《猫咪向前进》 第1页 [现代情感] 《猫咪向前进》作者:江汐润【完结】 文案: 郑晴寒与谈时墨结婚五年,孩子四岁,终于度过公司危机,站稳脚跟,决定结束这段无爱无话的商业联姻,放彼此自由。从此海阔天空,一别两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正在走离婚程序的时候,四岁的儿子突然从外面抱来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介绍一下,我妹妹,恭喜你们喜迎二胎,是个女孩。」 咪咪刚到家时。 郑晴寒:养一只猫也不是不行,谁让儿子喜欢呢。 一段时间过后。 谈时墨:养两只猫也完全可以,谁让我喜欢呢。 郑晴寒纳闷:「家里不是只有咪咪一只掉毛怪吗,哪来的两只猫?」 谈时墨看她一眼,不动声色。 「养五年了,又傲又娇还爱咬人,小名老婆,大名……」 郑晴寒面带微笑抬起手:「我这一爪下去,你可能会死信不信?」 . 同行是冤家,一个能力和势力都不分伯仲的同行是宿敌。郑晴寒一直将谈时墨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随时随地保持警惕,严防死守他对自己家业的争夺觊觎。 提心弔胆好几年后,郑晴寒突然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这人一直意图谋求的竟然不是她的家业,而是她本人…… . 本文又名: 《闹离婚后夫妻迎来儿子自选二胎》 《你我本无缘全靠猫牵线》 《霸总相遇必有居心叵测》 《暗恋十年后老婆终于发现我不把她当敌人》 《闷骚不得house,明骚才有肉吃》 . 向前进,向前进,猫咪向前进,征服全世界ww 先婚后爱,一家三口,养猫育儿夫妻相处,从头学起,共同努力 1v1,sc,情有独钟 内容标籤:豪门世家婚恋业界精英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晴寒,谈时墨,谈嘉辰┃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甜蜜姻缘。立意:沟通对人际交往会产生正向影响。 第1章 .插pter 01爱情蒙蔽了我…… 上京市的十一月初,树上的叶子都从枝干上冻掉好些,女明星们却都还穿着抹胸长裙露着腿,锁骨在白生生的肌肤上肆意舒展,像一节精緻的白玉枝杈,远比树上的那种更好看。 真真是美丽冻人。郑晴寒来得稍微早了一点,正好赶上红毯的尾巴,女明星们为了压轴明争暗斗,各显神通,不把在场所有女性生物艷压十八层楼誓不罢休。郑晴寒坐在车里,都遥遥感受到了这股斗法的妖风,尤物们亲亲热热地互道姐妹,而后笑着咬牙,将姐妹用力嚼碎。 美人争奇斗艳的场面当然也是赏心悦目的。郑晴寒品味大众,审美直男,就喜欢看这种美女凑一起扯头花的画面,饶有兴致地围观片刻,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自己身边的姐妹,和她分享自己的围观心得:「娱乐圈真是江山代有美人出,看那个穿白色纱裙的妹妹,清纯动人,我见犹怜,爱了爱了。」 康云珊顺着她的视线定睛细看,不禁嗤之以鼻:「这个白莲花味儿也太沖了,明明长得没那么出挑,就是比别人白点。她之所以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可不是真与世无争,而是旁边那女明星黑得比较明显而已。而且看着还想坐收渔翁之利,走红毯晚点。人不怎么红,野心倒是不小。」 「她们这行,有野心是好事。」郑晴寒不以为意,随意地摆了摆手,「既然有这个优势,不发挥出来才叫可惜。希望小白花妹妹再接再厉,毕竟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前面的司机回过头来,面带恰到好处的询问:「红毯还没结束,前面的记者还没散,我们?」 「管他们干什么?」郑晴寒随意地挑了下一边眉毛,「有点主人翁的自觉,开进去。」 司机应了一声,果然将车嚣张地开上了红毯。记者们探头探脑地拍了几张,看清坐在车里的是谁之后,顿时对这样的情况表示了理解,只将快门按得更快了些。 霸道总裁嘛,当然要有点霸道总裁的样子。虽然车里面坐着的,是位艷光四射,容貌极盛,不输任何女明星的娇客,不过人家可不是霸总的挂件,而是霸总本总。 康云珊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外面的动静没什么反应,依然在挪揄地笑着逗好友:「这不是已经被你看见了吗,不去客串一回人家生命里的贵人?」 「这就算了。」郑晴寒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接起电话,随口结束了这个消遣的话题,「人家想要的机会,最好涉及到豪门纠葛和上下两代,我怎么好去给人家添乱呢。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要是个男的,肯定养个十个八个金丝雀,让她们天天给我唱歌。」 原来心里还是知道绿茶套路的嘛,也是,郑晴寒是什么人,要是这点小心思都看不穿,那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康云先是在心里暗自点头,而后忍不住无语地看了郑晴寒一眼:「还下辈子是个男的。这辈子你除了生理性别,还有哪里像个女的了?」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今天的行程原本是个酒会,但康云珊从国外留学回来,让她推了原本要开的一个会,过来和康云珊见面。助理不确定余下的安排有没有变化,过来和她确认明天的行程。 第2页 好友的归来值得她空出一个下午,但当然不可能连着打乱她的日程计划,就算康云珊姓杨名玉环,她这个劳模也不可能芙蓉帐暖不早朝。郑晴寒告知助理她已经按照原定的计划,过来参加今晚的酒会,明天照常去公寓那边接她就行。 三两句聊完挂电话,郑晴寒听到康云珊的质疑,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点点自己。 「胸围36d。」她说,而后手指向下,又点了点,「孩子七斤二两。」 最后总结:「本人,生理健康,心理健全,女人中的女人,可是说是娘爆了。」 平胸的单身大小姐康云珊:「……」 康云珊一时无语凝噎,憋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反驳。她一向是说不过郑晴寒的,小时候说不过,长大了更是不堪一合之敌。她酝酿了半天,还是没找出一句合适的反击,把自己噎了个够呛,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一边调试着自己的心理,一边实在没忍住,往她平坦的小腹上使劲扫了两眼。 结果被郑晴寒敏锐地当场抓包:「看什么呢?我除非怀的是个哪咤,不然孩子就已经四岁了,不必探究我产后恢復的临床表现吧。」 康云珊眼神纠结,忍了又忍,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们家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辰辰?确实是你生的没错吧?」 郑晴寒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不是还隔空转礼金给我了吗?」 她不提礼金还好,一提礼金,康云珊更是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你还说!你这个女人,前天晚上还和我高高兴兴地视频,结果我睡一觉醒过来,你就跟我说你生了个孩子……你这生孩子怎么比我看本书还容易?我翻开书时你还在怀孕,我把书翻完,你月子都出了。」 「那显然是你看书太慢的原因。」郑晴寒不以为意,随意地向后靠着,闭目养神,「生个孩子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先怀后生,逻辑严密,流程合理,结果正常,完全没有计划外的情况。」 「你会生孩子本身就很让人震惊好不好!」康云珊摇着头说,「之前我们都以为你要不就是单身主义,要不就是打算四十岁时做个试管,或者招个上门女婿完成传宗接代任务,谁能想到咱们一圈人里,你竟然是英年早婚的那个?结婚对象还是那个谁……」 郑晴寒眼睛都没睁,这个话题显然没有引起她的任何兴趣:「那个谁怎么了?长得不错,身材不错,出去带他转一圈,不认识的还以为是我包的小白脸。」 康云珊:「……」 你这话确定是在夸人家吗? 康云珊无语道:「他个人条件是还不错啦……但家里太乱了,跟个笑话似的。这圈人里都没人愿意蹚他家那趟浑水,谁都没想到你竟然石破天惊地嫁过去了。你图什么呢?我琢磨了好几年,怎么都没找到一个说得通的原因。」 郑晴寒睁开眼睛,对她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康云珊:「……」 康云珊憋了半天,忍不住疑问道:「你说的这个爱情,是种新型毒药?」 这谁说得准。郑晴寒悠然靠回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你回国之后是不是有点闲,都开始操心起我的陈芝麻烂谷子往事了。孩子大了,是时候找对象了,爸爸很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啊。」 是谁爸爸啊你!康云珊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可别提了,我还没回来时就被我妈和我奶奶念得头疼,今天人刚落地,这周已经有三个相亲饭局在等着我,我现在想起来就偏头痛。」 「多参加点宴会见见人。」郑晴寒给她出主意,「你好几年没回来,圈子里也勉强算长出了几个人模狗样的待婚男青年。反正逃不掉联姻,要是自己有能看上眼的,多少比家里给安排的好点。」 话说得轻松,哪那么容易就心动嘛。康云珊撇撇嘴,对此不抱乐观态度。但郑晴寒有一点没说错,联姻是逃不掉的。她家里是她和哥哥两个孩子,她哥还能拖,她却不好再拖下去了,婚恋市场就是这么残酷,准入门槛的提高完全没有改变女孩子的地位。 她不是那种叛逆的姑娘,从心里觉得找个阶级差距过大的所谓真爱也没有幸福可言,不如在差不多的门第里挑一个,对大家都好。这次的慈善晚宴就是个不错的机会,她久未露面,这次正好把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散布出去。 想到这里,康云珊打起精神,在和郑晴寒来到宴会厅里坐下之后,立刻掏出镜子检查妆容:「我现在的妆没问题吧?会不会显得过于成熟了一点?」 既然无法选择,那当然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到最好,康云珊十分敬业。 郑晴寒端详了一下她,朴素地评价:「好看,唇红齿白的,精神。」 要是平时,康云珊准要吐槽她两句,不过今天只忙里偷闲地扔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她的视线在大厅里来回巡梭,寻找着合自己眼缘的优质备选。 这其实不太好挑,因为今天除了生意场上的人,还有名利场上的。那些争奇斗艳的女明星姑且不谈,盘靓条顺的男明星着实是一个很大的干扰项,即使看起来不像二代,也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好在康云珊目光如炬,很快锁定一个目标,示意郑晴寒帮忙看看:「你看那个,两点钟方向,正被小白花拦下说话的那个。看看小白花这快笑烂了的脸,眼睛都要放光了,这个背影帅哥一定长得也不错。英俊多金,有钱有势,不是这样的钻石王老五,白莲花哪能变成向日葵呢?」 第3页 郑晴寒对她的逻辑表示认可,也看过去一眼。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看到背影,宽肩窄腰,修长挺拔,站姿非常标准,但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轻易可见通身贵气。 而且屁股很翘,身材真的很好。 郑晴寒摸了摸下巴,视线在对方屁股上欣赏了几秒,肯定康云珊的眼光和判断:「应该是咱们这个圈的,背影我有点熟悉,这个帅哥我大概率曾经见过。」 那可太好了!康云珊心花怒放,拉着她过去:「走走,我们路过一下,矜持地看看正脸。」 郑晴寒已婚,正适合给闺蜜打这个掩护,于是配合地和她一起假装路过。她们朝着宽肩窄腰屁股翘的男人走去,还没来得及擦肩而过,对方感到有人从身后靠近,终止聊天,侧眸向身后看了一眼,露出线条分明的清隽侧脸。 很英俊,很年轻,很多金,很……略熟悉。 康云珊短暂地愣了一下,郑晴寒略觉意外地一挑眉。 哦嚯。 这不是她老公吗? 第2章 .插pter 02乍一看感觉像…… 乍一看感觉像是她老公,定睛细看还真是她老公。 郑晴寒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红唇礼貌又矜持地略略弯着,背嵴挺直,仪态万方,女士西装披在肩上,就像是把战袍穿在身上,从头髮丝到指尖都写满高傲,让人轻易不敢与其对视。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明艷型大美女,不得不说,这身天生的霸道总裁气质,让她从小的朋友缘就比较堪忧。她都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只那么随随便便地看过去一眼,就能把对面的人弄得战战兢兢,立刻开始反思起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怒了这位大小姐。 今天也是这样。郑晴寒什么都没干,就是多看了两眼对面的男人,仔细辨认后确定这确实是自己老公,旁边的小白花脸色就已经有点发白,强笑着说:「原来谈太太今天也来了,刚才没看到您,我还以为您有事没过来呢,谈总也真是的,都没说一声。」 这种气质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正适合这种受到了打击后摇摇欲坠的表情,十分赏心悦目。郑晴寒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让助理查下名字,没事时关注一下,当个肤浅的颜粉。内心活动丰富,却没打算开口。 对面的谈时墨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几秒,平静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说:「叫郑总。」 小白花懵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谈时墨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短暂的怔忡过后,面上立刻迴光返照,显出几分抑制不住的喜色。她声音柔柔地应了一声,笑得恬静又羞涩,小鸟依人地站在谈时墨身边,臻首轻垂,小媳妇一样听话地重新打招唿:「郑总好。」 这浑然天成的绿茶做派,看得康云珊拳头硬了。 她在心里冷笑不已,刚要酝酿一番,阴阳怪气几句,就听谈时墨随后声音平淡地问:「我太太今天过不过来,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小白花:「……」 清纯小美人脸上刚升起的绯红飞速退了下去,又回到那种我见犹怜的苍白。郑晴寒觉得脸与脑子确实很难兼得,于是宽容地无视了她刚才的小心思,颇有心情地含笑解围:「基本上没什么人管叫我谈太太,大家一般还是叫郑总。亲夫妻明算帐,今天是谈总的局,我代表锦辰过来捧个场。」 明明她的语气和神情都比面无表情的谈时墨友好得多,小白花脸上的神色却更苍白了几分。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气场两米八的大美人不是来气势汹汹捉姦的正宫,而是在身份地位上完全和谈时墨对等的另一个总裁。她在对方面前的小心机,完全可谓是跳樑小丑,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冷笑呢。 此时不走何时走。小白花难堪地强撑着应了几声,不用人赶,自觉地撤退,远离这对声名斐然的郎才女貌强强联合夫妻,以免她惹得其中任何一个人不爽,事业刚刚走上正轨就要被迫雪藏。 她熘得这么快,让站在原地的郑晴寒惋惜不已——跑什么啊,都不自己介绍下名字的吗?她还要让助理再查。 也不对,让助理去盲搜还是慢了点,眼前不就有一个知道答案的人在嘛。 郑晴寒朝老公扬了下眉毛,眼神向小白花遁走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这谁?长得不错。」 谈时墨对她的眼神暗示毫无回应,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路人甲。」 这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郑晴寒轻啧了一声,描绘精緻的眉毛微微皱起:「就问个名字,别这么小气嘛,你刚才不是还和小美人聊得挺开心的。」 谈时墨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你来兴师问罪?」 郑晴寒礼貌地笑而不语,眼中却诚实地露出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神色。谈时墨摇了摇头,自问自答:「你哪有这种闲功夫。」 这话说得还勉强像那么回事。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谈时墨怎么说也当了一千来天夫妻了,乘以一百,多夸张的数字,恩情简直要延续到下下辈子。郑晴寒欣慰于他好歹算是说了句有条理的人话,忽而听见他问:「你今天怎么又决定过来了?」 「本来有个酒局,结果昨天合作方那边临时有事,酒局推迟了。昨天刚得到的消息,临时也没什么更重要的工作安排,就过来你的慈善酒会上转转。」 郑晴寒三言两语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阐述完毕,而后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第4页 「酒会需要女伴,之前和你助理确认过你的行程。」 郑晴寒听得略微愕然:「我有这个义务吗?」 「上次你母亲妹妹的女儿。」谈时墨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哦。郑晴寒想起来了,她表妹是个表现得比较明显的花痴,热衷于天南地北地追星,总喜欢绕过她,毫不见外地求到谈时墨身上。之前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上次非要进组去面见偶像。刚好她最近追的这个是嘉华的签约艺人,她自觉自己是嘉华老闆的小姨子,追起来更是毫无节操。 其动静之大,郑晴寒都听到了风声,把表妹连夜打包回家禁足,谈时墨的人情却已经欠下了。 郑晴寒回忆起这段往事,顿时明白这次算是自己理亏。于是能屈能伸地低头:「是我考虑不周到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越过助理直接和我确认。」 她在心中难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虽然她和老公的关系确实相当塑料,不过平常有话都只通过助理来传递,好像确实是有点不便。古代公主和驸马的关系也就这样了,谈时墨又不真的比她低一个身价,弄成这样可以,但没必要。 不过也是因为有一些歷史原因在,郑晴寒客套的话说完,自己在心里又想了一遍,有点想要补充一句自己是认真的,不过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相敬如宾习惯了,突然拉近距离也不是那么回事,维持现状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你事先有时间的话,我就可以不用为这种小事浪费精力。」谈时墨表情淡淡地说,「而如果你临时决定过来时能记得通知一下我,明天的报纸上就不会出现我们的婚姻又出现问题的报导。」 也对,还有这种麻烦。郑晴寒不快地皱了下眉,摇了摇头:「记者就知道乱写。我们的婚姻哪里能用得上出现问题这种描述?这种臆断猜测看着真是可笑。」 明明他们的婚姻本身就是一个问题,还是不能被解决的那种。 郑晴寒没把话说出口,不过谈时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今晚一起回去?」 郑晴寒想了一下:「多久了?」 「三十一天。」 竟然又这么长时间了。郑晴寒痛快地点点头:「行,走时叫我。」 被他们晾在一边,仿佛已经是个透明人的康云珊:「……?」 等等,那我呢?康云珊幽怨地看了郑晴寒一眼。 郑晴寒没什么反应,谈时墨倒是转过脸来,看向她。 「康小姐。」 康云珊一个激灵,立刻爽朗地拍起胸脯:「对对是我,我回来了,好久不见啊谈时墨!你们不用管我,虽然几年没回来了,不过我当然还记得自家门朝哪儿开,等会儿就叫司机来接我!」 那就不好意思了。谈时墨歉意而礼貌地朝她颔首,将视线收了回去。 他的视线刚一离开,康云珊就勐地松了口气。明明谈时墨看她的眼神中绝对没有丝毫恶意,但她就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谈时墨人如其名,黑髮墨瞳,清俊挺拔,举手投足都自带淡泊疏朗气质,谁见了都要说一声风华出众,无怪乎即便已婚有子,依然让娱乐圈的女艺人好些个都蠢蠢欲动。 康云珊透过他俊秀的皮囊,想到的却是关于他的另外一件事。他眼眸的瞳色比一般人要重,看起来乌沉淡漠,加之性格冷淡,无时无刻不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这和郑晴寒天生的高傲气质又有所不同,他的视线落在人身上时,不让人觉得脸红心跳,而是有种被盯上的寒战感。 无怪乎连谈家本家的人都不喜欢他。和这样的人相处,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慄的冷意,他不是针对你,但就是会让人觉得,他看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垃圾。 康云珊在心中嘆了口气,忍不住又开始疑惑。 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了她闺蜜的老公?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会有话聊吗?互相来电吗?真的会有亲密接触吗? 康云珊陷入深深的疑惑。 虽然她的疑问合情合理,不过显而易见,郑晴寒和谈时墨确实是有亲密接触的,而且频率十分固定,基本上维持在每三十天一次的水平。 两人坐在两辆车里,被各自的司机带回共同的家。郑晴寒目送两辆车并排停进车库,在门口的台阶上酝酿了一下情绪。 「准备好了吗?」郑晴寒深吸一口气,沉声问。 谈时墨表情没什么变化:「嗯。」 那就进去吧。郑晴寒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谈时墨交换了个眼神,打开家门。 而后她露出一个灿若春华,明艷照人的笑容,红唇贝齿,眉眼舒展,视线在客厅中扫射,用刻意到有点棒读的语气,轻快地扬声道:「辰辰在哪儿呢?最爱你的爸爸妈妈回来啦!」 楼梯上传来小孩子轻细的脚步声,很快,四岁的小小少年出现在楼梯口。他站在二楼朝下看,客厅里的爸爸妈妈都看向他,爸爸的手搂着妈妈的腰,妈妈依偎在爸爸怀里,还搂着爸爸的胳膊,看起来十足亲密,真真是一双璧人。 第3章 .插pter 03被咬了? 对于一个四岁多的孩子来讲,眼前的小男孩有点过于单薄。 明明从小就有四个保姆贴身妥善照顾,衣食住行都经由顾问精心搭配,从物质条件来说,不比这个圈子的任何一个小孩拥有得少。但这孩子就是始终相当瘦弱,脸色也比一般小孩来得苍白。郑晴寒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家儿子营养不良,但医生给出的身体检查指标却又一切正常。 第5页 真是奇了怪了。郑晴寒身段高挑,谈时墨一米八七,两人的遗传基因显然没有问题。可他们的儿子就是始终看起来跟个细瘦的小猫一样,人也过分安静,打生下来就不爱哭,越长大越没话。郑晴寒和医生研究过许多种办法,但都没什么大用,儿子还是那个样子,乖巧而沉默,与父母都隔着一层。 最后家庭医生真诚地建议她:「郑总,对小孩子来说,健康成长绝不仅仅需要优渥的物质条件,更需要来自父母的教导与陪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想要孩子更活泼,离不开你们的家庭教育,我觉得还是要尝试在陪伴孩子方面多花功夫。」 郑晴寒约了个时间和谈时墨出来见面,把医生的话转述给他。两人无声对视片刻,郑晴寒主动退了一步:「虽然这孩子本身是个意外,不过既然已经生出来了,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还是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一切。谈总要不要也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投身于家庭教育?」 彼时谈时墨在接到她抛出的橄榄枝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她问:「郑总今天约我出来,还有别的事吗?」 听听这说的什么屁话。郑晴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露出营业的假笑:「其实我约你出来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原因吧,老公?」 谈时墨表情淡淡地说:「你之前和我约定互相通过助理联繫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郑晴寒:「……」 对方虽然有拿话噎她的嫌疑,不过这一点上也并没有说错,夫妻俩通过助理联繫这事,还真是她主动提的。两人联姻之前根本就是两个陌路人,虽然结婚也就是一场交易,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夫妻之间当然还是有一些特权。 可惜谈家和郑家的公司主营项目是一样的,两人当时都已经接手公司,无论是她还是对方,接到对方消息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是在公司开会。这段婚姻本身就是为各自度过危机进行的权宜之举,绝不可能领了证两个公司就亲如一家,对家的老闆总在员工视野里闪现,对哪边都影响不好。 郑晴寒在察觉这个问题之后,觉得谈时墨一个大男人,应该是不好意思主动提出和她划清界限的。于是善解人意地主动提了一下,从此各自清净。 所以这人不应该对她的识趣感激在心吗?竟然还要特意把这件事翻出来噎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良心大大地坏。 郑晴寒心念电转,没接谈时墨话里的机锋,面色正经地叫他:「谈总。」 谈时墨扬了下眉,表示自己听到了。郑晴寒朝他露出个明艷的笑脸,亲切而调侃地说:「我发现你这人还挺记仇的。我说过又怎么样,我不光敢说敢认,还敢当众反悔呢。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不计较一时得失,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谈时墨:「……」 所谓烈女怕缠郎,秀才怕流氓,如果据理论争不能打败一个人,那么强词夺理一定可以。郑晴寒能屈能伸,三两句解决掉谈时墨的发难,看了眼时间:「答不答应一句话,我接下来还有个会,没时间和你共进午餐。」 谈时墨一边唇角浅淡地弯了弯,弧度很快消失不见,要不是郑晴寒一直盯着他看,肯定注意不到,一准会忽视过去。 怎么说呢……很讽刺,也很嘲弄的冷笑,姿态并不高高在上,却有一种冷眼旁观的漠然。 看着真是让人不舒服。郑晴寒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完完整整地接收到了他那个瞬间的情绪,心里同样很不愉快。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她正儿八经谈孩子的教育问题呢,这狗男人什么反应? 好在谈时墨最终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在那个短暂的冷笑过后就点头答应。两人抓紧时间商量了一下在孩子面前营业的时间、方式和间隔,最终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还算能接受的结果。这一年多来,一直每个月在孩子面前表演一次恩爱夫妻。 时间听起来已经不短,不过算算其实也就十几次而已,是以郑晴寒今晚在酒会上对上他的背影时,只感到有几分微妙的眼熟,是真没认出他。她要是还清晰地记得谈时墨这个人,今晚也不能忘了通知他的助理自己要过来的事。 往事种种仅供回忆,在儿子面前就没必要多想了,想得太多表情容易露馅。郑晴寒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到一边,专注于在儿子面前展开表演。在谈嘉辰向楼下走时,她藉机自然地放开谈时墨的胳膊,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将儿子抱在怀里。 把矮矮的孩子抱在怀里时更觉出过分纤细。郑晴寒工作繁忙,抱他的机会不多,至今上手时依然保留着动作上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激动挤折儿子几根肋骨。她笑逐颜开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豪迈地说:「不错,我觉得你又长高了一点点,不愧是你!」 四岁半的辰辰稍稍抿了下唇,沉静地抿着唇,无声微笑了一下。并不显得羞涩或拘谨,只有种鲜明的疏离感,对来自亲妈的夸奖也不怎么感到激动。 矮矮的小男孩平静地说:「我没有长高,妈妈你太久没见我,记错了吧。」 郑晴寒:「……」 这孩子随谁呢?郑晴寒被噎得卡壳,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觉得不是自己的锅,于是在心里把谈时墨从头到脚痛斥两分钟。 不过即便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很能吐槽,看起来依然毫无攻击性。俊秀的五官,文静的气质,加上看起来离营养不良只差那么一点儿的身板,让他不管说什么,都很是惹人怜惜喜欢。 第6页 还是得继续引导孩子,往活泼开朗的方向矫正。郑晴寒在心中暗下决心,佯装刚才风太大耳朵背,对儿子笑得更亲切了。 「妈妈出差回来,今天在家里住一晚。想妈妈了没有,有没有生妈妈气啊?」 辰辰安静地听完她的提问,先是点头,復又摇了摇头。 「妈妈工作忙是因为要赚钱养家,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不会怪您。」他条理清楚地说。郑晴寒刚要露出欣慰的表情,忽而又听见他提问,「不过阿姨们和我说,只有我乖乖的,爸爸妈妈才有时间孕育我的兄弟姐妹。是这样吗?」 郑晴寒卡了一下:「……这个不重要。不过你只可能有弟妹,不可能有兄姐了。」 弟妹实际上也要打个折。郑晴寒觉得自己不可能和谈时墨再生一个了,要是谈时墨能自己去生,她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养。 谈嘉辰小朋友看了看她:「弟弟妹妹也行,妈妈答应了就好。」 郑晴寒:「?」 等等,她答应什么了? 郑晴寒都没来得及否认,就听见儿子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孕育出来?」 郑晴寒:「……」 郑晴寒向来有一说一,坑人吃书都是当面来,一时还真不想说什么善意的谎言煳弄小孩子。正在犹豫间,谈时墨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她旁边,一只手自然地又搭上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儿子柔软的碎发,平静地说:「别急,爸爸妈妈正在努力。」 郑晴寒转过头去,和老公深情对视,露出甜蜜的笑脸。 她用眼神质问: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谈时墨看了她一眼,不屑于和她眼神交流,直接开口问:「是不是,老婆?」 郑晴寒笑容甜美:「当然了,老公,我很期待呢。」 一字一棒读,郑晴寒磨了磨后槽牙,决定不和他计较。 这个普通的礼拜日晚上,郑晴寒过得比平常还要累,深切体会到了社畜的艰辛工作状态。本来酒会上就要端着,到家后更是在儿子面前倾力表演恩爱人设,让她身心俱疲。 郑晴寒发誓,她想帮儿子改善性格发自真心,但她实在是不想进行「人生没有彩排,时刻都在表演」的工作家庭双重高强度007,只能每个月和谈时墨合作表演一次。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可以让自己更累一点。一家三口在客厅待了一会儿,辰辰要睡觉,郑晴寒和谈时墨送他回去。儿子住二楼,主卧在三楼,辰辰在自己的房间门关上之前,不忘看向他们,郑重其事地旧事重提:「我要睡了。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记得努力孕育弟弟妹妹啊。」 郑晴寒露出一个状似真诚的热切假笑,谈时墨在旁边简单地应了一声:「一定。」 一定个鬼啊一定,狗男人说得倒是好听。 郑晴寒心里吐槽着,和谈时墨一起上了三楼,前后脚进了主卧。她今晚已经挺累,本来真的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刚随手把门带上,一个转身,就看见谈时墨在脱衣服。 西装外套脱掉,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谈时墨腰相当窄,一丝赘肉都没有,摸上去非常舒服,郑晴寒每次都要在上面流连忘返许久。 他今天穿的衬衫很贴身,完美将上身漂亮的线条勾勒出来。领口和袖口扣得严严实实,端正禁慾,仿佛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烟火气。纤长的手指现在却上拢在下颌,侧脸仰起,正在解领口的扣子。 喉结在流畅的线条中醒目地起伏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让人忍不住牙痒,想要咬上去一口。 郑晴寒眼睛缓缓眯起。 谈时墨刚把领口的扣子解开,腰上就从背后缠上来一条手臂。他顿了一下,倒也没有太多意外,扣住她解自己皮带的手,淡声说:「我自己来。」 随便。郑晴寒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自己也把衣服随手扯散。虽然两人是对不怎么正常的夫妻,不过夫妻生活还是挺正常的,这会儿各取所需,也有一些无需言说的默契。 拉拉扯扯地倒向卧室的大床。郑晴寒被压着,搂住谈时墨的后背,在他耳边说:「我今□□程比较忙,有点累。」 谈时墨将头埋低下去,哑声问:「现在和我说这个?」 「不耽误你的事。」郑晴寒解释,「我就是想说因为我今天比较累,所以麻烦你,自己动。」 谈时墨的动作停住了。 几秒钟后,他缓缓撑起身,眸光深深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明艷美人,冷冷地问:「郑总,你以为自己是在召临时服务?」 郑晴寒笑得百花失色,搂住他的背,将他重新拉下来,恶人先告状:「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想这个,最近我的魅力下降了?」 谈时墨还要再说什么,忽而被郑晴寒仰起下颌,咬住了耳朵。 她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进来。」 这个男人在很多方面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这方面上也是一样。她从认识谈时墨起,这人就一直是这幅冷冷淡淡,仿佛从生下来就在禁慾的模样。但她却能只用一句话,短短的两个字,就让他的表情一凝,唿吸和心跳的节奏瞬间不一样起来。 让人还挺有成就感的。郑晴寒手臂扣住他的背,裙摆花瓣一样铺展开来。 一室旖旎。 云收雨散时已经很久过去,郑晴寒手指都动不了,累得不想说话。 第7页 本来中间有个时候,两人已经打算收尾,怪只怪她突然嘴欠,在谈时墨问她双眼放空想什么的时候,心血来潮,捧着他的脸颊,含笑说:「在想你……真听话。」 谈时墨:「……」 什么叫自作孽啊?郑晴寒在这个身心俱疲的晚上,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 . 要说这段塑料婚姻里,最让她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谈时墨的身体了。 虽然这么概括,显得她像个色狼。但郑晴寒从来不屑掩饰自己的颜狗属性,像谈时墨这样家世微妙,性格糟糕,嘴里还吐不出好话的人,幸亏还有盘靓条顺x生活和谐这种优点,拉高了一下综合评分,让她觉得这种利益结合确实各有所得。 就是昨天是真的累狠了,闹钟都没叫醒她,还是谈时墨起身后掀开被子,里面突然冷了一下,才让她朦胧转醒。 由于昨晚上在主卧里过得非常和谐,今早两人吃饭时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不再那么像两个演技堪忧的剧组临时演员。郑晴寒喝了口牛奶,看向已经吃完早餐,正在起身的谈时墨,随口问:「你那边快稳定下来了?」 她问得随意,谈时墨答得也平淡:「差不多了。」 「年轻人,很有两下子嘛。」郑晴寒老气横秋地评价。 谈时墨看她一眼,没有幼稚地拌嘴浪费时间,起身朝门外走。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扣西装外套的扣子,郑晴寒时隔一晚,再次观察起他的背影。 这次没去留意昨晚已经关照过的部分,只是单纯地看着他目不斜视地向前,心里在想,这人走起路来步伐都这么六亲不认,一看就是孤高惯了,没有同伴意识,除了自己,对谁都不信任。 研究他干什么。郑晴寒摇了摇头,将这个没什么意义的结论抛到一边,继续喝自己的牛奶,等自己的司机过来。她刚收回思绪,忽而听见了儿子的声音,他从楼上下来,步履难得快了一些,看看坐在桌边的她,又看看已经走到门口的谈时墨,抿了抿唇。 「今晚你们有人会回来吗?」他问。 郑晴寒被这句话潜在的意思,弄得不由自主心软了一下。 「……妈妈出差回来会修整两天,这两天晚上都会回来陪着辰辰。」 她主动接话,随即看到谈时墨转身向她看了一眼,而后看向儿子。 「爸爸的公司最近比较忙。」他说,「这两天先让妈妈陪你好吗?」 比同龄人都要矮一点的辰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无声地咬了下嘴唇,随后说:「你们忙的话就去忙吧,我可以自己看书的,习惯了。」 ……他才四岁多啊。 郑晴寒在心里嘆了口气,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儿子的视线已经朝她望了过来。 「妈妈。」他疑惑地问,「你脖子怎么红了,被咬了?」 郑晴寒呛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将散开些许的睡袍拢了拢,面不改色地说:「是啊,昨晚好大一个蚊子,有段时间没吃肉,饿坏了,这不就逮着我啃了吗?穷凶极饿就是这样的,长见识了吧。」 这回谈时墨也莫名地咳了一声。他看了郑晴寒一眼,在儿子投来的关切视线中,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地说:「我昨晚也被咬了,这蚊子确实是久违开荤,热情得不行。」 第4章 .插pter 04离婚吗郑总?…… 谈时墨带着好几个昨晚被热情咬出的红印,和郑晴寒互相伤害完毕,面不改色地去了公司。临下车前整理了一下衬衫,确定从领口到袖口每一处都熨帖,而后衣冠楚楚地走进嘉华娱乐,任谁都不知道在他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板正衬衫下面,留下的痕迹有多惊心动魄。 嘉华娱乐的人都很习惯于看见自家老闆过来,只要是不出差的日子,他基本上都会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非常劳模,想盖什么章做什么请示上去找他都很方便。相应的工作压力也要更大一些,有哪里做得没达到预期计划,肯定要被拎上去谈话改进。 这可能也就是嘉华娱乐虽然规模不算大,底蕴也并不深厚,目前的声势却很浩大的原因。嘉华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强势崛起,甚至到了能和诸多老牌娱乐公司掰一掰手腕的地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谈氏集团旗下一个凑数的娱乐公司,变成现在的摇钱树,谈时墨的坐镇调度居功至伟。 是以虽然工作压力很大,但嘉华的员工都对现状没什么不满。他们不光不抱怨工作难做,甚至还相当为此而自豪:谈时墨是整个谈氏集团的下任总裁,而他们嘉华娱乐,不就是太子龙潜时的嫡系吗?怎么想都稳赚不亏。 谈时墨目不斜视地走进公司,一路问候声不绝于耳。来公司开早会的经纪人和小明星、在公司楼下蹲点的粉丝和狗仔,以及偶尔出现一回,带着助理来谈事情的成熟艺人……每个人都认识他,形形色色的目光追逐着他前行。 娱乐公司的气氛,总是比别处更浮夸一点。崇拜、敬畏、窥觑、含情脉脉……每一束目光都像是一层阶梯,直把人推向云端,稍有放纵便觉得飘飘然。 然而谈时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将众人追逐的目光抛在身后,从衣香鬓影中穿行而过,眉眼疏淡。不像是平步青云的年轻才俊,倒像是在走独木桥,脚下的路只在方寸之间,而他目标坚定,心无旁骛地一路向前。 第8页 上到顶层的办公室时,下面喧杂的声音顿时消弭于无形。这层除了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剩下的空间都是他的办公室,隔了明暗两间,外间办公,里间是简易的卧室,方便他工作忙时睡在这里。一年中他少说在这里住至少三个月,比自己家的主卧更让他感到熟悉。 他不是个追求奢侈享受的人,这里的东西也都不很名贵,用着顺手就行。算起来只有隔音是媲美录音室般的一流布置,因为他不太喜欢吵闹。 他上到这一层,办公室外的秘书办一半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江特助率先起身,三个秘书排成一队,抱着各自需要签字和说明的文件,跟着他进入办公室里。 由于隔音太好,打开办公室的门后,几人才听到里面游戏对战的音效声。不过无论是三个秘书,还是谈时墨本人,都对这种噪音置若未闻。将工作逐一确定完毕后,最后一个秘书也抱着文件出去,临走时自觉地从外面关上办公室的门,谈时墨才朝里间看了一眼。 「不去工作,躲在这里干什么?」 「没躲啊,你这边的沙发软,特适合躺在上面打游戏。反正你也不用这个功能,我这不是就物尽其用,时不时帮你体验一下。」 对方应声应得很快,里间的游戏音效却没停。又过了将近十分钟,音效声跳到本局结算专属bgm,里间这才转出来一个人,边走边舒展地伸了个懒腰,显然玩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如果有外人在,将会惊讶地发现两人的五官有六分相似——当然,等知道两人的名字之后,这种震惊的情绪就会消失了。谈时凯从里间晃出来,没什么正形地和办公室的主人打招唿:「瞧瞧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你比平常晚来了二十分钟。」 这小子心情不错,刚才那局游戏大概是赢了。谈时墨没理会他的调侃,翻了下手边刚收到的几份文件:「正好你在,这两个项目你带回去评估,如果启动,由你负责跟进。」 谈时凯脚步立刻一转,毫不迟疑地向门口转移:「此刻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是幻象,我今天从未出现过!」 一看就没正形习惯了。 谈时凯这个人,在谈家属于比较特立独行的那种。这个姓氏仿佛被赋予了什么诅咒,对权势的明争暗斗每代都奇招频出,各显神通,完全没有消停的时候。只有谈时凯,以吃喝玩乐为人生终极理想,从小到大始终不着调,一直让老爷子头疼不已。 别人以为他是扮猪吃老虎功力炉火纯青,大惊小怪地防了他好些年。到最后吃惊地发现原来他真的是本色出演,实打实的没有远大野心抱负,人生理想就是快乐米虫,潇洒度日,混吃等死。 要不是这样,以他这么近的血脉关系,谈时墨也不会放心让他做自己的副手。这人虽然主观能动性极低,但能力很强,交代下去的事情总能完成的很漂亮。 谈时墨没管他走到哪儿,要干什么,把文件往前推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 「带走。」 谈时凯:「……」 谈时凯是真的很想掉头就走,但谈时墨这个堂哥从小积威过深,让他有一些改不掉的条件反射。他还在试图挣扎,身体已经很有想法地叛变了,走回去把两份文件都拿起来。 堂哥虽然是个黑心资本家,不过还没有把他压榨成007的究极打工人,这可能是他时至今日还没罢工最重要的原因了。谈时凯唉声嘆气地翻开文件,小声嘀咕:「古板老男人□□行为,啧啧。」 谈时墨:「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听错了。谈时凯又不傻,当然不会找死到再跟他重复一遍。他打开文件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两份都是投拍新剧的企划书。 一份的联合出品方是之前有过联繫的合作商,另一份…… 谈时凯扬起一边眉毛:「谈氏那边要投钱?还要占大头?有什么站得住脚的原因吗,我听听。」 谈时墨扫了文件一眼,面色不变:「能赚钱。」 「谁不知道能赚钱,问题是这份钱为什么要拉总公司那边一起挣?」谈时凯扯扯嘴角,「当初一点资源都没共享给嘉华,现在一句话就想来摘桃子,真够不要脸的。」 谈氏体量确实很大,不过早年以房地产项目起家,风口过去之后发展顿时陷入瓶颈。现任总裁能力平庸,决策毫无亮点,更谈不上良性转型,谈氏下坡路已经走了好几年,和嘉华这样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前景光明的公司截然不同。 现在知道说娱乐产业发展好了,当初谈时墨接受这个空壳公司时一个个怎么都在幸灾乐祸呢?也没见谁递个资源,伸个援手之类的。谈时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商人的精明,但当时没投入,现在想收穫,这就属实是拿别人当傻子看。 作为一个坚定的堂哥派,谈家中的少数者,谈时凯和家里的那些个亲戚也都只是表面关系。虽然比谈时墨和他们的关系缓和很多,但显然也完全没有带对手一起赚钱的圣母心。他抖了抖手上的纸,疑惑道:「有人不要脸我倒是能理解,但你还真的让我评估啊?不是直接扔进碎纸机里?」 「无所谓。」 谈时墨拿起下一份文件,修长干净的指节轻松捏住纸页,摩挲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左手倒右手的问题,差别不大。」 ——工作内容差别不大,人员构成这可就是门学问了。谈时凯眉毛一扬,听懂了他的画外音,顿时就笑了。 第9页 看来这一代的明争暗斗很快就会诞生最终结果,毫无疑问,他看好的这个潜力股,笑到了最后。 这种押注成功的感觉,仿佛比赛押对冠军,让人相当有成就感。谈时凯真心实意地笑着鼓了几下掌:「这感情好,以后就不用再看闲杂人等的脸色了,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不光是他自己难受,还会牵连无辜的人。谈时凯想起谈时墨的商业联姻,忍不住就想嘆气。 倒不是为他那个彪悍的堂嫂郑晴寒嘆气,这俩人说不上谁吃亏,各取所需而已。只是孩子何其无辜,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怎么想都不会过得太好。 谈时凯认识特别幸福的一家三口,知道幸福的小孩子是什么样,因此一直对自己安静沉默的小侄子心存怜惜。这孩子,父母关系塑料,出生是个意外,连大名都起得相当随意,嘉华娱乐的嘉,锦辰地产的辰,他还是头一回见用父母双方的公司给孩子命名的,让他震撼了好长一段时间。 谈时墨发展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对谈嘉辰这个孩子来说,却还是慢了几年。谈时凯在心里摇了摇头,问谈时墨:「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联姻已经不是必要的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都说劝和不劝分,要换个人来,谈时凯都不至于问出这句话来。但他堂哥堂嫂的情况又不一样,从他堂哥回家的频率和两人同框的互动来看,谈时凯觉得两人说不定等离婚这天等得望眼欲穿。 果不其然,谈时墨只思索了几秒,而后便道:「我找时间和郑晴寒谈一下,尊重她的意思。」 「那你知道她大致是什么意思吗?」谈时凯随口问。 「大概知道。」谈时墨平静地说,「她应该是,视这段婚姻为累赘吧。」 果然如此。谈时凯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暗自预测这两人确定离婚可能只需要用两句话。 -离婚吗郑总? -正有此意,英雄所见略同啊谈总! 大致就是这种…… 谈时凯为自己脑补失笑,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张开嘴刚要说话,忽而愣了一下,眼神有点发直。 刚才一直没仔细看,他堂哥而后那个痕迹是……牙印? 谈时凯:「……?!」 夫妻感情甚笃的已婚人士谈时凯瞳孔地震。 不是吧,他一直脑补的两人同床异梦貌离神更离,原来晚间活动还这么激烈的吗? 谈时凯眼光顿时诡异起来。 谈时墨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疑问地皱了下眉:「怎么?」 谈时凯斟酌了一下用词,由衷地说:「没看出来啊堂哥,真是人不可貌相。」 谈时墨:「……?」 谈时墨一时没领会谈时凯深层次的意思,不过城市另一端的郑晴寒,倒是一秒就从康云珊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品味出了端倪。 康云珊笑容暧昧,视线在她的脖颈处流连,促狭地对她挤眉弄眼:「你家谈总很行哦?看来你确实过得很不错,这样我这个闺蜜也就放心了。」 这个嘛。郑晴寒拉了拉高领毛衣,淡定地对康云珊挑了下眉毛。 「我怎么知道,我还没试过别人。」她从容地说,「不过这一个快拜拜了,希望下一个更乖吧。」 康云珊:「……等等。」 什么叫这个快拜拜了啊?!康云珊震惊:「我听到了什么,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郑晴寒。你不会是想要谋杀亲夫继承遗产吧?这可是犯法的!」 郑晴寒:「……」 第5章 .插pter 05先下手为强。…… 郑晴寒颇为无语地看了看康云珊,左眼写着你有问题,右眼写着你这人怎么回事,看康云珊的眼神仿佛在看外星人:「为什么你能从这句话里脑补出这种展开,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是会谋杀亲夫的变态女人吗?」 康云珊面色凝重地反问她:「你不是吗?」 郑晴寒断然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本人24k守法公民,不会干出这种事。」 康云珊幽幽地说:「我们假设一下,假如谈时墨如今突发急病,精力不济,暂时无力管理公司,这时候你的选择是?会去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丈夫吗?」 郑晴寒嫌弃地冷哼一声,不屑道:「谈时墨看着一副弱鸡样,实际上身体还挺健康的。我从婚检那一次起,每年会确认两次他的体检报告,检查有无各种传染性疾病。但凡你这种没可能的见鬼假设能有一分真,我哪还用这么辛苦地在公司打拼奋斗,早就把谈氏兼併过来了。」 这不是合理猜想嘛。康云珊给谈时墨换了个扑街原因:「那假如谈时墨人比较倒霉,出了车祸之类的人为损伤,现在卧病在床,任你拿捏呢?」 郑晴寒眼中精光一闪,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嚮往的神情:「还有这种好事?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有点难度,但我肯定会好好接手谈氏,让他走得没有负担,放松安详。」 你怎么看都一副对谋杀亲夫蠢蠢欲动的样子啊!康云珊觉得这个话题太刺激了,忍不住捂住心口,苦口婆心地劝她:「三思啊你,千万不要一个没忍住,跨过法律的界限!就算谈时墨真出了什么事,谈家也不可能让你插一脚分杯羹啊!谈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内斗得那么激烈,很排外的。」 这她当然知道。脱离了美好的设想展望,郑晴寒兴致缺缺地向后靠了靠,双腿优雅地交叠,喝了口面前的纯净水冷静一下:「是啊,所以我又没想过把他怎么样……好吧,大概也想过,不过毕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只是打算近期找个时间和他聊聊离婚的具体细节。」 第10页 康云珊见她旧事重提,惊讶之余,坐直了身看她:「你认真的?」 郑晴寒耸肩:「我拿这事调侃你干嘛。你刚回来,还不太清楚谈家的情况吧?谈时墨太子的位子已经快坐稳了。等他坐稳之时,就是我和他离婚之日。让他到时候提出来,好像我被甩了似的,不如先下手为强,我识趣一点,大家好聚好散。」 康云珊犹豫道:「联姻哪有随随便便就要离婚的。离婚的那几对,都是二三十年后一方家道衰落,双方硬实力差距悬殊,强势的一方又另结新欢,这才过不下去,只能离婚。你们的话,还没到这一步吧?谈家和郑家地位又没发生什么变化,现在离婚,两家和结仇有什么区别?」 郑晴寒摇摇头,对她的担忧不以为意。 「你以为结婚的时候,就没结仇了?」她悠悠地说。 康云珊疑惑地皱眉:「当然没仇,这可是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你们结婚那天,我记得你家和谈家都表现得挺高兴的。」 双方实际上的心情姑且不论,总之提到这件事情,任谁都会说一句是不错的强强联合。郑晴寒摇了摇头,莞尔道:「两家也许没仇,不过我和他的梁子,在确定结婚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结下了。」 康云珊完全不信:「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谈时墨费了多大功夫才走到你面前,有这个娶你的资格,你还不知道吗?虽然也不是奔着你来的,不过你是他能娶到的顶级大小姐了,他偷笑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和你结下樑子。」 结婚后面对你的冷暴力倒是有可能心生怨气。康云珊小声嘀咕,暗搓搓地吐槽,有意让她听见,又怂怂地不敢说得太大声。 毕竟今天的这顿午饭也是她主动过来找郑晴寒约的,据郑晴寒说,尽管只是出来了两条街吃饭,但她原本是打算在公司解决的,这样时间又荒废了一个小时。 康云珊对工作狂模式全开的郑晴寒心怀敬畏,本来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这下更不可能去过分触她霉头,朋友不是这么当的。 不过该有的疑惑还是要问的。可惜这次撒娇计划完全失败,郑晴寒面对她的追问,笑而不语,叉了颗沙拉里的小番茄慢慢咀嚼,稍稍侧过脸看向窗外,十分淡定。 毕竟终归是家事,康云珊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放弃追问,仪态优雅地开始进食,只是突然被她挑起了话题,倒让郑晴寒微微出神,真的在想关于谈时墨的事情。 她在确定要订婚之后,才正式认识了谈时墨这个人。 倒不真的是第一次见面,毕竟两家社交圈子重合不少,之前肯定也在其他场合打过照面。不过和她这个家中独女不同,谈家本来就派系复杂,谈建锋志大才疏,领导公司多年始终没什么亮眼的业绩,总经理位置坐得相当不稳。而谈时墨还很不得谈建锋喜欢,更是很少被带出来应酬。 毕竟谈建锋外面的儿子不止一个,特别喜欢的那个还堂而皇之地带回了家里认祖归宗,谈时墨处境一直很不乐观。 她和谈时墨接触很少,印象浅淡,多方权衡,决定和他联姻时,心里很有一些惊奇,觉得婚姻还真是个奇妙的关系,能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强行拢到一起。 她完全不在乎嫁给谁,毕竟各玩各的是联姻届默认的潜规则,领张结婚证而已,又不影响别的什么。见得多了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都说婚姻能影响女人的一生,但肯定不包括她这种彪悍强势的变异品种。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并且觉得对方也这么想——直到那次单方面看到谈时墨,听见了他和其他女人的对话。 年轻女孩的脸她认出来了,家世远不如她,但也算是她略微眼熟的闺秀。此刻对方脸上带着她十分陌生的伤感和幽怨,眼神里布满深情和痛楚,简直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我也可以帮你的,时墨,我家也可以当你的助力的。」她近乎卑微地说,姿态放得极低,「你看我一眼好不好?考虑我一下,我是真的爱你……」 「我没有什么值得人爱的。」谈时墨平静地说,从声音到表情没有一丝异样。大厅的光从玻璃窗中透出些许,将他清俊的侧脸照亮。他挺拔地站着,和女孩子隔了一段毫不暧昧的距离,眼神并没有刻意放冷,但只消望上一眼,就能感受到不容忽视的凉意,让人轻易能感受出他的淡漠与疏离。 神女有梦,襄王无心?探究八卦是人类共同的天性,郑晴寒饶有兴致地围观准未婚夫的花边新闻,视线在他的侧脸上悄悄停顿片刻,在心里点头。 脸不错,满意;看起来婚前洁身自好,没有和别的小姑娘关系匪浅,不错。 郑晴寒多看了他两眼,顿时觉得自己颜控发作,态度正在悄然软化。如果真的和这个人结婚,她可能会比想像中的对他更好一点,说不定大家能成为好兄弟呢? 可惜是她想得太美了。 被拒绝的女孩子尤不甘心,声音哽咽地问:「是因为郑晴寒吗?因为她家境比我好,长得比我漂亮,能力也强,对你有更大的助力,所以你不要我?」 郑晴寒:「……」 虽然这姑娘对她表示了肯定,但这关她什么事呢?无辜躺枪的郑晴寒高扬起眉,身体又向阴影里退了退,看向准未婚夫,观察着他的反应。 这人是不是个脑子不好的直男癌,就看他即将给出的答案了。 第11页 会态度暧昧地默认?还是义正言辞地否认?又或者有一些更有趣的反应?郑晴寒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面对年轻女孩痴心期许的目光,谈时墨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淡淡地说:「和她没关系,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眼睛里还含着泪花的女孩子:「……」 郑晴寒:「……」 说话好狠一男的。 尽管这份冷淡不是对着她,郑晴寒依然抖了抖。年轻女孩被打击得摇摇欲坠,依然咬着牙不放弃,眼睛通红地问:「你爱上她了是吗?所以从来没考虑过别的选择,即便让谈叔叔忌惮,在家里举步维艰,也一定要娶她?」 谈时墨微怔,沉默片刻,忽而很淡地笑了一声。 他说:「别天真了。」 郑晴寒没有轻举妄动,站在原地听了个全程,直到那两人相继离开后,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思索着摸了摸下巴。 她这番听墙角,弄清了两件事。 一是她这个未婚夫,拥有这个圈子里比较罕见的道德水准,婚后生活应该比较省心。 二是他娶她显然也只是权宜之计,含泪结婚,这真是太好了。 郑晴寒轻松地和他走入婚姻殿堂,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互不干涉塑料夫妻生活。 真正结婚之后,谈时墨掩饰得比她想像中好很多。他从来没真的在她面前流露出厌色,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始终相当生疏。即便结婚几年,有夫妻生活,甚至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但依然不熟,肢体距离最近的时候,关系也相当疏离遥远。 郑晴寒满意于这样的权宜关系,不过不代表她愿意在这种委以虚蛇的关系上浪费一辈子时间。现在谈家的派系之争走向收尾,她在郑氏也站稳了脚跟,那么这种组队模式的意义就不大了,正适合离婚散伙各回各家,男婚女嫁各自潇洒。 一般来说,普通男女结束一段婚姻时,最麻烦的部分就是财产分割。不过他们之前有签婚前协议,这方面倒完全没有问题。于是第二麻烦的问题,成了摆在她面前,唯一需要解决的不确定因素。 郑晴寒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看向康云珊,表情严肃。 「云珊。」她摩挲着下巴,思索着问,「我想让孩子的爸爸完全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或者像闰年一样四年出现一次,应该怎么做?」 康云珊:「……?!」 你作为一个自称为守法公民的女人,想法不要总是这么危险啊!康云珊一头黑线,满脸冷汗。 第6章 .插pter 06对你老公套麻…… 康云珊觉得,和郑晴寒这个彪悍的女人聊天,实在是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毕竟无论大家原本是在聊什么文文静静的天,她都能突然跳转到天凉王破的展开。康云珊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小姐,虽然不是那种每天生活就是做保养和买买买的闺秀,但在事业上也没什么太大野心,和郑晴寒这种能把郑氏完全攥在手心里的人截然不同。 至于为什么两人能成为朋友……康云珊觉得,她就是那种传说中被选中的幸运儿。郑晴寒是郑家的独女,小时候围着她献殷勤的同龄人多了去,她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份子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郑晴寒独独看中。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康云珊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思维不免跑偏了一下,觉得这要是搁在国外,这分明就是青梅竹马浪漫爱情故事的开头。 不不,郑晴寒的问题不是性取向……康云珊正义感十足地再三确认,终于勉强相信郑晴寒并没有打算把谈时墨怎么样,于是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不现实诶。你们要是离婚的话,辰辰肯定是跟着谈时墨吧?我想不出任何孩子会判给你的理由。」 毕竟夫妻双方经济上都没有压力,母亲争夺抚养权就会不太容易。 这她也知道。郑晴寒沉吟片刻:「确实不太好办,真是麻烦。」 是啊。康云珊点点头,认真地安慰她:「不过大家都是一个圈的,谈时墨应该也不会做得那么绝,你们有事好商量嘛,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接下来呢,离婚后你打算干什么?」 将婚姻这种失败的经歷抛诸脑后,再也不受累于儿女情长,彻底变身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康云珊带着一点调侃,暗戳戳地猜测。 郑晴寒闻言,没有犹豫,张口就来:「如果争不来辰辰,我就抓紧时间找第二春。」 康云珊:「你可别说什么从此人生里只有工作这种话,工作是干不完的,人总要为自己多着想一些。你还年轻,别活得像个……」 康云珊:「……等等,我的耳朵好像出了问题。你刚才说什么?」 「找第二春。」郑晴寒重复了一遍,思索地摩挲着下巴,认真地徵求康云珊的意见,「严格来讲也不是第二春,毕竟谈时墨能不能算第一春存疑……总之,你觉得什么样的小孩聪明伶俐的概率比较高,混血的怎么样?」 康云珊:「我……」 「老爷子迂腐得像快进棺材似的,大概不会喜欢。」郑晴寒自问自答,自行否认,摇了摇头,又提出新的选项,「要不再结一次婚?这次找个家世清白没背景的,可以把他安排进郑氏工作,要钱给钱要势给势,各玩各的也没问题,只要孩子跟我姓就可以。」 康云珊:「你……」 第12页 「算了,这一看就是培养白眼狼的标准剧本,把人养出野心,再来和我争权?我没事闲得给自己找这种麻烦。」郑晴寒皱着眉撇了撇嘴,将这个方案重重地划掉,「我只想要孩子,不想要老公,我看不如找个清纯貌美男大学生,脑子好使点的那种。等怀孕之后把人踹了,一劳永逸。」 康云珊:「这……」 「就这么定了。」郑晴寒一锤定音,满意地颔首,「这个方案还算有可行性,可以试操作一下。你最近有没有空?陪我海选一下小白脸。」 康云珊:「……」 康云珊张了张嘴,发现想吐槽的点太多,反而一时不知从何槽起。于是深吸一口气,把一连串未经整理的槽点暂时先咽回去,只回答了郑晴寒的问题:「有空。」 很好。郑晴寒露出满意的表情,给助理打了个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放下手机后拿着包站起身,拍了拍康云珊的肩膀。 「那就这么定了,我这两天要回家陪辰辰,周四有饭局,周五晚陪我去酒吧转转,有合适的就谈一下条件。珊珊,你果然是我的好闺蜜,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帮我的忙。」 康云珊表情复杂:「谢谢你的肯定,但是这件事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她全程除了几个语气助词哪有什么插得上话的地方?! 郑晴寒潇洒地摆摆手,对她的说法不以为意。康云珊看见她踩着高跟鞋路过自己身边,回去继续下午的工作。一边往餐厅外走,一边又在打电话: 「张律师,起草一份弃权免责声明,明天晚上五点半来公司找我面谈修改,三天后定稿给我。内容是自愿捐精及放弃亲属关系声明,免得二十年后跑出来个不要脸的中年男人过来找我孩子认亲,防患于未然。」 康云珊:「……」 康云珊一顿一顿地将头转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把嘴合上。 她闭上嘴,心里的弹幕在疯狂刷屏: 郑晴寒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打算去找小白脸,生一个自己的孩子继承郑氏! 这个打算虽然乍一听令人震惊,不过仔细琢磨之下,倒也勉强说得通。毕竟郑老爷子是有名的觉得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老爷子,没个孩子继承家业,郑晴寒根本过不了她爷爷那一关。 只是…… 郑晴寒还没离婚,就已经开始海选小白脸,这种事…… 谈时墨知道吗? 康云珊莫名打了个冷战,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对谈时墨来说,这还真未必是坏事。 ——再生一个的话,郑晴寒就不会计划着和他抢辰辰了吧?那谈时墨被郑晴寒套麻袋人道毁灭的概率岂不是大大降低,虽然头上绿绿的,但是性命无虞! 康云珊顿时说服了自己,不仅从心底开始贊成起郑晴寒的行为,还替谈时墨觉得十分欣慰。 所谓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绿色,生命的颜色,果真能保平安! . 郑晴寒在酒吧再见康云珊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闺蜜雄赳赳气昂昂,相当积极地在替她海选帅哥。 她完全不觉得奇怪。康云珊这人就是这样,脑迴路非常清奇,并且天然性识时务者为俊杰。无论一件事情乍听时再难以接受,一旦确认无法改变之后,就能迅速自行找出其中合理的逻辑,并接受得毫无障碍。 总之是一位面对种种打击时可以放松躺平,无时无刻都能笑对人生的奇女子。郑晴寒十分欣赏,每次生活不顺心时,就会从她那里挖掘一些说服自己凑合过日子的理由。 这次她显然也已经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了。郑晴寒在她对面坐下,从卡座里扫了眼舞池里群魔乱舞的都市男女,颇感兴趣地问她:「你不觉得我的做法有点问题吗?」 「乍一听有点惊讶,仔细想过之后挺理解你的。」康云珊点点头,很理解地说,「你爷爷那边是不是又有动作了?郑庆文还是不安分吧,让你继承郑氏,他哪里会甘心呢。虽然你爷爷知道你们两个的能力差距,但是他是男的,只这点就能让你爷爷心里的天平倾斜过去。」 郑晴寒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庆是郑家这一辈的字辈排行,当年她出生时,爷爷看到她是个女孩,庆字都没让她叫,看在她爸爸是继承人的份上,敷衍地起了个晴字,这个字这些年一直伴随着她,提醒她爷爷的心是偏向谁的。 郑庆文是她堂弟,能力相当一般,要不是有爷爷支持,郑晴寒根本不会把他放到眼里。可惜性别问题无法改变,她爷爷目前又还身体健朗,少说能活个十年二十年,她也只能做好万全打算。 不就是继承人么,生就是了,多大点事。 个中弯弯绕绕实在乏善可陈,康云珊猜到了原因,她也懒得评价,只摆摆手将这个话题揭过,问康云珊:「你来了有一会儿了?有什么帅哥没有。你知道我颜控,要帅的。」 知道知道。康云珊踌躇满志地坐直身,放眼四顾,朝郑晴寒挑眉:「当然有了,这个酒吧准入门槛可挺高,里面不光到处都是帅哥,而且很有质量。你需要一个好基因,那这里简直太适合了!没想到你个工作狂平时不来酒吧,路数倒还蛮清的嘛。」 郑晴寒单手托腮,招来侍者点了杯酒,甩出一张贵宾卡;「这酒吧原来还挺不错?谈时凯开的,送了我张贵宾卡,刚好在办公室放着,我就约到这里了。」 第13页 康云珊:「……」 康云珊嘴角直抽:「你在你老公弟弟的场子里……给你老公带绿帽子?太刺激了点儿吧?!」 有什么关系。郑晴寒不以为意:「怎么,你以为我和谈时墨是情比金坚的模范夫妻?」 ……哦。 康云珊顿时平静下来了:「也对,联姻而已,各玩各的才正常。不过这里帅哥这么多,一时也有点难挑。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要求?郑晴寒想了想:「英俊多金智商高,嘴甜活好不粘人。」 康云珊:「……这是我草草打量一眼能看出来的东西吗?先单论长相!」 哦。郑晴寒沉吟片刻:「头髮不要太长,不要各种乱七八糟的颜色,清爽一点,黑色就好。身高不具体要求,重要的是比例要好,要挺拔。脸型无所谓,侧脸线条要好看一点。嘴唇薄,唇色要淡,鼻樑挺,眼睛要有神,眼角上翘?不上翘也行,总之要秀气,但不能显得阴柔。气质清爽一点。」 康云珊随着郑晴寒的描述边听边记,记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她越听越无语,在郑晴寒描述完毕后,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说:「根据你的要求,我精准匹配到了一个结果。」 郑晴寒略觉诧异地扬眉:「这么快?不愧是你。」 「这和我的能力没关系。」康云珊冷静地说,「纯粹是你描述的这个长相的人我认识,而且你也认识——你老公谈时墨,你照着他说的是吧?想和他生孩子还不简单,来什么酒吧啊,今天就把他约回家里,然后下药套麻袋更快。」 第7章 .插pter 07海选男主角。…… ……嗯? 郑晴寒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认真思索,发现康云珊还真没说错,自己刚才描述的这个长相,还真就是谈时墨本墨。 康云珊面上保持着冷静的表情,心里已经在偷笑着看热闹了。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本人还迟钝着,其实心已经爱上了对方的戏码?康云珊饶有兴致地脑补,上下打量着郑晴寒,想从她冷静的表情中,看出她心里后知后觉涌现的恋爱气息。 她使劲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郑晴寒的脸色变了,一如她所料,露出了个恍然的表情。 康云珊大为惊喜,饱含期待地问:「你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是啊。」郑晴寒点点头,坦然地说,「原来我好的就是谈时墨这口。怪不得我这么些年都忍下来了,原来是因为他长了张好脸,让我对他的包容度大幅度上升。」 康云珊:「……不是,剧本一般不是这样的吧?你不应该发现自己喜欢上谈时墨了吗?」 郑晴寒挑高眉毛,看她一眼。 「我喜欢他什么,冷淡寡言不会说话?每月一次搭伙表演?」 康云珊:「……」 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康云珊纠结道:「那你、那你给第二个孩子找爹,也找一个差不多这样的?这看起来好像你找了个谈时墨的替身,虽然可以,但总觉得没必要。」 郑晴寒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她很想得开地说,「我也不是什么强抢民男的恶霸,愿者上钩吧,有自愿凑上来,我看着也算合眼缘的最好。」 这话倒是没错。康云珊点点头,随即就看见郑晴寒朝他招招手,带着她来到吧檯旁边坐下,而后打开自己的手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一把跑车钥匙。 又一把车钥匙。 再一把车钥匙…… 康云珊震惊了:「你带三把车钥匙出来干嘛?你自己又不开车!」 谈生意难免沾酒,郑晴寒有两个司机,倒班待命,无论什么时候出行都是一个电话的事。车是她的没错,不过她真不用随身携带车钥匙。 郑晴寒眼都没抬,又拿出一个鳄鱼皮钱包,最后把价值不菲的包放在旁边,撩了下头髮,把长长的渣女大波浪抚到脑后,露出耳垂上的钻石耳钉,云淡风轻地说:「炫富。」 康云珊:「……」 「不表现出自己是个富婆,寻找目标的小白脸怎么会自己贴上来?」郑晴寒耸肩,随手拿起一把车钥匙,漫不经心地向上抛了抛,「没发现吗?我今天的着装风格。」 「我看出和平常不太一样了,不过还以为你是因为要来泡吧,所以入乡随俗了一下。」康云珊喃喃地回答,虚心求教,「所以今天是什么风格?」 「土豪装逼风。」郑晴寒指了指自己的一身打扮,「把我有钱三个字穿到身上。低调奢华的不要,专挑知名度高的网红贵妇爆款来。」 康云珊:「……」 康云珊肃然起敬,庄重地挪动身体,默默离她远了一点。 ……太简单粗暴了吧!就算你是大美人,底子好能随便糟蹋,打扮成这样也是找不到真爱的! 然而郑晴寒又不是来找真爱的。事实证明,方法虽然不怎么高明,但果真十分有效。两人就在吧檯边坐了一会儿,已然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来搭讪的人络绎不绝,看她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两个人傻钱多脑子还不好的富婆。 康云珊坐在旁边,都被看得有点不自在,郑晴寒作为主要被集火对象,倒是应对得游刃有余。她周围站了好几个人,已经是通过了海选的优质选手,全都长得相当不错,还难得地各具特色,一眼望过去男色袭人,着实很吸眼球。 第14页 很多卡座里的人也都已经望向这边,不屑者有之,嫉妒者有之,跃跃欲试者也有之。康云珊看得嘆服,忍不住想,不愧是能掌管一个集团的总裁,这种场合都能游刃有余。看郑晴寒这美男环绕,悠然淡定的样子,后宫三千的皇帝想必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她会挑哪一位小帅哥从此君王不早朝?康云珊忍不住在几个男生的脸上打量了一圈,猜测着郑晴寒的口味喜好。 令人疑惑的是,虽然这几个男生各有各的亮点,都是十分优质的帅哥,不过要说他们和谈时墨很像……那倒也没有。 甚至不关长相,气质也不尽相同。康云珊看来看去,觉得哪个都不怎么像谈时墨的替身。 她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冷不防突然看见几个男生竟然一齐散开,郑晴寒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看神情绝对不是一起聊崩了的样子。 康云珊一愣,没过大脑的一句话就这么说了出来:「怎么都放走了,因为他们都不像谈时墨?」 郑晴寒疑惑地看她一眼:「干嘛要像谈时墨?」 康云珊张口结舌:「呃……因为你刚才说谈时墨就是你的取向狙击?」 「我没说。」郑晴寒断然否认,神采奕奕地道,「颜控的世界是包容而博爱的,我又多看了几个,觉得小帅哥们环肥燕瘦,都很不错。」 「……」 康云珊反应了一会儿,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更疑惑了:「那既然你觉得都还不错,为什么又把人都遣散了?不留下一个今晚共度春宵啊,从此君王不早朝什么的。」 康云珊浑然未觉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下换郑晴寒疑惑了,看着她,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还没离婚啊,把人留下不就成了婚内出轨。这还用问?」 这句话给康云珊带来的冲击,比听闻郑晴寒要海选孩子爹时还要大。康云珊震撼道:「你竟然拥有这么高的道德水准吗,刚才和我说联姻夫妻各玩各的人是谁啊?!」 是我。郑晴寒十分坦然,耸了耸肩道:「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不过各玩各的前提是,大家双方都要有这个打算才行。谈时墨没那个意思,我肯定也不会率先越界。」 康云珊咋舌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调查过了?」 「互相交过底。」郑晴寒说。 康云珊沉默了一会儿。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踟蹰着问:「你们……怎么聊的?你和他说,'谈总,我打算和你各玩各的,你看你有没有意见,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 郑晴寒:「……」 郑晴寒无语地看她一眼:「怎么,我或者他看起来像脑子有问题的吗?」 康云珊弱弱地缩缩脖子,不敢应声。郑晴寒啧了一声:「就那么聊了一句,结婚之前。」 那个时候,她对这段婚姻抱着相当无所谓的态度,并不觉得和人结婚比参加一个不喜欢的宴会难办太多,并且相信谈时墨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在酒店的商务会议室见面,各自带了律师,去签婚前协议。双方律师现场确认过合同无误,郑晴寒潇洒地牵上自己的大名,和日常签文件一样利落。 签完本来打算和律师一起走人,结果收到亲妈的催婚夺命来电,非要她和谈时墨一起吃个饭,培养一下感情。 郑晴寒对此嗤之以鼻,心说做这种多余的事有什么意义,还能把本来是负的关系培养成正向的不成。她嘴上应付完,根本没打算照做,挂了电话就打算带着助理走人。 结果正好碰见谈时墨从会议室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显然也没有非要共进午餐的意思。两人作为下周就去领证的准夫妻,各自无话地互相点头示意,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了尴尬。 但是特意避开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郑晴寒和他一个电梯下楼,电梯里的楼层数字不断向下。她正无聊地盯着数字看,突然听见旁边的谈时墨开口。 他说:「郑总,有个小问题想和你提前确认一下。」 郑晴寒转过头去看他,谈时墨也看着电梯门,眸光淡薄。 他说:「婚前合同里写明夫妻双方尊重彼此私人空间,在不影响公共形象的前提下,各自享有私生活独立权益,不得互相约束干涉。」 郑晴寒点点头,谈时墨侧过脸来,和她四目相对。 他说:「以正常夫妻的道德准则为界限,你会乱来到什么程度?」 他管联姻夫妻各自男欢女爱的行为,叫做乱来吗? 郑晴寒短暂地怔了一下,突然间觉得他这个说法挺有意思,唇角顿时就弯了一下。谈时墨表情未变,郑晴寒却莫名从他冷淡的视线中读出了不悦的意味,笑着摆了摆手。 「谈总,如果想提出规则,那就要双方都去遵守。」她说,「你自己的标准是什么?」 「我不会乱来。」谈时墨平静地说。 郑晴寒扬眉,迎上他的视线,唇角上翘:「那最好。实不相瞒,我这人稍微有点洁癖,用别人染指过的东西,心里确实有点犯膈应。将心比心,你不乱来的话,我也肯定不会。」 谈时墨整张脸转过来,看了她几秒。 「既然介意,为什么事先不问?」他淡漠地开口。 反正也只是权宜之计,膈应的话忍忍也行。郑晴寒顿了一下,在心里琢磨着直接和未婚夫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还没等斟酌完毕,电梯门打开,谈时墨收回视线,再没看她一眼,带着人径直走了出去。 第15页 留郑晴寒在电梯里,眉峰微扬,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 哦嚯,又把人得罪一次。 郑晴寒回忆往事,砸了咂嘴,感慨不已。 「你说我是不是上了谈时墨的当了。」她陷入沉思,「一直和谈时墨这个扑克脸绑定着,连个道德标兵的锦旗都没人给我发。放着这么多小帅哥早不勾搭,血亏了整整五年,我觉醒得太晚了。」 康云珊冷汗涔涔,声音发颤:「那个……晴寒……」 「怎么了?」郑晴寒疑惑地看着她,「你抖什么,怎么听到谈时墨这个名字都开始ptsd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又或者做了我不知道?」 不是……康云珊都快哭了。她手脚冰凉,鼻尖冒汗,深吸口气,眼睛一闭:「你往后看!看看是谁来了,站在你身后,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郑晴寒:「……」 郑晴寒转过身去,谈时墨站在她身后,垂眸看着她,面色平静。 从头到脚写着「我就静静地围观你表演」。 看着可不怎么像要给她惊喜的样子。 郑晴寒暗自深吸口气,做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状:「这不是谈总吗?这么巧你也在。什么时候来的?」 「你身边围着一圈小帅哥的时候。」谈时墨平静地说。 郑晴寒:「……」 那你竟然就只是看着?不觉得头上绿绿的吗? 果然是已经在筹备离婚了吧?虽然他们都还没提,不过在这方面还真是有默契。 郑晴寒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顶多是稍微把时间提前了一点点而已。不过在谈时墨平静的目光中,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点心虚。 她轻咳一声,先声夺人:「原来你看到我海选小帅哥了?我最近打算拍个剧,正海选男主角呢,你看见了正好,有时间的话帮我参谋参谋。」 她相当塑料地客套了一下,谈时墨识相的话就应该帮她圆一下,这样大家都有台阶下。然而谈时墨并不是这么想的。他仿佛没有接收到她的任何暗示,面色平静地问:「是吗,什么剧?」 郑晴寒沉默了几秒。 「《继承者》。」 第8章 .插pter 08现老公准前夫…… 郑晴寒在说出继承者三个字的时候,其实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怎么想,这三个字都还算合适吧?她需要新的孩子,和谈时墨的婚姻也处在随时可以终止的状态,她海选下一个孩子的亲爹,用继承者这个名词概括可谓十分贴切。 不过在见到康云珊几近晕倒的表情,和谈时墨相当罕见的眼神变化后,难得的,郑晴寒回过头来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用词。 或许,用继承者来概括也不是特别合适?毕竟她只想找个没牵扯的小白脸提供一下精子,又不是打算再结一次婚,其实没什么可继承的。最终c位出道的小白脸既不会有家产,也不会有孩子,就连前夫头衔都不会有,这个头衔估计只会属于谈时墨一个人。 本总裁唯一认证前夫郑谈氏……郑晴寒思路稍微发散了一下,被自己的脑洞逗得有点想笑,又觉得这个场合实在是不适合笑场,于是将笑意自行按捺下去。 她不知道,此时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她现在的表情。 似笑非笑。 有恃无恐。 谈时墨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平静地颔首。 「不错的项目,听起来很有建设性。」他说,「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郑晴寒:「……没有,刚开始海选。」 「既然是选男主角,谨慎些也正常。」谈时墨回应,表情淡漠。吧檯的调酒师是酒吧的老员工,显然认识自家老闆的亲哥,给他倒了杯冰水,默默地远离他。 郑晴寒也想远离这个人,奈何他竟然就这么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了。 郑晴寒:「……」 怎么说呢,当着现任老公的面讨论下任老公选拔进度,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可惜谈时墨显然并不这么觉得。他仿佛真的十分关心她的继承者选拔进度,以一个娱乐公司掌舵人的身份,专业地向她提出了种种问题,仿佛当她是公司下属,要她详尽地汇报工作。 「前期投资到位了?合作方和贊助商也都找好了?预计投入多少资金,项目用时多少时间,预计的回报率是多少?」 郑晴寒表面微笑,内心咬牙地代换了一下:「投资到位了,合作方贊助商我也完全能够搞定。投入多少资金这个主要看我心情……和演员的片酬,预计的回报率不便透露,总之我个人心理有数。」 嗯。谈时墨颔首,又开始了新一轮提问:「制作团队找好了吗?剧本和分镜什么进度?拍摄场地在哪,可能遇到的麻烦都有应对措施吗?」 郑晴寒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点残存的心虚努力表演:「团队我有自己的班底,剧本分镜也已经在我手上了,等我调整一番就能投入使用。拍摄场地就在上京,只要执行能力强,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最终都是会被解决的小问题,我觉得无关紧要。」 「外行观点。」谈时墨皱眉,「导演是谁,能处理好复杂的剧组问题吗?经验不够丰富的新人总是容易犯很多想当然的错误,演员还没找到,想得倒是挺远。殊不知计划不如变化快,现在计划得顺畅,真正面临实际问题的时候就玩不转了。」 第16页 郑晴寒:「……」 郑晴寒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恼火地深吸一口气,被气笑了。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那么多问题! 导演就是我本人!你有什么意见吗准前夫?! 郑晴寒皮笑肉不笑道:「谈总问得这么详细干什么,和你又没关系。是赚是赔我都接受,自负盈亏,又没打算赖上你。再这么问下去,可就有刺探商业机密的嫌疑了。」 面对她阴阳怪气的回应,谈时墨的反应是…… 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清浅好看的笑来。 郑晴寒一个激灵,被他勾起的唇角弄得汗毛直竖。她警惕地瞪视着谈时墨,看见他满脸光风霁月的清淡,薄唇微启,出口的话语云淡风轻。 「不好意思,习惯成自然,当娱乐公司的老闆久了,多少养出点职业病。郑氏一直从事的是房地产行业,郑总对娱乐圈了解不深,在很多隐形的陷阱上没有分辨能力,我也是担心郑总投资失利。」 少在这儿乌鸦嘴。郑晴寒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只微笑着看他,试图用眼神将他扼杀于无形。 然而可能是谈时墨的脸皮太厚,她的眼神杀没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这人完全不懂见好就收,还在慢条斯理地继续:「正规的影视剧项目,先要上报审批,然后组建团队,用团队去拉投资,而后炮制剧本,挑选演员,开机拍摄,后期制作,审批卖剧,最后才是播出放映,流程很严格。」 嗯,所以?郑晴寒警惕中略带疑惑地看着他,没琢磨出他要卖什么官司。 说起来这人平常话都懒得说,原来还能说这么长的句子?她在心里啧啧称奇几声,感觉今天突然又认识了一下自己的现老公,准前夫,永远的孩子他爸。 「而即便是不正规的影视剧项目,挑选演员也很少在酒吧这种场合挑选。」谈时墨终于说到正题,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神色平静地道,「你费这么大工夫拍剧,候选就是这些歪瓜裂枣?」 郑晴寒:「……」 郑晴寒一口气差点没堵在喉咙里。她艰难地把气咽下去,微笑着问:「怎么就歪瓜裂枣了,你没看到刚才的那些小帅哥吗?个顶个的盘靓条顺,我觉得都很不错。」 谈时墨侧了下脸,眸光浅淡地扫过她,抬手,随意地往舞池边缘一指。 「你看那个。」 怎么了?郑晴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认出是刚才围在自己边上的小帅哥之一,挑了下眉,表达自己的疑惑。 「削过骨,山根是假的,鞋子里有增高垫。」 郑晴寒:「……?」 真的假的,这人的眼睛还能当x光用? 在郑晴寒怀疑的视线中,谈时墨手指移动,又指向了另一个郑晴寒看中的种子选手:「那边正在走路的那个,性别男取向男,是这个酒吧的常客,你随便问个侍应生都能问出来。让他拍言情向的剧可能有点勉强,有含泪做男主的嫌疑,除非你的剧是耽改。」 郑晴寒:「……」 郑晴寒眼神立刻飞向调酒师,调酒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朝她点点头表示肯定。 郑晴寒哑然,上上下下扫了谈时墨好几眼,忍不住疑惑道:「这些你怎么知道?」 「我是经营娱乐公司的。」谈时墨平静地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你这样不了解内情的圈外人我也见得多了,头脑发热一头撞进来,最后都赔得血本无归。」 郑晴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虽然……但是……她又不是真要拍剧,还是不用担心投资赔本的事情吧? 不过含泪做男主的事还是要留意一下。郑晴寒没好气地瞪了眼远处的小白脸gay,性取向都不一样刚才过来凑什么热闹,浪费她的时间!真是令人恼火。 「除了最基本的外形和取向,还有学识修养,谈吐心性,业务水平等多种考核因素。」谈时墨调理清楚地说,拿起面前的冰水,低眸喝了一口,「个中门道还有很多,如果郑总真的打算开新剧,男主角还是谨慎挑选为好。我作为你的现任合作伙伴,善意地提醒你……谨防消费降级。」 郑晴寒:「……」 郑晴寒身上怨念的黑气几乎实质化。 康云珊紧紧闭住嘴,要不是怕动作夸张引来旁边人眼神的扫射,恨不得拿手把嘴捂上。她在旁边使劲地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更低了些。 她的精神怎么这么强韧,这种时刻都没有晕过去?康云珊痛苦地思索,眼神渴望地在舞池中到处乱飘,希望能找到一个救世主。 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康云珊眼神一亮,勐地站起身,在郑晴寒投来的充满杀气的眼神中,语速飞快地说:「我看到熟人了我去叙叙旧,你们夫妻俩慢聊!」 然后逃之夭夭。 终于逃离生天的时候,康云珊幸福得想唱歌。她热情洋溢地朝着熟人奔去,熟人敏捷地向旁边一闪,伸手制止她靠近的行为。 「干什么干什么?离远点,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注意影响。」 康云珊满头黑线:「……你有病啊谈时凯?」 你才有病。谈时凯挑了下眉毛:「你最近不是被家里催着相亲呢吗?来找我干什么。我不光结婚了,还是个妻管严,你没希望的。」 这人说自己妻管严时为什么这么自豪啊?康云珊无语凝噎,卡壳了几秒,决定不跟这个没正形的少爷一般见识,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放松地舒了口气:「总算逃离生天了,你是不知道坐在你堂哥堂嫂旁边是什么感觉,龙捲风在旁边也不过如此了,仿佛一句话不对就把我这个无辜路人卷上天。」 第17页 可以想像。谈时凯往谈时墨和郑晴寒那边扫了一眼,饶有兴致地问:「他们在聊什么,聊离婚?我哥刚才竟然说了好半天,我在这边都看好奇了,只恨自己没学过唇语。」 「没啊,刚才是塑料夫妻的刀光剑影……」康云珊随口回答,几秒钟后,突然反应过来,瞳孔地震,「离婚?他们要离婚了?!」 谈时凯疑惑:「你很惊讶吗?」 那倒也不是……康云珊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忍不住回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早有预料,不过没想到是今天……在这个地方?」康云珊喃喃地说,有点词穷地组织着语言,「这场合也太不正式了。知道他们不重视,但是没想到这么不重视……谈时墨是跟你说了今天提这件事吗?他们今晚在这里约好的?」 「没有,我哥过来谈工作的,娱乐圈嘛,有些合作方不喜欢太正式的地方。谈完出来恰好看见你们。」谈时凯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下巴,「也不一定是我哥提离婚吧,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康云珊摇了摇头,她这几年在国外,对郑晴寒的事情有所耳闻,但不够了解。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恰好看见郑晴寒说了一句什么,眉眼舒展,神色轻松,谈时墨面无表情,叫人看不清内心情绪。 这对夫妻俩说什么呢?康云珊探究地猜测着。 她不知道,自己恰好远远地目睹了一句很关键的话。郑晴寒拿起手里的鸡尾酒,和谈时墨微笑着碰了个杯。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说,「谈总,祝我们离婚愉快。」 第9章 .插pter 09新孩子。 「你主动跟谈时墨提的离婚啊?」康云珊有点错愕地问。 「不然呢?」郑晴寒戴着耳机听电话,视线落在手里的文件上,一心二用地处理工作,「我难道还要给他主动开口甩我的机会不成,那必然是我占据主动,抢占先机,把他一脚踹开。」 可以,这很霸总。康云珊靠在自己的床头,脸上贴着面膜,像贴着张符一样强迫自己平心静气,修身养性。她拿过旁边的镜子照了照脸,确定面膜纸没皱后才说:「所以你们这就要离婚了啊,就在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周五晚上,酒吧的吧檯旁边,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婚离了……」 郑晴寒随口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请谈时墨吃顿大餐,在小提琴舒缓悠扬的音乐里手捧玫瑰花,对谈时墨单膝跪地,跟他说,亲爱的,我们有仪式感地吃完这顿饭,然后离婚去吧?」 康云珊:「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献花跪地不都应该是男士行为吗,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个女的?」 这种小事无所谓。郑晴寒敷衍地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文件又翻过一页。 「而且刚和老公提完离婚,你竟然就回公司加班了!」康云珊忍不住吐槽,「还连着加班了一个礼拜不回家!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我加班碍着谁什么事了吗?」郑晴寒无辜地说,「反正我不加班也不能回家。最近都是谈时墨在家的日子,我不能去看辰辰。」 「照顾儿子你们俩还排班啊?」康云珊震惊。 「不然呢?」郑晴寒轻描淡写地反问,「早知道两个人早晚要散伙,在儿子面前偶尔表演还不够,还要给他持续制造幻觉?那真正分开的时候,对孩子的打击不是更重。」 这倒也是。康云珊哽了一下,默默地说:「我要是谈时墨,你和我提离婚,我还真得出去放鞭炮庆祝一下。你这女人根本没有心的,整个人就是块石头,怎么焐都焐不化的那种。」 郑晴寒对此表示不服:「他怎么焐我了,一个月和我见一次面的那种焐?就算我不是典型贤妻良母,他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居家好男人吧,我们俩彼此彼此。」 康云珊:「……」 这倒也是。康云珊在电话那边隔空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们俩就应该锁死嘛,一直在一起算了,我看挺合适的。」 「不可能。」郑晴寒摇了摇头,招来外间待命的秘书,把审阅后的文件发回跟着她一起加班的各部门负责人手中,而后才说,「当初郑氏和谈氏可以捆绑在一起,现在不行,情况不一样了。」 康云珊愣了一下,忽地沉默下来。 她和郑晴寒不一样,从小就不是作为家族接班人培养的,对工作上的事毫无敏感度。对于郑晴寒口中的情况,她只知道一些比较笼统的大致信息。 五年前郑晴寒父亲意外去世,在集团里骤然失去了父亲的鼎力支持,靠着父亲临终时对老爷子的恳求,打亲情牌才能坐上郑氏总裁的位置。堂弟蠢蠢欲动,老爷子也并不真的满意她一个女孩儿当家做主,急需来自外部的支持,让她能将公司逐渐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谈时墨那边的情况要更复杂一点。当时他从谈氏集团总部调任去嘉华当总经理,没人能从当时只是个空壳公司的嘉华看出什么发展,都以为谈时墨在继承人的争夺中已经败了。结果突然传出来他和郑晴寒订婚的消息,让局势重新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当时为什么会联姻,直到现在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别说公众,就连康云珊都不太清楚。谈时墨那边她说不好,但郑晴寒绝对有更好的选择,当年怎么就看中了谈时墨? 当然,现在回头去看,所有人都说郑晴寒慧眼如炬。这五年来圈子里发展最为迅勐的,当属谈时墨的嘉华娱乐。娱乐圈的钱是热钱,来得快又不费力,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要是早知谈时墨是个表现这么亮眼的潜力股,不少人家都愿意把女儿贡献出来。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倒让郑家押对了宝。 第18页 现在多少人都在羡慕郑晴寒眼光毒辣,挑老公眼光一流,谁又能知道这俩人马上就要离婚了呢。康云珊在心里嘆气,觉得不太能理解。这叫什么,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明明这五年里,两人是从艰难的时刻里并肩作战过来,谁知道各自站稳脚跟后,却就这么说散就散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实在过分可惜。康云珊嘆了口气:「你拿定的主意,向来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就是可惜了,你们多合适啊。」 郑晴寒扯扯嘴角:「全世界只有你这么想。」 郑晴寒觉得自己刚才已经说清了原因,现在见康云珊还是这么恋爱脑上头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把话挑明了讲。 「原来我位置不稳,他是家族小透明,我们俩结个婚没什么。现在我基本站稳脚跟,他即将入主谈氏,我们俩在一起,很多人就要多想了。」郑晴寒理性地说,「两家公司的基业在同一行业,我们俩还只有辰辰一个儿子,照这个架势下去,以后岂不是两家公司要合併?谁都不愿意接受这点。」 「你们可以再生一个继承人啊?一家一个。」康云珊天真地提建议。 郑晴寒失笑:「会让很多人寝食难安懂不懂?我怎么觉得你比我们家辰辰都幼稚。」 你们家辰辰才四岁!康云珊不服道:「请你尊重一下我这个海归硕士!对了,说到你们家辰辰,你和谈时墨要是离婚了,辰辰怎么办?」 郑晴寒把办公椅后撤,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辰辰的事比较复杂,我现在不能说出一个肯定的方案,要看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康云珊茫然:「你和谈时墨都要离婚了,还能有什么后续发展?」 「我写了个可行性分析报告。」郑晴寒说。 康云珊:「……这件事复杂到需要写报告吗?」 「当然。」郑晴寒摩挲着下巴,逐条列举,「我把事件走向分成了谈时墨和不和我抢儿子、谈时墨抢到儿子后会不会再生孩子、谈时墨再婚后的亲子关系假设、谈时墨现在不抢以后会不会后悔四个大类,列举了二十一个细则应对方案。」 康云珊:「……」 「当然,有些事情还是未来时,目前还不用拿出来详细分析。」郑晴寒口风一转,说,「现在首先要看辰辰自己的意思。」 . 辰辰坐在谈时墨对面,安静地用餐。这个家里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餐桌上依然安静到让人压抑。 谈时墨就餐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自己,周围没有留人,只有父子俩在客厅。谈嘉辰小朋友安静地吃完了盘子里的牛排,抬头看向对面的父亲。 「爸爸。」他小脸上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地说,「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 什么?谈时墨略觉意外地抬眼,看见自己小小的儿子表情郑重。他简单地颔首,听见儿子问他:「爸爸,你可以辞退家里的四个保姆吗?」 谈时墨皱眉:「她们怎么了?你不喜欢?」 辰辰抿了抿唇角:「不喜欢。」 不喜欢她们最近总在他背后悄悄议论,说他的爸爸妈妈最近越发生疏,肯定是要离婚了。本来就是商业联姻,现在一拍两散也相当正常,就是可惜了他这个小孩儿,原本是两个集团的继承人,马上就要变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透明。 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的爸爸妈妈要离婚。他三岁时第一次听说离婚这个词,在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之后,对这两个字一直很讨厌。 谈时墨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语气沉稳:「为什么?爸爸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随便辞退员工,你要给我一个理由,证明你不是任性。」 儿子看了他几秒:「不可以吗?他们说购物是有无理由退货的。」 谈时墨:「……」 谁跟小孩子说的,是不是谈时凯,方方面面不着调得厉害。 谈时墨摇头,对儿子解释:「你不具备独立判断的能力,所以不行。为什么不想告诉我理由?」 四岁的小男孩没说话。他们互相对看了一会儿,谈时墨表情未变,心里也有着微妙的困扰。 他和郑晴寒工作都忙,和儿子的相处时间都不算多。但由于天生性格等多种原因,儿子对着郑晴寒还能说几句话,对他就总是沉默是金。谈时墨尝试过和他交流,但收效甚微,现在气氛再一次微妙的冷场,尴尬的空气将两人严密包围。 谈时墨打破沉默:「明天我给你换四个新的保姆。如果你依然觉得不满意,下一次你必须要告诉我具体的原因。」 谈嘉辰无声地点点头,顿了顿,突然说:「我不是想要新保姆。」 谈时墨:「那你想要什么?」 「弟弟妹妹。」 谈时墨:「……」 谈时墨顿了几秒,摇了摇头,如实说明:「短时间内不会有。」 对面的儿子小脸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失望,想了想,表情突然又恢復平静:「那好吧。」 谈时墨:「?」 那好吧,是什么意思?谈时墨探究地盯着儿子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但对方显然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自顾自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回房间去了,留谈时墨一个人在餐桌旁,好一会儿后,缓慢地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 带着一种被不上不下吊胃口的微妙感觉,用力多嚼了好几下。 第19页 . 郑晴寒沉迷加班数日,连着睡公司了大半个月,突然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她立刻撂下工作,大半夜回到家里。今晚雨下得很大,她携着外面的冰凉潮湿的水汽进门,一进客厅,发现谈时墨也端坐在客厅里。 郑晴寒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儿子不在客厅,她快步走到谈时墨旁边,一边落座,一边拧着眉瞪他:「怎么你在家辰辰还要叫我回来?你弄出什么搞不定的事了,让儿子打电话来找我?」 谈时墨侧过脸看她一眼,表情也很莫名:「我也刚进门,辰辰打电话叫我回来一趟。」 郑晴寒:「……?」 奇了怪了,那这是怎么回事。郑晴寒快速排查了一下收到的最近家里的情况,将注意力放在新请的保姆身上:「是不是那四个新保姆出了问题?小孩子说要换人你就给换了,连原因都不问一下。万一前面四个做得很好,只是辰辰误会了呢?现在这四个会不会一门心思哄他,业务能力很差——」 她正在快速运转大脑,排除今晚被儿子叫过来的原因,还没等想出什么靠谱一点的答案,儿子就已经抱着一团浴巾下来了。 郑晴寒:「?」 这孩子抱着浴巾下来干什么,刚洗完澡? 谈嘉辰小朋友顶着父母疑惑的目光,从楼上下到客厅,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把一团浴巾抱在身前,看向对面排排坐的父母,郑重地清了清嗓子。 「爸爸妈妈。」他认真地说,「我听说家里最近不会有弟弟妹妹,所以自己去外面捡了一个。」 「……什么?」 郑晴寒和谈时墨同时开口,两人怔愣中带着懵逼对视了一眼,郑晴寒重复了一遍儿子的话:「你说……你给自己捡了个弟弟妹妹?」 「对。」谈嘉辰小朋友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他把抱在胸前的浴巾打开一个角,露出一团奶橘色的毛茸茸后脑勺。 「就是它。」他说,向父母介绍,「你们的新孩子,我从今天起当哥哥了。」 谈时墨和郑晴寒:「……」 第10章 .插pter 10咪咪咪咪咪。…… 郑晴寒十几岁时就开始在郑氏实习,二十几岁时入主郑氏,成为实权总经理,郑家的皇太女。自认人生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但今天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没见过…… 这个圈里喜当妈的例子倒是不少,但孩子起码都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像这样突然被儿子叫过来,然后宣布他给家里找了个祖宗,让父母鼓掌欢迎的情况,还真是十分罕见。 这孩子今年才四岁!真是个很能干大事的人!未来可期! 郑晴寒脑内的小剧场转了好几圈,杂七杂八地闪过了好多念头,才终于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辰辰,这个小猫,是……?」 「我在花园墙角捡到的。」辰辰认真地向她介绍,「小林说这只小猫是一周前流浪到这儿的,和其他小猫相处得不太好。如果我不把它带回来,它就会死的。」 郑晴寒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一个新词:「小林是谁?」 辰辰有问有答,一板一眼地回:「是发现这只小猫的人,今年也四岁。他放学时路过咱们家门口,在墙角发现了这只小猫。」 他们这栋房子算是上京市有名的富人区,附近的教育资源也相应的十分完备。周边的好几所学校都非常有名,从幼儿园到高中应有尽有,公立私立齐全,为优质生源提供周到服务。 谈嘉辰上的是附近最贵的那所贵族幼儿园,专为他们这样父母都是忙碌商务人士的家庭设计。保姆早上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晚上七点去接就行。老师如无必要,绝对不会找家长联繫,只要钱交到位,孩子上学就上得十分省心。 除了这所贵族幼儿园,附近还有一所公立的、一所国际双语的、还有一所精英小班教学的。既然是谈嘉辰之前不认识的同龄人,那多半就是这三所幼儿园其中之一的学生了。其中那所国际双语幼儿园离得最近,就在别墅区里,是唯一一所家长可以让孩子步行上下学的幼儿园。 情况已经大致清楚了。郑晴寒点点头,示意儿子继续讲下去。辰辰却已经把事情毫不拖泥带水地讲完了:「今天下雨,小猫自己在外面很孤单,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郑晴寒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很快又自行松开。她保持着在儿子面前亲切热情的态度,笑眯眯地进行着不动声色的诱导:「原来是这样啊,妈妈明白了。可是辰辰,这只小猫是小林先发现的,你怎么能带回来养呢?这样的话,你不就是抢了小林心爱的小猫吗?他会伤心的。」 辰辰摇了摇头,睁着一双澄净的眼睛看她,口齿清楚地说:「小林不能养,他说他妈妈特别讨厌小动物,把小猫带回去的话会挨骂。我说那就我带回去吧,我妈妈特别好,肯定会喜欢小猫的。」 郑晴寒:「……」 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呢,儿子? 你的妈妈我,也很讨厌小动物好不好?! 郑晴寒笑容僵硬,险些维持不住自己亲切热情慈母的人设。 她是真的从来不亲近各种小动物。倒不是有什么审美上的问题,主要是她有一点洁癖,不是很严重,但也没法忽视。平常家里看到一根自己的头髮她都要叫人赶快清理干净,像猫猫狗狗这种到处乱抓乱挠,还需要专人铲屎的掉毛怪…… 第20页 郑晴寒艰难地深吸口气,强行将内心翻涌的不爽压回去,将视线落到儿子怀里被浴巾裹着的小猫身上。 很小的一只小猫,不比四岁小孩的手掌大多少。它被裹得很严实,郑晴寒只能看到一个橘白相间的后脑勺,其他地方都被浴巾盖着,整只猫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毛湿漉漉、脏兮兮的,后脑的毛成缕纠团在一起,还能看到上面的泥水印。 现在还小,不太会叫,等再长大一点就是魔鬼本鬼了,乱抓乱挠!到处掉毛! 郑晴寒打了个寒颤,小心地斟酌着用词:「辰辰,妈妈理解你看小猫觉得可怜,所以想要带回来养的想法……但是你看,这只小猫实在是太小了。咱们家没有养猫的经验,贸然接手一只这么小的猫,很容易照顾不好,到时候你会更伤心的对不对?」 辰辰抱着小猫,思索了一下她的话,有理有据地反驳:「有没有经验很重要吗?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爸爸妈妈你们生我的时候也没有经验,不也一样把我养活了。」 郑晴寒:「……」 怎么回事,竟然很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这孩子的语出惊人到底是怎么遗传的啊?都怪谈时墨! 郑晴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转过头来,温柔地问:「老公,你觉得呢?」 谈时墨从刚才起到现在,一直没发表意见。直到郑晴寒将战火引向他,他才意味不明地抬了下眉毛,朝郑晴寒看过去。 两人四目相接,郑晴寒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 谁是你老公?马上离婚,勿cue。 郑晴寒:「……」 郑晴寒拳头硬了。 她死命压抑住自己照着面前这张俊脸来一记上勾拳的血腥想法,忍耐地深吸一口气,依然款款微笑着,声音做作地甜腻三分,捏着嗓子撒娇:「你怎么看呀老公?说话嘛。」 你敢说一个好字?!郑晴寒用吃人的目光逼视对方。 谈时墨看了看她,果然没对儿子的提议表示贊同,只不置可否地说:「随便,我都可以。」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他和郑晴寒不会给他添置弟弟妹妹,那如果儿子觉得自己一个人太孤单,他自己找一个小猫移情也可以,他无所谓。 郑晴寒:……靠。 一时忘了这人是个冷血淡薄的人了,对他来说多个猫狗算什么,就是突然多出个私生子都未必能让他的表情崩裂。郑晴寒在心里狠狠编排他几句,果断抛弃他这个不合作的战友,开始另寻他法十动然拒。只是不等她找到合适的理由,辰辰就勐地把浴巾团举到了她面前。 郑晴寒思维被打断,受到了一定惊吓,勐地后仰的同时,下意识在旁边找了个固定不动的掩体。 辰辰看着整个人缩到爸爸怀里的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她:「妈妈,先别忙着抱爸爸,给咱们家的二胎起个名字吧?」 ……二,胎? 本来就有打算找个小白脸生二胎的郑晴寒思绪被带偏了一下,既然家里已经有了二胎,那她离婚后要生的就是三胎了…… ……不对!郑晴寒迅速回过神来,视线从旁斜视着尽在咫尺的猫猫后脑勺,在心里嘆了好几声气,敷衍地说:「起名字啊?这不是只猫吗,那就叫咪咪吧。」 郑晴寒话音刚落,就发现谈时墨低头看了缩到他怀里的她一眼,眼神略带无语。 郑晴寒完全能读出他眼中的意思:好一个敷衍的名字。郑总,就算是作戏,也麻烦郑总在儿子面前卖力表演一下,不要把内心的嫌弃和应付表现得这么明显。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行你上!郑晴寒果断接过儿子手里的浴巾,一把塞到谈时墨怀里,对儿子露出亲切的笑容,体贴地说:「咱们家咪咪在发抖呢,肯定是冷了,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它交给爸爸好不好?让爸爸用他火热的胸膛给小猫带来家的温暖!」 此话正合谈嘉辰小朋友的意。四岁的他还处在对父母十分信任的阶段,乖巧地点点头:「好。我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郑晴寒朝浴巾里的四脚兽看了一眼:「母的……咳,女孩子啊?」 「不知道。」辰辰摇了摇头,「我和小林都不会看性别。不过我相信它一定是妹妹。」 郑晴寒略觉好奇:「为什么啊?」 「因为我最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许愿有一个妹妹。」谈嘉辰小朋友一本正经地说。 郑晴寒:「……」 行吧。 郑晴寒看了一眼浴巾里颤抖着的毛绒生物,决定不管它真实性别如何,从今天起,这就是个穿小裙子的纯种母猫。她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时间,立刻催儿子去休息:「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今天很晚了辰辰,赶快去睡觉,明天小猫肯定生龙活虎的,你放心。」 辰辰被她推着往前走,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真的吗?妈妈你刚才还说你不会养。」 郑晴寒:「……这不是还有你爸爸吗?你要相信你爸爸火热的胸膛!他会像母鸡孵蛋一样把小猫孵好,你就放心吧。」 辰辰:「?」 等等,照顾小猫和母鸡孵蛋是一回事吗? 郑晴寒没给儿子质疑的机会,把他哄骗回房间后立刻下楼。谈时墨抱着一团浴巾,听见她下楼的动静,抬眼看她。 第21页 来了来了,这人肯定一开口就要报復她刚才甩锅的事!郑晴寒警惕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两人面面相觑数秒。 谈时墨缓缓开口:「我火热的胸膛或许可以保温,但毕竟能力有限。」 郑晴寒皱眉:「说人话?」 「餵奶还要靠你。」谈时墨表情平静地说,「孩子它妈。」 郑晴寒:「……」 第11章 .插pter 11惊! 但凡对面的生物不怕砸,郑晴寒都能立刻照着谈时墨的脸来上一下。 可惜现在对面不光是有这个阴阳怪气嘲讽大师,还有一个仅有巴掌大的脆弱掉毛怪。郑晴寒攥着沙发抱枕的一角,评估地盯着谈时墨怀里颤抖的浴巾团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对谈时墨的天降正义,唯恐一不小心就误伤到这个儿子给她找来的新祖宗。 怎么形容这只猫的大小呢……辰辰把浴巾严严实实地包了好几圈,但这个颤抖的团状物体,依然处于可以被一屁股坐死的大小。 郑晴寒越看越觉得头疼,长嘆一口气后,抬手揉了揉眉心:「新招的那四个保姆里有养过猫的没有?先叫过来看看,是饿了渴了还是要上厕所,处理一下。」 郑晴寒处事向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发自内心地觉得没法沟通的娇气生物都很麻烦,动物幼崽和人类幼崽都是如此。 为了亲生家养的这个人类幼崽,她和谈时墨请了四个阿姨。一个打扫家里,一个照顾起居,一个是负责孩子的身体健康,还有一个是孩子的家庭教师,负责教授各种知识。 晚上十点多,只有照顾起居的保姆在家,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动物幼崽的事。 家庭医生本来也应该住在这边,不过之前的那个已经被辞退,新来的这个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过段时间才能住过来,现在恰好不在。如果她在,应该不能这么轻易就让辰辰把猫带回来。 现在只能期待保姆们都十项全能,专业素质过硬了……明天就得再招一个有照顾动物经验的阿姨,专门负责在家养猫餵食,除毛铲屎。 对郑晴寒来说,再招一个阿姨倒是不麻烦,麻烦的是她和谈时墨离婚在即,儿子居然突然又给她找了个不好分割的财产。 郑晴寒双臂环胸,皱着眉,心情糟糕地坐在沙发上,离谈时墨远远的。 照顾起居的保姆姓张,听到动静已经主动出来。虽然有着一颗想要帮忙的心,但并没有什么养猫经验。好在辰辰抱着猫回来的时候她看见了,现在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提醒:「先生,太太,辰少爷放学时抱着个纸箱回来,我刚才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个纸箱,里面有血。」 什么?!郑晴寒一惊,和同样错愕的谈时墨对看了一眼,谈时墨利落地动手,将包着小猫的层层叠叠浴巾扯开。 往下扯了几层,很快就看到了白色浴巾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小猫的全貌逐渐展现在他们面前。 全身上下都有斑驳的血迹,有些能看出是被动物咬的,也有明显的烧焦和烫伤痕迹;一只眼睛睁不开,不成形状地半眯着,鼻尖溃烂化脓,一片血肉模煳。身上橘白相间的毛因为出血和浴巾的包裹,通身都被煳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之前被郑晴寒嫌弃有泥水痕迹的后脑勺,原来已经是小猫身上最干净的地方。郑晴寒只匆匆看了几眼,已经注意到小猫毛间若隐若现的黑色小虫。 ……蚊子?跳蚤?食腐虫? 郑晴寒一声尖叫闷在喉咙里,惊恐地勐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脸都白了,使劲地挪动身体,试图离这个血肉模煳的毛团远一点。 张阿姨的表现不比她好多少。她是个经过了专业家居整理培训的优秀家政人才,服务的客户一直是高端家庭,对这种似乎只会出现在垃圾桶里的流浪猫明显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谈时墨显然也相当错愕。但和郑晴寒不同,现在猫就在他怀里,他不可能立刻起身就走。他沉默着定了定神,注意到小猫的脸上有纱布和创可贴,包扎的手法相当粗糙。 一看就出自小孩子手笔。他儿子显然注意到了小猫严重的伤势,并试图为它提供治疗。但他不该把纱布包在小猫的鼻子上,也不该拿创可贴在纱布周围固定。动物又不是人,能不能用嘴唿吸存疑。当时小猫可能意识不太清醒,被包扎时没有反抗。但把鼻子包上,肯定是小猫所不能忍受的。 现在它已经自行用爪子把纱布挠了下来,一边的创可贴被硬生生扯拽下来,粘着染血的猫毛,看起来就很痛。 谈时墨的手僵了僵,一时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他顿了顿,看到小猫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初见光亮,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张开嘴,发出了沙哑的叫声。 不是普通猫标准的喵喵叫,而是类似乎嗷嗷的沙哑鸣音。声音一点都不甜软,嘶哑又悽厉,但是声音不大,不知道是已经没力气再叫,还是声带有所损伤。 谈时墨停顿数秒后,重新拿起浴巾,轻轻盖住它。 不像儿子那样把它的口鼻都捂起来,只在它头上遮出一片阴影,让它重新陷入有安全感的黑暗。 小猫全程都在沙哑地嗷个不停,倒是没有动爪子,大概是已经没什么力气。 郑晴寒在被吓得跌坐在沙发上之后,缓了缓神,依然心有余悸,远远地用余光瞄了一眼一片血红的毛团,心都揪在了一起。 第22页 这猫真的还能活下去吗,不会今晚就要死在她的客厅沙发上吧?! 那她明天就换沙发…… 郑晴寒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想过,原来一只濒危的小猫就能带给她如此强烈的惊吓。她恨不得立刻向门口撤退,而后马上夺路而逃。 可惜她不能这么做,小猫悽厉的叫声把刚上楼没多久的谈嘉辰又召唤了下来。他穿着睡衣匆匆跑下楼,就要去看他的小猫。 「妹妹怎么样了?是饿的还是疼的?」他担忧地说,就要伸手去抱。 郑晴寒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声音都变尖利了:「你干什么辰辰?!不能过去!!」 「妈妈?」谈嘉辰被她拉住,疑惑地转头看她,「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郑晴寒如临大敌,也顾不上离猫远远的了,站起身就把儿子往另一个方向推,「你捡个健康的猫就算了,竟然捡一个这样的回来?你能养得活吗?它状况这么糟糕,身上有传染病怎么办?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辰辰眼睫动了动,无声地垂落,復又抬起看她。 「我会学。」他认真地说,「会学着怎么当个好哥哥,会做很多,让它过得开心快乐。」 郑晴寒的手顿时定住了。 这孩子是在通过小猫,完成自己的什么遗憾吗?郑晴寒探究地注视着俊秀瘦弱的小男孩,没从儿子小小的脸上读出太多内容。 但她的语气到底缓和了下来:「那也要等我们把小猫……咪咪妹妹,送去医院检查后再说。它现在病得很重,需要的是最好的照顾。」 为博取儿子信任,她把手朝小猫探过去,想要虚停在小猫的头顶,假装关爱地摸摸。却没想到从刚才起一直只叫唤不动弹的小猫仿佛积蓄出一点力气,突然炸毛,勐地一爪子扬了出来。 郑晴寒来不及收手,千钧一髮之际,手被用力到挥一边。郑晴寒踉跄了一下,错愕地抬眸,看到谈时墨打开了她的手,自己躲闪不及,被猫狠狠地挠了一下。 猫爪尖利,一道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辰辰愣了一下,有点无措地上前一步,又瑟缩着停下:「爸爸……?」 谈时墨抬手制止他上前,流着血的手抬起来,顿了顿后很快放下。只朝儿子看了一眼,像是读出他心中所想一般,简单地说:「小意外,不怪你。但是你应该意识到,外界的一切都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不反对你接触,但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辰辰无声地咬住嘴唇,低下了头。 「我带猫去宠物医院看一下,包扎一下伤口,拿点药回来,自己也去挂个点滴。」谈时墨说,站起身,看了一下时间,「如果结束后已经很晚的话就不回来了,有什么事再联络。」 郑晴寒张了张嘴,突然觉得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合适,微怔了一下。谈时墨朝她投来浅谈的一瞥,也像是面对儿子时那样,平静地说:「也不是你的错,别在意。」 ……啊。郑晴寒回过神来:「叫司机载你过去……外面下着雨,你的司机还在等吗?我的司机还在外面,我让他送你过去……」 还在,不用了。谈时墨摇摇头,没有耽搁,离开客厅,消失在外面安沉的夜色里。 淅淅沥沥雨声短暂地清晰一瞬,很快又被大门安稳地掩盖。郑晴寒短暂地出神,面对超出掌控的罕见突发事件,心里涌上难言的复杂感觉。 . 郑晴寒整晚都睡得不好,几乎闭上眼睛就开始想那种满身是血的猫。她绝非胆小,平时拍个虫子都能自己亲自上阵,从四岁起就一个人过夜也从来没哭过。但是生命奄奄一息的画面,总是会格外刺痛她的眼睛和心,让她很难真正放松下来。 和小猫一同盘踞在她脑海里的还有谈嘉辰。这只猫明显流浪了有段时间,且身体状况极差。身上肯定有跳蚤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疾病。被这样的猫抓伤,他真的没事吗? 之所以会受伤,还是因为帮她挡了一下…… 郑晴寒自觉良心未泯,拥有较高的道德水准,觉得自己想着这件事睡不踏实并不奇怪。她半夜曾给谈时墨发过几条消息,只得到他已经在医院里的回覆。这人面对面交流时都相当言简意赅,更不能指望他在聊天框里说出一长串话来。 休息不足让郑晴寒额角青筋一直在钝钝地跳动。生物钟习惯成自然,她在和往日同一时间准时转醒,睁开眼后就去拿手机。解锁屏幕后本来打算立刻给谈时墨发消息,微信界面显示出来,却突然让她怔了一下。 昨晚她睡得很晚,把因为临时回家而耽误的工作都处理完毕才睡得觉。 ……现在页面上这一长串红点是什么回事? 还都是一些平常不怎么联繫的亲戚和塑料姐妹。郑晴寒皱着眉往下划了划,看到康云珊也给她发了消息,于是点开查看。发现康云珊一口气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语气十分激动。 「晴寒!到底还是你慧眼如炬,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你决定及时脱身可真太明智了!你们已经在走流程了对吧?这样就不怕媒体了!真好。」 「哼,倒是便宜了谈时墨,舆论上躲过一劫。死渣男!啊啊啊!!」 郑晴寒:「……?」 谈时墨怎么了吗,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吧。 郑晴寒退出和康云珊的聊天框,往下划了划,发现谈时墨没给她发新消息,于是主动发了一条,问候他现在情况如何。发送完毕之后,这才转头回復康云珊:「怎么了?」 第23页 康云珊秒回了一串嘆号。 「你还不知道?!!!」 她以八爪鱼般的速度,给郑晴寒甩了条新闻连结过来。郑晴寒点开连结,发现上面是今天的娱乐版头条,黑体加粗大字清清楚楚地印着谈时墨的名字。 《惊!谈时墨深夜携婴儿出门看病,私生子首度曝光!》 郑晴寒:「……」 康云珊焦灼地看着对话框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半天,终于等到了郑晴寒的回覆。 郑晴寒:「阅。」 第12章 .插pter 12被包养的感觉…… 在清早起来,边吃早餐边刷到谈时墨的绯闻头条时,康云珊的内心是崩溃的。 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什么叫没想到你是这种渣男啊?! 什么叫你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竟然也会背叛组织啊?! 枉我一直暗搓搓地看好着你,甚至试图帮你挽救和我闺蜜的关系!!康云珊盯着屏幕里谈时墨模煳的照片,惊怒交加,气愤非常。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康云珊十分委屈。不光替闺蜜觉得心酸,也有种自己识人不清的懊恼。这两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心中熊熊怒火越发激情燃烧,只等郑晴寒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好好教训一番谈时墨这个惊天渣男。 用一句话总结她的心路歷程,大概就是,脱粉回踩。 结果没成想,在她一番慷慨激昂添油加醋的输出过后,郑晴寒就回了她的简简单单的阅字。 阅?? 康云珊一个电话打过去:「晴寒?你是被气得说胡话了吗?」 「没有,热搜是个误会,他抱的是我们家新养的宠物。」 郑晴寒一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句再阐明。康云珊的吶喊声在房间里迴荡,郑晴寒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很有效率地洗漱换衣服。 她话说得倒是很明白,可惜康云珊已经把谈时墨是个渣男这句话刻进了dna,先入为主,顺利地曲解了她的意思,震惊道:「你说什么呢晴寒,私生子你也要捡回来当宠物养?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郑晴寒吗,你被谈家洗脑了?!」 郑晴寒:「……」 郑晴寒淡定地说:「珊珊,你听。」 康云珊愣了一下:「听……什么?我好像只听到了水龙头流水的声音。」 难道郑晴寒是想让自己听一下她内心无助的悲鸣?康云珊关切地竖起了耳朵。 「这不是水流声。」郑晴寒说,「是你脑子进水的声音。」 康云珊:「……」 「我都说了是个乌龙,好好听人说话啊。谈时墨要是真背着我有私生子倒好了,我岂不是正好能顺利把辰辰改名叫郑嘉辰?」郑晴寒惋惜地说。 康云珊愣了愣,终于从突然得知闺蜜被绿的愤怒中脱离出来,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发了会儿呆,忍不住贊同:「对诶,好遗憾哦……」 ……不对!康云珊困惑不解地抗议:「到底怎么回事啊晴寒?你搞煳涂我了。」 刚才不是说了么,宠物啊。郑晴寒三言两语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康云珊终于听懂了,恍然大悟的同时,顿时为自己的不理智脱粉回踩行为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还是太冲动了,至少该听一下爱豆的狡辩、不,解释嘛……现在反转的事情这么多,里面说不定就包括她爱豆的黑料呢?康云珊为自己的不坚定感到十分羞愧。 有了羞愧之后,康云珊顿时也有了人道主义关怀。她关切地问:「天吶,没想到竟然是个误会。那现在怎么办,我看热搜上有人在说谈时墨渣,有人在让你赶快离婚跑路。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你们两个肯定一直是各玩各的,你对这种事根本不在乎……」 郑晴寒关掉水龙头,抬手揉了揉眉心,犹豫了一下。 往常这种事,她都是该配合时礼节性配合一下,让郑氏的官博出个声明,自己的帐号都没暴露出来过,全程当个冷冰冰的隐形人。但是这一次…… 郑晴寒想起谈时墨手上流血的伤口,以及这个伤口产生的原因,心里顿时不太舒服。 康云珊还在不满地继续:「到底是谁在乱写乱发?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无良狗仔太过分了。」 郑晴寒把自己收拾完毕,拿起手机翻看了几眼头条,平静地说:「娱乐圈就这个鬼样,什么捕风捉影的消息都能传得到处都是,习惯了。」 还真是习惯了。自从她嫁给了嘉华娱乐的谈总之后,就算是半只脚涉足了娱乐圈。经常要被作为谈时墨的腿部挂件拎出来,被从头到脚品评一番,而后被塞进各种各样奇怪的榜单里。 比如什么颜值最般配夫妻榜单、最有钱夫妻榜单、最塑料明星夫妻榜单…… 如果说她和谈时墨的实际关系,还能称得上一句塑料中带着几分患难相识、并肩战斗的战友情,那在公众心目中,她和谈时墨之间,就完全是豪门风云中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互相恨不得在背后捅上一刀的仇敌型夫妻了。 关于她和谈时墨的新闻下面,日常可见催分评论。郑晴寒随手点进门户网站头条的评论下面看了看,发现今天网友的评论依然熟悉到几乎有些亲切。 「今天谈总和郑总离婚了吗?」 「大家不要催,在离了在离了。给两位总裁一个找时机官宣的时间!」 第24页 「我真的不懂,他们都这样了还在死撑什么呢?嘉华娱乐旗下美女如云,谈总后宫团都快塞满了吧。郑总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就那么喜欢在男人的后宫里当挂名皇后吗?一点都没独立女人思想,真是德不配位。」 有趣,我德不配位,你个只会在网上指点江山的键盘侠就配坐我的位置了? 郑晴寒不是很喜欢别人对她品头论足,不过这些东西,基本上都还是处于眼不见心不烦阶段。她自己平常也忙,没什么时间关注这些花边新闻,对于只敢在自己背后说三道四的长舌妇,郑晴寒连给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 不过这次嘛…… 既然这次谈时墨受伤是因她而起,那她肯定不会推卸这份应该承担的责任。 郑晴寒眉毛都没抬一下,对康云珊说:「电话挂了,我稍微处理一下。」 在康云珊的加油打气声中,郑晴寒挂断电话,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很少触及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谈时凯茫然道:「堂嫂?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是嘉华娱乐谈时凯,不是你老公嘉华娱乐谈时墨。我知道你的通讯录里我们俩离得很近,你手滑按措了吗?」 ……这人成精了吧,怎么连她通讯录里的备註都知道。 「找的就是你。」郑晴寒雷厉风行,毫不客气地问,「你们家谈总在网上被黑了,嘉华一点反应都没有吗?都不知道我打电话来要说什么事?嘉华的员工该回炉培训了,你第一个回炉。」 谈时凯愣了一下,茫然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无辜地回:「你是说头条上那个私生子的事?嘉华在公关了。我正在去公司的路上。这个事有专人去做,不用担心。我就是有点意外……这等区区小事,竟然值得堂嫂您亲自打电话来过问?」 结婚五年,对于谈时墨的各种新闻,郑晴寒向来只有一个态度:关她屁事。 郑晴寒一噎,不答反问:「你们谈总被黑了,你觉得是小事?」 「是啊。」谈时凯答得异常响亮干脆,「他又不是第一次被黑,反正也不是靠粉丝吃饭,习惯就好,随便处理一下。按我堂哥的指示来说,在热搜中神隐就行,不用花太多钱处理。」 郑晴寒:「……」 原来她老公一手打下嘉华基业的秘诀,就是勤俭持家,能省则省? 郑晴寒眉头紧皱,不是很愉快地问:「嘉华打算怎么处理?」 「就……和平常一样处理,降热搜,事件过去之后清广场,找点水军在谈总的个人帐号评论区里刷评论,差不多就这样吧。」 「能不能找出这次是谁在背后黑他?」郑晴寒问。 谈时凯思索了一下,实话实说:「可以,得加钱。」 郑晴寒冷淡地哼了一声,言简意赅地甩出三个字。 「我报销。」 短暂的错愕之后,谈时凯顿时精神抖擞。 「遵命!」他响亮地应了一声,振奋而狗腿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嫂子,搞定之后我把帐单发给你?您能接受多大数额的帐单,有没有什么使用额度啊?」 「没有。」郑晴寒利落地说,「把用到的费用都整理出来,发给我的秘书,郑氏的财务部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审核完毕打款。」 谈时凯:「……好的,交给我吧堂嫂!」 虽然这只金大腿不是人傻钱多有点遗憾,不过这种被大佬拿钱包养的感觉…… 真是太太太爽了。 谈时凯摩拳擦掌地来到公司,快乐地放开手脚一掷千金,开始追查对家,进行撒钱式精准打击。 拼水军?拼颠倒黑白?拼舆论? 拼就拼!有大佬堂嫂财力支持的我会怕你?今天就给狗对家上一课,感受一下偷鸡不成蚀把米,黑人不成反被喷的无能狂怒。 谈时凯坐镇嘉华,在这个阳光稀薄的早春清晨,把热搜搅出一片血雨腥风。在病房的谈时墨却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手上还挂着点滴,抱着折腾了一夜,终于安静下来的小猫,半闭着眼睛,不太踏实地缓神,眉心无意识地拢起。 被人注视着的无端感觉传来,谈时墨敏锐地睁开眼睛,不期然和一双明艷漂亮的眼睛对上。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谈时墨带着一点疲惫后的迟滞,没在第一时间有所反应,而后那双眼睛倏地缩回门后,隔了几秒,又强行做若无其事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傲娇?谈时墨看了看走进来的太太,有些莫名地低头,突然看了眼怀里抱着的小猫,觉得自己可能是没休息好,产生了某种幻视。 第13章 .插pter 13不愧是你!…… 郑晴寒来找谈时墨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波折。 谈时墨的病房号她是从谈时墨的助理口中得知的。倒不是她这个时候还非要跳过他本人,拒绝直接沟通,主要是莫名觉得直接去问他有点奇怪。 谈时墨反问她要地址干什么的时候怎么说?难不成要回答「慰问工伤员工」? 感觉不是很对的样子…… 于是郑晴寒轻车熟路地绕了个弯,和他助理高阳沟通去了。说实话,这比直接和谈时墨沟通起来还要更顺畅一些。 不过郑晴寒在拿到地址的时候,多少还是意外了一下。 怎么他现在还在宠物医院,自己的伤口处理了吗? 第25页 郑晴寒带着一种莫名涌现出的担忧,以及对自己产生这种情绪的疑惑,推掉了早上的两个会,赶到了宠物医院。大清早宠物医院人不多。不过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一般都是自家的宠物得了什么急病,或病得比较严重,每一只猫猫狗狗旁边,都有一个双眼通红的疲惫主人。 郑晴寒从没养过宠物,也是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感觉稍微有点新鲜。一路上了三楼,目见的都是把宠物像抱祖宗一样抱在怀里,眼泪汪汪的模范饲养员。 郑晴寒看了一路,忍不住心生疑问。 ——这些人,都被掉毛怪下蛊了吗? ……谈时墨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一想到这个可能,郑晴寒顿时就精神了。没睡好的委顿一扫而空,她按照手里的地址,蹑手蹑脚地接近了谈时墨所在的病房,充满求知慾地将头探进去—— 刚看清谈时墨闭目养神的样子,就见他突然睁开眼睛,视线和她对了个正着。 郑晴寒反应敏捷,一秒将头缩回去:「……」 这人怎么闭着眼睛时也能捕捉到她,自带红外线扫描雷达啊? 郑晴寒懊恼而遗憾地撇撇嘴,既然已经被抓包,也只能做若无其事状,大大方方地进去。她迅速调试好面部表情,若无其事地挺直背进门,严阵以待地看向谈时墨,等待着迎接对方的嘲笑。 结果发现对方眼底的错愕还没完全收回去,显得比她还要意外。 这可太好了。郑晴寒迅速调整成反击模式,理直气壮地请先发言:「看我干嘛,不认识了啊?昨晚上还见过呢,忘性太大了谈总。」 谈时墨一边眉峰扬了一下,眼眸中诧异之色完全敛去,任谁也看不出他平淡的脸色下是什么情绪:「远看像是郑总,但仔细一想,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郑总的秘书才对,所以又不是很确定了。」 郑晴寒:「……」 看在你是病号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郑晴寒忍耐地唇角上弯,在他旁边坐下。离得不远不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一如两人不冷不热的关系。 「伤口处理了吗?」她问,送上专程带来的人道主义关怀,稍稍倾身,扫向他的伤口。 「处理了。」谈时墨颔首,摸了摸腿上小猫的头,「给它做了全身检查。有耳螨和跳蚤,没有传染病和猫传腹。几处化脓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还很小,只有一个多月大。不像辰辰以为的那样天生是流浪猫,应该是被弃养过,还没培养出野外生存的能力,对人和其他动物都不够信任。」 要不是辰辰和那个叫小林的孩子注意到猫时,它已经没有什么挣扎和动手的力气,这两个孩子真未必能全须全尾地脱身,实属有惊无险。 郑晴寒听得愣了一下,顿了几秒后,才说:「……我问的是你。」 谈时墨一下下抚摸着小猫毛茸茸脑袋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抬眸朝她看来。 两人眼神无声地于半空中相遇,谈时墨无声地注视她片刻,才抬了下手:「包扎挂水过了。」 郑晴寒:「……哦。」 两人又不尴不尬地对看了一眼,谈时墨忽而又说:「绷带缠在手上,我以为你看到之后,应该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不会特意开口再问一下。」 郑晴寒:「……嗯。」 这是在和她解释吗?郑晴寒佯装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自己也觉得尴尬。这人说得没错啊,绷带不是已经缠在上面了吗,她还特意问个什么劲儿?仿佛像是无事献殷勤,时刻打算非奸即盗似的。 尴尬,如影随形的尴尬,尴尬到脚趾蜷缩。 为了尽快转移这种说不出话的境况,郑晴寒火速转移话题,将视线强行落到猫身上,犹疑着再次伸出手,这次没敢凑近,在外围徘徊着:「它现在,乖一些了?不会到处乱挠人了?」 「医生把它的指甲修剪了一下,现在挠人不会挠出血了。」 ……并没有好很多吧?!郑晴寒瞪着眼前这个手掌大小的掉毛怪,眼神仿佛在看惊悚片主角。 「它没那么不乖。」谈时墨客观地说,「应该也是可以交流的。」 郑晴寒斜睨他:「你会猫语?」 谈时墨平静地看她一眼:「说人话的也不是都能交流,沟通时何必这么拘泥。」 郑晴寒:「?」 竟然还特喵有一定道理。 这种想法当然不能表露出来。郑晴寒扯扯嘴角,给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针锋相对道:「哦?是吗?那么不拘泥沟通形式的谈总,你和这只掉毛怪沟通出什么了?」 谈时墨看她一眼,说:「手给我。」 干嘛?郑晴寒警惕地把手反向缩回来,缩到一半,突然被谈时墨拽住。他带着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回扯,将她的掌心,轻轻盖在了小猫头顶。 郑晴寒无意识地张开了嘴,有点发愣地看过去。 掌心下的触感很奇妙。 郑晴寒倒也不是没摸过猫狗动物,不过因为本身就不太喜欢,所以接触得也不多,仅有的那么几次经歷,也都是身体健康精神抖擞的优良品种,还真是第一次触碰这么细弱瘦小的幼猫。 小猫的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眯起,显然觉得很困,但是又充满警惕地睡不踏实。陌生的手让它的眼睛勐地睁大了一下,但并没有挥出自己的爪子,只在虚空中将前爪迟疑着张开了一下,露出粉色的肉垫,又慢慢缩了回去。 第26页 「感觉它不会伤你。」谈时墨松开她的手腕,平静地说,「你的手很暖,它应该很喜欢。」 郑晴寒精力旺盛,体温也比正常人偏高,但并没有超出正常值。平常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却在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点小小的特殊,也被人需要着。 她难得地怔了一下,谈时墨松开了她的手腕,她也没有马上将手收回来。体会了一下掌心下的触感,有些迟疑地说:「……它为什么在颤抖?」 「冷,恐惧,疼痛,都会导致颤抖。」 听起来和人差不多。郑晴寒小心地在小猫头顶上摸了摸,而后收回手:「感觉我稍微用点力,就能把它捏出个好歹。太弱了,弱小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一种可悲。」 谈时墨淡淡地说:「你的视角太高高在上了。出身是没法选择的,而有时候上限已经命中注定。所以强者才要保护弱者,制定公平的规则,自己也去遵守。」 郑晴寒扯扯嘴角,笑了一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谈总还是继续努力打拼,没事少喝点励志鸡汤。我一直觉得你做事太瞻前顾后了,离婚之后还是改改。猫被侵占了领地都知道反击,我要是你,像今天早上这样无端被黑的话,就不会替弱者找什么藉口,直接以牙还牙地报復回去。」 谈时墨稍稍扬眉:「你看到新闻了?」 郑晴寒哼笑一声:「你是不知道,我一早上受到了多少条塑料姐妹假惺惺的关心消息,就差把嘲笑和看热闹写在脸上了。」 「我已经让公关部处理了。」谈时墨说。 郑晴寒摇了摇头,双臂环胸:「你那种处理方式太温和,我看着不爽。来之前已经叫谈时凯放开手脚去做了,等下看看谁的黑料盖过你的,就知道这次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竟然敢欺负到我头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妖。」 郑晴寒凛然地说完,想起传闻中谈时墨节俭的作风,补充了一句:「钱我来出,放心。」 谈时墨眉心拢了一下。 「不是钱的问题。」他摇了摇头,表情淡漠地说,「人有时候不能太计较,什么都要看个明明白白,其实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郑晴寒也开始皱眉了:「你能简洁明了地直接说人话吗?」 谈时墨看着她,从善如流,简洁明了地道:「真相和结果你未必接受得了。」 郑晴寒不服气地眉心紧锁:「话说得太早了吧,结果还没出来,你这就知道了?」 谈时墨看了眼时间,不置可否:「郑总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就在这里等结果。」 等就等。郑晴寒不服气地稳稳坐着,用眼神和谈时墨冷冷地对峙。谈时墨却没有和她进行眼神拼杀,而是把猫递给她:「抱会儿,它喜欢你的体温,这次肯定不会挠你了。」 郑晴寒错愕得双眼圆睁:「它掉毛!!」 顾及着是在病房里,她稍微控制了一下音量,于是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像抓狂的小声咆哮,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内心是崩溃的。 「我抱了一夜,现在手有点酸。」谈时墨淡淡地说。 郑晴寒:「……」 行,你狠。 郑晴寒气哼哼地接过小猫,像接过一团活体破片地雷般严阵以待。不过这么小的一团,只要不伸爪子时就完全无害。郑晴寒满脑子都是掉毛,挣扎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在思考的时候一直抱着猫没放开。 接触起来好像也没有想得那么难以接受。郑晴寒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狠狠地夸了自己一句。 能够克服生活中的各种困难,不愧是你! 嘉华那边的动作没有让她等太久。她还在边体会第一次和猫咪亲密接触的感觉,边和谈时墨用眼神较劲的时候,手机上出现了新的热门推送,她点击解锁,看了一眼。 一见之下,不由瞳孔一缩。 热门新闻的标题十分清晰:「豪门塑料夫妻貌合神离!嘉华总裁被黑原出自锦辰手笔!」 ……锦辰?她的公司? 第14章 .插pter 14找场子。 郑晴寒的视线凝固在热门推送的标题上,几秒钟后,手指勐地按在屏幕上,狠狠地用力点了进去。 里面的内容倒是远不如标题劲爆,满篇都是车轱辘话来来回回,根本没有什么能被称为石锤的东西,只是在说自己的一种猜测。底下有闻风而来的网友在说不出所料,也有阅读内容完毕,发现里面其实没什么确切真料的网友在痛骂标题党。 但郑晴寒对这行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像这种推送给用户的热门位,不花钱根本别想排上号。她能接收到这条消息,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花钱在放锦辰的黑料。 ……这个花钱的人,似乎就是锦辰执行总经理郑晴寒,也就是她本人? 郑晴寒面色冰寒发沉,明艷的五官硬是瞬间就带上了几分杀气。她一个电话打到谈时凯手机上,声音几可结冰:「胆子不小啊谈时凯。拿我的钱,拆我的台?」 「误会,真的是误会,我这边的新闻还没推送出去呢!」谈时凯一刻都没耽误地立刻开始叫冤,无辜地道,「公关也是要时间的,调查黑手要时间,写公关文稿推送也要时间。我这边推送还紧锣密鼓地写着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出去啊?」 郑晴寒杀气腾腾地问:「你是想说现在的推送是吃瓜群众众筹买的?」 第27页 那倒也不是。谈时凯拿着公关部呈上来的手机,又把推送内容看了一遍,委婉地提醒:「堂嫂,你是锦辰的执行总经理,但是锦辰上面还有董事长,下面还有另外的姓郑的经理,你懂的。」 被人直接把真相明明白白地点明是什么感觉? 对郑晴寒来说,无疑相当于被人直接在脸上甩了一巴掌。 短暂的停顿过后,她的声音慢慢沉下来。不带一丝火气的话说出口,字里行间把人冻得直哆嗦:「既然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不如就搜他以前的黑料直接先顶上热搜推一轮。和人撕逼的时候如果架吵不明白,就先往对方脸上招唿一拳,这方面怎么操作,你肯定比我清楚。」 谈时凯在电话那边顿了一下,不着调如他,一时也有些迟疑:「这个……」 堂哥?堂哥在吗?你老婆狂暴化了,过来镇压一下!他心中暗暗叫苦。 他语塞的沉默让郑晴寒深吸了口气,眉头紧紧拧着,攥着手机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谈时凯在电话这头警惕地将手机拿远一点,抬起一根手指堵住耳朵,正打算当一回背锅侠,承受郑晴寒的怒火,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清淡,熟悉,此刻听来如同天籁的声音。 「算了。」 他们嘉华的老大总算出声了!谈时凯勐地松了口气。 郑晴寒抬眼,看向面色没有一丝变化的谈时墨。 「算了?!」她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谈时墨,控制不住地抬高声音,「你说算了就算了?」 谈时墨稍稍扬眉:「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被黑的似乎是我?」 「郑庆和明摆着是在打我的脸!」郑晴寒怒不可遏,「反了天了他,一个废物也敢在我头上动土!还想操控我的舆论?想得倒挺美。天天就知道泡吧玩女人的混帐,自己屁股从来都不擦干净,倒是有功夫对我指手画脚?我看他就是太闲了!不给他点教训对得起他搞出来的事吗?」 「推他的黑料,然后呢?」谈时墨平静地问,「他制造黑料也没敢直接安在你头上,而是找我开刀。你要是直接动他,老爷子那边交待得过去吗?你现在只是郑氏的执行总经理,上面还有一个集团董事长,你打算直接和你爷爷对上?」 郑晴寒唿吸一窒,像是被人一盆冰水直接浇到了头上,彻骨的冷。 谈时墨说得半句不假。旁人都说她是郑氏的皇太女,风光无限,但她重男轻女的爷爷压在上面一日,她就一日有从云端跌落泥地里的危险。她这个堂弟从小学渣到大,大学重金到国外混了张很水的毕业证书,回来继续吃喝玩乐不思进取,任谁看都是个扶不起的废物。 可她爷爷就是喜欢。哪怕如果把郑氏交到郑庆和手里,就要艰难地再选一个职业经理接手公司,经理人的选择又异常矛盾艰难。 太优秀的不行,怕把郑庆和架空;太没用的不行,怕被郑庆和拿捏住,把公司直接玩完。 就算这个废物这么靠不住…… 郑晴寒也毫不怀疑,只要她走错一步,她爷爷就会尽最大努力把郑庆和扶上位,在自己有生之年,对公司还有掌控力的时候,帮郑庆和把位置坐稳。 郑晴寒勐地闭上眼,深深地唿吸了好几下。 而后她利落地睁开眼,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因为顾及着位置不稳,所以一个志大才疏的废物,也蠢蠢欲动地把手段用在她身上? 郑晴寒不怒反笑。 她看着谈时墨,语气难得平和地说:「你放心,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觉得不能惯着郑庆和,让他以为他那点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让我投鼠忌器。今天我出手,以后他就能老实一些,一劳永逸。老爷子那边我也会去说的。总归我这个孙女也是亲的,不至于一件小事就被放弃,你放心。」 郑晴寒想说反正我们也马上就要离婚了,肯定连累不到你。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谈时墨沉静的双眸,就不自觉地变了个说法:「这件事既然已经查出来是谁在捣鬼,那我另找家公关公司发难就是了,不会连累嘉华。」 这不是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谈时墨皱眉,他和郑晴寒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两人几乎在每一件事情的处理上都有矛盾冲突。一般来说他们都会互不干涉地各自进行,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难免就要冷冰冰地吵上一回。 人的想法是很难被改变的。谈时墨做了一下最后的尝试:「很不明智的举动,你也许能承受后果,但需要付出的代价会很惊人。一桩亏本的生意,本不需要如此。」 郑晴寒看了他两秒,对电话里的谈时凯,也对面前的谈时墨,眸光锐利,清清楚楚地说:「说得对,有的人为了争一口气,弄得得不偿失没必要。但是也有的人,人生在世,就是活一口心气的。」 她挑着眉,平淡地告诉谈时凯继续公关,仿佛要一併拖下水的不是自家公司。挂断电话后,她和谈时墨无声对视,唇角忽而弯了弯。 一个纯粹的莞尔,没有意味深长和针锋相对,眉眼难得柔和地舒展。 「你看,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俩始终只能是战友,没法做朋友。」她摇了摇头,心平气和地说,「实打实的性格不合,谁都改变不了。你很好,但我也觉得自己现在很好,没必要改、所以咱们俩最终也只能分道扬镳,回到自己的拥趸身边去。不过……」 第28页 她顿了顿,笑着颔首:「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提醒,我们这样应该算是,和平分手吧。」 谈时墨有一会儿没说话,只同样平静地看着她,半晌后,说:「不算是。」 郑晴寒一怔,谈时墨淡淡地道:「没在一起过。」 两个领了结婚证、每月固定滚床单、孩子都已经好几岁的夫妻,这么定论,听起来着实奇怪。但郑晴寒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莞尔。 「也有道理。」她耸了耸肩,调侃地扬起一边眉毛,「那你可以对你的下一任说,虽然你结过婚还有个孩子,但她可还是你的初恋呢。」 谈时墨对她的幽默不是很感冒,将视线平静地转开:「郑总说笑了。」 怎么感觉这人突然间又不太高兴了?郑晴寒探究地盯着他转开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一方面觉得自己的直觉不是空穴来风,另一方面又觉得以她和谈时墨的交情,体感出对方的情绪好像有点勉强。 这种小困惑只在郑晴寒脑海中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的注意力回到郑庆和给她制造的麻烦上,思索着转头看了眼病房窗外。 「你说这外面,有没有狗仔?」她问谈时墨。 谈时墨也向外面看了一眼:「你来时没看见?」 狗仔和正经记者不一样,向来是躲得老远暗中拍摄的,郑晴寒还真没看见。不过确实怎么想狗仔都不会放过这种劲爆花边新闻。郑晴寒哼笑一声,满脸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 「这件事算是因我而起,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她对谈时墨说,「等会儿离开时我和你一起,让他们看看我和你怀里的这个所谓私生子,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不就是打脸吗,她最擅长了,做起来绝对声情并茂,节目效果拉满。 谈时墨稍稍扬眉:「你抱着猫?」 郑晴寒一僵:「……」 谈时墨不提醒,她都忘了从刚才起猫就一直在她怀里。郑晴寒挣扎地深吸口气,脸色微微扭曲:「它……不会在我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尿在我身上吧?」 她根据自己微薄的经验,把小猫和几个月大的小孩类比,心中的担忧如潮水般翻涌。 「不会,它没有失禁症状。」谈时墨给她稍微扫了句盲,而后低眸,看了她怀里的小猫一眼,说,「而且它应该还挺喜欢你的。」 真的假的?郑晴寒充满怀疑地低头去看,看到被雪白纱布包裹好的小猫外面裹着干净的软布,蜷缩在她怀里,一直没再叫,也没有胡乱地挣扎,安静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小肚子明显地起伏。 看起来特别脆弱,在感到安全之后,很信任地依赖着她。 郑晴寒在把它整团丢给谈时墨,和不打扰它睡觉,自己抱着中挣扎了一会儿,脸色紧绷地说:「它一旦在我身上制造出什么不该有的分泌物,我可能会把它直接扔到你脸上。」 谈时墨很轻地笑了一声,郑晴寒瞪视他,却见他站起身走过来,在她面前稍稍俯身。 揽住了她的肩膀。 「走吧。」谈时墨淡定地说,「孩子她妈。」 郑晴寒:「……」 我今天脑子是不是有点进水,提的什么破建议?有必要吗?郑晴寒在心里罕见地怀疑起自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她也索性跟着站起身,配合着朝外走。 不就是营业吗,她还能怕了去?郑晴寒昂首挺胸。 谈时墨揽着她肩膀的手突然紧了紧,将她带过来一点,硬是让她的龙行虎步,变成了小鸟依人。 郑晴寒:「……」 果然还是很后悔。 两人一派亲密模样地走出医院时,也不知道惊掉了多少狗仔的下巴。 震惊到双眼脱窗住院治疗才好。郑晴寒恶意地诅咒无良狗仔几句,找到自己的车,火气不小又佯装若无其事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因为并肩同行就是奔着营业来的,所以谈时墨没去找自己的车,一起和她走了过来。郑晴寒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谈时墨坐进来,疑惑地摇下车窗朝外面看:「干什么呢,上车啊谈总?」 谈时墨电话握在耳边,闻声抬眸,看见郑晴寒正在车里气鼓鼓地瞪他。 她五官明艷,性格也强势,瞪人时往往都附带下一秒就要将人撕碎的气势,自带天凉王破气场。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看他不爽又拿他没办法,于是只能用眼神使劲谴责他。 有点可爱。 耳畔电话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姐夫?你在听吗?怎么回事啊,我之前和几个美女泡吧的照片怎么还上热搜了。是不是被你的负面热搜连累的啊?这你可得跟我道歉,然后帮我把热搜撤了。道歉光是口头的可不行,你看看怎么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小惩大诫。」谈时墨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 电话那边的郑庆和顿时愣住了,几秒钟后,有些不自然地强笑了两声:「……你说什么呢姐夫?我怎么听不明白?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你可别信那些谣言。咱们可是一家人!」 「是一家人。」谈时墨抬步向前走,声音淡漠地传进郑庆和的耳朵里,「所以我给做错事的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还用得着挑原因和日子?」 郑庆和勐地语塞,谈时墨将电话挂断,朝郑晴寒走了过去。 第29页 第15章 .插pter 15入v公告。 对于谈时墨因接电话而让她在车里多等了好一会儿这件事,郑晴寒可以理解,但是略觉不爽。 理性上她知道谈时墨的电话,她能不听最好还是别听。毕竟要万一是有关谈氏生意上的事,那她这个同行公司的老闆在旁边实属刺探军情,不避嫌就是别有用心。 不过她毕竟是个人,而不是一个只讲理性的机器,谈时墨由于今日公然把她晾在一边,并且上车后没有只字片语的解释,在她心里又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什么时候离婚流程能走完?郑晴寒凝眉沉思,琢磨着能在哪个环节上加快进度。两人无话地并肩坐在商务车后排,郑晴寒边思考离婚事宜边闭目养神,听见谈时墨清淡地开口。 「你回公司还是回家里?」 「回公司。」郑晴寒没睁开眼睛,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就有文件没看完,今早又推了个会,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得回去处理。」 谈时墨没说话,郑晴寒也懒得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呢?」她问,「去嘉华的话我让司机先送你过去。」 「我回家。」谈时墨说。 郑晴寒这下倒真的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略觉意外地问:「你回家干嘛?手边没积攒的工作要处理吗?」 「把猫送回家。」谈时墨表情没什么变化,「辰辰该等急了。」 「没什么关系吧?这个时间辰辰已经去上学了。」郑晴寒还是不能理解。 「今天周六。」 「……」 郑晴寒不按双休放假,还真没注意具体的日期。她讪讪地闭上嘴,多少有点尴尬:「……哦,周六啊,那你带着猫回去吧,辰辰肯定等急了。这样,我今天晚上回去陪孩子,你可以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我知道今天你应该会很忙,耽误你的工作不好意思,下次我多补一天回家时间。」 她倒不一直是这么体贴的人,只是想想谈时墨今天这个黑热搜是郑庆和那个不孝堂弟在捣鬼,郑晴寒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放低姿态。 她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是她的锅,她绝对不会翻脸不认。 「这都是小事。」谈时墨摇了摇头,看起来对她挣扎再三的时间让步并不感兴趣,只轻描淡写地说,「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郑总,身体才是本钱。」 郑晴寒扯了扯嘴角:「没办法,永远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你肯定也懂。」 「不太懂。」谈时墨说。 什么?郑晴寒短暂地怔了一下,谈时墨没有看她,仰靠在后座的靠枕上,侧脸清冽,自带一种不染尘世烟火的渺远。 「郑氏对你来说,是一个值得牺牲自己,奉献上一切的东西吗?」他声音浅淡,语气没有什么攻击性,郑晴寒却听得皱起了眉。 「当然不是。」郑晴寒扯扯嘴角,轻描淡写地回,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我把它视为我的所有物,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谈时墨无声地挑了下眉,哂笑了一声。 他很少笑,连冷笑讥笑都很少,开怀大笑郑晴寒更是从没见过。他五官其实偏向俊秀清润,笑起来时很是养眼,这样略带嘲讽的笑容,也实在很赏心悦目。郑晴寒尽管看这张脸看了好几年,有了一定免疫,此刻依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短暂的惊艷过后,是更深的不爽。郑晴寒高扬起眉:「你对我势在必得的决心有意见?」 没有。谈时墨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你自己的人生,没人有资格替你觉得值不值得。」 说了半天全是废话。郑晴寒白他一眼,用力撇过头去,将视线坚决地远离他。 去嘉华和去郑氏不顺路,回别墅区的话倒是不算绕远。郑晴寒先把他送回了家,谈时墨下车后站在车外,弯下腰,探身进来。 「猫给我。」 郑晴寒上车后就把猫放到自己旁边,没用手抱着,拿了条车上的备用毯子给它盖,并让司机给自己购入一条新的。现在她连毯子带猫抱给谈时墨,猫咪被颠簸了一下,警惕地睁开了眼。 小猫眼睛里初生的蓝膜还没退,看人时懵懵懂懂,有种我见犹怜的无辜感,身上的伤口又将这种天真衬得令人眼酸。郑晴寒和它对视时,短暂地怔了一下,小猫也盯着她看,被谈时墨的手碰到时,突然细细地叫了一声,朝她伸出爪子。 郑晴寒以为自己又要挨挠,一惊后敏捷地向旁边勐地侧头。小猫爪子的落点却并不是她的脸,而是用还有点软的指甲,勾住了她的衣服。 这件衣服不能要了。郑晴寒眼角直跳,平復了一下心情后才涌上来几分疑惑:「……它在干嘛?怎么这么看着我?」 一直安静得仿佛是一个隐形人的司机没忍住,转过头来笑道:「这小猫很黏你啊郑总。这是要分别了,捨不得你呢。」 郑晴寒充满狐疑:「真的假的……我和它熟吗?你不会告诉我说它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司机笑呵呵地说:「郑总手比较暖吧,小猫对温度很敏感的。」 这倒有可能是真的。郑晴寒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不仅完美解释了小猫对她的真香,还能解释为什么被谈时墨接过去后小猫会依依不捨。 「你的手太冰了。」她对谈时墨说,「自己想办法捂捂,不然猫不适应。」 第30页 谈时墨天生体温偏低,手指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和他这个人一样很难被焐热。郑晴寒对此很有体会,受温度影响,和他夏天同床的频率都要比冬天高一些。 想办法?谈时墨抬眼环顾了一下。郑晴寒也跟着他环顾了一圈,觉得好像他也找不到什么应急方法,于是不太见外地自己握上他的手,朝他扬了下眉毛。 「为了孩子。」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真是个感天动地的英雄母亲。」 谈时墨:「……」 他看着郑晴寒的眼神里有几分无语,但今天居然并没有和她冷冰冰地互相攻击,弄得郑晴寒还有点不习惯。两人无声地手心触碰了一会儿,谈时墨收回手,抱着猫站起身。 「郑庆和刚才有给我打电话。」他说,「看出是嘉华的手笔,我和他说了几句。」 郑晴寒顿时拧紧眉头:「他找你麻烦来了?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活该。」 郑晴寒:「……」 郑晴寒用一种全新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下红雨了?你竟然也能说出爽度这么高的怼人金句?」 「现在他觉得是我主动以牙还牙的。」谈时墨冷静地说,「你沟通时不要说错话,别把自己也牵扯进来,不好处理。」 郑晴寒不贊同地皱了下眉:「那岂不是变成了我让你背黑锅,我不会这么干的。」 「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谈时墨平静地叫她,「战友。」 郑晴寒短暂地怔了片刻,才无声地弯起唇角。 「……谢了。」 . 事情不出郑晴寒所料,随着热搜的发酵,公关通稿的出炉,老爷子迅速找上了她,命令她去和谈时墨递话,告诉他这次是个小误会,让谈时墨别太斤斤计较。 不好意思,斤斤计较的其实是我本人。郑晴寒心中嗤笑一声,开口时画风一转,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卖惨:「孙女做不到啊爷爷。谈时墨你也知道是什么人,冷心冷情,目空一切。平常我还能背靠郑氏和他拉拉锯,互相僵持。这次是郑庆和先招惹他,你让我拿什么善后?」 老爷子不满地抬高声音:「夫妻俩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你管理郑氏的精明哪儿去了?」 「就是因为精明,我才不能一味纵容堂弟。」郑晴寒语气柔和,内里却一步未让,和集团掌舵人据理论争,「爷爷,和谈家闹得不愉快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郑庆和找人黑谈时墨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因为郑庆和一时脑子没转明白,我们就要欠谈氏一个大人情,值得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算帐?!」郑老爷子的声音不满地抬高了,「以家人为主,懂不懂?小寒,你太唯利是图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集团交给你,怎么指望你以后能护着自家人?」 郑晴寒怔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不护着自家人?那郑庆和给自己的堂姐夫安排黑热搜捅刀又算是什么? 她唯利是图?她在郑氏兢兢业业地工作,连回家看儿子都要事先安排好行程,她还有错了? 郑晴寒没有被这两句不讲理的指责动摇,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心寒了一下,不期然想起早上在车上时,谈时墨问她的话。 郑氏是一个值得她全心全意付出的地方吗? 郑晴寒无声地唿出口气,闭了下眼睛,只觉得和爷爷对话,比一夜没有睡好还令人疲惫。 老爷子的声音依然没停。他说:「明晚叫上谈时墨来家里吃个饭,冤家宜解不宜结,让他跟小和碰个杯,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郑晴寒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快,强笑着说:「这也太突然了,爷爷,您也知道,人家也是个总裁,行程都是安排好的,起码约到下周吧,不然人家会为难的。」 「约到下周,小和的事情怎么办?」老爷子一口否决,严肃地说,「就明天,把人带过来。」 带个屁。郑晴寒挂断电话后,嫌恶地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搁,仰靠进柔软的真皮椅里,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平復着心里翻涌的怒意。 她不打算和谈时墨说这件事,明天自己回去时就说谈时墨没时间。什么屁大点事也配让人临时安排行程,郑庆和心里没有b数,老爷子竟然也没谱?是不是这几年她接手公司后日子过得清闲,舒服得太久,忘了管理一个公司的辛苦了? 郑晴寒嗤之以鼻,恼火地深唿吸几下,拽过一份文件处理。 连看几份文件,她的心情平復得差不多了,外面的门突然被敲了一下。方特助推门进来:「郑总,明晚新增一个回老宅的行程是吗?和谈总一起?」 郑晴寒怔了一下:「谁跟你说的和谈总一起?」 方特助也是一愣:「谈总的助理。没有这回事吗?」 郑晴寒顿了片刻,摆手让方特助先出去,拿起手机,拨通了谈时墨的号码。 在电话待接通的长音中,她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的备註上面。 嘉华娱乐谈时墨,平平无奇的备註,任谁也看不出来这背后代表的人是她老公。 没让她等太久,电话就被接通,谈时墨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真是稀客。」 确实是很少给他打电话。郑晴寒顿了顿,没有多寒暄,直接问:「郑家联繫你了?」 「嗯,你爷爷亲自打的电话。」 第31页 郑晴寒脸色很不好看地冷笑一声:「为了孙子真能豁得出去,脸都不要了。你怎么应下了?明晚不可能没安排吧。」 「推了。」 郑晴寒眉头紧皱:「为了郑庆和实在没必要,你不用过去,我自己应付就行。」 谈时墨声音浅淡:「你自己很难处理。」 「我肯定可以……」 「我不该让你为难。」谈时墨打断她的话,平静地说,「你和我结婚,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过得那么难吧。」 郑晴寒怔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突然沉默下来。 电话对面的人声音依然冷静,逻辑清晰,合情合理,并不是一句温柔的安抚。 但是,为什么会让她觉得…… 心有点闷闷的涩呢。 第16章 .插pter 16你怎么还不亲…… 郑晴寒在公司忙了一天,高负荷运转,即使强悍如她,到晚上的时候也有些无法抑制的疲惫感。晚上七点,方特助敲开她办公室的门,再次确认:「今晚的安排临时取消了,郑总?」 「对。」郑晴寒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我回家。」 方特助一怔,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摸不准她是因为太累了想休息,还是临时有什么其他安排。斟酌着问:「回郑家老宅,还是公寓那边?」 郑晴寒愣了一下,她好像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能被之为家的地方。 可惜实际上哪个地方好像都没有家的感觉。郑晴寒摇头:「都不是,我回明隽雅苑那边。」 昨天不是刚回去过吗?加班到一半匆匆回去的。方悦跟在她身边三年多了,从没见过她这么频繁地回那个地方。虽然那里确实是郑晴寒名义上婚后的家,不过她作为首席特助,实际上很清楚,和外界传言中的一样,这场彻头彻尾的商业联姻里,从未掺杂进任何私人感情。 两人现在已经把离婚的事情提上了日程,集团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危机公关,对公开之日可能受到的舆论冲击严阵以待。 所以郑晴寒这样频繁地回家,不免让方悦有种意料之外的错愕。秉承着一个优秀特助的职业素养,方悦敬业地问:「郑总,那边有什么生活上的麻烦需要处理吗?我安排下去。」 她很有专业风范地笔挺站着,感受到郑晴寒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眼。 「还真有。」她听见郑晴寒说,「你养猫吗?怎么对付这种听不懂人话的掉毛怪?」 方悦:「……?」 作为一个能跟上她加班频率的职场女性,职场精英方特助未婚未育,家里也没有毛茸茸的小祖宗。郑晴寒回去的路上,看了一路方悦紧急搜罗来的养猫注意事项,总算对猫这种生物和养猫这件事情,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嗯……白天睡大觉晚上喵喵叫,乱跑乱抓乱挠,自己的水不喝,总是热衷于喝人杯子里的那口;需要定期两次体检,一年掉两次毛,每次持续六个月;娇气,肠胃脆弱,爱东躲西藏,心情阴晴不定,视人类为给自己铲屎的奴隶…… 郑晴寒越看越脸色发绿,果断点击文件,在线对文件夹进行重命名,由《养猫注意事项》修改为《祖宗供奉手册》。 根本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好不好!猫到底有什么好养的? 郑晴寒充满疑惑地质疑了一下儿子捡猫回来的举动,烦恼地琢磨了一下,想起来家里猫粮猫砂猫玩具一概没有。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张叔,附近有没有什么宠物店?」 「我导航一下。」司机张叔在前面应了一声,一边搜一边问,「郑总是要给小猫买东西?」 「嗯,从宠物医院出来的时候忘买了。」郑晴寒早上来去都很匆忙,从宠物医院走人时忙着和谈时墨营业打狗仔的脸,一时没真没注意这种细枝末节。 对啊,早上不刚从宠物医院那边出来。张叔迟疑了一下:「那应该不用买了吧?谈总那边应该有安排。」 是吗?郑晴寒愣了一下:「他不是和我一起走的吗?」 「我看他的司机老赵不是那个时候一起走的,谈总之后又回了家,应该是有相应的准备。」张叔客观地说,「谈总这人挺细心的,这种事他肯定都已经安排好了。」 郑晴寒略觉诧异地扬起一边眉毛:「你还知道他细不细心?」 张叔没再提宠物店的事,把车继续往明隽雅苑的方向开,笑呵呵地道:「是啊,虽然接触不多,但毕竟也已经和谈总打了五年交道,这点小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郑晴寒:「……啊,是吗。」 这话怎么怪怪的,显得她这五年和谈时墨做夫妻好像是在混日子一样。 不过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与其说是细心,不如说是……敏锐吧。郑晴寒有过好几次想要笑着掩饰什么情绪,却被他一眼看穿的经歷。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令人愉快,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被轻易看穿挺可怕的,尤其对方还是个实力不俗的商业竞争对手。 是的,在她心里,谈时墨作为她老公是暂时的,作为她的竞争对手才是永远的。郑氏和谈氏一日不分出高低胜负,她和谈时墨就是两个有合作有竞争的宿敌,暴露太多底牌给对方实属不智之举。 是以一直有距离感地疏淡相处着,结婚五年相敬如冰,直到马上要离婚了,才突然开始琢磨这是个怎样的人。 第32页 郑晴寒单手撑着侧脸,看向车窗外,瞳孔映出街边路灯飞逝的流光,明明灭灭,神色捉摸不定。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稍早些时候,他的声音平静清淡地萦绕在她耳边,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心中发涩的情景。 半晌后,张叔已经把这个话题抛到脑后,正继续专心转动着方向盘,突然听见车后座的郑晴寒开口,语气略显渺远地说:「我对谈时墨确实不太了解。」 张叔给她当了很多年司机,几乎是看着她从一个骄傲明媚的大小姐,成长为如今商场上令人闻风色变的霸王花,对她的情绪拿捏得很准。闻言只是笑笑,没再多话,平稳地载着她回到明隽雅苑。 郑晴寒一进家门,脸上就迅速带出了热情洋溢的慈母笑脸。她热情洋溢地张开双臂,抬高了声音,甜腻腻地喊:「我的辰辰在哪儿呢?妈妈回来了哦——」 话音刚落,一个白花花的一团就突然滚到她脚边,把她吓了一跳。 郑晴寒一时不备,被撞了个正着。感受到脚边是一个会动的东西,她差点没直接抬起一脚踩下去。好在千钧一髮之际,想起来自家新养了猫,这理论上不是个突然乱入的老鼠,终于定睛细看了一下,而后长舒一口气。 辰辰跟着冲过来,一把抱起猫,动作小心地圈进怀里摸了摸。 「你怎么到处乱跑?」他认真地问咪咪,没有得到回答,于是摇了摇头,抱着猫转身向前走,「爸爸说得没错,要把你放在一个高一点的地方,不然你会到处乱爬。」 郑晴寒张着双臂:「……儿子?」 理一理她这么努力的表演啊倒是? 「妈妈。」谈嘉辰小朋友转过身来看她。两人对视了几秒,辰辰露出个瞭然的表情。 「我知道了。」他说,点点头,将猫举到她面前,「妈妈你抱的时候不要太用力,爸爸说它的伤口刚止血,太用力抱它的话又会裂开。」 郑晴寒:「……等等?我不是要抱它,我是打算抱你。」 辰辰看了看她,抿着唇想了想,摇摇头:「妈妈,我已经是有妹妹的大哥哥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和妈妈随便抱,男女授受不亲。」 郑晴寒:「……」 行吧。 眼见儿子没有和她拥抱的样子,郑晴寒退而求其次,不是很情愿地接过儿子一直举着的小猫。小猫醒着,睁着蓝膜未褪的眼睛看着她。尽管身上缠满了绷带,有碍观瞻,一身药味也让人有点出戏,但郑晴寒和它对看着,还是有那么一个剎那被蛊到了一下。 这么楚楚可怜的小美人,睁着懵懵懂懂的眼睛看着你,确实还挺让人心生怜爱的哈。 郑晴寒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的颜控是不限物种的…… 平常看中的小美人还要顾及着道德水准和你情我愿的问题,难免有所保留,这个小美人是自家的,任自己搓圆捏扁。郑晴寒在意识到这点后,顿时有些蠢蠢欲动,将小猫举到自己面前,面对面地看着它的脸。 除了一双眼睛布满朦胧的天真,脸上的其他地方看着都还十分可怜。尤其是鼻子那块儿,坏了好大一片,周围的毛都掉光了,看着十分有碍观瞻。 郑晴寒在喜爱和挣扎中反覆横跳了一会儿,小猫发出细弱的叫声,蔫蔫的,又轻又细。 听得郑晴寒直皱眉,疑惑地问:「它怎么叫起来有气无力的,没吃饭吗?在医院的时候叫声还要比这大一点。」 「确实没吃饭。」辰辰点点头,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回来后就没怎么吃东西,爸爸说这是到新家的应激反应,不愿意进食和躲着人类都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 哦……郑晴寒受教地点头,在心里为祖宗供奉手册又写了条备忘录。 随即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和儿子的对话中一个碍眼的词彙,挑出来询问:「怎么你现在满口都是爸爸说,爸爸都和你说什么了?」 辰辰眨了眨眼,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记事本:「爸爸说……呃,说他昨晚在医院问了一些养猫相关的知识,还给我整理了一本小册子。」 真的假的,助理整理的吧?我的助理也整理了啊,怎么就没想到给儿子一份呢!这波输了。 郑晴寒将信将疑地接过记事本,翻开一看,顿时哑然。 还真是谈时墨的字迹。夫妻五年,谈时墨的字她还是认识的。他没辜负自己很有书卷气的名字,写得一手好字。郑晴寒自己写字也不算差,不过习惯性龙飞凤舞,算是签名字签多了的后遗症。谈时墨的字就很不疾不徐,和他这个人一样,自带一种平心静气的气质。 而且…… 郑晴寒垂着眸,视线落在谈时墨的字迹上面,眸光专注。 记事本上只写了寥寥几页,言简意赅,用词却并不难懂,体贴地照顾到了小孩子的阅读能力。不像她拿到的那份资料那么长篇大论,通篇都是q&a形式,以他的口吻逐条罗列,用的字也不复杂,以辰辰的受教育水平,能很容易地读懂。 这次还真是输了。 郑晴寒短暂地出了下神,将记事本还给他,弯着唇角笑了笑。 「……挺好的,听你爸爸的没错。」 她有点感慨地将猫单手搂在怀里,无意识地顺着它的背。小猫的样子看起来依然狼狈,换做一周前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竟然能平静地把它抱在怀里。不过在见过小猫血肉模煳的样子之后,它现在包满绷带的样子就变得好接受多了。 第33页 谈时墨能做到的,她郑晴寒也要做到。郑晴寒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想着以后要更上心一些,突然感到胸前传来了一阵湿润的热意。 ……等等,湿润的热意? 不会是猫尿在它身上了吧?!郑晴寒瞳孔地震,惊恐地看过去,发现小猫趴在她怀里,正在往外呕着淡黄的不明液体。 它为什么吐了?! 郑晴寒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反应是把小猫直接甩出去。好在她理智尚存,将小猫缓慢地放到地上之后,才急速向后撤退,这次连沙发都不敢坐了,唯恐身上的东西再滴到沙发上。 她只能面色扭曲,一顿一顿地问儿子:「你,爸,怎,么,说?」 辰辰也被面前的变故惊呆了,拿着册子一阵勐翻,有点懵地抬头看着妈妈:「上面没写……」 郑晴寒:「……」 关键时刻完全没有用啊这个人!郑晴寒十分恼火,在心里恶狠狠迁怒着不在现场的谈时墨。 她提到谈时墨的话却启发了儿子。辰辰动作迅速地拿出手机,给谈时墨打视频电话,在电话接通的一剎那,难得惊慌失措地大喊:「爸爸救命!」 被儿子兜头盖脸吼了一句的谈时墨:「……怎么了?」 辰辰语塞了一下,正在思考是先说猫吐了还是先说妈妈暴走了,就听见郑晴寒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地响起。 「我脏了……」 辰辰:「……?」 谈时墨:「……」 在辰辰的叙述和郑晴寒的干扰中,谈时墨总算弄清楚了具体的情况,翻了下诊断记录,对妻儿解释:「咪咪肚子里有寄生虫,吃过药后呕吐应该是正常生理现象,不用太担心,明天再带着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 郑晴寒神情恍惚:「呕吐物里还有虫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有没有他还真不确定。谈时墨顿了一下,从儿子手机的屏幕里,看到郑晴寒一跃而起,忍无可忍地直冲浴室。小猫蹲在地上,依然时不时地干呕一下,可能是肚子里的东西吐净了,这次没再吐出什么东西来。 他看了一会儿,问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辰辰明显愣了一下,懵懂地重复了一遍:「……怎么办?」 「是你把猫带回来,说会照顾好它,现在它需要你的照顾。」谈时墨淡淡地说,「也许这次或是下一次,碰到麻烦都会有人帮你。不过既然是自己想要承担的责任,就应该自己扛起来。」 辰辰无声地抿了抿唇,安静地听着他说话,自己想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嗯。」谈嘉辰没什么多余情绪地说,「既然想成为一个可靠的人,那就要把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 他切断视频连接,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助理高阳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偷偷地咽了口唾沫。 虽然这话乍一听上去还是挺有道理的吧…… 但小少爷今年不是才四岁吗?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太沉重了吧?! 这就是豪门培养继承人的精英教育吗,怕了怕了。高阳敬畏地缩缩脖子,和在办公室里另一边坐着的谈时凯悄悄对了个眼神。 谈时凯仿佛读出了他的心声,立刻出言澄清:「千万别误会,这种严格到变态的家庭教育是我堂哥专属的,只是个例,我仅代表个人声称和我没有关系。」 高阳:「……」 这话,当着谈总的面说,不太好吧? 谈时墨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面色平静地说:「他身边并不是没有能帮忙的人手。保姆现在就在家里,家庭医生的电话他也知道。他接受的教育应该告诉了他凡事不用亲力亲为,而是找到处理这件事的合适人选。」 谈时凯坐姿放松地仰靠在沙发上,满脸事不关己讨论天气的表情,随意地挑起一边眉毛:「想得倒是挺好,但小孩子是会怕的,一个小小的生命等待着他决定命运,这个责任太沉重了。」 谈时墨面色不变:「医生说猫虽然伤得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 「……」谈时凯一噎,再接再厉地继续,「专职养猫的人还在招吧,家里不是没有能妥善处理小猫的人吗?辰辰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特别靠谱的人帮忙。」 「今天已经给家里的四个保姆都说了养猫的事情。」谈时墨波澜不惊地回应,「进修和充电也是展现工作能力的一种方式,家里的保姆现在都已经有一定理论知识储备了。」 谈时凯:「……」 他这个堂哥向来很有主见,想说服他一直是件很难的事。谈时凯叛逆心起,头铁地继续挑战极限:「你刚才说咪咪有寄生虫?这东西有感染人的风险吧。辰辰还那么小,没问题吗?你老婆刚才还被吐了一身,也不知道……」 谈时墨抬眸看他,谈时凯的声音戛然而止。 「二十分钟后有一个线上群访,今晚公司艺人有五个热搜,三个需要加热宣传,两个需要紧急公关。正在开的剧组那边出了点状况,明早开工前要处理完毕,致北今天下午又和两家媒体闹得很不愉快,需要尽快去赔礼道歉。」谈时墨敲了敲桌子,问他,「你负责处理?」 谈时凯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起身:「我早上七点半就到公司了,一直加班到现在!一整天都没回家,我老婆肯定等着急了,我这就回家了,明天再见!」 第34页 谈时墨扫他一眼,懒得和他扯皮,垂眸继续看文件。谈时凯在意识到自己再嘴欠很可能要通宵加班后,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很有危机感地立刻开始将手头的事情暂先收尾。 嘉华又不是他的,他也不打算当个沉迷事业的工作狂,脑子发热加什么班?赶紧回家抱老婆去。 眼见着就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谈时凯站起身,刚要抬步离开,突然听到笔被搁到桌面上的声音,而后对面的办公椅发出一声擦地的响动。 他眼皮一跳,转头看去,看到谈时墨几乎在同一时间起身,抬手拿过自己的外套。 「你负责处理。」 谈时凯:「……啊?」 谈时墨穿好外套,面不改色地朝办公室外走,步履如风地越过他,办公室门快速地开合,人已经走到了外面:「有疑问的地方线上沟通。」 谈时凯:「……啊?!」 谈时凯被这一连串的操作惊得有点回不过神,和同样震惊的高阳对视了一眼。 高阳匆匆追了出去,询问谈时墨有没有新的指示。谈时凯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单手盖住自己的脸,追悔莫及。 他嘴欠什么呢?谈时墨老婆孩子有没有问题关他什么事啊?!有自己早点下班重要吗?! 黑心老闆谈时墨!! 谈时墨不用猜都知道自家堂弟会怎么跳脚,不过事急从权,现在他确实不太顾得上。和追出来的助理高阳交代了几句,谈时墨一个小时后回到明隽雅苑,走进家门时看到保姆正抱着小猫餵药,儿子脚边摆了一堆猫粮袋子和主食罐,每个都弄出来一点,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他开蒙早,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现在字已经写得算是有点模样了。保姆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刚要招唿他,谈时墨摆了摆手,走进一点,俯身朝儿子的记事本上看去。 上面工整地记录着一串实验记录:xx猫罐头,不爱吃,xx猫粮,不爱吃,xx冻干,不爱吃…… 真挑食。谈时墨看了一会儿,专注的辰辰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身后有人接近,转过身来。看到是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却依然保持着严肃认真的表情:「爸爸。" 嗯。谈时墨点点头,顿了顿,觉得似乎应该夸一下儿子,于是简单地说:「做得不错。」 没想到辰辰听闻此言,却皱起了眉头。 「我做得一点也不好。」他板着小脸,认真地反思着自己,「要不是张阿姨出手帮忙,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明天起我要每天看半个小时养猫知识,增加自己的知识储备。」 有想法就是好的。谈时墨颔首,摸了摸他的头髮算作鼓励,低头看了一眼小猫。它已经不再呕吐了,和一个小时前在视频里见到的相比更安静,有种虚弱的乖巧。 明天再让人带着去检查一下。谈时墨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很自然地想起了另一双更生动的眼睛,顿了顿后问保姆:「太太呢?」 张阿姨指了指楼上:「太太在房间休息,洗澡之后就进去了,没出来过。」 嗯。谈时墨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对张阿姨道:「带辰辰去好好洗个澡。」 好的。张阿姨稳妥地点头,牵着辰辰的手就要回他的房间。辰辰被保姆牵着走了几步,路过他时却突然停下脚步,仰起脸朝他看来。 「爸爸。」他仰着头问,「你不是说今晚工作很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谈时墨微怔。 「是很忙。」最终他对儿子说,「但是不太放心你和你妈妈,所以回来看看。」 这个答案让辰辰很高兴。他是一个情绪很内敛的小孩,所以现在溢于言表的高兴更显得罕见。谈时墨多看了一会儿,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才抬步去了主卧。 郑晴寒躺在宽大的豪华双人床上,睡袍松松垮垮地穿着,闭着眼睛,手搭在胸口上,眉头紧皱。 同样西子捧心的动作,有的人做起来显得我见犹怜,郑晴寒做起来就显得妖娆妩媚,像一枝盛放的艷丽玫瑰,每一个动作都倾倒众生。谈时墨走到床前,顿时明白她怎么一个人摆出这种造型。胸前被猫吐上过的地方大敞在空气里,看起来经过了多次搓洗,白到发光的皮肤硬是被磨成一片通红。 谈时墨手指搭在她睡袍的衣襟上,帮她拢了拢衣服,动作很轻,但依然吵醒了浅眠中的郑晴寒。她警惕地张开眼睛,眸光短暂地朦胧了一下,迅速锁定了谈时墨,还没完全清醒,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犹在梦中的茫然。 「我睡了很久……?」她喃喃地问。 这是在表达突然看见他的诧异。谈时墨没有起身,配合地有问有答:「没多久。」 唔。郑晴寒视线落在他的腕錶上,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不过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自己胸前衣襟上的手指:「在耍流氓?」 谈时墨看了她几秒:「怕你着凉。」 哦。郑晴寒移开视线,慢半拍地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衣襟敞成这样,顿时一秒清醒,脸色勐地变了。她难掩烦躁地抬起手盖住脸,内心十分崩溃:「十六遍,我反反覆覆洗了十六遍!还是感觉没洗干净……」 谈时墨微微皱眉:「我在视频通话里看到你外套没脱,穿透性应该没有那么强吧。」 郑晴寒深吸一口气,根本不听人说话,铿锵有力地下结论:「我脏了!」 第35页 怎么可能。谈时墨客观地说:「心理作用而已。」 说得轻巧!郑晴寒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你不嫌脏?」 谈时墨低眸看了眼那一小片被洗得发红的皮肤,说:「不嫌。」 嘴上说得倒好听。郑晴寒白他一眼,却见他突然俯下身来。 微凉的薄唇覆在那片饱受折磨的琼脂上,激得郑晴寒蓦地轻轻一抖。 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那是片位置很微妙的区域。因为她的反覆清洗,现在上面带着些许醒目的红印,看起来大概是个很有冲击力的画面。 谈时墨刚才进来时看到的似乎……就是……这个画面? 郑晴寒不受控制地喘了口气,后知后觉地脸色微红。 谈时墨依然停留在那片区域上,郑晴寒的脚趾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饶是两人已经做了五年夫妻,此刻依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好意思。 不过堂堂郑总岂是害羞了就要退缩的小姑娘。郑晴寒不退反进,抬手搂住谈时墨的脖子,红唇一弯,在他耳边轻佻地调笑:「很会趁虚而入啊谈总,故意吵我起来的?」 谈时墨的唇一路向上,划过纤细的锁骨与尖尖的下颌,在她红润的唇瓣停住。 他们很少接吻。 除非床笫间生理上的情难自禁,很少意识清醒地唇齿纠缠。这个动作过分缠绵,总让人有种丢盔弃甲的不踏实感。这次谈时墨也没有真的吻上来,手撑在她的颊边,以鼻尖相抵的距离看着她。 他说:「看你刚才睡得不太踏实,本来昨天就没睡好,这样睡反而会更累。」 郑晴寒一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陷入了不合时宜的短暂怔忡。 尽管明知他们两个不是心意相通的恩爱眷侣。 但郑晴寒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一刻,无法抗拒地被温暖的感觉包围。 谈时墨声线很低,问她:「在想什么?」 郑晴寒回神,撤去调笑的轻佻,简单地牵牵唇角,说:「想你。」 这个男人,明明是相当冷淡的一个人,凉薄寡言,清淡内敛,绝非理想的情人。 但就像五年前他们于各自危难时携手走进礼堂一样,即便是这样一点淡薄的温度,依然已经足够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 世事真是奇妙。 谈时墨因为她的回答稍稍扬眉:「想我什么?」 郑晴寒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将红唇凑了上去:「想你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亲我?精疲力尽才好睡觉,今晚就靠你努力了谈总。」 她的主动权没占据太长时间,谈时墨压上她,用力地吻回来。 他们几乎没有这么热烈地亲吻过,郑晴寒剧烈地喘息着,在起伏中用腿环住谈时墨的腰,抱住他的后背,果真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终于分开躺下时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她意识模煳地把谈时墨的手臂当抱枕抱着,朦胧地嘀咕:「谈时墨,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好老公,既不合格,也不合适。」 ……睡袍都是他给重新穿上的,衣服都还没力气穿就翻脸不认人。 谈时墨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却正见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小猫一样用脸蹭了蹭:「不过我也不是个好老婆,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所以。」 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足够了,谢谢你。」 第17章 .插pter 17还挺温柔。…… 直到被闹钟吵醒的那一刻,郑晴寒才从无梦的酣眠中朦胧转醒。 睡眠质量非常高的一晚。因为有夜间运动在,算起来其实还比往常少睡了一个来小时。但她睡得异常的好,感觉骨头都睡得酥软,有种懒洋洋的满足感。 郑晴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墨色的沉静双眸。 两人定格般对视了片刻,郑晴寒略觉惊讶地眨了眨眼:「你还没走?」 两人倒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觉,不过谈时墨生物钟习惯非常良好,不用闹钟也能准点醒,时间在她闹钟时间的半小时前,往常郑晴寒起床时,在枕头旁边是见不到他人的,早餐也不常一起吃。 她问的时候相当理直气壮,不过话一出口,突然觉得有点微妙的不对。 仿佛她在开口赶人一样…… 郑晴寒悄悄咬了下舌尖,打算佯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谈时墨向来懒得和她进行言语上的较量,一般不会搭理她的信口开河。 不过这一次,谈时墨出乎意料地开口回应了她。 他面色平淡,语气也很平淡地说:「等着看我太太是如何还没下床就翻脸不认人的。」 郑晴寒:「……」 她微张着嘴,眼神诡异地看了谈时墨一眼,似乎在琢磨他是不是一大早就被人魂穿了。这当然琢磨不出什么答案,不过她想着想着,思路突然跑偏了一下,顿时唇角就向上一弯。 「说笑了谈总,那哪能呢?不过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之前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今天正好大家都有空,能不能稍微配合我一下?」 郑晴寒问得一本正经,谈时墨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不置可否:「想说什么?」 郑晴寒坐起身,姿态优雅地拢了拢自己的睡袍,而后重新俯下身来,伸手捧住谈时墨的脸。 谈时墨稍稍扬眉,看到郑晴寒笑吟吟地俯下身来,眸光雀跃地闪动,以一副绝对大佬的姿态,相当气定神闲地对他说:「宝贝儿,昨晚表现不错。」 第36页 谈时墨:「……」 谈时墨略觉无语地抬眸看她,更令他无语的是,郑晴寒说完之后,自己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而后立刻被子一掀火速下床,在床边得意地扬着下巴:「你自己让我说的,要是听了还生气就让人看不起了啊!」 生气倒是不至于。谈时墨也坐起身,随手将额前碎发拢上去,清淡地问:「今早没有要紧的工作?还有心情做这种不相干的事。」 郑晴寒心情相当好地朝他笑着挑眉:「昨天安排好了,我今早打算和辰辰一起吃个早餐。你原来不是很在意吗?那我以后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在意倒是谈不上,不过还是需要提醒郑总一句话。」谈时墨淡淡地说。 郑晴寒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什么话?你别说是人欠自有天收啊。」 不是。谈时墨摇摇头,薄唇微动,还真说了句什么。不过声音很低,近乎耳语,郑晴寒完全没听清,皱着眉凑过去:「你说什么……啊!!」 郑晴寒刚一靠回床边,就突然被谈时墨拽住胳膊用力一拉,而后一阵天旋地转,被他按着手腕重新压回床上。 郑晴寒倒吸一口凉气,瞪着身上的谈时墨。谈时墨面色不变,稍稍俯身,又将那句话说了一遍。 「郑总这样,是要被按在床上教育的。」 郑晴寒:「……」 她面色微变,挣扎了一下,不过没什么效果,被谈时墨重新压回去,结结实实教育了一回。 辰辰在保姆张阿姨的照顾下洗漱吃早餐,喝完最后一口粥,从餐桌旁站起身时,惊奇地发现自家爸妈双双从楼上下来。 他相当意外地眨了眨眼:「……爸爸妈妈?」 郑晴寒一边将刚洗过吹干的头髮用手指顺了一下,一边和儿子打招唿:「吃完饭了?要不要妈妈再陪你吃点儿?」 不用了,礼拜天不上学,今天吃早餐已经比平常晚很多了。辰辰摇摇头,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去上班了。爸爸妈妈原来也会起晚吗?」 郑晴寒脚步顿时一停:「……」 她哪里有起晚?!都怪谈时墨!! 郑晴寒怨念很深地向旁边投去谴责的一眼,谈时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对着儿子充满求知慾的脸,淡定地说:「当然,成年人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打乱原计划,比如身体上的不适。」 辰辰顿时露出紧张的神色:「你们生病了吗?」 「之前身体有点不舒服。」谈时墨面不改色地说,「现在已经好了。」 郑晴寒在一边:「……」 这人跟小孩子说什么呢?!憋得难受化身禽兽也算身体不舒服啊?! 郑晴寒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只恨自己现在穿的不是高跟鞋。 「那爸爸妈妈,咪咪就暂时拜託你们照顾了。」辰辰现在三句话不离猫,在常规性地对父母送去问候之后,立刻将话题转到了小猫身上,「它今天早上也没吃东西,不过没再吐过,现在睡着了。」 郑晴寒现在闻猫色变,下意识后退一步,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睡着了啊?睡着了好……它在哪儿睡着呢?」 我得离得尽量远一点。郑晴寒暗搓搓地想。 辰辰指了指沙发底下:「在那边,它好像知道自己昨天做错了事,昨晚就自己爬到了沙发底下,再没出来过。」 郑晴寒愣了一下,顿时有点哑火。 ……躲什么躲,她这个被吐到身上的都还没发火呢,小猫怎么这么自觉的就自我惩罚上了? 一个多月大的小猫,听不懂人话,也不是故意的,她又没说怪它。郑晴寒不太自在地将视线落到沙发上,应了下来:「行,我和你爸爸照看一下。」 嗯。谈时墨颔首,对儿子说:「今天杜医生会过来,带小猫继续去医院做检查。」 那就好。辰辰放心地点点头,和他们挥手道别,被保姆带出了门。 他这是要去上兴趣班,周日上午是数学和英语一对一教学,下午是去市郊的马场进行马术和射箭学习。今天他还给自己计划出了学习养猫知识的时间,现在就要出发,行程比一般成年人还满。 郑晴寒把儿子送出门,回来蹲在沙发旁边,探究地看向沙发底下的黑暗缝隙,纳闷道:「辰辰怎么知道猫睡着了,他看得见吗?」 谈时墨坐在餐桌旁盛粥,远远地扫过来一眼:「趴在地上看过了吧。」 郑晴寒脸色一黑:「多脏啊!想看的话叫小猫出来不就行了?」 想法不错。谈时墨事不关己地说:「要不你叫它一声,看它能不能听话地自己出来?」 叫就叫。郑晴寒哼了一声:「不就是只猫么,想叫它出来这还不简单。弄个猫罐头打开放在旁边,一准闻着味道就出来。」 「这个办法昨天辰辰就用过了。」 那肯定是猫昨晚不够饿!郑晴寒不信邪地找来一个猫罐头,打开放在旁边,循循善诱地开始念经:「咪咪?起床了咪咪,饿不饿啊,妈妈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罐头——」 等等,妈妈? 这么快就被儿子潜移默化地带跑了。谈时墨稍稍扬眉,郑晴寒侧对着他蹲在沙发旁边,十分认真地对着沙发使劲,眉眼专注,唇角弧度尽管有点刻意,但始终都很柔和。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面。」 第37页 郑晴寒专心诱捕小猫,随口问:「哪一面?」 「对宠物还挺温柔的。」 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郑晴寒白他一眼:「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谈时墨无声看着她的侧脸,见她说完就收回视线,没再理他,专心地在沙发缝旁边磕主食罐,一边敲一边没好气地嘀咕:「这猫也太能钻缝了,明天就把沙发换个完全贴地的……」 他眸光专注,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一番折腾后猫还是没出来,去公司的时间已经耽搁不得。郑晴寒气馁地把猫罐头放下,心气不是很顺地坐回餐桌上,动手吃起早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郑晴寒往嘴里塞了一口煎蛋,听见谈时墨开口问她。 「晚上我去接你?」 郑晴寒一愣,警惕地瞪他一眼:「接我干嘛?马上都要离婚了,保持距离,注意影响。」 谈时墨看着她:「郑总。」 郑晴寒严阵以待:「说。」 「今晚去老宅吃饭,无论你心里实际上是怎么想的,行动上还是和我表现得熟一点比较好。」 郑晴寒:「……」 靠,昨晚和今早的事稍微有点占脑子,她刚才还真一直没想起来这个讨人厌的行程。 郑晴寒深吸一口气,而后恶狠狠地又叉起一块煎蛋:「你提醒我了,我今早要多吃点。」 回老宅吃饭肯定一点胃口都没有,既然灵魂已经在受折磨了,至少先让身体吃饱吃好。 . 晚上下班的时间,谈时墨果然提前过来,在郑氏楼下等着她。 他的常用车造型和价格都不算张扬,不过作为一个公司掌舵人,座驾的价格是要跟自己的身价一定程度挂钩的,太朴素也会被遭受到一些无端质疑。谈时墨自己平常不是很在意这点,不过在面见郑家的老爷子时,免不了要刻意表演一下,不然很可能被怀疑谈氏实际经营状况出了问题。 今天来接郑晴寒的车就是辆很不低调的车型,内敛的黑色也不能掩盖住车的豪气,今年新购入充门面的,还是第一次开出来。 上京市从来不缺少眼光毒辣的时尚潮人。郑晴寒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并不知道,郑氏员工私底下的很多个小群里都在对外面的车议论纷纷。 「看到了吧?咱们公司楼下停着一辆八位数的豪车,接谁的啊?这么拉风?」 「有在逃公主在咱们公司体验生活吗?没听说啊。」 「等会儿看看是谁上车不就知道了。我猜肯定是市场部的,不知道攀上了哪个款爷。」 「别光顾着闲聊啊,有人走过去了!快看是谁!!」 「……惊」 「……我没看错吧,郑总上了车?!」 谈时墨之前偶尔也会来接郑晴寒一次,毕竟两人都有空的时候,还是要合体营业一下。是以郑氏的员工是见过谈时墨以前的车的,并没有将这辆崭新豪车和谈时墨联繫在一起。 大家的八卦之魂被骤然点燃,在群里疯狂地聊起了老闆的八卦。 「要说厉害还得是我们郑总。何止在逃公主,人家是真女王!老公七位数的车已经配不上她了,八位数的豪车招招手就能弄来。」 「怎么这样啊?我觉得谈总和郑总还挺配的。有钱的男人多,但有钱还长得帅的就很少了吧,谈总怎么看都是绝对的钻石王老五,郑总这还不满意啊?换我有这样的老公,做梦都能笑醒。」 「你也配和郑总比?你是郑氏的皇太女吗?」 「也就你觉得两人般配,谁不知道豪门联姻都很塑料啊,各玩各的不是很正常嘛。不过郑总让新欢来公司楼下接自己也是够嚣张的,以为郑氏没有皇子和太上皇呢?太得意忘形了吧。」 「他们是不是快官宣离婚了?不然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谈总头上绿到发光了,心疼。」 员工们的种种讨论,郑晴寒一概不知。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的时候,忍不住长嘆了一口气。 谈时墨侧过脸来看她:「回趟自己家而已,不至于弄得像上刑场一样吧。」 郑晴寒瞪他一眼:「你回谈家老宅时倒是给我笑一个看看?」 谈时墨没说话,郑晴寒自己先一步反应过来。 ……这人平常也并没有笑一个给她看看。 郑晴寒:「……」 郑晴寒假装自己没有吐过这个槽,懒得说话,头一歪,闭目养神,与世无争。 打从她十五岁开始,在郑家老宅吃饭就变成了一个劳心劳神的体力活。郑晴寒闭着眼睛,眉心依然是皱着的。睡也睡不着,她在黑暗中尝试放空,突然觉得眉心被人按了一下。 郑晴寒睁开眼睛:「干嘛?」 「别皱眉。」谈时墨淡淡地说,「会让你讨厌的人觉得你过得不好。要笑给他们看,让他们从你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生活不顺的痕迹来。」 这话说得还挺顺耳的,而且直入人心,不是同病相怜的战友说不出来。郑晴寒弯起唇角,感觉心情好了一些,看他一眼,勾勾手指:「过来一点。」 怎么?谈时墨朝她稍稍倾身,郑晴寒拉住他的领带,拆开重系了一下:「郑庆和那小子前段时间出国玩了一趟,回来弄出个新的领结系法,说是什么国外的时尚潮流……把老爷子哄得挺高兴的。废物就会弄这些投机取巧的小动作。」 第38页 谈时墨垂眸看了她搭在自己领带上的手指一眼:「那你怎么也跟风上了?」 郑晴寒微笑着将套住他脖子的领带收紧:「谈总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谈时墨面不改色地口风一转:「虽然不屑于用投机取巧的方法占领先机,不过也不能让别人用这种办法占据太多优势。」 感受到脖子处的勒感消失之后,谈时墨垂眸,继续看她动作。 又过了一会儿后,谈时墨再次开口:「冒昧问一下,郑总会系吗?」 郑晴寒:「……」 郑晴寒面色扭曲:「我记得很简单来着!我明明看一遍就会了!」 典型的眼睛会了手没会。谈时墨抬起手:「我来吧。怎么弄?」 郑晴寒微怔:「我口述?」 「嗯。」 郑晴寒看了看他,将自己记忆中的样式尽可能详细地复述了一遍,而后看着谈时墨手指在领带中穿梭几下,没过多久,果真系成了她想要的那种结。 郑晴寒大为惊奇,难得地开口赞赏了一句:「不错嘛,很厉害。」 「还行,确实不难。」谈时墨放下手,而后看了她一眼,面色淡定地说,「是你对自己有一些与常识相违背的期待。没给男人系过领带,又想要第一次就成功,只有天赋型的贤妻良母才能做到。」 郑晴寒沉默了几秒:「谈总是在说我不是贤妻良母吗?」 谈时墨波澜不惊地回:「术业有专攻,人有力所不能及,正常。」 去他的正常!郑晴寒一拍车门:「领带给我拆了!我来重系!不就是个熟能生巧的小事,你寒姐的真正实力不是你能想像的,给我放尊重一点!」 请便。谈时墨从善如流地拆开领带,由着郑晴寒气势汹汹地倾身过来,上半身挤进他的怀里,一脸斗志昂扬地认真给他繫着领带。 他垂眸静静地看了很久,但是什么都没说。 . 郑家老宅建在市郊,房地产起家的郑家其实还没富上几代,不过赶上了最汹涌的风口红利期,积累的财富是惊人的。郑家在京郊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别墅,随处可见价值高昂的装饰,炫富的土气也无法掩盖其中的富丽堂皇。 郑晴寒带着谈时墨下了车,回到她少女时期住的房间。郑家不比谈家人丁旺盛,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人各有一个孩子,人际关系算是比较简单,不过该有的明争暗斗一样不少。 郑晴寒十八岁就从这里搬走,只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住上一晚。不过因为家里人不多,所以也并没有徵作它用,依然保持着郑晴寒少女时期房里的布置。 郑晴寒踏进来时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这里明显有人常年进行打扫,房间里并没有积什么灰。她随意地在床边坐下,看向谈时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随便坐。」她说,「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进来?」 嗯。谈时墨颔首。之前来郑家时一般已经有人安排好了客房的住处,郑晴寒也会和他一起睡在客房。今天其实也是一样,不过今天老爷子有事外公,不耽误晚上吃饭,只是还要一点时间才到家,所以他们才有了一点比较自由的时间,能自行安排。 谈时墨的目光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郑晴寒手撑着床,仰起脸看天花板,有点怀念地感慨:「我也好些年没有在这边住过了,十几岁时特别嫌这个房间家具都是木头,从样式到颜色都很老气,完全没特色。长大了才知道凑齐这套家具有多不容易,人总是这样,轻易得到的时候从来都不珍惜。」 谈时墨对她的话未予置评,视线落在博古架的摆件上,皱了下眉。 郑晴寒顺着他的目光遥遥看过去,瞭然地说:「有两个玉摆件安反了是不是?肯定是郑庆和那个蠢货拿出去炫耀了,听说我要回来,才急急忙忙地送回来。拿之前都不知道拍个照片,作案都不知道销毁证据,没脑子。」 「他自己没有?」谈时墨问。 郑晴寒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搜集这些老物件是我爸的兴趣爱好。老爷子爱好没这么高雅,不然哪能我有的东西郑庆和没有。」 谈时墨转眸看她:「你爷爷偏心得够夸张的。」 「重男轻女嘛,就那样。」郑晴寒耸耸肩,随意地道,「之前我爸爸在时,他还有那么点爱屋及乌的意思,现在是一年比一年看我更不顺眼。要不是我目前还没犯什么大错,我看别说郑氏的位置,就是这一屋子的家具我都未必能保得住。」 谈时墨没说话,郑晴寒笑笑:「其实我自己的品味也就那样,并没有高雅到哪里去,对这些东西也不怎么有研究。不过是我的东西,我总是不喜欢别人染指的,所以我就算放在这里不拿走,别人也别想偷偷地据为己有。」 郑晴寒全力输出霸总发言,还没发挥完毕,冷不防门被从外面敲了两下。她坐直身,还未扬声说请进,外面的人就已经自行推门走了进来。 看清进来的人影,郑晴寒无声地嘆了口气。 「……妈。」她打了个招唿,态度不是很热切地问,「怎么了?」 进来的女人面容姣好,保养得宜,天生一张楚楚可怜的面相,未语先带三分愁。她美丽的脸上布满忧色,先是饱含忧愁地看了眼郑晴寒,而后就转向谈时墨。 谈时墨站起身,也和她打了个招唿:「妈。」 第39页 「时墨。」方茹快步走近他,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谈时墨一怔,而后看见方茹的眼睛里迅速涌上来晶莹的水雾。她泪水涟涟地望向他,嘴唇颤抖地问,「那个私生子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我们家晴寒了吗?结婚之前你对阿姨说,不管外界怎么不看好,怎么恶意揣度,你都会一辈子对晴寒好。这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第18章 .插pter 18不委屈。 方茹突如其来的泪水攻势,把郑晴寒和谈时墨都弄得猝不及防。郑晴寒到底比较熟悉这个女人,短暂的怔愣之后,很快回过神来,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 「妈!」她恼火中带着无奈地问,「你这是说什么呢?」 方茹没理女儿的质疑,只柔弱又执着地看着谈时墨,脸色苍白,看起来摇摇欲坠。她眼眸含泪,一声声问话像是被辜负的泣血:「时墨,你说话啊。当初不是说要好好对晴寒的吗?这才五年过去,你为什么就辜负了自己的誓言?」 谈时墨沉稳地开口,条理清楚地解释:「妈,你误会了。私生子那条八卦已经被澄清了,你可能没关注到。实际上那是我和晴寒新养的宠物猫,昨天她和我一起带小猫从医院回的家里。」 至于半夜被拍到后被恶意炮制黑热搜的事情,谈时墨只字未提,春秋笔法地将事情一带而过。倒不是他没底气讲得更清楚,只是和方茹也算打过几回交道,知道她不适合听复杂的尔虞我诈内幕。 果不其然,在听到他干脆的解释之后,方茹的情绪立刻明显好转。她抬起纤细漂亮的手,优雅地给自己擦了下眼泪,不好意思地温柔道:「啊……是这样吗?我昨天听庆和说了这件事后太伤心了,没有精力关注后面的进展,是阿姨误会你了。」 郑晴寒:「……」 果然是郑庆和这个又蠢又毒的玩意儿又在搅风搅雨。郑晴寒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克制着自己,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谈时墨向来情绪内敛,被丈母娘这么上来就闹了一通,也没见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他保持着一种合宜的平静,镇定地回:「没关系,我们之间暂时没什么事,妈你放心。」 方茹点点头,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这样我就放心了。那外面传闻的你们两个感情破裂,很快就会离婚,也是假的吧?」 这个。谈时墨不明显地顿了一下,抬眸看了郑晴寒一眼。 郑晴寒皱眉,短暂地思索过后,不动声色地微微摇头。 离婚当然是近期要离,不过这个消息不适合在方茹面前爆料。一来她根本藏不住秘密,二来她能哭得山崩地裂给他们看,让她知道会增加很多麻烦。 于是谈时墨垂眸,平静地说:「媒体捕风捉影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感情一直很稳定。」 郑晴寒:「……」 好一个感情一直很稳定,从来没有过感情,可不是一直都是稳定的零嘛。竟然没说假话地就把事情圆过去了,不愧是谈时墨,段数属实不低。 郑晴寒尽管此刻心情不佳,依然被他这一句高超营业弄得有点失笑。于是方茹看向她确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唇角微弯,兀自莞尔的样子。 看来是真的了。方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拉着谈时墨的手,开启了慈母的亲切叮嘱模式:「这就好,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阿姨就放心了。时墨,我们家晴寒无法无天惯了,性子太强势,和她相处肯定很辛苦,要麻烦你多包容了。」 听听,这是亲妈说的话?郑晴寒扯扯嘴角,不服地嘀咕:「我怎么了,我好得很。」 方茹优雅地白她一眼:「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郑晴寒也翻了个白眼回去:「在你眼里,只有会背女德的才能被称为姑娘家吧?」 胡言乱语什么呢这孩子。方茹不贊同地说:「总怪我挑你毛病。你自己说说,温柔体贴,操持家里,相夫教子,你做到哪条了?」 郑晴寒面无表情:「我去年领导团队,拿下了郑氏百分之八十六的工作业绩。」 方茹嘆了口气:「难怪庆和说你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工作狂,我看真没说错。晴寒,工作当然很重要,但经营好婚姻家庭同样重要。时墨这么好的男人,你如果不珍惜,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哭。」 又是郑庆和。郑晴寒脸色难看地闭上嘴,明白根本和她这个一心贤良淑德的亲妈说不通。 谈时墨话不多,一向很少加入到别人的谈话里,这次却在听了几句她们母女的争执之后,主动开了口。郑晴寒听到他的声音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有点错愕地看向他。 「我觉得晴寒这样很好。」他忽地开口。在方茹意外的注视中,平静地说,「能相夫教子的女人很多,但能带领郑氏连续五年逆转集团颓势,业务持续增长的女人只有晴寒一个。她很厉害,能做到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不需要改。」 郑晴寒比方茹还要意外地听着谈时墨说话,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思考着这究竟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还是一次完美的救场,想了一会儿无果,又觉得答案本身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句话还真是有点中听,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郑晴寒缓和了一下情绪,决定如无必要,还是不要继续听方茹说话为好。她闭上眼睛,正打算强行意念屏蔽方茹的声音,方茹接下来的话就已经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第40页 「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但你也不能总这么宠着她,会把她宠坏的。」方茹含笑道,很是笃定地摇了摇头,「时墨,你得让晴寒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夫妻间是不能总由一方一味退让的,要有进有退,有来有往,才能过得幸福。你想想,要是晴寒没哪里不好,你们的关系能传得那么差吗?」 谈时墨的回答紧跟着传过来:「妈,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你就是做得太好了,才总是在反思自己。」方茹含笑说,声音里都是对这个女婿的满意,「别人的眼光也是很重要的,毕竟人言可畏。你看,庆和昨天和我说这个消息时,我第一应就是深信不疑,为什么?还不是你们的关系一直被传得很不好,我才以为你被外面的女人钻了空子。」 郑晴寒唿吸突然一顿,几秒种后,用力睁开眼睛。 郑庆和。 如果方茹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郑庆和,郑晴寒忍一忍也就忍过去了,先把她这个表演欲过强的亲妈送回房间才是正事,不然麻烦的还在后面。 可是这次回来,又一次听见她把郑庆和挂在嘴边,这让郑晴寒很难接受。她冷笑一声,突然开口:「满嘴庆和庆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儿子呢。你听他说我老公出轨,那你怎么没问问他,是谁放出去的假消息?你不问让他多失望啊,他在这儿自导自演半天,就等着骗你上钩呢。」 实际上根本用不着骗,郑庆和就那么说了一句,方茹不就照样上钩了?都不来找她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听听她的说法,也不顾好久没见的母女情分,直接就过来兴师问罪。 郑晴寒想到这里,脸色更加不好看,冷着脸看方茹一眼,将头撇到一边。 方茹被她说得直皱眉:「晴寒,怎么说话呢?庆和可是你弟弟。」 郑晴寒面无表情地纠正:「堂弟。你自己生了几个自己不知道吗?」 方茹怔了一下,眼圈突然一红。 她掩饰地低下头,轻声说:「是我的肚子不争气,没给你爸爸留个后。」 郑晴寒深吸一口气。 到底没压住那股直蹿心头的火气,还是爆炸了。 「说什么话呢?」她充满怒意地抬高声音,厉声喝问,「我不是人?我不是后?」 方茹被她突然增大的音量吓了一下,下意识往谈时墨的身边退了一步:「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也知道,郑氏肯定最后还是要一个男孩接任……」 「现在的总经理不是我吗?」郑晴寒勐地站起身,动作太用力,鞋子踢到床脚,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音,「我当了好几年了!你瞎吗一直看不见?!」 方茹被她的气势吓得又退了一步,谈时墨扶住她,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方茹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不与她对视,抬起手捂住脸,声音里带了哽咽:「晴寒,妈妈知道你很厉害,知道你很辛苦。只是老爷子的想法你也很清楚,他不过是想让你做个过渡,最终家业还是要交到庆和手上的。他根本就没想过把你当继承人,只是想榨干你的剩余价值而已……」 「你以为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没做自己的努力吗?你还记得这个位置我是怎么坐上的吗?」郑晴寒冷笑连连,声音越发锐利,「是我爸临死之前用命换来的!你丈夫自己说的他女儿能行,你忘了吗?别人不支持又怎么样,我不是已经在努力了吗?」 听女儿提及自己的亡夫,方茹的情绪也骤然激动起来:「你不在老宅里住,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总在敲打我,不知道妈妈心里压力有多大!」 「你以为你现在受到的还只是暗示敲打,不是明着被赶出去,是因为什么?」郑晴寒失笑出声,嘲讽地问,「你难道以为原因不是我还当着郑氏的总经理,而是你处事圆滑,被这个家接纳了?」 「晴寒!」 「喊什么喊!」郑晴寒厉声说,「妈,我叫你一声妈。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能不能别添乱?」 母女俩气势汹汹地对峙,郑晴寒眉眼锐利,方茹泪流不止。母女俩隔空对望,方茹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勐地站起身,流着泪大步走出房间,从外面摔上了门。 连摔门的动作也柔柔弱弱,没用太大力气,听起来不怎么有气势,只留下很轻地一声响。 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郑晴寒胸口起伏,快速平復着心情,按了按眉心,疲惫地嘆了口气。 「让你见笑了。」她对谈时墨低声说,「我和我妈总是很容易就吵起来,性格不合。」 方茹是个非常典型的菟丝花,出身普通,长相也说不上多国色天香,就是靠着楚楚可怜的柔弱,让郑文泽深陷其中,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娶回来当老婆。 当年这对真爱,在郑家也算折腾得翻江倒海。富家公子哥执意娶灰姑娘的例子正是因为不多,才被到处传颂。而在所有灰姑娘里,方茹可能是结局最好的一个,确确实实得到了郑文泽的爱,也如愿嫁进郑家,作为继承人的妻子,一步登天,迈入上流社会。 可惜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王子英年早逝,只留下什么都不会的柔弱妻子,和年仅十五岁的稚龄女儿,撒手人寰。 拜他在临终前靠着自己最得喜爱的儿子身份,在老爷子面前为女儿争取了个皇太女保证,孤女寡母在郑氏过得也不能算是举步维艰。只是他这么一去,郑晴寒又被推得很高,想要不摔下来,要付出的努力是外人很难想像的。而在这其中,方茹完全帮不上忙,只会劝郑晴寒多顺着老爷子。 第41页 公司上的事情方茹完全不懂,郑晴寒试图和她说清利害关系,她也完全听不进去,只沉浸在自己和郑文泽的生死绝恋中,脆弱地舔舐失去爱人的伤口。郑晴寒每每和她沟通都觉得很无力,这个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总是会自以为对她好地站在她的对立面。 甚至都不如谈时墨来得值得信赖,起码她能认同谈时墨的做法,哪怕并不指望他会真心相待。 郑晴寒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地说:「看笑话可以,别笑得太大声。」 「没看笑话。」谈时墨平静地说,看了她两秒,突然走了过来。 很自然地走近,站到她面前,而后伸出手,抱住了她。 郑晴寒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错愕了片刻:「……你干什么?」 她看不见谈时墨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浅淡地说:「就是想抱你一下。」 郑晴寒扯了扯嘴角:「我哪有这么脆弱,还需要人用拥抱来安慰?而且说实话,你体温偏低,怀抱也不怎么温暖……」 但是她恰好需要。 郑晴寒抬手回抱住他,隔了一会儿,声音发闷地说:「……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抱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抱一会儿好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谈时墨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没说话,任由妻子的手臂紧紧缠住他。 郑晴寒闭着眼睛,在心里想,真要命,这男人见证过她这么多黑歷史,离婚了之后岂不是等于多了很多个把柄在他手里,得想个办法搞定他。 但是他这个人,又真的很难搞,一想到要和他正面对上,就让她隐隐头痛。 要是不急着离婚就好了,她还有时间徐徐图之,慢慢处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扳回一局。 ……嗯?郑晴寒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在心里嘲笑自己。傻了吧你,离不离婚是你说得算的吗?人家马上要入主谈氏,揭过耻辱的老黄历,迎接人生赢家的崭新生活了。她这个代表着过去妥协经歷的耻辱象徵,要是不识相点自行下堂,就要被像垃圾一样一脚踢开。 那样就太丢人了,她当然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郑晴寒在心里进行了一番曲折的分析,隔了一会儿,终于平復了心情,再次开口。 大概是下意识还眷恋着这份踏实的安全感,她没主动从谈时墨怀里离开,也没抬头看,只疑惑地问:「我们结婚前,你见过我妈?」 「嗯。」谈时墨顿了顿,说,「她主动约我出来见面,说要聊聊关于你的事情。」 郑晴寒:「……」 她已经能想像到方茹会说什么话了。郑晴寒额头汗下,头疼地嘆了口气:「……可以了,不用再继续说了,我大致能猜到。你是不是被她逼着发什么会永远爱我的誓了?委屈你了。」 她对自家亲妈的了解还是比较充分的,明白在听说她结婚之后,方茹肯定是找上门去确认情况了,既要确认两人之间是真爱,又要人家保证对自己好。她自己得到过郑文泽的爱,于是天真地觉得这世上所有没有爱的婚姻都不该存在。 郑晴寒自从成年后,就很少和她交心了。不是不知道她也算是为自己好,只是她这份不合时宜的天真,有的时候实在很碍眼,让在现实中苦苦挣扎的人觉得是种冒犯。 郑晴寒短暂地出神,直到被谈时墨的声音拉回来。谈时墨问她:「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委屈?」 郑晴寒一愣:「呃……因为被逼着娶不爱的女人还不够,还要发誓说永远爱她?」 谈时墨垂眸看她。 两人的视线短暂相交,谈时墨看着她,声音很轻地说:「我不这么想。」 什么?郑晴寒眸光错愕,近距离看着谈时墨的眼睛,听见他说:「对于五年前的我来说,能娶到你,是我当时的人生中唯一称得上幸运的事情。」 郑晴寒忽然愣住。 五年前的谈时墨啊…… 母亲抑郁早逝,父亲喜欢的私生子八岁时进了家门,二十一岁大摇大摆进了谈氏,五年前顺利在谈氏升任经理,鲜花与赞扬簇拥,一时风光无二。 而他走进当时只是个空壳子的嘉华,圈子里都在传,这个本来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从现在起彻底成了废人。 郑晴寒当时的情况也很不乐观。她顶着皇太女的身份进公司,一刻都不敢松懈,夜以继日地奋战在办公室里,一点点培养着自己的队伍和班底,总算是将郑氏梳理出个眉目。而老爷子一道旨意下来,从国外野鸡大学毕业的郑庆和就这么空降进公司,和她平起平坐,班底都是老爷子的亲信。 她从那个时候起就知道,她爸爸给的护身符,终究到了到期的时候。 五年前,老爷子在公司还如日中天,她也远远不到站稳脚跟的时候。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动了联姻的心思,想着找个身世不俗又威胁不大的,生个姓郑的儿子,增加一点自己的底气和筹码,让老爷子再多犹豫一会儿,给她喘息发展的时间。 一切都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举,郑晴寒从没有认真考虑过,当时的自己对谈时墨意味着什么。 原来自己也曾被人当做人生头一份的幸运看过。 郑晴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有点不明白自己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弯弯唇角,说:「当年是你,我也一直觉得还算可以。」 第42页 . 直到被归家的老爷子叫过去,郑晴寒才从和谈时墨之间莫名的气氛中挣脱出来。 很难形容到底是什么样的气氛,总之感觉怪怪的……郑晴寒出门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脸有点发热。她有点莫名地抬手摸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上楼来到老爷子的书房,在见到那张严肃的脸的一剎那,就习惯性地切换成了充满危机感的警戒模式。 郑永昌今年七十四岁,头髮染得乌黑,不像年过古稀的老人,气质沉肃,看起来精神矍铄。不过自从两年前生了场病之后,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现在退居二线,不再将公司一切攥在手里。 不过他对郑氏的掌控力依然是显而易见的。郑晴寒刚踏进书房,习惯性地扬起孙女小辈的孝顺笑脸,就听见老爷子声音辨不出喜怒地问:「你让公司准备离婚公关了?」 郑晴寒眼皮跳了一下,维持住面部表情,笑了笑:「有备无患而已。怎么了爷爷?」 郑永昌锐利地鹰眸盯着她,打量了一眼,沉声道:「现在谈时墨要入主谈家,两家再搅在一起确实不那么合适了。有这个想法也好,不过要注意社会影响。」 郑晴寒抬眸,无声地望过去,心里发冷,脸上却微笑起来:「爷爷说的是,我记下了。」 确实不合适,不过郑永昌的顾虑,和她应该截然不同。 她是怕谈家对郑家的基业是种威胁,惹来股东的担忧,而郑永昌对此表示支持,只是因为怕谈时墨成为她强有力的助力,让郑庆和更没竞争力而已。 不管大家实际上是怎么想的,这也算是种殊途同归了。郑晴寒在心里耸耸肩,刚要扯开话题,突然听见郑永昌道:「占据道德高地要先人一步,庆和之前那个黑通稿就发得不错。你也尽快有样学样,自己占据道德高地,离婚时多占据点优势,编也要把他编得一无是处,把谈时墨踩进泥里。」 郑晴寒愣住了。 她张着嘴,看向郑永昌,片刻的沉默之后,回过神来,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 「做不到。」她干脆地说,「爷爷,你今天过来是要我跟着郑庆和黑他的?可是我今天过来——是替我老公来要一个道歉的。」 第19章 .插pter 19被人保护着的…… 她很少将反抗的态度表现得这么鲜明。 郑永昌这样在商场上纵横了一辈子的企业家,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霸道性格,被孙女反驳之后,一时也有些意外。顿了一下后才脸色一沉,显出被人反驳的怒色。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话!」他沉声冷喝,「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郑晴寒对他说不上怕,充其量算有点心理阴影。但形势比人强,一天在郑氏底下讨生活,一天就得在他面前低下头。她低着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抬头时,目露委屈:「爷爷,我有点不明白。您昨天打电话时,不是告诉我冤家宜解不宜结,让我带他过来吃个饭碰个杯,化干戈为玉帛吗?」 郑永昌皱着眉,早有打算地说:「碰杯当然要碰,不能让他把视线放到庆和身上,庆和还需要成长,哪能斗得过他。不过和这样危险的人物交集过密,总归弊大于利,还是尽早撇清关系。」 说到底还是为了郑庆和那个废物做打算。郑晴寒心中冷笑,面上却表情真切地露出疑惑:「就算是这样,我和他好好离婚就是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非用下三滥的手段去黑他?再说他可是单枪匹马把嘉华娱乐发展起来的人,论起公关手段,比郑氏高明太多。」 「就是因为谈时墨手段高明,想要对他造成切实的影响,才需要你的配合。」郑永昌淡淡地说,视线落到她的身上,目光中充满考量。 「想要和他彻底断清关系,非你出面不可。你可以站出来,在公众面前表示他长期对你进行婚内家暴,伴有出轨行为,有躁狂症倾向。这些事情都很难查实,一旦你站出来说明,他这辈子都很难将嫌疑洗清。」 好毒的计划。 郑晴寒指尖慢慢地泛起一阵冰凉。她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不露出丝毫的端倪。郑永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紧不慢地问:「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你不同意?」 郑晴寒手指无声地收拢,弯了弯唇角,表情平静。 「您没听错,我确实是说我不同意。」郑晴寒和煦地道,语气柔和,从头到脚写满了为郑氏着想的忠实与诚恳,「爷爷,我和谈时墨这五年也算是相敬如宾,过得还算可以,何必在最后非要撕破脸呢?他马上就要接手谈氏,现在得罪他,以后他要是报復起来,不光是我,庆和也会遭殃啊。」 听到她会遭殃的时候,郑永昌脸上毫无表情,提到郑庆和的名字后,郑永昌的面色终于变化了些许。他不悦地皱着眉,蛮不讲理地要求郑晴寒:「你不会做得隐秘点儿?就算最后闹得难看,你这个郑氏的总经理不担着,还让你弟弟也受波及?」 笑话,你满心满眼地为郑庆和谋划,谈时墨又不瞎,还能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而且说得好听,她现在是郑氏的总经理,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是,祖孙俩都恨不得将她立刻赶下台呢。 郑晴寒心中不屑地嗤笑,不动声色地看了沉着脸的爷爷一眼,暗自摇了摇头。 老爷子自从生了场大病之后,人不比之前精明,心事也很难再藏。换做前几年,他就算心里属意郑庆和,也绝对提不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办法。生了场大病之后,这两年逐渐开始老煳涂了,连郑庆和的馊主意也能听得进去,并且还深觉有理的样子。 第43页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她有利的情报呢。对她来说,现在就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老爷子垂死挣扎的倒计时。郑晴寒在心里给自己鼓舞了一下士气,越发冷静下来,快速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主动抹黑谈时墨这种事,她是肯定不会干的,于情于理都不会。理智上讲,如果郑氏的公关部门是小学生,嘉华的公关部门就是博导。一个状况外的房地产公司非要和娱乐公司打舆论战,听着就跟个笑话似的。郑庆和之前无节操把妹被曝光,郑氏都找了外包公关团队,自家公关部实在不堪大任。 至于从情感上讲…… 她这个人非常讲究公平,谈时墨愿意为这段契约婚姻约束自己,所以她也愿意;谈时墨在这段婚姻里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所以她也不会干出给他泼脏水的事情。 而且他,姑且算是个,很好的人吧。 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体温和怀抱的好人,她从不挂在嘴边,但到底心存感激。 郑晴寒眉心浅浅地拢了一下,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学着方茹的样子,无助地低下头来,声音放轻,显出一种想法不被认同的脆弱:「爷爷,别逼我做坏事,我想做一个好人……」 郑永昌:「……」 你做什么好人呢,在商场上大杀四方让人谈之色变的女魔头不是你吗? 郑晴寒自己说完之后也有点想吐,不过暂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应对方法,她只能继续扮演一个柔弱无助的被逼迫角色,越说越语带哽咽:「爷爷,您怎么能让我这么做呢,他是我的丈夫啊!我只想光明磊落地做人,从来不会、也不愿意对自己的家人出手。爷爷您不是也教我要做个善良的人吗?」 郑永昌对她的卖力表演不为所动,厉声道:「谈时墨算什么家人,庆和才是你的自己人!热搜你没看见吗,谈时墨现在对你弟弟不依不饶地出手!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这话就不对了,其实谈时墨本来不想追究,黑郑庆和的公关是我掏的钱。郑晴寒在心里听一句反驳一句,但这种大实话显然不能说出来,于是开始闭上嘴努力憋气,成功将脸色憋红,眼里也泛起了缺氧的水雾,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郑永昌。 她的声音从坚定到哽咽,望着郑永昌,眼中的泛起一片雾蒙蒙:「爷爷,庆和是你的孙子,我也是你的孙女啊!你让我做这些的时候想过我的处境吗,我得罪整个谈家,以后要怎么自处?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背后是怎么回事,以后谁还敢和我走得近?一定要让我众叛亲离吗?」 她的状态有表演的成分,但话语中的逻辑一针见血,完全点明了郑永昌的心思。得罪谈家是一回事,这么闹一通后,她的人品也将变得完全不值得信任,在商场上,失去了信誉,是件极其要命的事,一旦谈家弄出了什么反转,比如伪造一张她有精神病和妄想症的诊断书,她就会完全处于被动。 背后的阴谋心思被她三两句直接点明,极度不公平的对待显而易见,听起来就残酷得让人心酸。但郑晴寒已经不会觉得委屈了,她只觉得这个语调的转变属实有点高难度,让她表演得很艰难。 太费劲了,看来当演员也是需要修炼的。郑晴寒维持着这种泫然欲泣的状态,突然听到了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老爷子在里面和人谈事,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推门?郑庆和这种蠢人都不会。郑晴寒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转头看去,意料之外地和谈时墨对上了视线。 ……嗯?谈时墨?老爷子也叫他过来了? 郑晴寒有点惊讶,而谈时墨的惊讶远甚于她。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住,似乎愣了一下,才向她走进,抬起手抚上她的脸,手指擦去她眼中的水雾。 「怎么哭了?」他低声问。 ……别擦啊,憋了好半天才憋出来的。 郑晴寒踟蹰了一下,一时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种信息传达给他。谈时墨没得到回应,手捧着她的脸没放下,侧过脸,看向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的郑永昌,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外面有人拦着,说我不方便进来。不过我想着我是郑家的姑爷,我太太又在里面,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所以冒昧地打扰了一下。」 他脸色微沉,声音也冷了几分,平静地说:「没想到竟然真是在聊我不方便听的话题。老爷子,我这么让你不满吗,你不把我当一家人,也不让我妻子把我当一家人?」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面听见,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郑永昌,也不免有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佯装若无其事地说:「一场小误会。今天嘉华突然开始放庆和的黑料,我这也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时墨,你要是还当郑家和你是一家人,庆和的消息就早点撤了吧。」 「行。」谈时墨答应得很干脆,在郑永昌转好的脸色中,淡淡地道,「既然是老爷子亲自开口,撤稿当然是没问题。不过庆和可能是年少不知事,做事欠考虑,以为给姐夫随手炮制点假消息也无伤大雅。我这个做姐夫的说不听他,那以后我再看到自己的黑料,教育他就不用跟您报备了吧。」 炮制你黑料的哪里是只有庆和一个人?郑永昌一噎,脸色难看。谈时墨牵起郑晴寒的手,带着她向外走。临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脸色黑沉的郑永昌。 第44页 「人都是从小缺什么,长大了就格外追求什么。」他语气平静地说,声音和表情都是淡淡的,「老爷子,我小时候过得没自尊,所以长大后特别好面子。是我的人,总不能让别人随便搓圆捏扁。晴寒不太会哭,受了委屈总是不说。但很多事情她能忍的,我却忍不了,难免要闹一闹。」 郑永昌脸色难看,脸上笑容全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谈时墨唇角扬了一下,眉眼舒展,相当和煦地说,「我儿子的妈妈,不管离没离婚,是不是我老婆,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坚决履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永远护着。」 郑晴寒和郑永昌都愣住了,为他的话吃惊不已。 谈时墨拉着郑晴寒转身,直接走出了书房。郑晴寒表演到一半,突然被他乱入进来搅局,心里很是震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无意识地被他拉着向前。 走了没几步,就在楼梯口遇到了郑庆和。 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废物二世祖,郑庆和看起来就是个花花公子的典型扮相。他和郑晴寒五分相似,长得不错,不过通身的轻浮和浪荡,让五官也显得散漫起来。 他大概是得到了眼线报告的谈时墨进了书房的消息,急急忙忙跑过来看热闹。见两人要下楼,笑嘻嘻地打招唿:「姐,姐夫,晚饭快开始了,我们一起去餐厅吧?」 郑晴寒看到他的脸就迅速回过神,表情微沉,脸上浮现出一丝明确的厌恶。谈时墨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不吃晚饭了,我们这就回去。」 ……嗯?郑晴寒眨了眨眼,意外地转头看他一眼。 这人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都不和她提前说一句。 郑庆和也愣住了,他对突发情况的应对能力极差,脸上吃惊的表情显得很夸张:「你们不吃饭了?那我的黑热搜……不是,那我们要喝的酒……」 「把你的酒留着吧。」谈时墨眉都没皱一下,一点为难的神色都没有,自然地说,「等你下次再惹到我,就跪在嘉华门口把酒浇到自己头上,给你进水的脑子以毒攻毒。」 郑庆和:「……」 郑晴寒:「……」 不止郑庆和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就连郑晴寒都十分错愕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她是知道谈时墨可以把话说得很犀利,平常在偶尔的吐槽中一直有所察觉。不过谈时墨话不多,也很少和人进行口舌之争,她只是隐约有一个概念,还真没有什么实感。 今天倒是开了眼界……怎么回事,感觉这个人自从进了书房开始,突然就黑化了? 郑庆和人都被说懵了。傻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差得要命,完全收起了那副油腔滑调的嘴脸,冷笑着问:「怎么,这是马上就要离婚了,所以不认我这个弟弟了?你这样当着我姐的面说我,打的可不是我的脸,是她的。」 谈时墨看着他,缓缓挑起了一边眉毛。 明明他没有什么更多的表情变化,但郑庆和硬是被他看得打了个哆嗦。他面色发紧,听见谈时墨声音放低,轻描淡写地说:「堂弟,你知道我亲弟弟现在是什么下场吗?」 郑庆和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大变,嘴唇颤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谈时墨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拉着郑晴寒的手,带着她径直走出了郑家大门。 他握得很紧,郑晴寒没有挣扎,由着他将自己带到外面。只在走出郑家老宅前,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 十五岁之前,她从这里进进出出,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十五岁之后,每一次从这里离开,都像是奔赴一场恶战。 十八岁时起,每次从这里离开,想的都是最好有一天再也不用回来。而这一次,被人牵着手走出来,她回望向富丽高大的门扉,突然觉得,从这里脱身好像没她想得那么难。 两人原本就没打算在老宅过夜,司机赵叔和车都还在原地待命。见他们双双上车,赵叔笑呵呵地问:「回明隽雅苑?」 郑晴寒顿了一下,朝旁边看了一眼。 谈时墨和她一样,都有一个婚前常住的公寓,明隽雅苑的别墅是他们结婚后一起买的,平常回去得不多,只最近频率高了一些。 而且好像总是一起回去。郑晴寒本来是打算今晚回自己的公寓住,但现在莫名地不想开口。她也拿不准谈时墨有没有别的安排,于是转头朝旁边看了一眼。 谈时墨上车后就拿过平板处理邮件,听到询问后没抬头,也没迟疑,自然地随口嗯了一声。 郑晴寒感到莫名的满意,又觉得自己这种情绪很奇怪,于是主动找事挑衅:「都不问我一下啊谈总?」 谈时墨转过头来,看她一眼,配合地问:「郑总回哪儿?」 郑晴寒:「……明隽雅苑。」 形式也很重要嘛。郑晴寒给自己找了个藉口,原本还算心安理得,结果发现谈时墨低头重新看屏幕时,唇角浅淡地弯了一下,顿时眼角一跳。 「你刚才说你很在意面子?真的假的?」郑晴寒啧啧地道,上下打量他,「我都没发现。」 「还行吧。」谈时墨点开封新邮件,随口道,「就和你憋出来的眼泪一样,都是场面应对。」 郑晴寒:「……你发现了啊,那你在书房里问我怎么哭了时演得还挺自然。不愧是娱乐公司老闆,很有当演员的天赋嘛。」 第45页 谈时墨的指尖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那个时候还没发现。」 郑晴寒一怔,探究地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那……他在书房里的反常,是因为真的以为她被逼哭了,所以才表现得格外锋芒毕露吗?是真的想要给她撑腰? 总觉得这么想有点太自作多情了。郑晴寒甩了甩头,将这个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抬手揉了揉眉心。 「今天算是把我爷爷得罪狠了。」她手肘搭在车窗上,撑着侧脸,意兴阑珊地嘆了口气,「希望下周早会他别过来,不然又要来挑我的毛病,烦得要命。」 「你爷爷老煳涂了。」谈时墨客观地评价,摇了摇头,「有心无力,已经掀不起什么巨浪。」 郑晴寒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瞪了他一眼;「黎明前的黑暗也相当难熬。托你的福,我原本就头疼的处境,很可能会更头疼一点。」 回了趟郑家,把祖孙俩都得罪了,想也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打击报復。 郑晴寒头疼地嘆了口气,却没有再说话,没有声讨谈时墨,更没有指责他的出手。 或许在日后,谈时墨今天的行为会演变成好心帮倒忙,她可以之后再理直气壮地抱怨。而今晚,只有今晚,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 自从她爸爸过世之后,她好像就没感受过这种被人保护着的感觉了。 尽管她早已不是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姑娘,但这种滋味,总归是不坏的。 不过……郑晴寒撑着侧脸看他,好奇地问:「你真是那么想的吗,离婚之后也和我买卖不成仁义在,能帮的时候就帮一把,因为我是孩子他妈?」 谈时墨抬起头来看她。 「不全是。」他说。 要么是要么不是,怎么还有不全是这个选项?郑晴寒疑惑地看他一眼,没继续问,觉得这个人果然很是莫测,心思属实难猜。 . 他们回来得很晚,别墅的灯已经熄了,只有门廊的一盏小灯还亮着,迎接晚至的归人。 今晚月光很亮,两人穿过客厅,刚准备向楼上走,突然传来了一声细细的猫叫。 郑晴寒意外地站住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发现似乎还是从沙发的方向传来的。她诧异地转头问谈时墨:「不是今天带它去医院了吗,我还看到照片了。怎么现在还在沙发底下?」 「对它来说是安全屋吧。」谈时墨客观地说。 有道理。郑晴寒点点头,走过去蹲下,不抱什么期待地随口营业:「咪咪在跟妈妈打招唿吗?你也晚上好。」 小猫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几秒钟后,一颗毛茸茸的小球慢慢探了出来。 郑晴寒愣了一下,才将小猫抱起来。小猫只比她的手大一点,她把它平托在掌心里举起来,多少有点紧张:「这么拿它没问题吧……好小,感觉我一个失手就会把它摔死。」 谈时墨也走过来,俯身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绷带换过了,重新上过药,听说也没再吐。」 「它还挺乖的嘛。」郑晴寒心情不错,红唇弯着,平移着掌心,将小猫摇来晃去,「还知道迎接爸爸妈妈?别说,还真有点可爱小孩儿的感觉,我现在看它顺眼多了。」 人在面对猫时,可能都有点隐藏的抖m属性。尽管咪咪目前依然是个丑丑的小木乃伊,但它突然开始给予互动,郑晴寒顿时就get到它了,觉得它丑中带萌,也还勉强可以入眼。 谈时墨看着她笑吟吟地逗着小猫,白天被压下去的那种感觉,突然控制不住地重新翻涌上来。 他没有继续克制,放任自己开口,声音很轻地问:「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郑晴寒托着猫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眨了眨眼:「今天你帮大忙了,有问题尽管问,能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不过你要是问什么有关郑氏的机密,那就别怪我……」 「为什么要离婚?」 郑晴寒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是因为我主动提,有点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吗?其实我也是为你着想,怕你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你要回到谈氏了嘛,从你那个同父异母弟弟的下场看,你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她倒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等她到了能执掌郑氏的那天,也挺想对郑庆和来这么一遍。不过如果这復仇的刀是要砍到自己身上,那还是让人挺笑不出来的。 「本来就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姻,以前是嘲笑,现在是忌惮,你应该和我一样,承受的压力一直就没少过。」郑晴寒条理清楚地说,「现在你翻身逆袭了,我要是不自觉点自请下堂,谁知道会不会被你以非常手段打击报復。那还不如主动配合你的意思,赶紧离婚,一雪前耻,重获自由……」 「我没那个意思。」谈时墨说。 ……啊?郑晴寒朝他看去,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平静地说:「我没想过离婚。」 第20章 .插pter 20不要我了吗?…… 郑晴寒维持着自己托塔天王的手势,茫然地看着他,听天书一样听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匪夷所思地笑了一声。 「……不是吧。」她难以置信地说,「我都打算下个月挑个黄道吉日和你去民政局□□了,郑氏的离婚官宣博文都已经编辑了十来次。万事俱备只差公布。你现在告诉我,你没想离婚?这个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我祝我们离婚快乐的时候你也没反驳啊。」 第46页 等等。郑晴寒说话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突然又是一顿。 之前一直没太琢磨,仔细回想一下,谈时墨大概也许好像……也没开口同意? 郑晴寒目光诡异地看了谈时墨一眼,眉头紧皱,在开口提了离婚之后,第一次认真回忆起当时的细节。 喧闹嘈杂的酒吧,她刚开始海选自己的下任孩子他爸人选,倒霉地被谈时墨当场抓包。在一番唇枪舌战的互相阴阳怪气之后,她被谈时墨嘲讽小心消费降级,忍无可忍地笑着咬牙,一拍桌子,不耐烦地当场把话说开。 「谈总不应该忙着入主谈氏吗,还有心思来管我的闲事?」郑晴寒笑着扬起眉梢,摆出一副「大家都是千年狐狸,互相玩什么聊斋」的不屑嘴脸,潇洒地道,「反正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你我马上就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关,我不过就是提前关注一下行情,没什么大问题吧。」 谈时墨内敛的眸色在霓虹中映射出纷乱的光晕,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淡淡地问:「郑总什么意思?」 郑晴寒平生最讨厌和人打哑谜,心情不佳地将酒杯砰地一声搁到吧檯上,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善:「装这么无辜干什么,不就是离婚吗,弄得好像我会扒着你不放一样。当年结婚时我没看上你那点家底,现在照样看不上。希望谈总下次离婚时干脆一点,别让女方主动提,显得太没风度。」 谈时墨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郑晴寒却觉得他周身蓦地一冷,连空气的温度都降下来。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他脆弱的自尊心。郑晴寒不嫌事大地想,戳爆才好,这种不说人话的男人,就应该有人上去匡扶正义,对着他的脸来上一拳。她现在的打脸行为代表的不是一个人,她身后站着朗朗青天和世间正义! 郑晴寒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谈时墨看了她很久,久到郑晴寒以为他是在盘算着怎么把她偷偷灭口,才终于听见他开口,声音很淡地问:「你要离婚?」 郑晴寒莞尔,平復好心情,笑吟吟地朝他举起杯,优雅地说:「祝我们离婚愉快。」 郑晴寒:「……」 所以那晚这人真的没说要和她离婚?! 郑晴寒莫名其妙地额头汗下。 她眼神晃动了片刻,脸色微妙。谈时墨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却见她的脸像调色盘一样变了数个颜色之后,突然慢慢地将猫放到地上,然后扑身过来,风驰电掣地抬起纤纤玉手—— 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带,向前勐地一拽。 谈时墨被她勐地拽过去,电光石火间只来得及单手撑住地板。郑晴寒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缓缓眯起眼睛看他,眸中凶光毕露:「挖语言陷阱耍我玩是吗?以为我不敢直接上手掐你脖子?你留遗书没有,没有的话我就先把你掐死,然后带着辰辰争家产去,不把谈氏折腾散不罢休。」 他们的脸现在离得极近。谈时墨稍稍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 那里面因燃烧着熊熊怒火而明亮熠熠,显出强烈的勃勃生气,和郑晴寒本人一样,夺目到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谈时墨表情平静,仿佛很可能下一秒就被妻子掐死的人不是自己,平淡地说:「随你折腾。」 郑晴寒:「……你人还没入主,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装大方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也就是这种感觉了。郑晴寒无趣地松了松手,不快地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因为当时没明确说离婚,这段时间越想越不爽,今天一定要旧事重提再说一遍?别告诉我你当时没有默认的意思,过去这么些天,你要是想澄清,不可能等到现在吧。」 谈时墨应了一声,这次没有沉默以对,答得很痛快:「我当时确实没有异议。」 那不就得了。郑晴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突然听见他声音清浅地补上了下半句。 「因为觉得你迫不及待想离婚,结束这段对你而言等同于累赘的婚姻。」 郑晴寒一怔。 「你为什么这么想?」郑晴寒意外地问,「我没这么说过吧。」 谈时墨看着她:「你有这么想过吗?」 郑晴寒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谈时墨很浅地勾了下唇角,不带任何笑意。 「我比你想像的更了解你。」 郑晴寒表情尽敛,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所以我一直不太愿意和你有过多接触。」她感慨着说,「你懂的吧?你有时候真的蛮可怕的。我对你一直抱有高度警惕,生怕哪天就被你坑得满盘皆输,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谈时墨本来表情一直都很正常,听到这里,却突然皱了下眉。 「打断一下。」他说,「我刚才就想说了,郑总,你对我是不是一直有点误解。」 呃。郑晴寒茫然地将自己刚才的话过了一遍:「有吗?我怎么没觉得,都很精准吧。」 「你似乎一直在误解我是个。」谈时墨斟酌了一下用词,「当代陈世美。」 郑晴寒:「……」 郑晴寒也斟酌了一下,而后客气地问:「怎么,原来你不是吗?」 谈时墨显然因为她实际上不怎么客气的质疑而有点无奈,不过还是看着她,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想过离婚。」 第47页 郑晴寒看着他,短暂地恍了下神,突然意识到,他可能说的是真话。 这让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难得生起一种无措的感觉。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问:「没那个意思的话,你怎么不澄清?」 谈时墨沉默片刻,说:「如果你一心想要离婚,我不会拒绝。」 「你……」 「我不想恩将仇报。」谈时墨淡淡地说。 郑晴寒一怔,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之前谈时墨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能娶到她,是他那时的人生里唯一称得上幸运的事。 因为是幸运,所以觉得她对他是有恩在的吗……郑晴寒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好像自己莫名做了一回什么负心汉,辜负了人家一直以来的一片好意。 她僵了一下,将这种莫名的既视感抛到脑后,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原来是这样?那一直以来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报恩的想法可能是好的,不过实际上我也没享受过什么切实的好处,这样的话,也不能算是我欠了你的人情吧。」 谈时墨沉静地颔首:「确实没得到过什么好处。」 这人心里有数就好。郑晴寒松了口气,觉得多少轻松了一些,摆脱了那种重担在身的压迫感。她正心有余悸着,忽而听见谈时墨悠悠地开口。 「所以五年都熬过来了,不打算享受一下投资的回报,得到一些切实的福利吗?」 ……啊? 郑晴寒还攥着谈时墨的领带,随着对话的进行,手上的力道已经松开,不过一时忘了放,还捏在手上。谈时墨和她离得本就很近,现在稍稍压低身体,几乎是和她鼻尖碰着鼻尖,郑晴寒甚至觉得从他眼底看到了些许循循善诱的感觉,又怀疑自己眼花。 她疑惑中带着警惕地看着谈时墨,听他分析着当下现状:「郑氏现在处在继承人争夺的关键时期,你赢在能力,郑庆和赢在有老爷子支持。如果有谈氏给你保驾护航,你接下来的路就要好走得多,甚至不用额外做些别的什么,只要等着老爷子没有再插手的能力就可以,稳操胜券。」 郑晴寒本来因为他前面的一系列话,眼中真的闪过几分动摇,但听着他后面关于郑氏的分析,摇晃的眸光却渐渐不再晃动,重新明晰坚定起来。 她眨了下眼,弯起唇角,朝谈时墨露出一个难得平和的笑脸。 她长得明艷,笑起来也往往气场全开,总是带着意气风发的神采飞扬感。像这样温和得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的莞尔,谈时墨从没见过。他的声音停下,却在她的微笑中,心无声地一沉。 「多谢,我现在开始相信你没什么恶意了。」郑晴寒轻松地说,终于放开他的领带,自行站起身来。 「如果把你的方案拿去进行风险评估,一定是最安全最稳妥的那条。不过对于我来说……危险性比其他的任何方法都高,高到我不能接受。」 她唇角的笑容更大,用力唿吸了一下,像是要把心中最后的那一点侥倖都抛掉,镇定地说:「说起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说郑庆和是蠢货,但从来没说过羡慕他有爷爷护着吧?」 谈时墨没说话,郑晴寒早有预料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自问自答。 「因为我曾经也是有人护着的,我爸爸对我很好。但是后来他说走就走,留下十五岁的我和一个只会哭的妈妈,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指望着依靠别人来站稳脚跟,是不可能站得牢靠的。我知道你可能是个好人,但是。」 她朝谈时墨扬起一边眉毛,潇洒地勾起一边唇角:「谈总,大家互为商业竞争对手,过度的信任是种伤害。我自己的事业,输赢我都任命,谢谢你的好意。」 谈时墨沉默地看了她很久,在她挥了挥手,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 他问:「这就是你没有执意让辰辰姓郑的原因吗?」 郑晴寒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不是。」她说,「我可以不说理由吗?」 谈时墨看着她:「你的自由。」 郑晴寒唇角弯了弯,觉得和这人还是有一些日积月累的默契,交流到底比和其他人来得简单。 说起来。郑晴寒没立刻将头转回去,上下打量了谈时墨一眼,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你今天的说话量大幅度超标了啊,多得像被魂穿一样。」 谈时墨果然没有执着于刚才的话题,只道:「怕以后没机会再说了。」 郑晴寒眨了眨眼,不由莞尔:「你不是把五年的话都积攒在今晚了吧?早问了多好。」 「我也是最近才领悟到一点和你好好沟通的技巧。」谈时墨清淡地说。 郑晴寒不服道:「什么叫领悟和我的沟通技巧?好像之前我不会说人话一样。」 谈时墨看了她一眼,郑晴寒无声一噎。 可能……大概……之前确实和他互相阴阳怪气比较多吧。防备太深,确实很难好好交流。 算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都已经变得不重要。郑晴寒耸耸肩,打算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交心,一个人上楼,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蓦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谈时墨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是立时一怔,客厅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辰辰安静地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小小的身体半边隐在栏杆后,无声地望着他们。 第48页 他那双遗传自谈时墨的眼睛乌黑沉静得过分,在月光浸染的客厅里并不能看得太分明。只是为什么,明明看不清楚,却好像能对他周身那么浓重的孤独和难过感同身受呢。 郑晴寒的心仿佛瞬间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脑海中短暂的一片空白之后,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走上楼梯,边走边脱下外套,把衣服罩在儿子的身上,抬手摸摸他的脸颊:「辰辰怎么还没睡?在这里站多久了,也不多穿件衣服。」 辰辰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不知道将刚才的话听进去多少。郑晴寒由衷祈祷他是刚出来就被发现,没在这里站太久,对现在的复杂情况一无所觉。 她看着儿子,听见他说:「爸爸妈妈最近好像不忙,每天都会回家来住。今天晚上没看到你们,我就想多等一会儿。」 郑晴寒心中一片柔软,笑着点点头:「今天爸爸妈妈去你外公家吃饭,回来得晚了点。下次不用等,乖乖按时睡觉。你看你,脸都被吹冷了,赶快回房间去。」 她的外套不是修身的款式,略长,披在一个四岁的孩子身上时,衣摆直垂到地上。辰辰在原地站着,安静地仰起脸看着她,对身上的衣服恍若未觉。 「妈妈。」他轻声问,「……你在乎吗?」 郑晴寒被问得愣了:「……什么?」 辰辰抿了下唇,眼睫无声地垂下,很轻地说:「穿没穿外套,冷不冷,很重要吗?你明明已经不想要我了。」 郑晴寒刚才和谈时墨有来有往地交锋了好一会儿,哪怕坚定的想法短暂动摇过,也并没有让自己处于什么下风。 然而在这一刻,眼前这个小小的男孩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有种天塌地陷,摇摇欲坠的感觉。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在内心强烈的惶然中,几乎有些狼狈地立刻开口:「辰辰怎么会这么想?就算和你爸爸不继续在一起,我也依然是你的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辰辰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看她。作为一个四岁的孩子,他看起来乖巧得过分,没有哭闹,也没有发脾气,他懂事得被所有人夸奖,在这样的时刻,也只是沉默着垂头,没有分毫任性的意思。 他沉默了半晌,才说:「家里的阿姨以前总这么说。」 郑晴寒顿时一怒:「她们在背后胡乱议论咱们家的家事?是不是之前已经辞退的那四个,我这就去和家政公司投诉——」 「我不愿意相信。」辰辰说。 郑晴寒话音勐地一停,辰辰抬起头来,看着她。 「但是好像现在不相信也不行了。」他说,努力地弯了弯唇角,尽量让自己笑着说话,「妈妈,如果从这个家离开,你能开心一些,那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郑晴寒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唿吸一窒,这个瞬间哑口无言。 她鼻尖难以遏制地泛酸,几乎像是被人迎面重重地打了一拳。 谈时墨踩着楼梯上来。他步履依然平静,郑晴寒尽管沉浸在满心酸涩中,依然莫名听到了这个声音。她红着眼圈转头看过去,谈时墨来到她的身边,同样在辰辰面前蹲下,和他视线齐平。 他对抿着唇的小男孩说:「妈妈不会开心。」 辰辰望着他,谈时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髮,平静地说:「只是因为现在过得很艰难,压力很大,不想再继续让你生活在这种不健康的家庭环境里,才想着退一步对所有人都好。她当然永远是你的妈妈,会经常来看你。辰辰以后和爸爸一起生活好不好?爸爸会好好照顾你。」 辰辰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 这下谈时墨的手也顿住,眼中浮现出意外的神色。 郑晴寒赶紧开口,用上自己全部的真诚,急迫而恳切地说:「辰辰想跟妈妈一起生活吗?太好了,妈妈求之不得,以后让妈妈继续照顾你好不好?」 辰辰看着蹲在他面前的父母,很轻地嘆了口气,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怎么形容这个表情呢……失落,黯然,灰心。郑晴寒从没想过,这么小的孩子脸上也能出现这么……这么不堪重负的表情。 「我不想拖累你们。」辰辰慢慢地说,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吐,仿佛说出每一个字都极耗力气。他的条理很清楚,这番话显然不是未经思考的一时冲动之语。 「你们可能,离婚之后,都能生活得更好……我好像,从出生的时候,就是不被期待的。所以,我不想……不想永远当一个累赘。」 他想了又想,迟疑着问:「我以后,能和小叔一起住吗?小叔说我很招人疼,小婶也说很喜欢我,上次还说要给我介绍个玩伴。他们还没有孩子,也许会欢迎我过去。」 他说的小叔小婶是谈时凯和穆湛秋,两人其实也并没有经常来登门拜访,但大概是因为他们日子过得很热闹,给辰辰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饶是向来处变不惊的谈时墨,依然被这个答案弄得无言以对。父子俩沉默着互相对看,谁也说不清自己下次开口时想要说什么。两人无声地对望了一会儿,一双手突然探过来,将辰辰的视线移走。 辰辰朝旁边看过去。郑晴寒双手捧住他的双颊,深吸一口气,认真而坚定地说:「辰辰不是累赘,不是从出生起就不被期待。我和你爸爸做得不够好,但是我们都很爱你。你和别的小朋友一样,都是爸爸妈妈期待的结晶,也被期待关爱着长大。」 第49页 辰辰眨了眨眼:「你们不是商业联姻吗?她们都说你们没感情。」 郑晴寒觉得和儿子讨论自己和谈时墨有没有爱这件事有点奇怪。但她也知道,就像谈时墨刚才面对的情况一样,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再说了。 她深吸口气,克制着自己的不好意思,郑重地说:「孕育你的时候……」 她的话说到一半,谈时墨在旁边适时帮她补充了后半句话。 「是带着期待和嚮往的。」 郑晴寒无声地抿唇,声音很低地应了一声,眼睛却还看着辰辰,务必让他明白双亲的坚定。 她和谈时墨没说假话。那时他们刚结婚,她对上郑庆和,又一次在老爷子过分的偏帮之下,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暗亏。只是这次和以往都不相同,她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身边有了一个立场一致的战友。这个人能在自己被无理指摘,亲生母亲都劝她大度的时候,旗帜鲜明地帮她说话。 她那时是真的在想,和这个人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应该是件能让人感到放心的事情。 可惜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让她很快意识到,对任何人都不应该过分信任。那个晚上在心底悄然生出的脆弱信赖,很快摇摇欲坠,然后分崩离析,消弭于无形。 但他们的孩子,就是在那个她心神动摇的夜晚,情难自禁处意外到来。如果说辰辰的降生是种命中注定,那在和他缘分落定的那个瞬间—— 她感受着紧密相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确实对孕育和他共同的孩子,心怀期待过。 第21章 .插pter 21一直耀眼下去…… 辰辰的视线在父母脸上来回巡梭,确认着他们这番话的真实性。 面对着他将信将疑的眼神,夫妻俩齐齐上阵,围着他说了好半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言辞恳切信誓旦旦,就差指天誓日地赌咒他不是什么不被欢迎的累赘,否则就让对孩子说谎的父母双双吞针,永世不得翻身。 辰辰在听了好半天后,姑且算是初步相信了他们的说法,不再提要去当小叔的儿子这回事,只犹豫着问:「那……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离婚吗?」 郑晴寒和谈时墨对视一眼。 作为主动提出离婚的人,郑晴寒自觉地担负起了和儿子沟通的重任,抬手摸了摸儿子的侧脸:「辰辰,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婚姻是很复杂的。不是勉强在一起,就会得到幸福。」 辰辰表情严肃地和她进行着平等的沟通,十分有逻辑地反问:「可是爸爸刚才还说,你们离婚的话,也没有新的幸福在等着。」 郑晴寒:「……对,这话也没错。所以你看,爸爸妈妈都是很可怜的,日子都没有过得很开心,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这就是大人的无奈之处。」 辰辰思索片刻,不是很理解地摇了摇头。 「既然也没什么可着急的,那你们继续像现在这样不也可以吗?」他困惑地问,「你们离婚的话,孩子是不是要一边一个?我不想和咪咪妹妹分开。」 郑晴寒看了眼楼下小小的一团:「这个……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她和谈时墨又不是缺钱,别说一只猫,一百只猫都养得起。 辰辰愣了一下,看着她,确认了一遍:「不分开?」 「对。」 「那我和爸爸呢?」 郑晴寒看了谈时墨一眼:「不分开。」 辰辰眨了眨眼:「那我和妈妈呢?」 郑晴寒生怕他又以为自己被抛弃,毫不犹豫地回应:「也不分开。」 辰辰愣了一会儿,嘴巴突然张成o型:「你们不离婚了?!」 郑晴寒:「……啊?」 她刚才有表示出过这个意思吗?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郑晴寒想要出言否认,但看着儿子难得的失态和显而易见的惊喜,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感觉。她定了定神,刚要澄清,却见儿子飞快地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同时抱住了她和谈时墨。 郑晴寒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太好了。」辰辰放心地说,语调逐渐上扬,露出难得的轻松,「爸爸妈妈,虽然你们都忙,不常回家,但是我还是……不想和你们分开。」 他磕巴了一下,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很不习惯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十分不好意思,抬头抓住自己身上披着的妈妈的外套,有点不自在地说:「我回去睡觉了,爸爸妈妈晚安。」 说完后就飞快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留两个大人在原地对视了一眼,谈时墨站起身:「我去看一下。」 郑晴寒无声地点点头,谈时墨站起身,跟在儿子身后,走进了他的卧室。 卧室里没开灯,辰辰坐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披着郑晴寒的外套。他双眼放空地抱着膝盖出神,听见门口的响动,这才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谈时墨回身将门关上,平静地说:「开灯可以吗?」 辰辰犹豫了几秒,声音很低地说:「可以不开吗?」 「可以。」 谈时墨将放在开关上的手放下来,朝儿子走过去。坐在床边,借着隔着层窗帘的暗淡月光,看向儿子的脸。 「但是会很暗。」他说,「不怕黑吗?」 「不怕。」辰辰说,「我习惯了。」 第50页 他和郑晴寒工作都忙,孩子从小就是保姆照顾,三岁的时候开始自己睡,到现在确实是已经习惯了。谈时墨颔首,轻声表扬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你这么勇敢。」 辰辰的目光好奇地望过来:「……爸爸小时候会怕黑吗?」 「会。」谈时墨摸摸他的头髮,清淡地说,「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你爷爷那么不喜欢我,所以总会和他顶嘴,然后就会被关在房间里禁足。会害怕,但是又不想服软,那个时候过得很辛苦。」 「后来呢?」辰辰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谈时墨顿了顿,很轻地弯了下唇角:「后来知道你爷爷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了。」 「是因为那个叫谈逸的叔叔吗?」辰辰小声问。 「不全是,总之不管他喜欢谁,唯一不会喜欢的就是我。」谈时墨说,视线悠远,「我在八岁那年明白了这点,那个时候大概就已经在想,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再经歷这些乌烟瘴气的糟心事,要让他明白自己是被看重的,不用时刻担心会被自己的父亲厌弃。」 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是我做得不好,这点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辰辰愣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不用。」他低声说,「爸爸,我刚才……那么说,是不是特别伤你和妈妈的心?」 谈时墨轻声说:「有点。」 辰辰低下头,手还放在郑晴寒外套的衣角上,手指无声地收紧。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只是不想你和妈妈分开……其实我知道的,你们都对我很好。虽然你们不常回家,但是无论是你还是妈妈,都在很努力地想让我好好长大。」 会给他请最好的保姆和老师,上最好的兴趣班,提供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他即使在自己的贵族幼儿园里,依然是最众星捧月的那个;也会在意关于他的大大小小每一件事,但凡他头天晚上装出个头疼脑热,当晚准有个人出现在他的床边,第二天早上和他一起吃饭。 他一直知道他的父母可能不是太相爱,但一定都是爱他的,他一直知道。 辰辰又嘆了口气,他这一天总在嘆气。 「我就是……就是还想要更多。」他有些内疚地垂着头,小声说,「像别的小朋友那样,能经常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也想你们关系变得好一些,不用每次一起出现时都、都演戏。」 他是近期才系统地了解到演戏是什么意思,在家教老师的教导中,很自然地领会了一直以来爸爸妈妈的互动为什么会让他看着别扭。 谈时墨有一段时间没说话,辰辰紧张地抿了抿唇。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爸爸?」他小声问。 谈时墨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稍稍敛眸,声音很轻地说,「贪心是人之常情。」 . 谈时墨在儿子房间里逗留了片刻,出来的时候,看到郑晴寒竟然还没从走廊上起身。 不仅没有起身,还直接靠着栏杆坐下了。后背倚在栏杆上,仰着脸,视线定在虚空中的一点,安静地想着什么。 她很少有看起来这么文静的时候。谈时墨走进了一些,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 「你的眼圈还是红的。」他说。 是吗。郑晴寒抬起手碰了碰眼睑,唿出口气:「一直想哭又哭不出来,就这样了。太久没真哭过,我已经忘了该怎么哭了。」 眼泪太没用,她要记住的事太多,就将这个忘了。 她放下手,闭合眼睑,缓解着自己的疲倦,无声唿出口气:「辰辰睡了?」 嗯。谈时墨简单地应了一声,越过她去到一楼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上来,将一个易拉罐放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和她并排靠着栏杆坐下。 两人都不常喝酒,更别说在这样的地点,和对方一起共饮。郑晴寒拿起易拉罐时先扫了眼啤酒罐上的保质期,语带怀疑:「家里还有啤酒?都没见你喝过,会不会过期了。」 郑晴寒自己的酒量相当不错,不过都发挥在了生意场上,自己在家时连红酒都很少喝,又不是酒局上还没喝够。她隐约知道谈时墨酒量也还可以,不过也只是一个草草的了解。他们之前的五年婚姻,过得像两个部分相交的圆,潦草的交集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各有各的生活。 「怎么可能过期。」谈时墨看她一眼,「又不是我放的。」 倒也对,冰箱里食材的新鲜度主要由家里的保姆负责。郑晴寒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可,确认啤酒确实还没过期之后,拉开易拉罐拉环,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在想什么?」谈时墨随意地问她,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回答。 郑晴寒弯着唇角晃了晃啤酒罐,幽幽地说:「在想我这个人是不是活得太失败了。上有老爷子跟郑庆和对我虎视眈眈,防我像在防洪水勐兽;下有亲儿子表示累觉不爱,说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仔细一想,事业家庭爱情,我竟然没有一项真的有做好,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在瞎忙什么。」 「就算是现在事事不成的情况,也是努力了很久才维持住的现状。」谈时墨说。 郑晴寒蓦地失笑:「谈时墨,你这么揭短,很容易把天聊死的。」 情况就是这样。就这么个一事无成的烂摊子,也是她十五岁起奋斗至今,好不容易才打拼来的成果。郑晴寒自嘲地弯着唇角,手撑着地板,又喝了口酒。 第51页 「唉,感觉哪里出了问题,又不知道找谁去说。要是让老爷子和郑庆和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准录下来发在公司群里,让我颜面扫地。」 她胸有成竹地分析,慢悠悠地晃着易拉罐里的液体:「至于我妈嘛……她大概又要说,我当初就应该听她的话,放弃争什么郑家的家产,听从老爷子安排,嫁给一个郑家的合作伙伴,当无忧无虑的阔太太,给老公生一个继承人出来,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等等。郑晴寒突然皱眉,狐疑地嘀咕:「怎么感觉后半段和我现在的人生差别不大……」 会不会她就是走错在这步,其实应该一直单身着,把虚无缥缈的爱情家庭都甩开,心无旁骛地一心搞事业,这样才是通往成功的不二法门?郑晴寒陷入思索。 她没思索太久,因为谈时墨很快纠正了她的想法:「差别很大吧。比如按你妈妈的意思,当初你就该和谈逸结婚,而不是我。」 哦,这倒是。郑晴寒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对,所以还是不能听她的,不然看谈逸那个样子,我当初要是和他在一起,现在会被你一併打击报復到死吧。」 谈时墨很轻地笑了一声:「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也不是……哦,我是不是也不应该这么看你。」郑晴寒反思了一下自己,而后摇了摇头,「人生还真是蛮奇妙的,我也想像不出当初如果真有一念之差,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是啊。谈时墨平静地说:「如果五年前你没和我联姻,转头选择了谈逸,那我爸也未必会对我投鼠忌器,给我自由发展的喘息时间。说不定你会比现在更早当上谈家女主人,然后依託着谈家的资源,在郑家的继承人内斗中脱颖而出,早早大权在握也说不定。」 郑晴寒斜睨他:「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的?这个假设听起来不错,不过也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假设而已。有的人天生就会是赢家,无论当时的处境有多艰难,最终都会翻盘获胜,比如你。」 「你不是?」谈时墨问她。 郑晴寒怔了一下,无声地笑笑。 「……我曾经以为我是。」 实际上又是什么样呢。每个人都天生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超级英雄,但这个世界上的英雄是很少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明白这点。 就像她,也是在今天才突然发现,她在面对难关时,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毫无办法。 没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她没领会过,也没有学会,现在束手无策。 郑晴寒喃喃地说:「我也差不多要开始接受自己的平庸了。」 谈时墨在她旁边放下了易拉罐。 很清脆的声响,独属于空罐。郑晴寒看过去一眼,惊讶于他的喝法:「喝这么快?像在喝闷酒似的。你还要新的吗,要的话我下去拿。」 谈时墨没回答她的话,只转过头来看她。 而后忽然俯身,朝她靠近过来。 郑晴寒一愣,闻着鼻尖萦绕淡淡的酒气,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迟疑道:「你别告诉我,其实你酒量超差,在外面的游刃有余都是装的……」 谈时墨依然没理她,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突然抬起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被动陷入黑暗的感觉有点奇妙。郑晴寒顿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拉下他的手。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上时,听见他终于开口,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偏低,仿佛呢喃的耳语。 他说:「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现在的这幅样子。」 郑晴寒愣了一下,在黑暗中茫然地眨了下眼,眼睫轻扫过他的掌心:「我现在……什么样子?」 「士气低落,黯然伤神,自我怀疑,强笑硬撑。」谈时墨一口气说了一串形容词,每一个都微妙地很打击她。 郑晴寒听得直皱眉,扯了扯嘴角:「这话说的,还不允许我偶尔心情差一些啊?除非是从来没受过挫折的天之骄子,否则人怎么可能一直斗志昂扬、战意不息的?」 「我印象里的你就是这种人。」谈时墨轻声说。 郑晴寒忽地沉默下来,贴着他手背的指尖没动,就那么放在上面,没有将他的手强行拿下来。 「精力旺盛,好胜心强,特别要面子。」谈时墨慢慢地说,「是郑家千疼万宠的大小姐时是这样,父亲突然去世后被其他人明里暗里非议时也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头都昂着,不能容忍让任何人看笑话。永远气势汹汹地向前走,意志坚定,一往无前,没人能让你屈服,现实也不能。」 郑晴寒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笑:「人长大后都会变的。」 谈时墨沉默了好一会儿,郑晴寒几乎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突然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五年前我娶你的时候在想,如果我能让这个耀眼的人一直耀眼下去,就好了。」 郑晴寒怔了怔,手指收紧,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她探究地盯着谈时墨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问,只说:「我也只是偶尔没电一下,睡一觉,明天又是生龙活虎的女魔头郑总,你其实不用这么煞费苦心地激励我。」 谈时墨说:「我不是要激励你,只是觉得,逃避问题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废话。郑晴寒扬眉:「那肯定的,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逃避这两个字。」 第52页 嗯。谈时墨点点头,问她:「辰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郑晴寒沉默了一会儿,两人无声地对看。 良久后,郑晴寒将脸撇到一边,唿出口气,难得露出一点茫然。 「我其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低声说,「我大致能明白辰辰想的当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一家三口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小孩,就算是像康云珊那样,能集家里万千宠爱于一身,好像也和常规意义的正常家庭不一样。我有点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不是说有钱的家庭里就没有亲情,但是客观上讲,她还在郑氏奋斗一天,就不可能像正常家庭的妈妈一样,每天准点下班,给老公儿子洗手作羹汤。 这是一种简单的取捨,就像谈时墨说的那样,能做饭的妈妈有很多,但能拿下郑氏百分之八十多业绩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放弃自己的特殊,泯然众人,这客观上并不明智。 她和谈时墨结婚五年显少回家,除了可以避嫌的因素外,也确实是工作繁忙。她虽然另有个自己的公寓,不过睡公寓的时间绝对没有睡公司多。 难道辰辰想要的,其实是像方茹一样的那种,以眼泪和柔弱当武器的女人花? 郑晴寒目光迟疑。 谈时墨注意到她的面色变化,皱了下眉,提前一步开口:「辰辰想要的肯定也不是你妈妈那样的,你不要走入另一个极端。」 ……好的,提醒得很及时。 当妈太难了,感觉比当郑氏的总经理难十倍。郑晴寒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嘆着气说:「总之……慢慢来吧,既然辰辰需要,那我肯定要做到,我是他妈妈,这也是我的责任。」 责任感太强的人,就是会像这样,什么都想做的尽善尽美,所以总在勉强自己。 谈时墨看了她一会儿,话题一转,突然八竿子打不着地问:「你要找的男主角,找到了吗?」 郑晴寒茫然地看了他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男主角是指什么。 她在酒吧里信口胡诌的那个继承者…… 提到这个事情,郑晴寒还是有点理亏的,尤其是在知道了谈时墨实际的想法后更是如此。她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干笑一声:「……那之后一直在忙,项目暂时停了,择日再行启动。」 谈时墨简单地颔首。就在郑晴寒以为已经交代过去之后,突然看见他站起身,做出副结束这次谈话的架势,却又在离开之前低头,平静地说:「上一个片场的事还没处理完毕。既然郑总打算好好善后,那依我看,开下一部剧的时间还遥遥无期。投产比太低,新项目不如趁早放弃。」 郑晴寒:「……」 这人几个意思啊?!郑晴寒瞪着谈时墨的背影,视线灼热得仿佛要将他的后背烧穿,刚才萦绕在心中的怅惘和无奈转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勃勃怒气,久久不能平息。 . 谈时墨没再处理工作,回主卧后按部就班地洗漱,很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休息。今天发生了不少事,即使是他,也需要在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将这些事情再次重现,细细体会分析。 他将这些事情逐一理顺,而后顺其自然地转入浅眠。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旁边的被子被掀开,郑晴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睡了吗?」 谈时墨闭着眼睛开口:「睡了,晚安。」 「没睡就起来!」郑晴寒没好气地说,把他那边的被子也掀了一下,而后晃着他的肩膀,把摊开的笔记本怼在他脸上。 「快看,我刚才紧急制定的几个亲子互动可行性方案!」郑晴寒斗志昂扬地说,又露出了她特有的那种踌躇满志与自信满满,「我仔细考虑过了,和辰辰重新建立理想性亲子关系应该不算难!毕竟初始好感度不低是不是?不过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需要你一起配合。看这里,你要做的是……」 「睡觉。」谈时墨睁开眼睛,把凌晨两点还坐在床上发表演讲,情绪过分慷慨激昂的妻子拉下来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说,「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怎么一点事业心都没有呢这个人!郑晴寒一个没防备,被他拉进怀里,气恼地用手里笔记本拍了他一下,颇有一些工作狂面对懒散下属的恨铁不成钢。 但直到真的躺在床上,郑晴寒才在身体剎那间涌上来的疲惫与倦意中,突然发觉自己也很累了。于是有点别扭地又象徵性挣扎了两下,很快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后,唿吸很快变得轻缓绵长,在这个让人莫名觉得安心的怀里,沉沉地坠入梦乡。 第22章 .插pter 22贪心是人之常…… 郑晴寒放松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原地满血復活,生龙活虎地从床上爬起来,誓要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继续。既然辰辰对现在的家庭情况不满意,那就努力到他满意为止。虽说正常来讲,事业和家庭很难同时兼顾,不过郑晴寒觉得她未必不行,因为她又不是一般人。 不就是花式满足需求吗,纵横商场的女魔头郑总没在怕的! 她还特意把闹钟调早了半个小时,在谈时墨诧异的注视中,和他一起起床穿衣服。谈时墨一边系领带,一边疑问地看她一眼:「早起有事?」 「我打算给辰辰做一顿早餐。」郑晴寒很有斗志地说,一边系扣子,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妈妈是要给孩子□□心早餐吧?我昨晚紧急搜索的。」 第53页 谈时墨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郑晴寒眉头一皱:「看我干什么?」 「你妈妈会给你□□心早餐?」谈时墨提出疑问。 当然不会。郑晴寒扯扯嘴角:「你以为她是个好妈妈?从我有记忆开始,对她的印象就没和厨房这两个字有过任何关系。我爸在时她是开心地去美容院和买包,我爸走之后她是忧郁地去美容院和买包,总之除了保养和包装自己,其他的事情几乎都没做过。」 所以郑晴寒在思考怎么才能做一个好妈妈时,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和方茹有关的一切,觉得和她沾边的所有因素都是百分之百的反面教材。 谈时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没有说话。郑晴寒愈发觉得不对,警惕地看回去,狐疑而不悦地问:「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做不到?」 也没有。谈时墨沉吟了一下:「冒昧问一句,你是打算做什么?」 先从简单的做起吧。郑晴寒想了想:「烤吐司,煎蛋,培根?」 哦。谈时墨点点头,淡定地说:「那我建议你把身上的这套衣服换掉。」 这套衣服怎么了?郑晴寒低头自视:「有什么问题?今天要和一个法国公司见面,我是特意穿成这样的,看着既正式,又有时尚感。」 「衣服上如果溅了油点的话,是对合作方的不尊重吧。」 怎么会溅到油点。郑晴寒白了他一眼:「你也太夸张了,我只是去煎个蛋和培根而已,根本用不到多少油,哪里就会倒霉溅到。」 谈时墨抬了下一边眉毛,不置可否。郑晴寒自觉说服了他,满意地一鼓作气下楼做饭,而后在五分钟后,尖叫了一声,恼火地上楼换衣服。 怎么说呢,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一点点油,也能崩得那么高…… 衣帽间里根本没有做饭场合该穿的衣服,都是去公司穿的正式外穿款式。郑晴寒在里面选了一会儿,索性没换衣服直接下楼,决定可着这一件衣服溅油,反而更好处理一些。 谈时墨对此没发表什么评价,不过他也没将视线移开,就这么坐在餐桌旁,遥遥围观她和一众厨具斗智斗勇。旁边的保姆张姨急得团团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觉两个主人家一个完全沉浸其中,一个看得饶有兴趣,无奈地长嘆一口气,躲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谈时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在她第三次被飞溅的油点烫得勐一缩手时,终于开口。 「煎培根不用放油,里面有油脂。你之前几次的油温也烧得太热了,培根从冰箱里拿出来后有点水汽,遇到油后很容易溅出来。」 不早说?忙得灰头土脸的郑晴寒转头,怨气颇重地瞪他一眼:「你会做饭?」 「我又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种人,会给自己做个饭不奇怪吧。」 这说得倒也没错。郑晴寒没关心过他有什么技能,不过顺着他的话想一想,觉得倒还是挺合理的。毕竟谈家那样的情况,怎么说呢……男孩子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不像她家,把郑庆和当个继承皇位的宝贝似的。 她把自己垂落在颊边的碎发挽回耳后,也没说要他帮忙,把平底锅里的油倒出去,换了片新培根重新煎。 谈时墨看了她忙碌的背影一会儿,收回视线,看到自家儿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怀里还抱着小猫,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他的双手上,肚子均匀地起伏,似乎来是睡着了。 难怪今天在楼下没见到。谈时墨抬了下眼,问儿子:「怎么是和猫一起下来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它趴在我的房间门口。」辰辰说,摸了摸小猫的后背,「张阿姨说是她把猫抱上来的,她早起买菜时发现小猫一直在扒楼梯,似乎想往上爬,不过还太小了,上不去台阶,但是爪子一直在往上探。她就把猫抱上了楼,然后看到它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到我的门口趴下。」 辰辰将小猫放在桌上,充满期待地问:「咪咪妹妹是不是已经认识我了?」 这么小的猫,已经会认人了吗?谈时墨想了一下,理性地说:「不一定。不过动物的嗅觉一般都很灵敏,是你把它抱回来的,你的气味应该让它觉得安全。」 真的吗,他身上有气味?辰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没闻出什么味道来,疑惑地拿出自己的养猫备忘录,把这条新知识写到了上面。 郑晴寒在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大功告成,亲自端着自己忙碌了半小时的大作,笑容满面地走向餐桌,将盘子放下,尽量自然地问:「都到齐了?来吃早餐。」 母子两个视线短暂地对视,因为昨晚的事情,心里都有点不自然。辰辰有点紧张地不自觉坐直,郑晴寒心里一嘆,面上佯装什么都没发现,笑着说:「今天早上吃吐司培根煎蛋和牛奶。辰辰刚抱过咪咪吧?接触过小动物后要再洗一遍手才能吃饭。」 好。辰辰乖巧地应了一声,跳下椅子,跑到卫生间里重新洗手。洗完之后回到餐桌上,情绪也变得自然了一些,拿起刀叉之前,好奇地看了眼妈妈。 「今天怎么是妈妈端着早餐出来,不是张阿姨?」他好奇地问。 刚才他过来时眼里只有小猫,没往厨房看,也就没发现自己的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端牛奶过来的张阿姨刚要张口提醒,郑晴寒摆摆手,制止了她的主动揭秘,只笑着说:「辰辰来尝尝今天的早餐怎么样,合不合你口味。」 第54页 哦。辰辰叉起一口培根送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严谨地皱到一起。 郑晴寒一怔,见他缓缓地咀嚼了好多下,终于咽了下去,绷着小脸,困惑地说:「今天的培根好像比平常咸……」 是吗?郑晴寒自己也叉起一块,嚼了几口,面色也微妙起来。 怎么说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是因为她煎得太老了,又难嚼又咸,完全煎毁了培根原本的风味。 郑晴寒缓缓放下叉子,心情复杂。 她之前其实一种有一种谜之自信,觉得自己干什么都很行,如果暂时还没做过,一定只是因为不想,而不是因为不会。 结果现在竟然连一个小小的煎培根也搞不定,让她觉得非常丢脸。 尤其是在其实会厨艺的谈时墨面前…… 郑晴寒默默地撇开脸。 辰辰不知道今天早上的主厨其实是自己的妈妈,还在困惑地进行求证。他又叉起一块培根,递到咪咪面前。咪咪鼻尖耸动了两下,睁开眼睛看了看,而后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头埋进爪子里。 辰辰陈述结果:「咪咪也不喜欢吃。」 郑晴寒:「……」 有这么黑暗料理吗,猫都不吃啊?! 谈时墨全程旁观,看了眼郑晴寒饱受打击的表情,说了一句公道话:「咪咪来家里后一直没怎么吃过东西,它的反应不能用来佐证这块培根的烹饪水平。」 也对。辰辰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说法,随即疑惑道:「爸爸你觉得还可以吗?」 谈时墨盘子里的培根已经剩得不多,听见儿子的问话,他又叉起一块,表情平静:「还可以。没到焦煳的程度,佐吐司吃别有风味。」 郑晴寒长嘆一声,拿起了叉子。 「张姨,给辰辰重做一份端上来吧。」她对张姨说。张姨领命地点点头,进了厨房。郑晴寒转向儿子,拉过他面前的盘子。 「今天的早餐是妈妈做的,第一次动手,火候掌握得不太行,你等下吃张阿姨做得那份。」她对儿子说,将自己的盘子空出一半,就要把儿子盘子里的食物叉过来,「这份我自己……」 她的动作还没做完,面前的盘子突然重新被拉远。 她顿了一下,抬起头,辰辰的手正朝前伸,似乎是想把盘子抢过来。但他的手没谈时墨动作快,谈时墨刚好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动作自然地将儿子的那盘拉了过来。 他恍若未觉地叉起一块吃下,仿佛才意识到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一样,抬了下眼,云淡风轻地说:「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郑晴寒:「……」 这人自己伸手过来拉了波存在感,竟然还要别人不用管他…… 辰辰:「……」 他倒是有得吃才行啊?辰辰盯着被爸爸抢走的那盘妈妈自制早餐,突然对爸爸十分怨念。 张阿姨手脚利落,很快重新做了份早餐端过来,没让餐桌上诡异的气氛持续太久。辰辰吃着合口味的新早餐,却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爸爸面前的空盘子。郑晴寒以为这孩子过分懂事,现在是在纠结刚刚的耿直发言有没有伤到她的自尊心,于是摆了摆手,开口澄清。 「确实是第一次自己动手,经验不足,以后不会了,妈妈争取下次就改进到口感合适,如果你愿意吃的话,以后会经常给你做。」 原来还有以后?辰辰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眼,但很快,竟然又摇了摇头。 郑晴寒一愣,听见他问:「妈妈,你是因为想让我觉得高兴,所以才给我做早餐的吗?」 ……这个问题,应该回答是还是不是?郑晴寒迟疑了一下,一时摸不准早慧的儿子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别扭的情绪发作,秉持着诸如求来的东西不稀罕要之类的想法。正在犹豫间,看到儿子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对她笑起来。 「我明白的,谢谢妈妈。」他说,而后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妈妈做妈妈的事就好了,不用为了让我高兴,连张阿姨的工作也一起做,会很辛苦,只要专心做我的妈妈就可以了。」 郑晴寒一愣,和谈时墨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才明白过来儿子的意思,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孩子从小生活的环境摆在这儿,根本没有好妈妈应该洗手作羹汤的概念。在他的认知里,做饭可能本来就是家里阿姨的工作,和父母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观念当然也要及时纠正,不过这件事不着急,可以之后慢慢来。郑晴寒好奇地问:「那辰辰觉得爸爸妈妈应该做什么事?」 辰辰被问住,显然也没有特别深入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手拿着叉子,半张着嘴,有点呆地想了好一会儿。而后他像是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应该包括一起招待我的朋友吧?」他有点雀跃地说,难掩期待地看向父母,「爸爸妈妈,小林那天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想过来看看小猫,我可以邀请他过来吗?」 那个怂恿他养猫的罪魁祸首…… 郑晴寒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大方地说:「当然可以。你有他的联繫方式吗?你可以和他联络一下,让他有时间的时候尽管过来。」 有的。辰辰稳重地点点头,而后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翻找起当初互相留下的电话号码。 第55页 只要孩子高兴就可以了。郑晴寒看着儿子的反应,目光柔和下来。她看着儿子期待地拨通了电话,说了没几句后,肉眼可见地更加高兴起来。而后电话挂断,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随后用力抿住唇角,尽量镇定地说:「妈妈,小林说他这周末可以过来,他妈妈也会来拜访。」 还有家长一起来啊…… 郑晴寒顿时找到了见客户的感觉,自信满满地放话:「好,到时候肯定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 大概也不用这么正式……辰辰得到肯定的答覆,心情骤然从昨晚的最低谷,上扬到了今天早上的最高峰。他比平常多喝了半杯牛奶,被张姨带去上学时,背影都能看出雀跃来。 留两个大人坐在餐桌旁没动,一时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郑晴寒率先开口。她双臂环胸,随意地摇了摇头:「那个叫小林的孩子暂时不用管,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你这周行程怎么安排的?」 谈时墨确认了一下行程表:「明天开始出差,去星城谈明年的战略合作。」 「大概要几天?」郑晴寒问。 「尽量快的话,周四回来。」 还行,不耽误事。郑晴寒点点头,结合自己的行程表,给两人排了下班:「正好,我是下周出差。那这周我回家下周你回家可以吗?今晚你回不回来?」 「回来。」 很好。郑晴寒思索着道:「每天家里都有人在,这周有三天时间我们两个同时都在,应该能让辰辰觉得自己受到重视了吧。」 就猜到她会这么想。谈时墨微微一哂:「他要的不是这种重视。」 是吗?郑晴寒疑惑地眉心拢起:「你懂你就多说点。」 谈时墨摇摇头,言简意赅:「算了,目前还达不到,徐徐图之吧。」 郑晴寒:「……」 那你在这儿废什么话?郑晴寒白他一眼。 谈时墨看她一眼,说:「郑氏这周工作不忙?你每晚都在辰辰睡前回来,应该不是很现实吧。」 他对郑晴寒的工作强度是有了解的。两人虽然职位差不多,但郑晴寒明显比他忙得多。郑氏内部的情况复杂,公司上下没法团结一心,在效率上肯定就要大打折扣。 就谈时墨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郑庆和虽然能力不足,不过身边有一些对郑老爷子忠心耿耿的老人,在公司里的话语权不小。一个能力不足的废物偏偏位高权重,无疑会给决策管理带来很大麻烦。郑晴寒想推行什么计划方案,最重要的指标甚至不是市场反应,而是郑庆和不再强烈反对。 而即便是这么麻烦的情况,她也依然靠着自己的能力,已经隐隐把大半个郑氏攥在了手里。 郑晴寒听他说起郑氏的糟心情况,下意识皱起眉,很快又自行松开,只说:「时间这东西,挤挤总会有的。郑氏也没到没了我就转不了的地步,我少加会儿班,公司不至于出大事。」 运转良好的公司不至于,不过有郑庆和在的公司就不一定了。尤其每晚固定时间的离开公司,很快就会让郑庆和找出规律,他会使出什么昏招实在很难估计。 聪明人能预判聪明人的行为,但很难去预判脑残的对手,因为脑迴路实在很不一致。在某个领域,行事的准则往往不看逻辑,很可能诞生很多惊人之举。 不过谈时墨没有出言提醒。一来没必要,二来也还不到时候。他只是说:「既然对郑氏这么有自信,不妨在合适的时候适当放一下手。」 郑晴寒一个眼神杀过来:「放手让郑庆和去糟蹋?」 「郑氏暂时还不是你的,你可以暂时放下你的主人翁意识,享受一下放手走人的轻松,而后在公司被折腾得一团乱时重新出现,英雄地解决所有危机,感谢你的人很可能比现在多。再说……」 他顿了一下,朝郑晴寒挑起一边眉毛:「难得对手这么弱,你不想尝试一下让他一只手,对方依然打不过的那种压制感吗?」 计划得倒挺好,而且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好像有一种蜜汁自信。郑晴寒尽管对他的建议有种下意识的警惕,依然在防备着他觊觎郑氏之心,但依然被他这番话逗得有点想笑。 她一时有点忍俊不禁,弯着唇角挑眉道:「这话要让郑庆和听见,非得再炮制一条你习惯性出轨把妹,情妇带着私生子找上门的新闻来,送你上热搜再被黑一回。」 「你会相信吗?」谈时墨突然问她。 郑晴寒没有犹豫地摇头,不屑道:「我看起来像是会被这种低级诽谤骗到的吗?这种问题,结婚之前我们不就互相确认过了。」 不过说起来,那时的询问其实只能称得上是一段对话,而不是一个誓言什么的,也没有被写进婚前合同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听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相信了,并且毫不迟疑地一直相信到现在。 郑晴寒稍稍出了下神,听见谈时墨说:「那我无所谓。」 郑晴寒回过神来,突然沉默了一下。 她的视线落到谈时墨面前的两个空盘子上,没有沉默太久,开口问他:「培根好吃吗?」 谈时墨看了眼盘子:「想听真话假话?」 郑晴寒:「……你就直接说真话吧,省去我一个翻译的步骤。」 也行。谈时墨说:「真话是,诚心付出的味道还算可以。」 第56页 郑晴寒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怔了一下,无声莞尔。 . 郑氏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郑晴寒八点半到公司,整理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带着高管开了个早会,又和市场部讨论了一下未来三个月的工作规划。忙忙碌碌地到了十点半,郑庆和终于晃到了她的面前,一脸还因为昨天的事而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阴沉沉地盯着她看。 昨天发生的事太多,郑晴寒还是看到他的脸,才想起昨晚在老宅里也互相吵了一架那件事儿。当时还是挺为之头疼的,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和辰辰的事一比,郑晴寒突然觉得她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堂弟还算挺好处理。 毕竟……郑晴寒视线向下,看了眼自己的手,想起谈时墨说的,让一只手也能打过的虐菜对手。 她无声地挑起一边眉毛,心情不错地弯了弯唇角。 这个表情显然一定程度上激怒了郑庆和。他怒气勃发地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堂姐的他心态倒是好,竟然还笑得出来。」 郑晴寒唇畔含笑,悠悠地道:「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郑庆和咬牙道:「你别以为放两句狠话,我就会怕你……」 「关你什么事?」郑晴寒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道,「我想我乖儿子呢。」 郑庆和:「……」 第23章 .插pter 23离了离了,终…… 郑庆和的办公室在郑氏的三十五楼,和郑晴寒同一个楼层。 郑氏偌大一个集团,董事长下面却一直只有一个总经理。以前是他大伯郑文泽,郑文泽这个短命鬼死后,又变成了他的女儿郑晴寒。这么大一摊家业,哪能让一个头髮长见识短的女人来继承?他一直看得相当不顺眼。 好在他爷爷也是越看越不顺眼,所以他毕业之后,郑氏从此就有了两个总经理,原本只属于郑晴寒的三十五层也被一分为二,朝阳的那半边划给他。 郑庆和现在还时常回味五年前郑晴寒接到这个通知时的表情,让他优越感爆棚,觉得这就是这个女人溃败的第一步,很快就要被他彻底踩在脚下。 可惜这个溃败的过程,实在太慢了点,到现在五年都过去了,她还是在这个位置上苟延残喘。不过没关系,他的耐心和修养向来很好,能气定神闲地等到郑晴寒黔驴技穷,彻底倒台的那天。 郑庆和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椅上,专心而陶醉地脑补了好一会儿郑晴寒被郑氏扫地出门,流落到大街上要饭的场景,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在这一刻,他的心气终于顺了一些,只觉得刚才和郑晴寒打照面时受到的折辱发泄出了不少,剩下的怒气已经在他的忍受范围内,他决定积累起来,等着以后郑晴寒落魄时和她算总帐。 「……您看这个文件……」 哪来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嗡。郑庆和想得正美,不耐烦地摆摆手:「吵个屁!滚。」 被要求滚的人:「……」 来找他汇报工作的市场部高管脸都黑了。 天可怜见,要不是被郑总打发过来,他也不必大白天正忙的时候被迫站在这儿,无所事事地浪费时间,对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试图汇报工作。 但是回去继续找郑总,他也是不太敢的。别看郑总年纪轻轻,但一来性格强势,二来手段老辣。在公司局势动盪的时候力挽狂澜,将公司带上正轨,扭亏为盈,实现连续盈利,绝对不能把她当做普通年轻漂亮的女人来看。 至少也得是个霸王龙级别的怪物女人。 那些每年只拿分红的股东可能没什么感觉,最多今年的钱多就高兴一点。但作为在郑氏手下讨生活的员工,高管心里的感慨就很多了。他和郑晴寒接触不少,很清楚她在工作上有多拼命,日常的加班不说,就连怀孕那年都没怎么缺过班,甚至生孩子也只休息了两周,仅仅略长于一次异国出差。 他在郑氏工作多年,见证了郑氏得天独厚的三代精英领导人,也看到了他们身上各有各的可惜之处。阴差阳错,让郑氏很长一段时间时运不济,一直在走下坡路。 好在继郑永昌年迈精力不济、郑文泽天妒英才早亡之后,商业天赋卓绝的郑晴寒也已经成长起来,接过了公司的重担。是以郑晴寒虽然年轻,但在郑氏,几乎没人真的不认可她的实力。 如果她是一个男人,那么现在的郑氏就将是最有潜力、最齐心的时候。可惜她不是,所以现在郑氏的高层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对郑晴寒心悦诚服,只想受她领导;另一部分念着老爷子昔日的荣光,还是想追随习惯的主公。 他哪边的人都不是,只想在郑氏安安静静地好好上班。只是尽管没有站队,但谁的心里都有一桿秤,在面对废物的时候,也难免不自觉地撇撇嘴。 可惜家族企业一直都是这样,在继承人这一块会陷入很难看的内斗。就算郑晴寒确实合适,但现在的董事长非要旗帜鲜明地站在另一边,作为公司的员工,谁也没什么办法。 就好比他,现在就肯定没办法掉头就走,回去找郑晴寒三下五除二,把计划书处理好。而只能在十分钟前走进郑庆和的办公室,看着他一脸傻笑地做着什么白日梦,叫都叫不醒。 真特喵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郑总到底什么时候能把眼前的这位祖宗扫地出门?待在公司当吉祥物就算了,哪能真让他管理公司事务啊!公司是能随便糟蹋不怕倒闭吗?也没这么有底气吧?! 第57页 看在他在郑氏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年的份上,好歹让他在公司干到退休吧,中年失业很难搞的啊…… 内心活动丰富的高管在心里嘆气,不得不抬高声音,再次叫他:「小郑总?」 小郑总这个称唿刺激到了郑庆和脆弱敏感的内心,让他终于在不可自拔的臆想中清醒过来,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小郑总是公司里所有人对他明面上的称唿。 大家尊称董事长郑永昌为郑董,总经理郑晴寒为郑总。他是最晚进公司的,按资排辈,只得到一声小郑总。 这个小字,实在是让人听着就浑身不舒服。郑庆和黑着脸,很不耐烦地瞪了高管一眼,语气不善地问:「周主管,找我什么事?快点说,说完自己带上门出去。」 好的小郑总。周主管脸上带着按部就班的恭敬表情,把手里的文件往前一递:「小郑总,这是公司新拍下地皮的开发企划书,涉及公司未来两年的商圈重点项目,请您敲定方案。」 郑庆和本来往前伸的手顿时停住了,重复了一遍:「商圈重点项目?」 在房地产的开发项目中,商圈开发是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一来招商力度大,二来建成之后,得到的收益和回报远非民用住宅楼能比。所以与之相对的,商圈开发的方案选择极为重要,一个决策不慎,为公司带来的损失,他爷爷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郑庆和的手顿时缩了回来,警惕而狐疑地问:「你怎么不拿给郑晴寒看?」 两人不面对面站着,他才懒得叫郑晴寒姐,直唿其名已经算是客气。 周主管老老实实地答:「郑总今天下午有一个和法国公司客户的会面,中午要和客户共进午餐,十分钟前已经启程出发了,没有时间看文件。」 郑庆和眉头紧锁:「那你不会等她晚上回来时再拿给她看?」 周主管面色古怪:「这个……郑总临走时说,她今晚不回公司了。」 ……嗯? 郑庆和闻言一愣,有点不相信那个没人情味的工作狂竟然会不回公司,更加警惕地追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不回公司?是不是要和没对公司报备过的客户私下接触?」 周主管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面色微妙地开口:「郑总离开时说……她只是给郑氏打工,又不是卖命给郑氏了,以后该下班时按时下班,工作谁爱干谁干吧。」 郑庆和:「……」 在郑庆和诡异的表情中,周主管轻咳一声,试探着问:「小郑总,你看这个方案……?」 郑庆和黑着脸,相当不快地烦躁道:「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是郑晴寒的事,我凭什么帮她收拾烂摊子?耽误了工作责任自然在她,我是帮她善后的吗,你找我干什么?」 周主管默了默,小心地提醒:「这个重点项目当时小郑总您也极力争取了,并且最后没争取到的时候还私下找过我,让我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偷偷让你经手……我一寻思,您看现在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郑庆和骤然暴起,抓起桌上的一支笔,用力朝周主管扔去:「滚!」 周主管当机立断,转身动作迅速地闪人。一边拿着文件匆匆走出去,一边黑着脸,在心里直道晦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嘆了口气,忧愁不已。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郑庆和这样的队友。这糟心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郑庆和一个人在办公室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又动作暴躁地摔了好几样东西,才勉强平抑住怒气,让漂亮的女秘书进来打扫残局,自己一个电话就打到了郑永昌那儿。 郑永昌近年身体不佳后,就很少在郑氏的三十六楼总裁办公室里坐镇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静养,情绪不能太激动,对身体不好。他在工作时间接到喜爱的孙子的电话,心里有数,接起电话后没多寒暄,直入主题地沉声问:「公司出什么事了?」 「爷爷——」郑庆和拿捏好情绪,委屈地叫了一声,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说给郑永昌听。 他对自己不敢对这么重要的方案做决策只字不提,只愤愤不平道:「爷爷你说,表姐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是她自己一门心思要进公司做事的,结果现在真把事情给她做,她还觉得自己劳苦功高,闹起脾气来了。现在就居功自傲,给我找麻烦。以后没有爷爷坐镇了,她还不反了天了?」 郑庆和能得郑永昌欢心,当然也还是有他自己的一套本事的,会告状就是其中一种。在他嘴里,永远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颠倒是非的功力炉火纯青。郑永昌本来就对郑晴寒很不满,听到孙子委委屈屈地告状,心里更是动了几分怒气。 尤其是在听到孙子很是害怕地说:「爷爷,其实我不想和表姐争的,我没她那么有本事,怎么可能争得过她?可是我好害怕,爷爷,我怕表姐坐上郑氏总裁的位置后容不下我,把我赶出家……我也不是不能吃苦,但是我好难过啊。我也是郑家的孙子,因为她有能力,就能随便对付血亲吗?」 这一句弱者视角的黑状,彻底戳中了郑永昌心中的隐忧。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精明老人,郑永昌最大的心愿不是公司后继有人,反正钱已经够多了,底下一两代不出人才也问题不大。他最渴望看到的是家族人丁兴旺,能够将他打下的基业代代传下去。他自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另外一个也只有郑庆和一根独苗,他没法不重视。 第58页 他浸淫商界多年,当然知道孙女的本事。但他同时也对孙女的性格很了解,知道她确实是一个干脆利落,眼睛里进不了沙子的人。所以心里变得更加忌惮,生怕她容不下郑庆和这个家里的独苗,对他做出什么事来,怎么可能放心将郑氏交给她。 可惜他这个孙子,是真的能力极其平庸,否则郑晴寒怎么都走不到隐隐佔据上风的这一步。郑永昌在心里嘆了口气,却也更加确定了要帮着孙子坐上郑家总裁位置的心。 他沉声对郑庆和道:「这件事我知道了,这份文件明天我就去公司查进度,你姐姐既然今天不想处理,那以后就不用她处理了。你把这个项目接下来,我派团队全力协助你。」 说是协助,实际上就是在说会派团队过去处理,让郑庆和挂个名,免费吃红利。郑庆和听得喜上眉梢,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随即尤不甘心,决定继续挑拨教唆,让老爷子对郑晴寒出手再狠一点,帮他狠狠打击郑晴寒的嚣张气焰。 他在正事上没什么见识,阴谋诡计倒是一肚子都是。郑庆和眼睛转了转,状似迟疑地问:「那堂姐这次给我使绊子的事……就这么算了?我倒是确实得到好处了,没什么可抱怨的。不过她也不算伤筋动骨,手里还有其他项目。这次没成功,感觉她很可能继续对我下手。」 这话说得有理。郑永昌听得深深皱起眉,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她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郑永昌语重心长地教导孙子,仔细地和他分析利弊,「你姐姐现在……在公司拉拢了一批高管,和你的人马势均力敌地打擂台,在外还有谈时墨护着她,不好动。你先忍耐一段时间,以后慢慢找机会。」 提到谈时墨的名字,郑庆和顿时打了个寒噤,被他轻飘飘进行人身威胁的恐惧还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一想到这个人,他就十分有怨气:郑晴寒就这么好命,随便捡个潜力股联姻,都能涨停? 郑庆和自己也清楚,现在想要动郑晴寒,不对上谈时墨是不可能了。甚至私底下的阴招都很难出,谈时墨这个人不光不是吃素的,还着实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行事可谓滴水不漏,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既然阴招不行,倒是可以试试阳谋。郑庆和眼睛转了转,心中已有成算。他对着电话唉声嘆气了好一会儿,而后找准机会,状似无意地抱怨:「姐夫就那么护着姐姐啊?两个人明明都已经要离婚了,郑氏的离婚通知都拟了好几版。我要是姐夫,知道之后肯定得生气,简直是真心错付了。」 他说这话是很有底气的。男人嘛,对自己的女人都是有保护欲在的,即便是谈时墨这样冷冰冰的莫测男人也不外乎如此,他能理解。不过他同样很了解郑晴寒,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心,不然也不可能结婚五年,还经常睡在公司里,卯足了劲和他争位置。 感情嘛,最伤人的无外乎那几个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是其中很犀利的一种。 郑永昌敏锐地从他的抱怨中抓住了重点,沉吟半晌后,说:「或许可行。」 . 晚上八点,工作的和上学的都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忙碌,开始了快乐的冲浪时间时,郑氏地产官博的一条公告,瞬间像一块巨石砸向湖面,声势浩大,激起水花一片。 郑氏地产v:关于我司总经理郑晴寒女士与嘉华娱乐总裁谈时墨先生的离婚公告。[图片] 这条微博在发布后的短短一分钟,就迅速被官博自行删除。帐号主页半个字的解释都没有,仿佛就是随便写了个自家总经理的离婚通知,不小心手滑发出来了而已。 然而只要是发出来的东西,就肯定有痕迹存在。#谈时墨郑晴寒离婚#的消息,五分钟后,就以超高的热度,直上热搜第一名。吃瓜群众在短暂的惊呆过后,纷纷亢奋地直冲郑氏地产官博评论区,在删博后的遗蹟上,快乐地坟头蹦迪。 「谈总和郑总今天离婚了吗?离了离了,终于离了。普天同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有种追剧追到大结局的感觉,超圆满!」 「官博删什么啊?又没有错别字,也没再发出来。怎么,定时不小心定错了?」 热搜下和评论区里热热闹闹,对于删博的猜测众说纷纭。不过焦点都集中在为什么删博上,没有一个人质疑这条微博本身的真实性。 这对票选最塑料夫妻离婚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质疑的,早该离了! 消息越传越广,从公众社交平台飞快地传迴圈里。十分钟后,郑晴寒在叮叮噹噹起伏不断的消息提示音中,疑惑地解锁了手机。 而后手底下的动作顿时停住,片刻之后,匪夷所思地笑了一声。 「什么烂方法都用,真难看。」 她将视线转向旁边,谈时墨正在开一盒新罐头,进贡到咪咪面前。而咪咪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抽着粉色的小鼻子闻了闻,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不知道是因为应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只猫从到家到现在都还没有进食。两人今晚如约都回了家,陪辰辰待了一会儿后把他送去睡觉,夫妻俩留下来,研究正在闹绝食的小猫。 由于这个小祖宗不会说话,想弄明白它是怎么了真的很困难。两人不得其法地折腾了好半天,还是没能让猫开始吃东西。谈时墨涵养不错,依然保持着心平气和,开始拆刚补充到货的新猫条。郑晴寒用手机戳戳他,把屏幕往他面前一递:「通知你一下,你被离婚了。」 第59页 谈时墨将屏幕上的信息快速浏览完毕,继续拆猫条:「你想怎么处理?」 还有自主选择的空间?郑晴寒狐疑地抬起一边眉毛:「说来听听。」 「嘉华发否认声明,郑氏官博重发一份澄清声明,或者委託律师事务所发律师函,处理力度由轻到重,看你想要哪个。」 「这三个都採用。」郑晴寒双臂环胸,不快地眉头紧皱,十分不爽地道,「我觉得程度都不够有力,没有我真人出镜进行一番演讲,表示对郑氏相关工作人员的工作失误严肃处理的选项吗?」 谈时墨看了她一眼:「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以后真离婚时不好否认。」 郑晴寒脸上不爽的表情忽而一滞,一瞬间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们要真离婚啊…… ……他们还要真离婚吗? 郑晴寒视线放空,谈时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被她拉下来,进行着事关后半生的重大思考。 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依然想得很快……就和当时决定联姻时一样快。郑晴寒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然做了决定。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说:「谈时墨。」 谈时墨侧过脸来,目露询问。郑晴寒的视线从他的眉眼滑落到鼻子,而后落到薄唇和线条利落的下巴,结婚五年,却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 「我之前在说离婚的时候,确实发自真心,不过现在突发的种种状况,也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她坦率地说,随即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所以我……嗯,可以把之前那句话收回吗?」 谈时墨看着她,明知故问:「哪句?」 郑晴寒控制住想吐槽他耳朵和脑子都不太行的冲动,颇具诚意地有问有答:「离婚那句。」 哦。谈时墨简单地应了一声,沉吟不语。 哦什么啊?几个意思啊?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郑晴寒不爽地瞪他。 谈时墨在她的死亡凝视中,很是淡定地抬了下眉:「你对我的不计前嫌很有意见?」 郑晴寒:「……倒也不是,不过你刚才说了不计前嫌是吧?是不是答应了的意思?你最好真的就这么翻篇了,以后别拿出来翻旧帐,不然我可是会认真地鄙视你……」 说着说着竟然就理直气壮起来了,稍微纵容一下就要张牙舞爪。谈时墨轻咳一声,礼貌地提醒她:「郑总还是稍微注意下你的态度,拿出一点希望别人不计前嫌的样子来。」 郑晴寒磨了磨牙,无声地拿过自己旁边一袋刚拆封的猫粮袋子,露出一个甜美但可怕的微笑:「你是要我怎么样,说出来我考虑一下能不能做到。不过谈时墨,我还是事先声明一点,如果你真的对我这么有意见,我们大可别再磨合着一起养孩子了,我这去就给我儿子海选便宜新爹……」 「晴寒。」 郑晴寒正蓄势待发地拿住猫粮袋子的一角,打算但凡从谈时墨嘴里听到什么过分发言,立刻把猫粮袋子倒扣在他头上。却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动作突然一停,愣了一下后,手指松开,神色奇异地坐直身,朝对面看过去。 这不是谈时墨第一次这么叫她,毕竟当了五年夫妻,人后不冷不冷地互相称唿职位不谈,在人前总有些要假装恩爱的时候。晴寒就是谈时墨用来表现和她关系亲昵的一个称唿,她的熟人也基本上都这么叫,她从来没觉得这个称唿有什么特别过。 不过刚才那一声……怎么说呢…… 好像带着她所不了解的认真和郑重,和他略略压低的声线一起,莫名地带上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柔,让她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 谈时墨走至她身边,垂眸看她,眉眼清润。 他说:「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 第24章 .插pter 24各种层面上都…… 就在吃瓜群众们还在郑氏地产的官博上热热闹闹地踊跃发言时,另一家当事公司终于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姗姗来迟地上线表态了。 嘉华娱乐v:@郑氏地产你在说什么梦话?运营官博帐号的小编喝多了吗? 和日常装死,只在宣传时发几条微博机械营业一下的郑氏地产官博不同,嘉华娱乐的官博每天都要发旗下艺人的最新动态,是嘉华所有艺人的官方发声渠道,平均每天都得发上个十条二十条微博,不仅营业频繁,而且非常具有影响力,在娱乐公司的官博中的关注度是头一份的。 这倒不是因为嘉华这个欣欣向荣的新兴公司体量已经超过了那些老牌巨鳄,主要是因为嘉华旗下有一位非常特殊的艺人,过激粉丝和过激黑粉基本上达成了一半一半持平,但凡是有关于他的消息,两方人马都会在评论区里撕得腥风血雨,和乱入进来吃瓜看戏的路人形成声势浩荡的三足鼎立。 这名艺人最近的动态尤其狂躁,两个月里有六家媒体和他愤而撕逼。嘉华娱乐的官博每次都要出来滑跪道歉,诚恳地表示会好好教育自家艺人,以后不随便把他放初来乱咬人。 苦主要嘉华雪藏该名艺人?抱歉做不到呢,有疑问请找我们老闆谈,问问他愿不愿意雪藏公司的台柱子兼亲表弟。 总之因为谈致北的任性,嘉华官博对回应自家相关热搜驾轻就熟。不过一般来说,碰上负面新闻,嘉华认错滑跪的态度都是十分诚恳的,别管改不改,道歉道得那是相当有诚意。然而这次官博画风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吃瓜群众们措手不及,都有种被闪了腰的感觉。 第60页 大家纷纷涌入嘉华娱乐官博的评论区,新鲜地议论纷纷。 「官博你出息了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抖m,原来还能用这么硬气的语气说话?」 「笑死,你家老闆离婚了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是不是没人通知你啊?」 「心疼小编,大晚上不光要加班工作,还要替老闆挽尊。离婚就离婚呗,有什么好否认的?」 官博帐号画风活泼,在吃瓜群众忙着评论它的时候,它也在忙着到处回復。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官博不怕加班,怕就怕老闆娘家的官博喝多了胡言乱语,还得由苦命的我来澄清,嘤嘤嘤。」 「不是啊!官博刚和我们家总裁大人确认过,没离婚啊,谁说要离婚了?老闆娘和老闆现在正在家里一起带孩子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真相不怕乱造谣!没离婚,没有!小两口关系好着呢!」 这挽尊的姿势实在很努力,大家纷纷表示十分感动,好心地劝它:「官博别努力了,话说得太满,小心自打脸。对面可是离婚公告都贴出来了……」 大家劝嘉华娱乐官博想开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收到消息通知,在秒删之后一直装死到现在的郑氏地产官博,终于发了新的微博。 郑氏地产v:关于官方帐号运营人员工作失误造成重大负面影响的处分通知。 吃瓜群众们:「……」 真就是手滑发错啊?离婚通知也能是发错的事啊?! 大家带着满腔不知从何开口的吐槽欲,一言难尽地点开了郑氏地产发的书面通知。公章齐全,措辞严谨,说实话,居然比上一份没带公章的离婚通知看着更正规。 而里面的内容,让吃瓜群众们在经过了短暂的错愕之后,迅速而微妙地意味深长起来。 受处分的这个手滑工作人员,叫郑庆和? 这名字,怎么就那么眼熟呢?郑氏地产的少爷不是就叫这个名字吗?前两天还因为私生活混乱上热搜了,难道这人是因为自己私生活被曝光,心里不爽,所以要拖家产继承人姐姐一同下水? 是不是吃到什么豪门恩怨的瓜了啊,这其中的水可就太深了吧!! 自古以来,豪门财产的明争暗斗,就是吃瓜群众十分热衷的八卦题材。男欢女爱的瓜常吃,豪门内斗的瓜就吃得不多了。所有人的热情不减反增,在评论区里兴奋地叽叽喳喳。 他们还没聊几分钟,就错愕地发现,这条微博也被官博自行删除了…… 吃瓜群众们:「哦嚯……」 在删除后的两分钟里,页面刷新,这条微博原样又发了出来。 吃瓜群众们:「哦嚯!!」 这一次的处罚声明发出来后,屹立不倒地显示在郑氏地产的主页上,在腥风血雨中迅速顶掉了谈时墨和郑晴寒的离婚传闻,耀武扬威地显示在了热搜的第一名。 现在大家都不关心谈时墨和郑晴寒到底离没离婚了,在营销号的引导之下,纷纷开始研究郑氏现在激烈的豪门内斗去了。 特助方悦坐在郑氏的公关部里,亲自将处罚声明重发了一份之后,立刻退出官博,修改密码,连续输错几次,冻结帐号,而后眼风扫向旁边战战兢兢地站着军姿,鼻尖冒汗的公关部主管,冷冰冰地说:「帐号换绑,快点。」 公关部主管姓许,在公司的继承人争斗中一直处于边缘地位,今天突然被两位郑总都盯上,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他犹豫再三,冒死小声为自己解释:「方特助,是小郑总那边……」 作为郑晴寒的特助,方悦在郑氏有着自己的特权,对上主管级的人物,气势上也不落下风。她冷淡地看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嗤笑了一声。 「许主管,发出去的处罚通知上没写你的名字,是郑总不愿意为难你们这些底下听命办事的小兵小卒。你不如仔细想想,今天不将功赎罪的话,明天这个主管你还能不能继续当。」 郑氏不是以危机公关见长的公司,许主管做正向宣传还不错,处理危机的水平就着实很一般。刚才一时没想明白,现在被方悦点破情况,蓦地一怔,而后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迅速清醒过来。 今天这么釜底抽薪坑了郑总一回的事,郑总这么不吃亏的人,哪能忍气吞声地随便揭过?想必明天来公司后就要兴师问罪。在她的雷霆手段中,小郑总有郑董护着,肯定不会伤筋动骨,而他们这些底下负责办事的人,少不得要被推出来当替死鬼,成为可悲的牺牲品。 郑总好歹还表示出了对他们手下留情的意思,小郑总可是完全没这个想法…… 许主管当机立断,对方特助毕恭毕敬地赔上了笑脸,连连点头:「好的,这就换,这就换……方特助,还望你在郑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们也是没办法……」 有的人长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既然自己顶不住压力选择站队,那就要承受与之相应的后果。方悦在心里摇头,不再和这个点头哈腰的许主管废话,将帐号掌握在自己手里,又在公关部敲打了一顿上上下下,完成了郑晴寒交代的工作时候,打电话给郑晴寒汇报情况。 郑晴寒那边提示正在通话中,方悦想了想,打给了谈时墨,竟然很快就顺利接通。听到电话那边谈时墨的声音时,方悦自己都愣了一下。 第61页 她倒不是不熟悉这个声音,毕竟之前夫妻俩挺多事情都不直接联繫,反而是她这个助理负责两头沟通。真正让她比较意外的事,谈时墨这个时候电话竟然还能打通,像郑晴寒那样电话占线,不知道在和谁处理问题的状态才正常。 方悦心里想着,嘴上也客气地寒暄了一句:「打扰你了谈总,郑总的电话打不通,我就试着联繫您一下。郑总之前说她今天回明隽雅苑,您现在能联繫到她吗?」 「在我旁边。」 竟然真在一起?方悦在心里惊奇地咋舌,开口时依然不动声色:「那郑总现在是不是不方便接电话?麻烦您转告她一句,公司公关部已经敲打过一遍,所有官方帐号都已经拿过来了。」 「拿过来之后怎么处理,简单汇报一下。」 方悦:「……?」 等等,她应该向谈时墨汇报工作吗? 考虑到郑晴寒平时对他的防范还挺周全,而且两个人毕竟确实是马上要离婚了……方悦迟疑了一下,觉得尽管这件事确实是两个人共同面对的危机,但还是不能对谈时墨开诚布公地说实话,于是含煳地说:「这个……情况比较复杂,等到郑总的电话打完之后,如果谈总能提醒我一下,那我……」 「短时间内应该打不完。」谈时墨悠悠地说,「你们郑总,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 方悦:「……?」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好像听出了一种好整以暇看戏的感觉呢?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这事和谈时墨也有关,哪有人把自己是当事人,还能饶有兴致地看热闹的…… 方悦语塞了一下,谈时墨仿佛从她的迟疑中听出了她的不确定,于是将手机拿开耳边,示意她自己听:「我刚好有空,给你现场转播一分钟。」 方悦:「……」 方悦张着嘴,略觉玄幻地从谈时墨的手机里听郑晴寒的声音。 郑晴寒还真是在火力全开地表演。打电话来的是郑庆和。他今晚没在公司,给公关部安排完任务后自觉手段非常,于是得意地泡夜店去了,酒喝得正兴起,突然接到了自己被全网公开处分的消息。 因为他滥用微博官方帐号发布内容不当,罚他接受网际网路公共社区发言规范网课教育三节,为官方帐号开通微博会员一年! 郑庆和看到这个处分时都惊呆了,他反反覆覆确认了三遍,才敢肯定不是自己喝多了酒上头眼花。巨大的震惊过后,就是汹涌直冲脑门的恼怒。 郑晴寒什么意思?!士可杀不可辱!! 郑庆和怒不可遏,立刻要求公关部的人删帖。但是这条公告在删除仅仅两分钟之后,就又一次浮现在微博首页上,而且这次许主管还打着哈哈跟他说:「小郑总,现在所有官方帐号都被郑总拿走了,我现在也已经没法上线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郑庆和想都不想,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理直气壮、杀气腾腾地去找郑晴寒兴师问罪。 正好打断了郑晴寒被谈时墨问得怔住,莫名有点脸红,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的读条。 郑晴寒是真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晴寒这个称唿,又不是什么很罕见的肉麻称唿,周围熟悉一点的,或者自来熟一点的人,都是这么叫的。谈时墨自己在外面时也是这个称唿,明明根本就不是什么需要她点头首肯才能用的称唿,他却非要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她一回。 她却又因为隐隐约约觉得不能随便地回答,而莫名地没有随口应下,处在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里,总感觉自己一旦开口答应,就不是在同意什么日常称唿,而是同意被谈时墨拐骗了一样。 莫名其妙!没安好心!这人肚子里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坏水! 郑晴寒陷入莫名的自我斗争当中。 如果郑晴寒是一只猫,现在肯定是在警惕地盯着谈时墨,弓着背四脚着地,尾巴高高地翘起来,全身的毛都炸着,狐疑地衡量着对面的人类,琢磨着他伸出手的动作,究竟是想要摸摸她,还是要掐住她的脖子扯她尾巴。 郑晴寒目露思索,谈时墨表情平静,两人互相对看,好一会儿没人给咪咪尝试新粮。 咪咪小心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左右两边一边一个的大人,移动着小短腿往前滚了几步——它的腿还很短,站起来也没多高,像团裹满绷带的毛绒软球一样,滚到了郑晴寒手边趴下。 手背上传来的触感,让郑晴寒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咪咪的脑袋,看着谈时墨,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手机的电话铃声突然想起。 太好了。郑晴寒突然勐地松了口气,火速拿起手机,第一次觉得上面的郑庆和三个字这么顺眼。 谈时墨无声地眯了下眼,没有阻止她面带笑容、一身轻松地接起电话的行为,只在她还没将电话接起的时候,平静地问:「郑庆和打来的?」 「是啊。」郑晴寒在诡异的轻松心情中,随意地道,「估计是看到了公告,来兴师问罪的。」 公告的处罚通知是她亲自拟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结结实实地噁心郑庆和一回。反正这件事拿到公司去说,老爷子肯定要死命护着他,没准还要说决策是他发的,顶多处理几个公关部的替死鬼。她也懒得在这种一眼能看到结果的问题上拉锯,不如现在先斩后奏地出一口恶气。 「他还真有脸大。」谈时墨抬了下眼皮,轻描淡写地说,「噁心人的精髓在于以牙还牙,想让干出这种事的人自尝苦果,可以试试和他比谁更做作。」 第62页 有道理。郑晴寒挑了下眉,噙着笑对他的建议表示首肯。而后才接起电话,在郑庆和愤怒的咆哮中,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哈欠,好整以暇地问:「你在说什么啊庆和?我刚和你姐夫睡下,有事吗?」 「现在才几点,你睡个鬼呢?!」郑庆和被她轻飘飘的一口气噎得差点没背过去,愤怒更深一层,难以自抑地恶声咆哮,「郑晴寒!给你五分钟时间,马上把那条出发公告删掉!不然我们明天就公司见,把内部竞争捅到公众面前丢人现眼,我看你在爷爷面前能落得几分好!」 郑晴寒十足做作地惊唿一声,无辜地奇道:「公告?什么公告?我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了?」 郑庆和:「……」 刚开始旁听,第一句就听到自家总经理在装无辜三连的方悦:「……」 郑晴寒一向看不上他,很少像他一样,使用装蒜这么不要脸的手法说话。郑庆和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应过来之后,怒不可遏,酒气直冲脑门,抬高了声音狂吼。 「少在这儿装!你不就是报復我发离婚公告那事儿吗?这你就太不讲理了吧郑晴寒,你既然都要离婚了,我好心帮你发通知,你反而要怪我?」 郑晴寒一手摸着仓鼠一样蜷在手边的小猫,尽管现在还只能摸到绷带,也不妨碍她一下一下摸得起劲。她双腿放松地交叠,姿态随意地听着郑庆和的咆哮,等他一段话吼完直喘气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拖长声音,发出了一声惊讶的疑问。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离婚?谁要离婚?肯定不是我吧,我和你姐夫刚洗完澡睡下,一张床,你懂的,生活各种层面上都很和谐。」 方悦:「……」 救命,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那头郑庆和也被她的矢口否认震惊得够呛,甚至不由自主地磕巴了一下:「……你不离婚?」 「当然不啊,我们近期还在学习怎么照顾二胎呢。」郑晴寒笑吟吟地道,「你是不是听到外面传的什么风声?早说你不要总是那么单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风声个屁,离婚公告明明是你叫公司公关部写的!都改好多遍了! 郑庆和惊怒交加,话聊到这里,他已经明白自己被郑晴寒涮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默了几秒,阴冷地问:「从头到尾你都是在诈我?其实你根本没有离婚的意思?」 郑晴寒轻笑出声:「说什么呢?你哪有那么重要,我就是顺便忽悠你一下而已。你也该开动你贫瘠的大脑想一想了,我低价抄底买的牛股,已经开始涨停了,谁会这个时候抛售啊?我就随便说要卖,还真有天真的傻子信啊?」 郑庆和:「……」 方悦:「……」 听到这句就可以了。谈时墨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全程没让郑晴寒注意到,轻描淡写地问:「听见了?」 方悦沉默半晌,语气弱弱地问:「谈总,您现在还有时间吗,我……和您汇报一下工作?」 老闆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时候,都不事先和她忠诚的下属通个气吗?职场精英方特助内心十分幽怨,飞快地开始回忆起自己过去几年有没有把谈时墨得罪得太狠…… 谈时墨当然也无意为难她,只简单地说:「郑氏的公关部水平不行,收回帐号后放置不用,是最无能的一种公关方式。你要是没有成熟方案的话,就去和嘉华的公关部打个招唿,给他们一个做公关方案时可以将郑氏的帐号考虑在内的授权。」 好的谈总。方悦在短时间内认清了形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时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后背在层层冒汗。 仔细想想,谈时墨说的办法,对郑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吧?已经进行的公关也是,她刚才已经留意到,基本上跟进了豪门内斗热搜的营销号,都弱化了对郑晴寒的评头论足,只带着吃瓜群众研究郑庆和怎么丢人现眼去了。 方悦在郑晴寒身边做事好几年,说两个人这几年都是在演戏,实际上恩爱得很,她是肯定不会信的。但她有眼睛,自己会体会感受,现在重新回顾两人过去的交集,客观地发现,这两人还真是始终处于同一战线。 是夫妻,是对头,也是战友。方悦开始觉得,两人的关系真有那么点清清白白之外的东西了。 郑晴寒经过了一番浮夸造作的表演之后,成功把郑庆和气得怒挂电话,大获全胜地把手机扔回桌上,笑盈盈地点点咪咪的脑袋。 「我发现猫摸起来还挺舒服的,虽然绷带有点硌手,不过挺软的,不错。」她兴致盎然地夸了一句,看向谈时墨,「你那边不需要再交代几句吗?」 谈时墨平静地说:「这件事不难处理,嘉华的公关部没问题。」 也是,作为一家娱乐公司,艺人实锤的黑料都能硬洗,更何况这种容易带节奏的。郑晴寒点点头,满意地总结道:「现在就差一个传统的个人帐号亲自闢谣,吃瓜群众追到剧终散场了。我没有认证的个人帐号,你来发?」 行。谈时墨简单地颔首,拿起手机,点开发博页面:「想怎么发?」 「发张照片吧。」郑晴寒沉吟了一下,拍板决定。 「结婚照?」谈时墨问。 「……不是。」 郑晴寒摇了摇头,站起身走过去,将他的手机抽走。 第63页 谈时墨扬了下眉表示疑问,郑晴寒拿着他的手机,点开相机,切换到前置,倾身,与他侧脸亲密地相贴,将手机举到两人面前。 「拍张居家近照吧。」她说,而后稍稍顿了顿,抬眼看向镜头。 「……老公。」 不就是个称唿吗。 不就是关系和气氛微妙的变化。 她郑晴寒—— 没在怕的。 第25章 .插pter 25她没法拒绝。…… 郑氏地产的豪门风云恩怨纠葛大戏,在网上足足发酵了一个礼拜,才在一众营销号和吃瓜群众的恋恋不捨中,被新的热点新闻取而代之。 网上后续的事情,郑晴寒没怎么关注,在确认郑庆和真的掏了一年微博会员的钱,并被摁在办公室里强制观看网课视频后,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一边,就此翻篇。 毕竟她平常也并不关心网友怎么评价她,这次多了个和弟弟较劲的强势女魔头形象,也是不疼不痒。而谈时墨就更不怕被公众议论了,作为一个娱乐公司老闆,无论是官方帐号还是个人帐号,他的评论和私信都常年被旗下艺人的粉丝攻占,没营养的信息多如牛毛,基本不会闲着没事干主动翻看。 于是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和谈时墨的那张合照,在网上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他们两个都是在社交网络上有名有姓的人,毕竟双双有钱有颜,又是大众最感兴趣的豪门联姻,要不是网传的关系实在太过塑料,婚姻也不至于被如此不看好。这次离婚风波本就闹得很大,而关注度最高的当晚,谈时墨的个人帐号突然发了张照片,在一锅沸水里砸进一块巨石,水花四溅。 这是他们两个除了一起营业时的官方留影,第一次曝光于大众面前的合照。 照片照的相当随便,背景里能看到客厅的电视墙,两个人都穿着家居服,显得放松而随意。郑晴寒手肘撑在谈时墨的肩膀上,与他侧脸相贴,拿着手机,挑着一边眉毛看向镜头,红唇弯出个浅浅的弧度。谈时墨也配合地看着镜头,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却像被灯光柔和了眉眼,莫名地显得温和。 吃瓜群众们本来是兴奋地涌过来,打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两句。看了照片之后,不少人倒是愣住了,心头涌起异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张合照,看着还挺和谐的哈? 「我以为谈总会发个人声明,结果竟然是发了张合照。还是郑总拍的?看着关系没那么差啊。」 「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还看出点……神仙眷侣的感觉……」 「我瞎了我不治了,好般配啊这两个人!!我的cp雷达响了!!」 这张照片其实拍得并不暧昧,但或许是两人都第一次展现了相对居家的一面,和平常展现给人的形象大相迳庭,让不少人原本坚定的想法都摇摆起来。 一些慧眼如炬的网友,还看到了照片一角的桌子上露出的橘色毛绒细长条,发出了询问的声音。 「照片左下角桌子上那个是什么?我怎么看着像条尾巴?」 「抱枕的尾巴吗?风格还挺写实的。」 「我怎么看着像条猫尾巴呢?不过没听说两位总裁家里有养猫啊……」 说像猫尾巴的网友自己都没想到,发出评论仅仅两分钟后,她就收到了谈总本人的点赞加回復。 「谈时墨v:着名网传私生子。」 谈时墨在回復了这条留言,随手将前段时间的黑热搜翻转到大结局之后,也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毕竟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属实算不上是什么严重的危机,自有专业的公关人士按流程处理,没什么可担心的。 倒不如说,这次的事情倒反而替他解决了严重百倍的家庭危机,从这个角度讲,他还真想对挑事的郑庆和说声谢谢。 谈时墨稍作沉吟,回完评论后没马上退出帐号,点击郑氏地产的官博,赠送了一年会员。 深藏功与名,谁也没告诉。 . 这件事对于夫妻俩来说,很快淡得像烟一样,挥挥手就散了。倒是自家请的养猫专家终于到岗,这让夫妻俩都十分重视,周六一大早,和新请的保姆会面,看她对咪咪进行接触检查。 保姆姓何,养猫经验二十余年,兴趣使然,进修了兽医专业,有正规的行医资格证,非常专业,家里还有六只猫,完美符合要求。她在家政公司挂职的就是专业宠物顾问,业务繁忙,薪资加了三倍都不肯过来全天候专职,严肃地表示自己不是为了钱,是对别的僱主家的小动物也放心不下。 如此有职业操守,倒叫人对她更信任了些。鑑于她超高的好评率,谈家最终还是僱佣了她。 郑晴寒和结束出差回到家的谈时墨一起坐在沙发上,带着难得磨蹭着没按时去兴趣班的辰辰一起,一家三口专心致志地围观咪咪的专家会诊。 何姐手法专业,安抚地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目露怜惜:「没少遭罪啊,这个孩子。」 经过了一周的休养,每天去宠物医院报导,咪咪身上的伤势令人乐观地好转起来。刚到家时全身布满模煳的血迹、被包得像个木乃伊,只露出一截尾巴的样子已经是过去式,它在恢復了基本的体力之后,尽管还没有洗澡,身上也奇妙地干净起来。 看来猫舔毛打理自己还真是种本能,除了病到没力气的,其他的都能自我清洁,出乎意料的让人放心。不过也只有这点上让人安心一些,其他方面的情况依然不很乐观。 第64页 谈时墨和何姐简单地介绍:「这一周它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有时候早上起来时发现给它准备的猫粮会动一点,但量很少。只发现它上过两次厕所,一次在猫砂盆里,一次在沙发底下。」 吃的东西基本上就属于勉强不会饿死的分量。何姐点点头,又仔细地询问:「它会用猫砂盆是吗?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 「第二次。」 嗯……何姐点点头,若有所思。 谈时墨说:「我们怀疑咪咪曾经被弃养过。猫会埋自己的排泄物可能是本能,不过会用猫砂盆,就应该是接受过后天的训练了。但是宠物医院的检查报告,显示除了外伤和流浪中的感染之外,它很健康,好像又没什么被弃养的理由。」 「有的人弃养毛孩子是不需要理由的。」何姐摇了摇头,沉重地嘆了口气,「觉得毛孩子比想像中麻烦了、不合心意了、甚至仅仅是看着不顺眼了,都有可能一扔了之。在这些人眼里,毛孩子不过是个玩物而已,随随便便能得到,想丢弃就可以丢弃,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是很常见的情况,除了道德上的谴责,甚至也没有更多能被指摘的地方。只是……何姐的手抚过咪咪身上被烫焦的毛,摇了摇头:「如果一定要弃养,驱逐出家门也就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还要进行虐待呢?它身上的毛被菸头烫焦了好几处,肉都露出来了,太疼了,它还这么小。」 疼得它对人类杯弓蛇影,已经不敢全心信任。何姐轻声嘆息:「如果是被弃养过,它现在的反应就完全不奇怪了。动物是会本能地趋利避害的,曾经受过人类赋予的伤害,想让它再次相信人类,肯定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辰辰蹲在咪咪面前,抬手想去摸它的脑袋,咪咪喵了一声,向后退了一点。 辰辰的手顿在半空。他特意用了那只没被挠过的手,但依然被咪咪敬而远之。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失落,只觉得有点感同身受地替它难过,看着自己的小猫,轻声说:「没人怪你的,咪咪,别害怕。」 「每只猫都有自己的性格,而弃养,能让一只活泼的小猫变得畏首畏尾,是最能改变一只猫性格的事情。」何姐说,惋惜地摇了摇头,「害怕被抛弃变成了一种本能。它被弃养时太小了,童年过得很糟糕。阿德勒说过,幸福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猫也是一样。」 这话听得谈时墨和郑晴寒都是一震,两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个眼神,颇觉沉重。谈时墨无声地敛眸,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发顶,没有说话。 总不能让辰辰也变成这样。 虽然他或许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不能把自己的悲剧延伸到孩子身上。 郑晴寒很有紧迫感地开口,尽力将这个话题转到更安全的范畴里:「怪不得……我总觉得咪咪对我们的态度时好时坏,有时候好像有点依赖,有时候又觉得它谁都不想见,只想自己躲起来。」 它有时候给人摸,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喜欢躲在沙发底下。偶尔会稍微粘一下把它带回来的辰辰,但也挥过辰辰锋利的一爪子,当时只有郑晴寒在家,严阵以待地带辰辰去了医院,折腾了一整晚。 那天之后,小猫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顿时又钻回了沙发底下。任辰辰怎么招唿它,都不会再应声出来。 郑晴寒原本想立刻换一个底部没有空间的沙发,不过在听了宠物医院医生的建议,说要给新到家的小猫一个安全隐蔽的空间后,惋惜地放弃了这个想法,改成每天打扫两遍家里的各种缝隙。 钻缝就钻缝吧,至少身上不要有太多灰……郑晴寒颇觉无奈地发现,自从养猫之后,自己的底线就在持续不断地一退再退。 郑晴寒拿着摊开的笔记本,笔停在上面,侧着脸,专心致志地听着专家发言,偶尔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和在公司开会听报告时一样认真地全力以赴。 何姐能成为家政公司的金牌宠物顾问,自然是有其实力在的。她自身的知识储备和宠物医院的医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对猫咪的热爱和共情,远比宠物医生来得更深。她的讲解和建议也更加亲切贴合实际,辰辰听得聚精会神,郑晴寒也觉得收穫颇丰,总算搞清楚了一些自家这个新成员的习性。 由于咪咪现在对所有的猫粮猫罐头都心生警惕,一副害怕吃了之后会犯下什么大忌的样子,据何姐猜测,它可能在进食的时候被欺负过。或许是因为小猫的肠胃吸收能力欠佳,发生了吐奶之类的事情,使得原主人发了脾气,又或者是在流浪时被惨烈地抢过口粮,对食物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 从它不护食这点来看,何姐更倾向于前者。 她的建议是,谈家一家人作为它的新主人,最好是当着它的面,亲手给它制作一顿猫饭,让它意识到这里的食物没毒,也不会有人抢走属于它的那份。 吃东西是不会被怪罪的,要尽量让它意识到这点。 不就是做猫饭吗,郑晴寒听懂了。放下笔记本,挽起了袖子:「既然有方法那就去试试。要做什么,油煎火腿肠?」 何姐摇头:「高盐食物对小猫不好。」 明白了。郑晴寒想起自己也看过相关资料,于是换了个答案:「水煮鸡胸肉?」 「这个……人健身时可以吃,不过小猫还太小了,鸡胸肉对它来说负担有点重。」 第65页 辰辰在旁边提出自己的建议:「猫……是喜欢吃鱼的吧?给它做一条鱼?」 这个肯定可以。郑晴寒立刻夸奖儿子:「辰辰说得好!鱼肉有营养还很方便弄成小块,我看这个肯定可以,想法很有可建设性!」 辰辰其实不觉得这一句话有什么难说的,不过得到了妈妈的夸奖,还是让他有一些隐隐的喜悦。他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说话,一直绷着的小脸却舒展开来,显然心情不错。 鱼嘛,自家的冰箱里就有,拿出来解冻就行,昨天保姆刚採购的,还很新鲜。不过郑晴寒觉得毕竟是咪咪的第一顿猫饭,还是要稍微有点仪式感,于是让保姆去买了条活鱼,打算来个好的开始。 不过这个活鱼……还真是活碰乱跳啊…… 郑晴寒和儿子围着在塑胶袋里吐泡泡的活鱼,双双陷入了沉默。 辰辰眼神略有点纠结:「妈妈,平常我吃到的鱼,活着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 鱼肉有的红有的白,但原来它们的皮肤是黑色的?看起来很、很奇怪。 这不是主动给孩子制造心理阴影嘛。郑晴寒立刻否认,随手一指家里的鱼缸:「鱼也有那样的,看,红艷艷金灿灿的,多漂亮。」 辰辰:「……这种漂亮的也吃?」 郑晴寒:「……」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郑晴寒心一横,开始胡搅蛮缠:「漂亮的就不能吃吗?不能这么以貌取人,对食材也不能这样。」 辰辰:「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们家为什么要养这么多鱼在这里,是饿了就去捞一条吗?」 郑晴寒:「?」 话题是从哪里开始跑偏的。郑晴寒词穷地张了张嘴,长嘆了一口气。 她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真的很不会教孩子…… 郑文泽对她其实还挺好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不过能被方茹那样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基本就可以将他归类为那种比较典型的恋爱脑,在教女儿这种方面实在没出过什么力,只给她请了很多个家教,对她进行全方位的培养,她也将这种培养方式用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她现在知道这可能不太对,至少不太够,但让她面对儿子,她还是难以避免地苦手。 小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总是很难回答。人成长为大人之后就很难再有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去换位思考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谈时墨旁观了妻儿的互动一会儿,见两人鸡同鸭讲地说完,进行到大眼瞪小眼这步,于是适时地站了出来。 「我来吧。」他说,拎起装鱼的袋子,垂眸看了儿子一眼。 「之前不是去过海边吗,对鱼没有印象?」 去海边是辰辰两岁的时候,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有对鱼的印象。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谈时墨沉吟了一下,说:「下次有空的时候带你去湖边钓鱼,要去吗?」 辰辰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顿时就亮了。他饱含期待地问:「爸爸带我去吗?」 「嗯。」谈时墨给出肯定的答覆,「下周你妈妈有事,我们大概半个月后去。」 辰辰张开了嘴:「妈妈也去吗?」 嗯?郑晴寒意外地抬了下眉,看向谈时墨,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等着她的回应。 这也能算是徵求了她的意见?郑晴寒十分想朝他翻个白眼。这明明只能叫通知她好不好,她下周出差,回来时就要大下周了,谁知道半个月后的周末到底有没有空?情况显然不是十分乐观。 不过看着儿子饱含期待的眼神,郑晴寒扫了谈时墨一眼,心里念叨着之后再和他算帐,随即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发顶。 「嗯。」她说,「妈妈也会去。」 辰辰没有再说话,闭上了嘴,唇角却无声地向上翘,露出一个想要克制又很难掩饰的笑脸。郑晴寒在心里轻轻嘆了口气,大概明白,谈时墨笃定她会答应的原因了。 她确实没法拒绝。 谈时墨把这个临时生成的行程安排落地,拎着鱼走进了厨房,留下母子俩在原地,互相对视。 辰辰:「爸爸还会处理鱼啊?」 郑晴寒适时地帮队友挽尊:「爸爸当然会!爸爸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你好奇吗?」 辰辰点头:「好奇。」 郑晴寒也挺好奇的,就是不太好意思自己凑过去围观,感觉会被谈时墨嘲讽。现在儿子的响应正合她意,她跃跃欲试地牵起儿子的手,另一只手捞过在桌上趴着的小猫,蹑手蹑脚地带着儿子一起潜行至厨房门口,探头朝里面看。 她们蹑手蹑脚地行军耽搁了一点时间,探头望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谈时墨已经将鱼开膛破肚,放在水槽的水龙头下面沖洗。郑晴寒没看到什么需要被打码展示的画面,于是带着儿子直接走了进来,站在谈时墨旁边,堂而皇之地进行围观。 辰辰个子不够高,仰着头看得费劲,她热心地拉过厨房的全封闭垃圾桶,让儿子站在上面看;咪咪在她掌心里头尾相接地蜷成一团,对周围的景色变化持漠不关心的抗拒态度,郑晴寒特意将手掌往前递了递,让咪咪享受最佳观影视角。 她甚至开始为小猫做起了现场解说:「看到了吗咪咪,你的皇家厨师正在为你烹饪你人生中的第一顿自制猫饭!能为尊贵的咪咪大人做饭,厨师当然也是非常荣幸的。让我们来採访一下厨师先生,你有幸为咪咪公主做饭,准备发表什么感言?」 第66页 辰辰听得饶有兴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脑袋转了好几下。谈时墨一手提着刀,利落地划了一道,剔出长长的鱼骨:「刀很快,离远点。」 郑晴寒很识时务地将手拿远一点,见他将整条鱼都放进锅里,专业地抓住时机提出疑问:「咪咪吃不了这么多吧?」 谈时墨视旁边的聒噪骚扰于无物,专注烹饪:「不是要和它一起吃么?」 也对。郑晴寒琢磨了一下,觉得一条鱼分成四份,一家四口来吃,确实也还挺和谐的。于是难得夸奖了他一句:「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心的。」 鱼肉不难熟,谈时墨切块后下的锅,白水煮开,用时很快。谈时墨将咪咪的那份挑出来挑碎,放到咪咪的面前。郑晴寒将小猫放到料理台上,见它盯着那份鱼肉,嗅了一下,没有张嘴。 郑晴寒用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很自然地说:「这是你的那份,家里的每个人都有,吃吧,以后我们一起吃饭。」 小猫不会答她,辰辰却突然转过脸来,看了看她。郑晴寒顿了一下,看着儿子,轻声道:「妈妈会努力争取。」 不是有空时尽量,是努力争取。 辰辰消化了一下这两个词之间的区别,有点懵懂,又好像有点懂了,还品味不清更细緻的区别,但直觉已经带着他高兴起来。 郑晴寒眉眼柔和地看了他一会儿,鼻尖突然闻到一点淡淡的食物香味,而后一双夹着鱼肉的筷子在她的视野中出现,停在了她的唇边。 郑晴寒抬头看去,谈时墨说:「尝尝咸淡。」 郑晴寒怔了一下,仔细地看了他两眼,没发现他脸上的情绪有任何变化,这才垂落眼睫,张口咬住了筷子。 入口的味道倒是算不上有多惊艷,谈时墨的厨艺也就局限在还可以这个等级,也就是加了盐又稍微勾了个芡而已,好在鱼很新鲜,给味道加了几分。 只是郑晴寒慢慢地咬着嘴里的鱼肉,看着谈时墨的侧脸,一个在他们摊牌说开那晚就产生的疑问,又悄然冒了出来,在她的心里徐徐徘徊。 她想,这傢伙,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26章 .插pter 26如果他真是喜…… 我怀疑,我老公,喜欢我。 这话虽然听起来十分不合理,但此时此刻,正微妙地困扰着郑晴寒…… 她的脑中有两个小人,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其中一个说,谈时墨喜欢你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能力卓绝还人美心善,娶到你是他天大的福气!喜欢随便一个普通女人能像你这样,进能并肩作战,退能合作养儿,中间还能用颜值撑起一片天吗? 另一个则十分铿锵地反驳:不会吧不会吧,谈时墨又不是什么隐性抖m,他身边也不是没有别的女人,非要来自虐地喜欢你干什么,他脑子进水了吗? 两种说法都有那么点道理,郑晴寒自己一时也陷入疑惑。 由于实在也没有什么其他人能分享这种惊世言论,郑晴寒斟酌再三,点开了和康云珊的聊天框。 郑晴寒:「问你个事儿。」 康云珊惊奇地回覆:「你怎么会觉得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能知道答案?」 郑晴寒:「……这不术业有专攻吗?这件事恰好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来参考下你的意见。」 郑晴寒:「是这样。」 郑晴寒:「我有一个朋友。」 康云珊:「你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郑晴寒:「……」 她之所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来找康云珊,全程保持着遮遮掩掩,就是因为这女人在某些问题上,有着堪称野兽般的直觉。 郑晴寒深深唿吸一下,试图不受影响地继续:「我这个朋友,最近遇到一个让她有点疑惑的事。她怀疑和她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感情的老公,可能在偷偷地暗恋她……」 康云珊的电话在五秒钟后就打了过来。她在电话里尖叫着问:「你说谈时墨暗恋你?!」 郑晴寒:「……」 郑晴寒垂死挣扎道:「我这个朋友……」 康云珊还在兴奋地尖叫:「先婚后爱!这个题材我喜欢!!」 郑晴寒:「……」 郑晴寒嘆了口气,放弃挣扎,一个人待在厨房里,靠着料理台随意地双腿交叠,伸出一根手指,逗着在料理台上趴着的咪咪:「你说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太清奇了?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我没觉得呀。康云珊轻快地否认,兴致勃勃地追问:「不过你是怎么意识到这点的,他最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很浪漫很感动的事吗?你都没跟我分享过!」 「没有。」郑晴寒断然否认,「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变化,偶尔在哪方面显得比我游刃有余时,还是让我很想对着他的脸来上一下。」 康云珊:「……」 康云珊对她一向比别人强好几个数量级的胜负欲已经习惯了,不过现在听来,倒是让她听出了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虽然其实语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磕到了。康云珊激动地搓了搓手,笑眯眯地促狭道:「那你想想就算了,不然真打到你老公脸上,说不定你会心疼的哦?」 郑晴寒:「……你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没有我挂了。」 别啊!哪有让人吃瓜又只让人吃到一半的!康云珊连声讨饶,表忠心的话说了一箩筐,好说歹说地将郑晴寒稳住之后,继续小心谨慎地试探军情。 第67页 她难掩好奇地问:「所以你觉得他喜欢你,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郑晴寒微微皱眉,手指思索着在料理台上敲了几下,沉着地说:「我现在主要是在想,这种感觉究竟是种敏锐的直觉,还是种想多了的错觉。」 「如果他真是喜欢你呢?」康云珊兴致勃勃地问。 郑晴寒抬了下眉,很轻地哼了一声:「那他眼光不错。」 很有郑晴寒风格的答案。康云珊点点头,尽职尽责地继续问:「如果其实是你想多了,他并没有喜欢你呢?」 郑晴寒沉默了一下,而后弯着唇角笑笑。 「……那他脑子不错。」 挂断电话后,郑晴寒自己又出了会儿神,而后晃了晃头,似乎是想将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尽数甩开。她转了个身,低头看了眼洗碗机,确定时间已经归零之后,打开机器,将碗筷拿了出来。 由于谈时墨为今天的晚饭贡献了一道清蒸鳜鱼,郑晴寒为表公平,强烈要求换自己来洗碗,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容许自己落后,一定要和谈时墨拥有相同的付出。 不过说是付出,其实厨房里自带洗碗机,她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把用过的厨具放进洗碗机里而已,辰辰还相当懂事地帮她抱了餐桌上的碗过来,让她又省了一趟搬运的功夫。 郑晴寒十分感动,然后让保姆张阿姨带着辰辰去洗澡换衣服,用眼神交代张阿姨一定要把他衣服胸前刚蹭上的油洗干净,自己留在厨房,等着洗碗机将碗洗好。 辰辰要去洗澡,谈时墨有个电话会议要开,她带着咪咪一起到了厨房,在等着洗碗机工作好的功夫,将自己心里萦绕着的念头好好梳理了一番。 为什么会觉得谈时墨喜欢她呢……她好像也没法说得特别清楚。 这人天生性格内敛,不光是对着她,对其他人也一视同仁地遥远而疏淡。结婚五年,郑晴寒自认对他有些了解,但依然没法从他的表情中准确猜测他的心思。他在很多时候,都像一个精密运行的仪器,没有多余的情感和条理之外的举动,面对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不值得让他多看一眼。 郑晴寒还是从最近的连续几件事中,意识到自己可能对他来说多少有那么点儿特别。但这种特别占比多少,是出于喜欢还是处于别的什么原因,郑晴寒没法确认。 客观地说,他们毕竟是夫妻,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有一点特别无可厚非。只是她不明原因的……比她自己想像中,要更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谈时墨真是喜欢她,她会觉得高兴吗? 郑晴寒扯扯嘴角,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难说。如果谈时墨愿意将谈氏拱手送上,那倒是还值得高兴一下。否则搞得这么剪不断理还乱干什么,一点实际收益都没有,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不错,她这样的想法不错,有种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感觉。郑晴寒满意地弯唇,对自己潇洒如风的性格感到安心。她眼尾上扬,弯腰将洗碗机里的厨具拿出来放好,手指在咪咪的下巴上挠了挠。 咪咪今天晚上最终吃了谈时墨特制的鱼肉。他们就在厨房里,分完了那条不算很大只的鱼。咪咪最开始只是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的碗,没有行动,后来似乎是见他们都吃得很自然,于是也试探性地将自己面前的一小碗鱼肉嗅了又嗅,犹犹豫豫地张嘴啃了一口。 半分钟后,郑晴寒就不得不摸着它的后脑勺,安抚地劝它:「都是你的,整碗都是,没人跟你抢。把头从猫碗里抬起来,小心呛着……以后每顿你都会有饭吃,有窝睡,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小猫对她的话完全没有反应,还是把头深埋进碗里,吃得狼吞虎咽,头不断地向前拱。此时此刻,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它的进食状态:饿虎扑食。郑晴寒明知它不可能听得懂,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语气和缓地说了好一会儿,展现出了自己也觉得诧异的耐心。 受了很多苦吗…… 郑晴寒想起何姐的话,无声地抿了抿唇角,动作很轻地拍了拍小猫的头:「到了我们家就再也不用吃苦了,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咪咪还是只幼猫,谈时墨根据何姐建议的投食量,没有一次投餵太多给它,只盛了小小的一碗。小猫狼吞虎咽地吃完,意犹未尽地舔着舌头,眯起眼睛,在郑晴寒掌心下蹭了蹭。 郑晴寒的手一顿,直到此刻,好像才终于有了些自己开始宠物的实感。 被毛茸茸的动物幼崽蹭掌心,这种触感着实十分治癒,郑晴寒之前只想着猫是种一年四季掉毛的洁癖天敌,真被蹭了掌心,对这种感觉意外地有点上瘾,于是洗碗也把猫带过来一起,没事就上手摸两下。咪咪也很配合,在她的掌心下时总是十分乖巧,时不时蹭蹭她,让她非常受用。 据说猫都是很聪明的动物,知道一个家里地位最高的人是谁,而后在她面前格外乖巧。郑晴寒觉得自家的这只显然智商也很可以,已经认清了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人究竟是谁。她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小猫的额头,连它鼻子上溃烂的伤口看着都顺眼起来。 「你还是很好讨好的嘛,小猫咪。」她弯下身来,对趴在料理台上的咪咪笑了笑,唇角弯起来,弧度温和而纯粹。 「心里不安时张牙舞爪,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会很乖很好摸。」她饶有兴致地对猫描述着自己的宠物印象初体验,在它的头上抚了抚。 第68页 「让人觉得对你不好会有点过分,这么想来,这也算是你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吧。挺好的,既然还不够强,就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好。」 咪咪在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个安全的地方,对这个家的警戒心大幅度降低。郑晴寒将它送进买了有段时间的半封闭猫窝里,它没有重新挣扎着跑出来,躲回沙发底下。这次终于在里面蜷成一团,爪子抱着尾巴,似乎躺得很安心。 郑晴寒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唇角噙着笑上了楼,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郑家轰轰烈烈的豪门内斗八卦已经进行到尾声,郑氏在进行了一番精疲力尽的危机公关后,终于盼来了事件热度消退的曙光。这几天她几乎没见到郑庆和,也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里,极尽恶毒地骂了她多少句。郑晴寒对此无所畏惧,连个喷嚏都没打过,过得十分潇洒。 不过在她接到了方茹的电话,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太过分后,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热度差不多要过去了,郑庆和与老爷子已经差不多能腾出手来,和她秋后算帐了。 郑晴寒针对他们可能进行的种种发难,沉着地做了一系列准备,又去看本来正在推进的各项工作业务,评估集团旗下的各项业务在舆论战中受到的损失。 出乎她所料,郑氏的好几个最近开售的楼盘预定不仅没有受到影响,甚至都比预期的业绩要好一些,看来这件事也不算一无是处,某种程度上,扩大了郑氏的知名度,让这个已经渐渐沉寂下来的老牌房地产集团,再一次走进了潮流前线的年轻人视野。 这倒算是件好事了。郑晴寒不无促狭地想,也不知道下周一早例会时,老爷子会不会直接在会上朝她发难。如果真拿这件事情说事,那她就把这份业绩报表甩到老爷子脸上,目露感激地说多亏了郑庆和的决策,公司上热搜后业绩有显着增长呢,我亲爱的堂弟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郑晴寒脑补完之后,自己也被噁心了一下。她将工作暂先放到一边,决定缓缓劲儿再继续处理,先放松一下,找点事来消遣。 找点什么事呢……郑晴寒随意地划着名手机屏幕,手指在搜索框上不知不觉停下来,稍稍停顿片刻后,鬼使神差般,输入了谈时墨的名字。 搜索页面显示出来长长的一串,排在最上面的词条就是#谈时墨郑晴寒离婚#,往下还有#谈时墨郑晴寒豪门塑料夫妻#、#谈时墨郑晴寒今天离婚了吗#…… 郑晴寒:「……」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以后大概都不会离婚了,还真是有点辜负吃瓜群众殷切期待的感觉。 郑晴寒无意识地弯着唇角,视线下移,目光突然微顿。 再往下的关联词条,内容就很五花八门了,大多数都十分奇妙,总的来说,就是谈时墨加上各种大小女明星的名字,凑在一起,仿佛是这些名字在和谈时墨轮流合影一样。 由于上面只有并排挨在一起的名字,没有什么更加实质性的内容,郑晴寒不得不自行点进去查看。她先点的第一条,就是谈时墨和另一个她也耳熟能详的女明星的词条,这个女明星肤白貌美,身材火辣,堪称性感尤物,让人赏心悦目,她是该女明星忠实颜粉,看到照片就会心情不错。 点进词条,第一张映入她眼帘的图片,就是该女明星和谈时墨并排坐在一起,谈时墨目光直视前方,一如既往地矜贵清淡,女明星侧过脸来看他,笑意盈盈,眸光如水。 郑晴寒第一次发现这位以神仙颜值着名的女明星气质过于俗艷,这张照片里简直称得上刺眼。 她指尖往下一划,发现网友竟然还在下面叽叽喳喳,欢乐又八卦地议论纷纷。 「般配!!恨不相逢未娶时!!」 「你们看到那个眼神没有?情意绵绵就快写在脸上了,我磕到真的了吧?」 「真什么啊,谈总都结婚了。」 「这有什么,他们夫妻俩不是一直各玩各的吗?听说两个人私底下都玩得很开呢。」 郑晴寒:「……」 这位网友听谁说的啊?这世界上还有比他们两个更有职业操守,从不出去乱来的营业夫妻吗? 郑晴寒觉得巨冤。 然而她现在才觉得冤,显然已经晚了。网友们已经全员默认了他们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互不干涉、双双海王,这种臆想设定流传甚广,磕起名不正言不顺的□□cp来毫无压力。 谈时墨和她有所耳闻的女明星b的关联词条。 网友:「清冷总裁和元气灰姑娘!这个组合真是绝了!!」 谈时墨和她从没听说的女明星c的关联词条。 网友:「年下成熟弟弟和温柔大姐姐!姐弟恋我磕到了!!」 谈时墨和她很不喜欢的女明星d的关联词条。 网友:「势均力敌!高手过招!这气氛这张力真是绝了,后面还有吗,不差这点流量钱!」 谈时墨和嘉华旗下签约女艺人e的关联词条。 网友:「这不就是娱乐圈金主文原型吗!!谈总捧自己的女人真是一点都不遮掩呢233333」 郑晴寒:「……」 . 谈时墨今天工作结束得比平常略早,回到主卧时,发现郑晴寒已经在床上坐着了。 第69页 这可真是个稀奇事。郑晴寒一向比他要忙,郑氏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亲自过问,平常如果没有事先说好要留出时间进行适当运动,绝对不会比他早回卧室。谈时墨进来时看到她,略觉意外地顿了一下,随即看清了她的表情,更觉意外地面露疑惑。 「怎么了?」他问,「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郑晴寒以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从上到下将他凌迟了一遍,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吗?」 谈时墨如实描述:「你的表情仿佛是在说,我本来和你谈了个年度重点项目,结果不光事先就声明尾款会拖一下,甚至开发到一半我就招唿都没打的跑路了,给你留下个烂摊子一样。」 好具体的举例,郑晴寒听着就拳头硬了。她不怒反笑,好整以暇地抬起一边眉毛,朝谈时墨晃了晃亮着的手机屏幕。 「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过,今天才发现谈总的业余生活很丰富嘛。」郑晴寒笑吟吟地说,脸色和煦,满脸兴味十足地调侃,「看看这一个接一个的绯闻cp,原来你之前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给网友发糖啊?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学到了学到了。」 她拿着手机屏幕一晃而过,谈时墨走近之后拿过手机,才看清上面展示的画面是什么。他看了一下,简单地翻了翻,把手机放回到郑晴寒手里,神情平淡。 「怎么又不叫老公了?」他完全不抓重点地问。 这个话题漂移得太快,饶是蓄势待发如郑晴寒,也有种被闪了一下腰的感觉。她回过神来,直觉一股火直冲脑门,怄气得不行。 就你这劣迹斑斑的表现还好意思提要求?! 郑晴寒冷笑一声,不再做表面功夫,习惯性开始阴阳怪气:「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缺叫你老公的人,看看评论区,一抓一大把,照片里的也都有机会嘛。也不知道我没退位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有情况的话务必早点说,我这个人很体贴的,一定不耽误你的恋爱大事。」 「一些摆拍借位照蹭热度的人而已。」谈时墨连眼神都没往屏幕上再扫一眼,十分淡定地掀开被子,确实对那些五花八门的同框照漠不关心,「事先会打招唿的都回绝了,剩下发出来的都是把想蹭热度写在脸上的,和对方公司交涉也没太大效果,摆明了就是脸都不要,太较真容易结仇。」 郑晴寒知道他说的基本上就是全部的实情。和谈时墨结婚五年,这个人的为人她还是大致清楚的,其实心里也没觉得他真的有越线,否则之前就不会说没想过离婚的事了,无论是恢復单身还是再次联姻,肯定都比和她继续磨合性价比来得更高。道理她完全都懂…… 但还是好气哦。 郑晴寒扯了扯嘴角,不快地皱着眉道:「现在早就不讲究清者自清了,既然明知道人家没怀好意,就不应该给对方贴上来的机会。你觉得反正拍不到更进一步的照片无所谓,但谎话说了一千次就会有傻子信。道理你不明白吗,还要我分析给你听?弄出那么多花边新闻,我的洁癖都要犯了。」 谈时墨侧过脸来看她,沉静地颔首:「我明白了。」 真的假的。郑晴寒狐疑地看看他:「你明白什么了?」 「你吃醋了。」 郑晴寒:「……」 郑晴寒冷静地问:「你的阅读理解是和体育老师学的吗?」 「当然不是。」谈时墨客观地答,「这件事不用和谁学,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郑晴寒:「我没有,你瞎了。」 谈时墨收回视线,拿起自己的手机:「嗯。」 嗯个屁啊?!郑晴寒恼火地拿自己的枕头砸他:「没有!!你不要一个人自说自话地下结论!既然不离婚你就把面子工程给我做得更好点,别因为你的乱七八糟的新闻,让我在外面丢人现眼!男人在外面保护好自己懂不懂,我这就给你上网订购一本《男德》!你好好研读一下,体会精神!」 书店有没有《男德》来着?郑晴寒一边用枕头在他身上乱砸,一边凶神恶煞地琢磨,不要紧,没有的话她这就给谈时墨现写一本出来,务必让他认识到世间险恶与自己行为不端种下的苦果。 谈时墨被她打了好几下,岿然不动,只有手指在屏幕上飞掠,看起来很忙。郑晴寒又打了一阵,被他的反应弄得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无趣地自行停下,没好气地问:「你在忙?」 「嗯。」谈时墨视线落在屏幕上,简单地说,「在花钱删帖。」 郑晴寒怔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还说,闹得太不好看容易结仇吗?」 对。谈时墨又发完一条消息,转过头来看她。 「所以如果有人找上门来要说法,我就会说,我太太看着不高兴,对无关人士的高抬手轻放过会影响到我本人的家庭和谐,得不偿失,类似的事情不允许再有下次。」 郑晴寒虎着脸:「别以为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你就可以……」 「不是推到你身上。」谈时墨平静地说,「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 第27章 .插pter 27大概算是失恋…… 郑晴寒久违地做了个梦。 自从她开始忙得家都没法回之后,就基本没再做过梦了。大脑清楚地知道身体的疲惫,每次合上眼入眠时都在争分夺秒地深度睡眠,抓紧一切时间高效率地休息,躺下来后就像昏迷一样,哪有多余的精力留给光怪陆离的梦境。 第70页 不过或许是她最近因为想着修復和辰辰的关系,大大降低了加班的频率,精神上也得到了放松,所以梦境悄然前来造访。郑晴寒即便是在梦里,对自己的掌控力也很强,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并对眼前的场景记忆犹新,完全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她正在梦一件发生过的事情,地点是谈家老宅的花园,郑永昌和郑庆和正沿着曲折的石板小径并肩向前走,空气中飘过来浅淡的菸草味道。 谈家底蕴比郑家好上一些,谈老爷子谈正清本人品味也比较出色。谈家的别墅庭院依中式古典庭院风格修建,迴廊水榭,假山流水,颇具风雅气,也很容易藏人。 五年前的她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屏气凝神,专注地侧耳倾听,对意外碰上爷爷和堂弟的谈话感到惊喜,聚精会神地留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想着最好能听到一点关键性的信息。 睡梦中的郑晴寒以上帝视角,冷静地旁观着眼前的一幕。她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但一点想要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她看着从两个人口中说出的话语,随风传进五年前的自己的耳朵里。 「爷爷,堂姐越来越没规矩了,今天明明是两家聚在一起庆祝她怀孕的,结果你看她,在餐桌上就差点和自己的公公吵起来,真是够败兴致的。」 「这你可就错了。」郑永昌悠悠地说,「今天除了她,其他人的兴致可都好得很,而且在她闹了一通之后,变得更好了。」 郑庆和愣了一下:「这话怎么说啊爷爷?明明堂姐……」 「她说要让孩子姓郑,谈家那边都很不高兴是不是?」郑永昌淡笑一声,平和地道,「这是故意演给咱们爷孙俩看呢。实际上他们巴不得这这个孩子姓郑,她这么一闹,正中人家下怀。配合她表示反对,只是为了打消她的疑心,让她不会因为目的太容易达成,反而提高警惕而已。」 郑庆和茫然地回:「这,我怎么没听明白?谈时墨和堂姐是正常商业联姻,又不是入赘到我们郑家。孩子不跟自己姓,怎么想都是种耻辱吧。怎么您说得好像谈家反而很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当然是所图甚多。」郑永昌冷漠地回,不屑地笑了一声,「谈家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看一眼就知道了。你堂姐虽然是个女人,但能力强是公认的。她生的孩子要是姓谈,谈家的那个私生子哪能放心,这岂不是又给谈时墨添了一大助力,威胁他在谈氏的地位。而这个孩子要是姓郑……」 郑庆和意会过来,瞭然地接口:「那这个矛盾就被转交到了咱们家。只要这个孩子跟着她姓郑,堂姐的位子就坐得更稳了,也更有底气和我竞争。如果这孩子能顺利继承郑氏,那谈家再想办法把它认回来就是了,这买卖划算,稳赚不赔。」 郑永昌没说话,只赞赏地笑了一声,对孙子的推导表示认可。 随着这个疑问的答案被揭晓,郑庆和在恍然的同时,又产生了新的疑问:「但是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爷爷,如果这个孩子姓郑,又真的顺利接手了郑氏,谈家要怎么把孩子认回来?我堂姐既然有让孩子跟她姓的魄力,就不可能有什么传统思想,觉得孩子应该再改回谈姓吧。」 郑永昌平静地说:「女人的心天生就是软的。她是没那种传统思想,所以谈家也没打算用礼法束缚她。你说她今天为什么敢在两家聚餐时提出来这件事,公然和自己的公公谈建锋叫板?」 郑庆和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谈时墨肯定答应了。」郑永昌淡淡地说,「你堂姐觉得自己在谈家不是孤立无援的,所以才有这样的底气。她认为谈时墨是站在她那边的,本来就强势,又有人帮衬,当然敢闹起来。」 郑庆和疑惑地问:「难道不是吗?」 郑永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庆和,你也是男人,肯定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有多强。」郑永昌慢条斯理地道,语气胸有成竹,轻描淡写,「谈时墨为什么愿意由着她胡闹,当然是因为有所图。不然呢,因为对你堂姐是真爱?」 这个假设属实很离谱,听得郑庆和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我之前一直在琢磨,谈家有好些个适龄待婚的小子,为什么最后是谈时墨让你堂姐挑中了,毕竟出身和成就都没什么亮点,就算是觊觎郑氏,好歹也要推一个更出色些的人才像样。」 郑永昌沉着地说:「现在看到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我心里差不多有数了。谈家对你堂姐的调查很详尽,很清楚你堂姐会为什么样的男人心动。患难与共,又沉稳包容,他们按照你堂姐的需求,给她量身定制了个男人出来。果然,你堂姐很痛快地就上钩了,对女人打感情牌总是很有效果。」 郑庆和嬉笑的声音渐行渐远:「他们肯定没想到爷爷这么英明神武,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所以谈时墨肯定也是知道谈家的打算,和堂姐委以虚蛇了?仔细想想她还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郑永昌轻斥的声音也慢慢在风中消散不见,「她要是不可怜,倒霉的就该是你了。别有什么妇人之仁,再说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的,只不过是千挑万选,还是技不如人,正中人家的陷阱而已。」 祖孙俩边聊边向前走,俱都没发现这里还站着个悄无声息的家人。郑晴寒收回远望的视线,看向廊柱后的阴影当中,五年前的自己。 第71页 她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肚子上,眼睛睁得很大,眸中有震惊有仓皇,还有一些摇摇欲坠的弧光。她死死抿着唇角,没发出一点声音,就那么站了很久很久之后,慢慢蹲了下来,抬起一只手,严实地捂住自己的脸,手指蓦然收紧。 睡梦中的郑晴寒在上帝视角安静地旁观,清楚那时的自己表情一定相当难看。 也相当脆弱,所以死死地抬手捂住,不想让此刻的自己让任何人看见。 郑晴寒在心里无声地嘆了口气。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她和谈时墨结婚还没有多久,但作为两个同病相怜,互相依靠的战友,以及同床共枕的夫妻……郑晴寒不否认,当时的她是在慢慢软化的。虽然因为警惕心极强,大概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不过这个孩子的出现,以及她对于他们孩子的规划,姑且可以算一个佐证。 当时谈时墨已经来到了百废待兴的嘉华娱乐,着手打造起自己的班底,全力运作谈致北和方舒雁。离开了谈家的高压管控,事业上反而有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思。郑晴寒当时的处境要艰难得多,郑庆和空降过来,在老爷子的撑腰下和她打擂台,她初初接招,感觉处处都受掣肘。 这个孩子的到来虽然有意外的成分,但对她来说却很及时。郑晴寒第一时间想到了下一代的事,这个孩子如果能跟她姓郑,那她面临的性别压力就会大大减轻。郑庆和还没结婚,即便马上制造出个孩子,也比她肚子里这个晚,她在下一代上姑且还算占到了先机。 她表面淡定,实则严阵以待地跟谈时墨说了孩子姓氏的事,出乎她的意料,她刚开了个头,谈时墨就已经点头答应。 「我这边没问题,谈家那边你不用管,到时候新生儿户口我们自己去上。」 郑晴寒准备了一长篇和他分析论证的腹稿都没用上,卡壳了一下:「……你其实是不太在乎孩子跟谁姓的类型吗?你们谈家不也是有家业要继承吗?」 一方面是确实不太在意。另一方面,谈时墨说:「这个孩子能让你的处境好很多吧。他跟谁姓不重要,但如果能帮上妈妈,孩子应该也会高兴吧。」 商业联姻,各有家业,郑晴寒不可能和他细说郑氏的糟心事儿,他们各自忙碌,其实也并不常有空闲的相处时间。他们还处在互相磨合的新婚阶段,而郑晴寒在这一刻,无法克制心头涌上的欢喜。 有的女人会为给自己买买买的男人心动,有的女人会为记得自己生理期、知道给自己递红糖水的男人心动。郑晴寒以前对自己的取向不是很明确,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答案。 她大概会为,不用多抱怨,就知道她的难处,能与她共渡难关,相信她的能力,也给予她支撑的谈时墨……心动吧。 虽然时日尚短,还不是什么矢志不渝的爱情,需要经过更多的沉淀和考验,但是…… 郑晴寒笑眯眯地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亲昵地蹭了蹭,信誓旦旦地承诺:「一胎跟我姓二胎跟你姓,我这人很公平的,就这么说定了。」 那个时候还有在想,和这个男人再生一个的事情。 这个想法终止于偷听到郑永昌和郑庆和谈话的那天。睡梦中的郑晴寒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自己,一时也有点唏嘘,难掩遗憾地想,那个瞬间,她可能确实算是失恋了吧。 可能是梦里的情绪太激烈,郑晴寒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居然还有点莫名的湿意。她惊奇地眨了眨眼睛,转头朝一边看去。谈时墨刚坐起身,见她望了过来,动作一顿。 「吵醒你了?」他问。 郑晴寒打了个哈欠,掩饰住眼睛里的湿意,摇了摇头:「做了个梦,突然就醒了。离我的闹钟响还有半小时?那我再睡一会儿。」 「不用这么准时。」谈时墨提醒她,「今天不去公司,辰辰那个叫小林的玩伴要过来。」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之下,郑晴寒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他妈妈今天也要过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妈妈,我很少打这种无准备之战……」 放轻松。谈时墨淡定地说:「不是说十点才过来,时间还早。」 那倒也是。郑晴寒又不是什么热衷保养的贵妇,还需要做什么复杂的造型,对洗漱换衣服来说,现在的时间绰绰有余。郑晴寒想通之后,懒散地又靠回床头,斗志恢復到正常水平。 这么一折腾后睡是睡不着了。郑晴寒拿起自己的手机处理消息。周日的大早上,又是她平常还没起床的时间,要处理的事情很少。她简单地回復了一会儿,很快无事可做,顺手又点进社交平台,继续搜谈时墨相关的词条,打算充分掌握他不守男德的证据,用作下次互相嘲讽时的素材。 输入他的名字搜索,内容刷新出来,郑晴寒突然一怔。 昨晚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关于他的词条,现在只剩下两个。 #谈时墨嘉华娱乐#,和#谈时墨郑晴寒#。 连之前广为讨论的那条离婚热搜都被清理了,现在搜索页上的内容干净清爽,一个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老婆的好男人形象跃然纸上。 郑晴寒有点惊奇地用脚碰碰已经下床,正在床边换衣服的谈时墨:「一夜之间就处理掉了?动作也太快了。让人连夜加班给你删帖,不愧是黑心资本家。」 第72页 谈时墨做了好事但没得到一句好话,对此习以为常,淡定地回应:「算不上。这行的特点就是二十四小时倒班工作,无论什么时间,有要公关的事情就要在黄金八小时内处理完毕。」 不错。郑晴寒若有所思地颔首,颇具求知慾地扫了眼他的手机:「有人过来和你抗议吗?你突然弄出这个动作,原本花钱发消息倒贴的公司岂不是白做工了,会很不高兴吧。」 别看她在谈时墨删帖时不闻不问,其实对他要面临的情况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大家都是老闆,郑晴寒将心比心,觉得虽然那些蹭热度的娱乐公司令人讨厌,不过行业里就这样,所有人都这么干时,不干的那个註定要成为众矢之的。 「有。」谈时墨平淡地说,「我已经逐一给出回应了。」 郑晴寒精神一震:「你不会真说你那套见鬼的妻管严说辞了吧?」 「说了。」 郑晴寒:「……」 郑晴寒纳闷地问:「那些对家公司老闆不会觉得你终于疯了吗?」 「那倒没有。」谈时墨波澜不惊地说,「他们都说我完全是在藐视他们,假清高不说,找的理由还这么不走心。士可杀不可辱,这种行为等同于杀完了再鞭尸,行径异常恶劣,他们饱受伤害。」 郑晴寒:「……噗。」 郑晴寒笑场了。 叫你说这种註定不会被人get的烂冷笑话!郑晴寒幸灾乐祸地笑得直揉肚子,拍着床乐不可支道:「不错,他们说得对!删帖就删帖,你废什么话啊?还是不说话时比较可爱。」 谈时墨一边系领带,一边凉飕飕地看她一眼:「有的人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从来没这么想过。」 ……想你可爱?郑晴寒一愣,随即一噎,脸色微妙地说:「谈时墨,你其实被人魂穿了吧。」 哦。谈时墨平静地回应:「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知道!郑晴寒翻了个白眼给他,随口敷衍:「我有充分的理由对你保持警惕,等我集齐一百个提问时就好好审一审你。」 「想好几个了?」谈时墨礼貌地询问她。 昨晚不算愉快的梦划过脑海,郑晴寒突然顿了一下。 五年前,她在听了郑永昌和郑庆和的闲谈之后,一个人在花园里缓了好一会儿,当天没有流露出任何异状,只不动声色地寻隙组织起了下一次家庭聚会,在又因这个话题遭到抨击时,表现自然地口风一转,状似恼怒地表示既然谈家这么重视姓氏问题,那她就不争了,孩子姓谈就好。 谈建锋仿佛生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饶有兴致。而谈时墨的表情她同样记到现在,他满是错愕地望过来,对她未经商量的临时倒戈猝不及防。 郑晴寒迎着他的目光,波澜不惊地莞尔,随即转开视线,游走在这一干心思各异的妖魔鬼怪之中,继续有条不紊地周旋,最终大获全胜。 那之后她和谈时墨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不常见面,互相磨合,不排斥亲密接触。只有郑晴寒自己明白,她后退了一步,自此再没有重新向前走过。 她自始至终,没向谈时墨确认过听到消息的真伪。 确认了又能怎么样?如果谈时墨承认,她会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而如果谈时墨否认,表面上似乎一切又能重回正轨,但郑晴寒自己知道,她不会信的。 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她还没强到能在所有情况中全身而退,于是更加小心地保护着自己,不想去靠近任何未知的危险。 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她从来没问过谈时墨,但这件事她没有一天忘记过。 郑晴寒短暂地恍了下神,很快重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 「还真有几个想好的。」她说,「等我攒够一百个问题一起问吧。」 . 郑晴寒和辰辰一起吃了顿早饭,咪咪的饭碗也放在餐桌上,和他们一起进食,还附赠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谈时墨一起。早上九点,小林小朋友和他的妈妈准时到来,郑晴寒换了身低调而价值不菲的家居服严阵以待,力图表现出自己作为母亲这个身份时的从容不迫。 小林同学大名季浩林,和辰辰同岁,就读于附近的双语幼儿园国际部中班。郑晴寒从个人角度出发,觉得幼儿园中班就分出国际部好像不是那么有必要的样子。不过在这方面,她没什么经验,自然也就没什么发言权,于是礼貌地对这件事没发表任何意见。 而且小林的妈妈,对教育孩子这件事颇有心得的样子…… 王欣玥女士本科毕业于国内top10学校,硕博皆在大洋彼岸深造,学成回国结婚生子,在小林出生后做起了全职妈妈。郑晴寒听到这里的第一个反应是:「您休这么长时间产假?」 「什么产假?」王欣玥疑惑道,「我的职业就是全职妈妈。」 郑晴寒顿时肃然起敬:「您为孩子做的牺牲真大!让人十分敬佩!」 事业型女性郑晴寒别说做全职妈妈,给她连续放一个礼拜的假,她都要怀疑郑氏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要把她架空起来,保管休假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还好吧,全职妈妈也很难做的。」王欣玥面带得色,矜持地微笑着颔首,「我们家现在请了六个家教,我还是觉得有点忙不过来。」 郑晴寒:「?」 第73页 郑晴寒自觉给孩子请四个保姆,已经把孩子的时间安排得挺满,一时对季家的非常6+1式教育有点想像不能。她好奇地虚心求教,这个小小的疑问像是为善谈者打开了一个话题缺口,王欣玥顿时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起来。 「当然需要了!我还觉得现在我们家的家教还有点少呢。」王欣玥睁大眼睛,十分认真地道,「六个家教分别教我们家小林英语、奥数、钢琴、编程、网球、机器人,我是心理学硕士和教育学博士,负责统筹小林的学习进度。现在学的这些也不太够,我还打算给他请围棋和油画老师。」 郑晴寒:「……」 小林五官端正,精神不错,在同龄人中算又高又健康的,看起来确实被教得挺好。他在旁边一直在侧着头看向客厅另一边,听到妈妈的话,转过脸来,老成地嘆了口气。 王欣玥顿时横他一眼:「嘆什么气?你有玩得好的玩伴妈妈也没拦着你,还陪你一起登门拜访。你还有什么要嘆气的?我才要嘆气。今天耽误了两节课,回去你得把落下的进度补上。」 小孩这么养,会不会太不开心了一些。郑晴寒看看脸上疏无笑意的小林小朋友,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一来别人家的家事不好插手,二来王欣玥看着比她懂教育多了,这里好像也轮不到她发表意见。 郑晴寒没说话,王欣玥倒是主动转向了她。 「辰辰妈妈。」王欣玥矜持地朝她点头微笑,委婉地说,「小孩子总是玩起来没有节制,如果不多加教育引导,很容易就小小年纪就长歪,以后很难纠正。我看辰辰也是个很好的孩子,要是家长不多留心一点,那就太可惜了。」 怎么说?郑晴寒疑惑地看着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客厅另一边的辰辰。 今天家里来了人,咪咪不是特别自在,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辰辰,亦步亦趋地绕着他的脚打转。辰辰耐心地抱着它轻声安抚,谈时墨没有打扰两位女士的聊天,陪在儿子身边看它哄猫,没做过多干涉,只时不时引导辰辰一句。 画面十分温馨,郑晴寒不由多看了两眼,深感贊同地点头:「是该对他更用心些。」 是吧?王欣玥受到贊同,微笑着挺直嵴背,刚要发表自己的育儿高论,就听见郑晴寒遗憾地嘆了口气:「我赚钱养家倒是没问题,可惜他爸爸也忙,不可能在家当全职爸爸陪他玩,你看这一幕,多温馨啊,真想一直看下去。」 王欣玥:「……」 第28章 .插pter 28真的被谁深深…… 郑晴寒周一早上准时到公司,特助方悦进来给她送文件,将待处理的工作都一一汇报完毕之后,斟酌着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切地问:「郑总身体不太舒服吗,我去沖杯蜂蜜水给您?」 不用。郑晴寒摆了摆手,沧桑地嘆了口气:「不是身体疲惫,主要是心灵上的冲击。」 嗯?方悦意外地多看了自己的上司一眼,在心里悄悄八卦了一下。 最近郑总在公司这边好像也没吃什么特别明显的亏,离婚的事上虽然被郑庆和摆了一道,不过既然郑总事先早有准备,离婚不过是放出的一个烟雾弹,那现在的发展应该正合她意,没什么特别值得受到冲击的原因吧。 那就是家庭方面?吵架了? 方悦还没在心里分析完毕,就听见郑晴寒困惑地问她:「现在养孩子都这么费劲吗?」 方悦愣了一下:「这个,我目前未婚未育,不过表姐家的孩子今年三岁了,好像是挺难养。」 郑晴寒颇感兴趣地追问:「怎么个难养法?」 「怀孩子时要胎教早教,上瑜伽课,抢好医院。孩子出生后要代购奶粉,去年集团的出国旅游,我还给她带了四罐。」方悦回忆着道,想起来就觉得心有戚戚,「最近孩子三岁,要开始上幼儿园了,又报补习班,请家教,看学区房。夫妻俩收入都挺高,为了养孩子竟然还要节衣缩食地攒钱。」 要不怎么说孩子叫四脚吞金兽呢?以方悦的眼光来看,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了,还要经歷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的双重断崖式下跌,人生孩子纯粹就是给自己增添一些不必要的负担。 就好比她表嫂。没生孩子前是个相当小资有情调的人,夫妻俩琴瑟和鸣,吃个晚餐都得点香薰蜡烛。生完孩子后别说制造浪漫约会了,方悦只去拜访过两次,每次都碰上夫妻俩在吵架,互相指责对方在孩子哭时没第一时间去哄孩子,进而开始细数自己的大小委屈,大吵一架,开始冷战。 看得方悦汗颜不已,本来工作就忙,这下恐婚恐育双重加倍。 她心有戚戚,说出来自然也带上了这种情绪。听得郑晴寒眼神发直,半晌之后才长嘆口气:「原来都这样啊……」 方悦疑惑道:「您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不应该吧,我说的这些情况,其实有钱就能解决。」 怎么说呢。郑晴寒抬起手,用力揉了下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周末我儿子认识的一个玩伴登门做客,辰辰跟着听了几句,有点想和玩伴去同一个幼儿园。」 方悦没get到郑晴寒烦恼的点:「转去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些,不过问题不大,就是有点麻烦而已。」郑晴寒摇了摇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拿起一份文件,「方特助,给我制作一份我的个人简歷。」 第74页 方悦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几秒钟后,她谨慎地确认着问:「……简歷?您是要……」 「参加面试。」郑晴寒扯了扯嘴角,「辰辰要转去的那家双语国际幼儿园,入园除了要交学费之外,还要对家长进行个人资产审查和笔试面试,合格了才能让孩子入园。」 方悦:「……」 养孩子,真难啊。方悦心有戚戚,感慨不已。 . 面试的时间在周五下午。这周早些时候,郑晴寒已经收到了幼儿园的笔试通过通知,辰辰也已经顺利通过了幼儿园的两轮面试,一家人顺利进行到了亲子共同参与的终面环节。 郑晴寒觉得她最近处理工作的效率越来越高了,为了能把周五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她又把好几个项目分配给下面的部门处理,自己只需要负责把控整体的进度。她惊奇地发觉,原来把事情放给底下的人去做也不是不行,开始有了几分平衡工作强度的心得。 她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劳模,总觉得下面的人办事总有考虑不妥当的地方,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这件事的成因说起来也比较无奈,她十五岁时郑文泽就去世了,那时候老爷子的身体还没什么问题,正是对集团掌控力强的时候,她十八岁进入郑氏,从上到下,想看她笑话的人不计其数。 这么多年,她算是一路从集团上上下下的围追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最开始身边没有什么很能信任的人,所以这些年也没养成信任别人的习惯,给文件签字时不把合同完整地看一遍都没法放心,把自己全天候地绑在公司里。 不是不觉得累,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松懈下来,一旦松懈,就会被重担压垮。 不过真到了不得不做出取捨,给自己多留出一些私人空间的时候,这才发现事情没她想像得那么可怕。时过境迁,她现在对公司有了一定程度的掌控力,身后还站着把谈家掌握在手心里的谈时墨,比当年的情况已经要好太多。 郑晴寒有时候静下来细想,觉得或许她这一路跑着前行,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候稍微站稳脚跟,转身过来处理还未完全破碎的家庭关系。这是辰辰的幸运,也是她的幸运。 郑晴寒拉开车门,谈时墨朝她看了过来。郑晴寒坐到他身边,整理了一下衣服,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到椅背上,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开会时和人打了一架?」谈时墨问她。 「说什么呢,我可是守法公民。」郑晴寒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让自己稍稍好唿吸一些。今天她穿着直扣到脖颈中段的女式衬衫,就算是日常穿着板正的她,也很少穿得这么正式。 「就是小吵了一架而已。」郑晴寒慵懒地说,用力唿吸了一下,觉得不勒脖子后喘气明显自由多了,轻松地闭上眼睛,让自己适当放空,「真和谁动手,我还心疼自己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呢。谁要是让我造型乱了,我非抓他一起去幼儿园接受面试再教育不可。」 「随便猜一下。」谈时墨不疾不徐地说,「郑氏的年度重点项目,即将要开发的那片临湖地皮,在开发方案上,你和郑庆和产生了分歧,他还占了一点优势?」 郑晴寒下一秒就睁开眼,勐地朝他看过去。上下打量他好几遍,才警惕地问:「你在郑氏安插内应了?」 「……我觉得没必要这么看低我的信息收集能力。」 郑晴寒依旧持狐疑的保留态度:「你天天管着你手底下的大小明星,还对房地产行业的前沿动态这么了解?你不是还没就任谈氏的总经理吗?」 「快了。」谈时墨淡淡地说,「就下周。」 郑晴寒怔了一下,意外地扬了下眉。 「什么时候定下的?」她诧异地问。 「一个小时前。」 郑晴寒:「……下周的事情,一个小时前才定下,走马上任得这么风风火火啊。」 谈时墨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清淡地说:「谈建锋和谈逸都已经不足为虑,我本来不是很急着上任,不过最近发现他们好像都很捨不得,长痛不如短痛,我帮他们一把,做个好事。」 这话说的,好像他真的在理直气壮地做什么好事一样。郑晴寒摇头,不由失笑。 这个消息谈氏还没对外宣布,她在圈子里也没听到任何风声。从谈时墨口中透露出来的消息当然不会有误,那她应该算是行业里最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了。 莫名有一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得意感觉。郑晴寒暗中微妙地愉悦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她好歹也是谈家的媳妇,早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郑晴寒事业心极强坐直身,跃跃欲试地问:「郑氏能针对这个消息,提前做一些应对准备吗?」 谈时墨看她一眼:「我要是说不行的话?」 郑晴寒婉转地实话实说:「那我可能会不小心把消息透露给我的特助——商场如战场你懂的吧?要么你就别把消息提前透露给我这个对家公司的老闆,既然透露了,就别想我保守秘密。」 谈时墨对她的答案完全不感到意外,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多少带着点无奈地说:「也不想想谁和你才是一家的。」 他声音放得很轻,郑晴寒没听清楚:「你说什么?现在后悔可晚了啊——」 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谈时墨说:「这周末一起回谈家吃顿饭,和老爷子见一面。」 第75页 行啊。郑晴寒点点头,弯着唇角说:「也见见你爸和你弟弟无能狂怒的嘴脸,我想看很久了,你肯定也是吧。」 谈时墨不置可否,只问她:「能空出时间来吗?」 问题不大。郑晴寒分享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卸担子心得,末了还吐槽他:「你要是真觉得合理安排时间这么重要,今天还过来接我干嘛。都说了我自己去幼儿园那边就行,到时候在门口会和,你现在还特意绕路过来接我一趟,多浪费时间。」 谈时墨看她一眼:「到时候幼儿园门口停着家里的三辆车,一家三口一人一辆?」 ……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郑晴寒妥协地抬手捏捏眉心,假装刚才无事发生,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现在是去接辰辰?他在家里吗?」 嗯。现在的幼儿园已经办好了转出手续,只等着新园接收。谈时墨颔首,郑晴寒手肘撑着车窗框,转眸看向窗外徐徐后退的风景,陷入沉思。 「幼儿园的家长面试难吗?」她问,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 「不知道。」谈时墨客观地陈述事实,「主要还是面向孩子,应该只会问家长几个简单的问题,考察一下家长对教育和亲子关系的基本态度。」 郑晴寒从宏观角度出发,对幼儿园的家长面试提出批评与指导建议:「这样的测试有什么科学指导依据吗?笔试的时候发过来的竟然不是具体的专业技术型问题,只是一套不知所云的测试,还没有给出测试的标准答案。这样的测试能测出来什么?意义不大。」 谈时墨对此很是淡定,轻描淡写地回应:「只是个比较详尽的性格测试而已。对能力的测试应该从简歷上就能看得出来,不需要再给出一些模板化的试题。」 郑晴寒冷哼:「太儿戏了,没想到我第一次参加面试,就被迫面对这么随便的考核。」 谈时墨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晴寒。」 郑晴寒斜他一眼:「什么?」 谈时墨测过脸来看她,平静地说:「别太紧张。」 郑晴寒:「……」 郑晴寒同样平静地说:「我没有。」 嗯。谈时墨波澜不惊地颔首:「如果实在很紧张,可以试着做几个深唿吸,然后……」 「我没紧张!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郑晴寒对着谈时墨可恶的嘴脸翻了一路的白眼,姑且稍稍缓解了一下内心的紧绷感……他们接上辰辰,一起来到幼儿园,接受该园的转学生入园资格审查面试。 尽管事先没有找到该园的面试考题,不过郑晴寒在商场上身经百战,当然也不至于怕了这个小小的面试。她坐在一排主考官面前,气度从容,谈笑自若,每逢询问家长的问题,必然先于谈时墨给出答案,连连抢答,谈时墨也十分配合,没怎么说话,让她尽情施展自己才能。 「如果孩子的成绩和达不到家长预期,家长还会不会认同学校的教学进度?」郑晴寒沉吟几秒,缜密地回答,「这个判定权不在我,在我儿子。他说行就行,说不行我就给他转校。」 幼儿园的招生考官老师们对视几眼,追问道:「如果孩子没有对您说实话呢?」 郑晴寒奇道:「为什么不说实话,说实话我又不会怪他?」 「因为孩子的成绩没达到您的预期……」 「这是不可能的。」郑晴寒笃定地说,「我对孩子没有预期,只要守住遵纪守法的底线,他想干什么都行。养家餬口这种事有我和他爸爸在呢,干嘛把这种沉重的压力转交给孩子?」 老师们:「……」 一家三口结束面试,出了幼儿园时,郑晴寒自觉表现不错,和谈时墨略带得意地炫耀:「怎么样,我初次被人面试,表现还不错吧?考官有还好几个都因为我的话陷入了沉思,好像很受启发。」 ……那是被你的脑迴路震惊了吧。 谈时墨看她一眼,对上她满脸快夸我的表情,顿了顿,从善如流地说:「独树一帜的表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郑晴寒得意地感慨:「天生出色的人,在人群中总是会鹤立鸡群,掩饰不了,没办法。」 辰辰:「……」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认真的吗。辰辰将头转到一边,默默地离父母都远了些。 . 周末去谈家的行程,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民主地询问了辰辰的意见。 「想去谈家那边吃晚饭吗儿子?」郑晴寒问他,「稍微有点远,可能今晚要住在那边,明天要赶过来上课,可能也要起早一点。」 辰辰想了一下,问他们:「咪咪妹妹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吗?郑晴寒看向谈时墨。她好像没在谈家看到过什么动物,不确定谈老爷子的喜好。 「想带就带。」谈时墨言简意赅,「我说了算。」 不愧是当家做主的人了,说起话来就是硬气!郑晴寒十分羡慕,在心里开始激励起自己。 总有一天,她回郑家老宅是也要像这样,翻身做主!扬眉吐气! 辰辰唔了一声,摸着咪咪的脑袋,游移不定。 能不能带过去是一方面,能不能照顾好又是另一方面。辰辰一方面想和父母在一起,一方面又对谈家老宅没什么太好的印象,一时陷入两难。 郑晴寒也没催他做决定,只随口问谈时墨:「今天这顿饭你是主角吧,家里人都回去?」 第76页 对。谈时墨颔首,突然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辰辰眼睛亮了一下,抬起头来:「小叔也会去吗?」 谈时墨:「……会。」 辰辰立刻说:「那我也去!」 郑晴寒:「……」 突然有种不想让辰辰去了的感觉呢。郑晴寒嘴角抽了抽,默默将脸撇向一边。 谈时凯这傢伙,会偷小孩的! . 谈时凯当然不知道郑晴寒在对他默默地提高警惕,他心无旁骛地带着穆湛秋回了老宅。穆湛秋有段时间没见辰辰了,笑容爽朗地把他抱起来。 「你怎么好像都没太长高。」她将辰辰掂了掂,评价道,「也没变重,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你。」 穆湛秋去年才和谈时凯结婚,和辰辰也没见过几面。不过她性格明快爽朗,和谈时凯一样,都是让人很难对其设防的性格,辰辰有段时间没见她,也不显得拘束,晃着自己的书包,很有些雀跃地说:「小婶,快看!我背着我妹妹!」 啊?怎么没听说你们家有二胎的消息。穆湛秋疑惑地将他转过来看了一眼,顿时莞尔,靠近些看了看:「小猫啊?还是橘猫,不错,有长成猪的潜力。我闺蜜家也有只橘猫,好几岁了,抱起来很长一条……身上这么多伤口,流浪猫?先别把它放出来,人太多,会怕生。」 说得很对。辰辰绷着小脸点点头,严肃得一本正经,看得穆湛秋莞尔,按着他的脸颊肉揉了几下:「也别在你小叔面前放出来,他猫毛过敏——这人毛病太多了,相当讨人嫌。」 作为妯娌,郑晴寒和她没见过几面,不过在谈时凯把她苦追到手之前两人就认识。穆湛秋是远康的部门主管,她们工作上打过交道。郑晴寒还挺欣赏她干脆利落的作风,工作能力也强,得知谈时凯竟然能追到她时,曾经产生过深深的疑惑。 难道穆湛秋比较缺宠物吗?什么忙都帮不上,整天就会卖萌的那种。 人家的家事,郑晴寒当然不会多做置喙。想到谈时凯,郑晴寒突然发现这人今天竟然没跟在老婆后面,于是放眼四顾:「时凯人呢?怎么都没见着。」 「楼上。」穆湛秋指了指上面,「他说去勇闯植物人副本。」 郑晴寒:「……?」 这是说谁呢?郑晴寒一头雾水,谈时墨却听明白了,抬头看了一眼:「我也去看看。」 去吧。穆湛秋拉着辰辰的手,向他们挥了挥:「我带着你们家的两个孩子玩会儿。」 谈时墨道了声谢,就要抬步上楼。郑晴寒疑惑地低声问他:「这是要去看谁?」 「致北。」 ……谈致北?郑晴寒意外地扬了下眉,当机立断地也迈步上前,和他一起上去。 要说在谈家,郑晴寒初始好感度最高的人是谁,那应该就是谈致北了。因为他……好看。 颜控郑晴寒的好感度异常真实。 这倒不是说谈时墨不好看,谈家基因优秀,兄弟几个都称得上是盘靓条顺。不过好看和好看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如果说谈时墨是俊秀,谈时凯是帅气,那谈致北就只能用昳丽来形容。 郑晴寒一直觉得他美得有点妖异,所以尽管他喜怒无常,脾气极狗,还有女友,依然能成为当红偶像歌手,人气经久不衰。这很正常,郑晴寒都觉得他不进娱乐圈迷倒万千少女真是浪费本钱。 两人走到谈致北房前,房门开着,谈时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前所未有的冷淡冰寒,听得郑晴寒不由一奇。 「滚起来吃饭。」谈时凯冷声道,「人都走了,半死不活的自虐给谁看?」 郑晴寒略觉错愕地向里面看了一眼,入眼的画面让她勐地一怔。 阴郁,苍白,瘦削,颓废,房间里有很重的烟味。谈致北咬着只燃到一半的烟,目光没有焦点地仰着头,郑晴寒只看到他从侧脸,在裊裊的烟雾中,真的很像鬼。 艷鬼。 郑晴寒唿吸都窒了一下,本能地立刻向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离开房门。谈时墨经过时也在门口站了一下,没进去,片刻之后,脸色平淡地向她走过来。 郑晴寒已经缓过神来,立刻压低声音,发出询问:「致北怎么了这是?什么人走了,方舒雁?他这是被甩了?」 「不准确。」谈时墨和她一起向前,离开敞开的门口与飘逸出来的烟,淡淡地道,「被遗弃了。」 郑晴寒斜睨他一眼:「你对你的表弟兼当家艺人,态度会不会太冷淡了点?」 「劝过他,不听。」谈时墨平静地说,「人生有几个七年,要是始终不能解决自己的事,放过人家也算是功德一件。」 不愧是冷漠无情的谈时墨。郑晴寒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多少有点感慨:「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你也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她没想得到谈时墨的回答,但谈时墨还真就很自然地开了口。他说:「我一直在以他为戒,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走到他那一步。」 郑晴寒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看他一眼,颇觉好笑地摇了摇头:「说什么以他为戒就太过了吧。你这么冷淡内敛的人,难道也会像他一样,因为感情的事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谈时墨侧过脸来看着她,郑晴寒疑惑地停住脚步,见他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忽而稍稍垂眸,向她靠近一些。 第77页 郑晴寒扬眉,配合地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稍稍侧着脸,听见他贴着自己的耳垂,声音很轻地说:「如果我像致北那样,真的被谁深深地爱过…… 「那这个人选择转身离开时,我大概也会疯吧。」 第29章 .插pter 29想做什么? 两人从谈致北的房间离开,久未归家,一起去和谈家的其他人打个招唿。 如果说郑晴寒对郑永昌,还存在着一分委以虚蛇的祖慈孙孝表面功夫,那谈时墨对谈家的长辈,就彻底连这份表面功夫都不存在了。郑老爷子一个电话,还能把郑晴寒召唤回去吃晚饭,反观谈家,根本没有一个人能使唤得动谈时墨。郑晴寒很长时间没见谈家人了,完全没什么一家人的实感。 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大年三十在这边待了一晚,初一就回去了。谈家人丁兴旺,除了和谈时墨关系很好的堂弟谈时凯,以及和谈时墨关系一般但合作密切的表弟谈致北,剩下的谈家人,郑晴寒还真是不怎么认识。 途中碰见了好些人,都极其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唿。郑晴寒走在谈时墨身边,见他全程脚步都没有停顿过,于是自己也全程都挂着矜持的淡淡微笑,而后面不改色地擦肩而过,高冷到没朋友。 一路走过来,郑晴寒感觉自己脸都笑僵了。等到上到五楼,进入谈家长辈的居住区,终于稍微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抬手用力揉了揉侧脸,在谈时墨旁边低声抱怨:「你们家这几年怎么好像人越来越多了,我看谁都不太认识。」 「不重要。」谈时墨目视前方,波澜不惊地回,「我也不太认识。」 郑晴寒:「……」 郑晴寒斜他一眼:「你也从小就没见过这些人几面?」 「差不多吧。」谈时墨淡淡地说,「没放在眼里的人,见到了也不会真记得。以前是他们眼里看不见我,现在是我没空去看他们,没机会认识,也没必要认识。」 郑晴寒哑然,停顿片刻后,摇了摇头。 「权利地位可真是个好东西。」她感慨着说,「效果堪比十级美颜和迷情剂。」 「那倒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郑晴寒斜睨他一眼,听见他说:「钱买得来伴侣,买不来爱情,是这么说的吧。」 郑晴寒十分震惊:「你没事还看这种鸡汤?我对这种说法比较嗤之以鼻。」 怎么说?谈时墨看了看她,目露询问。郑晴寒理直气壮地发表自己的高论:「什么是爱情?吃饱喝足身无危机,闲着没事干时才会被翻出来,琢磨一下以作消遣的奢侈情感。有钱有闲的人才天天想着情啊爱啊的,苦苦挣扎的人哪有琢磨我爱谁谁爱我的闲心。」 她说得言之凿凿,头头是道,无论是乍一听还是仔细琢磨,都还真有点道理的样子。谈时墨听得笑笑,而后摇了摇头:「我对你的观点持部分贊同意见。」 郑晴寒纳闷道:「你还有什么异议?但讲无妨,郑总今天心情好,在线给迷茫小谈解惑答疑。」 「爱上谁是控制不了的事吧,连挣扎都很困难,只能认栽接受。」谈时墨淡淡地说,「人会在没条件时把感情藏起来,藏得越深越好,不给自己日思夜想的余地,去为眼前的事情奋斗。等到有条件时,再翻出来解冻,去奢求一些在生存之上的情感需求。」 郑晴寒听得微怔,深深地看他一眼,弯了弯唇角。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哲学家。」 谈时墨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清淡平静,仿佛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们没继续探讨这个话题,站在目的地门口,谈时墨抬手,将门扣响。 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谈正清坐在窗边沏茶,手法不疾不徐。他年事已高,但身体还算不错,比郑永昌的健康状况好不少。大概是他对谈氏没有那么重的操纵慾,心宽体健不是没有道理。 听见门口的响动,谈正清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语气平和地招唿:「来了?今年新淘到的一块熟普茶砖,过来品品。」 郑晴寒对谈正清最鲜明的印象就是风雅,而且不算是附庸风雅,看谈家颇具品味的院子就能看得出来。谈正清领导谈氏时期,谈氏地产做出过好几个至今依然是高端住宅代表的民用住宅项目,奠定了行业雅士的地位。 现在家业交给谈时墨,郑晴寒站在客观角度看,觉得相当合适。不过谈家合适了,郑家的处境就更麻烦了。郑晴寒在心里嘆了口气,愈发打起精神。 对于事业辉煌、放手痛快、且不爱管小辈闲事的谈正清,郑晴寒还是挺尊敬的,他起码比郑永昌晚节像样多了。郑晴寒和谈时墨一起坐到他对面,看着精神矍铄的老人亲自动手敲茶砖,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好一会儿。 谈正清将敲下来的茶叶加水沖泡,语气平和地问他们:「很久没见你们了,最近怎么样?」 谈时墨双手接过自己的那杯,平静地说:「很好。」 「你这孩子始终都是这样。」谈正清笑了笑,摇着头评价,「从小就不会说软话。你不是和阿凯玩得很好吗?连他一分嘴甜都没学到。」 谈时墨唇角勾了勾,算是给了个微笑的反应,没有接话,安静地垂眸喝了口茶。他始终是这样,从来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谈正清也已经很习惯了,视线转向旁边的郑晴寒。 「小寒,你说说。」谈正清闲话家常地问,「我这个大孙子,最近过得好吗?」 第78页 郑晴寒接过茶杯放到自己面前,笑吟吟地回:「时墨这么说也不算错吧。您要是问他最近怎么样,那肯定是过得挺好。至于过得不好的时候,可能当时也没人这么问他吧。」 她这话说得很平和,没有故意和谈正清抬槓的意思。不过既然谈正清说谈时墨不会说软话,那她就顺口替他卖个惨。万一谈正清自己一想,觉得也对,于是还想着给谈时墨什么补偿呢?那不就是赚到了,意外之喜。 要真是这种情况发生,这人还得感谢我一下。郑晴寒瞥了谈时墨一眼,笑得自然从容。 谈正清动作一顿,抬起内蕴精光的眼睛,看了郑晴寒一眼,让郑晴寒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不过她玩的是阳谋,心思等同于写在脸上,被审视什么的完全没在怕的。郑晴寒自然地和他笑着对看,最后竟是谈正清率先移开视线,嘆了口气。 「怪我这个老头子太不关心底下的小辈了,现在小辈长大了,遭埋怨也是肯定的。」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不废话嘛。郑晴寒心里嘀咕一句,倒是没说出口,毕竟谈时墨在这儿,轮不到她来出头。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谈时墨竟然摇了摇头。 「没有埋怨。」他平静地说,「爷爷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没有对我另眼相待的道理。我没有自我中心到非要别人来对我好,让人为我破例。爷爷那么做,我从小时候到现在,都完全理解。」 谈家的孩子太多了,谈正清的地位又举足轻重,对任何一个孩子流露出特别的情绪,都会让他早早地成为众矢之的。 ……除了谈时凯,没有所求的人总是没有缺点。 郑晴寒听得略略一怔,却没有出言打断,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别的情绪。两人从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郑晴寒正在往前走,谈时墨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一下。 怎么了?郑晴寒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过去。谈时墨看着她,说:「谢谢。」 郑晴寒莞尔:「谢什么,谢我在你不领情时,没跟你当场翻脸?」 「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谈时墨轻声说。 郑晴寒耸耸肩:「同进退,别客气,战友嘛,就是要在同一阵线上的。不过……」 什么?谈时墨看着她,听见她说:「不管是被人破例对待,还是有人为你打抱不平,都是因为你值得,别太妄自菲薄。」 . 见过老爷子之后,两人便带着孩子,在谈家吃了顿午餐。 说实话,这顿午餐……吃得相当累。 人一多,饭桌上挑起的话题就多。谈时墨很少回谈家,又即将入主谈氏,显而易见就是谈家这一代继承人里笑到最后的赢家。作为一匹黑马,他小时候不受重视,长大后颇受打压,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没几个是在他落魄时没对他落井下石过的。现在见他上位了,不少人腿肚子都打颤。 好在正式走马上任之前,谈时墨到底还是回了家一趟。这就等于释放了一个不计前嫌的信号,其他人正愁没这个机会和他修復缓和关系,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他人,哪有不贴上来的道理。 饭桌上气氛热烈而微妙,只有谈时凯这个从始至终站在谈时墨这边的堂弟若无其事,还能自然惬意地吃着饭,给老婆不停夹菜,还有功夫照顾到辰辰的喜好。其他人大多像是表演拙劣的马戏团演员,明明自己没什么搞笑天赋,为了生计却还是在卖力表演。 之前干嘛去了。这一大票在家族边缘的成员,以前也不会有人逼着他们给谈时墨使绊子。既然当初趋炎附势地落井下石了,现在指望谈时墨当场失忆,看在血浓于水的面子上对他们敞开心扉,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郑晴寒看得直倒胃口,饭量都有所下降,为厨师无济于事的卖力烹饪感到遗憾。 谈正清老爷子露了个面,很快离席上楼,把时间和支配权留给谈时墨。谈建锋和谈逸都没出现在晚饭时的餐桌上,谈致北也没有。郑晴寒对前两者毫不关心,不过颜控本色,对谈致北还有点在意。她在饭吃得差不多时,拍拍坐在辰辰另一边的谈时凯,靠近他一些,悄声交流起谈致北的情况来。 「你怎么都没把致北拉下来吃饭?」郑晴寒问他,「他看着人都快升天了,扛也得扛下来吧。」 「堂嫂,你指望我能把致北劝下来吃饭,也太看得起我了点。」谈时凯无辜地说。 郑晴寒扫他一眼:「嘴炮完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你刚才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谈时凯:「……那也不至于,我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小雁子走了之后他就这样了,待在自己外面的公寓里好几天。乐队的人说联繫不上他,他经纪人找到我这儿,我才过去看的。叫门也不应,把门踹开之后看到人已经倒在地上了,直接送的医院,出院之后才把他强行带到谈家来。」 谈时凯嘆了口气,朝楼上的方向扫了一眼:「这谁还敢把他自己一个人放在外面,我要不把他弄到谈家来,还真怕下次见他就是去给他收尸了。」 长那么好看还是多活几年。造福一下社会不好吗?郑晴寒很有代入感地开始皱眉,觉得颇为棘手:「怪不得感觉有一阵没在网上看到他的消息了。」 这时候还谈什么工作。谈时凯摇了摇头,感慨道:「致北本来就够尖锐难搞了,现在更是随时都会爆炸,你老公也很难做啊,这么一个员工竟然是公司的顶樑柱,想想都替他头疼。」 第79页 郑晴寒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不也是嘉华的吗?」 谈时凯更加莫名其妙地回看她:「员工干嘛操心老闆的事?」 郑晴寒:「……」 郑晴寒转移话题:「我之前还以为你和致北关系不错。」 是吗。谈时凯摸了摸下巴:「为什么,因为我比较闲,总在到处乱蹿?」 郑晴寒斜睨他:「没想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啊?」 那肯定的。有条件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二世祖不是很幸福吗?谈时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竖起一根手指笑着摇了摇,对她的猜测表示否认。 「谈家的孩子很少有关系特别近的,越是孩子多,大家就越互相忌惮,关系淡得很。家里的长辈更是态度都很冷淡,也就逢年过节维持一下表面功夫,凑合应付。」谈时凯坦然地说,「而且致北不是一开始就在家里,他被带回来时就很孤僻了,我一直不缺朋友,没兴趣也不可能总围着他转。」 这种情况郑晴寒自然是知道的。可能是受谈正清不插手干预小辈事情的作风影响,也可能因为本来内斗就严重,懒得花太多功夫进行委以虚蛇的应酬,谈家的亲缘关系一直相当淡薄。就像谈正清对谈时墨这个孙子欣赏有余,照拂不足一样,不能说错,就是不那么有人气儿,冷淡得让人心恻。 郑晴寒思及谈正清,忽而顿了一下,而后将脸再转过来一些,仔细地看了谈时凯两眼:「这其中也有例外吧?我看老爷子好像格外喜欢你。怎么做到的?」 她转脸的动作大了一些,坐在两人中间的辰辰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看妈妈又看看小叔。他眨了眨眼,视线在左右转了转后,下意识又去找爸爸,正好看到自己的爸爸也正朝这边看过来,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就转开视线,侧过脸和凑到身前的人说话。 辰辰疑惑地盯着爸爸,又看了一会儿。 奇怪,明明爸爸已经将头转过去了,他怎么还一直有种爸爸在注意这边的感觉? 餐桌上明里暗里看她的人多了去,郑晴寒对这种场面应对自如,很能将四面八方的视线都当做无物,也没注意到谈时墨向这边投来的视线。谈时凯被她问得怔了一下,而后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 「可能是吧。」他说,「我从小就是比较能嚎的那个。渴了饿了不受重视了都要大声嚷嚷,把爷爷和我爸妈都折腾得够呛……不过这个家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吉祥物,有的小孩先天不会哭,后天也不被允许哭,不去表现自己,在人群中难免被忽视一些。」 郑晴寒默然,唇角无声地抿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后,淡淡地说:「也对。既然不会卖惨,那就只能尽量让自己过得没那么惨了,真是从小就目标远大。」 谈时凯笑着朝她扬了下眉毛,和她交换了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郑晴寒还要再听这个人形自走npc聊聊谈家的事,冷不防不远处突然出来谈时墨的声音。 「晴寒。」谈时墨隔着几个围在他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叫她,见她望过来,神色如常地说:「时间是不是差不多到了?」 什么时间?郑晴寒心里茫然,在结婚至今的营业默契影响下,面上倒是反应奇快,顺着他的话很自然地接:「是啊,我还想着这就提醒你呢。」 至于提醒什么?她怎么知道。 嗯。谈时墨颔首,站起身来:「那走吧。」 走……哪儿去啊?回家?郑晴寒心里直犯嘀咕,作气定神闲状站起身,谈时墨走向她,曲起一边侧臂。郑晴寒自然地抬手挽住,两人在众人的目送中,不疾不徐地走上楼。 郑晴寒动作慢条斯理,嘴倒是一直没停过:「不带着辰辰一起走吗?他还带着咪咪呢,自己在下面压力太大了吧。」 「他想和他小叔小婶多待一会儿。」谈时墨面不改色地说,「他们一直关系不错。」 这倒是真的。郑晴寒接受了这个说法,被转移了注意力:「说到关系不错,今天这阵仗还真是隆重到让人惊讶。那个短头髮的妹妹怎么回事,看你的眼神相当有内容,就好像你们中间发生过虐恋情深五十万字。」 谁?谈时墨对这群亲戚实在不太熟,回忆了一下才锁定她说的人选:「穿格子大衣的那个?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女。被接回来才一年多,刚站稳谈逸的队,谈逸就失势了。」 郑晴寒:「……」 和谈家这一串乱七八糟的孩子相比,郑家在男女关系方面的家风简直端正到令人感动。郑晴寒发自内心地沉吟道:「人同时兼有上半身和下半身,是一个非常严苛的要求吗?」 现在看来显然是的。谈时墨对她的说法表示了一下贊同,一路向上,重新回到五楼。 郑晴寒一边跟着他向上走,一边疑惑地问:「这是要去见谁?」 「不见谁,回房间。」 「你房间不是在二楼吗?」郑晴寒回身朝楼下看了一眼,「虽然我不常来,但这个我还不至于记错吧。」 「以前在二楼。」谈时墨语气淡淡地说,「现在我已经不仅是众多孩子中的一个了,房间的位置自然也跟着有变动。」 合情合理中透着绝对的没人情,明明是趋炎附势的举动,却又给人一种微妙的冷冰冰感觉。郑晴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和谈时墨一起进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新房间,门开之后,一起向里面看去。 第80页 说是卧室,面积未免太大了些。显出一种寥落的空旷,看起来并不怎么宜居,晚上睡在这儿不会给人太多安心感。床和书柜各占一侧空间,谈时墨的东西已经提前被运了上来。他留在谈家卧室里的东西寥寥无几,布置房间的人显然陷入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只得又填了很多昂贵的摆件。 总体看着还是空空荡荡,不过能看出来布置的人尽力了。郑晴寒在房间内信步转了一圈,对谈时墨评价:「这么大的房间,多适合当个会客室,拿来当卧室太浪费了。」 「这里以前就是会客室。」谈时墨说,「爷爷喜欢把客人邀请到家里来谈事情,他不管公司具体事务之后,这个房间应该用得就很少了,现在才能腾出来给我用。」 怪不得。郑晴寒瞭然地点点头,站到窗边,眺望外面的景色:「难怪。这个窗户的取景属实特别有诗意,一看就很适合请客人一起附庸风雅。採光也好,你看照进来的这边阳光,真灿烂。」 午后的阳光总是明媚得让人炫目,四月的上京还有几分未散的春寒,但在这片阳光的沐照之下,心情都仿佛跟着温暖起来。 郑晴寒饶有兴致地评价:「这里适合放个长沙发,在这儿睡个午觉肯定体验不错。要不要现在就体验一下?」 谈时墨站在书架旁边,正在看里面摆着的照片,闻声转过身来看她:「想睡?我叫人给你送个沙发过来。」 不是我想睡,主要是看你的意思。郑晴寒摆摆手,疑惑道:「好不容易在家族斗争里笑到最后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见高兴的?」 「我挺高兴的。」 「……」郑晴寒摆出副诚恳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吐槽,「我还真没看出来,可能要想看出来你的情绪,我得再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多练几年。」 还自比齐天大圣上了,不过如果说她是一路向着胜斗士的方向修行,好像也没有大错。谈时墨走向她,和她一起站在床边,稍稍抬眸,看向外面的典雅庭院。 「这个房间在我小时候,对家里的孩子来说是禁地。」谈时墨声音清淡地说,眼神悠远,「当时老爷子还掌权,不允许小辈靠近。后来谈逸过来之后,我爸会带着他来这边见客人。独一份的殊荣,只有他有,多少让人有点羡慕。」 郑晴寒在旁边鼓了两下掌:「长大之后逆风翻盘,以前没资格进来的地方现在拿来当卧室,不错,剧情很燃,我喜欢。」 谈时墨很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真的站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大概小时候也只略微在意了一下,并不真的很憧憬,所以现在也不太有歷经千辛万苦,终于得偿所愿的踏实感。」 「想做什么就去做啊。」郑晴寒转过头来看他,略觉奇怪地说,「以前没那个能力时忍着,现在有这个能力了还忍什么?去抢去勉强,去理直气壮拿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我不是特别认同你这种三观界限模煳的自我中心主义。」谈时墨冷静地说。 郑晴寒啧了一声,不置可否。空气安静了几秒后,她听见谈时墨又问:「什么都行?」 郑晴寒笑了,带着种教唆成功的愉悦,朝他邪恶地扬了下眉:「赢家的特权,大胆一点。你现在最想做什么?想做就立刻去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享受到就是赚到。」 谈时墨看了她一会儿,稍稍敛眸,轻声说:「有道理。」 郑晴寒唇角的弧度还没落下去,忽而见到谈时墨伸出手来,托住了她的后脑。 而后腰上也被束缚上了一条手臂,谈时墨将她搂进怀里,忽而勐地向前压。郑晴寒被压得向后仰,又被他的手臂紧紧锢住,错愕地双唇微张。谈时墨瞬息间就抓住机会,用力地长驱直入。 窗外散落着摇曳的春风,郑晴寒仰着脸,陷进身后大片的阳光里,被他深深地吻过来。 第30章 .插pter 30肆意妄为,及…… 他们真的很少接吻。 太过没有距离的亲密,对于没有感情基础,又各自相当自律的夫妻来说,总有种超出界限的心惊,让人的心跳不规律地骤然加快。郑晴寒的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发觉挣脱不开后无所适从地停在半空,犹豫着没有动作。 她一时间也来不及想更多事情。双唇上传来的略微痛感和逐渐攀升的唿吸不畅感告诉她,谈时墨吻得很用力,很专注,很…… 很忍无可忍,有种终于挣脱束缚后蓄力已久的不管不顾。 后仰的动作让她的重心倚靠在谈时墨揽住她腰的手臂上,除了他的胳膊外无所依託,带给人一种游走在钢丝边缘的不安稳,以及更加清晰的感知。郑晴寒仰着脸,视线落在虚空中的一处,从某一刻起,竟然开始微微出神,不期然地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她想起她和谈时墨第一次接吻的那天。 其实也就是结婚典礼现场,夫妻双方交换完戒指后,进行例行公事的拥吻。郑晴寒自从和他签过婚前协议,确定了自己的婚期之后,就一直没再见过谈时墨。 双方都是带着需求来的,时间不等人,面对的情况都很艰难,也没折腾什么订婚一年后再结婚的繁琐流程,签完婚前协议后半个月就携手走进了典礼现场,甚至结婚证也是当天现领的,从民政局出来直奔结婚现场,刚刚好赶得上。 一路过来的路上她穿着婚纱处理了好几样工作,渐渐沉浸到工作状态里,都快忘了自己今天是要结婚的人。和谈时墨面对面站着交换戒指时也没什么实感,像出席一个剪彩仪式一样按部就班。 第81页 直到司仪喜气洋洋地宣布新人互相拥吻一分钟时,郑晴寒眼眸一晃,这才突然对自己在结婚这件事,有了一些后知后觉的体会。 ……毕竟是初吻嘛。 郑晴寒倒是没什么为未来的老公守身如玉的想法,一直以来的洁身自好,主要是怕别人碰瓷自己——她爸爸在世时想和她联姻的人家就不少,她爸爸过世后她成了郑家的皇太女,想联姻的人就更多了。她就像是块鲜美多汁的五花肉,看起来又好吃又容易得到,难免让人垂涎三尺。 郑晴寒自己当然很明白这点。所以她一直对主动凑上来的人敬而远之,从不用人缘好来彰显自己的个人魅力。连去别人家做客都很不喜欢,唯恐遇上哪家的老太太,脸都不要地非拉着她的手,说一看她就合眼缘,适合给自己做孙媳妇。 郑晴寒还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不止一次…… 总之类似的见得多了,难免让人生出强烈的牴触情绪。想和她发展一下的男人像雨点般向她打来,都被她撑着伞飞快地躲过了,于是初吻就这么一直留到了现在。 不过现在看来,留了这么些年,结果最后给了一个商业联姻的结婚对象,感觉也谈不上赚到……可能还不如学生时代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把该经歷的都经歷一遍,丰富人生阅歷呢。 郑晴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谈时墨的嘴唇上,在很短的时间里,思维高速运行地想东想西。在她乱七八糟的无声嘀咕之中,随着司仪一段冗长的废话说完,声音落下,谈时墨垂眸看她,抬起手,捧住了她面向宾客一边的侧脸。 还有这招! 郑晴寒茅塞顿开,觉得自己完全领悟了他的意思。既然大家都有点放不开,那大庭广众之下做个样子不就得了?原来还能用手遮住别人的视线,她都没想到这招! 这人还蛮聪明的嘛。郑晴寒唇角微弯,满意地看着他俯下身来—— 与她唇瓣相贴。 郑晴寒愣了一下,一时陷入了意料之外的短暂茫然。 他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停留在她的唇瓣上。但要说这个人礼貌……也不是那么回事……真的很讲礼貌的话,倒是别贴上来啊。 他的手还抚在她的脸上,隔绝着宾客的相机和视线。郑晴寒在短暂的错愕过后,面部表情不变,只有唇瓣开合,贴合他的嘴唇,声音很轻地问:「这算接吻吗?」 谈时墨看着她倒映着璀璨灯光的眼睛,稍稍垂眸,平静地回应:「在我这里算。」 那你跟我在这儿打折呢?郑晴寒扯了扯嘴角,带着种莫名的不悦,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将他的头又压下来一点:「你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是我的爱人了,没做好心理准备吗?」 在他们真的开始接吻之前,谈时墨最后说:「怕你没做好准备。」 小看谁呢。郑晴寒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随时随地都有做好一切准备。」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 谈时墨的手始终都没放下,但他们吻了不止一分钟。 郑晴寒回顾往事,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胜负欲可能确实是过强了一些……但是作为第一次接吻来说,其实感觉还不错。尽管时间地点都很诡异,两个没有实践经验的人第一次就公开表演都很生涩,但正因为都没有经验,让郑晴寒心里反而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一种……眼前的这个人,真真切切,归她所有的感觉。 和现在的情况好像有点一样,又有点不一样。谈时墨这次的攻势相当激烈,让她多少有点无力招架,在不够安稳的悬空感中,久违地又一次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一种……她归眼前的这个人所拥有的感觉。 真是反了天了。郑晴寒不是很服气地用力咬住他的唇瓣,表达自己的不满。但直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谈时墨竟然依然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疯了吗这个人。 郑晴寒疑惑地在心里喃喃自问,一边在心里腹诽谈时墨,一边松开了咬合的牙齿,在他的伤口上用舌尖扫了一下,在空中停滞半晌的手臂,终归还是放了下来,抱住了他的后背。 你狠还不行吗……真是。 他们吻了好久,直到郑晴寒真的有点换气不能时,才被谈时墨松开。谈时墨终于放开她饱经折磨的唇瓣时,还在上面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唇角浅淡地弯了一下:「你属狗的?还乱咬人的。」 郑晴寒刚把气喘匀,闻言立刻做出了回应。她目光不善地抬起双手,缓缓掐住谈时墨的脖子,没好气地道:「我让你为所欲为没错,但让你对我为所欲为了吗?」 谈时墨被她掐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波澜不惊地说:「我逻辑思维能力向来不错。」 去你的逻辑思维能力!郑晴寒不爽地将手收紧:「胆子很大嘛你,以为我不会尖叫着说你耍流氓,让外面的人进来抓你?」 谈时墨理性地说:「这是我家。」 郑晴寒眯了下眼:「你再说一遍?」 「也是你家。」谈时墨很识时务地更正,随即道,「不过我想澄清一句……」 什么?郑晴寒疑惑地看着他,谈时墨搂着她腰的手还没放开,一个收紧就将她抱了起来,抵在敞开的窗框上。 他的手指在她领口的扣子上灵活地摆弄几下,轻描淡写地说:「我的胆子可不止那么点儿。」 第82页 郑晴寒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他还要向下的手,双眼圆睁:「窗户没关……这是白天!」 嗯。谈时墨与她额发交错,声音很轻地笑着:「怕了?」 郑晴寒眉角忍耐地抽动了一下,深吸口气:「少对我用激将法……」 不是激将。谈时墨抱着她,眼睫垂落,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你刚才不是还在教唆我,让我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郑晴寒没好气地说:「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能想得到你其实是个变态吗?」 谈时墨低笑出声。郑晴寒稍稍将头向后仰了一点,拉开一点距离看他,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微妙的不同。不明显,但是怎么说呢…… 就像他现在这样笑起来的样子,和平常一样浅淡又内敛,但郑晴寒就是觉得,这份情绪来得比往常更真切,甚至真切到也将她感染。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真的假的?」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谈时墨却很快地接上:「真的。」 「太没志向了你这个人。」郑晴寒评价道,对他的答案表示遗憾,「我要是你,今天这么扬眉吐气的时候,怎么也得把以前得罪过我的人都挑出来打脸一遍。」 「都是不重要的人。」谈时墨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正眼看过他们。」 所以你的正眼都放到了奇怪的地方吗。郑晴寒白了他一眼,突然勐地重新向前靠回去。 她本来被谈时墨抱坐在了窗户上,现在做了个跳的动作,顿时扑到了离她很近的谈时墨身上。郑晴寒挂在他身上,谈时墨动作毫不迟滞地紧抱住她。郑晴寒捧住他的脸靠过去,红唇潇洒地弯起。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说,「肆意妄为,及时行乐,我任你处置了,你想做什么?」 谈时墨抱住她转了个身,郑晴寒在被动地转了个大圈后,被他抵在了门上。 □□,门窗全都没锁。 而且她还不知道这个屋子隔音好不好…… 郑晴寒话说得潇洒,不过想叫又叫不出来时,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后悔。她的手开始时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后来气不过,指甲抓上谈时墨的背,一口磕在了谈时墨的肩膀上,后来还袭击了很多别的地方,总之今天牙口突然派上了大用场…… 也换了很多地方,最后郑晴寒终于能躺平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心都饱经摧残。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间屋子在改成了卧室之后,配套的浴室也一併改造了出来。郑晴寒被迫睡了个午觉,但又没能如愿睡在阳光底下,入睡之前连踢了谈时墨好几脚。 晚上回去的时候辰辰还对这件事表示了疑问:「爸爸妈妈,下午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 「爸爸妈妈在做别的事。」谈时墨面不改色地说,被郑晴寒踢了一脚后,看向儿子,「下午玩得不开心吗?」 那倒没有。辰辰摇了摇头,摸了摸蜷缩在怀里的小猫:「玩得很开心。虽然小叔猫毛过敏,和咪咪一直离得挺远。不过小婶很会照顾猫,咪咪和她玩得很好。它开始时还有点怕人多的环境,后来慢慢就不怕了,玩得很开心,还吃东西了。」 哦?郑晴寒惊喜地问:「它吃东西了?吃的什么?」 「小婶让小叔出去买的冻干。」辰辰说,「她问了咪咪之前的食谱,又打电话问了她养猫的朋友,说咪咪应该是对各种添加剂都很敏感,所以市面上的主食罐和零食罐都不太好买。她朋友知道一家本市做手工冻干的卖家,小婶就让小叔开车去买了,说反正小叔闲着也是闲着。」 谈时墨说:「你小叔今天态度怪怪的吧。」 是啊。辰辰点点头,疑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小叔今天一直在瞪咪咪,很不高兴的样子。问他又说不是因为讨厌猫。」 谈时墨嗯了一声,淡定地说:「主要是夺妻之恨。」 辰辰:「啊?」 郑晴寒在旁边也听笑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幸灾乐祸地说:「辰辰不用明白,这种男人很可悲的,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和他在这方面互相理解。」 嗯……辰辰茫然地应了一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明就里。由于不太明白,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顺着咪咪的背毛,目露担忧。 「咪咪好像不太好买猫粮。」辰辰担心地说,「那它以后吃饭怎么办?」 这个没什么可担心的吧?郑晴寒随口道:「以后让阿姨做饭时也给咪咪带一份就行了,是自制猫饭就没什么大问题吧。」 辰辰绷着小脸,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贊同地说:「妈妈,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郑晴寒大为惊奇:「儿子你的词彙储备量相当不错啊!」 这重点跑偏得也是够厉害的。谈时墨将话题拉回正轨,问儿子:「有什么好的想法?」 辰辰挠了挠脸,沉思片刻:「嗯……我们家可以给咪咪开个公司吗?专门生产它的食物,还能帮助和它一样有这种困扰的其他猫咪。」 开公司?谈时墨和郑晴寒对视一眼,一时都有点惊讶。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奇怪的。孩子总是会无意识地模仿父母的言行,他们两个平常在家时也天天公司不离口,孩子遇事不决开公司好像也没有让人觉得特别意外。 倒是这种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想法不错,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高的眼界,假以时日好好培养,以后有很大的可能会有所成就。 第83页 不愧是我儿子!郑晴寒十分得意,心情甚佳地笑着点头,爽朗地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儿子,有需要我们就开一个。把公司交给你来练手怎么样啊?」 辰辰张着嘴看她,震惊地说:「妈妈,我过了今年生日才五岁……」 当然不是现在就接手公司的具体运营事务。郑晴寒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和颜悦色地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现在就开始了解公司的大致运转流程,以后也好早点学成,回来继承家业。」 辰辰目露茫然,想了想,疑惑地提问:「要是我不太感兴趣呢?」 「慢慢培养嘛。」郑晴寒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我小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不过自从意识到继承家业和不继承家业的区别之后,这立刻就变成我人生的首要目标了。」 唔。辰辰歪了歪头,还是觉得这个答案的不确定性太高。他思索再三,十分稳重老成地对爸爸妈妈说:「你们也不要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我身上,万一我不是这块料呢?不如多生几个,哪个合适就让哪个继承。」 郑晴寒:「……」 郑晴寒凝重地说:「儿子,谁告诉你这种观点的?」 嗯?辰辰眨了眨眼,疑惑地说:「没谁告诉。」 郑晴寒不是很相信:「那你怎么会出现这种换人培养的想法?」 这个很难想吗。辰辰无辜地道:「我学机器人的老师玩游戏就是这么玩的,我跟着看过两回。」 郑晴寒:「……」 合着这孩子以为生孩子是抽卡呢? . 郑晴寒深刻地意识到,小孩子,真的是很难培养。 接触到的任何一个小小的事件,都可能给孩子的成长带来难以估量的发展……郑晴寒之前没注意到相关内容时,从没觉得这其中蕴藏着很多学问,现在突然意识到后,顿时就很焦头烂额起来。 她在家进行了一番十分过激的矫枉过正,不仅彻查了儿子的书房、手机,连儿子一个月也看不了几次的电视节目都按电视台仔细翻阅了一遍,屏蔽了好几个可能对孩子身心发展造成不良影响的电视台,比如总给老年人卖神药收智商税的,以及总是播放圣母主角受难苦情剧的…… 教养孩子任重而道远,郑晴寒出差期间还要考察电视节目,忙碌不已,身心俱疲,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贤者时间。 简单来说,因为连番奔忙,开始对生活失去了一些应有的热情…… 康云珊连给她指了好几个养眼的帅哥美女,见她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硬不起来的样子,终于惊了,开始摇晃她的肩膀:「晴寒?晴寒?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倒是没什么具体的事。郑晴寒摆了摆手,嘆了口气:「失去了发现美的眼睛而已,不打紧。」 康云珊大吃一惊:「你瞎了?!」 「……你才瞎了。」 郑晴寒瞪了康云珊一眼,开始发送精准打击:「你怎么又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找到合适的联姻人选了?今天过来卖萌的?」 要是真找到了,她今天就不至于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考察食材样地紧盯着路过的帅哥不放了。康云珊嘆了口气,惆怅不已:「哪有那么简单?我看来看去,一直没看到特别合适的。不是我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我。」 不错,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单身到现在的理由。郑晴寒随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道:「那你仔细看看吧,这个圈子里能被称为青年才俊的,今天差不多都到场了。」 我也知道啊,谈家牵头举行的酒会,谈氏地产新任总经理谈时墨刚开过一场谈氏新动向的发布会,现在是之后的宴会时间。谈家的新一代掌权人上位,能来道喜的都来了。 康云珊单手托腮,视线划过场中的形形色色人等,嘆着气说:「该考察的我都考察过了……唉,长得帅的大多左拥右抱,家世好的不少眼高于顶。有的能力不行,有的人品不行,综合来看,还是你老公条件最好。你们要是离婚了,我可能也不介意做个续弦……我开玩笑的!你眼神好兇……」 郑晴寒收回视线,冷哼一声:「他有什么好的?你现在看他是这幅还凑合的样子,那都是因为我教导有方。重点不是他有多好,是我的手段有多高,明白吗?」 好像明白,但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康云珊虚心求教:「怎么做到的啊?好姐妹分享一下,可行性高的话,我也找个男人现养成一下。」 哼哼!这不就问对人了!郑晴寒精神一振,以一种气定神闲的姿态哼笑一声,大言不惭地说:「完全没问题!我资深教育专家了,信我准没错。」 . 谈时墨是今天的宴会里当之无愧的主角,贺喜的,拉关系的,谈合作的,新结识的,身边的人时刻围成严密的圈,将他圈围其中,饶是他这种话讲得少,不太说闲话的性格,也足足应酬了好半天才脱身。谈时墨将手里的酒杯放下,第一时间就抬眼四顾,寻找郑晴寒的身影。 这五年里他和郑晴寒在宴会里碰到的次数,可能比在家碰到的次数还多。他对郑晴寒的习惯很了解,知道必要的应酬过后,如果条件允许,她就会和康云珊待在休息区偷懒,悠哉地忙里偷闲。 谈时墨循着这个思路找,很快发现了她,走近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双臂环胸,翘着二郎腿,高跟鞋气定神闲地一点一点,神采飞扬地说:「听好了,今天就教教你怎么驯养男人。本人五年经验,成果卓着,良心分享,童叟无欺!」 第84页 谈时墨怔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不远不近地站定,加入了郑总的驭夫小课堂旁听。 第31章 .插pter 31没人能永远是…… 康云珊看着郑晴寒,目露怀疑。 郑晴寒不爽地问:「你那是什么眼神,对我的手段能力有异议?」 别的方面倒是没什么异议,不过夫妻相处方面嘛……康云珊缩了缩脑袋,不是很确定地小声嘀咕:「你这么有经验,这五年还和谈时墨把日子过得这么塑料啊?」 郑晴寒眼都不眨,十分淡定地回应:「培养感情懂不懂?我们毕竟结婚之前没什么了解,婚后就要花比别人更长的时间磨合。这都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在我们经常见面,还会一起养孩子!」 这不才刚刚到正常家庭的基本及格线吗……是值得用这么自信的语气说出来的事吗?康云珊斜睨她,疑惑中不失关怀地问:「所以你们真的不打算离婚了?」 郑晴寒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平淡道:「嗯,各方面都不太方便,这辈子就这么凑合过吧。」 康云珊:「……你刚刚说凑合了对吧?还是感觉你们的夫妻关系摇摇欲坠啊!」 并没有。郑晴寒镇定自若地摆摆手:「不要总是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你看,今天谈时墨功成名就时还是把我捧着,明天我执掌郑氏时也不会让他下堂,这就是很稳定的联姻关系了。我们共患难同富贵,合作关系经受住了层层考验,取得了理想结果。」 虽然这话听起来还是不太靠谱,但康云珊竟然感觉自己有点被说服了……本来嘛,圈子里联姻的双方都是家境差不多的,大家门当户对,互相联个姻很正常;而如果一方落魄了,还能不能继续享受平起平坐的待遇就很难说了。捧高踩低永远是人际交往的真理,这个圈子尤是。 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这对夫妻的感情很牢靠,康云珊突然觉得自己磕到了。 磕到糖让她的脑子变得更清楚,顿时想起了之前郑晴寒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她眼睛一转,笑眯眯地打趣:「我悟了。所以晴寒,你那天跟我说感觉谈时墨……」 喜欢你,其实是真事吧? 康云珊没能把话说完,就被郑晴寒一把捂住嘴。郑晴寒没好气地瞪她,朝左右扫了一眼:「大庭广众的别说多余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确实在不远处收听实况的谈时墨:「……」 谈时墨若无其事地稍稍侧过身,看向旁边一簇茂盛的盆栽,仿佛突然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角度问题,郑晴寒没看见他,确认周围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后就放开康云珊。康云珊终于被释放之后,火速掏出镜子给自己补妆,幽怨地说:「知道我今天这张脸花了多少钱才做好的吗,你这么一上手,我一半的钱都白花了。」 能有多少钱?郑晴寒不以为意:「还能差你这点化妆品钱?列个清单过来,我给你报销。」 主要的开销不在化妆品上。康云珊指指自己的脸:「美容会馆刚做的一个大全套,几十万吧。」 这就几十万?郑晴寒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眼:「我怎么没看出你的脸有什么明显变化?」 康云珊:「……这让我怎么说呢?可能因为你是直男吧。」 「那你完了。」郑晴寒闲闲地说,「本直男眼光和所有直男高度共情。我看不出来的,其他直男也看不出来,你大概只能找个和你一样取向男的小白脸欣赏你的美了。」 不要啊。康云珊倒吸一口凉气,痛苦地闭上了眼:「那我今天的脸岂不是白做了?我要靠什么才能吸引优质男士?」 到底是好朋友,郑晴寒也没太挤兑她,和她一起思考起这个问题:「不如看看身边的优秀案例。你认识的人里最受欢迎的女人是谁?和她取取经。」 最受欢迎的女人……康云珊陷入思索,而后脸色突然微妙起来。 「除了那几个知名的交际花,应该就是你了吧?」她说,幽幽地看向郑晴寒。 郑晴寒:「……你把我和那几个交际花放一起类比,让我还蛮不爽的。」 你和她们当然完全不一样。康云珊摆了摆手,思路很清晰地澄清:「放一起比是不太合适,你们吸引的男士不是一个类型。那几位身边围着的都是爱玩爱折腾背靠家里的二世祖,对你释放过好感的倒是有不少优质男,你的魅力比她们大多了。」 「你傻了吗,这不叫我的魅力。」郑晴寒瞥了她一眼,扯扯嘴角,「这叫钱的魅力。」 康云珊不服道:「钱我家也不是没有啊!怎么都没有青年才俊朝我献殷勤的。」 康云珊家里条件还不错,不过没有好到能和郑氏相提并论的程度,她本人的长相是清秀可爱型,和郑晴寒的明艷大方也有区别。总的来说,她是个比较典型的小家碧玉,性格也很邻家女孩,家庭和睦,为人处世都不错,但又都没有十分出挑,不会在第一眼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但这完全不是主要原因。郑晴寒看她一眼,言简意赅地说:「你有两个哥哥,还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家里的家产也被你爸妈分完了,不够有钱。」 康云珊张着嘴,指了指自己:「虽然没你有钱……但我爸妈没有亏待我啊,家产是分成三等份的,我拿了其中一份,也是个小富婆啊!而且我们家现在也都还住在一起没分开,我在家里还是父母养着的,自己的钱都还没动过,每年白拿公司分红,什么都不用干。」 第85页 「你家公司的决策层这不是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嘛。」郑晴寒笑着嘆了口气,摇着头,轻拍了拍她的脸,「想什么呢小傻子,这点钱哪能填满别人的胃口。青年才俊们都不傻,能不知道自己行情好?他们放着娱乐圈的大美女不去追,一心想找个人傻钱多,嫁女儿还送家产的岳家呢。」 康云珊脸色僵了一下:「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郑晴寒表情淡淡地指了指自己,「最好还能吃绝户,娶了人就等于娶了整个家业,也就是像我这样的。你以为我这么强势,还不解风情,真有那么多男的眼瞎真爱我,甚至连我结过婚还没离都不在乎?他们想娶的不是我,是郑家的锦辰集团。」 康云珊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晴寒,你是因为怕这个,所以一直对婚姻不信任吗?」 郑晴寒动作一顿。 类似的话她听得太多,明里暗里,当面背后,战战兢兢地饱受折磨。在十几岁的时候,一度非常惶恐,生怕自己努力了好些年,最后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那等她咽气那天,一定死不瞑目。 不过现在的话,已经好很多了。短暂的停顿过后,郑晴寒轻描淡写地说:「以前确实害怕过,不过现在已经不怕了。」 是因为谈时墨让你足够信任了吗?康云珊愣了一下,突然间有点感动。她带着满心见证真爱的祝福,眼神都柔和下来。刚要开口祝福,就听见郑晴寒自信满满地道:「因为我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康云珊感动到一半:「……啊?」 「财产公证,婚前合同,商业保险,个人遗嘱。」郑晴寒娓娓道来,挑着眉道,「我不掺和他的事,他也别掺和我的。生活可以搅在一起,公司绝对不行。要是有朝一日敢打我公司的主意,我就给他送个女人,然后聘请专业团队抓拍高清出轨证据,在离婚的时候以过错方为由提起索赔……」 康云珊:「……」 这是钓鱼执法吧?是吧?? 「你也要多学着些。」郑晴寒反过来教育她,「以后要是结婚了,别太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老公身上。愿意付出令人敬佩,但要是对方是个狗人,这份付出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还会把自己赔进去,根本不值得。」 康云珊听得眼神发直,受到了不轻的冲击。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挣扎地说:「我也不是真的找不到人嫁,我就是还想再等等……总能有那么一个真的喜欢我的人在吧?人这辈子也不过几十年,我想和一个相爱的人共度余生。」 郑晴寒听得直摇头:「你家里答应让你慢慢找?」 康云珊顿时语塞。她父母不是对她不疼爱,只是观念都很传统,给她的底线就是明年之前一定要结婚。她读完书出来,年纪也已经不算小了,逐渐开始挑战父母的接受能力底线。 「……我这不是正在找嘛。」康云珊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愁肠百结地嘆了口气,「不过我觉得……应该也没有那么难吧?只要我付出一颗真心,对方肯定会领情的。」 郑晴寒嘆了口气。 「你出去跟别人说你是我闺蜜,别人肯定不信。」她说。 康云珊干笑两声:「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刚和我玩到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大跌眼镜。那段时间好些人都跑过来问我,到底用什么方法才和你搞好的关系。」 过了那个时间点,其他人就算知道方法,也完全没法再模仿。郑晴寒耸了耸肩,看着这个多年好友,稍稍垂下眼帘。 「你和很多这个圈里的小姑娘一样,都是那种天真又柔软,被宠着长大,美丽娇嫩的花。」郑晴寒说,「天真无忧地长到这么大,应该很清楚自己很难经歷风雨摧折吧?只适合看着人间真善美,自己的美也是被这样精緻顺遂的人生娇惯出来的。」 康云珊听得一怔,轻声问:「你会看不起这样的温室花朵吗?」 那倒不会。郑晴寒笑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只是想提醒你,既然知道自己娇弱,就应该时刻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自说自话地爱上谁,是件风险特别高的事,如果不确定自己能赢到最后,最好从一开始就不去参加比赛,因为一旦输了,后果会特别惨烈,你承受不住。」 康云珊看着她,有一段时间没说话。而后她无声抿了抿唇角,犹豫了一下,问:「那晴寒你为什么,也一直不想去赌一下呢?你看上去很擅长,也很容易赢。」 这个啊。郑晴寒莞尔,轻描淡写地说:「我胜负欲超强的,只要有输的风险,我就不想尝试。没人能永远是赢家,输了会很难过的。所以如无必要,就算了吧。」 好吧。康云珊沉默片刻,无奈地嘆了口气。 「都叫你不要碰我的脸了……」康云珊幽幽地说,「我刚补好的妆!你又碰!过来给我补妆将功补过一下!」 郑晴寒扫了眼她拿出来的补妆盘,倒没拒绝,抬手接过。拿起其中的一支小刷子,跃跃欲试地道:「没问题,我最近回家都是自己化妆的,感觉自己的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既然你愿意当这个模特,那我正好向你展示一下我最近修行的成果。」 康云珊眼角直抽:「你想拿着我的遮瑕刷干什么,那不是打眼影的,而且你蘸的是我的腮红……干什么,救命啊,你不要过来啊!!」 第86页 康云珊在危机关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一把夺过郑晴寒手里的补妆盘,虚惊一场。 郑晴寒恢復到双臂环胸的姿势,事不关己地说:「我想弥补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哦?」 康云珊一边给自己补妆,一边白了她一眼,满脸都是大写的嫌弃:「化个妆都化不好,你还是个女人吗?知道你天生丽质不需要多打扮,也不要这么气我吧!」 哪里不是女的了。郑晴寒刚要发表自己的那番娘爆了的高论,康云珊已经自己想起来了,一头冷汗地打断她的读条:「行了行了,你是女人,纯女人中的女人行了吧,在我的罩杯超越你之前我都不吐槽你了……」 郑晴寒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目露怜悯:「那你不是这一辈子都……」 「再说我高光刷就要往你脸上怼了!」 行行,罩杯是你的死线,不吐槽了。郑晴寒配合地休战,围观她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随手拿起自己刚才拿过来的慕斯,挖了一口送进嘴里,惬意地眯起眼睛。 「这酒店甜品做得真不错,我每次来都会吃。」她满意地说,「来一块吗?就在那边。」 不了。康云珊用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我在减肥,大半年没吃过晚饭了。」 「当女人太累了。」郑晴寒评价,「要注意脸,注意身材,要永葆青春,还要身娇体软。折腾了一大圈就是为了男人喜欢,结果男人比起女人,还是更喜欢钱。」 这话就太扎心了。康云珊嘆了口气:「道理谁都懂,但不是每个人都是你郑晴寒,有那个敢和任何人一较高下的勇气和能力。」 郑晴寒抬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康云珊戳戳她:「女强人郑总,不去应酬谈生意了?刚才过来时还有好些人想要和你搭话呢,你要是在这边待得无聊,就拿着酒杯去那边一站,十分钟身边就又能围上来一圈人。」 太无聊了,不去。郑晴寒摇了摇头,又挖了勺慕斯:「今天过来捧场的都是冲着谈氏来的,大家同为房地产公司,我今天表现得太活跃,就好像是特意来抢生意似的,不厚道。」 康云珊震惊道:「和抢生意没关系吧,你可是这场酒会的女主人啊!」 「女主人就不明算帐了?」郑晴寒淡定地反问,在康云珊语塞之际,视线下意识往人群聚集的地方扫了几眼,寻找谈时墨的动向。 结果谈时墨没看见,倒是看见个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女人。 谁啊?郑晴寒疑惑地皱眉,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熟悉,但又不是特别有印象。在她还在思索之际,对方接触到她的目光,竟是直接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康云珊也注意到了正在接近的女人,好奇地问:「你认识啊?」 她好几年没在国内,对这个圈子里的很多人真是忘得差不多了。 「眼熟。」郑晴寒说,努力翻找着自己的记忆,「好像是……许家的?」 她结婚这几年来,工作愈发繁忙,满脑子都是方案项目和尔虞我诈,和安心待嫁的大小姐们不是一个圈子,也几乎没和豪门太太的圈子接触过。看着眼熟说明肯定是之前认识,不过很难回忆起来,说明这人也没有特别重要。 两人闲聊之间,许依蓝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蓬松的捲髮在脑后挽了个雍容的低髻,妆容精緻,气度俨然,身上的每一样单品都价值不菲。 豪门阔太。郑晴寒在心里给她下了个定义,无声地皱了下眉。 这个人看她的眼神,怎么透着这么强烈的敌意呢…… 她对仇人一向记得都比较牢,怎么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 在郑晴寒淡定中隐含疑惑的眼神里,许依蓝看了她片刻,矜持地微笑了一下,朝她伸出手:「谈太太,好久不见。」 郑晴寒没伸手,也没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只礼貌地笑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我郑总。」 对方既然将对她的敌意表现得这么明显,她自然也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或许佯装不知能让谈话和缓地进行下去,但郑晴寒,并不是那种人。 明明心里呕得不行,面上还要装得和和气气?要是有合作就算了,没合作谁要陪你表演啊。 郑晴寒的不配合,让对方的动作僵了一下。许依蓝将手收回来,也笑了笑,淡淡地说:「既然目前还是这个身份,被这么叫了不如就姑且先应着。一边享受着这个身份,一边又表现得清高无谓的话,多少会让人心生反感的哦。」 康云珊惊讶地张开了嘴。 谁啊这是?!上来就diss酒会的女主人,来砸场子的吧?! 郑晴寒却已经从她的话里提炼到了一些信息,进而想起了这个人她是在哪儿见过…… 这不是她和谈时墨即将订婚那会儿,和谈时墨深情告白的女孩子嘛。 郑晴寒想起了这件事后,顿时也回忆起了这姑娘的名字。许依蓝,之前和她交集就不多,那之后更是没有留意过这号人,不怪她没第一时间想起来。 不过许依蓝应该是不知道,那一幕她围观到了。郑晴寒思及此处,果断开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礼貌地问:「你哪位?」 许依蓝:「……」 许依蓝的气势顿时一滞,原本的高贵冷艷脸隐约有僵硬的倾向。她内心承受力还不错,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和心态,冷淡地说:「致诚银行的林总是我丈夫。」 第87页 哦!你好。郑晴寒稍稍扬眉,态度稍微热情了一些:「我和林总之前有过合作,当时没见到他的家眷,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林太太请随意,不要客气,祝你玩得开心。」 许依蓝唇角无声地掀了一下,看着郑晴寒,姿态居高临下地说:「本来兴致还不错,不过看到谈太太这有如斯文的样子,还真是有点败兴致。谈家没给你饭吃吗,让你在这种场合自己躲在角落里,抱着蛋糕吃个不停?」 郑晴寒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蛋糕:「……」 关你屁事啊? 郑晴寒冷笑一声,刚想发作,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晴寒。」 郑晴寒抬眼,看到谈时墨从一盆高大的盆栽旁走了过来。 这人出现得太及时了吧,是碰巧赶上还是一直在那儿……郑晴寒很轻地皱了下眉,狐疑地扫了一眼盆栽,视线在其宽大的叶片上停留了片刻。谈时墨向她走近,在她的沙发旁边自然地俯身过来,侧脸和她离得颇近,没有更热切的举动,也显得亲密无间。 「很好吃?」谈时墨问,看向她手里的碟子,「你难得这么有兴致。」 还不错。郑晴寒视线考量地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尝尝?」 可以。谈时墨拿过她手里的银制小勺,就着她挖的位置前探了一点,尝了一口,说:「确实不错,喜欢的话让家里的阿姨过来学学。」 郑晴寒不置可否,把盘子整个放到他手上,平淡道:「拿走吧,有点倒胃口。」 这副把谈时墨当佣人使唤的样子,看得许依蓝眉头勐地皱到一起。然而谈时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甚至连一丝僵硬都没有,动作自然地接过,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林太太。」谈时墨拿着碟子站直身,朝僵立在原地的许依蓝看过去,语气清淡地说,「在我的地盘上让我太太倒胃口,不太好吧?」 第32章 .插pter 32男人要有较强…… 许依蓝在听到谈时墨开口后,不光是脸色一白,连身体都稍微摇晃了一下。不明显,幅度很小,仿佛只不过是脚下的高跟鞋太高,突如其来的一个没站稳,郑晴寒却敏锐地看出了她眼中剎那间的颤抖,心里顿时稍稍泛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虽然这人上来就二话不说对她阴阳怪气了一番,不过既然大家是情敌,这个反应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郑晴寒虽然没有接她战书的意思,不过也不打算连削带打地把对方踩进土里。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她现在以谈太太这个身份说的每一句话,对许依蓝来说都是一种暴击。 郑晴寒因自身优势过大,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战时心态,淡定地从旁围观,只在听到谈时墨说的那句话时,稍稍意外了一下。 虽然她知道两个人应该没什么双箭头的感情在…… 但毕竟是曾经喜欢他到愿意倒追下嫁的人,这个反应,还真是冷淡得过分。 郑晴寒一直对两人的婚姻持警觉态度,也有这样的顾虑在。男人总是比女人能狠得下心,不容易动情,却很容易抽身,谈时墨这样冷淡内敛的更是如此。尽管她曾有过未曾与人言说的动心,但谈时墨太冷静太清淡,横看竖看都很难被掌握,还是离远一点安全。 她无声地稍稍坐直身,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理性地观察着后续发展。 许依蓝显然没能想到,自己刚逮着郑晴寒说了两句话,就被谈时墨赶了过来。而且他真正站在自己面前时,没有露出半分顾念旧情的样子……许依蓝无意识地紧咬住嘴唇,回过神后,慢慢放开,努力弯着唇角,十分勉强地笑笑:「谈总,好久不见了。」 「是有几年没见了。」谈时墨平静地说,「我和林总林太太都相识已久,林太太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公开为难我太太,说实话,我是很意外的。」 随着谈时墨的现身,不少人听到响动,都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许依蓝被看得极不自在,却在最初的颤动过后,高高昂起了头,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矜持和傲慢。 「正因为是旧识,我才好心好意地过来和谈太太聊两句。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落了埋怨。」许依蓝慢条斯理地说,抬手掩了下唇,很是做作地笑了一下,「本以为今天这样的场合,谈太太应该陪在谈总身边待客,没想到竟然自己一个人躲在休息区吃东西,实在太过敷衍了些。」 郑晴寒:「……」 懒得降维打击你,你还不依不饶了是吧? 郑晴寒红唇无声地弯了一下,刚刚因看戏而坐直的嵴背重新靠回沙发,双腿从优雅地交叠斜坐,变成了潇洒的架起一条腿,穿着高跟鞋的脚尖在半空中晃了两下,适时露出一副恶毒女配专属的盛气凌人表情。 「我这人啊,就是不太经得起劳累。今天从下午发布会到现在,时间这么长,还真是有点累了。要不是酒会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我还打算现在就回家呢。说起来,你有意见吗?」 许依蓝轻笑一声,严阵以待地回应:「我……」 「没问你。」郑晴寒打断她的话,挑着眉看向旁边的谈时墨,「说你呢,有意见吗?」 她和谈时墨之前完全没有就这种表演通过任何气,不过谈时墨面部管理能力向来极其优秀,被她这么突发互动,眉毛都没扬一下,只又俯身过来,声音没有刻意放低,语气却能听出明显的柔和:「累了就歇着,再等我一会儿。」 第88页 康云珊在旁边无声地张开了嘴:「……」 郑晴寒是不是太谦虚了点,这样也能叫塑料夫妻吗?给全世界所有貌合神离的塑料夫妻道歉啊! 所有明里暗里朝这边投来视线的人也都在心里震惊不已。众所周知,谈时墨和郑晴寒就是一对营业夫妻,两人很少同框出镜,更别说一起应酬。之前他们都以为这是两人关系塑料的表现,结果原来竟是因为……郑晴寒自己不愿意吗? 这两个人不会真的感情还不错吧?!联繫到之前郑氏那个发了又删的诡异离婚声明,以及那之后紧跟着的一系列巧妙公关,不少人眼神都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尽管很多人都想得到更多的一手消息,不过大家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物,不可能八卦到凑上前去听,只能使劲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许依蓝准备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噎了回去,尴尬和羞耻的情绪将她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难过。她直勾勾盯着面前正在喁喁低语的一对夫妻,一个挺拔俊秀,一个明艷照人,真真是一双璧人。 让她只觉得眼睛和心都被狠狠刺痛,想要立刻移开视线却又做不到,只自虐般地看着他们两个亲密无间的互动,一直一直看着。 她不知道,被臆测成正在亲密地腻歪着的夫妻,正在说起关于她的话题。 郑晴寒斜睨谈时墨,悄声道:「你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好歹是以前认识的人,现在这么不给人家面子,会不会不太好。」 谈时墨也看她一眼,声音放低:「你还有这种怜悯对手的时候?」 郑晴寒不悦地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这人一向宽和又大度,从来都是这么心地善良。」 谈时墨看着她,平静地问:「所以你们是什么类型的对手?」 郑晴寒:「……」 靠,这人是在套她话? 为什么是他在问她啊?她都没还没让谈时墨识相点坦白从宽过!! 而且谈时墨是知道了什么吗,还是纯粹的直觉…… 郑晴寒心念电转,面上却不显,只浅浅地微笑着,在围观人士看不到的地方,目光不善:「这就要问你了谈总。你要是和那位林总有什么,我和她就是有攀比关系在的对手;你要是和这位林太太有什么,那我和她就是有剪不断理还乱狗血纠葛的对手。所以到底是哪种?」 谈时墨突然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 ……不会真有感情纠葛吧?!郑晴寒这下是真的面色难看了。 她已经开始在脑内检索,这两人究竟是在婚前有一段不了情,还是婚后有一段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未尽遗憾。以及怎么在找到证据之后,将他大卸八块红烧清蒸,正想得忙碌时,听见谈时墨问:「为什么我要是和那位林总有合作,你们就有攀比关系?」 嗯?这都不懂。郑晴寒没好气地恶声道:「比完自己比家属,你们男人不都这样。」 哦。谈时墨点点头,平静地说:「那位林总比我大了十来岁,没什么必要去比,赢了他也没有设么太大的成就感。」 ……总感觉这重点抓得怪怪的。郑晴寒怪异地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那人家能娶到这么年轻貌美的老婆,这点就稳赢你了,除非你现在去中学里面物色一个。」 哪有那个必要。谈时墨这回完全没有停顿,非常自然地说:「她哪能和你比。」 郑晴寒:「……」 郑晴寒在被肯定的暗暗愉悦和被调戏的隐约不爽中反覆横跳,目光和脸色都变幻莫测。 他们靠得很近,彼此间的对话只有离得最近的康云珊能听到。她再一次识相地缩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一只老实的鹌鹑。康云珊隐约额头汗下,心中哀怨不已。 为什么这对夫妻在聊这种危险话题时,她总是在旁边充当无辜听众啊? 这个世界对单身狗也太不友好了吧?!她真的要尽快找对象了!! 两人声音很低地交流了一会儿,在外人看来,这正是两人感情不错的铁证,有力地驳斥了之前大家以为的感情塑料传言。只是如果他们感情不错…… 那谈氏和郑氏,以后难不成就是一家了? 郑氏的继承人之争,在场的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暗中也当笑话和乐子看。虽说没人真的把郑庆和放在了眼里,也对他继承公司后的郑氏前景毫不乐观。但这些又关他们什么事呢?从隔岸观火的角度来看,别人家的火,当然是烧得越轰轰烈烈越好。 现在外界主要的看法,也是大致分为两类。郑永昌功成名就,郑晴寒新锐强势,外人不知郑氏的最新情况,谁都不敢对最终的结局打包票。总的来说,之前大家都觉得,要是郑永昌能身体健康地多活几年,那郑晴寒很可能就会被拖垮;而如果郑晴寒有了更多助力,那改朝换代就变得很有可能。 而现在,看谈时墨和郑晴寒的样子,郑晴寒的助力,基本也就等于浮上了水面。别管他们之前表现出的关系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迷魂□□,在谈氏新总经理就任的这天,两人公开展露出这种姿态,无疑就表明了一种态度。 谈家是站在郑晴寒身后的。 这样的话,郑家的老爷子想要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希望就变得很渺茫了吧? 不少人变得若有所思,眼神微妙起来。 第89页 说实话,在场的各位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团和气,但本质上来说,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一个继承人出类拔萃的郑氏,肯定比一个继承人能力平庸的郑氏可怕,郑晴寒成功上位,是在场的不少人,都很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一个很会赚钱的谈时墨入主谈家,就已经让行业内的不少人感到头疼了。而从未跨过行业,一直在郑氏待得风生水起的郑晴寒一旦上位…… ……那他们还能在这块行业的蛋糕上分到多少甜头? 周围投向风暴中心的视线渐渐变得躁动而目光不善。被这种目光包围住的许依蓝不明就里,也不会去深思这些视线变化的含义,她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被爱过的男人,深深地羞辱。 许依蓝深深唿吸,因愤怒和伤心,全身都渐渐颤抖起来。比被人怼更难看的就是,从始至终都没被放在眼里。许依蓝难堪得无以復加,林太太的尊严让她维持着表象上的体面,不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失态。她僵硬地深深唿吸数下,终于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既然是这样,那今天是我多事了。」许依蓝极其勉强地说,声音带着硬撑的若无其事,尽量让自己不显得狼狈得一塌煳涂,「我本来以为……算了,两位自便。」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故意说出些和谈时墨交情匪浅的话来,在这摊浑水添上更多的桃色气泡。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住嘴唇,就要转身离开—— 却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再一次定在了原地。 「林太太这喜欢自说自话的毛病,是得好好改改。其实我和林总也见过两面,虽然不熟,不过下次见到他,可就要让他自罚三杯了。」 郑晴寒轻描淡写地突然开口,不止是把许依蓝和康云珊吓了一跳,连谈时墨都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诧异于她会出言帮许依蓝解围。 郑晴寒没看他们,只轻描淡写地坐在原地,双臂环胸,等着许依蓝的反应。 许依蓝花了一点时间,才能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被情敌解围的难堪,箇中滋味,很难向他人说明。只是她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清楚比起丈夫的面子来说,自己那小小的自尊不值一提。 许依蓝慢慢松开紧咬住的牙关,声音平静地回应:「今天不慎冒犯了郑总,外子自罚三杯也是应该的,还要感谢郑总海涵。」 「好说。」郑晴寒扬起一边眉毛,淡定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林总,你先来自罚三杯吧。林太太穿的这双高跟鞋,站久了应该不太舒服,坐下来喝。」 这就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了,一酒泯恩仇,大气之风尽显。场上的其他人在欣赏她的做法之余,都明白这就是这场戏的尾声了,俱都收回视线,场中的气氛逐渐回暖。 只是到底回不到之前的轻松,很多人心里都在思考—— 谈氏和郑氏联合了,他们要怎么办? 许依蓝走过来坐下时,短暂的犹豫之后,坐到了康云珊旁边,离谈时墨最远的位置。她也并非不识好歹,既然今天是被郑晴寒开口解围,她就已经没有立场再去和郑晴寒争什么高低。 今天的这一场遭遇战,她期待得太久,却没想到就这么在短短的时间里,输得一塌煳涂。 世事实在难料。许依蓝心中苦涩难言,坐下时注意到谈时墨和郑晴寒交换了个眼神,眸中似有万语千言,却又只字未言,让她无从窥见。 许依蓝用力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谈时墨和郑晴寒只交换了那么一个眼神,倒也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事实上,他们交流的信息也很简单,谈时墨的眼神是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而郑晴寒则用目光兇勐地回应:要你管? 郑晴寒将谈时墨怼了回去,而后抬眼看了眼许依蓝,不动声色。 她倒不是对许依蓝这个人有什么以德报怨的怜惜,只是稍微有点受触动。 可能……大概,一瞬间想起了五年前那个放弃心动的自己。 . 酒会一如谈时墨所说,很快就已经接近尾声。郑晴寒在所有人的注目中,终于休息完毕,施施然地站在谈时墨身边,和他一起,向其他人道别。将人送得差不多,郑晴寒转头看向谈时墨。 「我等你会儿?」她淡淡地问。 谈时墨顿了一下:「不一起来?」 郑晴寒露出个灿烂的假笑:「你们旧情人见面还要让我旁观,不太好吧?」 「不是旧情人。」 哦,反正又没有证据,还不是随你乱讲。郑晴寒翻了个白眼:「那我也不愿意,滚吧。」 谈时墨又看了她一眼,才走向另一边。许依蓝站在停车场角落的阴影里,正等着他过去。 郑晴寒打电话给康云珊:「可以了,过来找我。」 被留在酒店里的康云珊默默地晃过来,一边将一杯郑晴寒要的热咖啡递给她,一边默默地问:「我们怎么还不走啊晴寒……」 郑晴寒喝了口咖啡,淡定地说:「帮我老公和有夫之妇的约会放风。」 康云珊:「……」 康云珊大吃一惊:「啊?她喜欢谈时墨啊?!」 郑晴寒:「……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为难我,吃饱了撑的?」 这……康云珊在经过了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第90页 「那晴寒你今天这么得罪她,会不会产生什么后续麻烦啊?」康云珊忧心忡忡地问,「她老公是致诚银行的高管林总吧?万一以后她老公给你穿小鞋,卡着郑氏的商业贷款审批不放……」 郑晴寒眨了下眼,面色奇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觉得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她说,「但是我一来目前没有和致诚银行正合作的项目,二来如果她老公真的白长一把年纪,还是这么脑残,那我和他的竞争对手银行合作去不就行了,致诚银行又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银行。」 康云珊:「……」 康云珊讪讪地说:「听你这么一讲,好像确实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那你就这么放心地让他们见面啊,不怕那个什么?」 她想说头上长草,但是她不敢。 郑晴寒深深地嘆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他的脑子如果也这么有问题就好了,这样我征服行业的计划要比现在顺利得多。」 「……」 又隔了一会儿,康云珊轻轻地问:「真不担心?」 「不担心。」郑晴寒平静地说,「之前不太认识她,也没去了解过。今天一见,心里大致也有数了。这样的女人驾驭不了谈时墨,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 许依蓝当然也很清楚,她只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如果当初她再执着一些,那么现在,能风光无限地站在谈时墨旁边的人,会不会就是她了? 她不是想去破坏自己现在的生活,只是还是忍不住,想再次站在他面前,亲口再问一遍。 问他,当初没有娶我,你现在后悔了吗? 当然,从今天的情况看,他不仅没有后悔,应该还过得很好。许依蓝苦笑着想,眼神复杂地看着谈时墨向她走近,刚要开口招唿,忽而听见他说:「介意我将对话全程录音吗?」 许依蓝被他说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错愕道:「郑晴寒看你看得这么紧?!」 「没有。」谈时墨平静地说,「我今晚就算跪呈到她面前,她都不会看一眼。」 许依蓝愣了愣:「那你……」 「男人要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谈时墨眸光清淡,稍稍侧过脸,向郑晴寒站着的方向转眸看了一眼,「而且……现在不看,以后未必也不看。我还是要留一份档,留到她想查岗的那天。」 许依蓝怔怔地看着他,眸光复杂。 「过来打个招唿,是想当面对你说一声谢谢。」谈时墨说,「你那时候依然看得起我,承蒙抬爱,不胜感激。」 许依蓝没说话,只这么深深地看着他。 几年过去,他依然和当初一样挺拔英俊,但又比那时候更加沉稳平和。许依蓝看着他,渐渐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谈时墨看了她几秒:「你和林总生活得不幸福?」 许依蓝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谈时墨稍稍敛眸,平静地说:「林总当初还没这么事业有成,但也已经是致诚银行的中层干部。他在偶然见过你一面后,对你一见钟情,登门求娶。你父母对他很满意,但你有些嫌弃他离过婚,长得也只是一般,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但也还能克服。」 许依蓝在听到一半时,已经有些难堪:「不……我……」 「所以你一方面没有抗拒父母的安排,一边又找到我,希望我能站出来,和你父母去表明心迹,说我和你两情相悦,想要娶你。」谈时墨没有理会她的打断,依然将话说了出来。 许依蓝愣了好一会儿,表情复杂。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谈时墨浅淡地弯了弯唇角:「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所以即便当年在面对她的热情示好时,依然从未有过动摇。他说这个人天真,并不是在讽刺什么,只是真的对掺和进她斟酌比较后自我感动的爱情没兴趣而已。 许依蓝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勐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像是将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某种执念轰然摧垮,她有点语无伦次地急切解释:「不,我当年……我……真的爱你……」 「我相信你当年真的喜欢过我,承蒙抬爱,很感谢。」谈时墨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而后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今天为什么要和她过不去?」 许依蓝怔了一下,慢慢地说:「我只是……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挺好。」 「你、你们感情很好吗?」许依蓝试探着问,「当年你说拒绝我不是因为她,那现在呢,你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这个应该和你无关吧。」谈时墨礼貌而冷淡地说。 对……是无关。许依蓝瑟缩了一下,有点落寞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希望我喜欢过的人,能够过得好。」 谈时墨看了她片刻,无声地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许依蓝执着的注视中,他平静地说:「许小姐,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谁,不是因为她有可能帮我解围,或是长得好看,能让我有征服的胜利感。我没有那么多功利的考量,也并不是因为她才拒绝你。希望你不要再试图迁怒到她身上,不然我会去和林总谈谈,你应该不希望改变现在的生活。」 是……但是……许依蓝嘴唇翕动,到底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低下了头:「我们的事……我丈夫还不知道,希望你……」 第91页 「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事。」 许依蓝愣了半晌,慢慢地嘆了口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今天确实是我自找没趣。」许依蓝苦笑着说,「回头我一定送份大礼给你和郑总,祝你们……祝你幸福。」 谈时墨没再说话,略略颔首,就要离开。一股莫名的冲动,让许依蓝仓促地开口:「你们真的相爱吗?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她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你……」 谈时墨步履不停,很快走远,只留下五个字,随风消逝在夜里。 「你眼神不行。」 许依蓝:「……」 第33章 .插pter 33他家的那只大…… 谈时墨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郑晴寒和康云珊还双双倚靠在自家车的外面,一人捧着杯咖啡,像模像样地给他放着风。 这兴师动众、严肃认真的架势,看得谈时墨顿时步履一停。他的脚步难得迟疑了一下,稍作停顿才走过去,动作自然地随手拉开车门,示意郑晴寒坐进去。 「回家。」他说,「怎么不在车里等,晚上还是有一点凉。」 上京市的五月底说是即将入夏,实际上还差点意思,晚上夜风一吹,多少还是有些凉意,对穿着礼服刚出酒会的人来说更是如此。郑晴寒只加了一件不太厚实的披肩,看起来就不怎么保暖,在这个温度偏低的夜里,剪影透出几分鲜明的凄清。 车里的司机老赵从敞开的车门处看过来,面带愧疚地和他汇报:「谈总,我劝了太太好几回,她就是不肯坐进来,说要在外面等你……」 谈时墨:「……嗯。」 生气了,很明显地生气了。 老赵给他开车的时间还不算长,对他们的情况了解不深,最近两个月看到的情况,又给了他一种错误的印象,觉得两人的关系其实很亲密,外面的貌合神离传闻都是谣传。于是他在正常的汇报之后,又压低声音,热情地挤眉弄眼:「谈总,单独去见人,太太肯定会吃醋的,好好赔礼道歉。」 谈时墨:「……嗯。」 吃不吃醋不好说,但郑晴寒正在不爽是显而易见的。谈时墨心里有数,将车门打开,看向郑晴寒。郑晴寒扫过来一眼,没说什么,移开视线,和康云珊笑着道别:「那我就先走了,麻烦你在这儿陪我站了这么久,辛苦了。」 不不不,不辛苦……康云珊勐摇头,恨不得摇到自己头起飞,只恨不能螺旋升天,表达自己毫不介意并完全乐意陪郑晴寒一起在这儿吹风的意愿。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霸王龙发飙,而是本该发飙的霸王龙,现在竟然正在和和气气地对着你笑。康云珊屏气凝神,目送郑晴寒坐进车里,赶紧踮起脚悄无声息地走人。跑路之前,还很有良心地小声提醒即将被制裁的受害者谈时墨:「晴寒超不高兴,你可悠着点啊……」 这个是当然的,毕竟现在正活得好好的,谁也不想下一秒就死。谈时墨点头称是,目送载着康云珊的私家车离去的时候,这才收回视线,坐进车里。 郑晴寒正在闭目养神,理都没理他一下。谈时墨坐在她旁边,没有在第一时间切腹道歉,而是问:「你和许依蓝之前认识?」 「几面之缘,没看到她时都没想起来。」郑晴寒随意地应了一声,闭着眼睛,头枕在后座靠背上闭目养神,「怎么,知道我和她认识之后,突然就紧张了?」 「那倒没有。」谈时墨平静地说,「不过我还以为你是在她和我告白那个晚上认识的她。」 郑晴寒毫无心理准备地听到了这句话,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勐地咳嗽起来,弯着腰捂住嘴,咳得惊天动地。 谈时墨早有准备地伸手过来,顺了顺她的后背:「没事吧?」 有事啊!你这人突如其来地放什么王炸呢?!郑晴寒恼火地狠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将他的手一把打掉:「手拿一边去!你怎么知道那个晚上我也在,你看到我了?」 不会吧,这人那个晚上就注意到她在场,然后一直忍到现在才说?郑晴寒惊疑不定,在脑中疯狂思索那之后谈时墨有没有什么异状。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完全没有异状,这人完全跟没事人一样,对于被围观到八卦的事情无动于衷。 好可怕啊这个男人! 在郑晴寒警惕的注视中,谈时墨摇了摇头,简单地解释:「没有,我也是今晚看到你的态度,才意识到你好像知道她喜欢过我。她当时有婚约在身,不可能在外公开提这种事,而和我面对面提起来也就那么一次,就猜到你应该是机缘巧合听到了。」 就那么一次?郑晴寒眼神狐疑,对他的说法不是特别相信:「搞得那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结果就和你表白过那么一回?」 还那么巧,恰好就让她撞见了? 没有那种情绪。谈时墨为她科普:「她结婚比我们结婚还早。」 是吗……郑晴寒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上下打量他两眼,啧啧有声地嘲讽:「你魅力这么大?」 「……跟魅力也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谈时墨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将屏幕亮给郑晴寒看,上面显示着一个音频文件。他看着郑晴寒,言简意赅地说:「刚才谈话的全程录音,基本上能解开你的所有疑惑。要听吗?」 郑晴寒:「?」 真的假的,这人其实也没在那边聊几句啊,她咖啡刚喝了几口,就见他去而復返,若无其事地回来开车门了。这么短的功夫,一共能讲上几句话?郑晴寒对他的说法表示怀疑,但视线落在音频文件上,始终没有移开,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蠢蠢欲动。 第92页 ……靠,她真的还蛮好奇的,挺想听听谈时墨和许依蓝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你说要给我听我就听,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郑晴寒定了定神,火速将视线移开,若无其事地平淡道:「没什么兴趣,你自己留着吧。你和人聊开还录音啊,也太不讲风度了吧。你操作这么骚,许依蓝知道吗?」 「知道。」谈时墨淡定地说,「这避免了对方带狗仔来拍和我的同框照片,非要炮制花边新闻,让我有嘴说不清的情况,我觉得很有必要。」 郑晴寒听得直抽嘴角,客观地打击他略显嚣张的自恋气焰:「人家老公也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不至于。你要是没对人家始乱终弃,人家也不至于这么针对你吧。」 谈时墨看她一眼:「上次你说我不守男德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郑晴寒:「……」 郑晴寒眉角跳了一下,微笑着问:「你在跟我抬槓?」 没有。谈时墨将手机递给她,又问了一遍:「要听吗?」 不用。郑晴寒将他的手推开,转过脸看向车窗,闭上眼睛:「既然你说了没什么,我姑且也就这么信了。搭伙过日子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信任,自查为主,真要到互相怀疑的份上就太难看了。」 也有道理。谈时墨看了眼她倔强的后脑勺,轻描淡写地说:「那我删了。」 郑晴寒:「……」 要不是现在不好崩人设,郑晴寒恨不得当即跳起来给他来一下,没有理由,问就是这人欠打。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从后脑勺都能看出来这人在生气。谈时墨意味不明地观察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有没有什么小名?」 嗯?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郑晴寒闭着眼睛,略觉奇怪地问:「没有,一般就是叫晴寒或者郑晴寒。你是有什么想法?」 暂时不方便透露。谈时墨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动物?」 你查岗啊?郑晴寒转头瞪他一眼:「仙人掌。」 「我是说动物。」 「那就乌龟。」郑晴寒眼睛向上一翻,没好气地说,「好养活,易打理,不掉毛,还都是绿的。科学证明仙人掌和乌龟很可能起源于同一物种。」 没有这种科学。谈时墨问她:「不喜欢猫?」 「不喜欢。」郑晴寒耸耸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养咪咪之前完全不感冒,现在倒是渐渐觉得还可以了。这种动物掉毛不说,骄傲还不听人好好说话,感觉怪难相处的,我之前比较不耐烦。」 嗯。谈时墨稍稍颔首,语气镇定地评价:「同性相斥。」 郑晴寒:「……」 郑晴寒缓缓眯起眼:「你今天胆子很大啊谈时墨?」 连她的槽都敢吐,不想活了是不是?! . 发布会从下午开始开,郑晴寒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明天是周末,辰辰平常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今天就熬得晚了一点,说是要等爸爸妈妈回来再休息。 结果等了半天,只等到郑晴寒一个人回来。辰辰往她身后看了看,奇怪地问:「妈妈,爸爸人呢?怎么没看到他?」 郑晴寒弯下腰来,摸了摸儿子的头髮,语气平常地说:「爸爸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法按时回家,不过你的幼儿园活动他是不会错过的,放心吧。」 辰辰对于父母要忙碌和出差的情况,已经十分习以为常了,闻言也不觉得失落,反而很理解地点了点头:「哦……如果爸爸很忙的话,也不用总去,我这边没什么关系。」 多好的孩子啊!郑晴寒十分感动,带着他上楼回房间睡觉,临睡时还帮他改了被子,一派母慈子孝的其乐融融景象。 被郑晴寒一甩家门关在门外的谈时墨:「……」 鑑于郑晴寒把话说得比较死,还跟老赵特意交代了让谈时墨回自己的公寓冷静一下。老赵虽然是谈时墨的专属司机,不过众所周知,形势比人强,在人家手底下打工,总要听最高领导的指示。 老赵迟疑半晌,既不敢真把车开往谈时墨婚前住的公寓,又不敢就这么把谈时墨晾在这儿。犹豫再三,小心地问坐在车后座的谈时墨:「谈总,您看这……」 逗得太过,被恼羞成怒地挠了一爪子。谈时墨稍稍思索了一下,而后说:「回公寓那边。」 还真回啊?!老赵震惊地看向谈时墨。见他表情平静,没什么特殊反应,于是定了定神,很快应下,载着谈时墨回了最近一直没回去过的公寓。 公寓就在嘉华旁边的小区里,上下班步行十分钟,开车更快。谈时墨最近能回家的日子都住在明隽雅苑那边,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好在这边有家政定期上门打扫,倒也不是不能住人。 只是和明隽雅苑比起来,这里好像太过冷清了。谈时墨在自己的复式公寓里走了一圈,看哪里都觉得空旷,最后站在落地窗边,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的繁华霓虹。 公寓地处市中心,附近有好几个商圈,囊括了现代都市青年白天去的公司和晚上去的生活消遣,无论什么时候都永远那么热闹。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巨幅gg牌流光溢彩,街上行走的人大多步履匆匆,和这个城市的前行节奏一样风驰电掣。 他看了一会儿,已经开始想念明隽雅苑的一切。 说来奇妙,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明隽雅苑都给他一种不够安定的感觉。明明是全款买下,产权明确的私宅,却总让他有种租住在别人家里的漂泊感,在偶尔一次的家庭团建上,看着笑靥如花的郑晴寒和聪慧早熟的辰辰,尽管表面一片和谐,依然让他觉得心里空荡荡。 第93页 所以在郑晴寒不回去的时候,他也不是很愿意回去。他和郑晴寒都偶尔会将儿子接到自己的公寓小住两天,也算让他提前适应父母分开的生活。 不知道辰辰在郑晴寒那边表现得如何,在他这里,辰辰总是安静而沉默的,没有明显的不开心,但也没有明显的快乐,平平淡淡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对周围的一切有种微妙的无动于衷。 有那么偶尔的几个时刻,看着有点像小时候的他自己。谈时墨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但在他分身乏术的时间里,要做的事情太多,他也无暇去兼顾那么多。 这五年,郑晴寒在郑氏稳扎稳打,确立地位的时候,他用一种激烈数倍的方式,发展起了嘉华,从谈建锋和谈逸的手中拿回了谈氏。终于让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做事,不再受他人掣肘。 谈逸因经济犯罪被判刑的时候,曾经言辞激烈地诅咒过他不得好死;谈建锋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自己和白月光的儿子一条生路时,他无动于衷,被谈建锋指着鼻子骂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谈正清问他,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吗? 他说是,既然这一天早晚要来,那晚来不如早来。 他在了结过去的执念后,还有新的人生要过。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年,他已经不想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辰辰今年四岁,郑晴寒嫁给他已经五年。这五年来,他们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有过疑似温情的相处时刻,而后慢慢的渐行渐远,距离越拉越大,已经让他感受到挫败和危机。 事情在发生之前总是有所前兆。每一个细枝末节的预测都不容乐观,他心里很明白,他不愿意,也没时间,再徐徐图之下去了。 谈时墨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拉上窗帘,坐回沙发上,环视这间空旷的公寓。 这个房子是他从谈氏离开,来到嘉华的时候买的,这五年下来,一半时间都在这边,大概比明隽雅苑对他来说更像是家,但又和家这个定义差得太远。 他看了很久,而后收回视线,打开公寓里的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十几分钟后,谈时墨动作停下,皱着眉头,又抬眼看了一圈。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有点不习惯。 在明隽雅苑的时候,总是没有绝对的安静。他和郑晴寒一人在书房一人在茶室,总能听到郑晴寒慷慨激昂打电话的声音。楼下的辰辰偶尔看电视,偶尔弹钢琴,偶尔和他的家庭教师和保姆聊天,传到楼上来时就变成了某种喁喁低语,像舒缓的白噪音。 咪咪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拆了绷带,每天吃手工制作的猫饭,虽然还是小小一只,不太长肉,但看上去已经越来越健康,身上受苦的痕迹逐渐淡去。最近它长大了一些,努努力能够蹿上台阶,于是经常连跳带爬地往楼上跑,在木制楼梯上划出一道道抓痕。 他向来不把门关得很严实,在家时总是一边工作,一边听着这样略微有点嘈杂的背景音。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非常习惯,仿佛这样的生活他已经期待了很久。 谈时墨仰靠着椅背,想了一下,给谈时凯打电话。 晚上十点多,还不到年轻人的睡眠时间。谈时凯当然也还没睡,正和穆湛秋一起用液晶屏电视联机打游戏。他一边单手按着手柄摸鱼,在欢快活泼的游戏bgm里大声问:「什么事啊堂哥?」 「现在有空吗?」谈时墨问,「来我公寓这边加个班。」 「没空!」谈时凯断然拒绝,顿了两秒后,突然奇道,「怎么是去你公寓加班,你没在明隽雅苑啊?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家陪你老婆孩子呢吗?」 谈时墨语气平静地说:「被赶出来了。」 谈时凯:「……」 这种家庭秘辛是他能随便听的吗?!谈时凯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我现在特别想加班工作,而且想要和你一起。」谈时墨淡定地说,「给你一点时间打完这一局,半小时后到就行。」 谈时凯:「……」 靠,这时候拒绝,会不会被家庭生活不顺的老闆蓄意打击报復。谈时凯手一抖,一个键按错,小人一命呜唿。穆湛秋啧了一声,放下手柄,从他手里把电话拿过来。 「堂哥,时凯今晚也有要事,加班就不过去了。」穆湛秋客气地说,她和谈时墨也有工作上的交集,不算太多,但也是之前就认识,因此面对他时态度也很自然,「你自己多努力吧。」 「什么要事,和你一起打游戏?」谈时墨问。 「是啊。」穆湛秋淡定地回,「下班后谈时凯的上司就是我了,我不放人,就这样,再见。」 她把谈时墨的电话挂了,而后把手机远远地扔到沙发上,拿起手柄:「重开了,快来。」 还打什么手柄游戏?哪有妖精打架好玩。手机飞出去了,谈时凯倒是笑眯眯地来了。他把手柄从老婆手上抽走,搂住她的腰,热情地说:「别放过我啊,快来!」 谈时墨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顿了一下,稍稍抬起眉毛。 说得还挺有道理,那明天谈时凯就不用下班了。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陷入得不到答案的思索。 ……他家的那只大号猫咪,开始想他了没有? 郑晴寒这一晚上过得属实十分忙碌,她陪儿子说了会儿话,又处理了工作上的堆积的事,和郑氏的一众高层开了电话会议,磨刀霍霍地讨论着谈氏新总经理上任对郑氏的影响,做完之后已经是凌晨时分,她还用枕头将空着的另一边床打了一顿,可谓文武兼修,丰富充实。 第94页 . 第二天一早,郑晴寒早早出发去了郑氏,辰辰正在吃保姆做的早餐,见到爸爸从外面打开门走进来,一时十分惊讶。 「爸爸?」他茫然中带着些疑惑,也带着点惊喜,很有礼貌地问候着,「你忙完了?」 算是吧。谈时墨颔首,坐在儿子对面,保姆早前已经收到了他的消息,将给他准备的早餐端过来,父子俩一起吃了顿饭,谈时墨在吃完之后,摸了摸餐桌上的咪咪的脑袋。 父母三五不时会不在家,只有咪咪永远会陪着他吃饭。辰辰对咪咪妹妹的喜爱与日俱增,现在咪咪拥有了他旁边的固定位置,但凡吃饭,总会被抱到这儿来。 咪咪面前放着一碟撕开的蛋黄拌牛肉,它吃得很香,已经全都吃完。谈时墨抬手摸了摸咪咪头上的软毛,对儿子说:「我把咪咪带出去一下。」 可以啊。辰辰毫无压力地点头,答应完才问:「带去哪里?」 带去嘉华,就放在我的办公室里,人不多,它不会有事。谈时墨没有因为儿子小就敷衍他,详细地交代了咪咪的去处,而后说:「不过我今晚也不一定回来。」 诶,要带出去过夜啊。辰辰怔了怔,犹豫了一下:「咪咪可以吗?」 「理论上没什么大问题。」谈时墨说,「不过如果你不是很放心的话,晚上等你妈妈回来了,你可以告诉她这件事,然后让她去把咪咪接回来。」 还有这种操作?辰辰想了想,觉得从逻辑上确实是可行的,于是点点头:「好的,那爸爸你继续忙,如果妈妈有时间的话,我就跟妈妈说一下,让她去把咪咪接回来。」 嗯。谈时墨轻咳一声,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对儿子交代:「到时候辰辰和妈妈说完之后,记得帮爸爸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辰辰疑惑地问。 谈时墨眸光微闪。 「跟她说,你的猫在我手上,想要赎猫,拿人来换。」 第34章 .插pter 34告诉你个秘密…… 谈时凯昨天晚上放了老闆鸽子,今天晃去上班之前,很是做了一番挣扎。 既然明知道今天会被打击报復,那他真的还要上赶着去找虐吗?反正他上班从来不准时准点地打卡,只要谈时墨不看住他,他就热衷于摸鱼翘班。这么一想的话,今天不去嘉华点卯,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谈时凯一边勤勤恳恳爬起来做早餐,一边在抽油烟机的声音中,思考着如何避免陷入打工人悲惨命运的深刻哲学问题。 穆湛秋二十分钟后才起床,在听取了老公的晨间思考报告后,淡定地吃了口炒饭:「我觉得你还是去吧。」 谈时凯表演欲很强地幽怨道:「说好的在家里你才是我上司,可以从堂哥手里抢人呢?」 穆湛秋平静地说:「要么你一辈子不去,要么长痛不如短痛。被老婆赶出家门的男人很难搞的,碰到你这种不知收敛的现充,黑化程度还会加倍。」 谈时凯:「……」 好特么有道理。谈时凯近半年来第一次提早上班了半小时,以期给老闆留下个好印象。 结果很少迟到的谈时墨,今天来得却晚了一点。谈时凯在公司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见到他走进办公室,不由奇道:「怎么,没有老婆在身边,你失眠到很晚才睡,所以今天起晚了吗?」 助理高阳手里拿着几分文件,跟在谈时墨身后进了办公室。闻言无声地吸了口凉气,满怀敬畏地看了谈时凯一眼。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精准踩在别人的雷点上。这拉仇恨的能力从某种程度来说,属实也是很了不起…… 谈时墨对他的口出狂言不置可否,只在从他身边走过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谈时凯:「?」 谈时墨站了五秒钟。 谈时凯突然打了个喷嚏:「??」 靠,什么鬼,他堂哥什么时候成为人形自走病毒库了吗。谈时凯纳闷地捂住鼻子,一头雾水地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而后突然反应过来,勐地向后一蹿,迅速和他离开距离。 「你把猫带过来了啊?!」他震惊地问,「好好说话,不要放杀器!」 谈时凯猫毛过敏,反应不算致命,就是会一直打喷嚏,多小的猫他都不能靠近五步之内,否则喷嚏完全停不下来。他远远地躲开,捂着鼻子,目露警惕地看着谈时墨,看到他将西装外套的口袋拉开一点,而后一个小小的猫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外套的口袋里?谈时凯的目光被吸引了。 他上次见到咪咪还是在谈家老宅的时候,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咪咪从当时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木乃伊状态中解脱出来,身上的毛都差不多重新长好,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正全貌。 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耳朵尖尖的,脑袋还没有谈时墨的手掌大,爪子扒着他的西装口袋,从里面探出头来,好奇地左右看看。 作为一只橘猫,它身上的毛没有特别橘,更偏向一种橘白相间的奶黄色。爪子尖是白的,眼睛碧绿,鼻尖和爪子上的肉垫都粉嫩嫩。 办公室里目前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它熟悉的男主人,咪咪没有表现得很紧张。不过也没有完全大方地放下戒备,只将半个头试探性地探出来,露出圆圆的眼睛,趴在爪子上朝他们望过来。 第95页 活生生就是一个暗中观察.jpg 谈时凯被萌到了。 他其实还是挺喜欢猫的,毕竟这么可爱,谁会真的不喜欢。可惜天生猫毛过敏,这辈子和小猫咪八字不和,无缘得养,现在看到别人家的可爱小猫咪,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之前都没看出来,原来咪咪长得这么好看啊?」谈时凯很有兴致地拿出手机拍照,远远地和咪咪晃着手打招唿,「没想到你们养得还挺好的,比养儿子养得好。」 谈时墨看他一眼,带着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今天事情比较多,你也比平常多花点时间处理工作。今天估计要通宵加班,用不用提前跟家里的领导汇报一下?」 谈时凯:「……」 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被老婆赶出家门的男人都会在憋屈中变态的。 谈时凯唉声嘆气地拿出手机,不忘最后作死一句:「你也在这儿通宵加班啊?堂嫂不在意吗?」 「我不通宵。」谈时墨淡定地说,「下班之后你堂嫂会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去。」 谈时凯:「?」 郑晴寒那是什么人,还能主动过来和你低头服软?谈时凯狐疑地看了堂哥一眼,觉得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空头支票张口就来,被抛弃后心态失衡,终于疯了。 . 郑晴寒今天的工作有点多,但想着谈时墨今天肯定不着家,那她就要早点回家去陪孩子,硬是开启了极限工作效率模式,把要在公司敲定的会都开完,剩下的文件拿回去在车上处理,只比正常下班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就已经回到了家里。 结果到家之后就听到了儿子转述的绑票宣言,郑晴寒张着嘴,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多大的人了,还搞威胁绑票那套,幼不幼稚啊?这人几岁啊?! 郑晴寒震怒,没好气地说:「谁管他啊!有本事他就带着咪咪永远别回来,我是工作不忙吗,还得抽出时间陪他来过家家?」 辰辰的眉头不贊同地皱了一下,摇了摇头。 「妈妈。」他严肃地说,「不能让爸爸和咪咪一直在外面,我们家总共就四个人……三个人一个猫。他们俩一时回不来家,这是客观问题,我们要用自己的努力,来让这个家继续完整下去。」 什么时候这个家亲密无间过了?郑晴寒眼角抽了抽。 辰辰:「妈妈,你很忙吗?那我去接咪咪回来可以吗?」 郑晴寒看向他,稍微有点吃醋,但还是蹲下身来,温和地说:「辰辰这么喜欢猫啊?那以后要保护好你的咪咪妹妹,不要再让别人带走了。」 我知道的。辰辰点点头应下,却又很快摇了摇头,在郑晴寒意外的注视中坦诚地说:「我是故意让爸爸把咪咪带走的。」 嗯?郑晴寒奇道:「为什么,你不会是在纵容他的偶尔胡闹吧?这种责任心对小孩子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沉重了……」 不是的。辰辰摇了摇头,仰脸看着妈妈,认真地说:「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去在接咪咪的时候顺便看看爸爸,见不到他的时候,我会想他的。」 郑晴寒动作一顿,看着儿子抿着唇角,严肃认真的表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反应不慢,很快便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摸了摸儿子的侧脸。 「好。」郑晴寒温和地说,「今天太晚了,辰辰先去休息,妈妈替辰辰去找爸爸。一定把咪咪和爸爸都给你带回来,再跟爸爸说你想他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辰辰仰脸看着她:「妈妈不想爸爸吗?」 郑晴寒:「这个……实际上我和你爸爸昨天还见过面,分开还不到一天。」 「分开一天就不会想吗?」辰辰奇怪地问,「我早上去幼儿园,白天在幼儿园的时候也会想你们。那妈妈会在分开几天后才开始想爸爸?」 郑晴寒:「……」 辰辰没得到回答,疑惑地追问:「妈妈?」 「想,我现在也想你爸爸了……」郑晴寒实在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屈辱地承认了,有气无力地说,「我这就去找你爸爸,对他说我们都想他了……」 郑晴寒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带着去找谈时墨出口恶气的心态,雄赳赳气昂昂去了嘉华。 郑氏和谈氏同为房地产公司,联姻后两家有几个共同开发的项目,她对谈氏地产是完全不陌生的。不过嘉华娱乐倒还真是第一次来,郑氏一直和娱乐圈没什么业务交集,没有来的必要。 不过现在倒是不同了。既然她和谈时墨的关系基本算是稳固起来,那她对投资几部电影电视剧项目,赚点娱乐圈天上掉下来的热钱,还是挺有兴趣的。房地产公司的前期投入向来巨大,能多一点现金流,抗风险能力就更强一点,如果投资成功,对公司益处良多。 她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盘旋,还没来得及和谈时墨洽谈具体细节,这次提前过来考察一下,倒是感觉来对了。郑晴寒作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商人,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将心态调整得很好。过来配合谈时墨胡闹让她十分不爽,不过改成来嘉华进行商业考察,顿时就让人好接受多了。 嘉华的前台姑娘职业素养不错,见她进来,微笑朝她稍稍弯身,笑容甜美地问:「您好女士,欢迎来到嘉华娱乐。请问您有预约吗?」 可惜眼神不怎么行。郑晴寒稍稍抬起一边眉毛,平淡地说:「我是郑晴寒。」 第96页 前台的姐姐:「……」 郑……晴……寒…… 心理学上说,介绍自己时用「我是」这个句式的人,都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的。郑晴寒的这份自信也完全合情合理,底气十足,别的地方不说,起码在嘉华,她要是不能刷脸,那真是奇了怪了。 前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立刻确认了她的身份。她实际上是认识郑晴寒的,而且记忆深刻,之前自家老闆发的那张秀恩爱照片她还保存下来了。只是因为郑晴寒从来没来过嘉华,看照片和看真人的感觉并不一样,她一时还真没想到,郑晴寒能从天而降,站在她的对面和她说话。 不过不专业的反应也就到此为止了。前台的姐姐只懵逼了几秒,就飞快地回过神来,和另一个前台一起朝她深深躬身:「您好郑总,欢迎莅临嘉华。您在休息区稍等片刻,我马上打内线……」 瞧这莅临两个字用的,嘉华的前台还挺上道的嘛。郑晴寒唇角弯了弯,摆摆手,制止了她的行为,淡定地道:「不用,我一会儿自己上去。来个闲人带我在你们公司逛逛,介绍一下。」 这是要一个对公司很了解的闲人?前台稍加思索,很快恍然,一口答应下来:「好的郑总,您请稍等,我马上联繫公司的高管下来。」 郑晴寒端着前台泡给她的茶,在休息区悠闲地等着高管下来,没等多久,谈时凯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对着她露出满脸复杂到很难读懂的表情。 郑晴寒上下打量他两眼,语气平和地问候:「前台说要联繫闲着没事干的高管,果然是你。」 她和谈时凯说话还是挺随意的,不用太端着,毕竟两人虽然没什么老交情,但也算老相识了。谈时凯很得谈正清欢心,他们从小就能在各种场合碰到,尽管并不熟,但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郑晴寒认识他比认识谈时墨早了十来年,最开始听说谈时墨的名字,还是从谈时凯嘴里听到的。 认真说起来,谈时凯也算是她和谈时墨的媒人,不过这五年来的日子,显然并没有让郑晴寒对他有所谢意…… 郑晴寒的嘲讽放完,谈时凯的反应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仿佛受苦受难多日,终于碰见亲人的表情,看得郑晴寒都愣了一下。 这人怎么回事?从小他们的关系就相当一般。郑晴寒看不上他游手好闲,谈时凯看不上她高傲强势。她在考虑联姻对象时,第一时间就把当时还单身的谈时凯的名字从心里删掉了,在谈时凯苦追远康女强人穆经理时,她还幸灾乐祸地嘲讽过对方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所以他现在这幅仿佛终于找到组织的表情,是吃错药了? 在郑晴寒疑惑而不乏警惕的注视下,谈时凯蹿过来,像地下工作者终于碰见同志了一下,激动地双手握住她的手,使劲摇了摇:「堂嫂,你可终于来了!!」 郑晴寒:「……?」 尽管眼前的对象并不合适,谈时凯还是立刻滔滔不绝地开始告状:「堂嫂!你倒是管管你老公!他今天带着猫过来,把猫堵在门口不让我出门,压榨我加班到现在!连吃饭都是让人给我送盒饭上来!关犯人一样生怕我跑了!」 哦嚯,这么过分的吗?郑晴寒听得蠢蠢欲动,刚准备和他一起批判一下谈时墨的小学生行为,就听见谈时凯一口气都没停地继续抱怨。 「你们家庭纠纷就不能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吗,打扰到别人就不好了吧!话说你竟然还真的来接他回家?我早上听他说时还以为他在诳我,心说他把郑晴寒这个女人想得也太甜了吧,她哪有空和你玩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结果你还真就这么配合?这是什么夫妻情趣,我真是长见识了……」 郑晴寒:「……」 谈时凯这个人,有一种奇妙的能力:只要他一张嘴,就能把原本自己的同伴,变成自己的敌人。 所谓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是这种人吧!在别人的雷点上蹦迪的能力属实厉害!郑晴寒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微笑着将自己的手用力抽出来,淡定地道:「我老公要关你,当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从不插手他工作上的事,这里用不上你了,你回去关禁闭吧。」 谈时凯:「……」 谈时凯假装没听见地迅速进入角色:「你要在嘉华逛逛啊堂嫂?要逛哪里?我给你介绍。」 要说介绍嘉华,还真是没人比谈时凯合适。谈时墨五年前来到嘉华的时候,身边能用得上的人也就自己的堂弟加表弟两个,所有的班底都是后组建的。这些班底现在有一半的人都已经调回了谈氏,跟着谈时墨在另一个新的战场上驰骋,谈时凯则留在嘉华,负责总领大部分的业务工作。 用他的话说就是,在嘉华养老多轻松啊,干嘛还回谈氏游泳,水那么深,容易淹着。 「嘉华这边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了,我下个月也要出去,筹备今年的一个重点拍摄项目,萌宠大电影,你老公说今年贺岁档大片扎堆,这种小成本合家欢片有成为黑马的潜质,他很看好。」谈时凯说,「他眼光很毒,看好的一般错不了。郑氏要是想投资,从这部电影下手就不错。」 郑晴寒略略颔首,将手里嘉华的项目书又翻过一页:「叫什么?我留意一下。」 「《喵皇驾到》。」谈时凯说,「原着作者是个漫画家,我老婆的闺蜜。她家有只猪一样的橘猫,懒得成精,养得很好,还是个网红。改天可以带你家咪咪过去见见。」 第97页 是吗?郑晴寒稍稍扬眉,多留意了一下,姑且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我估计得杀青才能从剧组出来。」谈时凯惆怅地抱怨,「嘉华得再招人啊,现在一半人都去谈氏了,嘉华这边人手不够,连我都得被外派出去了。」 说到这个。郑晴寒转头看他一眼:「我刚才就想问了,他怎么现在还待在嘉华?都已经当上了谈氏的总经理,又是新官上任,怎么想都应该是到那边去办公吧。」 说话间她走在谈时凯身边,两人一起走上了二楼。迎面而来就是十来个三三两两结队的漂亮女孩子,个个鲜妍明媚,迎面见到谈时凯,个个笑逐颜开,笑靥如花地和他打着招唿。 「凯哥~你旁边的美女是谁啊?新欢吗?」 谈时凯一见她们,就略觉头疼地嘶了一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马上要出道的人了,我说你们能不能自觉点约束好自己?以后出去了也这么乱说话,公司可真的会扣钱的。」 然而这个年纪的漂亮小姑娘,只有怕严肃古板中年领导的,没有怕高富帅年轻男上司的。女孩们银铃样的笑声飘得更欢了,纷纷活泼地道:「真的啊?能被谈总一对一训话吗?好期待呢!」 谈时凯:「……」 郑晴寒稍稍扬眉,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哦——怪不得呢,你堂哥的选择我完全理解了,换成是我,我也天天回来洗眼睛。」 「……不是你想的那样。」谈时凯浑身寒毛直竖,在野兽般强烈的危机直觉中,忙不迭地替谈时墨的清白作证,「你老公眼光好,主抓投资业务。艺人这边一直主要是我来管的。你总不能指望他和这帮小姑娘顺畅交流吧,也太看得起他了。」 对于他这番明贬暗褒的话,郑晴寒似笑非笑,不置可否。谈时凯心里叫苦不迭,但又别无选择,只能在郑晴寒意味不明的视线中,硬着头皮将话题拉回来。 「他也去谈氏了,今天早上过来点了个卯之后就动身过去,下午四五点钟才回来。」谈时凯和她如实介绍,「回来后一边处理嘉华的事一边等你过来。幸亏你是现在来了,不然公司的琐事哪有真正处理完的时候,他分分钟和我一起加班到通宵。」 郑晴寒听得直皱眉:「他怎么还在嘉华的事情上放这么多精力?现在就应该优先谈氏的事情来,我看这边他完全不用过来,你虽然不怎么着调,但还不算特别废物,紧要时刻勉强能用。」 我可真谢谢你的肯定了。谈时凯抽了抽嘴角,耸耸肩道:「毕竟还是不一样的,谈氏只是个普通的家族公司而已,嘉华才是他的心血,他以后也不可能放手这边,这里对他有特殊意义。」 「什么特殊意义?」郑晴寒随口道,「这里养眼的美女多?」 「这个猜测也太无情了吧……你老公你自己不了解吗?」 郑晴寒扫他一眼:「从他和你混迹到一起这件事上看,我对他就不怎么了解。」 谈时凯无辜地抬起双手,做投降状:「不带这么地图炮的啊,我也没那么差吧?你扫一圈你认识的这群人,我在里面出色得鹤立鸡群好不好。」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郑晴寒扯了扯嘴角:「你懒散得鹤立鸡群才是真的。」 而且也不是说优劣的问题。郑晴寒打量了他两眼,斟酌着说:「就是感觉你们挺不一样的,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类型吧。」 「同性相斥没听说过?目标不冲突才能和谐共处。正是因为我们俩完全不一样,我不觊觎他的野心,他也不评价我的懒散,反而能打个配合。」谈时凯耸耸肩道,「你们的事不也是这样,既然准备以后搭伙过下去,那多少也互相体谅一点。夫妻不是打仗,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各有进退最好。」 郑晴寒:「……现在都轮到你向别人教授恋爱经验了?去年还因为追不上人,喝闷酒喝到住院的凯少?」 「别随便乱翻人黑歷史!」谈时凯极度不满地抗议,随即十分不爽地撇撇嘴。 「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是不打助攻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总之嘉华对堂哥来说很重要,我觉得代表了他的一种信念吧。相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尽管这五年来过得未必有多好,但一直这么相信着。」 郑晴寒略略一怔,沉默了片刻后,将头转向一边。 「别人都说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我看倒也未必。」郑晴寒语气满不在乎地嘀咕,多少有点别扭,「觉得不划算不如就及时止损,撞了南墙都不回头,非要对着目标死磕,也太执着了。万一目标其实就是错的呢?这样损失不就很难挽回了。」 「你是这么想的?」谈时凯意外地问,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想了一会儿,忽而唇角斜斜地向一边扬起,朝她挑起一边眉毛。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他斜挑着眉毛,笑得意味深长,轻飘飘地道,「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虽然我大伯不干人事,偏心谈逸偏得相当过分,但我爷爷姑且还是个明白人。他虽然不插手小辈的事,但毕竟积威犹在,我大伯很难下定决心,冒着被他侧目的风险,将堂哥完全赶出谈氏。」 郑晴寒疑惑地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当初我堂哥原本也是要进公司歷练的,毕竟虽然不是长孙,但到底还占了个嫡字,当然有资格进到谈氏,到时候龙争虎斗各凭本事。他和谈逸的能力高下你也很清楚,谈逸不可能还能嚣张五年的。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流放到嘉华来的吗?」 第98页 郑晴寒看着他,没说话。谈时凯笑着朝她眨了下眼,声音放轻。 「因为他说他要娶你。」 第35章 .插pter 35似乎只要她想…… 这个答案着实出乎了郑晴寒的意料,短暂的怔忡过后,郑晴寒高高扬起了眉。 尽管她天生气场很强,但也极少露出这种被人误入自己的领地之后,遭到冒犯的表情。看得谈时凯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战,一瞬间十分想声称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过,这就闪人不多打扰。 没事嘴欠什么呢?这话是你该说的吗?谈时凯罕见地开始进行自我反思。 然而郑晴寒完全没给他打哈哈混过去的机会。她唇角上弯,如沐春风地看着他,表情高深莫测。 一言以蔽之,她此刻满脸都写着「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谈时凯:「……」 谈时凯被这种无端质疑激起了斗志,露出理直气壮不怕冤枉的坦然表情。 「什么意思?」郑晴寒挑着眉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谈时墨被贬到嘉华娱乐,时间在我找上他联姻之前吧?」 「是在你放出要联姻的口风之后。」 说都已经说出来了,既然郑晴寒非要刨根问底,那谈时凯也没有非要藏着掖着的理由。他耸了耸肩,实话实说:「你郑晴寒松口要联姻,算是件轰动圈里的地震级事件了。单身未婚的谁没在蠢蠢欲动啊,被你看上就算是当上了驸马,一步登天……哦,这里面不包括我,你不要和我老婆乱说。」 谁管你啊。郑晴寒没理会他的垃圾话,明艷的脸庞上表情高深莫测,双臂环胸,不置可否地说:「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合理吗?我当时甚至都不认识他,他就跟谈建锋说要娶我?那个时间点,我甚至都还没筛选到他。他为什么这么笃定符合我的要求,他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嘛。谈时凯愣了一下,也露出思索的表情。 谈时墨很不受谈建锋喜欢,从小就没被带进这个本该属于他的圈子里,很少有人认识他,确实也没听说郑晴寒和他之前就认识。 不过……谈时凯顿了顿,肯定地说:「他比你想得要了解你。」 郑晴寒一时无话,探究地看着谈时凯的表情,确认他没说假话之后,无声地移开视线。 片刻之后,她再次开口,表情淡定,带着些许无暇顾及的强词夺理,强行给谈时墨找原因:「这其中可能有很多内情,事情的真相完全不像你想的那样。也许他是之前偶然的机会认识的我,制定了一些破釜沉舟的逆袭计划;又或者是郑家内部有人把我的资料泄露给他,为了用他来控制我……」 谈时凯略觉头疼地嘶了口气,摆了摆手:「行行……你就猜到这里吧。想像力还真挺丰富的,你怎么不说他是重生的,这辈子提前锁定你这支绩优股呢?」 郑晴寒面色肃然:「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谈时凯:「……」 算了吧。谈时凯揉着额角,被她的说法逗笑了。笑过之后,表情一敛。 「你说这话说得跟玩儿似的,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逗我。」他说,「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五年时间,还看不出谁对你是什么感觉吗?」 郑晴寒蓦然失语,谈时凯嘆了口气,撇过头去,自言自语:「你说人到底要倒了几辈子霉,这辈子才会看上你……哎呦,你干嘛?!」 郑晴寒把踢他的一脚收回来,面无表情:「不小心绊着你了,不好意思。」 谈时凯:「……」 多不小心才能在两个人都静止的时候绊到人啊?!你还挺有礼貌是吧?!谈时凯敢怒不敢言,颇有怨气地看她一眼,不爽地问:「还有事没有?没有的话我回去关禁闭了。我发现了,与其在你旁边作陪,我还是更愿意回去加班。」 郑晴寒的状态已然调试好,面色淡然:「是吗?那太巧了,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虽然废话多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只能当厨余垃圾回收。我今天想在嘉华进行一个初步考察,为以后郑氏投资嘉华出品的项目做先期调研,你把该介绍的都给我介绍一下。」 谈时凯深吸一口气,用力挤出一个微笑:「那我可太荣幸了。所以你是要听什么,郑总?」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郑晴寒表情淡淡地向前走,平静地说,「刚才不是替人叫冤叫得很欢吗?继续,让我听听我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冷酷无情。」 谈时凯一愣,在原地停了一下,直到郑晴寒走出几步,才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怎么说呢…… 他认识郑晴寒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在无坚不摧的外壳下,会真切地为了谁,心神真的有所动摇。 . 郑晴寒上到嘉华的顶层办公室,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前台在通知完谈时凯之后,助理高阳这边就收到了消息,带着秘书处里的其他秘书,严阵以待地等在原地,恭候着总裁夫人的第一次大驾光临。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高阳等得花儿都谢了,才等到郑晴寒和谈时凯一起上楼来。他和其他人一起,脸上迅速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第一时间齐齐鼓掌:「欢迎郑总莅临指导!」 郑晴寒纵使见过很多大风大浪,依然被他们的举动弄得顿了一下。她稍稍扬眉,看向几个助理里唯一认识的高阳,纳闷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呢?」 第99页 高阳脸上笑容不变,言笑晏晏地说:「大家都是表达一下对郑总的欢迎。」 郑晴寒扯了扯嘴角:「这种形式就不用弄了,看你们这浮夸的样子,好像在这儿迎半个小时,我就会心花怒放,过去跟谈时墨说给你们加薪一样。你赶紧带人把你们公司最近招商的项目书都给我一份,我投资调研用。」 高阳:「……好的郑总,马上给您拿项目书。」 这不是看您第一次来,表达一下重视吗?高阳在心里懊恼地咧了下嘴。他毕竟和郑晴寒打交道的机会不多,没能意识到郑晴寒不讲究形式的实用主义究竟程度多深,好心办了无用事。高阳在心里唉声嘆气,刚要脚底如风地去拿项目书,忽而听见郑晴寒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站这儿迎接我也算是耽误你们正常的工作了,明天郑氏会给你们补发三倍加班费过来。高阳,这件事你和方悦交接一下,明天下班之前把加班费发到个人手里。」 还能这么收买人心啊?谈时凯错愕地转过头来看她,仿佛亲耳听见人在说鬼话。 恩威并施资本家!万恶的资本主义!!糖衣大炮!! 秘书处的秘书们同样也大吃一惊:天吶,他们老闆娘是仙女吧?是吧?! 在这里严阵以待地等了半个小时的怨言一扫而空。几个秘书近乎殷切地给她端茶递水,拿项目书,郑晴寒把项目书全部笑纳,抱在怀里,一边和他们道别,一边推开了总经办的门,回头和他们打了个招唿道别:「那就这样,你们先去忙,我找你们谈总有点事。」 您请便!秘书们热情地回应:「谈总就在里面办公,之所以一直没动静,是因为办公室隔音非常好。您想办什么事都随意!」 郑晴寒:「……」 这些人特意强调办公室隔音好干嘛?以为她要随意地做什么事啊到底? 郑晴寒心里吐槽着关上了门,抬头看去,谈时墨坐在办公桌后,仰着头靠在办公椅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听谈时凯说他昨晚没怎么睡好,今天又谈氏嘉华两头跑,高强度超负荷工作之下,身体难以支撑,疲倦地小憩实属正常。 她偶尔也会这样。郑晴寒本来推开门的时候堪称气势汹汹,想要慷慨激昂地斥责一番他的幼稚绑票行为,浪费了她人生中宝贵的一晚上。结果看到他倦极而眠的样子,站在门口稍稍一怔,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无声地向他走过去。 这都要怪她太善良了。郑晴寒在心中评价自己的行为,一边眼都不眨地自夸,一边绕进里间的休息室,从里面拿了条薄毯给他盖上。 咪咪一直在谈时墨的办公桌上玩,从看到她进来时就盯着她看。现在见她去而復返,顿时喵了一声,倒腾着小短腿,就要朝她移动。 你还是别动了祖宗,小心再从桌子上掉下来……咪咪是有前科的,之前在桌上吃饭时就掉下来一回,虽然当时被接住了,不过情况还是很惊险。郑晴寒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把刚才放到桌上的项目书往旁边远远地拢了拢,伸手将小猫抱起来。 咪咪叫起来的声音有点特别,不是喵喵喵,而是嗷嗷嗷,似乎不太会叫。这倒也不是很奇怪,毕竟没有老猫教过它。郑晴寒在发现了这个问题后,有事没事就给它看猫咪纪录片,还会亲自教学。 现在咪咪沖她奶唿唿地叫着,虽然发音奇怪,不过声音软软的,还是十分动听。郑晴寒亲妈滤镜上身,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小猫咪可爱,笑眯眯地点了点它的鼻尖,开始轻声日常纠正它的发音。 「咪咪来,跟妈妈学,喵——喵——喵——」 「嗷——嗷——嗷——」 「不不,你不要张嘴就嗷,要有一个转折……我们从简单的学起好了,先让这个转折生硬一些,然后循序渐进。来咪咪,跟我叫:喵嗷——喵嗷——喵嗷——」 「嗷——嗷——嗷——」 「你好像没什么悟性啊……」郑晴寒忧愁地嘆了口气,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每次教授时依然乐此不疲。她走流程地再次退而求其次,最后道,「这样吧,咪咪,你先从最简单的开始,这次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之前的几十次都不算数!来,跟我一起叫,咪——咪——咪——」 咪咪:「嗷……」 郑晴寒的表情一言难尽:「奇了怪了,我怎么就教不会你呢?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旁边传来了一声短暂的轻微声响,有点像是一声轻笑,稍纵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这一声细微的动静提醒了见到猫就短暂忘我的郑晴寒。她蓦然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和辰辰在一起教猫说话,而是正站在谈时墨的面前卖力表演。 尽管他现在是睡着的,这也完全就是自留黑歷史的行为…… 而且这人到底睡没睡着啊?她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不是错觉吧?! 郑晴寒保险起见,将咪咪小心地放下,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自己玩会儿。而后她小心地直起身,回身看向谈时墨,他依然仰靠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郑晴寒警惕地靠近,靠近他的脸,和他近乎鼻尖贴着鼻尖,目光炯炯地进行观察。 按理来说,如果是装睡的人,在这种长时间近距离的凝视中,必然要露出些许破绽马脚。郑晴寒眼都不眨地贴近了盯着他看,谈时墨的眉眼没有任何变化,安静地睡着,唿吸清浅,连眼睫毛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第100页 郑晴寒看了一会儿,初步觉得他确实应该是睡着了,于是放心地松了口气,却也没立刻退开,依然定定地看着他,目露探究,若有所思。 谈时墨。 这个人…… 在她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说过想要娶她这种话了吗? 为什么? 郑晴寒在郑家那样的家庭长大,很难相信世间真爱能被自己随随便便碰到。而她父母的经歷告诉她,就算是山无棱天地合的琼瑶式爱情,也未必真的有太好的结果。 世间愿望,往往很难两全。她从不奢求过很多爱,只想拥有很多钱。 多到这一次无论是被谁放弃都不害怕,自己当自己的底气,离开谁都能活得很好,不用费尽心思讨人喜欢,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活。 可是现在,在她对爱情毫无期待时,偏偏这个人,明明本身是纯粹的利益最大化合作伙伴,却总在若有若无地让她感觉,他愿意给的,远比她所求的更多。 多到超乎她的期待,也让她感到不安。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碰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第一反应绝不是欢唿自己赚到了,而是去确认这份馈赠背后,究竟标着什么样的价格。 她是个精明的商人,性价比太低的东西,她不允许自己赔钱赚吆喝。 只是谈时墨这个人,和她的其他商业合作伙伴又很不一样。他不光是一个战友,一个对手,更是她的合法老公,她儿子的爸爸。一个……仿佛她伸出手,就能很轻易地攥在掌心里的人。 似乎只要她想,就能拥有。 郑晴寒稍稍有些出神,视线落在谈时墨的脸上,很久没有移开。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这个人。谈时墨五官俊秀,气质清冷,无论远观近看,初识深交,都是一朵很难交好的高岭之花。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也缺乏类似宿敌的对手。无论身边围绕着多少人,都显得清寂而寥落。 郑晴寒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场酒会上,她远远地看着这个理论上符合她丈夫条件的人,看到他站在人群当中,依然显得孑然一身,孤孤单单。察觉到正被人暗中窥视,他敏锐地抬眼,径直朝她这边看过来,目光穿过重重人海,望向她的眼底。 郑晴寒和他对视了几秒,平静地移开视线,在那一瞬间感到短暂的好奇,心想,这样冷静寡淡的人,会为了什么样的事动摇呢。 当时这个问题只短暂地闪过她的脑海,很快被她抛在脑后。郑晴寒在这之前,已经把他的资料调查了个底掉,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确认一下,他的脸是不是真像照片里那么好看。 现在见到本人和照片没有差别,郑晴寒颜控属性顿时得到满足,十分随便地就在心里拍板,决定就是这个人了,即日起征为工具人老公,确立统一战线,达成互助联盟。 结果那晚就碰上了许依蓝和他告白那幕,让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从长得不错,迅速变更为长得不错但是个麻烦人物,下次见面就是签婚前合同的时候了。 如今郑晴寒回首往事,突然对那时候的谈时墨,产生了些许好奇。 ——当时的谈时墨,那时候看到她时,心里在想什么? 得找个机会套套他的话。郑晴寒在心里做下决定,收回视线,悄无声息地直起身,忽而听见谈时墨朦胧地咳了两声,闭着眼稍稍皱眉,将毯子往自己身上拢了拢。 无意识的举动吗,着凉了?郑晴寒一怔,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测温度。她生活常识掌握得一般,也说不清他有没有发热,不过体感温度好像没什么特别,问题不大的样子。 郑晴寒沉吟了一下,抬起手,帮着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抻了抻,手碰上他时,感觉他的睫毛无声地颤了颤。 ……睡着?醒了?郑晴寒盯着他的睫毛,一时游移不定。 咪咪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好奇地看着,发出细细的叫声。依然是嗷嗷乱叫,郑晴寒今天几次三番纠正无果,在这个晚上暂时放弃了对它的猫语特训,抬起手指放在唇边,朝它无声地比了比。 「爸爸在睡觉,咪咪听妈妈的话,小声点叫,回家再嚎。」 指望猫听懂显然太为难它了,不过郑晴寒也不是真要捂她的嘴不让叫。她只是尝试着沟通了一下,无果也不气馁。 好在咪咪得到了她的回应,需求似乎已经被满足了,重新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在办公桌凌乱的文件上踩来踩去。 要是它的爪子不干净,郑晴寒肯定会阻止一下。不过它现在肉垫粉嫩,踩在哪里都无伤大雅,郑晴寒也就随它去了。她无奈地低笑着,点了点咪咪的脑袋。 「希望你不碰翻什么杯子,弄乱什么文件吧。不然你爸爸等下睡醒了,这可有得他麻烦的。」 桌子上确实放着里面有水的玻璃杯,几份文件也就那么潦草地堆在那儿。郑晴寒自己说完之后,眼神下意识往桌面上飘了一下,这一眼让她眼神微顿,迟疑了几秒后,伸出手去。 把水杯和文件远远地归拢到桌子另一边,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看在你是我合作共赢的劳模的份上……」 也不知道这话是在说给谁听,或许说服自己的成分更多。郑晴寒以自己都诧异的道德水准,没去翻任何一份文件看,很有节操地尊重了对方的商业机密,让它们远离了猫咪的攻击范围后,奖励地摸了摸依然乖巧的猫咪,又去看了眼谈时墨。 第101页 谈时墨依然沉沉地睡着,郑晴寒看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睑。 听说这人昨天没睡好? 这又怪谁呢?谁让他自己在作死的边缘反覆试探,被赶出家门也是理所当然的。她都没额外追究他的其他责任,这人竟然弄出画风这么清奇的一出绑票闹剧。 「幼稚。」郑晴寒点着他的额角评价,「几岁啊你?还要让我来换猫?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老公,不够我丢人的。」 谈时墨能像现在这样任她指戳的机会倒也不多,以前不熟时她当然不会这么干,熟了之后两人也不是什么热血中二少年,大家都是公司老闆,言行举止都有逻辑深意,干不出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他们第一次为了这种幼稚的事情瞎折腾,始作俑者竟然是谈时墨…… 说好的清冷沉稳呢?这人的人设还真是莫测。郑晴寒戳了好几下,逐渐戳出了乐趣,开始饶有兴致地连着戳来戳去。 结果不知道是哪一下力度没用对,将谈时墨办公椅往后戳了一点。郑晴寒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一把按住转椅,不让它继续向后滑。与此同时,谈时墨也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在后退的推力中,反应颇快地抓住面前的物体固定。 结果力道没把握好,不但自己没定住,还把郑晴寒也拽得一起向前。郑晴寒踉跄了一下,被动地扑向办公椅,跌在他的怀里。谈时墨和她满是惊吓的眼眸对视了一下,抬手固定住她的后背。 他将她抱在怀里,稍稍敛眸,看了她几秒,似乎是在从浅眠中逐渐转醒。而后他扫了眼彼此的动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投怀送抱?」他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缓缓开口,慢条斯理地问。 郑晴寒:「……」 第36章 .插pter 36你……对我……… 以这种投怀送抱的姿势被当场抓包,在郑晴寒人生的黑歷史记录中,可以稳稳地排进前三…… 郑晴寒在这一刻,深切地察觉到了人生无常,造化弄人,以及命运对她的不友好。 她在心里惆怅地扶额,脑内cpu快速运行,短暂的僵硬过后,以超高的临场发挥能力,迅速制定了紧急作战方案,抢在谈时墨前面,率先开口,先发制人。 「怎么,费了这么一番多余的功夫把我请过来,终于见到我了,你还不高兴不成?」郑晴寒稍稍眯眼,似笑非笑地问。 谈时墨没把她放开,抱着她沉吟了一下:「还行,心情确实还不错。」 沉吟个屁啊!这个问题还需要思考?! 「我可是不爽得很。」郑晴寒高扬着眉,不悦地道,「你是三岁小孩吗?还绑票猫让我来赎人?因为你,我又浪费了宝贵的一晚上。」 谈时墨淡定地说:「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会遵照约定,把猫放回去。」 郑晴寒:「……」 竟然还在演这个设定啊?! 郑晴寒颇为无语地看了看他,抽着嘴角说:「怎么,把猫放走。把我留下?你要干嘛?」 不干嘛。谈时墨视线移动,看了眼身上盖着的毯子,说:「你给我盖的?」 郑晴寒嘴硬地哼了一声:「你助理平常都不给你盖毯子的?那他们做得可够失职的。」 「他们平常也没机会做这种多余的事。」谈时墨扫了眼办公桌,视线划过被简单归拢到一边的水杯和文件,在上面明显地停留了两秒,将后半句话补完,「我平常不会坐在这里睡,今天有点累,昨晚没怎么休息好。」 郑晴寒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视线的落点,强行让自己移开视线,撇过脸去:「谁让你自己不好好睡觉的,自食其果。」 谈时墨看了她一眼:「我也是条件所迫。」 谁强迫你了?郑晴寒翻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自己的公寓你之前没睡过啊?别跟我说你有段时间没回去,突然就认床了?」 「认床倒是不至于。」谈时墨否认了一句,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有点不习惯了。」 郑晴寒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谈时墨见好就收,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主动站起身,总算放开她,亲手去到内间的休息室,接了杯咖啡递过去:「第一次来嘉华吧,感觉怎么样?」 郑晴寒接过咖啡,脸色稍霁,晃了晃杯里犯着香气的棕色液体,随意地道:「地方还不小,员工的精神风貌看起来也不错。一路上入眼所及皆是美女,在这里上班,每天的心情肯定很好。」 谈时墨疑惑地皱了下眉,看了眼办公椅后面书柜上放着的钟表:「除了签约艺人和前台,其他所有岗位都没把外貌列入考核范围。这个时间公司的签约练习生正好结束练习,可能会多看到两三个,属于偶然现象。」 郑晴寒转头看他。 「在向我证明你的清白?」郑晴寒问。 「这个不用证明吧。」谈时墨随意地说,「只是你提到了现象,我就说明一下原因。」 郑晴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稍稍敛眸。 她说:「我今天不是专程来陪着你胡闹的。首先是辰辰缠着我,非要我过来一趟,我才勉为其难地被迫过来。到公司后我又代表郑氏,考察了一下嘉华的投资前景,方便回头和你进行更进一步的深化合作。刚才的半小时就是在了解这个,现在抱过来的这些项目文件也是,我要拿回去看。」 第102页 嗯。谈时墨平静地颔首,淡定地问:「在和我澄清你不是为了我才来的?」 郑晴寒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说:「对。」 说完之后,她自己沉默了一下。谈时墨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如她所期待的那样,顺势将话题引向了工作上面。 「看好哪些项目?」他问,拿起她收到的项目书,随手翻了翻,「时凯应该已经和你大致介绍过了。他聊起工作时还是很有重点的,你心里差不多已经有数了吧。」 是啊。郑晴寒双臂环胸,嚣张地说:「我准备在你所有回报率比较高的项目上都掺一脚,现在还在选,如果你愿意给我泄露点内部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谈时墨稍稍沉吟,从项目书里拿出来三份:「这三部,赔钱的概率很低,资金周转也相对快。其中一部都市剧更是单凭谈好的gg贊助就已经回本了,比较符合你的需求。」 结合谈时凯给她做的介绍,以及她自己的判断,这几部都在她考察过后的候选范围里。 郑晴寒眼睫微垂,动作悠然地喝了口咖啡,挑着眉问:「这么赚钱的项目,你捨得拿出来和我合作?」 这很奇怪吗。谈时墨公事公办地说:「携手共赢一直是合作的基础。」 哼,天真。郑晴寒啧了一声,和他寸步不让地商讨起具体细节,莫名其妙地开始使劲抹黑自己,以达到吓唬他的目的:「之前谈氏和郑氏合作的时候,谈家主事的还不是你,你没见过我在谈判桌上的样子吧?寸步不让,锱铢必较。不是我吓唬你,想和我合作,就要做好被我剥层皮下来的准备。」 嗯。谈时墨随意地应了一声,对她近似于恐吓的说辞不以为意:「你可以再带着团队过来考察一下,等到有一个比较成型的方案之后,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谈。」 郑晴寒无声地抿了下唇角,沉默了片刻。 而后她缓缓地问:「能刷脸吗?」 谈时墨:「……」 谈时墨抬手揉了揉眉心:「郑总,你认真的?」 郑晴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以后都叫我晴寒了吗?」 是我说的。谈时墨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供认不讳,不过还是对这句话的用法予以了澄清:「我没记错的话,嫁给我的是郑晴寒这个人,不是郑氏地产。而不管是哪个主体,想要在谈判桌上靠胡搅蛮缠来耍赖,也实在是不符合……」 「不行吗?」郑晴寒打断他的话,拖长了声音叫他,「老——公。」 谈时墨沉默了几秒。 他又捏了下眉心,让步的同时很有原则地强调:「谈太太可以,郑总不行。」 郑晴寒佯装听不懂,装模作样地说:「这叫什么话,这两个身份不都是我吗?」 谈时墨:「……」 谈时墨斟酌了一下用词,平静地说:「如果你是想用我用过的套路来对付我,那我可以在此承认,你用这个套路时明显更熟练一些。」 郑晴寒锲而不捨地拍桌子:「谁跟你开玩笑!最近因为你入主谈氏,好多同行看我的眼神里都透着忌惮,明里暗里地给我使绊子。要不是你给我拖后腿,我也不至于琢磨着一分钱怎么掰成两瓣花。你的锅你还想不接?我到底能不能刷脸赖帐,快说!你办公室外的秘书比你有觉悟多了!」 这两者需要用到的觉悟差太多了吧?谈时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开始不讲套路地胡搅蛮缠起来,不过既然她一再追问,他顿了顿,还是给了答案。 「不行。」他果断地说,顿了几秒后,平静地补充,「……我可以私下里个人出资给你报销,但是帐面上要正常走流程。」 郑晴寒愣了一下,忽地哑然失笑。这句话好像突然戳到了她的什么奇怪的笑点,让她笑得直不起腰,手上的咖啡危险地摇晃着,险些溅出来。 谈时墨将她手上的咖啡抽走,放到桌子上,却见她突然像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完完全全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谈时墨微微错愕,见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平静地说:「谈时墨,我越界了。」 越了婚前协议里互不干涉对方工作事业、公司权限的界。 谈时墨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反应相当波澜不惊。他稍加思索,淡定地问:「需要我说声没关系吗?」 郑晴寒看着他,半晌无话,眼中带着自己没能察觉的动摇和挣扎。她定定地注视着谈时墨好一会儿,艰难地张了张嘴。 「你……对我……」 她说到一半,蓦地又将唇合上,唇角紧紧地抿了一下,挣扎着勐地闭了下眼。 而后她用力地深唿吸了一下,再睁开眼时稍稍敛眸,声音恢復了应有的平静。 她硬生生改口,说:「……对我,是不是在订婚前就有所了解?」 谈时墨一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注视着她。在听到这句完整的话后,他在心里无声地轻轻嘆了口气,面上的表情依然清淡平和。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语气自然地说,「之前就见过你。」 尽管这个答案和郑晴寒想得一样,但在真切地听到这个答案之后,郑晴寒依然感到由衷的震惊。 「你怎么会认识我?」她错愕地问,「在和你签婚前协议之前,我确实不认识你,没记错吧?」 第103页 「我单方面认识你。」谈时墨平静地说,「第一次见你,你还帮我解了个围。」 郑晴寒听得微怔:「……有这种事?」 「郑女侠日常行侠仗义,这种日行一善的事情,想不起来也正常。」谈时墨说,顿了一下,唇角微弯,「不过你行侠仗义完,说自己做好事不留名的背影,还是很潇洒的。」 郑晴寒:「……」 日行一善这个词,勉强勾起了郑晴寒一点零碎的记忆。有那么一段时间,郑庆和还是个只会疯玩傻乐的小屁孩时,她刚开始接触各种动漫游戏,大概是有那么一段中二病发作时期。 不过那已经是她很小的时候了,自从她知道什么叫中二病时,那种自顾自的逞英雄表现欲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这种黑歷史竟然被谈时墨看到过?! 郑晴寒顿觉尴尬非常,强撑着轻咳一声,面露古怪:「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人比较嚣张,喜欢横着走路,四处当霸王,对所有看不顺眼的小孩进行精准打击,自以为是地行侠仗义。如果这其中有偶然间接帮到你,那我只能说,我不是故意的……」 养成还真要从小时候开始养起啊?郑晴寒十分震惊。在之前的半小时里,她设想过很多谈时墨早早认识她的原因,比如在什么地方偶然见了她一面,而后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又或是抱着不纯的动机接近她,最后却把自己赔上了之类…… 万万没想到是因为她小时候的行侠仗义!她怎么记得她小时候那过分嚣张的样子很招人厌来着?这人到底是什么审美啊? 「很久以前了。」谈时墨说,「一直觉得承你一份情,但又实在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你那时候众星捧月,也并不需要人帮,所以始终都记着这份人情,打算挑个什么时候还上。」 郑晴寒顿了一下,面色奇异:「你不会觉得娶了我就是还人情吧……如果你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主动要娶我,那我倒是能对你说声谢谢。」 「没有。」谈时墨说,「小时候的人情,我在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还上了。」 郑晴寒这下是真的听愣了。她惊讶地抬眉,错愕地重复了一遍:「我十五岁的时候?」 她的十五岁,对她来说算是这辈子变故最大的一年。她爸爸过世,她在群狼环伺中拖着一个只会哭和帮倒忙的妈妈,被高高捧起,烈火烹油,人生的残酷一股脑压在身上。 但是这一年的记忆里没有谈时墨的身影。郑晴寒努力检索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印象那时候曾经见过他,不由发出质疑。 「你到底还我什么人情了?说明白点。」 「帮你放了一下午风,按照你的意愿,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你在那边。」 郑晴寒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忽然勐地一怔。 她知道谈时墨说的是哪件事了。 那是在她爸爸过世之后,她爷爷郑永昌还没宣布要遵循爱子遗愿,扶她做郑家皇太女的时候。父亲意外辞世,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天天嚷着要寻死觅活。十五岁的她焦头烂额地面对着命运的磨难,尖锐地和全世界的恶意做着激烈斗争。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世态炎凉,半个月前还围着她打转的男男女女,现在纷纷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有些沉不住气的甚至这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百般奚落,仿佛看到她落魄的样子,自己就能达到人生巅峰。 强势如郑晴寒岂会让他们如愿。就算没有家里护着,她也是那个牙尖嘴利,万事不肯服输的人,来找她麻烦的无论是单挑还是组团,都被她针锋相对地连削带打回去,半点亏都不肯吃,大多数关于她刻薄无情的流言都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诋毁她的人不会觉得自己欺负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不对,只会觉得被她下了面子难看,于是愈发变本加厉地针对她,不甘心在已经没了靠山的她这里还找不到优越感。 她从未服软过,一直在战斗,赢下了每一场胜利,但她也是会累的。 太累了,所以在又被围堵住刁难之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把人吓走,自己拖着被「不小心」泼了一身酒的衣服站在原地,越想越气得难忍,愤怒到极致,冷风吹过遍体生寒,像是最后一颗稻草也被压垮一般,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放声大哭过。 也只哭过那么一次。那一次后,她还是那个刺猬一样尖锐锋利的郑晴寒,而郑永昌在不久之后就宣布了要培养她的消息,那些之前对她落井下石的人后悔不迭,假装无事发生过般又回到她身边来,若无其事地重新围着她打转。 她不是会以德报怨的人,那之后身边一直朋友寥寥,从不被鲜花簇拥时的交情打动,将人际交往完全当商场交锋看,没有真心,只剩委以虚蛇。 康云珊也是在这个时候,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的。那天她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了很久,最后整理好情绪回去的时候,尽管极力掩饰,眼睛依然能看出来红肿。她戴了副墨镜回去,在其他人异样的眼神里,忽而被康云珊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你也喜欢这个牌子的墨镜啊?」她有点不自然地笑着,演技很差地没话找话,「我也喜欢,你戴着好好看哦。」 非常拙劣的解围,实际上也没起到太好的效果。但郑晴寒很感激她,一直领她这份情,觉得虽然这个世界很糟糕,但到底还是有康云珊这样的好人,在她苦捱难关时向她伸出过手。 第104页 那也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哭得满脸泪了。她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记忆犹新,今天谈时墨提到这件事,她很快就想起了其中细节,眼神逐渐转为错愕。 她怔了好一阵,说:「我那天……是不是叫你滚来着?」 不是针对他,她那时死死拿手捂住脸,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过来了。只在听到脚步声时,头都没抬地让对方大声滚开,并打定主意要是对方不滚,她就跳起来和人打一架,正愁没个发泄的由头。 不过来者显然还算识趣,随着她一声咆哮出口,脚步声短暂地停了一会儿,而后渐行渐远。 她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今天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谈时墨。 「还记得?」谈时墨笑笑,平静地说,「顺带帮你放了个风,你哭起来声音太惨烈了,如果有别人看见听见,估计要被你杀人灭口。」 郑晴寒脑迴路尚算清楚,震惊过后,很快提出疑问:「我特意找个偏僻角落嚎的,我记得那是个度假山庄,别墅里在举行生日会。大家都在找乐子,你怎么就找到我了?」 「听到那几个被你吓回来的人说话了。」谈时墨平静地说,「没看见你回来,就去看了一下。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你,好在应该还不算晚。」 短暂的错愕过后,郑晴寒唿出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庆幸你那天没出来吧。」她说,「我那时心态崩了,说不定真会迁怒你。」 谈时墨说:「这件事倒是让我一直很后悔。」 什么?郑晴寒稍稍扬眉,谈时墨看着她,声音很轻地说:「如果是现在的我回到那天,大概会走到你面前,抱你一下吧。」 郑晴寒:「……耍流氓啊你!」 谈时墨抬了下眉:「合法夫妻,名正言顺。」 「我那个时候才十五岁!你是变态吗?!」 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郑晴寒内心盘旋已久的疑惑被解开,顿时有种得知真相的恍然感觉。这种感觉属实不错,就像一部推理漫画追到了结局还没有烂尾,让她心情不错。 郑晴寒满意地颔首,后退一步,稍稍拉开距离,语气缓和下来:「我大致上已经明白了。那个……虽然迟来了很久,但还是和你说一声谢谢。」 谈时墨无声敛眸,平静地说:「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道谢。」 这句话出口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片刻之后,郑晴寒相当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凶道:「不然你要怎样,让我欠着你的这份人情,下次商业合作时让我用两个百分点还?」 就这么又回到拌嘴模式了,好好沟通的时间果然不会持续太久。谈时墨失笑,终于站直身,稍稍整理了下刚才被郑晴寒拽乱的衣襟,带着罕见的温和,低柔地说:「回家?」 嗯。郑晴寒点点头,努力将情绪调整成若无其事模式,走到办公桌旁将项目书拿起来:「这些项目书都拿回家,我回去再好好挑挑……你刚才自己说的个人掏腰包给我报销,没打算赖帐吧?」 没打算。谈时墨将正在办公桌上乖巧趴着的咪咪拿起来,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咪咪真是咱们家的福星。」 是啊。郑晴寒先是深以为然地点头,而后随口问:「怎么这么说?」 谈时墨:「根据猫咪聚合原理……」 哪有这种原理?郑晴寒皱了下眉,疑惑地看过去。 谈时墨悠悠地把话说完:「小猫吸引大猫,我们家的猫科太太终于转化了。」 郑晴寒:「……」 我看你就是在找死。郑晴寒一份项目书朝他头上横飞过去:「本人超进化成黄金非洲剑齿虎了!你今天就在这儿被袭击致死算了!」 被项目书砸死当然是不可能的。谈时墨头偏了一下,将砸到书架上的项目书拿起来。郑晴寒完全没等他,在他捡文件的功夫,已经恼火地推门而出,把门摔出好大一声响。 外面的秘书们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高阳待命在外,不敢怠慢,见郑晴寒出来,忙迎了上去:「事情谈完了郑总?还顺利吗?」 郑晴寒干脆利落:「不顺利,你们谈总商业眼光不行,我很失望,下次再谈吧。」 下次谈倒是没什么……不过,高阳轻咳一声,踌躇了一下,小心地说,「郑总,那边有下去的直梯,您不用像上来一样一层一层地走过去,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郑晴寒:「……」 什么破公司,两种路还不在一个方向。郑晴寒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将高阳看得悚然一惊,在他的严阵以待中,淡然地说:「也行,那你带路吧。」 可以可以,没问题。高阳刚要给她指路,忽而见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谈时墨推门而出,自然地走过来,牵起郑晴寒的手,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你忙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高阳立刻站直,高兴地回应:「好的,我今天在公司通宵加班,明天就把郑总要的重点项目投资意向书再梳理一遍!」 其实没那么忙的高阳,恨不得立刻表示自己要加班到明年。 谈时墨牵着她的手向前走,郑晴寒被他拉着走了几步,视线下移,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这样的动作,对两人来说好像太过亲密了,但是…… 郑晴寒无声地抿了下唇,手指收紧,回握住他的手。 第105页 感觉到走在前面的谈时墨步履一停,郑晴寒立刻没话找话。她相当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硬是迅速开启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感慨道:「明天老爷子又要来公司,你公开力挺我之后,那边已经完全沉不住气了。我现在有种和你一起,共赴狂风暴雨深处的感觉,都怪你。」 是吗。谈时墨牵着她的手,平静地说:「我全权负责到底,让他们放马过来。」 第37章 .插pter 37你现在开心吗…… 在大部分时候,郑晴寒都不是一个会骄傲自满,自鸣得意的人。她从尔虞我诈的激烈商业竞争中拼杀出来,经验丰富,冷静自持,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评估认知,轻易不会产生自负这种情绪。 不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即便是颇具大将之风的她,也开始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怕不是真在不经意间开启了料事如神技能,要不怎么最近事事都这么顺心如意呢? 这感觉,非常奇妙,做事顺利得仿佛开挂。 她把谈时墨和咪咪一起带回去,换来儿子喜悦中带着敬仰的眼神,这种小事就不用提了;谈氏的集团新闻发布会之后,诸多同行带着对她和谈时墨强强联手的忌惮,对她在多方面展开了不动声色的联合对抗,这种基本操作也不必多谈。毕竟她不是个自大的人,这种程度的准确拿捏,不必在意。 然而不得不提的是,新闻发布会之后,郑永昌和郑庆和这对祖孙的操作,实在是完全在她的预计反应之内,可谓按部就班,严丝合缝,完美契合。如果有外人能知道她的预判,肯定忍不住怀疑这两人是在按照她写的计划书行事。 比如在工作上,越发紧锣密鼓地联合底下的人做小动作,在政策前瞻和资金调动上给她暗搓搓挖坑,甚至联合其他公司的人,不惜私底下向对手低头让步,也要抢在她的班底之前把生意搅黄。 郑晴寒对这些都心里有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这对祖孙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表面和平,私下里也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郑庆和在公司的行径最近越发嚣张,在什么会上都要和她旗帜鲜明地抬槓。他显然在私下里接受过严密的提点,最近开始能在会上把项目说得头头是道,只是很不经问,稍微问几句就打回原形,需要站在他那边的高管帮着接话。 他现在就是个扯一下线动一下的傀儡,郑晴寒和他较劲其实没什么大用。她很明白,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唯一的原因,就是郑永昌看不惯她,无法接受由她来接手家业。所以拼了老命地想在撒手人寰之前,将她彻底排除出继承人的队伍里。 她心里有数,自然也有所应对。这段时间她都没回郑家,和老爷子遥遥对峙,亲情所剩无几。 郑永昌毕竟浸淫商场多年,尽管现在精力不济,但想要做什么事情,还是有很多人脉和手段能用。外人表面看来,郑晴寒确实受到了不轻的打压,连丢几个项目,郑氏的继承人之争局势重新陷入扑朔迷离。不过实际上,郑晴寒弃卒保车,不痛不痒地吃了几个小亏,有生力量保持得不错。 会变成这样的情况,乍看之下觉得匪夷所思,仔细想来,倒也并不让人太过意外。主要是郑晴寒这边的配置高端,她和谈时墨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扑朔迷离,绝对想不到两人之间信息交流的坦诚程度,不涉及重大商业机密的项目和计划,两人基本上都会互相通气,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双赢。 房地产大盘市场广阔,一家集团实际上是吃不下的。想要实现这样的深度合作实属理想情况,但是一般来讲,让两家公司上升到这样的战略合作程度,是十分危险的事情,郑晴寒自己都没想过会和谈时墨这么深入的合作。 促使她下定决心的原因,主要是……仔细算下来,这场合作,郑氏稳赚不赔,谈氏却是略亏的。 有些项目,交给郑氏去做,对谈氏来说,可以,但没必要,这种养肥商业竞争对手公司的行为,一旦他们的合作破裂,谈时墨的损失绝对不容小觑。 关于这件事,郑晴寒曾经和谈时墨开诚布公地聊过,明确地和他分析利弊,将这个结论摆在他面前。但谈时墨对于她正气凛然的磊落行径,反应十分平淡,只简单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阅。 「我知道。」他说,「合同在这儿,签吧。」 郑晴寒难掩震惊地说:「你这么亏本做生意,以前竟然还能盈利的?」 「又不是每笔生意都亏。」谈时墨淡定地说,「不出意外,这两个集团以后都是我们孩子的。既然早晚都是一家人,那就不必太执着于现在的战略合作盈亏,总的来说,合作的长远利益是远远大于对抗的,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是……郑晴寒挣扎着说:「想要达成共赢效果,这个周期,没有十年很难做到。时间太长了,变数很多。而且你把这幅担子这么早就压到辰辰身上,他……你……」 「什么?」谈时墨疑惑地问。 郑晴寒突然沉默了一下,长久以来徘徊在心里的阴霾始终挥之不散,她没法真的全然释怀。 这一沉默,就沉默了整整五分钟。五分钟后,谈时墨已经在检查合同的具体条件,郑晴寒才慢慢地说:「如果你是想用辰辰,达成吞併郑氏的目的……」 那她该怎么办呢? 那同样是她的儿子,郑晴寒自己一时也没有答案。 第106页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谈时墨回答这个问题,只用了十秒钟。 「也不一定是辰辰吧。」他翻着合同,随口道,「万一他其实志不在此呢?找职业经理人你又未必放心,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不难,你再生一个,让他们互相帮扶着来。」 郑晴寒:「……」 怎么他说生二胎的话就像说明天吃什么一样随意,她同意了吗? 郑晴寒倒吸一口凉气,匪夷所思地瞪他:「说得轻松,你给我去生?」 生理上爱莫能助。谈时墨看了看她,没有勉强她的意思,从善如流地说:「你不想这么快的话,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最好也别拖太久,大龄生产对身体不好。」 郑晴寒:「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再生一个了?这一个我都还没教明白!」 谈时墨顿了一下,平静地说:「不是怀辰辰的时候就说了吗?孩子一个跟我姓,一个跟你姓。」 郑晴寒蓦然失语。 ……这人还记得啊。 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郑晴寒当然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人生从来都是复杂莫测的,最离奇的就是,明明这五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再一次听谈时墨提起这句话的时候,时间竟然仿佛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郑晴寒顿了好一会儿,拉过和谈时墨秘密交涉完毕的深度合作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我想起来了,这话我确实说过。」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刚签好名字的合同书上,眼睫微敛,声音平静,仿若没有任何异样的心情,轻描淡写地说,「说过的话我当然不会不认,这就十年里吧,合同失效期前应该能搞得定。」 「应该不会拖那么久。」谈时墨沉吟了一下,语气沉着地说,「我会努力的。」 郑晴寒:「……」 你要努力什么?啊?!郑晴寒朝他砸过去一支笔,恼羞成怒:「你再说?!再说我反悔了!」 看看,又炸毛了。谈时墨抬手把笔接住,同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合同一式两份地落笔生效之后,将自己的那份拿起来,扫了两眼,走流程地说:「有后续意见的话随时交流。」 合同刚签完,他本来只是说个后续沟通的由头。没想到郑晴寒还真就立刻有意见要说。郑晴寒颇为认真地道:「现在郑氏还不是我的,具体的条款我就没马上提出来。不过关于后续改进的点我已经有计划了,这份合作书明显还不够深入,范围也不全面,等我接手郑氏后再和你好好聊。」 谈时墨稍稍扬眉:「打算大干一场?」 这话说的。郑晴寒纳闷地看他一眼:「不全力工作,我带着公司的人去喝西北风?」 不是这个意思。谈时墨摇了摇头,换了个说法问她。 「你打算一直在郑氏工作下去?」他说,「房地产红海的发展模式已经趋向固定,如果没有变革性的产业升级,未来的工作会趋于模板流程化,不会再有什么模式上的发展突破。按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你应该不是很喜欢这种墨守成规的守成型事业,更喜欢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别看郑晴寒这几年在郑氏一直兢兢业业,废寝忘食,看着极有热情,实际上一来是因为郑氏还不是她的,正在走通关升级的过程,二来有郑永昌和郑庆和内外夹攻,让她的胜负欲一直相当旺盛。 等到真的将郑氏完全接手之后,谈时墨其实不是特别看好她在郑氏的前景。 也许会很成功,但大概率不会很有成就感,谈不上开不开心,按部就班地经营公司,沿着前人走过的路继续走下去,将郑晴寒这个人,束缚进郑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框架里。 郑晴寒自己还未察觉,或者说无暇顾及,一直沉浸在郑氏内部的勾心斗角里。谈时墨旁观者清,又或许是,对郑晴寒的了解,果然比她以为的要更深更认真。 他这幅对她十分了解的话,听得郑晴寒有点不爽。不过他说得倒是也有些道理,郑晴寒没有断然否认,只扯扯嘴角,将脸转向一边。 「赚钱难道不是很有挑战性吗?」她嘴硬地说,「进退博弈其乐无穷。我爱工作工□□我,今天我以郑氏为荣,明天郑氏以我为荣。对我来说,现在最有挑战性的事就是从老爷子手里把郑氏接过来。你说得我好像还能对工作挑挑拣拣一样,这我都还没搞定呢,谁知道会不会功亏一篑。」 谈时墨看她一眼:「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死了。」 郑晴寒也看他一眼:「从现在的情况看,你要是死了,我可能反而会轻松一些……」 起码被同行忌惮的情况将不復存在,而郑永昌和郑庆和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危机意识,能让郑晴寒有更宽裕的时间徐徐图之。 两人互相对看,脑中同步闪过目前面对的内外夹攻形势,同时默了一默。 谈时墨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态度正经,公事公办地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郑晴寒被他带了一下,表情一敛,同样端正认真起来,沉着地颔首:「相信一定会是一次互惠互利的合作。我会尽快解决掉郑氏这边的纷争,让合作尽快上升到公司明面上来。」 两人面色沉稳,正经八百地谈着公事,气氛高端严肃,看起来就是在谈什么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生意,直到楼下传来一串乒桌球乓的震天声响。 第107页 郑晴寒的眉毛动了一下,谈时墨稍稍抬眸。 保姆张姨的惊唿声也从楼下传过来:「天吶!怎么会这样!」 谈时墨偏过头,侧耳听了一下动静,郑晴寒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严肃,轻咳一声:「那个,公事是不是谈完了?这样我们就……」 楼下传来了辰辰的大声唿唤。 「爸爸——妈妈——不好了!咪咪它——它——」 两人都霍然站起身,二话不说,拉开书房的门走出去,从执掌公司的郑总和谈总,一秒切换成心系孩子和毛孩子的一对普通夫妻。 辰辰很少发出什么震惊到近乎失态的声音,郑晴寒步履匆匆地下楼,担心地朝客厅快速扫视:「怎么了辰辰?发生什么事了?咪咪是不是刚才又在躲检查了?」 随着身体一天天的恢復健康,咪咪对这个家也越来越习惯起来。从一个只想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小可怜,逐渐意识到家里七八个猫窝和五层高大猫爬架都是它的,渐渐待得自在起来。 它喜欢晒太阳,玩毛绒玩具,喜欢趴在猫窝里睁着大眼睛观察人类。喜欢吃加了蛋清的肉,喜欢吃小鱼干,喜欢被抚摸,喜欢和家里的其他家庭成员一起吃饭。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猫咪,很听话,很亲人,现在连郑晴寒都会充满喜欢地抱着它走来走去,完全不在意它掉毛的事情。 只除了偶尔,它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因为一件小事炸毛,害怕,带着曾经受伤的记忆,对过去受过的苦战战兢兢。它在家人面前听话中还带着点小活泼,到了外人面前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尤其是在面对拿着工具给它进行检查的医生时,非常害怕,会慌张地乱叫一气,戒心十足地四处逃窜。 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好几次,郑晴寒和谈时墨都已经心里有数,因此在最开始听到楼下的动静时,都还算是淡定。只是后来的声音就不是那么常规了,夫妻俩疑惑地下楼,而后更加疑惑地发现楼下也没什么大规模的跑酷痕迹,也就几个椅子被撞歪了而已。 所以保姆和辰辰是在叫什么呢?郑晴寒疑惑地看过去,看到两人都是一脸震惊,尤其辰辰,面色罕见地苍白,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 夫妻俩同时皱了下眉。一左一右坐在儿子旁边,谈时墨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咪咪现在正在宠物保姆何姐的怀里趴着,被紧紧抱着,还在蹬腿,脸上露出一种有如实质的生无可恋。何姐顺着它的毛安抚,笑呵呵地说:「没什么事,辰辰就是有点惊讶。咪咪之前还小,性别不太能看得出来。现在长大了一些,我就给它检查了一下,是个健康的男孩子哦。」 健康就好,郑晴寒先是松了口气,而后才抓取到这句话里的另一个关键词。 男……孩……子? 郑晴寒愣了一下,视线落到穿着蕾丝边粉色小裙子,脖子上繫着桃红蝴蝶结,眼睛大大,耳朵渐渐,肉垫粉粉,楚楚可怜的清秀猫咪小美人身上。 郑晴寒:「……」 郑晴寒对自己料事如神的自负错觉消失了。 . 辰辰自从捡回来咪咪的那天起,就是当自己有了个妹妹来养的。他倒不是说天生重女轻男,只是在捡到咪咪的时候,就是朝它伸了下手,惨兮兮的小毛团在犹豫了一下后,慢慢地挪了过来,吃了一点他手里中午吃剩的小香肠,依赖地蹭了蹭他的鞋面。 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就很妹。辰辰把它抱回来之后,很好地履行了做哥哥的职责,并且把自己有妹妹了这一喜讯告知了所有他能告诉的人。 虽然因为他还太小,郑晴寒和谈时墨出于保护原因,都几乎没带他露面过,他能告诉的人十分有限。但因为新转了幼儿园,他认识的新同学们,在同学小林的宣扬下,都知道了他家有萌妹猫咪的喜讯。小孩子们因为毛绒动物,迅速建立了初步的友谊,还约定在不久后的文艺表演上把猫带过来。 现在一切都化为虚无了,他没有妹妹了! 辰辰一连几天都很生无可恋。 郑晴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在最近暗流汹涌的局面下,硬是挤出时间,拉着谈时墨,和儿子一起开始着手准备给咪咪开公司的事情。好在本来他们之前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因为最近实在很忙,相关的事情都搁置了一下,但事先做的准备都还能捡起来,省了不少时间。 要开一个公司,最先要解决的当然是钱的问题。好在他们家虽然缺的东西也很多,但恰巧完全不缺钱,摆在面前的头等问题,就落到了人脉和原材料上。 不过资金到位的时候,这两个问题倒也都不是太难解决。夫妻俩带着辰辰,手把手地给他讲解着运作公司需要的基本知识。郑晴寒负责讲述教学,谈时墨负责答疑解惑,配合颇为默契。令人惊喜的是,辰辰不愧是他们俩的孩子,对商业上的东西表现出了惊人的敏锐和直觉,一点就透,资质奇佳。 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有天分了,不愧是我儿子!郑晴寒骄傲非常,对辰辰的教导更加尽心尽力起来。尽管她不算是很会传授知识,但她的每一分经验毕竟都是从实战中得到的,举例说明的时候信手拈来,生动形象,颇有说服力。 于是辰辰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里,又塞满了各种猫咪食品用品的相关知识。他对此倒是没有不乐意,学得也很认真,只是依然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得郑晴寒在一旁干着急。 第108页 她也不是什么能沉住气不动声色循循善诱的性子,忍不住就直接问了:「辰辰还不开心啊?那我们再去领养一只小母猫怎么样?」 辰辰拿笔的动作一顿,显然意动了一秒。但他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摇了摇头,看向郑晴寒。 「我主要是想要一个妹妹,不是一个猫咪妹妹。」辰辰条理清楚地答,突然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妈妈,你是不是说和爸爸不离婚了。」他仰着脸问,「那你们会给我生妹妹吗?」 郑晴寒:「……」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谈时墨有工作要处理,一个人在楼上待了一会儿。书房门习惯性地开着一条缝,他一心二用地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动静,听到儿子的这个问题时,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已经变得肯定,谈时墨也就没有下楼过去解围。他停下手里的工作,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来到门口,倚在门侧的墙上,垂眸将杯举至唇边,妻儿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 当着儿子的面讨论这个问题,怎么想都耻度略高了些。郑晴寒眼神游移,顾左右而言他:「你要是盼着这个妹妹,那可是要等很久了……别说现在还没怀,就算怀上了也还要等大几个月呢,到时候你都已经长大了。」 他长大了也没关系。辰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爸爸说你们都有过得很辛苦的时候,我没你们那么辛苦,但是有时候也有很多烦恼。咪咪在遇到我们之前,一样也吃过很多苦,如果有妹妹的话,我肯定让她从出生开始就过得很快乐,一直没有烦恼,始终开开心心的。」 郑晴寒手停在他的发顶,怔了很久。 良久后,她缓慢地唿吸,慢慢消化掉心里汹涌蔓延而上的涩意,温柔地弯着唇角,摸了摸儿子细碎的软发,低着头,认真地承诺。 「会有的。」她说,「不一定是妹妹,也可能是弟弟,但是会有的,肯定会。爸爸妈妈在刚做父母的时候,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以后能越做越好。不过这不是将对你的愧疚弥补在另一个孩子身上,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过程。如果你会在这个过程中觉得委屈……」 「不会的。」辰辰打断她的话,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这个家会有新的成员来临,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家,这是在以前只存在于他想像中的家的样子,他又哪里会觉得委屈。 辰辰说:「妈妈,我现在很开心,是最开心的时候。那你呢,决定不离婚之后,你有开心吗?」 亲耳听到父母决定解离这个家庭的记忆,依然深深地铭刻在辰辰的脑海里。就像咪咪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彻底消化流浪时受伤的记忆一样,辰辰也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确认自己现在看似幸福的家庭是不是另一种镜花幻影。 郑晴寒无声莞尔。 「开心啊。」她声音很轻地说,「我也年轻过,也曾经很希望有人能真的全心全意对我好。后来知道不会有,慢慢的自己也不会再想了。可如果真的能拥有这份幸运…… 「……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 第38章 .插pter 38男人的本质是…… 咪咪的性别疑云在谈家掀起了一片小小的水花,不过由于当事猫自己从来没有在性别问题上做过声明,所以一直以来的认知错误,只能归咎于两脚兽的眼神不行。辰辰是个很讲道理的小朋友,在郁闷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自己调整了过来。 郑晴寒也总算跟着放下了心。她倒不是觉得儿子会在这种人生的小波折上翻车,主要是如果辰辰一直纠结着妹妹的事,那她岂不是要跟着把再生一个火速提上日程…… 且不说她最近在公司忙着应对勾心斗角,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怀孕生孩子。就说一想到生孩子的事,她就想起谈时墨淡定自若中不乏意味深长的再接再厉宣言…… 呸!想得挺美!一想到这里,郑晴寒就把谈时墨在心里又拎出来骂了两句。尽管单从这句话产生的语境看来,不在场的谈时墨还是挺无辜的。不过郑晴寒自有一套逻辑自洽的人生理论,在她因为这件事承受了本不该有的烦恼时,没有一个狗男人是无辜的! 郑晴寒对自己的独家理论深以为然,理直气壮地在心里没事就把他拎出来批判两句。 不过这件事,她倒是从来没和谈时墨提过。既然暂时没这个打算,那就没必要把这个把柄主动递过去,让他有机会对她进行调侃。何必呢?她还能放任这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她不知道谈时墨其实在书房里完整地听到了,不过谈时墨除了之后也和辰辰聊过一回,像她一样,对儿子保证以后家里会有新的成员之外,也没有就这件事开口和她交流过。作为她的丈夫,她的对手,她的合作方,谈时墨向来是对她的忙碌程度心里最有数的那个人。 于是两人平常依然严谨地做着防护措施,在不知不觉越来越频繁的晚间运动里,云收雨歇后枕颈交卧,闭着眼睛平復喘息时,心里都在想,暂时就先放你一马。 不过忙归忙,两人现在也算是有一定心得经验了,知道再忙也不能忽略孩子的需求,要有一家人共同相处的时间。在这方面,咪咪做了很大的贡献,作为一只小公猫,它粘人的程度非常罕见,没事就喜欢在人的脚边打转,又是蹭拖鞋又是要抱抱,不理它还要闹,真是仗着自己可爱就为所欲为。 第109页 偏偏郑晴寒还很吃这套,明明最开始还满脸嫌弃地说会掉毛的动物都讨厌死了,现在对着咪咪最和善友好的也是她,非常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型选手。咪咪在她日復一日的教导之下,终于学会喵喵叫时,她甚至激动得当天连发了三条朋友圈,辰辰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谈时墨就更别提了,他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过郑晴寒的朋友圈里。 本来以为儿子是给家里找了个新孩子,结果怎么好像是给他找了个新情敌呢。自从发现咪咪是只公猫后,谈时墨对它的容忍阙值突然就调低了一些。现在他和儿子坐在沙发一侧,看着另一边的郑晴寒一边打电话,一边还习惯性地给咪咪顺着背毛,表情略显微妙。 谈时墨将儿子自行归纳整理的企业创建问题本翻过一页,不再看向那边,轻描淡写地说:「适当的示弱在一些与人相处的场合,有利于更快地达成目的。想要尽快和人拉近关系,要学会有意识地放低身段,掌握了这项技能,往往能够看到令自己满意的效果。」 辰辰似懂非懂地思考了一下,好奇地问:「这个示弱,爸爸你会吗?」 谈时墨又翻过一页:「强者大道至简,不需要太多方法。倒是像你现在这样的条件,只要学会适当示弱,肯定能达成相应的目的。」 辰辰迷茫了一下:「我……有什么目的吗?」 谈时墨看他一眼:「你不想让你妈妈对你摸摸抱抱?」 这个……辰辰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惬意地眯着眼睛,趴在郑晴寒腿上,懒洋洋甩着尾巴的咪咪,片刻的挣扎过后,还是很有节操地说:「想倒是想,但感觉变成那样的话,不是很有必要……」 天真。谈时墨还要输出一些无关紧要的洗脑言论,打完电话的郑晴寒已经好奇地看了过来。 「你们两个交头接耳地说什么呢?」她纳闷地问,露出狐疑的神色,「刚才我就想说了,我的脸又不是企管教科书,辰辰怎么总往我这儿看。」 这个……辰辰还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谈时墨已经淡定地替他接上了话。 「你怎么抱着咪咪坐在那边,把辰辰一个人落在这里。」他说,面色平静地指出郑晴寒疏漏的地方,「难得有空闲的时间,一家人能一起相处一会儿,不用隔那么远。」 这不是刚才在接电话吗,怕这种兇巴巴的语气再把小孩子吓着。不过郑晴寒自从在知道这人小时候就和自己有几分孽缘,甚至还自觉欠他一点人情之后,在脾气的控制上就做得好很多了。大家现在不光是正经夫妻,还是正经友军呢,没事还是少打架,她在公司打得已经够多了。 于是郑晴寒不光没有反驳回去,还顺着他的话琢磨了一下,客观地觉得自己确实也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她于是虚心改进,朝辰辰招了招手:「辰辰快过来!来妈妈这边。你爸爸说话多枯燥啊,别听他干讲了,妈妈结合实例给你聊聊。」 客观来说,谈时墨在教孩子这方面比她擅长,言简意赅中兼有顾及小孩子的接受能力,往往能删繁就简地三两句话简单解释明白。不过郑晴寒闲话家常的对话形式,对小孩子来说还是更有吸引力一些,辰辰在挣扎了几秒钟后,就受到了不用恶意卖萌也能接近妈妈的诱惑,轻快地过去了。 留谈时墨一个人坐在沙发另一侧,和她们三个遥遥相对。 谈时墨:「……」 郑晴寒显然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但是并没有开口招唿他。她怀里抱着猫,一边和儿子说着话,一边将视线转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挑着眉,时不时就朝他投来好整以暇的一瞥,明摆着在看他笑话。 她笑盈盈瞟过来的眼神嚣张又得意,这是受生理条件限制没有尾巴,否则一定已经得意地将尾巴翘得老高。谈时墨当然不可能和她你来我往地互相用眼神交流,只面色平静地把手里的问题本合上,站起身来。 「用不用给你准备一下园庆时的便当?」他淡定自若地问儿子,「张阿姨说会给你准备,不过我想,你可能更愿意带我给你准备的,虽然味道肯定不如张阿姨做得好。」 辰辰新转过去的那个国际双语幼儿园今年建园二十周年,正要举行园庆。从这里毕业的校友最早的一批已经步入工作岗位,也算是有一些有钱有闲的校友能回来。这种幼儿园的校友聚首,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人脉资源,受到邀请的大多欣然赴约,让这个幼儿园的园庆也办得相当热闹。 时间就在明天,阳光灿烂,天气晴好,盛夏时节,正适合办这种热热闹闹的庆祝会。这也算是辰辰转过来后参加的第一个学校大型活动,谈时墨和郑晴寒都比较重视,特意调了时间陪他一起参加,再加上辰辰之前就和同学们约好了要带过去的小猫,一家人齐齐出动,颇有气势。 辰辰没想到还有爸爸手作便当这个选项可以选,这个园庆活动也太豪华了。他在这一刻,十分朴素地产生了园庆要是一年十二次就好了的想法,反应很快地用力点头,很是期待:「可以吗?」 可以。谈时墨点点头,说做就做,把手里的记事本放下,这就进了厨房。 留郑晴寒一个人在沙发上,面对着情绪骤然高涨的儿子,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郑晴寒:「……」 太狡猾了吧这个人?!他祭出爱心便当这种杀气,岂不是让她为讲故事所做的努力都显得轻飘飘不够分量了?! 第110页 郑晴寒面色凝重地思考了数秒,霍然站起身来。咪咪被她放在沙发上,茫然地喵了一声。 郑晴寒弯着唇角,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对同样茫然的辰辰,亲切地说:「辰辰在这边和咪咪玩一会儿哦?妈妈去给爸爸帮忙。其实我也是会做饭的,没想到吧!」 其实她充其量也就是看着菜谱做菜时不会做煳的水平,碰着少量少许这种量词还得向家里的保姆场外求助。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谈时墨独抢风头呢!郑晴寒晃到厨房,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见谈时墨侧眸朝她看过来,很有气势地开始挽袖子。 「我也来弄便当。」她说,瞪了没事找事的谈时墨一眼,略觉不爽地声明,「我们个人忙个人的,到时候成品分开装,免得辰辰吃到我厨艺惊人的美味料理,还以为是你做的。」 菜还没做出来,说法倒真是颇为惊人。谈时墨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今天的衣服不怕油溅?」 郑晴寒:「……」 不就是衣服嘛!溅到油点再换一件就是了,钱又不是问题。郑晴寒潇洒地挥了挥手,表示无所谓,谈时墨于是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生鲜鸡蛋:「那你做玉子烧吧,便当必备。」 一……一上来就是这么高难度的菜吗?郑晴寒震惊到声音都迟疑了一下:「这个……对火候要求还是挺高的吧?你这么相信我啊?」 谈时墨抬了下眉,似笑非笑:「不是想在辰辰面前表现一下吗?白水煮蛋的难度,对郑大小姐来说,是不是稍微低了一点?」 自从关系彻底缓和之后,这人不知道什么毛病,私下里的时候开始随口给她起各种各样的别称。倒都不是什么特别奇怪到难以接受的,不过每一个都让她觉得自己在被微妙地阴阳怪气…… 郑晴寒被这一声郑大小姐激起了脾气,冷哼一声,英勇地站到了锅前:「不就是鸡蛋制品么,小意思!我这就搜菜谱,还能有多难怎么着?」 在经过了二十分钟的努力,以及报废了数个鸡蛋后,事实证明……对她来说,还是挺难的。 成本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吃,撇去那些夹着生蛋液的之外,还是有一些煎得熟过头的成品,并不耽误进食。不过郑晴寒就算不是完美主义者,也不会好意思把这份饭让儿子带出去的。明天谁知道他会不会带着猫和同学一起吃,万一他们还要互相分享午餐呢?那她不就丢人丢大发了…… 郑晴寒努力了几次,始终不尽如人意。经过了严密的思考后,她将新出炉的失败品盛出来,沉声向谈时墨宣布她的新进展。 「我发现了。」郑晴寒正色道,「我不善厨艺。」 谈时墨:「……」 怎么说呢?第一次尝试时就发现,可以说声认知明确;而现在才发现,只能说还不算瞎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这份结论说出来。谈时墨浅淡地弯唇,从她的后面拿住她的锅铲,轻描淡写地说:「最后一次已经比前几次火候好不少,再来一回,这次差不多就勉强过关了。」 郑晴寒手里的锅铲还没放下,他从后面握住,等于将她的手一起过起来,连带着身体也被他虚拥着,似乎没存着刻意占便宜的心思,但每一次若有若无的触碰中,似乎都藏着不动声色的暧昧暗涌。 郑晴寒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流氓,稍稍垂眸,却没做出什么抗拒的动作。 她由着谈时墨在她身后,完全不必要地帮她翻蛋液,在差不多的时候低头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她把蛋皮捲起来。一如谈时墨所说,这份玉子烧果然已经达到了能入口的程度,看来他在这段时间里有对厨艺进行过针对性训练,比上次给咪咪做猫饭时厨艺明显好了一个台阶。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抽出的时间,明明这段时间他也忙得够呛。郑晴寒尝了一口出锅的成品,觉得保持这个水平,明早的正式制作应该没有问题。她用筷子又夹起一块,塞到谈时墨嘴里,一本正经地瞪他:「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吃了我做的菜,出去时说谁给谁打的下手,你的明白?」 谈时墨听得失笑:「你这个过河拆桥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郑晴寒目露凶光:「还敢有意见?」 「哪敢对你有什么意见。」谈时墨低眸看她一眼,无声弯唇。 「我又不是郑大小姐的对手。」 郑晴寒挑了下眉,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人是不是又在对我阴阳怪气,一边看着他唇角浅淡的弧度,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弯了一下。 辰辰抱着咪咪,视角很低地蹲在厨房门口,好奇地悄悄听着里面的动静。 谈时墨和郑晴寒对视线都很敏锐,辰辰谨慎地没有直接伸头朝里看。他蹲在外面,似懂非懂地听着父母这番不是很客气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小叔的高谈阔论。 他小叔谈时凯,在向他分享自己艰苦卓绝的追妻歷史时,曾经满脸深沉地对他说:「什么高冷稳重,什么桀骜不驯,什么乖戾偏执。辰辰你记住,男人的本质是狗,总有个女人能让他放下自尊地开始摇尾巴。如果不想摇,说明不是这个女人,那么千万不要在找到这个女人之前,自行作太多死。」 辰辰对这番话似懂非懂,至今依然不怎么能够体会。不过他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墙角,倒是对一件事情,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第111页 明天有妈妈亲手做的玉子烧吃,开心。 . 在将儿子转学过来后,郑晴寒在有时间时,就会尽量过来接儿子一趟。虽然这样的机会很少,一个月顶多也就一两次,但不管她还是谈时墨,对幼儿园都是不陌生的。 所以今天幼儿园园区里的热闹景象,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郑晴寒错误地低估了季浩林小朋友的妈妈王欣玥对教育环境的重视,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既然这是个比隔壁贵族幼儿园入学条件还苛刻的地方,连家长都要经过笔试面试的全方位考验,那能把孩子送到这里的,当然都是对孩子望子成龙心切的严苛家长。 郑晴寒在这里,看到了王欣玥和她的一百余个民间教育家联盟…… 而且不光是有王欣玥这样的全职妈妈,也有很多大公司的高管,仿佛这个城市里坚实的中产阶级家庭,都在这个幼儿园里济济一堂。郑晴寒打眼一望,就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而这些人也在几乎同一时间发现了她,短暂的错愕之后,顿时陷入了强烈的惊喜。 郑总和谈总的孩子也在这里念书?这个幼儿园果真是能跨越阶级!来对了! 郑晴寒和这些人迸发出强烈喜悦的眼神对上时,已然觉得不妙。但她在踏进这里之后,已经没有了闪人的机会。只能勐地嘶了口凉气,而后就被打过交道的高管们包围。 「谈总!郑总!令公子也在这里读书啊?你们也太低调了,之前都没听说!」 「在哪个班啊?能让您二位看中的班级,肯定是最好的,我们家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和令公子同班。令公子在哪儿呢?小少爷肯定完美继承了你们出色的基因,真是让人羡慕。」 「谈总,郑总,原来您二位家的小公子也在这儿?那他可算是我的直系学弟了。我二十年前从这儿毕业的,是这个幼儿园的第一批毕业生……」 郑晴寒:「……」 唉。 郑晴寒在心里嘆了口气,条件反射地立刻打起精神,和围过来的人言笑晏晏地交谈起来。 能让她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的,当然不只有她的强势精明。郑氏现在还不是她的呢,其他人并没有理由一味地捧着她。对她而言,和人打交道已经成了一种近似本能地技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除了她有意不想粉饰太平的人,和谁都能相处得很融洽。 这里面大概要除了谈时墨。郑晴寒其实还是有想和他和平共处的意思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真是十分奇怪。 郑晴寒明艷的脸上露出灿若春华的明丽笑颜,红唇贝齿,弯眸时足够让人眼前一亮。在周遭热情的注视中,她刚要笑盈盈地营业,冷不防忽而被拉住了手。 十指交缠,亲昵自然地握上来。 郑晴寒最近开始渐渐习惯这样的触碰了,在手指相碰的瞬间,就知道是谈时墨的手。但是这样的动作,却让她稍稍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向人群。 她和谈时墨夫妻五年,营业的次数也有不少,但基本都是表面形式地挽着手同时出现,走都很少坐一辆车走。像这样在众人面前,亲密自然地十指相扣,倒真是头一回。 让即便向来都很落落大方,从来不惧他人视线的她,都有片刻恍神,心头满溢异样的感觉。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做这样的动作,可能也并不奇怪,但郑晴寒依然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谈时墨指尖稍稍收紧,力度不大,更像是对她的无声安抚,让她很快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他对周围的人群礼貌而清淡地说,「今天我们是过来陪孩子参加活动的,有很多亲子活动要参加,暂时要先失陪了,有机会时再聊。」 他上位时间还不长,作为谈氏总经理露面的场合也很少,冷淡寡言的印象倒是已经流传开来。能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也都不是什么能放下身段死缠烂打的人,只是能同时碰到他们的机会属实不多,大多数场合又很难这么近距离地寒暄,很多人还很依依不捨,不太愿意散开。 谈时墨没多说话,十指相扣地牵着郑晴寒,随便挑了个方向,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被他逼近的人在他冷淡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后退,就这么打开了一个缺口,让他们两个走了出来。郑晴寒被他拉着向外走的时候没说话,等到远离那群意犹未尽的商人,才问:「怎么不寒暄几句?说不定下次在哪个场合就碰到了。」 「下次碰到再说。」 郑晴寒失笑:「你就是太冷淡了,不好接近,所以才一直圈内关系这么寡淡。不像我,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和谁都能聊上两句。」 谈时墨侧过脸来看她。 「可是刚刚,你的眼睛里也写着想跑。」他说,「我看得见,所以去救你了。」 第39章 .插pter 39大可爱。 郑晴寒找到辰辰的时候,他正抱着咪咪站在人群中央,身边凑了一圈强势围观的小朋友。 这年头家庭条件不差的小孩子家里,养个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其实并不算新鲜。郑晴寒初初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有点诧异,心说现在的小孩子都从小就被家长教得这么势利吗,看在辰辰的面子上,对一只路边随处可见的中华田园橘猫都这么有热情? 不过她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这些孩子对小猫咪虽然多少有一些爱屋及乌的成分,但主要的原因并不在于辰辰的家庭条件…… 第112页 而在于辰辰这个人本身。 郑晴寒又走近了一些之后,很快就发现情况和她想得稍微有点出入。现在围在辰辰身边叽叽喳喳的,有七成都是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姑娘。一个个被打扮得粉雕玉琢,兴致盎然地围着看小猫,奶声软语地向辰辰问着各种问题,画面十分养眼。 个人魅力不错嘛,我的儿子!郑晴寒在发现了儿子高人气背后的秘密后,顿时大觉欣慰,笑盈盈地转头和旁边的谈时墨扬着眉调侃:「我早该想到的,辰辰长成这样,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辰辰五官上随谈时墨多些,俊秀斯文,气质沉稳,但眼睛像极了郑晴寒,眼梢稍稍上挑,漂亮得堪称精緻,又不会显得弱气,专注凝神时分,更是自带了三分郑晴寒风格的强势,让他看起来兼有女孩子喜欢的俊秀,又有男孩子欣赏的气势,在这个年纪就已经靠脸混得如鱼得水,初见受欢迎雏形。 郑晴寒对此非常振奋:「不错!他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往家里领小姑娘了。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潜移默化地对他展开情感教育了?享受青春归享受青春,但可不能成长为一个渣男……」 谈时墨无声地抬了下一边眉毛,看了眼儿子身边围着的小姑娘,不置可否地道:「再看看吧,情况不一定是你想得那样。」 还能哪样?郑晴寒疑惑地看了看他,从善如流地在离辰辰不远的地方站定,稍微多观察了几秒。 然后她就看到…… 「谈嘉辰,把你的小猫给我摸摸好不好?」梳双马尾的圆脸可爱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小手害羞地将手上的棒棒糖递过去,「你答应的话,我就把这个棒棒糖给你。」 辰辰看了看她。 「你不是很喜欢吃这个糖吗?你留着吧,我不要。」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拒绝道,「我不爱吃糖,会长蛀牙。你现在还小,这次换完牙后可以再换一次,可能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留给你尽请吃糖的时间也不太多了,好好珍惜。」 双马尾可爱圆脸小姑娘:「……」 小姑娘沉浸在蛀牙的威胁中,有点发慌,泫然欲泣。 她旁边站着一个高马尾俏丽活泼的小姑娘,比她高一个头,两人站得很近,看起来关系很好。活泼小姑娘抬手揽住圆脸小姑娘的肩膀,轻声安慰几句,而后抬起头,狠狠瞪了辰辰一眼。 「谈嘉辰!」小姑娘气势汹汹地双手叉腰,「你怎么欺负人?」 辰辰疑惑地皱了下眉,看着她没说话。小姑娘一指旁边泫然欲泣的小圆脸:「你怎么能吓唬她呢?我们都以为你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你不能这样!」 辰辰思考了几秒。 而后他点点头,对圆脸小姑娘说:「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实话实说了。」 圆脸小姑娘:「……」 辰辰又转向另一边,礼貌地稍稍颔首:「我和其他男生是一样的,都是男生。你可以诬赖我,但不可以说我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活泼小姑娘:「……」 另一个一头瀑布般黑长直头髮、书卷气颇浓的古典优雅小姑娘适时站了出来,看了眼在辰辰怀里安安静静趴着的咪咪,小大人似地说:「谈嘉辰,你的小猫好小,还是个宝宝吧?我家的猫两岁多了,是只布偶猫。我能抱抱吗?我妈妈说我动物缘很好,小猫小狗都很喜欢我。」 辰辰一顿,仔细地看了看她,确认了一遍:「所有的小猫小狗都很喜欢你?」 文静小姑娘笑着点头:「对呀。」 辰辰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将咪咪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不用了,它已经有我了。」 文静小姑娘:「……」 郑晴寒:「……」 郑晴寒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缓缓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本以为她儿子拿的是肆意青春的豪门公子剧本,没想到原来拿的是注孤生直男剧本吗?! 不要啊儿子,你这样下去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郑晴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一边的谈时墨。 谈时墨看她一眼,露出波澜不惊的询问神情:「怎么了?」 郑晴寒斜睨他,没好气地说:「辰辰这是随你了吧?!情商都扔河底了吗?」 谈时墨有问有答,淡定自若地说:「我没有主动扔河底。」 郑晴寒:「……」 所以是被动的吗。 这人答得很认真啊,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欠打的样子吧?! 郑晴寒气道:「回去就让家教老师给他加节情商提高课!枉我看了这么久,竟然没看出来他这方面有很大问题!现在好姑娘都要抢的,他这样还怎么谈恋爱,难道我十年之后还得操心给儿子物色对象的事吗?真会给我没事找事!」 倒也不用想那么远。谈时墨看了一眼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开始尽情发散的郑晴寒,朝儿子那边示意了一下:「不用急,那边不是有好几个。」 郑晴寒也朝那边看了一眼:「……今天之后就没了吧……」 也不会。谈时墨目视前方,客观地说:「他有这张脸,这个家庭条件,这辈子就立于不败之地了。长成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就可以,剩下的部分可以全靠躺赢。」 郑晴寒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你这是什么年代的封建思想,现在是个注重个人打拼的时代懂不懂?少给儿子输送消息的人生态度!做人应该学我,乘风破浪,全力前进!」 第113页 谈时墨转头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谈时墨从善如流地让她一步。 「也有道理。」谈时墨面不改色地指了指自己,如此概括道,「你负责乘风破浪,我负责佛系躺赢。最后在你的不懈努力和我的放任自流下,我们结婚了。」 郑晴寒:「……」 郑晴寒在他的皮鞋上留下一个尖尖深深的高跟鞋鞋印,冷哼一声,朝辰辰走了过去。 在她又靠近几步之后,辰辰很快发现了她。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拨开围着他的小姑娘们,抱着猫径直跑了过来,看得郑晴寒眼角又是一抽。 跑慢点……虽然郑晴寒在教育孩子上没那么靠谱,不过孩子再早慧,年纪也摆在这儿,情感话题不用着急交流。郑晴寒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又在咪咪脑袋上摸了摸,笑着说:「今天幼儿园人可真多,光是过来就花了好一会儿。妈妈和爸爸没有迟到吧?」 没有,园庆表演还没开始,大家都还在教室里准备。辰辰摇了摇头,听她提到爸爸,视线也就跟着看向站在旁边的爸爸。 结果视线这么一转,他顿时就看到了爸爸妈妈牵在一起的手。 辰辰眼神微凝,定定地看了过去,视线专注。 郑晴寒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她和谈时墨还牵在一起没放开的手,顿时也是稍稍一怔。 他们还是刚才脱离热情家长包围圈时牵上的手,后来一路走一路说话,间或还带着有来有回的互相吐槽,到后来也就忘了松开。直到辰辰的视线望过来,郑晴寒才突然意识到这点,顿时感觉自己的脸热了一下,手心沁出些微湿意。 盛夏时分,原本牵手的存在感应该更强一些,不过开始时郑晴寒因为一些微妙的想法,没有立刻挣开,后来就习惯了。谈时墨体温偏低,夏天时靠近的感觉就很好,郑晴寒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很诚实,最近往他身边凑的频率都高了。 她现在每天早上都是在谈时墨的怀里醒来的,手脚并用地缠着他。一次两次有点不好意思,三次四次就若无其事了。七次八次之后,郑晴寒甚至开始理直气壮:怎么了怎么了,我自己的老公我还不能抱啊?天王老子来了也没道理让我把手松开! 频繁的密切肢体接触,可能也是郑晴寒今天忘了两人还牵着手的原因…… 要是郑晴寒自己发现,她八成也就当无事发生过地继续牵着了。但现在既然被儿子看见,那本着她伟大母亲形象的考虑,当然决定要火速松开。郑晴寒立刻触电一样往回缩手,但十指交缠的姿势就是牵得很紧,她没能一下子将手抽出来。 而谈时墨在下一刻就无声地将手收紧,将她躁动的指尖按住。 郑晴寒转头瞪他,两人稍微对了个视线。 这人一脸她又在无理取闹什么的莫名样是干什么啊?!郑晴寒气气的。 谈时墨面不改色,和儿子打了个招唿:「怎么不给你的同学们摸猫?」 辰辰下意识又将咪咪往怀里抱了抱,仰着脸说:「咪咪不喜欢。」 「咪咪不喜欢还是你不喜欢?」谈时墨问。 辰辰愣了愣,认真想了一下:「咪咪不喜欢,所以一直扒着我胸前的衣服,往我怀里钻;我也不喜欢,所以不想给其他人去试着抱它摸它的机会,怕吓着它。」 「如果咪咪錶现出想和其他人玩的样子呢?你怎么办?」谈时墨问,「它是一只猫,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它就只能待在家里。你有同学和老师一起玩,它没有,也许它也有觉得孤单的时候。」 嗯……辰辰这次想得比较久,片刻之后,他郑重地抿了下唇,认真地说:「它喜欢什么玩伴,想要什么,我都给它找来,我要让它开开心心地待在我身边。」 很好。谈时墨听得颔首,对儿子露出个堪称和颜悦色的表情:「保持这个想法,以此为准则一直奉行下去,没什么问题。对喜欢的宠物是这样,对喜欢的女孩子也是这样。不在意的人没必要花太多时间搭理,等到真的遇见了喜欢的那个,抓住了别放手,留在自己身边,别的都可以慢慢来。」 辰辰受到爸爸的夸奖,深受鼓励,昂首挺胸地用力点头:「嗯!」 郑晴寒:「……」 她听到了什么,这人给儿子灌输什么强取豪夺的雏形观念呢?! 郑晴寒震惊地瞪着他,低声喝问:「你跟儿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谈时墨侧过脸来看她,淡定地说:「处世之道。」 郑晴寒:「……」 郑晴寒觉得他虽然以前不怎么爱说人话,但在各个方面,姑且都还算是个正常人,没想到在感情方面的观念这么清奇。郑晴寒两手并用,将他的手强行掰开,重获自由之后正待摆好架势,与他好好理论理论,站在他们面前的辰辰却突然转身跑向老师,背影十分雀跃。 郑晴寒停下和谈时墨不急在一时的辩论,疑惑地一起看过去,看到辰辰和老师说了句什么,而后老师笑着和他一起走了过来。 「谈先生,谈太太,嘉辰小朋友说想拜託我给你们拍张全家福,现在方便吗?」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郑晴寒低头看向正抿着唇角,克制地微笑着看过来的辰辰,抬手去拉他的手:「当然方便,辰辰快过来。」 辰辰抱着咪咪一起被拉过来,刚在他们身前站定,突然间身子一下腾空,小小地惊唿了一声。 第114页 谈时墨将他抱起来,郑晴寒转过脸来,在刚才短暂的分歧过后,现在心有灵犀,迅速重新和他站在了一个战线上。她在旁边帮着整理了下辰辰的衣服和咪咪的姿势,而后笑着搂住了谈时墨的胳膊,对举起手机的老师笑着颔首:「麻烦您。」 哪里的话。老师笑着摇头,点击拍摄,将他们一家四口定格在鲜妍的画面里头。 这不是辰辰和父母拍的第一张全家福,不过这张照片被辰辰列印了出来,第一次郑重地放进自己的钱包里面。 这张照片一直陪伴着他,后来家里添了个新成员,又换了张最近版本的。照片一年一换,记录着他们一家人每年的变化成长,也展现着一直未变的隽永幸福,数量逐年增加,渐渐积累了厚厚的一本。他始终将相册放在离自己手边最近的抽屉里,将这份人生收到的第一笔财富,一生妥善收藏。 . 幼儿园园庆表演的场地是在学校的大礼堂里。 学校有大小两个礼堂,小礼堂供班级平常的日常活动使用,因为学校的总招生人数不多,实行精英小班教育,学生总数少,小礼堂也就两三个教室大,刨除舞台,学生们坐在一起正好。大礼堂的面积是小礼堂的三倍左右,足够坐得下所有小朋友的家长,以及这些回到母校的优秀毕业生。 但凡这种盛大的庆典仪式,学生总是要负责出节目的,学校的固定流程。辰辰的幼儿园中班要表演的节目是话剧,剧本是学生家长中一位职业作家自告奋勇自编自导的,非常时髦。主要讲的是森林里的各种小动物们齐心协力赶跑了坏魔法师的故事,立意十分积极向上正能量。 辰辰因为自己出色的外表,被班级里的小朋友们一致推选为……住在森林里的公主。 郑晴寒听到的时候,对此表达了相当程度的匪夷所思。 「辰辰,我不是质疑你的魅力……」她困惑地问儿子,「但是公主这种角色,不向来应该是小姑娘们争得头破血流,不惜一哭二闹,也不愿放弃的角色吗?怎么,你们班的小姑娘都特别高风亮节,谁都不想当公主,把这个当女主角的机会让给你?还是说她们争得谁都不服气谁,就让你演了?」 不是啊。辰辰摇了摇头:「编剧本的作家叔叔说他的剧本里体现了……呃,平权和什么……荒诞现实主义……思想?所有男角色都是女生来演,女角色都是男生演。」 郑晴寒:「……」 好高的思想高度,郑晴寒肃然起敬。 这样的话事情就比较合理了。郑晴寒理解地点点头:「小男生基本都不怎么愿意扮演公主,更别说当女主角了,难怪。」 「公主不是主角,女主角是森林里的活泼勇敢的百兽之王小姐。」 郑晴寒:「?」 老虎吗,别说,从这个故事的大纲看,这个女主角的设定还挺合理。郑晴寒理解地点点头,随口问:「那男主角是谁?」 「邪恶的魔法师。」辰辰说,「我们班的女生说,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郑晴寒:「……」 郑晴寒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get到了自己和新生代小孩的脱节,顿时心有戚戚,萧瑟不已,火速闭嘴,一个问题都不肯再问了。 不过她不想再去追问这个幼儿园的表演细节,不代表幼儿园的表演细节就不会主动找上她。 像这样的正规高端幼儿园,亲子互动,向来是活动中重要的一种。比如这次的园庆表演,每个小朋友的家长也都要参与进来,跟着出一份力。小朋友们演动物主角,家长们就要做些台前幕后的工作,有的写剧本,有的联繫服装道具,有的负责专业拍摄,有的负责微信投票…… 总之不管负责什么,总要和孩子一起参与进来。而且幼儿园本身财大气粗,并不缺钱,直接贊助资金是行不通的……敲定分工的那天晚上郑晴寒在开会,等到开完会出来,幕后的工作都被家长挑走,留给她的任务也就定下了。 演道具背景板里的一棵树。 据说能把这个任务留给她,还是因为他们家两个家长都会参与表演,所以综合一下,分配了两个清闲的角色,和其他家庭一个家长的任务量均衡一下。 ……怎么说呢,既然不用参与排练,也没有台词,还不用走位,郑晴寒当机立断地答应了下来。 等到正式演出这天她才拿到自己的演出服,一个树状的玩偶套,有点像奇形怪状的大睡衣。夏天穿这个还是有那么点热,好在大礼堂有空调,多少能缓解一些。 郑晴寒一边往头上戴自己深绿色的树冠头套,一边略有感慨地发表意见:「人长大了就不復小时候的天真无邪了。以前谁会在意自己当棵树呢?当时可没人觉得自己头上绿绿的不是件好事。」 还行。谈时墨端详了她一下,客观地说:「露不出脸,三米以外不辨男女,谁也不知道是你,偶像包袱不用那么重。」 站着说话不腰疼。郑晴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再说?再说换你穿这个绿头套,我来演旁边的假山。」 谈时墨演的假山更是轻松,在台上甚至不用站着,坐下来曲立起条腿就是了,全程摸鱼到表演结束。郑晴寒之所以没有直接上手去抢角色,主要是因为他的演出服看起来厚得吓人,她权衡了一下,觉得可能还是穿薄一点站着舒服。 第115页 不过吓唬谈时墨的时候就随便了。郑晴寒说得生动形象,跟真事儿似的,谈时墨却反应平平,只简单地应了一声。 「换也可以。」他随意地道,「决定我头上绿不绿的又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头套。」 郑晴寒:「……」 郑晴寒沉默了两秒,假装刚才无事发生过,若无其事地感慨:「我主要是心态上有点失衡。我以前在学生时代演话剧可是常年演公主的,现在有了孩子,只能演背景板了,真是世态炎凉。」 谈时墨沉吟一下,客观地说:「这个只能叫时代更迭吧。」 郑晴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你就没一点落差感吗,看你这面相,上学时不也得身后一串小姑娘?没演个男主角什么的?」 没有。谈时墨随意地说:「我基本上没参加过这种课余活动。」 郑晴寒先是一怔,随即一默。 高中和大学时代,有那样偏心到极致的父亲在,这人的处境大概不会太好,可能只比宣称要娶她之后被发落的境地强一点点。 对一个挣扎在斗争边缘的人来说,参加这种人群中心的社团活动,无论从时间还是从心性上确实都不太现实。郑晴寒顿了顿,没说话,谈时墨显然没有要她接不上话的意思,很快就自顾自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偶尔比较有时间的时候,我会随手摺个纸之类,材料比较好收集,成品比较好销毁。」谈时墨轻描淡写地说,看了眼左右,随手扯了张发到自己手里的剧本——他又没有台词,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发剧本给他。 他果然像自己说的那样,摺纸的动作很熟练,看起来确实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郑晴寒看着他三两下折出了一朵简陋的花,仔细将折角弄平顺,而后递到她的面前。 「送给公主。」他说,「要吗?」 郑晴寒盯着摺纸努力辨认了几秒:「对不起……但这个是什么花?」 「玫瑰。」谈时墨说,「幸亏剧本的封皮是淡红色,不然更不好认。」 郑晴寒抽了抽嘴角:「绿树配红花?你是认真的吗?」 「我也不好说这个两分钟的产物有多认真。」谈时墨沉吟了一下,诚实地说,「只是一个粗糙的摺纸成品而已,比你简陋的演出服还简陋。」 郑晴寒斜睨他:「那你还好意思送给我?我的什么东西不是最好的?」 谈时墨贊同地颔首,将手向后撤了撤:「也有道理,我去处理掉。」 撤什么撤!郑晴寒伸长手臂,反应奇快地把这朵简陋的玫瑰抢到手里,拿在脸边比了一下,挑着眉问:「好看吗?」 「……」 郑晴寒面色一变:「你还迟疑?!」 「我这人比较诚实。」谈时墨很有原则地说,看着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他说:「玫瑰一般,下次换朵更配你的。」 「还是你亲手做的?」郑晴寒问。 谈时墨想了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哼。郑晴寒不置可否地拨弄着摺痕稍微研究了一下,无果,将这朵朴素的纸玫瑰别到自己的道具服扣子里。布制服装的扣眼没那么可丁可卯,被她强行塞进去,倒也固定得还算牢靠。 一棵树别着朵简陋的花,对为她献花的奇怪人类说:「那我就等着了。」 第40章 .插pter 40有破绽本身就…… 郑晴寒在繁重忙碌的工作与热闹纷乱的家庭中,渐渐适应了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新生活。 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她和谈时墨上半年还在勉力维持着一个月见一次面的塑料婚姻,各自都不怎么走心地委以虚蛇着,都觉得这段婚姻已经来到了摇摇欲坠、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候。而现在,不过是半年过去,生活竟然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堪称脱胎换骨。 半年多之前的她绝对想像不到,自己在公司临时多加了半个小时的班,竟然还要提前给谈时墨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她在电话里说了自己预计回家的时间,以及她提前半个月预定,现在终于送到了店里的定制礼物,让谈时墨下班回家的时候顺路捎回家里。 礼物是给辰辰的,他这周六过生日,是一个五岁的大朋友了。 在这之前的半个月,她和谈时墨刚过了结婚六周年纪念日。事实上从今年开始,他们才把这当成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来过。郑晴寒自己都很意外于她看着日历时,竟然还能想起来这件事——在此之前,她看这个日期,就是在看普普通通的一天,和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天没有任何区别。 在意识到了之后,她也没有和谈时墨提前说这件事。谈时墨彼时正在外地出差,两人平平无奇地隔空打了个招唿,谁都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而到了晚上,郑晴寒难得准时准点地下班打卡回家,回到家里时,发现谈时墨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外套还没脱,行李箱就停在腿边,满身的风尘僕僕,看起来也是刚到。 辰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高兴地和爸爸汇报着他出差这几天,家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咪咪昨天没怎么吃零食,小林今天想跟着他过来看猫结果未遂,妈妈又给他灌输奇怪知识了之类。郑晴寒和他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欢迎的话,自然而然地将袋子放到一边,过去抱猫哄孩子。 辰辰和他们一起待了一会儿,很快休闲时间到头,被家庭教师领着上楼学习。郑晴寒把依依不捨的孩子送上楼,下楼的时候,发现谈时墨已经把她带回来的袋子打开,正在拿出里面的东西试戴。 第116页 一块价值不菲的表,正适合他的手腕尺寸。谈时墨把现在正戴着的腕錶褪下来,换上了这块新的,见她下楼,问:「送我的?」 废话,看不见腕錶的尺寸吗。郑晴寒挑了下眉,口是心非地道:「不是,我买来自己戴的。」 谈时墨只是象徵性地问了一句,得到这个回答,自己也并不觉得诧异。他浅淡地笑了一下,拿起放在行李箱上的纸袋,说:「戴这个吧。」 郑晴寒接过来看了一眼,造型很低调日常的项鍊,平常上班时戴着也不突兀。她不懂行,看不太出中间的宝石究竟价值几何,不过很确定戴出去肯定不会跌份。 郑晴寒放下纸袋,似笑非笑地说:「无事献殷勤?」 「就怕献得还不够多。」谈时墨说,「有时间吗,出去一起吃个便饭?」 这个。郑晴寒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楼上:「辰辰可还在楼上呢……」 万一等会儿下来后没看到爸妈,他是个很乖的孩子,倒是不会撒泼打滚又哭又闹,就是会稍稍失落一些。但是欺负这么乖巧的孩子哪能好意思啊? 「在他睡觉之前回来就行,问题不大。」谈时墨说,「差不多三个小时时间,来得及。」 姑且相信你说的鬼话。郑晴寒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和他走出家门时还不忘强调:「也就是我今天工作不算忙,才有时间陪你做一些浪费时间精力的无用事。」 嗯。谈时墨应了一声,说:「我这边倒是挺忙,为了能今天回来,整个行程都有点赶。」 郑晴寒看了看他:「那你在乱赶什么,有人催你?」 谈时墨转动方向盘,轻描淡写地说:「倒是没人催,不过一旦错过了这天,回来怕是要挨挠。猫爪子也怪锋利的,如无必要,我也不希望在作死的边缘反覆横跳。」 郑晴寒为咪咪打抱不平:「瞎说什么呢,咪咪这么乖,什么时候上手挠过你?」 谈时墨浅浅地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承认:「咪咪是不会。」 郑晴寒:「……」 要不是他现在正在开车,郑晴寒真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凶神恶煞地挠他两爪子。 好在这个愿望虽然延迟了几个小时,到底也算是实现了。郑晴寒果然没客气,虽然又收了谈时墨的礼物,又和他在她很喜欢的餐厅吃了顿很满意的晚餐,但当晚依然在他的背上挠出了数条红印,画面十分凌乱不堪入目,到最后身上都痕迹斑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吃亏。 小别胜新婚的耳鬓厮磨,郑晴寒第二天闹钟响了好几遍才悠悠转醒,连谈时墨都罕见地没有早起,和她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两人朦胧地对视一眼,对眼前的彼此都有种习以为常的淡定。 这样仿佛泡在糖水里一般的日子,习惯得实在太轻易。郑晴寒拥着被子坐起来的时候,余光扫过床头柜,看到谈时墨的新腕錶和她的新项鍊堆叠在一起,细细的金鍊洒落在腕錶的錶带上,像缭绕的丝线,深深浅浅地交缠在一起,无端萦卷出一种缠绵的浪漫。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抱着被子看向窗外,短暂地出了会儿神。 曾经觉得人生会始终像她所习惯的那样,永无休止的斗争,一次又一次的漂泊。她也曾有过期待和展望,但那些属于少女的心事,早在一次又一次的现实中消磨殆尽。 而在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这里已经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候,都变得更像一个家。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郑晴寒回过神来,不再去想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伸手将项鍊拿起来。细细的金鍊在手上勾缠了几圈,她拿到颈前,身后自觉地伸出一双手,帮她将项鍊繫上。 只是这双手的主人在自觉之余,还无师自通地干了件多余的事。他在帮她戴上项鍊之后,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郑晴寒在不得不临时更换今天要穿的衣服时,对谈时墨昨天表现的满意荡然无存。 总而言之,不管她承不承认……她和谈时墨,在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变得越来越像一对正常的夫妻了。 周六的时候,郑晴寒在下午四点和方悦交代了一下,让她把今晚送过来的紧要工作都留下来,晚上十一点之后她来公司处理。 这个加班的时间完全属于正常范围,方悦习以为常,干脆利落地应下来,却又有点奇怪地问:「今晚有临时行程吗郑总?约了客户吃晚饭?」 没有。郑晴寒摇了摇头,和她补充自己的行程动向:「今天辰辰过生日,我提前一点回家给他庆生,等他睡了之后再回公司,今天在公司睡。」 最近郑永昌的动作不断,郑晴寒即便有谈氏在暗中合作,不过这说到底是郑氏内部的事,很多事情让第三方外部人员参与进来会更麻烦。谈时墨能帮她的地方,主要在于能够解决外部障碍,抵消郑永昌和郑庆和这对祖孙不惜自损一千也要给她找的麻烦,内部的事情,还是要她自己去摆平。 她在日復一日的博弈中,已经算是摆平了绝大部分。说到底,现在郑氏的业务和成绩都是她做出来的,即便郑永昌再不愿意让她接手,公司的股东和高层也是长了眼睛的,很清楚现在能给这个公司带来实际收益和发展的究竟是谁。 稍微有点眼光的,都已经明里暗里地站在了她这一边。可惜对于一个发展了很多年的老牌集团来说,也有很多人的视线就定在自己的持股比例上,沉浸于稳固手里的话语权,丝毫不考虑公司发展。 第117页 对于这种情况,郑晴寒也无能为力,只能加快自己的发展节奏,不让郑氏被这样不肯与时俱进的老顽固拖累得太惨。 越是到了交锋的关键时刻,公司里的事务越发难以处理。即便郑晴寒是已经在公司把持了数年的老手,这个时候也不敢托大,最近很少能真的睡在家里,往往都是晚上的时候回去一趟,和辰辰待一会儿,在他睡着之后又回到公司这边加班,早上如果还有余力,再回去和他一起吃个早餐。 累不累?当然累,不过郑晴寒觉得即便是客观地分析利弊,这样的辛苦也依然完全值得。 为什么值得呢……因为辰辰值得?因为这个家值得?大概都有吧。 郑晴寒最近越来越觉得,想要拥有一个和谐稳定的家庭,其实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难。 她想要得不多,她的家人想要得也不多。只要她们每个人都多付出一点点,就能一起支撑起一个稳定安全的家来。 比如辰辰,他并没有不切实际地想要父母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旁,也没有想要父母全力打拼奋斗出来的奢侈生活。他不需要父母陪着他一起共同经歷每一段人生经歷,只需要无论什么时候回头去看,都能看到来自父母关注的视线,不会再觉得一直被有计划地考虑着怎么放弃。 而在她看来,谈时墨对于家庭的需求更好满足。他心性淡薄,所求的东西相当少,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个能给人充分自由和理解的人,很好打交道。他并不需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或是个温柔解语的太太,郑晴寒总觉得或许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老婆孩子都是只要有就行。 或者说,只要是她和辰辰,就行。 再比如她自己。或许她一直以来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郑文泽在世的时候,和方茹一起提供给她的那种父母恩爱的表象,而是……愿意为了她,做出的一些改变和适应吧,适应他们一家三口的新生活,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惊天动地的真爱里,漠视周围一切、连同孩子,都显出多余的漫不经心。 郑晴寒出了公司,错开上下班高峰,紧赶慢赶,不到五点就回了家里。 辰辰今天没去上兴趣班,空出了一整天完整的时间。谈时墨也早早了结工作,回了家里,比她到得早不少。她一进门,谈时墨就给她戴上了尖顶的彩色圆锥帽子,指了指客厅:「有点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郑晴寒站在玄关,疑惑地往客厅看了一眼,顿时眼角一抽。 沙发上的果酱印、地毯上的油脚印、一片狼藉的茶几…… 轻微洁癖的郑晴寒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忍了下来。 怎么说呢,自己请的小朋友,怎么说也得自己忍了…… 这倒不是她和谈时墨第一次给辰辰过生日,往年两个人关系完全塑料的时候,也是会每年定时定点地凑到一起,给儿子庆生的。不过今年当然很不一样,他们不光自己空出了时间,还在家庭教师的建议下,请了儿子的小伙伴过来玩。 虽然是周六,但小孩子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留到很晚,毕竟出了附近别墅区的住户,辰辰班上的同学也有住得比较远的。谈时墨早一步回来,将几个小孩子都妥帖地送上了回家的车,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收拾,郑晴寒就也回来了,于是不得不面对一个乱七八糟的客厅,眼角直跳。 真是很难想像,几个那么点大的小孩子,破坏力就这么强……郑晴寒抬手揉了揉眉心,两个家政保姆在快速地收拾残局。辰辰被带去洗澡,把身上沾的奶油洗干净,出来时就看到郑晴寒站在客厅里,如蒙大赦地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妈妈!」他说,满脸松了口气的表情,「你终于回来了。」 郑晴寒见到他时就换上了笑脸,弯腰摸了摸他的发顶,笑着问:「下午玩得还开心吗?」 「一般般吧。」辰辰直白地说,「他们都太吵了。」 郑晴寒失笑:「怎么这么说你的小伙伴?李老师和我说你太孤单了,以后要多和小伙伴玩。」 辰辰露出一脸挣扎的表情,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以前偶尔是会觉得自己和自己玩,稍微有点没意思。」他直白地说,「但是现在我试过和别人一起玩了,我觉得相比较之下,还是自己玩更有意思。」 郑晴寒:「……」 小朋友性格还挺口是心非的嘛,真是傲娇。郑晴寒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髮,不以为意。辰辰毕竟也是刚悟出这个道理,只是说了一下,也没有过多坚持。 辰辰现在还不知道,就因为他此刻没把话完全说清楚,并被错误地打上了口是心非的傲娇属性,在未来的二十年里,他都要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想一个人清净待着的强烈意愿,以此拒绝妈妈给他找伴儿的想当然式热情…… 客厅在家政们的高效率清扫之下,很快焕然一新。郑晴寒牵着儿子的手来到餐桌旁,保姆张姨将事先准备好的蛋糕端过来。下午小孩子们用了另一块蛋糕打闹,吃没吃多少,基本全抹脸上了,现在这块是谈时墨带回来的,郑晴寒挑的款式,勉强算是在其中做了一些贡献。 咪咪也分到了一块蛋糕,鸡肉和鱼肉泥混制的,它吃得很香。不过不知道是体质问题还是没养到位,它现在还是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比同品种同年龄的猫咪小一大圈。 第118页 倒是辰辰,在过去的半年里,看起来非常明显地健康了一些,不再过分瘦弱单薄。虽然和同龄人比起来,看着还是稍微有那么点矮,不过郑晴寒和谈时墨都很高,对孩子的身高并不担心,只是确定了原来家人的陪伴对孩子的成长真的有这么大作用。 郑晴寒给他的蛋糕上插好蜡烛,走了遍唱生日歌吹蜡烛许愿的流程之后,饶有兴致地问儿子:「许的什么愿望啊?说出来让妈妈看看能不能帮你实现。」 辰辰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这个能说吗?我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个嘛。郑晴寒摸了摸下巴:「不说的话,要么你写进日记里?你看,雷锋叔叔做好事不留名,但他也会写进日记里,不然谁知道他做过呢。」 教孩子什么呢。谈时墨看了她一眼,对儿子道:「有时间的时候就写一下吧,记得写完放在一个比较好找的地方,不然你妈妈想看又看不到,能着急好几天。」 说什么呢这人!郑晴寒抽了张纸巾扔他:「就你有嘴!吃你的蛋糕去!」 谈时墨八风不动,淡定地将扔到身上的纸巾拿下来,给吃到脸上的咪咪擦了擦脸。辰辰在一旁看得好笑不已,配合地晃着腿思考:「嗯……好吧,那等会儿我就回去写一下。」 这么刻意倒也不必……郑晴寒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亡羊补牢地摆摆手,表示还是万事随缘得好。一家人正在说说笑笑,郑晴寒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最近公司事情忙碌而繁琐,还都是些拖不了太久的事。郑晴寒想也没想地将手机拿起来,却在看清了来电显示的那一刻,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突然滞了一下。 她没在脸上露出更多表情,唇角依然弯着,一边起身,一边指了指手机,对辰辰微笑着说:「妈妈去接个工作电话,马上回来。」 好的。辰辰没察觉什么不对,自然地点了点头,对妈妈的忙碌习以为常。谈时墨却敏锐地朝她看了过来,郑晴寒朝他亮了下手机屏幕,谈时墨眼睛微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开。 郑晴寒拿着手机来到屋外,坐在自家花园里的露天扶手椅上,将电话接了起来。 「晴寒?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快传过来,轻柔,舒缓,甜美娇软,正常说话时都像是在撒娇,带了一丝委屈时尤甚,哪个男人听到了,骨头都要酥软。 郑晴寒完全不受影响,冷淡地回:「给你外孙庆祝生日。怎么,你今天打电话来,不是祝他生日快乐的?祝福无所谓,红包记得今晚零点之前补上,别太寒酸了,不然多配不上你我的身份。」 方茹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个说法。她顿了顿,才低柔地说:「辰辰今天过生日啊?怎么没叫我一起过去?我这个当外婆的也应该一起去给他庆祝庆祝的。」 哈!郑晴寒干笑一声:「有意思,你想来啊?那现在过来吧,你一个小时内出门我就还接待。十点以后到就恕不恭候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你这事先也没打声招唿,我们不用跪着恭迎老佛爷您做完造型大驾光临吧?」 辰辰每天十点睡觉,郑晴寒十点之后就要回公司继续加班,客观上来说,她说的完全是实话,没有刻意羞辱方茹的意思。 不过主观上,她确实宁愿噁心自己,也不想让方茹听得太痛快。 凭什么? 方茹轻轻松松地当着无忧无虑的阔太太,没事还来给她拖后腿。她又没法把方茹怎么样,还不能口头上给方茹添点堵,消消自己的怨气了? 方茹在电话那边被她噎得不轻,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说话,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与哽咽,箇中仿佛有无限酸楚,听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晴寒,别这样……」方茹声音很低地说,「妈妈就想跟你说说话……你很久没回老宅看妈妈了,妈妈也很想你。你和你爷爷,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你爷爷今晚在家里又摔杯子了,骂你是个冷情冷血的不肖子孙,从来不把这一家子人当家人看。妈妈帮你解释不清,你……回来一趟吧。」 「回去干什么?」郑晴寒冷笑着掀了掀唇角,冷硬而无情地说,「你也别假模假样地装什么好心人了,我就冷血无情了又怎么样?你要是怕我拖累你,大可自己登报发表个和我断绝母女关系的声明。不过老公死了孩子也不认了,你还能不能留在郑家就不一定了,登报前自己多想想。」 「晴寒!」方茹压抑着喊了她一声,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是你妈妈!」 「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郑晴寒淡淡地说,声音平稳,没有一丝动摇,「方茹,我在自己当了妈妈之后,更加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没有妈妈。」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深深唿吸两下,稍稍平復了情绪,转过头去。 「你怎么也出来了?」她问。 「看见是妈打过来的,不太放心,出来看看。」谈时墨说,朝她走了过来。 郑晴寒看了他一眼:「今年你叫她妈的次数,应该比我叫得多。你和她也不怎么熟吧,总叫得这么亲热干什么?」 「情理上没什么问题,我母亲过世也很多年了,想来并不在意。」谈时墨平淡地说,纠正她的措辞,「这也不是亲密的称唿,是正常的官方用词而已。你也别总跟妈这么说话,不太好。」 第119页 郑晴寒嗤笑一声,双臂环胸,歪着头看他,目光不善:「怎么个不好法?你不会告诉我说,你觉得我不够尊老爱幼,没有贤良淑德的好品质,所以打算教育我一下吧?这话即便有人要对我说,也不应该是你这个把亲弟弟送去判刑的人说吧?」 每次碰到和方茹相关的事,她总是不够冷静理性,会像个保持警戒的刺猬一样,稍微被碰一下,就要竖起满身的刺。 好在谈时墨并没有露出被她刺痛的表情,他只是望着她,平静地摇了摇头。 「别这么说话。」他说,「晴寒,出口的恶言是把双向的利刃,刺痛别人的同时也会弄伤你自己。别总是这么尖锐,自己也会累的。」 郑晴寒缓缓眯起眼:「怎么,最近和你关系缓和了,所以你连我发脾气也要过来管了?」 「明显的愤怒会给人留下很容易发现的破绽。」谈时墨说,顿了一下,无声地嘆了口气。 「……而有破绽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情。」 郑晴寒当时只当他在输出垃圾话。但仅隔了一天,就猝不及防地在自己的破绽上栽了跟头。 网上流出了她和方茹的这段通话语音,在幕后推手的操作下,火速冲上了热搜第一名。 第41章 .插pter 41正在被治癒。…… 郑晴寒和方茹撂了电话,又越过站在她面前的谈时墨回到别墅里,将人甩在后头。进了门后一秒变脸,在辰辰面前,又变成了那个亲切和善的热情妈妈。 这种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当然不能影响到她儿子过生日。郑晴寒用洪荒之力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郁气,笑眯眯地将儿子送上楼睡觉,还端了杯牛奶过去,替他关上了灯。下楼的时候她就完全装不下去了,每一步都踩得很用力,一顿桌球乱响,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踏出了门。 谈时墨本来刚才已经回了客厅,还和她一起把辰辰哄到了上楼睡觉的时候,现在又莫名的不见人影。郑晴寒心情不太好,也没打算找他,反正她今晚要回去加班这件事谈时墨是知道的。郑晴寒大步流星地走出别墅,用力拉开车门坐进去,头都没抬地和前座的司机说:「去公司。」 前座的司机发动汽车,缓缓驶出独栋别墅的小院儿。郑晴寒刚闭上眼睛,冷不防感觉一个什么东西扔到了自己身上。 东西不重,落到身上的分量也很轻。郑晴寒反应颇快地睁开眼睛,迅速看向前面的驾驶位,紧接着错愕地勐然发觉,坐在前面开车的竟然不是她的司机张叔。 郑晴寒愣了几秒,才拿起被扔过来的巧克力,剥开外皮,塞进嘴里。 软芯榛子巧克力,咬开坚硬的外壳,里面浓郁的注芯在嘴里化开。甜食总是能很好地让人平復情绪,郑晴寒缓了几秒,才问:「张叔呢?」 「我叫人回去休息了,明天去你公司楼下报导。」 哦。郑晴寒应了一声,后靠在椅背上,拖长了声音问:「谈总觉得我的司机业务能力不行,所以亲自上阵,鞍前马后地伺候我?」 谈时墨很轻地笑了一声,心平气和,不答反问:「巧克力好吃吗?」 郑晴寒细细品味了一下:「还行。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出差的时候。」谈时墨说,「甜度很高,感觉合你的口味,就买了点放在你车里。不过我刚才看了一下,你应该始终没发现过,包装都没拆。」 郑晴寒不悦道:「你不说谁会知道?还有什么叫感觉合我的口味,我平常根本不太吃甜食。」 「你的口味不就是吃软不吃硬吗?」谈时墨轻描淡写地说。 郑晴寒:「……」 郑晴寒酝酿了好几秒,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现在心情不好,一点就着。好心劝你,不要趁这个时候在我面前反覆横跳着拉仇恨……」 「就是怕你这个一点就着的样子,带到公司里,再出什么事情。」谈时墨没回头,转动方向盘,平静地说,「要发脾气还是冲着我来,别人和你不是一边的,理解不了你的愤怒。任何失态都会带来破绽,进而变成可以突击的弱点,对你没有好处。」 他现在重新说这句话,郑晴寒今晚在很短的时间里第二次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脱离了方茹的直接攻击,又或是口中甜蜜的味道安抚了她的情绪。这一次,郑晴寒算是听了进去,没有马上说话,只无声地看向他。 车掠过沿途的路灯和斑驳的树影,光影摇曳。郑晴寒坐在斜后方的位置,望向他的侧脸,看到一如往昔的沉静。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是沉稳而可靠的。这份一成不变的平静让郑晴寒也好像跟着降温了一些。她深深地唿吸了好几下,闭上了眼睛。 「我气错了吗?」她问,语气平和,像是在事不关己地谈论天气,「你是想跟我说,方茹今天打电话给我,确实没有存着故意噁心我的心思,只是她自己有一套堪称极品的逻辑自洽体系,和我本人的三观有比较强烈的冲突?」 谈时墨没说话,郑晴寒自顾自地冷笑一声。 「我知道啊,事情就是这样。」她说,「我知道方茹和我主要是全方位多角度的三观不合,她没有存着蓄意害我的心思。所以呢,我就要体谅她不肯睁眼的傻白甜和一厢情愿的为你好?我体谅她,谁来体谅我?她为了能在郑家过得好一点就要按着我低头,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为我考虑过吗?」 第120页 郑晴寒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她霍然睁开眼睛,眸中因燃烧的怒火而显得熠熠生辉。她胸口起伏,放任自己的声音迴荡在车里,无需附会,自顾自就酿成一场狂风暴雨。 「我到底哪里不孝?我爸死后方茹刷的就一直是我的卡,我进郑氏这几年来,把公司从日薄西山重新拉回国内一流位置,十八岁开始出去带队谈项目,连自己个人的生活都没有。我什么都牺牲了,现在换来一句我冷情冷血!凭什么?郑永昌凭什么这么说我?方茹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她愤怒的回音在车里来回震盪,像是无形的风暴唿啸横行,横冲直撞地肆虐着,但凡碰上什么不和谐的异议,就要勐地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但谈时墨没有给她任何回音,他就那么平静地目视前方,任由她这么发泄了一路,到郑氏楼下时停下车,没和她招唿,径直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郑晴寒在平復情绪的间隙还不忘瞪他一眼。她看过去的时候,谈时墨已经下了车,而后她另一侧的后座车门被打开,谈时墨躬身探了进来。 膝盖抵着座椅,一手撑着前排靠背,将她的上身揽过来抱住。 郑晴寒的脸埋在他的肩上,听见他问:「消气了吗?」 郑晴寒闷闷地回:「没有,还气着呢。」 「那你咬我一口?」谈时墨提议。 郑晴寒扯扯嘴角,不快地说:「咬你干嘛,我又不是狗。」 「能发泄一下情绪也好。」 郑晴寒哼笑一声,用力后仰了一下,从他的拥抱中重新坐直,似笑非笑地朝他扬起了眉。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意气用事了。」她说,「我又不是什么普通小姑娘,你之前听过我因为情绪问题出过什么工作上的失误吗?没有吧。郑晴寒能生气,但是郑总不行。我今天就是把自己气死在这儿,进了公司门也会重新切换到女强人模式的,你少来操这些没必要的心。」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 「那你是在干什么?」郑晴寒纳闷地问,「以前没你在的时候,方茹也没少气我,我还不是没被气死……说起来你这人根本不接话的,好像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一样,也没起到什么安慰作用嘛。」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小姑娘。」谈时墨说,看着她抬起手,掌心贴上她的侧脸,指尖在她的眼尾很轻地摩挲了一下。 干涩、清爽,愤怒并不会让她的心理防线失控。 他说:「但是不普通的小姑娘,也有权利觉得委屈。」 郑晴寒听得怔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他。 谈时墨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眼角,很快感觉到指尖浸上一点浅浅的湿意。温热、浅淡,仅仅是鼻尖泛酸程度的湿润,最终也没有酝酿成瓢泼大雨。但终究是被他察觉到了,在他如此近距离的触碰之下,没有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被所有人忽略过去。 郑晴寒安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动手,扯起了他的衬衫扣子。 三两下动作粗暴地扯崩他的两颗扣子,把衬衫斜着往下扒,露出一边肩膀,蓄势待发地倾身,重重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她恶狠狠地咬了好一会儿,松口之后,无声垂眸,将侧脸缓缓地贴在自己的牙印上。 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你自找的,不许说我任性。」 「嗯。」 「也不许说我无理取闹。」 「嗯。」 「我无理取闹吗?」 「……」谈时墨说,「现在稍微有点。」 郑晴寒磨了磨牙,蠢蠢欲动地动了动两根手指,正琢磨着在哪里下手,忽而觉得背上的手臂用力,自己又被抱紧了些。 她靠在谈时墨怀里,听见他说:「在我这里怎么样都可以。」 说起来可能很难相信,但郑晴寒,其实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被一撩就炸毛的人。 实际上谈时墨还是第一个把她形容成猫的人,在其他人眼里,她是个嬉笑怒骂都让人很难招架的笑面虎,艷丽飒爽,大气聪慧,善于将各种商业手段灵活运用,职场上恩威并施,谈判桌上笑里藏刀,看起来很好打交道,但任谁也不敢说真的很了解她。 偏偏只有谈时墨,每次总把她当成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小猫看,看她的每一次挥爪都觉得她是在虚张声势,仿佛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被一掌拍死。还经常会觉得她容易受委屈,被欺负,其实客观点说,就连郑永昌,现在和她打交道都是互有输赢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掌控不了她而大发雷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能既相信她的能力,又总是想要保护她。 郑晴寒在这一刻,不想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费力了。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枕在谈时墨肩上,浅浅地唿吸,第一次放任自己心里肆意蔓延的依赖,慢慢地闭上眼睛。 她已经习惯于接受自己的无坚不摧了。 但谁又会拒绝被人记挂着呢。 郑晴寒很清楚自己和谈时墨在亲缘家庭方面,都从小到大不够幸运。令人惊奇的是,这样的两个人,竟然可以负负得正地互相治癒。 即便刚受过来自亲人的苦,但她依然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明白自己正在被治癒着。 这份正向的能量支撑着她回到公司,从助理手里接过积攒的工作,一个人处理到深夜,睡在办公室隔间里,第二天依然神采奕奕地面对一干心思各异的公司元老。 第121页 她最大的优势不是能力强,而是抗压能力强,不怕吃苦,也不怕艰难险阻。胜负欲旺盛,越是困顿越有斗志,即便郑庆和今天依然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碍眼,也没有折损她气势如虹的工作状态。 不过郑庆和今天阴阳怪气的方式和往日略有不同。他今天一直在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目露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看她是什么垂死挣扎的蝼蚁一般,眼神让人一头雾水。 郑晴寒被他看得不耐烦,会议结束之后,对他面露微笑,和气地问:「怎么,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在无能狂怒地想用眼神杀死我啊?你中二还没毕业呢?」 郑庆和被她说得一怒,却奇异地很快控制住了情绪,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堂姐说笑了。」他罕见地这么开口叫她,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慢条斯理地道,「眼神哪能伤到你啊?所谓杀人诛心,想要杀人,当然还是要先诛心了。」 郑晴寒对他的垃圾话不屑一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文件,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好整以暇地说:「有趣,你要是没本事把我的心挖出来油炸了吃,我还真想不出你能有什么地方影响到我。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好心劝你一句,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亲爱的堂弟。」 在阴阳怪气噁心人方面,郑晴寒也并没有怕过谁。两人一番塑料对话之后,郑庆和没占到什么大便宜,眉宇间略有阴霾。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掀唇笑了起来。 「我做不到的事情,总有人能做得到的。」郑庆和勾着唇角,意味深长地说,「堂姐,到时候可别偷偷躲起来哭鼻子。」 我哭鼻子?笑话。郑晴寒对他苍白无力的狠话嗤之以鼻,因为怎么看都很匪夷所思,所以根本没去深究郑庆和话里的意思。直到晚上临近下班的时候,才在热搜上看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郑庆和今天特意留到这个时间还没走,就是为了看她狼狈的样子。他在办公室里兴奋地来回踱步,一迭声问自己的秘书:「哭了没,郑晴寒哭了没?被自己亲妈背刺的感觉够酸爽了吧?她是不是大受打击了?」 秘书过去探查了一番情况,回来时面露难色,踟蹰地向郑庆和汇报;「没有……郑总没哭,看完新闻后就放到一边继续处理工作了,没什么特殊反应。」 郑庆和难以置信地骂了句脏话:「草,这女人是不是根本没有心的?这都不难过?真就一点血脉亲情和人情味都没有的?!」 这场戏没了郑晴寒的配合,顿时失色了一半。精心设计的桥段没有得到积极的响应,郑庆和很是失望。不过好在网友的反应一如他的想像,让这场戏还有得唱。郑庆和悻悻地收回窥觑郑晴寒的视线,不快地阴冷道:「联繫水军公司,给我把热度继续往上推!不把郑晴寒的名声搞臭不罢休!」 接到命令和尾款的水军公司即刻出动,新一轮的通稿和营销铺开,将话题集中在郑晴寒不孝的点上,集中火力,精准抨击。八卦爆料齐上,开始了无节操无底线的泼脏水。 《豪门秘辛!郑晴寒踩高捧低上位之路!》 《有颜有钱?蛇蝎心肠?郑氏皇太女郑晴寒黑歷史大起底》 《年少有为的背后血淋淋的真相!郑晴寒可怕在哪儿?》 《亲妈亲爷爷力证冷心冷情不孝女,揭秘郑晴寒为何众叛亲离》 《郑氏地产危在旦夕!无良继承人恐将拖垮公司!》 条条报导,条条恶语中伤。这个世界本就自古对忠孝敏感,对女性的恶意还要加一个更字。一个不忠不孝的女人,精准地踩中了大众的所有雷点。大家聚集在热搜下面,带着一种优秀的人果然不是十全十美的恶意,对昔日向来受人仰视的郑晴寒肆意指指点点。 「之前我就看出来了,你要是郑永昌,有孙子的情况下会把家业交给孙女吗?里面的水深着呢。」 「好可怕哦,她怎么能对亲妈这么说话,还是个女人吗?有没有最基本的礼义廉耻?我是个女人我都看不过去了,这样的女人就该曝光出来,让大家看看她光鲜亮丽背后的不堪。」 「避雷了避雷了,郑氏地产的继承人就这样?房子你们还敢买吗,我是不敢了。」 「有这样一个掌舵人在,郑氏肯定也不是没有问题吧?什么样的人才支持这种领导啊?啧啧。」 「她真这样吗?之前不是看她和老公关系还挺好的……」 「哪有证据证明她和谈时墨关系好了?就凭那张营业合照?我也是呵呵了,这也有人信?现在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我当时一看就知道他们完全是营业装的,谈时墨肯定也是一直在忍她,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好直接站出来说明而已。」 条条中伤诋毁,像是一把把利刃钢刀一般,朝郑晴寒直插过来。郑庆和眼见被亲妈背刺都无法让郑晴寒受打击,恼羞成怒之下,倾尽全力运作,誓要一鼓作气将郑晴寒踩进泥里。 他的智商几乎全点在阴谋诡计方面,工作业务不行,下黑手方面倒是很有成效。不过在这其中,有一个问题,是他认知有所错误的地方。 那就是郑晴寒并不是没受打击。 秘书去偷看她时,只看到她看着新闻,脸上没什么表情。实际上,郑晴寒听着手机里她和方茹昨晚对话的完整录音,看着屏幕对面的网友对她的中伤诋毁,刚刚化冻的心像是遭遇了一场倒春寒,一夜之间重新冷硬起来。 第122页 她无声地抿唇,慢慢地,深深地,用力地想,这是你们逼我的。 郑晴寒表情很淡地垂眸,拨通了方茹的电话。 方茹接到她电话时,声音里竟然还透出几分惊喜:「晴寒?今天怎么主动打电话给妈妈,你现在不怎么忙吗?我今天出去给辰辰选了份生日礼物,你什么时候带着他过来……」 「我很忙。」郑晴寒打断她的话,淡淡地说,「因为你,今天不光忙,还在承受千夫所指。」 方茹被她说得愣了一下,有点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呢晴寒?」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郑晴寒平静地问,「把和我的通话录音泄露出去,发给媒体,不解释你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的,只在媒体面前卖惨,想要把你的亲女儿打到万劫不復的境地?」 方茹完全听愣了,她还有点没明白郑晴寒在说什么,但声音已经渐渐颤抖起来。 「……什么通话录音,什么媒体?发生什么事了?」 「啊,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呢。」郑晴寒轻声笑了,语气平静,悠悠地道,「是啊,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你这么单纯,当然想不到自己的房间里被容易被人录音,也想不到自己对女儿习惯性卖惨的行为,会成为别人攻击你女儿的武器。你甚至都没听说,因为郑永昌和郑庆和都没跟你说嘛。」 在方茹勐地倒吸气的声音里,郑晴寒轻笑了一声。 「方茹。」她目视前方,声音和缓地说,「我自己跟你通话时说话不周全,在上面栽了跟头,我心服口服,接受自己犯错的惩罚。至于你问我怪不怪你……」 郑晴寒弯起唇角,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轻而清楚地说:「当然怪你啊,你以为我会觉得你天真单纯,被人利用,所以就情有可原吗?不啊,方茹,我太恨你了。你这一刀直捅在我心口上,我是不是算还清你的生育之恩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不配被原谅,听清了吗?」 在方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中,郑晴寒挂断电话,脸上维持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报復了方茹吗?她有赢了什么吗?她说不清楚。 但她明白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谈时墨的电话几乎在她挂断电话的同一刻起,就响了起来。郑晴寒没接,铃声就这么一直执着地响着,长期未接听后被强制挂断,就又重新打过来。 手机放在一边,郑晴寒没去管。她用备用手机打了几个电话,而后登陆自己几个月前离婚风波时才动手註册的个人认证帐号,发布了註册以来的第一条微博。 「郑晴寒v:网传通话录音属实,由我母亲方茹亲自串词,家族内部有心人蓄意组织发布。如此苦心孤诣对付我一个,我要是不把冷心冷情不孝的名头坐实,未免对不起这份算计。本人诚挚接受网友意见建议,并对说出口的每句话负责,拒不为通话录音道歉。」 正是下班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等着她的回应。郑晴寒发完微博后刷了一下,消息提示瞬间爆满。她在各种不断蹿升的提示消息数字中,突然收到了一条互关好友的评论提示。 「谈时墨v:我太太脸皮薄,不经骂,有话麻烦沖我来。」 第42章 .插pter 42我怎么感觉他…… 在看到谈时墨的评论之后,郑晴寒的手指立时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被静置在桌子另一边的手机,现在它已经不再响了,谈时墨在明白她不想接的意思后,理智地没有继续尝试和她强行联繫。 然后他就弄了这么一出。郑晴寒翻了翻自己的评论区,发现在短短三分钟的时间里,谈时墨的评论下面就出现了上千条回復。现在她再手动删除也已经晚了,郑晴寒嘆了口气,带着点无可奈何,或许也有一些早知他不会被轻易打发的不出所料,拨通了谈时墨的电话。 电话那边被人很快接起。郑晴寒说:「本来不想连累你的,你非要自己跳出来。」 「你就算不发这条消息,别人也不会忘了我的份。」谈时墨平静地道,「而且之前让你冷静一点,不要闹开,更多的是站在没必要闹大的立场上。现在既然是别人闹大的,那也不至于一再反思自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简单地说,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人满门的类型。郑晴寒在心里下了个结论,耳朵里听到他那边敲击键盘的背景音,声音流畅连续,大概已经开始了对这件事的紧急公关应对。 她抢在谈时墨前面,条理清晰地说:「这件事你不要把自己再推到台前来了,我过后也不会像这样再主动跳出来拉仇恨。凡事物极必反,原本郑庆和的黑通稿就推得太用力了,网友随波逐流一阵之后,总会反过来开始质疑。我现在站出来说话是为了让质疑加速,没有挑衅所有人的意思。」 虽然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她是女孩,对她的云管束堪称三从四德级;不过也有很多人,天生有对弱者的同情,在她出来说话之后,下意识就会将她放到孤立无助的对立面上,觉得她可怜,罪不至被网友群起攻之。这个时候如果谈时墨存在感太强,不利于她柔弱可怜的形象塑造。 虽然郑晴寒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极不喜欢别人把她看做是弱者。不过她又不傻,该卖惨时当然要毫不犹豫地卖一下,有利无弊,省时省力。 谈时墨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原来还没气到上头?」 第123页 郑晴寒不满:「你怎么总把我想像成炮仗?」 没有。谈时墨否认了一句,而后才道:「只是觉得这件事落到谁身上,都不会太愉快。」 还好吧。郑晴寒顿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之前就想过这么一天。」 从郑庆和空降到公司,占用走她一半办公室那天开始。彼时郑永昌带着郑庆和来见她,祖孙俩并排站在她对面和她说话,那两人与她之前隔着一束清晨的阳光,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她风平浪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郑晴寒短暂地出了下神,很快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听见谈时墨已经在条理清晰地安排澄清计划。 「我会帮郑庆和往黑通稿的方向再推一把。」谈时墨敲击键盘,把工作安排下去,很快确定了具体流程,「用词会更夸张,编料会更离谱,推到让路人看了都不会相信的程度。加快舆论反噬期的到来,而后放出爆你黑料的幕后黑手是郑庆和的消息,让你们两个重新回到豪门内斗的起跑线上。」 郑晴寒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论具体的公关经验,肯定来得就不如谈时墨驾轻就熟了。她应了一声,表示对谈时墨方案的肯定,随即礼节性地赞美:「不错,真是调度人心的一把好手,你不涉足公关业务简直是浪费人才。」 是吗。谈时墨对她的赞美不置可否,随意地道:「我也只是把工作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还怪谦虚的。对了……郑晴寒想起刚才依稀听到了高阳应答的声音,不由发出疑问:「你现在是在嘉华?没在谈氏待着?」 「嗯。」谈时墨没有否认,「正好在这边。」 他没说自己是在看到营销号推的消息后才现赶回来的,只轻描淡写地说:「远程遥控和现场跟进还是有区别,舆论上的东西我来处理,你这段时间低调一点。」 行。郑晴寒脑迴路再曲折也想不到他未说出口的这部分,只正常地一口答应下来。随即略有感慨地说:「你很喜欢嘉华啊。」 谈时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也还好。」 对这人来说,这个不置可否的评价,已经算是好的了,他对谈氏连这种表面客套的意思都没有。不过想想倒也正常,郑晴寒无声地嘆了口气:「一个完全受自己领导的公司,白手起家创建起来,自己能随心所欲地发展,指哪儿打哪儿,挺不错吧。」 谈时墨敏锐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郑晴寒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她稍稍垂眸,语气依然是轻松无所谓的,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这不是一对比就有差距了吗?我就是突然在想,你看我,在郑氏辛辛苦苦奋斗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好像还是少了那么点信任感,我们双方都是。」 就在上热搜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就已经有两批人来找过她。郑庆和的人马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地要她担负起自己总经理的责任,不要给公司抹黑;她的团队则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给公司造成的负面影响的担忧,怕因为这个小小的失误,她就在这场继承人战争中兵败如山倒。 这些人和她说了很多,但没有一句是在关心她现在有没有关系。 虽然这也实属正常,这些人又不是她亲戚;而且她也不是很需要这种没什么大用的关心,相较之下,当然还是谈时墨这种有理有据的支援更能真切地帮到她。 但是…… 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对别人要求太多。郑晴寒自嘲地笑笑,摇了摇头,将话题揭过:「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不是我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肯定要有一段时间磨合期,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然而谈时墨只当她刚才这句话没说过。他语气平静,态度严谨地回答:「我在十几岁的时候,也没想过以后会开一家娱乐公司。」 郑晴寒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后来是什么改变了你,你对明星美少女的喜爱觉醒了?」 「我刚到嘉华的时候,公司里签约艺人只有两三个谈氏股东那边的关系户,只需要一个明星人设拿出去炫耀,没有干过任何本质的那种。」谈时墨平淡地陈述事实,「我就任总经理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几个人都开除了。」 嗯?郑晴寒疑惑道:「谈氏那边的股东没找你麻烦吗?」 「没有。」谈时墨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应该是觉得我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知道嘉华会被我运作到倒闭,这是解体之前还他们自由身,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找下家。」 郑晴寒:「……」 不错,白痴自有一套自己能够逻辑自洽的脑迴路。 郑晴寒被他艰难中带着些许喜感的经歷逗乐了,带着些好笑地问:「然后呢?你把自己折腾成了光杆司令,之后又是怎么在五年时间里把嘉华发展起来的?」 「致北当时还在玩地下乐队,我把他整个乐队和女朋友都签过来了,然后和时凯着手力推他。当时没有太多渠道和资源,好在还有一笔启动资金,撑过了最开始的初创时期,后来就比较顺利了。嘉华能有现在的体量,致北和时凯都忙了大忙。」 创业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你们谈家的兄弟三个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一起干事业时倒是挺默契嘛。郑晴寒长长地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打趣他:「所以你对嘉华这么有感情,是因为这代表了你们三个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光辉歷史?」 第124页 不是。谈时墨否认了她的打趣,第一次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对嘉华很有感情,因为它在我最难的时候,帮我度过了难关,让我有自己的底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作为事业,它带给我的是博弈的筹码,以及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的信心。」 郑晴寒还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个答案,愣了一下,不由哑然。 那她呢?郑晴寒忍不住想,郑氏能带给她这样的感觉吗? 这个问题她没有立刻去思考答案,只将它仔细地贴条封紧,而后放进自己的心里。 郑晴寒收敛心神,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通话屏幕,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她说:「你这么一讲,我对嘉华的好感度也提升了。」 「因为我?」谈时凯问她。 就算本来有一部分你的原因,听你这么一问,也让人不想承认了。郑晴寒哼笑一声,若无其事地道:「我要感谢嘉华这个名字不太难听,不然辰辰的这辈子岂不就毁了。」 谈时墨:「……」 嘉华娱乐的嘉,锦辰地产的辰,谈嘉辰小朋友的名字出自父母的公司名各取一个字,还算幸运地摊上了两个不算奇怪的素材,父母也没有脑迴路清奇,直接给他起名叫谈郑。 不过……郑晴寒在电话这头顿了顿。 「你看,国内做房地产几个巨头公司都已经做成了家族,大家渐渐都不再称唿公司名了,只用家族姓氏代替。」郑晴寒感慨,「把嘉华集团叫谈氏,把锦辰集团叫郑氏。现在你的嘉华娱乐已经带着这个名字,自己独立出来了,我突然也觉得有点想要更自由一点,带着这个名字远走高飞。」 「做你想做的事情。」谈时墨平静地回应,「没有后顾之忧,随你高兴。」 「……我说笑的。」郑晴寒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了几度,更像是说服自己的嘀咕,「郑氏原本就是我爸继承,现在我爸把担子交到我肩上,我要是不担下多不好。让我爸的在天之灵抱憾不说,看着郑庆和那样的蠢货以为战胜了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这我可受不了。」 而且如果真要脱离郑氏的话,她还带着锦辰这个名字干什么呢?郑晴寒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晃了晃脑袋,简单粗暴地结束这个话题:「总之最近你我都低调点,没事不要见面了!免得被拍再连累你。就这样,再见。」 她潇洒地挂断了电话,和谈时墨杂七杂八地聊了会儿天,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已经恢復到了一个比较平稳的状态里,再想自己在网上被黑的事情,逐渐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不就是内斗中被家丑外扬了吗?多大点事,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好面子的郑永昌本人。 巩固了这个观点之后,郑晴寒心情不错地拉开办公室门,按原计划赶赴会议室,主持下一场例会。她带着文件朝会议室走,一路还没下班离开的人见了她,像是集体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到她身上,探照灯一样地向她集中,而后纷纷开始心照不宣地闪烁起来。 郑晴寒从这些异样的眼光中昂首挺胸地穿行而过,将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远远地甩在后头。她脸上的若无其事稳定得像张面具,三百六十度角的无坚不摧。只有心里无人察觉地,轻轻嘆了口气。 这就是她为之奋斗至今的郑氏。 ……真的是很没意思。 . 网上的舆论在郑庆和与谈时墨的双重推动下,声势滚雪球一般,捲动得越发轰轰烈烈。 黑到极致自然白,攀升至顶点后的反转才令人最印象深刻,道理谁都懂,但舆论攀升的过程属实有点难捱。仅仅一天时间,郑晴寒的个人声望就已经跌至谷底,这种全民指摘的待遇,在很多明星身上都很难见到。 郑氏官博的评论区已经早早沦陷,所有营销号都吃着她的这波赫料热度名利双收。她的微博下面评论也十分不堪入目,只有谈时墨的回覆下面还有几个佛系好感路人,着实值得欣慰。 虽然路人们一不会帮她到处澄清,二不会密切关注她的动向,不过还是让郑晴寒意识到了世界上是有好人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关重大。 这段时间,郑氏的民用住宅项目暂时没有受到特别显着的影响,毕竟房子始终是种刚需。但郑庆和的团队依然在短时间里,赶制出了一份数据详实的报告,抨击她的负面新闻给公司带来了灾难性的负面影响。 最近集团连新楼盘都没开,也不知道这个具体的市场倾向性是怎么调研出来的。现在的豪门风云大瓜让郑氏的讨论度显着上升,这种正向的数据就当不知道一样完全不计了。郑晴寒耐心地听完来自两个部门的联合抨击报告,将报告随意地扔回了桌上。 在两个部门主管满脸的义愤填膺之中,郑晴寒微笑着问:「你们的诉求我收到了,说到底,外面现在主要抨击的就是我们郑家内部失和。依我看来,这个事情也挺好解决,不如你们拿着这份报告去给庆和跟老爷子看一下,让他们看在公司利益的面子上,和我演场其乐融融的戏,如何?」 这个局面可是老爷子和小郑总费了不少功夫才达成的,谁脑子进水了才去坏他们的好事?两个原本咄咄逼人的高管顿时瞬间哑火,郑晴寒无趣地扯了扯嘴角,施施然站了起来。 第125页 「你们尽快出一个具体的可行性方案,给那边看一下。」郑晴寒悠悠地道,「我这个风暴中心的污点人物,最近就不抛头露面地乱晃了。下班了,明天见。」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果然回办公室拿了包就撤,最近罕见地成了准时准点下班的自觉性极低打工人,多一秒的青春都不在公司浪费。 最近郑氏在老爷子的指示下,在高层中对她进行着几乎不加掩饰的规避封锁。站在她这边的班底当然可以与对方打个有来有回,但郑晴寒明知舆论翻转的日子还没到,也不想让他们在这个时期消耗太大,索性只保留自己的核心项目和人员,其他方向都摆出一副放任的架势,反倒让对方犹豫起来。 只有想赶走她的野心,没有接过她工作的本事,废物真是悲哀。郑晴寒在车上又想了一会儿郑氏的事,结束思绪后见张叔习惯性地向明隽雅苑的方向开,出言叫住了他。 「今天不回家。」她说,「去潮汐,我今天和朋友约了在那边见面。」 潮汐是谈时凯开的那个酒吧,在上京也算是颇具名气的消遣场所,放纵的红男绿女和极致的纸醉金迷应有尽有。作为昔日的着名纨绔,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吃喝玩乐,他开这个酒吧,还是相当有说服力的。 郑晴寒上次过去时还是海选下一任老公那晚,也是她和谈时墨提离婚那次,那之后就没再去过。主要是忙,她之前连分给家庭的时间都要从工作里往外挤,哪有那么多时间享受人生。 不过现在,因为被人黑至谷底,在公司被蓄意边缘化,她竟然罕见地有了一些空档,能让她有时间来应朋友的邀约,坐在这里没有目的地消磨时间。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了,世事真是奇妙。郑晴寒找到康云珊发给她的卡座号码,康云珊面前放着一杯渐变的粉丝气泡饮,兴高采烈地朝她勐招手。 对面坐着一身ol装,和她一样刚从公司下班的穆湛秋,晃着手里的香槟杯,也和她打了个招唿。 郑晴寒在康云珊身边落座,饶有兴致地问穆湛秋:「今天吹的什么风,把老闆娘也吹过来了?」 这个嘛。穆湛秋单手撑着侧脸,表情淡定地胡说八道;「这不是阿凯怕你魅力太大,在这个遍地饥渴男女的地方再被人叼走了吗?就跪在地上求我过来照看一下,不然他一准被你老公卸成八块。」 郑晴寒饶有兴致地问:「谈时凯跪在地上求你了?」 穆湛秋沉吟了一下:「这是这句话里唯一稍有夸张的部分,当然,夸张的成分也不是太多。」 康云珊正在旁边喝饮料,被这句话呛着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一边咳一边还要继续笑,捂着自己的肚子直喊哎呦。 「你们妯娌也太有意思了。」康云珊乐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谈家的男人是祖传的抖m吗,一个两个的上赶着娶你们这样彪悍的女人?」 哪有。郑晴寒不怎么走心地将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挑着眉问:「怎么,我现在还不够楚楚可怜吗?简直是任人欺凌的一朵小白花。」 康云珊和穆湛秋看着她,齐齐沉默两秒。 康云珊:「呃……我记得之前我看到消息后,连夜打电话给你,问你要不要我帮忙,别的不说,我爸妈哥哥还是认识几个公关的,好歹也能帮一手。结果你怎么说的来着?你说高端的美食家在吃牛肉时,为了保持新鲜,会让牛保持充足的运动量。」 穆湛秋:「你这话说的,我老公还在为你兢兢业业的加班公关呢。他一年到头难得加几回班,每次都要自己在家念叨半个月。你最近要是打喷嚏,别怀疑,很有可能有他在背后吐槽你的一份。」 切。郑晴寒被两人共同吐槽也不以为意,自己端起面前的冰水喝了一口,语气闲适地问:「对了云珊,你今天约我过来是干什么?神神秘秘的,聊天时也不说。」 这个啊……康云珊听到她的话,脸顿时一红,有点扭捏地轻咳一声。 「我看上了这里的一个常客。」她说,「虽然总看到他来,但是感觉他性格还挺闷的,来了也就在那边自己喝闷酒。不过毕竟长得还不错嘛,我有一次有点无聊,就过去和他搭话,他爱答不理的,但是第二天还是会准时过来。总之是个傲娇系吧!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不过这两天他突然不来了。」 嗯?这个描述……郑晴寒和穆湛秋陷入沉默。 郑晴寒:「你现在是被甩了?」 穆湛秋:「说甩也太严重了,你这就是被撩到一半对方撤退了吧。」 不是啊!康云珊据理论争:「说不定他就是这两天有事呢!」 「有天天来酒吧习惯的男人,除非哪天被掏空了在床上起不来,不然轻易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消遣去处。」穆湛秋理性地说,指了下酒吧舞池里摇动的红男绿女,「来这儿和上班一样,说不定比上班还准时呢。」 是吗……康云珊有点不确定地缩缩脖子,一时间也开始有点摇摆不定:「可是……感觉他不像是那种玩咖,在酒吧里也挺规矩的……晴寒你怎么看?咦,晴寒?」 她叫了好几声,将头转向一边,不知道在看哪里的郑晴寒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她。康云珊刚要问她在看什么,就听见郑晴寒问她们:「侧后方卡座的那个帅哥,你们谁认识吗?」 第126页 穆湛秋扫过去一眼:「不认识,我不常来这边……结婚之后就不常来了。」 「我也不认识诶。」康云珊探头看过去,忍不住哇了一声,「但是也太盘靓条顺了吧!是明星吗?长相衣品都无可挑剔,我给九分。」 那就怪了。郑晴寒微微皱眉,疑惑更深:「我怎么感觉他一直在看我。」 是吗?康云珊一愣,随即就见那个眉目俊朗的男人好像注意到了她们的视线,突然起身,朝她们走了过来,在郑晴寒的身侧站定,稍稍俯身,将她若有若无地拢住,唇角轻巧地一勾。 「好久不见了。」他说,「学姐。」 第43章 .插pter 43他是想当你老…… 学姐?这个称唿听得郑晴寒一怔,脑内cpu立刻开始运转,顺着这两个字,翻找起学生时代的记忆,把眼前男人的脸放在里面,试图找出印象里似曾相识的轮廓。 但是完全没有。郑晴寒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人自己不熟,于是摇了摇头:「你认错人了吧?我对你没印象。」 要知道她可是个十分合格的颜控,连之前谈时墨的网络绯闻对象们的照片她都挨个点开看了一遍,但凡是真有过接触的漂亮人类,应该都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面对她的疑惑,年轻男人眉峰微扬,笑意更深;「学姐大三时我刚入学,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我叫宁绍,不知道学姐还记不记得我。」 郑晴寒微微皱眉,还没说话,康云珊突然惊唿了一声。 「宁绍?你是经管的那个宁绍?」 宁绍稍稍侧过脸,看向康云珊,有点意外地点点头:「没想到康学姐还记得我。」 康云珊和郑晴寒大学都是在明珠大学念的,郑晴寒在金融系,她在艺术系,上学时其实不在一个校区,只是身上都有明大这所国内顶尖学府的光环而已。 在听到来人自称是郑晴寒的学弟时,康云珊并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她硕士和博士学位都是在国外念的,距离现在已经有七年时间。大学时的记忆都模煳得差不多了,更勿论没怎么见过的昔日校友。不过宁绍一说起自己的名字之后,康云珊顿时恍然,立刻想起了他这个人。 在遍地天之骄子的明大,也总是会出现一些比别人更优秀的风云人物,才貌兼备,优秀出挑,在金字塔尖俯瞰众生。她们读书的那个时候,数院的学神简升学长算是一个,经管的郑晴寒大小姐也算是一个。宁绍是金融系下一代的系草,虽然学习和家世似乎都只是普通,但在学校里也颇有名气。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康云珊既意外又惊喜:「学弟你竟然也记得我啊?我们是在哪年的迎新晚会上见过吗?」 能被帅哥记得还是挺荣幸的。康云珊的长相属于清秀挂,不是什么吸睛大美女,对于自己不太容易被深刻记住这件事,心态一直十分坦然。现在宁绍竟然认出了她,康云珊即便正处于心有所属的状态,依然忍不住对他好感大增。 她和宁绍接触不多,但还是明显能看得出,他很擅长和人交流。并且不是那种八面玲珑式的圆滑,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总之就是莫名能带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在和人打交道上优势明显。 可能跟他长得显年轻有关系。康云珊看着他的脸,觉得几年过去,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有学校里系草的那种干净清爽的感觉。算起来他也毕业五年了,但看起来眼里依然辉光熠熠,充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活力。 年轻可真好啊……康云珊在心里十分羡慕地感慨着。她上了这么多年学,感觉自己已经快被艺术系的被动修仙模式折磨到升天了。现在见到这种生气蓬勃的小鲜肉,心里难免乱跳几下。 「大三大四两年都见过,不过没说上过什么话。」康云珊心情大好地看着宁绍,听见他眉眼舒展地笑着回应,「康学姐总是会出现在晴寒学姐身边,这种事我当然不会忘记。」 帅哥能记住她,果然不是因为她本人……康云珊倒也没什么心理上的落差,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真是要谢谢晴寒……」 康云珊:「……呃……诶?晴寒学姐?」 康云珊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错愕地看向旁边:「晴寒你们认识啊?」 郑晴寒扯了扯嘴角:「你也说是小我两届的直系学弟了,认识不是肯定的么。」 不过再多的就没有了。她大三的时候已经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初步接触起公司的各项业务,大四没课后更是一头扎进了公司,一年也就回了学校三四次。在宁绍大放异彩的时候,郑晴寒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去了解学校里又涌现出什么新人才。 她现在还能勉强回忆起宁绍这个名字,还得是拜她出色的记忆所赐。总之这就是个没什么交集的路人,实用主义者郑晴寒按捺住略觉无聊的心情,将自己切换至营业模式,和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学弟,习以为常地聊起浪费时间的没营养话题来。 「原来是你,我还稍微有点印象。」郑晴寒营业气十足地说着客套话,露出热情中不失礼貌的笑来,「这几年在哪里高就?在做什么业务口?有想法的话欢迎到郑氏去和我聊聊,郑氏现在全力欢迎更多新鲜血液加入。」 这段挖人才墙角的话她说得很熘了,比一般带货主播介绍产品的流程还快。说完之后才觉得不是很合适,郑氏现在都把她往边缘隐形人方向排挤了,她还习惯性地给郑氏招揽什么人才。 第127页 郑晴寒扯扯嘴角,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算了,我就随便说说,你现在最好还是别来。」 宁绍听得笑了一下。 他眉目俊朗,气质清爽,笑起来给人的感觉舒朗又有朝气,称得上是赏心悦目。郑晴寒颜控属性发作,不由多看了一眼,而后听见他笑着说:「我现在确实也不太想去。最近郑氏那么对你,我还要上赶着去给郑氏打工,也太以德报怨了,不是我的风格。」 郑晴寒顿了一下,随即扬起了眉。 「没想到你对我的事还挺了解的。」她轻描淡写地问,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康云珊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奇怪的脑补,看看宁绍又看看郑晴寒,一脸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八卦。穆湛秋倒是抬起头来,和她短暂地对了个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 哪有那么巧的事,她随便来趟酒吧,就碰到一个昔日学弟,学弟还对她这么了解? 郑晴寒稍稍垂眸,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杯里的冰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见宁绍突然又俯了俯身,凑近了些,眸光明亮地看向她。 他本来就站在卡座的旁边,有点挡光,现在俯下身来,几乎完全挡住了来自旁侧的顶灯,将郑晴寒拢进了他身体遮出的阴影里。郑晴寒眸光锐利地看回去,却只看到了一双笑弯的眼睛。 宁绍脸上的笑容爽朗,毫无滞涩地坦然道:「很正常吧,因为我一直在关注学姐啊。好几年了,最近见康学姐总来这边,我才会也总过来看看。现在真的看见了你,只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吧。」 郑晴寒一口水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被这一句话噎了个够呛。 康云珊在旁边发出了一声短促激动的小声尖叫,被穆湛秋眼疾手快地抬手将嘴捂住。郑晴寒在这声尖叫中定了定神,又喝了一口水压惊,随后才皱起了眉。 「你关注我干什么,想跳槽到我这里?」她冷静中不乏疑惑地问。 康云珊:「……」 要不是正被穆湛秋捂着嘴,康云珊几乎要尖叫了:你还是个女人吗郑晴寒?!学弟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人家连总出现在你旁边的闺蜜都记得,这些年还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对你最近受的委屈了如指掌。这么明显的暗示,你竟然觉得人家是想当你的员工?! 人家明明是想当你老公!! 郑晴寒对她的反应不予理会,只平静地看着宁绍,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评估他的来意。 她倒也不是真的情商这么堪忧,只是对方又没有明说,她总不可能上来就说一句「我结婚五年孩子四岁了」,显得她很自恋似的。再说了…… 这么个看起来胶原蛋白满满的年轻帅哥,想要什么样的漂亮小姑娘没有。她知道自己长得挺好,但绝对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能让一个不熟的学弟对她念念不忘好几年。能让这人这么暧昧不清地对她含煳其辞,不是钱就是郑氏了,反正和她本人的关系不大。 郑晴寒从小到大,尤其是十五岁之后,见过的感情套路可太多了。这些套路向她噼头盖脸地砸来,而她完美地规避了每一个,可谓智勇双全,心性坚定,反诈骗能力处于顶尖水平。 然而宁绍的反应,竟然完全出乎了她和康云珊两个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预料。 在她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反问过后,宁绍竟然又笑了一下。而且笑得,怎么说呢……很忍俊不禁,像是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猜中之后对现在的情况感到饶有兴致。 「这么说也行。」宁绍爽朗地说,而后竟然真的开始口述自己的个人简歷,「本人明珠大学本科,大洋对岸斯校金融硕士。前年归国,在私人银行做金融顾问。学姐感兴趣的话,我回头把简歷发给你?只要学姐一声令下,我就立刻结束手头的工作,为学姐效犬马之力。」 康云珊:「……」 什么情况,竟然还真的就这么面试上了啊? 她不信!她的直觉不会出错,宁绍肯定对晴寒有意思!! 对自己的cp雷达极有自信的康云珊拒绝接受这个毫无粉红泡泡的现实状况。 郑晴寒也被宁绍的反应弄得有点意外,不过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情况倒也谈不上有什么应对难度。她双臂环胸,公事公办地说:「行,你发到郑氏的公共社招邮箱里我看一下,邮件标题备註一下抄送郑总,底下的人到时会转给我。」 宁绍诧异地挑了下眉,他做这个动作时表情都写在脸上,吃惊的表情也不夸张,反而显出一种直白舒适的爽朗。 「连张学姐的名片都拿不到吗?」他有点失望地问。 好像也不至于这么生硬。既然他都这么问了,郑晴寒也就拿出张名片递给他,言简意赅,公事公办:「那你发到这个邮箱里,我回去看一下。对薪资有什么要求吗?现在提出来,省得再沟通。」 宁绍想了想:「学姐看这样可以吗,前六个月做试用期,薪资按同岗位最低标准来,如果这六个月里学姐认可了我的实力,那我希望和学姐谈一下合作的事情。」 这个对话节奏就很正常了,郑晴寒沉着地颔首,没有贸然答应,只问:「什么合作?」 「不知道。」 「……」 郑晴寒又一次看了看他,确认他是不是在随口开玩笑。 「你是打算来我这儿观光的?」郑晴寒纳闷地问。 第128页 「没有,只是觉得学姐这边,六个月的时间,局势可能会有不小的变化。」宁绍弯了下唇角,平静地说,「所以未来的事留给未来再谈,现在这段时间,只是想和学姐建立起基本的信任,毕竟这是展开合作的基础。」 郑晴寒无声地扬起一边眉毛,看着他的脸,沉吟不语。 用半年的时间和她建立合作基础,这人一来颇有胆量,二来也颇了解她。这么看来,他说之前就早有关注,竟然是有一些可信度的。郑晴寒转瞬之间琢磨完毕,和颜悦色地指了指对面:「坐。」 这个卡座是个四人位,宁绍坐在穆湛秋身边,刚好将卡座坐满。他在郑晴寒对面从容坐下,郑晴寒招来侍应生,礼貌地问对面:「喝什么?」 宁绍看了眼她的面前:「冰水。」 郑晴寒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侍应生领命而去后,她才不咸不淡地说:「在酒吧喝水有什么意思,潮汐的老闆娘就坐在你旁边,你可以随便点,不用帮她省钱。」 对。一身ol精英装的穆湛秋淡定接话;「这桌的消费都是记我帐上,你就算是有心省钱,这个人情也不是系在晴寒身上。」 不是这个原因。宁绍摇摇头,平静而坦然地说:「我就是想跟风一下学姐而已。」 跟我的风干什么。郑晴寒扯扯嘴角:「那你碰见我的还挺不是时候,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节俭。这不是最近我的日子也比较难过……」 「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宁绍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顺势看向她,眸光湛然。 他说:「学姐,我们来日方长。」 跟你还不一定有来日呢。在对方温情的注视中,郑晴寒丝毫不受影响地保持着思维清醒,耸耸肩,对他的颇具杀伤性的话语不以为意:「等我回去看完你的简歷,你看到我给你开出的试用期薪资之后,可能就不想跟我再有任何交集了。」 怎么可能。宁绍失笑,看着对面的郑晴寒,微笑着说:「学姐,我比你想得要了解你。」 郑晴寒拿着杯的手指突然一顿。 比她想像得要了解她。 这是怎么了,她现在身边的朋友数量都只是寥寥,倒是有不止一个男人对她说过这句话了? 难不成她以前自以为一直形单影只坚持单身,结果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吸引了很多个男人的注意不成,都怪她这该死的魅力。 郑晴寒突然跳跃性地想到这里,顿时几乎被自己逗笑了。宁绍有点好奇地看着她,郑晴寒忍笑着朝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这边没什么,随即掏出手机,给谈时墨发消息。 她唇角噙着笑,兴味盎然地发:「速报,谈总,你老婆这本书,深奥丰富,声名远播,有兴趣研读一番的人真可谓是络绎不绝。」 她也没等谈时墨回復,十指如飞,在屏幕上轻快地跳跃,继续在对方的屏幕上跳气泡。 「有没有什么感想啊谈总?採访一下?」 「说起来你自己研究出什么结果没有,总听你说比我想的要了解我,也没见你给我交什么读书笔记啊,只有嘴上说得好听。」 「谈总——不要看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当没看见——」 她现在已经很少叫谈时墨谈总了,不过就像谈时墨偶尔也会叫她郑总一样,总有一些互相调侃的时刻,用这种称唿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阴阳怪气。郑晴寒飞快地发了一串消息过去,谈时墨没回復,她也没在意,毕竟对方也很忙,说不定什么时候看到,她肯定不会盯着手机屏幕等。 她自己这种顾不上看手机的时刻也很多,以己度人,对谈时墨的情况十分理解。 收起手机的时候,郑晴寒不期然在想,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干什么呢。 今天辰辰的幼儿园组织学生们进行野外露营,有老师有学生家长代表,去的地方也不危险,还可以随时去短视频平台的直播间里实时围观,安全性不怎么需要担心。难得儿子不在家,郑晴寒和谈时墨都没回去,在习惯了一个完整的家后,少了谁都感觉缺了一大块。 所以她这才有了难得的晚间姐妹酒吧聚会时光。也不知道谈时墨现在是在干什么,往常这个时候她们已经都在家里了,现在一个在书房一个在茶室,偶尔也都在书房,互不打扰地处理工作,有时候也会在不涉及商业机密的话题上交流一下,位置和能力都类似,互通有无,总是颇有收穫。 郑晴寒手撑着侧脸,将手机放下之后,拿起水杯又喝了口水,而后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居然又拿起手机看了看。 手机上还是没有谈时墨的回覆消息——这是肯定的,如果刚才有事,那事情肯定很难在一分钟内内处理完。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又拿起来看了,仿佛联繫不到他,已经让她开始不习惯一样。 这个想法在产生之后,郑晴寒自己都愣了一下,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对于这种危险的徵兆,她没有什么更特殊的反应,只又将手机放下,看向对面的宁绍。 在她骚扰谈时墨的这段时间里,宁绍和康云珊穆湛秋随意地闲聊着。穆湛秋也是明大出身,外语系的高材生,虽然现在从事的行业和外国语没什么关系,不过大家说起共同的母校,还是相当有话题和共同语言,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第129页 郑晴寒看向他时,他仿佛下一秒就察觉到了,将正在说的一句话说完之后,立刻就将脸转回来,看向她的视线里是带着亮光的。 郑晴寒朝他客气地颔首:「总之等我看过你的简歷后再来说以后的事,预祝我们沟通顺畅。」 这差不多就是要赶人的意思了,说得还算委婉,有在给他面子。宁绍没有强行延续话题,很是识趣地举起了他那杯刚送上来的冰水:「那我等你电话。」 也行吧。郑晴寒和他碰了个杯,见他放下杯后起身,和她们一一道别之后,主动走出了卡座。 这个过程倒是花去了一点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康云珊竟然和他聊得很是投机,现在还要加一下他的微信,穆湛秋也没怎么表示异议地拿出了手机。康云珊还把郑晴寒一起拉了进去,说今天也算是她们四个明大人的毕业聚会,有时间的话可以组团回去看看。 且不说明大离这边也就开车半小时的车程,甚至穆湛秋上班的远康可以步行过去,有什么值得特意组团回去看一趟的……就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宁绍竟然已经和她们很聊得来了?郑晴寒看了眼手机里新增的群,又看了一眼笑容清朗的宁绍,对他的人际交往能力,客观地给了个很高的判定。 好在拖了半天之后,他还没忘了自己要走的事,主动起身告辞。郑晴寒目送他走出卡座,走到通道的尽头,刚要收回视线,突然发现宁绍站住了。 怎么?郑晴寒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下一秒,脸上忽然露出不加掩饰的错愕。 谈时墨正从二楼迈步下来,旁边的女人戴着副很大的墨镜,但完全没有掩饰住雪肤红唇和窈窕身段。她穿着做工精细的暗色旗袍,优雅雍容,仅仅是走路的姿势,就给人摇曳生姿的感觉。 不如说,对方戴墨镜只是在欲盖弥彰,其实根本就是希望别人将焦点放到她身上。郑晴寒稍稍眯起眼,在脑海中快速搜寻了一下,已然知晓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不错,还是个发过和谈时墨绯闻通稿词条的。 网友是怎么说的来着…… 年下成熟弟弟和温柔大姐姐?姐弟恋磕到了? 郑晴寒高扬起一边眉毛,视线看着那边,表情平淡,眼底似笑非笑。 宁绍站在那里,看了谈时墨一会儿,突然转身,重新朝卡座这边走来。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驻场歌手人气很高,人群都在朝舞台那边涌,宁绍站在那边,现在回身往回走,逆着人群穿行,顿时分外惹眼。谈时墨余光注意到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正看到他在郑晴寒身前站定,稍稍弯下腰来,在郑晴寒耳边说了什么。 谈时墨眼眸缓缓眯起,与郑晴寒四目相对。双方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会儿,而后同时转开视线。谈时墨继续和不怎么想遮掩的女明星并肩走下楼梯,郑晴寒坐直身,转头向宁绍看过去。 宁绍在谈时墨收回视线,继续从楼梯上向下走,隐入人群之后,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重新退回了安全距离,满脸无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干。 「你刚才是在说什么?」郑晴寒平静地问,「太吵,我没怎么听清。」 是吗。宁绍垂眸看着她,忽而轻笑起来,在康云珊闪亮的视线中,不再做出那种刻意的亲密姿势,只直视着她的眼睛,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刚才是在说,那个人就是学姐的丈夫吗? 「——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第44章 .插pter 44爱情啊。…… 不过如此。 能给谈时墨这个评价的人不多,乍一听,还是挺有几分振聋发聩的感觉。一般来说,想评价别人,总得自己有那个资格在,但如果有理有据,郑晴寒倒也不会护短心切,觉得人家是在口出狂言。 但眼前的这个宁绍嘛…… 郑晴寒稍稍扬起一边眉毛。 「怎么。」她眉眼间带着点清浅的笑意,充满玩味地问,「你是在说,我的眼光不过如此?」 这个回应有点超出了宁绍的意料,让他短暂地顿了一下。不过回神也就是转瞬间的事情,宁绍很快弯起唇角,波澜不惊地摇了摇头。 「这个当然不是学姐的问题。」他笑着说,「主要当时的客观情况摆在那儿,囿于条件限制,应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这话说得真有意思。郑晴寒双臂环胸,对他的给自己挽尊的样子不置可否,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言简意赅:「说人话。」 行行。宁绍失笑,兀自摇了摇头,而后一双笑眼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忽而放轻。 他眸光湛然,视线灼灼,笑得自信而又胜券在握,朝她眨了下眼。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他轻声说,「学姐忙于工作太久,错过的风景太多。如果现在抬起头来,放眼看看,说不定就会觉得……已经有更好的选择了呢?」 直到宁绍告辞离去,背影也隐匿在人群中,完全找不见踪影,郑晴寒依然还在沉思。 康云珊的激动已经完全抑制不住了。她亢奋地拉着郑晴寒的胳膊,一顿丧心病狂地摇晃:「晴寒!晴寒!!昔日对你暗中倾心的小学弟,韬光养晦多年,终于等来时机成熟的一天,站到你面前,要把你从别人手里抢过来!这是什么小说情节?!今天能来酒吧真是值了!!更别说还有谈……」 第130页 谈时墨出现在现场,正面参与了这修罗场的一幕…… 康云珊刚说出了一个姓,突然勐地回过神来,赶紧闭上了嘴,心里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谈时墨并不会听到她现在的口出狂言,但康云珊就是没胆量在背后编排他,大概是一种条件反射形成的积威犹在,总之提到谈时墨的名字,顿时让康云珊勐地清醒过来。 而且怎么说呢……康云珊刚才太兴奋了,没怎么在意其他细节逻辑,现在稍微冷静了一点,顿时感到了一种微妙的异样。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宁绍直白示好的影响,康云珊觉得刚才自己是下意识站在了宁绍这边的,仿佛谈时墨是这段爱情故事中的反派角色一样。 但是怎么想……谈时墨都不是那样的人吧?她还很看好谈时墨和晴寒这一对呢,之前看脸就很看好,离婚风波过后就更看好了,单看郑晴寒最近的面貌状态,就知道两个人相处也渐入佳境,一家三口加一只猫,日子过得挺不错。 所以和他站在对立面的宁绍,对郑晴寒的生活会起到正向的影响吗?康云珊一时有点茫然。 她迟疑了一下,稍微安静下来,不再亢奋地继续把郑晴寒摇来晃去。郑晴寒倒是转过头来看她,好笑地问:「怎么,你来酒吧不是来找你那个暧昧对象的吗,没见到也算来得值?」 被这么一提,康云珊顿时也想起了自己来酒吧的目的,不由哀嘆一声:「刚才一激动就给忘了。唉,见到宁绍之后,我突然开始怀疑起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了。如果真喜欢的话,应该会像宁绍这样,不在乎你的态度,也不在乎你已经结婚,会一直坚定不移地注视着你吧?」 郑晴寒对她的小女孩式做梦十分无语:「醒醒,一般人根本不会这样。而且你既然说了他不在乎我这边的意思,那他到底在乎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明白的吧。」 穆湛秋在一边也无语了一下:「……一直暗中注视,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跟个变态似的。」 康云珊尽管无法准确回答她们的问题,但毫不犹豫地对这两个完全不浪漫的女人表达了自己的鄙视:「真爱!是真爱懂不懂?!一个真爱你的男人,就是会一厢情愿地痴恋着你,不求回报!」 「放屁。」穆湛秋眼都不眨地说,「你去问问谈时凯,和我结婚之前是怎么对我围追堵截,死缠烂打,看见我养鱼,酒瓶子直接往小白脸头上削的?」 康云珊;「……」 康云珊和穆湛秋刚认识不久,只知道她是谈时凯苦追来的真爱,对他们之间具体发生的事还真不够了解。但她和谈时凯可是从小就在一个圈子里,熟得不行,现在脑补了一下总是嬉皮笑脸懒散没正形的谈时凯发疯的样子,顿时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就是啊。郑晴寒也在一边帮腔贊同:「我要是喜欢谁,谁敢不喜欢我,更别说还指望我痴心不改地继续喜欢?怎么,他以为自己是美元吗,让我欲罢不能?放下他的身段!」 康云珊:「……晴寒,感情相关的问题你就不要自我代入了吧。你没开窍,别人不是啊!我跟你讲,你总立这种g,一副得到时不知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的样子,很容易追夫火葬场的。」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郑晴寒对她的假设嗤之以鼻:「男人也配?」 「不过如果真有这个套路,那还真是挺适合你和宁绍的。」穆湛秋突然在一边设想了一下,而后饶有兴致地说,「谈时墨的话太内敛了,没有火葬场必要的那种易燃易爆炸风味,宁绍这种看起来有点偏执的绿茶小白脸刚刚好,无论是做替身还是强取豪夺那套都没有违和感。所以说……」 穆湛秋饶有兴致地朝她扬了下眉毛:「这位茶里茶气的小白脸,你怎么看啊堂嫂?」 生勐地调侃完之后竟然还能意识到她是堂嫂,真是令人感动。郑晴寒保持着双臂环胸的姿势没变,耸了耸肩:「等我回去先看看简歷再说,只要条件差不多,就把他招过来。」 别说突然张大嘴的康云珊,连穆湛秋都微微一怔。 「真感兴趣?」她疑惑地问,眉心微拢,「我觉得这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稍微有点奇怪。」 这个不重要。郑晴寒摇了摇头,随意地道:「他有什么目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既然他口口声声说是冲着我来的,那我让他过来给我996工作,配合我的规划打个下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不给他安排机要性的工作,半年时间观察一下能不能用,他是不是应该没有意见?」 康云珊:「……」 穆湛秋:「……」 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资本家吧?!康云珊高山仰止,无语中带着敬畏地缩了缩脖子,喃喃地说:「我突然开始同情宁绍了……这孩子是有多想不开才来喜欢你啊?」 穆湛秋也是失笑。她倒是没对郑晴寒剥削压榨劳动力的行为发表评价,却是仔细地看了看郑晴寒的表情,露出一点疑惑。 「这不是处理得很轻松吗?」她问,「那你怎么还是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个嘛。郑晴寒视线下移,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冷淡地哼了一声。 「没什么。」她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说,「在思考我亲爱的老公现在正在干什么,是不是手指突发性瘫痪了,正在前往医院看病。」 第131页 手断了吗这个人,有时间和女明星从酒吧包厢里并肩离开,没时间回她消息? . 郑晴寒发誓,她对谈时墨和女明星并肩从包厢里出来这件事,根本没有在意。 根本就不……基本上不……好吧,只有一点点在意。 但谈时墨不回她消息这件事,就让她十分不爽了。尽管她完全没发什么重要内容,但这不是谈时墨不回復她的理由。这人平常不是给反馈给得挺及时吗,今天是怎么了,看到她和小帅哥动作亲密,不高兴了? 她都没问一句女明星的事!!这人反了天了!! 郑晴寒十分不爽地回了家,辰辰还在外面快乐露营,谈时墨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保姆和咪咪在。咪咪见她回来,开心地翘着尾巴跑过来,在她旁边叫个不停。 这套别墅上面三层下面两层,占地面积不算特别夸张,但一个人穿行其中,也未免太过空旷。郑晴寒从小锦衣玉食,算是在物质条件上从来没吃过苦,但其实并不喜欢太奢华精緻的豪华居所,富丽堂皇之下没有丝毫生气,她只是住习惯了,但其实一直并不真的喜欢。 真正意识到这件事还是在不久之前。他们一家人周日都聚在客厅里,各干各的事情,互不打扰,只有咪咪在他们脚边来来回回地走,蹭蹭这边又蹭蹭那边。 辰辰摸了摸咪咪的脑袋,突然说:「爸爸妈妈,我现在感觉家里也没那么大了。」 怎么说?郑晴寒疑惑地看过去,好奇地问:「是看到同学家里的房子更大了吗?你要是喜欢,我们也可以再换一套更大的。」 不不不。辰辰立刻摇头,快速地澄清:「不是现在觉得家里小,是以前觉得家里太大了。好像我走很久才能从这头走到那头,太累了,所以我从来不在家里到处乱走。」 家里的设计对小孩子来说太大了吗?郑晴寒微怔,有点迷茫地说:「我小时候住在老宅那边,比这里还要大,我倒是没觉得走起路来累。」 是孩子体质不行,需要更多的运动量吗?郑晴寒回忆了一下儿子健康的体检报告,隐约觉得辰辰觉得累应该并不是身体原因。 谈时墨听了一耳朵她们母子间的对话,在旁边平静地说:「是现在感觉家里没那么空了吧,更有人气儿的感觉了。」 有人气儿是什么感觉,辰辰还不能完全理解,但郑晴寒却是听懂了,微顿之后,摸了摸儿子的发顶,笑了笑,没说话。 她忍不住去开始思考,之前更小的辰辰,在面对这个没有她和谈时墨在的家里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越想越觉得这孩子过去过得实在是很辛苦。可笑的是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已经给了孩子最好的物质生活,甚至在情感需求这方面,也通过和谈时墨每月一次的恩爱夫妻表演秀在尽力满足。她自认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亏欠的地方,所以在打算结束这段婚姻的时候,也来得问心无愧,理直气壮。 而现在,她在终于感受过对的一切之后,才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了什么。 方茹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天?会有脱离自己自我感动的封闭世界,抬头好好看一看她,认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好母亲的时候? 郑晴寒短暂地思索过这个问题,而后得出答案,即使方茹现在意识到,她也已经不需要了。 小孩子的成长就是那么一点时间,风吹就长,很快成熟,对父母的濡慕稍纵即逝,抓不住就会永远地失去。 郑晴寒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个好母亲。为了做个好母亲,她之前可以果断终止离婚,现在可以用更饱满的热情去面对儿子,未来可以为儿子做得更所,甚至完全牺牲掉自己的个人意愿和私人感情。 ……她真的牺牲掉了吗? 郑晴寒短暂地怔了一下,将绕着她脚边打转的咪咪抱起来,站在客厅中间,抬眼四顾。 这个客厅是她和谈时墨吃饭的地方,最近如无饭局缠身,早晚饭他们都在家吃。负责做饭的一般都是家里的保姆。谈时墨的厨艺最近倒是有显着提高,渐渐能达到保姆做饭的水平。不过他每次偶尔下厨,郑晴寒都能吃出来。 说不上具体的细节,就是尝一口就知道,就像她能在触碰中辨认出谈时墨的指尖一样。无论是她的手指还是味蕾,好像都先她一步,记住了谈时墨这个人的气息和感觉。 楼上的几个房间,健身房和书房谈时墨用得多,茶室和游戏房郑晴寒用得多。他们也会经常凑到一起,谈完了工作上的事后也会聊聊家常,郑晴寒和他抱怨最近家里的猫毛越来越多,谈时墨陪她一起挑选好用的除猫毛特效吸尘器,顺便给辰辰和咪咪买一套一大一小的主宠装,供她恶趣味拍照用。 她渐渐习惯了入睡和醒来之前都在谈时墨怀里。之前总想着冬天借这个人稍微取下暖,夏天了就一脚踹开。但其实开了空调的夏天卧室里温度也还好,比往年调低两度,就能裹着被子和这个人一起睡得昏天黑地,不管是自律的准时转醒,还是放纵后偶尔的睡个懒觉,都来得足够放松惬意。 真是…… 郑晴寒的视线慢慢地扫过家里的所有家具陈设,仿佛在每一处都能看到他们共度的时光。这些回忆一点点填满了这个原本略显空旷的房子,让这里变得越来越像个家。 ……她有牺牲掉自己的爱情吗? 第132页 郑晴寒不期然想起两个小时前宁绍说过的话。 一直以来错过了不少风景,现在抬起头来,放眼看看。 就会觉得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郑晴寒短暂地出了下神,回过神后,抱着咪咪上了楼,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现在郑氏正在几乎放弃掩饰地将她边缘化,距离舆论上的翻身也已经为时不远,郑晴寒按兵不动,没有非要趁现在和对方较劲,只暗中将一些墙头草的名字记了下来。郑氏无事,她现在稍微有点没事干。但她又不是个闲得住的人,于是就趁着这段时间,把给咪咪开的公司正式运作了起来。 这个公司她和谈时墨各有一半股份,不过事先说好了等辰辰成年后都给辰辰,所以基本上他们两个都算是辰辰的职业经理人。谈时墨最近工作不轻松,具体的运营事情基本都是郑晴寒在跑。因为是给儿子打工,她工作得还挺上心,将工作从无到有地做了起来,不比执掌郑氏时轻松太多。 越有难度的事情,对郑晴寒来说越有挑战性,越能激起她的胜负欲。郑晴寒抱着咪咪,一边安排着宠物食品用品公司的创立事宜,一边闲不下来地继续教咪咪学猫叫。 在郑晴寒持之以恆、不抛弃不放弃的教导之下,咪咪现在的叫声已经没那么不伦不类了,叫起来从原先的「嗷嗷嗷」变成了现在的「喵嗷喵嗷喵嗷」,勉强算是已经能听出几分猫叫的雏形。 「喵——喵——喵——」 「喵嗷——喵嗷——喵嗷——」 「不错,已经比原来好了。」郑晴寒摸了摸它的头,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耐心地向它解释,「也不是非要你和其他猫叫得一样,主要是你的叫法太费嗓子,多叫几声,声音就有点沙哑了,对你的声带不太好。来咪咪,再跟我学一下,喵——喵——喵——」 「喵嗷——咪嗷——喵——」 郑晴寒愣了一下,指尖忽而一停。 「你刚才是不是叫对了?」郑晴寒怔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低头看它,「咪咪?再叫一声?」 「喵……」 郑晴寒勐地喘了口气,用力抱住了它。 「我们咪咪真棒。」她笑着说,将脸埋进咪咪奶橘色的猫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只要坚持不懈地付出努力,总能收穫到想要的结果,是这样没错吧? 她唇角带着放松的笑意,抱了咪咪好一会儿后,才放开小猫,奖励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给它开了袋零食冻干做奖励,看着它吃得喷香。 让咪咪继续在桌上大快朵颐,郑晴寒拿起手机解锁,想要主动打给谈时墨。 结果刚一解锁,她的指尖就是一顿。谈时墨给她回了条消息,说:「网上的照片是意外,我会尽快处理。」 照片?郑晴寒微微皱眉,第一反应是点开热搜查看。然而热搜上一篇风平浪静,她看了半天,才在自己的艾特通知里发现端倪。 路人发布的抓拍照片,拍到了酒吧里谈时墨和女明星并肩同行的侧面照。灯光暧昧,气氛销魂,谈时墨侧脸清隽,女明星身姿曼妙。 的确是个意外,在路人发完一个多小时候,才有营销号跟进。而后一些不属于嘉华的营销号开始疯狂扩散,但直到这个地步,热搜上也完全不见踪影。 郑晴寒点开照片,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退出页面,点开和谈时墨的对话框,平静冷淡地回了个哦字。 而后将手机随手扔回到桌上,心情骤然恶劣起来。 . 辰辰参加完幼儿园的露营回来,错愕地发现父母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倒也不是很明显,就是……怎么说呢,之前看着像两个刚结婚不久,正在互相磨合适应期中的新婚夫妇;现在看着像正在夫妻冷战,但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习,彼此都装作若无其事的塑料夫妻。 多少有那么一点同床异梦的感觉…… 以辰辰目前掌握的词彙量,他还形容不出这种过于微妙的变化。不过这种感觉已经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在经过了一番深奥的思考过后,辰辰悄悄联繫了他的小叔,向他隐晦地打听父母相处状态突然开始倒退的内部情报。 由于他表达得实在是太隐晦了,描述也比较遮遮掩掩,信息不足的谈时凯没能get到侄子想问的其实是父母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其实也知道…… 穆湛秋并不是个热爱八卦的人,不过很不幸的是,谈时凯不在她的保密范围里。谈时凯对生活中新出现的绿茶男表示了强烈的兴趣,现在正在和老婆一起强势围观。 总之因为没想到这件事连小侄子都察觉到了,谈时凯就没回答到核心要点上。他只以为辰辰是在问他为什么郑晴寒最近状态不太对,父母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稍稍思索之后,将郑晴寒最近遭遇的事情转化为了小孩子能听懂的直白语言,简单地和他解释了一下。 「有一些坏人蓄意要害你妈妈,你妈妈什么都没做错,但因为能力太强,威胁到了别人的地位,别人就要朝她身上泼脏水。这些人和你妈妈之间还关系匪浅,就好比你没招谁也没惹谁地和我说着话,结果我突然因为看你不顺眼,指着你的鼻子破口大骂……」 「小叔你不会的。」辰辰十分肯定地说。 突然收到了小侄子的信任,谈时凯十分感动:「谢谢我们辰辰对小叔的信任!小叔就知道平时没白疼你!」 第133页 但是辰辰的话还没说完。他略觉疑惑地问;「小叔,你不是在我爸爸的公司上班吗,你要是骂我的话,不会被扣钱吗?」 谈时凯:「……」 是谁在教这么小的孩子万恶的金钱观念啊?!这么较真干嘛啊?! 「总之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坏人的。」谈时凯努力和他描述,微调着小孩的价值观,「而且不是遇到每一个坏人的时候都有办法。你妈妈现在就是碰见了很棘手的敌人,所以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累。」 哦……辰辰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迟疑着问:「那爸爸呢?他有在保护妈妈吗?」 「当然有了。」谈时凯说,「不过说到你爸爸,辰辰,你能不能……呃,稍微劝一劝他?」 辰辰疑惑地问:「什么?」 「他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加快了动作。」谈时凯说,「太冒进了,会产生很多准备不足的新问题,就像准备运动做得不充分就去游泳,容易抽筋,你能明白吗?」 辰辰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好像能明白。」他说,「但我觉得我爸爸做得没错。」 谈时凯愣了一下:「怎么说?」 「因为我妈妈现在很辛苦。」 辰辰肯定地说:「爸爸怎么可能捨得让她苦太久。」 第45章 .插pter 45滚吧! 郑晴寒浑然不知儿子正为她和谈时墨的感情问题操碎了心,一直觉得自己表演得还不错。 实际上应该也的确还可以。因为郑晴寒的舆论风波还在升温发酵,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把她从头骂到脚的人。郑晴寒上线去看谈时墨绯闻照片的时候,往下随便一划,就看到底下的艾特通知满屏幕都是在骂她的。语言极尽刻薄,仿佛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罪无可赦,只能被踩到脚底。 她平常很少上线,算是躲了个清净,那天心情不好,后来翻了一个来小时,在要不要评论区跟人对线刚正面的选择上犹豫不定。最后想了又想,觉得这个时机不对,要是她在沉默了好几天之后,突然在这时候跳出来和网友对喷,网友联繫谈时墨刚被爆出来的照片,说不定会以为她受刺激了。 谈时墨也配?!! 别低头,王冠会掉,路人会笑。郑晴寒把手机留在桌上,眼不见心不烦,沖回卧室里,跳上床,一把抄起枕头,照着谈时墨平常睡的位置就一顿乱打。 打得家里的保姆都闻声出现在门口,在门外敲着门,不确定地问:「太太?您这是在……」 郑晴寒心情奇差,隔着门高声纠正她:「叫我郑总!」 呃……保姆张嫂茫然了一下,顺从地更改了称唿:「郑总,您需要帮忙吗?」 郑晴寒哽了一下,随后照着床又狠拍了两下,随即跳下床去开门,满脸云淡风轻地若无其事道:「我在除尘,突然想起来平常没怎么注意打扫。除尘毕竟还是挺重要的,人渣……我是说,人类新陈代谢的残渣,就是需要没事经常清理清理。」 是这样吗……保姆张嫂有点迟疑地稍稍探头,看向主卧里面。 「郑总,除尘的工作一直是我在负责的,这个频率您觉得太低了吗?」保姆有点紧张地问,连忙向郑晴寒表起忠心来,「好的,我以后会将每两天一次的除尘改为每天一次,您看这样可以吗?」 郑晴寒:「……你的工作量要是增加很多的话,不改也行。」 她还是很讲道理的,惹她生气的是谈时墨,眼下人不在她面前,她虽然揍了一顿他的被子出气,但并不会将这份怒气迁到无辜人士的身上。 张嫂立刻连声否认:「不会不会,打扫卫生就是我分内的事!平常有时间的时候我也会多打扫一遍,昨天天气预报说有雨,我就没做除尘……郑总您对渣东西这么敏感的话,应该早嘱咐我的,我也好早做应对。」 把人类新陈代谢的残渣简称为人渣当然有点奇怪,不过直接说全称也太长了,郑总看起来不喜欢。文化程度一般的张嫂琢磨了一下,觉得用渣东西这个概括大概比较好。 这个形容让郑晴寒微妙地感到满意。不过在对方认真的表情中,她还是感到了些许的不好意思,于是轻咳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潦草地点了点头:「……对,每次看见「渣东西」,我的心情都不太好。」 这就可以理解了。张嫂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又善意地说:「郑总您没太做过家务吧,除尘的时候要把窗户打开,不然渣东西散不出去,最后还是自己受着。」 郑晴寒:「……」 郑晴寒隐忍地牵了牵唇角,干笑一声:「……呵呵,是啊,好有道理,我悟了。」 ……就连这种情况,她都没有发飙,硬生生地忍了。 她的表演还不够打动人心吗?!就连她的特助方悦都在看到照片之后,立刻打电话过来,担心地旁敲侧击关心过她,在听到她在电话里轻描淡写的反应之后,都松了口气,觉得果然照片只是个意外,不是两人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照片虽然看起来像是爆料,又有各路营销号吃瓜转发,但从头到尾连个热搜都没上,照片本身来自路人偶遇,据路人自己后续补充,两人也只是普通地从他身边经过而已。 也不是什么移情别恋的实锤嘛。方悦觉得这件事自己不用再留意了,她倒不是对谈时墨有什么信心,而是对郑晴寒比较了解,知道她这么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不可能放任自己头顶发绿。 第134页 实际上也确实没什么大事。而且谈时墨处理得很快——在打电话给她的一小时后,网上就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嘉华新剧女主角消息。 爆料博主们的口径相当一致:嘉华新剧女主角带资空降,原定女主角梅雪薇进组前突然被换,愤怒找上嘉华索要说法无果,女明星职场处处举步维艰。 吃瓜群众在下面纷纷恍然大悟,一个个化身名侦探,纷纷开始寻找起爆料的蛛丝马迹。 「我就说网上怎么突然传出张梅雪薇和谈时墨走在一起的照片,这就是上门要说法现场吧?」 「有可能哦。而且你们看到谈时墨冷淡的表情没有,看样子是没讨到什么公道哦。」 「嘉华怎么能这样啊?熘人玩吗,也太过分了吧?!梅雪薇好歹也是准一线!」 「娱乐圈不就是这样踩高捧低的。梅雪薇和辉煌娱乐的合约是不是快到期了,没人护着了呗。」 「以为我们雪薇没粉丝是吗?!嘉华娱乐道歉!!」 作为一个脸庞姣好的准一线演员,梅雪薇的粉丝和路人粉规模都不容小觑。现在惊爆她被嘉华娱乐退货,粉丝和路人粉们都义愤填膺起来,浩浩荡荡地进攻嘉华娱乐官博评论区,要说法去了。 嘉华娱乐官博的运营小编顿时苦不堪言。不过她自从入职嘉华以后,也算是锻鍊出了滑跪道歉和闭麦装死的出色技能,现在没接到上面的具体指示,当然是装死了事,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转发公司其他艺人的微博,仿佛被人身攻击的不是自己。 对于嘉华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粉丝们自然更加恼火。于是原本只有郑晴寒在被骂的舆论风口,现在网友们立刻杀了个回马枪,把谈时墨捎上来一起骂,说这夫妻两个不愧是一家子,一个不忠不孝一个冷血无情,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的极品狗男女,千万锁死别祸害别人。 这些话出现得比较晚,郑晴寒当时已经不看网友留言,转而去拿着枕头揍被子了。如果她能及时看到,说不定还会跟着骂两句,觉得网友说话难得这么中肯。 不过她没有及时看到,并且也和网友一样不知道,嘉华确实是退货了梅雪薇,不过却和网上的爆料并不完全相同。 谈时墨坐在车里,电话那头的梅雪薇声音哽咽,哭得让人闻之心碎。 「谈总。」她竭力保持声音平稳,只隐约卸出几分脆弱的微颤,认真执着地据理论争,「网上的照片和我没有关系,只是路人看到后随手拍下的而已。为什么你要怪到我头上?这对我不公平。」 谈时墨很轻地嘆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梅小姐。」他声音淡淡地说,「圈里很多人都知道,我之所以谈事情会挑这家酒吧,是因为酒吧的老闆是我堂弟。」 谈时凯的酒吧,工作人员对他都是很熟悉的。这里的定位也比较高端,里面根本不允许拍照,来玩的都懂规矩,不懂的也会有酒吧的工作人员提醒。 是有多大的巧合,才能让路人避开工作人员的打量,藏在沙发后面偷偷摸摸地举起袖珍相机,远远地对准他拍了一张,得手之后赶紧若无其事地藏好,而后出了酒吧再发出来? 「照片出来之后,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我立刻让我堂弟调了监控,找到了拍照片的人,并且就在刚刚,和他取得了面对面的联繫。」谈时墨声音平稳,轻描淡写地告知她事情的最新进展,「我已经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答案,现在正在搜集证据。」 梅雪薇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是吗?那你现在更应该知道,他和我没有关系了吧?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问心无愧。」 「在拿到切实的证据之前,我不会就这个问题和你再浪费时间。」谈时墨声音漠然,毫无波澜起伏,对电话对面楚楚可怜的女声没有半点动容,「梅小姐,你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可能做得没有太多,但这一点也让我无法接受。具体的赔偿金额我们等证据出来之后再谈,你先稍等。」 梅雪薇的声音突然抬高:「赔偿金?什么赔偿金?我们还没有签合同!」 谈时墨忽地嗤笑一声。 「原来梅小姐也知道还没有签合同,能不能顺利跳槽到嘉华来还是个未知数。」他的语气中突然带上了几分嘲弄,「那你拍照片公布出去是想干什么,向我施压?」 「嘉华的公关费用和我的个人损失费,我会把所有损失都算清楚,你这段时间可以准备好一笔六位数的赔偿金,免得到时推脱手里没钱需要现凑。」 梅雪薇在电话那头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想到他的态度会这么强硬。她语塞半晌,还是带着万分的不可置信,错愕地问:「至于吗?发这张照片的路人甚至都没编排什么我们两个的绯闻!它只是一张证明我们两个曾经有过接触的照片——」 「所以你想证明什么?」谈时墨淡漠地问,「我这个人一般情况下,不喜欢翻旧帐。但是梅小姐,之前我和你也被拍过一张同框照片,是因为我那次只是删帖,好心没追究你们那边的责任,给了你一种可以再尝试一次的错觉吗?」 梅雪薇哑然,谈时墨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烦躁。 「梅小姐,嘉华现在的确需要新鲜血液注入,也欢迎没有合同纠纷的艺人登门自荐。但在别的公司养成的一些坏习惯,最好还是不要带过来。嘉华虽然缺人,但更讨厌惹上一些本不该有的麻烦。我对辉煌的营销方式一直很不喜欢,你说自己是非自愿的,希望你在找下家沟通的时候记得说实话。」 第135页 梅雪薇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软下来:「谈总,这件事真的……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们现在见一面,合同上的条款,也都有再商量的余地……」 「不用了。」谈时墨淡漠地说,「梅小姐,我现在对你最高的奢求,就是你以后不要在任何公开场合提及我的名字。嘉华放出的消息姑且算是对你有利的,我应该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如果给你面子你都不接……」 谈时墨眼眸微眯。 「那我们只能对簿公堂了。」他平静地说,「相信我手里的监控和发布者证词,都是你不想公之于众的。别试图用一个人的力量对付整个公司,我能承受得起个中损耗,你想必不能。」 这番话说得冷硬无情,全无刚才两人商讨签约合同时的一团和气。梅雪薇怔怔地听着,整个人陷入了强烈的懊悔之中。 她早知道嘉华如今方舒雁出走,谈致北负面恶评铺天盖地,当家艺人状况不断,急需新鲜血液加盟,加之在和辉煌的合约快要期满的时候,意识到辉煌对她已经不再那么上心,有压她合同等级的意思。所以野心勃勃地主动找上了谈时墨,想拿一份分成更好的经纪合同。 实际上她也已经拿到了,谈时墨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为难她,从一开始开出的条件就让她相当满意。他们已经确定了一些合作的具体细节,只等明天就能签订合同。 她只是……在这行混迹得久了,想要给自己多增加一些保险和筹码而已。她……她不知道谈时墨会对被拍到这么介意,原本谈好的一切都被推翻,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挽回的余地。 梅雪薇出道已经十余年了,在这行风风雨雨地走过来,不是第一次被退货,却是第一次在自己以为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上栽跟头。她难得不知所措地攥紧手机,在慌乱和惶恐中,有些慌不择言地匆忙挽回:「谈总,谈总,我们再商量一下,不要这么绝情。我可以给你下跪道歉……」 谈时墨没有等她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颇觉讽刺地笑了一声,声音冷淡。 「这么轻易就能被人原谅的话,你以为我现在慌什么?」 梅雪薇怔然,但谈时墨没有再回应她的任何疑问,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留梅雪薇一个人瘫坐在家里,失魂落魄地品尝自己多此一举的苦果。 谈时墨挂断电话之后,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点开和郑晴寒的聊天记录。 在他发现照片,向郑晴寒说了自己会尽快处理之后,郑晴寒高贵冷艷地回了他一个哦字,而后就没再说什么。谈时墨再发消息,接收到的就是一个红色的感嘆号,冷冰冰地向他表示着自己现在十分不快的事实。 电话也一併把他加进了黑名单,摆明了暂时不想和他这个人有任何交流。 谈时墨:「……」 他这还是第一次被郑晴寒拉黑,以致于顿了一下,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能联繫到郑晴寒的方法,他至少能想起来四种。比如现在就联繫她的特助方悦,或者让助理高阳联繫她,或者让助理高阳联繫她的助理方悦,或者现在直接回家…… 最后一种当然是看起来最行之有效的。谈时墨当即就打算回去,但老赵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就目露古怪地转过头,朝他看了过来。 谈时墨:「……」 老赵低眉顺眼、态度恭敬地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踟蹰了一下,问:「谈总……郑总说让我载您回公寓,您看?」 谈时墨看了他两秒, 而后他声音平静地问:「她给你打电话,不给我打?」 这个……他也不想的啊!老赵额头汗下,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年轻人真是会整事,一边苦哈哈地道:「可能……郑总是在气头上吧……稍微冷静一下估计就好了?」 嗯。谈时墨无声颔首,目视前方,平静地说:「回明隽雅苑。」 老赵错愕了几秒,回过神后,赶紧应了一声,载着他向家驶去。 然而家里一片漆黑,连门前的灯都没开。谈时墨站在客厅里,无声抬眸四顾。 他最近越来越觉得,这里是一个像样的家了。但原来房子只是房子,人的离开会抽离走所有的眷恋与温情,空荡荡的,让人遍体生寒。 家里的保姆张嫂听到动静后下楼,见到他时意外了一下,赶紧和他打招唿:「您没出差啊谈总?郑总说您有事要忙,她也有工作要处理,半小时前已经离开了,说明天回来。」 家里一点额外的声音都没有。谈时墨看了一圈,问她:「猫呢?」 猫?张嫂也看了一圈,迟疑着说;「应该……是郑总带走了吧?她之前好像拿了个猫包,我没太注意。」 谈时墨忽而皱了下眉:「你叫她什么?」 「郑总?」张嫂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哦,这个……太太刚才纠正了我一下,我一时没太注意,顺口就……」 知道了。谈时墨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为难她,让她继续回去休息,自己坐在沙发里,嵴背后靠,抬手揉了揉眉心。 郑晴寒显然吸取了经验教训,这次连个能绑票的东西都没留给他,做事向来这么滴水不漏,从来不在一个坑里栽倒两回。 去哪儿了?谈时墨回忆了一下她公寓的位置,就要动身,忽而在茶几上看到一张纸。 第136页 被一个马克杯压着,郑晴寒的字迹隐约露出来。谈时墨拿起来翻开,郑晴寒赫然在上面留下了两行字。 「照片的反转我看到了,你的解决方法合情合理,我对这件事没有异议。」 「让我有异议的是你这个人本身,我今晚带着我猫儿子出去找乐子,别来找我,死渣男滚!」 谈时墨:「……」 老婆说不让找就真的不找,这是傻直男才有的逻辑。谈时墨当然不至于看到了就信,放下纸后手指顿了一下,又拿起来折好,放到自己的钱包里。 他就要给谈时凯打电话,让他在酒吧里留意一下郑晴寒过没过去,顺便让他再问问穆湛秋,自己的邮件突然响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谈时墨微微皱眉,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不太有心思处理工作。但人毕竟没法真的随心所欲,短暂的停顿过后,他还是点开了邮件,姑且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工作要他处理。 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 郑晴寒抱着猫咪的侧脸,在夜色中微微弯着唇,风将她的髮丝吹散,略略挡住视线。 和他今天在酒吧看到的衣着打扮一致。 谈时墨指尖蓦然收紧,他将邮件拉到最下,里面只写了一句话。 「她现在不需要你哦。」 . 郑晴寒那天晚上带着咪咪出门时,其实是想回自己的公寓小住来着。 她在上车走人之前看到了照片事件的后续,尽管还是觉得这个照片拍得有点巧合,不过公关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谈时墨敢放出这样的消息,要么就是真的在接触之后把梅雪薇退货了,要么就是还在和梅雪薇接触,现在不可能再有后续,形同退货。 总之和真相总得大差不差,才能这么迅速地有所回应。郑晴寒发觉自己在看到的这一刻,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本质上还是对谈时墨有种自己都很难相信的信任,觉得他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郑晴寒比在看到谈时墨的绯闻照片时还要不快。 她有必要给他这么多的信任吗?谈时墨凭什么?郑晴寒当机立断,立刻走人,拉黑了谈时墨的所有联繫方式,但贴心地给他留了张字条,而后逃一样地奔出了家门。 与其说是逃避谈时墨,不如说是逃避自己。郑晴寒闭着眼靠在车里,让咪咪趴在她的腿上,一下下梳着它的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越整理越整理不出清晰的思路和结论,郑晴寒烦躁地皱着眉,把这个人姑且抛到一边,不再去想关于他的问题,转而查看起自己收到的其他消息。 在她走了之后,康云珊和穆湛秋还在酒吧里。康云珊还在等她那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暧昧对象,穆湛秋比较无所谓地陪着她,反正她在老公的酒吧里有自己的房间,今晚睡在那边也行。郑晴寒问了一下她们还在不在,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打算回去找她们,再聊个下半场。 想到她们,难免跟着想起今晚见到的宁绍。而且他这个人还真是蛮有存在感的,郑晴寒想到他时,这个人的消息立刻弹到了最上面。 每隔五分钟发条消息,真够阴魂不散的。郑晴寒一晚上都没看他在发什么,现在第一次点开,正看到他问:「我的简歷通过了吗?」 郑晴寒还没来得及看,毫无愧疚之心,相当淡定地坦然回覆:「本人日理万机,哪能说看就看。」 宁绍秒回:「那要不要现在出来喝一杯,当面面试我一下?」 郑晴寒眼睛骤然眯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回覆:「没时间。」 「是吗?」宁绍直接回了她条语音过来,郑晴寒点开,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还以为学姐现在心情应该不太好,想要小帅哥陪着喝两杯呢。」 郑晴寒无声地挑起了眉,感觉自己的胜负欲骤然开始蠢蠢欲动。 谈时墨都和美女拍出照片了,她怎么不能和小帅哥喝两杯?而且这个宁绍嘛…… 郑晴寒很清晰地感知到他明显是有备而来,十成十地不安好心,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但是她并不排斥这点,他能有什么本事,以为自己能赢得了她? 郑晴寒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回:「全世界的小帅哥都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人?」 宁绍笑着说:「我不会拍照片啊。」 郑晴寒:「……」 郑晴寒突然就被说服了。 不过她毕竟是一个拥有较强反诈骗意识的女人,她和宁绍约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见了一面,喝着可乐听完了他的工作规划,在面试了二十分钟之后,拍板让他明天来郑氏报导,当她的秘书,由方悦直接领导,负责给她端茶倒水泡咖啡。 宁绍被这般刁难,也没有露出不快,笑着问:「我送你回去?」 免了,你也滚。郑晴寒对他的示好不屑一顾,带着自家小猫咪潇洒走人,第二天心情平復了一些,把谈时墨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心平气和地回了家。 结果谈时墨竟然问她:「昨天在酒吧见到的那个男人是?」 郑晴寒顿时被引燃了,哼笑一声,高扬起一边眉毛。 「小白脸。」她笑吟吟地说,朝谈时墨眨了眨眼,「怎么,不行吗?」 「……」谈时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说,「我要是说不行呢?」 第137页 郑晴寒骤然冷下脸。 「你说不行有个屁用。」 ……就这么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 其实比原先的冷战要来得和谐多了,起码他们两个还是都回家,没有人真要搬到自己的单身公寓去冷静一下。两人不光自以为在辰辰面前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晚上都还是睡在一起的。不过郑晴寒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总是会陷入思索。 她想,她现在是在生什么气?谈时墨又在闹什么别扭?一个莫名奇妙一个不会说话,真像网友说的一样,凑在一起锁死,不折磨别人最好。 第46章 .插pter 46发自内心爱一…… 郑晴寒最近有一半的时间觉得自己情场失意,另一半的时间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恼火不已。 越想越烦,郑晴寒在自己都有所察觉的心浮气躁之中,断定自己纯粹是最近闲着了,才会没事干净想这些乱七八糟不足挂齿的破事儿。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把这些乱人心神的糟心事通通抛在脑后,专心工作,风风火火地将宠物食品用品公司运作了起来。 从工厂选址到员工招聘,从证件手续到产品设计……郑晴寒带着咪咪一起沉迷工作,以咪咪喜欢的一律投产为最高标准,沉迷于选品和产研,对能把诺大一个郑氏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处理起这种小型公司的事务来,更完全是小意思。 辰辰还在琢磨着怎么修復爸爸妈妈之间微妙的别扭关系,结果办法还没想出来,这个家里的其他三个生物突然就都不怎么着家了。虽然他们都还会时不时地回到家里,但即便是偶尔一家人难得凑到一起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是分成了两个阵营,他妈妈抱着咪咪在一边,和他爸爸远远分开。 这和原先两个人快要离婚时的状态又不完全一样。当时两个人最多是互相不怎么熟,生疏中还带着几分客气;现在则有那么点相看两相厌的味道,谈时墨这边倒是没什么端倪,郑晴寒的眼神里就完全写着「这人怎么还不消失啊在这里不是很多余吗」。 辰辰觉得很有压力。 他忍不住去问妈妈:「妈妈,你最近很忙吗?总是带着咪咪出去。和爸爸也……」 郑晴寒刚和宠物食品级生骨肉原材料供应商通过电话,正在给咪咪拍照,研究它哪个角度适合印上包装袋封面。闻言心里警铃大作,立刻截断儿子的后半句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是——啊——妈妈最近超忙。」她笑眯眯地道,把儿子说出的爸爸两个字又堵回去,开始用新奇的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妈妈已经把给你和咪咪开的公司运作起来了,现在正要给它拍宣传片。辰辰要过去看看吗?咪咪有你在身边的话,可能也会安心一些。」 宣传片?这个新奇的词彙吸引了辰辰的注意力。这段时间郑晴寒和谈时墨虽然正在冷战,但对孩子的教导并没有落下。辰辰一直在接受两位总裁的轮流教学,对商业上的事耳濡目染,已经不算陌生。他聪颖早慧,现在只要不刻意使用专业名词为难他,也能和爸爸妈妈像模像样地聊上几句。 他听妈妈介绍了一下宣传片的概念,认真地想了想,有点疑惑地问:「宣传片是不是要请有名一点的猫明星,才会更有宣传效果?」 是啊。郑晴寒摸了摸下巴,思索着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咱们家这个公司就是为咪咪开的,如果宣传片它不拍,让别的小猫去参演,那岂不是让咪咪失去了当主角的机会。」 辰辰伸手挠了挠咪咪的下巴,凝视着惬意眯起眼睛的小猫,有点不确定地歪了下头:「其实我不知道咪咪能不能适应拍摄,拍摄的时候摄像机会很多吗?之前带它去幼儿园的时候,它就不太适应,一直都趴在我的怀里,爪子勾着我的衣服,我上台表演的时候老师抱它,它还叫了。」 好在老师家里也有养猫,对怎么哄小猫颇有心得,不然他还真不太好离开。 当时的情况郑晴寒也知道,听儿子这么一说,她也有点不确定起来,犹豫着皱起了眉:「那请一只亲人一点乖一点的猫和它一起拍摄行不行?有同类在应该能安抚到它的情绪吧。我们请个网红猫来一起拍宣传片,算是找个代言猫,可以事先让它们接触一下,看看咪咪排不排斥人家。」 好像挺可行的。辰辰点头贊同,随即发出疑问:「到哪里去找网红猫?」 这个……应该不难吧。郑晴寒平常又没什么时间去看各种毛绒绒动物的治癒视频,除了自家的猫比较熟悉之外,对别人家的猫还真是完全不了解。她拿出手机来现场搜索,还在进行着艰难的信息整理,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旁听的谈时墨突然出声,加入了她们的对话。 「嘉华刚投资杀青了一部萌宠大电影,里面的宠物主演就是只网红猫,中华田园橘猫,主人和时凯两口子交情很好,应该符合要求。」 真的啊?辰辰颇觉意外地看向爸爸,几秒钟后,自己也想起来了:「好像是听小叔说起过……是小婶的好朋友家的猫对吗?」 嗯。谈时墨简单地颔首,看了一眼连眼神都没往这边飘的郑晴寒,对儿子说:「那边挺好沟通的,应该是很合适的人选,不妨接触一下。」 刚才家里有人形自走外星生物在说话?郑晴寒视线转向一边,假装没听见,无动于衷地摆弄着手机,手底下倒是很诚实,偷偷点开谈时凯的聊天框,给他发消息。 第138页 「听说你认识一只网红橘猫?和对方经纪人联繫一下,有个新兴宠物品牌代言想谈。」 谈时凯消息回得很快,略觉无语地说:「不就是你们两口子刚建起来的那个咪咪宠物食品用品公司吗,还什么新兴宠物品牌代言……强行逼格三级跳是不厚道的,有可能误导到消费者。」 郑晴寒根本不和他废话:「明天我要和对方展开进一步沟通,有问题吗?」 谈时凯:「有一点小问题,我虽然说是嘉华的员工没错,但并没有为你们的宠物公司打工吧?」 郑晴寒:「有道理,那我让你老婆去联繫。」 谈时凯:「……那还是我来吧,湛秋最近加班!别去给她找事了!!我这就去联繫,应该问题不大,你到时候把咪咪和辰辰一起带过来。」 郑晴寒没再继续回他,谈时凯又抱怨了几句诸如资本家没人性之类的废话,又嘲讽了她一番见谁都想着经纪人的资本家思维,说对方的猫纯粹是家养的,走红属于偶然,也没想着用猫盈利,哪有什么经纪人,直接和猫主人谈就行。 郑晴寒趁着这个功夫,把这只艺名尼古拉斯大黄,本名简大宝的网红橘猫的视频研究了一下,发现这是一只体型略有些幸福肥的壮年猫,今年七岁多,出生一个月内就来到了这个家庭,比家里的小孩子还大一岁,猫和孩子是一起长大的。 这么算起来,猫主人家的孩子今年六岁?郑晴寒看了眼过完生日已经五岁的辰辰,若有所思地问谈时凯:「你是说要把辰辰一起带着?」 「对,正好给他介绍一个新玩伴。」谈时凯不出她所料地回,「我想把小宝介绍给辰辰好久了,一个是我干儿子一个是我亲侄子,我一直觉得他们很配!」 郑晴寒:「?」 这个人是变态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谈时凯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赶紧澄清了一下,「小宝是那种聪明淘气的开朗小孩,感觉能带着辰辰一起玩。辰辰以前要么就是一个人在家,要么就是被家庭教师带着去上各种各样的特长班,我一直都觉得他太孤单了,应该有个玩伴。」 郑晴寒手指微顿,短暂地停了一下,才按动键盘迴復:「我看辰辰的幼儿园里,别人家的小孩子好像也是这样的?辰辰其实还比他的同学们特长班上得少些,我和……你堂哥,都觉得每天把时间安排得太满,对孩子来说太累了。」 就像辰辰现在的同学小林,两人现在已经是同班同学了,小林竟然都还抽不出什么时间来他家玩。王欣玥带着孩子辗转于各种兴趣班提高班,辰辰除了在学校里,其他时候都看不见小林人影。 「干嘛和那些把自己未竟事业寄托在孩子身上的家长比?怎么说也找点好的例子对照吧。」谈时凯对她举的对照组嗤之以鼻,果断道,「我改主意了,辰辰来不来可以容后再议,你到时候一定要过来,看看会教孩子的家庭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 谈时凯把人家的家庭氛围和亲子教育吹得像朵花似的,勾起了郑晴寒的好奇心。她在拍摄当天果然来到了拍摄现场,和这个叫徐瑶的猫主人见了一面。 科学研究表明,任意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扯上关系。而徐瑶对于郑晴寒来说,甚至连六个人都不需要,只要一个中间人,她们两个就能划进同一个交际圈里。 她是穆湛秋初中起一直到现在的闺蜜,两人交情极深;也是漫画《喵皇驾到》的原作者,嘉华娱乐今年的贺岁档投资影片就是《喵皇驾到》的真人版大电影。郑晴寒甚至还代表郑氏投资了一笔钱,不过因为这笔钱最后是谈时墨私人填帐的,所以她没有更早地关注到这一点。 另外徐瑶家六岁的孩子小宝是谈时凯和穆湛秋的干儿子,甚至她老公郑晴寒也认识,是她大学时期就耳熟能详的数院学神简升学长…… 总之就是属于有很多种可能认识,但就是到现在还没见过的类型。两人的社交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现在总算是通过宠物正式打了照面。 郑晴寒饶有兴致地远远观察了她一下。 甜美可爱,身材很好,扎着丸子头青春洋溢地就过来了,眉眼俏丽,小脸尖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有感染力,甚至还有小小的酒窝,看起来活生生的纸片人照进现实,不愧是画少女漫画的。 就是看起来太年轻了,不太像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妈,说是姐姐还差不多,简升学长多少有点吃嫩草的嫌疑。郑晴寒在心里调侃了一下昔日的明大男神,刚要笑着走过去寒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郑晴寒扫了眼屏幕,顿时一秒切换到备战模式,接起电话后,蓄势待发地开始了紧急作战。 不过谈时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时,还是让她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最近他们莫名奇妙的冷战影响还挺深远,起码他们最近除去必要的交涉之外,根本没有什么更多的交流。郑晴寒连他的声音都开始有点陌生了。现在听到他的声音低回萦绕在耳边,身体竟然控制不住地酥麻了一下。 她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只觉怒火直冲脑门。 凭什么啊?! 谈时墨还在电话那头说话:「和辰辰到拍摄场地了?」 郑晴寒心情恶劣,语气不善地回应:「关你什么事?」 第139页 谈时墨:「……」 听他说话郑晴寒心烦,但他不说话,郑晴寒顿时觉得更烦了:「你哑巴了?」 谈时墨:「……」 「说话!」郑晴寒恼火地抬高声音,「你打电话过来纯粹是给我添堵的?」 「怎么能呢?」电话那边终于说话了,「那肯定是想跟你跪下道歉服软的,不要怀疑。」 郑晴寒:「……」 郑晴寒皱起了眉,凉飕飕地道:「谈时凯,你有病吗?」 问得好,谁知道呢。谈时凯打了个哈哈,立刻坦白从宽:「办公室刚进来个客户,你老公去和客户说话了,手机没挂放在这儿,我这不就问候一下您老人家吗?到拍摄场地没啊,见到徐瑶和我可爱的干儿子小宝了吗?」 算是都见到了吧。郑晴寒看了看不远处的徐瑶,又看了看在拍摄团队中间穿梭,几分钟就让自己和一群人混得如鱼得水,一看就聪明又活泼的简小宝,稍稍颔首。 不过她没做回应,只说:「他那边有事的话我先挂了。」 「别啊!」谈时凯立刻叫住她,凑热闹不嫌事大地八卦道,「听说你们最近又吵架了?虽然我完全不奇怪,不过这次好像吵得架势还挺大嘛。要我说应该不至于吧,不就是被路人偶然拍了张合照吗?不是都已经处理得很利索了,应该可以了吧?我要是谈总,肯定觉得你无理取闹。」 她无理取闹?郑晴寒被谈时凯气笑了。 「你觉得可以吗?我觉得不行。谈总,又被小明星缠上碰瓷是你自己的事对吧。你谈时墨的舆论危机,关我郑晴寒什么事?什么,你说你是我老公?给我三天时间做一下财产清算分割,你下个礼拜就可以不再是了。」 谈时墨人在谈氏的总经理办公室,正和客户进行亲切友好的洽谈。客户来自海外,听不懂中文,他可是将郑晴寒电话那边传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人脱不开身,但已经抽空转过脸,凉飕飕地看了一眼过来躲闲还要拱火的谈时凯,目露警告。 谈时凯假装没收到堂哥冻死人的视线,一边乐得无声直拍大腿,一边兴致勃勃地继续火上浇油:「虽然我不是你老公,但是我现在可以激情代入你老公!说起来你到底在闹什么啊,你老公现在忙得不行,还得抽空处理家庭矛盾,你就不能多体谅一下吗?」 郑晴寒冷笑:「你是觉得我工作不忙吗?在这个休息日里我正在跟进宠物公司的gg片拍摄,档期非常紧,而你不光没帮上忙,还只会被人拍到照片添乱。」 她这话也不是说给谈时凯的,既然知道谈时墨能听见,她连人称都没变一下,直接绕过电话那头的谈时凯,和谈时墨隔空对线。 谈时墨是不会和她这么吵架的,所以这番话,她也算是忍了很久。现在能这么发泄式输出一回,自己也觉得说不定还挺有利于身心健康。 谈时凯表演欲十足地和她据理论争:「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不是也在酒吧玩得很开心吗?最多算个半斤八两吧!」 他已经从穆湛秋那里得知了宁绍的事,还知道宁绍现在正在给郑晴寒当秘书,当时笑了整整五分钟,觉得不能怪谈时墨都开始情绪不佳,这个故事仿佛正在从两人对战变成三角厮杀。 「有人看到我和小帅哥酒吧相谈甚欢?」郑晴寒翻了个白眼,「小帅哥拍我照片发给爆料博主了吗?没有吧,那建议你多学学我,消遣时别和麻烦女人走得太近。」 谈时凯是知道嘉华本来要签梅雪薇的事的。说到底这都怪谈致北,但谈致北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鬼样子,也让人没法太苛责。于是只得底气不足地反将一军:「你怀疑你老公的清白?」 「你是清白的,这件事我客观上相信。但是我主观上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总被这种心怀不轨的女人缠上,应该多想想自己的原因。三从四德没听过吗?谈总,有这个打电话过来让我配合的功夫,你不如抽时间买本男德,更有用些。」 主意不错。谈时凯干笑两声,替谈时墨叫屈:「这个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要不是你们两个结婚六年,给外界的印象还是相当塑料,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别有用心的女人不是?你也有一定原因。」 「我?关我什么事?」郑晴寒挑眉反问,「因为结婚数年婚姻形同虚设,所以总有人胆大包天地想要搞新闻蹭热度?有趣。当我问出这句疑问的时候,不是我觉得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谈时凯:「……」 靠,好强的战斗力,谈时凯感觉自己吵不过她。 他还在酝酿自己的下一句话,手机突然被人从手中抽走。谈时凯转过头去看,谈时墨将客户暂时晾在一边,亲自走过来,将自己的电话从他手里拿回来。 「晴寒。」 郑晴寒刚才还在铿锵有力地输出,现在他的声音再度传过来,却突然又哑了一下。她定了定神,刚要继续开口,去听见谈时墨说:「我今天有个临时出差,等下就走,打电话过来和你说一声。」 ……啊。 郑晴寒忽地安静下来,沉默了一下,简单地说:「知道了,你去吧,我等下跟辰辰说。」 「谈氏在申城的分公司出了一点问题,我过去处理,回来的具体日期还不确定。」 郑晴寒移开视线,有点生硬地截断他的话,稍稍垂眸。 第140页 「商业机密别和我说。」 「不是商业机密。」谈时墨声音很低地说,「我不想在你面前有秘密。」 郑晴寒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谈时墨那边还有客户,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匆匆结束了联繫。郑晴寒放下手机,看到徐瑶远远地缩在一边,正用一种堪称敬畏的眼神悄悄注视着她。 郑晴寒切换了一下状态,笑若春风地上前。 和这种心思写在脸上,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的单纯女孩打交道,是件非常轻松的事情。郑晴寒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摸准了她的脾气,接下来两个人的沟通就变得很顺利。 郑晴寒也开始对谈时凯想让她见见徐瑶的事情感到瞭然。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徐瑶是最称得上贤妻良母的女人……这不在于徐瑶的性格是否贤惠,实际上对方也并非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温婉娇柔,但在对待家庭和孩子的态度上,郑晴寒受到了很多启发。 她不是个喜欢把自己的家事拿出来和人分享的人,但或许是徐瑶的气质太过无害,又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对标案例,她和徐瑶从家庭聊到孩子,从孩子聊到爱情,不知不觉听得微微出神。 她问:「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唐突,听说你是倒追简升学长的?」 是呀。徐瑶大方地点头,笑眯眯道:「追得可辛苦了,他这个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最开始根本不搭理人的。我当年简直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唉,其实也没有,后来自己就怂了,一度以为会是段有缘无分的异想天开而已。」 「这么被别人左右,自己不会觉得危险吗?」她疑惑地问,带着点自己也没有弄懂的茫然,「就是那种……将把柄亲手递到对方手里的感觉。如果对方不值得,那沉没成本会高到无法接受吧。」 徐瑶对此感到吃惊:「你这么好,如果有喜欢谁的话,谁会捨得辜负你啊?」 郑晴寒失笑,理性地说:「指望别人良心发现的不捨得,对我来说就很难以接受了。」 她和徐瑶坐在场地边缘,看着小宝带着灵活的胖子大宝,辰辰带着怯怯的瘦子咪咪,两个孩子加两只橘猫,在摄像头的追踪下鸡飞狗跳,闹成一团。 她看了很久,唇角浅浅地弯着,稍稍垂下眼睫。 她说:「我对发自内心爱一个人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恐慌。」 徐瑶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微笑起来。 「我明白了。」她眉眼弯弯地说,「我能叫你晴寒吗?你明明看起来这么无所畏惧,原来其实也会在有的时候很不勇敢。」 跟你们家小猫一样。徐瑶笑着看向场地中被辰辰和小宝联合又揉又抱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朝前伸出爪子的咪咪,感慨地说:「我明白你的顾虑,越是要强的人,越没法接受自己处于弱势地位。习惯了一个人冲锋向前,即便是在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感情里,也很难没有保留地敞开心扉。」 但是啊……她转过头来看她,弯起唇角。 「晴寒,爱情不是非得分出个输赢的。」她说,「你不是要获得胜利,是要获得幸福。」 . 咪咪从最开始见生人的应激反应过去之后,拍摄就进行得很顺利。徐瑶家的猫今年已经七岁多,相当通人性,有它带着,咪咪后来也表现得很不错。 只是……郑晴寒看着收工时亦步亦趋跟着大宝的咪咪,陷入思索。 咪咪是只公猫,大宝是个公公,它们两个之间有结果吗? 算了,好像也不是很重要。郑晴寒抱着咪咪,牵着辰辰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徐瑶笑眯眯地朝她挥手道别,她旁边的简小宝更是热情地挥舞着胳膊,朝辰辰发出邀请。 「有时间就来找我玩!」简小宝大声对辰辰说,「我们和凯子哥一起找乐子去!」 郑晴寒:「……」 谈时凯,你到底荼毒了多少小朋友。 因为后来的拍摄相当顺利,拍摄团队不光没有临时状况耽误,甚至还提前了一个小时收工。郑晴寒马不停蹄地离开,争分夺秒地去处理其他工作。回程的路上闭着眼睛小憩,新晋秘书宁绍坐在前排,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学姐,今天太忙了,郑氏就别回了吧。反正到那儿也要被防贼似地提防着,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当郑晴寒的秘书以来,勉强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当然,不局限于端茶倒水。他能力摆在那儿,人又积极,很多方悦处理不了的问题他都能接手,确实让郑晴寒轻松了不少。 所以郑晴寒现在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起码已经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了。她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淡定道:「反正没什么别的事情,去郑氏点个卯也好。」 宁绍顿了几秒,说:「工作狂。」 郑晴寒:「……」 郑晴寒不悦地睁开眼睛:「怎么回事,你在吐槽你老闆我?」 对。宁绍回头看她,说:「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不如先去吃个饭,然后早点回家。」 郑晴寒扯扯嘴角,对他的建议不以为然:「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 ……真是。宁绍嘆了口气,拿出手机,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行行,你是铁打的郑大小姐。大小姐,你的胃暂时还不是铁打的吧?是不是到了该用食物填充的时候了?」 第141页 郑晴寒啧了一声,对他的阴阳怪气不屑一顾:「要订就订,我又没拦你。」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宁绍失笑,一边订餐,一边态度良好地主动给她铺台阶下:「感谢大小姐给小的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跟谁阴阳怪气呢?郑晴寒刚要继续和他抬槓,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郑晴寒有片刻的诧异。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她滑动接通,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忘说了?」 没有。谈时墨说:「你们收工回去了?」 郑晴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过去了?不是说要去出差吗?」 「嗯。」谈时墨说,「车正好路过这边,就来看一眼。」 郑晴寒沉默了一下:「……今天拍摄挺顺利的,提前结束了。」 谈时墨也沉默了一下,两人在电话两头一时都没说话。过一会儿,谈时墨说:「我带了下午茶过来,一会儿让老赵带回明隽雅苑,你回去的时候如果还不是太晚,可以当夜宵吃。」 郑晴寒忽然开口:「你还在拍摄场地那边?」 「马上就走。」谈时墨说,「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 再不去机场就有点来不及了。郑晴寒问:「老赵是先送你去机场,然后回明隽雅苑?」 「嗯。」 行。郑晴寒应了一声:「那就这样吧,一路顺风。」 「……嗯。」 郑晴寒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手机还没放下,就抬头对宁绍说:「你订的餐取消一下。」 宁绍手一顿,片刻之后才笑笑,轻声问:「去机场?」 嗯。郑晴寒收起手机,平静地说:「去机场。」 好在她的车现在的位置还算好调头,并且拍摄场地和机场根本不顺路。司机立刻赶赴机场,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机场外把谈时墨的车截了下来。 两辆车并排停在路边,郑晴寒拉开车门,双臂环胸靠在车旁,问:「下午茶呢?」 「后备箱里。」谈时墨说,老赵也跟着下车,将下午茶拿出来,双手捧到郑晴寒面前。 蛋糕店包装盒精緻,他买了很多,看起来是给整个拍摄团队都准备了。 「这么有心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郑晴寒扬起眉问,「现在买了人家又没吃到,这要是拿回家,靠我和辰辰能吃到下个月。」 「带到公司给你秘书处的人分了吧。」谈时墨说,轻描淡写地向车里扫了一眼。郑晴寒的目光跟着过去,莫名觉得虽然车窗没拉下来,但他好像真的跟车里的宁绍对上了视线。 谈时墨说:「我请你的秘书,应该也没什么说法上的问题。」 是没有。郑晴寒用叉子插起一块蛋糕,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这家蛋糕店品控确实不错,这款新品我也喜欢。」 喜欢就好。谈时墨看着她,忽而看到她将叉子向他递了过来。 上面叉着那块她咬过的蛋糕。她语气随意地问:「你也尝尝?」 嗯。谈时墨稍稍倾身,就着她的叉子也咬了一口。 他垂着眸看她,咬完之后没有立刻站直,和她近在咫尺地对视着,低声问:「不生气了?」 郑晴寒扯了扯嘴角,很轻地哼了一声。 「我生什么气了。」她好整以暇地抬了下眼,似笑非笑地问,「我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谈时墨认真地沉吟了一下,而后说:「是吧。」 郑晴寒:「……」 郑晴寒一脚踩在他的鞋上:「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啊?」 谈时墨很轻地笑了,又向前倾了倾身。 这次声音真的低回萦绕在她耳边,郑晴寒稍稍垂眸,听见他说:「你可以对我蛮不讲理。」 说得像她是什么只手遮天蛮横无理不好沟通大魔王一样。 ……切。 郑晴寒不怒反笑,挑高一边眉毛:「别说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为什么生气你自己心里有数。话说完了没有?说完赶快出你的差去。」 她顿了顿,移开视线。 「……然后赶紧回来。」 第47章 .插pter 47给你送过两封…… 谈时墨买的几大盒下午茶最后都转移到了郑晴寒suv的后备箱,回到郑氏之后果然分到了秘书们的手里。虽然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但大家都还在日常加班,天降夜宵,实在是令人惊喜。 「今天福利这么好啊?」方悦代表其他人接过甜点盒子的时候笑着问。 郑晴寒保持着面部表情不变,轻描淡写地说:「谈总请客。」 方悦和其他竖起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助理们都是一怔,大家回过神后,立刻发出了相当一致的、充满促狭的惊嘆声。 「哦——」 「难怪!那就谢谢谈总啦,我们今晚借老闆的光,有口福啦~」 「应该谢谢郑总才对吧?」 郑晴寒维持住脸上的云淡风轻,从笑得一脸暧昧聚众起闹的秘书们中脱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宁绍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见她进来,动作没停,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她的右手边好拿的位置。 还真是在认认真真做秘书。说实话,这人不错,能力更是相当不错,郑晴寒使唤了他一阵之后,自己都觉得太大材小用了,不把他派到下面的部门当一把手真是屈才。然而宁绍自己竟然完全没有二话,每天就这么默默地在她身边打酱油,仿佛给她打杂跑腿得心甘情愿一样。 第142页 实在是太过事出反常,惹得郑晴寒自己都开始嘀咕,莫非她真有什么女主角buff不成,能让人自动自发地送上门来给她压榨…… 怎么想都太离谱了,明显还是这个人是别有用心找上她来的推测更说得通一些。郑晴寒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一块给自己留下的蒙布朗咬了一口,在浓郁的栗子香气中惬意地眯起眼,好奇地问他:「不去吃一块?再不抢就没了。」 蛋糕数量不少,说没了可能有点夸张。不过宁绍一直没吃,郑晴寒确实是注意到了。 而且他在车上时也露出了不小的异样。明明平常总是鞍前马后地在她眼前晃,回来的这一路却安静得过分。下车时还很主动地拿了她随身的手提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架势,若无其事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后备箱。 郑晴寒都被他的操作弄得愣了一下,站在后备箱旁边,匪夷所思地问:「你是老闆我是老闆?」 帮忙拿蛋糕盒啊,这人等什么呢?要她自己亲手捧进去不成? 当然你是老闆。宁绍意会地点头,拿出手机,致电秘书处唯二的另一位男秘书:「在?下来帮郑总拿东西,我另有别的工作,走不开。」 郑晴寒:「……」 你有个什么别的工作,强行拿着我的手包也能算有事干? 郑晴寒颇觉无语地看着他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把男秘书叫下来干活。不过因为该男秘书不是她的人,她也就没有当场阻止。反正苦力活就在这里,既然宁绍能找到人来干,那谁干不是干。 只是他今天的异常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了郑晴寒也有点在意的地步。郑晴寒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充满研究精神地盯着他看,宁绍把文件放到她桌上,轻描淡写地抬了下眼。 「帮学姐省点蛋糕也不行?」他弯着唇角问,脸上却没什么笑意,「这个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不吃东西倒是没有问题。但是……郑晴寒稍稍皱眉,开门见山:「你这是在闹什么情绪?」 宁绍顿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稍稍垂眸:「我有在学姐面前闹情绪的资格吗?」 阴阳怪气话里有话,举报了。郑晴寒开始不耐烦:「说人话。」 好,这可是你说的。宁绍缓了缓,露出个好看的笑来,定定地看着她,神色专注。 他说:「唯独谈总请客的东西,我不太想吃。这个理由可以吗?」 郑晴寒无声地挑了一下眉毛,露出一点匪夷所思的神情。 「你不会真要说什么喜欢我的鬼话吧?」郑晴寒满脸古怪地看了看他,仿佛在看什么罕见的野生动物,还正在她面前发疯一样,「这一副好像吃醋了的样子是要给谁看?」 「我要是说是呢?」宁绍问。 郑晴寒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冷酷地说:「郑氏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是的话你就自己交份辞呈,我批覆后你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不对吧。宁绍冷静地说:「办公室恋情是要从开始谈恋爱才算的,学姐要是也喜欢我,我现在就立刻辞职走人,血赚不亏。」 郑晴寒:「……」 好有道理,她感觉自己被说服了。郑晴寒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翻开手边的文件,仿佛刚才两人间的对话根本没发生过:「一会儿开会要用的文件给我整理一下,二十分钟后拿给我。」 宁绍听见了,却没动,修长的身形随意地靠在办公桌旁,看着她,莫名地笑开。 郑晴寒被他笑得十分莫名,视而不见地忍了一会儿,十分不爽地重新抬起头来。 「我是没给你安排工作吗,你一个人在那边笑什么呢?」她纳闷地问。 这个吗。宁绍转了转眼睛,笑眯眯地提醒她:「学姐,我目前的本职工作只有给你端茶倒水这一项,应该不包括帮你整理文件吧。」 说得对。郑晴寒双臂环胸,稍稍歪了下头,一边唇角勾起来哼笑一下,干脆利落地道:「我现在突然发现没必要特意养这么个闲人,你被开除了。」 别啊。宁绍双手抬了一下,做投降状,看起来十分无辜而又委屈地喊冤:「我这不是怕你觉得我涉及到什么商业机密吗?毕竟学姐可一直都觉得我是别有用心的呢。」 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觉不觉得又不影响事实真相。郑晴寒扯了扯唇角,没接他的画外音,只淡定地回答了他的字面问题。 「你就是想有什么商业机密要刺探,也要能接触得到才行。」郑晴寒波澜不惊地说,面露嘲讽,「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现在都不太能接触到什么郑氏的商业机密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在网上恶评不断。郑氏的董事会也被惊动,一边和高层一起精密计算着她给郑氏造成的损失,一边又并不捨得真的将她这个承担起八成业绩的干将调离核心项目。徘徊迟疑的这阵功夫,正好让郑晴寒有了喘息的机会,私底下做了些隐秘的动作,以供日后翻盘使用。 这些事情和她不睦的高层还不知道,不过他们到底想出了压制她的办法。从这周一开始,已经退休养老好几年的郑永昌重回一线执掌郑氏,坐镇三十六楼,现在就正在郑晴寒头顶上待着。 公关部给媒体的通稿已经发了出去,现在外面的舆论铺天盖地都是什么「郑老爷子风波之中力挽狂澜,坐镇稳固公司大局」的溢美之词,还不失时机地把老爷子年轻时的丰功伟绩翻出来吹捧一番,看得各路吃瓜群众心潮澎湃,纷纷大唿老爷子威武霸气,继而惋惜他子嗣不孝。 第143页 把郑晴寒看得冷笑不已。郑氏白手起家要追溯到她曾祖父那辈,老爷子乘着上一辈的东风扶摇直上,又有下一辈她父亲早早踏足公司。她不是否认对方全部的功绩,但现在吹得这么天上有地下无也实在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就连最近几年她带领郑氏做出的业绩都要强占,拿出来吹嘘自己。或许在外人看来,老爷子一直都是郑氏的董事长,这些功绩合该都是他的,她和她爸爸在其中做出的微不足道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没有那个名头,终究是个给人打工的外人。 是的,说来说去,还是那种外人的感觉。她十几岁时父亲郑文泽还健在,正当壮年,又颇有能力,她那时候并没有产生什么要插手家业的意思,总是喜欢昂首挺胸地对郑文泽说,接手家业有什么意思?上天让她这么聪明有能力,就是要去开拓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当时郑文泽只是笑,让她不要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还年轻,能让她再玩上几年十几年,但到最后总是要回来在郑氏效力的,不然等她一嫁出去,在郑氏就成了外人。 怎么就是外人了?郑晴寒当时不是不明白自己是个女孩,婚姻能改变她的一辈子。但她当时是不服气的,什么年代了,还当家里有个皇位要继承呢? 那时候心高气傲的她自己都没能想到,她到底是因为这个冷冰冰的庞然大物,押上了自己的半辈子。婚姻,孩子,个人生活,什么都妥协了,整个人都扑在这上面,努力带领着公司恢復昔日荣光,让看自己笑话的人吃瘪,让郑文泽泉下有知也能感到欣慰。 但到头来,即便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在郑永昌眼里依然是个外人。 他默认郑庆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对付她,甚至有可能一直在背后帮着出谋划策。在其他人都防她像防贼一样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公道话,甚至连一声私下里对她的安抚都没有,却还要暧昧地维持现状,不让她彻底退出郑氏的管理层,指望着她继续为郑氏卖命,创造业绩。 她给郑永昌打工了这么些年,而后在郑永昌心里得到了一个有威胁但可以压榨的定位。 没意思。 郑晴寒无趣地后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宁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里悄悄离开,再出现时是二十分钟后,带了开会要的资料过来。 他还带了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给她,郑晴寒疑惑地皱眉:「不是咖啡?」 现在已经时间不早,她并不真的是个铁人,马上要参加的是郑永昌亲自开的会,即将奔赴战场之前,怎么也需要来杯咖啡给自己提提神。 「喝杯茶吧,刚才吃了甜点,等会儿小心腻着,胃里不舒服。」宁绍说,「铁观音也有提神的作用,你经常喝咖啡,都有点喝出抗性了,效用也差不多。」 听着好像有一定道理,郑晴寒接受了。拿起茶杯,听着宁绍给她归纳晚上的会议要点。 宁绍毕竟和一般的秘书不一样,明大经管系毕业,自己又有实际工作经验,很多想法和观点都是很成熟的,尤其是在今天这样不需要她做决策,只需要在边缘凑个人数的会议中,他总结出的很多东西,郑晴寒都可以直接用。 是以她听得很认真,进而很自然地注意到了他做汇报时一直微微躬身,以一个毕恭毕敬的姿势和她做着汇报,眼睫认真地低垂,看着纸上自己总结的内容,细緻地娓娓道来,贴心地帮她预设出了很多可能面临的责问和刁难,以及相应的应对方法,细緻而不繁琐,即便是郑晴寒也挑不出错来。 侧脸专注,全程都这么稍稍躬身地站着,仿佛对自己正维持着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浑然未觉。 郑晴寒虽然算是半个资本家,不过毕竟只是半个,心还没有黑透。等到宁绍说完了一个部分之后,郑晴寒放下茶杯,眼神向一边的沙发上示意了一下。 「坐下说。」她看了眼宁绍,道,「我又不是什么太后,别把自己当伺候老佛爷的人看。」 宁绍听得一怔,随即不由失笑:「……学姐,你要不这么说话,我还是挺感谢你体谅我的。」 郑晴寒眼睛向上翻了一下:「我始终都这么说话,你爱听不听。」 行行。宁绍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做起汇报。他没过去坐沙发,但把腰直了起来,用一种更放松的姿势做完了汇报,把自己整理的备份要点也放到郑晴寒的手边,视线又落到她身上。 郑晴寒没抬头,但十分敏锐地问:「又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宁绍摇了摇头,没移开视线,笑了笑说:「我发现学姐其实挺心软的。」 郑晴寒:「……」 郑晴寒抬起头来看他,不悦道:「这是你能评价的事情?还有既然现在已经在我手底下做事,那就不要把学姐这个称唿带进公司,叫我郑总,别用那种好像和我很熟的称唿。」 好的学姐。宁绍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迎着她并不友善的视线,反而眉眼柔和地舒展开来。 「真的太心软了。」他笑着评价,「即便是对着我这个并不信任的人,依然能注意到我辛苦的地方,会尽自己所能地去体谅。总把各种各样生硬的理由挂在嘴边,嘴硬心软,性格真是不可爱。」 郑晴寒生硬地回应:「关你屁事?」 这个嘛。宁绍眸光闪动,低笑出声。 第144页 他说:「我当年就是注意到了你这点,一直记到现在。」 郑晴寒忽而怔了一下,眉头短暂地皱起。 她有点疑惑地问:「我们之前有过交集?」 泛泛的交集当然有,毕竟她是院里众星捧月的女神,宁绍是下两届风头正劲的学弟,不管是在迎新晚会或是各种院里的活动当中,两人都有交集。郑晴寒最近还依稀回忆起来她大三时可能还去学生会的新生竞选中做过特邀评委,宁绍就是全场最闪亮的新星,她左右同级口中都不乏议论。 但这样浅淡的交集,应该并不足以让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念念不忘好些年。在郑晴寒锐利的视线中,宁绍浅浅莞尔,平静地说:「你大概已经忘了,不过我给你送过情书的。」 郑晴寒:「?」 真的假的? 「两次。」 郑晴寒:「……」 假的吧。 「说起来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宁绍抬手摸了摸鼻尖,突然露出一点抑制不住的窘迫,「第一次见你时我还在上高三,五月份来明大参观,以这座学府为目标,想督促自己努力高考,你当时和康学姐一起,从我身边走过去……神采飞扬,光芒四射,只一眼就让我挪不开步。」 纯粹的见色起意,一见钟情。 「我当时偷偷拍了照片,回去的时候把你的照片放在钱包里,那一个月像打了鸡血。后来分数下来,知道自己能去明大,立刻开始打听起你,那个时候知道了你在经管院,也知道了你是郑家的大小姐。我当然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不过到底还是报了你的专业,就这么追了过来。」 宁绍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递了过来。 郑晴寒没有伸手去接,只稍稍垂眸,扫了一眼。钱包里果不其然放着自己的照片,那个时候郑庆和还没进郑氏,她刚通过两年时间带起了一个项目,已经确定了马上要正式进入郑氏管理层,正是青春洋溢斗志昂扬的时候。 而且这张照片她看过。 是当年明大校园论坛上的热帖,主楼发了这样一张偷拍照片,在满校园地寻人。十楼之内就被好事的同学解了码,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诉楼主这是经管的郑大小姐,真正的豪门贵胄,才貌双全,还巨有钱,娶了她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追求者能填满半个明大,让青涩楼主早点死心,追不上的。 康云珊曾经好事地把帖子发给她,让她看看别人是怎么夸她的。郑晴寒不缺人夸,打开扫了两眼后就兴致缺缺地关上了,只留意了一下主楼的照片,觉得楼主摄影技术不错,拍得挺好看,她就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没去追究这人偷拍她还到处发的事情。 没想到好几年后,她竟然又看到了这张照片。 宁绍就是当年的那个楼主?郑晴寒盯着照片,觉得尚且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已经信了七七八八。 毕竟这样的话,宁绍面对她时这幅茶里茶气的样子,也算是勉强能够说得通了。她一直觉得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一切感情都有所起因,宁绍的这个起因,大概确实是比较美好的那种。 「你在大学时好像没和我说过。」郑晴寒微微凝眉,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有点不好意思提。」宁绍笑笑,「入学之后,我立刻就给你写了一封情书。当时托你室友带上去了,不过……你应该没拆开。」 郑晴寒扯扯嘴角,难得客气地说:「我收信比较多,一般都不会拆,不好意思。」 「后来我打听到了。」宁绍说,「不过我其实也没有抱着能得到你回应的希望,大概就是了却自己的一个心结吧。所以后来你毕业的时候,我又送了一封。那一封没署名,不过我知道你看到了。」 郑晴寒顿了一会儿,说出了个时间:「我毕业离校前的晚上?」 嗯。宁绍低低地笑着:「你毕业离校前的那个晚上,凌晨两点多才回来,凌晨五点多就离开了。出来的时候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刚要离开,发现那个时间段还有送到你宿舍楼下的信,当时人很少,你就站在宿舍楼下,把信都拆开看了一下。」 他望向郑晴寒的眼睛,低柔地说:「当时我就知道,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郑晴寒蓦然无话,一时间着实不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后,她终于开口,浅淡地稍稍颔首。 「我为之前对你的误解道歉。」她平静地说,与宁绍的眼神正面相对,没有半分躲闪,「时过境迁,我觉得你其实没必要执着于当年这份不成熟的单恋。我对你的喜欢持尊重态度,但我本人在过去、现在,都对你没有特殊的感情。所以……」 她顿了顿,认真而果断地说:「打一份辞职报告吧,我没有用感情利用你的打算。」 宁绍看了她几秒,忽然蓦地失笑出声。 「学姐。」他唇角带着深深的笑意,忍俊不禁地道,「好几年过去了,我又不是什么情圣,都已经留了趟学又回来,对当年的单恋当然早就已经放下了。」 郑晴寒:「……」 郑晴寒柳眉倒竖:「那你把我照片放钱包里?还说这么长一段废话?浪费我的时间有意思?!」 「想和你说这件事才又放进去的。」宁绍笑着摆了摆手,轻松地耸了耸肩,「最开始其实没想说,毕竟我在这段往事里显得有点丢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后我发现,如果不跟你坦白,我可能永远得不到你的信任……这就和我的初衷背道而驰了,毕竟我真的是想来帮你的。」 第145页 郑晴寒看着他,狐疑地挑起一边眉毛:「帮我什么,端茶倒水?」 宁绍望着她,忽而笑意尽敛。 他平静沉稳地向她走近,隔着办公桌倾身过来,在一个游离于礼貌和暧昧边缘的距离停下,手撑着桌面,面对面地注视着她。 他说:「想帮我真心喜欢过的人看清,她现在所面对的男人并不适合她。」 郑晴寒在他的话说出口后,脸色微沉,面色极快地冷淡下来。 「对我的生活评头论足不合适吧。」她冷淡地说,「不管你是秘书还是学弟,都不合适。」 我知道。宁绍平静地颔首,随即展眉,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随便说说,学姐也尽可以随便听听。」他微微弯起唇角,稍稍垂眸,眸光一瞬间竟然带出几分潋滟。他的声音放轻,低回萦纡,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在蛊惑。 「谈时墨真的适合你吗?你的强势放在面上,他的强势藏在心里。闹矛盾时谁先低头都要经过一番拉锯,你不想全身心绝对依附于他,他也不想对你彻底俯首称臣。你们有保留,有底线,有冲突,有猜疑。相信对方,却没信到可以不在意外界干扰;敢说实话,却不敢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相信。」 他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揭开郑晴寒一直以来最深层的顾虑。她和谈时墨维繫的相处之道,始终是在这样的妥协和让步中进行,渐渐的开始融洽,开始交心,但还是在每一次经受考验的时候,都要将双方都刺上一回。 她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很相信谈时墨了,愿意让步,也愿意为了这个人去做出改变。 但她还有一句话,深深藏在心底,无论如何都不会去问谈时墨。 ……你当年,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地蓄意接近我?把娶我当做自己的筹码? 不论谈时墨的答案是什么,现在的她都依然没法完全相信。 郑晴寒很轻地唿吸,面上没有露出任何迟疑,连表情都没有摇晃一下。她没让宁绍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只面若冰霜,冷冽地与他对视,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她冷淡地问。 「我想说他不够爱你。」宁绍轻声说,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不值得你去赌上自己。晴寒,郑氏已经不值得你继续奉献自己,给它卖命了。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不好吗?」 第48章 .插pter 48有个这么魅力…… 郑晴寒上上下下,平静至极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动摇,渐渐让宁绍的表情露出一点不知所措的怔然。正常来讲,至少要郑晴寒稍微有那么一点闻言色变,他才好继续输出接下来的观点。但郑晴寒看起来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连被激怒的反应都没有,这就让他陷入了微妙的两难境地,两人一时间有点陷入僵持。 宁绍又叫了一声:「晴寒。」 郑晴寒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眉毛皱了一下,开口道:「郑总。」 宁绍哑然,片刻后道:「……学姐。」 「郑总。」 宁绍抿了下唇,没有说话。郑晴寒也没了下文,就那么看着他,冷静地和他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又过了一会儿,宁绍稍稍垂眸,妥协地轻轻嘆了口气。 「……郑总。」 「嗯。」郑晴寒终于应了一声。她坐在办公椅上,没有后退,就这么看着俯身前倾过来的他,微抬着下巴,扫了一眼他的动作,淡淡地道,「退回去,你这个姿势太不雅观了。」 这场谈话俨然已经完全重新回到了郑晴寒的节奏里。宁绍没有强行再试图抢救,配合地退开,站直身后,从善如流地退了一步。 这一步,就从关系暧昧不清的旧相识变成了正常的上司下属。宁绍也没有表现出失落,只看着郑晴寒,笑了笑说:「那学姐,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郑晴寒:「……」 又叫回学姐了。郑晴寒气势上能稳压他一头,但不要脸的程度上就远远不如了。对这样脸皮特别厚的人,她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忍不住嘶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角。 「我也不说什么开除你的事,因为在我这边,你的能力让我可以容忍你一些不服管教的部分,不过也仅限于对我的称唿。」郑晴寒公事公办地说,沉着地注视着他,面无表情道,「不过不得不说,我还挺讨厌你这种自说自话的样子的。」 宁绍无声地抬了下眉,微笑以对:「因为看我生气又没什么办法?」 「因为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撩妹技巧让人不忍直视。」郑晴寒冷冷地嗤笑一声,对他的猜测不屑一顾,「怎么,你既然知道我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自以为是地自说自话,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你例外?就因为你喜欢我?你可能不知道吧,喜欢我的人可太多了。」 郑晴寒双臂环胸,微微抬起下巴,脖颈的线条像天鹅一样优雅,人也带着一份与生俱来、很难被模仿的高傲强势,明艷得让人眼晕。 「晴寒是你可以随便叫的?」郑晴寒好整以暇地问,抬起一边眉毛,「谈时墨想叫时尚且要问我一声,你一边说着他不适合我,一边做得还不如他。我看到底谁适合我你就别操心了吧?反正我就算不看他,也肯定不会看你。既然不关你事,就少管我的闲事。」 短暂的错愕过后,宁绍忽地失笑。 第146页 而后他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一般,竟然越笑越大声,笑得郑晴寒满心莫名,不由泛起嘀咕。 这人突然发什么疯?需不需要派车送他去精神科看看?郑晴寒陷入严肃的思索。 好在宁绍到底是自行笑完了。他止住笑声,脸上依然带着深深的笑意,笑眼看着郑晴寒,郑晴寒竟然能从他的脸上感受到由衷的饶有兴致的开心。 郑晴寒:「……」 真的脑子有点问题吧这个人。 「学姐。」他弯着唇角说,眼睛笑得晶亮,「你这个暴娇的样子,也还蛮可爱的。」 短暂的沉默。 郑晴寒抄起桌上的一支签字笔,朝他砸了过去:「滚出去!门带上!」 . 宁绍出了郑晴寒办公室的门,在门外,和刚从外面回来的郑庆和打了个照面。 三十五楼原本一整层都是郑晴寒的总经办,郑庆和在空降过来之后,分走了一半总经理的权限,也分走了向阳一半的办公室。他之前不常来,里面还算消停,最近经常在公司待着,里面就经常传出些诸如笑声、争吵声、摔东西声、以及各种不可描述的杂响。 烦得郑晴寒找了个施工队过来,连夜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墙里加了层吸音棉,总算让自己的耳朵好受了些。外间的秘书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每天都要忍受郑庆和制造的各种噪音,敢怒不敢言。 甚至除了能从郑晴寒的特助方悦脸上看到因噪音涌起的烦躁之外,其他秘书脸上连受到打扰的侧目而视都没有。毕竟现在谁都能看出来风水已经轮流转了,现在郑庆和在公司内有郑永昌力挺,在舆论上也有讨厌郑晴寒的人在声援,大势已经到了他那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登临大位。 就算现在不讨好未来的总裁,也不至于为了废太子和准总裁表现出敌意对吧?大家还要在公司工作,靠工资养家餬口、混口饭吃,何必让自己得罪顶头的老闆呢。 就算是节操好一些的员工,像市场部的周主管,最近在面对郑庆和时,都变得毕恭毕敬。即使对方说不出什么高屋建瓴的指导,也全然把对方随口说的肤浅意见当金口玉言,更被提没节操的那一批了,公关部的许主管现在天天跟在郑庆和后面当狗腿,已经把郑晴寒从头到脚诽谤了不知道多少遍。 作为被郑晴寒亲自招来公司,立场鲜明的皇太女派,宁绍当然不可能凑到郑庆和那边去自找没趣。不过今天,郑庆和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进来,脸上还残留着春风得意的表情,迎面看到他,张口就问:「郑晴寒在里面?」 现在是他得势,在公司里几乎横着走,堂姐这种客气的称唿当着郑晴寒的面他都不会叫了。 宁绍稍稍垂眸,平静地应了一声:「郑总在里面,十五分钟后要去开会。」 郑总这个称唿,让郑庆和的眉头反射性地皱了一下,显然他依然对自己小郑总的头衔很介意。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郑庆和很快松开眉头,露出了笑容。 「再让她蹦跶一小会儿。」他懒洋洋地道,没什么正形地阴恻恻哼笑一声,志得意满地双手插着兜,左摇右晃地和宁绍擦肩而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毕竟是郑晴寒亲自招来的人,你的工作可要再出色一些,不然多让人失望不是?」 宁绍表情淡淡,平静地稍稍颔首。 「小郑总说得有理。」 郑庆和笑了一声,原本不错的五官,硬是在这样的笑里显得有点狰狞。宁绍测过身来,退到过道一侧,让郑庆和大摇大摆地通行过去。他的视线落到郑晴寒紧闭的办公室门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而后转过身,拿着文件,平静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仿佛刚才发生的对话只是一场错觉。 . 郑晴寒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正在暗流涌动地进行,像是大事即将发生的前夜,有种刻意的安静与压抑的蠢蠢欲动。 不光是郑庆和一天比一天更明显的得意与肆无忌惮,也不光是非她派系一脉的高管看向她时的幸灾乐祸与怜悯,甚至不光是在网络推手的运作下她越来越糟糕的风评。郑晴寒翻动日历,手指在下个月九号上面点了点,瞭然地在上面了个圈。 郑氏地产创立四十周年,这样的日子里要是没有大事发生,那连她都会感到失望的。 郑晴寒无声勾唇,给方悦发消息:「做好准备。」 好的。方悦很快地回了消息,而后问她:「郑总,计划要告知宁绍吗?」 郑晴寒的布局开始得早,这几年一直都有所铺陈。宁绍来得太晚,明面上的工作又是端茶倒水,还没有机会探知郑晴寒的底细。 指节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郑晴寒平静地回:「先别。」 . 九号当天晚七点,郑氏集团在旗下五星级酒店举行盛大的庆祝酒会。 非年底非颁奖季,娱乐圈最近风平浪静,明星和媒体们都憋得够呛。在这个难得的庆祝之夜,大家争先恐后地涌过来争奇斗艳,一时间人人以收到了酒会的入场券为荣,媒体也在不断跟进着网上曝光的受邀宾客名单,进行着全方位多角度的报导。 实际上也的确请了半个娱乐圈的人,如果今天没受邀请,那说明要么很不红,要么很没地位,确实应该自己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令人遗憾的是,郑晴寒就没受邀请。 第147页 她当郑氏总经理这几年,不知道经办了多少场郑氏举行的晚宴酒会。就算她全程没有参与活动的具体推进,并且还不确定会不会出席,邀请函也都是一早就端端正正放到她桌上的。但这次,组织活动的部门可能是突然失忆,想不起来有她这么个人,还真就忘了在她的桌上把邀请函放上一份。 方悦被气得够呛,当即就要撸起袖子冲过去正面撕逼。郑晴寒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些天仿佛真的对这件事无动于衷,老神在在地在家陪着儿子和小猫咪,还时不时就和出差中的谈时墨联繫一下,沟通沟通感情,仿佛真的已经认命接受现实,不再做任何挣扎。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方悦自己也知道。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到头来还要让郑晴寒开解。 在其他人明里暗里的各异视线中,郑晴寒按部就班地在郑氏上班,下了班就回家逗猫陪孩子。郑氏的几个员工休息日出门逛街时,甚至还看到了她去接参加兴趣班的儿子放学,母子俩从穿着打扮到开的车都很低调,隔天公司内部好些小群就传出了郑晴寒真的斗法失败,已经断了经济来源的消息。 在满天乱飞的小道八卦中,时间来到九号下午。方悦到这个时候都没看到郑晴寒的邀请函,正在公司大发雷霆。郑晴寒则连公司都没去,留在家里招待客人。 今天徐瑶的儿子简小宝前来做客,带着自己家的橘猫大宝一起找辰辰玩。徐瑶没跟他一起过来,简小宝自己给出的说法是:「我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啦!怎么可能还走到哪里就让妈妈跟到哪里?」 你有多大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你人小鬼大和你爸妈心很大了……郑晴寒多问了一句,发现对方家长放养中不乏缜密,是把孩子送到门口才走的,这才放下心来,潇洒地手一挥,给儿子推了今天下午的马术课,让他们在家里玩个痛快。 方悦正在不间断地给她发消息,越临近酒会的时间越焦躁,恨不得替她冲上去把所有人都痛痛快快地撕个遍。这对向来以沉稳干练着称的方悦来说还挺罕见的,郑晴寒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她几句,没什么效果,于是放任她自己在公司狂暴化,好整以暇地给猫猫们和孩子们拍照片。 拍完了自己欣赏一番,又发给谈时墨:「看,复制粘贴!」 谈时墨回得很快:「……」 这人怎么一点幽默感也没有。郑晴寒对他的省略号十分不满,正在打字教育他,却见他那边正在输入了一下,而后屏幕上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自己家的才叫复制粘贴,别人家的只能叫归纳分类。」 郑晴寒:「……」 和这个人聊天,真是很容易就噎个半死。郑晴寒不爽地说:「缺席家庭团建现场的人不许发表意见,我发照片,你当个无情的夸夸工具人,懂?」 谈时墨:「嗯。」 今天的态度还行。郑晴寒满意地又拿起手机,招唿那边正头碰着头,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个小孩子:「辰辰,小宝,我录一段猫语视频,叫你们的猫都看镜头——」 简小宝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们家大宝镜头感超强的,做什么营业都是小意思!」 郑晴寒不确定地提出疑问;「它兴致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啊?」 小宝低头,看看被他抓着前爪立着,满脸万事随缘,甚至开始当场犯困的大宝,沉吟一下:「嗯……它确实什么营业都会做,不过兴致不高的时候得加钱。」 郑晴寒:「……」 加,加大份的。郑晴寒让张嫂拿了两个罐头过来,给大宝和咪咪一人开了一罐。咪咪胃小嘴巴刁,吃过午饭后现在还不饿,矜持地啃了两口,就不肯再吃了。而旁边的大宝正把脸埋进零食罐里,郑晴寒竟然感觉自己看出了小猪吃食的感觉…… 橘猪把自己的那罐吃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头还试图往旁边探。被小宝晃着带回来,语重心长地说:「大宝,你不能再吃了,爸爸说你再不减肥,我就要抱不动了!我要是抱不动你,你以后出席什么活动还得另请保镖。咱们家家境贫寒……」 ……简升学长家倒也没有很贫寒吧?郑晴寒看着一本正经的简小宝,感觉像遇到了一个很难解答的数学题目。 不愧是简学长,儿子的脑迴路和他研究的课题一样深奥。 辰辰转过头,认真地观摩了一下旁边看起来轻车熟路的小宝大宝两兄弟,有样学样地把猫咪人立起来,抓着咪咪的两只前爪。 他专心学习小宝的姿势,一不留神稍微举得高了些。大宝被这么举着前爪,像是当场要开始才艺表演;而咪咪被这么举着,就有点像当场在表演投降。 郑晴寒被儿子和猫儿子逗笑,按下录制键,将镜头对准这一大一小:「来,咪咪,展示一下你猫语的最新学习成果!我数一二三,喵——喵——喵——」 她情不自禁地用猫语数起了一二三,并且莫名其妙地认为咪咪听得懂。 咪咪虽然不一定是听懂了,但听到郑晴寒的喵喵叫,它已经会条件反射地跟着叫了。咪咪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令人意外的是,旁边本来昏昏欲睡的橘猫大宝,也跟着转过毛茸茸的脑袋,围观咪咪喵喵说话。 围观了一会儿,它说:「喵。」 咪咪:「喵喵喵——」 大宝:「喵嗷。」 第148页 咪咪:「喵喵喵嗷——」 大宝:「嗷。」 咪咪:「喵嗷——喵嗷——喵——」 在场的三个人类看着正在进行谜之交流的两只小猫,全都陷入疑惑。 郑晴寒:「它们两个说什么呢?」 辰辰:「……在进行同类的交流吧。」 简小宝:「我猜可能是在商业互吹吧,你长得好帅,你也不错这种。」 辰辰:「你怎么知道?」 简小宝:「我猜的,男猫也是男的吧!」 辰辰:「……」 郑晴寒在旁边听得好笑不已,把这段视频发给谈时墨:「听!猫猫聊天和辰辰大无语事件!」 谈时墨在那边看了一会儿,而后发表评论:「叫得越来越熟练了。」 郑晴寒想当然地回覆:「那肯定的,就跟小孩学说话一样,小猫会叫之后肯定也越来越会叫。」 「我说你。」 郑晴寒:「……」 郑晴寒蠢蠢欲动地把页面切换到个人帐号信息上,思考是不是应该再拉黑这人两天清净一下了。消息提示音适时响了一下,郑永昌的消息跳了出来。 郑永昌在语音里说:「酒会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到场?有没有一点主人翁意识?」 郑晴寒唇角凉飕飕地弯了一下,发过去一个惊讶的表情包:「今天有酒会?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今天是郑氏成立四十周年?」郑永昌的声音抬高了,几乎是在厉声喝问,「越来越不像话!现在赶紧给我滚过来,不要迟到!」 郑晴寒和儿子打了个上楼的手势,辰辰意会地点点头,习以为常地继续和小伙伴一起碰头研究。郑晴寒走到楼上,站在衣帽间里,慢条斯理地回覆:「我好像不太会滚呢爷爷,要不你找个人给我示范一下?」 郑永昌一个电话打过来。 「郑晴寒。」他声音里像浸了冰,冷冷地喝问,「是不是得我亲自去请你,你才肯过来?」 「爷爷。」郑晴寒突然变了个声音,语带哽咽地说,「根本没有人给我发邀请函……」 她在电话里表演得声情并茂,抬手将一条早已准备好的晚礼服裙拿下来,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抬眼看向镜子中面无表情的自己。 郑永昌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在他面前将这件事捅出来,明明对她来说,提起来也十分难堪,竟然就这么浑不在意地直接说了出来。他顿了顿,才缓缓地道:「可能是底下的人疏忽了,别跟自己的员工过不去。」 「我心里难受。」郑晴寒声音里的哽咽更明显了,「我好委屈!爷爷,到底是谁这么粗心大意,失误竟然都能失到我这里。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滚好不好?」 「说什么胡话!」郑永昌呵斥一声,语气不耐烦起来,「赶紧过来!别让我丢人现眼!」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只留给郑晴寒嘟嘟的忙音。郑晴寒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换上自己准备好的战袍,在镜子前确认了一下。 化妆师已经等在车里,去的路上刚好来得及。郑晴寒盛装下楼,两个孩子抬头朝她看来。 「哇。」简小宝诚心实意地夸奖,「大美女!」 郑晴寒含笑接受了小帅哥的赞美,转眸望向自己的儿子。辰辰抿了抿唇,沉静地说:「妈妈,希望今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郑晴寒莞尔,笑靥如花地点头应下:「一定。」 她出了家门,坐进车里。驶离明隽雅苑之前,给谈时墨发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谈时墨出差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问这个。谈时墨这次隔了一会儿才回:「快了。」 「也别太赶。」郑晴寒说,「那我先过去了。」 她没和谈时墨说最近郑氏的事,但知道谈时墨应该是清楚的,就像她也有消息渠道得知谈氏分公司的事情很棘手一样。大家都是一个行业的同行,又倾注了特别的关心,在对方面前很难有秘密。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仰起脸,让化妆师在她的脸上勾勒描画,一路飞驰,赶向酒会现场。 下车的时候宁绍在酒店外面等她,看到她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眼中划过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艷。他笑得很好看,朝她提出了一个贴心的建议。 「要男伴吗学姐?」他发出邀请,「美丽的女士总是惹人觊觎。」 给她撑个场面就直说,非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废话。郑晴寒心下腹诽,但还没来得及将吐槽说出口,就听见旁边另一个声音响起。 「说得对。」熟悉的男声平静地说,「有个这么魅力四射的太太,有时候是有点困扰。」 郑晴寒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心就勐地颤了一下。她下一秒就转过头,谈时墨打开车门出来,带着一身风尘僕僕都掩不住的挺拔清俊,走到她的身边。 亲昵而自然地勾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着扣住。 心像是突然失去了战意高扬的全副武装,缓缓地安稳地重新落回地面。郑晴寒定定地看着他,一时竟然觉得移不开视线。 大半个月过去,他明显比走的时候来得更清减。本来就略显瘦削,现在更是堪比男明星上镜身材,这种淡薄又与他的气质极贴切,显出缥缈不似凡人的出尘。 但他的手是有力而温暖的,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牵着她的手,护着她在红尘里翻滚。 第149页 她望着他,听见他说:「所以任何一个时刻都不能放松,要一直妥善地保护好。」 宁绍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谈时墨的出现,一时面部的表情都凝固了一下。谈时墨冷淡而疏离地朝他略略颔首,眉眼比平常来得更加淡漠,而后带着郑晴寒,抬步向衣香鬓影的名利场中前行。 郑晴寒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忽而回过神来,在他们进入酒店电梯,按动楼层时,突然另按了一个数字,在和酒会隔着几层楼时,就拽着谈时墨走了出来。 这家酒店是郑氏旗下的,她之前来过。郑晴寒拉着他来到走廊最深处的角落,裙摆在拐角处一晃而过,四下无人,被谈时墨勐地抵在墙上。 铺天盖地的吻在下一秒就落了下来。郑晴寒抬腿勾着他的腰,腿划过他时,感受到他和她一样的,清晰而敏感的轻微战慄。她抱着他的后背,听见他在交缠的间隙,在她耳边低语。 「……我回来了。」 嗯。郑晴寒用力抱紧他,手臂收拢,几乎将自己也勒得喘不过气。 她喃喃地说:「……我也想你。」 第49章 .插pter 49她想他了。 几层楼之上,郑氏的集团酒会正在隆重进行,悠扬舒缓的音乐合着璀璨的灯火与堆叠成塔的香槟,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穿行其中,脸上带着矜持得体的微笑,优雅地轻轻碰杯,聊一些风雅矜持的话题,满目都是名流上层,每个到场的来宾看起来都优雅高贵。 几层楼下的酒店走廊尽头,安静幽深的背光之处,郑晴寒后背抵靠着墙,礼服裙被白皙修长的大腿带上去,勾缠着在男人的臂弯和腰侧若隐若现,嫩生生的白和鲜浓欲滴的红,缠绵在清冷的银灰色西装之中,激烈地碰撞,夺目得让人眼晕。 在她挣扎着在喘息的寥寥间隙中说出「我也想你」四个字之后,下一秒,搂在腰上的手就又紧了紧,而后唇瓣被狠狠地咬住。 实打实地啃咬,郑晴寒在身体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之中甚至感到了一丝痛意。她不甘示弱地将腿一收,勾着谈时墨的腰,用力挤进他的怀里,兇勐地反咬回去,直白而热情地表示着自己的欢迎。 是真的想他了。谈时墨不是第一次出差,也不是第一次和她分开这么久,但不同于之前每个月顶多一两次的寥寥相处,床笫之间的热情都来得浅尝辄止。在经过了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之后,现在的她午夜突然惊醒,抱着被子辗转反侧的时候,明白自己已经很不习惯没有谈时墨在的日子。 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她向来以为自己不是一般人,对这种脱身于人类本能的定律向来嗤之以鼻,只在夜里失眠的时候才开始愿意承认,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份子。 在习惯于另一个人带来的温暖之后,才觉得一个人的时候会有点孤单。 ……不止一点孤单。 习惯了这个人的脸在视野中出现,习惯了他的声音,他的温度,还有与他颈项交缠的感觉。 郑晴寒在发觉自己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会有本能回馈反应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恼羞成怒,觉得在自己钢铁般的意志之下,身体也未免太没出息。现在真切地抱着他,察觉到他同样真实的反馈之后,突然间就开始感到释然。 我没法逃过,你也未曾倖免,这很公平。 这个男人也很想她。 在被她紧密贴合地抱住时会敏感地有反应,被她的腿一勾,唿吸都会窒一下,腰上的肌肉都在发硬。她能听见他热烈的心跳声,远比他内敛的表情来得更诚实,在衣冠楚楚的西装革履之下,正为她虔诚地心跳加速。 郑晴寒觉得自己骨子里隐藏极深的恶劣因子正在蠢蠢欲动:现在酒店的大部分人都在楼上忙碌自家集团酒会的事情,这边轻易不会有人过来;就算有,应该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地非要打断一对野鸳鸯,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郑晴寒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郑晴寒,你怎么了郑晴寒,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好好做人,别总想着当变态!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正在铿锵有力地和喊她变态的人吵架:放飞自我怎么了,人生在世潇洒走一回有错吗?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往下做还是男人吗?! 郑晴寒此刻奇妙地忽略了自己的性别,跃跃欲试地抓住谈时墨的西装外套前襟,就要往下扒。然而她还来不及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被扔在地上的手包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稍稍打破了一些隐蔽空间里的暧昧气氛。 郑晴寒完全不想管,专心致志勾着谈时墨线条利落的下颌较劲,锲而不捨地试图在噪音中继续。可惜刚跃跃欲试地动了一下,就被谈时墨按住了,谈时墨将她的手按在墙上,稍稍敛住幽暗的眸光,另一只手总算捨得抬起来,帮她把拢在一起的礼服裙褶皱顺了顺。 郑晴寒的手腕不满地挣扎了一下:「别管那个……」 谈时墨一手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在她的红唇上抚过。他喘息着微微躬身,额发抵着她的肩膀平復唿吸,克制箭在弦上的情绪和状态,闻言低低地笑了,偏过脸来,对着她的耳垂吐息:「今晚回去继续。」 郑晴寒不安好心地蛊惑他:「都到这个份上了……」 「酒会不过去了?」谈时墨无声地挑了下眉,声音微哑。 郑晴寒眼都不眨:「让他们滚吧,我不在戏又不是唱不下去。」 第150页 有点色迷心窍不上朝的昏君味了。谈时墨失笑,平復了一下凌乱的唿吸,俯身帮她捡起地上的手包,拿出里面的手机扫了一眼。 「看来你不在,这场戏还真是不太好唱。」 郑晴寒带着一种欲求不满的微恼,拿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一见之下就无声地抬了下眉,好笑道:「还真是。郑庆和有多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了,我想想……一年?两年?」 她饶有兴致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随意地举着,懒洋洋地说:「有屁快放。」 本来还打算虚伪着和她委以虚蛇一下的郑庆和:「……」 郑庆和倒吸了一口凉气,本来被志得意满压下去的烦躁顿时尽数涌了上来。这种烦躁他每次面对郑晴寒时都会产生,明明他才是郑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但从小郑晴寒是郑文泽的掌上明珠,长大了郑晴寒是郑氏的皇太女,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是家产争夺中外界公认的更有能力有资格的一方…… 凭什么?郑晴寒凭什么?不就是有点能力吗?能比得上他众望所归? 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老爷子的支持才是实打实的能让天平倾斜的筹码。郑庆和冷笑一声,也不再试图展现什么胜利者的大度,傲慢地说:「怎么,郑晴寒,知道自己要败了,所以连面对最终的结果都不敢了?你要是再不出现,可就连自己被宣判的一幕都没法亲眼看见了。」 郑晴寒挑着眉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我怎么不知道我犯什么法了,还需要被人宣判?如果我犯罪了,法律会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浪费时间,听你在我面前瞎叫唤。」 郑庆和:「……」 这女人在说他是狗吧?!是吧?! 郑庆和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冷笑一声:「怎么,不是已经叫谈时墨过来给你撑场子了吗?有人撑腰也不敢过来,看来你这个靠山也不怎么硬啊。」 郑晴寒闻言突然顿了一下,几秒种后,视线下移,朝谈时墨的西装裤下扫了一眼:「硬不硬的就不和你说了,这种事情是我们两口子的事,不足为外人道的。」 谈时墨没出声,却是悄无声息地拉下她身前高耸上堆叠的布料,在上面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在她骤然的轻声吸气中将衣料重新拉起盖住,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干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她理裙子。 郑晴寒手指移动,在他的喉结上礼尚往来地掐了一把,面不改色地对电话那边的郑庆和说:「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我特么不是在说正事吗?你特么自顾自地说了几句废话,损了我两句,根本就没说到底是来不来啊?!郑庆和被她理直气壮的蛮不讲理震惊了,竟然没第一时间说出话来。 他定了定神,重整旗鼓,刚才继续发难,忽而听见郑晴寒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你怎么知道谈时墨来了,谁和你说的?」 郑庆和唿吸都滞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才尖利地发出一声分贝不低的笑,语气中充满嘲弄:「郑晴寒,你最近没怎么出席高端场合,人已经傻了吧。现在到处都是媒体,我还用你身边的人给我通风报信?」 他声音里满是对郑晴寒的轻蔑,脸上的表情却绷得死紧,满满都是凝重与戒备。 然后郑晴寒的声音下一秒就从电话里穿了出来,轻松地呵呵笑道:「我知道啊,就那么随便一问,和我亲爱的堂弟聊聊家常嘛。」 郑庆和:「……」 郑晴寒在电话里突然传出的忙音中扯了扯嘴角,将电话放下:「说挂就挂,这人真没素质。」 谈时墨轻描淡写地问:「知不知道是谁?」 「有知道的。」郑晴寒无趣地撇撇嘴,随意地道,「但肯定也有不知道的。没关系,今天过后应该就都知道了。」 郑庆和眼见着就已经在公司里占下了决定性的优势,之前跟着她的人,说穿了又不是她家的僕人。大家能做到高管,哪一个不是能力与野心并存。只要转个身就能投靠郑庆和,和跟着她进行艰难的二次打拼,哪个选择更轻松一目了然,换成是她也会好好考量。 她觉得自己的团队里有郑庆和的内奸非常正常,不过到底有多少个,她还真是有点好奇。 在郑氏做了这么多年,被她用能力千辛万苦攻克下来的人,真的会那么轻易地就被郑庆和策反吗?跟着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废物,就像是追随一个坐在金山上却没有能力守住的亡国君主。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在十分清楚他的能力之下,依然掉过头去选择他呢? 现在想这些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郑晴寒甩了甩头,反正明天就会知道的事情,也不用现在花大力气去琢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打理好,而后去看一看这场闹剧的尾声,以及旁观郑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未来。 郑永昌能在三十六楼带病支撑一阵,他那样日渐西山的身体,还能帮郑庆和支撑多久? 郑晴寒收回思绪,稍稍离开墙壁站直。谈时墨的手探到她的背后,用搂着她的姿势,亲昵地帮她将背后的裙子抚平。 刚才两人小别胜新婚,激动得都有点失控。谈时墨自不必说,但凡他的理智还维持在合格水准上,就绝对不会和郑晴寒在一个有监控摄像的地方,冒着让人看热闹的风险亲到一起;至于郑晴寒,她要是能想起来今天穿的是一套高级定制的礼服裙,说不定刚才就不会将腿抬得那么高。 第151页 当然,世界上并没有假设存在…… 好在郑晴寒今天穿的礼服裙布料柔软,虽然有怕脏怕剐蹭等诸多娇气缺点,但唯独不怎么会出褶皱,让她刚才的热情之举没有产生什么太明显的后果。谈时墨帮她将裙摆整理好之后,看起来又是一条高贵大方的好裙子,看不出主人隐藏在明艷如火的裙下沁出水痕的情动。 能被看到的地方就是嘴唇稍微有点肿,上面的口红已经基本上掉干净了。好在刚才两个人接吻时,用最后的意志底线,没有干出什么将对方的唇角咬破的事,姑且也算能遮掩得住。谈时墨在她的手包里找到了口红,旋开正红色的膏体,在她的唇上仔细地涂抹上夺人心魄的艷色。 郑晴寒抬起一根指尖,将自己唇上的颜色抹匀,朝他露出个笑来:「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谈时墨诚实地颔首,郑晴寒眉角一弯,将沾染着颜色的指尖在他的唇上擦了一下。 「郑总赏给自己人的。」 自己人无声地抬了下眉,抬起手,攥住了她尚未收回的指尖。 舌尖舔舐的湿润触感传来,郑晴寒顿时颤了一下。她有点不自然地收回已经不见口红颜色的指尖,与谈时墨额发相抵,小声放着狠话:「等晚上就要你好看。」 谈时墨很轻地勾唇,面上一丝异状也无地说:「迫不及待。」 大尾巴狼。郑晴寒心里骂了他一句,对他的闷骚不予置评,只在裙摆摇曳地经过他走出去时,眼尾微扬,眸光流传,巧笑倩兮,风情万种地朝他眨了下眼。 成功地听到他唿吸一紧,郑晴寒心情大好。 . 郑晴挽着谈时墨的胳膊,终于出现在酒会现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明里暗里地看了过来,好奇的,瞭然的,八卦的,怜悯的,看好戏的……神色各异,但全集中在她的身上,显然都对她的露面等待已久。 这当然是正常的,毕竟主角总是最晚出场。郑晴寒艷丽的眉眼在璀璨的灯光下愈发夺目,和谈时墨一起不紧不慢地来到人群中心的郑永昌和郑庆和面前,笑吟吟地说:「爷爷,孙女接到电话后立刻就赶来了,路上有点堵车,不过也算是争分夺秒地赶到了。应该没耽误流程吧?」 谈时墨在旁边看了下表,眉眼清淡,态度仿佛十分客观地说:「刚开始二十分钟,按照正常的会议流程,应该只错过了董事长致辞,大概没什么关系。」 他放下手腕,询问地看了一眼面前脸色不算太好看的郑永昌:「郑董?」 如果今天是郑晴寒自己过来,郑永昌怎么也要训斥她一番,不管是从员工和上司的角度出发,呵斥她觉得自己有特权,没把自己当普通员工看;还是从一家人的角度出发,痛批她目无尊长,连爷爷也没放在眼里,果真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不忠不孝,根本没有良心。 但谈时墨在他计划之外地来了,这些话顿时就被堵在了他的喉咙里,没法说出口来。 郑永昌浸淫商场多年,和谈家也算是缠缠绵绵斗了半辈子,对自己的这个对手公司的底细清楚得很。两家差不多是同一个体量的公司,但近些年随着郑文泽英年早逝,他身体抱恙,郑家是有几年青黄不接的时间的,直到现在才算是调养生息完毕,缓过劲来,有了几分昔日的繁荣。 而那个和他斗了半辈子的老对手谈正清身体却一直相当不错,尽管谈正清比他要大几岁,但现在竟然还是精神矍铄,未见什么身体问题。有他坐镇谈氏,谈氏尽管这些年也没出什么惊才绝艷的小辈,但总归没有落魄的时候,一直都发展得很平稳。 而时隔二十年,谈正清活得够久,也终于等到了出色的继承人。现在这个继承人就正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笑得礼貌又客气,眼中暗芒明明能敛得很好,却在此时清清楚楚地向他展露着,和他揽着郑晴寒腰的手一起,无声地表明着他今天到底为什么站在这里。 用超乎所有人预料的短时间,以雷霆手段,将谈氏分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风尘僕僕地奔赴而来,紧赶慢赶地站在这里,是给郑晴寒过来撑腰的,有他在,谁也别想将他妻子欺负了去。 郑永昌这一瞬间,忽然有些迟疑。 真的要顶着和谈氏交恶的风险,把郑晴寒赶出郑氏吗?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徘徊了一瞬,很快被他自行压去。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谈时墨的态度,但依然选择了这条路,原因很简单,因为郑晴寒一日留在郑氏,郑庆和就一日没法将这偌大的家业接手。 他唯一的孙子,没法接手他的家业,这让他在倒计时的生命中,一天比一天恐惧。 把家业留给郑晴寒?那和留给谈氏有什么区别?到底是个女人,头髮长见识短。有点能力又怎么样?根本担不起事业,有了老公孩子就一副有家万事足的样子,她要是真能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和谈时墨离婚,另生一个继承人,郑永昌说不定还能高看她一眼。 但是她没有,觉得谈时墨是她的靠山了,就一副有恃无恐的天真样子,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没了郑氏的家业做嫁妆,马上就会被抛弃。 谈时墨真的爱她?不见得吧。郑永昌在心里嗤笑,冷冷地想,要不是今天是争夺郑氏家业最后的时刻,谈时墨会这么紧赶慢赶地回来,一定要给郑晴寒撑腰? 第152页 这些想法在心里行云流水地过了一遍,郑永昌将心底最后一点迟疑完全抛弃。他沉下脸来,冷冷地说:「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也好,我有件事要好好问问晴寒。」 郑晴寒无声抬眉,笑吟吟地问:「什么事,爷爷?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永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短暂的停顿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郑庆和按捺不住的兴奋中,沉声问;「庆和两年前出的那场车祸,是你派人做的?」 郑晴寒愣了一下。 她还记得这件事,就算之前忘了,最近媒体盘点豪门姐弟斗争时也已经翻出来大加宣扬,让她重新牢牢记住。郑庆和两年前泡吧喝多了酒,回家时酒驾上路,油门当剎车冲下了天桥,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来月,她当时只顾着幸灾乐祸了,属实没想到这事还能和她扯上关系。 更没想到郑永昌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这个匪夷所思的理由向她发难。郑晴寒在短暂的错愕后,震惊地笑了,饶有兴致地反问:「怎么,爷爷,他酒驾后的那脚油门是我帮他踩的啊?」 郑永昌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说:「你果然会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 这是给她安了证据的意思?郑晴寒挑了下眉,对郑永昌即将推出的证据拭目以待。郑永昌转过头去,郑晴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方茹低垂着头,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郑晴寒:「……」 方茹。 她可能的确是倒了八辈子霉,这辈子才会被方茹生出来。 郑晴寒无声地嘆了口气,一瞬间已经理清了郑永昌发难的手段。毕竟这件事本质上是豪门内斗,继承人的选择要看老爷子自己的意思。他不需要向公众证明郑庆和有多能干,只需要向公众展示她郑晴寒有多恶毒,就能让自己选择郑庆和的行为显得名正言顺。 他明明可以一手遮天地让郑庆和继任,顶多遇到点高层在工作能力上的质疑。但他执意要把她这个孙女踩进泥里,就为了让他的孙子不受更多质疑,得一个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而没有什么比让她的亲生母亲对她进行道德绑架更名正言顺,更让她无法反驳了。就算她登报断绝母女关系,旁人也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方茹也许有问题,但她郑晴寒也肯定在亲情上德行有亏,干出蓄意谋害弟弟的事也不意外。 何止是个外人,她在郑永昌眼里可真是比外人还不如。 郑晴寒一瞬间很想笑,她也果真笑了出来。 可惜了郑永昌的一番好谋划,在她公布自己的决定之后,完全就是挥重拳向空气,用力过勐得让人尴尬。她好整以暇地站直身,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生母朝她走过来,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方茹眼睛里泛起蒙濛雾气。 她慢慢开口,声音很轻地说:「晴寒,庆和两年前的那场车祸……」 郑晴寒笑着抬起一边眉毛,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是他自己玩得过火,醉驾出事。但你爷爷想把事情栽赃到你头上,准备了一个假的行车记录仪记录,伪造了你买兇意欲谋害他的证据,是一段模仿你声音的语音通话记录。」 郑晴寒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感到茫然。 方茹不是郑永昌派过来道德绑架她的吗,怎么好像是在为她说话? 在她莫名的表情中,方茹脆弱地看着她,泪盈于睫。 「……晴寒,我栽在录音上过一次,不会再栽第二次了。」她小声说,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这是……你爷爷和庆和商量栽赃你的录音,他们不该说你想要靠车祸害人,明明你爸爸就是在车祸中去世的,这一直是你心里最深的伤口。晴寒,这个家对你不好,你……别太伤心。」 郑永昌和郑庆和录音里的声音被播放出来,得意的笑声洒满大厅,两个当事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惊得愣在原地。 郑晴寒也愣住了。 在见到方茹的那一刻,她并没有觉得意外。虽然自从录音被爆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方茹,不过在这个场合能看见她,是她之前已经预料到了的。虽然自从郑文泽死后,方茹在郑家的地位就很尴尬,但她毕竟是名正言顺的郑家媳妇,出席也很正常。 但她现在的这个反水,倒真的让郑晴寒非常愕然。郑永昌和郑庆和已经反应过来,勐地扑身上前,就去抢方茹手里的手机。方茹被撞到在地,手机飞到一边。她躺在地上,表情安宁。 「我留了备份。」她说,而后身子被勐地踢了一脚,蜷缩在一起。 郑晴寒下意识上前一步,见方茹被赶来的保安扶到一边后又停下,目露茫然。 这是怎么了,兔子急了开始咬人了?她有点发怔地想。 难道是方茹终于看清楚郑永昌和郑文泽对她的打压排斥,于是幡然悔悟,护女心切,打算迷途知返,回头是岸?郑晴寒从逻辑上得出了一个最合理的结论,而后自行摇头,将这个看起来最合理的猜测第一个否定掉。 开什么玩笑,方茹要真是这样的人,她哪里至于这些年生这么多没必要的闲气。这个女人沉浸在自己的言情世界里,根本不会睁开眼睛看现实。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就因为方茹开始对她示好,她就要把过去受的委屈一笔勾销? 第153页 她不需要了,而且方茹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她说到做到,一刀两断,不会再将方茹当母亲看待,无论方茹想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了。 心里的疑问得不到解答,郑晴寒看着眼前货真价实上演的家丑闹剧,感觉自己仿佛从闹剧中心的主角,突然就成了圈外看热闹的观众,一时有点茫然。她看看谈时墨,斟酌着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退后一点,把舞台让给他们?」 谈时墨扫了对峙的三人一眼,漫不经心:「都可以,退得远些避免误伤,离得近些视角更好。」 郑晴寒失笑,拉着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那还是离这群戏精远点吧,感觉确实容易被误伤,方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你不知道?」谈时墨问。 嗯?郑晴寒疑惑地抬了下眉,敏锐地问:「什么意思?」 谈时墨唇角浅淡地一勾,平静地说:「我知道。」 ……啊? 郑晴寒目露错愕,谈时墨平静地看着面前正在上演的闹剧,声音清淡。 「人做出的决定就像是离弦的箭,既然选择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结果。做错事要后悔,说错话要还债。不管受害方需不需要,在不在乎,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不想要他们的后悔和挽回,但他们每个人都要还债,品尝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在狼狈不堪中接受自己失败的惩罚。」 他的意思郑晴寒听明白了,看来这段时间并不光是她被按着污衊,也不只有她在暗中准备。谈时墨显然私底下的动作也不小,釜底抽薪,从内部稳准狠地捅了对方一刀。 解气倒是真的解气。不过…… 郑晴寒弯了弯唇角,心平气和地说:「我曾经很委屈过,现在已经看开了。郑家养我这些年,我在郑家卖命的这段时间,算是还债了吧,想着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所以过去的事也都没有计较。」 可以理解的选择。谈时墨颔首,对她的心态表示认可,而后平静地说:「我没你那么大度。」 郑晴寒转头看他,听见他语气清淡,面上带着不染尘嚣的心平气和,波澜不惊地说:「对我的太太出手,不跪在我面前忏悔,还想全身而退?」 第50章 .插pter 50这样的人。 郑晴寒看着他,心里忽然间开始短暂的出神。 她一直知道谈时墨绝对不是个善茬——在他无欲无求的清淡表情下,隐藏着不动声色的强势和徐徐图之的谋划。她从很早的时候起就知道,所以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一个文质彬彬的出尘落魄公子看过。 她看着后来谈时墨一步步发展起嘉华,给同父异母的弟弟挖坑,精心牵引谈逸步入一场经济犯罪,进而将人送上法庭,又让自己的亲生父亲大受打击,直到现在都还一蹶不振。这些事情她都一直冷眼旁观,在旁人都为他的强势崛起而诧异惊嘆的时候,心里相当淡定,完全没有半点奇怪。 别人都说她天生好命,随便一选,就能给自己选到一个后发制人的绩优股。郑晴寒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往往一笑而过,心里很清楚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有的人就算一时蛰伏,但只看眼神,就知道绝不会永远籍籍无名下去。郑晴寒看他的照片时也以为他就是个闲云野鹤的人,然而第一次和他视线相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预判有误。 明明眉目表情都来得沉静平淡,却在抬眸望过来的那一眼里,隐隐有晦暗光火。 她当时就在心里恍然地轻轻啧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人。 她乐得和聪明人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商业联姻,但同样因为对这个人的底细有所了解,所以也一直心有防备。在涉及到自己心里柔软的部分时,保护机制防范性极强地自发启动,将自己严密地罩在里面。无论谈时墨向她展现出什么样子,她都能滴水不漏地沉着应对,将自己防护地百毒不侵。 这并不是一个会对她坦诚相待的人。 他有顾虑,有算计,将自己的想法埋得很深,缜密低调地徐徐行事。这种连自己真实情绪都很少泄露出来的对手实在太过难缠,郑晴寒在和他不动声色的对垒中消耗极大,每次猜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都觉得头疼。 他这种谋而后定,到最后才会揭露出自己布局的做派极其难缠。郑晴寒也能称得上一句智计过人,纵横商场极少败绩。但她的风格更像一柄锐利的刀,快刀乱麻地一刀斩下去,纠缠成一团的问题往往能迎刃而解。 但谈时墨是那种,会不动声色地将线团尽数梳理开的人,在最后一步到来前还能保持按兵不动,直到最后收网的时候,将引线轻轻一提,而后全局翻盘,形势陡转。 郑晴寒在过去的六年里,曾经很多次想过,如果自己被他使用这种手段对付时,应该怎么化解。现在真的到了这种时刻,情况却又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现在就仿佛他们俩在并肩穿过一片纷乱繁杂的绳结封锁,她被锁结暂时牢牢缠住,而谈时墨正将束缚她的绳结尽数解开。 让她能够拔刀出鞘,一刀斩断妄图束缚她的一切。 郑晴寒想了很多种怎么和他对峙的方法,唯独没考虑过,被他保护着的时候感觉如何。 现在郑晴寒在亲身体验过之后,可以很确定地说—— 感觉超爽。 她短暂的出神没有逃过谈时墨的眼睛。谈时墨看着她,略微一顿。 第154页 「不喜欢?」他问。 什么。郑晴寒回过神来,花了一秒理解他的问题,而后反问他:「我要是说不喜欢你这么工于算计,你要怎么样,从今天开始改吗?」 「改不掉了。」谈时墨平静地说,「我攥在手心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靠着这样暗中蓄力,步步筹谋,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如果你现在才突然发现接受不了的话……」 他顿了顿,郑晴寒破觉好奇地看着他,听见他眼眸微闪,平静地说:「已经来不及了。」 好大的口气。 郑晴寒被他的话弄笑了,笑过之后,扬起眉毛,奇异地发觉自己竟然并不生气。 倒是胜负欲又被勾了起来。郑晴寒好整以暇地扬着眉,稍稍靠近他,在那边一团混乱的嘈杂中,像是寻求保护一般抱紧他的胳膊,摆出副略受惊吓的表情给别人看,贴近他的耳朵,低垂着眼睫,用只有谈时墨能听见的音量,笑得玩味悠长。 「看不起谁呢,还想瞒过你英明神武的老婆我?我当然早知道你是个外表光鲜的斯文败类了。」 她眨了下眼,抬手掩住红唇和他的耳垂,不动声色地在上面咬了一下。 感受到谈时墨突然有点紊乱的唿吸,郑晴寒邪恶地矜持弯唇。 「你说巧不巧?我还真就恰巧有点好这一口。」 她说完后也不待谈时墨回应,行云流水地放下手退开,又是一副被眼前场景惊到,三分无措三分震惊四分黯然的样子。谈时墨过了几秒,才很慢很轻地唿出口气,抬眼看了下面前的闹剧。 郑晴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自己完全能从他冷漠的眼神中读出他的心声。 ——这帮演员怎么还没演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郑晴寒默默地转过眼,忍笑忍得几乎内伤。 . 和他们这边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甚至还有闲心调个情的状态截然不同,郑永昌和郑庆和都有种天塌地陷,眼前发黑的感觉。 方茹已经被酒店维持秩序的保安扶到了一边,两人就算再恼怒,在踢了她一脚后,也不可能再越过人群,去追着她继续拳打脚踢。郑庆和将方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一脚踩碎,但录音在停止工作前已经开始放第二遍,该听到的人什么都听到了。 能进到酒会现场拍摄报导的媒体不多,更多狗仔和小的媒体都被挡在楼下,没有进来拍摄的资格。但能在场的都是些底蕴雄厚的大媒体,是郑氏也不好轻易得罪的。现在录音被他们记录了个正着,郑氏连想要公关都很难,一没法压着他们封口,二也经不住这么多家媒体的狮子大开口。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方茹这个郑家靠养的废物也敢对他插刀?!郑庆和怒火攻心,眼睛烧得赤红,阴毒地盯着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方茹看,几乎要用视线将她生吞活剥。 然而现在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郑庆和习惯了在暗地里冒坏水出阴招,真把他骤然放到台前,他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脸脑子都一片空白,愣愣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本质上始终就上不来台面,再怎么包装都于事无补。 郑永昌到底要老练得多,在郑庆和还完全说不出话时,已经回神,冷冷地遥看向一边静静垂泪的方茹,几息之间已经有了成算,面部表情勐地一肃。 「方茹,这些年郑家是不是待你不薄?」郑永昌沉声问,镇定自若的气势将一些人唬住。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都安静下来,无声地静观这场豪门闹剧的后续发展。 方茹被突然问到,脸上下意识露出一丝瑟缩。她这些年除了逛街就是做美容,保养得极好,任何人看着她的脸,都说不出她在郑家受过委屈的话来。方茹自己也点了点头,声音很低地承认:「对,郑家待我不薄,文泽走了之后,爸您对我也已经足够照顾。」 郑永昌等得就是她这句话,面色立刻一板,虎着脸勐然开口呵斥:「那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女儿冤枉庆和?!你考虑过郑家的声誉吗?你心里还有一点郑家的脸面吗?你也配做郑家的媳妇?!」 方茹嫁进郑家后一直住在老宅,郑永昌对这个让儿子鬼迷心窍,硬是要娶的女人也算熟悉,很清楚她在意的点到底是什么,稳准狠地径直往上戳。方茹被说得接连瑟缩,摇摇欲坠,却奇蹟般地竟没有被他说得精神垮塌,她只将泪流了满脸,崩溃般地朝郑永昌喊了起来。 「爸,我能接受您想要庆和继承公司,我也觉得晴寒不合适,我真这么觉得!晴寒既然嫁给了时墨,就该好好过日子,不掺和继承郑氏的事,我对您的想法都能理解!可您不该诬陷她,让她在外人面前没脸,她是文泽唯一的血脉啊!您怎么能说她制造了车祸?我太痛苦了,我不能接受……」 郑晴寒对方茹根深蒂固的传统封建思想已经习惯了,听见她这番奇妙发言,心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不过看到郑永昌也被她封建教条的思想气得说不出话时,顿时感到了浓厚的幸灾乐祸。 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受方茹的神逻辑折磨了。郑晴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怎么回事,感觉让他们继续互相折磨也不错? 郑永昌震怒;「别提文泽!你也配提他?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没给他生个儿子!」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方茹失声痛哭,抬手捂住了脸,「就让惩罚都落到我一个人身上好了,别打扰文泽的在天之灵,也别伤害我们的女儿……」 第155页 郑永昌:「我叫你别提他!!」 方茹哭得更惨了:「爸,我当时是骗你的。我没有那么留恋郑家,没有了文泽和晴寒,郑家对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不起,我不能为了让自己留下,就去害我的女儿。爸,我当时假意答应了你的威胁,帮着你今天出来指证我女儿,我的心一直都在受着煎熬……」 郑永昌:「……」 很好,连他之前威胁方茹,如果不站出来栽赃郑晴寒,就把她赶出郑家的事都被曝出来了。 就不应该让这女人说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郑永昌被气得脸色发青,感觉胸口都在发疼。他面色极其难看地抬手捂住心口,看着依然在一边呆呆地说不出话的郑庆和,突然计上心来。 于是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毫不迟疑地栽倒在地上,惹来周围诸人的一致惊唿。 郑晴寒看得一阵无语,心说老爷子是肝肾有问题,没听说有急性心脏病啊,这是在干什么? 「郑董!郑董!」 「老爷子好像情绪太激动昏过去了,保安!保安!」 「快救人——」 在众人一片嘈杂的纷乱声中,面上一直带着隐隐不耐烦的谈时墨突然开口,冷静的语气穿透嘈杂的会场,让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处理一下。」 这是在跟谁说话呢?郑晴寒疑问地转头,正好看到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很专业的人士,拨开人群,跑步来到了郑文泽身边,两个抬着担架的人把他放到了担架上,另一个立刻给他嘴里餵了个什么东西,开始了现场抢救。 还有一个全场举着摄像机在旁边,进行着动作记录。 郑晴寒:「……」 嚯,专业团队。 这人是魔鬼吧,医疗队竟然都有准备? 既然专程进行了摄像录制,那郑晴寒相信心脏功能健康的郑永昌,刚才是真的被餵了颗特效救心丸。郑晴寒十分惊嘆地旁观,看到负责抢救的护士很有技巧性地在他的胸腔勐地一按,郑永昌立刻被按得坐起,勐地咳了起来。 郑晴寒都有点同情他了,她都能看出刚才那一下按得有多重…… 「抢救回来就好。」谈时墨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送郑董去医院检查一下。」 郑永昌的脸色比刚才进行栽倒表演时还要难看。但好歹目的已经达到,方茹揭他家丑的行为被他的摔倒打断,这件事今天已经进行不下去。 虽然没有达到把郑晴寒赶出郑氏的目的,但计划不如变化快,现在能给郑庆和留下一点颜面已经是万幸,只能先结束这里的闹剧,然后重金公关,慢慢写通稿澄清。郑永昌将后续应对在脑中过了一遍,没挣扎,任由自己被抬着向前,只目光怨毒地看了谈时墨和郑晴寒的方向一眼,满是恶意。 郑晴寒和谈时墨都看见了。郑晴寒好整以暇地朝他露出个悲伤的表情,看得郑永昌觉得自己的血压都在升高。而谈时墨目光清淡,在他阴冷的注视中,淡定自若地转向了眼神开始闪动的郑庆和。 「我不想和生病的长辈太过计较,这点容人的雅量都还是有的。」他淡淡地道。 你有容忍的雅量个屁!!郑庆和险些破口大骂。然而下一刻,谈时墨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一瞬间,将他勐地打落深渊。 「但是对你这样有人生没人养,不读书只作恶的人,我觉得不管是作为你的堂姐夫,还是一个有良知的外人,都应该好好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出来混总是要还,做坏事就有代价。」谈时墨慢条斯理地说,看着他,唇角清淡地一勾。 「这段时间过得挺得意是吗?觉得自己多长了二两肉,就高高在上,理应得到一切?」他温和地问,语气完全没有攻击性,却让郑庆和像是见鬼一般,勐地打了个哆嗦。 「对不起,刚才说得可能有误。」谈时墨突然道了个歉,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平静地道,「也不一定就有二两,而且就算有,没有生育能力,可能也只能打个对摺用。」 郑庆和愣了一下,没有生育能力这六个字太陌生,一时让他有种没太听懂的茫然。 但这个词在脑海中过了一圈,他慢慢地听明白了,却完全不敢相信。那一瞬间,从脚底板蔓延出的寒气,将他整个人都冻在原地,冻住他的腿脚,冻住他的身体,冻得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郑永昌在见到谈时墨开始针对郑庆和之后,就已经勐地坐起身来,挣扎着要下担架。但医生都是谈时墨安排的人,哪里会让他轻易如愿。没抬担架的两个医生都靠过来,将他按回担架上,面上一派担心之色,一连声说:「病人,病人!别乱动,对身体不好。」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身体!郑永昌一边挣扎,一边风度全无地高声怒骂,就要挣脱束缚冲下来。然而郑庆和没有生育能力这几个字传出来时,他却像是突然被重锤打了一下,身体突然勐地一晃,整个人突然在担架上凝固住。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郑永昌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煞白下来。这一次不带有任何表演的成分,他肉眼可见地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整个人一下子萎靡不振。 骗人的吧?!这是骗人的吧?! 郑永昌想要开口厉声喝止,想让谈时墨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说话。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在今天过后,郑庆和都已经在这个圈子里完全抬不起头来。 第156页 可是如果郑庆和真的没有生育能力…… 那他又为什么要为了郑庆和,和他能生孩子的孙女过不去呢? 郑永昌在极短的时间里,已经靠着经过大风大浪的沉稳,完成了基本的盘算。他的神情依然苍白震惊,但已经已经不再试图挣扎,只颓然坐着,看着接下来的事态反应。 和渐渐冷静下来的他相比,郑庆和就已经完全疯了。他目眦欲裂,勐地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拽谈时墨的衣领。 直到他的手探至身前,谈时墨都没有动作。但就在他要抓住衣领时,手被一旁的安保人员勐然拉开。郑庆和面色狰狞,徒劳地奋力挣扎,谈时墨却突然抬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怜悯,看得郑庆和如坠冰窖,动作勐然停了下来。 他宁愿看到谈时墨对他露出得意甚至恶意的眼神,也不想看到他目露怜悯。 这岂不是说明……谈时墨说的……可能是真的? 郑庆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站不住。 「以后做体检是还是做得全面点吧。」谈时墨平静地说,「一家之言你也未必会信,不如自己去看看医生,说不定还有治疗的可能呢,别放弃希望。」 郑庆和嘶声开口,惊恐地高声怒骂:「你撒谎!你怎么会知道?!你这是诬陷!是在报復我对郑晴寒暗地里使绊子!对,你肯定是恶意报復我。你污衊我的名誉,我要告你……」 说到后来,他已经有些神经质,将你撒谎和要告你反反覆覆地重复,模样极其狼狈。谈时墨站在他对面,对面前陷入癫狂的人视若无睹,脸上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漠然。 「你这是承认了对你姐姐的种种栽赃了?」他清淡地说,「也好,我其实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现在都已经发了出去,现在有你的这番亲口承认,应该再无人质疑了。」 郑庆和现在已经顾不上泼脏水被人反将一军的事情。他神情恍惚,还在重复着要告谈时墨的话,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别的。郑晴寒冷眼旁观到现在,知道已经到了该自己出场的时候。 她缓缓地上前一步。 郑庆和没有注意到她,郑永昌却将她的动作看到眼里。见到她上前,郑永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骤然重新露出了几分希望。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难得和蔼地唤她:「晴寒……」 郑晴寒没有理他。 她脸上是一副心酸中带着黯然的表情,仿佛真的已经被伤透了心,很轻很慢地嘆了口气。 「庆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轻声问,面上带着难过,以及夹杂着失望的灰心,「郑家的家业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的姐姐?我说自己对家业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帮爷爷打理几年,尽一下孝而已,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郑庆和像是被家业这个词刺激了精神,突然恢復了几许清醒,转过头来看她。 郑永昌在微愣之后,却是神情陡变。他来不及阻止,听见郑晴寒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嘆息。 尽管她今天全程都有很浓的表演成分,但唯独这一声嘆息,确然是真心实意。 她轻声说:「我其实已经决定了要脱离郑家,自己创业。今天借着家族成立的时机,本来想和大家正式公布的。我志不在郑氏,一直都想靠自己的力量创办一家公司,没有和你争家业的意思。没想到会让大家看到这样一出闹剧,实在是有点唏嘘。」 当然了,也就是现在事情的发展超出她的预计变成了这样,她才把这番话说得这么柔软施施然。在她的原计划里,应该是随着郑永昌对她的刁难出口,她即刻好整以暇地宣布自立门户,而后带走郑氏最有能力的一批班底团队,将这个昔日的庞然大物从中间撕裂,只给郑家剩一个辉煌的空壳。 这对爷孙当她这几年真的就一直是在郑氏当狗的吗?跟着被设计好的路线受到各方掣肘,牵一髮而动全身,什么都做不了? 郑晴寒觉得他们这种天真的想法异常可笑。他们总想着她只不过是个女人,却都选择性遗忘了是她力挽狂澜,把曾经已露颓势的郑氏重新带上正轨,她能够做的,远比这对祖孙想像得更多。 当然,随着谈时墨的介入,她连这番激烈决绝的决裂都不用表演了。虽然这些事她依然会一件不少地做,郑氏她不会再留,但现在她竟然还奇异地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一边赢下事实上的胜利,一边还能赢得所有人的赞嘆和掌声。 就算没有她自己的盘算,这人也已经把退路帮她完全铺好了,连她挨几声骂都要找回场子,真是…… 郑晴寒想到他,忍不住就想弯唇角,考虑到现在的场合不合适,自行忍住了。 不过现在一片狼藉的残局她也没必要继续留下去了。郑晴寒又轻嘆一声,挽着谈时墨的胳膊,对他说:「我们走吧。」 嗯。谈时墨早就想走了,此刻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他们并肩离去,郑永昌终于从担架上踉跄地奔下来,语气仓皇地叫她的名字,郑晴寒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前。 将昔日种种,一身轻松地远远甩在后面。 两人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四下无人,郑晴寒问:「郑庆和真的生育能力有问题?」 「真的。」谈时墨说,「发现的时候我也很意外,可能确实一切自有天意吧。」 第157页 说到这个……郑晴寒疑惑地看看他:「你是怎么发现的,他自己都好像不知情?」 谈时墨眼眸稍敛,眉宇间一片云淡风轻。 「可惜了,我本来给他设计的一系列事情都还没来得及用。」 郑晴寒:「……」 郑晴寒大致猜得到是什么,带坏一个人的方法可太多了,让人失去生育能力的办法甚至都完全不会犯法,只需要一个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蠢货自投罗网,郑庆和完美符合这个人选条件。 她轻嘶一声,中肯地道:「我发现了,你这个人道德底线还蛮低的。」 谈时墨看她一眼:「我再重申一遍,你现在才发现的话,已经晚了。」 郑晴寒笑笑,转眸看他。 「就是觉得好像该从今天开始正式认识一下你。」她说,「初次见面,我叫郑晴寒,幸会?」 谈时墨看了她一会儿。 「幸会。」他说,「我叫谈时墨,慕名已久了,郑大小姐。」 郑晴寒提醒他:「谈先生,你的消息要稍微更新一下了。我这个昔日的大小姐今天刚和郑家划清界限,现在已经是落毛凤凰不如鸡,可怜得要命。你要是冲着郑家的家业来结交的话,还是赶快去更换目标得好。刚才那儿就有个郑家的直系子孙,」 那不是正好。谈时墨稍稍抬眉,从善如流地配合着说:「我家比郑家有钱,对你的家业没想法。我们家主要是缺一个女主人领导我,不知道郑小姐有没有兴趣?」 考察一下看看吧。郑晴寒装模作样地说,唇角无声地弯了起来。 第51章 .插pter 51打算怎么惩罚…… 夫妻俩出了酒店门,楼下蹲点的小媒体和狗仔们不少都还没散,想要等着看看散场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见他们这个时间出来,一个个都很奇怪,满脸莫名地看着他们,纳闷不已。 上面的酒会不应该刚开始没多久吗,郑家的大小姐和她老公这就出来了? 看来里面有大瓜啊! 大家都好奇得不行,但群里没有什么新消息出来,又不像是有大消息的样子,让不少人都有点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拦下郑晴寒问问。 至于旁边的谈时墨,大家其实更熟悉一些,毕竟是娱乐公司的老闆。但现在,压根没有人往他身上看,一个个恨不得都假装没看见他这个人。 不少关系不错的同行媒体都会组大群,平常在群里互通一下消息,自己跟不到的地方能卖同行一个人情。不过自己能跟到的时候,当然也不会脑子进水到把大新闻让给同行,现在酒会里的媒体都在争分夺秒地拍照写稿子,一时竟然没人在群里传播八卦,是以下面这些人的消息滞后了一些。 郑晴寒和谈时墨毕竟都不是娱乐明星,不是有义务给他们採访消费的。大家虽然对他们都不陌生,但其实多少有点犯憷,毕竟资本家又不像明星,说要追究他们责任时往往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生气他们无节操追着採访的同时,也高兴与他们给带热度。但资本家嘛…… 郑晴寒之前对狗仔的数次不假辞色姑且不论,就在半小时前,这里的不少人都收到了嘉华娱乐的通知。 谈时墨起诉他们涉嫌造谣诽谤的通知。 至于吗?你老婆前段时间的风评就是众口一词的指责啊!他们收钱黑人和跟风拱火确实是他们不对,但是你有本事去找出钱黑你老婆的郑家太子对线啊,为难我们这些媒体人干嘛?!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谈时墨已经把始作俑者按到地上摩擦了,但是莫名其妙的,依然没人敢把话当着谈时墨的面说出来。 做媒体这行,基本就是常在河边走,总要掉节操,谁都免不了要被告个几次。但收到谈时墨发来的律师函,感觉又有点不太一样,会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嘉华崛起好几年了,很少发律师函,但每次发的都告了。连道歉带赔钱,面子里子丢了个彻底。 他也不是不让人骂,嘉华这么多艺人,以谈致北为首,自己平常也总是祸从口出,谈时墨从来不管,闹大了就让官博当场滑跪,指着他的鼻子诅咒他的粉丝海了去,他也从不追究,曾经有为着他的脸聚集起来的小批颜粉给他反黑,还被他拒绝了,说欢迎各界的批评改进意见。 但骂归骂,要是你给他的艺人造谣什么的…… 嘉华的律师函使命必达,七天之内已经通知到位,从不拖拉。 简单地说,这人就是那种平时懒得理你,理你时就要把你摁进土里的类型。 这些媒体行业的从业者都清楚他的德性,拿钱造谣他老婆的时候也都比较克制,基本都只是把金主提供的资料复述一遍,很少自己添油加醋。郑晴寒帐号评论区底下的谩骂声差不多全是网友自发刷的,稍微有点背景的都眼观鼻鼻观心,拿钱办事,绝不多蹭热度一句。 结果还是通通被他告了…… 唉,这人怎么就那么较真呢?惹不起惹不起。 大家隐秘地互相看看,心照不宣,都没有上前,放任他们两个一步步向外走远。当然,等到二十分钟后终于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后,这个决定让他们后悔了很长时间…… 谈时墨和郑晴寒顺利地从包围圈中脱身,从容离开。 ……不太从容地离开。 酒店离别墅区稍微有点远,载着郑晴寒过来的车在将郑晴寒送达目的地之后,司机张叔就近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油;谈时墨是刚下了飞机就赶来这边,路程更远,司机老赵在送他抵达之后,也去找加油站补充油耗了。 第158页 本来在这个老闆去参加宴会的空档里,司机们去给车加油的情况是常见且合理的,毕竟他们只是人,开的又不是宇宙飞船,没有自动补给的燃料,当然要找时间去把事情办好。 但意外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们今天在上面待得时间太短…… 刚刚步入夜生活的上京市,路上车辆如织,堵车堵得厉害。 郑晴寒在走出包围圈,给张叔打了个电话之后,突然发觉了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谈时墨,看到他也放下手机,平静地说:「他们两个好像互相看见了。」 郑晴寒:「……」 郑晴寒提着自己礼服裙的裙摆,面色凝重地想了一下:「打车走?」 谈时墨让她看一眼旁边马路上堵着的车流:「不一定有走路快。」 郑晴寒:「……」 怎么会这样,别人好歹也叫她一声郑总,这是一个老闆应有的待遇吗? 穿着几万的高跟鞋和十几万的晚礼服,顶着精心描画过的妆容,和她的总裁老公一起压马路? 郑晴寒面色沉重地喃喃自语:「这就是创业型老闆的艰苦生活吗……」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谈时墨反应了一下才绕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一时失笑。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冷静地说:「他们都离得不太远,大概往前走一条街就能碰上。走过去吧,上车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郑晴寒点点头,对现实接受得很快,提着裙摆就要往前走,被谈时墨拉住手腕。 「你的鞋不太方便吧。」他说。 郑晴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恨天高,又看了眼谈时墨,目露不屑:「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我吗?我踩着七八厘米高跟鞋,在公司里踩刚拖好的地时都从来没摔过!」 谈时墨:「……」 郑晴寒高扬起一边眉毛:「不信?」 「信。」谈时墨无声地嘆了口气,「提着点你的曳地裙摆,沾灰了。」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郑晴寒嘆了口气,有点烦恼地又将裙摆往上提了提:「这裙子走路也太不方便了,简直就是人形自走扫地机。」 谈时墨客观地说:「设计师把它设计出来的时候,可能没想到有人会穿着它扫大街吧。」 郑晴寒:「……你在嘲笑我?嗯?」 没有。谈时墨摇了摇头,一手锢住她的背,一手绕向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公主都是不自己走路的……抱稳了。」 郑晴寒怔了一下,被公主抱起来时,一时竟然有点手足无措。她愣了一下,才缓了缓神,终于不再说什么较劲抬槓的话,默默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谈时墨抱着她向前走。 郑晴寒对他的体力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这人看着显瘦,脱衣有肉,身材实际上还是挺不错的。而且体力也很好,郑晴寒自从有次被他抱着做了一回,到最后被折腾得腿都环不住他的腰,那之后就对他的体力有一个比较客观的了解。 但公主抱又是另一回事。郑晴寒体态苗条,但是身量高,肯定不是特别轻盈的类型。她双臂环着谈时墨,在悬空中的不安全感中下意识抱紧他,有点不自在地说:「这么太耗体力了吧,你其实可以背着我走的。」 谈时墨低头看了眼她裙子的开衩:「下次你没穿裙子时我会考虑。」 郑晴寒也意识到自己正穿着裙子,而被背着的话需要□□…… 饶是她再处变不惊,现在也有点脸红了。 这种难掩的窘迫,让她反常地安静了下来。这条街其实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能让她蜷缩在谈时墨的怀里,听着他唿吸和心跳的声音,与他好好说一会儿话。 她不开口,谈时墨就开始说话了。他问:「在想什么?」 郑晴寒顿了顿,默默地道:「我突然在想,是不是很多女孩子少女时期,都做过自己是个公主,总有一天会邂逅白马王子的梦?」 「你也做过?」谈时墨问。 「这倒没有。」郑晴寒抬眼看天,诚实地说,「我好像只做过公主用魔法打败了老国王,登临王座,成为执掌一方国度的女王的梦……」 谈时墨:「……」 「那现在是不是已经算是实现了?」谈时墨问她。 没有啊。郑晴寒摇了摇头,无声莞尔。 「那个时候想的是能天降魔法,在别人的帮助下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来就不会那么想了,魔法是虚假的,没有这样的好事。我如果想把梦想变成现实,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 她眼睫轻垂,带着浅浅的笑意,平静地道:「我这个人,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没得到过什么帮助,后来就习惯了万事靠自己,并觉得任何人的伸出援手都自有其目的,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她现在也觉得这种想法并不算错。如果没有这份警惕心与清醒,那她早就在最开始就沉溺于不知道谁的迷魂阵里,再也挣脱不出来,现在大概是哪家一个用来当联姻象徵的挂名太太吧。在丈夫那里具体受到的待遇如何,还要看郑家没有她,能不能度过之前几年的难关。 这样的生活好不好?对方茹那样的人来说未必不好。但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绝对无法忍受的□□。她要真是能够妥协的人,何苦一个人支撑那么久,连自己的老公都不敢付出半分信任。 第159页 谈时墨点点头,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可。他顿了一下,忽然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郑晴寒好奇地看他一眼;「说来听听?」 「在想如果我年少时更有计划一点,比如。」谈时墨思索了一下,「……重生到八岁,会不会让现在的人生出现很多变化。」 这个假设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在郑晴寒眼里理应毫无意义,但郑晴寒竟然真的开始顺着他的话往下想:「重生到八岁?那你的人生可能就是一本《重生之八岁小大佬》……」 她被自己取的小说名逗笑了,自顾自地笑了好一阵,随后好奇地问:「有这个必要吗?我觉得你现在好像也没什么遗憾。如果是想救你妈妈的话,重生到八岁是不是又太迟了,那时候谈逸已经进了你们家的门了吧。」 「那个时候正好。」谈时墨平静地说,「再早的话,我也不过是个大家族里养着的小少爷,觉得父母虽然关系一般,但也处在正常家庭范围之内,没什么具体的理想,也没有一夜成熟的理由。重生在这个时间,我气质和言谈上的改变不会太奇怪,不用费时间掩饰,还能让我有时间做些布置。」 ……这人对自己真狠。 郑晴寒怔了一下,弯起唇角笑笑。 「我就不一样了。」她说,「我要是有重生的机会,想重生到十五岁,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让我爸爸那天别出门,把他救下来,继续当我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谈时墨向前走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郑晴寒面色平静,没有说话。他很快抱着她重新抬步向前,淡声问:「如果不用早早担负起郑家这些你并不喜欢的东西,你想怎么过自己的人生?」 这个啊。郑晴寒认真地想了想,思索着道:「应该还是会走到创业这一步,我觉得白手起家是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不过肯定不会那么早,起码大学毕业之后吧,可能还要去读个mba。在这之前的话,就是尽情享受轻松的求学时光,好好学习,再谈个纯纯的恋爱?」 「和我?」谈时墨问。 郑晴寒失笑,瞥了他一眼,故意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十几岁那会儿根本不可能喜欢你这样安静内敛的男生。我应该是喜欢那种阳光开朗还很会撩的校草型?比如……」 郑晴寒想了想:「比如宁绍那个类型的?会说话,还非常坦率地表示喜欢我,对我一见钟情之后就敢校园论坛发帖找我,还给我递过两封情书,足够引起十几岁的我的注意了。」 谈时墨的脚步忽而又是一停,郑晴寒明知故问地戳戳他:「抱不动了?那我下来自己走。」 没有。谈时墨摇了摇头,抱着她继续向前:「他以前追过你?大学的时候?」 嗯。郑晴寒点点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有人追我很正常好不好,我从小就被人追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还是嫁给你之后,才人生中第一次行情骤降。」 「他驾驭不住你。」谈时墨肯定地说。 郑晴寒表示抗议:「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女霸王龙的好不好?」 「不是吗?」谈时墨反问。 郑晴寒:「……」 郑晴寒眯起眼,带着一种被人戳穿的微妙的不爽,手危险地在他脖子上比划:「有没有人告诉你,废话不要随便乱说?」 没有。谈时墨若无其事地说,抱着她转过街角,带着她走向熟悉的自家车,慢条斯理地问:「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他拉开后座车门,将她放进去,刚要直起身,郑晴寒突然伸长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将他也拽了进来。 谈时墨角度不好使力,还真被她拽了进去。他抬手撑住后排座位,稳住身形,郑晴寒柔软地倾身过来,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眸光潋滟地看着他,手在座椅的遮挡下,隐秘地探向他皮带下面微微鼓起的一团。 她朝他笑着眨了下眼,无声地比着口型:「别出声。」 谈时墨忽地勐地一滞,没去看前面专心开车的老赵,手不动声色地探过去,包住了她柔嫩的手背,带着她柔软的指尖,慢慢摩挲揉动。 ……确然是种酷刑。 . 第二天不出意外,所有娱乐版的头条都在报导郑氏酒会上的豪门撕逼惊天反转。 与一般的豪门内斗超长裹脚布连续剧不同,这次郑氏的这场酒会大戏,堪称一部时间精简而内容丰富的电影,在极短的时间内上演了波澜起伏的数次反转,其中有涉及三代人的恩怨情仇,两代人的尖峰对峙,一代人的权利争端,以及隔壁敌军的降维打击…… 这样内容丰富的诸般好戏,竟然在区区半小时内就从开头到结尾尽数上演完毕。媒体们在变着花样地开发一句话头条、一整篇新闻、一段话推送、组稿式报导之后,意犹未尽地披露了酒会上的半小时完整视频内容,让一直聚集在吃瓜第一线的网友们快乐地奔走相告,过足了看热闹的瘾。 作为故事中心的主演,被人吃瓜了个遍的女主角,郑晴寒对此表示情绪稳定。不光情绪稳定,她甚至还抱着欣赏的心态,完整观看了媒体放出的半小时加量不加价豪门撕逼全过程,最后沉着颔首,得出一个结论。 她那件战袍属实选得不错,不愧是知名设计师施如的得意之作,不光上身效果出色,在镜头下面更是璀璨夺目,夺人心魄,这么多媒体的全方位多角度拍照,依然没能损失这条裙子的半分美貌。 第160页 当做一件光辉谢幕的战袍,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可惜这条裙子之后是不会再出现了,不光不会在公众视线中出现,甚至就连她的衣柜里也已经找不见——要是早知道那条裙子会被撕得只剩碎布条,她可能就会更慎重地考虑一下,要不要在车上就开始对谈时墨主动撩拨了。 不过即便是慎重考虑之后……可能也会变成这样就是了。 郑晴寒也说不好他们是有点失控,还是都觉得没有控制的必要。碍着一路上车上还有第三个人在,两人所有的交锋都集中在方寸之地,上面姑且还保持着人样。等回到了家里的车库,车开到里面,两人都没动弹,司机老赵二话不说,下了车火速闪人,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而后只一个瞬间,天旋地转,郑晴寒被抱到男人的腿上,裙子掀开,被按着坐了下去。 后面的事,郑晴寒其实有点微妙的记忆模煳。那个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放空地沉浸在激烈颠簸又轻盈漂浮的感觉中。关于时间的计数被无限制地模煳,发生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总之最后郑晴寒身上盖着谈时墨的西装外套,头埋在他的怀里,妩媚的长捲髮挡住脸,被打横抱进了家里。 天色已晚,简小宝和他家的大宝已经被接回了自己家。辰辰和咪咪在餐桌旁吃晚饭,见到他抱着郑晴寒进来,一大一小眼里都充满惊喜和诧异。 「爸爸?」辰辰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妈怎么了?」 「刚回来。」谈时墨镇定自若地说。郑晴寒侧脸贴着他的胸腔,听他睁着眼睛对儿子说瞎话,「和你妈妈正巧碰到了,她累了,我把她带上去休息。」 哦。辰辰不疑有他,只以为妈妈是睡着了,点了点头,继续吃自己的晚餐。咪咪有段时间没见他,现在明显地表现出高兴,轻快地跳下餐桌,朝他倒腾着腿跑了过来。 谈时墨抱着人上楼,咪咪也跟着往楼上的台阶一层层跳。它小碎步追着男主人来到主卧门口,而后门被打开又关上,将它关在了外面。 「咪咪明天见。」谈时墨和颜悦色地和它打了个招唿,然后毫不迟疑地把它关在了外面。 咪咪:「……喵?」 郑晴寒当然没真的睡着,不光没睡,她还有力气戳谈时墨的胸口:「嘴里有一句话真话没有?刚好碰到?」 「我蓄谋你刚好。」谈时墨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答,反握住她的指尖,「不过我确实说错了,你看起来还不够累的样子。」 郑晴寒:「……」 之后果真更累了一些,累得她手指都抬不起来。最后的记忆是视线里掠过手腕上一块零零碎碎的裙角布料,后来就完全没有了印象,昏昏沉沉地半昏迷过去,一夜无梦,好眠到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窗外大片阳光透过窗帘,明晃晃地映进来。 温暖,晃眼,几乎是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窗帘没被拉开,但无尽的热意已经透了进来。郑晴寒眼神茫然地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慢吞吞地抬起酸软的手臂,摸过床头柜上的腕錶看一眼时间。 十点四十七,将近中午,果然是她从没在卧室里见过的时辰。 这就是失业的感觉吗,睡到自然醒,醒来也没事做。也没人找…… 哦,找还是有人找的,郑晴寒刚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连接电源打开手机的时候,新消息提示的震动声响得仿佛快要死机。 她看了好一会儿,把大致情况了解了一番,这才准备坐起身,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还压着条胳膊。 她把这条成年男性的胳膊挪到一边,和刚刚睁开眼睛的谈时墨四目相对。 「看看都几点了。」郑晴寒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不去公司啊,谈总?」 不去。谈时墨面不改色,淡定地说:「按照行程表看,我应该四天后才回来。」 「所以?」郑晴寒纳闷道,「调整行程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四天时间能塞起码九个会呢,你干嘛把时间浪费在床上?」 这怎么能叫浪费。谈时墨扣着她的腰,将她重新拖回被子里,将头抵在她的肩窝里,声音带着点初醒的懒散倦意,低声道:「在补之前欠下的时间。」 郑晴寒愣了一下,略显疑惑地问他:「什么时间?」 「蜜月,生日,节假日,纪念日,夫妻生活,家庭时光。」谈时墨有条不紊地逐一盘点,声音清润而又笃定地说,「来日方长,都补回来。」 第52章 .插pter 52开心吗? 把过去错过的时间补回来啊…… 这话说得郑晴寒怔了一怔,她不否认,在这个瞬间竟然真的心动了那么一下,觉得似乎就这么和谈时墨胡天胡地、虚度时光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到底已经过了肾上腺素狂飙的时段,现在的郑晴寒是理性而清醒的。她仅仅稍微意念摇摆了一下,随即便冷酷地把谈时墨踹到一边,自己就要下去,结果被拦着腰又拉回来,被子掀起又盖上。 郑晴寒在沦陷的前隙凝重地想,现在的卧室是不是还是太小了,不然怎么传染性极强的东西一涌上来,她就无路可逃呢? 这么一番昏天暗地的胡闹下来,郑晴寒终于下楼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刚好赶上辰辰从钢琴老师那边回来,正在客厅里陪着咪咪一起看书。 第161页 他是个喜静的小朋友,平常自己独处时一般都是看书。本身就智商不凡,兼之还很勤奋,即便是在这个所有家长都竞争意识极强的幼儿园里,学业上依然很有优势。不过他最近已经不满足于在各种考试里考第一了,他现在正在考虑跳级的事情。 简家的孩子小宝比他大一岁,也比他高一个年级,明年九月份就要上小学。尽管上小学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生歷程,每个人都会经歷,但简小宝口才过人,硬是描述得好像是什么莫大的荣耀一般。 类似那种「小孩子最好的礼物!能上小学的孩子都哭了」的感觉……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面,莫名激起了辰辰的没必要的嚮往。他向谈时墨提出了想要跳级的想法,并得到了谈时墨的随口批准。 谈时墨的想法也很简单:以辰辰的智商和学习进度,小学阶段还不是随便乱跳。 想法倒是没错,不过辰辰自己倒是颇有一些严阵以待。他仿佛觉得跳级是自己人生路上即将面临的一大难关,要拼尽全力才能跨越过去的那种。 于是他最近越发的不爱搭理幼儿园里凑过来的小伙伴,那些被他俊秀的脸吸引的小姑娘挨挨挤挤地过来,又失失落落地跑开,无论是叉着腰不高兴的,还是嘤嘤嘤黯然伤神的,辰辰都不为所动,一个人专心致志地看书,突出一个「小姑娘影响我学习」的气质。 就连被妈妈全方位管制压迫着,依然在锲而不捨尝试摸鱼的小林,找他一起玩《决战时刻》时,都被他严肃地拒绝,表示自己现在心里只有学习,不考虑涉足那些世俗的东西。 他现在在幼儿园里每天有一个小时的午睡时间,老师听到他在一片安静入睡的小朋友中间兀自喃喃自语,走近了想要提醒他赶紧睡觉,结果靠近一看,发现他竟然是正闭着眼睛,嘴里在模煳不清地说着快速而含煳的英语,明显是入睡之后的梦话。 看到这一幕的老师:「……」 听到老师转述的郑晴寒:「……」 郑晴寒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讲,告诉他其实跳级跟玩儿一样。但是孩子喜欢看书总归不是坏事,郑晴寒不是一个会把控儿子人生的家长。她自己的童年时光过得又不怎么样,几乎没有任何根深蒂固的正向经验,所以在这方面一直觉得做多不如做精,要满足儿子的需求,不是弥补自己的遗憾。 她想得洒脱,实际上做起来也就渐入佳境。看到儿子在看书,刚洗完澡的郑晴寒拿着平板电脑,和颜悦色地走近加入了他,笑着关怀了儿子几句:「辰辰回来了?今天都学什么了啊?」 「上了幼儿园的课,放学后去学了编程,现在正在背计算机专业名词。」辰辰对妈妈总归是比对别人多了不少耐心,很仔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后很自然地反问,「妈妈呢?今天都干了什么?」 郑晴寒:「……」 要换做平常,郑晴寒也能眼都不眨地和儿子仔细介绍一下自己一天忙碌的行程,像是又开了几个会,毙了几个方案,和几个客户见了面。但是今天嘛…… 郑晴寒觉得自己的脸一瞬间烧了起来,眼神游移了一下,干笑两声,十分勉强地给自己挽尊道:「……妈妈今天跟进了一下昨天决策的后续反应,然后做了一些没做过的新尝试。」 哦……辰辰不明觉厉,十分敬佩地点点头:「妈妈真厉害。」 郑晴寒:「……」 郑晴寒在哄骗天真无知小朋友的罪恶感中坐立难安。 就在她怎么坐都觉得不自在的时候,谈时墨也已经洗完澡下来了。他出了主卧的浴室,没看到郑晴寒,头髮都没擦得太干就找了下来。 辰辰看到他,脸上终于现出几分错愕。他看看爸爸,又转头看看妈妈,意外地问:「爸爸妈妈,你们今天都在家吗?」 「嗯。」谈时墨正好走过来,随口应了一句,「在进行由点到面的不定期生活节奏与辐射结点及变化性方案的战略性调整。」 辰辰嘴微张:「?」 郑晴寒眼神凝固:「……」 谈时墨顶着儿子不明觉厉的眼神和郑晴寒灵魂拷问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在郑晴寒旁边坐下,刚落座就被重重地踩了一脚。 他稍稍收回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在干什么?」 学习。辰辰摊开自己的书给他们看了看。不过在这个时间就同时见到了爸妈,他突然间有点不想学了,索性把书合上,看着似乎都是刚洗过澡的爸爸妈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爸爸妈妈。」他疑惑地问,「咪咪怎么不像我们一样,需要经常洗澡?」 郑晴寒和谈时墨的视线都看向趴在辰辰腿上的咪咪。 咪咪最近吃好喝好没烦恼,而且过了夏天最热的时候,终于在盛夏的尾巴里开始爆毛,用风吹就长的速度鼓起来。它现在和刚到家时的样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个时候是个还没有手掌大的小可怜,现在团成一团时已经差不多有扫地机器人那么大,橘猫这个品种果真是天赋异禀。 它还很喜欢跳到扫地机器人上,坐着它到处熘达,有时候还趴在上面,奶橘色的一团,像给扫地机器人戴了顶毛茸茸的奶茶色毛帽。最近季节交替,它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掉毛,把扫地机器人烦得够呛,顶着它的时候每天都在纠结地到处打转,满地扫它掉下来的猫毛。 第162页 受到儿子启发,郑晴寒回忆了一下,也觉得时间过长了点:「也对,咪咪是不是有小半年没洗澡了……虽然家里干净,但好像也该洗一次了。」 咪咪刚到家的时候还小,好像都没有一个月大,那时候洗澡太危险,很容易让猫咪感染,但它身上的情况又极不乐观,最开始只能做个内外驱虫,以及用酒精擦拭一下伤口,捉一下它身上的跳蚤,处理一下耳螨和眼角的化脓,当时能扛过来不光要靠最好的治疗,也要靠它自己坚强的意识。 后来等它情况好了一点,送到宠物医院里彻底地洗过一次。郑晴寒当时没时间,是何姐带它去的宠物医院,要不是何姐当时就在旁边全程录制了视频,郑晴寒实在没法相信当时那么小一团的咪咪,竟然能发出那么惨烈到好像正在被虐待的声音。 猫咪是一种只要身体健康,就能保持自己身体清洁的生物,一般来说不用洗得太勤。郑晴寒养猫这么久,这点常识性知识还是知道的,相信辰辰也清楚。不过不用常洗归不用常洗,半年一年的总得洗上一回,郑晴寒在想到咪咪最近几个月都没洗澡的时候,也顺带着想起了咪咪的惨叫,陷入沉默。 她沉吟着斟酌了一下,谨慎地把当初的视频翻出来,用询问的语气徵求儿子的意见:「你看,儿子,我们把咪咪带去宠物店洗澡之前,用不用给它做一些心理准备和精神安抚?」 辰辰重温视频,也沉默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抬手顺了顺咪咪的毛。他自己想了一会儿,颇有勇气地挺起胸膛:「我可以试着给咪咪洗一下吗?我觉得它在外面洗澡可能是觉得害怕,但是它应该不会怕我。」 昨天简小宝给他发了一条给大宝洗澡的视频,七岁多的沉稳大猫猫大宝洗澡时也是一副万事随缘的样子,沖水和吹干都满脸淡定,给了他一种猫猫对洗澡的态度可以因人而异与后天改善的错觉。 郑晴寒:「……」 怎么说呢,虽然有这种可能,不过去赌这种可能本身,就是件很不保险的事。郑晴寒欲言又止地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谈时墨抬了下眼,很淡定地应了一声。 「也行。」他淡定地道,「那让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吧。」 可以吗?辰辰眼睛亮了一下,郑晴寒也反应过来,主动将咪咪抱了过来。 这种和孩子相处的亲子时间,当然不能错过。而且正适合今天什么正事都没干的她,让这虚度光阴的一天骤然变得有意义了一些。 「当然可以。」她积极地说,把咪咪举到面前,努力地用眼神和小猫咪沟通了一下感情,「咪咪,等会儿就要洗澡了,开不开心?」 咪咪全然不知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圆熘熘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声音软软地喵了一声。 当然,现在的郑晴寒也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和咪咪相视而笑,自觉已经和小猫咪达成了默契和共识,对一会儿的共浴环节凭空增添了不少信心。 . 「呃……所以你胳膊上这些痕迹是咪咪挠的?」康云珊惊嘆地问,拉着她的胳膊仔细查看,心疼地摸了摸,「那这被挠得好严重哦,我还以为是你们晚间运动太激烈……」 郑晴寒扫了她一眼,精准地评价:「没有夜生活的人才会产生的误会。」 心口顿时中了一箭的康云珊:「……」 「咪咪是不是有点怕洗澡?」徐瑶瞭然地问,也靠近她的胳膊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挠破皮,看来咪咪平常指甲剪得挺勤。它是怕水还是怕吹风机?怕吹风机的话可以买专门的烘干箱,怕水的话就有点麻烦。」 「感觉什么都怕。」郑晴寒冷静地形容,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心神俱疲的表情,「我发现它竟然认识浴室,我把它抱进去的时候,它就开始不停地喵喵叫,把它放到浴缸里之后就开始疯狂挣扎,数次越狱,中间扫翻了两个摆件和一盆绿植,家里土和玻璃碎片连水散了一地……」 本来是打算一家四口团建一下,结果变成了咪咪的个人跑酷表演。郑晴寒手臂上被挠了几道,把她及时拉到一边的谈时墨情况更惨烈些。只有在旁边还没来得及伸手的辰辰情况好些,不过被咪咪踩着头跳走,神态看上去也有一些恍惚。 它带着一身湿毛到处乱窜,把客厅甩得到处溅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跑完之后半湿不干地直打哆嗦,又不能放任它那么湿漉漉着,于是只好把它捉回去又洗了一遍,连带着梳毛吹干,分心劳神折腾了一晚上,倒把咪咪给彻底得罪了,从昨晚到今早一直用屁股对着其他人,早上的猫饭都没吃完。 完完全全出于好心,结果被非常明显地嫌弃了的郑晴寒,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心酸。 「这比工作困难多了。」她真心实意地感慨,「一般得罪小猫的话要怎么和它赔礼道歉?」 徐瑶爱莫能助地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家大宝脾气特别好,感觉没生过气。」 康云珊虽然没养过猫,不过闲着没事时萌宠短视频刷了不少。她跃跃欲试地提议;「小鱼干,零食罐头,给猫猫买猫爬架,戴哈士奇头套?」 最后一个能算在讨好猫咪的方法里?郑晴寒狐疑地注视她,康云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她挤眉弄眼,笑眯眯地怂恿她:「试试嘛试试嘛,看看你们家咪咪什么反应嘛!」 第163页 还是算了。郑晴寒嘆了口气,继续将视线投到屏幕上:「我还是别折腾这种么蛾子了,谈时墨和辰辰带着咪咪去宠物工厂那边试新品了,我今天是要出来见见自己的班底,才有时间顺路来你们这边凑个热闹。」 她在酒会上宣布自己从郑氏脱离,只是一个口头上的宣言,具体的事宜还要和自己的团队另行商议。毕竟她的班底几乎全是郑氏的员工,脱离需要走一个基本的流程。 本来对于衷心于她道甚至愿意跟着她走的人,郑永昌和郑庆和是巴不得这些人早点滚的。所以郑晴寒之前隐秘活动的时候,郑永昌明明对这种情况是有所预料的,但连基本的阻拦都没有,只有郑庆和暗着试了一下策反几个。结果现在形式骤变,这些人的去向顿时就变得有点棘手。 郑庆和出了这么大的丑,面临的问题又这么致命,一旦查实确认,郑永昌毫无疑问会立刻放弃他。而到了那个时候,郑晴寒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郑永昌现在心里已然信了七八成,只等拿到郑庆和具体的报告,就会立刻做出自己的新抉择。 所以郑晴寒现在要走,他却不愿意放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锲而不捨地联繫郑晴寒,电话都打了好多个。郑晴寒一直没有理会他,她是真的觉得在郑氏待着没意思,在决定要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开了。父亲的遗愿归父亲的遗愿,但这对祖孙算计她到这个份上,再大的恩她也还清了。 所以现在郑永昌就算真要把家业交到她手上,她也不想要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队伍带出来,尽快成立自己的新公司。这件事她之前做的准备已经差不多,现在只需要在郑庆和的体检报告出来之前,就把自己的人都从郑氏里带出来。 穆湛秋也在看平板电脑,忙里偷闲地回邮件。她们四个现在坐在潮汐的包厢里,这个包厢是常年给老闆娘穆湛秋留着的,让她待着歇脚,或是招待朋友。 隔音极好的门一关,楼下的喧杂声就离得很远。酒吧的舞池在地下一二层,她们现在在楼上,开了包厢的顶灯,把这个设施齐全的高配ktv包间当咖啡厅用。 她和团队的人见完面过来,其他三人已经在这边待了好半天,现在快散场了。穆湛秋瞥她一眼,饶有兴致地问:「现在是不是觉得和回归家庭相比,还是忙于工作更适合你了?」 穆湛秋自己也是女强人类型,年纪轻轻就当了远康的部门主管,加班出差也经常是十天半个月的事。不过她没郑晴寒这么夸张,该放松时也毫不含煳。倒是之前和郑晴寒只有工作接触的时候,一直觉得她是个究极工作狂,精明冷酷,强势没人情,是听到名字就能让商业对手闻风丧胆的类型。 如果不是现在真正和她熟悉起来,很难想像这样的人也会为这种闲散琐碎的家庭日常烦恼。 郑晴寒闻言莞尔,摇了摇头说:「那也没有。我现在觉得没什么适不适合,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都是我需要去通过努力然后做好的事情。」 尽管这两天要忙的事情其实很多,但她依然留出了大块的完整家庭相处时间。谈时墨都能空出四天来待在家里,她觉得自己也不至于真忙到脚不沾地。工作的规划是门学问,郑晴寒之前很擅长把自己的行程塞得很满,现在也同样擅长,只是会把家庭也一併考虑进去,在里面占据重要的位置。 堪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穆湛秋感慨:「一年前要是有人跟我说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我肯定不相信。」 别说别人了,她自己都不会信的。郑晴寒耸肩,自我打趣:「今年家里添了新丁,大概突然就学会怎么做妈妈了。」 「只是做妈妈?」徐瑶笑眯眯地问。 怎么?郑晴寒看向她,徐瑶朝她晃了晃手机屏幕。 「我老公来接我啦,说看到你家谈总和辰辰也刚好到。」 时间确实是差不多了。郑晴寒看了眼表,站起身:「那今天就到这儿,姐妹们下次再聚。」 穆湛秋潇洒地朝她们挥挥手,康云珊没起身也没挥手,肃然坐直了身看她。 郑晴寒有点莫名地回看,康云珊深吸一口气,面色郑重地宣布。 「好甜!」她义正言辞地大声讲,「我感觉我磕到了!」 郑晴寒:「……」 康云珊捧着脸扭动:「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你们两个看着就相性很好嘛,连当初互相皮笑肉不笑的交锋都势均力敌的,一看就很适合搞相爱相杀paro,从办公室打到床上,上下位置都要打一架,一边拌嘴一边三年抱俩!」 她这番话完全是搞cp之心上头,不过大脑地瞎磕乱抒发。但郑晴寒这次竟然没让她把奇怪的表情收收,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短暂的沉吟过后,对她说:「承你吉言。」 康云珊愣住:「……?!」 郑晴寒挥挥手,不带走一片衣袖地和徐瑶一起出去了。留康云珊在包间里,愣了好一会儿后,在穆湛秋饶有兴致的旁观中,开始了延迟爆发。 「承我吉言?什么吉言??妖精打架?!三年抱俩?!!怎么能不把话说清楚就走啊——!!」 郑晴寒出了门,远远地就看见谈时墨靠在车边,和旁边挺拔清隽的男人正聊着什么。 简升学长,明大的骄傲,数院的学长,徐瑶的老公。郑晴寒上学时就和他认识,现在也没正儿八经地管他叫简教授,打招唿时叫了声学长,一团和气地寒暄了一句,分别坐进车里各回各家。 第164页 她坐进车里时才看向谈时墨:「你和学长认识?」 「刚认识。」 想也是,毕竟谈时墨不是明大的。郑晴寒疑惑道:「那你们刚才是在聊什么?」 谈时墨双眼看向前方,轻描淡写地说:「和他打听点事情。」 他能和简升打听什么事情?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郑晴寒疑惑地又看他一眼,见他好像并没有打算详谈,于是也没多问。 咪咪今天去猫咪食品用品工厂这种猫咪天堂里转了一圈,心情明显转好,现在惬意地趴在辰辰腿上眯着眼睛。辰辰在后座抱着猫,身体前倾,朝她看过来:「妈妈,你今天出去谈工作顺利吗?」 「顺利啊。」郑晴寒回眸看他,笑着说:「我和团队的人确定了一下新公司的名字。」 辰辰愣了一下,心中突然莫名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叫什么?」 「叫嘉辰。」郑晴寒开心地道,「以你的名字命名,展现了妈妈对你的爱。开心吗辰辰?」 辰辰:「……」 第53章 .插pter 53不许走。 在辰辰的抗议无效中,郑晴寒的嘉辰风投紧张忙碌地筹备了起来。 做出创办风险投资公司的这个决定,没有花费郑晴寒太多时间。她天生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对自己的能力和眼光信心十足,也有底气做一番不伤筋动骨的大额投资。资金鍊运转健康,足够平稳渡过公司的草创发展时期,更别提她本来就带了个能力极强的团队出来,这个蓄力的时间还要更短。 她虽然当时宣布脱离郑氏时的样子很潇洒,但当然没有傻到净身出户只争一口气,嘉华都让她狠挖了一块出来,股份更是如此。郑晴寒不贪多,对郑氏现在也没什么更高的野心,但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当然也不会拱手送给别人。 不过这份股份她也没有留在手里太久,很快就转手出掉了。郑氏最近的股价波动剧烈,不过公司手里还有几个知名度很高的民用住宅和商圈开发,现在只是继承人内斗出圈,又不是资金鍊断裂出圈,所以在公众心中的信任度还可以。她的那份股份抛得很快,于是现在穷得就剩下钱,十分空虚。 郑晴寒空虚地开始挥金如土,给各个有发展前景的公司投钱当金主。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郑晴寒作为一个经管系毕业的高材生,又在房地产公司锻鍊了数年时间,论起管理公司和透视公司运营情况的能力,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没谁能逃过她的眼睛。但是在分辨新兴领域的底细时,也并没有太多固有经验能用,她也需要摸着石头过河。 现在的创业起步公司,做实业的很少,大部分集中在金融网际网路等新兴行业。郑晴寒自己的班底基本上都有金融专业背景,但隔行如隔山,现在要接触的领域也是五花八门,之前积累的经验和心得顿时就有点不够用。 她不是个习惯唯顾问意见是从的人,刚开始进入公司筹备时期,就感到了充电的急迫性。于是一头扎进了忙碌的学习中,开始了热火朝天、废寝忘食的自我提升。 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感受到过事业上强烈的成就感,现在的每一天都让她觉得过得很充实。 难为她在这么忙碌的情况下,依然没忘了照顾家里。现在出差的时候比之前更多,但她但凡在上京,每次都会尽量早地回家,和客户吃饭都很少超过晚上九点。 整个圈子很快就流传起郑总晚上要回家带孩子的传说,传得有鼻子有眼,但几乎所有和她曾经打过交道的人,听到这个说法都完全不信。 藉口吧?大家和郑总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她是怎么个兇残法还有人不知道吗? 不过她现在是投钱的金主,对方需要她的风险投资,自然唯她喜好是从,是以也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就是她自己辛苦一点,有时候晚上在外面吃过了,回家也会跟着再吃一些。 然后晚上往往就会被谈时墨以促进消化这种随便的理由拖过去,进行一番有益身心的运动。 到处出差,频繁应酬,还有劳心劳神……长此以往下去,正常人都支撑不住。不过郑晴寒觉得不是一般人,她自称是屹立不倒的新时代铁人标杆。 她的精神看着也确实比之前在郑氏受排挤时,进入半养老状态时来得好太多。有的人就是这样,忙习惯了,闲不住,一旦闲得太厉害,反而像是缺乏生机的树木。 天生劳碌命。郑晴寒笑着自嘲,而后风风火火地进入崭新一天的奔波。 就这么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好像又回到了两个人都忙,一个月见不了几回面的时候。不过现在到底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一家人有一个共同的群,没事都会在里面说几句话,还会互相发表情包。 谈时墨之前有次出去参加嘉华的活动时,被蹲点的艺人粉丝偶然拍到手机屏幕,放大了看竟然发现他正在发可爱萌宠表情。粉丝们瞳孔地震,而后立刻上传到网上,半小时内迅速出圈,全网的人都在为谈总的反差萌感到身心震撼。 郑晴寒按理来说是不看这种娱乐信息的。不过架不住朋友们给她发。郑晴寒在返程路上收到康云珊发给她的热搜连接时,仔细欣赏了好一会儿网友评论,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和康云珊的聊天框里。 康云珊发了个乐得拍地的表情包:「猫是你们家咪咪吧?你不爱你的小猫咪了吗.jpg是什么鬼啊?转告你们家谈总不要再恶意卖萌了!」 第165页 郑晴寒云淡风轻地截了张图给她。 图片里是谈时墨发送这个表情包之后的聊天记录后续,郑晴寒和辰辰一人回了他一张jpg。 郑晴寒:「小宝贝,我只是可爱,我心里没你.jpg」 辰辰:「哭又有什么用呢.jpg」 康云珊:「……」 谈总实惨。 这种频繁出差、聚少离多、总碰不到面的情况,郑晴寒自己也说不上会持续多久。公司的初创总是需要一段废寝忘食的日子,等到公司走上正轨后就能好很多,到时公司组织架构和业务方向都已经稳定下来,可以不用再这么时刻不停地东奔西跑。 又是将近一礼拜的出差,郑晴寒终于能够回家。她下了飞机后又去赴了个酒局,尽量早地脱身回来,回家的路上给谈时墨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回去的消息。 她没提前说自己今晚要回来的事情。主要是不确定能不能和谈时墨碰上面。如果酒局持续到太晚,她回家了可能也不会去主卧睡。谈时墨睡觉不算沉,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必要去扰他休息,在隔壁客房凑合一晚了事。 现在这个时间就还好,辰辰已经睡下了,但谈时墨肯定还没有。郑晴寒打电话确认,得知他果然在家,这人也不是不忙,不过到底比她的情况要好不少,能自己支配的时间更多也更规律。 郑晴寒今天早上才和他打过电话,按说耳朵对于他的声音应该已经很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放下电话的时候,郑晴寒还是能感受到自己明显的雀跃,仿佛奔波一天的身体都轻松起来。 这个人是不是有魔法啊。郑晴寒侧脸枕着后座的靠背,在朦胧的睡意中陷入模煳的思索。 谈时墨在客厅等她,落地灯开着,他戴着保护视力的平光镜,穿着居家的浅色高领毛衣,看起来温和又清爽。他正垂着眸,专注地看着电脑。听见门口的动静,抬眸朝她看来,内敛幽暗的眸光看到她时,忽然闪了闪,而后很快归于平静。 斯文败类。郑晴寒看到他的造型,顿时感觉自己的某个微妙的审美点被戳中了。她在心里暗骂一句,用力撇过了头,不肯再看。 「回来了?」他说。 这不是废话嘛。郑晴寒用鼻音哼了一声,走到沙发旁,把外套大衣脱掉,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就侧坐在谈时墨的旁边,一边胳膊肘抵着沙发靠背,掌心撑着脸颊,似笑非笑地看他。 清淡的酒气漫溢过来,谈时墨抬眸,看到她神智还算清醒,就是双颊漫上了微醺的红润,眼眸清润明亮,在灯下好似莹润流光。 谈时墨稍稍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评价她:「真令人吃惊,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最近竞选成国家元首了,忙得不见人影。」 郑晴寒挑了下眉,不甘示弱:「真令人吃惊,你竟然还有闲功夫过来嘲笑我。是我给你牵的业务还不够多吗,让你还没忙得脚不沾地,有时间和我输出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嘴炮?」 谈时墨说:「那些对我不重要。」 郑晴寒顿时啧了一声,十分不悦地道:「怎么能不重要!不重要的话我岂不是白被编排了?」 郑晴寒从郑氏地产出来,带走了自己的干将,自然也带走了一条她独立开拓的业务链关系网。这条业务链她在仔细考虑过后,没有留给郑氏。没有她坐镇的话,郑晴寒对郑氏的决策和运作都完全不看好。她可太清楚还留在郑氏的高管都是什么德性了,根本不放心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们。 所以这条线就这么便宜了谈氏。郑晴寒把自己的这套资源交给谈时墨处理,谈时墨也果然不出她所料,速度很快地接连开发出了几个大项目。 谈氏的这番大动作瞒不过业内同行,大家在对谈氏现在的声势瞠目结舌,眼热谈氏的未来发展时,总不免艷羡嫉妒交加地评论:「谈家到底是如愿以偿了,娶了郑家的大小姐,果然等同于把半个郑氏都娶了回来。谈时墨能平稳接过谈氏的担子没什么,能把郑晴寒吃住了才是真本事,啧啧。」 这段时间行业的任意两个从业者碰面时,总免不了提到这个话题,互相感慨几句真是娶对了人少奋斗二十年,而后惺惺相惜地互相对视,意味深长地一同笑起来。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悉数传进了郑晴寒的耳朵里,没让她发表出什么评论,却让她陷入了思考。 昔年让她曾经忌惮不已、担忧到夜不能寐的事情,就这么变成了现实。甚至还是她自己一手推动的,世事实在是太过奇妙。 害怕吗?好像也没有。郑晴寒现在回想,已经不太能相信当初异常害怕这个场景到来的人是自己。很难说为什么怕,难道还怕谈时墨得到了她的人脉资源,就把她抛弃了不成? 这哪里是她需要考的问题。她腿这么长,踹人的姿势这么熟练,真要到了一拍两散的地步,谈时墨踹人的速度保管快不过她。 所以当时是为什么那么恐慌呢。 因为那时心繫着郑氏吧。顾虑太多,自然举步不前。她曾经真的掏心掏肺地想将郑氏带高到更巅峰,但现实告诉她,这里其实不需要她。 哦,现在看来说不定也是需要的。郑庆和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实打实的先天性死精症,听闻郑永昌拿到报告时当即就晕了过去。 郑晴寒嘲讽地想,那么看重子孙后代的郑永昌,到最后子孙后代只能由她这个孙女来生,真是讽刺。他现在天天骚扰她,狂轰滥炸地要求她回家,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就差不顾脸面地闹到媒体上,大谈特谈她如何不孝了。 第166页 说来郑永昌也是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他要不是之前默许郑庆和请水军黑她,被她逆风翻盘占领了道德高地,现在说不定真有网络圣母觉得她应该对自己的亲爷爷不计前嫌呢。 至于现在嘛,网友们在看过了酒会当晚这对祖孙对她的凭空诬陷和泼脏水之后,都义愤填膺得不行,把自己之前那份识人不清的恼怒加倍奉还到了郑永昌和郑庆和身上,看到他们的名字都要在评论区下面踩油门警告。 想多了就开始微妙地头晕。郑晴寒用力甩甩头,事不关己地把郑家的事抛到脑后,像只鸟在抖羽毛,样子莫名有点懵懵的。 看得谈时墨稍稍怔了一下,仔细地看了看她:「你今晚……」 今晚怎么了?郑晴寒瞪着谈时墨,威胁地挑起眉毛:「快,说说我手里宝贵的业务链关系网怎么就不重要了。哪有你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不是说你这个礼不重。谈时墨摇了摇头,稍作沉吟,对她形容:「你就像是送了我一瓶举世闻名的好酒,但实际上我并不好饮,所以尽管它很好,我却不能说真心喜欢。」 郑晴寒匪夷所思地听着他的比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你是在暗中炫耀?」 「……不是。」 你要说是我就要打你了。郑晴寒嘀咕一句,动作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你不喜欢,我信了。那我也不收回来好了吧?我的公司目前不需要这项业务。你要真想回馈我一份大礼的话,下次公司有什么回报率高的项目记得和我透个底,我过来分一杯羹。」 谈时墨看了她一会儿,才在心里嘆了口气,顺着她把话题转到普通的交易往来上:「我手里的项目你随便看,看上哪个投哪个。」 那怎么行。郑晴寒指尖戳戳他的胸口:「你得给我认真把关啊,在你这儿赔了我要闹的。」 我又不是有什么金手指,自己做的项目肯定都是觉得还可以,哪里能预测得出哪个项目赚哪个项目赔。真有那种能力,会赔的项目根本就不会开。谈时墨也没和她科普这种浅显的道理,知道她只是在信马由缰地满嘴跑火车,因此只言简意赅地回:「你随便投,赚了归你,赔了我给你补。」 靠,这句话说得好霸气,喜欢,心动。郑晴寒精神一振,笑眯眯地又去戳他:「这话我爱听,快快,老公,再说个十遍八遍的。」 谈时墨:「……」 谈时墨终于觉得她今晚有点不对了,她平时叫自己老公根本没有这么痛快的。 他微微皱眉,忽而靠近郑晴寒,在她的颈项处仔细地嗅了嗅。 他的额发扫到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挲得微微发痒。郑晴寒不太舒服地推他,动作却没什么力气:「干什么……痒,起来。」 「喝酒了?」谈时墨问,有点疑惑,「闻着好像也没喝多少。」 确实没喝多少嘛。郑晴寒侧脸贴着他的侧脸摩挲两下,笑眯眯地主动交代:「就混着喝了一点,真的没事,我酒量,你放心!」 发觉到一点不正常后,给人的异状感就越来越明显。谈时墨感到相贴的脸颊上不似平常的热意,抬手摸上她的额头。 明显比正常温度高。 谈时墨:「……」 发热了自己都不知道?还跑出去喝酒,还混着喝。谈时墨默了默,觉得现在不是理论的时候,于是缓缓唿出口气,把一些话暂且搁置,电脑推到一边,打算将人抱起来。 「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他说,语气难得的低柔,耐心得像是在哄小朋友,「上楼洗澡,吃药睡觉。走,我带你上去。」 结果郑晴寒完全不领情,反而像是不服气一般立刻坐直身,不悦地质问道:「凭什么每次都是你抱我?你是觉得我抱不动你吗?」 谈时墨:「……」 好问题,不过他并不知道答案。谈时墨没想到单凭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莫名戳中她无处不在的胜负欲,不由抬手按了按眉角。他沉吟了一下,冷静地说:「行,那你来抱我吧。」 哼哼。郑晴寒得意地笑了一声,摩拳擦掌地就要过来抱他。居然还要尝试公主抱,被谈时墨在半空中拦下手,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和位置。 然后就变成郑晴寒环抱着他的腰,努力提着他往楼上走。谈时墨配合地自行倒退着向上,看她状似清醒,实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眼睛,颇觉好笑。 他们还是熟悉起来的时候,郑晴寒就已经不怎么需要频繁应酬了,是以他还真没见过郑晴寒醉酒的样子。看着竟然还挺正常,就是有种微妙的说话时没在脑子里转一圈的感觉。 直抒胸臆,在家里也不是坏事。谈时墨被她半抱半推上了楼,低头看她:「我帮你洗澡?」 郑晴寒超级加倍式不悦:「怎么,我就是比平常多喝了两杯而已,看起来像是连洗澡都不能自理的人吗?出去!不要打扰女王沐浴!」 谈时墨:「……」 主卧是他们两个共同拥有的,郑晴寒把他赶出去的气势真是没有因为这个事实而削弱半分。谈时墨从善如流,还真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看到郑晴寒已经洗完澡回到了床上,卷着被子直打哈欠,看着已经困得不行。 热水一熏,她脸上的晕红更加分明,现在已经清晰地露出醉态。谈时墨揽着她半坐起来,将自己端进来的汤盅递到她唇边:「张嫂刚熬的醒酒汤,喝完再睡。」 第167页 真麻烦。郑晴寒不甘不愿地晃着脑袋,被半哄半迫地灌进去,又被餵了两片药。她不高兴地把谈时墨推开,半边脸陷进枕头里,半梦半醒地瞪他。 「我看你就是故意针对我。」她说,「说,是不是对我不满很久了?蓄意报復?」 随便吧。谈时墨不跟醉酒的人争论,将空碗放到床头柜上,轻描淡写地回应:「没有不满。」 肯定是说谎。郑晴寒哼了一声,在床上蠕动了几下,几缕髮丝凌乱地粘在脸上。 「谈时墨。」她睏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朦胧地看着他,在半梦半醒中纠结地皱着眉,吐字含煳地问,「要是六年前,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现在这样,不是郑家的大小姐,给不了你那么明显的助力,没法帮你走出那时候的低谷……那你还会娶我吗?」 谈时墨顿了一下,垂眸看她。 醉鬼脸上的表情不出什么特别的端倪,好像真的是酒后信口胡诌。谈时墨面色没什么变化,声音清淡,平静地说:「会。」 唔。郑晴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就要彻底闭上眼睡过去。谈时墨却没就这么离开,他俯下身来,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掌心贴着她发烫的脸颊,指尖在上面流连摩挲,眸色深深。 他问:「你的回答呢?」 什么回答。郑晴寒打了个哈欠:「答得还挺好听的……求生欲很强,不错……」 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你不相信?」 相不相信呢……郑晴寒安静地闭着眼睛,没说话,意识渐渐模煳,陷入朦胧迷离的梦境。 谈时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动不动,反应全无,唿吸均匀绵长,好像已经彻底睡了过去。他的视线落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见鸦青的阴影安静地伏低,随唿吸浅浅地起伏。 他无声垂眸,没再唤她,自行站起身。手掌抽离她的颊边,就要远去时,忽而被她抬手拽住。 意识模煳,拽得也不是很精准,只抓到了袖口,指尖捏住一点柔软的衣料。她似是不太满意,摸索着朝前探了两下,抓着他的胳膊搂在怀里。 「……不许走。」她喃喃地说,似乎因为抓到了抱枕,睡得更加安稳。 谈时墨坐在床边,视线落到床上的娇客泛着不正常病态晕红的脸颊上。 他声音很轻地说:「你这样,是不是太狡猾了。」 没人回答他,谈时墨眼眸深深,到底没有将手抽走,也没有抽身离开。 他没有那种能够全身而退的选择。 郑晴寒随时可以。 而他从未有过。 第54章 .插pter 54跟大家分享一…… 郑晴寒感冒了。 这也是当然的,她毕竟不是真的铁人,禁不住她这么完全不把身体健康放在心上的劳碌。天南海北的东奔西跑,生物钟和抵抗力同步紊乱,在酒意和疲劳的激发下一股脑奔涌出来,将她山唿海啸般当头击中,这下实在是再起不能。 病来如山倒。郑晴寒第二天就没能起来,迷迷煳煳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昏沉。 谈时墨早起时一摸她的额头就知道要坏事。他把人喊起来,又餵她吃了两片药,喊家庭医生过来帮她看病。普通的重感冒,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挂水吃药,多喝水多休息。感冒这种病靠药是吃不好的,能缓解的只有症状,想要痊癒还要靠自身的抵抗力。 郑晴寒自觉意志力过人,吃了药清醒了一点,竟然还要爬起来工作:「电脑给我拿过来,一边挂水一边开视频会议,不影响。」 被谈时墨强行按了回去,将她拿在手里的电脑抽走,被子一盖:「想不想早点好了?」 郑晴寒被被子里挣扎着探出脑袋,没什么力气地瞪了他一眼:「那肯定是想的,不过预定好的工作就放在这里,也不好临时都推掉,起码得做一番应急安排吧?」 勉强算有点道理。谈时墨点头,条理清晰地问:「方悦不能处理?」 郑晴寒想了想:「大部分能让她推一推,我给她打个电话。」 我来吧。谈时墨按住她蠢蠢欲动又要起来的身体,抽过她手上的手机,拨通了方悦的电话。 「郑总?」电话几秒钟就被接通,方悦的声音传过来,干练地即刻汇报起工作,「您今早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我看到您还没开始处理消息和邮件,正想过来确认一下。今天要去参加一个业界交流峰会,您出发了吗?再不动身可能就有点晚了。」 「必须要参加的峰会?」谈时墨问。 郑晴寒的电话里传来谈时墨的声音,方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郑总有一个预定发言在,不太好缺席,现在和主办方协商有点太晚了。」 「发言稿写好没有?」 「写好了。」方悦拉过发言稿,快速确认了一下,「郑总拟的草稿大纲,下面的人润色了一下。大致上没有问题,不过郑总这次出差谈的方案很成功,公司之前的一个风投方案已经有了初步回报,郑总昨天好像说要把这两个部分也加进去,她自己动笔。」 「发给我看看。」 哦……方悦有点发傻地应了一声,机械地操作电脑,把文档打包进邮件里发给他。 谈时墨又说:「峰会地点和行程安排也发过来。」 方悦有点愕然:「谈总您有时间?这种突发行程……」 第168页 她当郑晴寒的秘书不是一年两年了,之前两个人关系差劲的时候,什么消息基本都是她和高阳两个人照着行程互相确认的,知道谈时墨的工作安排一向都很有条不紊,并不是那种能突然给自己增加什么行程的人。 「你那边有能代替她上台发言的人?」谈时墨平静地问。 方悦快速将公司里的人选过了一遍,迟疑着说:「发言稿好说,就是这个身份有点难办,站上去的话都有点不尊重主办方的感觉。这个峰会的主办方诚意挺足,郑总刚出来自立门户时就发来演讲邀请了,别管是想蹭热度还是别的什么,现在突然缺席确实不太好交代。」 「重感冒,起不来。」谈时墨说。 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郑晴寒不满地从旁抗议:「谁说的,我努努力也可以!」 嗓音都能听出明显的沙哑,方悦这下倒是确认了谈时墨所言非虚。她瞭然地应了一声,稍作沉吟,理性地判断:「如果谈总能过来代班的话,主办方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 毕竟谈时墨自己的热度也一直居高不下,他自己横跨两个领域,嘉华娱乐和风投之间也有不浅的联繫,在郑晴寒因病不能出席的情况下,谈时墨的替补一来不损伤主办方面子,二来说不定还能带着峰会上一上热搜,主办方没有理由拒绝。 嗯。谈时墨接收到她发来的邮件,点击查看:「你去主办协调一下,我这边先过去。」 好的谈总。方悦利落地应了一声,放下电话后马不停蹄,立刻联繫起峰会的主办方。 谈时墨将文件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拿着电脑起身,准备动身出发。 郑晴寒半边脸陷进枕头里,眼睛在他身上来回巡视,缓慢地眨了几下,对眼前的状况显出一点超出反应范围的懵懂。 到底是生病了,意识模煳,看着反应变慢了许多。谈时墨俯身探了下她的额头,因没有明显降低的温度而微微皱眉:「在家好好待着,会我帮你去开,别总想着乱跑。」 由于郑晴寒直到刚才还在跃跃欲试地想要熘出家门,家庭医生严阵以待,立刻在她手背上扎了一针,现在正往下缓慢地挂着水,没个三两个小时结束不了。临时如果没有发生天大的事,她应该不至于拔掉针管跑出去才是,毕竟也没那么多大事需要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病体去做,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谈时墨朝站在床边另一脚的医生看了一眼,医生朝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谈哥放心,我肯定将寒姐照顾好。」 谈时墨稍稍颔首。 被点滴封印在床上,郑晴寒也终于安静了一些。她用没扎点滴的那只手拉住谈时墨,有点不放心地问:「你今天本来要做什么?不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开几个会。」谈时墨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在就让高管自己去开,回头汇报给我,他们养在公司又不是吃白饭的。」 郑晴寒:「……」 总觉得被这人不动声色地内涵了。郑晴寒白他一眼,放开手,没好气地撵人:「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到了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人。这个峰会可是有全程直播和录播备案的,别给我丢人,不然回来就要你好看。」 嗯。谈时墨简单地应了一声:「你那个发言稿要怎么弄?」 「你看着改。」郑晴寒看了看他,稍作沉吟,「全篇用词你也根据需要自己调整一下吧。」 她的演讲风格和谈时墨差得挺多,她的发言会更加慷慨激昂、带动气氛一些,也很擅长用明艷的外貌优势言笑晏晏,或是说些什么接地气的调节氛围转场。而谈时墨的风格是沉稳从容,用数据和实力说话,突出一个有条不紊和层次分明,她的发言稿要是由他面无表情地讲出来,怎么想都怪怪的。 她只需要提这么一句细枝末节的注意事项,不需要再叮嘱其他事情。因为对对方的实力有信心,所以可以省去诸多不必要的担心,在对方说要出席时就觉得今天肯定不会出问题。 毕竟是能和她势均力敌的男人,她可以的场合,他也不可能掉链子。郑晴寒虽然嘴上不说,但看见他接下了自己的工作,心里顿时涌上来安稳的感觉,也不再非要吵着出门了,终于放松下来,任凭自己被昏沉沉的感觉包围。 「大的方面就改方悦说的那两处就行。」郑晴寒说,认真地稍稍凝眉,在倦意中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昨天在飞机上整理了一下数据……u盘里有,你带着过去,在车上看看。」 谈时墨拿过她的手包在里面找u盘,手底下稍稍顿了一下:「u盘里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郑晴寒奇怪地看他一眼:「各种工作数据啊。不然呢?」 谈时墨把u盘读入电脑,把屏幕转向她:「哪几个文件,导出一下。」 郑晴寒微愣。 谈时墨的意思她听懂了,工作数据本身就可以算作是商业机密的一种,里面可能有很多不适合他看的东西。他不一定会点,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信任危机和可能到来的种种猜忌,不如只把需要用到的文件拷给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很正常的反应,郑晴寒和其他人交接的话,也会这么处理工作文件。但是…… 郑晴寒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将电脑推开:「多此一举。」 谈时墨抬眼看她:「什么?」 「我都允许你代替我过去发言了。」郑晴寒耸耸肩,扯了扯嘴角,「你要是在上面公然反水,开始说我的坏话,还把我的公司形容得一团糟,我也认了好吧。」 第169页 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在委以重任的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担心,这是上位者必须要学习的一项驭下之道。 而谈时墨的情况又不是这样,她对他危险的地方很清楚,但同时又根本生不起疑心他的情绪。 这种让人一叶障目的状态应该怎么形容呢。郑晴寒知道答案,早就知道,但这次依然和往常一样,从答案的边缘再一次离开,总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去将那扇窗户纸捅破。 她没有继续深想下去,只朝谈时墨挥了挥手:「再不出发来不及了,快去。」 谈时墨没答话,看着她,突然俯下身来,在她的额头上用唇贴了一下。 他的唇微凉,亲在她的额头上,给高热的病人带来短暂的清凉。家庭医生反应奇快地勐一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贴着墙当着自己的透明人。郑晴寒在微顿之后,第一个反应却是推了他一下,不过力道不重,仿佛只是走个形式。 「也不怕被传染。」郑晴寒看他一眼,抬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口鼻,「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能反过来照顾你的吗?」 也不怕被闷着。谈时墨拉下她的被子,轻描淡写地说:「你可着我一个人祸害我也不太介意。」 说得她好像一种毒性极强的感染源一样。郑晴寒明明是自己提的传染,但被他反过来说祸害又不高兴,十分不讲理地瞪了他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瞪人都没那个兇勐的气势了。」谈时墨捏了捏她的脸颊,十分不怕死的调侃她,「早点康復再来好好瞪我。」 谁稀罕。郑晴寒哼了一声,用力撇过头去,以示对他的嫌弃。 谈时墨没再耽搁,换了身正装就出了门。郑晴寒一个人躺在床上,刚才稍微清醒了一下,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她还有点昏沉,状态也不太适合对工作文件进行抽丝剥茧的分析,于是难得地百无聊赖起来,在床上刷着手机。 家庭医生在给她挂完水后就离开了房间,一个半小时后再次出现,给她带来了早餐,更换快要打完的吊瓶。她二十九岁,是个还很年轻的医生,专业严谨中不乏青春活泼,换完吊瓶,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时,看到郑晴寒在看直播。 她一时好奇,朝屏幕看了一眼,笑着说:「寒姐也会看直播啊?挺耗时间的,还以为寒姐你这么忙,不会有耐心……呃……」 她的「不会有耐心跟着主播秒杀买东西」刚说到一半,就被自己生生咽了回去。屏幕上蓝底的峰会签名背景墙就矗在那里,直播设备相当随意地斜面固定机位对准了签名版,真是个勉强脱离没有范围的敷衍直播。 她刚才想什么呢,寒姐那是什么人,霸道总裁本总,怎么可能还像她一样跟着带货主播抢东西……小杜医生悄悄汗了一下,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拧过来:「……但是看谈哥直播当然就不一样啦!寒姐,谈哥出来没有啊?」 「还没有,我的出场顺序比较靠后。」郑晴寒说,「这直播现场什么死亡打光,照得每个嘉宾看起来都萎靡不振的,还不知道给嘉宾美个颜。这届主办方不行,我真是逃过一劫。」 小杜医生倾身过去,仔细地看了看,中肯地说:「其实也还好,就是没特意挑个好的直播角度而已。企业家们又不是人人都是明星,大家本来就是普通人长相,一上镜的话就会显得有点奇怪。要是寒姐你去的话,直播里的画面肯定又不一样。」 当医生还需要会说漂亮话啊?郑晴寒笑着斜睨了她一眼,对她的彩虹屁不置可否:「等会儿谈时墨出来你就知道这是什么死亡打光了,他长得还过得去吧?在这个镜头下可能照样是……」 「出来了出来了!」小杜医生突然大喊,「寒姐快看,你老公!」 郑晴寒一秒将视线转到手机屏幕上。 他那种清冷孤淡的气质,在镜头里来得更加明显。挺拔地前行而来,目不斜视,清冽的眉目经过深蓝的背景板,奇怪的打光、偏暗的取景色调,都没能折损那份对比强烈的夺目矜贵。 直播设备的角度是固定的,郑晴寒看不到他走过来的过程,只能看到他从画面一端走过来,拿过放在一边的签字笔,在上面留下一串字迹。 是真的一串。郑晴寒在他写完第三个还在继续往下写的时候,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发现他还帮她把名字签了一下。写得颇认真,行云流水,仿佛在创作书法作品。 两个名字并肩靠在一起,笔画并无牵连,却又在签名板上龙飞凤舞的各色艺术体签名中,端正秀致地并肩而立,相互依偎。 ……这人。 小杜医生仔细观摩屏幕,悄悄睨了眼郑晴寒的表情,忍不住大着胆子道:「怎么样?我就说吧,这个打光虽然死亡,但也是分人的吧?像谈哥这样挺拔清瘦的帅哥,五官也立体,这种打光就完美扛下了,帅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帅哥。」 郑晴寒看着屏幕里的谈时墨,很轻地啧了一声。 「……不过如此吧。」 这还不过如此啊?!还给其他男人活路吗?小杜医生正义感上身,就要和郑晴寒据理论争,还在蓄力措辞,突然看到郑晴寒点击屏幕。 给这个谈时墨的远景截了张图。 小杜医生:「……」 嘴上说着不过如此,身体还挺诚实的嘛,啧啧。 等到叽叽喳喳的小杜医生离开之后,郑晴寒退出直播,去社交软体上搜谈时墨的名字。 第170页 他在直播里出现的就是签名的那么一会儿,这个峰会有不是什么外界会关注的盛会。从这简陋的直播设备中也能看出,主办发虽然有意赶下时髦,但显然没什么经验,也没那个营销的脑子。郑晴寒搜了一下,实时动态里基本都还是嘉华的艺人粉丝在粉黑大战,疯狂艾特谈时墨,让他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当然是不可能的,哪个老闆会在旗下艺人粉丝打架时跳出来劝架,简直就是主动当靶子的找死行为,双方恐怕架都不会打了,联合起来找老闆麻烦。郑晴寒花了好一会儿功夫筛选无效信息,最后终于看到条和峰会直播相关的内容。 「给去峰会演讲的老闆当直播间刷礼物的托,入场本来都给我看困了,谈时墨一出来我骤然就清醒了。好帅!!这样的帅哥开什么娱乐公司啊,不自己出道当明星也太浪费了?说起来他怎么会来这个峰会,这不是我们风投届的峰会吗,谈氏也要过来插一脚了吗?」 直播间刷礼物? 郑晴寒突然间福至心灵。 . 谈时墨在上台演讲的时候,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本来应该是我太太郑晴寒站在这里,和大家分享她的风投公司创业心得。」他对台下的人说,举起了手里稿子,「但她今天重感冒,遗憾未能出席,所以派我过来把她精心创作的发言稿念了。」 台下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还有人在促狭凑趣地鼓掌。谈时墨将发言稿放下,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不是她本人亲自到场,所以我在代发言的时候不得不做一些小小的调整。我太太本来写的是《初入行业就做出了点成绩的小小经验》,不过让我来读的话……」 他顿了顿,面色平静地调整了一下话筒,举到面前:「就变成了《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太太的行业前景预测眼光到底有多厉害》。」 和这个震撼人心的题目比起来,接下来的内容就显得低调得多了。谈时墨用他一贯的有条不紊式风格演讲完毕,四平八稳地下台,突然发现自己上了热搜。 作为娱乐公司老闆,关心热搜是他的本能反应。他只是例行性地点进去看了一下,没想到赫然发现自己的名字挂在了上面。 嘉华最近好像没弄出什么大动作。他略觉意外地点进去,看到营销号已经速度奇快地将他十分钟前的炫妻发言剪了出来,直播间画面,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页面突然飘过了大片的炫酷豪华特效。 送礼物中价位最高的一党,遮天蔽日地将屏幕挡住。一行字幕低调地浮了上来,上面的名字却半点都没有低调的意思。 「「嘉辰风投郑晴寒」送出豪华游艇x888,已成为粉丝榜第一名。」 谈时墨微怔之后,手抵着额头,哑然失笑。 . 谈时墨代班去的这次峰会,效果可谓石破天惊。 郑晴寒送游艇当榜一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这个举动居然还能上热搜。这件事出圈之后,不光让他们逐渐猖狂起来的cp粉磕糖到眩晕,更是一举打响了嘉辰风投的名气,让这个初出茅庐的新公司突然间炙手可热起来。 没想到当时扔出去的一点小钱,竟然能取得这么出色的效果,特意策划都策划不出这么物超所值的营销方案,这可真是天都在帮她。郑晴寒得意非常,感觉自己病都顿时好了大半,第三天就生龙活虎地出了门,到公司亲自坐镇,研究怎么流量转化去了。 烧刚退就逞强,还很狡猾地避开了谈时墨出门的时间,在他离开之后才熘去公司。谈时墨接到小杜医生举报,中午亲自过去抓人,当初郑晴寒去嘉华时前台还不能第一时间她,现在随着两人在公众面前曝光渐多,谈时墨去郑晴寒的公司里,踏进公司大门就被一眼认了出来。 简直堪称是被夹道欢迎送去的总经办。谈时墨对老婆公司的员工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都不用他登记就放他上去这件事表示了谢意,并假装没看见这些人的拍照行为。他来到郑晴寒的办公室外面,门恰巧从里面被打开,宁绍拿着文件走了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一件米色的学院风毛衣,看起来阳光又清爽,显得年龄很小。他走出来带上门,却又在关门之前重新探身进去,笑着朝里面扬声问:「要咖啡吗学姐?」 郑晴寒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充满嫌弃,但语气随意,显然和他的关系并不生疏:「赶快把工作落实下去,少干多余的事。我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是让你过来泡咖啡的吗?」 谈时墨抬步上前。 脚步声惊动了宁绍,他转过头来,看到谈时墨,动作顿了一下。 「你还在?」谈时墨率先开口,眉心微拢。 宁绍稍稍扬眉,回身关上门,只留了条极小的缝隙,而后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地耸了耸肩,和煦地笑着问:「我不应该在吗?」 郑晴寒就在里面,宁绍知道谈时墨就算再看不爽自己,也不会在这儿露出强势不讲道理的一面。郑晴寒是个极其要强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在她的地盘上颐指气使,会让她产生领地被人冒犯的不悦。宁绍好整以暇地站直,气定神闲地看着谈时墨,眼睛微弯。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谈时墨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淡淡地说:「对。」 第55章 .插pter 55谈时墨,我忍…… 宁绍愣了一下,脸上标准的制式微笑都还没消下去。他像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颇有些莫名地看着谈时墨,竟是又确认了一遍:「你刚才是说……?」 第171页 谈时墨眼神淡漠,扫了他一眼,没和他继续在言语上较量,平静地说:「退下。」 退下,不是让开。 真是十分傲慢,听着就让人生理不适的称唿。宁绍眼眸微眯,不怒反笑,人就这么坦然地站在郑晴寒办公室门口,堵着他的去路,笑容和煦,仿佛真在公事公办地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谈时墨的表情也很平静,他站姿挺拔但不僵硬,周身气度轻松写意,显然并不觉得面对他是件需要严阵以待的事情。他看着笑容标准、无懈可击的宁绍,竟也浅淡地勾唇,淡淡地弯了下唇角。 他看着宁绍,轻描淡写地问:「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越界来查上司的家事?」 这算什么,正宫对小三的气场?那他不趁此机会展现一下自己的绿茶功力,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谈时墨刻意给他创造的机会了。宁绍稍稍敛起笑意,像是有点受打击地后退一步,手抓着身后的门把手撑住,状似巧合地不动声色将门拉开一些,让两人的声音能传进办公室里。 他稍稍垂眸,在失落和黯然交织的表情中,恰到好处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管学姐的家事,就是谈总你这么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看着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我有点担心学姐……学姐重感冒刚退烧,今天说话声音都还有点哑,无论有什么话都还是好好说吧,别让她身体负担更重了。」 谈时墨冷眼旁观他的表演,在他一番暗中连削带打吹歪风,顺便表现自己的发言结束之后,波澜不惊地问:「说完了?」 宁绍顿了一下,而后就听见谈时墨无动于衷地说:「退下。」 油盐不进的人总是最难打交道。宁绍脸上完美的笑容稍稍僵硬,见他完全没有受影响的样子,办公室里的郑晴寒也没有动静,思绪快速地飞转间,好整以暇地微笑起来,这次声音放得极轻。 「就算本质上是为她好,她也不一定就会喜欢。」宁绍微笑着说,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只有谈时墨能听到动静,「她今天投身工作的状态特别饱满,生病不会影响她发展事业的热情。你要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强行把她带回家,完全会起反效果。说起来可能有点伤人,不过她今天也不需要你哦。」 上次他把这句话连同抓拍的郑晴寒照片一起发到了他的邮箱里,谈时墨没回他,他再试图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邮箱地址已经被拉黑了。 但他不信谈时墨的防守真的这么滴水不漏。如果谈时墨真的是那种很会处理感情问题的人,那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有接近郑晴寒的机会,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推理问题。 所以宁绍选择了一刀扎进他的心口,再在上面搅动几下。他渴望看到谈时墨勃然变色的反应,但很遗憾,谈时墨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只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宁绍。」他没有降低声音,平静地说,「你之前给我发邮件,知道我一直没回你吧?」 宁绍眉毛微皱,视线下意识向后转,但克制着没有真的转头去看,只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声音中透出十成十的茫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谈时墨也没有将来龙去脉完整地拆穿阐述一遍,只很淡地笑了一下。 他浅淡地勾着唇,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你也就这么点暗地里耍些阴招手段的小本事,整个人实在不足为虑,我甚至提不起严阵以待的兴趣。」 真的假的,那现在让他快滚的人是谁啊?宁绍也没有被他的贬低影响,好整以暇地微笑着,颇为无辜地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用气音似笑非笑地朝他比了个口型。 「说得真好听,我都要信了。」 谈时墨稍稍皱眉,终于被这个死活堵着门不走的人耗去了一些耐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绍,抬高了声音。 「晴寒。」 办公室里面轻快的键盘声顿时停了一下,两秒钟后,郑晴寒将笔记本的屏幕合上一半,有点惊讶地直起身,朝门外看过来。 门此时正虚掩着,她从刚才起就听到门外有动静,不过一直没有分神去辨认。现在谈时墨的声音传进来,她这才看过去,只看到半关着的门,于是纳闷地发出询问:「谈时墨?你不进来在外面待着干嘛呢?」 谈时墨看了眼脸色微沉的宁绍:「有个秘书挡在门口不让进,问我要预约,我找你现约一下。」 噗。郑晴寒被他现约一下这个操作逗笑了,亲自起身走过去拉开门:「我这儿还有这么有骨气的秘书呢?自从你送过一次甜品之后,我的秘书说起你都跟展望来慰问的领导一样,就指着你什么时候再来送一次温暖呢。竟然还有人能记得管你要预约……」 她拉开门,看见面对面站着的谈时墨和宁绍,愣了一下,顿时瞭然地哦了一声。 「你的消息该更新一下了。」她对谈时墨说,「这是我在明大的直系学弟宁绍,小我两届。刚跳槽过来投奔我时做过一段时间秘书,我独立出来之后就转正成项目负责人了。现在大小也算是公司的管理层,秘书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这人确实事儿有点多,还不听人说话,不用理他。」 她让了下身,宁绍见她已经做出允许的姿势,当然也没再强撑,从善如流地侧身让谈时墨过去,却在郑晴寒打算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自己也挤了进去。 后果就是被郑晴寒疑惑中带着不悦地瞪了一眼,宁绍笑着眨了下眼,没提和谈时墨刚才在门口的对峙,只和郑晴寒认真地说话。 第172页 「学姐怎么这么说我?」宁绍满脸无辜地问,忙不迭地给自己喊冤,「我也是按照规章流程办事,应该不能说做错吧?这你也要损我。」 郑晴寒赏他一对白眼:「按规章办事你在这儿当什么兼职秘书?开你的会去,别拖进度。」 知道了。宁绍耸耸肩,表示服从安排,装模作样地抬起手,朝她敬了个礼:「服从领导安排。」 姑且算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谈时墨却无声地皱了下眉,在领导这两个字上转了转,敏锐地察觉到宁绍不动声色的暧昧不清一语双关。 「明大经管的高材生,在你这里拿多少薪资?」他突然问郑晴寒。 郑晴寒也没瞒他,爽快地报了个数,不低,但肯定比不上在大公司做高管,加上隐形的分红股票年终奖等福利薪资,一年保守估计薪资差距都是个不小的数目。 「这样的人才竟然还要屈尊在你这里当秘书。」谈时墨慢条斯理地说,话里在说宁绍的事,视线却一直把当事人晾在旁边,只对着郑晴寒交流,「你问过他的职业规划没有?精英阶级在选择工作时,钱多事少离家近,高风险高回报高收入有收穫,总得占上一项,不然应该就不太合理。」 这话听着意味深长啊。郑晴寒听得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 谈时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这样意图不明的人。」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别留在公司里比较好吧。」 办公室里一时沉默了一会儿。 就连宁绍都没想到,谈时墨竟然能在郑晴寒面前说出这句话。他一边为谈时墨的勇气感到吃惊,一边又为他的情商之低感到好笑不已。 亏他之前还那么严阵以待地研究谈时墨,看来这功夫花得算是浪费了。关于他和郑晴寒的关系,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完全概括:两个人都强硬到满身刺,非要硬凑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 他突然间就放下心来,于是露出个为谈时墨的话吃惊的表情,看向郑晴寒,气定神闲的笃定中藏着等待命运裁决的忐忑,眼中充满状似不自觉流露出的期待和信任。 可惜完全表错了情。郑晴寒根本顾不上看他,只惊愕地看着谈时墨,声音不由抬高了:「跑来公司可能是我不对,但总归也是我的个人自由。你不是在拿我的员工出气吧?」 没有。谈时墨平静地说:「他别有用心接近你,在暴雷之前提前排除隐患很正常吧。」 郑晴寒扬眉:「怎么个别有用心法?」 「打感情牌。」 「……」郑晴寒看了眼宁绍,公正地说,「想这么定义的话,需要拿出证据吧。」 宁绍莞尔,迎着她的视线,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委屈表情。 谈时墨薄唇微抿。 「证据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梳理。」他平静地说,「但他这个人最好不要再留,现在就开除。」 郑晴寒眉头皱起,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 「我希望没有下次了。」她认真地说,表情严肃,「要拿掉我的管理层,你需要给我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行。我开公司是要按章程办事的,你这样不利于我凝聚公司,你懂的吧?这次我也要找补一下,具体在什么项目上找补我们约个时间详谈。」 尽管她的语气严厉,但话中实际上的意思,却让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男人都错愕了一下。 谈时墨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弯了一下。 「随你提,不还价。」 宁绍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错愕。他看着郑晴寒,一时甚至觉得很难组织好语言,只惊愕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为什么?」他直勾勾地看着郑晴寒,千言万语彙在心口,最后问出口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为什么啊。郑晴寒指尖摩挲着下巴,用商量的语气问:「我说我老公吃醋吃得太厉害,留下你不利于我们夫妻感情和家庭和谐,这个理由你接受吗。」 宁绍看着她,忽而冷笑了一下。 这个表情远比他在她面前的言笑晏晏来得真实,看着倒要比之前的那些反应来得顺眼很多。他完全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说:「学姐,玩我有意思吗?」 何必呢。郑晴寒嘆了口气:「其实你接受这个理由的话,对大家都好。非要让我说一些别的理由吗?也行吧,收到资料之后我还没和人提起过呢。」 她耸了下肩,对宁绍的选择表示尊重,绕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不算薄的文件夹,把里面夹着的纸张都取出来。 「宁绍,明珠大学经管系优秀毕业生,留学归国后工作起点很高,能力也强,但公司内斗严重,内耗致使公司一蹶不振,直至破产。你不幸被公司拖累,身上负债数字惊人,这对你普通的家庭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就在你四处筹钱的时候,有人找上了你,要你去策划一场骗局。」 她将纸张摞在桌上,信手翻阅着最上面的几张,红唇弯起。 「一场精心设计的感情骗局。有个叫郑晴寒的女人在争家产上占优势,让她的爷爷和堂弟都很恼火。他们也很生气当年的一时不察,让郑晴寒阴差阳错嫁了个很有能力的男人,现在成长起来,变成了她的靠山。所以就策划了一场感情骗局,打造一个最符合她口味和期待的完美异性,让她为爱和靠山分道扬镳,选择合心意的完美配偶,跌落进这个挖好的坑里,方便他们就地掩埋。」 第173页 郑庆和在社交网络上对她的频繁抹黑,从始至终都只是马虎眼。他们已经在舆论上栽过一次,知道和谈时墨比公关手段,他们并没有优势可言。所以这方面持续不断的输出,只是为了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为真正的杀招打掩护。 差不多同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的宁绍,才是这对祖孙真正对付她的杀招。 客观地说,宁绍确实是很符合她十几岁,乃至二十岁出头时的审美的。长得阳光,笑起来有感染力,有趣,有新鲜感,还对她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至今,纯粹炽热的感情,她的确曾经很嚮往过。 可惜他们还是太小看她,妄图用曾经的幻影动摇现在的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宁绍从她说出第一段被公司破产拖累负债的时候,就神色陡变。他一言不发地一直听了下去,脸上闪过了诸多复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表情,最终慢慢将情绪尽数收敛下去,重新归于平静。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脸上不再带有刻意表演出来的微笑或是无辜。 「其实你把话圆得挺好,我没太怀疑,当然,也没心动。」郑晴寒的表情依然很放松,红唇弯着笑,随意地道,「不过我手里的这份资料,是郑永昌亲手交给我的。你明白的吧,郑庆和已经指望不上,老爷子现在可是一心向着我呢。怎么能让我被骗呢?即使是他之前亲自授意挖的坑也不行。」 「为什么不拆穿我?」宁绍定定地看着她。 「没必要啊。」郑晴寒懒洋洋地说,拿起这沓纸张,在手上随意地掂了掂。「主人都指望不上了,狗还会继续追着人咬吗?更何况你还不是只狗,起码不够忠诚。你在我脱离郑氏时没有认为任务完成,催着郑庆和给你结尾款,而是跟着我出来创业,已经是叛变到我这边了,我说得没错吧?」 她好整以暇地问,朝宁绍眨了下眼,笑吟吟地道:「你多识时务啊。我觉得既然你悄无声息地就完成自我转化了,那我留着也不是不行?世界上没有永恆的忠诚,只有永恆的利益。既然我现在能提供给你更多的利益,那用你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呢……」 她笑着拖长了声音,抛出了个悬念,而后神情陡变,手腕用力一甩,将手里拿着的纸张噼头盖脸,朝宁绍用力砸了过去。 散落的纸张在半空中就开始分崩离析,砸到他身上后彻底崩散开来,飘飘扬扬地乍起。一部分久舞不落,一部分困顿委地,苍白地环绕在宁绍的身边,将他困在里面。 「我可以不追究,你却要有被我扼住脖子,被我攥紧命脉,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自觉。」郑晴寒眉眼冷厉,与他隔着一地的铁证如山对视,「问我为什么——你也有资格?」 在她的逼视中,宁绍沉默以对。他像是一尊雕像般站着,不言不语,却一直在深深地望着她,眼里仿佛有摇曳的光火。 良久之后,他慢慢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说,「学姐,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直像个小丑?」 郑晴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唇轻启,冷漠地说:「是啊。」 . 将早该退场的人清退出局,郑晴寒慑人的气质还未消散,双臂环胸,目光不善地看向自从她开始发飙,就进入了围观看戏模式的谈时墨。 不光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待客真皮沙发上,现在甚至还给自己泡了壶茶。郑晴寒这方面品味不行,好茶好酒都是买来充场面的,不是特别关心具体品种。不过对他问都不问,就拿了自己最贵的充场面茶来泡的事情,依然感到了强烈不满。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郑晴寒不悦地问,杀气腾腾。 谈时墨递了杯茶给她,闻言竟然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几秒钟后才说:「听说你身体没好利索就过来开工,想要把你带回家里静养。」 他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自然地说:「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这个必要,是我多虑了。」 郑晴寒:「……」 郑晴寒语气不善:「因为你一个不必要的举动,我永远失去了一个得力好压榨的员工。做好放血的准备了吗,你打算拿什么项目来还?」 谈时墨对即将被狠宰一刀的未来不再在意,随意地道:「容后再议。」 和这人说话真没意思,郑晴寒白他一眼:「别整天都是这幅什么都不在乎的败家子样子。你对业务不在乎,抓我身边的爬墙小绿茶倒还挺积极。」 说到这个。郑晴寒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你怎么看出宁绍的不对的?我还是郑文泽给我揭底时才了解的,之前只觉得这个人表现始终都怪怪的,不够自然。」 倒也不是她不够敏锐,察觉不到其中的怪异之处。不过由于宁绍从始至终都给她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可信感,她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基本的警惕,远远还不到开始思考宁绍怎么突破她的考察,进入可信赖人选范围的时候,是以一直也都没有特别上心地调查。 谈时墨说:「你和我提过,他大学时追过你。」 是啊,那又怎么了?这个背景是郑庆和伪造的吧,她上学时对宁绍根本就没什么鲜明印象,也不记得他追过自己。 仔细想来,宁绍给出的说法很难考据,这个背景编得确实很高明。喜欢嘛,有奔放的有内敛的,她不知道宁绍喜欢他怎么了,说不定这个小伙子就是比较内敛呢? 第174页 郑晴寒疑惑地看着谈时墨,听见他平静地说:「认识简升之后,我和他打听了一下情况。」 简升比郑晴寒高几级,郑晴寒本科时他在读研,两人一个是全校闻名的学神,一个是万众追捧的千金大小姐,数学系和经管系又跨得不远,所以也算是久闻对方大名,对对方的学生时代都不陌生。 简升现在是明大的教授,谈时墨提了一下郑晴寒学生时代有人论坛发帖找她的事情,简升联繫了一下校园论坛的管理员,还真给他把这个数年前的帖子翻了出来。 谈时墨把发帖人的过往发帖和跟帖记录翻了个底朝天,号主还算注意隐私,并没有发过自己的真实信息,大多是对校园生活的吐槽。不过谈时墨在仔细分析之后,还是得出了有把握的结论。 这个楼主不是宁绍。 起码这个发了抓拍郑晴寒的照片,字里行间充满憧憬的楼主不是。 这个楼主也是经管系的学弟,不过自身条件应该远不如宁绍优秀,从各种蛛丝马迹中能看出来是个普通但乐观的男生,大学生活平平无奇,在发现郑晴寒是何等的高不可攀后少男心就胎死腹中,那之后一直默默地支持着郑晴寒,热衷于在各种校花评选贴里为自己的女神摇旗吶喊。 宁绍可能认识这个人,但这个平凡善良的乐天派楼主肯定不是宁绍本人。 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说出来给郑晴寒听,还把别人拍的照片列印出来放到钱包里给郑晴寒看。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总跑不脱一句不安好心。 郑晴寒听着谈时墨的分析,尽管情绪还不是很平和,依然感到了强烈的震惊。 「……这帖子还能被翻出来啊?」郑晴寒没想到谈时墨从一个这么细节的地方入手,竟然也分析出了情报,不禁惊嘆不已,「所以你刚才怎么不当着宁绍的面说?这样你要我把宁绍开除出公司的话,也显得合理了许多吧?」 要不是她手里确实攥着可以开除宁绍的证据,她还真不知道今天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总之不会这么痛快地就把宁绍开除就是了,并且会觉得谈时墨就是单纯的吃醋而已。 说起来,郑晴寒发现,谈时墨如果因为吃醋就来干扰她的公司运作,她会很不高兴;但谈时墨如果真的是有事才来参与她的决策,那她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还有一点事情,我还有事情没调查清楚。」谈时墨说,「现在说他能找理由遮掩过去,有把握再行事更稳妥。」 「什么事情?」郑晴寒好奇地问。 谈时墨顿了顿,平静地说:「调查他说的对你一见钟情,送过两次情书是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啊?郑晴寒失笑:「帖子都是假的,这个当然也是编的了!胡编乱造的东西你怎么还非要找证据,简直是浪费时间。不能自己判断分析类比一下吗?」 没法这么类比。谈时墨稍稍敛眸,想起刚才看到的宁绍的眼神。 怎么可能没心动过。 真的只是曾经心动过而已吗? 在郑晴寒的嘲笑声里,谈时墨抬眸看她,平静地说:「也对。」 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你第一反应竟然是考察他暗恋我这件事的真伪。」郑晴寒评价道,「我就不会,如果有人说喜欢我,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钱?地位?身体?等等……」 「没有什么更高大上的选项?」谈时墨问。 郑晴寒扯扯嘴角:「怎么问这么天真的问题,你几岁了?」 谈时墨想了想,说:「十五。」 郑晴寒:「……」 要脸吗这个人?! 「有时候会很怀念那一年。」谈时墨看着她,慢慢地说,「那个时候大概是唯一的机会,能在遇到某人的时候,对她说,我不图你什么,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你这个人本身。」 郑晴寒愣了一会儿,忽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她蓦然睁开眼睛,忍无可忍,目露凶光,瞬息之间出手—— 一把将谈时墨向后一推,让他的后背撞到了办公室的玻璃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里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依然没人来敲门询问,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随着谈时墨的后背撞上玻璃墙,郑晴寒欺身上前,抬手按在他的髮丝旁边。 一个标准的壁咚。谈时墨看了眼自己脸颊旁边按着的手,无声地抬起一边眉毛,看向把他困在手臂中的自家太太。 郑晴寒深深唿吸,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绪,冷冷地说:「谈时墨,我忍你很久了。」 什么?谈时墨略略一怔,随即就见郑晴寒仰着脸看他,满脸被冒犯到的怒气,眼睛却专注地定定看着他,眸光熠熠,里面仿佛只有他的影子。 谈时墨的心勐地跳了一下,他看着郑晴寒,她眸光锐利,吐字清晰地问:「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底要干什么?都长嘴了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我就直接问了,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得要命?没我不行的那种?」 她定定地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艷丽又张扬,明媚又炫目。她仰着脸,极有生气地瞪着他看,满脸的威胁和凶神恶煞里都写着同一句话。 「敢否认你就死定了。」 第56章 .插pter 56来爱我吧。…… 第175页 谈时墨垂着眸看她。 郑晴寒等答案等得心烦,忍不住拉拉他的领带:「是或不是,这问题你还需要再想半年?」 谈时墨没反应。他眸光深深,好一会儿后,才说:「晴寒。」 郑晴寒步步紧逼,清晰明确地重复了一遍:「是,还是不是?」 谈时墨唇角浅谈地弯了一下,依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我比你想像得更了解你。」 ……所以?郑晴寒稍稍皱眉,略带疑惑与不满地看着他,在略微的焦躁中,逐渐失去耐心:「你这是想装没听懂?我告诉你,在我面前,这种迂迴的手段的是没有用的。你今天不给我个答案出来,休想出这个门。听到没有?我数三个数,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谈时墨环住她的腰,用一种十分亲昵的姿势,手抚上她的脸。 郑晴寒气势稍缓,垂眸扫过去一眼:「……什么意思?」 「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谈时墨又重复了一遍,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稍稍垂眸,「我的答案是,可以。」 什么?郑晴寒愣了两秒,对他的答案感到匪夷所思:「你可以喜欢我?你在拿我寻开心?!」 郑晴寒跃跃欲试地瞪着他,但凡他敢点一下头,就要一拳挥到他脸上。 「是你可以喜欢我。」谈时墨轻声说,俯身向她靠近,两人的额发交错在一起。 「我爱你。」他慢慢地说,「比你以为的时间点更早,比你猜测的程度更深。你担心的所有问题都并不存在。我会坚定,虔诚,忠贞,一直爱你。你相信吗?我以前觉得你会一直保持怀疑,就算那样也可以,你保持警惕,就这么观察监督着我,一辈子在一起。」 郑晴寒一时无话,撑在他旁边的手慢慢松开力道,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那么望着他。 谈时墨搂着她的腰,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放轻,郑重地做出保证。 「来爱我吧。」他说,像是一声等待已久的,安心的嘆息,「随时可以,不会受伤,别害怕。」 郑晴寒在这一刻,有些控制不住的恍惚。 所有人都说她是备受偏爱的姑娘,长得漂亮,家世好,能力还强。独生女,父亲把她当正经继承人培养,她自己也争气,在家族里还有正经男丁的情况下,依然能把半个郑氏攥在手心里,不给别人半分觊觎的机会。 但是她比很多人都更早地发觉,想要被别人真心喜欢,其实是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这不取决于她能做得多好,无关乎她付出过多少努力。她对过程和结果都无力改变,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垂怜。去相信付出会有收穫,不会被人辜负,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件很难的事情。她这一路走来,从没有什么能够全心信赖的人,对这种自己无法掌握主动权的情绪心存忌惮。 人是多复杂善变的生物,怎么会有人那么轻易就相信,有人会忠诚真心地一直爱着自己呢。 她始终对这个问题心存深深的忌惮,所以即便早早对谈时墨的心思隐约有所察觉,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已然在最初的心动中有所朦胧猜测,但对此警惕与迷惑并存,一再自行否认,即便是在他们的离婚危机中,她真切地察觉到了这种感觉,在这段时间里,都没有想过要开口挑明。 她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问谈时墨喜不喜欢自己?他如果说不喜欢,那她就是自取其辱,一辈子在这个人面前抬不起头;而他要是说喜欢,就会变成她无话可说,面对他有可能的反问,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 而今天为什么突然就问出来了呢。 郑晴寒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静静地想,大概是因为,她忍不住开始相信,这个人是真的爱着她吧。 尽管她最终在提问的时候,依然只愿意说出克制的喜欢二字,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分明,就好像在渴望他的垂青。但实际上…… 她是觉得自己正在被爱着的,在她漫长的猜疑警惕和摇摆不定中,不知不觉,水滴石穿,已经交给了这个人那么多信任。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这么做,如果这个人真的爱她……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放任自己,公平地回敬以同样的感情? 郑晴寒怔了半晌,始终没有反应。谈时墨搂着她,没有再说话,却从她的耳垂开始,到脸颊,到唇角,一路留下细细密密的轻吻。 亲昵,真切,温柔。好像自从那天在谈家老宅的情难自禁之后,谈时墨就很喜欢亲她。和之前床笫间情动时的迷乱不同,这种亲吻很多时候并不带有情热意味,更像是单纯的肌肤触碰,带着占有欲和领地意识的盖章,每一个吻都像是一句情话。 就像现在。郑晴寒眼睫轻颤了一下,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睑上,将她面前的世界吻醒。 郑晴寒喃喃地说:「我要拿什么相信你?」 她并不需要谈时墨的答案,没有停顿,沉静地逐条分析,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我可能是离傻白甜这个三个字最远的那种女人。我聪明,强势,警觉性高,不肯吃亏。我可以容忍联姻对象的背叛,但不能接受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干出对不起我的事。你知道你在给自己挖什么坑吗?」 谈时墨抱着她,在她的耳边呢喃着说:「我知道。」 「你现在是谈氏这一代继承人斗争的胜利者,现在名下有嘉华,有谈氏一整个集团,有别人又敬又羡的视线,有男人渴望的名利权势。这些东西你现在都触手可得,有必要为了年少时莫名其妙的喜欢,就给自己加上一道严苛的枷锁吗?你以为我是那种能当贤内助的女人吗,能给你帮得上忙?」 第176页 「你是。」谈时墨肯定地说,在她的耳垂上亲了一下,「不管遇到什么困境,只要你站在我身边,我就能感受到慰藉和支撑的动力。」 郑晴寒看着他,眸光中带着锐利的打量:「平常没觉得你油嘴滑舌,原来也挺会的嘛。」 她昂着头,语气和眼神都像浸上了一层霜。谈时墨却没被她这样的锋利尖锐吓到,只在她耳边笑了一下,心平气和地说:「是真心的回答。而且我也没觉得我的喜欢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喜欢我?」郑晴寒问。 她还是第一次问起相关的事情。结婚的时候没问过,因为想不到也不相信;感觉谈时墨喜欢她时也没问过,因为知道自己的心思和他并不对等,这么问太过傲慢,有种拿着别人的真心把玩挥霍的感觉,这种优势她并不愿意去占。 而现在,在自己也把一颗真心转备好之后,她在交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认真地问上一句,大约像是点击确认之前,探出的那道风险提示说明,勾选之后尘埃落定,容不得再犹疑改变。 她从来不曾有什么回头和后悔的机会,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把自己的心给别人看,就像是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了别人手上握住,很难让人不紧张忐忑。 她是那么强势的人,自己都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这么好骗的一天。 会愿意去相信一个无法确认真伪的承诺。 在她灼灼目光的注视之下,谈时墨表现得很平静。他没有迟疑,这个问题显然他自己也已经在心里想过。所以面对她的疑问,他没有犹豫,即刻回答:「很难讲。」 郑晴寒微愣:「……你是笃定已经吃住我了?编都不编一个?」 不是。谈时墨摇了摇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笑容里有认命,有自己也扪心自问过的困惑,更多的确是释然的轻松,以及幸福的无可奈何。 他说:「在对你求而不得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会想,自己到底是喜欢你什么。你长得漂亮,艷丽妩媚,但我并不是个看重外表的人,我连自己的皮相都不关心,对美的事物也谈不上有多余的欣赏。论家世,你高傲强势,连眼神都没扫到过我,或许不是有心,但总归对我谈不上什么特别。」 年少时分被偶然的施以援手,或许是他注意到郑晴寒的开始。但他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感受过善意,不至于受到一点点恩惠,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攥住不肯放手。 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郑晴寒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很好,但这种好和他无关。 他早早成熟,即便没有被这个世界认真善待,也并没有产生什么阴暗的想法。他理智,清醒,淡漠,看别人上演的轰轰烈烈恩怨情仇,总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冷眼旁观。 他是在对郑晴寒经年累月的旁观之中,渐渐被她的耀眼夺目吸引。 一种源于本能的喜欢,她好像会发光,甚至能将他所身处的黑暗角落也稍稍照亮。 会去搜集她的消息,关注她的动向,在自己没有受邀的生日会上,依然为了她不请自来;会在发现她不见时搜寻她的身影,在听到她的只言片语消息时赶过去,被她凶了一声滚后依然不远不近地守着她,驱赶误入的其他人;会在听说她在郑氏的情况不乐观,放话说要联姻时,不顾掀开自己费心攒下的一点底牌,也要站出来说要娶她,挡掉其他人对她不怀好意的觊觎。 但直到他们结婚,相敬如宾过了五年,再到郑晴寒主动开口说要离婚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将这份经年累月积累的喜欢藏得很好,妥善地安放在心底最深处,波澜不惊,从未对她产生过打扰。 直到他发觉出她对他的需要和不自觉的依赖柔软之后。 只是一缕吹拂过平静湖面的春风,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些被好好束缚着的喜欢冲破桎梏,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在黑暗中突然浮现的一点光亮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渴望。 渴望被喜欢的人回报以同等的感情。 他冷静而悲观,用淡漠的心性将内里的强势很好地掩藏起来。他并不太在乎家产或是财富,参与谈氏的纷争更多是以自保为主,加之不想看到一门心思害他的人过得太好。因此抢到了谈氏也不显得有多得意,斩断了父亲和继弟下半辈子的希望也不觉得于心不忍,做什么事都来得漫不经心。 唯独想要被郑晴寒爱上这件事,他前所未有地渴望,第一次想去强求。 「晴寒。」他轻声说,「我并不是个能够全心付出,完全不讲求回报的人。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好好地站在原处喜欢,没打算打扰。但你非要来招惹我,非要考察较量,让我爱你……那你也要爱我。如果这真是场博弈,没有我已经泥足深陷,你却始终没有入局的道理。」 郑晴寒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把他的领带放开,轻声反驳:「……我哪有逼你。」 谈时墨平静地说:「我可以接受一直追逐着你的背影,你永远不回头看我。但不能接受你频频回头朝我看过来,却又若即若离,不让我真的得到全部的你。」 全部的她。 从身到心,从视线到体温,从现在到将来,他都要完全得到,不愿意让任何人能再染指半点。 郑晴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你还挺强势的嘛。」 第177页 谈时墨稍稍垂眸,平静地莞尔:「爱上你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强势的方面。从我意识到的那一刻起,你就来不及全身而退了。」 所以。 「……晴寒。」 他的手臂探过来,抱住郑晴寒柔软的腰。看着她,慢慢地说:「我一直在等你爱上我。」 郑晴寒微怔。 谈时墨扣住她腰的手臂收紧,不让她退开,倾身将距离重新拉近。两人的角色霎时翻转,谈时墨带着很少显露的压迫感,不容含煳地问她,「你的答案呢,要不要爱我?」 郑晴寒沉默下来。 她稍稍敛眸,復又抬起,短暂的默然过后,郑晴寒声音放低,很慢地说:「我这人很不喜欢冒险,赌输了更是会很不快。」 「嗯。」 谈时墨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看着郑晴寒,平静地问:「然后?」 「虽然你阐述的暗恋我很久的说辞比较有说服力,但我个人对这种多巴胺和荷尔蒙支配的情绪,依然保持高度的不信任。我不太相信你这份感情的保质期,也不确定我能和你这样有来有回地对峙多久。说不定某一天我彻底推翻了这种信任,到时你我之间也许会很难和平收场。」 「嗯。」 谈时墨对她的诸多批判和质疑照单全收,神色平静地道:「还有吗?」 「我有很多种能让你为你的过失付出代价的方法,光现在能做到的就有好几样,保证你和我一拍两散之后,身败名裂,损失惨重,肉都给你剜一块下来。」郑晴寒开诚布公地说,在谈时墨平静的注视中,稍稍停顿了一下。 「……即便是这样,你也绝对不能背叛我,连念头都不能有,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她慢慢地说,抬眼深深地望着他,声音很轻,「我完全有能力承受你的背叛,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不会有任何物质上的损失,只是可能会有一点不快。而你一旦让我不痛快,我绝对千倍万倍报復回来。」 她脸色严肃,表现得游刃有余,沉着冷静,公事公办地开口,将利弊都摆在檯面上,仿佛是在谈生意:「即便是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谈时墨看了她两秒。 而后低下头,用力吻住了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郑晴寒抬起双臂,踮着脚尖搂住他的脖子,挤进他的怀里,用力地吻了回去。长久的压抑和克制在这一刻勐然冲破束缚,郑晴寒在天旋地转中被按在玻璃墙上,脑中短暂地一片空白,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的背,不甘示弱地用力啃咬纠缠回去。 郑晴寒恶狠狠地想。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和我老公谈个恋爱怎么了?谁不服过来当面对线,她郑晴寒从来就没怕过谁! 不过……以前她面对什么,都觉得自己肯定能搞定,现在倒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在一年之前,谁要是说她和谈时墨能像现在这样情不自禁地相拥热吻,郑晴寒肯定觉得这是年度最无聊的笑话;半年之前,谁要是跟她说郑氏的事情会以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尘埃落定,郑晴寒肯定会觉得这是来自一个天真幼稚的傻白甜最为乐观的猜测。 人生真是没有既定剧本,每一处都充满意外。她之前是个过分自信的人,觉得什么事都被她掌握在手心里,能按部就班地实施下去;最近最一年逐渐承认世事无常,开始正视自己的力有不能及。 这份刚刚互相确认的感情,在她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中,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会面临什么考验和意想不到的困难,实在是很难讲。夫妻离心,背叛,出轨,感情消失,孩子纷争,一方早逝……每一件郑晴寒都能想到却又无法提前准备,这不是她能凭意志力就能搞定的事情。 但是谈时墨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齐心协力的话,那个共同的未来,应该…… 怎么也不会太糟吧。 这个激烈的吻漫长而缠绵,彼此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在用力喘息。谈时墨胸膛起伏,抬手摸了下自己被咬破的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说你喜欢咬人,你还不承认。」 郑晴寒眼神稍微游移了一下,很快理直气壮地看回去:「看什么看,敢招惹我,不敢带着我盖的章出去见人?」 倒也没有。谈时墨只是笑,不说话,再一次俯身抱住她,头抵在她的肩上,不说话。 郑晴寒侧眸瞥他:「干什么?」 谈时墨说:「在听声音。」 有吗?郑晴寒目露疑惑地侧耳感受了一下:「哪有什么动静,我这办公室隔音挺不错的。」 「在听你为我心跳的声音。」 郑晴寒感觉自己脸有点热,用力将脸撇到另一边,却又在片刻的停顿过后,咬着唇,勐地将头转了回来,手臂向上攀,搂着他的背,用力将他按向自己的心口。 「仔细听,听得再认真点。」她喘息着说,唿吸起伏,第一次这么直白地直抒胸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说得毫不遮遮掩掩,直白热烈,眼眸明亮,边笑边喘,心跳快得不像话。 「心跳加速是因为你,唿吸不稳是因为你,被亲得浑身发软也是因为你。我有多爱你,你感受到了吗?我这么漂亮又有能力,强势不愿意低头,只允许你这样把我弄得一团糟,你是不是很得意?」 谈时墨的唿吸勐地一滞,手臂蓦地收紧,郑晴寒即便现在处于兴奋中,依然感到了被紧锢的痛意。她轻嘶了一声,来不及嗔怪,就被谈时墨抵着玻璃墙抱了起来。 第178页 郑晴寒用腿扣住他的腰侧,看到他仰着脸看她,眼底都隐约带上了一点赤红。 即便是情动时他也很少露出这么激烈到甚至有点失态的神情。郑晴寒搂住他的脖子,微卷的长髮垂落到他的身侧,几缕发尾缭绕在他的侧脸。她垂眸望他,谈时墨眸色深深,眼中一片翻涌的暗流,认真到显得用力地说:「你不用低头,永远也不用。」 说得好听,也就仗着她现在不想抬槓。郑晴寒挑了下眉,掌心贴上他的脸颊,稍稍歪了下头,笑盈盈地看着他:「话可是你说的,剩下的半辈子我郑晴寒只可以做人倒霉被上天摧残,你可别干出什么让我屈膝折腰的事。不然你说你对得起现在信了你这句轻飘飘鬼话的我吗?」 不可能。谈时墨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垂着眸低头,去亲她的指尖。 从圆润的指尖到微鼓的指肚,从葱白的指节到细腻的掌心,他仔仔细细地逐一亲吻,从手指到手腕,从锁骨到脖颈。他的脸逐渐上仰,直至向她完全露出脖颈。他带着她的手向前,将她的指尖贴在自己的喉结上。 「你会一辈子耀眼夺目,骄傲,强势,无人比拟;潇洒,正确,睥睨众生。让倾倒众生的人只倾心我一个,什么代价都不为过。你讨厌输的感觉,我就会用尽全力,护着你一辈子赢下去。」 掌心下是脆弱的喉结和跳动的血管,声带震颤,他仰起的目光却一直定定地锁定在她脸上。郑晴寒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谈时墨将唇贴在她的红唇上,落下一声满足的嘆息。 「为你俯首称臣……我的女王大人。」 第57章 .插pter 57每分每秒都是…… 郑晴寒恋爱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结婚六年,孩子已经五岁多,和老公在旁人眼里经歷了塑料夫妻、强强联合、感情甚笃、闪瞎旁人等多个阶段,媒体都已经开始根据她这段时间的频繁出差,猜测她这种女强人是不是家里一直是相敬如宾模式,和老公的生活富于温馨但缺乏必要激情…… 但她确确实实,人生中第一次开始恋爱了。刚开局就陷入热恋,有种素了好多年一朝开荤的感觉。 怎么可能缺乏激情,郑晴寒的激情都快燃烧起来了。 她之前也没谈过恋爱,没这么毫无负担地去喜欢一个人。虽然曾经短暂地对谈时墨产生过喜欢的萌芽,但刚冒了个头就被她自行掐断,短暂得不光谈时墨没察觉到过,连她自己都是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开始意识并承认到这点。 所以严格来说,郑晴寒这把关于恋爱的火,是从现在刚刚烧起来的。在真正烧起来之前,她无从猜测自己的状态会是什么样的,但真正经歷到之后,郑晴寒心里只剩下一句感慨。 ……我热情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但好在谈时墨完全没有被她这热情的表现吓退。不光没有吓退,他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让郑晴寒热情得毫无心理负担。 郑晴寒在网搜了一堆热恋心得后,兴沖沖地把他全部的通讯设备集中在一起查岗,尽管早就清楚谈时墨不可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但还是乐此不疲地把几乎每一个女性头像都翻出来看了看聊天记录。谈时墨不光没嫌弃,还颇有闲心地给她指认漏网之鱼,力求让她查得放心,查得开心。 不过对于她又开始全网搜索他和女明星合照,对着被删得只剩下□□cp粉手里一些零碎的残余照片阴阳怪气吃飞醋的行为,谈时墨还是委婉地表达了他认为可以但没必要的立场。郑晴寒完全不听,晃着手机,挑着眉毛没事找事,被谈时墨拖到床上尽力表现了一番,第二天起来时再看,连那点遗蹟都已经不见踪影。 有偶然发现的邪路cp粉不信邪,试图重新发出来补档。结果发一次被删一次,到最后气得跳脚,非说社交平台蛮不讲理,假的怎么了,假的就不让人嗑啊?你是一个社交平台,又不是一个打假平台,盯着她这个像是一场梦的拉郎冷cp较什么劲呢? 看得郑晴寒笑得直打跌,回去还以谈时墨不尊重人家磕cp自由为题,又把谈时墨训了一顿。正反话都让她说尽了,她现在给谈时墨挑毛病完全是信手拈来,想挑就挑,根本不分理由和日子。 就连每月固定至少一次的家庭亲子外出时间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天是谈家和简家一起的家庭聚餐,穆湛秋和徐瑶是初中就玩在一起的多年闺蜜,两家总集体行动,现在郑晴寒也带着老公孩子宠物加入了进来,每次都很热闹。 辰辰抱着咪咪,在亭子里欣赏外面的湖光山景,表情安宁闲适。小宝带着大宝蹿过来,两只猫碰到一起,立刻挨挨挤挤地并排趴着,咪咪喵喵地互相交流起来。简小宝伸长脖子看了看他左右,奇怪地问:「辰辰,你爸爸妈妈呢?我妈妈说刚才起就没见到他们。」 辰辰想了想:「我妈妈说要去给我找个适合拍照的地方,让我写进这周的野外实践作业里。」 哦。简小宝点点头表示瞭然,随即又问:「那你爸爸吗?」 「我爸爸陪我妈妈去了。」 简小宝:「……?」 野外实践作业他又不是没做过,既然已经过来了这边,那在哪里取景都可以,无非就是挺好看和非常好看的区别,总的来说差别不大。去特意取景就算了,还要两个大人一起去啊? 简小宝煞有介事地绷着小脸,严肃地皱眉思索了一番,对辰辰说:「你爸爸妈妈太不勇敢了,他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非要结伴一起去?我今年六岁,就已经不需要去哪儿都缠着哥哥了。」 第179页 辰辰:「?」 辰辰看了看他带过来的大宝,目露质疑。 他理性地道:「这不是勇不勇敢的问题,主要是我爸爸妈妈喜欢待在一起。」 噫。简小宝顿时露出懂了的表情:「那他们也太黏煳了,我爸爸妈妈在外面时都不这样。」 「我觉得挺好的。」辰辰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离婚了吧?」 简小宝:「?!」 什么鬼,大人只有黏煳成这样才不会离婚的吗?! 简小宝目光凝重,立刻跑去找简升和徐瑶:「爸爸妈妈!你们今天上一次亲亲是不是都是出家门之前了,大半天都过去了,你们怎么还不想做那种小孩子不能看的事?你们难道想离婚吗?」 徐瑶:「……?」 这番令人迷惑的鸡同鸭讲发言,在郑晴寒和谈时墨回来之后得到了澄清。郑晴寒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辰辰,已经不用再这么疑神疑鬼下去了。妈妈可以在这里明确向你保证,爸爸妈妈已经不会离婚了,不会,不可能,不用想。除非你爸爸背着我干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那样我就……」 「就做掉我。」谈时墨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接话,对儿子说,「你妈妈现在人生的词典里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辰辰:「……嗯……」 虽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不过他意思他大致懂了。 怎么说呢……可喜可贺? 什么丧不丧偶的,郑晴寒瞪了他一眼,对他在儿子面前信口开河乱讲话的行为表示谴责。谈时墨对她的指责的眼神不以为意,迎着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抬手,指尖不经意般碰了下嘴唇,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郑晴寒:「……」 郑晴寒一时不知道该怪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要撩她,还是怪自己这么隐晦的暗示竟然看懂了。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不能怪她,谁在刚唇齿交缠过之后再看到这种暗示,不会忍不住回忆起更多丰富的细节呢…… 她原本真是抱着一颗为了儿子好的心离队的,但最近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谈时墨搅合到一起去。在一大片高大灌木的掩映下,她在她看中的良辰美景好风光里,半坐着被锢进男人怀里,吻得喘不过气。 网上说刚谈恋爱的小情侣都是这样的,分开一刻都觉得是折磨。郑晴寒公正地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全怪谈时墨,她自己也半推半就得很愉快,有时候也不光从善如流这个程度…… 不过被动地让谈时墨这么单方面调戏,当然不是郑晴寒的作风。郑晴寒眉尾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带着儿子过去找取景地,回身的时候眸光扫过谈时墨,稍稍靠近,像是在轻描淡写地寒暄天气一样,朝他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谁做谁?」 看得谈时墨唿吸勐地一窒,迟了好几步才跟上来。 夫妻两个走在一起,旁边就是心情颇佳的儿子和不到一岁的未成年猫咪。两人面部表情一个比一个淡定,彼此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话时也云淡风轻,仿佛真在说什么车速为零的日常话题。 谈时墨说:「我发现了你的一个不算很健康的习惯。」 郑晴寒微笑以对:「是什么?说来听听?」 谈时墨抬眼看天,轻描淡写地说:「你总喜欢在危险的边缘反覆横跳,干一些自己也不是很游刃有余的事情,明明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深,还盲目自信,非要自己跳一下试试。」 他言简意赅地总结:「眼高手低,对自己很了解,但对要面临的事情总好像还不够了解。」 嚯,这话说得。郑晴寒不服气地哼笑一声,横他一眼,兀自嘴硬,继续在自行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吓唬人倒是挺厉害,本人行得正坐得端,遵纪守法五讲四爱,哪有什么后果承担不了?」 谈时墨目视前方,步履不停,连声音的分贝都没降一下,淡定地说:「你受不了开始哭的时候就不这么说了。」 这下换成郑晴寒的动作勐然一顿了,不光脚步一停,甚至还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得不行。 她长大这么大,真的从来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到大,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以致于到了今年,总有种怎么哭都忘了的感觉,很难再被什么事情勐烈地触动心弦。 不过她最近突然接收到新的知识。原来人在被刺激得过分时,生理上的泪水是不受意志控制的。被弄得辗转不能入眠时,郑晴寒泪水和汗水混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液体,能将身下弄湿一片,连羞耻的感觉都顾不上涌起,迷乱恍惚间觉得醉生梦死也不外乎如是。 光是一些零碎的片段画面从脑海里闪过,就让郑晴寒轻轻地打了个颤。 男女间的结合其实不是件稀奇事,她向来并不羞于谈及,也能很坦然地承认之所以能和谈时墨撑过没有交流的五年,除了孩子,身体的契合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最近开始深刻地体会到,做和爱虽然能够分开来看,但结合到一起,才会让人愿意留在红尘里热烈地过一辈子。 辰辰和咪咪都关切地看向她。辰辰仰着脸,十分懂事地举高手拍拍她的后背:「怎么了妈妈?」 刚才想到了什么当然不能跟儿子讲。郑晴寒有点狼狈地平復着咳嗽,摆了摆手:「没怎么……就是注意力不集中,呛了一下。」 第180页 还是要多注意一点。辰辰点点头,小大人一样老成地说:「走路时要专心的。」 郑晴寒感到莫名的羞愧:「对……妈妈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爸爸。辰辰转向谈时墨,认真地绷着小脸,对他刚才事不关己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意见:「爸爸,妈妈哭的时候你要保护他,不能让她哭的。」 谈时墨稍作沉吟,态度严肃地保证:「嗯,爸爸下次一定多照顾你妈妈。」 郑晴寒:「……」 还要多照顾?!闭嘴吧你! 饶是郑晴寒本身就是个足够热情也颇放得开的人,闻言也感到有点不妙。她狠瞪了谈时墨一眼,谈时墨和她短暂地交换了个眼神,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郑晴寒莫名地深唿吸了一下,心跳突然间有点加速。 和谈时墨真正开始敞开心扉之后,郑晴寒对他的印象有了一些翻天覆地的更新。 比如说,她之前一直觉得这人虽然一脸禁慾多年的样子,看起来清心寡欲到自己从来不解决生理问题。不过实际上还挺好撩,总能被她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撩到,两人虽然没什么话讲,但肢体交缠还是挺和谐的。 现在才真正发觉,这个人在这件事上竟然不是被动型。 甚至连话少的类型都不是…… 他身体力行地向郑晴寒表示了,雄性动物向心爱的异性求欢,是种与生俱来的生理本能。 郑晴寒在出差的晚上,被他哄着穿着浴袍开视频时,第一次发现这人的羞耻心完全是和他的面部表情一样稀缺。顶着正人君子光风霁月的清隽眉目,干起破廉耻的事来竟然脸都不红一下。 还有情热时分的耳鬓厮磨。郑晴寒其实不怎么介意自己被折腾哭的事情,人在爽到了之后总是比平常好说话。但当谈时墨抱着眼角一片湿红的她,埋首在她颈项边,轻声调笑着问她怎么这么甜的时候,如果郑晴寒还能抬起腿,倒真是十分想把他一脚踹下去。 这种羞耻度爆表的废话一定要说吗?怪不得脸不红呢,这人哪有脸这种东西啊?! 郑晴寒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不是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就一定野一个意思一下,不然显得这人有心思调笑,面对她多游刃有余似的。 当然,后果往往是最后真的要呜咽着鸣金收兵,连给自己清理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一片狼藉地挂在谈时墨身上,眼睛一闭就睡过去,被抱着去洗澡都不会醒。 郑晴寒之前不小心干过一件作死的事情,她在自己忙碌的行程当中,心血来潮地挤出了一下午的时间,兴沖沖地推了诸多事宜,招唿都没打一个地突袭嘉华娱乐,来查谈时墨的岗。 前台的秘书现在当然没有不认识她的了,见到她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郑晴寒叮嘱她们一句别和谈时墨报告之后,招唿身后跟着的甜品屋配送小哥将几大盒收买人心用的甜品留在前台,自己拎着一小盒用以伪装正式来意的小蛋糕,施施然地去上楼去找谈时墨去了。 现在再经过光鲜亮丽的练习生女孩们,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了。她来的时间一队刚出道的女孩正从会议室出来,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见到她从旁路过,竟然都甜笑着过来,热切地和她打招唿。 「寒姐!我来嘉华到现在终于见到你了,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 「郑总~来探谈总的班还是来探我们的班呀,蛋糕有我们的份吗?什么?有啊?爱死你了姐姐!」 「全世界最最漂亮的老闆娘!谈总说我们再这么没正形就要扣钱了,帮我们求求情嘛!」 好几个漂亮小姑娘围着叽叽喳喳,目之所及都是轻快甜蜜的笑脸。这里是什么人间天堂吗!颜控郑晴寒如至云端,眉眼带笑,眼都不眨地手一挥就答应了小姑娘们好些撒娇痴话,乐不思蜀,要不是和谈时墨正值热恋,都不想上去看他了。 好在谈时墨目前的魅力还是要更大一些。郑晴寒依依不捨地挥手道别漂亮妹妹们,一路经受了数道考验,终于来到了谈时墨的办公室外。秘书们显然都已经知道她来了,手里拿着下午茶甜品,看到她上来,一个个朝她笑着挤眉弄眼。 高阳从办公室拿着文件出来,见她就站在外面,朝她递去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状似专业地向她汇报:「郑总,谈总就在里面,十分钟后有个谈氏那边的远程会议要开,刚才正在准备,应该还没来得及关注嘉华这边的事。」 就是说还不知道她过来查岗的事了?郑晴寒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看了高阳一眼,随意地稍稍颔首:「行,知道了,你忙去吧,有事找他的话,如果不涉及公司机密,直接过来汇报就是。」 你在里面,我们还能进去汇报?高阳的视线在办公室的门和郑晴寒脸上来迴转了转,而后福至心灵,专业素养极强地点头应下来:「好的郑总,有需要的话我们就过去敲门。」 肯定没有不长眼色的人贸然进去打扰你们。 高阳的画外音郑晴寒get到了,不过没说什么,只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她刚迈进去半只脚,忽而感到从旁边伸进来一条胳膊,将自己拉了进去,门在她身后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满眼放光,偷偷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秘书们:「……?」 刚才发生了什么,郑总将门开了个小缝,而后一个移形换影闪身进去了? 第181页 大家有点茫然地互相看看,默了一下,在心里回味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于是纷纷心照不宣地结束眼神交流,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忙自己的事,对刚才看到的一切讳莫如深。 郑晴寒被拉向一边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谈时墨将她拉过来抱住,郑晴寒笑着评价:「高阳还说你不知道我来了,我当时就想跟他说一句,他对你也太不了解了,这个特助当得可有点不合格了。」 没这回事。谈时墨语气自然地否认:「高阳工作能力不错,我用得也很顺手。不过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助理,对我的了解哪能和你比。」 这话说得也太好听了,郑晴寒尽管意志坚定,依然听得眉目舒展,心情颇佳。不过到底理智尚在,她戳了戳谈时墨的胸膛,开始审他:「你怎么知道我来的?我明明跟前台说别和你讲的。」 谈时墨看了她一眼,幽幽地说:「你要是不在那几个签约艺人那儿耽搁这么久,我可能现在就不会知道了。」 郑晴寒:「……」 行吧……这个理由郑晴寒接受了,毫不心虚地耸耸肩,开始输出渣女发言:「那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你签的那些小姑娘都这么漂亮,这谁能忍得住,我只是犯了所有颜控都会犯的错。」 谈时墨闻言稍作沉吟,眉心稍拢。 郑晴寒好奇地又戳戳他:「想什么呢?看着没在酝酿什么好事儿。」 谈时墨回过神来,淡定地说:「在考虑颁布一条公司内部新规。」 啊?她还在他怀里呢他在想这个?郑晴寒不是很服气地皱眉:「什么新规?」 「不许撬老闆家的墙角。」 郑晴寒:「……」 什么霸王条款。 郑晴寒颇觉好笑,挑着眉,不嫌事大地添乱:「随便吧,反正这些小姑娘不来了我还可以再找。另外你这是吃的什么没道理的醋,是小姑娘又不是小白脸,对你没什么威胁吧。」 谈时墨指尖捏着她的下巴,为着她的话皱了下眉:「小姑娘也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你真让我上我也不行啊。郑晴寒还待据理论争,已经被他扣着腰亲了上来。 他咬着她的唇角,说:「你看别人我会嫉妒。」 郑晴寒被他亲得七荤八素,她也不是什么羞涩矜持的人,象徵性地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后就坦然接受。谈时墨那边电脑传来线上会议接通的声音时,她沉浸于情热的迷离心神终于稍稍清醒了一下,推了推身上的人:「开会了,快点。」 唔。谈时墨抬起脸,稍稍皱了下眉,果然起身走向电脑,却没把她放下。郑晴寒被他抱着,短暂的惊愕之后,开始挣扎着勐拍他。 放我下来!郑晴寒眼见他抱着她坐上办公椅,按了下确认,随即把电脑屏幕转到一边面向书架,随即又亲了上来。 其他与会人员的声音已经从电脑里传了出来,郑晴寒甚至听到了两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她都能回忆起对方的长相。她没法发出更激烈的挣扎声音,唯恐其他人听出这边的什么动静,在强烈的窘迫中,被刺激得脚趾蜷缩,浑身都在颤抖。 我心跳如擂鼓,你也别想始终气定神闲。郑晴寒坐在他怀里,对着这个看似坐怀不乱,但从来受她影响甚深的男人,在他的脖颈上辗转舔舐,留下绝对遮挡不住的红印。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每分每秒都是好时光。 那时她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等到发现谈时墨一心二用地将会开到尾声,真打算在这里办了她的时候,郑晴寒才刚发现原来这是个语音会议,没开视频画面。她已经快要爆炸的羞耻心终于稍稍回落了一点,而后泄愤式地红着眼圈,一口咬在谈时墨肩头,用力之深,甚至隐约有点见血,好几天都没完全消下去。 这件事至今回忆起来,都能让郑晴寒唿吸一窒。现在谈时墨模稜两可的话,顿时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一些细节,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十分不爽。 好在她虽然和谈时墨浪费了一点时间,不过找到的真是个好地方。时值岁末,上京市也只有温泉附近才有这样浓郁的绿色,前天刚下过一场雪,树梢的白皑还未融化,下面又已经被温泉的地热熏得暖融融,辰辰抱着猫,轻快地在葱郁的绿树白雪间打转,郑晴寒举着相机帮他拍照,认真专注。 某人不要脸地凑过来,轻笑着问:「恼羞成怒了?」 郑晴寒不动声色,没听见一样继续拍照。趁着辰辰抱着咪咪举高高时,回头照着谈时墨的唇角就是一口。 留下个明显的牙印。郑晴寒得意地挑眉:「你倒是再摸啊?不就是亲了你吗,那至于自己在那儿半暗示不暗示地碰个没完。姐姐赏你个更清楚点的记号,不嫌丢人尽管接着到处满脸无辜地晃悠。用不用给你咬得再用力点啊?」 没想到她竟然是在耿耿于怀这个。谈时墨失笑,笑过之后,朝她又靠近一些:「那你咬吧。」 郑晴寒疑惑地看着他:「……抖m啊你?早说啊,早说我早就给你准备点助兴的小道具了。」 谈时墨没理会她的调侃,只牵起她的指尖,在他的唇角上摩挲了一下,眉眼含笑。 他说:「是你的所有物没错,尽管随意盖章。」 第58章 .插pter 58她现在不是一…… 情场职场双得意,说的就是最近的郑晴寒本人。嘉辰风投的名气打出去之后,她整合自己手里和谈时墨那边的资源,一鼓作气,势如破竹,拿下了好几个早就看好的项目。 第182页 之前投的一些项目也已经开始有正向的反馈。公司年底的财报虽然还处在净支出阶段,不过风投界向来看的不是现在的撒钱,而后投资项目的可发展性。就凭她现在手里投出去的这些项目,明年就已经是可以预见的前景一片大好,动静之大,让业界为之侧目。 郑晴寒纵横商界多年,之前就已经是声名在外的锦辰郑总,手段作风之雷霆万钧,不少人都早有耳闻。只是当时她背靠郑氏,不少人面上不说,心里对她还是有点轻视,觉得不过是个承袭家业的富二代而已,吹得那么厉害,你看她离了郑氏还能得意得起来吗? 殊不知郑晴寒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打脸,既然有人都这么积极地把脸伸出来让她打了,郑晴寒当然也不介意路过的时候随手拍一巴掌过去,潇洒地留下一句,你姑奶奶我当然可以。 郑晴寒刚开始出来创业的时候,出去开会谈业务,总免不了碰见过去打过交道的各路老总。打照面了当然也不会不招唿,他们寒暄着说碰到什么困难了就打电话,一定帮她一把。郑晴寒懒得解释,面上笑吟吟地应了,转头就把这话抛到脑后,只等他们几个月后自己放下身段贴上来。 现在几个月过去,她当时预计的情况果然如期到来。她作为一个处于投资链顶端的金主爸爸,指望着从她这里拉投资的老相识见到她,简直恨不得给她五体投地地跪下。 会私底下聚众说风凉话的人总是没有节操的,这些人眼见她事业风生水起,嘲不动她,立刻就颇识时务地调转火力,转头嘲笑起现在摇摇欲坠的郑氏,和苦苦支撑的郑永昌本人。 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一门心思地把郑晴寒这种能力极强的孙女赶走,非要保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孙子呢?别人家的废物子孙好歹还有个延续香火的作用,郑家的这个呢,连延续香火的作用都没有,活着简直都是对新鲜空气的一种浪费。 这些话胆子小一点的就私底下凑到一起说说,胆子大的干脆就当着郑晴寒的面聊,费尽心思地小意奉承着她,专挑她喜欢的话聊,简直恨不得把整个郑氏都踩进泥里。 郑晴寒最开始对这些踩高捧低的话不置可否,听着不高兴也不生气,反应平淡。有人觉得她这是默许的态度,于是话越说越过分,郑晴寒在一次酒会上听到有人在她面前唾沫横飞地说起郑永昌,满脸嬉笑着说老爷子听说又住院了,身后没人真是上天降下的报应,终于缓缓吐出口气。 她朝嚼舌根的人举了举杯,浅笑着问:「身后没人是什么意思,是说老爷子的晚辈都死绝了?」 那可不是么!虽然暂时还没咽气,不过跟死绝了也没差太多。那人没第一时间体会到郑晴寒的画外音,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怪话,直到被身旁相熟的人使劲用在背后拍了两把,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就白了。 郑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短短几秒钟里就出了一身白毛汗,满脸水淋淋的,擦都来不及擦。 真是没意思。郑晴寒无趣地走到一边,在休息区坐下,看着面前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感到一阵莫名涌上的由衷疲惫。 不过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和以前并不一样。郑晴寒的视线落在酒会的人群中,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谈时墨正被一些人围在中间,那些人满脸热络地和他说这话,他面上表情淡定,游刃有余地应谈着,视线却并未落到周围这些人的身上,而是不动声色地在附近扫了一圈。 他的视线很快和坐在休息区沙发里的郑晴寒对上。郑晴寒托着腮和他对了个眼神,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拿起自己带过来的香槟,慢悠悠地喝了几口,随即就看到谈时墨很快结束了当前的话题,对周围的人说了什么,而后脱出包围圈,朝她走了过来。 夫妻俩都在商场上有名有姓,最大的特点就是总能在各种场合不期而遇。以前对郑晴寒来说是麻烦,不光总要和这人提前对行程,还总得在外人面前象徵性地营业一下。两个人两辆车过来,合体营业之后还要分开各回各的公寓,真是有够麻烦的。 现在真的互通心意之后,这才开始体会到个中好处来。起码这种隆冬腊月的出差,两口子还能一起过来一起回去。郑晴寒靠在沙发上,谈时墨走过来时抽走了她手里的香槟放到一边,给她换了杯果汁,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胳膊。 「是不是穿少了。」谈时墨感受了一下她胳膊的温度,微微皱眉,「申城这边又湿又冷,今晚外面大幅度降温,屋里也根本谈不上暖和。」 的确稍微有点。郑晴寒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她本身完全不是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又不是什么女明星,不需要寒冬腊月也哆哆嗦嗦地秀事业线。不过毕竟是酒会这种正式场合,礼服裙还是要穿的,就算她能把发热贴藏在里面两个,也有点抵挡不住申城这种魔法天气攻击。 这就到了使用老公的时候了。郑晴寒扯扯眼前人的袖口:「还真有点,外套脱给我。」 谈时墨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他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郑晴寒身上,随后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没法走,有个发言还没听,听完之后就能和主办打招唿走人了。」 嗯。郑晴寒回忆了一下酒会的流程:「是不是差不多还有个半小时?」 第183页 「应该是。」谈时墨听出她话里有话,看着她,「等不及了?」 哼哼。郑晴寒拿出手机,朝他笑着抬了下眉毛:「吃火锅,去不去?」 「穿这身去?」谈时墨看了一下她的鱼尾裙。 在商场吃,现买身衣服换嘛。郑晴寒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行动力很高地点开小程序现场预约,摩拳擦掌地等着跑路走人,赶紧从这里解脱。 「刚才怎么了?」谈时墨突然问她。 嗯?郑晴寒转过脸来,看了他几秒,感到有点好奇:「我脸上写了什么表情吗,没有吧?虽然自从我出来自立门户之后,营业就变得勤恳了一些,但今天太冷,我不是很有精神营业,不行吗?」 道理上勉强说得过去吧。谈时墨不置可否,抬手将她刚才喝香槟时稍稍有点晕开的口红痕迹稍稍擦去。他眉眼专注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我一直以让你的人生里少一些不得已为目标。有什么困扰的事不如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解决呢。」 郑晴寒看了他几秒,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谈时墨由着她靠,不动声色地向她汇报情况:「在你披上我的外套的时候,有大概十个人朝这边看了过来;现在你靠在我身上,这个人数大概翻了两番。」 郑晴寒稍加思索:「男的女的?」 谈时墨目测了一下,实话实说:「女的居多。」 郑晴寒哼了一声:「那就让她们看着。」 那不如就别看她们了。谈时墨外套往她身上又拢高了一些,挡住他人遥遥探过来的视线,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昨天不是没太睡好,现在正好睡会儿。」 于是郑晴寒果然闭上眼睛,小憩了半个小时,被谈时墨叫起来时打着哈欠和他施施然离场走人,一起去吃火锅。 郑晴寒从头到脚给自己买了身极为厚实的冬装,从帽子到鞋子都毛茸茸,以她这样双s型的惹火魔鬼身材,穿上之后都像个球,看上去极有装嫩嫌疑。 装备好出来后看到谈时墨还是一身商务精英风装扮,只给自己加了件黑色的双排扣风衣,郑晴寒恶趣味心大起,笑嘻嘻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故作天真地仰着头笑盈盈看他,捏着嗓子,娇滴滴地问他:「叔叔,我这身好看吗?」 只比郑晴寒大四个月的谈时墨:「……」 对着俏脸陷进白色绒毛圈里,正在兴致盎然装嫩的老婆,谈时墨眸色稍微神深了一点。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定定了看了老婆一会儿,面不改色,淡定地说:「好看,回家脱给叔叔看看。」 郑晴寒:「……」 她干嘛和这人比变态的程度来着…… 寒冷的冬日,火锅店总是人气格外爆棚。郑晴寒选了家商场里人均消费最高的,又提前了四十分钟预约,还有这家连锁火锅店的铂金贵宾卡,到了之后依然等了一会儿。好在时间不长,上菜的时候时间依然并不算晚,郑晴寒落座之后,打开手机,和留在上京的儿子开视频聊天。 她和谈时墨都来了申城出差,虽然家里常年有保姆在,辰辰一个人在家也不是不行。但郑晴寒最近知道了有人朝夕陪伴的滋味,再看儿子就觉得过分孤单,于是离家前和谈时凯商量了一下,请他和穆湛秋帮忙照顾一晚辰辰和咪咪。 谈时凯和穆湛秋结婚一年多,差不多也习惯了生活中多一个人的婚后生活。两人最近正在为要孩子做准备,对于照顾辰辰都十分愿意,但对咪咪就展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谈时凯;「阿嚏——咪咪,好宝贝儿,小叔知道你爱我,但你再靠近一点我就要咳死了……」 猫毛过敏人士谈时凯十分幽怨,想去找老婆诉苦,结果下一秒就看到穆湛秋把咪咪抱了起来。 谈时凯:「……」 谈时凯看向正透过视频通话看热闹的郑晴寒和谈时墨:「你们两口子故意的吧?」 没有,事先也没想到你现在猫毛过敏的程度加重了。郑晴寒看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说了声不好意思:「之前担心辰辰自己在家有点孤单,想着他喜欢和你们相处,就拜託到你们那边去了。下次我提前找找还有谁能来,这次也是事出突然,没准备好,下不为例。」 谈时凯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见她这么说,立刻摆摆手:「行了行了,别说得这么客气,咱俩这什么交情啊……虽然咱俩好像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不过这个不重要。你是我堂嫂不是?一家人嘛,别说那么多两家话。」 是啊。郑晴寒莞尔,笑着感慨:「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不过你也算是我们现在唯一还在正常往来的亲戚了。我和你堂哥亲缘都相当差,辛苦你了。」 谈时凯被吓得简直虎躯一震:「你是谁,你是郑晴寒本人吗,没有被魂穿吗?呔!妖精!我叫你一声郑晴寒你敢答应吗?」 难得和他这么和颜悦色说话的郑晴寒:「……」 这人骨子里其实有点抖m吧? 穆湛秋把霸占着视讯屏幕的谐星老公拉开,转动屏幕,给郑晴寒和谈时墨看自己抱着的咪咪和不远处正为跳级认真自学的辰辰:「放心吧,你们家的两只都挺好的。想他们了?」 有点。郑晴寒抬手摸了下鼻尖,笑着感慨:「其实今天早上才从家里出来,现在一天看不见都有点不习惯了。」 第184页 穆湛秋莞尔:「自己的孩子嘛,这种情绪完全是正常的。堂嫂,你现在……」 她顿了顿,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话该不该由自己来说,随即觉得说一句也没什么。于是落落大方地道:「你和堂哥都是,现在已经变成合格的家长了。」 郑晴寒微怔。 . 挂断视频通话的时候,他们火锅的菜已经上齐了有一会儿。谈时墨已经将耐煮的食材都下了锅,见她和家里的每个人都聊了一会儿,听了一番儿子今天的幼儿园学习日常,又告诉了穆湛秋家里放猫零食的柜子,而后进入聊天的尾声,于是把毛肚和鸭肠也下了锅,盯着时间涮好。 七上八下,黄金三分钟。等到郑晴寒将电话依依不捨地挂断,谈时墨刚好将涮好的毛肚和鸭肠都放到她的碗里。 一半蘸香油,一半蘸麻酱,南北口味兼顾,十分贴心。郑晴寒笑着抬眸睨了他一眼,盈盈莞尔,提出表扬:「不错啊,很贴心嘛。」 那是当然。谈时墨眼都没抬,淡定地应:「做叔叔的当然要对侄女贴心一些。」 郑晴寒:「……」 这人还没忘了这茬呢。 郑晴寒张口结舌了一下,短暂的思索之后,决定什么也不说,假装无事发生,吃自己的鸭肠。 这家连锁火锅店的食材品质对得起它的价位,郑晴寒之前就蛮喜欢这家,现在在申城进行一番委以虚蛇的应酬之后,能吃到一口自己喜欢的味道,当真是让人十分满足。 火锅吃起来就是很快,两人吃得差不多时,郑晴寒要了盅甜品做收尾,点了还没吃过的餐厅冬日新品,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给谈时墨也舀了一勺递过去,示意他也尝尝。 谈时墨咬住勺子的时候,郑晴寒单手托着腮,看着他,饶有兴致地问;「一晚上欲言又止的干什么呢?想说就说啊,不会是什么听了会让我生气的话题,所以才不敢跟我说吧。」 这个动作谈时墨离她近,脸上的表情逃不过她的眼睛。谈时墨倒也没有表现得很慌乱,平静地将甜品吃了下去,而后才道:「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所以一直在想要不要问。」 到底什么事?郑晴寒好奇地看着他,听见他顿了顿,说:「你是不是知道老爷子住院的事了?」 他没说具体是哪个老爷子,但郑晴寒很清楚他说的是谁,耸了耸肩,没回答。 知道当然是知道。她独立出来的这几个月,郑永昌一直没放弃联繫她,拼了老命地试图挽回,软磨硬泡,恩威并施,什么方法都用上了,连媒体都厚着脸皮联繫了几家,这次当然不是要用舆论来道德绑架她,主要是给他自己卖卖惨,让郑晴寒别完全放下郑家不管。 郑晴寒对他的多番努力一直表现得无动于衷,但是当这种环绕在耳边的聒噪声音突然有一天就戛然而止,当然也忍不住让人有些在意。 那就是知道了。谈时墨敏锐地问:「之前在酒会上,就是有人跟你说了这个?」 是啊。郑晴寒拿勺在甜品忠里搅了搅,云淡风轻地说:「跟我说老爷子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里,身边冷冷清清,落到现在的境地全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谈时墨说:「也不能说全错,但凡他之前对你公平一些,现在你都不至于看着事情变成这样,一点动作都没有。当年为了在郑氏站稳,也让郑氏能够翻身,你连自己的婚姻都能搭进去,现在郑氏乱成这样,你倒是连更具体的消息都不愿意多问一句。」 郑氏?郑晴寒皱了下眉,拿起手边的苏打水喝了一口,沉默了一下:「让他们闹去吧,现在老爷子住院了,郑庆和立不起来,人心惶惶,私底下小动作不断是难免的。反正这些事情现在又和我没什么关系,等真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老爷子自然在医院躺不下去,爬也要爬起来主持大局。」 之前帮着郑庆和对付她时,不是天天风雨无阻地在三十六楼坐镇,给郑庆和撑腰吗?既然意志力那么坚强,现在也继续处理郑氏的情况就是了,如今没有她这个碍眼的人在,那不更是随便管管。 郑晴寒又喝了一口苏打水,频率有点频繁,自己没注意到,反而是留意到了谈时墨一点微妙的画外音,顿了顿后,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点。」她清了清嗓子,放下杯子。 谈时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疑惑地抬了下眼:「什么?」 「虽然客观上讲,我确实是因为当时郑氏的情况不佳,日渐倾颓,有几个关系重大的招标久攻不下,还有郑庆和空降过来,带着老爷子的授意给我拖后腿,焦头烂额之下,起了联姻的心思。也确实在放出有意联姻的消息后,从很多个人选中选中了你。但是。」 郑晴寒顿了顿,看着他,挑着眉道:「说起来,你知道那个时候,你的条件在我的备选库里并不是最出挑的那批吧?」 当时的她对谈时墨这个人还完全没有概念,也不知道和他早早有过两次交集,更不知道这人一听说她要联姻,不惜和谈建锋父子对上也要站出来,把自己塞进她的备选名单里。她当时像个没有感情的选夫机器,对着候选老公的资料做了两轮筛选,像面试官在筛选应聘简歷。 这个情况谈时墨还是知道的。别人不说,起码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谈逸自恃有谈家撑腰,还大张旗鼓地追过她。后来随着郑晴寒决定和他订婚的消息传来,这份表演性质极强的追求才偃旗息鼓。 第185页 这也是他正面赢过谈逸的第一件事,在这之后,危机感大起的谈建锋谈逸父子俩给他暗中下绊子的频率越发频繁,直到被他反杀之后,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才算初步结束。 这些事情自然不必让郑晴寒直到。谈时墨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反问:「所以为什么选中我?」 郑晴寒手撑着下巴,沉吟了一下,说:「你还记得我初筛过后,给你们发过一封邮件,里面附了张表格,让你们答了十问吧。」 从个人特长到家庭优势,从助力分析到联姻原因。方方面面十个问题,显而易见每个答案都至关重要,答得好就能在郑晴寒的心里增加更多筹码。 谈时墨当然记得。他说:「我写的时候就知道,我的答案就算不能让你一眼看中,也能让你至少过来和我见上一面。」 郑晴寒蓦地失笑。 「是啊,我当时就在想,我第二轮一共就留下了六个人,竟然还有敢只答了一个问题就回执给我的。」郑晴寒红唇弯着,脸上露出深深的梨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不怕我看了之后立刻就把你划掉?」 「其他的问题上我都没什么优势。」谈时墨清淡地说,「何必写了给你比较的机会。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有把握不会输给任何人。」 -为什么要娶我? 他写:「你想要一个利益牵扯不多,家族荣誉不深,个人能力不弱,图谋野心不强的丈夫。比我势盛的都比我觊觎更多,比我贴心的都比我谋求更狠。你是个强势但不冷酷的人,只想赢,不想置其他人于死地;也是个敢牺牲又很狡猾的人,愿意赔上自己,又未必愿意赔一辈子。在交锋博弈中寻找并肩作战的战友,如果我的猜测无误,那你需要的是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比其他人都了解你。 比其他人都爱你。 第59章 .插pter 59我爱上你是种…… 郑晴寒现在回忆起当时看到这份答卷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 ——甚至是在没打开邮件看的时候就记住了发件人的名字。她刚群发完六封邮件仅仅九分钟,一份文件都还没看完,竟然就收到了回復。 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是自己老公候选人的邮件,郑晴寒盯着邮件标题看了足足两分钟,这才纳闷地缓缓挪动滑鼠,在邮件标题中谈时墨三个字上圈了两圈,感到十分诧异。 她纳闷地想,就算觉得她给的二十四小时时限太长,也不至于九分钟就答完回她吧?整整十道题,就算对每道题都胸有成竹,十分钟答九道题,这不等于考试时在每道题上都写了个解就交卷了吗? 这人怎么回事,要是真这么瞧不起她,那还往她这儿递什么资料啊? 郑晴寒三分疑惑七分不爽,气势汹汹地拆开邮件,而后对着谈时墨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看到答案的那一刻,郑晴寒难以遏制自己的赞嘆。 她在这个时间站出来表示要联姻,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换成前两年,她顶着郑氏皇太女的光环,毕业当年即入职郑氏,以雷霆之举力挽狂澜,做出了颇为亮眼的成绩,那时候她说要联姻,追在她身后哭着喊着要娶她的人,保守估计,也能排出去二里地。 但此一时彼一时。随着郑庆和从国外留学镀金回来,一入场就在郑永昌的支持下强势入驻三十五楼,分走了她一半总经理的头衔和办公室。郑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内斗风云已经初见端倪,有点眼力见的人都清楚现在谁更得老爷子欢心,她的身边霎时冷清了何止一点半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会这么精细地为自己盘算是人之常情,郑晴寒能够理解,但这改变不了她的处境。当时郑庆和刚从国外毕业回来,旁观者都还没摸着他的底细,不知道他是国外野鸡大学镀金注水毕业的废物,对他的评价远比现在要高。他既是男丁,又占着老爷子的青眼,立刻将她比了下去。 当时郑永昌的身体也尚算健朗,未见现在的百病缠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郑庆和在短时间内都并不需要展现出多大的能力,只要郑永昌能愿意帮他,把资源和人才往他身上堆,一切都不是问题。 郑晴寒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她反应奇快地放出消息,大张旗鼓地把自己推出来联姻,让本来天平严重向郑庆和倾斜的一干人马,重新将视线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像谈时墨在邮件里说的那样,是一块看起来芬芳诱人的奶酪,她想着借别人的势站稳脚跟,殊不知别人想的却是把她一口吞吃入腹,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作为一个诱人的食材,郑晴寒这一步走得看似豪放潇洒,实则小心翼翼得要命。 她在筛选简歷的第一关,就将这个圈里最出挑的那批青年才俊剔除掉了。她自觉没有能力拿捏制衡住的人,她根本就不会去进行考虑。筛选完第一关,第二关又把那些太过废物,完完全全是混吃等死家庭蛀虫的富二代筛掉,她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没兴趣给自己再找个累赘。 这么删删减减之后,结合家世考虑,留下的人选就已经所剩无几。她毕竟从小就是自己圈子里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对能接触到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是有所了解的,在经年累月中,有耳闻对方是什么德行,选了五个人还不错,不算太傻的候选,各有各的不满意,不过非常时期,这也没有办法。 第186页 至于谈时墨,郑晴寒在看到他的资料时的第一反应是,谈家还有这么个人? 她对谈家其实还挺了解的,两家都是房地产行业的同行,公司全盛期的规模体量也差不多,正儿八经的老对家了。谈家这一代的孩子她认识好几个,其中既包括从小就总能看见、深受谈家老爷子偏爱的谈时凯,也包括这一代唯一一个进了谈氏、最近正在大张旗鼓追她的谈逸。 根据谈时墨的名字,郑晴寒在看到他的资料后,找谈时凯谘询过一下。 两人没什么交情,互相不怎么看得惯,不过毕竟从小到大交集很多,还是能说上几句话。郑晴寒在一次圈里的生日会上,找了个机会问他:「你们家孩子太多,我到现在还没认全。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叫谈时墨的,是你们家哪个长辈的孩子?」 谈时凯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皱眉,警惕地反问她:「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我们家的人都不常提起这个人。」 郑晴寒敏锐地抬起一边眉毛,上下打量他:「你紧张什么?」 「突然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确实还挺吓人的。」谈时凯坦率地说,后退一步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远远地道,「不该你管的闲事可别管啊,尤其是我们家的事。我这个堂哥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别帮他拉仇恨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恶棍似的。郑晴寒双臂环胸,颇觉不悦地啧了一声:「说得像我对他很有兴趣一样,要不是他自己报名想和我结婚,我哪有功夫特意去注意他?」 谈时凯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仿佛□□里听了个鬼故事一样。 「怎么可能……」谈时凯露出难以抑制的恍惚,看着她不断摇头,「……他疯了吧想要娶你,把你这种祖宗娶回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好问题。郑晴寒撩了下眼皮,慢悠悠道:「谁知道呢,不过谈逸也是你堂哥对吧——你堂哥这个物种,好像对我的抵抗力都比较低?」 谈时凯:「……」 谈时凯干笑着扯了扯嘴角:「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就回去问问。不过别的先放在一边,郑大小姐,你既然是来问我问题,好歹给个友好一点的态度吧,非要把谈逸和我扯在一起触我霉头?」 谈家孩子相当多,箇中的破事不足为外人道。谈时凯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从小就看不上谈逸这个被大张旗鼓领进门的情妇孩子,郑晴寒尽管和他们都不熟,对这个情况也是早有耳闻。 不过今天他的反应让整件事情显得更合理了。郑晴寒无声地挑了下眉,不置可否道:「不说拉倒。反正我也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你一直看不惯谈逸那个堂哥,原来这儿还有个你看得惯的。」 谈时凯语塞了一下,耸耸肩,没说话。 也没否认。郑晴寒心生好奇:「所以呢,你这个堂哥是什么样的人?挺有野心?既然是想要娶我的人,应该是不甘于像你一样,当个不争不抢的富贵闲人吧。」 出乎她的意料,谈时凯竟然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算是吧。」谈时凯思索着微微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下,斟酌着说,「他……我觉得只是个想要自保的聪明人,知道退让和示弱并不能让人完全放心,只有自己占据话语权才能真正地不被人玩弄于股掌。」 郑晴寒怔了一下,从这句话中猝不及防地找到了几分共鸣。 她其实也是这样的,在她爸爸去世之前,她其实没想过要接手郑家的家业。她喜欢刺激,喜欢冒险,喜欢有挑战性的新鲜事物,接手一个日薄西山红海行业的成型上市公司,听起来就有点枯燥,她其实并不真的很有兴趣。 但在她爸爸去世之后,不去争取继承家业的资格,就会被当成一个依附于家族的菟丝花女人,会像方茹一样,被每个月给点钱养着,够生活不够创业,每天无所事事,就逛逛街去去美容院。方茹可以在郑家一直当她的寡妇,她却还要在长成之后,被派出去嫁给一个有利于公司发展的家族。 什么时代了还搞女人是附属品这套?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白喊了。这个未来是郑晴寒完全不能接受的,她只能迅速投入对家产的争夺中,务必要让老爷子看到她的能力和决心。 虽然现在也走到了将自己的婚姻搭进去的这一步,不过原因不同,结果也会截然不同,郑晴寒没怎么花功夫就说服了自己,知道这是眼下必要的牺牲。 但话是这么说…… 既然她现在还稍微有那么一点选择的权利,那能选到一个自己不排斥的对象,当然更好。 因着谈时凯这一番意味不明的描述,郑晴寒对谈时墨这个陌生的人还真的起了几分兴趣。所以尽管谈时墨的简歷在她的候选名单中相当不起眼,只有家族勉强算是优势,她还很清楚谈逸远比他更占利好,她也还是将谈逸的资料毫不犹豫地淘汰,把谈时墨的资料留了下来。 在看到了谈时墨写给她的这个答案之后,郑晴寒盯着答案看了很长时间,又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将其他五个人的答案都看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他,在做下订婚的决定前去见了一面。 「你的长相确实也加了很多分。」郑晴寒从回忆中脱离出来,隔着咕噜噜冒着气泡的火锅汤底,坦率地对谈时墨露出个意会的表情,「清俊出尘,从五官到气质到身高到身材,没什么话说,盘靓条顺,看在我眼里就是满意二字。不过更早之前,决定不出意外就是你了的原因嘛……」 第187页 郑晴寒稍稍垂眸,无声地抿了抿唇角,一时间竟然显出几分拘谨。 「你知道为什么女孩子会觉得,只会对女朋友说「多喝热水」的直男很不解风情吗?」她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谈时墨稍稍抬眉,顺着她的问题思考了一下:「因为答案没有击中女方想听到的重点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郑晴寒点点头,眨了眨眼,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她说:「那六份答案里,其他五份都答得很满,最多的洋洋洒洒写了将近一万字,除了你之外,最少的也写了五六千。他们把话说得很好听,又是被我的容色所慑,又是心悦我多年,又是侃侃而谈怎么帮我站稳脚跟,又是向我展示自己有多么优秀。话都说得很漂亮,却都不是我想要听到的。」 华美辞藻,甜言蜜语,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一些浮于表面的苍白之语。 揣着明白装煳涂,费尽心机说好话。她冷眼旁观着这些人费尽心思地掩饰自己的野心,对她露出尽量和善无害的笑来,仿佛这样她就看不穿他们的伪装。 她眨了眨眼,笑着轻声嘆了口气:「我那个时候,没什么能说几句真心话的人。」 这种横亘在心底的压力与秘密,当然不可能跟自己的下属说。郑家人丁不丰,除了她和方茹,剩下的就是郑庆和一家。她原本觉得愿意给她个机会,扶持她进入郑氏的老爷子郑永昌对她很看重,是个能好好说几句话的人。但之前没说出口,怕他觉得自己软弱;现在认清了现实,也就再无法开口。 她的朋友也只有寥寥几个。原先她爸爸还没过世的时候,她的身边围着许多人,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交友广阔,但也没什么需要倾诉的烦恼。后来她家的主心骨倒了下去,世态炎凉短时间见了个遍,从此交朋友就很谨小慎微,很多时候宁愿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待着,还更能让她觉得安全一些。 康云珊倒算是难得的能听她几句真话的人,但康云珊家庭和睦幸福,父母偏宠,两个哥哥各有所长,相处也很融洽。郑晴寒自己清楚压力满肩的滋味,不想让难得的真心朋友也背负上这样的压力,何况她知道康云珊天真单纯,会为她感同身受地愤怒,再多就不可能有。 而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存在的方茹,每天只会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中,不是总要脆弱地拉着她一起哭,就是要唉声嘆气地劝她别和老爷子起争执,她们孤女寡母地待在郑家,要处处谨小慎微,免得被赶出去…… 从十五岁起,这种无人可以说话的孤独感,就一直围绕着她,再也没消散过。 几年过去,郑晴寒如今在商界已然闯出了自己雷厉风行的名头,力挽狂澜,为日渐倾颓的郑氏注入了一支强心剂,工作能力之强,令公司内和行业中都为之侧目;眼下郑氏的正经太子郑庆和带着老爷子的背书入驻郑氏,依然只能和她达成分庭抗礼,没法将她赶下这个位置,公司里人人都只叫他一声小郑总,她这个郑总看起来依然坐得很稳,让想要站队的人无不陷入纠结。 明明是外人看来,这么强势坚定、一往无前、毫无迟疑的她。 认识了许多人,做得成许多事,抬眼四顾,周围依然空空荡荡,没人能和她说说话。 她无声地眨了下眼,对谈时墨莞尔:「你的勇敢让我记住了你。我当时思考良久,始终觉得,像你这么聪明清醒,胆子还很大的人,我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得懂吧。」 谈时墨听得微怔,面前的妻子在火锅氤氲的蒸汽中浅浅垂眸,笑得平静而温柔。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非常特别的原因。」她说,「就是我当时太寂寞了,想要找一个能听得懂我说话的聪明人,就算是纯粹的利益结合,不谈感情,不涉机密,能和我好好说说话就行。」 谈时墨定定地看着她,唿吸逐渐深而绵长。 「其实你不知道吧。当时我的备选里,还有一个……怎么说呢,其他方面都不怎么符合的傻白甜,唯一的优点就是家世不错。」郑晴寒突然道,说出了个谈时墨也听说过的人名,「何家的那个小少爷,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家里的二公子,学艺术的。」 谈时墨看着郑晴寒,没什么动作反应,只低声说:「有印象。」 嗯。郑晴寒点点头,随即道:「我一直觉得学艺术的人都比较飘,不够踏实。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对这样的人向来退避三舍……不过他对我还挺上心的,见到我的时候总是很耐心也很热情,邀请我看他的作品,还让我当他的静物模特。」 「你答应了?」谈时墨问。 郑晴寒耸耸肩:「就算是十五岁之前的我,也没有那个和艺术家阳春白雪的功夫啊。」 她对这方面属实没什么兴趣,花好几个小时给人去当静物模特想都不用想,顶多能答应对方拍张照片带回去临摹,但人家面对有好感的女孩子,也干不出她说的这种唐突事。 嗯。谈时墨无声颔首,顿了顿,说:「他也在备选的那个六人名单里?」 郑晴寒没否认:「我还算了解他,如果那个时候选定他的话,他性格温和,人品不错,道德水准也很高,家里还宠他,大概真能帮得上我。」 谈时墨安静地听着她将曾经面对的人生十字路口娓娓道来,表情沉静。在听完她的叙述之后,看着她,唇角浅淡地弯了一下。 第188页 「你不可能选他。」他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现在这么说,是不是多少有点马后炮。郑晴寒饶有兴致地挑眉,故意挑毛病:「结果都尘埃落定好几年了,我还用你来给我盖章?」 「他不了解你。或许喜欢你的明媚张扬,大方爽朗,或是一些更玄的感觉,总之你不懂他,他不懂你,浮于表面的好感,没法真的打动你。」谈时墨平静地说,在郑晴寒扬着眉毛,意图反驳的表情中,口风一转,「但是这种感情很纯粹,回忆起来大概也颇有几分动人。」 算他没说错吧。郑晴寒横看竖看,没觉得他有明显的吃醋,开始对他的立场感兴趣起来。她双手交叠撑着下巴,颇觉好奇地等着谈时墨的下文,听到他说:「……所以你就更不会选定他。」 因为他喜欢你。 无论这种喜欢有多不踏实,多一触即碎,你都不会主动去刺破,为自己的一己私利将别人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你是这么讲究公平的人,如果不能回馈同样的感情,触手可及的优势也不会去用,所以才在竖起周身的刺时,将周围一切有可能的善意也尽数屏蔽,因为无法去信,所以全都捨去。 他没将这些话说出口,但郑晴寒听懂了。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朝他扬了下眉毛。 「现在看来,我的选择还是很明智的吧?」她有点得意地说,如果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矜持又傲娇地高高翘了起来,「你看得清,听得懂,果然能和我好好说话,我的想法你都明白。」 谈时墨眼眸深深,他瞳色本就比正常人略重,这样专注地看着人时,很容易显得情深难解。郑晴寒和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热恋,对这种眼神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抵抗力,正在沉浸式感受自家老公的撩人魅力时,听见他轻声问:「现在还会觉得寂寞吗?」 郑晴寒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却又沉默了一会儿。 她深深唿吸,把突然间漫溢上眼睫的几分鼻酸压抑住,笑得柔和而缱绻。 她说:「每一个未来都是下一秒的现在,人生还有这么长,我怎么知道?所以你要陪我说一辈子话,一直陪着我,在我体验完毕之前就管我要使用体验,哪有这样的道理。」 娇蛮得习惯成自然,谈时墨浅浅地弯着唇角,眸光温柔。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郑晴寒被他看得不自在,色厉内荏地凶他。 「我要多看看你,随时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谈时墨稍稍垂眸,轻描淡写地感慨,「我从来不是个幸运的人,怎么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福气,得到你的垂青。」 「被我爱上还不够幸运?」郑晴寒强行挑他毛病。 幸运。谈时墨莞尔,笑着嘆了口气:「如果这就是我此前人生所有不幸的原因,那我要感谢上天,谢谢它待我不薄。」 . 火锅店所在的商场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两人步行回去,在申城冬夜的冷风中相携前行。 郑晴寒把自己包得像颗球,但是百密一疏,没买手套,于是把一只手伸进谈时墨的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也探过来抱住谈时墨的胳膊,用他的手臂内侧给自己挡冷风。 看起来姿势有点奇怪,像一颗大号绒球沾在谈时墨身上。谈时墨一手提着她换下来的礼服高跟鞋纸袋,另一只手在兜里牵着她的手,理性地劝她:「快步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应该比这样在街上一步一步地挪暖和一些。」 郑晴寒叛逆心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地和他唱反调:「我就要挪,你有什么意见吗?之前还说爱我,现在连和我一起吹冷风都不愿意,你的爱是被低温冻没了吗?」 谈时墨:「……」 他们不只是要回酒店而已吗? 谈时墨明智地结束这个话题,另起一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他心神一转,很快想到了一个自己有点在意的问题,刚好就问了出来。 「晴寒,要是当年你知道我喜欢你的话。」谈时墨问,「那你还会嫁给我吗?」 郑晴寒转过头来看他。 「还能这么假设?」郑晴寒挑起一边眉毛,「那你怎么不干脆假设,我要是知道未来我会爱上你,我还会不会冒这个险?」 这个问题也不错。谈时墨看着她,郑晴寒也回看过来。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郑晴寒突然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她倒吸一口凉气,酝酿了几秒,依依不捨地将挽着他的手抽出来,转了半圈来到他的面前,而后抬起手—— 揪住了他的领带。 谈时墨:「……」 郑晴寒将他拉下来,十分不爽地教育他:「我都看上你了,你敢不喜欢我?!别说当时你早就暗恋我了,就算对我没感觉,也得赶快麻利痛快地滚过来喜欢我!还等什么呢?!要真有这种未卜先知的假设,我还跟你浪费五年时间?!」 谈时墨在心里徘徊的浅淡不安定,被直接暴力地一刀斩断。 他顿了一下,哑然失笑,顺着她扯领带的动作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 郑晴寒也不维持什么生气人设,立刻松开领带,将手塞进他的另一只外套口袋,一边取暖一边抱怨:「什么鬼天气,冷死了。为了教育你,我的手又无辜地受冻了二十秒。」 我的错。谈时墨干脆地承认,在她耳边低声说:「抱你回去。」 公主抱?现在离酒店也不剩几步路,虽然被抱着有点羞耻,但享自己的福,让别人羡慕去吧。郑晴寒相当有姿态地哼了一声,表达对他还算有眼力见的赞许。 第189页 而后她就被谈时墨搂着腰抱起来,往上颠了颠,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腿弯。 郑晴寒:「……」 郑晴寒被他抱高一截,茫然地唿吸了一下高处的新鲜空气,而后才低头看他:「你干嘛这么抱?多多少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谈时墨问她,表情淡定,语气也很正常地说,「叔叔不都这么抱侄女么。」 郑晴寒:「……」 这人怎么还记得这事? 周围已经有几道视线投了过来,赏心悦目的年轻情侣大街上当众秀个恩爱也不算什么大事,大家看过来的视线都饱含善意。郑晴寒打了他肩膀一下泄愤,也就由着他去了。 被抱着向前果然十分省力,而且这种事情,只要你不尴尬,别人的注视杀伤力就是零。郑晴寒心理素质过硬,颇有闲情逸緻地左右看看,想起刚才的事,心血来潮地继续问:「想通了?」 「嗯。」谈时墨抱着她向前,走得很稳,淡定地说:「我想了一下,如果真被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是有应对方法的。」 嗯?郑晴寒顿时好奇起来:「什么办法?你要是指望康云珊的话可指望错了,她当时可还没回来呢,再怎么乱磕cp也帮不上你。」 「用不上别人帮忙。」谈时墨淡定地说,「我会更早一点去见你。」 郑晴寒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多早?这个时间你可要把握好。早太多的话,我既没有联姻的心思,也没有谈情说爱的时间。」 「什么时候不重要。」谈时墨抬眸看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更合你心,更适合你,更爱你。」他说,「晴寒,我爱上你是种必然,你爱上我也同样如此。天作之合,情有独钟,有生之年,无从倖免。」 第60章 .插pter 60美梦成真。 在申城出了两天差,郑晴寒回上京的时候靠着谈时墨,在飞机上忙里偷闲地补了一觉。快下飞机的时候谈时墨把她叫起来,给她身上裹了条披肩,防止她睡了一路,下飞机再冷热交替不慎着凉。郑晴寒无动于衷地半闭着眼睛,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一样,昏昏沉沉地慢慢缓神。 人是真的会被惯坏的。换成是她以前,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全副武装,做好了随时面对新挑战的准备。而现在哪怕谈时墨没在身边,她也养成了一些改不掉的坏毛病,开始喜欢睡懒觉,稍微忙一点就总是会觉得累,睡觉时也不老实,总是要抱着什么才肯好好睡。 纯粹就是被宠出来的。郑晴寒一边在心里批评自己,一边眼睛都不睁一下,心安理得地继续由着谈时墨的指尖穿拂过她的髮丝,将她稍微有点睡乱的长髮理顺。 谁叫我有老公呢!一个好的老公,当然要把我当小祖宗。郑晴寒下飞机时外套里还披着围巾,被谈时墨牵着手往外走,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都不见昔日风风火火的架势,裊裊婷婷地往前,感觉自己像是在线返老还童,活了这么来年,突然开始扮起小女孩来。 要么怎么说谈恋爱还秀恩爱的情侣都稍微有点噁心心呢。郑晴寒一边感慨,一边心理素质极佳地继续婀娜多姿凹造型,假装自己打出生起就是这么走路的。 她忍不住自鸣得意地去问谈时墨:「怎么样,有点总裁和他的小娇妻那感觉了吗?」 谈时墨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她旁边,侧过头打量了她一下。 他说:「你这个走路姿势……」 不愧是谈时墨,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郑晴寒心中得意,笑着挑起一边眉毛,等待着他的夸奖。谈时墨顿了一下,慢悠悠地将话说完。 「……感觉有点费腿。」 郑晴寒:「……」 不解风情死直男。郑晴寒悻悻地恢復正常的走路节奏,原本是谈时墨牵着她的手向前走,现在变成她大步走在前面,谈时墨被她拉着,一起加快了脚步。 他倒是也跟得上。郑晴寒到底现在不是和他专程置气的,很有人性关怀精神地转头看他,只是说话还有点习惯性的别扭:「看看,现在这样就像总裁和她的小跟班了。你说你不顺着我的话夸我,得到了什么?只得到了两个不算轻的行李箱,负重前行,紧追慢赶。」 谈时墨走得并不累,不过被她问了一句,倒是沉吟了一下,而后表情淡定地回:「得到了你脸上笑眯眯心里气兮兮的新动态,还挺好玩的。」 郑晴寒:「……我真生气了啊!」 郑晴寒说到做到,气了他整整十分钟,上了车后才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姿势放松地靠在他身上,查收待处理的工作和未读的新消息。 今天来接他们的是谈时墨的司机老赵,现在家里的四个司机已经变成了两个,只剩下老赵和张叔,大部分时候还可以两班倒。倒不是夫妻俩现在不忙了,主要是现在一起用车的时候多,大多数时候都不必要让各自的司机分别待命,也算是一种关系转变的具体体现。 郑氏和嘉华以前分别在城东城西,强行一起上班,绕路所需的时间简直是浪费生命。郑晴寒自己独立出来之后,在公司选址上就稍微留意了一下,现在新公司所在的商圈离嘉华直线距离也就三千米,上下班都正好顺路。 两个人比较起来,还是谈时墨的上下班时间稍微规律些,和家离得也更远一点。所以现在郑晴寒在上京的时候,经常都是谈时墨在楼下接她,带她一起回家,长此以往,倒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解决了郑氏公司群内部的一个陈年旧悬案。 第190页 曾经来接过郑总的那辆豪车究竟是谁的…… 那辆豪车出现的时候,就是谈时墨带猫出门被黑是有私生子,给了郑庆和点教训之后,被召唤回郑家老宅的那次。谈时墨开了辆新买的门面车过去接她,被郑氏的员工看见,当时就有一堆人地底下冷嘲热讽地说风凉话,阴阳怪气地道郑晴寒真不愧是皇太女,给老公头上种草原都这么明目张胆。 那个时候背着郑晴寒,好多人都在私底下断言,说郑晴寒的联姻显然是马上要走到头了,才行事这么没有顾及。那之后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很快郑晴寒离婚的消息就上了热搜。只是后面的发展却让人看不懂起来,两人不仅没有藉此机会官宣离婚,反而在社交网路上首次公开秀起恩爱来。 这是个什么操作啊,他们郑总水性杨花成这样了,谈时墨好歹也是一个总裁,竟然也能忍得了?两人果然是各过各的?不少人在感到迷惑不解之余,私底下持续对郑晴寒非议抹黑,始终都说着她的风凉话,幸灾乐祸,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种公司小群私下里流传的小道消息,郑晴寒从没探听过具体细节,她就算称不上日理万机,也向来是从早忙到晚,根本懒得管一些影响不到自己的人在私底下说什么。就算方悦曾经欲言又止地在她面前提过两句,也被她漠不关心地止住了,没兴趣知道自己在员工里面的风评。 就好像被夸或者被骂会影响她的工作一样,不遭人嫉是庸才,郑晴寒完全无所谓。 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她在郑氏起起伏伏,直到彻底离开那里,带着自己的班底另起炉灶,到现在又过去了几个月,事业走上正轨,感情和家庭生活更是顺遂稳定,人生简直像是突然进入了破解模式,怎么研究怎么觉得未来光明。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她现在的生活,那就是舒适二字。充满希望的忙碌,能够掌握的事业,稳定有信心的家庭,经歷过这样的日子,才知道之前那些年过得多压抑。 不过是一个退了一步的决定,竟然就让她的人生剎那间海阔天空。 只是她现在不在郑氏,郑氏关于的她的传说却从未停止。 如果说之前郑永昌和郑庆和联手压制她,她消极抵抗的那段时间,公司的每个员工私人小群里都在兴致勃勃地吃瓜看戏,冷嘲热讽她终于倒台的话,那么到了集团创建四十周年酒会那天,那个两级反转的半小时之后,不止公司内部大群,连很多私人小群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从吃瓜看戏到如遭雷噼,大抵就是这么个天塌地陷的感觉。 郑晴寒离开公司,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那个当年力挽狂澜,让郑氏重回巅峰的主心骨已经走了。不是退居二线,不是夺权失败给新总裁打工,是彻彻底底的离开,对这里甚至毫无留恋。 不少员工、高管,甚至股东,直到此刻,才像是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在这场豪门内斗当中,自己不光是围观看戏的看客,这件事情的结果还和自己这么息息相关。 公司发展性、职业晋升前景、工资、绩效、提成、年终奖、股价、分红…… 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老闆来领导,待在一个空有大公司名头,效益却越来越差的集团里有什么意思?上面的位置谁来坐和自己没关系,但拿到手的每一分钱可都和他们有关系! 郑晴寒走了,郑庆和能带着他们升职加薪,一起赚钱吗? 这个疑问没有答案,恐慌却在每个郑氏的员工心里,像野草般疯长蔓延。 追随郑晴寒的那一批高管也在短时间内火速离职,每一个部门都有至少有一个空出来的管理层位置。郑晴寒自身能力出色,郑庆和的靠不住也让每一个摇摆的人都迅速下定决心,她几乎抽走了郑氏最得用的那部分人才,外人感受不到这份跳槽名单的分量,公司内部的每个人却都噤若寒蝉。 市场部周主管人到中年,做很多决定的时候都已经偏向于保守安稳,他也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在郑氏坐稳市场部主管的位置这么多年,与自己的作风沉稳不无关系。而在公司内斗最激烈的时候,选择了投奔到郑晴寒的队伍里,是他最近五年来做过的唯一冒险的决定。 而从这个决定带给他的收益来看,饶是周主管身居集团高位多年,也忍不住感慨一句,果然是富贵险中求,人这一辈子,能不能成功,就看游走到自己手边的机会,自己能不能伸手抓住了。 站队的机会曾无数次摆在他面前,他都由于想着稳妥自保,屡次错失良机。好在他命里有这个气运,到底是在最后关头,在郑晴寒即将离开的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追随她一同东山再起。 要问箇中原因,周主管觉得这也要得益于自己在求稳当中依然保持着清醒,没有心存侥倖,在真真了解过郑庆和之后,没有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心知肚明一旦郑晴寒离开,郑氏就不会再是以前的郑氏,不值得他继续死绑在上面,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去心存幻想。 这个破釜沉舟做出的决定,帮他在嘉辰风投也坐上了市场部主管的位置。 风投虽然是个新领域,但是他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依然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周主管以四十来岁高龄投身创业事业,虽然最近忙得再也没法下班按时回家,开始天南地北出差,却在巨大的职业机遇与挑战当中,焕发出了惊人的激情,一圈啤酒肚都瘦了下来,整个人看着年轻了少说五岁。 第191页 郑晴寒开会回来,周主管还在外面出差,和她远程报告完自己的出差简报后,笑呵呵地和她聊起了一些别的话题。 「郑总,我出差之前,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里见了个以前手底下的员工。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在郑氏市场部待了三年多,工作时间约我出来,问我跳槽到这边我愿不愿意接收他。」 郑晴寒靠在谈时墨身上,聊了会儿工作后正好换换心情。周主管之前在郑氏时有点缺乏工作激情,但他办事稳妥,且人品不错,手里多年的资源也很有用,能在她看起来已经马上要被郑永昌祖孙三振出局的时候选择站在她这边,对她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等到了新公司这边,发现他竟然焕发出了事业热情,就更是一种意外之喜了。毕竟是跟着自己出来东山再起的老班底,两人在工作之余,也有了一些患难之中建立的真交情。郑晴寒笑着回了他条语音:「工作时间?有意思,宁愿请假也要出来投奔你?还挺有诚意。人怎么样?合适就挖过来。」 她对挖郑氏的墙角脸不红心不跳,态度非常自然。 周主管笑呵呵地回:「哪里是投奔我,郑总说笑了,当然是冲着您来的。我带了他三年多,平心而论,这孩子能力还不错,工作上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不过我推掉了,让这样的人加入我们这个创业团队,我觉得不算是一件好事。」 嗯?郑晴寒无声地挑了下眉,顿时起了几分兴致:「不是工作能力问题,那就是人品问题了?这话听着有点意思,展开讲讲。」 周主管稍稍沉吟了一下:「郑总,谈总现在经常在公司楼下接你下班回家吧?上班的时候你们两个一起出现的时候更多。谈总的几辆车我们都已经见过了,其中有一辆八位数的豪车,不太符合谈总一贯的低调商务作风,只有参加宴会活动时才会开出来。」 是啊。郑晴寒稍稍有点疑惑,和看过来的谈时墨对视了一眼,回了条语音过去:「嗯,平常开着上路不太有必要,看着跟暴发户似的。」 「我第一次听说谈总的这辆车,还是在郑氏的时候,听闻有辆八位数的豪车过来接郑总,半个公司都被惊动了,聊得相当热闹。」周主管委婉地说,「有聊车的,也有聊人的。我这个昔日的下属,平常就属于嘴比较碎,喜欢八卦是非的那种,我在公司时就有耳闻。」 郑晴寒顿时懂了,当初隐隐约约听说的议论,也有这小子的一份。 有就有呗,被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郑晴寒对此觉得不怎么有所谓,不过考虑到周主管的顾虑,也觉得有一定道理,笑了笑回覆:「是这样?那虽然把他拎过来,看着昔日对我嘴碎的人在我手底下讨生活也有点意思,不过如果会影响到团队氛围那还是算了,让他滚吧。」 公司现在的氛围相当好,郑晴寒又不傻,真的想让这种人品不行的人进来坏了她一锅汤。 请当然是已经把人请走了。周主管应了一声,随即状似随意地道:「那杯咖啡后来我请他了。我和他出来的时候路过停车场,刚好借着由头,随口聊了两句谈总的车。」 哦嚯。郑晴寒没想到他当初还能留意到这种小事,一时还真有点意外。她在心里又调高了一点对周主管行事稳妥的评价,饶有兴致地问:「你那个老下属什么反应?」 「吃苍蝇什么反应他什么反应。」周主管如实汇报,「后来我在网上搜了一下,还真看到有郑氏的员工匿名发帖说这个事。这件事媒体上没曝光过,当初有人在论坛上发帖聊过。现在发帖人自己顶贴上来澄清,被你们的粉丝发现,这才被小规模转起来,让我搜着了。」 那看来公司的各个匿名小群里也都给她平反了。郑晴寒不置可否,对这件事反应平淡。她在郑氏时都对自己的风评并不关心,更别说这些人现在跟她完全没关系了。爱怎么说怎么说,没工夫理。 且不说早干嘛去了,现在公司都乱得像锅粥了,还有闲心八卦前总经理呢?郑晴寒在心里撇嘴,固然看不起把公司送他也撑不起来的郑庆和,对这些始终盯着别人的墙头草也没什么同情。 倒是网上他们的粉丝连陈年老贴也不放过这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郑晴寒登陆社交软体,轻车熟路地搜索谈时墨的名字,刚点开他的名字就顿了一下。 她举起手机,把屏幕亮给旁边的谈时墨看,狐疑地问:「你花钱刷词条了?」 怎么可能。谈时墨有点莫名地否认,朝屏幕看了一眼:「网友自己搜的。」 那也太可怕了。郑晴寒感慨:「cp脑上身的网友行动力这么高……」 好好的一个总裁,现在输入名字,关联词条前十位都没有公司。十条里有两个是他接受採访时谈及嘉华艺人的话题,一个是他前段时间出席一个娱乐圈年度盛典,坐在一干公司老闆中间清俊出尘,宛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美颜盛世彩虹屁。 剩下的七个词条,有五个都和她有关。 #谈时墨郑晴寒#、#谈时墨郑晴寒日常照#、#谈时墨郑晴寒谈情夫妇#、#谈时墨郑晴寒同款#、#谈时墨郑晴寒房地产峰会生图#…… 前几个就算了,怎么去申城开个会还有人刷生图的。郑晴寒疑惑地点开,赫然发现热门贴是她挽着谈时墨的手进入酒会的照片。照片中的她雪肤红唇,身材惹火,明艷不可方物,周围的所有人在她的光芒下都模煳不可见…… 第192页 是字面意义上的模煳,发照片的人给周围的人使用了背景虚化,只有照片中心的她和谈时墨清清楚楚,而且还给她精修了照片,调色磨皮p掉碎头髮,看起来完美得不像真人。 郑晴寒拉到九宫格照片最上方,看到博主的名字是@谈情夫妇美颜收藏站。 郑晴寒:「……」 一段时间没关注,她都有站姐了? 郑晴寒忍不住再次确认:「真的不是你安排的?」 谈时墨最近忙着谈恋爱,也没怎么细看自己的正向舆情,反正底下的公关团队也都知道,他虽然没对网友热议他和郑晴寒的cp表过态,但两人的正向话题要是上了热搜,公司隔天的下午茶肯定会比平常更丰盛一些。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底下的人都心领神会。 谈时墨思及此,一时也不是很确定帐号是不是底下的人弄出来的。他拿过手机,划动屏幕,在帐号的主页里仔细看了一圈,方才肯定地摇了摇头:「不是花钱雇的。」 怎么说?郑晴寒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屏幕停留在两个月前这样一条博文上。 「求了我爸三天,终于让他同意带着我去酒局了。我见到我们晴晴大宝贝了呜呜呜呜呜!!晴晴好高,好美,好飒,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我和她握手了啊啊啊啊我一礼拜不要洗手了!!开心!!下次一定要让我爸带我去见谈总,最好是他们两个一起见。我永远爱我们cp!!!」 郑晴寒:「……」 郑晴寒花了几分钟回忆了一下这是哪个小姑娘,回忆起来时候,顿时陷入沉默。 靠,这人花钱请不起。 怪不得小姑娘在和她见面时,全程都是一副如在梦中的表情。她还以为小姑娘是对商业交际不怎么感兴趣,原来是正在心里过唿吸吗…… 现在的小姑娘追星路子也太野了吧?她和谈时墨又不是什么偶像明星,竟然还当了他们的cp站姐。自掏腰包自买设备追行程不说,郑晴寒往下又翻了翻,竟然还看到她买了一百份杂志的照片晒单,封面赫然就是谈时墨本墨。 郑晴寒:「……」 虽然暂时还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不过小姑娘是活的野生cp粉这件事她信了。 郑晴寒震惊中带着一丝尊敬地退出小妹妹的主页,转而观察起谈时墨的其他词条。她和谈时墨的cp被叫做谈情夫妇这件事她知道,没第一时间点进去看,反而是看向了另一条让自己有点在意的话题。 #谈时墨小号#。 新刷出的话题,在她查阅的时候,正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往上蹿。郑晴寒搜索时看到它还排名第九,退出来生图的话题之后,赫然发现它已经来到了词条第一位,还上了热搜。 「你还有小号?」郑晴寒好奇地问,谈时墨看了眼屏幕,微微一哂。 「嗯。」他说,「现在已经不需要继续用下去,以后大概就不上了。」 主动公开的?郑晴寒诧异地看他一眼,点进了话题,顺着指路,找到了谈时墨的小号。 名字是一串乱码,博文也只有寥寥数条。但是时间跨度很长,最早的一条甚至追溯到了十年前。只发了张图,没有配文,是她大学时在台上演话剧的照片,女主角,扮演的是个公主,穿着华丽繁复的长裙,在台上提着裙角,脸上是生机勃勃的矜贵高傲。 再然后是八年前,她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走在校园里。六月的盛夏阳光灿烂,她从镜头中路过,走路带风,发尾微微扬起,目视前方,完全没有朝镜头这边看。 下一张照片是六年前的时候,她在婚礼上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仪式还没开始,穿着婚纱在酒店楼廊里接听。她的手上戴着层叠繁复的蕾丝流苏手套,头纱和婚纱精緻唯美,她在照片里却目光沉静淡漠,无论是这个电话还是婚礼本身,都没有让她高兴起来。 那之后照片更新的频率频繁了一点,从两年一张,变成每年都有一两张。每一张都是她的照片,没有文字,一言不发,只有这些克制的照片,经年累月地记录着一切。 最新一张照片是半个多小时前刚发的。郑晴寒在飞机上闭着眼睛,头靠着身旁男人的肩膀,身上披着外套,睡得正沉,髮丝垂落一半在男人的身上。旁边拍照的男人第一次出了镜,谈时墨抬眸看着镜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淡平静。 只是这一次却第一次配了文字,上写「美梦成真。」 在郑晴寒开始在网上有粉丝时,这个帐号就被神通广大的粉丝从同城微博里偶然发现。一直暗中关注着,猜测着帐号背后的主人是谁。 而今现在答案一朝揭晓,cp粉在底下花式目瞪口呆。 谈总,你十年前就在偷拍郑总照片了,到底是喜欢她多久了啊?你们这个商业联姻和说好的不一样吧?这四个字到底是在祝郑总做个好梦,还是在说你自己美梦成真啊? 照片只有那么寥寥几张,郑晴寒却垂着眸,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谈时墨。 她久久没有说话,谈时墨露出个询问的表情。 「怎么了?」他问。 郑晴寒摇了摇头,看着他,唇角弯起。 她笑着嘆息:「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错过了很多。」 想要的东西寻寻觅觅未曾见,一直觉得是自己没那么幸运,没那个福气拥有,时隔多年,才知道原来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第193页 谈时墨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垂眸俯身,在上面落下一个吻,轻而珍视,像在亲一片初开的花瓣。 他说:「现在也不晚。」 . cp粉们在小号底下众说纷纭,磕陈年旧糖磕得昏迷。就在这时,她们突然发现郑晴寒的帐号新发布了一条消息,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火速前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郑晴寒发的双人合照。 两人看背景是在车里,大概是刚下了飞机,正在往回赶的路上。郑晴寒依然靠着谈时墨的肩膀,和在飞机上姿势一模一样,这次却是睁着眼睛的,看向镜头,笑意盈盈。 「郑晴寒v:醒来也甚是爱你。[图片]」 第61章 .插pter 61一直幸福下去…… 郑晴寒在悄悄谋划一件大事。 悄悄了大概两天半…… 最开始在郑晴寒对着自己的行程表陷入沉思,和方悦在语音通话里调整原定安排时,谈时墨其实没有太在意。他自己也是当老闆的人,知道未来半年乃至一年的工作计划,发生变化调整是非常正常的,这个时间稍微长了一点,总是会有很多变数。 不过在郑晴寒把两人的常规体检报告翻出来看的时候,谈时墨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郑晴寒出差回来后的举动,若有所思地翻了下家里的日历,又暗中谘询了一下专业人士。 那之后他没说什么,每晚给因大姨妈造访而腰酸背痛的郑晴寒揉肚子,体贴入微地做着自己的好丈夫。让郑晴寒在生理性的委顿之中看他的眼神也颇为满意,虽然没怎么明里夸奖他,不过每晚钻到他怀里抱着他入睡的动作却很诚实。 因为她粘得紧,两人甚至换了一床双人的厚被子,方便郑晴寒钻被窝。特殊时期结束了谁都没提把被子换回来的事,心照不宣地用一床大被子盖住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这个冬天来得都比平常温暖。 不过这么抱在一起,又是情投意合的成年男女,合法夫妻,擦出火花也是很正常的事。郑晴寒憋了好几天,终于恢復状态满格,第一时间穿了件平常很少上身的吊带小短裙,往谈时墨身上一坐,信誓旦旦地要一雪这几天浅尝辄止的前耻。 结果最后到底是谁赚到了实在很难说。郑晴寒被压着灌满的时候唿吸急促,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随即意识到谈时墨还没抽身出去,抬手推了推他。 「明天上午还有会要开,差不多行了啊,我去清理一下。」 谈时墨没有依言退开,手指摩挲着她锁骨上自己留下的痕迹,咬着她的耳垂,慢条斯理地说:「稍微再等一下。」 嗯?郑晴寒纳闷道:「等什么,等风干啊?」 谈时墨俯首在他颊边,郑晴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低笑了一声:「留的时间长一点,有助于受孕。」 郑晴寒稍稍张开嘴,心跳顿时不受控制地狠跳了两下。 两人在过去几年,对这段婚姻都不是很乐观的时候,安全措施做得还是比较到位的,每月一两次的夫妻生活,向来都有准备。毕竟辰辰本身就已经是个意外了,虽然这个意外让人觉得是上天的馈赠,不过再来第二次的话,离婚的时候肯定就有点麻烦。 而在将话说开之后,安全措施就心照不宣地没有来得很严格。有时候情难自禁,也有时候不在家里,总之基本上就是最后象徵性地规避一下,闹得太厉害时这一步也会省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这辈子要是再生一个的话,也只会是和眼前这个人了。 是以郑晴寒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的动作来得很隐秘。她悄悄地进行着布置,琢磨着适当的时候给谈时墨一个惊喜。结果没想到计划刚开了个头,就被谈时墨猜中了全过程。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你都知道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我心里安监控了——」 说笑了。谈时墨淡定自若:「看到你看体检报告了。既然有这个打算,应该事先就和我说一下的,我最近应酬时尽量少喝酒。」 郑晴寒哑然:「……也不是想要瞒你,就是反正备孕也要吃一段时间叶酸,这不是还没怀上嘛,我看着这不年节也快了,挑在节日跟你说这不是就可以少准备一个礼物……」 好一个实用主义。 谈时墨看了她两秒,移开视线,若无其事道:「我失忆了,你半个月后记得和我说。」 郑晴寒:「……」 好一个当场失忆。 和聪明人谈恋爱就这点不太好,准备惊喜往往是件挺难的事,背着他准备惊喜,感觉和背着他出轨一样难度极高。郑晴寒悻悻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也没这么有仪式感,知道了就知道了。随即眼睛转了转,朝他笑着抬了下眉毛。 「你倒是进入角色得还挺快,不过其实不是这么有必要。」她笑吟吟地道,抬手搂住谈时墨的脖子,「排卵期在半个月之后呢,现在其实还挺安全的。倒也不是为了孩子才和你滚到一起的,我自己都没想这么多,就是单纯的馋你身子而已。」 这种撩拨人心的话郑晴寒说得很潇洒,脸不红心不跳信手拈来,尽显成熟女人风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被重新压回去之后,第二天早上起晚的忙碌身影稍微有那么点狼狈。 达成要第二个孩子的共识之后,两个人都开始调整自己的工作节奏。 郑晴寒习惯了独立自主解决问题,和方悦说自己的明年工作安排时,还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谈时墨的年度计划也要跟着更改。她之前怀辰辰的时候从头到尾基本上都是自己解决的,辰辰在她肚子里时也很乖,几乎全程都没怎么闹她。 第194页 她怀孕八个月时还在穿高跟鞋,每次去医院产检都争分夺秒,产检报告都是助理帮她拿。谈时墨当时倒也经常会和她联繫,表示要陪她一起过去,但郑晴寒那个时候听到了郑永昌郑庆和祖孙对于谈时墨的臆测编排,觉得他接近自己别有用心,对他单方面完全失去信任。 她当时恨不得自己的孩子跟谈时墨完全没关系,防他简直像防贼一样,哪能允许他轻易和自己的孩子扯上关系。唯恐避之不及都不能形容她对谈时墨的态度,基本上可以说是避如蛇蝎。不光以婚房离公司路远为名搬回了自己的公寓,还全程对谈时墨能闪则闪,临进产房才通知他。 现在想来,谈时墨也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在心里确定她对他完全没感觉这件事。两人之前的相处其实已经算是渐入佳境,如果郑晴寒没有听到那番对话,没有对谈时墨产生这么深的隔阂,那一起孕育一个孩子,无疑能让两个人开始真正信任彼此,组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小家庭。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为时过晚。郑晴寒自己站在客观角度回顾往事,心平气和地承认,造成之前五年的那种局面,她的责任其实更大一些。 如果说谈时墨内敛克制的性格对沟通感情没有帮助,那她的强势咄咄逼人,简直就是给这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雪上加霜。可是当时的她没有其他办法,那时郑庆和背靠着郑永昌的资源,在公司里也算办了两件还算漂亮的事,她那时还没有放下对郑氏的执念,整个人都处在危机感十足的警戒中。 如果没有这份危机感和警惕性傍身,那在更早的时候,她就会像个柔弱的小虾米一样,被吞噬得骨头渣都不剩。郑晴寒对自己没什么不满意,即便是让现在的她回到当时,依然会做出谁也不信的选择,绝不后悔。 她只是觉得庆幸,尽管迟来了这么久,这份感情自己依然没有错过。 家庭保健医生给他们提供了详细的备孕清单,稍微有点繁杂,不过做起来不算麻烦。两人的身体都比较好,除了尽量规律作息,以及酒局上要多说一句少沾酒的理由之外,也没有什么需要现改的毛病,总的来说备孕过程还算比较轻松。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夫妻俩还是约了个时间,一起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 说来有点让人意外,不过他们两个还真是第一次一起走进这个地方。这家医院是上京最好也是收费最贵的私立医院,和公立医院在技术上各有千秋,不过拿着卡过来可以直接看病,不用预约和排队,病房和医疗资源也更充裕,这点上就友好许多。 郑晴寒上次过来确认怀孕也是来的这边,上次过来时她甚至都没要方悦陪同,司机也等在下面,自己在公司发现有孕吐反应之后,比平常出公司的时间早了一点,晚上十点过来的医院,拿了检查报告,淡定地回家通知了谈时墨这个消息。 两人做了各种各样的身体检查,并肩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结果。郑晴寒故地重游,回忆往昔,笑着碰碰谈时墨的胳膊。 「你当时听到我怀孕的时候,心里是什么反应?」她饶有兴致地问,「其实我当时看出你和平常不太一样了。你愣了一会儿之后,先是把站着的我扶到沙发上,然后去给我倒了杯热水,又上楼拿了条毛毯,还亲自开车出门去了药店一趟,回来提了一袋子乱七八糟的药回来……」 郑晴寒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有点好笑:「我都去过医院了,肯定带药回来了啊。跟你说时你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也不好形容你当时那个状态,总之就是在无意识不受控制地瞎忙吧。」 「猝不及防被天降惊喜砸到了。」谈时墨承认,「那个时候刚刚和你的关系拉近了一些,你开始经常睡在家这边,没想到只有一次没做措施就中标了。当时觉得可能是命中注定有这个礼物吧,仿佛代表了和你的一个新阶段。不过那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这份惊喜很卑鄙,你明明很困扰。」 郑晴寒顿了顿,稍稍踟蹰,一时没想好怎么开口说明那件往事,于是只是笑笑:「其实没有困扰,我只是……第一次经歷,压力又太大,反应有点过激。」 「你在医院知道自己怀孕时是什么感觉?」谈时墨反过来问她。 郑晴寒耸耸肩:「都孕吐了,我又不傻,肯定来的路上就感觉自己是怀孕了啊。真拿到确切结果的时候没怎么觉得意外,不过感觉……稍微有点奇妙吧,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要当妈妈了。」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你知道的,我对妈妈这个概念,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感冒,所以去的路上还挺多对自己的质疑的。不过真知道怀孕的时候,心里好像也就这么尘埃落定下来了,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做什么都挺成功,当妈妈也一定没问题。」 当时的感觉可能稍微有点复杂,但总归不够认真用心。郑晴寒现在只能心有余悸地庆幸,幸好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在,但至少在辰辰在她的肚子里生根发芽的时候,她和谈时墨确实都分别给予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期待和爱。 「现在回过头去看,这种无知的狂妄真是很可笑。」郑晴寒轻声感慨,「原来认认真真地想要孕育一个生命,从备孕开始就要做这么多。我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一直觉得欠辰辰的太多,有时候看着他聪明懂事的样子就会觉得内疚,觉得是我的失职,才被迫让他早早成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195页 谈时墨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有五岁,不会想要妈妈爸爸的内疚,只想让爸爸妈妈以后加倍地爱他。」 说得也是。郑晴寒莞尔,笑着嘆了口气:「还好他还小,还能在我身边待很久。我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将过去不足的爱一点点补给他,以后都不会让他再受委屈了。我会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的,过去的事情没法改变,尽量在之后都让他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他一直这么认为。」谈时墨平静地说。 郑晴寒失笑,瞥了他一眼:「谈总,代表儿子夸老婆虽然可以,但没必要。」 是真的。谈时墨弯了下唇角,摇了摇头:「你没和辰辰聊过这方面的话题吧。」 还真没有。郑晴寒稍稍一怔,转头看他。 她和谈时墨对孩子的爱当然是谁都不少的,不过在养孩子这方面,一直有一点微妙的差别。她更多时候会把孩子当一个需要保护的幼崽,谈时墨和儿子的交流视角就会更平等一些,有点像父子也像兄弟的感觉。 郑晴寒谘询过育儿方面的专家,以及优秀正面案例徐瑶,得知这种情况没什么问题,无论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互相觉得自在就可以,于是也没怎么尝试改变。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一直以来辰辰都是依赖她比较多,和谈时墨深入交流比较多,双方接收到的信息并不完全一致。 所以在听到谈时墨和辰辰聊过之后,郑晴寒立刻看过去:「你们聊过?辰辰说什么?」 嗯。谈时墨无声颔首,看向她的眼底。 「辰辰说,觉得我们都很厉害。没有被自己的爸妈好好教过,对怎么做好父母没有对的概念,但为了他愿意去用心学习,还学得很快,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辰辰这一年换了个更活泼的幼儿园,遇见了很多被父母当成是全家稳固阶层希望的小朋友,还认识了简升徐瑶家的儿子简小宝,玩伴突然变多,也开始意识到很多家庭和他们家并不一样。 不会像他们家之前那样,父母每个月只同时出现一两次,家里陪他最久的人是保姆。 尤其是在和简小宝一家有交集之后。两家这半年时不时会一起出去,简升温文尔雅,徐瑶活泼单纯,简小宝能窝在爸爸怀里和妈妈组队打游戏,对着菜鸡妈妈的屏幕指点江山,一家三口笑闹成一团,他们家就完全做不到这样。 谈时墨曾经问过辰辰,会羡慕吗?会也想要这样吗? 辰辰没有犹豫地摇头。 「我喜欢爸爸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小大人看,话不多也喜欢,不说幼稚的话哄我也喜欢。喜欢妈妈总是让我别过得太累记得多依靠她一些,被当成小孩也喜欢,总是好像很想补偿我也喜欢。」 不远处就是简小宝一家飘过来的笑声,辰辰抱着咪咪抬起头,仰着脸看他,认真地说:「书上说,幸福的家庭总是大同小异,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我觉得幸福家庭的定义不在于形式,在于你们爱我,我也爱你们。别人的爸爸妈妈我不羡慕,我只想和你们从今往后都好好的在一起。」 谈时墨看着自己小小的儿子,短暂地出神,而后抬手,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会的。」他对儿子轻声说,「我们一家人从今往后,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辰辰歪了下头,有点踟蹰地想了想:「这次是真的了吗?爸爸,我记得之前有一次,你好像也和我说过,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但是那之后你们不光没有变好,反而还要离婚。」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咪咪还没有到家,他也还没有接手谈氏,身处曙光来临前的至暗时刻,说服辰辰也说服自己,等到他将更多底牌攥在手里,就能摆脱眼下的无能为力。 谈时墨笑笑,蹲下身来,和儿子平视。 「爸爸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生来就知道答案,也走过不少弯路,经歷了很多曲折,才最终找到那个唯一的正确答案。」他对儿子道,在儿子略显懵懂的神色中,语气认真,「找到这个答案的过程中得到了你和咪咪的很多帮助,爸爸妈妈都要谢谢你们。」 辰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是真的,于是露出个笑来。 越长大越能看出来,辰辰的性格随他更多,天生的安静内敛。即使是在情绪变化比较丰富的孩童时期,这孩子也不怎么会有幅度太大的表情,现在真心地笑起来,眼里有光,终于有了几分郑晴寒式的明亮灿烂,让人欣慰得心里发酸。 这番话谈时墨没和郑晴寒刻意提起,就像他也不会把过去几年里和辰辰的谈话实时转述一样,是属于父子俩的交流。现在转述给郑晴寒,郑晴寒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肩头蹭来蹭去。 「怎么办啊谈时墨。」她喃喃地说,「我现在觉得好幸福,人生还有那么长,我怎么就好像已经幸福到极点了?」 这没什么关系。谈时墨抱住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那就一直幸福下去,我们一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 . 拿到体检报告之后,两人交换着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完全没有问题,放心地回去孕育新生命。 诊室在五楼,两人坐电梯下去,下到二楼的时候电梯门打开,红着眼睛的憔悴女人走了进来,三人打了个照面,都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 第196页 方茹看到他们,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瑟缩。 但很快,意识到郑晴寒出现在医院的这个事实,方茹的神色一下子焦急起来,没多想,就去拉郑晴寒的手:「晴寒?你和时墨怎么在医院里,你怎么了吗?」 郑晴寒身体先于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方茹的手顿在半空,面色愈发惨白。 她嚅动了一下嘴唇,没说话,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郑晴寒在退后一步后,回过神来,也稍微有点不自在。但她没有开口,也没有露出其他表情,只将视线移到一边,假装没看见这个人。 她现在之所以能还算心平气和地面对方茹,是因为归根结底来说,方茹的举动没有对她造成无可挽回的重大影响。但这不是因为方茹做得对,只是因为她够强,那些自幼年起潜移默化受到的影响一直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她,需要她用漫长的时光自行治癒弥补。 现在只有谈时墨的脸色还算自然。他朝方茹礼貌地颔首,平静地说:「晴寒没事,我们今天是过来做孕前体检的,看看现在的身体健康情况适不适合要二胎。」 这个话题让方茹的脸色迅速好转了一些,她脸上终于透出几分神光,看着谈时墨,期待地问:「结果呢?体检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谈时墨说,「等有好消息时我知会您一声。」 郑晴寒瞥了眼谈时墨,没说话。 好,好。方茹连连点头,一直隐约皱着的眉心舒展了一些,露出几分昔日保养得宜的楚楚风姿来。郑晴寒看谈时墨的时候用余光扫过她,发现她最近憔悴得厉害,几个月时间里仿佛老了十岁。 真是稀奇,不是最在意自己这张脸吗,美容院都不去了? 郑晴寒将视线转到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听见谈时墨问:「老爷子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方茹的声音停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地说:「老爷子……快不行了。」 郑晴寒微怔,转过头来看她。 . 郑永昌的病房在十五楼,单人病房,安静冷清得过分。他之前每次生病,来探望慰问的人总是络绎不绝,鲜花果篮和慰问品在床边摆好几排,现在凄清得让郑晴寒都有点不习惯,仿佛躺在这里的不是个叱咤风云了半辈子的董事长,只是一个病弱无助的孤寡老人。 她在门口站了一下,谈时墨无声地握了下她的手。郑晴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独自走了进去。 郑永昌醒着的时间已经比睡着的时间少。方茹蹑手蹑脚地靠近,轻轻推了推他,在他耳边连声唿唤:「老爷子,晴寒来了,晴寒来看你了。」 晴寒这两个字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像一支强心剂,让郑永昌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花了一会儿工夫辨认立在病床边的人影,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从眼角落下两行浊泪。 郑晴寒站姿笔挺,面无表情。 「你的宝贝孙子呢?」她冷冷地问,声音漠然,「在焦头烂额地应对公司高管吗?好像也没有。听说郑氏现在群龙无首,内部一团乱。股东都在忙着抛售股份,底下的高管离职的离职,跳槽的跳槽,员工更是好些都直接不来上班了,离职赔偿金都不要。我顺你心意之后,你满意了吗?」 郑永昌老泪纵横,连连摇头。他现在动作吃力,头摇得不快,但一直坚持不懈地摇着头,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你的宝贝小儿子呢?小儿媳呢?寄予厚望的大孙子呢?」郑晴寒稍稍弯腰,离近了一些看他此刻狼狈的表情,脸上嘲讽的意味更重,「病入膏肓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身边只留着被你嫌弃了这么多年的寡妇大儿媳照顾。爷爷,你说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不是上天有眼,给你的报应?」 方茹不安地动了动,有点瑟缩地轻声劝她:「晴寒……」 「是我多此一举来这一趟,不用拦着我说话,我已经说完了,这就走,以后想必也没机会见了。」郑晴寒淡淡地说,果然转身就要离开,衣摆甩出个利落的弧度。 手腕却被人突然握住。 握住她手腕的这只手,枯瘦,干瘪,像截歷经岁月的树根。他试图用力抓紧,却已经没有那个力气。郑永昌颤抖着努力搭着她的手腕,声音沙哑,从喉咙里挣扎着发出声音。 「小寒……」 他吃力地说着话,颤抖不止,像是随时都要喘不上气,却依然执着地搭着她的手腕,用力全身力气,手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凸起,激发着最后的生机,努力地抓紧了她。 「爷爷……做错了……对不起你……你很好,是爷爷……有眼无珠……」 郑晴寒嵴背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在自己都没有知觉的时候,忽而落下一滴泪来。 得到这一句迟来的道歉,她那么多年的付出和努力,大概终究不是毫无意义。 . 郑氏最近的管理之混乱,可谓超出人对大公司的基础想像。前台竟然还有无人在岗的时候,能让人一路畅通无阻地上到三十来楼,真是离谱得过分。 会议室里,一个嘈杂混乱的股东会议正在召开。还没将手里股份脱干净的股东和暂时没找到下家的高管汇聚一堂,就着几份公司重点项目,扯皮扯得热火朝天。 「现在郑永昌重病入院不管事,郑庆和那个废物也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颓废着。郑氏这么大一个公司,少了两个人就瘫痪了,这让人怎么相信郑氏集团的运营情况?怎么让股东放心公司还能继续运营下去?」一个人模狗样的股东大力挥舞着手里的项目书,唾沫横飞,神情亢奋。 第197页 底下附和者众。有高管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您说笑了,觉得现在的管理层不行,开股东大会表决一个新的出来不就行了?怎么就能想到申请公司破产,用现在的项目折现赔偿股东损失?您这提议也是有意思,楼盘关乎多少人半辈子的买房钱和公司员工的福利房,这可都是事先交过钱的,您的损失挽回了,别人就活该去死?」 「别人的损失关我什么事?那是他们投资眼光不行!」股东神态嚣张地叫嚣,一掌拍在办公桌上,「这里轮得到你跟我说话?你给我滚出去!」 办公室里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僵持着,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你也滚出去。」 股东愣了一下,循声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完全没有动作。郑晴寒耐心耗尽,一脚将他连人带办公椅踹开一米多远,在鸦雀无声中,面无表情地向前。 身后有椅子拖动的声音传来,众人呆滞地看过去,谈时墨从会议室角落拖着一张椅子,面色淡漠,带着尖锐的响动和噪音,穿过整个会议室,将椅子在郑晴寒身后放下。 郑晴寒坐在最上首,面无表情,在突然间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淡淡地笑了一声。 「怎么不叫了?继续啊。」她悠悠地说,「声音还不够大,叫得再响些,让我看看是哪条狗,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第62章 .插pter 62你上辈子保不…… 郑晴寒回来了。 这个消息宛如一道颱风,迅勐如刀地刮过郑氏的上上下下,连带着业界都被震了三震,短短一夜的功夫就被传了个遍,多少人疯了一样拼命打探消息,一整夜都没能睡着觉。 可惜现在的郑氏有心八卦的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事情的第一发生现场又局限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没多少人真正见到了那一幕,真正经歷的人由又不可能跳出来到处爆料。第二天清早很多人眼睛都熬得通红,火烧火燎地将目光聚焦在郑氏,屏气凝神地盯着那边的动静。 郑晴寒就是在这样的万众瞩目当中,和以前的很多个清晨一样,过膝的风衣飘动在身侧,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快速而利落的脚步,捲髮大波浪,雪肤红唇,眉眼艷丽到锐利,背嵴挺直,仪态潇洒地走进公司大门,将所有暗中窥伺的目光都踩在脚底。 真的回来了。 很多人在她高跟鞋敲地的声音里,一颗心绝望地缓缓沉下去。 这其中最绝望的,是公关部的许主管。 曾经有一个抱郑晴寒大腿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清楚地发现,而后精准地闪过。郑晴寒离婚风波热搜事件过后,郑庆和屈辱地被郑晴寒按着修理,公关部这种只能被使唤的小虾米,被郑晴寒按流程警告处罚了一遍,那之后并没有更多动作和刻意针对,反而是郑庆和,那之后一直看他不顺眼。 他明明那个时候就看出了郑晴寒的大气与郑庆和的小肚鸡肠,明明心里也犹豫过要不要站队到郑晴寒那边,只是在被郑庆和针对了几次之后,到底忙不迭地就投靠了他,以求免去自己一时的被穿小鞋,为了自保主动去当郑庆和手底下的狗,背地里没少朝着郑晴寒乱咬。 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他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呢?! 谁能想到仅仅半年时间,公司的继承人内斗就产生了这么戏剧性的变化?如果早知道郑庆和只是一时猖狂,最后会灰熘熘地滚出公司,不见人影,郑晴寒抽身走人之后还能风光回归,那他何必…… 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并不是唯一的一个,现在还在这个公司里的人都是当初没站在郑晴寒这边,或者连站队资格都没有的。每个人昨天下班的时候都战战兢兢,不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根本不敢走人。在郑晴寒出来之前,哪个敢先于她回家?本来就不得她欢心,现在那还能不抓紧时间表现自己? 然而他们的算盘到底落了个空,郑晴寒没有找他们任何一个人谈话,下午五点一到就和谈时墨一起离开了公司,看都没看等在各个楼层的这些高管。 许主管迟了一步,站在三十五楼郑晴寒昔日办公室的外面,第一时间负荆请罪的希望落空,心都揪紧在一起,内心的懊悔莫及无人能说。 这种与正确的选择失之交臂的强烈悔意啃噬着他的心,在第二天过来上班,看到一直不怎么对付的市场部周主管重新出现在公司,意气风发地跟在郑晴寒身后时,心里的不甘与后悔来到了顶点。 昔日周主管还在公司时,两人同为部门主管,就算市场部在公司更炙手可热一些,但他酒量非凡,在公司的人际关系左右逢源,比一直明哲保身埋头干事的周主管圆滑不止一点半点,两人大体的地位差不多一致。然而现在…… 周主管笑呵呵地朝他走来,脸上还是那副欺骗性极强的憨厚表情,甚至没有任何得势后面对他的扬眉吐气。他满脸亲切地走过来,对他语气和善地说:「许主管,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太难堪。你半小时内把辞职报告交到方特助那儿去吧,郑总那么忙,别耽误她的事儿。」 许主管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之后,顿时如遭雷击。 他的表情扭曲了:「我在郑氏这么多年——郑总怎么能说赶人就赶人?!我要见郑总,我们这些给公司打工的人哪有那么多选择权,她不能因为——因为我针对过她就开除我——」 第198页 ……怎么不能? 成王败寇,职场上站错了队和谋士投错了主公是一样的,哪有那么多被收编的侥倖。许主管这话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说得磕磕巴巴,最后难堪地停下,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充满不正常的激动愤怒。他沉默了半晌,深深吸了口气。 「好歹我也在郑氏工作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倒是要问一问郑总,她凭什么做这个决定?她——」 周主管脸上的表情渐冷,皱着眉,终于露出了几分话说不通的不耐烦。 「你是问集团的总裁为什么不能开除你?」周主管打断了他的话,在许主管骤然怔忡的表情中,摇了摇头,最后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是总裁,不是总经理了。你是想闹到谁那儿喊冤,病床上的董事长?还是抱着酒瓶子醉生梦死的郑庆和?又或是连公司怎么管都不清楚的二少爷?郑总说得对,直接叫保安把要开除的人请出去就是了,我真是多余又说了这么多话,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总裁。 是郑永昌董事长求着郑总回来的,生死关头,到底是什么权都放了,偌大的家业,最终还是完完全全,交给了自己的孙女。 许主管面色灰败,行尸走肉般走出郑氏大楼,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最后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些天走进公司时,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公司的倾颓和衰败,那是一种精气神上的垮塌,没有了主心骨,这个曾有过辉煌歷史的庞然大物像是从内部被抽离了骨骼,软趴趴一团,连建筑都仿佛蒙了一层灰,每个往来于其中的人都麻木而悲观,不知道这个摇摇欲坠的公司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崩盘。 而现在,仅仅一天时间过去,郑晴寒甚至还没有发出什么具体的运营指令,这座大楼却已经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强心剂般,一夜之间便重新振作起来。他透过大门的玻璃,看见前台们目光明亮,笑容甜美地站在那里,精神抖擞,就算没人在看,腰板也挺得笔直,尽显大公司门面的从容气度。 郑晴寒。 只需要这么一个名字,就能拯救一个处于崩散边缘的公司。 许主管呆了好一会儿,苦涩一嘆,和其他被踢出公司的高管一起,失魂落魄地黯然退场。 . 郑晴寒回到郑氏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大刀阔斧的踢人。而在郑永昌和她低头认错之后,她来到郑氏掀桌子之前,她还做了一点事前准备。 悄悄收了不少公司的股份。 郑氏这几个月的混乱运营情况,业界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而连续几个月的难看报表,也让精明的股东们忙不迭地往外抛股份止损。郑晴寒将自己要回去接手公司的消息秘而不发,先去股市里抄了个底,把能买到的都拿到手里。 连同郑永昌尽数交到她手上的那部分,她用远低于自己脱手股份时的钱,就成了郑氏目前最大的股东,仔细算来,这个投资大概是她成立风投公司以来最赚的一笔。剩余的股东在她掀桌子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没敢喘一个。 虽然郑氏本来就是家族企业,不过自从上市之后,可能作为创始人的她曾祖父都没这么只手遮天过。郑晴寒想踢谁就踢谁,根本没人拦着,很快将公司高层进行了一个大换血。 她当初带走的高管,她又往郑氏调回了几个,都是对行业和公司都驾轻就熟的,经验和人脉都在,完全没有上手障碍,到这边就能接过工作,将郑氏平稳运转下去。 剩下的人她招了一部分,挖了一部分,有意识地操控出几个不同的派系,底下的人负责互相较劲,她负责统筹全局,把这种较量控制在良性竞争范围里。 倒不是她真的锱铢必较到这个地步,容不下和自己曾经作过对的人,只是公司里她觉得有能力的那批,差不多都已经被她招揽了过去,有能力而能保持中立的,大半也都大难来时各自飞,并不会守着郑氏这个混乱的烂摊子。 剩下的就都是找不到更好下家的了。郑晴寒处事手段娴熟,秉持着换将不换兵的原则,对高管大刀阔斧地撤换,底下的员工没怎么动,在搅得中高层胆战心惊之时,竟然还在公司里留下了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可真是太好操纵了,谁能想到之前各个公司小群里还都在对她冷嘲热讽呢。郑晴寒在听方悦幸灾乐祸地和她转述这些事情时,颇觉无趣地向后一靠,感慨了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谈时墨为什么不愿意在郑氏待着了,这种地方是没什么待着的意思,谁待谁知道。」 真不如在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里坐镇来得心情愉快,她撑过这几天调整期后,以后也决定还是常驻嘉辰风投那边,需要她开会时再过来郑氏这边一趟。 她现在已经不会自诩是个铁人了,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是个工作能力极强的现代职场女性,也是辰辰的好妈妈,还是谈时墨世界上最最温柔可爱贤惠善良的老婆。 虽然谈时墨在听过她对自己的定位之后,委婉地对她目前的自我认知能力表达了一定的疑问,不过不耽误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这么自封。 提到这个人,顿时发现忙了一上午,好像还没和这个人联繫过。郑晴寒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意外地稍稍扬眉。 真是稀奇,她忙着开会,没和他发消息,他竟然也没有发只字片语过来。 第199页 郑晴寒稍加思索,对方悦说:「今天午餐订双份。」 方悦心情大好地分享完自己小号潜伏在几个公司小群里看到的八卦,身心舒畅地看了眼时间,轻快地应下:「好的总裁,今天订哪家餐厅,您之前常去的那家义大利菜可以吗?」 郑晴寒听着总觉得怪怪的,琢磨了一下:「还是继续叫郑总吧,叫总裁老是让我想起一些奇怪的画面,比如霸道总裁的小娇妻什么的……」 方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着笑指了指自己:「小娇妻是我吗?说实话,郑总又强又美又a,您可以的话,其实我也可以。」 「是谈时墨。」郑晴寒一本正经地纠正她,表情严肃,思索着摩挲着下巴,「就是那种……小鸟依人,温柔解语,贤惠大方,带出去挺有面子的那种,你懂的吧?」 方悦:……噗。 方悦憋着笑,忍耐地转过身,走向门口,打算开门出去。结果刚打开门就愣了一下,谈时墨站在外面,手里提着餐盒,听见开门的动静也没什么反应,依然面色清淡。 啊……怪不得郑总说今天午餐要订双份。 以及,看这个样子,午餐应该是一份都不用订了? 两条信息快速掠过方悦的脑海,让她稍微宕机了一下,竟然和谈时墨说了句打招唿以外的话:「谈总?您什么时候到的?」 谈时墨抬眸看了眼办公室里坐着的郑晴寒,淡定地说:「从你们开始聊小娇妻话题的时候。」 方悦:「……」 方悦在办公室里忍了好半天笑,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失态地笑场了。 在人背后八卦人家,结果被当面听个正着,这件事一般来说,还是会有那么点尴尬的。 但是谈时墨和郑晴寒的关系怎么用一般两个字来形容呢。郑晴寒看到他,不仅没有心虚闪躲,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过来,暂且没理会被他搁在一旁的食盒,站在三十六楼的大片落地窗旁边,朝谈时墨勾勾手指,示意他赶快过来。 谈时墨扫了眼她的手指,没什么动作,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向下看。 郑氏总部地处繁华商圈,整个商圈都是集团三十年前开发出来的。虽然经过数度翻修之后,依然不比新建立的楼盘光鲜亮丽,但这个阔气的占地面积,属实是只有老牌公司才能拥有的底气。从三十六楼向下看,周围的一片全都是郑氏过去的辉煌标志,确实让人看着心潮澎湃。 但谈时墨只向外面扫了一眼,就波澜不惊地将视线移开。他的目光落在郑晴寒的侧脸上,看着她言笑晏晏,满眼都是气定神闲的自信湛然。 自始至终都是这么耀眼。就算是谈时墨这样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她一直都非常好看的人,都在心里确认,事业不光是男人最好的最好的保养品,对郑晴寒这样的女人来说同样如此。 她就是那种,天生适合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女人,强大且自信,凛然又美丽。 这样夺目的人,是他的爱人。 「我之前就想试试了。」郑晴寒轻咳一声,状似郑重地说。谈时墨稍稍回神,配合地露出个疑问的表情,随即就见郑晴寒抬起一只手臂,搭着他的肩,踮着脚尖,强行将他揽在怀里。 谈时墨:「?」 也幸亏郑晴寒身量也不低,这个动作才能勉强实现。郑晴寒一手搭着他的肩,另一手有力地在空中一挥,一本正经地道:「爱妃,快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谈时墨:「……」 「感动吗?」郑晴寒还在表演,没听到他的回应,催促地拍拍他,「快点,感不感动?」 敢动。谈时墨揽住她的腰托着她,避免她踮脚尖的动作太累,不是很走心地带着她离开落地窗向回走:「用膳了皇上。一上午没见你发消息过来,连和我联繫的消息都没有,始终没休息过吧。」 早知瞒不过她,郑晴寒也没有非要逞强,将手从他的肩上拿下来,顺势抱住他的腰,挂在他身上向桌边走,声音放软:「我哪有那种功夫?不过也没让自己太累,到中午就把工作暂停了一下。」 毕竟工作是做不完的,但她还有别的生活,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什么工作都要亲力亲为地往自己身上揽。 她已经学会处理生活中的轻重缓急,劳逸结合,知道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业并不是不重要,只是也并不值得让她将一切都牺牲。无论是咪咪、辰辰还是谈时墨,都是如今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因任何原因委屈牺牲掉的存在。 郑晴寒一边和谈时墨保证,一边在靠近桌子时,悄悄把刚才还在看的文件都一股脑扫开,拿过谈时墨带来的食盒,和他一起吃起午饭。 食盒里的菜是自家保姆的手艺,按照家庭医生开出的调养食谱严格烹饪,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多了有点犯腻。郑晴寒吃得不是很专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颗小番茄,和谈时墨闲聊起这些天在郑氏的情况。 「情势基本上已经完全稳定住了,再之后就是休养生息和发展的事。这种事情急不得,我也要试试新挖过来那批高管的水准,现在就等着他们交策划案给我,合适的话就按照方案来。」郑晴寒把这颗饱经□□的小番茄塞进嘴里,颊边鼓起来一块,「我不打算插手太多,把控个大方向就够了。」 就像谈时墨对谈氏採取的政策一样。郑晴寒以前总不能理解他怎么对这么大的家业看得这么淡,现在轮到自己身上,终于完全明白过来。 第200页 家产这种东西,不要白不要,有能力当然还是要攥到自己手心里。一方面财产更多又没坏处,另一方面自己的对家手上没钱没权,也就等于自己更安全。别管在不在乎,有能力拿的话就拿着。 外界都在说她手段了得,以退为进,迂迴谋划,最终还是取得了家产争夺战的胜利,将郑氏攥进了手里。郑晴寒对这种传闻不置可否,她自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不过也犯不上去跟每个人解释。 她现在接手郑氏,算是了却了自己曾经的执念,也对父亲的在天之灵有了告慰。却并不是像媒体写的那样,去而復返,皆因不忍心看着郑氏分崩离析,荣光不復,于是站出来力挽狂澜。 为了郑永昌或是郑庆和维持住那种祖上的荣光,郑晴寒不觉得有任何必要。这对祖孙没有对她客气过,她也不会因为对方老弱病残折腾不动,就将前尘旧怨宽宏大量地一笔勾销。帮郑永昌保住身后事上的颜面,不至于被说成丢了家业的不肖子孙,就算是她对郑永昌最大的尽孝了。 至于整个郑氏,就算作她慷慨出手的报酬。 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她独享了集团最高层独一份的总裁办公室,世事也是挺奇妙的。郑晴寒回顾往昔,觉得感慨良多,一年以前她还在为把楼下的办公室当半个家,兢兢业业地向上奋斗,现在明明已经不如以前来得努力,却轻松做好了以前数年做不到的事情。 大概也算是木桶理论的一种实例?郑晴寒思维发散地思索,事业家庭,哪方面的短板太短都不完整,合起来才有无懈可击的效果, 「既然这样,那我们的合作什么时候展开?现在的条件就已经差不多成熟了。」 谈时墨的话将她拉回现实,郑晴寒看着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 她还想争一争郑氏的时候,和谈时墨私底下籤过一个谈氏郑氏攻守互助的合作意向书。 当时谈时墨已经执掌谈氏,她却还在和郑庆和白热化地拉锯,说一句谈时墨扶贫也不为过。郑晴寒离开郑氏的时候就默认那份意向书已经自行废止了,没想到谈时墨现在又提了出来。 她一时愕然,好笑地点点谈时墨的胸膛:「扶贫上瘾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外界怎么说你,说你肯定是被我迷惑了心智,眼见着就能将郑氏蚕食吞併,竟然放任我回来将郑氏又撑起来,和谈氏继续分庭抗礼下去。」 谈时墨接手外界信息的渠道非常全面,这种说法自然是听到了。他对此没什么反应,连提都没和郑晴寒提过一句,现在见她主动说起,才面不改色地随意道:「那种身外之物哪能和你比。」 郑晴寒被他的说法逗笑,调侃地道:「听听这波澜不惊的语气,这么大个谈氏,怎么就没法和我比了?看这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架势,你上辈子保不齐是个昏君。」 谈时墨看了她两秒:「那在你心里,郑氏和我谁更重要?」 郑晴寒:「……」 这是什么我和你妈同时掉河里的死亡问题。郑晴寒稍作沉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要看你用方面来比了。要是作为一个能力超强还满心都向着我的复合型全能人才,你还真能和我的事业比比,毕竟要是始终有你的支持,白手起家好像也不是件那么难的事情。」 郑晴寒说到这里,突然来了兴致,笑着问他:「话说得这么好听,我又不会真和你的事业站在对立面上,还不是你怎么说都行。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遵循你们谈家的传统,外面有了一群小的。那我联合辰辰谋取你的家产,你会不会防我。」 谈时墨没有迟疑,径直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好。郑晴寒满意地颔首,刚要开口表扬他,突然听见他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完。 「我不会爱上别人。」他说,看着她明艷漂亮的脸,清浅地微笑起来。 他说:「我原本并不在乎自己这一生是不是两手空空,只是因为想要抓住遥不可及的你,才生出了所有努力的动力。」 第63章 .插pter 63正文完结。 重新接手郑氏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尾,等到基本稳定下来,正赶上春节前的假期。郑晴寒思路清晰,抓大放小,赶在年前公布了几个在建项目的良好运作情况,又官宣了和谈氏的战略合作,快速拉起了股价,也让很多本想着拿完年终奖就走人的员工安下了心,继续留在郑氏发光发热。 郑氏本来的底子就不弱,稳定了现在的局面,有了调养生息的喘息时间,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重回正轨不是难事。 将这一系列事情忙完,公司也就正式放了年假。郑晴寒以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年假这个说法,永远奋战在忙碌的工作中,今年倒是终于赶了回时髦,正常地休了几天。辰辰的幼儿园也早已经放假,一家人研究了一下,决定年前一起出去玩一趟。 最近一年,一家人一起出去的次数多了不少,不过一起出国旅行,对辰辰来说还是个新鲜事。 倒也不完全是夫妻俩的问题,也有以前辰辰还小,不怎么适合长途旅行的原因。郑晴寒和谈时墨以前在孩子面前营业都要再三核对行程,才能匀出时间,就孩子日后的亲子相处问题也不是没聊过,往往话不投机,都有这个意向,但很难达成共识。 没想到峰迴路转,现在已经根本不用再辛苦协商了,人生在世果然没必要考虑太遥远的事情,未来变数太多,会出现什么新转折,谁也说不准。 第201页 不过郑晴寒从自己的文件柜里拿护照时,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压在最底下的婚前协议书,还是微微恍神,结婚之后第一次将协议书抽出来,仔细又看了一遍。 什么婚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归属这种条款,只能算是基本操作。郑晴寒现在回过头来细看,发现他们的这份婚前协议其实还挺有意思。 生分到需要牵婚前协议书的夫妻,在协议书里规定了双方都要忠诚婚姻,不得与其他人发生亲密关系,否则要付出昂贵资产代价这种条款的,应该不多见吧。 甚至还规定了每月最低的见面和营业次数,以及和对方进行全方位多角度战略合作的种种内容,包括且不限于婚姻存续期间,若一方因客观原因处境艰辛,如正在经歷伤病、舆论纠纷、财产缩水等不可控极端情况,另一方不得落井下石,主动提起婚姻关系解除…… 这条拟定的时候还是郑晴寒主动加上去的,她当时的想法其实比较简单:大家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联姻纯粹是互惠互利。既然都是处境不佳,要给自己找一个能维持在信任基准线之上的队友,那最好是将信赖的基础落实到协议条款上,免得瞻前顾后,自身发展时还要防着队友背后插刀。 当时她心里云淡风轻,怎么看条款怎么觉得是互不背叛宣誓;现在她正儿八经深陷热恋,再看条款,横看竖看,终于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起来。 好傢伙,这是商业联姻的婚前协议吗?很多新人在结婚仪式上含情脉脉许下的诺言,都不如这个条款将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八个字说得这么确切吧? 郑晴寒哑然失笑。 谈时墨进卧室的时候就看到她拿着份文件,边笑边摇头。走近一看发现是离婚协议,谈时墨将协议从她手里拿过来,自己也翻看了一下。 「协议当时只签了五年。」他说,翻过一页,将另一个条款朝郑晴寒亮了一下,「是你还是你的律师提出来的?」 郑晴寒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像你的风格。」谈时墨说。 确实是我没错。郑晴寒点头承认,点点文件上的条款,不由莞尔:「我当时是觉得,给我五年时间,我应该就能在郑氏站稳脚跟了。另外五年没有孩子,圈里到时候可能就要有点风言风语传起来。如果那时我和你都有离婚意向,正好以生不出孩子为理由和平分手。」 谈时墨稍稍挑眉,视线在她肚子上扫了一眼:「打算对外宣称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这就要看到时候大家各自的打算了。」郑晴寒朝他眨了下眼,笑容里带着点促狭,「总的来说就是看谁动作更快吧,谁先要孩子就把锅推到对方身上。我那时候觉得如果真的很赶时间,我可以一边走离婚流程一边挑选冷冻精子,动作肯定比你快,你没道理能赢得过我。」 彼时郑晴寒胜负欲高昂,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完全是立于不败之地。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结婚第一年就怀孕了,等到五年婚前协议合同时间到期时,辰辰都已经四岁了,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打乱,诸多盘算好的条款早就已经不适用。 这件事情告诉郑晴寒,遇事的时候不要太快下结论,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未来具体有着什么样的走向,谁也无法预计。 谈时墨听得莞尔。 郑晴寒忽然有点好奇:「你当时看到这条时什么心情,会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失落感吗?」 没有。谈时墨面色平静地说:「我当时也觉得有这个时限挺好的。」 郑晴寒眼睛顿时眯起来了,明明条款是她加进去的,但听闻谈时墨也觉得好,感到不爽的也是她本人,真是十分霸道强势的一个女人。 她斜睨谈时墨,拉长了声音问:「怎么,有幸娶我你还瞻前顾后的啊?」 没有。谈时墨摇了摇头,将合同折起来递还给她。 他语气平淡地说:「我当时觉得,如果五年时间,我依然不能让你觉得幸福,那能放手给你自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郑晴寒微怔。 她看了谈时墨一会儿,抬手接过他递来的合同,展开来自己又看了一眼,而后耸耸肩,两只手交错着用力,将合同利落地一撕两半。 清脆的碎纸声响起,谈时墨略觉意外地看着她的动作,等到她将合同撕成还没巴掌大的碎片时,抬手拦住她:「这么大就可以了,再小撕着累手。」 现在是关注我手累不累的时间吗?郑晴寒好笑地看他一眼,听话地松开手,将碎纸片洒到地上。她拉过谈时墨的手,将他拽到书房,把人按到桌子对面坐下。 两人这么相对而坐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家里达成谈氏和郑氏的战略合作意向时,也是这么面对面坐着,脸上的表情都一本正经。郑晴寒此刻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竟然也摆出了一副身处谈判桌上的商务表情,倒是穿着毛衣的谈时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略觉疑惑地看过去,等着她的下文。 郑晴寒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道:「刚才那份婚前协议约束失效期已过,留底合同就像过期的欠条一样,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被我日行一善地销毁了,你自己那份也赶快处理一下。」 谈时墨对此不置可否:「留个纪念也不错,等到辰辰长大的时候……」 第202页 郑晴寒倒吸一口凉气,红唇微张,震惊地看他:「哪有主动把黑歷史给自己儿子看的?请问你是怎么想的?」 「算不上是黑歷史吧。」谈时墨展眉,似是对她的震惊颇觉有趣,眼中难得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他说:「我会和辰辰说,这是你爸爸妈妈爱情的开始。」 好吧,如果真要算开始的话,那它启动时间也是怪慢的,可能被称作引线更贴切一些……郑晴寒学术地琢磨了一下谈时墨的用词,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谈时墨带跑偏了。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勉强也说得过去,于是不再纠结谈时墨手里那份婚前合同,将话题拉回正轨。 「既然那份合同已经失效了,那我们是时候签一个新的了。」她认真地说,而后从旁边的印表机里抽出了一张白纸。 白纸? 谈时墨略觉疑惑地看了眼洁白空无一字的纸张,接着看见郑晴寒拿过一根签字笔,在纸上写下了合同二字。 ……这合同看着还挺随便的。 谈时墨沉稳习惯了,对眼前的情况保持了基本的淡定。郑晴寒视线落在纸上,居然真的开始认认真真地写合同,谈时墨倒着看她落笔,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地在心里辨认默念。 「男方:谈时墨。女方:郑晴寒。」 「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需对彼此关怀体贴,呵护爱重,忠诚家庭,生儿育女,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任意一方不得以任何主动及被动原因,对另一方进行漠视、伤害、移情别恋、厌倦反感。双方应秉持公平公正公开原则,共同经营婚姻,携手前进,彼此相爱,永结同心。」 「任意一方违背合同条款在先,另一方有权收回爱意,抽身离去,过错方全责,反悔无效。」 「合同效力持续时间:终生有效。」 郑晴寒写完了一份,刚要复制誊抄另一份出来,冷不防被谈时墨将笔按住。 他将写好的合同和一张空白的纸都拿了过去,说:「我来吧。」 郑晴寒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托着腮看着他垂眸抄写,倒着看一个个黑色的字从笔尖流淌出来,像看每一份谈判桌上籤的合同一样,对每一个字细緻地逐一辨认。 「男方:谈时墨。女方:郑晴寒。」 「婚姻存续期间,男方谈时墨需对女方郑晴寒关怀体贴,呵护爱重,忠诚家庭,生儿育女,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男方谈时墨不得以任何主动及被动原因,对女方郑晴寒进行漠视、伤害、移情别恋、厌倦反感。双方应秉持公平公正公开原则,共同经营婚姻,携手前进,彼此相爱,永结同心。」 「婚姻存续期间,如男方谈时墨违背合同条款在先,女方郑晴寒有权收回爱意,抽身离去,谈时墨方全责,反悔无效。」 「合同效力持续时间:终生有效。」 郑晴寒垂着眸,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书写出来,笔尖不停,一言未发地将条款微调了一下,抄了两份出来,写好后将她的底稿留下,自己写的两份递还给她。 郑晴寒没抬手接,看了他很久,问他:「不是说你也不是单方面付出的性格,需要我回报以爱意,才愿意俯首称臣的吗?」 是啊。谈时墨应了一声,看着她,浅浅地莞尔。 「那个时候其实还是有着保守行事,若即若离,和你暗中较量的意思。」 然而时间流逝,已经不是那个时候。谈时墨说:「但是现在你已经赢了。」 赢了我的一切。 . 在出去旅行之前,郑晴寒回了一趟郑家老宅。 这次旅行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挺兴师动众的。他们一家四口都要去,五岁的辰辰注意事项多,不到一岁的咪咪要拿的证和检查更多,有些事情何姐能独立办好,也有一些是需要家人参与其中的,郑晴寒最近也在跟进这件事,加上两个公司的工作压到肩上,即使已经合理规划,依然忙得够呛。 如无必要,郑晴寒其实也不怎么想来老宅这边。但郑庆和很没眼色地挑这时候给她找了个麻烦,让她不得不十分不耐烦地过来一趟看看。 郑庆和深夜夜店酗酒,不知道怎么和人吵起来,起了争执,和对方就地打了起来。他自己颓废数日,体力本就不如人,又醉醺醺意识朦胧,被人外套包头,很有技巧地一顿胖揍,死狗一样地扔回了郑家老宅门口。 能嚣张地把人扔到老宅这边,对方肯定也有来头,不然不会做得这么有恃无恐。郑庆和没受什么明显的外伤,精气神却像是已经被打没了,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看起来了无生志,整个人阴郁消瘦得不成样子。 郑晴寒站在他房间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略觉意外地评价:「我还真不知道,一个男人知道自己不能生之后,也会颓废成这样。果然是活在封建社会的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让他醒过来之后别太焦虑,不用想着自己丢面子的事,老爷子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他活成什么样根本没人关注。」 郑庆和的父母虽然和他一样没什么显着才能,不过想得倒还挺开,知道自己没能力管公司,就老老实实拿着分红悠闲度日,一年到头家里不见人影。儿子变成这样,他们也没露过面,公司剧变的这几个月一直在国外潇洒,只要卡不停,根本懒得回郑家。 把这么大一个废物儿子扔在这里等谁照顾呢?郑晴寒接手公司的这段时间很忙,还真没第一时间想起这对夫妻俩。现在看到郑庆和,顿时想到了他们,果断吩咐下去将两人的卡都停了,让他们赶紧滚回来照顾儿子,别把自己制造的累赘拖累给别人。 第203页 郑家虽然有钱,但是她当家做主之后,这一家人就得别想着再做什么都不干躺着被养活的米虫。不限额度的卡想都不要想,能容忍这一家人继续住在这里,主要是因为祖上的老宅她面子上不好动,以及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只要掌握着房产证和各种眼线,也不怕他们在这里翻出什么浪来。 她这次回来,就是过来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的。专业的搬家公司正在她的房间里作业,看郑庆和就是个顺便中的顺便,她主要的目的是把爸爸留给她的东西都搬到明隽雅苑去。 搬回她真正的家里,妥善珍藏。 时至今日,她终于彻彻底底地脱离了这个地方。 感觉真好。 方茹在她身边不安地动了动,小声叫她:「晴寒……」 郑永昌那边请了三个高级护工轮班倒全天陪护,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已经不太认识人,方茹又不是专业的护工,没有了贴身照顾的意义,也就回到了家里。 郑晴寒淡淡地说:「别叫我。方女士,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作为我生理意义上的母亲,还是可以享受到我的赡养。免费住在这里,每天不工作,逛逛街美美容,只要你以后不再打扰我,就可以维持现在的生活,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方茹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低低的,语声涩然。 「晴寒,妈妈已经知道错了。」 郑晴寒没说话,方茹垂眸看着地板,眼圈通红。但她这次没有哭,最近的连番打击和数番变故已经让她逐渐开始麻木,不再那么伤怀敏感,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也坚强了许多。 她慢慢地说:「晴寒,妈妈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顾及你的感受,也不去理解你的苦衷。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够苦了,但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回想你过去的生活,在你的人生里,哭从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郑晴寒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知道得真早,我摆平了你也明白过来了,时间刚刚好。」 现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她早就已经不需要了。 太迟了。 「太迟了。」方茹轻声嘆息,唇角的弧度异常苦涩,「你已经过了想从妈妈这里得到鼓励和关怀的年纪了。妈妈今天说这些,不是想要得到你的谅解,只是想说我懂了,真的懂了,明白自己以前有多糟糕,对你多欠缺关心,一想到你吃过的苦,妈妈就很难受,都是我的错。」 郑晴寒缓慢地唿出口气。 「没这个必要。」她淡淡地说,「我现在过得很幸福,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想起从前的事,也不会觉得心有不甘,都不重要了。」 而你留存在我的过去中,不会再继续影响到我的当下和未来。 母女俩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替你看好庆和的。」方茹突然小声说,指尖捏紧在一起,「我会看着他,不让他给你添麻烦……尽量教他怎么做才是好的,就算教不会,也一定会拦住他,不让他再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行为、也不会……不会再被他利用过来害你。」 你已经没这个伤害到我的分量和机会了。 郑晴寒无声地抿了抿唇角,到底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眼睫微垂,脸色是如水的平淡清润。 「说不定你能从郑庆和身上,了解到做母亲实际上到底有多艰辛。」郑晴寒最终淡淡地说,终于侧过脸来,看向方茹,眸光沉静。 「做母亲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她说,「我在努力你学习当众,对你来说虽然已经太晚,但学总比不学强。」 搬家公司将她房间里的东西打包完毕,抬着东西下来。郑晴寒从郑庆和的房间门口离开,去看打包好的大件家具。谈时墨走在工作人员最后,看到她过来,朝她举了下手里的东西。 「收拾东西时看见个没拆过封的挂件。」他说,「东西一直尘封着没有什么意义,等会儿给你挂到车里,路途平安。」 好啊。郑晴寒挽住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肩上,笑着说:「我们这就回家。」 . 热热闹闹的新年过去,今年这个辞旧迎新的好时节里,发生了许多事。 嘉华投资制作、徐瑶漫画改编的大电影《喵皇驾到》院线上映,成为春节档强势黑马。小成本合家欢类型受到市场强烈欢迎,一路逆袭各路爆米花商业大片,荣登春节档电影票房第二名。嘉华赚得盆满钵满,郑晴寒跟着投了一笔,还在电影里投放了软广,也大大受益,可谓皆大欢喜。 谈时凯今年陪着穆湛秋去她的家乡江城过年,和穆湛秋的父母说了新一年决定开始准备要孩子的事。结果孩子还没影,倒是先被一只宠物店里的待售柯基碰瓷了。该柯基在谈时凯和穆湛秋路过时,一路跑酷越狱出来,一头撞在谈时凯腿上,当即闭眼装死,碰瓷成功,终于把自己推销了出去。 康云珊和酒吧里的神秘男士暗生情愫,眉来眼去一段时间后,对方突然人间蒸发。康云珊在酒吧徘徊蹲点数日,依然未能找见人,正值黯然神伤之际。竟在市刑警大队的新年宣传片中见到了该名男士。对方一身制服,正气凛然地朝观众敬礼,铿锵有力地喊标语:「请市民警惕酒吧桃色陷阱!」 郑晴寒拿着医院开具的报告单,和谈时墨并肩坐在沙发一侧,和辰辰咪咪对坐。 第204页 「辰辰。」她拿着确诊怀孕的体检单,对儿子微笑着说,「你又要当哥哥了,开心吗?」 辰辰眼睛霎时亮得惊人,充满希望地问:「我终于要有妹妹了吗?」 「也不一定是妹妹。」谈时墨手臂护着妻子的腰,和儿子提前声明情况,「也有可能是弟弟,这是爸爸妈妈控制不了的事情。」 好吧。辰辰略有纠结,很快松开眉头,自我开解道:「是弟弟也很好,是我们家的新成员我就喜欢。简旭说如果他有妹妹愿意分我一半,我有双份保险,妹妹总会有的。」 小孩子之间幼稚的约定还怪可爱的。郑晴寒和谈时墨相视莞尔,辰辰带着咪咪,好奇地凑过来研究妈妈的肚子,充满新奇地想像着里面正在孕育中的小生命。 郑晴寒眉眼柔和,抱着儿子的时候,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笑着问谈时墨:「老公,你不会其实是处心积虑接近我,对我採取怀柔政策,想要哄着我生下孩子,以孩子为根据地,图谋我的家业吧?现在说好了孩子姓郑,以后还要哄孩子改回谈姓?」 谈时墨被她问得很是错愕,他看着妻子,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郑家的家业?我要来做什么,把股票放给辰辰操作提前练手?他炒股赔钱的话损失我暂时还承担得起,你想要一起兜个底倒是可以,但十年之内还不用押上家业。」 而且。谈时墨视线落到她的肚子上,看了看郑晴寒依然平坦的小腹和辰辰埋首其中的发顶:「你要是想的话,把辰辰的姓一併改了也可以。他还没上小学,现在改不算麻烦。」 辰辰听到自己的名字,无辜地抬起头来,看看他们。 郑晴寒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发顶:「你爸爸瞎说的,别在意。」 安抚好儿子,郑晴寒转头看向谈时墨,眸光盈盈,如烟缱绻。她美好地微笑着,眼中却忽而莫名地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顿时把谈时墨惊了一下。 「怎么了?」他关切地靠近。 没什么。郑晴寒摇了摇头:「只是随便问问。」 她看着他莞尔,眸光专注,安心而信任地说:「我当然完全相信你。」 从此后。 执子之手,风雨同舟。 永结同心,并肩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