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他不找替身》 第1页 [古装迷情] 《陛下说他不找替身》作者:小心麻雀【完结】 文案 家族覆灭后,薛英逃亡北昌,从宁国程家二小姐变为北昌努金部首领的哑巴妹妹。 三年后她用计谋试图擒获一名宁国军官,想藉此光明正大的回到宁国,寻找自己前皇后姐姐。 然而薛英抓到的不是宁国的普通军官,而是她的青梅竹马,踏着自己哥哥,前任皇帝尸体登基的向辉。 多年不见向辉未认出薛英。 因此薛英顺势而为,对向辉示好,希望他能直接将自己带进宁国的皇宫。 当此之时的宁国风起云涌,世家皇室新贵之间的较量不断。 薛英不知道她的出现会无意中搅动了这潭深水。 并且宁国皇都永平城内该有传言,她不过是替身。 陛下真正倾心的的人永远是程家二小姐。 - 十岁的向辉会说带刺的花更加明艷。 十六岁向辉会在信中抱怨为何有才能的女子偏偏要装的娇弱才能博得情郎喜欢,并深深认为那个男的不配该女子倾心。 二十二岁的向辉对外族女子说你不该为谁改变自己的口味。 向辉一直忘不了那个说出爱人失己,则失爱失己,更如何的他人爱的女孩。 他记得她在朝阳下的眼睛,以及站在悬崖上对着大好河山喊出的誓言。 尚且年幼的他们约定,要为天下人的幸福付出一切。 - 薛英知道自己对不起程家,灭族之仇有能力而不报为不孝。 更知道自己对不起姐姐,身为妹妹她在姐姐最困难的时候选择逃避为不义。 然而她无法为私人恩怨而杀死向辉。 因为这世上必须有个皇帝,一个能让海内四境臣服的皇帝。 所以她只能毁掉自己。 - he结局 表面小白花内在食人花女主x温文尔雅又心狠手毒男主 男女主都是有帝王心性的硬核狠人 _ 放一放预收,以写完前三章,最近开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英,向辉 ┃ 配角:缙云,金涛,朵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错过的那十年 立意:棋盘上没有无用的棋子 第1章 再遇见 寒风席捲着雪花,洋洋洒洒如老天爷打翻了盐罐子,只消一晚北昌境内便落下一层厚重的银白。 在这白茫茫的大地上,一栋精巧的建筑突兀的落在边塞之地瑟叶城郊外。 不算小的院落在周围雪景衬托下竟显现出几丝不同寻常的神秘,若是让哪个迷路的人瞧见,定会怀疑是不是误入了仙境。 宅院内的侍女们正在后院的房里围着火炉做针线活,外边异常寒冷,这屋内倒是温暖如春,她们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 「昨天主子捡回来的人醒了没有?」缙云随口一问,她高鼻深目,已然是一副胡人的长相,房里同她一样的胡人女子还有好几个。 「应该没醒,朵颜姑娘还在那儿守着。」有个侍女回应道,她和缙云这群胡人女子的关系不错。 抬眼一瞧缙云,管事的侍女嘆了口气说道:「缙云你去给朵颜姑娘送些吃的吧,这个点了,帕子绣不完我抽空帮你弄。」 缙云不是个能做精细活的人,这话对她来说是如蒙大赦,只见她干脆的将手中的针线抛到桌子上,套上厚棉衣头也不回的向前院去了。 比起在暖炉里绣花,缙云更愿意骑马冲进雪中打猎,就像秋日狩猎时她主子薛英一样,黑马红衣,白羽搭在弦上,一箭射出,双雁从天而落。 那是何等潇洒,只想想那日的情景,缙云便对薛英崇拜到不行。 此时被缙云挂念的薛英披着雪狐裘偎在暖炉边,头髮没有挽成髮髻,而是半披散在肩头,缕缕黑髮衬的她更加唇红肤白,一双剪水瞳扑闪着。 薛英手捧一本书,葱白的手指翻着书页,看似是在读,然而心思全然不在文字上。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床上的男人,内心如同几根蚕丝吊着沉重的衬托,越看越坠的心痛。 突然门被从外面推开,寒气马上冲进来。 见门开了,薛英顾不得多想,她警惕的站起,然而待看清来人是谁,又瞬间换了种神态。 露出和善的表情,薛英将手指竖起做出噤声的手势,旋即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缙云向外走。 关好门她在走廊里用手比划出【何事】三年前薛英生过一场大病,从此便哑了。 好在几年过去薛英对手语的运用越发熟练,不至于和最初一样难以与人交流。 缙云没想到薛英在,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室内,发现本该守着的朵颜不在。 本想说来给朵颜送吃食的缙云话到嘴边被咽下,换成反问,「主子雪快停了,要不要派人通知首领?」她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 昨天傍晚薛英赶在暴雪到来前回来,缙云本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回来的不只有她家主子,还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缙云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也看的出薛英带回来的人身着铁甲,这可不是普通小兵能穿的衣服。再想到前两天宁国和北昌的察林部刚刚打了一仗,男人的身份昭然若是。 窝藏他国将士在她们努金部可是大罪。 第2页 因此缙云见到薛英才会不由自主的问要不要去告知首领。 在缙云眼里,薛英是首领的妹妹,自己妹子心善捡个人回来,当哥哥的定不会怪罪。 摆摆手,薛英用手语表示,【等天再好些】「那就好,主子要不你去歇歇,我守着?」一块石头落地,缙云关心起眼前的事。 【不用】 薛英笑了笑,慢慢用手比出一大段话,【他是宁国人】【现在北昌各部与宁国的关系不好】【他醒来看到身边有外族女子可能会暴起伤人】缙云一想确实如此,自从三年前宁国换了新皇帝,整个北昌紧跟着陷入动盪,要不是首领有能耐,努金部说不定早被其他部吞併。 即使如此缙云还是无法放任薛英单独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 薛英看透了缙云的心思,做出手语安抚【朵颜一会回来】朵颜是薛英的贴身侍女她不光武功高强还忠心耿耿。 【我只是让她去后院拿些炭添火】薛英搓搓手指,室外实在是太冷,才待了一会,她的指尖便被冻得泛红。 缙云注意到薛英的小动作,她赶紧开门让薛英进去暖暖,并很自觉的提起食说:「这是给朵颜姑娘送的,全是些冷食,我给主子端点热的来。」 暂时送走缙云,薛英关上门从喉咙间吐出一口寒气,那股的异样的情绪瀰漫在心头。 这种情绪让薛英只觉讽刺,千谋万筹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正当薛英转身决定回暖炉边读书的分散心神时,手冷不丁的被人狠狠从后方握住。 顺着惯性的薛英栽倒在地毯上,仿佛掺着着冰渣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你是谁?」 薛英的手被男人扼住无法动弹,她张张嘴,试图想让对方发现自己无法发声。 男人很快意识到,「哑巴?」 薛英艰难点头,她面上惊恐,心中却冷静异常。 「只哑不聋?你不是天生的哑巴。」男人话音刚落,才关上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正是薛英的贴身侍女朵颜,只见她手里提着一筐上号的木炭。 看见薛英被擒,朵颜脸色一变,腰间的匕首瞬间出鞘,那筐好炭从她手里哐的落地,木炭溅出的黑渣被靴子碾过在青石上留下无数黑点。 男人身手敏捷及时松开薛英向后越去,算是躲过了朵颜突如其来的攻击。 脱离束缚的薛英挣扎着站起身挡在朵颜和男人中间。 【住手】 【他是贵客】「你是努金部的人。」男人没看薛英,只打量朵颜,从她身上的服饰他判断朵颜不是察林部的人,「这里的主人是谁?你又是谁?」 微微皱了皱眉头朵颜没有说话,主人不发出指示她绝对不会做出多余的事。 【回答他的问题】薛英沖朵颜打出手语。 「这里的主人是薛英小姐,努金部首领的妹妹。」朵颜面无表情的回答,「我是薛英小姐的侍女朵颜。」 薛英适时的指了指自己,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男人领悟那个手势的意思,他稍微惊讶了一下,紧接着退后半步对薛英行礼,「是我失礼了。」他没想到这个哑女居然是的哈努尔.努金的妹妹。 「我是宁国皇帝的护卫,不小心与其他人走散,感谢薛英小姐出手相救。」男人主动告知身份并表示感谢。确实若不是薛英把他带回来,想必他早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薛英表示接受了男人的道谢,并比出手语。 「小姐问,你走散之前宁国的皇帝在不在你身边。」 男人摇头,「没有,只有我。」 闻言薛英和朵颜交换眼神,继续用手语表达出好好休息有事告诉我。 朵颜如实翻译,「小姐让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谁知男人试探性的说:「薛英小姐可否通知令兄,告诉他我有要事相商。」 听到男人的话薛英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她不做回应转身就要走。 见薛英要走男人眉头微皱抬脚要追上去继续问。 朵颜马上拦住男人,「你是他国将领,无论你愿不愿意小姐都必须让人通知首领,你不用急,这几天先好生歇息。」她在歇息两个字上音咬的极重。 随后朵颜用只有她和男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衣服在屏风后面,穿上。」从她进来到现在,男人一直是裸着上身。 男人气质卓绝,生的一副面如冠玉,但肌肉结实就算露出来也不丢人,然而无论如何只穿着裤子在女子面前终是失礼,当机立断男人决定先去穿衣服再说。 只是等男人穿上衣服从屏风后出来,薛英和朵颜早不见踪影。 面对明显是关内布局的房间,男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起薛英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个荒唐的念头油然而生。 不过假如薛英真是那个人的话,大概不会起这种一听就会故人联想到的假名。 男人想到这里,眼中多了几分落寂。 曲折的走廊,一主一仆错身而行,朵颜低头问走在前面的薛英,「小姐,需不需要现在就派人通知首领?」。 停下脚步薛英转过身,【等雪再小些】「主子?」去拿热食的缙云正好回来和薛英撞个正着。 【送到客房】薛英对兴沖沖的小侍女做出手语。 「啊?」缙云看到薛英的手势很疑惑。 第3页 「昨天小姐救的人醒了,他自称是宁国皇帝的护卫,主子让你把吃的给他送过去。」朵颜解释,又想到什么似的她补充,「别忘了给炉子加炭。」 缙云耷拉下嘴角,她不敢违抗薛英的命令,只得遵命。 回房薛英脱下的狐裘披风,屏退所有人只留下朵颜。 【你去瑟叶城通知守卫军】【让他们注意宁国军队的动向】薛英褪下金镯,在努金部见到这个镯子,便如见到首领。 「属下领命。」 犹豫几秒朵颜没有退下,她放低声音提醒道:「小姐,那人在身份上没说实话。」 【我知道他是谁】薛英兴趣缺缺的比出手势。 自知多说无用,朵颜这才退下。 待朵颜离开,屋内只剩薛英,她看似漫不经心的看向墙上挂着的地图,目光扫过最终留在宁国的都城永平上。 薛英当然清楚男人真正的身份根本不是什么侍卫,他是三年前宁国那场短暂内战的赢家,取代兄弟坐上至高之位的新皇帝向辉。 同时他也是薛英的青梅竹马和屠戮她父族的兇手。 向辉出现让打的薛英措手不及,她既怕对方认出自己,又希望对方还记得自己,矛盾的想法拉扯的薛英无法唿吸。 好在向辉很快醒来,最后一只靴子落地,他没有认出来薛英,更没有想对她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这让薛英安心,更让她感到失落,只是她善于伪装,面上没有什么异常。 想到这里不由的薛英露出一抹苦笑,在心中默念道,向辉没想到我们再次相遇会是如此情景,从内到外皆是虚伪。 说到底你我之间不过只有些儿时的情谊罢了。 薛英控制不住的想到过去,那个名叫叫程雪英的永平程家二小姐和宁国三皇子向辉或许从未想过十几年后的未来。 闭上眼薛英看到年幼的孩子坐在桂花树下,并肩望着日落,只问明日何时再相逢。 第2章 火锅 「咯吱——」 薛英被开门声惊醒,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睡着了。 兴许是再次见到向辉的缘故,过去一幕幕尽数在薛英短暂的梦里显现,以至于她一时分不清现在是否还在梦中。 「主子,有首领的来信。」侍女恭敬的将用蜡封好的竹筒双手献给薛英,这竹筒上有着努金部首领哈努尔.努金的私印,见它如见王命。 看见火漆上的图案薛英找回几分真实感,她接过竹筒随手放到一边,温柔的对侍女打手语。 【叫缙云来】先将把竹筒上放在尚有余温的手炉上温了温,蜡封软化,薛英才小心揭开。 纸条被掏出来时还带有几分外面的寒意。 薛英定睛看去上面只写有一句话,我明日便到。 兄长还真是消息灵通。薛英在心里感嘆完就将信纸抛入房中间的火盆,正巧这时缙云推门而入。 【去叫人通知兄长】有些事面子上该做的还是要做。 【今后由你负责照顾宁国皇帝的侍卫】薛英不放心将向辉交给别的侍女照顾,思来想去只有缙云是最优人选。 缙云一脸惊愕,她没想到主子会把自己从身边调走。 见她这样,薛英笑了笑,暗想别人巴不得伺候皇帝,这丫头倒好,居然满脸的不情愿,真想看看她知道向辉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表情。 【我不放心让别人看守他】【这里除了朵颜外女子中只有你会拳脚功夫】「这样啊。」缙云的心情由阴转晴,「主子我一定会看好他。」 在缙云看来向辉实在是太危险,刚刚她去给向辉房里送热酪,那人不经意的一瞥就让她定在原地。 缙云一瞬间觉得她面前站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条纹斑斓的大老虎。 「对了主子,新来的僕人嘴有点碎,要不要管管?」临走前缙云犹豫的问道。 【哪个僕人】薛英有点好奇竟然这里还敢有僕人当着缙云的面嘴碎,于是她让缙云不要这么快走,留下来细细说。 想了想缙云回答,「绿绡,我昨日听她谤议主子,说主子不该把男人带进院子。」其实她觉得绿绡说的有道理,奈何缙云脑子又一根筋,只觉薛英身为这栋宅子里的主人,带谁回来还用一个侍女多嘴。 【你和她吵起来了】深知缙云的脾气,薛英笑着比出手语,而且还是没吵过才来告状。 说到底还是两个小孩子。不气只觉得好笑,薛英对院子里僕人的争执不是很放在心上,除非有必要不然她这个当主子的不会出面干涉。 被猜出来的缙云低下头认错,「是奴婢不对,不应该和绿绡吵架,我感觉她人挺好的,就是说话不好听。」下意识的开始为绿绡开脱,她虽然希望绿绡得到教训,但告小状这件事确实不仁义。 【私下我会提点她】看到薛英的回应缙云高兴同时又担忧,她还想再为绿绡说两句话,就被薛英的下一个手势打断。 【不会太难为她】「谢谢主子。」缙云见状不敢多言,行了礼出去。 等缙云离开薛英一个人推开窗户,她的住处在二层,前方一览无余能直接看到不远处的瑟叶城。 巍峨的瑟叶城在白茫茫的雪色中也小的像个黑点,它落在冰雪大地上,如墨从狼毫滴落,是万千文人愁绪心思的顿笔,不知要晕开什么样的诗词故事,谱写如何的歷史传奇。 第4页 薛英看着瑟叶城忍不住再次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永平。 千百年间曾有十几个王朝曾经定都于永平,如今时光流转它再次成为宁国的京城。 程家也在永平。薛英漫无目的想,若那场皇家内战的赢家不是向辉,现在程家依旧是宁国数一数二的名门新贵。 乱世将结之时总多能臣,程家在薛英那一代成为宁国除五大世家外最为显赫的家族,她的两个伯父是宁国开国皇帝手下的武将,为宁国开疆扩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薛英的父亲虽不亲自上场指兵杀敌,却有三寸不烂之舌,文采赫赫极富谋略,年少时便孤身入敌城,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到薛英九岁,她的堂姐,程家的嫡长女嫁与太子成为太子妃。 可惜烈火烹油锦上着花都是一时,三年前先帝去世,太子登基不到三个月,向辉被刺杀,以此为由向永平发兵。 向辉和太子一母同胞,他们的母亲都是宁国第一任皇后明满月,据说这位明皇后在幼年时曾感嘆恨不能为男子,建功绩,合天下,开太平。 如此奇女子生下的孩子定不会是俗人俗物。 然而太子与向辉之间的争斗结束的很快,快到永平被围的消息刚传到远在边关的薛英耳中,向辉就已经被属下迎进皇宫登基称帝。 程家拒不降新皇,试图谋反结果失败,全族男子无一例外全部被杀,刚成为皇后的程家嫡长女被废囚禁。 从此显赫一时的程家树倒猢狲散。 薛英越想过去越感到世事无常,嘆着气她关上窗户把寒冷隔绝在外,走到前厅拉响铃铛,很快一位穿白衣侍女进来。 【叫厨子在暖阁备些好菜】【今晚请贵客来吃】「主子,下雪路不好走,菜还没送过来。」她说话时眼神左右飘忽,显然心里有鬼。 挑挑眉薛英又拉了两下铃铛,几个侍女进来,她们全都是在薛英房里贴身伺候的。 【把帐本拿过来】侍女们对视两眼心中明了,其中一个行礼后没多说主动去后面的书架拿帐本。 【我记得三日前就让你去城里买菜】【那时候可没下雪】薛英也不用看帐本直接说道,她记忆力极好,虽然不能说过目不忘,但每日做些了什么,过手了什么东西全部都能记得。 被问到的白衣侍女口不择言的狡辩,「没有三日,是前天。」 摇摇头薛英用做出手势,【我给过你机会】【自己念】薛英伸手点了点被其他侍女捧过来的帐本,让白衣侍女过来看。 不敢拒绝白衣侍女颤抖的翻到三天前的那页,第一行就写着支二十两银锭去瑟叶城购买果子青菜。 白衣侍女抖若筛糠直接跪倒在地,「主子,钱我会还上,再给我几日。」 笑了笑薛英扶起来来她,在她眼前比出。 【那今晚客人吃什么】薛英根本不在乎被僕人多拿点银子做折扣,但全部贪了就有些过分了,偏偏这个白衣侍女又聪明,每次都能平帐,让薛英找不到藉口教训她。 今天终于等来机会。 【银子去哪了】接过其他侍女递来的茶薛英捧着暖手,她满脸写着,你只要说清楚我就不罚你这句话。 「银子被奴婢……拿去放贷了。」白衣侍女咬咬牙还是坦言,「明日就能收回来。」原本想着明日雪停了去瑟叶城拿然后买菜,哪曾想突然来了个贵客,白衣侍女此时此刻恨死了向辉。 【今天去要回来】薛英放下茶杯对她下命令。 【你还能留下】看到薛英的手势,白衣侍女喘着粗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个天气里薛英如果要赶她走,那她很有可能会死在外面的大雪里。 「谢主子恩典,奴婢这就去把钱要回来。」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对一时冲动后悔的要命。 【去吧】 面上和善薛英比完再次端起茶杯看白衣侍女连滚带爬的出去要帐,她抬头看见的自己的其他侍女,摇摇头没多说话。 等在屋子里暖了会薛英感觉茶凉了才再次比出手势。 【绿绡是不是她管】「是,前几日绿绡多嘴,刚被她教训过。」离最近的侍女小声回答,她和刚刚那个白衣侍女的关系不错,便想为她说几句好话。 【让她好好管僕人】【不用来屋里伺候】薛英用了个的藉口把人赶出内房,并且明升暗降,那个白衣侍女管人确有两手,不然薛英不会留下她。 离最近的侍女看到薛英真的没有计较心里更加感激,连忙承诺会对白衣侍女说。 了解一桩心事薛英再次关心起晚饭,在买菜也来不及了。 【厨房还有什么】侍女们面面相觑,她们没有人和厨房打交道。 直到有人站出来说,「主子,奴婢去问问,我记得应该还有些现宰的羊肉。」 【等会】 薛英用手势叫住她,【告诉厨房刚刚的事】要去问的侍女愣住过了几秒才明白薛英的用意,白衣侍女能贪菜钱的事厨房肯定参与了,薛英让她告诉厨房是杀鸡儆猴,她知道只是她不想再计较,往他们好自为之。 「奴婢明白了。」 实在不行就吃羊肉火锅吧。薛英腹诽,反正向辉爱吃肉。 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讨好向辉,并且不能让他怀疑我的身份。薛英重新整理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对未来的期待突然涌上心头,彻底沖淡因在遇向辉而产生的愁苦。 第5页 薛英感到心中有一团火在燃,她知道回宁国是一场赌局,输了会落入万丈深渊,可她仍然选择押上一切,毕竟她筹谋策划三年为的就是为了今朝。 她要回到永平,找到自己的姐姐被向辉藏在皇宫何处。 第3章 来客 到吃晚饭时薛英请向辉移步前厅暖阁。 这次向辉换上一身努金部的衣服,马靴和皮草衬的他越发英俊神武,在加上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使得周围不少侍女都在偷偷打量他。 要不是碍于薛英这个主子在,这些侍女十有八九会看到更放肆。 「主子说,还忘问公子名字。」负责为向辉翻译手语意思的侍女脸上有着红晕,不知是热的还是在害羞。 「明辉,是我初见时忘告诉薛英小姐了。」向辉没有用本名。 在北昌兴许很多人不知宁国皇帝是何模样,但向辉这个名字早响誉辽阔草原。 几个月前向辉亲率领铁蹄踏平北昌南境十部,据他下属所说在如今的北昌向辉二字有止小儿夜啼之效。 薛英马上想到向辉的生母明皇后,没多做纠缠只挥挥手让僕人上菜。 盛着炭的小炉被端上桌,紧随其后的是盛有羊汤的铜锅,奶白色的汤里有萝蔔在翻滚。 僕人切好洗净的白菜和山药,还有些类似于年糕的吃食。 【餐食简陋还望担待】薛英也想好好招待宁国皇帝,奈何北昌本就寒冷,到冬季能吃到的鲜菜只有白菜,饶是她自己,想在冬季吃一口其他的新鲜菜都难。 「已很好了。」向辉真心说道。 向辉一向与将士同吃同住,平时忙起来更是废寝忘食,几个月来,还从未有时间吃顿热腾瑞的火锅。 盛了一碗羊汤,温热带着些许膻味的汤引得向辉食指大动。 努金部的羊和其他部不同,肉极其的嫩,因此每逢集市开放,宁国都有多商人来瑟叶城买羊,久而久之一些商人不愿奔波,就在瑟叶城定居做起来羊肉中介的贸易。 「好喝。」向辉喝完不客气的又盛了一碗,这次里面多了好几块羊肉。 薛英倒是先吃起来萝蔔,这萝蔔是和羊肉一起煮的,软而不烂,轻轻一咬汁水就会流出来,既有萝蔔的清新又有羊肉的鲜味,直叫人只想吃萝蔔不想吃肉。 萝蔔才好吃。薛英在心里一边反驳一边想,向辉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只想吃肉不想吃菜。 于是薛英毫不犹豫亲自往锅里下年糕和白菜山药。 【一会就好了】薛英放下筷子故意打出手语。 她的表情甚是无辜似乎真不知对面坐着的人不爱吃菜一样。 「承蒙薛英小姐的好意,我不急。」这一锅菜鬼才想吃,即使在北昌鲜菜才是稀罕物,但向辉满心只有羊肉。 罢了能吃就行。他暗中安慰自己,大不了回宫宰几头羊炖汤喝,只有肉没有菜的那种。 谁料僕人端来几碟片的极薄的羊肉还有一碗芝麻酱。 【这是炖羊肉剩下的】是薛英吩咐厨房把几块好肉留下,等饭局中间端上来涮,吃个新鲜。 向辉眼前一亮,这肉颜色鲜红,一看就是好肉。 锅开了僕人过来把肉下锅,羊肉片的极薄只用几秒就熟了。 夹起肉片在麻酱滚一圈,肉的温度也降下来不那么烫,这时候入嘴刚好。 向辉尝到羊肉的甜味和麻酱的咸,再喝一口羊汤,所有的味道融合在嘴里慢慢化开。 薛英看着他吃,心中竟有几分满足,她认为这或许算是个好的开场。 自从九岁薛英与向辉分开,两人已有十年不见,如今他们之间隔着亲族血仇,权势名利,却还能装作平常人坐在桌前吃上一顿热闹的火锅。 真是荒唐啊。薛英先到这里低垂下眼眸,不愿再看向辉。 「薛英小姐是在关内待过吗?怎么知道沾麻酱这种吃饭?」放下筷子吃饱了的向辉看似是好奇的提问。 向辉对薛英身份多有疑问,她给他感觉有几分熟悉。 但是薛英做法,在向辉看来与自己的故人完全不同。 比如向辉认为若是那个女孩若是恨自己,一定会痛快的方法报復回去,不会虚与委蛇和自己一起吃火锅。 与此同时向辉注意过薛英手上的金镯,那上面有图腾印记,这在努金只有最受器重的贵女才能戴。 可若是薛英真是掌握权势的努金部贵女,那她为何会在瑟叶城郊外,而不是在努金部的王都金帐? 薛英听出向辉的试探,她立刻比出手语。 【没有】 【我是在觑城学到这种吃法】【三年前觑城发生战乱】【我才回到北昌】伺候在边上的侍女全部如实转述。 「薛英小姐的母亲不是努金部的人?」向辉故作惊讶的反问。 【不是】 薛英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北昌各部很看重血统,尤其是贵族,只要有父母有一方不是北昌人,那么十有八九是不被所在的部族承认。 向辉心中明了,不再追问,在加上觑城的出现勾起了某些陈年往事,让向辉分心。 三年前向辉去觑城迎程家二小姐,怎想中间出了差错,她的舅舅薛远道早一步将人放走了。 那个向辉唯一想娶的女孩消失在暴雪夜,所有人说她死了,唯有向辉不信。 门外传来嘚嘚的声将向辉的思绪拉回,他看见对面的薛英露出意外的表情。 第6页 不一会僕人进来向薛英禀告。 「主子,首领来了。」 向辉眉心一跳,不等他细想,门哐的一声从外面被拉开,一股夹杂着风雪味道的寒气扑面而来。 来人真是努金部的首领,薛英的兄长,哈努尔.努金。 哈努尔的视线极快的在屋内转一圈,如在确认着什么,待看到向辉完好无损的坐在椅子上,他才稍微放心。 「都出去。」哈努尔的话说完屋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令向辉意外的是僕人并没有听哈努尔话,他们面面相觑,都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直到薛英比出手势,僕人才快速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提着铜锅铜炉鱼贯而出。 有意思。向辉暗想,这一屋子人不听首领的话,要看到薛英的手势才敢行动,这表明在这一方宅院里薛英才是真正的主人,哪怕王命在她面前也要退一步。 是哈努尔给她的权力?还是她训仆有方? 「英娘你也出去。」即使生气薛英擅自行动,哈努尔对她说话时仍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 薛英瞧了向辉一眼,对他比出一段有三个手势的手语。 向辉看不懂却也没问。 等只剩下向辉和哈努尔二人,哈努尔径直向下一跪。 「努金部首领,哈努尔.努金参见皇帝陛下。」 「不用客气,如今是孤承了努金部的情。」向辉赶紧去扶哈努尔。 俩人又寒暄几句便向客厅更内走去,那里有一间小的会客厅。 落座后,向辉主动的开口道:「久闻努金首领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哈努尔大马金刀的坐着,气场上不仅不输给向辉,甚至还更盛几分,但他知道目前形势并不在自己。 「陛下过誉了。」哈努尔态度上不卑不亢,「我听闻舍妹在从瑟叶城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位身着铁甲的宁国将士,怕她招待不周,就赶了过来,没想到竟然见到了陛下。」 「首领对妹妹可真是关爱有加啊。」向辉感嘆似的说,「孤也没想到会被努金部的贵女所救。」 哈努尔听到向辉的话,突然开始嘆气,「英娘她还不算是努金部的贵女,当年父亲虽给她打了金镯,却没将她的名字刻上族籍。」 「因为这件事她无法回金帐,身为兄长我很愧疚。」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我想在族里寻门亲事,好让她能名正言顺的回来,我只剩下英娘这一个妹妹,实在是不想让她以后再漂泊在外。」 向辉被说的愣住了,一时间竟摸不透哈努尔此话何意。 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提醒自己不要动他妹妹?哈努尔是把宁国皇帝当成什么了?而且你一口一个英娘叫的倒是亲密,你们虽然是兄妹但也该避嫌……这么想向辉有点恼,不耐烦的回了句,「这是你努金部的私事,与孤无关。」 哈努尔点到为止,不再多言转而说起正事。 努金虽掌握瑟叶城,在北昌却并不算大的部族,并且由于地理原因,努金歷来与中原亲近,尤其在哈努尔力排众议开放瑟叶城与中原通商后,两方民众联繫越发紧密。 与中原的通商不仅仅只使得努金日渐富裕,更导致了不少努金与北昌其他部的摩擦。 哈努尔深知今时代不同往日,越来越富的努金部在北昌其他部眼里就是块肥肉。 「想借宁国之力一同对抗察林?首领倒是看得清楚啊,这可不容易,努金部要拿出诚意才行。」向辉气定神闲,因为哈努尔说的事,他全都清楚。 哈努尔明白其中的意思,诚恳的说:「臣听闻陛下想要重整通往西方的商路,努金愿为此伟业肝脑涂地。」 闻言向辉表情未变,心里却掂量起来。 他攻打北昌为的就是将商路再次掌握在中原手中,哈努尔一个外族,竟然直接命中他的利益核心,并开出了无法拒绝的价码,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还真让向辉不习惯。 「看来身为首领,你不光在努金部消息灵通。」向辉的语气很温和,心里却怀疑这是哈努尔策划的驱虎吞狼之计。 早在动兵前,向辉便已经仔细研究过北昌各部的纠葛,他深知努金之困,这也是他面对哈努尔的底气。 然而向辉万万没想到哈努尔竟然敢大胆到用整个部族做筹码与他交易。 这要是传出去,哈努尔会被整个北昌当成叛徒。 「瑟叶城中多有商贾交流中原的风土人情,我偶尔会多心听听。」哈努尔边观察向辉的反应边回应他之前的话。 向辉终于意识到自己轻敌了,哈努尔.努金远比他想的要难缠。 在屋内哈努尔和向辉为各自的利益争执之时,屋外的薛英再次拒绝僕人的请她去休息的请求,固执的守在门口。 「主子回去休息吧。」缙云小声的说,她是被其他侍女请过来劝薛英。 摇头薛英比出手势,【我担心他】缙云在之前看到不少僕人聚集在附近,他们都能读懂薛英的手语,于是她想了想说道:「那我给主子再拿件衣服,省的冻着了。」 【无碍】 见薛英如此固执,缙云没再劝,陪着她一同站立在门口。 「小姐,外面有人要进来。」此时朵颜走来,见缙云在,她便没有把那句穿着宁国的铁甲说出来。 【请他走】薛英纳闷怎么今天晚上的这么多人来自己这里。 第7页 「他自称是来寻人。」朵颜小心的暗示。 薛英这下明白,【让他进来】 第4章 只见一面 【安排他在的前院客房等待】「前院只有一间客房啊主子。」缙云很震惊,难道要让新来的人和那个宁国侍卫待在一起?那样的话,新来的傢伙未免太倒霉了吧。 朵颜看了看缙云,没有说话。 【我一会过去】薛英忽略了缙云的提醒,她先是回房换了套衣服,原本穿的衣服在冷风中凉透了不说还沾有羊汤味,穿这样的衣服去见客终是不妥帖。 收拾好,僕人在前面打着灯笼,薛英穿过迴廊来到前院。 来客是位十七八的少年郎,剑眉星目,额心有一颗红痣,这使得他英气的脸上平添了半分佛意。 薛英眨眨眼,凭着那颗红痣她认出了此人是谁。 「在下金涛,是宁国皇帝的护卫。」金涛声音洪亮,说话时嘴角带笑,更显朝气蓬勃。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薛英看着金涛想,那个哭的鼻涕掉嘴里的小孩居然长成这样,看来不只是女大十八变。 【我是薛英】朵颜的代替薛英的口舌把这句话说出来。 金涛听到这个名字一愣,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薛英,「雪英?」 没多说薛英只提放在桌上的炭笔起笔,并暗嘆金涛还真是和儿时一样不精明。 「原来是薛英啊,唉,我就想到之前认识一个姐姐也叫这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金涛刚刚真以为薛英就是三年前消失的程家二小姐,那个被宁国皇帝心心念念十载的青梅竹马。 缙云好奇看了金涛一眼,希望他继续说下去,结果他闭了嘴。 这时院外传来女声,虽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十分刺耳。 「大晚上的又让男人进院子,像什么话,主子也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能不注意点?」 「绿绡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旁边侍女赶紧提醒。 抱着新作的衣物绿绡哪管么多,在她的印象里薛英还在的房间里梳洗打扮,向辉还在和首领在客房议事,前院客房里应该是没人的,结果一抬头看见薛英就站在走廊里静静和一群人看着她。 站在不远处的薛英暗嘆不巧,绿绡怎么正好撞上,看来缙云和她吵架不是没道理,对方的嘴确实气人。 就在薛英想当着金涛的面教训绿绡是,走廊的尽头出现一道人影。 心思迴转,薛英的手势变了。 【下去吧】【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下去吧】绿绡来的时间不长,对手语还未学透,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再加上受到惊吓,一下子没看出来薛英比的是什么意思。 【说给她】「小姐让你下去。」说完第一句朵颜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说出下一句,「小姐说是自己做的不对。」 「谢主子恩典!」绿绡耳边主动忽略前面的话,只记住最后一句,她颤颤巍巍的行礼,然后抱着衣服就跑了。 在边上看热闹的金涛撇撇嘴,这位薛英小姐未免太好心了。 「为何不给她些教训?」向辉的身影在黑暗中显现。 【遇见是缘分】【何必要罚】朵颜面无表情念出薛英的手势。 「是我唐突了。」向辉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薛英的表现只让他到失望。 果然除她外,其他都是些庸俗女子。向辉如此想着,对薛英的怀疑淡了很多。 敷衍的寒暄几句向辉便称有事。 【明天见】温柔的打出手语,薛英留下缙云,只带着朵颜离开。 刚出走廊薛英就对朵颜比出手势让她去找哈努尔。 【告诉兄长】【今夜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谈】朵颜去送信没多久,薛英命令打灯的僕人去换个灯笼,自己转身折回向辉所在的前院客房。 客房里金涛看缙云留下还挺开心,正想开口和她说话,便听见向辉说:「你也出去吧。」 「是。」缙云欠身行礼,看都不看金涛忙不迭的退出去。 「你不用行礼了。」进屋后向辉见金涛要跪立刻阻止,他怕隔墙有耳被旁人听去身份。 金涛也不执着,站起来直奔主题,「什么时候走?」 向辉答覆道:「明日,军中可还好?」他这次失踪一天一夜,要是被人发现,军心可就乱了。 「无事发生。」金涛回答,这次失踪只有少数跟随向辉的心腹知道。 更重要的是在向辉遇到埋伏失踪不久,便有人冒着大雪秘密送信,信中写有宁国皇帝在瑟叶城,望雪停后来接。 这些事金涛准备回去后再和向辉细讲,他现在比较关心一件事,「那位薛英小姐对陛……将军很关心啊。」 向辉看了他一眼,他心知金涛的心思,「客套罢了。」 「唉。」金涛嘆气,「将军说这话还是放不下。」 「我看薛英小姐挺好的,给人的感觉和……她也有几分相似。」金涛突然打了个寒颤,儿时他被逗得团团转的哭出来的画面浮现出脑中。 听到这话向辉不自觉的邹起眉头,「你也觉得她像?」 金涛点头,「对,但也只是感觉像罢了。」说完他想到什么,试探性的对向辉开口,「如果薛英小姐和她是异体同魂哪?」 听到金涛的话向辉一时间脑子里没转过来,太过灵异的猜测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径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第8页 悄悄观察着向辉的表情,金涛心里一咯噔,难道他真说对了? 犹豫几秒向辉还是对金涛说了,「她确实是三年前才从觑城来到北昌。」 「这么看就是异体同魂!」金涛赶紧趁热打铁。 向辉觉得这个说话太扯淡,可看着金涛认真胡扯的模样,又好像是那一回事。 「就是因为承接了另一魂的情和缘,薛英小姐才会正好救了将军你啊。」 金涛还没说服向辉便先说服自己,满心认为正是因为同魂,所以她们和向辉的缘起缘灭才会皆起于雪。 闭了闭眼金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随后叱责金涛,「你天天说胡话就不觉得丢人?」 被骂的金涛很委屈,「我觉得我说的很对。」 对个鬼。在门边听了半天的薛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她面上没变化,心里早炸开了锅。金涛的想法给了薛英启发,她何不扮演一个痴情女子,如此就算跟着向辉会宁国理由也正当充分。 薛英本来就这个打算,不然刚刚不会放过绿绡,谁会不喜欢温柔的女子? 正好此时僕人提着新灯笼来,为不暴露室内二人的谈话,薛英主动走过去,对僕人比出手势。 【回去吧】僕人没多问,只为薛英的引路。 那边房内金涛还在发表他的关于异体同魂的观点。 「不是前缘今续不合理啊,哪来这么巧的事。」金涛觉得向辉就算了,连自己都对薛英似曾相识,那只有魂魄上的共鸣能解释。 「确实太巧。」向辉不否认,问题是薛英虽是哈努尔的妹妹,努金部的贵女,但表现的过于平柔,他偏爱锋芒毕露的女子,因此只有会怀疑没有兴趣……除非她是装的。 金涛猜不到向辉想到什么,只感嘆这次陛下竟然听进去,「即使不是异体同魂,她们也相似之感,若是她真的倾慕将军,不如顺水推舟……」 越说金涛月越觉得自己像个皮条客。 你这是叫我找替身?向辉恨铁不成刚的瞪了金涛一眼,成功让他闭嘴。 心虚的摸摸鼻子,金涛见向辉脸色不太好,脚底抹油告辞熘了。 出了门金涛才想起没人告诉他今晚住哪,正在他犹豫之际,例行巡夜的缙云领着侍女小厮走过来。 「是你!」金涛高兴的叫喊。 缙云嘴角稍微抽了几下,暗想这是被那只大老虎赶出来了? 金涛看不见缙云脑中的百转千回,他凑上去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好妹妹,帮我安排个地方住吧。」 谁是你妹妹。缙云在心里大骂金涛轻浮。 但金涛毕竟是客人,面上缙云只能扯出一抹笑,「好。」说完留下人继续巡夜,自己领着金涛去别的客房。 后院薛英房内。 确认过周围无人朵颜放低声音对薛英说道:「宁国的大部分军队已赶在雪天前回关中,只有一只骑兵还停留在瑟叶城与宁国的交接处。」 她回来时便快要吃晚饭,只来及把镯子交给薛英,剩下消息只能饭后说。 【还有吗】薛英在地图上找到的瑟叶城和宁国相交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山,翻过山再向南就到关中。 「没有,只有这些。」 【兄长那边哪】薛英没继续问,转而问起哈努尔有无要要转达的消息。 朵颜没有多少表情的说:「首领让小姐明天一早就去见他,以及他知道小姐做的事。」 听罢薛英没有多少反应只让朵颜磨墨。 这次向辉被薛英所救不是巧合。 在向辉军队向北昌南境进攻之际薛英就开始推演他的行军路线,最终确信他肯定会在冬天到来前会撤兵,并且会让人从瑟叶城附近绕道回宁国关中。 由于亲人多是武官,所以薛英很容易分辨出宁国军中谁是统领,她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抓住一个宁国的高级武官,以他为通道绕过其他部的监视,秘密与宁国建立联繫。 而这场比往年来的早很多的大雪,以及突然出现的察林部骑兵对薛英来说如有天助。 薛英等察林部的骑兵在瑟叶城附近冲散了宁国的军队后,让自己的调集的少数精锐趁水摸鱼混进去,全新追逐订好的目标。 就这样薛英一点点的将她选中的猎物逼入陷阱,又适时让猎物脱出,最终等对方支撑不住再借暴雪的掩护,装作的好心路过的普通女子主动『救』人。 只是薛英万万没想到她成功狩猎到猎物会是向辉。 这几乎打乱了薛英的全部计划,她感嘆向辉真是鲁莽,身为皇帝竟然亲率军队从瑟叶城绕道。 怕不是这次若瑟叶城有异,向辉会直接让这次军队毁掉瑟叶城的贸易,让努金也过不好这个冬天。 薛英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说向辉疯狂,因为在看到向辉的那一刻她不是害怕,而是要赌一把,让向辉直接把她带回皇宫。 在薛英的印象里,自九岁分开后,她和向辉十年没再遇见过。 真要感谢姐姐。薛英突然想念起堂姐,,要不是在三年前的封后大典上她远远的见过向辉一面,记住了他的脸,不然这次可能也认不出他。 如今想来薛英只觉或许这就是天意。 薛英不是没有担心过向辉会认出来自己,可她又觉得谁会在乎一个早已死在大雪中的人?连薛英自己都不会,更何况是向辉,他早已成为皇帝,天下的女人任他选,何必顾念十年没见的叛党之女。 第9页 第5章 替代你 程雪英早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薛英。 吹干墨迹,薛英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沉溺于过去,她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回到永平,找到自己的堂姐,其他的以后再说。 【找个信封收起来】薛英把写满文字的信纸叠好交给朵颜保管,她既没说这封信要交给谁,也没说何时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薛英换上白色的厚实长裙,外面套着银色丝面的棉袄,依旧披着那条雪狐裘。 按照约定她先去找了歇息在宅院中的哈努尔.努金。 哈努尔起的更早,他甚至还有空去外面打了两只兔子。 「这兔子毛不错,正好给你打双手套。」哈努尔说着把还在蹬腿的兔子扔给僕人。 薛英笑了笑,眼中带着些许悲伤,她比出手势。 【我有事要说】哈努尔知道这天还是来了,但是他作为兄长他还是想劝一劝,「吃完饭再说吧。」 【好】 没有推辞,薛英早让人准备好早餐,就等哈努尔回来。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连带着气氛都显得紧张。 吃过饭僕人撤席,房间里没有外人后,薛英对哈努尔打出手语。 【我要走了】【我知道很危险】【但是我必须回到永平】【我的亲人还在那里】哈努尔看罢沉默半响问道:「英娘,你可曾想好了。」 【我一直都做好回去的准备】【承蒙兄长照顾三年】此恩无以为报。薛英本想比出这句话,可他想起哈努尔对自己说的话,他视她为亲姊妹,她也要视他为亲兄弟,什么恩就不要提了,显得生疏。 「我并不想让你跟着他走,太危险了,努金虽小,但只要我在一天,定会保你荣华富贵。」哈努尔此话不假,他确实将薛英当成亲妹妹看待,因此才不愿薛英回到永平,掺和进宁国的权力漩涡。 只要还在努金他就能保护她,但出了努金,他便无能为力。 哈努尔承认一开始收留薛英只是对薛远道的报答,那个如他父亲般的男人,曾经也在觑城给与了他庇护,让哈努尔有机会杀回努金夺回首领的位置。 所以当薛远道找到他问能不能收留自己唯一的外甥女时,哈努尔想都不想的答应了。 哈努尔有时会忍不住想,若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活着,是不是也会如现在的薛英这般钟灵毓秀。 在这样的想法下,哪怕知道薛英擅自派人去偷袭宁国的军队,他生气过后就权当没有发生。 【我了解宁国的皇帝】【兄长我会保护好自己】薛英放下手,心中生出些愧疚,她即为哈努尔阻止自己回去感到高兴,又觉得莫名的失望。 真是矛盾啊,薛英暗中感嘆,其实说到底是她自私了,留下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整个努金部都是安全的。 然而薛英活到现在无非靠一口气支撑着,如果她不回永平,那么她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闭上眼,薛英看到十二岁的向辉,想起他们写过的书信,那些隐藏在文字中的儿女情长,少年心事。 「行,我知道我说的再多也没用。」哈努尔突然看了眼的窗外,发现外面有个不明显的影子,于是他立刻沖薛英比了个手势,同时嘴上说着,「你回去吧。」 薛英面色不变,行了个北昌的礼便退出去,在门口正好看到一抹消失的裙摆。 眯起眼薛英认出那条裙子是自己赐给缙云的。 惊魂未定的缙云此时被金涛揽在怀里躲在走廊的另一边,要不是的金涛反应快,他们根本跑不掉。 「放开我。」缙云气的要死。 金涛松开手,缙云嫌弃的拍衣服。 今天的事加上昨天的事,让缙云对金涛的不满爆发,「都怪你,我差点被主子发现。」 「你气什么,明明你听得很开心啊。」金涛纳闷,这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 缙云气结,「那是你拉着我听得。」 「是你听到吵架自己凑过来,还怨我?」 拳头硬了的缙云想给金涛两拳,「我家主子和首领吵架又干你什么事?」 金涛啧啧两声回应,「因为那和……我家将军有关系。」趴在床边只听两句金涛就明白,这位薛英小姐一定对陛下有意思。 「哈?」 伸出手比划着名,金涛鹦鹉学舌似的重复起哈努尔刚刚说过的话,「你们首领说『你可能想好』,那么在这之前薛英小姐说了什么,才能让你们首领说这句话。」 「那肯定是说对我们将军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金涛短短一句话使得缙云眉头皱的和核桃仁一样。 金涛仍注意不到气氛,继续发表高见,「后面你们首领那句『我并不想让你跟他走』,这个他除了我家将军外还有别人吗?」 「所以这件事就是这样的。」金涛一人分饰两角,「『哥哥我对那日就来的人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我并不想让你跟着他走,太危险了,努金虽小,但只要我在一天,定会保你荣华富贵。』」 「『小妹见到他的那刻,就想这哥哥以前是不是见过,我只觉我们缘分未尽……」 「『行,我知道我说的再多也没用,你回去吧。』」 金涛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他不是在窗户口偷听而是就在薛英和哈努尔旁边。 呆愣在原地,缙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回想起薛英在遇见向辉后所有反常的举动,一时间竟觉得眼前这个傻子说的有几分道理。 第10页 金涛火上浇油,「你信吗,现在薛英小姐肯定是找我主子表达心意去了。」 「我信个鬼。」反应过来的缙云气鼓鼓的转身要走,却被的金涛拦下来。 只听他说:「气急败坏了?不承认了?」 缙云要是手上有把刀,很可能会直接对金涛捅过去,「哼,才没有,我是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就是不愿意承认,敢不敢跟我打赌,你家主子现在就在去前院的路上!」 缙云被金涛的话激的上头,她转过身喊:「赌就赌,你要赌什么?」 「要是你主子在,你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金涛吊儿郎当的说。 就这?话说出口有点后悔的缙云瞬间觉得无所谓了,「好,假如我主子不在,你就学小狗叫。」 金涛满口答应,「没问题。」 缙云和金涛到底是年龄小,争执起来不管什么僕人客人的身份,结伴朝着前院走,在路上遇见其他僕人也不在意。 走到前院俩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向辉正在院子里,其他的僕人都被他打发走了。 金涛和缙云躲在院墙后面,小心的探头观察院内的向辉的一举一动。 「我就说主子不回来。」缙云小声嘟囔。 金涛挠挠头,心道一般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就在这时薛英拿着炭笔走过来了。 见状金涛勐一兴奋,赶紧摇缙云,「来了来了。」 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缙云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缙云看到薛英比出【我有话写给你】的手势,紧接着向辉把她迎进屋。 等屋子们关严实,金涛拉着失魂落魄的缙云贴到门上,太兴奋让他忘记了谨慎。 「薛英小姐,不能带你走。」向辉的声音响起又过了大概一分钟,屋内传来,「请回吧。」 这时金涛和缙云下意识的对视,他们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一个字,跑。 然而还没等他们迈开步子,门从里面打开。 向辉第一眼看到金涛,他眉头一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纵容这个姑表兄弟了。 【缙云】 好在薛英的出现打破僵局,她见到自己的侍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马上明白髮生什么。 看来没什么大事。薛英没多说只带着缙云离开。 金涛用求救的目光的看缙云。 缙云装作没看见,她只是个小侍女。 「主子,你真的对那个侍卫一见倾心了吗?」缙云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出心里话。 薛英缓缓转身,摆出羞涩的表情回应。 【是的】 【三年前我便见过他】【那是便对他一见倾心】一切都是假的,薛英好似看到另一个自己在审视她深情款款的表演,那温柔的神态,单纯的表情,让人作呕。 我真像兄长白天猎到的兔子。 薛英的脸上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一丝悲苦,倒是更衬得她情真意切。 「你和哈努尔.努金打猎打到孤门口了?」向辉皮笑肉不笑的问金涛。 自知闯祸,金涛认怂不敢嬉皮笑脸,只战战兢兢的回答,「我没想到我们一出门就打到两只兔子,努金首领说要趁活着回去剥了皮给他妹妹做手套,我们就回来了。」 说起来,北昌说努金部的人一早起来就要打猎居然是真的金涛原本以为这只是谣传,没想到哈努尔.努金亲自告诉他,努金的男人醒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弓搭箭,打不到猎物不让吃饭。 太可怕了。金涛想他生在努金部可能要饿死。 金涛脸上的百转千回被向辉看在眼里,他了解金涛知道他不可能说谎,于是不再追究换了个换题,「为何要和那个侍女来偷听。」 一提这个金涛精神了,他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打完猎回来,我发现我拿错了弓,就去找努金首领还,正好碰见那个小侍女在偷听,我不好打扰,只能和她一起听。」 「我们俩听见薛英小姐对她的哥哥坦言说她非将军你不嫁……」 向辉冷笑一声打断金涛,「哈努尔的妹妹我记得是个哑巴。」 金涛想到自己没说全赶紧补充,「是我猜的!但是肯定八九不离十。」他再次重复听到的话,这次还是没差一个字。 「然后我想薛英小姐一定会赶在将军走前坦白心意,于是我们就来看看我猜的对不对。」隐藏了打赌的部分,金涛不想让向辉知道赌输了他要学小狗叫。 向辉颇为无语,但也陷入沉思。 【三年前我在觑城见过你】【那时我便对你一见倾心】【我没想过我们还会再见面】【带我走可好】薛英写下这些话后,抬起头看着向辉,那双眼睛让他想到只有九岁的程雪英。 恍惚间向辉发现自己早已忘记程雪英的长相模样,而在薛英写下带我走可好这五个字时,他对程雪英的印象从九岁向后拨转,他们之间隔绝的,只有书信的时光被连结起来,只是站在向辉心中那个位置人的样子已经不再是九岁的程雪英,而是面前的薛英。 第6章 重新开始 这无疑是一场背叛。 被薛英的话惹得心烦意乱,向辉住挥了挥袖子决定快刀斩乱麻不再多待,「该走了。」 在努金部停留的时间越长,对于向辉而言越不利,同样他认为哈努尔也是这么想的。 第11页 后者现在肯定不想暴露努金部和宁国已经达成约定的事实。 金涛虽然对刚刚薛英和向辉到底谈了什么很感兴趣,可他看得出来的此时向辉的心情不是很好,不想触霉头。 只是他有些失望自己还没问到那个小侍女的名字,明明打赌是他赢了。 正当金涛胡思乱想时,有僕人前来传信。 「贵客,首领刚下令,今日午时过后将会关闭瑟叶城的城门,首领以为贵客备好马,好望您抓紧离开。」 向辉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金涛很生气,「这哈努尔什么意思。」 懒得向金涛解释,向辉径直离开,他没有穿来时的盔甲,同时他也阻止金涛穿。 「太显眼了,我们要从瑟叶城抄近路走。」从金涛口中向辉知道有支军队在瑟叶城外的山里未撤回,他们正是要去和这支军队会和。 可瑟叶城不都要关门了?金涛腹诽,他弄不懂这其中弯弯道道。 换上便装,向辉和金涛出门便看见门口有一匹没见过的白马。 「好马。」摸了摸马匹向辉挥手命令僕人换一匹。 僕人不敢换,只得前去请示哈努尔。 谁料哈努尔不仅没拒绝,还亲自将一匹普通的,灰白斑驳的马交给向辉。 向辉和他对视一眼,也不多言直接翻身上马,随后对着的哈努尔拱手抱拳,「多些努金部首领。」说完策马而去。 哈努尔目送向辉和金涛离开,顺便对身边的僕人说:「告诉小姐,为兄有事要做,先行离开,不用来送了。」 「至于这白马,先留在门口吧,她性子比较烈,牵出来没跑动就关进马棚会尥蹶子。」 僕人领命立刻回后院将话转述给薛英。 哈努尔话里说不用送,薛英却还是披上狐裘去送行。 她到时正好赶到哈努尔要走,站在马下薛英仰头望向那个为自己提供了三年庇护的男人。 【兄长保重】薛英比出这句话后一只手握拳放于胸口,微微低下头,在努金部女子会向自己的亲人行此礼。 哈努尔豪气笑道:「保重英娘,待有空我们兄妹再聚!」 一定会的。薛英感觉自己的眼泪要流下来。 等马蹄声远去薛英才抬起头,哈努尔的身影以远去,渐渐变为一个黑点,消失在阴云与白雪相连的远处。 送别哈努尔,薛英快速整理好心情,回房提起昨晚就打包好的干粮衣物,也准备要走。 临行前薛英最后看了眼那张地图,她揭下来扔进了火炉中。 避开了所有僕人薛英再次回到正门,那匹白马正等着她。 薛英伸手轻抚白马额前,白马温顺的蹭过来。 这匹白马是被薛英从小养大,颇通人性,除了薛英谁骑都不行。 薛英骑上马俯身无声的在马的耳边比出口型,走吧。 白马长鸣一声,带着薛英奔驰向她魂牵梦绕之地。 不远处的瑟叶城内,向辉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很多消息灵通的商人在得知瑟叶城过了午时就要关门后蜂拥出城,一时间整个瑟叶城内车水马龙,要不是有努金部的士兵维持秩序,怕不是要将所有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向辉骑着普通马匹混在其中,跟随商队顺利出城。 金涛在前方带路,顺着蜿蜒的山路他和向辉很快与留在山中的宁国军队会和。 为首的人看到向辉的那刻眼睛都亮了。 「陈大哥!」金涛高兴大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陈瑞年长舒一口气,向辉的失踪让他心急如明,已有两日没闭眼。 向辉淡笑看陈瑞年长吁短嘆,过了一会才问他,「军中这两天可有事?」 「没有什么大事。」陈瑞年不做隐瞒,在向辉失踪后军队确有溃乱之像,好在向辉的副将王纹力挽狂澜,成功稳定军心。 不过最重要的是那封写有向辉在瑟叶城的秘密书信。 若是没那封书信,陈瑞年不敢想现在会如何。 向辉还没有子嗣,而他的二哥晋王三年前被废为平民,假如向辉真死了,皇位都不知道的要怎么传下去。 「陛下接下来是要回永平?」陈瑞年问。 「正是。」最好能快点回去,向辉要看看永平城内会不会传出他死了的风言风语。 金涛听闻此言感嘆,「终于能回去。」咂咂嘴他说,「回去我就要吃热糖糕,这北昌太冷了。」 陈瑞年深表同意,他抬头看了眼天发现黑云压过来,「又要下雪了,今年的北昌不好过啊。」这雪比往年来的太早,若非宁国撤兵及时,怕很多士兵怕不是要要冻死在北昌。 如此想着陈瑞年感到后怕,因为包括他在内的很多武官都认为在打下北昌南境后,应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彻底灭了北昌第一大部察林。 向辉却点出战线拉得越长越对宁国越不利,且不说补给跟不跟得上,光北昌冬日的气温就不是大部分没准备的宁国士兵能承受。 「还好有陛下。」陈瑞明心有余悸的说。 如此三人领队回到军中。 向辉安抚完军心后,来到临时营帐稍作休息,同时细细询问自己失踪后发生的事情。 「有人送信说我在瑟叶城?」向辉要来信件,并未发现异常,「送信的人在哪?」 第12页 「属下掉以轻心,昨晚让他逃走了。」说到这里陈瑞年脸色不太好,他确实把送信的人关起来,对方虽然什么都不说却规规矩矩。 哪成想在金涛前脚进瑟叶城接人,后脚送信的人趁着黑夜的掩护划破营帐打晕侍卫,抢了一匹马逃吧。 陈瑞年让人跟着马蹄印去追,追到半路只找到了马,人不见了。 「声东击西。」听完陈瑞年的讲述,向辉简单的评价,「此人不光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更有同伙接应,不然在山中不可能徒步跑那么远。」 向辉话是这么说,但他认为此人应该就是哈努尔.努金安排。 不过这么想,他被救算起来不到三天,努金部怎么知道的那么快……难道是那位薛英小姐认出来自己? 突然向辉发现一个矛盾之处,若是薛英认出来他是谁,那为何在他假装是侍卫时不戳穿? 不,还有一种可能,她的宅院中有哈努尔.努金安排的内应。 这样也能解释,吃晚饭时薛英为什么会对哈努尔的带来感到惊讶。 呵,哈努尔确实是个人物。向辉冷笑一声,要不是深知努金部不可能倒向察林,更不可能对宁国出兵,他都怀疑那支突如其来的骑兵是哈努尔的人。 等成功把他逼入死局后再让自己的妹妹来救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陛下可以走了。」 外面的士兵进来禀报,现在所有将士收拾完毕,只差向辉一声令下。 不愿多耽误,向辉出营骑上一匹纯黑色的马,之前驮他来的杂毛马被安抚好,只背了些粮食重物。 「回永平。」风夹杂雪沫子吹到向辉脸上,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这场宁国对北昌的攻伐结束了。 然而还没走多远,斥候来报,说有一名女子追上来。 「女子?」陈瑞年很意外,若是说来自察林部,甚至努金部的追兵,他都认为在预料之中。 然而一名女子? 陈瑞年第一反应是来讨情债,思考几秒他决定告知向辉此事,毕竟对方一向要求军律严明,真有将士不守规矩,只能交由向辉处置。 「带她过来。」向辉想看看这女子是谁,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些期待。 结果向辉看到一匹让他眼熟的白马温驯驮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她身上的狐裘显然抵不过北昌的寒风。 薛英的脸冻得雪白,再加上她骑着白马还穿着雪狐裘,第一眼看过去竟像个雪人。 闭了闭眼向辉收敛思绪,他忍不住在心中自嘲,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薛英小姐?」被士兵簇拥着的向辉不咸不淡的喊出那个名字。 薛英伸出手,艰难的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比出一大段话。 「我看不懂。」向辉没有拐弯抹角,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薛英想了几秒跳下马找了块还算干净的雪地,用手指把话写出来。 【我从兄长那里知道你要走】【就来找你】向辉表情未变,质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雪上有马蹄印】薛英写完对向辉笑了笑显得天真又可爱。 现在是末时,瑟叶城城门早已关闭。 向辉无奈,只得命令金涛去找件厚实的衣服,让薛英先穿上。 「跟上来吧,等雪停了你再回去。」向辉居高临下的对薛英说。 向辉不愿意承认,在看到薛英的那一剎那,他想到三年前,那个雪天中,程雪英是不是也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他不愿意猜。 由她去吧。向辉想,他要看看薛英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向辉没看到披上厚披风的薛英隐藏在兜帽下的表情,狡黠又带着点得意。 她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可怜点故意在找到脚印后把外面的沉重大氅脱了,换上了这间并不算厚实的雪狐裘。 第7章 烤肉 行了一段路,雪没有减小的趋势,幸好不多久大队人马遇见一个废弃的村落。 向辉命令所有人下马在此安营扎寨休息,同时他安排金涛去看守薛英,不要让给她出意外。 金涛满口答应,拿着干粮就去找薛英。 「什么味道,好香啊。」 还没到薛英所在的那栋土屋,金涛就先闻见香味。 咽了口口水,金涛加快脚步,他愿意去看着薛英,一是王命,二是不想跟着向辉他们开会。 现在会不用开还能白捞一顿吃的。只想想金涛只觉自己赚了。 金涛到薛英住处没有鲁莽闯入,他敲敲门,「薛英小姐,陛下让我来看你。」离的近了那食物的香味更勾人。 几秒后薛英为金涛开门迎他进来。 金涛第一眼就看到塌了一半的土灶上架着的小铁板,烤肉在上面滋滋作响。 再度咽口水,金涛说,「是为陛下做的吗?」 不。薛英在心里否认,这是她要吃的。 但是金涛都这么问了,她不好说不是,只得点头。 「那我能不能先替陛下尝尝?」金涛充满期待的看向薛英。 薛英沉默,感情金涛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为尝一口肉。于是她亲自来到铁板用小刀划下一大块肉,随后插起递给金涛。 「谢谢薛英小姐。」面对这么大块肉金涛很开心,也顾不得礼仪,接过小刀就要吃。 薛英拦住他,转身拿出烤好的白面饼子。 第13页 看着金涛狼吞虎咽吃烤饼夹肉,薛英心想,瞧把孩子饿得,向辉这是多久没给他吃饭了?不自觉的她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慈爱。 薛英不会只看金涛吃,她又从包里取出一块上好的牛肉,切成薄片放在还有余温的铁板上煎,等差不多熟了薛英撒上盐孜然和辣椒面简单调味,最后加进白面饼里。 金涛虽然刚吃完,但看薛英这番操作还是馋,「我还能再吃点吗?」 【可以】 薛英觉得好笑,并再次感嘆金涛还是没有变。 金涛从小就这样,想要什么都会睁大眼睛祈求的看着。以至于儿时的薛英调侃过金涛和自己养的小狗可以攀亲戚,求好吃的时候,那眼神实在是太像了。 接过薛英亲手包好的烤饼,金涛一口咬下,肉汁在他嘴里炸开。 这次的肉没有之前的厚,但品质却比之前的要好。 金涛一瞬间真觉得北昌是个好地方,努金部是养牛养羊的天赐之地,要是他们宁国能拿到就好了。 咀嚼的动作停住金涛记起来薛英是努金部首领的妹妹,他吃着薛英做的煎肉,却想着要把人家的底盘拿到自己的手里,未免太不厚道。 「一会我们一起给陛下送过去吧。」作为弥补金涛主动请缨,要陪薛英给向辉送吃的。 金涛知道向辉爱吃肉,所以他觉得薛英去送这份吃食肯定会给向辉留下好印象。 本来没打算给向辉送薛英听到他的话心思一转,认为金涛说的有道理,她要通过向辉去宁国进皇宫,不主动表示有点不够诚意。 【好】 薛英吃完手里的饼,起身要去填柴接着烤,金涛大概是觉得白吃白喝不好,没让她动,揽过来了烧活的活。 如此薛英得空去外面用雪洗手,再回来金涛已经让火再度烧旺,他做起这些活出乎预料的熟练。 薛英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觉惊讶,按理说金涛出身显贵,又一直跟着向辉,这种粗活应该轮不上他做。 「我以前犯了错,被陛下被安排到伙夫队做事。」金涛不好意思的解释。 确实是向辉会做的事。薛英挑挑眉,没有多表示。 金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主动说起别的,「薛英小姐是今天才知道陛下的身份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涛随口的话让薛英警铃大作。 是怀疑我早就知道向辉的是谁?薛英边想边坚定地点头,她必须表示不知道,不然这件事就没办法解释,甚至可能会连累到努金部。 「要是陛下不是的皇帝的话,薛英小姐你跟过来就算了,可他偏偏是皇帝。」 金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把薛英绕的云里雾里。 这……向辉是皇帝有什么问题?薛英不明白,她虽然装作不知向辉的身份,可她心里清楚,薛英不是什么软性子好脾气的人,要不是被『救』回来的人是皇帝向辉,薛英断不会表现得这般柔情无害。 她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抓住向辉,让他把自己带进皇宫好去找堂姐? 薛英在努金费尽手段也只查出自己的堂姐程雪乔在皇宫,具体在皇宫何处她一无所知,为此她才想回宁国。 之前突袭行动是薛英最后一次帮努金部,只要成功她就会离开。 薛英知道努金部若是再找不到机会绕过北昌其他部的监视与宁国联繫上,就不得不归附于察林,到那时对努金才是真正的灾祸临头。为此薛英觉得这次的冒险值得,反正努金的处境如此不堪,不如搏一把。 肉很快煎好了。薛英熟练的盛起,那边金涛还在絮叨些小事,无外乎什么我知道陛下般配之类的话,听得薛英想翻白眼。 薛英实在是想不明白,金涛为何会觉得她和向辉般配?就因为他觉得薛英和程雪英像? 好吧程雪英就是我自己。薛英无奈的想,向辉都对我没什么意思,金涛你又何必尽心尽力,不如先自己找个夫人。 找了块手帕,不再多想的薛英把烤饼夹肉包好。 【走吧】 金涛领会到她的意思,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他来这里是为躲会议。 想到这金涛脸色变了变,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和薛英一起往外走,送吃的是他提出,现在烤肉都做好了,他再说不能去,和找事有何区别?不如先去找向辉,向辉不见人,和他就没关系了。 金涛毫不留情把可能出现的锅甩给向辉。 带着薛英在军营里穿梭期间不少士兵看薛英,碍于金涛在傍边,他们不敢肆无忌惮的看,只敢偷偷打量。 向辉让薛英跟来的事在士兵中如冷水落入热油,炸了锅了。要知道向辉一向洁身自好,对士兵同样如此要求,要求他们打不得动地方城池里的妇孺百姓,如今他劫后逢生反倒是为薛英破了规矩。 不少士兵猜测薛英正是救了向辉的人,再加向辉是让单枪匹马前往瑟叶城的金涛守着薛英,而非别人,就更是坐实这个猜测。 因此薛英和金涛畅通无阻的来到向辉所在的营帐,除了守门的士兵外,一路上没人拦她。 「告诉陛下,薛英小姐来送吃的。」金涛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挡不住心中的忐忑。 相比金涛的心虚,薛英无所谓,她一路观察没有看到高品阶的将士,那时她就猜到向辉应该和他们在开会。 第14页 守门的士兵去而復返,双手抱拳做出请的姿态,「薛英小姐,金将军,陛下让你们进去。」 薛英听到这话表情微变,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拒绝入内。 「你没听错?」金涛惊诧的问。 「没有。」 看了看薛英,金涛很为难。 薛英见他这样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笑,抱着饼率先走进去。 帐内包括陈瑞年在内的将士分坐两侧,向辉在上首,随着薛英从撩开的门帘进入,喧闹的交谈戛然而止。 薛英早脱下那件白狐裘,换上了黑色大氅,她目不转睛目光牢牢锁定向辉,没有分给周围的将士一个眼神。 在安静中薛英走到向辉面前,她没有跪,只行了北昌的大礼。 北昌的大礼不用跪是因为很多北昌人在马上讨生活,就算遇见也很少下马,因此才衍生出不用跪的礼节,但在宁国就不一样。 金涛早在旁边单膝跪好见薛英不跪内心忍不住开始打鼓,思考要不要解释。 「起来吧。」向辉见薛英行北昌礼没有生气,只让她坐到自己的旁边,而金涛则是被安排到本就属于他的位置。 薛英按照吩咐在坐下后后,向辉让陈瑞年继续汇报。 陈瑞年四十岁出头,是跟随向辉时间最长的老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薛英,开始说起他得到的消息。 「陛下,察林部的探子来报,察林部疑似要对努金部用兵。」 咬咬牙薛英心道原来如此,让我进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向辉这是要看我知道后的反应。 如此薛英故意露出惊讶和不解,看了看向辉然后就没了。 另外一个将士听到这则消息问陈瑞年,「哈努尔.努金是什么反应?最近有没有人看到出现在瑟叶城?」 「不清楚,哈努尔的行踪一向成迷,不过在三天前得到的消息是他还在金帐。」陈瑞年回答。 在场的所有将士都知道向辉失踪,他们也都认为那封向辉在瑟叶城内的信是哈努尔送的。 然而陈瑞年得到的消息却是哈努尔近几日没有离开金帐。 转头陈瑞年问刚刚到场的金涛,「金将军,你去瑟叶城是如何找到陛下?」因为前几次开会金涛都不在,他找不到机会问这个问题。 金涛想了想说,「我进去后先找了个地方住下,晚上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陛下在郊外的一栋宅院等我。」 「宅院的主人是谁?」陈瑞年说这话时下意识的看向薛英。 不待金涛回答,向辉接话,「是薛英小姐。」 剎那间所有的视线都看向薛英。 本来低着头的薛英被如芒在背,不得不抬起头,并故意做出紧张的样子。 陈瑞年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他的猜测是对得,可这个薛英小姐如何能救了陛下? 「薛英小姐说过,她是回瑟叶城的时候救的陛下,当时她不知陛下的身份。」金涛为薛英解围,他算是看明白了,向辉没有对这里的人说哈努尔到来的事,导致除自己以外,所有人的线索都对不上。 「那封信……」其他将士窃窃私语。 薛英这时候发现向辉也在看自己,她暗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是一派温良。 沾了点水她在向辉面前的桌子上写,【什么信】「看来薛英小姐不知道。」向辉意味不明的说。 薛英没有回应只歪头轻笑拿出饼递给向辉,瞬间场面变得搞笑起来。 我真像个傻子。薛英自嘲,她看见向辉的脸色变得难看,不禁觉得更好笑了。 「送薛英小姐出去。」 向辉懊恼,只觉经过不久前的谈论,让他产生的薛英是幕后主使的想法是错误,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被所有爱恋迷住眼的女人罢了,连部族大事都不在乎。 第8章 落子无悔 越向南,越不似北昌那么寒冷,进入宁国关中,连雪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等太阳出来一照就化的差不多了。 薛英从马车里探出头晒太阳,在进入关中后,她按向辉的要求不再骑马改乘坐马车。 「薛英小姐,一会就到秦州城了。」伴行的金涛以为薛英心急。 比了个我知道的手势,薛英继续趴在马车窗户上晒太阳,暖洋洋的光让她昏昏欲睡。 金涛见薛英无精打採下意识的认为她想念向辉,于是出言安慰道:「今天应该就能见到陛下。」金涛说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薛英对向辉的在意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偏偏向辉对此视若无睹,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只想想金涛就觉得难受。 眯着眼薛英想了想还是再次比出我知道的手势。 薛英现在见向辉难受,不见向辉更难受。 就像一个上瘾的人,她明知道与向辉相处不好,可向辉是她的药,一日不见便内心淤堵难过。 「陛下,其实也很在乎薛英小姐。」金涛莫名其妙搭了一句。 睁开眼薛英故意流露出真的吗这种情绪。 避开薛英的眼神,金涛很心虚的说:「是吧……」 见他这样薛英感到好笑,金涛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唯独对人情世故不开窍,这都十年过去了,在这方面怎么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没心思逗抖金涛,薛英回到马车内,开始盘算以后的事。 过了秦州离永平就近了,目前向辉对她不冷不热,所有事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第15页 如此下来薛英就算顺利进了永平,也不可能被带进皇宫。 薛英很后悔,她送烤肉那日就不该把自己演成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再加上向辉向来小心谨慎,对莫名其妙跟上来的自己定会堤防,照顾她,不过是看在她兄长的面子上。 如此看下来感觉哪怕她今晚对向辉投怀送抱,对方也只会说一声自重。想到这里薛英只觉讽刺,过去她总说女子不能以色侍人,如今自己豁出去打起利用皮相做事的注意,碰到的却是个柴米不进油烟不吃的傢伙,仿佛是老天爷开了场玩笑。 薛英都不知是该笑向辉品德高尚,还是笑自己自甘下贱,热脸贴冷屁股。 就在薛英懊恼的情绪中,一行人顺顺噹噹的进入秦州城市。进城后金涛叽叽喳喳,惹得薛英更加心烦。 再次打开车窗薛英要看看是什么稀罕东西让金涛不顾体面的大唿小叫。 谁知金涛见薛英出来看风景更兴奋了,「薛英小姐,你看那边有糖葫芦那边还有炸糖糕,真想吃啊。」他说完舔舔嘴,啃了太久干粮他迫不及待的想吃顿好的。 薛英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只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指了指嘴巴。 【那就吃】金涛一下子明白薛英的意思,但他现在骑着马,不好付诸行动,只能干过过眼瘾。 「等安顿好我就去买,到时候给你捎点尝尝。」金涛认为努金那么偏僻,一定没这些吃食,这么想他觉得薛英更可怜了,连好吃的都没吃过多少。 我吃的比你多。握紧拳头薛英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这金涛是把她真当成那些没见识的女子。 金涛忘了瑟叶城是北昌最繁华的城市,连南方的一些货物都有流通,在加上薛英是首领的妹妹,大部分中原里的食物,除了南方送不过来的,和不利于保存的,其他她基本上随时都吃得到。 不过金涛到底是好心。薛英心说不要和小孩计较,更何况金涛这么一闹莫名的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等到了地方车停在府邸正门。 这让薛英很意外,她认为绝对是有人事安排过,不然一个没有宁国身份的异族女子能被从正门迎进来属实奇怪。 薛英下了车还没来得及看的府邸的名字,便被僕人催促着进了小轿子。 这轿子一抬直接把薛英送到府邸内的某处宅院。 薛英看着眼前雕龙画凤的屋檐樑柱后笑容依旧,但眼眸深处却冰冷几分,她知道宁国官家府邸的布局,面前这栋房子的规格哪怕是外族国王王子来,有时候也不一定能住得上。 被送进偏房更让薛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努力几日不见成果,今日休息,却被安排进向辉的住处。 真好奇是谁让我在这休息。薛英腹诽,若是说向辉,那他一路上的表现和现在对比未免太分裂了。 薛英心里想了很多,面上却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单纯模样。 偏房比较小,进屋后侍女马上迎上来脱去薛英身上努金部的衣裙首饰,薛英顺从的接受。 紧接着是沐浴,擦干身子后侍女们捧来宁国的女子服饰。 薛英看着侍女手上的衣服无声感嘆道,今非昔比啊我只离开三年,连宁国流行的服装样式都与印象中的不同了。 换好衣服,她柔顺的头髮被侍女熟练的盘起,挽成简单的髮髻,几只玉钗配着细细的金簪子稳稳插进发间。 金簪的款式很素雅,虽是黄金却不显俗,再加上薛英的无辜表情,打眼看去竟有种清新富贵的味道。 望着镜中人,薛英只觉在北昌的生活是南柯一梦,仿佛现在的她不是努金部的贵女,首领的妹妹,仍然是永平程家的二小姐。 薛英摇头再次提醒自己,程雪英早死了。在这个念头的催动下,她装出不习惯这样衣服的样子,让侍女取来纸笔写道。 【陛下在哪】为首的侍女大概是认字,看了看低着头大道:「奴婢不知,」 明白问她们没用,薛英便收了笔墨,随意去房内的书架上拿了本书看。 侍女识趣的退下只留下几个人盯着薛英。 晚饭的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吃,管事的人倒是细心,送来的北昌菜和宁国菜对半,生怕薛英吃不惯。 薛英对食物不挑剔,都尝了尝。 撤席后薛英本想问问再问问向辉在哪,可联想到白天侍女的反应,觉得再问也是多言,反正向辉总要回来休息,届时再制造些相处的机会也不迟,她要最后试一次,若是再不能打动向辉,就换种方式。 此刻隔着几重院落书房内,向辉正在看探子送来的密报。 「哈努尔在关闭城门后只找了她几天?」 陈瑞年恭敬的回答:「是,可能是因为察林部的首领来了,让哈努尔没办法分心寻找薛英小姐。」这是他根据几个不同的情报分析后得到的推论。 向辉认同的陈瑞年的推论,根据他和哈努尔的接触来看,对方十分在乎薛英这个妹妹,若非迫不得已,定不会放弃寻人。 这也是向辉要求所有将士官员礼待薛英的原因,他可不想被哈努尔抓到把柄。 而且除陈瑞年金涛这样亲信外,向辉没有再向其他人透露薛英的身份。 「察林部的动作倒是快。」向辉没再管薛英的事,把精力放在的地图上,「哈努尔是如何应对的。」 第16页 「只知他在金帐和察林部首领见面后大怒,其他的目前还不知道。」咽了口口水陈瑞年硬着头皮继续说,「瑟叶城关闭后探子想来宁国只能绕路,再加上北昌又下了场大雪,路不好走……」 说完陈瑞年的冷汗冒出来,他观察向辉的表情,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向辉没有责怪陈瑞年反而说:「孤知道了,倒让路上传信的人小心些。」 「末将明白。」悄悄的松了口气,陈瑞年转头说起其他的情报,「京城内传来消息,陛下刚失踪那会淑贵妃和贤贵妃因为猫发生了一场争执,最后德贵妃出面调解此事才结束。」 摆了摆手向辉直言,「宫里的事就不用说了。」 「是。」陈瑞年没再敢提宫闱中的斗争,只说了京中发生的几件小事,向辉遇见埋伏未在京中产生波澜,发生的太快,以至于皇帝失踪的消息还没传到京城向辉就已经回来。 向辉想了想突然对陈瑞年说,「你派人去觑城查一查薛英的身份,她若是在觑城住过定会留下些线索。」对于薛英,向辉还是抱有疑虑。 「陛下觉得薛英小姐有问题?」陈瑞年试探的性的问道,他虽然也觉得薛英身上有股怪异的感觉,但是并没有感到恶意。 思来想去陈瑞年只当薛英和自己妹妹一样,在感情上太过单纯执着。 「她对我很了解。」向辉回忆起薛英在路上的种种表现,可能连薛英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对向辉的一种不设防来并非源于信赖,而是她熟悉向辉。 向辉不是金涛,对人情的理解不仅仅浮于表面,他能察觉出薛英现在的放松不是因为她心大,而是她对包括一切都很了如指掌。 脑子里再次蹦出来金涛那句异体同魂。向辉微微摇头,把这句话甩到脑后。 怔了一下陈瑞年没想到向辉会这么说,不禁脱口而出一句,「陛下认为她是密探?」 向辉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她跟着孤肯定不是单纯的喜爱,而是有其他目的。」但是这个目的是什么,向辉目前想不到。 「那她是想杀死陛下?」陈瑞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刺杀,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如果她想杀死我,那最初没必要救我,更何况她跟着我来宁国,对努金部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冷静的分析,向辉清楚努金部的处境,薛英这次硬要跟着他来宁国,以她的身份来说对于努金部是十足的背叛。 薛英身为努金部持有金镯的贵女,偷偷跟着宁国皇帝跑了,这一消息倘若传出去,北昌其他部定会日努金部和宁国暗通款曲,进而以此为理由对努金部出兵。 向辉对薛英身份的保密,以及对哈努尔与察林部在金帐内的谈话尤为关心,正是出于此点。 他与哈努尔达成约定这件事极为隐秘,甚至说哪怕到现在也只有双方知道。 向辉希望努金部成为一把能出其不意刺向北昌其他部的利刃,哈努尔则希望藉助宁国的力量驱虎吞狼解决努金部在北昌的生存问题。 几乎立刻明白向辉话中意思的陈瑞年当机立断的说道:「哈努尔若是能摆平此事,那他迟早会成为我大宁的敌人。」说罢他如梦方醒,心中一阵惊骇。 陈瑞年想假如没有陛下在短时间内一统中原,威胁到北昌各部,使其南下掠夺受阻,不得不目光一致打起很早与中原通商的努金部的注意,最终导致努金部无法正常发展。 那么再给哈努尔.努金几年时间,等努金部羽翼丰满,这天下霸主说不定是谁。 如此看来薛英竟是逐鹿纷争中最大的变数,是北昌与宁国对弈中最微妙的棋子。 怪异的感觉再度涌上陈瑞年的心头,冥冥之中他有个模煳的猜想,薛英不只是变数和棋子,她是执棋者之一,黑白碰撞经纬之间,天下风云皆在她眼中。 第9章 流言蜚语 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陈瑞年认为假如薛英真的是如此有智谋的女子,那她不留在的努金部大展宏图,抛弃一切跑到宁国是为了什么?宁国有什么能吸引她? 这不符合常理,反倒是她是个天真的为情而痴狂的女子更能说得通。 「末将定会尽快让人去觑城。」陈瑞年越想越觉得他刚刚关于薛英想法太离谱。 向辉很满意,遂让陈瑞年去休息。 又看了会文书,向辉也累了,这段时间日夜兼程,到了秦州城终于能喘口气,离开书桌让僕人引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送向辉回卧房。 到了院落向辉竟看见偏房亮着灯,他眉头一挑,还不等他问,距离他最近的僕人便说是金涛安排。 「郝太守不拦着?」向辉觉得这是在胡闹,难不成除了他这里就没其屋子能住人。 距离向辉最近的僕人提前排练过似的的回答:「郝太守拦了,没拦住。」 金涛是什么人,恣意妄为惯了,又是皇亲国戚,他一张嘴说的要把人安排在到皇帝住处,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再加上向辉对薛英确实表现的有所不同,旁人倒是想用礼法劝几句,可再想想万一这是多嘴怎么办,到时候皇帝不高兴,自己也尴尬。 向辉无话可说只觉金涛确实放肆过头,等永平必须让人管管他。 就在此时偏房的门开了,身着宁国服饰的薛英从房内走来。 薛英看见向辉表现的很开心,她迎着向辉走上来,月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更显得柔和。 第17页 「不用行大礼。」向辉见她要跪不知出于何故竟然出声阻止。 顿了顿薛英转而行了个福礼,不知为何向辉看的感觉很别扭,正巧他有话对薛英单独说,便命僕人退下。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薛英和向辉两人。 薛英感到自己不作伪的心跳,从那里自那日表白完后,她就没有再单独相处过。 【我想你】这是个简单的手语,一看就能看懂。 向辉看着身着宁国服饰的薛英,最初看到时天太暗看的不真切,现在她在自己面前,那股强烈的思念让他瞬间乱了心神。 薛英,雪英。 即使给人的感觉再像,她不是那个浓艷如初升朝霞的女子。向辉从不追求虚假的幻影。 「薛英小姐,孤会带你回长平,以贵客相待。」向辉不能把薛英送回努金,这样做会加深北昌其他部对努金部的怀疑,到时候就算哈努尔.努金全身都是嘴都说不清。 同样向辉不能把薛英扔下不管,若薛英在宁国境内出了意外,不保证日后哈努尔借题发挥,找宁国算帐。 向辉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薛英当成人质和贵客带回永平。 以后哈努尔来要人,他既可以做顺水人情把薛英送回去,也可以扣押作为和哈努尔谈判的条件之一。 【好】 薛英没有表现的很急,她想透了,既然牺牲色相对向辉没用没用,那不如留在的永平另寻机会,她三年都等得起,还忍不了这一时? 【我住在哪】向辉没有反应,他看不懂薛英的手语,比较简单的他尚且能理解,稍微复杂点对他便猜不出来。 思考几秒薛英从怀里掏出一根炭棒,在旁边的石桌上写出想表达的话。 这看的向辉直皱眉头,决定假如还要见薛英,就让人提前备好笔墨。 「孤会安排。」向辉看到字后想了想,决定先把薛英放到一座京城别院里。 向辉漫不经心的想,最好不要让她有宫里的人接触,后宫内的斗争远不是她一个柔弱哑女能承受。 点头薛英想了想继续写道。 【我没想到你是皇帝】【如此能在你身边】【已是幸事】谁料向辉看到来自薛英的剖白抬了抬嘴角讽刺道:「若大多数女子都如你所想,孤确是轻松了。」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哈努尔就这么教你的吗?」 薛英的听到这句话眼神变了一变,怒气油然而生。 她要是能说话,应该已经开始骂我。向辉不无恶劣的想。 虽然强行压抑住怒气,但薛英还是被向辉的话气的直哆嗦。 没有兄长我早死在三年前的雪原,那时候向辉你在哪?她自己内心的怒吼,薛英想,过去当我们分通信时,向辉你是在想我过得可好,还是在想将我置我于死地。 深深吐出一口气,薛英盯着向辉,她不怨他,帝王正是如此,换做薛英不一定比向辉仁慈。 就算到今天薛英也在算计向辉,他们是同一种人,区别在于向辉赢了薛英背后的程家输了。 「你哭了。」向辉语气平淡的提醒。 伸手摸了摸脸,薛英感受到湿意,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落泪,即使要死在大雪中,她也没有哭过。 是为哈努尔吗?是为向辉吗? 薛英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她知道都不是,她是为曾经的郎情妾意,那隐藏在心底的悸动,以及自己的野心。 若是我当初踏出那一步,是不是我们今天就不会如此这般。 再睁开眼向辉早已不在了,留给薛英的只有月下残雪的凄凉景色,她怔怔看着片片泥泞,良久只嘆真道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她留不住向辉,她只能留住自己。 薛英不想再输一次,上次她赌输了自己的未来,这此她不想再赌输自己的心。 「你是说,陛下带回来一个和程家二小姐很像的女子?」 锦绣绫罗中,一女子穿着白色绸缎制成的便衣,斜卧在软榻上,她头上仅别着一根翠玉簪,几缕头髮扎不紧,落在了瓷白的脖颈间。 懒洋洋的看着眼前的僕人,细长的眼睛顾盼生辉,她生的一副富贵相,举止却懒散异常。 此女子正是当朝淑贵妃,御史大夫金成林的女儿金洬,同样也是金涛的同母姐姐。 「退下吧。」不在意的挥挥手,金洬继续打磨自己的指甲。 「夫人不想想办法?这京城里都传遍了!」身边的侍女凑过来提醒,面对主子这幅没事人的样子,她痛心疾首,怎么自己主子就不急呢。 要知道贤贵妃那边可炸开锅了,整个碧玺宫人人自危。 金洬摇头嘆气,但仍不忘的摆弄指甲,「身为臣妾应该替陛下高兴才是。」 「萍儿,你不妨想想别的,比如被带来的女子若是能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倒生了很多杂事。」 比如突然传来的皇帝身死的消息,想到这里金洬手下力道忍不住加了重力道。 被唤做萍儿的侍女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出句,「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程家二小姐呢?夫人到时候我们可怎么办。」届时陛下定不会再关心其他妃子,后宫的人知道皇帝对那位程家二小姐的执念。 金洬大笑两声,伸出手啪啪鼓起掌来,「那岂不是更好,真是英娘,贤贵妃就要气死,光想想我就能笑它个三天三夜。」她想说自己希望那正是程家的二小姐,可她也知道没人能从那个大雪夜中活下来。 第18页 现在也就向辉还觉得英娘活着。金洬的笑中染上嘲讽。 不由得她感到有点累了,「下去吧萍儿,我要休息会。」 面对萍儿气鼓鼓的表情,金洬全装看不到,她盯着雕樑画栋的房顶,只觉今生如梦。 向辉真找个女子也好,哪怕是英娘的替身也行,都随意。 金洬入后宫成为贵妃本就是为制衡贤贵妃,与向辉除了儿时情谊外并无其他的感情。 他只是缺个能帮他的人。金洬心累的想,可惜我本就不善于这种权势间的斗争,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也好,也好,但愿他能想开些。」金洬压下声音念叨,「等那个女子来了,找个机会去看看她。」 另一边的碧玺宫。 贤贵妃俞明婵将手中的白瓷杯子砸向地面。 啪的一声,杯子摔了个粉碎。 「真是阴魂不散。」俞明婵听到僕人的汇报,越发的嫉恨起来。 俞明婵从来不会恨死人,她觉得死人是无法与活人争,没想到的是这程家二小姐即使死了还要给她添堵。 她为向辉付出那么多,说服了五大世家让他们支持向辉登基。 我哪里比不上程雪英? 俞明婵恨恨的咬着朱唇,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她与程家二小姐不分仲伯,论手腕,她自觉也能较量。 偏偏向辉只喜欢程家的二小姐。 俞明婵深知向辉是何等高洁的人,对于不喜欢的女子,从不给予好脸色,这次真如传言中所说要像到极致,他哪会屈尊接受。 若那个女子就是程家二小姐……俞明婵马上打散这个想法,那么大的雪,比阴曹地府还冷,别说人了,就算换只鸟也别想活着飞出去。 「程雪英,这是你对报復是吗?」咬着牙俞明婵从自己的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 她想到不久前金洬抱着猫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说的话,小心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我能杀了的她一次,就能杀得了她第二次。 俞明婵握紧拳头,三年前从她截获向辉发往觑城的信件开始,就已没有回头路,好在最终她还是借着薛远道和向辉的手,杀了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人。 当时的俞明婵天真的认为,向辉即使伤心又能伤心几时?一缕幽魂哪比得上身边的温香软玉,她最终会得到向辉的心和宠爱,成为宁国的皇后,与爱人共治天下。 时至今日,俞明婵终于明白了,那程家二小姐还活着她尚且还能与她斗一斗,可她死了,便真的成为向辉心中得不到的月亮,只要有月亮在,再明亮的星星也会显得暗淡。 俞明婵懂这个道理太晚,也太迟。 「还有三天,她就要进京,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像。」 第10章 闹事的人 时间并没有磨平一切,熟悉的街道,还开着的糖水铺子,屋檐上未化完的积雪上落着几个猫脚印。 薛英透过半开的帘子看着如新似旧的永平,她九岁离开这里,十九岁再次回来。 物是人非形容现在并不过分,薛英眼中浮现出几丝眷恋。 只是再往前她放下帘子,因为再向前就是曾经的程家旧宅,那个她儿时生活过,承载了无数回忆的地方。 然而向辉把薛英在永平的住处,正好安排在程家旧宅旁边。 薛英认为这或许是一场试探,即使她表现的再不通世务,向辉仍然无法完全信任她。 车子停下薛英不等旁人扶,自己轻巧的从车上下来,她抬头看到牌匾上的字弄月小筑。 僕人早在门口恭迎,按照向辉的要求,这些僕人全部能识文断字。 扫了一眼薛英没看到认识的人,也是,即使这座宅子在程家旧宅旁边,不代表里面会有曾经在程家做过事的僕人。 我到底在想什么。薛英把妄想法甩走,说到底她如此想,只是试图找回些许熟悉罢了。 薛英心中惆怅,嘴角却还是上扬,她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温和又充满善意,配上她本就带着充满柔情的眉眼,看起来十分的楚楚可怜。 但愿这些僕人不要以为我是个好欺的主子。薛英暗想,对于恶僕她自有收拾的办法,之前的绿绡全然是个意外,她才被瑟叶城买回来没多久,加上负责教导她的白衣侍女沉迷放贷,才会疏于管教。 僕人不敢出声,但笔墨早已按照向辉的吩咐准备好。 向辉算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说将薛英以贵客相待,那必然要做到挑不出刺。 【名字】 提笔薛英感受到手中的重量,这毛笔不错,沾满墨水的笔尖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划过,薛英写完便住手。 站在最前方的侍女再次行礼小心接过写着字的纸张,「名字?奴婢名叫春柚。」 其他的僕人见被选为主子贴身侍女的春柚开始报名也跟着一一上来念出自己的名字。 能上檯面的僕人不多,大概有七八个,薛英一一记住他们叫什么,寻思着回头看看府中其他杂使婆子和小丫头都有谁,她要在这几日尽可能记住弄月小筑里所有的僕人的名字。 「薛英小姐,可要用膳?」春柚见薛英没有再写字,给其他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来收起毛笔。 点头薛英没有拒绝,早晨她滴水未进,进永平城后更是因紧张而没有食慾,现在缓过来确实感到饿了。 第19页 春柚从善如流的张罗,不一会热的食物被端上来,依旧是的北昌与宁国的菜色对半。 薛英看了几秒,突然举起手指了指几个北昌菜,然后摇摇头。 「小姐是说以后不用做了。」小心的询问,春柚竟不免觉得薛英这位新主子有些可怜。 然而很快她在暗中嘆气,觉得可怜不过是看到漂亮的女子却有残疾的遗憾,不然春柚她一个丫鬟去可怜主子,真是吃饱了撑的。 点头,薛英比了个是的手势。 春柚留心记住。 这顿饭吃的有惊无险,几个贴身伺候的僕人也很尽责,全在暗中记薛英的习惯。 「让开,我倒是要看看陛下带回来的是哪个狐媚子。」 饭后薛英刚端起茶杯暖手,就听到隔着两重门都能传进来的声音,她挑了挑眉,该来的总是要来。 这么急着冒头,不是没脑子就是被人挑唆。薛英面上不动只放下茶杯,对春柚挥挥手让她去看看是谁在大声叫嚷。 春柚立即带着几个侍女前去查看,没多久她就回来,「是姜才人来了。」 没有写字薛英慢慢比了句手语,她想试试春柚能不能理解她手势的意思。 「是叫姜才人进来?」春柚迟疑的问。 薛英很满意春柚的回答,她比出【是】其他僕人都看着春柚,来之前他们都管事的被交代过两件事,一是看好薛英,不要让她出意外,二是要将薛英当成他们的主子,不能怠慢。 春柚感受到压力,思量几秒回应道:「奴婢去请姜才人。」 听闻此言其他僕人的头低的更低,在场的气氛紧跟着压抑不少。 被迎进来的姜才人穿着打扮十分艷丽高调,可薛英只瞧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货,只有头上的簪子有点意思。 「我还以为多国色天香的人,一瞧竟是个小达子。」说话间姜才人在薛英身上上下扫了几轮,发现她的衣服用料的居然比自己还好几分,不由的心中不平衡,一个外族女子而已,竟也能得到陛下的宠爱。 姜才人出身世家大族,是姜家的女儿,但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宫中都不受宠,自然也拿不到好东西。 她不配。姜才人愤恨的想,嘴上跟着说出来,「怎么不说话,哑巴啊?」 姜才人来之前只知道薛英是被向辉从北昌带回来,和程家的二小姐长得像,但不知道她没办法出声,因此这句哑巴算是说到薛英心坎里,要不是脸上绷得住她怕不是要笑出声。 没意思。端起茶杯薛英继续暖手,不打算理会姜才人。 薛英不急,姜才人反而急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猴,在这上蹿下跳,对比之下坐在首座的薛英悠闲自得,甚至表现出一副这齣戏很没意思的样子,就差开口喝倒彩。 「你,她是不是哑巴聋子。」为了求证姜才人上来随便指了个侍女问。 被点到的侍女先看了看薛英,又看了看飞扬跋扈的姜才人,冷汗刷的冒出来,这……这该怎么回答。 薛英注意到侍女求助般的视线,再次放下杯子主动拍了拍手告诉吸引来姜才人的注意力。 【告诉她】沾着茶水的细长手指在深褐色的桌面上写下字。 离薛英最近的春柚只得开口,「薛英小姐确实不能说话。」她不敢说是哑巴。 「那她也听不见?」姜才人没想到面薛英真是哑巴,这就很尴尬,要是她再是聋子,岂不是更尴尬。 这人还真不聪明,我要是听不见我还会回应你? 薛英不想蠢人说话,她认为姜才人爱骂骂,最好骂到向辉耳朵里,那样才精彩。 见薛英要走,唱了好一会独角戏的姜才人火气窜上来,撩的她头晕目眩。 「骚完就想走?」姜才人嘴上骂着不说,还想冲上去和薛英理论,好在的被弄月小筑里的其他僕人拦住。 给你台阶你还不下。薛英腹诽,只觉得真有人要利用姜才人找事也不怕被捅出去,弄得引火烧身。 【放开她】调转脚步薛英走到姜才人面前。 春柚紧跟着薛英,满脸担忧她看了看周围僕人的脸色,瞬间瞭然。 人的骨子里到底是趋炎附势,薛英刚刚面对姜才人的谩骂不为所动,很可能被他们理解为软弱不计较。 但在宫中伺候过其他贵人的春柚反而明白,能能忍有时更考验人。 尤其是春柚离薛英更近,看得出这位新主子根本不是在忍,正相反她的神态动作表现的出她瞧不上姜才人,只把她当成个不入流的丑角。 兴许薛英小姐不动手的是不想惹事,毕竟她来自北昌,在永平没有依靠,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惜姜才人不懂收敛。春柚思考着见薛英停住,自己也慢了半步,停在薛英身后。 【请】 做出手势,薛英不能说话,直接邀姜才人去前方大厅坐下。 抖了抖衣服,姜才人趾高气昂的更过去,满心以为自己搬回来的一局。 两人落座后还不等姜才人开口薛英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出几个字,位置的原因,除姜才人外,没人看得清薛英写的是哪些字。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姜才人看到这句话楞了一下,她不知道薛英如何猜出地址是别人告诉她的。 我不能说。姜才人脑中略过这句话,即使表现的再张扬,她心中也有个度,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姜才人隐隐约约还是明白。 第20页 「在胡扯些什么,你诱惑陛下的时候也是这样?」 薛英见姜才人这样算是彻底肯定姜才人就是受人挑唆指示,并想她还不是特别蠢嘛。 于是作为夸奖,薛英把心中所想对姜才人写出来。 【你也不是特别蠢】写的时候薛英甚至带着些许欣慰,只是姜才人领会不到她的夸赞。 蠢。这个字像如火星般彻底点燃姜才人脑子里的炸药,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被说蠢,一个两个仗着身份明里暗里骂她蠢,她忍了,这个女达子凭什么这么说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仗着陛下给与的宠爱,但陛下再宠,还能为了个胡女驳了世家的面子? 气急攻心的姜才人瞪着似笑非笑的薛英,只觉得她特别的可恶。 手比脑子来的更快,姜才人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喝:「不准笑。」 薛英本就是强行绷住自己心中的笑意,现在被姜才人这么一说,反倒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姜才人忍无可忍,对着薛英挥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那一巴掌没能落在薛英的脸上,反而被她抬手捉住。 薛英本就精通齐射,手上的劲比其他女子要大的多,所以被握住手腕的姜才人感受到自己的腕子被攥的越来越紧,指腹上的几个茧子磨得她生疼。 被姜才人带来的僕人见状终于反应过来,刚要冲上去救主,就见薛英一拉一扯,嘭的一声把姜才人按在黑檀木桌子上。 这一举动顿时吓得在场的所有人不敢动弹,他们都不知道薛英接下来要干什么。 只见薛英一只手按住姜才人,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条慢斯理的抽出姜才人头上那根在她看来尚算可以的髮簪。 下一秒她想都不想的扎下去。 「啊—— 伴随着姜才人悽厉的惨叫,簪子定在距离她眼睛只有半寸的桌面上。 打翻了茶杯,茶水打湿了姜才人脸,薛英借着蔓开的水在的姜才人眼前写了一个字。 【滚】 这时薛英才松手,春柚适时的递上帕子。 「小姐袖子湿了。」 薛英接过帕子擦擦手,并对春柚指了指姜才人。 春柚心领意会,当即叱责,「你们这些刁奴,还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才人起来。」 「不!不。」姜才人挣扎着从桌子上爬起来,对薛英如看恶鬼。 薛英仍表情无辜。 跟随姜才人的僕人打了个哆嗦一窝蜂赶紧凑过来,七手八脚的搀扶住受惊的主子,等姜才人在僕人的簇拥中恢復神智薛英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姐说,她要回去换衣服,就不送了。」留在厅堂里伺候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说。 姜才人心有余悸不愿意多呆,差点她就以为自己要瞎了,「回宫。」喘着气说出这句话,她悔不当初,原本以为一个胡女能翻了什么天,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毒。 那簪子扎下来时她看见薛英手都不带抖。 第11章 刺杀 弄月小筑不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的也颇为风雅,院内房舍少了几分北方房屋大开大合的庄严,多了不少南方庭院的清新。 加上松柏以及一些薛英叫不出名字的冬天仍是带着苍翠的绿植,任谁也想不到在冬日的闹市中还有这种清丽之处。 真有点别有洞天的意思。薛英心情的不错的想。 薛英想谢谢姜才人,那场闹剧,让她发泄了不少情绪,说不上一吐为快,但也让积郁散去不少。 「前面就是小姐的居所。」春柚说道。 记住道路,薛英想等到卧房问问春柚是否知道弄月小筑是谁所建,她是越看越喜欢。 只是不等她开口,春柚就如会读心般介绍起弄月小筑,「这是的陛下下令建造,两年前落成,今天是头一次住人。」 向辉?薛英非常意外,她还以为这栋宅子属于哪位程家的门客,没想到居然是向辉。 看新旧确实是近两年才建成,春柚没有撒谎。薛英实在是想不通向辉登基后,为何要在程家旁边建一栋房子,按理说那时候程家已经覆灭了,他还在这里建房子是几个意思? 而且弄月小筑看起来建设的非常用心,如果是用来监控程家漏网之鱼,犯不着建的如此精美。 这时候薛英看见春柚停下推开了卧房的门。 看到室内,薛英眉头皱了几下,因为从摆件到床铺无不昭示着这是间闺房。 「小姐可有不满?」春柚见薛英皱起眉头,心跟着提起来。 摆手薛英没有不满的地方,她只是更加的疑惑。 见状春柚才放心引薛英进屋,僕人早已备好纸笔。 稍作休息后薛英提笔写到,【带我去别处看看】春柚领命,并命人拿着笔墨纸砚跟好。 薛英看在眼里,没有过多表示,她跟随春柚的指引游览弄月小筑内的亭台楼阁,每到一处地方春柚都会仔细的介绍。 干活的僕人见主人来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行礼并念出自己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处院落里出现意外。 「今主子要来,你们都伺候好了,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隔着半个庭院薛英就听见叫嚷,有之前僕人做对比,薛英不由感到不悦。 她想了想故意拦下身边其他侍女,只带春柚放清脚步进入庭院,刚刚过院门她就闻到刺鼻的酒味。 第21页 「谁?谁进来,没看见大爷我正在训话。」鼻头红糟糟的中年男人浑身酒气的凑过来,看清薛英的样子后,他猥琐的笑了笑,紧接着问,「你是新来的丫鬟?」 薛英虽然身上衣服的料子极好但款式朴素,身上的首饰还没宁国富贵人家大丫鬟多,乍一看确实不像是个主子。 目光极快的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春柚和散发着酒气的男人身上转一圈,薛英摇头,对男人也笑了笑。 紧接着只见她拍拍手,候在外面的僕人侍女鱼贯而入。 刚刚借着酒胆出言不逊的男人瞬间脸色惨白,被酒精侵蚀的双眼清醒几分,看薛英的架势他明白了。 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出今天新来的主子为何会来这个偏僻院落。 僕人端着铺有纸张的木案在薛英旁边站好,侍女马上递来蘸好墨水的毛笔。 薛英接过笔为男人下判词。 【奴僕白日饮酒为渎职】「小姐,他不认字。」春柚提醒。 【读给他听】薛英把宣判的权力交给了春柚。 垂下眼睛春柚语气平淡的念出薛英所写的文字。 「小姐我只是今天喝了点!」男人赶紧辩解。 猜到他会这么说,薛英洋洋洒洒的挥毫写下【对主人不尊】「应杀。」 伴随着春柚的话,庭院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男人抖若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后悔的要死。 我鬼迷了心窍才真当春柚那死丫头开了窍,知道拿新来的侍女来孝敬自己!男人脑子里有个声音怒吼,心中一团火在烧,他狠狠的瞪着春柚,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让男人扑通向前,跪扑到薛英脚边。 嫌脏一样薛英向后挪半步,不让男人碰到自己。 「主子都是春柚陷害奴!是她陷害我啊。」 薛英觉得好笑,话是你说的,酒是你喝的,和春柚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踢到铁板知道疼,之前干什么去了。 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僕人想为男人说话后,薛英不再想浪费时间。 【把这厮赶出去】不久前还被男人骂的小厮接到命令立刻动手,他们拖着的男人,把他从薛英眼前拉开。 【回去】 【我累了】薛英写完真觉得累了,她打算找个空教教春柚手语,总是写字太过麻烦。 到入夜,都无人来打扰薛英,但这不代表她高枕无忧。 熄灯后薛英佯装睡着,没多久她就听到有响动,她能细听分辨出是躺在小床上的春柚要出去。 薛英没有戳破任由春柚去做自己的事。 确定春柚走远,薛英起身摸黑坐到的卧房内的桌边等着人回来。 她白天利用了我。等待中的薛英百无聊赖的想,她认为那个喝酒的男人是春柚故意让她看见。 不然春柚应该在听到叫嚷后就提醒薛英那个男人是个刺头。然而她白天非但没提醒,反而选择真的跟着薛英单独进来。 薛英可不认为这是春柚这么做是因为忠于自己。 僕人之间也分三六九等,薛英清楚春柚在弄月小筑的僕人中地位应为最高,今日她入住就是春柚在大堂内迎接,其他僕人也全听她差遣,想必这里没主子的时候,春柚就是管事的人。 能让这么个有权利的僕人费尽心思解决的傢伙,一定有些故事。 突然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细响,薛英下意识的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好看见春柚正想悄悄进来。 希望她不要大喊大叫。薛英在心里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因此她希望春柚和自己想的一样聪明。 屏气凝神春柚虽被吓到但终究如薛英所愿忍住没叫出声。 她关上门径直走向薛英扑通一声跪下。 「今……」 未等春柚说完薛英蹲下身扶她起来,一根指腹略微粗糙的手指的压在春柚唇上。 拉着她到月光能照到的桌前,冷掉的茶水还未撤,薛英伸手沾了点,趁着苍白的月光,在桌上写出,【勿要点灯喧譁】春柚点头将声音压低到只有薛英能听见的程度,「奴婢明白。」 【好】 薛英很满意,邀请春柚坐到对面,这样方便对方看自己写的话。 犹豫了一下春柚承了薛英的情落座。 【为何要赶他出去】薛英没有墨迹她希望此事速战速决。 低下头春柚压抑着情绪回答:「三年前他趁着永平城中动乱侮辱了我妹妹,致使我妹妹身死。」说到妹妹春柚几乎要克制不住音量。 没想到牵扯出这种事薛英思量几秒后继续写,【当时你在哪】「在宫中,六年前奴婢家中出事故,正巧碰上宫里採买良家子,便贿赂了管事的宫女进了宫。」 春柚的话让薛英十分意外,她没想到春柚在宫里待过,按照宁国的规定宫女若是没有封号官职,最多只能在宫里待到二十岁。 而春柚说自己六年前就进了宫,假如宫女必须要年满十四岁宫里的规矩还没变,那她现在怎么都得有二十岁。 【为何进宫】薛英决定先问春柚进宫的原因,再问她为何会在弄月小筑。 「奴婢的父亲去世的早,全靠母亲做针线活养活奴婢与妹妹。」春柚停顿了一下,眼中闪有泪光,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才缓缓说道:「在我十四岁时,我娘的眼睛坏了,有位让我娘做过绣活的大娘子可怜我们,就问我愿不愿意去宫中,她认识宫中採买宫女的管事。」 第22页 「为了少吃家里一口饭,我拿着绣品去求管事,管事见我绣的不错,答应下次带我进宫,只是前三月的月钱要给她。」说罢的春柚悽惨的笑了笑。 「小姐可能不知道,在宁国当宫女到十八岁就能出来。」比起在其他大户人家做侍女,进宫做宫女要好得多,起码不用卖身契。 我知道。薛英嘆息一声,让春柚不用再说下去,已经够了。 【那你为何在这里】春柚抹了抹眼角,下定决心般的开口,「两年前宫中发生王充容行刺案,当时奴婢是王充容身边的侍女。」 愣了一下薛英露出惊愕的表情,那场刺杀她知道,行刺的妃嫔失败后当即自杀,她的家族虽然是世家,仍被向辉下令诛灭九族,此令一出宁国里其他世家纷纷求情,被向辉视而不见。 没有注意到薛英的异常春柚接着说:「陛下念王充容进宫不久,与宫人不甚相熟,没有杀我们,只让我们出宫。」 「奴婢的父母兄妹皆逝,管事宫女知道奴婢无家可归,再加上弄月小筑刚建成需要僕人,便让奴婢先来这里。」咬咬牙春柚想到那个男人,她本以为自己能十八岁出宫与母亲妹妹团圆,谁承想一场乱,她仅有的梦就碎了。 而那个害的她家破人亡的恶徒,两年后竟要和她一起当差。 再大的仇恨,只要能忍下去,总会找到报復的机会。春柚犹记王充容的话,并且她的母亲在临死前嘱咐她要好好活着,不要为了报復恶人赔进去自己。 点点头薛英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要怎么处置他】春柚终于抬起头,她和薛英对视,从她的眼睛里薛英看到熟悉的东西。 「他横行霸道惯了,得罪了很多人,在宅内杀人会有内务府查,但出去他死了就没人管。奴婢先前出去就是告诉那些被他欺压过的僕人,主子睡了,可以动手。」 她说的直白,薛英听得却高兴。 【很好】 写完薛英意犹未尽的补了句。 【你等会去看看收拾的干净不干净】春柚盯着桌面上闪着水光的字迹,再抬眼看到薛英月光银辉下带着温情的笑,这场景又仿佛回到白天,在看到薛英将簪子狠狠砸下的那刻,春柚知道自己的主子绝非笼中之物。 「奴婢这就去看看僕人们收拾的干净不干净。」春柚起身行大礼。 薛英垂目看着匍匐在地的春柚,她不知眼前不比她大几岁的女孩是如何孤身在这小小的弄月小筑拉拢关系,隐忍恨意只为一击制敌,但薛英明白,这不比将军在战场上排兵布阵简单,更不比朝臣在官场玩弄权势容易。 突然薛英好奇起那个刺杀向辉的王充容,于是她敲了敲桌面让春柚起身。 【你可知王充容为何要刺杀陛下】「为程家二公子。」春柚如数告知,「那日她行刺时对陛下曾喊,陛下诛她的心,她就要陛下的命。」 「她要为程家二公子报仇雪恨。」 薛英咬咬嘴唇,她握紧拳头,使了全部的力气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下去吧】写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抖的。 第12章 皇帝要来 「陛下可不能再犯两年前王充容那样的错啊。」 深夜的玉明殿灯火通明,向辉还在处理积压的政务,同时又要听还未回去的老臣喋喋不休的提醒。 向辉自从把薛英带回永平,类似的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孤知道了,陈尚书先回去吧。」向辉不认为还能有哪个女子会如王充容那般奋不顾身,搭上整个家族也要玉石俱焚。 陈尚书力管刑部,王充容刺杀案他参与了审判,对其中细节颇为了解,他看向辉不重视又开始重复车轱辘的话,「薛英来歷不明,才来几日京中就传出风言风语……」 向辉打断陈尚书,他说:「京中关于皇家内院的风言风语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陈尚书被这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只得作罢,对于永平城中的流言朝中官员比谁都清楚,皇帝不说整治,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日反被将一军。 好不容易送走的陈尚书,向辉看完所有奏章准备就寝。 「陛下今天还去淑贵妃那?」身边伺候的太监小心询问道。 想到什么,本想自己一人睡的向辉顿了顿,转口说:「是,孤要去蓝髓宫。」他有事要问问金洬。 太监出去喊了一声。 房内向辉稍作休息后,便在宫人的伺候下披上厚衣出门,结果刚上辇他就后悔了,姜才人去弄月小筑的事已被薛英解决了,他现在赶去蓝髓宫也只是把金洬弄醒,问不出别的。 而且到时候金洬肯定少不了说他几句。 但命令以下,再说不去明日宫中不知又要传出来什么。 向辉对于那些传言十分厌恶,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就算是皇帝也没办法全部堵住,索性只要不太过分就全部随它去。 「陛下,蓝髓宫到了。」 蓝髓宫亮起灯,向辉进去看见金洬脸色不是很好站着迎接,礼数有了诚意没有。 权当没看见金洬不高兴,向辉进到宫内,让所有宫人退下,「我与淑贵妃有话要说。」 「是。」 等诺大的宫里只剩向辉和金洬两人,向辉才提起白天的事,「弄月小筑的事你可有听闻。」他最后觉得还是先问问,防止有什么新消息被他遗漏。 第23页 金洬打了个哈欠,「知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不把她接进宫?」 「不太方便。」向辉不能把和哈努尔的约定说出来,实际上他和哈努尔见面的事是机密中的机密,哪怕是主管情报的陈瑞年都不知道。 金涛虽知道向辉见过哈努尔,可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提出的异体同魂猜测上,向辉深知以金涛的性格,认为他对夜访努金的记忆恐怕是只有异体同魂宿世姻缘八个字。 「这有什么不方便,你是皇帝,天下女子哪有不喜欢你的。」金洬太困了,说话间没藏住讽刺。 早预见她被打扰清梦心情不好的向辉没把这句话放心上,转而问起其他事来,「姜才人是如何那么快知道我让人住进弄月小筑?」 「肯定俞明婵告诉她的,我记得俞家有个僕人在弄月小筑……」本来睏倦的金洬突然清醒过来,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向辉,晚上我得到消息,那个僕人今天下午因对主人不敬被赶走了。」 赶走了。向辉也品出来不对劲,「是薛英做的?」 金洬噗嗤一笑,「还能是谁,向辉你确定这个薛英真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柔弱吗?」身为女子,金洬设身处地的想想,她如果遇见姜才人处理的不一定比薛英更干脆利落。 再加上今天赶走那个为俞家通风报信的僕人…… 如果是巧合的话未免太可怕了,但如果不是巧合,那更可怕。 向辉也陷入沉思,一路上薛英几乎都围着他转,一直在示好,只要那天在秦州城他把话挑开把人惹哭,薛英才作罢。 「难道她只是对我温柔?」向辉喃喃自语,随即又想到在北昌看到的一幕,薛英没有训斥僕人,反而是让她走了。 男人啊。金洬听到向辉的话差点翻白眼,「看来这位薛英小姐还有两幅面孔,连陛下你都被骗了。」 金洬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想见见薛英。 她眼前一亮,萌发出一种预感,「你有没有想过其实……」 向辉闻声抬头,他和金洬目光撞上,积累的默契让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已经叫人去查了。」向辉淡淡的说,语气没有变。 陈瑞年早已派人去觑城查看,只是觑城在三年前的那场混乱后有不少居民迁走,因此很多事不太好查。 但从目前陈瑞年呈报的消息上来看,薛英确实在觑城生活过,她没有撒谎,那些无意中对向辉透露出来的关于觑城的方方面面也全部是对得。 「我明白。」金洬不自觉的笑了,并说道:「你这几日抽空去看看薛英吧,一直把人放着终归不好。」 向辉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听金洬这么说,顺着应下来。 投餵着池子里的锦鲤,薛英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小姐,你前几日想吃的的羊奶甜酪奴婢在西市打听到了,有家糖水店有卖。」春柚毕恭毕敬的汇报。 【有就好】薛英洒出手中全部的鱼食,空出手比手语。 春柚很聪明,学手语的进度学的飞快不是还抽空教给其他僕人。 【买回来了吗】「店家说要现做,让下午再来取。」当时春柚本想让僕人等着做好,没想到经营店铺的娘子说要闭店去挤奶,没办法春柚只得作罢。 【多给些钱】见尘埃落定薛英站起身要回房,春柚和其他的侍女紧跟在她身边。 那碗羊奶甜酪,不是普通羊奶做的甜酪,而是用努金部特产的绵羊的奶制作。 努金部的特产就是羊和草药,这也是瑟叶城交易的大头贸易。 其中与羊相关的分两种,一种是专供吃的山羊,一种是绵羊,努金部出产的羊毛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并且橘生淮北则为枳,即使把努金部的绵羊带到其他地方养,剃下的羊毛也远不如在努金部长大羊的毛绵密细软。 因此除努金部,北昌再无其他部族会样那种绵羊。 薛英在到来的第一次不让厨房不再准备北昌的饭食,为了就是衬出她这两天思念『家乡』的味道。 整个永平卖羊奶甜酪的不少,但卖努金绵羊奶甜酪的恐怕只有一家,而那一家正是薛英在永平提前布好的最隐秘的情报站。 薛英察觉出向辉有意隐瞒她的身份,因此她推测永平城中大部分人只知道皇帝带回来一个北昌哑女,至于这个哑女来自北昌哪部,身份如何皆无人可知。 哪怕是弄月小筑里的僕人,也只知新来的主子叫薛英。 薛英倒不害怕暴露身份,反而她一开始打算过用计让永平城的人知晓自己是努金部的贵女,是向辉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然而身份不暴露,薛英就很难与埋藏进永平的千机阁暗桩搭上线,为此她只能冒险动用后手,要求吃努金部特产的羊奶甜酪。 得益于瑟叶城的开放通商,薛英通过商人之间的联繫帮助哈努尔重整情报系统,并将其称为千机阁。 千机阁的存在让北昌其他部族和宁国的消息,能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努金。 薛英和哈努尔都明白,知道的越快就知道的越多。 他们利用了是商人走南闯北,为利益所驱,只有钱够,愿意去任何地方的特性,让商人游离于北昌各部之间。 薛英要做的是将商人不经意间看到和听到的信息加以整合,拼凑出某些隐秘且重要的事的轮廓,以此来对现实进行推演。 第24页 曾经千机阁就在察林部首领病逝后,託付商人去察林部大量收货。 还让收购的下属美名其曰怕察林部内乱,到时不好买货,不少与千机阁无关商人都听信此言,也纷纷赶去察林部谈生意。 借着大量传来的消息,薛英推测能出察林部几个首领候选人行动轨迹,最终暗中操作,真的让最有能力的几人失去竞争资格,察林部落得个庸人上位,其他有实力者成臣子互相牵制的局面。 这招对宁国不是很好用,但对如今的努金部已经是够了,努金部这样的北昌小部族,夹在宁国和察林部之间,只求个左右逢源。 「小姐,宫中有信。」僕人进来通报,「陛下明天中午要来咱们这儿,让早些准备,不要大操大办。」 僕人很紧张,要不是今天宫里来人,他都以为陛下把薛英小姐给忘了。 【来的宫人还在不在】薛英提笔一问。 「给了口信就回去了。」僕人小心回答,就这样还差点说错话。 【让厨房准备着吧】薛英不在意的在纸上写出这句话。 「是,小的这就让厨房赶紧去採买。」僕人见薛英泰然自若,紧张缓解不少。 突然一直在旁边的春柚在报信的僕人要退下时叫住他问,「传信的公公可提过陛下有忌口的食物?」 摇头僕人说:「没有说,那位公公只说让小心准备着。」 「你先让厨房先别急着买东西。」春柚叮嘱完僕人,转而对薛英行礼,「小姐,我在宫中认识几个在厨房帮工的姐妹,听她们提过,陛下不碰生冷辛辣。」 向辉的口味这么多年没变啊。早就知道的薛英腹诽,之前在信上向辉也向她抱怨过军中食物难吃,不过后来他吃习惯便少提了。 于是薛英对春柚比出手语,【你一会跟着厨房去买】「是。」春柚放下心,她在听到陛下要来的消息后就觉得不对,按宫中的规矩应该会提前告知忌口的食物。 然而这次来通报的宫人完全没提,就很奇怪。 春柚寻思找个人少的时候把这件事告知薛英,让她定夺。 第13章 甜酪 为向辉驾临,薛英一早就开始准备。 好久没有花这么长时间梳洗打扮,薛英稍微有些不适应,上次她穿的如此郑重还是为参加堂姐的封后大典。 曾几何时,薛英望着铜镜中髮髻高耸,银梳玉钗,几个镶嵌着玉石的金钿点缀在两边,一串不算繁杂的璎珞搭在单色印团花的衣裙上,这幅打扮不比之前的素雅,更添几分贵气。 「小姐陛下刚刚命人送来一副金镯。」门外几个侍女小心的捧着盒子进来。 春柚有些意外,「快拿来过来。」 打开盒子,只见那副金镯花纹繁复,用料更是很足,薛英拿起一只掂量,比她在努金部戴的还要沉。 向辉可是一早就送来一份大礼啊。 不客气的套进手腕,薛英看着镜中几个侍女脸上藏不住的话,只觉得可爱。 说实话她这段时间手上没东西,确实感觉有些不习惯。薛英暗中想,要是她能说话,定会对这几个侍女解释解释,好不让她们惊讶。 可惜她不能。对此薛英颇为遗憾。 薛英收拾好差不多快到中午,见向辉还没来,她决定先出去等,顺便看看其他僕人准备的怎么样。 身着华服的薛英感到很不舒服,这么些年过惯了那种没有多少装扮的日子,突然盛装打扮,只觉不适应。 【菜烧好了吗】在前厅停下薛英问春柚。 「已备好,陛下来就能上菜。」 薛英巡视一圈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换了个暖和的地方等。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向辉终于来了。 向辉如他所说不想惊动其他人,只乘坐一辆非常低调的马车,衣服款式也相对简单,气势更是收敛,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年郎,不会想到此人是当今皇帝。 薛英听到僕人的通报便抛下书,带领众人到门口迎接。 由于努金部不行跪礼,薛英为装出对宁国礼仪的生疏,故意跪的慢了些,谁承想直接被向辉扶住。 「起来吧,吃个饭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薛英被皇帝搀着起身,随后他对其他僕人说:「你们也起来吧。」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没想到会这样的薛英在心里嘀咕,这怎么和夫妻一样,还不如让我跪了。 暗中抱怨归抱怨,薛英表面上还是乖巧的凑到向辉身边。 春柚紧随其后,随时做好做将手语念出来的准备,这是薛英昨晚特意交代。 「镯子戴上了吗?」向辉边看周遭景色,或许是因为有人气的缘故,虽是冬天,向辉却还是觉得弄月小筑比之前看着舒服不少平。 【戴上了】薛英打手语的时候,那对金镯就在她腕间散发着光辉。 「很适合你。」说话间向辉发现薛英的其他首饰都很朴素,想必是内务府不知薛英的身份,不知该准备何种等级的饰品。 至于衣服,那是向辉亲自拨给薛英料子,品质没有差的。 我可不想等她回北昌对哈努尔.努金说宁国人真小气。向辉腹诽,转过头不再研究薛英的髮饰价值几何。 他决定回宫就让内务府再以公主的品级为薛英送来些东西。 第25页 「今天吃什么?」向辉进了大堂随口问。 薛英被问的不太高兴,太直白了,搞得她这里仿佛是向辉的饭堂。 但面上薛英还是摆出高兴的样子。 招招手,嘴皮子最利索的僕人上来,如表演般的一段报菜名,成功的把向辉逗乐了。 皇帝开心,气氛跟着好了不少。 【上菜吧】薛英对春柚下命令。 春柚看上去不紧不慢,实际上背后的内衫快要湿透了,她入宫是很久,可至始至终都是下等宫女,还没近距离接触过皇帝。 其实她不算没见过陛下。只是上次她见陛下是王充容刺杀现场,当时太过心惊,春柚早已忘记细节和感受,记住的仅有王充容刺出去的匕首。 呸呸呸。春柚在心里连呸三下,想这些太不吉利了,她这种丫鬟只要伺候好主子就行,别想那么多。 「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你可自在多了。」不知为何向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薛英当场愣住,这是试探还是随意说说? 过了好一会薛英才让提笔写,【当时不知是陛下】向辉一看发现确实那会他自称是侍卫,薛英得知他皇帝的身份还是在前往宁国的路上金涛告诉她的。 「对了,金涛前几天问我,你要不要去看演武解闷,他正好也有些东西要给你。」向辉说者无心,薛英听着有疑。 听到向辉的询问薛英脑中剎那间涌出无数种猜测,最后她决定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东西】「是些点心罢了,你不想要可以不要。」说出来向辉觉得丢人。 原来如此,秦州城那次吧,没想到金涛还记得。薛英松了口气,正好菜也上来。 谁料向辉看着摆上来的美食皱起眉头,「怎么没有北昌的吃食?」 这人怎么事那么多??薛英想,吃什么还管,她都三年没回永平,还不能吃点家乡菜了。 「是小姐前几日命厨房不会再做北昌菜。」春柚主动回答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这是薛英要融入宁国的表现,向辉听了应该会喜欢。 「你不必为了孤勉强自己。」向辉没有满意不说反而教育起薛英,「家乡菜而已,想吃就吃,不要为了谁改变口味。」 我不想吃!薛英听到向辉这么说暗中捏紧拳头。 下一秒她微笑着打出手语,【陛下说的是】春柚在旁边赶紧念出。 向辉见状不好再多说拿起筷子决定先用膳。 这顿饭吃的有惊无险,甚至可以说颇为满意,薛英早知道弄月小筑里的厨子做饭好吃,没想到今天还超常发挥了。 薛英决定待想回走了便把厨房的人全叫来打赏。 饭后撤掉残羹冷炙,向辉让守着的僕人退出去,只留下春柚伺候。 向辉对春柚有几分赏识,他没想到这个侍女才用了几天就能读懂薛英的手语。 「姜才人四天前是不是来过?」向辉明知故问。 点头薛英给了肯定的答覆。 紧接着向辉的话如在室内抛出一串炮竹,噼里啪啦一番后火药味浓重,「为何要伤她。」 春柚磨墨的手顿了顿,旋即恢復正常,掩饰着心惊胆战。 而薛英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向辉要把其他的僕人遣走,皇帝要听的是实话,但实话有时候不能让很多人知道。 只见薛英思量片刻套着金镯的手腕抬起,那只指腹带有薄茧的,不那么细嫩的手拿起笔,黑色的墨迹随着笔尖的移动在白宣上显现。 【我兄长曾教育我】【若有遇小人必要还击】【不然会助长小人的气焰】薛英的字并不是很秀气,文字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即使是蝇头小楷,她写出也有藏不住的傲气。 「很好。」向辉见到薛英写的话不怒反笑,「孤原本以为薛英小姐是柔弱女子,没想到竟是孤看错了。」 听到向辉这么说薛英的唿吸都放轻了。 向辉注意到薛英的异常,主动安慰,「孤说这些不是不满,而是想道歉。」 道歉。 春柚这下彻底停住磨墨的手,她知道薛英和向辉之间肯定关系亲密,却从未想过能亲密到皇帝来哄人的地步。 「那晚孤不应该对你说那句话,惹哭了你。」向辉是真心实意,那时他误会了薛英,没料到对方只是对自己特别点而已。 向辉欣赏这种人。 【我已不记得】薛英写出这句的同时感嘆向辉在看女人方面真是一点都没变。 十岁的向辉会说带刺的花更加明艷,十六岁向辉会在信中抱怨为何有才能的女子偏偏要装的娇弱才能博得情郎喜欢,并深深认为那个男的不配该女子倾心,二十二岁的向辉对外族女子说你不该为谁改变自己的口味。 「是吗。」向辉有点失望,不过他觉得这都是託词,「薛英小姐,你若是真喜欢孤就应该记得。」 【陛下为何要我这么想】薛英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写下这句话,不记得曾经你伤过我,只对你魂牵梦绕不是天下男子索求?你身为皇帝,为何又要不屑一顾,只因为女子的意气风发能取悦你? 「孤知道一名女子,她对孤说过,爱人失己,则失爱失己,更如何的他人爱。」 「薛英小姐,你有胆识,更有血性,不然处理姜才人来闹事也不会出手如此利落果断,莫要为孤就把这些遮掩。」向辉说罢对薛英笑了一下,带着无奈,「不值得。」 第26页 向辉不介意薛英接近自己有其他的目的,正如王充容,他至今仍佩服对方刺杀自己的勇气。 这就像棋局,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而向辉即是下棋之人,更是经纬中的卒子,他始终站在最前方,如此才有那么多将士前赴后继的为王朝的强盛,盛世的到来冲锋陷阵,并感到与有荣焉。 「小姐……」 一个僕人的站在门口,察觉到气氛不是特别好,犹豫要不要进来。 春柚眉头一皱,正要赶人,只向辉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事?」 见皇帝都发话了春柚也不敢多言,薛英更是趁着向辉的注意力放到僕人身上时重新调整好神态。 那句爱人失己,则失爱失己是她九岁时对向辉说的,他居然记到现在。薛英颇为感慨看来自己这个青梅竹马在向辉心中还有那么点分量。 「西市的成大娘子把羊奶甜酪送来了。」 这句话打的薛英措手不及,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若是甜酪里的油纸被向辉察觉,那她的身份可就要彻底暴露。 第14章 伸冤 羊奶甜酪? 向辉第一反应是自己在被薛英所救后吃到的第一样东西,不得不说味道不错,他还挺怀念,「送上来吧,孤也想尝尝。」 薛英咬咬牙,她只希望成大娘子不要只送来一碗。 放着甜酪的碗被端上来,打开盖子,还好有两碗在,只是…… 眯起眼薛英不知道哪碗藏着油纸。 「薛英小姐先选。」向辉见有两碗也是谦让。 咽了口口水,薛英微微扯出一个笑,随手端起一碗,向辉从善如流的端起另一碗,等候的僕人适时递上勺子。 拿着勺子端着碗,薛英面无表情的舀了甜酪送进嘴里,甜美的味道炸开,但她却感受不到,只觉味如嚼蜡。 向辉吃的倒是开心,这甜酪的味道比他之前在薛英那吃的还好。 「这羊奶甜酪真不错。」向辉放下勺子意犹未尽的说道,「孤都想让御厨去讨要个食谱。」 薛英将吃到一半听到向辉的话把碗放下。 【配方没有什么新鲜】【是所用材料不同】【这碗羊奶甜酪用的是努金部独有的绵羊奶所做】「原来如此。」向辉感嘆道,「孤只知努金部的绵羊特殊,在其他地方不好养,没想到的还能做出这种美味。」 「今天真托薛英小姐,让孤享了一回口福。」 向辉说的真情实意,薛英客气的笑了笑。 【下次陛下来一定会提前备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薛英,向辉回復道,「那最好不过。」说完他站起身,「回去。」 没想到薛英拉伸手住向辉的袖子。 「薛英小姐还有何事?」向辉有点好奇,薛英之前没有做出过挽留的姿态。 薛英微微仰头看着向辉,眼神温柔如潭水。 【陛下不怪我如此对姜才人】看到这行字向辉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身为主人收拾来闹事的泼妇,不是理所应当?说来,孤该再谢谢薛英小姐。」 薛英听到向辉对自己说谢谢,有点不明所以,难道她那次还帮到了向辉? 她又能帮助他什么? 只是向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把袖子从薛英手中挣开便离开,只留薛英一人思考。 春柚想提醒薛英送向辉,哪成想向辉下一句便是。 「不用送了。」 薛英望着的向辉离去的背影,最终不着痕迹的摇头嘆气在侍女的服侍下回房。 【下去吧】【我要睡会】到房间换好衣服薛英便把周围的人打发走,就连春柚也被她安排个活支开。 终于没有人薛英张开嘴突出那黄豆大小的纸条。 舒了口气,薛英放松下来,她缓缓拆看纸条看到上面写道。 【以在路上】落款千机公子。 薛英表情未变她看完就走到烛台前,对着蜡烛将纸条烧毁。 看来的兄长和察林部的谈判非常顺利。薛英回到床上停下,漫无目的的想,察林部肯定会接受努金开出的条件,毕竟努金想必北昌其他部族最不缺粮食和金钱,而察林需要努金的支持撑过这个冬日。 这张纸条确实值得冒险送进来。薛英默念,这是通知我最近做好准备,看来千机做的不错。 千机原本是哈努尔的门客,遇见薛英后两人一拍即合。 薛英擅长分析推演情报,而千机则对各路消息极为敏感,他能从一堆消息中,选出来最为有用的。 凭藉着他们二人的默契配合很快一张情报网络就以瑟叶城为起点铺开。 千机更是为了更快获得中原王朝的动向,在两年前以富商的身份秘密前往京城。 薛英能推演出向辉的行军路线就少了不千机的功劳,若没他源源不断的将永平中最新的消息送到努金,就算薛英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那么准确推算出向辉的动向。 在床上薛英盘算着,等确定好堂姐被关押的地方,剩下的就好办了,现在最迫切的是让向辉把她带进宫里。 莫名薛英感到懊恼,她实在是不明白向辉为何不把她带进宫,又不是要让她当皇后,至于那么堤防吗? 皇帝带个女子进宫而已,难道还有人敢说三道四不成。 不过向辉确实个品行高洁的人。薛英记得向辉儿时对陌生女孩就会可以保持距离,后来长大了一直在军中,女人见的更是少。 第27页 至少薛英记得在自己奔去北昌前向辉都没有妻妾。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向辉已经有三位贵妃以及说不清的世妇嫔妃,她都以为对方非她不娶。 想到这里薛英摇头暗想自己当年真决定非君不嫁。 可惜,向辉与她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 异样的感觉在薛英心中蔓延,她突然非常的疲惫,周围的陈设跟着眼前模煳起来,一瞬间薛英以为她回到十年前,还在程家的府邸。 这种熟悉感好似她和向辉没有变,他们应该到了年龄就儿时立下的誓言,无论是对整个王朝,还是对他们自己。 『只要英娘想做的事,就一定能成功,谁也拦不住!』 薛英闭上眼她不愿再想。 曾几何时的夸奖变为枷锁让薛英束手束脚,最终一步错步步错。 然而世事如棋,落子无悔,薛英后悔过但她无法收回那一步棋,又或许即使能收回,下一次她仍会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悔过的位置。 人生来面对的残酷便是有时你觉得最差的选项,偏偏是那时唯一的选择。 天道从不为一个人的结局负责,它只会推着人向前,而身为凡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击溃它。 这是薛英一直在做如今却放弃的事,因此她不恨程家不识时务一意孤行,不恨舅舅为一己私利连累全城百姓,更不很向辉为坐稳地位将她的父族全数屠戮,他们都有理由。 唯独她没有。 薛英只恨自己的圣与私不够极致,她活该痛苦。 睡吧,醒来还有很多事面对。 薛英带着悔恨沉入梦境,这次她的梦里没有奇幻的光影回忆只有一片虚无。 暖房内孔雀围绕着花草闲庭信步,俞明婵从翠绿色软榻上起身,她头戴金凤华冠,一身鹅黄色小菱格衬花边的裙子,衣带上的玉佩的随着她身体的移动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起来吧。」俞明婵说话时打了个哈欠,声音中还带有刚刚睡醒的困顿。 跪了一个时辰的姜才人没有起身,不是她不想起来,而是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腿。 暖房是暖如春日,但地上依旧冷的渗人。 「还不快扶姜才人起来,别愣着啊。」俞明婵指使侍女。 姜才人推开了来扶她的侍女,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倒在俞明婵脚下,「不,贤贵妃我不用起来,我哥哥的事……」 抽回脚,俞明婵用遗憾的语气说:「你若不去招惹那弄月小筑里的主子,我还能在陛下面前为你说上几句好话,可你去了,还让我怎么开口?」 「是贤贵妃你说的啊,是你提了我才去。」姜才人眼睁的极大,里面尽是慌张。 姜才人不是真傻,她冲去弄月小筑闹事无非是为讨好俞明婵。 两个月前姜才人的哥哥为出风头在闹市纵马,结果踏死了一个粮食商人的十岁女儿。 这对姜家这种世家大族本不算大事。 谁料到这粮食商人是个鳏夫,妻子为生他们仅有的这个闺女难产去世,他没有再娶,一心一意带着孩子老母过活。 如今闺女死了,粮食商人一家的主心骨全没了。 本来姜家快把这事压出去,可就在十天前粮食商人突然带着老母在永平成的最繁华的市井大街上一步一磕头,边磕边喊世家欺人,求皇帝做主。 姜家派人要去把人拿下,可晚了一步,官府抢先出面把人带走。 在大牢里,那个粮食商人拿出一本罗列姜家子弟罪行的册子。 负责审讯粮食商人的主审官和姜家有几分交情,想拦下罪证,奈何不知谁走漏的消息,皇家内卫在关键时刻出现,连人带罪证直接带进宫,说是等陛下回来定夺。 这下姜家没了办法,他们断不敢在皇宫内刺杀粮食商人,因此只能寄希望于姜才人在皇上面前求情。 姜才人在宫里说不上话,但同为世家女,她是贤贵妃俞明婵宫中的常客。 所以当俞明婵提到向辉带来女子住进弄月小筑,她们这些后宫的姐妹都要失宠时,姜才人咬咬牙冲到弄月小筑,想替俞明婵出风头,让她高兴,假如她高兴愿意为自己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她家或许还有救。 「我那时只是抱怨几句,姜才人想哪去了?」 说这话时与俞明婵一脸无辜,她当然知道姜才人是想讨好自己,只是他的所作所为太蠢了。 蠢到都不想承认姜才人和自己一样是世家女。 姜才人见俞明婵撇开关系,气急攻心口不择言,「你,你,俞明婵,我这就要去陛下那说你挑唆,是你挑唆!」要不然她干嘛要去招惹薛英,还差点瞎了!!她做了这么多,结果被俞明婵与是自己要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否定了,她也是世家女子有尊严,俞明婵不仅不把她当回事,还把她用尊严换来的示好当成一坨狗屎。 「你要是去了就是诬陷皇贵妃,姜家罪加一等。」俞明婵的笑收敛起来,「陛下一直对世家不满,这个节骨眼上你哥哥还敢闹事纵马,上赶着给把柄,你姜家好歹是百世传承的世家大族,怎么到这代全是蠢人?」 「俞明婵你欺人太甚!你作践我!还作践我姜家!」胸口起伏剧烈姜才人感到自己的心要炸开,「我和你拼了!」 然而还不等姜才人对俞明婵伸出手,僕人已经冲过来把她按住。 「送客。」 第28页 俞明婵摇摇头,心道烂泥扶不上墙。 僕人听到主子发话,动手把姜才人『请』了出去。 姜才人被僕人驾走后俞明婵招招手,「去拟张帖子请弄月小筑里的那位下月五号去南平广场看演武,挑个良辰吉日送过去,不然显得我们碧玺宫不讲究。」 「是。」 侍女答应退下,俞明婵一个人看着孔雀,心道还是她来吧,这弄月小筑的主子若真不光长得像那程家二小姐,那可就真不好对付。 第15章 首饰 青砖院墙红门外,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孩小心提着精美的餐盒,他轻敲了几下黄铜门环,不多久门被从里面打开。 「成郎又来送甜酪了?」来人的还是之前见过小侍女,她笑嘻嘻的接过成郎手里的餐盒,随后递出一小串钱,大概有十几枚的样子,「给你,小姐赏的。」 唤做成郎的男孩看着小侍女白嫩的腕子脸红了,一下子不好意思接那些钱。 小侍女见他不拿,竟直接塞到他怀里,「拿着吧,莫负了小姐的心意。」 「替我谢谢你家小姐。」成郎收了钱却不敢碰胸口被小侍女指尖划过的衣服。 「我会告诉小姐的。」挎着餐盒小侍女美滋滋的跑了,在她心里薛英这位新来的主子太好了,谁夸她向她道谢,小侍女都会感到高兴。 砰的一声门关上,朱门上衔环的狮子和成郎大眼瞪小眼,过许久成郎才摸摸鼻子离开。 要走出巷子他喃喃自语,「下次我要不要问问她名字?」随后惊醒一样脸刷的红了。 弄月小筑里小侍女穿过曲折的迴廊,把成郎送来的餐盒送到内房。 薛英彼时正一个人在看书,见小侍女按时提着饭盒来,放下书在旁边备好的竹浆纸上写道,【钱给了】「给了,小姐,这么多次了那成郎还不好意思收。」小侍女布好热酪,掩嘴笑道。 随意端起一碗甜酪薛英吃起来,为掩人耳目成大娘子让儿子都是两碗。 薛英吃了好几天已经吃的有点的麻木,她感觉等过了这段时间,可能她再不会想吃奶制品。 好在这次每次两口便吃到纸条。 薛英把油纸条压在舌头下面防止咽下去,硬着头皮又吃了吃了几口,确定没有别的纸条后放下碗。 【收起来吧】她比出手势,诸如此类的简单的手势弄月小筑的僕人基本上已经都能看懂。 小侍女没多言安静把碗碟收拾好退下。 吐出纸条薛英拆开,上面写有一行字【今晚亥时三刻西北角院墙】看来是早有准备。薛英笑了笑把纸条藏起来,准备晚上找个机会烧了。 薛英在和向辉吃完饭,立刻传信给让千机公子,让他着手去查京中世家大族的资料,尤其是关于姜家。 向辉在饭后说的那句还要谢谢薛英小姐让薛英感到不解,她想弄清楚向辉为何会这么说。 其实薛英心中隐隐有个推测,但她没有证据和消息,因此无法确定猜想是否正确。 再拿起来拿起书,被找藉口打发出去的春柚领着侍女们进来,她们手里捧着一个个精美的匣子。 「小姐,是宫里送来的首饰。」春柚为薛英的受宠感到高兴。 薛英眉头皱了皱向辉这是什么意思? 再联想到那句感谢,一瞬间薛英以为这些首饰是向辉送来的谢礼,只是在打开那些匣子后这个想法灰飞烟灭。 宝匣分为两种,第一种比较小,里面放着颜色或艷丽或素雅的绢花和金银簪钗发梳,几块质量上佳的玉佩玉环。 第二种则是体积稍大,分别盛着镶嵌各色宝石的璎珞,几只坠着金穗的步摇,以及两套不同款式的碧玉白银花冠。 这些首饰林林总总品类齐全,皆品质极好,和之前内务府准备的首饰有天壤之别。 假如这是谢礼的话薛英认为未免也太贵重。薛英不认为向辉送不起厚礼,而是觉得姜才人不值这个价钱。 向辉送这些来怕不是还有别的原因。薛英突然想到远在北昌的哈努尔,难道是向辉是怕她回到努金后说宁国也没什么好的,连点像样的饰品都拿不出来? 还真有这可能。薛英记得向辉十六岁在信里对自己写过他为了不失面子真把从小养大的爱马送给了的下属,他很后悔很难过,但又不能要回来,让薛英在信里安慰安慰他。 看来他还是没有变,不过这次只是点首饰,他应该不会感到难受了。薛英腹诽,随即让春柚把梳妆匣放好。 「陛下很看重小姐。」春柚的声音中遮不住的开心,在她看来薛英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乱世让百姓心中的门第观念弱了不少,很多望族在战乱中被屠了个干净,皇帝更是轮流做,一个人昨天还是乱贼莽夫,今日便称王称帝,如此乱局,什么富贵都是一时。 薛英嘆了口气,她不是不知道有过平民皇后,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异族的胡女。 向辉只要还想在歷史上留个好名声,就不能给自己过高的位分,否则那些自诩文人大臣怕不是要集体跪在玉明殿外了。 一想想那场景薛英忍不住笑出来,这么看她竟还有机会成祸水。 春柚以为薛英是因为向辉送来的首饰才笑,不禁想说更多,只是这时僕人突然来报信。 「小姐,贤贵妃递了帖子。」 【送上来】薛英知道贤贵妃是谁,江北俞家的女儿俞明婵,她的哥哥有辅佐之功,向辉登基没多久便立她为皇贵妃,同时被册封的还有御史大夫之女金洬,山阴柳氏嫡长女柳倕儿。 第29页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薛英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大抵是身体上太难受,让她心思去计较向辉立妃的事,毕竟身为皇帝不立妃才奇怪。 薛英认了,但她仍忘不了知道此事后的愤怒,这不比向辉围觑城逼她舅舅把她交出来更痛苦。 撒着金的信纸从青色的信封中取出来,薛英收敛心神细细读起来。 见薛英看信久久没有给出知识人,春柚担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薛英放下信纸,【无事】紧接着她写,【演武是何意】这是明知故问,薛英当然知道演武是什么意思,这还是她程家开的传统先例! 薛英唏嘘,没想到啊,程家没了,演武却风靡宁国。 「演武?」春柚没想到薛英会问这个,「是比武切磋的意思……贤贵妃是请小姐去看演武?」 【正是】 春柚有几分担忧,「若是其他妃嫔世妇请小姐去看演武是正常,但请帖是贤贵妃递得就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这么说】薛英对俞明婵只知身份,不知她的性格脾气,这位大世家的女儿连着她后面的家族,表现得都很低调。 「贤贵妃一般不与宫中的妃子多交往,更不管的宫外的事。」在春柚眼里,这次俞明婵向宫外递帖子不符合她的做派,她想了想小声的说,「具奴婢所知,贤贵妃和淑贵妃多有间隙。」 淑贵妃应该是指金洬,她能和俞明婵有什么过节? 想着薛英比出。 【你认为帖子是她递的】点头称是春柚说,「据说淑贵妃不喜陛下的其他妃子。」 真的假的。薛英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她认识金洬比认识向辉都早几个月,即使分开她们也三天两头的写信,可以说薛英写给金洬的信,比写给向辉的都多。 「奴婢觉得小姐还是不要去的好。」春柚小声提出意见。 是怕我对上淑贵妃啊。薛英觉得春柚的担心有道理,毕竟贵妃不比才人好对付,只是这个贵妃是金洬,就有点期待。 【不必担心】薛英听完春柚的话后与其说怕遇见金洬,倒不如说她怕遇不见金洬,她实在是好奇,这位姐妹为何不喜其他的妃子。 「小姐是要去?」春柚不甘心的确认道。 【对】 下月五号的南平广场。薛英低头看向纸上的日期,还有几天不急。 见薛英的决心一下春柚不再劝阻,说起别的事。 「对了小姐,彩带找到了,晒好了就能送来。」春柚领着侍女出去正是去找薛英要的彩带。 那种彩带不是金贵玩意,是薛英在房里无意中发现,这几日闲的无聊,便拿来编着玩,用来串平时给僕人们的赏钱。 薛英今日编完发现彩带没了,库房里也找不到,于是她让春柚带着侍女回居住的房里看看有没有谁哪儿还有。 没成想还给找到几卷。 薛英很满意,她编彩带除了打发时间还是为了给千机公子传递消息。 她会提前把想传达的话,用以北昌语为基础编成的密文写进彩带里,然后编成绳子,每次成郎来送东西,薛英就让那个心思单纯又亲近她的小侍女拿着串在绳子上的钱去接。 为了怕绳子遗失被有心人看到,薛英的在每个彩绳里面都用北昌语写了字。 在北昌确实有这个习俗,因此薛英不怕有人看出来密文有异,因为那些密文表面的意思全是祝福。 【送首饰的宫人是否提过陛下近几日要来】突然薛英用手语问春柚。 「没有,宫人送来首饰就走了。」犹豫了一下春柚问道,「小姐是思念陛下吗?」 不是,是我看见他就心烦。薛英在心里说,每次和向辉见面,她内心构建的防线便回崩溃一次。 【有些】 薛英这个手势比的很敷衍。 问向辉来不来纯粹是要嘱咐成大娘子在那天不要把油纸条放进来,她可不想再体会之前和向辉吃饭前的惊心动魄。 薛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当时看到羊奶甜酪的那刻她确实被吓到。 策划这么久,最后栽在一碗点心上,薛英那可真的会欲哭无泪,觉得造化弄人。 「奴婢知道了。」春柚看出来的薛英在提到向辉走神,一个想法冒出来。 春柚在宫里做事的时候和一位宫女关系极好,后来那位宫女满了十八岁,出宫嫁给一位皇家内卫做妻。 这次春柚听说这位大宫女的丈夫立下功绩升了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她决定拿攒下的银子和绣品去求求那位宫女,请她让丈夫在陛下面前稍微提一提小姐。 从那些送来的首饰上春柚觉得向辉应该对薛英的事还是放在心上。 第16章 狗 要是薛英知道的春柚的心思一定会制止她。 薛英只是想进宫找她不知被幽禁在宫中何处的堂姐,不想天天和向辉虚与委蛇。 可她不知道,所以见没什么事了,薛英拿起书继续读,她这几天沉迷永平中流行的杂书,里面尽描写些怪异故事,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但看着着实让人上瘾。 冬天太阳落山的早,没多久侍女点燃灯。 看了不知多久,直到肚子饿薛英才恋恋不捨的放下书,让人布膳。 因为上次向辉的话,桌子上多了两盘北昌菜。 「小姐吃完饭后还要继续看书吗?」 第30页 春柚在旁边守着,不定时的端茶倒水。 摇头薛英打算躺一会,她今晚还要去拿千机公子送来的关于世家的资料,要是看书看乏不小心睡过头就遭了。 【早点睡】春柚不疑有他让僕人赶紧准备热水烘暖被子。 品着茶,薛英坐在摇椅上边用彩带编绳子边看春柚忙碌,越看越觉得皇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就连以前程家的侍女都没有这般细心。 不过更多的还是春柚本来就聪敏。 要不是自己的计划过于兇险,薛英都想把春柚带走。 春柚是可塑之才,假以时日她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可惜了。薛英暗中感嘆,其实她不是没有想招募过春柚,但想想若是自己走了,向辉定然不会放过知道一切的春柚。 这栋宅子里的僕人,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而言越好。 薛英了解向辉,知道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他的信条一向是以杀止杀,只要真心投降于他,哪怕是敌对的重臣将军他也会给一条生路。 所以程家不是没有机会。薛英闭上眼不愿再想。 这一闭薛英不踏实的睡了一会,直到开门声将她唤醒。 「小姐睡了。」是春柚在和别的僕人说话,「还没换衣服,我也不知该不该叫小姐。」 薛英在床上没有动,还装做睡觉,待春柚吹灯在旁边的小床上睡着后她才动了动。 通过月光穿透窗户投下的影子,薛英估摸着时间快到了。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披上件厚实衣服离开房间。 薛英在门口等了会,她确定屋里的春柚没醒后便径向位于西北方向的竹园走去,那里和后面的小巷子就隔着一道墙。 早就熟记僕人夜巡路线,因此薛英路上没有与人碰面。 顺利的来到竹园,薛英坐到石凳上抬头盯着月亮,不多久议传出轻微的声响,有什么东西被扔进来。 循着声音,她在墙根处找到一本册子,贴身收好薛英准备回去,然后主动叫醒春柚,让她让厨房给自己做些宵夜。 「小姐?」 警惕的转过身薛英看见那个总是帮自己取甜酪的小侍女正提着灯笼站在她身后。 她看到多少。薛英思量了一会觉得她猜不如直接问。 【你何时到来】小侍女眨眨眼,「奴婢刚到啊,小姐你也是睡不着吗?」 薛英见她不像撒谎,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点,但警惕仍未减少。 然而小侍女看不出薛英的异样她热情的凑过来,「小姐,要是睡不着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隔壁那个院子是可以进去的。」 隔壁院子?程家旧邸?薛英楞了一下,随即比出好的手势。 小侍女乐呵呵的把薛英带到另一边的院墙。 薛英定睛一瞧乐了,不知是工匠偷工减料,还是向辉别有用意,这弄月小筑西北的竹园竟和程家旧邸共用了一面墙。 更不巧的是由于程家旧邸建的比弄月小筑要早得多,多有修缮,因此在共用的墙上有扇小门。 在薛英印象里程家此处墙上应该是没有这扇门。 是先前开的后来被堵上?借着月光她瞧着门,发现不是多新。 小侍女抽出门栓率先踏进另一边,还急切的对薛英喊:「小姐快过来啊,雪球来了。」 下一秒几声软糯的猫叫传来。 薛英看着门那边的小侍女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蒸鸡开始餵出现的大白猫。 所以过来是让我看猫?薛英怎么看都觉得这只猫眼熟,好像她大伯之前养的那只。 可能是后代吧,程家的人绝后了,猫没有。薛英自嘲的想,跟着跨过那道门去。 大白猫不客气的吃鸡肉着显然早被小侍女餵习惯。 门的那边全是散落的砖块,正符合薛英的猜测,门确实是被封住过,最近因程家被抄房屋没人管理,封门的砖松动,这扇门才再次被小侍女推开。 拍了拍专心摸猫的小侍女,薛英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猫不错】小侍女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一开始来是我和几个姑娘看见这边的院子里有很多果子,忍不住会爬进来摘,后来见堵门的砖头倒了,索性撬锁把门推开。」 闻言薛英抬头,确实看见不少书的枝头有还没掉下来的水果。 程家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因此在院子里种了不少果树,求的就是个春天看花,秋天摘果。 【下次多摘些】薛英笑着在地上写。 看到薛英的回覆,小侍女紧张的心放松,话匣子彻底打开。 「前面那栋楼的也能进去,夏天要是不做活我们就去楼上乘凉。」 「小姐你不知道,这院子好大,也不知是哪个的国公王爷,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捨得。」 薛英看着小侍女,想起春柚提过她不是永平本地人,是两年前被拐到这里,内务府里的一个小官见她可怜,好心将其买下来送进宅子里干活,顺便跟着春柚学点女红手艺。 她没亲眼见过三年前的京中剧变。要是能出声薛英或许还能对小侍女提几句,可如今她是个哑巴,面对着那些熟悉的房舍,说不出伤感,更说不出其中的故事。 两人顺着结实的楼梯爬上楼顶。小侍女急匆匆的冲到窗前,随着窗户的打开永平的繁华在薛英面前一览无余。 我想起来。薛英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她关注的不是那灯火煌煌的永平,而是月色下一览无余的弄月小筑。 第31页 『我以后要在程家旁边建个宅子和姐姐一起住。』 『不用像程家那么大,小巧些,多种点花草,就像之前我们在南方庭院一样。』 童言童语,向辉居然还记得。薛英如此想着,眼睛被冷风吹的发酸,她再抬眼,隐隐约约看到的是皇宫的楼宇。 他们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小姐?」小侍女有点怕薛英,她这样子太奇怪了。 薛英意识到吓到小侍女赶紧调整情绪。 【想到一些事】她尽量简单的比出这句话。 小侍女天真的问,「是过去的事吗?」 没有责怪她越界薛英摇摇头,随后她看了眼永平。 【有感而发罢了】薛英不知小侍女能不能看懂这句话的手语,但她没多少心力去解释,深夜总多感慨,她亦无法免俗。 小侍女知趣的没有追问,反而说:「天冷,小姐咱们回去吧。」她今晚本想让薛英高兴,没想到却触碰到她的伤心事。 【好】 正好薛英也不想多呆。 这次小侍女主动过来扶薛英,她温暖的体温从薛英冰凉的手上传来。 薛英这才发现永平的冬天是那么的冷,她以为她早已忘记,实际上她只是习惯不去想。 挪下楼梯薛英歇了会面上恢復如初。 「汪汪汪!」 寂静的黑夜忽然被狗叫打破。 「是那条老狗!」小侍女抓住薛英的手勐地一使劲。 薛英吃痛正要提醒她松手,一个黑扑扑的影子撞到她脚边直起身就开始扒拉她的大腿。 乌云。薛英在心里大喊。 小侍女吃惊发现黑狗只亲近薛英不伤她,而她哪怕给黑狗吃的都只能远远丢过去,别说摸了靠近都会被吠。 薛英克制着眼泪俯身用颤抖的手摸向黑狗的头,那只吻已泛白的老狗兴奋的蹭着她。 乌云好奇的拱薛英的手,不知为什么他和主人终于再遇见,主人却不高兴。 张张嘴,薛英想叫乌云的名字,想唤它。 可薛英说不出口,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抚过乌云的头,狗不会明白什么是分离,它们只会奇怪那个对自己好的大傢伙怎么突然不来找它玩了。 它在等人,一日復一日,它是如此的坚定不移,相信着那个记忆力的味道会回来。 一张帕子递到薛英眼前。 薛英转过头看见带她过来的小侍女,如果这个陷阱的话,薛英知道她此时已经掉进去了。 「想哭就哭吧小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小侍女垂下头不敢再看薛英。 就在刚刚小侍女突然明白书中说的我见犹怜是何种感觉,或许这样形容并不准确,但小侍女想不到别的词了,她看着无声垂泪的薛英,想起自己躲在庙宇时,面对眼前的纷乱却无能为力的菩萨塑像。 菩萨若是能从泥塑里出来流下泪,想必也如小姐这般。小侍女怔怔的想,连薛英走来都没有的注意到。 薛英拉起小侍女的手,缓缓在上面的写出。 【好】 【不要让我失望】小侍女感受着手心有冰冷指尖划过,消失时留下的是淡淡的痒意,薛英离她是那么近,近到她能看清薛英脸上还未擦干的泪痕。 「我不会让小姐失望。」小侍女的急切的说,「小姐是我最敬重的人。」 薛英不知她为何会被小侍女这么看待,但她需要稳住对方,于是佯装郑重的写下【我信你】 第17章 演武 「新来的僕人?」 说话间向辉把茶碗放到桌子上。 【不是】 薛英在纸上写,向辉说的僕人正是小侍女,只从程家旧邸那夜过后,她被薛英提拔为贴身侍女。 向辉问只是觉得小侍女脸生得到答案就算了,「一会孤送你去的南平广场。」他今天来除了吃饭外,为的就是这个,他怕薛英单独去会出意外。 薛英品茶的手顿了顿,放下杯子对向辉眨眨眼,表示感谢。 可能是最近向辉来得多的缘故,薛英和他待在一起没有那么的不自在,以前靠装和演才能表现出来的温顺样子现在以不復存在。 当然更多的还是向辉之前来对薛英说的话,让她意识到对方不介意自己放肆一点。 这对薛英来说是好事,毕竟装着很累。 也不免我那样夸张的对姜才人。薛英再次端起茶细细品。 姜才人来那日她本就有表演的成分在,为的就是试探向辉的态度,等摸底完后她就开始调整自己的表现,不再装什么温柔,反而是放开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时候竟分不清是在演,还是本性。 薛英不知道向辉也感觉最近和自己相处很舒坦。 之前薛英的温顺和示好,向辉没有什么满足感,只觉得很别扭。他不是没见过的其他女子示好,唯有薛英示好让他不舒服。 门外车马准备好两人便动身。 沿途薛英一直在外面,满打满算这是她第二次看到现在的永平城。 向辉在车里闭目养神没有管薛英。 到南平广场外面早就停满车马,薛英在入口下车,春柚等僕人已经在等她。 「小姐。」春柚见薛英从车里下来却不见向辉有点纳闷,她以为皇帝要和薛英一同出面。 【走吧】 薛英打着手势,毫不在意向辉不想露面。 第32页 然而跟在旁边春柚很在意,「陛下不来?」 奇怪的看了春柚一眼,薛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认为向辉要一起来?身为皇帝向辉日理万机,哪来的时间看演武。 实际上这段时间向辉隔三差五的来弄月小筑已经足够让薛英纳闷。 面对薛英的疑惑,春柚识趣的闭嘴不再问,与她一起随引路的小厮上到塔台的最顶层,那里视野最开阔,是观看演武最好的场所,只有皇亲国戚或者一些身居要出的大臣才能来。 越过层层的锦帘,薛英被小厮带到正中要的挂着秀金丝牡丹的帷幕前。 小厮弓着腰恭敬的对里面的人说:「夫人,薛英小姐来了。」 「那还不快进来。」轻柔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薛英脸上客套的笑容更盛,她一直好奇能当上向辉贵妃的女人会是何等模样。 金丝彩线修成的牡丹皱起来,帘子被从里撩开,薛英透过不宽的缝隙看到两个背影,其中一人穿着黑色的男装,她们说说笑笑看起来甚是和谐的样子的,但薛英却敏锐的嗅到火药味。 「原来这就是薛英小姐,生的真漂亮。」 说话的人正是贤贵妃俞明婵,她带着黄金掐丝头冠,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裙,胸前衣服上绣有蝴蝶纹样,白玉做成的项圈挂在颈间衬的那点露出的皮肤越发珠圆玉润。 然而华丽的衣服只是陪衬,最美的还是她那张脸,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漂亮的眸子含着多情,红唇似笑非笑,是天生的富贵模样。 就连薛英看到俞明婵也不得不感嘆,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哪怕身为女人的她,看到俞明婵都不免心动。 「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也来了,贤妃,你怎么没和我提,让我连礼物都没来得及准备。」 身着黑色男装的人开口对俞明婵的调笑道,她虽然穿着男装,但却是女子。 金洬。薛英默默念出她的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她真的越来越英俊了。薛英打量着的金洬,她与弟弟金涛长得有七八分像,同样剑眉星目,可她的气质比金涛强多了,一袭男装英气逼人,手中扇子一打一收之间不知收穫永平城中多少女儿的芳心。 俞明婵见薛英看的金洬看的挪不开眼,打趣道:「这是我们的淑贵妃,从小就不爱女装。」 装作反应过来的薛英赶紧低头行礼,用手语表示,【见过两位贵妃】「都是姐妹,这么客气干什么。」俞明婵连忙起身亲自去扶薛英,「还不快请薛英小姐坐。」 薛英近距离的看着俞明婵那张美貌的脸,只觉她要是心和人一样美就好了。 落座后薛英端起茶喝了两口,顺着观景台往下望。 下面人山人海,全是来看武演的百姓,几个女子此刻正在条剑舞,她们手中未开刃的剑随着鼓点交错碰撞,成为乐器和欢唿声外的第三种声音。 真是热闹。薛英不由想到努金部的秋猎。 「薛英小姐可知这演武的来歷?」金洬忽然问。 摇头薛英表示不知道。 「淑妃何必难为薛英小姐,这演武是以前一个老将军发明的,原本只在军中进行,但耐不住大家都爱看就改成了表演。」摇着团扇俞明婵解释,「每场拔得头筹者都会有奖赏,不过啊。」 俞明婵故意卖个关子,薛英却知道她要说什么。 演武每隔三个月举行一次,有为四场分别为马术,搏击,武器,箭术,比赛实行抽籤制,上场后选手需要带面具,这样做避免某些达官显贵作弊。 每场的冠军会得一金奖励,可重复参加,但是奖金其实不是重点,演武在民间流行起来后,以永平帝都的演武最为隆重,各方豪杰义士蜂拥来永平参加,但凡能成为冠军,就代表有机会做某个大户人家的乘龙快婿。 这样导致很多女子,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比平常男子还爱看演武。 谁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会不会出现在赛场上,与其盲婚哑嫁,不如先提前来考核考核,碰上心仪的还能主动提亲。 能比演武更热闹只有每年殿试出榜的时候。 「瞧贤妃说的,我们的都是要伺候皇上的人,来看就看个热闹,还惦记什么?」金洬笑着抢先开口,她面若美玉,一双天生深情的眼睛看像薛英,直接把人看的心跳漏了半拍。 转过头薛英不敢再看,把目光放到赛场上。 舞剑的女子已经退去,第一场马术的比赛开始。 经过十几年的演变马术比赛已经有单纯的齐射变为打马球,十匹骏马驮着选手上场,看到马来了,人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唿声,一时间震得薛英耳朵疼。 【为什么这么吵】薛英提笔在的准备好的青色纸张上写出。 「这次好像是决定冠军的比赛。」春柚看到薛英的疑问凑过来解释。 俞明婵看了看薛英,侧身对金洬说,「我记得淑妃支持澜沧?」 「正是。」金洬从小就爱看马球,要不然她这次不会来。 得到答案的俞明婵又问薛英,「你可有喜欢的马球队?」 薛英摇头在纸上写,【北昌不打马球】北昌人骑马不为游戏,真要比只会比较骑射,连女子会骑马打猎也比手工活做得好受欢迎。 金洬探头看到薛英写的话,意味深长的说:「北昌啊,那你可是会射箭?」 第33页 【会】 这时外面传来吹哨声,金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不再看薛英写了什么。 「薛英小姐认为哪队会赢?」在澜沧队进了一球后俞明婵问。 想了想薛英提起笔写了两个字,【平丘】俞明婵看完对薛英笑了笑,「为何不选澜沧?」 【平丘的衣服好看些】薛英写完刻意流露出些许不好意思,平丘是俞家支持的马球队,薛英这么写完全是投其所好,通过刚刚的观察她算是看明白,金洬与俞明婵的关系非常不好,俩人面上和睦,实则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正眼看过对方。 看来向辉送我却进来,可能不只是太忙,更多的是不愿介入后宫之间的斗争。薛英思考的同时平丘队在赛场上节节胜利。 扫了眼计分板,薛英想这后宫的局势是不是正如这马球比赛,表面上看金洬赢了先手,但实际上俞明婵才是真正的主宰。 很快马术比赛分出胜负,平丘大获全胜。 金洬很生气,要不是身份限制她都想跳下去大骂澜沧不管用,奈何胜负成定局,她是皇妃也没办法改变。 「萍儿,给我拿点果汁消消火。」金洬吐了口气,感觉心里窝火,她转过头正好看见薛英冷静的看着她。 太熟悉了。金洬恍惚间仿佛真的信了那个流言,向辉找了个和程雪英很像的替身。 突然俞明婵开口,「我才看见薛英姑娘写的字。」 眨眨眼薛英不明所以看向俞明婵,再度点头。 俞明婵见状笑容没变,「薛英小姐要不要露两手让我们瞧瞧?我只听说北昌人人都会骑射,但还没见过。」 此话一出,所有的僕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薛英身上,想看她如何回答。 【好】 提笔挥毫薛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起身脱下外面大红纱面的罩袍,作势就要下楼去。 春柚想拦住她却被薛英抢先一步按下手。 俞明婵的笑容消失了,她本以为薛英会拒绝,届时她可以边自责边讽刺几句金洬气疯了。 结果薛英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还有种可能,薛英的箭术非常好,所以她才愿意参加比赛。俞明婵顿感要是如此的话她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给薛英出风头的机会。 事到如今没人敢拦薛英,金洬更是火上浇油,直接让萍儿带薛英去报名。 「难得薛英小姐有能力不如我们就看看。」话语中带着幸灾乐祸,金洬终于正眼看俞明婵。 俞明婵赶紧找补,「哎,都怪我口无遮拦,罢了,罢了。」 在第一组比完后带着面具的薛英出现在赛场上,箭术比赛有不少女子参加,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异样。 然而薛英试了试弓箭,她举起来,却并未对准靶子。 观看演武的众人不知薛英用意如何,但她身上坦然的气场让他们想看看,这女子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些本事。 不一会整个赛场竟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气凝神,过了不知多久,就在已经有人开始坐不住时,天空有两只大雁飞过。 真是天助我也。薛英本想的随便等几只鸟,结果大雁来了。 只见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弦上飞出直指天上,伴随悽厉的鸟鸣,赛场上成千上万双眼睛看到两只大雁双双从天空坠落。 这一幕太过于有冲击力连裁判都惊的忘记去查看,直到此起彼伏的惊嘆响起,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打了个寒颤冲出去。 「是同一只箭!」 裁判的喊声融入轰动的欢唿中,如水滴入大海。 薛英昂首挺胸站在赛场中央,这一刻她杀死了比赛。 第18章 朵颜 不只是外面,整栋观景台内目睹达官显贵都沸腾了,纷纷打探射箭的女子是谁,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这名女子好似凭空出现,要来弓箭戴上面具便上场,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如此箭术,如此神秘的来歷,惹得所有人浮想联翩。 「厉害啊,如此精湛的箭术,举世无双。」说话时俞澄昊身体前倾,眼中闪着光,里面全是赞赏。 和俞澄昊同行的王响同样也很兴奋,他提议道:「俞澄昊,我们要不要请她上来坐坐?」 「请不到的。」俞澄昊摇摇头,他很难不说动心,但如此女子想请她上来的又何止他们?甚至说何止男人。 王响看了看场下,发现穿着各类衣服的家僕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不由的感到遗憾,「你说的对,若她想上来早就被其他人请到。」摇手一指,他惊讶到,「你看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居然亲自下楼了。」 顺着王响的指向,俞澄明果然看见兵部尚书小女儿段非月正挤在报名处敲桌子。 想了想俞澄昊提出一种可能,「也许她就在这一层,所以才不需要别人请。」 「要是哪家小姐在箭术造诣这么深,整个永平城早传开了,哪怕她还没阁,家里的门槛都得被提亲的媒婆踏破。」王响认为这应该是哪家平民女子,他准备回去就找千机阁查查此女子来歷。 俞澄昊没理会王响泼的冷水,他伸手召来小厮,「去问问今天观景台都有哪些客人来。」 「你还真查。」王响看见俞澄昊认真的样子觉得有意思,「莫非你也看上她了?」 给了王响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俞澄昊直言道,「是又如何。」 第34页 王响双手抱头向后倒在椅子上看斗拱上的图案,「那我是彻底没戏了,还忘俞兄努力,日后好让我叫她一声嫂子。」他自觉自己无论是的才华还是能力都比不上俞澄昊,与其和他硬争夺姑娘芳心,不如早点退出。 「承蒙吉言。」俞澄昊客套完话锋一转,「说起来,你哥哥王纹此次随陛下出征北昌,是立了什么功绩,直接官升三品封了将军。」 「我哥没和我说。」说话间王响收回手,欺身向前对俞澄昊压低声音道,「我猜,我哥他升官和陛下失踪有关系。」说话间他露出思考的表情。 俞澄昊听闻此言惊讶的问,「失踪,陛下真的失踪了。」 「小点声。」王响急了差点去捂俞澄昊的嘴,「之前听到流言我也不信,可是我前几天偶然听到陈瑞年将军对我哥说的话,说要不是有他稳定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想了想王响声音压的更低,「你也知道,军中一向为陛下马首是瞻,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我哥稳定军心?只能是陛下不在。」 听完王响的话俞澄昊做出思考状,「你说的有道理,看来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正好这时候小厮把俞澄昊要的名单送过来,两人立刻拉开距离开始说些有的没的话。 「下去吧。」结果呈递上来的名单俞澄昊把小厮打发走。 王响好奇俞澄昊是不是真能查出来什么,再次把身子探过去和他一起看名单。 一目十行的扫过册子,俞澄昊意外的看到一个名字,「薛英?」皱起眉头,他点着名字,「她怎么在这儿?」 「谁?」听到名声的薛英的名字王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过了几十秒他才想起来,「那个被陛下带回来,据说与程家二小姐长相相似的胡女?」 俞澄昊想通什么似的,他扭头对王响说:「我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了。」他表面如常内心却掀起巨浪,随即他意识到另一个关键的问题。 「确实,陛下一向惜才,那这……不把人接进宫倒也说得通。」王响感觉所有事情都连起来,皇帝失踪被胡女所救,该胡女箭术超绝,皇帝惜才把她带回中原以贵宾相待。 想到这里王响不由感嘆,「这么看传言也不是那么准。」 俞澄昊听到这话没有反驳只是说起另一件事,「薛英和程家二小姐像这件事,是从哪里传出的?」 「不清楚,反正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了,至于民间,应该也快了。」这么想王响据地这位薛英小姐还挺倒霉,或许她本是靠箭术得到陛下赏识,结果现在被传成以色侍人。 「这样啊。」俞澄昊没再多说,放下册子说起别的事。 但是俞澄昊心里有个没有对王响说的疑问,据他所知程家二小姐久居边塞,与永平联繫并不多,因此在京中没有几个人见过她,而向辉身边更没有与程家有关的人。 如此看来,是谁这么早就知道被皇帝带回来的薛英和程家二小姐像的。 又是谁最开始在永平传传薛英是因为和程家二小姐像,才被皇帝向辉当做替身带回来。 散播此传言的人是为了隐瞒什么? 或者说薛英有什么隐瞒的?难道她不是普通胡女? 「少爷。」贴身的侍卫忽然没有经过允许就走进来。 被打断思索的俞澄昊有些不愉快正要训斥,就听见侍卫禀报,「有一辆马车在南平广场不远处的三巷遇见努金部的刺客。」 「情况如何?」 王响和俞澄昊异口同声。 侍卫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稍微放心,「有人受伤,但刺客已被全部解决。」 很快王响和俞澄昊意识到第二个问题,王响比俞澄昊快一步,「那马车里的人是谁?」 「不清楚,属下只知车里只有几名女子。」侍卫尽职尽责的回答。 在王响文华期间俞澄昊则低头思考着,「三巷,是出口。」想到这里他抬头问侍卫,「去门口问问,刚刚有谁坐车离开南平广场。」 「属下领命。」 侍卫离开后王响问俞澄昊,「刚刚他说努金部的人,努金部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来永平刺杀?」 「我哪知道。」俞澄昊邹起眉头,他身为鸿胪寺少卿比王响更想知道努金部的刺客来永平刺杀的是什么人。 实在是想不出来俞澄昊不自觉的说道,「奇怪了,努金部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王响看着俞澄昊欲言又止,鸿胪寺主外宾之事,如今有外族来京刺杀,虽明面上与鸿胪寺没多少关系,但或多或少确有失察之责,届时查起来身为少卿的俞澄昊逃不了责罚。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俞明婵和金洬的耳朵里。 「遇刺?」 金洬说话间眼睛不住的往俞明婵那边飘过,这薛英可是俞明婵请的,如今她遇刺是不是太巧了。 颤抖着侍女复述经过,「我们才把薛英小姐送到三巷,就有几个人挥刀冲进来,要不是有位女侠从天而降出手相救,奴婢可能也要死在三巷里。」 薛英从比武场回来后只坐了会便说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 当时俞明婵还问哪里不舒服,就见薛英抖着手写,好久没射箭手疼。 都倒这一步俞明婵和金洬也不好留人,各派了一个侍女送薛英上车,防止她被狂热的观众认出来堵住。哪成想这还没走出南平广场出口的三巷,便遇见刺客。 第35页 金洬的侍女侥倖逃生回来报信,而俞明婵的侍女受伤,留在了原地。 「薛英小姐没事吧。」俞明婵很关切。 侍女勐地摇头,「有事,薛英小姐受伤了。」她没来得及细看,只顾着逃命。 俞明婵听闻此言有些恍惚,过了大概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回宫。」她脸色苍白被僕人扶着站起身,颤颤巍巍的就要走。 在边上的金洬看着俞明婵的一举一动只觉有意思,等她走了,萍儿立刻冲上来,「夫人,我们怎么办?」这知晓薛英提前离场的只有这间屋子里的人,俞明婵逃不过,金洬也逃不过。 萍儿急得要命,金洬却不放在心上。 「还能怎么样,反正又不是我派人刺杀她。」说罢她抬头看向前方,箭术比赛还在进行,但由于薛英的那一箭,让接下来的比试显得很没意思。 金洬看了会只觉得无聊也起身,「回去吧,等着陛下来问。」 萍儿咬着嘴唇竟不想回宫。 察觉到萍儿的情绪金洬安慰她说,「放心,不会有事的,咱们回宫准备准备去弄月小筑看看。」 「还去哪作甚。」萍儿实在是忍不住,抱怨道,「避嫌还不够,还要去。」 金洬露出个轻松的笑容,「为何要避嫌?就要正大光明的去,不能偷偷摸摸,不然哪怕不是我做的,也会被传成我做的。」她清楚,薛英遇刺的事假如传出去,那么这盆脏水她和俞明婵都躲不过。 听到金洬这么说萍儿不说话了。 南平广场三巷薛英的喉咙上有一道血痕,一把弯刀在她手中,鲜血从刀刃上落下。 单色的外衣被染红,其中有薛英自己的,也有敌人,她不擅长紧身格斗,但自保还是没问题。 但这里有这么多僕人侍女,为顾忌她们的安危,薛英不得不分心应对。 「小姐,你受伤了。」春柚焦急的从车上跳下来,她和其他僕人一样被薛英要求留在车里。 薛英扔下手里的弯刀,那是她从的刺客手中抢过来,然后对春柚比出手势。 【无碍】 春柚听到弯刀落地一声,不由浑身发麻,她看着地上的尸体,一阵阵后怕,假如没有薛英保护他们想必她们也是尸体中的一员。 如此想想春柚只觉感动,奴僕的命向来都是贱命,薛英作为主子不拿他们挡刀,反而保护他们。 薛英听不见春柚的心思她所有的经歷都放在那个手持匕首的女子身上。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小姐恕罪。」 说话间女子收起匕首单膝跪地行礼。 【朵颜】 薛英比出专属于朵颜这个名字的手势,她走向前亲自扶自己曾经的得力下属起身。 【做的很好】用口型告诉朵颜,薛英说话间目光越过朵颜,马蹄声和脚步声纷纷响起,顷刻间她被几队人马包围,只是这些人并非来杀她。 第19章 内应 面对姗姗来迟的救援,薛英不恼,反而装出惊恐的样子。 朵颜还要护她却人被的大喝。 「放开那女子!」 这声音太大了,连薛英都被吓得一哆嗦。 喊话的人是名少年,他鼻樑高挺,已然有几分胡人的血统,只是他对同样是胡人的朵颜并不客气。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少年下马,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我保护我家小姐,干你何事?」朵颜看到少年的长相冷笑一声,她看不起那些投奔中原的胡人。 「你家小姐?」少年听到朵颜楞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皱,永平城里谁家小姐会用胡人当侍女? 薛英扯了扯朵颜的袖子,让她退下。 【春柚】 叫春柚上来薛英让她翻译手语,她感受到了朵颜对这个少年的敌意,故而没让她来做这件事。 【她确为我的侍女】春柚虽害怕却也尽职尽责,她轻柔的声音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不少。 「原来如此,」听到春柚的话少年的手从刀柄移开,转而行礼,「这位小姐,在下内卫夏真,你的侍女在下要带回内卫审查,还望小姐配合。」 思索片刻薛英同意。 【你先和他走】朵颜面无表情的接受命令,任由其他的内卫拿走了她的匕首和其他武器。 「失礼了。」夏真不咸不淡的对朵颜说,反遭嫌弃。 夏真对此视而不见,翻身上马,「这位小姐,接下来我和其他内卫会护送你回府。」 皇家内卫每逢演武都要抽调一部分人来帮忙维持秩序,保卫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南平广场的三巷正是这些贵人们马车停靠的地方。 以前从来没有事,偏偏轮到夏真就出事了。 【好】 薛英没有拒绝,她比完手语才看见夏真非常意外,再联想这次刺客都是胡人,薛英懂了,于是她比出手势,让春柚告诉夏真地址。 「要不路上再说,小姐我们不急着回去……」春柚看到薛英的手势很犹豫。 这个内卫是胡人,前来刺杀的也是胡人,太巧了,以至于春柚怀疑是夏真和刺客勾结。 薛英无奈,再次比手语让春柚说。 【没事】 春柚这次才报出住址,「弄月小筑,劳烦小郎君了。」说的是如此不情愿,但和之前朵颜的嫌弃一样,被夏真无视了。 第36页 在大队人马的保护下薛英换了辆车带着倖存的僕人打道回府。 在车厢里薛英感受到还未平息的惊恐,她也跟着心情低落。 【春柚】 薛英比完见春柚还在走神,只得无奈的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怎么了小姐。」春柚慌忙回神。 【找个好地方】【把死去的人安葬】说到底是因我而死。薛英在心中嘆息,即使在很多所谓贵人眼中,僕人命如草芥,死了给副薄棺一埋便算主子仁慈。 薛英却看不下去,她不由的想到向辉,在曾经他给她写的信中经常有他带着士兵安葬了多少人,他写的字字泣血,单看上去薛英都能从中感受到隐藏的悲伤。 兴许从那时起对向辉来说,一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家,比什么都重要。 春柚看到薛英快与泫然欲泣的样子,自己忍不住先流下泪来,「是小姐。」 大概是因为春柚流泪,其他年龄不大的侍女也跟着哭起来,有些事为死去的朋友,有些为劫后余生的自己。 薛英没有阻拦,她听着耳边的啜泣闭上眼睛。 一功将成万骨枯,薛英默念着,她没资格毁灭的眼前宁国百姓来之不易的安宁,所以她能毁灭的只有自己。 马车缓缓载着薛英回到弄月小筑。 主子遇刺的消息早传过来,整个弄月小筑的僕人严阵以待,所以马车刚停,就有的人焦急的凑上来。 【我没事】薛英推开要搀扶她的侍女踩着脚踏步履稳健的下车,紧随其后的是春柚等人。 在走进门前薛英听见个人怯生生的在问车上下来的侍女,「桃兰姑娘没回来吗?」 嘆了口气薛英没有敢再听下去她走进弄月小筑。 「别围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春柚见僕人都聚在院子里,赶紧站出来让他们去干活。 僕人不敢违抗春柚请罪后鸟作群散。 春柚见他们这样忍不住骂了一句,「势利眼的东西。」她太清楚这群僕人的德行,全都是看碟下菜。 【回房】 折腾一通感到疲倦的薛英想回去睡会,等醒了再处理朵颜的事。 在临睡前她嘱咐春柚,有来客一定要叫醒她,不要擅作主张让客人等着,哪怕客人不介意也不行。 春柚好好的应下,随后她出门招唿小厮去门口守着,要是有人来立刻通报。 见都安排好薛英安心睡去,大概是太累的缘故,薛英醒来天都黑完了。 屋子里点着两盏灯一个人影在烛火旁边,才睁开眼睛的薛英没看清楚来人,只当是有侍女还在守着,然而那不是侍女。 【陛下】 揉揉眼薛英不遮掩惊讶,同时她迅速明白春柚不敢叫自己想必是向辉安排过。 他没事干吗。薛英腹诽想下床行礼。 向辉体贴的走来把她按回床上。 薛英僵了一下,瞬间心跳开始加速,就在她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向辉退回到之前的座椅。 「你才受惊,即使没有受伤,也该好好休息,礼就免了。」向辉说话间从灯罩里取出蜡烛开始点其他的灯。 看着他把房间里的灯全点上薛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且薛英发现她好像没对向辉行过礼,对方不是在她要行礼的时候打断就是说不要来这些虚的。 「饿了吧。」 向辉点完灯转而关心起薛英的胃,只听他又说:「你还没吃晚饭,孤让厨房备着热食,若是饿随时都能吃。」 听闻此言薛英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不受控制的飢饿让人尴尬。 见她这样向辉有点想笑,他拍了拍手,守在外面的春柚赶忙带着一群侍女进来伺候。 「让厨房上菜。」 春柚头垂的很低,接到向辉的命令后立即带人退出去通知厨房准备。 薛英眼睁睁的看着春柚来了又走,更加尴尬,她本以为还会有侍女留下来,谁知并没有。 「是孤吩咐他们不用伺候。」不知为何向辉对薛英解释。 被看透的薛英立刻收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窘迫,她其实挺想起床,问题是她身上只有单衣。 在薛英看来穿着单衣对皇帝行礼尚且算得上是冲动,交流中还这穿着单衣未免太不尊重,哪怕对面不是皇帝。 想了想薛英决定不顾及向辉自己去穿衣服。 几秒后向辉目瞪口呆的看见薛英从容下床走到屏风后一件件的把搭着的衣服往身上套,灯光在屏风上映出一个美妙的影子。 向辉过了好久直到仍散着发的薛英穿好了外衣从屏风后走出才回过神。 随意的把头髮向后拢了拢,薛英从梳妆檯取出一根绸带慢慢把头髮扎起来,不是她装,她是真的不懂挽发。 薛英收拾好拍,春柚敲门来送菜。 「进来。」说话间向辉挪开眼不再看薛英。 只觉得有意思的薛英忍耐住笑意,乖巧的和向辉坐到一张桌子上,反正她是真饿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晚饭是肉粥加几样酸甜开胃的小菜,不算丰盛但搭配起来确实好吃。 喝了一碗肉粥后薛英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她见向辉在旁边不动,随手比出手语让春柚说出来,「陛下不吃?」 「来时吃过了。」向辉其实也有点饿,但为了帝王威严他不能吃。 第37页 本来他是来看望薛英,结果来了什么都没做,安慰的话也没说,光顾着吃饭,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皇帝的颜面何在。 薛英不勉强,又让在桌边守着的春柚为她从砂锅里盛了一碗。 见薛英吃的香,向辉不由的更饿,他庆幸好在自己没有如薛英般肚子叫,不然那才叫面上无光。 待酒足饭饱向辉让僕人撤席端上纸笔,他和薛英还是有正事要谈。 「薛英小姐,下午在南平广场一箭双鵰的人可是你?」向辉直奔正题。 点头薛英知道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向辉,她不如痛快承认,省的以后再生事端。 向辉见薛英点头,他一直不言辞色的脸上出现喜悦,只听他说:「你的箭法这么好,为什么不告诉孤。」 薛英见向辉这样默默感嘆,原来他今天对自己如此有耐心,果然全是因为这个。 心里这么想薛英面上很无辜,她提笔写道【陛下没问】不想射靶子确实是觉得简单,但薛英更知道一箭双鵰纯粹是偶然,要不是正巧碰上那两单落单的大雁她最多只能射点麻雀。 向辉被噎的无话可说,确实是他没问过,同时有点明白哈努尔为何对薛英如此上心,他扪心自问,要是他的妹妹能百步穿杨,他也会盯得和眼珠子一样,绝对不能让凡夫俗子娶走。 【可有贼人身份的消息】薛英见向辉陷入沉思,只得先问。 把所有人叫出去不就为了说些私密的话吗?怎么问完演武场上的事以后,后面的不问了? 还以为能等着向辉亲自告知情报的薛英也差点跟着陷入沉思。 贼人身份。向辉的注意力果然被墨迹吸引,盯着看了会他压低声音回答道,「是努金部的人。」 墨水滴在纸上形成墨点,薛英放下笔。 见她这样向辉没有安慰反说,「哈努尔.努金十日前悬赏万金要除掉一个人。」他尽可能的说的委婉,在向辉看来薛英是聪明人,应该能领悟他话里那个要除掉的人是谁。 是我。 薛英默念。 「薛英小姐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兄长或许是为给察林部一个交代才下达此命令。」向辉说这话一是想让薛英不那么悲伤,二是想藉机拉拢一下薛英,对方有如此箭术,在战场中说不定能起到大用。 【那朵颜在哪】薛英面对向辉的话置若罔闻,转头问起自己侍女的事。 「她无事,等明日就能来弄月小筑。」 今天下午向辉知道薛英遇刺,朵颜出现救主后,立刻命令内卫把活口和朵颜都带来。 向辉通过朵颜得知刺客是哈努尔派过来,而朵颜是得知哈努尔要杀薛英后叛逃赶来救人。 而从努金部到宁国的都城永平最快要五日,就是说那群刺客在得到哈努尔命令后快马加鞭,几乎是一刻不歇的赶到永平,更可怕的是宁国对此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说,还放任这群刺客进城。 要说没有内应向辉第一个不信。 第20章 缙云 宁国有奸细是必然,但如此放肆可是史无前例。向辉早就想揪出来埋在宁国的探子,这次薛英的遇刺算是给他找到一个线头不过向辉没有说,他并不想让薛英知道查内奸的事,只嘱咐道:「早点歇息吧,孤先回去。」 【能不走吗】薛英故意写。 「孤还有事要处理。」说罢向辉直接离去,留下薛英对着灯形单影只。 被留下的薛英看似落寂实则在思考那句有事要处理,她隐约感觉出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不对劲。 薛英正要细想,一直守在外面的春柚突然独自进来。 被打断思路薛英并未生气,她在春柚开口谢罪前比出手语让,【不用多说】薛英认为春柚不叫醒自己太正常了,谁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她不在意反而问。 【今日陛下几时来】春柚松了口气小心答道:「太阳刚下山陛下就过来了。」 点头薛英继续问,【陛下对你们说过什么】「没有,只让奴婢们各忙各的。」说起来春柚蛮感到意外。 见问不出有用的消息薛英不再多言,不过她刚醒也睡不着了,待了会她觉得无聊,让春柚去找两本书来好打发时间。 「对了小姐,有僕人说瞧见淑贵妃宫里的人在门口瞧了瞧没进来。」 春柚的本就对淑贵妃的印象不是很好,如今有僕人说见到淑贵妃的人,不由多生猜疑。再加上近几日她得知宫里传遍了弄月小筑的主子和成家二小姐长得极像,是陛下找来的替身,春柚一时竟顿悟,明白为何陛下对自己小姐为何态度上如此暧昧,宫中对她为何有那么多试探。 可怜薛英小姐竟完全不知。春柚感到悲哀,怕不是全永平里都知道,唯独薛英不知自己是替身。 春柚会这么想很正常,在她眼里薛英根本没有接触过外界,基本上等于被向辉关在弄月小筑,其他僕人薛英接触的又不多。 实际上薛英确实不知自己被传成替身,她有太久没回过永平,这里按理说应该已经没人认得她。而向辉更是与她十年没见,薛英能知道向辉长什么样还是阴差阳错的远远一瞥。 薛英非常肯定向辉绝对认不出自己。 【还有什么事】见春柚一直没走薛英的以为她还有话要说。 春柚看见薛英的手势才反应过来,她赶紧行礼说自己走神了。 第38页 不疑有他薛英只让春柚赶紧把书取来,她还想着看完早点睡,明天她打算亲自去内卫接朵颜。 薛英不是没想过自己遇刺后再出去是不是显得太过大胆,很快她想明白,现在的永平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 打定主意薛英决心明天一早就出门,她没把这件事告诉春柚,准备等第二天醒来再说,要是这样还能遇见刺杀,那这弄月小筑可就该好好查查。 此时刚回到宫中的向辉立刻开始着手处理白天的事。 「陛下,贤贵妃的人刚离开。」守到现在夏真低头禀告。 下午向辉亲自任命他来处理南平三巷刺客案,并让他明天释放朵颜,随后出宫去了弄月小筑。 夏真领命回到内务,立刻的提审朵颜,因为有皇帝的命令,所以整个内卫对朵颜堪称客气。 从朵颜口中内卫知道薛英的真实身份是努金部的贵女,首领哈努尔.努金的妹妹,在努金部在归顺察林部后,哈努尔为表忠心,悬赏万金并亲自怕人解决掉私自叛逃进宁国的妹妹。 朵颜自称是薛英的侍女,在得知的哈努尔要杀薛英后她选择维护旧主,单枪匹马来到的永平。 至于为什么朵颜能如此精准的救下薛英,是因为她一直在跟踪哈努尔派出的刺客。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唯一让内卫意想不到的是薛英的身份。 至于那些努金部的刺客,只有两个活口,他们又聋又哑不说还不认字,这让夏真无法审理。 更要命的是这两个活口在内卫大牢里先后暴毙。 夏真不得不顶着压力大半夜入宫,他本以为自己要等到天明,哪成想没多久就等到陛下。 「你这么急是案件有进展?」向辉没管俞明婵,只关心白天刺杀案。 「那两个刺客死了。」 夏真说完愈发不敢抬头,这件事真要怪罪下来他难逃其咎。 「死了?」向辉眉头皱起,「之前可问出什么。」 「属下无能未能问出。」夏真没有用刺客又聋又哑还是文盲开脱,没问出来就是没问出来。 向辉觉得这也算是预料之中,哈努尔本身就是谨慎之人,他本也没期待能问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孤知道了,这件事你继续查,这群人能来到永平定是有人接应,去查是谁为他们提供帮助。」 「是。」夏真见向辉没怪罪想了想继续说,「陛下,关于他们为何能来,属下倒是有些眉目。」 此话一出连向辉都有点惊讶,「说。」 「属下查看了刺客随身器物发现他们盛放粮食的袋子有些眼熟。」说着夏真从怀里取出粮食袋子,「属下记得在姜家纵马案中的粮食商人的粮行正是用这种袋子。」 向辉让太监将粮食袋子呈上来,「你确定?」 「内卫以找粮食商人辨认,确实是他装粮食的袋子,但是他说没有把粮食卖给过胡人。」夏真继续说,那个粮食商人现在还在宫内的内卫府,在发现粮食袋子疑点后,内卫立刻派人去查正。 「帐目查过吗。」向辉不带情绪的问。 夏真答,「正在查,目前未见异常。」 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向辉问夏真,「你可还记得粮食商人哪天获得的姜家罪证。」 「臣记得。」夏真不明白向辉为何问这个。 「去把那段时间买过粮的人全部查一遍,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商贾。」想了想向辉补充,「等查完和今天一样直接向我汇报。」 夏真抱拳领命,见他没有再要说的向辉直接让他退下。 等身边只剩下太监,不用向辉开口,伺候的大太监便凑上来说,「贤贵妃下午就来了,算着时间,刚从南平广场回来换了身衣服便过来。」几乎可以说是迅速不过大太监能理解,俞明婵的哥哥是鸿胪寺少卿,这么多胡人跑过来,鸿胪寺一点消息都没,她肯定心慌,怕牵连到自己的哥哥。 向辉嘆了口气,「今晚去碧玺宫,让贤妃安安心心。」他还没想对鸿胪寺发难,毕竟这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贤贵妃也是顾忌家里。」大太监多嘴一句。 「她的确孝顺。」不咸不淡的回覆,向辉清楚俞明婵这么早来无非是世家与他闹得僵,她唯恐自己借题发挥,对俞家下手。 无论是两年前的王家,还是现在的姜家,其他的世家大族都想请命让向辉从轻发落。 曾经江北丁家为王家求情搬出来了向辉一母同胞的二哥晋王作为例子,说他同样是弒君但也只是被贬为庶人,王家同样有拥立之功,怎么就要被杀九族。 向辉听后大怒,把丁家连着王家一同收拾。 剩下有想为王家请命的世家一边骂丁家不靠谱把王家的生路彻底堵死,一边自己闭上嘴。 如今姜家出事各大世家因有丁家的前车之鑑,全部在观望,没人想做出头鸟。 俞家和姜家是姻亲,这次本想通过后宫吹吹枕边风看能不能稍微减轻点惩罚,谁曾想姜才人自己拎不清大闹一番,俞家为不和丁家一样被牵累,连夜嘱咐俞明婵什么都不要说。 向辉本来都想好如何回应俞明婵的求情,他已经做好不得已退步的准备,结果薛英出其不意的解决了他的顾虑。 再加上薛英强硬的表现,让俞家错误的认为她非常受宠,察觉到这点的向辉顺水推舟,不仅没责罚薛英,还给弄月小筑送过去不少东西。 第39页 至于薛英会受到俞家什么样的报復,向辉并不关心。 车轮压过积雪发出吱呀的声音。 「怎么不走了?」缙云好奇的探出头问,只见先前愿意好心带她的车夫正提着刀。 车夫恶狠狠的沖她喊,「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并未感到害怕缙云把身子缩回车厢冷静的对绿绡陈述,「我们被打劫了。」她说的如此冷静以至于让绿绡感觉这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 绿绡犹豫了一下平静的接受,她指着缩在车厢里小男孩问,「那他怎么般?劫持作为人质?」 听到绿绡的话小男孩一脸麻木,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 这时候突然一把刀隔着帘子刺来,绿绡反应及时一把搂住的小男孩趴下,缙云轻松躲过她抽出藏在行李中的短剑,毫不犹豫的撩开帘子沖向要行兇的车夫。 缙云自幼受训,身形十分零活,那把短剑在她的手中灵巧的如水,冲着的车夫的命门而去。 没想到缙云会还击的车夫想挡却被缙云踢出从雪沫子煳住眼,他几乎下意识的想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就被缙云抓住机会跳到背上,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剑直接割断了车夫的脖子。 红色的血溅在地上,缙云也沾上点,但是她毫不介意,下狠手直接割掉车夫的头。 确定这下车夫彻底无法反抗后,缙云随手把那个全是血污的头扔向一边回到马车。 绿绡看她浑身是血吓了一跳。 「不是我的。」缙云也感觉湿乎乎的难受,直接脱掉外衣。 自知脱险的绿绡赶紧从行礼里拿了个件新的给她换上,然后她再问,「那他怎么办?」 小男孩大概也知道车夫死了,他抬起头麻木虽还未退去,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报仇的快感。 绿绡察觉到小男孩情绪上的变化,只是不等她开口,缙云就下决定,「留下吧,还能跑个腿,就说是你弟弟。」 「也行,反正我看他也不想跟着这个车夫。」绿绡贊同缙云的决定,同时她忍不住抱怨了句,「真是的,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就不跟着你走了。」 「你别难受,到了永平就分开,我找主子,你找你爹娘,咱们这辈子都不用再见面。」缙云实际上带上绿绡也就指望去找薛英的路上有个伴,再加上绿绡是是宅里侍女中少有的对宁国了解的人。 第21章 猜测 起了个大早,不顾春柚的阻拦,薛英带着小侍女去内卫提人。 随着进入深冬,寒风吹过,原本固执挂在树枝上的叶子全数飘零,和残雪混在一起,零零散散的堆在路边。 因为起的太早路上还没有多少人,只有几家早点铺子还开着。 【去买点吃的】薛英估摸着到了地方随手摸出一串由彩带传成的钱,小侍女拿了钱叫停马车听话的下车去买包子。 提着的包子回来薛英吃了两个就不吃了,转而让给小侍女吃,并且嘱咐他,吃不完给其他跟着来的僕人以及车夫吃,大家都起的那么早,还都没来得及吃早餐小侍女得了嘱咐开心的应下,末了还不忘说,「小姐心肠真好。」 笑笑薛英没有说话,她让小侍女买包子纯粹是那个包子铺是千机公子的产业,所有收到的钱会尽数送到他那里。 在那串彩带里薛英用密文提醒他今后小心行事,在永平弄出这么大动静,向辉不严查才奇怪,所以这段时间最好低效行事。 「小姐小姐,内卫府到了。」小侍女好奇透过车窗看外面。 薛英跟着看过去,车窗开的不大,只有一小道缝隙,但管中窥豹,内卫的肃穆威严已显露出几分。 把内卫府设置在皇宫附近,还真是向辉的风格。薛英在心中感嘆道,同时她明白向辉这么做无非是要他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达被执行。 前来通报的小厮很快回来传话,让薛英等人在门口等会,朵颜马上就能出来。 此时薛英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那位侠女,是小姐之前的奴婢?」见薛英面上的担忧褪去,小侍女终于把憋了很久的疑问问出来。 【谁告诉你的】薛英慢慢的比出手势,她记得从来没对小侍女说过。 小侍女老实回答,「其他的姑娘,她们说那位侠女也是小姐的侍女。」 当时小侍女听完感到兴奋极了,在她看来薛英很厉害,却没想到她之前的僕人也那么厉害。 然而在兴奋过后一对比,小侍女发现自己什么特长都没有,不由感到自惭形秽。 【朵颜是我兄长的下属】薛英没有用手语这句话太复杂,小侍女不一定看得懂。 「下属?」面对这个词小侍女感到陌生。 点头薛英面带笑意的继续写,【你们也是】【没有人是奴婢】白纸黑字小侍女看得懂,却不明白,她想什么叫没有人是奴婢,她们就是奴婢啊,春柚也好,她也好,整个弄月小筑除了薛英其他的都是僕人,是要伺候人的。 薛英见小侍女迷茫只摇摇头,没有解释,她只将窗户的缝隙推得更大些。 说来可笑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哪怕后来落难也因父辈的荫庇得到很好的照顾,可以生来几乎没吃过凡世间的苦,按理说她应该比谁都坚定的认为人确实该被分为三六九等。 奈何薛英从来不认同人与人有何不同,在她眼里豪门高侯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在她眼中都是一样。 第40页 就在沉思之时薛英听到小侍女突兀的问:「小姐为何会这么想?人生来就不同,就像小姐是主子,我是僕人,你我永远不同啊……」 小侍女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心里话,「我……我认为能做僕人就很好,很多人想做个吃喝不愁的僕人还做不得。」之前被拐卖的时光在她心中烙下太深的痕迹,小侍女不介意低人一等。 薛英温柔的看着她,眼中有小侍女读不懂的笑意在涌动。 以为惹怒了薛英,小侍女赶紧请罪,「小姐,是我没管住嘴,不是故意的。」 微微摇头薛英在纸上又写,【无事】【安乐本为奢】笔锋一转薛英写下一句在小侍女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你可读过史册】小侍女无措的眨眨眼,她虽认字却没读过多少书。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布衣与天子异乎】【无也皆为人】【人差于时运平于生死异于心志】「心志?」小侍女念出最后两个字,忍不住她抬头看薛英,「什么是心志?」 【心中的想法和信念】小侍女手足无措,心志对于一个十三四的女孩来说是个几近无法理解的东西,她试图去想,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东西,更无信念。 突然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毛皮制成的外衣的女子踏进车厢,她身上带着外面的冷气。 「小姐。」朵颜低声唤道,完全无视薛英旁边的小侍女。 薛英应下来转头吩咐,【回去】看到薛英的手势小侍女连忙出去叫车夫走,只是在出去后她没有再回车厢。 没等到小侍女回来,薛英有点担心又让朵颜出去问情况,结果得到小侍女在车里坐着闷,想在外面吹吹风。 薛英无奈,但也没强求,正好她有事要问朵颜。 【内卫可为难你】「没有。」朵颜简短回答道。 【他们问了你什么】朵颜回忆了一下将声音放的更低,「只问了我来歷。」说完她想到重要的事,赶紧说,「小姐,刺客自尽了。」 自尽。薛英眼皮一跳,却没多表示,反而问朵颜,【你有没有说过关于我的事】「说过小姐的身份。」 很好。薛英这下放下心来,她准备回去就通知千机公子,把她的身份传播出去。 薛英要永平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要赌一把,向辉会为保护她也要让她进宫。 对于薛英来说,她拼了命回永平就是为进宫找堂姐,本来她以为向辉会直接把她带进宫,谁知道对方怎么想的,把人扔在弄月小筑就不管了? 收敛思绪薛英暂时先把找到堂姐的事放一放,急不得。 【回去换身衣服】【过几日灯会你我一起出去逛逛】朵颜皱起眉头,她看起来有很多疑问,问出来的确实,「难道小姐还准备?」 【没有下一次】薛英觉得目的达到她没必要再拿自己的生死作赌局。 载着薛英和朵颜的马车缓缓驶离内卫,隔着几重宫墙,向辉正喝着早茶听夏真汇报。 「她走了?」 向辉让夏真坐,他没有摆架子,实际上他今天心情很不错,昨晚刚在俞明婵哪里没待多久,金洬的宫女就找过来说淑贵妃身体不舒服。 「是。」夏真感觉那位薛英小姐还是蛮重情谊,他都做好回到内卫请人把朵颜送到弄月小筑的准备,结果一早就听见薛英来接人。 放下杯子向辉又问夏真帐目的事,在听到有些眉目后很满意,让他回去接着查,务必要把接应努金部刺客的人抓到。 在走前向辉想到一件事,他叫住夏真,「你不用回内卫府,出宫直接去郊外的平陆庄园。」 夏真楞了一下,平陆庄园是向辉二哥目前的住处,那位晋王爷在被贬为庶人后一直居住在那里。 是怀疑此时和他有关系?夏真脑子里把可能性过了一遍,最终没敢问,只领命离开。 出了宫夏真顾不得休息快马加鞭就朝郊外跑去。 平陆庄园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等夏真到了太阳已升上三竿,饶是如此他进门后还是被告知,向辉那位被废除爵位的二哥向承还没醒。 夏真与皇亲国戚接触不多,更何况向承还是个被废的王爷,他不知如何是好,决定先在客厅等着。 反倒是平陆庄园里的僕人见夏真他脸色不好,让他先去休息会,并劝他说,他们主子一般都睡到中午。 没办法夏真见不到人不能回去,只得跟着僕人去休息,这精神一放松竟真的睡着。 醒来正好是中午,一开始让他休息的僕人将进门就看他起床,还打趣他准时。 「小郎君要是不急吃过饭再走也不迟。」僕人一边带夏真去前厅一边说,「我们这厨子做饭不错,两年前还被陛下要去一个到城里的宅子里做掌勺。」 夏真听着僕人絮絮叨叨,恍然意识到向承的关系好像很不错,俩兄弟经常一起吃饭。 窥探到皇家隐秘的夏真暗中发誓要管好嘴不能乱说。 「还是你。」到了前厅夏真听到向承漫不经心的感嘆,他好似对夏真的到来来很意外。 「以皇帝的多疑,他能的让你来这么多次,想必是非常信任你。」向承说话时正在斜靠在椅子上抛手中的橘子玩。 夏真听闻此言立刻抱拳行礼回应,「郎君言重了。」 耸肩向承抓住橘子做好,「坐,别一板一眼的,在我这里不用拘束。」他本想说你才是官,但看夏真认真的模样,他不好意思开口。 第41页 找了个位置夏真坐下,他看着向承,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向辉没交代他别的,只让他来了。 看出夏真的窘迫,向承主动解围,「你来我就知道了,说说吧,内卫查千机阁查到哪了?」 夏真犹豫几秒还是说:「在下最近所查之事与千机阁无关。」 对于千机阁,内卫一直知道,对方以情报出名,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饶是内卫想查也万分艰难。 向承一笑,「有关,我怀疑,努金部刺客正是被千机阁引来。」说罢他把橘子放在桌子上滚,「你想想,这永平内除了千机阁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一队刺客悄无声息的混进来。」 「内卫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为千机阁所为。」夏真不是没有怀疑过千机阁,只是思来想去他发现说不通,千机阁是情报组织,没有必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帮助刺客进京行刺。 而且如果哈努尔都能劝千机阁参与刺杀计划,何必又大张旗鼓的悬赏? 夏真正是想,才在一开始就把千机阁排除在外。 第22章 是真不是假 剥开橘子皮向承掰开一半扔给夏真,并说:「先吃点开开胃。」 夏真想说我没想在这吃饭,可他肚子比脑子诚实,直接叫起来。 为缓解尴尬他开始边吃橘子边听向承分析,「哈努尔真想和他的妹妹一刀两断,派人刺杀或悬赏只须一个即可,两边都要反而不像是要与亲人决裂,而是在演戏。」 「派人刺杀是养给察林部的人看,发出悬赏是演给我们看。」向承吃着橘子慢条斯理的说,「你想想,你要是想杀人,会满天下到处说你要杀人吗?」 认真的思考后夏真回答:「不会,除非我要人知道我要杀那个人,比我真的杀了那个人更重要。」 确实如此,夏真被向承说动了,若哈努尔真的想要他妹妹的性命,秘密进行事后声张更合理。 「所以,哈努尔这样做必然有别的目的。」向承拍拍手他橘子吃完了该上正餐。 夏真想追问,奈何菜上来,向承招唿他上桌吃完再说。 菜色很多,量却很少,盛在白釉青描花的盘子里,透着一股子精緻感,夏真吸了吸鼻子感受到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冲上来,见向承动筷子他也只能跟着吃。 「我这里以前有位厨子,做饭那叫一个好吃,我还没吃几次,陛下就管我要人,我想着进宫也行,另谋富贵嘛,便把那厨子举荐给他。」说着向承捏紧筷子,「哪成想那位厨子没进宫,反倒被打发到别院。」 吃着饭夏真不好评价但能感受到向承的怨气,思来想去他谨慎的回应,「那位厨子在哪所别院?」 「在弄月小筑。」向承扬起客套的笑,「所以一会你回去代我告诉陛下,让薛英小姐在弄月小筑多住几日,莫辜负了从我这里出来的好厨子。」 夏真楞了一下,「郎君可是得到什么消息?」 向承没回答反而说食不言寝不语,让夏真好好吃饭。 耐下性子吃完饭,当夏真以为向承要和他接着说正事的时候,就见向承伸了个懒腰,说他乏困要去睡午觉,让夏真先回内卫府,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被下逐客令的夏真当即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可他不能对的向承动粗,僵持了一会他先败下阵来决定依言回去。 「不送了。」向承打着哈欠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 僕人在旁边赔笑请夏真出门。 「主子就这个性格,小郎君多担待。」在去门口的路上的僕人为向承开解。 「无事。」夏真哪敢怪罪向承,即使感觉被耍,也只能憋着。 瞧着夏真心情比来的时候还差僕人眼睛转了转,说起别的事,「小郎君可听到最近的流言?」 「我听过一些,全是些胡乱猜则。」夏真随口一答。 「小郎君说的是,空穴来风,当不得真,只是我好奇,这风是怎么吹出来?」 夏真脚步一顿,想到什么他转头正要问僕人,却看自己在门外,向承的僕人对他行礼然后砰的合上两扇实木大门。 差点被门板拍脸的夏真思路全断,他狠狠盯着门,只觉这府里从主子到僕人都和神棍似的。 被夏真在心里暗骂的僕人回到前厅,向承在吃饭后水果面上丝毫不见睏倦之色。 「你猜他过几天才会再找过来?」吃着切好的梨向承问僕人。 僕人低头答道,「半个月?」 向承放下叉子擦了擦手,「七天。」他如此笃定,「因为哈努尔的妹妹住在弄月小筑的消息传到内卫耳朵里,最多只要七天。」 「主子为何如此断定城中会有这个流言?陛下可一直对薛英小姐的身份严加保密。」僕人不解,要不是向辉对向承说过薛英的身份,连向承都猜不到那位哑女居然是努金部首领的妹妹。 「如果没有消息传出,那就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哈努尔确实只是单纯的想杀她妹妹。」说着向承笑出声,他把夏真打发走是因为他不知道哈努尔是不是真的另有所图。 而他告诉夏真,正是想让夏真留意,用内卫的力量帮忙验证这个猜测。 「总之等我们就看夏真七日后来还是不来。」 向承说完眺望了眼天边,他莫名的有种预感,兴许这永平城内要变天了。 朵颜穿不惯宁国的衣服,套上外套她只觉束手束脚,薛英却说入乡随俗,没办法她只能穿。 第42页 在其他侍女的帮助下她的头髮被轻柔的挽起,看着铜镜里大变样的自己朵颜在内心嘆气。 其他侍女年龄都比朵颜稍小一两岁,正是性格活泼的年龄,鲜少出门的她们很少见胡人,对朵颜的到来很是新奇,因此这间房子里全是小丫头。要不是春柚看不去来把人赶走一半,想必这屋子里都挤满了。 「好了。」侍女把簪花插进朵颜的发间。 「朵颜姑娘你的头髮又黑又密。」另一个侍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朵颜的头髮。 朵颜克制住动手的冲动,冷着脸回了句谢谢。 这些侍女正是被朵颜从天而降救下的人,因此可对朵颜特别亲近,那些簪花之类的首饰是她们送给朵颜的礼物。 头髮被挽起来让朵颜觉得很沉,头上像戴着厚重的帽子,以至于她想要不要找个时间稍微把头髮削薄点。 开着的门外薛英听见侍女们的调笑,心情跟着好起来。 「小姐。」朵颜见薛英进来立刻起身。 其他侍女也收敛起笑声,跟着行礼,薛英摆摆手让她们不用拘束,【我和朵颜说几句话便离开】侍女们知趣的退出,房间只剩下薛英和朵颜。 【今晚子时去隔壁的北墙桃树下取一样东西】薛英自从发现程家旧邸和弄月小筑联通,就传信给千机公子,让他直接把回信送到隔壁,而非弄月小筑,只是这样唯一麻烦的是乌云只要薛英来便会跑过来缠着她,不想让她走。 如今朵颜来了薛英灵机一动决定让她去取。 【小心狗】【不过不要伤它】末了薛英不忘提醒,乌云只对薛英亲近,其他的人都会被吠,根据小侍女的说法,她们秋天去摘果子都得先找门板把通往果园的路堵住防止乌云过来。 朵颜不明所以,小心狗却不要伤它?那狗很重要吗? 【是我的狗】薛英略微不好意思的解释,希望朵颜不要太过于疑惑。 「我明白了。」朵颜想了很多,结果没想到理由如此的简单,勐地她想到另一个问题,「小姐,那我平时作甚?」 【先好好休息】平时侍女们都是做些针线活,薛英没见过朵颜舞针弄线,也不好让她做这些。 朵颜看出薛英的为难,本想争取的心熄下来,她决定先用这几天适应一下中原的生活。 对了。薛英回忆起来之前刚看到的消息。 【缙云来了】看着薛英比出的手语朵颜楞了一下,立即问她准备怎么安排缙云。 【我会让千机阁接应她】这句手语在朵颜看来有其他意义,在努金只有哈努尔和她知道千机阁和薛英的关系,如今要缙云介入,无异于是将某项重任交于她。 垂下眼眸朵颜没有任何异议。 薛英交代完再次嘱咐朵颜好好休息便返回自己的住处,没有让跟着。 望着薛英的背影朵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她也没察觉出的复杂感情,突然她的肩膀被从后面拍了一下,朵颜下意识抓住身后的那只手,幸好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只是握住没有扭。 手腕的主人在大喊疼疼疼,在朵颜松手后她吹着手腕,一圈红痕浮现出来。 「你的劲好大。」侍女打扮的女孩责难道,但她很快笑道,「我叫桃兰,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朵颜听到桃兰的话只嗯了一声,不打算多回復。 遭遇冷遇的桃兰不气馁,「朵颜姑娘,你要是不累带你在院子里逛逛可好?」她围着朵颜叽叽喳喳一会说东苑里的桃好吃,一会说池子里养的鲤鱼味道不错,听得朵颜感觉自己不是在住处而是在酒店。 被烦的不行,朵颜想直截了当的让她闭嘴,只是面对桃兰活泼的样子,严厉的话在朵颜嘴里转个弯变成,「我累了。」 「啊?那你先去休息会」桃兰无视朵颜话里的敷衍。 朵颜抓住机会要进屋,哪成想桃兰跟进来。 迎着朵颜堪称凌厉的眼神,桃兰往椅子上一坐,「你不知道吗?我们住一间房。」她和春柚关系不错,在弄月小筑都是大丫鬟有自己的房间,只不过要和其他的侍女合住。 不久前与桃兰住的丫鬟出府嫁人,房里空出来一半,赶巧朵颜来,桃兰便趁机提议,反正她那半间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朵颜住进来。 春柚秉承着朵颜曾经是薛英的贴身侍女,待遇理应该算作按大丫鬟,同意了桃兰的提议。 经过桃兰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得知来龙去脉的朵颜沉默了。 过了半响她问,「我睡哪边?」 「左边。」桃兰微笑着说。 朵颜虽不擅长应付桃兰这样性子的人,可她自觉大风大浪都见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而已,她不至于闹到薛英面前说要换房间。 「床我已给你铺好。」比起朵颜的冷淡,桃兰实在是太热情,「啊,过几天有灯火节,若是晚上能出去,我们要不要一起?唉,对了你们哪里有灯火节嘛?」 「小姐也要去,我需要跟随保护。」 朵颜这么说果然有奇效桃兰不再,只表示遗憾。 第23章 灯会惊变 离年底大概一个月的时候,宁国各地都会举办灯会,方便一般人家会採买年货。 「你听说了吗?姜家被治罪了。」 街边的茶馆百姓们谈论着最近京中发生的事情,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姜家的倒台。 第43页 「啧啧啧,没想到啊,我听说姜家这事都没人敢求情。」中年男人品着酒,「我看这些世家不过是纸老虎。」 年轻的同伴赶紧提醒,「小点声,万一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中年男人不甚在意,「王家风光吧?结果前脚说完朝堂有数,王室永昌,后脚他家闺贵女发了疯刺杀皇帝,直接落得个灭门。」 「要我看都是报应。」中年男人啐了一口。 在王充容刺杀案前,朝堂上有不少世家子弟,他们不学无术占据要职不说,还排挤诸如中年男人这样考上来的平民子弟,直到王充容刺杀案发生,王丁两家一个被诛九族,一个被抄家流放,朝中的风气才开始好转。 同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他们,放松下来接了话,「你说得对。」他是参加明年开春的科举考试的考生,因怕从家乡来赶不上,才在年前便提前过来,暂时寄宿在中年男人的家里。 和他一样情况的考生有很多,自从科举重开,考试又成为帝王用人的主流。 科举考试在先前乱世中一度被废除,宁国建立后还是太子的向辉大哥要求恢復,世家大族虽不反对,却纷纷上表认为天下未定开科举为时过早。 然而太子力排众议,在第二年春成功举行主持春试。 可惜没多久便有传言说太子这么做是为巩固自己的势力,不得已太子为自证清白将科举取士的重任交给了二皇子晋王。 晋王势薄,虽勉强将科举进行下去,但考上的学子无不被大族子弟排挤。 直到手握军权的向辉登基一举扭转局面。 薛英坐在桌边听着隔壁桌的谈话不禁唏嘘,那些世家大族拥向辉上位时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今天。 过去太子在丧妻后娶程家嫡长女,而不像以前一样在世家中选妻续弦,无非是需要获得以军功发家的程家的支持。 太子在册封后一直留在永平处理朝政,更为避免猜疑,几乎没有过多接触过军队。 这导致太子在军中没有太多威信,他必须补足这个短板,而程家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向辉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他十二岁进入军中,十五岁开始正式上阵杀敌,他手下的士兵将官可以说是和他一同成长,在能勉强与之抗衡的程家消失后,向辉彻底失去掣肘。 这导致太子不敢干的事,向辉敢干。 想到这里薛英拨弄着手边的花灯,上面写着的灯谜答案正是一叶障目。 「小姐,结完帐了。」穿着男装的朵颜来到薛英身后。 她们是在馆子里吃晚饭,中午过后薛英就让想回家的僕人回家团圆,她自己则带着朵颜出来逛灯会。 春柚和小侍女本想也跟着薛英,但被朵颜以保护不了这么多人为理由拒绝。 【好】 薛英比了个简单的手势,提上花灯与朵颜下楼。 华灯初上街边的摊子林立,出了餐厅就是一家卖面具的小摊,看了看薛英随手买了两个面具让朵颜和自己戴上。 【好歹不要被认出来】朵颜顺从的戴上,她为行动方便穿的是男装,再加上她身材高挑,戴上面具后更打眼看去竟真让人看不出是女子。 薛英倒是穿着女装,只是服饰低调面料虽不错却没有太过华贵。 为防止和朵颜走失薛英轻轻拉住她的手。 朵颜满是粗糙茧子的手不轻不重的磨着薛英的手心,她们姿态亲密,要是不知道的怕不是认为这是哪对出来玩的小夫妻。 走了一段路,朵颜突然说:「这里真热闹。」 薛英看向她不明白朵颜为何这么说,瑟叶城虽不如永平但也十分繁华。 自知多言,面对薛英难得的疑惑朵颜解释,「这里的人,都活的很安逸。」即使是平头百姓,脸上也无惶惶不可终日的麻木。 在北昌各个部族之间针锋相的厮杀如家常便饭,除了大部,小部族们全都不知自己能否熬过冬天。 朵颜站在宁国的街上,在喧譁热闹中她没有被临近春节的喜悦带动,而是想到自己的家乡,她内心深处希望故土也能有如此丰盈的景象。 可朵颜不清楚的是,在三十五年前这里到处是残垣断壁,人命如路边的野草般不值一提,但正是如野草般的人们,当太阳升起,春风吹拂,以坚韧的精神和信念重新铸就了这座属于他们的都城。 万家灯火闪烁着的才是真正的歷史,记录王侯将相只是史书中故事。 薛英从朵颜的脸上读出羡慕,认识三年有余,她还从未见朵颜这般显露情绪。 「是我失态了。」朵颜别过头。 【无碍】 松开朵颜的手薛英比出手语,热爱故乡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她想告诉朵颜,正是因为有她和哈努尔这样为努金部努力的人,努金才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他们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自己部族。 【你可有想要的东西】薛英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谈话。 不带思索的朵颜说没有,她是对集市上或精美或可爱的玩具以及摊子上摆放的食物吃食全然没有兴趣。 反倒是薛英手里提着兜里揣着的一堆。 【那我们再逛逛便回去】朵颜看到薛英手语,内心紧绷的弦放松不少。 「薛英小姐?」 旁边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朵颜和薛英同时回头,看到两个带着精緻白银面具的人。 第44页 其中说话的那个人正兴致勃勃的盯着薛英,「没想到这次能遇见你。」说着他的眼睛不住的往朵颜身上飘。 金涛。薛英很快认出叫出她名字是谁,遇见金涛对她来说不奇怪,奇怪的是另一位。 朵颜的反应更迅速,她直接行了努金部的礼节,「参见……」 「在闹市上,低调些。」向辉打断朵颜要说的话,这次出宫算是微服私访,他不想身份暴露引发事故。 「原来是你啊。」金涛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薛英好奇的转头,用眼神询问金涛为何要这么说。 然后便听见金涛的下一句是,「说来好笑,我原本以为薛小姐是和哪位郎君来游玩,没想到竟然是朵颜姑娘。」 客套的笑容僵在脸上,薛英在心里大骂金涛不靠谱,这都是什么猜测。 整的她好像出来私会偷情一样! 薛英的脑子里紧跟着出现异体同魂四个字,她忽然明白那晚向辉听到金涛胡乱分析时的心情,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气氛因金涛的坦白显得有些尴尬。 四个戴着面具的人在大街上一言不发,这场面太过离奇,不少百姓忍不住偷偷往他们这里看。 「边走边说。」发现那些视线的向辉咳嗽一声打破僵局。 薛英紧跟着点头,同时她对朵颜使了个眼色,让她跟在自己旁边,万一向辉问起什么,她好帮忙翻译手语。 果然没走几步向辉开始说话。 「你很喜欢这些小物件?」说话间向辉看了眼薛英手上的兔子灯。 薛英不好意思的把兔子灯往身后藏了藏,之前和朵颜在一起逛的时候她没别的想法,现在遇见向辉,忽感自己买的东西太过孩子气。 「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姑娘,她也喜欢这些。」向辉很自然的说。 跟在后面的金涛听到他的话瞬间冷汗冒出来,他当然知道是谁喜欢这些小物件。 向辉有个习惯,每每看到灯笼铃铛之类的小玩意都会说这这句话,跟在他身边的人听得都快要耳朵起茧子。 在金涛看来向辉这句话对谁说都行,唯独不能对爱慕他的女子说。 薛英握着灯笼提竿的手用力攥紧,把冒出来的酸涩强压回去,她庆幸自己手里有东西不好比手语问,不然薛英怕抬起手她的手都是抖的。 因触景生情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向辉自知失言,见薛英没有追问,自然不好说下去。 「请问那位姑娘是谁?」朵颜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金涛为朵颜的话倒吸一口冷气,他看着面不改色的朵颜,感到钦佩。 被询问的向辉幽幽看向朵颜。 面对向辉的审视朵颜不仅仍面不改色,甚至想问清楚的想法更加坚定,她看出来薛英很想知道答案。 一时间气氛更加微妙。 薛英扯了扯朵颜的袖子,想让她赶紧收回前面的话。 「啊,那边有卖艺的要不要去看看?」金涛僵硬的说,试图转移话题。 不理会金涛的努力,向辉没有回答朵颜,反而微微转头问薛英,「你想知道吗?」 薛英赶紧摇头,她想知道,但现在她不想知道。 向辉看到薛英的反应,意识到她被吓到了,竟觉得十分可爱,不由轻笑两声。 这一笑不要紧,包括朵颜在内的三人寒毛直立,金涛更是替薛英捏了一把冷汗。 「是……」 就在向辉要说出那个名字之际,前方不远处几个正在卖艺的男人抄刀剑直直冲过来。 看的正在兴头上的百姓们被突发情况惊的呆立在原地,没人知道为何刀耍得好好的,剑刚从剑鞘里拔出来,卖艺的大汉不演了? 直到一名女子躲闪不及被刀刃划破衣服,顿时血流如注,「啊!!」 这声惨叫唤醒所有看客。 恐惧在人群中炸开,整条街伴随着杀人了的叫喊声乱成一团,人们争相恐后的躲避向周围散开。 就在混乱中脚步最快的袭击者以提刀来到向辉面前,大概是为壮胆他大喝一声,「纳命来!!」 金涛和朵颜几乎是同时扑上去,可惜他们离向辉都有一段距离,来不及阻挡闪着寒光的刀落下。 利刃穿透衣物,划破血肉,鲜血顺着开了血槽的刀身落到的地上。 在嘈杂中向辉看到身前的薛英,她手里还攥着那把兔子灯。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薛英以身体护住向辉,她趴在他的胸前,背上的剧痛提醒她成功了。 她救了向辉,救了宁国皇帝。 第24章 救治 这世上可以不需要一个孤女,但需要一个皇帝。 薛英闭上眼,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在看到刺客的剎那,薛英心中仅有的想法是,向辉不能死。 向辉要是死了天下又会分裂,如今宁国的欣欣向荣是靠向辉的铁腕统治维繫,宁国甚至这世上必须有个皇帝,一个能让海内四境臣服的皇帝。 于是她扑上去替向辉挡住一刀。 薛英死了无所谓,因为无论是这个名字还是她这个人都是虚假。真正的她是程家的二小姐,一个本该死在三年前雪夜的罪臣之女。 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薛英听到有好多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细细听来,失望的发现,没人称唿她程雪英。 算了,我尽力了,姐姐,我真的好想见你。 第45页 她带着遗憾彻底放弃维持清醒。 刺客没能落下第二刀,朵颜在看到薛英受伤后即刻调转方向,一脚踹飞男人。 「薛英小姐!」金涛看到被向辉抱住的人是谁后心脏差点停跳。 可他马上又庆幸,还好向辉没事,不然…… 向辉不知薛英伤的到底有多重,不敢用力抱住她,只虚虚搂住防止加重伤势,「快去找车!」。 金涛心中一凛,赶紧领命,直接徵收了不远处的一辆车。 车夫因为骚乱扔下马车跑了,金涛思考几秒直接解下车上的两匹马看到金涛把马牵过来向辉正要生气,下一秒金涛跪下,「陛下,今天到处是人,即使发生兇案,百姓也不可能很快走干净,且中间官府盘查,驾车中途会走不了,不如骑马。」 这时向辉以快速的为薛英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勉强把血止住,可她失血太多,脸色苍白的如一张白纸,要不是探过脉搏,向辉都会认为怀中的是一具尸体。 「你留下。」跨上没有马鞍的马,向辉把脸上的银面具摘下甩到一边,「把刺客带回来,我要活的。」声音里的愤怒蓬勃而出,同时向辉小心的让薛英倚在自己怀里,临行前他看了眼这位捨身救他的女子,思绪万千。 这条街上的人躲得躲,藏的藏,路上早没有人,但再走远些确如金涛所判断,还有不少要看热闹的人。 向辉登基后严禁在闹市纵马,再加上姜家正是因马踏商女才被治罪,如今的永平城中不要说骑马,就算驴都很少有人骑。 「这时候还有人敢骑马?」 在薛英待过的酒楼里年轻的考生吃惊的看到一匹没有鞍的马在街上穿行,骑马的人不时大喊让开。 循着年轻考生的话,中年男人看过去,醉意顿时清醒几分,他大喊,「陛下!」 向辉冷静的以极其精湛的技术避过路人,遇见的官兵看到的马上的人立瞪大眼睛,皇帝为什么会在? 「你怎么不拦着他!」后来的官兵眼睁睁看着人把骑马的向辉放走。 官兵呆愣愣的说:「骑马的人是皇上。」 这次换同伴呆若木鸡。 一路有惊无险,向辉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皇宫,他第一次觉得他父皇在修缮城池时将街坊集市落在皇城旁边是多么有先见之明,虽然他清楚□□皇帝只是喜欢与民同乐。 守门的将士看到一身血的向辉和他怀里的薛英,没有迟疑马上开门。 整个皇宫在向辉回来后开始高速运转,待命的御医不等向辉吩咐便在赶来的路上。 同时来到还有热水,药材,绷带。 「孤无事。」向辉脱下外衣才看到上面的血,它浸透了好几层的布料,红的刺目,饶是向辉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年,也难免感到心惊。 来的御医全是男子,那时薛英以在宫女的帮助下脱了上身的衣服。 御医在得知皇帝没受伤,血全来自被皇帝带回来的胡女后面面相觑,都不想主动去治疗。 「人命攸关你们还在乎男女之防?!」向辉看到这一幕火气再次翻腾上来。 这时一个提着药箱的年轻男子赶来的直接无视向辉,朝着薛英所在的床铺就去了。 有此对比,向辉的脸色更加难看。 跟在向辉身边的大太监高和最会察言观色,见皇帝要发怒,马上对傻愣着的御医呵斥,「赶快去啊!」 其他御医这才如梦醒般蜂拥来到薛英床前,这时那名年轻御医早查看完伤势。 「血勉强止住了,可伤口太大。」他眉头紧皱,薛英后背的口子足足有两指长,几乎横贯后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刀伤不是很深没有伤到骨头。 几秒后年轻的御医下定决心,「去准备软木和热水,我必须把伤口缝上。」 「沈大夫,这不妥啊!」几名年迈的御医被沈鹤生的提议吓得不行,万一薛英在缝伤的时候死了,向辉怪罪下来那可要算在他们这群人头上。 「若不缝好,待伤口再次血崩,她仍然会死。」沈鹤生明知自己劝不过老御医却还是把话说出口,因为他这些话是说给向辉听得,这么大的创口处理不好必死无疑。 久经沙场的向辉哪不明白这些道理。 「所有人全部听命于沈大夫。」向辉冷静的说,事到如今,不过是赌一把。 皇帝下决断,御医们哪敢反驳,霎时间再无异议。 沈鹤生得到授意,马上让人去寻找力气大的宫女来帮忙,同时他从药箱里拿出几枚细细的银针和丝线,一併交给太监,命他们烧水,至少要在滚水里煮上一刻钟。 在等待银针和丝线煮好的空隙,沈鹤生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御医商量如何用药。 「南国进贡来的创伤药还有很多,这药对创口治癒有奇效。」精通药理的御医提议道。 沈鹤生採纳了他的意见,那些南国的伤药前几日才送到药房,没想到今日派上便用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缘分。 另一位御医对调理恢復之道很擅长,「需要备些滋补之物,防止伤风起烧。」 讨论几句后宫女来通报,要用的针线煮好了,跟着进来的还有大太监高和,「沈大夫,你有几成把握治好她?」他是奉向辉之命前来问话。 沈鹤生沉吟片刻回答,「缝针九成,治好七成。」 高和松了口气,「那就好,若是只有一两成,你我就都要考虑后事了。」向辉今日对薛英的重视高和看在眼里,要是折腾一通人没有救活,后果不堪设想。 第46页 围在沈鹤生身边的御医听到大太监的话顿时面如死灰,在他们眼里薛英活下来的希望不大。 沈鹤生不理会同僚,毕竟救人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让新找来的宫女全部用热水洗过手后,沈鹤生让其中一位宫女把软木塞进薛英口中防止缝针时她因疼痛咬到舌头。 沈用软木是因薛英昏迷,其他诸如包了棉花的布包之类的东西,很容易被疼痛中的薛英咬破,包着的棉花会让她呛到。而只有软布不好咬住,届时从口中掉落,沈鹤生还要停手等让薛英咬住再继续,事倍功半十分麻烦。 准备就绪沈鹤生在口鼻前围上蒸过的白布,拿起银针熟练的穿上特质的丝线,最后对同样口鼻前围上白布的宫女嘱咐,「你们一定要按住她。」 麻沸散现在不能喝,失血过多的薛英再喝掺了药的酒无疑于自寻死路,没办法只能硬缝。 银针落在伤口一边从皮肉内穿过,按住薛英的宫女下意识的发抖,只看着这幅景象她们就觉得针是落在自己身上。 「呜——」 薛英被硬生生疼醒,她咬牙却发现嘴里有东西,四肢下意识的挣扎想摆脱控制,结果都被四双有力的手死死按住。 「一会就好了。」沈鹤生用哄孩子般的口气安抚薛英。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流下,薛英用尽力气咬牙试图熬过疼痛,为数不多的感知让她尝到点点铁锈的味道。 沈鹤生用最快的速度缝好伤口,随后他拿起来自南国的创伤药敷上去。 有缝针做比较,上药的痛苦不值一提。 终于结束薛英嘴里的软木被宫女们取走,沈鹤生退出,任由到来的女医为薛英包扎伤口。 沈鹤生一出内庭,原本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向辉立刻站起来。 「禀告陛下,伤口已缝好只要这几日不发热,夫人便无大碍。」 沈鹤生说的是如此自信,这让向辉安心不少。 就在他让沈鹤生以及其他御医退下时,沈鹤生突然一跪,「陛下,缝针之事全为臣一人所提所为,与御医院别的大夫无关。」 沈鹤生之所以这么说,是为把责任拦在自己的身上,毕竟天下没有完全能治好的病症,没有必然被医治好的伤口,他虽保证能尽力去医治薛英,但他无法保证不发生意外。 要是薛英真的去世,向辉只罚他沈鹤生就好。 「孤知道了。」不着痕迹的嘆息,向辉看出沈鹤生的担忧,「生死有命,孤不会怪罪你们。」 「谢陛下恩典。」沈鹤生跪完起身,带着别的战战兢兢的御医回去,只留下隐隐药香。 高和适时的来到向辉身后,耳语道,「陛下可要去看看薛英小姐。」在听到沈鹤生称唿薛英为夫人时高和有了底。 「不了。」向辉看了眼室内,「让她好生休息。」 「是。」高和微微附身应下。 向辉转身出了房间,候在门口的侍卫向前,「陛下,金将军正在玉明殿前跪着。」 第25章 各方盘查 出了这么大的事,金涛身为陪伴皇帝出游的人,定然会被治罪,哪怕他是皇帝的亲表弟。 向辉感到些许疲惫,可他还是坚持摆驾玉明殿。 车辇带着向辉在皇宫中穿行,在路上他思考刺客是谁派来,哈努尔肯定不可能,在达成契约的前提下,杀死宁国皇帝对努金部百害一利。 很快他到了玉明殿,向辉让金涛和自己一同进去。 金涛头低的很低,难得他表现的严肃。 遣散的众人,向辉只留下金涛,「不用说那些请罪的话,告诉孤,在刺客身上查到什么。」 压住恐慌金涛回答,「没有太多线索,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中原人。」 「你记住,刺客是冲着薛英来的。」无论如何向辉必须让幕后指使之人相信这点,即使他清楚刺客并非是要杀薛英。 金涛惊诧的抬起头,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何,但见向辉的样子他又低下头,双手抱拳,「是,属下谨记。」 这场刺杀近距离接触的除向辉外只有三人,薛英,金涛和朵颜,薛英无法说话且身受重伤,目前不会把刺客的目标是向辉的事说出去。 朵颜再次被内卫带走,根据向辉对她的了解,以及之前她在内卫的表现来看,这个女人没有薛英的准许不会轻易说话,所以目前需要叮嘱的只有金涛。 向辉吐出一口浊气,「这几日你在家思过,等风头过去你去平陆庄园和二哥一起调查千机阁,势必要把他们的阁主揪出来,千机和万算一个都不能少。」 「千机阁?那不只是个卖点花边消息的组织吗?」金涛听到向辉的命令,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他眼中千机阁就是个八卦坊,没有值得调查的地方,而且还是他要和向承一起去查,这得犯了多大的事情啊。 面对金涛的不解向辉直言,「刺客怕是与他们有关。」 金涛骇然,「什么?!」 不再多说向辉话锋一转,明知故问,「朵颜可有说过什么?」 还未千机阁深藏不露的震惊中缓过来的金涛喃喃,「被内卫带走后人谁问她都没说过话。」他想阻拦内卫带走朵颜,奈何没拦住,内卫是皇帝直属,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不过金涛不傻,在临走前他交代赶来的内卫要她好生对待朵颜,千万不要惹这位姑奶奶。 第47页 「明日让她进宫,孤有话要亲自问她。」向辉满意了,不过他还要找个时间和朵颜确定一下,这批人到底和努金部有没有关系。 「是,属下这就去办。」 金涛说完脚底抹油要走,却被向辉叫住,「去趟你姐姐哪儿,让她放心。」 很为难金涛不知他该不该说他见过他的姐姐了。 算了,姐姐自会和陛下说。金涛腹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想捲入后宫争斗,太麻烦了他根本应付不过来。 金涛走后向辉叫来宫人,传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等要臣入宫觐见。 朝堂上更需要安抚。向辉琢磨着明天的早朝如何开放,如何处理进谏,他不经意间想到薛英,群臣中消息灵通的应该已经知道今日让皇帝在闹市策马的人是谁,等早朝肯定不少人会那这件事做文章。 定下的规矩,想让它有效力,那制定规则的人一定不能违背。 向辉深谙此道,对早朝的情形心中有了判断,他少不了和诸位臣子唇枪舌剑一番,而史官更不知道会怎么记录他这次的行事。 「高和。」向辉叫那位一直跟随他的大太监的名字。 「臣在。」 高和不动声色的向前迈了一步,他儿时净身进宫,在宫中当差二十年有余,歷经两朝皇帝,与被废的晋王向承情谊深厚。 揉了揉额头向辉说:「你让人去把桃兰找来,问问她这几日弄月小筑有没有异样,然后你亲自去查今日所有知道孤出去的所有宫人,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这次出宫是向辉临时起意,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除了贴身的几个内卫,只有少数宫人知道。 内卫自有内卫府查,重点是宫里,向辉可不想哪天睡觉时送了命。 永平城的一个城门口,几队内卫正挨个排查进出城的行人。 「里面的人是谁?」内卫撩开帘子,看见车厢里只有两名女子和一个小男孩。 「军爷,里面是我的弟弟和妹妹,我们父母双亡,近几日家乡发了雪灾,爷爷奶奶年迈不得已把他们託付给我照顾。」三十出头的男人不着痕迹的把一串钱塞进为首的内卫手里,「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这点钱算我请各位兄弟的酒钱。」 谁知内卫没有收这个钱,他和碰到热炭似的撤回手,「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男人面对内卫拒收贿赂的举动不知所措,他以为是钱太少正要加码,就听内卫大喝,「说里面的胡女是怎么回事!」话语刚其他内卫立刻围上来。 「是我的侍女。」车里的绿绡怯生生的探出头。 面对绿绡无辜的脸,内卫们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姑娘怎么用胡人做侍女?」 「家里不富裕,买不起良家子,人牙子说胡女便宜,就买了个。」绿绡说的小心翼翼,末了还问,「城里不让胡人进吗?」 内卫对绿绡没有对赶车的男人那么严厉,「不是不让胡人进,最近刺杀案频发,还都有胡人有关系,我们难免要多检查检查。」他也很为难,永平城里的胡人不少,几日查下来各处纷纷怨声载道,整的他们内卫里外不是人。 「那我们下来,让军爷把车里搜搜吧,这样大家都安心。」说完绿绡牵着那个不过十岁锄头的小男孩下车,缙云紧随其后。 见绿绡表态,内卫们互相看了看,派一人上车查看一番发现只有些行李和书信后便拿着信回来。 「确实为兄妹。」检查过书信,领头的内卫终于放行。 男人赶紧谢过带着绿绡缙云赶着马车进了永平。 「刺杀?不会是和小姐有关系?」帘子放下后缙云按耐不住焦虑,她知道哈努尔派人要杀了薛英,但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 绿绡心不在焉,「谁知道。」她满心是五年未见的父母,无法分神想其他的事。 「你还真是……」缙云撇撇嘴,没再说下去。 车七拐八拐穿过几条街后拐入巷子,在某户平常的房子前停下。 「绿绡姑娘,缙云姑娘,可以下车了。」男人礼貌隔着帘子对车里的人说。 缙云不理会绿绡提起行李下了车,临走前还从马车顶棚的横栏上拿回短剑,那把剑是薛英打来送给她,削铁如泥非常的好用,缙云一向爱惜。 「里面可还住着别人?」临进去前缙云踌躇,万一有人她好把短剑藏起来。 「无人,姑娘放心住就是,等过几日查的不严了,在下会带你去见公子。」说着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印着铜钱纹样的袋子,「这里面有些银两,你们拿着用。」 缙云本不想收钱,可她想到绿绡,她说过她家里很穷,不然也不会把她卖做奴婢,这些钱可以给她用。 「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谢。」接过钱袋缙云对男人口中的公子很好奇。 只是男人的口风很紧,任由缙云各种暗示明示,他都没说那位公子的具体身份,仅提过公子和薛英是熟人。 缙云之所以认为男人说的是真话,全是看在那枚刻有英字的玉刻章,那枚玉章在宅子里缙云见过太多次,但凡要与哈努尔写信,薛英都会掏出玉刻章在信的最后郑重的按下。 小男孩也从车上下来,他安静的站在车边,在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绿绡要艰难的下车的时候,小男孩不做声的伸手接过绿绡拿着的几个包裹。 注意到小男孩的举动缙云有些不高兴,明明是她救了这个小男孩,结果他一点都不亲自己。 第48页 缙云忘了她当时满身是血,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小男孩面上没变,惊吓全刻在心里,相比之下护住他的绿绡便可爱多了。 男人看了看天发现天色已晚后向三人告别,「在下先回去,米面粮油在厨房备好,姑娘这几天要是没别的事情,先不要出门。」 「谢谢。」缙云很惊讶,她没想到男人的心这么细,连食物都替她们准备。 是公子交代过?缙云越发想见见那位自称和薛英很熟悉的公子了。 小男孩帮着绿绡把东西搬进屋,这里有三间房,正好一人一间。 绿绡把小男孩安顿好就要去找她的父母,她千里迢迢从北昌赶回来无非就是想见亲人一面。 看绿绡只拿了点银钱就走,缙云心情复杂的问,「你还回来吗?」 绿绡被问住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会吧。」她苦笑两声,「说不定我根本找不到爹娘。」 缙云沉默了,她拿出钱袋扔给绿绡,「拿着吧。」 钱袋如烫手的山芋,绿绡赶紧还过去,「我不能拿你的钱。」她是奴婢,却也有骨气。 「不是我的钱,是那位公子给的,要是你家里需要,你就拿着,不需要回来的时你用它在路上买些日常用的东西。」钱对于缙云来说不缺,薛英疼爱她经常给她送东西,让她攒了不少宝贝。 绿绡不同,她才被买回来没多久,加上管的侍女放高利贷扣了她的月钱,导致她跑出来后身上没有多少银两。 讪讪的收起钱袋,绿绡说:「我会还的。」 临走前绿绡在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小男孩,她有点心软蹲下身塞给他几个铜板,「好好跟在缙云身边。」 缙云看绿绡和小男孩交代事情的样子,回忆起薛英与她相处的时光,曾经她也爱这么交代自己。 「也不知小姐过的怎么样。」望着天缙云太想见到薛英了。 第26章 小痣 皇宫内院,朵颜跟着内卫徐徐向前,她不着声色的观察宁国的宫殿,一派豪华奢气昭示着这个王朝的强盛与蒸蒸日上。 距离向辉和薛英在街上遇刺以过了一天。 「前面就是玉明殿。」走在前方的内卫冷冰冰的对朵颜说。 通过高和的指引进入玉明殿,朵颜脸上没有变化,心跳却开始加速,殿堂内无数双眼睛随着她的进入转向她,其中有不少朝中重臣,他们的眼神或好奇或轻蔑。 「陛下忽让这胡女上殿是何意?」留着一把美须的老臣出列求问。 向辉没理睬老臣的询问,扫了朵颜一眼说:「朵颜.金左图嘉,原努金部金骑卫」 几位大臣听到金骑卫三个字后不约而同的吸了口气,十年前哈努尔带领金骑卫大败中原军队,将瑟叶城牢再次纳入努金部版图。哈努尔和其他北昌的首领不同,他拿到瑟叶城后没有将其只当成个边防要地,而是开放互市,鼓励民众与中原人做生意。 当时宁国的疆土还未与努金接壤,再加上强敌环伺,自顾不暇,等天下一统,宁国人恍然发现瑟叶城在哈努尔的经营下以成北昌第一大城,商贾云集贸易不绝。 彼时还是三皇子的向辉听从镇边将军薛远道的劝说,放弃对瑟叶城的攻伐,以此为句号结束了旷日持久的乱世,宁国开始将国策转为黄老之道,让百姓休养生息。 虽十年过去,这玉明殿内的大臣却仍忘不了金骑卫的威名。 「让女子当金骑卫真是荒唐。」文官模样的大臣感嘆,「努金部是没人了吗,居然让妇孺上阵杀敌。」 「此言差矣,老夫认为哈努尔有如此心胸才是可怕。」一只眼被蒙住的老人说完真正的问朵颜,「小女告诉老夫,那些刺客可全是你杀的?」 朵颜点头,凭藉一己之力她制服大部分刺客,以至于赶到的援手只有收尸的份周围大臣听到她的回覆一片譁然。 有的大臣不相信,有的大臣则说努金之强远在所估之上。 直到向辉开口,结束了这段跑题的对话,「哈努尔可要刺杀孤。」 「首领从未想过要杀宁国皇帝。」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直到有大臣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哈努尔派刺客千里迢迢来永平,真只为杀他的妹妹?」 薛英遇刺时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认为,哈努尔杀自己妹妹是藉口,他派出刺客的真正的目标是皇帝,而向辉昨日的遇刺落实了大臣们的猜测,于是他们想以此为由对努金部发兵。 然而朵颜亲口说哈努尔没想过要杀向辉,那么他派出这些人真的就只是想解决掉薛英。 「正是顾忌小姐安危我才会离开努金。」朵颜坚定地说道,「我被任命负责保卫小姐的安危,有人要刺杀她,我必然要阻止。」 「哪怕杀你家小姐的人是你的首领?!」在旁听的史官大骇。 「只要我一天还是小姐的下属,我就一天要保她安全。」 玉明殿内鸦雀无声,在场的大臣均被朵颜的话震撼,他们没想到一名女子会说出此等宣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评价。 「唉,不趁早灭努金部是我朝之失,如今盲目攻伐只要损兵折马,必须从长计议。」白髮垂髫的老人捶胸顿足,他是朝中太师。 其他的文官见太师发声纷纷附和,与先前叫嚣让努金部付出代价的样子判若两人。 第49页 在他们看来努金部里的一个女子都能如此忠诚,更何况是其他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想吃败仗,这不吃败仗的前提便是不能轻敌。 原先文武百官皆认为努金部是北昌小部罢了,因首领哈努尔有雄才大略才得以在北昌一枝独秀。 朵颜的出现像是打了所有人一耳光。 这群大臣们深刻的意识到努金部不只有哈努尔,还有如朵颜这种赤胆忠心的人。打下一个部族容易,攻下一座城池简单,然而没有民心的臣服,再怎么支配终究会乱。 向辉对群臣的反应很满意。 在朵颜来玉明殿前向辉通过夏真暗中嘱咐过,让朵颜必须一口咬定这次的刺客也是冲着薛英来。向辉必须通过朵颜之口让所有人相信,没有刺客想杀他。 「小女,这次的刺客与努金部是否有关?」独眼的老将军问朵颜。 抬眼朵颜看了眼端坐在朝堂上的向辉,她说:「不清楚。」 这话比否认更有说服力,大部分臣子此时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的刺杀大概就是眼馋薛英赏金的人擅自行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分封割地的报酬确实能令人放弃仁义礼智信。 「既然都清楚了,剩下的事明日上朝再说。」向辉点到为止命大臣们回去,单独留下朵颜。 众人走后向辉寒暄般的问,「哈努尔可好?」 「首领无恙。」朵颜眼皮跳了跳。 微微点头向辉站起身也准备走,「你一会出宫,会有人送你回弄月小筑。」 朵颜见向辉要走量忙问,「小姐可好?」向辉完全不提薛英的现状,让原本沉着冷静的朵颜感到心慌。 向辉脚步一顿,「她过几日会回去。」 咬咬牙,朵颜听命。 高和跟在向辉身后他注意到朵颜的表情,记在心里,出了门就告诉向辉。 「朵颜姑娘很担心薛英小姐。」 向辉嘆气,「唉,去看看她吧。」 「今天早上有宫人禀报,薛英小姐有些发烧。」 「沈鹤生看过了吗?」向辉一听薛英发烧眉头皱起,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看过,说没事,让女医换药后就回御医院了。」 在发现薛英发烧后宫人立刻去请沈鹤生,结果他说低烧没多大问题,只开了副退烧的方子便没再多管。 「这个沈鹤生倒是放心。」冷哼一声向辉对沈鹤生不把薛英发烧当回事有点生气。 高和见向辉心情不好没再接话,转头叫身边的小太监去看看去萃苑的辇车怎么还不来。 萃苑位于是后宫和前殿交界之处,薛英就被安置在这里。 现在穿着一身素雅蓝衣的金洬带着萍儿来到这座院落想去看望薛英,门口的侍卫把她们拦住。 「陛下有命,没有令牌者不可进。」 萍儿大怒,她在听闻薛英被带进宫后本就心急,被侍卫的话一激,控制不住情绪脱出而出,「淑贵妃你也敢拦着?」 「无论身份,无令牌者皆不可入内。」侍卫不卑不亢的回答。 「令牌在此。」金洬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刻有辉字的白玉令牌。 侍卫见到令牌立刻侧身放行。 金洬快速收起向辉的白玉令,仅带萍儿进了萃玺苑。 走在萃玺苑的路上萍儿好奇道,「夫人怎么有陛下的令牌?」是陛下赐予的吗?她没说出口但很期待金洬这么回答。 「我从陛下那儿偷拿的。」 萍儿大惊失色,「偷拿的?」她心凉了半截偷拿公物可是大罪! 「你知我知就好,回头陛下问起来就说是他落在这里。」对于偷拿向辉的令牌金洬一点不慌张,反正向辉爱在她的蓝髓宫待着,掉点东西在那里很正常。 赶紧闭嘴萍儿决心这辈子不会吧此事说出去,不然她和她家夫人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顺利进入内院几个宫女正捧着带血的绷带要处理掉。 「嘶。」打了个寒颤,金洬看着绷带感觉到疼痛。 「薛英小姐可还好?」萍儿叫住一名宫女问。 宫女认出来萍儿,「还好,烧刚刚退,大夫说等过了这两天伤口开始癒合便没有大碍。」 「受这么重的伤太遭罪了。」金属感嘆,「兄弟姐妹之间还下狠手,真是……」 听到金洬的话萍儿不顾身份赶紧拉了把她的袖子,「夫人!我们不是来看薛英小姐的吗?」语调颤抖,萍儿深知说者无心听者有疑,金洬的话假如被添油加醋传到陛下耳朵里就完了。 被萍儿叫住的宫女先是惊讶,随后赶紧低下头装没听见。 「薛英小姐睡了。」宫女低声提醒金洬。 金洬知道她说错话,干笑两声,「薛英小姐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们再待会便回蓝髓宫。」说完越过门槛径直朝薛英而去。 宫女没预料到金洬的举动正要阻止,萍儿已经一个箭步过去拦住她,「今日你什么都没听见。」她褪下金丝镯套进宫女的手腕,「这点东西就当姐姐的心意。」 感受到手腕上的重量宫女又惊又喜,「萍儿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夫人直接进屋,根本没有和我说过话啊。」 萍儿应和,「原来如此,那我去伺候夫人了,你先忙。」宫女的上道让萍儿放心,她转身也进了屋子。 到室内萍儿只觉热得慌,这间屋子里的炉火烧的很旺,药香瀰漫间她看见面色苍白的薛英趴在床上,身上只盖了薄毯,白生生手臂露在毯子外面。 第50页 金洬站在薛英床前,不知为何萍儿感觉她的背影十分悲伤。 「夫人。」萍儿小声唤了句,但金洬没回应她。 萍儿按下慌张来到薛英床前,离近问金洬,「夫人可有事?」她担忧的看了眼薛英,难不成这人死了? 听到萍儿的话金洬如梦初醒,她大口喘气,仿佛她刚才忘记如何唿吸,「我没事,我没事。」重复好几遍没事,金洬把薛英在被子外的手臂轻柔的放回毯子里,「你去让宫人把窗户开个缝隙,这屋里太闷了,不利于养伤。」 「夫人这是在关心薛英小姐?」萍儿忐忑的问。 「算是吧。」金洬噗笑一声,「上次光顾着看马球没看她,如今瞧来只觉一见如故。」 在刚刚金洬发现薛英手臂内侧有两枚小痣,那是个十分隐蔽的位置,若非薛英上身未着衣她根本看不到。 金洬感到意外,于是她俯身借查看薛英伤势轻轻拉了一毯子,然后她在薛英包裹着绷带的嵴背上,颈椎与胸椎相交处,又看到一颗小痣。 第27章 桂花糕 一处的位置相同有可能是碰巧,两处便不太可能。 金洬小时候与薛英关系极好,经常睡同一个被窝,薛英手臂内侧和背后的痣还是金洬最先发觉。 安耐住激动,金洬如梦似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院子里,只知一抬头便看见来时阴云密布的天上是万丈金光。 金洬的心情跟着放晴,失而復得的高兴涌上心头,现在的她很想冲到薛英床前,摇醒她,问她为什么活着却不回永平。 眨眨眼金洬感到眼酸。 跟出来的萍儿见金洬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担心的问问,「夫人可是有心事?」 「很明显吗?」金洬反问,她说话间笑意明显。 「很明显。」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 「这样啊。」不明所以的感嘆后金洬话锋一转,「萍儿,我们认识多久了?」 楞了一下萍儿回答,「大概有五年。」 萍儿十岁来金家干活,十四开始伺候金洬,至今差不多有五年。 后来金洬入宫为妃,她没用从家里带走任何僕人,唯独带走了萍儿。 「要是你来几年便能遇见程家二小姐。」金洬兴奋的喃喃自语。 程家二小姐。听到这个名字萍儿立刻想到那个流传甚广的传言,薛英和陛下意中人长得极为相似,因此陛下才把她带回京中。 对于薛英的故事,萍儿在宫里听了好多个版本,有说是她救过陛下被带回来,有说她是打猎的时候遇见陛下,但无论是哪个版本,都会提一句她和程家二小姐长得像。 久而久之这宫里几乎没人不认为薛英和程家二小姐不像。 哪怕根本没人知道程家二小姐长什么样。 当时消息刚传出来萍儿知道还替金洬心急好久,虽然金洬自己不当回事。 所有人都认为金洬醋性大,持宠而娇对向辉其他的妃嫔有敌意,唯有萍儿知道,这后宫中谁都爱皇帝,唯独金洬不爱。 可金洬能在后宫里好好活着又全部仰仗于陛下。 这种矛盾的存在让萍儿时刻牵挂金洬,怕她在宫里的惹到太多不该惹的人,在失去皇帝的庇护后落得个万劫不復。 「我的萍儿啊,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金洬看萍儿一言不发好奇她此时所想。 萍儿眼神偏转,她挪开目光不愿看金洬,「奴婢在想夫人为何要入宫,明明这后宫里那么的……兇险。」 金洬哑然,过了好一会她轻声说:「也许是因我不放心陛下。」 当年向辉给过她选择,进宫和俞明婵为首的世家抗衡或者彻底离开朝堂。 金洬问过向辉为什么选择她。 向辉告诉她,英娘不在,他除了金洬别无选择。 金洬听到这个回答骂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是不把程家和薛远道逼进死局,他和英娘不是没有结果。 然而金洬心里清楚,程家是失去一切筹码后选择鱼死网破,整个程家与太子捆绑的太深,太子倒台,他们的所有经营全部化为泡影,换谁能甘心? 「陛下可是皇帝有什么能让夫人你不放心?」金洬的回答让萍儿更加不解。 「所以说你要是早几年认识我就好了。」金洬答非所问。 萍儿见金洬不想说,知趣的闭嘴。 「淑贵妃,陛下来了。」之前收了萍儿金镯子的宫女偷偷跑来报信。 主僕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对视一眼,金洬让宫女留下,问她愿不愿意去自己宫里做事。 宫女兴奋的答应,在宫里能跟着一个主子等于摆脱低等宫女的身份,干的好是能被封女官。 「你去先去门口等着,一会夫人出来,你跟着我走便是。」萍儿提点宫女,「等明天我会带你去内务府填籍。」 见此时已定宫女千恩万谢的离开,都不用萍儿赶人。 周围再次回归平静后,金洬突然问,「你说这薛英小姐有什么目的?」 萍儿一阵无语,在她看来薛英的目的人尽皆知,「当然是想进宫讨个名分,不然她跟着陛下干什么。」 萍儿随口一说让金洬恍然大悟,在她知道薛英就是程家二小姐后,薛英的表现全部都合理了。 金洬知道薛英的姐姐,前皇后程雪乔就在宫里,想必她这次回来是想见程雪乔。 第51页 「去见陛下。」金洬决定要帮薛英一把。 「啊?」 眼看金洬要走萍儿跟上去,她在路上劝金洬先回宫再去让人叫向辉,就和之前在俞明婵宫里一样。 哪成想金洬说:「这哪一样,这哪都不一样。」 临到薛英所在的卧房金洬放缓脚步,就在萍儿以为金洬回心转意时,金洬的表情冷下来,周身的气场也为之一变。 金洬用尽今生全部的演技遮掩她内心的愉悦,既然薛英不想让向辉知道真实身份,那她也要装成不知道,所以她不能让向辉看出来自己很高兴,不然以向辉的城府定会起疑心。 再加金洬听向辉亲口承认过,他觉得薛英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陛下。」金洬让萍儿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屋见向辉。 听到有人叫自己向辉转头,看到面色如常的金洬很意外,他问,「你怎么来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还不来,淑贵妃换性子的谣言怕就要出来了。」言下之意是她要维持那个醋罈子的人设。 向辉果然被说服,「那些留言确该整治。」 见向辉发话金洬趁热打铁接了句,「陛下,你有没有听过宫里有传,你是因为薛英和程二小姐像才把她带回来?」她赌向辉不知道。 「什么?」向辉皱起眉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有十年没见面。」 而且她给你写的信比给我写的还多!向辉对此耿耿于怀,他趁金洬不在偷看过那些信,比给他写的字说多不说,信的数量还更多,这不禁让向辉心里泛酸,有种被敷衍的感觉。 金洬知道自己赌对了,「很可笑对吧。」 「岂止是可笑。」向辉决定那些谣言不能不管了。 「那陛下你可知其他人是如何看待薛英小姐?」金洬终于进入正题,她要让的向辉亲自开口许诺让薛英留在宫中。 眉头皱的更深向辉察觉出哪里不对,但他说不清,只是他明白假如所有人都认为薛英是程家二小姐的替身,那么他把她放在弄月小筑,无非是羞辱她。 不愿给个名分,等于是公开嘲笑薛英上不了台面。 向辉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他让薛英住在外面全因和哈努尔的话,在瑟叶城郊外别院时,哈努尔话里话外都不想让向辉碰他的妹妹,鑑于他们目前在暗中达成合作,出于怕惹怒哈努尔,向辉也要遵守这个约定。 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向辉基于保密无法对金洬说,他让薛英住在外面,纯粹是他顾忌和哈努尔的盟约。 向辉信任金洬,奈何家国大事,承受不了意外和风险。 「孤下旨让薛英先在宫中住下,待风头过去再出宫。」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向辉只望哈努尔来要人时不要误会。 向辉松口,金洬目标达成,再寒暄几句她藉口宫里有事先行告退。 金洬走后,向辉思索片刻灵光一现,在私下相处时金洬从不称唿他陛下。 如今房内除睡着的薛英外没有外人,金洬却叫他陛下,实属反常。 「她这是怎么了?」向辉垂眸,他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目光一下子投到薛英的身上。 向辉意识到问题所在后不再多待,他立刻出门对高和下令,「叫陈瑞年到玉明殿见我。」 「是。」高和不敢耽误即刻命人备马传旨。 先前调查薛英是陈瑞年负责,据他所查到的消息,薛英确在觑城住过,对觑城的表述更是句句属实。 向辉再召陈瑞年就是要他派人重新再查一遍,而且越细越好。 郊外的平路庄园,金涛把马交给门口等着的僕人。 「你家郎君醒了吗?」金涛关切的问。 「醒了,正在等金将军。」 金涛嘆了口气,「说起来,每次我来这里二殿下不是在吃东西就是还在睡觉……」 话还没说完就被僕人打断,「金将军,有的话在庄园里说还好,出去可莫要再说了。」晋王三年前被贬为庶人剥夺皇室身份,他还是向辉二哥不假,却已不能被称为殿下。 「我知道,这不是没外人吗?」金涛说着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夏真。 夏真见有人来赶紧放下筷子,装成没有在吃东西。 金涛的反应比夏真快,他神态自若的关上门,吸吸鼻子闻到浓郁的桂花香味,再一看桌子上果然有几样桂花做的点心。 「你怎么在这儿。」金涛坐下不客气的拿起一块桂花糖填进嘴里。 比起夏真的拘束金涛的表现可以说是太自在,好似来到第二个家。 不过也说得过去,向承也是金涛的表哥,且他脾气好,在金涛儿时经常带着他和其他小孩一起玩。 「来找郎君问些事情。」夏真慢慢吞吞的回答。 问事情,金涛想内卫和向承何时有的联繫?他怎么不知道? 一个身影显现,是向承拿着两沓子纸从书房出来,「金涛来了,快尝尝新做的桂花糕。」他热情的招唿金涛,仿佛是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哥。 金涛很高兴,「我已经尝过了,好吃!」 坐在对面的夏真对什么都不知道的金涛投以同情的目光。 向承热情的招唿金涛继续吃。 然而桂花糕将入口,金涛就听见向承郑重的说:「金涛我有件事要交代你。」 「千机阁的据点之一是红杏坊,我需要有人进去打探打探情报,思来想去发现你最合适。」他搬出早就构思好的说辞,「本来我想这几日亲自去请你,结果你先来了。」 第52页 夏真微微别过头,红杏坊是永平最大的花楼,在金涛来之前向承就对他开玩笑似的说,他这边有个进里面调查的好人选,而且那个人一会自己会送上门。 突然被钦定逛花楼的金涛顿觉嘴里的桂花糕不香了,他想说话,然后被呛道,咳嗽的撕心裂肺。 夏真怕他噎死过去,手忙脚乱的给他倒水。 几杯子水下肚金涛才缓过来,「为什么是我?」咳嗽的太狠他双眼通红,看着非常委屈。 向承装作无奈的辩解,「哎,我也没办法,夏真是胡人,进红杏坊太明显,我要是去了,京里不知会怎么传。」 「我看来看去,发现认识的人中只有你最合适,最不会被人怀疑,所以金涛,几日后红杏坊的百花夜就全靠你了,务必要把千机阁的人揪出来。」 不管金涛的抗议,向承把手里关于千机阁的资料一拍,「就这么定了。」他笑的如同要逛花楼的不是金涛,而是自己。 金涛欲哭无泪,来之前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向承安排这么个活。 第28章 步入正轨 细雪绵绵落下,枯枝金瓦染上一层淡淡的白色,映着红墙别有一番情调。 半边身子靠在枕头上的薛英通过开了条缝的窗户凝视外面的雪。 窗子是沈鹤生让开的,理由是屋子里需要透气。 「小姐可感到冷?」被召进宫的春柚守在薛英身旁,满脸的心疼。 摇头薛英不觉得冷。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两日有余,期间断断续续的醒来几次,薛英依稀记得她前几次醒来还没看到春柚,等情况好转春柚突然到来。 那会薛英已度过最危险的时期,她听着春柚断断续续的哭声无法阻止,只得拉着她的手在手心上写不要哭。 除了春柚,小侍女和桃兰以及朵颜同样被接进宫,弄月小筑被封锁,里面其他的僕人皆被内务府带走,向辉要知道是谁泄露了薛英的动向。 薛英认为查不出什么,毕竟那日所有的僕人都知道她要出去。 想着弄月小筑里的僕人不多,这几日应该能调查出个结果,薛英忍不住问春柚,【其他僕人如何】「已经全被放回去,内务府没问出来是谁和外贼勾结。」春柚咬牙切齿道。 【快过年了】【多发点月钱让想家的先回去】反正僕人们待在弄月小筑也没事做,不然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薛英认为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再回弄月小筑,即使向辉让她养好伤出宫,也会为她换个住所。 薛英漫无目的想,不知我在宫里能待几时。 能进宫薛英已经很满意,她接下来只需要在宫里找到堂姐被藏在哪。 等人找到其他的就相对好办多了。 薛英这几年寻找堂姐最大的障碍就是她无法让人渗透进宁国皇宫,这导致她仅知道堂姐还在宫里,具体位置无处可寻。 可惜接下来来无法与千机是联络。薛英虽早就做好准备一进宫和千机的联络必要中断的准备,真发生还是会感到遗憾,要不是千机的鼎力相助,她的计划也不会全在掌控中,除了第二场刺杀。 但愿他能照顾好缙云她们。薛英感喟最后看了眼外面的景色,随后命春柚把门关上,她感到冷了。 顶着雪绿绡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穿着打补丁棉袄的男孩应声而来,看到门外是打扮得体甚显富贵的绿绡时很惊喜,「姐!」 但很快他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你怎么回来了!爹娘不是把你卖了?」 绿绡本看到弟弟很高兴,但听到他的话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弟弟不依不饶,「你是偷跑回来的?」 「算是。」绿绡怯生生的回答。 「那还不赶快回去!爹娘要是知道你作为奴婢还偷跑,不打断你的腿。」弟弟恶狠狠的说完,又看了眼快要哭出来的绿绡,心里一揪。 绿绡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她把手里攥着的钱袋塞给弟弟,「这里有些钱你和爹娘拿着花。」 谁料弟弟把钱袋子扔到地上,「钱是你偷得?我们家不要脏钱。」 辗转找了好几处地方才打听出父母如今住处的绿绡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她弟弟变成这样子,印象里那个总是缠着她叫她姐姐的小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污衊她偷钱的恶徒。 「这钱不是我偷得。」绿绡哀戚的辩解。 弟弟根本不听绿绡的解释,反而说,「被卖了就别回来了,省的给家里带来麻烦。」 他不敢看绿绡,他怕自己心软一不小心就想让自己的姐姐留下来。 他其实想问姐姐过的好不好,这几个有没有吃苦,为什么会再找回来。 弟弟清楚他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从他爹娘把绿绡卖给大户人家做妾的以后,这个家对他的姐姐来说是有还不如没有。 要是爹娘知道绿绡带着钱跑回来,骗走她的钱以后说不定还要再把她再卖一次。 不明真相的绿绡面对弟弟厌恶的眼神只觉心碎。 就在她蹲下身捡起钱袋子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关上,绿绡赶紧起身再敲门,但这扇门怎么敲都敲不开了。 落寂的站在门前,绿绡带着哭声唿唤了几声弟弟的名字,然而无人应答。 「我把钱放门口了。」对着紧闭的大门绿绡眼中全是泪水,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半天过去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第53页 绿绡失魂落魄的离开,她没想到寻找了几日会是这个结果。 「原来从被卖做奴婢开始,我就没有家了。」在雪中绿绡自嘲,「我真贱,竟然看不清。」 一年前绿绡的大哥去世,家中失去顶樑柱,而他们的爹是个酒鬼,不事生产,没钱了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卖女儿换钱。 与爹不同,绿绡的娘是个性子软弱拿不住主意的人,想保住女儿又恐违逆丈夫,瞻前顾后一番只得眼睁睁看着丈夫把女儿卖掉。 绿绡的爹本是把绿绡卖做奴婢,但在瑟叶城某个大户人家听说他家的情况后,看绿绡标緻,愿意加钱买来做妾。 钱多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绿绡的爹当机立断把绿绡给许给了那户人家。 怕绿绡反抗,他爹冠冕堂皇的对她说是让她去做婢女,他弟弟过两年要科举,要到早点到京城,家里会拿卖她的钱当路费,等到了京城再投靠亲戚。 绿绡虽不舍家人,但为弟弟的前途还是咬牙答应,结果她进府没两天,那户人家听说宁国的军队要打过来,连夜卖了女婢僕人宅院带着金银细软跑回老家。 就这样绿绡稀里煳涂又被薛英买回来。 绿绡回顾她的人生真觉可笑至极,她最后望了眼那个所谓家的方向,不明白为什么弟弟那么对自己,为什么她千辛万苦赶到永平,得到的不是团圆的欣喜而是被弃之如履。 再回到落脚的那间院落,绿绡意外的发现缙云不在。 「叶独,缙云去哪了。」绿绡不见缙云心里很慌。 叶独是缙云为小男孩取得,名字叶是小男孩母亲的姓氏,独取自独一无二。 「缙云姐被送我们进城的大伯接走了。」男人本是想带叶独和缙云同去,奈何叶独要留下来等绿绡。 「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叶独摇头,「没有,那个大伯留了条子,叫我有事去找他。」 「给我看看。」伸出手绿绡接过叶独递来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红杏坊。 绿绡总感觉在哪听说过红杏坊,想了会她记起,这几日她出门买菜时,听旁人提起过红杏坊是永平内最大的花楼。 「去叫车,我们必须快点赶过去。」绿绡一想缙云被卖进花楼,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以缙云的行事,要是有人轻薄她,那她肯定会提刀直接剁了那个人的手。 一路上绿绡见识过缙云的武艺,她认为薛英宅院里其他侍女说她会点拳脚功夫是有失偏颇,缙云明明是精通! 叶独虽然不懂绿绡急什么,可却仍依言照做。 而在红杏坊内,被绿绡担心伤人的缙云正抱着一盘子桂花糕吃的不亦乐乎。 穿着华丽冬装的女子正坐在对面,还问她好不好吃。 「好吃。」在北昌缙云还没吃过这种美味的点心。 「缙云姑娘,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做一件事。」华衣女子名叫琴穗,红杏坊明面上的老闆娘,实际上背地里为千机阁做事,「公子要把你到来的消息告诉你家小姐,但出了点意外,只能用特殊方法。」 缙云被说懵了,不自觉的她放下桂花糕,「什么方法?」 「公子需要你红杏楼表演,攒些名气出来。」这是千机公子特意交代过,他告诉琴穗,缙云背后的那位小姐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得知把缙云平安无事。 想了半天缙云打量了一番坊内装潢,「莫非你说的表演是歌舞乐器?那我不会,当然你也不要想让我做不正紧的事。」 琴穗见缙云误会轻笑着说,「我这儿是为乐师舞者提供炫技之处,从不做不正紧的事。」红杏坊是花楼不假,但是千机公子瞧不起以色侍人,更看不惯让女子卖身。 于是他反其道而行,硬是把红杏坊经营成高雅之地,站着把钱给赚了。 「我没有说红杏坊不正紧的意思。」缙云找补。 琴穗一脸我明白你不用解释的表情,她不在意的继续问道,「所以缙云姑娘你会些什么才艺?不用拘泥于琴棋书画。」只要是才艺,哪怕是口技也行。 思来想去缙云发现她习得的手艺里只有一样与表演沾边,「我会舞剑。」 「那就很好,宁国尚武,缙云姑娘你能否现在就为我表演一段?」琴穗松了口气她真怕缙云什么都不会,那硬是把她捧起来可要砸了红杏坊的招牌。 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缙云在琴穗的带领下来到的红杏坊的大厅,因是下下午,这里空无一人。 缙云走上舞台中央,在脑内重温以前跟师傅学过的动作,随着她肢体的摆动,剑花伴着利刃划破空气的风在舞台上飘散,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缙云仍然舞出不同羽一般舞者的凌厉之美。 「好剑法!」琴穗喝彩,此时她眼睛都亮了,仿佛是看到一颗明日之星正缓缓升起。 被夸的缙云略微感到不好意思,「琴穗姑娘过奖了。」 「缙云你担得起,你这几日在红杏坊住下吧,我会给你安排一间房,你好好熟悉熟悉环境,嗯,我再给你找几个乐师,做些衣服,还来得及,我们能赶得上百花会。」一口气说完琴穗已经预想到不久后的盛况。 百花会?那是什么?缙云云里雾气,完全不能理解琴穗说的话。 正当她要细细询问时听到门口有人喊,「让我进去,坑蒙拐骗良家女子是要被押送去见官!到时你们全是帮凶。」 第54页 「谁来砸场子?」琴穗听到有人闹事顿时从幻想中挣脱出来,要去教训叫嚷的人。 缙云循着声望去,看到绿绡正带着叶独和不让她们进来的门守据理力争。 绿绡她不是找到爹娘回家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绿绡。」缙云不好阻止才认识的琴穗,只得叫绿绡的名字,希望她注意到自己。 看出来缙云和绿绡认识后,琴穗马上让门守放行。 「快跟我走!」绿绡进来拉住缙云就要离开。 「等会等会……你听我解释。」反手拖出绿绡,缙云开始解释。 绿绡脸红一阵白一阵,等确认她听明白,缙云才放手。 绿绡知晓此花楼非彼花楼后莫名羞愧,但她同时保留警惕,「那我也留下。」 缙云自觉琴穗是那位公子的下属,那位公子又和薛英交好,所以她打心底认为琴穗不会骗她。 绿绡不同,她对薛英没有太多感情。 「当然可以,你们一起还有个照应。」琴穗当机立断同意让绿绡陪缙云。 这下绿绡没话可说,她转头问缙云,「你要表演什么?」 「舞剑。」说着缙云举起手中那把薛英送的短剑。 第29章 旧事重提 修养几日薛英恢復很多,期间向辉来过几次,俞明婵和金洬同样礼节性的来看望过她。 至此薛英入住宫中的事算是板上钉钉。 「今日沈大夫说不来了。」春柚端着一碗补药让薛英喝。 那药特别苦,薛英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伸手去摸放在手边小桌上的蜜饯。 春柚知薛英怕苦,但沈鹤生嘱咐过喝药途中不能吃糖。 「小姐,喝完再吃。」春柚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把装糖盒子盖上。 摸了个空薛英盯着碗发黑的补药,心道她已经好多了。 那边春柚知道光说一句没影,她继续连哄带劝,「药虽难喝,但咱们现在好好喝完,早点好以后就不用喝,小姐总不想烙下病根天天喝药。」 薛英道理都懂,只是这药实在是喝不下去。 壮士断腕般薛英在春柚的哄劝声中再次端起碗,一仰头一口气喝完,等把碗塞给春柚她脸皱的如同苦瓜。 春柚见薛英喝完,立刻打开的装各色蜜饯和糖果的彩盒。 拿了两块果脯薛英塞进嘴里,酸甜味慢慢中合苦涩,她拉过春游的手,缓缓在她的手心写,苦。 这一举动让春柚哭笑不得,「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再忍忍。」一想薛英身后的那道伤口春柚便心惊,那么大的罪都受了,为能活着吃点苦药算什么? 「禀告小姐,德贵妃说一会要来拜访。」守在外面的桃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春柚从桃兰手中接过信小心拆开,随后她将里面的信纸递给薛英。 展开信纸,薛英看到上面有几句客套话,总结意思是听说她受伤想来看望,问下午有没有空。 薛英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空闲时间。 命令桃兰取来信纸和笔墨,薛英提笔回信,等墨迹干了,她命令春柚封好,派个机灵的僕人去送到德贵妃宫里。 桃兰把一切看在眼里,同时默默记下薛英刚刚写的话。 「小姐要为德贵妃备些什么样茶点?」春柚让人送信后折回来询问薛英的意见。 薛英在千机之前传给他的资料上有看过,德贵妃柳倕儿饮食清淡,不爱味道重的食物,茶饮点心也力求朴实。 说起来薛英很纳闷,千机阁对后宫这些小道消息为什么如此灵通?在努金那会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千机公子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 我不能表现的太清楚柳倕儿的喜好,毕竟我之前没见过她。这么想着薛英做出手语。 【花糕和乌龙茶可有】「还有些。」春柚回答。 春柚不清楚柳倕儿的喜好,桃兰却清楚,她在高和手下做过一年的事,后宫所有嫔妃的口味她无不知晓。 因此在薛英提到花糕和乌龙茶的时候,她暗叫糟糕,这些味道重的食物德贵妃一点都不爱。 不好出声阻止,桃兰看春柚以领命要去准备,便找了个由头跟出去。 「春柚。」出了房间桃兰叫住春柚,「你先不要这么急。」 春柚见桃兰有话要说停下脚步。 「我听说德贵妃是淡口,乌龙茶和花糕全是口味浓重的东西,不适宜给德贵妃尝。」 「可小姐……」春柚自觉桃兰说的有道理,真在饮食上触到德贵妃的霉头那才是真倒霉。 桃兰继续说道:「折中一下嘛,不用全撤了,茶水浓点淡点无所谓,把花糕换成茉莉茶酥就好。」 茉莉茶酥同属于花点,勉强也能算作花糕,反正薛英的那个手语没有限定花糕里的花是茉莉还是玫瑰。 自觉是个办法春柚採纳桃兰的意见,并随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德贵妃的口味?我记得你没有进过宫。」在春柚的印象里桃兰是弄月小筑建好后被内务府招的良家子,身份名册里写她出生在民间从未踏足宫闱。 桃兰面上一僵,几秒后她找到藉口,「去厨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了,就上次,给小姐端肉粥那次。」 春柚一脸瞭然,谢过春柚后去拿点心。 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桃兰下定决心下次绝不多管闲事。 第55页 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她顺着的萃苑的走廊向外,进宫后桃兰唯一觉得方便的地方便是好传递消息。 「要是不进宫,说不定我今晚还能去红杏坊看百花会……」桃兰喜欢乐舞,是红杏坊常客。 在桃兰可惜之际,她在后门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朵颜。 自从朵颜平息第二次刺杀,向辉认为让朵颜在宫里做侍女是大材小用,徵得薛英的同意后,还她武器,又赐她令牌让她去训练宫内守卫。 「你要去哪里?」一身男装的朵颜看到桃兰要从后门出去,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要是正常做事走正门就好,何必要走侧门? 「我……」桃兰面对佩刀未解的朵颜一时间想不出理由,「我有些私事。」她说完差点咬到舌头。 「私事。」朵颜打量桃兰开口又问,「什么私事。」 桃兰这时脑子里终于编好谎,「我葵水来了,想去弄些木灰绵帛,你知道这种事要避着人。」 故意做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桃兰希望能骗过朵颜。 朵颜张了张嘴,最终放软语调,「那你快去。」 「嗯嗯,谢谢朵颜姑娘关心。」桃兰羞涩一笑,夹紧腿小跑离开。 朵颜暗嘆当女子的不易,顺便把手从刀柄上松开。 沿着先前桃兰走过的路朵颜找到薛英,她今日来是要来告诉薛英关于缙云的消息。 「朵颜姑娘!」 听到有人叫自己朵颜转过头看到伺候在薛英身边的小侍女。 忍不住对朵颜挥了挥手,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傻,小侍女女马上把手收回去。 薛英看着小侍女的举动,满心只觉可爱,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抱住她捏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 「小姐,你要的猫找到了。」朵颜说出这句和薛英约定好的暗号。 只要有缙云的消息,她就来说猫找到了,至于什么样子的猫薛英没想好。 【好】 【在哪】 「杏树下面。」朵颜惜字如金的说,她留意过宫内确实有片果林。 薛英被朵颜的回覆弄得有点迷茫,杏树?缙云怎么和杏树扯上关系? 【那猫状态可好】「非常好,油光水亮。」 手悬在半空薛英想了半天不知该再问什么,这时僕人传信德贵妃要到门口。 【快派人去迎接】柳倕儿被春柚迎进来,薛英披上外衣在桌前行了个礼。 「薛英小姐还受着伤不用做大动作。」柳倕儿轻柔的扶住薛英,「近日来是我叨扰了。」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朵颜离得近顺口念出薛英的手语,这是她养成的习惯。 柳倕儿循声看向站在薛英身后的朵颜,一身飒爽的男装加上凌厉的眉眼,饶是见过各色人物的柳家三娘也不禁悄悄惊嘆英朗。 「这位想必就是朵颜姑娘。」比起薛英,柳倕儿对朵颜更感兴趣。 薛英给朵颜使了个眼色。 「在下朵颜,见过夫人。」朵颜恭敬的抱拳行礼。 「薛英小姐有朵颜姑娘侍奉真是令我等羡慕。」柳倕儿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不同于薛英的伪装,她的温柔真情实意。 柳倕儿对薛英内敛笑道「其实我早该来看望薛英小姐,只是听闻萃苑到访者众多,我恐再让薛英小姐增添负担不宜修养,便晚了几日。」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完美的展示出她是如何在金洬和俞明婵两者之间达成平衡。 向辉的后宫有三位贵妃,淑贵妃金洬和贤贵妃俞明婵针锋相对,明里暗里的较量,相对势微的德贵妃柳倕儿能在两者间左右逢源正是凭藉她温顺的性格和三寸不烂之舌。 【夫人能来看望我已经很感动】缓缓做出手势薛英和柳倕儿打起太极。 春柚端来的茶水点心,柳倕儿出于礼貌取来一块吃。 「这茉莉茶酥不错。」 薛英取来点心一尝,口味寡淡,真符合柳倕儿喜好。 是碰巧?薛英认为春柚若是知道柳倕儿的口味定会提前提醒,但她没有,那就是不知。 不过一盘点心没必要纠结。薛英不着痕迹的把茉莉茶酥放下,她端起茶杯,还是乌龙茶,心道大概确实是凑巧。 「薛英姑娘,我冒昧一问,你可还记得你到弄月小筑后曾赶一人出去?」柳倕儿突然提起薛英刚到永平时干的事。 薛英当然记得,她打出手语表示知道。 下一秒柳倕儿抛出一枚炸弹,「我听宫里的人说他死了。」 薛英听到柳倕儿的话,脸上瞬间摆出惊讶,完全是我不知道的样子。 「哎,我也是听太监宫女说,那人是淑贵妃的家僕,为宫里的人做过些事,所以和一些宫女太监认识。」缓缓解释柳倕儿见薛英的表情没有异样,接着说道,「后来弄月小筑的建成,还是我手下的太监推荐他去的弄月小筑。」 在旁边伺候的春柚听到这句话时握紧拳头,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中升起的怒火压下去。 「如今听闻他死了,我总觉得与我有关,所以想问问薛英小姐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柳倕儿话语间没有指责薛英的意思,然而话外音却如同是在问是不是你杀死了他。 薛英摇头,比出我不知。 【他言语间轻薄我】【我只能赶他走】好歹她算是向辉的女人,即使有名无实也不是普通男人可以轻薄。 第56页 薛英看着听到朵颜念出这些话的柳倕儿变了脸色,推测她只知那个人被赶走,不知道原因。 「原来如此,看来那歹人死的不冤,是我手下的人看走了眼,以为他是良善之人,害得薛英小姐白白被扰。」柳倕儿的应对很快,她是如此诚恳,让人不忍责怪。 柳倕儿真的只是想知道是谁杀了被薛英赶出去的人,实际上不只是她,连向辉都不知道那人是被谁杀死的。 因为原本负责在弄月小筑监视的桃兰无意中帮了不少忙,她也讨厌那个酒鬼,巴不得对方死,因此在僕人对被薛英赶出去的那个酒鬼实施的报復的时候,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上报给高和酒鬼冒犯薛英被赶走的消息,没说弄月小筑里的僕人计划把他弄死。 而弄月小筑里的僕人更不希望自己与他人合谋杀人的事捅出去。 这导致除薛英和参与的僕人外,如柳倕儿,向辉等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全然不知那个酒鬼的死,只是源于简单的纠纷,没有深意。 【过去的都过去了】薛英主动替柳倕儿解围。 「我说这事只是问问,毕竟是淑贵妃娘家的家僕,也和我的人有来往,薛英小姐莫要见怪。」 柳倕儿的这句话让薛英读出来些许暗示,她的意思是我可能得罪了俞明婵? 【我会主动请罪】出乎预料的薛英比出这个手语,她知道金洬和俞明婵之间的斗争,但是她无心介入。 要是俞明婵对她赶走自己娘家的僕人怀恨于心,那她服个软就好了。 第30章 剑舞 有些事不是请罪就能解决。 柳倕儿无言嘆息,她今日对薛英说这些话,是希望薛英能早日转投向金洬。 俞明婵对向辉有爱,容不得她人,金洬不同,她是向辉用来制衡俞明婵的棋子,只要皇帝一天不改变心意,金洬就能安然无恙,而在她庇护下的嫔妃也能得以保全。 自觉人各有命柳倕儿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和薛英又聊了几句关于努金部的风土人情后就要走。 「这位也是薛英小姐带来的侍女?」突然她停住脚步细细打量起小侍女。 小侍女被看的紧张,「女婢先前确实是在弄月小筑做活。」 「原来如此,看来我猜的还挺准。」 薛英有伤在身,春柚代为送客。 凝视柳倕儿渐行渐远的车辇,春柚在门外站了会,心中涌动的恨意平復才回到薛英身边。 在车辇上,趁着周围无人柳倕儿回忆起自己的过去。 柳倕儿不是生来就在柳家,她的父亲是柳家的家主,她的母亲却是妾,主母无子且善妒,因此幼年丧母的柳倕儿从出生起就被父亲养在永平外的一户旁系亲戚家。 亲戚夫妇对柳倕儿极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养到七岁,直到柳家主母去世,柳倕儿才从亲戚家被接会主家。 几年后柳倕儿再见到那对夫妇,从他们口中得知在她回归本家的第二年,夫妇二人喜得贵女。 柳倕儿真心为这对夫妻感到高兴,直到三年前她听闻,那个女儿在三年前的混乱中被拐走,从此杳无音讯。 夫妇俩散尽家财多年没有寻回孩子,也是那时候柳倕儿知道女孩名叫做柳佛英。 从那时起柳倕儿便命人帮那对夫妇,她也想知道这个妹妹。 今日在薛英那里见到小侍女,柳倕儿只觉小侍女的眉眼和那对夫妻像。 「下次我要想办法问问她的名字。」柳倕儿自言自语,她有种预感,小侍女就是自己几年来要找的人。 晚上的永平张灯结彩,几天前灯会发生的惨案没有阻止节日的喜庆在城中蔓延,每个宁国人都沉浸在要过年的氛围里。 与此同时永平最大的花楼红杏坊,今年最后也是最盛大的表演百花会正在举行。 红杏坊灯火通明,只要有票无论是贫民还是贵族官宦都能进入,当然和演武一样也是分座次。贵人们有自己专属的厢房,在视野最好的顶层,下面湖中心的舞台一览无余。 换好衣服正在上妆的缙云默背着古诗古词静心。 缙云在努金,除秋日狩猎,还没见过这么多人,整个北昌地广人稀,是个三四万人的聚集地都能算是大城的地方,哪像永平,单单一条街上住的人可能都比北昌某些小部的人多。 「准备好了吗?」穿着低调的绿绡撩开帘子询问。 和缙云一起搬到红杏坊后她和琴穗学起做生意,当时缙云还问她以后不走了吗,被她用赚钱给家里搪塞过去。 只有绿绡知道,她哪还有家。 「快了。」看到绿绡,缙云感到安心,她其实不是第一次上台,但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场表演。 前几次预演中缙云的剑舞以获得不少关注,让她有了点名气,同时琴穗对缙云保证,所有的赏钱红杏坊会和她三七分帐,红杏坊三,缙云七,算是公道价格。 「真担心小姐会不会手欺负。」缙云小声嘟囔,她对钱不在意。 绿绡出言安慰,「放心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你说得对小姐那么厉害,即使遇见坏事也能化险为夷。」说话间缙云画好了妆容。 再过两场就要轮到她舞剑了。 伴随着密集的鼓点缙云的心平静下来,她看向绿绡,对她说,「还好有你在。」 绿绡鼻子一酸别过头,「别误会,我是为赚钱才留下,才不是担心你,这种地方咱们女子还是少待的好,名声坏了不好嫁人的。」 第57页 还是这样。缙云听到绿绡的说教不再厌烦,只无奈的点点头没有争辩。 红杏坊顶楼,正对着门口,金涛抱着火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身为兵者他对于雅乐歌舞没有多少兴趣,要说听得最多的莫过于行军的鼓。 和军中鼓声相比红杏坊的鼓声太软,太绵长,甚至说太温暖,没有战场的冷酷和战后的萧瑟。然而军鼓与乐鼓,两处鼓点密集交织,辉煌的如盛世即将到来的前奏。 随着最后的鼓声落下,一名带着面纱的胡女登台,她手中拿着如秋水般的宝剑,身着的是改良过的华丽服饰,长袖一甩之间,剑光初现。 琵琶声被引进来铮铮几声好似银珠落玉盘。 金涛看到湖心中的女子翩然起舞,她未被挽起的秀髮翻飞,与衣饰上的绸带一起划过漂亮的圆弧。 看客们皆被这个开场震撼,本嘈杂的观景台一时间竟无其他声音,只有琴瑟琵琶鸣响,衬托着女子的曼妙身姿。 女子的舞蹈带着力量,似乎她不是在舞台而是在战场。 一曲完毕最后的琵琶声散去,女子以自刎的姿态屹立在中央,她脸上的面纱松动,那张漂亮的脸露出,她微微抬眼看向众人,那像是飞天从壁画上投出的一瞥,看向画面外的凡人。 不知谁先叫的好无数的观众沸腾起来,要不是有湖水拦着可能已经有人冲上舞台。 「是她!」金涛一下子就认出台上的女子是谁。 金涛喊完连忙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观众们都还沉浸在剑舞里。 「刘三公子送云姑娘金簪一对!」 报信人开始喊打赏。 一听有人送东西,其他富商为不比下去,更为显诚意,立刻开始加码。 「白大小姐送云姑娘金镯两只!」 金涛一瞧这是什么场面,他怎么不知道?! 「少爷,红杏坊的规矩,一般谁送得多,谁就能和表演者见一面。」僕人见金涛不知所以的样子赶紧解说。 我就知道!金涛听都僕人的话感觉花楼都不是好东西,全是迫害女子的地方,他回头就要向皇帝尚书,要取缔所有花楼。 「我不能让人把她带走。」金涛狠狠的说,「加码。」 僕人懵了他们不是来看戏的吗?怎么还花钱?但少爷都发话了,哪有不照做的道理,何况花的又不是僕人的钱。 「那少爷我们送什么啊?」 「我们有什么?」金涛反问僕人,他根本没有预料到还有这场面,两袖空空只带着人来了。 「兵部尚书之女段非月送云姑娘西域玄铁花纹匕首一对!」 还能送这些,金涛瞬间有了能送的东西。 暖阁包厢里送出匕首的段非月洋洋得意,她自信没人能比得过她的礼物。 在段非月身边的是陈瑞雪,她的哥哥陈瑞年是向辉身边的红人,她对段非月说,「你不送首饰,送刀做什么?」 「雪姐姐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所有人都送饰品的时候,只有我送武器,是独一无二,而且云姑娘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天下哪位武者能拒绝神兵利器?因此她一定会对我印象深刻。」段非月笃信她送出的匕首会获得青睐,很快她就能成为缙云的入幕之宾。 陈瑞雪是佛学者,经常到寺庙与高僧辩经,对杀戮兵器一直有反感,可她不得不承认段非月言之有理。 「我就喜欢飒爽的女子,就像原来的洬姐姐……」段非月的声音戛然而止,陈瑞雪和金洬的关系不好全永平皆知。 好在陈瑞雪面上没有深究,她问道,「你为何喜欢飒爽的女子?只因觉得她们与众不同?」 果然生气了。段非月吐了吐舌头。 「算是,假如有天我能成为将军,上阵杀敌,届时肯定需要帮手,而我才不要那些臭男人。」 所以段非月才那些显露出卓越武功的女子格外留意,她认为这都是自己未来的左膀右臂。 陈瑞雪对段非月幻想感到好笑,「你还没放弃啊。」 「金涛那种有勇无谋的傢伙都能被封将军,我为什么不行?」段非月愤愤不平,在她看来金涛连勇都称不上,先前演武听说她要来,金涛连夜告辞,申明自己绝对不会去南平广场。 要不是表哥是皇帝,金涛成不了将军。段非月腹诽。 「非月你总是把战场想的太简单,殊不知刀光剑影之间并非全是快意恩仇。」陈瑞雪想到一些过往的画面不禁感慨,「莫要落的个缘起缘灭,恩爱成灰。」 远大的志向和人与人的山盟海誓一样总有天会崩跌。 这时铜锣再被敲击,报幕人念出,「金将军送云姑娘努金银鬃白马一匹!」 段非月的志在必得被金将军三个字打破,在宁国只有一个金将军,那就是金涛。 招来僕人段非月遣他去打听金涛在哪,等过了会僕人来回復。 「金将军不在包厢,听人说是被云姑娘请过去了。」 招募计划落空的段非月气唿唿端起茶杯,如喝酒般牛饮。 「我看你和金涛挺般配。」陈瑞雪幽幽道。 「雪姐姐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话说错,我对你道歉成吗?」一听自己和金涛般配段非月先是炸毛后是央求陈瑞雪原谅她的失言。 段非月心知肚明,陈瑞雪多出入寺庙,与那位被废除的前皇后关系甚好,要是她真的要做媒指婚,段家无法拒绝。 第58页 舞台后面专供舞者乐师休息的房间,还未换下行头的缙云表情肃穆,抱剑坐于桌前。 金涛推门而入,他看到浓妆艷抹的缙云楞住。 下一秒宝剑横在金涛脖子前。 「原来是你!那匹马是不是我家小姐的?怎么会在你手里!」 咽了口口水金涛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捡出来一个回答,「是你家小姐的没错,至于为何在我手里,你把剑放下我再说。」薛英跟着向辉回京多坐马车,那匹她带来白马没机会再骑过,等到永平,向辉让金涛把白马领回家好生照顾。 如今金涛将这匹白马送给缙云,如空手套白狼,又像是要完璧归赵。 思量几下缙云放下剑,金涛松了口气的同时解释来龙去脉。 缙云听完豁然开朗,霎时间明白为何那位与薛英相熟的公子要用这种方法把她来的消息告诉薛英,因为薛英在宫里,即使那位公子手眼通天,皇宫对他仍是禁区。 「你哪?你为什么会在花楼?」说完的金涛问缙云。 眼珠子转了转缙云回答,「我身上没钱,这里的人说我只要表演就给我钱。」 「有钱我才能在宁国找我家小姐。」缙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起来你是将军,和皇帝很熟吧?那你能不能带我进宫。」 既然指望那位公子没可能,缙云决定另闢蹊径。 第31章 姐姐 「不行,我没办法带你入宫。」金涛面对缙云的请求不是不想帮,而是向辉有令,这段时间除非要事,否则他都不用上朝,更别提进宫。 缙云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下来。 「那你请回吧。」缙云下逐客令。 「你和我一起走。」金涛要见缙云本就是想带走她,花楼内鱼龙混杂,她一个女孩子家受欺负了怎么办? 一把睁开金涛的手,缙云坐回椅子上,掸掸袖子笑道,「在外面我无亲无故,进了红杏坊发现连里面吹拉弹唱者无一不缺,琴穗姑娘讲话又好听,我很喜欢这里,为什么要跟你走。」 「更何况我与你只有一面之缘,我们连名字都互不知晓,你让我跟我走是要害我怎么办?」 金涛哑口无言,他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说到底他和这个云姑娘没有关系。 突然金涛有了对策,「那还请云姑娘把名字告诉我。」 缙云很自然的回应道:「我干嘛要把名字……」 「你忘了我们在努金的赌约了吗?我赌赢了。」金涛虽然不想拿偷听墙角这件事做文章,可他只有这个方法,他预料到直接问名字缙云肯定不会说。 赌约?缙云回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关于薛英是不是对向辉有意的赌约。 啧了一声缙云念出薛英为她取得名字,她不知道缙云一词何意,只觉得好听。 「我叫金涛。」他没有再劝缙云离开花楼,反而说道,「我会经常来看你。」金涛还是不放心缙云,他怕她出事。 说来努金的女子都这么虎吗?一个两个全部敢千里走单骑? 金涛再想作为事件源头的薛英,顿时又不觉得缙云和朵颜的行为奇怪了。 没出几日,御史大夫的小儿子金涛,宁国最年轻的将军,沉迷声乐,日日出现在红杏楼的八卦随着新年将近的各色热闹,一併传入宫中。 彼时刚拆线没两天的薛英正陪俞明婵参加宫内佛寺举行的祈福会。 薛英在暗中听到宫人讨论金涛最近的风流趣事,克制不住好奇心,遣春柚去打听打听迷住金涛的舞女是谁,是哪个姑娘能让金涛那个木头脑子开窍。 「宫人告诉奴婢,那姑娘叫缙云,是红杏坊新捧出来的舞姬,擅长舞剑。」 他们怎么会认识??薛英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只是叫缙云并且会剑舞的女子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位。 很快薛英恍然大悟,前几日朵颜来见她说猫在杏树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薛英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上完香的俞明婵从供奉佛像的大殿中走出来。 【菸灰太呛】【出来透透气】在这点上薛英没有作伪,临近新春香火鼎盛,各宫各院几乎都向宫内的道观佛寺赠香,以讨个吉利。 俞明婵看了看薛英仍不算红润的脸色,「那薛英小姐不如去后院逛逛,清清肺散散心。」 没想到俞明婵会主动放人,薛英做出迟疑的样子,过了会才答应。 俞明婵这时又补了句,「其实是淑贵妃要来,我怕我俩起争端,再连累薛英小姐。」 她说的情真意切,差点让薛英误会她是为自己着想。 【谢谢】 薛英比俞明婵还要真切的比出手语,面上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你我之间哪用这样见外,先前明明是我的错,让家僕烦扰了薛英小姐,却也是薛英小姐你先道歉。」俞明婵不着痕迹的提起之前的事,这次出行正是她以补偿薛英,为她祈福做理由。 俞明婵不知道的是,薛英本来就想在宫里逛逛,她缺少藉口,而俞明婵的举动无疑是睡觉时递枕头。 【无碍】 两人又扯了几句,薛英带春柚和俞明婵分开。 薛英一走,俞明婵的嘴角落下来,身旁的侍女则说,「夫人为何要管这胡女?哼,要是在俞家,她根本不够格登堂,还给夫人道歉,不……」 第59页 「闭嘴。」打断僕人的絮叨,俞明婵说,「她要是能投于我是好事,陛下在意她。」 出身名门世家的俞明婵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和侍女一样看不起薛英。但她和几年前的那个小女孩终究不同,当时她天真的以为除掉程家二小姐,向辉便会把爱意转向她。 结果反而向辉察觉到她的小手段,把她越推越远。 堵不如疏,俞明婵要利用薛英彰显自己的仁慈与包容。 俞明婵默默告诫自己,她是要成为皇后的女人,怎么能没有容人之心? 「那夫人不怕她真是程家二小姐?」 侍女缺心眼的问题得到俞明婵警告的眼神。 「传言终究是传言,不能当真。」实际上今日她让薛英来正是试探她的态度。 前皇后程雪乔还活着,且今日会在后院的藏经阁顶层与从西域归来的大和尚辩经,但凡到后院的人,都能一眼看到藏经阁顶层的盛况。 假如薛英真是程二小姐程雪英假扮,那她定然会认出自己的姐姐,而程家的活人现在本来就没几个。 面对失而復得的亲人,俞明婵认为程雪英和程雪乔不会没有异样。 俞明婵想最后检验一下,她早就让人盯着薛英。 「那要是不像,陛下为何带她回来?」 摇摇头俞明婵为侍女的愚钝头疼,「陛下一向惜才,薛英箭术超绝,光凭这点足够让陛下礼待她,更何况她的哥哥还是努金部的首领,如今北昌各部蠢蠢欲动,她也算得上是一个筹码。」 她哥哥不是要杀了她?这话侍女只敢想想不敢说出口,怕惹怒俞明婵。 而惹怒俞明婵没有好果子吃。 薛英此时正行走在寺庙院,宁国对佛道两教向来推崇,这座佛寺是随皇宫一同建造,几经扩建修缮,面基规模远超最初。 漫步在鹅卵石铺设的无人小路,薛英对春柚比出手势。 【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万不可轻举妄动】被点透心思的春柚楞了一下,「小姐此话何意。」 【你妹妹的事】薛英早在发现春柚的最近的异样,她捋了捋发现到这全发生在德贵妃拜访后。 「奴婢明白。」春柚垂下眉眼,她早该料到瞒不过薛英。 但是瞒不过又如何?报復一个同为奴僕的男人与报復身份显赫的贵妃是两回事。 【相信我】【陛下会为你会报仇】向辉要收拾宁国的门阀,俞柳王姜丁五个世家是必死的出头鸟,其中王姜丁三家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只剩下俞家和柳家,以向辉的性格,除非这两家投诚,否则他定不会轻易放过。 春柚看到最后一句手语茅塞顿开。 俞家和柳家的倒台只是时间问题,她只需要静看两株吸食着百姓们的菟丝子被拔除就好。 想到这里春柚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代我为你的家人上柱香】薛英抽出自己的令牌,上面雕刻着萃苑二字。 宫中的寺庙平时只有主子或者有头有脸的太监宫女才能上香,逢年过节倒是对普通宫人开放,只是现在离最近的节日春节还有一段时间,因此薛英才说让春柚代她上香。 春柚接过令牌,指腹摩擦着那字符凹凸的表面,心中尽是感激。 在动脚前春柚询问,「小姐不同去?」 薛英轻笑着比出手语,【菸灰太呛我受不了】【你自己去吧】「是。」春柚更加的感动,将薛英这番举动认成她是想让自己有单独的时间和空间哀悼父母妹妹。 殊不知薛英只是想把她支走,好去在在佛寺独自探索,尤其是俞明婵提到的后院。 春柚或许没发现,但薛英早感受到有人在跟踪她们,来到这清幽之处后她完全确定,先前的感觉不是错觉。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有不少,薛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了背后那个人的意,看他是要搞什么鬼。 孤身一人来到的后院,推开虚掩的小门,几名穿着素雅的女子迎面而来,为首的那位女子欺霜赛雪的手上捧着经书正与同行者交谈。 女子也注意到薛英,两人四目相对,很快错过。 姐姐。薛英在无声的唿唤。 原本以为要再多待些时日才能找到姐姐的薛英面对程雪乔的出现措不及防。 直到程雪乔的身影渐行渐远,薛英才重新找回神智。 「那女子是程家嫡长女。」颇有磁性的男声在薛英耳边响起。 薛英立刻警觉,只是她没有躲,仅转头去看说话的人。 「在下俞澄昊,在南平广场有见过薛英小姐。」俞澄昊彬彬有礼的说道,「只是当时我在台上,小姐在台下。」 做出迷惑的表情,薛英折下一根枯枝在旁边的土地上的写道,【那日我戴着面具】【你怎么认出我】「我看了来宾名册,再想永平内要是有神箭手肯定藏不住,那必定是外来人,不巧当天贵宾中的外来者只有薛英小姐一人。」这就是他看完名册马上得出射箭的女子是薛英的根本原因。 然而俞澄昊在薛英反问前仅仅停留在猜测的阶段,是薛英写下的字让他确认他猜对了。 薛英没想到这里有纰漏,感嘆完俞澄昊的聪明,她又写。 【程家嫡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俞澄昊的嘴角上翘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薛英能听到音量说:「我想薛英小姐应该比在下更熟悉程家嫡小姐。」 第60页 寒意瞬间蔓延到全身,薛英此时唯一的想法是他认出我来了。 低下头薛英握着枯枝她扫视四周思考,在这里杀了俞澄昊被发现的机率有多大。 第32章 试探 答案是肯定会被发现。 【我不认识她】再抬头薛英的表情很迷茫。 「是在下唐突了,以为北昌人都知道程老将军。」俞澄昊面露愧色,「这里是皇家重地,薛英小姐还是莫要再向前。」 薛英乖巧的点头应下,把手里的树枝扔掉后她与俞澄昊道别,径直离去。 当薛英的背影消失,俞澄昊对不远处的树丛说,「出来吧。」 早在看到薛英时俞澄昊就发现她身后跟着人,再细看发现那人是妹妹俞明婵宫里的小太监,要不是先前省亲他见过,今日说不定要闹什么样的误会。 俞澄昊问满脸谄笑的小太监,「贤贵妃叫你跟着她是为何事?」 「夫人就让小的看看这薛英小姐见到废后的反应,没别的。」小太监看破不说破,全碧玺宫都知道俞明婵不过是想验证薛英到底是不是程家二小姐。 听到这话俞澄昊觉得好笑,「那你家夫人可真是多心了。」话虽如此俞澄昊同样对薛英的身份同样怀疑,只是他不想让俞明婵知道。 在俞澄昊试探性的说出那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的下一秒,他注意到薛英脸上流露出的不是困惑,而是转瞬即逝的紧绷。 换做别人薛英完全能瞒过去,奈何俞澄昊最擅长察言观色。 小太监这时候看到了地上的字。 「看来这薛英小姐和程家没关系。」小太监没多想,因为任谁都觉得程家的二小姐早死了。 那么大的雪,在荒原上就算是健壮男人也很难活下来,何况是一个女子。 「你家夫人为何会觉得程二小姐还活着?」俞澄昊漫不经心的问。 小太监想了想,发现他也不知道,于是憋出来句,「可能是夫人太在意了。少卿你想,假如这程二小姐还活着,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回京?陛下赦免了程家女眷,连废后都没杀,更何况是她?而且她还被陛下挂念着。」 全永平都知道程家二小姐程雪英和当今皇帝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要不是她的舅舅薛远道一步走错,在程家覆灭后意图拥兵自立,这程家二小姐沦落不到雪夜出走的地步。 「陛下仁慈确实不会杀她。」附和小太监的话,俞澄昊想到另一种可能。 假如薛英正是程雪英,她费尽心机回来必然是有大事情要做。 她要杀了向辉为程家报仇? 俞澄昊有了个大胆的构想,向辉手上沾满了程家人的鲜血,包括程雪英自己也被逼远逃,这要是说不恨才奇怪。 那边小太监已经全部记下地上的字,「那小的先回去了,夫人还在等着。」 小太监走后,确定周围无人,俞澄昊转身来到一扇偏门。 推开偏门俞澄昊便到宫外,拐过几道狭窄的巷子,有辆马车正在等他。 那扇偏门是皇宫刚建成时,庙里的小和尚嫌走正门手续众多私自开的,在规划图上原本没有,因寺庙平时没有宫人来,所以一直未被发现。 俞澄昊登上低调的马车,车里一名男子正满脸焦急的等他。 看到俞澄昊回来他忙不迭的问,「程家大小姐把鬼将符给你了吗?」 「没有,她说程家鬼将早已不存在。」俞澄昊面上冷静,「想来也是,向辉要不是把程家全部摧毁,断不会留程家女人们的性命。」 「向辉真是欺人太甚,那可是程家四代心血……」 俞澄昊冷眼看男子为程家可惜,这人是姜才人的另一位哥哥。 程家还繁荣时,五大世家没有一家看得起程家,全认为他们比起十几代传承的自己只是个泥腿子,当初程家谋反被向辉镇压,这群人见向辉要放过程家女人,义愤填膺的上书,引经据典的规劝皇帝莫要重蹈秦楚覆辙。 「鬼将不在,比被交于皇帝强,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俞澄昊打断男子的长吁短嘆。 「俞少卿说的是,皇帝昏庸,这鬼将交给他是让天下遭祸。」男子一想家族的风光不在,怒气上头直言,「要是早知今日,当初我姜家绝对不会同意让三皇子登基!」 俞澄昊有点晕车他闭上眼回忆父亲临终前说的话,五大世家当年是如何威风,连皇帝都敢换。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俞澄昊安耐住噁心,太子是心腹大患,那三皇子不是? 若是兵权威信若是爪牙,那太子便没爪子的鹰,为补全短板,他才会娶程家女为妻。 向辉则是在军中经营多年,彼时世家大族光看他年轻,就认为好掌控,殊不知扶上去的才是真正爪牙锋利的勐虎。 但凡世家大族不为那点蝇头小利,目光长远一点,也不会今日后人活的如履薄冰。 「俞兄为何不说话?」男子絮絮叨叨一堆结果俞澄昊完全不接他的话,这让他感到被轻视。 俞澄昊睁开眼,「我略有晕车身体不适。」 男子没忍住一撇嘴,心道说到底还是外室出来的,哪那都不行。 俞澄昊看得出男子的心思,顿觉秦灭六国是天意。 「你妹妹近来如何?」俞澄昊突然提起宫中的姜才人。 男子被戳到痛处,脸上一沉,「别提那个没用的东西。」 第61页 姜才人那日被俞明婵赶走后,俞明婵亲自修书一封告诉男子她因为姜才人做的事她没办法在向辉面前为姜家开脱,但她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帮助姜家减罪。 男子不敢怪俞明婵,只能把气都撒在姜才人身上。 「终究是兄妹一场,何必太绝情。」俞澄昊循循善诱,「等事成后,让她安心在宫里当个太妃吧。」 薛英回到原处,上香的春柚还没来。 站着累,薛英走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片刻她在脑子里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件件摆出来。 从俞明婵约自己出来,再到分开,在被称为皇家禁地的后院看到姐姐程雪乔……以及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俞澄昊。 薛英很快发现一切都和俞明婵有关系,很快她只是到,先前跟在她和春柚身后的人大概就是俞明婵身边的僕人。 俞明婵怀疑我的身份。薛英下定结论,同时她好奇俞明婵为什么会怀疑自己,她自觉隐藏的算好,哪怕是在觑城的踪迹,在跟着向辉来永平前也已经做好伪装,保证让人查不出错处。 「小姐!」 浑身烟火香味的春柚从远处走来,她看起来非常兴奋。 薛英站起身向春柚走去,两人刚会面就听春柚说,「我路上遇见高和公公,他向我透露消息,春节时陛下要小姐参加家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代表着薛英或许要得到向辉的承认。 简而言之她可能要有名分了【知道了】薛英哭笑不得,原来春柚是为这个高兴。 「咱们可要好好准备,正好陛下送的首饰还没用过……」春柚已然开始规划起来。 【好像没拿过来】比出手语,薛英提醒春柚,那些首饰还被放在弄月小筑。 因刺杀的缘故,向辉只让伺候春柚桃兰,以及被薛英亲自选中的小侍女进宫,其他的宫人全部被审查,至于衣服首饰等物件更是一件没带,毕竟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奴婢过两日就命人送来。」一看首饰没拿来春柚大惊失色。 这到年底,再加上近来多事,届时有僕人想不开动了歪心思偷东西逃跑就完了。 那些首饰全是皇帝御赐之物,丢了是要出事的。 【你安排就好】薛英没心思管这些,全权交给春柚,让她定夺。 「小姐是不是不想参加家宴?」春柚发觉薛英兴致不高,以为她是不想去。 摇头,薛英用手语回答,【怕】这个怕可以引申出很多意思,无论是哪种薛英无所谓,她只需要找个藉口。 「说来也是,这和小姐与陛下单独吃饭还是不一样……」喃喃自语春柚马上就为薛英找好台阶下,在她眼里参加皇家宴会可是大事,薛英说怕无可厚非,换做是她,她也怕。 在春柚思索春节家宴她要为薛英做些什么的时候,薛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你可知他是谁】比完手语在春柚疑惑的目光中薛英拉着她的手,在春柚手心上写下三个字。 俞澄昊。 「俞澄昊?」春柚念出薛英写的字,「我记得好像是贤贵妃哥哥的名字。」 对于宫中妃嫔春柚知道的不多,俞澄昊是俞明婵哥哥的事还是她之前听其他宫人说的。 「小姐为何要问这个?」 【你不在时我遇见了他】春柚大惊失色,「这可是后宫,他怎会在?」 一脸无辜的薛英比出手语,【我不知】薛英当然知道俞澄昊是谁,千机公子给她的世家名册上明确写过,俞澄昊年纪轻轻官至鸿胪寺少卿,前途无量,只是他为妾室所生,俞家重嫡庶之别,导致他多受非议。 俞家家主的位置还是老家主去世前指定才落到俞澄昊身上。 根据册子上千机公子自己的分析,当初老家主指定俞澄昊为下任家主,很可能是他和其他兄弟关系不融洽,故意想噁心那些人,不然这个家主轮不到庶出的俞澄昊继承。 对于世家的迂腐薛英一直有所耳闻,今日再看果然还是那般。 薛英之所以知道还问春柚是防止日后假如在公众场合见到俞澄昊,他提起这件事。到时薛英如果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和俞澄昊偶然见过,会让人起疑心,认为她隐瞒了什么秘密。 「难道是来见贤贵妃?」回过神的春柚猜测。 一下子春柚感觉自己窥见了什么宫闱辛秘。 薛英再次表示她不清楚,确实她不清楚,实际上她好奇,俞澄昊的出现是俞明婵安排的试探自己的一环吗? 在后院遇见她堂姐是不是也是俞明婵安排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薛英明白了,俞明婵不光是怀疑她的身份,更认为她可能就是程家二小姐程雪英假扮。 第33章 百密一疏 玲珑心思,冰雪聪明。 千机公子对俞明婵确实有道理。薛英嘆气,她想到千机公子对金洬的评价,有谋无勇与她的弟弟正好相反。 【回去吧】薛英感觉困不愿再思考。 与姐姐相望之时,薛英内心并没有波澜,她设想过无数与程雪乔再相逢的画面,但当真正见到,只有相顾无言,正如陌路。 这样也好。薛英再次嘆息,她确实累了。 俞澄昊的那句你应该比我更熟悉犹在薛英耳边迴荡,先前她误以为对方认出来她是谁,最后指的是程家先祖千里奔袭北昌的过往,是虚惊一场。 第62页 那场对北昌的袭击是程家光耀的开始,然而曾手握宁国三分之一军队的钟鸣鼎食之家,落败的原因是向发誓效忠的王朝拔刀。 说来何等的讽刺,又何等的正常。 自古以来忠诚终抵不过富贵。 玉明殿内向辉看着陈瑞年上奏的密折,里面白字黑字的写着,在薛英口中的住处,附近一名乞讨十年有余的乞丐说那栋房子十年前没有住过人。 「看来这薛英小姐撒了个弥天大谎。」向辉轻言。 殿下的陈瑞年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第二次查竟会查出这么大的事。 要不是乞丐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薛英的谎言可谓是完美无缺。 让薛英的谎言出现破绽的乞丐在三年前逃命去了外地,今年才回来,见密探在宅子附近转,好奇问了句是不是要买房子。 乞丐本想从陈瑞年派出去的密探那边讨点钱好过冬,没想到这一谈话竟然破了薛英布下的迷障。 薛英写过她在那栋房子里住了差不多十年,密探上次调查,从邻里口中确有听到过几年前房子里有一户小姐住。 但是那户小姐在房子里住了多长时间,就没人知道了。 觑城的居民在三年前有不少人搬走,尤其是那栋房子所在的街上住的全是富户,混乱发生后可以说十室九空。 陈瑞年收到密探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立刻转交给向辉让他定夺。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收起摺子向辉把它扔进火盆,「让那名密探最近留在觑城,三月前不要回来。」 陈瑞年拱手而立,「臣遵旨。」 向辉只字不提如何处罚薛英,陈瑞年当然不敢问,只是他难免为薛英惋惜,认为这份聪明才智但凡用在正途也比拿来骗人强,还骗的是敌国皇帝。 就在陈瑞年以为向辉会让他退下时,他听向辉问,「对了,你妹妹在佛学上可有精进?」 「舍妹愚钝,最近未有顿悟。」陈瑞年不知道向辉为什么会提起自己的妹妹,硬着头皮他说客套话,「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微臣在此替妹妹谢罪。」 几个月前一位从西域带着经卷回来的僧人入主宫内慈安寺,陈瑞雪以要与其交流为理由,越过哥哥陈瑞年,上书请求皇帝让她进宫与高僧辩论,向辉欣然同意,赐给了她能出入宫闱的令牌。 这个举动着实吓到陈瑞年,奈何木已成舟,他也回天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加嘱咐,要陈瑞雪一定要按宫中的规矩办事,切不可胡闹。 向辉瞧着陈瑞年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问问而已。」 「辩经求道本是好事,等开春,孤就让高僧出宫布道。」向辉轻描淡写的说,他对佛道不感兴趣,没必要强留高僧在宫中,不如选个好日子让人出去开讲坛教育弟子。 陈瑞年不知道接什么话,替妹妹道谢未免太奇怪。 幸好向辉没再多说让他退下,陈瑞年如蒙大赦,就在刚才他都怀疑皇帝是不是想让她妹妹也进宫,就像金家的女儿一样…… 比起在宫内蹉跎青春,陈瑞年更想让陈瑞雪过平常日子,求佛悟道也好,世俗经济也罢,做什么都比进宫强。 陈瑞年诚惶诚恐,出了玉明殿,快走出宫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向辉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并没有他预想的愤怒。 一瞬间陈瑞年蹦出个念头,他擦了擦冷汗,有些事还是装煳涂比较好。 无人的宫殿,向辉瘫坐在椅子上,他笑了两声,低唤道,「高和。」 「臣在。」隐藏在阴影中的高和缓步来到向辉身后,「陛下叫臣可是为薛英小姐的事。」 向辉的声音里掩盖不住喜悦,「是,你去调整宴席的座位,把她调到我身边。」他几乎已经肯定薛英就是程雪英,这时向辉惊觉民间的传闻居然有几分道理,奈何真相远比百姓的八卦更有冲击力。 「陛下此举可是会把薛英小姐推上风口浪尖。」高和并没有按向辉说的做。 在兴头上被泼凉水的向辉收敛起笑容,「孤为皇帝,连让喜欢的女子坐到身边都不行?」 高和规劝,「陛下可为,薛英小姐不可为。」后宫的事高和远比向辉更了解,「千日陛下都能等,何逞一时之兴?」 两人僵持一会,直到向辉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不改了,按之前的。」冷静下来后向辉发觉高和说的非常对。 薛英此行目的不明朗,他贸然改变态度无异于把我知道你是谁这件事说出来。 「臣替薛英小姐谢过陛下。」高和说着跪下来。 向辉看他这样积郁的怒气彻底消散,再次笑道,「起来吧,你倒是会说。」抬眸望了眼头顶的斗拱,向辉陷入另一个问题中,「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她?就像之前那样……不过我先前去找她的次数也不多。」 「真想知道她费尽周折回来是要干什么。」向辉一瞬间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仿佛回到十九岁奔向觑城的那夜,那时他无比想找到自己的青梅竹马,他有很多话对她说,可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城门和森严的守军。 直到那是向辉才明白众叛亲离的滋味。 年少轻狂的他踏着亲人的骨,战士们的血,自觉能走过通往帝位的孤道。 程雪英是压倒向辉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觑城外,年轻的皇帝终于承认,他至始至终都是个凡人。 第63页 「陛下不怕她要杀你?」高和突兀的问。 向辉为高和的问题大笑两声,旋即答道,「何为惧?她要杀我,是我之幸。」 置大道不顾,爱恨由他人,谓之深情也。薛英真恨他,恨到不顾天下大乱也要杀了他,那向辉反倒觉得快活。 比起被杀,被忘记更可怕,他宁愿薛英恨他,也不愿她不再念着他。 如果不能相爱,那他要做薛英最恨人。 站在向辉身后的高和无言以对,这时他也想说一句要向辉不要再犯王充容那样的错。 「放心她要是杀我,早就杀了,不用等到现在。」向辉自信的回答,「那日我在努金遭遇的伏兵,很可能就是她安排的,目的是要把领队逼入绝境,可她没预料到领兵的人是我。」 向辉下意识的想到哈努尔,这时他感觉不对味了,「高和,去置贤院把薛昭请来。」 薛昭是薛远道的长子,同时也是薛英的亲表哥,在觑城事变后他入置贤院修书。 「陛下是要问薛英小姐的事?」高和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要叫薛昭。 向辉反问,「孤就不能是请薛公子来叙旧?」 高和自知不能再让向辉不高兴,立刻不多问,去请人了。 待高和出殿门,向辉难得感受到不好意思的情绪,他请薛昭来是要问问,哈努尔和薛远道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薛远道要让薛英去努金部找哈努尔而不是别人。 之前他对薛远道和薛家三兄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他们四个没有一个说的,全部咬死不知程雪英去了哪。 如今向辉知道以变成薛英的程雪英的去处,他想以此从薛昭口中撬出真相。 「我叫人偷看了红杏坊的宾客表,左上三楼东边最里间的贵客房每月十八号会对外出租一次,平时空置。」 夏真对向承和金涛总结最近内卫对红杏坊的调查,托金涛的福,借着他僕人的身份,内卫的人算是正大光明混进去,且没有打草惊蛇。 「昨日装成金涛僕人的内卫去问能不能租那间屋子,红杏坊里的人说那房不对外租,是老闆娘会客的地方。」 向承一看金涛又在打瞌睡,拿起放在旁边的书朝着他的头轻轻拍了一下。 「小心点,这夜夜笙歌你的腰别闪了,」向承嘴上这么说说,心里却想年轻就是好啊。 「二殿下这是哪的话,人家红杏坊明明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金涛红着脸辩白。 坐在旁边的夏真轻轻摇头,「金二郎几日不见都开始为花楼说话。」先前金涛为去花楼而窘迫的样子夏真歷歷在目。 金涛气急败坏,「连你也这么说我,夏真你变了!」 端起茶水金涛一饮而尽,「里面有个姑娘我认识,人家孤身一人来永平,我能放任不管吗?」他说完感觉这话听起来好冠冕堂皇。 果不其然夏真幽幽道,「内卫执法时我经常听人这么说,有些还说是那姑娘先动手,是那姑娘自愿的。」 「内卫还负责这个?」金涛发现他或许对内卫的职能有误解。 夏真不语,内位抓的人多数是达官显贵,而上了年龄的男人,除非不行,否则没几个不沉浸在温柔乡。 拍拍手向承拉回注意力,「清醒了吧?」他对金涛和夏真的关系能好起来很欣慰,但不代表他愿意为此耽误正事。 正襟危坐金涛现在确实是清醒,还有心思提出疑问,「下个月十八号是过年的日子啊,千机公子回家团圆不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要扑个空。」 向承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含笑望向金涛,「这不就要你出场?新年你在里面守着,要是那间贵客房没人,我们就不动手。」 嘴角抽了一下金涛的眼中失去光芒,他这个浪子的名声怕不是要彻底坐实。 「哎,你说这千机公子图什么?」金涛嘟囔,要不是千机公子又是怂恿粮食商人举报姜家,又是引努金部刺客入京,哪用他出入花楼。 此话一出夏真和向承同时看金涛。 被看的背后发毛,金涛小心的问,「有什么事?」 「没有。」说着向承转向夏真,「内卫带走粮食商人,努金部刺客身上发现粮食商人店里的袋子,粮商的帐目上有明晃晃的红杏坊购入粮食的记录,且红杏坊在黑市里是千机阁公开的据点。」 这是巧合吗?向承认为不是。 夏真和向承想到一起去了,「郎君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查到的,是千机公子想让我们查到?」 但还有件事,夏真又说,「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陛下还没回京,薛英小姐和程家二小姐像的消息就从宫里传出来。」如果说刺杀薛英和透露薛英的地址是哈努尔的计划,那么努金部的贵女被皇帝当成替身的流言有什么用? 「这点确实迷惑。」向承被问住。 金涛听到这里腹诽,可能只是千机公子觉得好玩。 这话他不会说,说了肯定会被嘲笑,要知道在看到那些资料前他真以为千机阁就是个提供八卦消息的松散组织。 嘆了口气向承感嘆道,「薛英已如愿入宫,我们慢了一步,不能再慢第二步。」在得知薛英为向辉挡刀的那刻,向承明白皇宫薛英必入,谁让人家下了血本。 第34章 宴会 临近春节还有三天,薛英带着几个贴身的僕人来前来参加所谓的皇室家宴。 第64页 薛英来的尚算早,耐不住其他妃嫔比她来的更早。 因是家宴所以妃嫔们没有穿朝服,这让她们有了更多发挥的余地,各色绫罗做成的罗裙,织锦绣花的外套,鎏金镶玉的首饰,薛英看着只觉眼花缭乱。 在锦绣堆中有三个人最为显眼。 金洬身着绛红长裙,外面是件同色的袍子,颇有汉时之风,头上是纯金和宝石制成的金冠,整体妆容雍容大气。 相比之下俞明婵和柳倕儿的装扮俭朴很多,衣服颜色为浅色,在诸位妃嫔中隐锋避茫。 但两人在装束上仍有区别,俞明婵偏向于小家碧玉,适当的香囊玉坠让她看起来更加活泼,柳倕儿则给人种隐士之感,除了一套翡翠首饰外她身上再无其他饰品。 再瞧瞧自己,薛英倒觉得她是不是装扮的过于出众,因为她看了一圈,发现除金洬外,好像就没有人和她一样戴那么多的金银。 这不能怨我。薛英腹诽,昨日向辉发了疯似的给她送来一堆华贵首饰。 薛英当然不敢不戴,挑挑拣拣,和桃兰春柚她们选出几件最简单的装扮上,饶是如此薛英在这群女子中仍配衬托的如暴富之人。 这倒不是薛英觉得向辉送来的东西俗气,其他人打扮的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只要她美玉黄金从头到脚,衣服也极为奢华,换个场合十有八九会被叱责僭越礼制。 心情复杂的薛英来到的自己的位置,身后跪坐的桃兰春柚察觉不出她的尴尬。 「诸位姐姐妹妹如此打扮让反倒是让我成为异类。」上首的金洬冷不丁的来了句。 本有些吵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淑贵妃哪的话……」身旁的俞明婵开口,话没说完就被金洬截胡。 「你们是来奔丧的吗?大过年的,不该穿的喜庆点?」 此话一出好多人都变了脸色,连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柳倕儿也挑了挑眉。 俞明婵冷笑,故意捏着嗓子说道,「贵妃今日好大的脾气,莫非是来之前吃枪药了。」她哪能不知道这群妃嫔打扮素雅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皇帝喜欢。 「新年本该热热闹闹的,你们穿成这样真不觉得晦气。」金洬不依不饶,她的目光转向在角落里的薛英,「反倒是薛英小姐,我看打扮的就不错。」 伴随着金洬的话,无数目光聚集在薛英身上。 观战的柳倕儿低声一句,「原来如此。」 薛英被看的浑身不自。 「不要乱动。」与春柚并排而坐的桃兰一把拉住她,「小姐没叫我们。」 春柚皱眉,「那我们就这么看着?」 「马上开席,到时候就没事了。」桃兰很冷静,她虽也看不透金洬为何突然点薛英,但她自觉这时候不能惹是生非。 就在薛英思考应对之策事,太监一声高喊打破僵局。 薛英松了口气,跟着众人对到来的向辉的行礼。 「起来吧,家宴不用拘束。」向辉说的是场面话,他当然知道这群妃子不可能不紧张。 目光在大厅内转了一圈,向辉在正缓缓的起身的薛英身上停留几秒,随后如没事人般收回,他对高和吩咐,「开宴。」 宫女太监得到号令手捧各色吃食,整齐有序入内呈上。 各位主子的僕人皆向前为主子布膳,随着典雅的乐声响起,因皇帝到来而略显沉闷的大殿气氛松懈不少。 薛英和趁春柚为她夹菜时,偷偷比了个留下的手势。 如果向辉问话,薛英需要人念出来。 因此在其他僕人皆退回原位后,大殿上唯独春柚留在台前。 不少人注意到薛英这边的不同寻常,随即再想她是哑巴,这番举动又说得过去。 结果这件本该是看破不说破的事被金洬捅出来。 「这么多人里,唯独薛英小姐你的僕人留在桌上,是意欲何为?」金洬笑了笑,「主子和僕人分不开不太好吧?」 金洬的话里有两重意思,一是嘲讽薛英是外来者不懂规矩,二是暗示僕人上主子的桌无异于是将两者相提并论。 薛英感到头疼,她这位姐妹从小牙尖嘴利,今日轮到自己身上,才知晓有多难对付……尤其是她还没办法开口反击。 柳倕儿看不下去,她提醒,「薛英小姐不能说话,叫僕人代说也是正常。」 向辉不着痕迹的看了金洬一眼,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让金洬闭嘴的冲动。 平时向辉对金洬的讽刺刻薄能全然接受,哪怕落在自己身上,今日对薛英,他是浑身不自在,恨不得亲自和金洬吵两句。 金洬自知见好就收,顺着柳倕儿给的台阶接话,「啊,还是德贵妃记性好,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转头她又对表情为难的薛英说道,「无意中冒犯了薛英小姐,我向薛英小姐道歉。」然而话语中没有丝毫歉意。 【无事】 比出手语,薛英让春柚念出。 从春柚的声音里众人听到被极力压制的愤怒,这还是薛英在桌子下拼命按住春柚的结果。 【贵妃能把我当常人看】【反倒让我高兴】此话一出不少妃嫔为薛英的心胸赞嘆。 「薛英小姐是如何哑的?」向辉的突然发问把这个本要平息的话题再度挑起来。 这就说来话长。薛英在心里嘆了口气,用手语简短表达。 第65页 【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无法发声】向辉表情微变,再问,「哈努尔可为你看过。」 【看过】 薛英回忆往事不自觉的抬起嘴角,当年哈努尔为她寻医问药,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心病难医,药石无用。 「宫中有御医,你可以再看看。」向辉努力不让自己的话显得酸熘熘。 【是】 薛英只把向辉的话当成场面话,没有去细细分析其中的情感。 再加上她离向辉的位置很远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不知他流露出的复杂情绪。 但俞明婵离主座很近,她亲眼看见向辉的不忍与自责。 他真的动心了?俞明婵嘴里如被塞进一个没熟的橘子,她感到愤恨,为什么她陪伴向辉这么长的时间,他从未对自己施以真情,薛英只用不到两个月就做到。 「你在嫉妒。」金洬把俞明婵的表情尽收眼底。 被挑衅俞明婵不慌不忙的反问,「嫉妒又如何?此情此景有哪个女人能不嫉妒?」 「我真好奇你喜欢他什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金洬说,「费尽心机值得吗?你若是真懂他,就不应该再做那些事。」 俞明婵对金洬的话感到新奇,她做的不对吗?三年前是她游说世家拥向辉做皇帝,现在是她帮着向辉平衡的世家与皇室的关系,她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还不配得到一丝真情? 摇摇头金洬没再说,她想俞明婵或许永远不明白向辉忌惮她的真正原因。 「贤贵妃还是少看点才子佳人的话本吧,读点正经书,别没事干光顾着感动自己。」自知良言莫劝要死鬼,金洬恢復了原先阴阳怪气的语气。 俞明婵早就习惯这样的金洬,向辉封金洬做贵妃不过是要制衡自己,怕后宫内的世家女抱团一家独大,对她根本没有感情,所以不足为据。 其实俞明婵认为向辉没有必要担心,身为俞家前代家主唯一的女儿,她太擅长管理家族见的是是非非。 再加上从小她父亲便教育她,身为千年世家俞家的女儿,她生来尊贵,天下女子尽该屈膝,天下男子无一配得上她。 俞家一天在,就会护俞明婵一天周全,供她享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坐在上首的俞明婵再看眼薛英,酸意不减,她必须发泄回来才能解心头之恨。 俞明婵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个计划,一个如南平广场薛英射出的那箭一样,她也要一箭双鵰。 薛英对俞明婵的小伎俩浑然不知,她换了个姿势,想让自己舒服点。 大概是先前灯会受的伤让薛英伤了元气,坐的时间长了总觉无力。 「薛英小姐身为客人,可有感到招待不周之处?」一位大胆的妃嫔见没人说话,小心的挑了个话头。 【没有】 一听到客人,薛英觉得好笑,十年没回来过的她确实不能把永平当家。 「我最近听闻慈安寺来了一高僧,不如薛英小姐去听一听?」柳倕儿不信佛道,但她认为佛法听听总没错。 俞明婵适时接上话,「前几日我和薛英小姐一起去过慈安寺了,可惜没赶上高僧讲法。」 【佛法确实精妙】【后来我又去过几次】【每次都正好错过】薛英为找她姐姐藉故又去了几次慈安寺,但是没有一次再见到程雪乔。 「年后孤会让高僧在城内设坛讲法,薛英小姐若是想听,到时可以去。」向辉出乎预料的插了一句。 在场妃嫔无不感到惊奇,向辉居然还让薛英再出宫。 薛英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一说竟然把自己说出去。 不得已的薛英决定通知朵颜加快寻找程雪乔的速度,务必在她们出宫前找到她具体被关在哪里。 说到这里薛英不得不感谢向辉,要不是他给了朵颜令牌训练首位,使得朵颜在宫内各处畅通无阻,她哪能这么快摸清宫内布局和可疑之处。 向辉的眼睛落在表面温顺的薛英身上,出宫的事是他故意提起。 既然薛英费这么大劲,花了那么多心思只为进宫,那么他开口提起送她出去,定会让她加速实行。 在确认薛英就是程雪英后,对于她入宫的目的,向辉差不多猜到七分。 猜测终究是猜测,他需要证据验证。 第35章 小侍女 这场家宴起初除向辉外没几个吃的舒坦,幸好气氛到最后说得上融洽,因为向辉吃到一半因公事离场。 放开了就是不一样,到尾声连薛英也生出几分惬意。 她说不上嫉妒后宫的女人们,从谈吐中她察觉出那些女子的个性,若非时间地点不对,薛英倒想与她们畅饮交流。 有位喝在兴头上的宫嫔要来的一只萧,她脱掉淡黄色的外衫,露出内里颜色鲜艷的裙袍。 空灵的萧声在大厅中响起,其他人皆为此停下手中动作。 这位宫嫔兴许是动了真情吹奏间眼泪从划过,她半闭着眼眉头微锁,愁思随音乐涌动,直透肺腑,几经之下不少女子与她一同流泪。 薛英同样被萧声感染,她环视大殿,一时间竟然眼前是以乐衬哀。 一曲奏完,宴会也到时间了。 各宫各院来接人,几名嫔妃醉的厉害,被搀扶着才登上车辇。 薛英因伤口未完全癒合,所以没有饮酒,她清醒的领着春柚和桃兰回萃苑。 第66页 「小姐,这是厨房里送的点心。」桌上摆一个精美的食匣,小侍女没睡在等薛英。 示意春柚打开盒子,薛英想看看这次送来的是什么点心,是怕在家宴上吃不饱吗?这厨房倒也是细心。 结果里面是一碗甜酪。 薛英大失所望,前段时间为和千机阁她联繫吃了太多奶制品,今日再看只觉得没有胃口。 【给你吃】随手交给小侍女处理,薛英心想她守这么长时间该饿了。 小侍女开心的接受,捧着装甜酪的盒子回房。 薛英则是在春柚桃兰的侍奉下更衣卸妆,但没过一会,她听见僕人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瑛姑娘在奶酪吃出来一只大蜘蛛,怕是不行了。」 室内的闻言皆是一惊,薛英则当机立断提笔,安排闲着的僕人赶紧去请御医。 过了会薛英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小侍女的名字里带有瑛字,和自己同音……怪不得她第一次见面自称柳娘,后来在花园私会她更是没提过名字。 是和我沖了。薛英在心里嘆息,再次催促春柚去问御医人来了吗。 要不是桃兰和春柚拼命阻拦,怕外面有人正等着薛英出去给她一刀,薛英更想自己去看小侍女,而不是派春柚去看。 接二连三遭遇刺杀让春柚等僕人怕了,尤其是桃兰。 身为宫中安排在薛英身边的眼线,要是薛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桃兰的下场可想而知。 哪怕为自己的性命着想桃兰也必须阻止薛英出门。 「沈大夫来了!」太监气喘吁吁的报信,路上他恨不得能抱着沈鹤生直接飞到萃苑。 薛英怕沈鹤生再来拜见她,赶紧打出手语。 【不用来我这里】太监罕见的看懂了薛英的手语,他回答,「没来,沈大夫奔着瑛姑娘去了,没往小姐院子里拐。」 沈鹤一听到萃苑有人中毒,马上带着工具赶来,到了直奔病人的房间,根本没想过要见薛英。 那就好。薛英勉强算是放下心,对沈鹤生的医术薛英很认同。 可过了会薛英的心再次悬起来。 「沈大夫说瑛姑娘不是中毒,是吃了相剋的食物……」 【那怎么办】薛英急的手语打的飞快。 「可能是真要不行了。」 萃苑主厅一片寂静,薛英的手抬起又落下,最终比不出一句话。 偏房里,沈鹤生翻过小侍女的眼皮,摇了摇头。 围在他身边的春柚泪如雨下,她哽咽道,「我替柳娘谢过沈大夫。」本来身为御医,沈鹤生不该给宫人看病。 沈鹤生不知如何安慰春柚,退出房间,把弥留之际的小侍女交给她。 春柚一下子扑到床边,小侍女如挣扎着睁开眼,「小姐……」 「小姐没事。」春柚握着她爬满红疹的手,「小姐没事。」 小侍女闻言彻底闭上眼,在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说那句话,明明她有很多遗憾,比如她和成郎约定好出宫后再见面,比如她要去找薛英口中的心志是何物。 但她张开嘴,问的只有薛英。 薛英是对她好的人,更是三年来唯一对她说你不是僕人的人。在车上的那段对话让小侍女感觉到活着的意义,同样那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王侯将相和贩夫走卒没有什么不同。 更何况而她看过薛英哭泣的模样,知道薛英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的冷静自持。 我们是一样的。 在最后小侍女想到爹娘面容,十岁前家里的院落,她其实都记得,不去找只是知道家中落道爹娘不要自己。 距离新春的三天前,小侍女陷入无尽的长梦,她不知能梦见谁,更不知想梦见谁,短短十三载她可想念的人太少,可挂念的事又太多。 永平城一处小小的院落,冷风吹开没关严的窗户灭了豆粒大小的火光。 成郎放下手中手抬手将窗户关上。 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感恍然到非常非常的冷。 后宫深处柳倕儿卸了妆倚靠在床上,她招来贴身侍女小声问,「确定了吗?」 「确定了,今晚奴婢出宫去弄月小筑打听过,名字年龄来歷都对的上,只是那个她名字里英字不对。」 这个她指的正是小侍女。 柳倕儿从萃苑出来不久便派最信任的侍女去探听消息,很快她就知道那个跟在薛英身边的小侍女以前叫瑛姑娘,现在叫柳娘,至于她具体叫什么,其他宫人一概不知。 因为小侍女是被薛英从弄月小筑带来,宫人们和她不是很熟,就连瑛姑娘这个名字还是宫人偶然听桃兰提过。 得知这一消息,柳倕儿又派人去内务府查,结果发现小侍女是三年前被一名小官托关系偷偷塞进弄月小筑,内务府根本没有她的档案。 入宫后因薛英重伤未愈,小侍女入籍的事一拖再拖,到现在还没办完。 不得已柳倕儿只能想办法派人去弄月小筑问。 然而出宫并不容易,她今日趁着宴会才抓住机会。 「柳佛瑛……」念着名字柳倕儿欣慰的笑了,「明日我写信问问,我那妹妹名字里最后一个字到底是哪个。」 「奴婢觉得应该就是她了,恭喜夫人,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侍女也跟着高兴。 碧玺宫内的气氛称得上凝重。 第67页 已经躺倒在床的俞明婵听到萃苑的僕人去御医院请御医后,直接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了?难道那虫子有毒?」俞明婵大惊失色,她只是想噁心薛英,没想要她性命。 通风报信的太监说:「是萃苑里的小宫女吃了,萃苑的主子没碰。」 这下俞明婵悬着的心放下来,「宫女罢了,薛英没出事就好。」不然这事将无法收场。 「夫人,那咱们怎么办?那小宫女说是可能挺不过今晚,到时陛下查到咱们头上,咱们可就完了。」 俞明婵思索片刻,招招手让太监上前,耳语道,「趁现在消息还没传出来,你赶紧去一趟蓝髓宫。」她要解决掉这个麻烦,食物里出现蜘蛛顶多算是后宫之争,向辉不会轻易介入。 如今死人了,以薛英努金部首领妹妹的身份,向辉哪怕是为展示宁国的公正,都会彻查到底,这是俞明婵最不想看到的。 怎么会成这样。俞明婵感觉她太倒霉,谁能想到薛英没吃那碗甜酪。 「真奇怪不是说她最喜欢吃,今日怎么不吃了。」俞明婵皱着眉头,「她察觉出来了?不会啊。」 太监见俞明婵陷入沉思赶紧叫她,「夫人?夫人!」 回神过的俞明婵听见太监问,「夫人的意思让小的去蓝髓宫解决了她?」 俞明婵无比自然的说道,「故意投毒足够畏罪自杀,哪能是我让你解决她。」当务之急是赶紧让那个宫女永远闭嘴。 太监心领意会,有俞明婵的话他彻底没有忌惮,本来他也做过不少这种事,有些人死了比活着更好。 在薛英碗里放虫子的宫女正是金洬从萃苑领回来的那位。 宫女在蓝髓宫做了几天活发现未被重用,跑到俞明婵这里求富贵。她即将年满十八,马上要被送出宫,本以为那日在萃苑遇见金洬是她的机缘,结果不过是场黄粱梦。 梦醒后宫女决定为出宫后的日子做打算,她心思活络,知道从金洬那边拿东西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毅然决然的转投向俞明婵,想从她手里捞一笔钱。 俞明婵在宴会途中吃薛英的醋,便遣人暗中通知那名宫女,要她捉只虫子放点心里给薛英送过去,等薛英查,就说是金洬让放的。 「哎。」嘆息一声俞明婵只觉流年不利,这种小事都能出意外。 幸好死的只是个宫女。 俞明婵不把小侍女的死放在心上,在她眼中那种小人物死了就死了,她烦的是小侍女死的不是时候。 过了好一会太监才回来。 「办妥了?」俞明婵急切的问。 太监做过不少脏活,对此手段烂熟于心,「夫人放心,悬樑自尽,保证仵作验不出来。」 俞明婵点点头,「下去吧,回头出宫去俞家领东西就行。」 闻言太监喜形于色,千恩万谢的告退。 俞明婵重新躺下,明日萃苑和蓝髓宫死人的消息肯定整个皇宫都知道。 一位是贵妃的宫女,一位是贵客的贴身侍女,届时引起的波澜,今晚的俞明婵已经能看见听见,她要做的就是看着。 因为所有人都相信两个人的死只和金洬有关系。 那名宫女死了,没有证据再指向她俞明婵。 第36章 伤寒 一夜未眠,薛英在临近清晨之际终于熬不住身体上的疲惫,勉强睡了过去。 她睡的并不安生,光怪陆离的梦困扰着薛英,清晰画面让她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 以至于薛英醒来感觉更加疲惫。 桃兰面对薛英憔悴的脸,小声提议,「小姐要不再睡会?」 春柚被派出去料理小侍女的后事,一晚上是桃兰和朵颜轮番守在薛英身边,现在朵颜例行巡逻去了,只剩下桃兰和萃苑原本的宫人在。 【我要去见陛下】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缺乏休息让薛英头昏脑涨,可她还是坚持要下床梳洗打扮。 桃兰对薛英的手语没有春柚和朵颜那样精通,以至于过了会才明白薛英的意思,她想阻止,但薛英已经招人过来。 不着痕迹的嘆气,桃兰快步来到坐在梳妆檯前的薛英身边小声说,「奴婢今早听闻,蓝髓宫有个宫女自尽了。」 听到桃兰的话薛英转过头,眼神示意桃兰继续说。 得到授意桃兰把她从高和那边得到的所有消息一股脑的告诉了薛英,包括自己的推测,「陛下一早就去蓝髓宫见淑贵妃,小姐要是现在去玉明殿是见不到陛下。」 薛英摇头她要来纸笔写道,【那去蓝髓宫】看到薛英写的字桃兰大惊失色,这么做完全是要闯敌人老巢啊。 昨晚小侍女去世,今早蓝髓宫就传出有宫女上吊,但凡有脑子里的人都能将其中的弯弯道道连在一起。 蓝髓宫的宫女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萃苑里的人出事后悬樑,这若是巧合,那未免巧的要命。 桃兰想劝薛英再等等,奈何薛英去意已决。 见劝不住桃兰只得求薛英带上自己。 薛英哪有拒绝桃兰的道理,朵颜和春柚不在,桃兰作为大丫鬟,是必须要跟过去。 与此同时,蓝髓宫包括萍儿内的宫人全部被抓走调查。 「不用跪了。」待没人向辉让金洬起身。 金洬也不客气,拍拍裙子从地上站起。 「薛英的侍女怎么会死哪?」金洬坐到向辉旁边的椅子上,「那碗甜酪到底有没有问题?」 第68页 向辉的脸上流露出疲惫,昨晚萃苑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他那里。 本来那时候他都睡了,得知萃苑有人中毒,马上要穿衣服赶过去,要不是高和抵着门不让他出去,昨晚的事会闹得更大。 饶是如此向辉还是早早的来到蓝髓宫要和金洬说这事,至于为何不去萃苑,是高和告诉他,薛英一晚上没睡,临天亮才睡下,向辉不忍心去打扰,只得先来金洬宫里。 「陛下?陛下?」看向辉一直不说话,金洬有点担心,「向辉你还好吗?」 向辉听到金洬的唿唤回过神,「我没事。」然后他问,「你宫里的那个宫女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哪知道。金洬腹诽,她当时把那个宫女从萃苑带回来没过后续会是这般。 「你怀疑这是刺杀?」金洬提出疑问,最近的刺杀案太多,让她忍不住往那边想。 向辉回忆知道细节否决金洬的猜测,「不是,御医院说是食物相剋,蜘蛛无毒。」 「食物相剋?」对于这个词金洬不太能理解,正要询问,高和突然进来禀报。 「陛下,薛英小姐要见淑贵妃。」 金洬和向辉对视,几秒后她从椅子上扯下两个厚垫子并排扔到地上,扯了扯衣裙最后才又跪下。 「让她进来。」向辉说话间收敛好表情。 很快薛英带着桃兰走进蓝髓宫,她这是第一次来金洬住的地方。 薛英没有多做梳洗打扮,衣着服饰堪称寡淡,见到皇帝她正要跪,就听向辉开口,「近些。」她离地上的厚垫子太远了。 垂着头的金洬恍然意识到,或许向辉早就知道薛英的真实身份。 合着所有人都瞒着我是吧。这么想着金洬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不好。 跟在薛英身边的桃兰提心弔胆,不知她现在该不该退出去。 「你去把朵颜叫来。」向辉吩咐桃兰。 「是。」要逃出修罗场的桃兰一喜,好在没表现出来。 安然离开蓝髓宫,才出宫门桃兰就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抚胸,「吓死我了,那手语我可认不全啊。」 皇帝真让她留下来翻译薛英的手语,对桃兰无过于是灭顶之灾。 「桃兰。」带着些阴柔的男声在桃兰背后响起。 桃兰转过身,看到是高和后心虚的回应,「义兄。」她得意忘形了,忘记有皇帝在的地方,高和一定会在。 「陛下不是让你去找人,你还留着干什么?」高和对桃兰无奈道,「你啊,总在不该耽误的地方耽误,做事全看自己的喜好感情。」 「我这就去!」桃兰有点不服,奈何高和说的对又无法反驳。 高和见这次桃兰没有嬉笑着转移话题,也明白她知道这件事涉及两条人命,需严肃对待,于是说:「赶紧去吧,别让薛英小姐和陛下着急。」 桃兰咬了下嘴唇,「我保证会尽快带朵颜来。」说完她一路小跑,熘出蓝髓宫。 朵颜在今早告知过桃兰巡逻路线,估摸着时间桃兰算出朵颜现在的位置,快步赶了过去。 在桃兰去找朵颜的时候,金洬开启了一段堪称浮夸的表演。 金洬自幼能说会道,但表演能力着实捉急,能横行宫中实属本色出演,今日让她演个不像自己的人,实属难为她。 「对妹妹的遭遇我今早便听闻十分挂念,奈何我这里也出了事,没能来及赶来的去看妹妹。」金洬一只手掩面而泣,另一只手在袖子里勐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好不容易才疼的掉两滴泪。 薛英打好的腹稿被金洬的这番深情表白全盘搅乱,她本以为是金洬为整自己才做了碗带虫子的甜酪,现在看好像不是她做的? 那边金洬又哭诉,「妹妹,我这人直来直去,心里话都憋不住,怎么会做背后使坏的事?」要金洬去做,她绝对不会用带虫子的甜酪噁心薛英,太幼稚了。 「陛下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是妾身做的,那薛英小姐何止是饭里吃出虫子。」 「那你认为是此事是谁所为?」向辉顺着金洬的话问。 「妾身不知。」 出乎向辉预料,金洬没有说俞明婵,他当即领会到金洬应该是不想把俞明婵扯进这件事,哪怕十有八九就是她做的。 薛英犹豫要不要比手语问话,向辉没给她纸笔。 「你不知道,那你宫里的人为何自尽?」向辉替薛英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这妾身就更不知道了。」金洬昨晚喝得多睡得早,那个悬樑宫女还是萍儿早起查点是发现。 毫无准备的萍儿推开屋门,入目的是一具悬挂的尸体,吓得她一声尖叫响彻蓝髓宫。 目前尸体以交给仵作,看看有没有受害的痕迹。 「陛下,朵颜姑娘来了。」高和再度进来禀告。 薛英听到朵颜来打消要纸笔的心思。 朵颜到来后,抬头薛英和向辉对视一眼,她比出手语,【能不能叫沈大夫来一趟】向辉欣然同意,召见沈鹤生。 「叫大夫是何意?」金洬略感好奇的问。 【昨晚唯恐有刺客我未去现场】【今天想知道医治时发生过什么】薛英这段手语很长,金洬和向辉安静的听朵颜翻译完,再看薛英的疲态,管中窥豹,可见昨晚萃苑的混乱。 「都起来别跪了。」向辉开始心疼,再加上臣子要来,他觉得不该让金洬和薛英再跪着,太伤她们的面子。 第69页 金洬一听能起来马上起身,薛英则迟疑了一下才被朵颜扶起。 等沈鹤声到的时间并不长。 实际上沈鹤生早就等待被召见,要是宫女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死了,那的确是小事,坏就坏在那碗甜酪里有只蜘蛛。 「臣参加陛下。」 蓝髓宫内各有心思的三人听到有人说话立刻把目光投向门口,沈鹤生行礼后走到向辉面前,他的两边分别坐着薛英和金洬。 「说说昨晚的事。」向辉开口,眼睛却止不住的往薛英那边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薛英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沈鹤生没注意到皇帝飘忽不定的眼神,如实说道,「臣昨晚值夜,亥时见萃苑的人来求医,说是有人中毒,臣便带着解毒的药材工具过来,到后查看发现,那名宫女不是中毒而是食物相剋。」 「什么是食物相剋?」金洬对这个词的意思很陌生。 金洬的询问让沈鹤生不得不抽出时间解释,「回禀夫人,相剋是指对身体的伤害。很多食物并非人人都能吃,例如酒,微臣曾见过,一人喝酒,只一杯便浑身起疹,很快昏厥倒地,同样的事还发生在花生蚕蛹上。」 「因此微臣认为很多人与一些食物天生相剋,故将其称作食物相剋。」说完沈鹤生想了想,再次补充道,「民间有别的叫法,只是臣不知道。」 「百姓管这种叫做发物。」向辉适时补充,在军中也存在沈鹤生说的这种情况,作战时有些将士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轻则嘴肿脸肿起疹子,总则发烧昏迷,甚至一命呜唿。 沈鹤生被向辉提醒赶紧在心里几下,然后接着说,「在那碗甜酪里,微臣闻到些许的花生味,薛英小姐可知你的侍女能不能吃花生?」 被提问的薛英愣住,她不知道小侍女有何忌口。 【不知】 薛英比出手语,对小侍女她的了解并不多,这个认知让她的头更疼。 「这件事孤会查,沈大夫现在就不要问了。」向辉出声提醒,现在不是查的时候,大家只想听经过。 「是,微臣确定宫女并非中毒后,试图让那宫女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但那时她以陷入昏迷,臣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 金洬忍不住抿嘴,一碗小小的甜酪能闹出人命,任谁也想不到。 「咚——」 薛英的手磕在旁边的桌子上,若非朵颜眼疾手快从后面抓住薛英的肩膀,她整个人都可能会倒在地上。 离薛英最近的沈鹤生一个箭步上前,他见薛英双颊泛红指尖泛白,认为很可能是伤寒,果不其然一摸额头,烫的吓人。 这时金洬和向辉也围过来,两人都很焦急。 「她发烧了,重伤未全愈元气受损,再受惊吓,确实容易伤寒。」沈鹤生眉头微皱,这薛英小姐看样子是一早赶过来对持,穿的又这么少不生病才怪。 金洬跟着伸手摸薛英的额头,才感受到温度百便心痛的收回手。 「先让她在蓝髓宫休息,醒了再回去。」向辉自责他深感不该先来蓝髓宫而是去萃苑,管其他人怎么样想,他是皇帝,这皇宫都是他的,他爱去哪去哪。 第37章 强扭的瓜 温暖的风拂面而来,薛英看到身着淡红色镶金华服的女子坐在窗前,错落的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她望着外面青青柳色,再回头女子与今时的薛英隔空相望。 目光交错之际,薛英认出女子是谁,那真是三年前的自己,在记忆里她以是如此陌生。 世事无常,薛英早已忘记参加封后大典时的心情,她只记得仰望着高台上的姐姐,内心在默默祝福她的同时又感受到嫉妒。 谁人不想做皇后。 所以我才会拒绝嫁给向辉。在清晰又混沌的梦中,薛英产生一个想法。 这是她一直逃避不想承认的事,三年来无数的理由都说服不了薛英,今日她在承认存在于自己的虚伪与真实后,她想通了。 假设她在十六岁那年嫁给向辉,薛英不知道是否会真如程雪乔预设想的那样,缓解太子与向辉两兄弟的关系。但薛英知道,不久后向辉从封地举兵向永平时,她绝对会是出谋划策最多的那个人。 到那时程雪英和程雪乔两姐妹也会如太子与向辉一般不死不休。 薛英三年前便看清楚,太子与向辉,只有一个能活。 向辉手握宁国接近一半的军队,打下苟延残喘的其他四国,这的功绩足够彪炳史册。 若是的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太子和向辉的父亲,能狠下手,藉口杀了向辉或者想办法帮太子削弱向辉的兵权,亦或者能力排众议废除太子,另立向辉,那两人或许落不到兄弟相残的地步。 薛英深知这仅仅只会是她的幻想。 向辉不会放下手中的兵权,让他放弃力量等于逼他去死。 太子更不会因为向辉失去兵权而放过这个弟弟,他与其他兄弟姐妹相比太过平庸,这决定太子必须足够心狠。 偏偏太子最像他的父亲,是个优柔寡断又重视亲情之人,他做好兄长便不能做好皇帝,反之亦然。皇帝的命运和兄弟的感情拉扯着太子,他想坐稳皇位,又想保住兄弟,更想过内心的那关。 所以在这场皇位争夺中太子输了,太子所忧虑的事,向辉从来不放在心上。 第70页 当向辉抓住机会,他便无所顾忌的起兵……这或许是已成为皇帝的太子从未没想到的,他最小的弟弟真想让他死。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挣扎着薛英醒来,她感受到阳光刺眼,微微转头看到陌生的窗帷。 春柚正守在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 下意识的薛英张张嘴想说话,但很快意识到什么,最后只动了动手指。 「小姐。」春柚一下子惊醒,她见薛英醒来非常高兴,「你终于醒了。」说着她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这时薛英才注意到她春柚眼眶红肿,面容憔悴,她伸手摸了摸春柚的脸,随后艰难的比出手语。 【我没事】春柚擦了擦眼泪重复学英语的话,「是,小姐没事。」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要是薛英再有个三长两短,春柚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水】 再次比出手语,薛英现在只感觉喉咙里烧的要冒烟。 「水正温着。」春柚赶忙让其他等候着的奴婢去倒水。 薛英慢慢起身,随着她身体的移动,一块白布从头上掉下来。 「小姐水来了。」春柚小心的把杯子递到薛英嘴边。 一连喝了四杯薛英才感觉缓过来,她看了看四周,用手语问,【这是在哪】「是蓝髓宫,小姐你昨日伤寒,身体高热,到傍晚才彻底退烧。」 再瞧了眼白布,薛英想原来这是降温用的。 薛英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她累的实在是不想说,再加上这里是蓝髓宫,她怕隔墙有耳。 「小姐留在蓝髓宫是陛下的意思。」压下声春柚用只有薛英和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今日陛下下旨,淑贵妃被禁足十五日,整个蓝髓宫的宫人被罚三个月俸禄。」 这个惩罚在春柚眼里显然不够看,然而蓝髓宫里那个上吊的宫女虽被证明确为点送甜酪之人,但没有人知道是不是金洬吩咐她这么做的。 向辉在昨日让内务府严审蓝髓宫僕人,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案件成了无头案,即使所有人都觉得是金洬做的,可就是拿不出证据。 【休息会就回去】薛英比出手语她感觉身体好受不少。 「好,奴婢这就是去收拾。」春柚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蓝髓宫里的人见薛英醒来就要走,劝了几句,得知主僕二人去意已决,只得去通报被禁足的金洬。 「人家愿意走你拦着做什么?」金洬接到薛英要走的消息时正在吃饭,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被禁足的苦闷。 萍儿对金洬这样子欲言又止,待僕人走后才说,「夫人,你为何让陛下罚你?」早晨她明明白白的听到金洬要向辉对蓝髓宫进行惩罚。 放下筷子金洬回答,「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就算查不出来也要有人担责任,各打五十大板是不可能,且不说向辉心疼,薛英本是苦主,再挨罚还有天理吗。 故此金洬让向辉罚了蓝髓宫,勉强算是把这件事结了。 「正好清净了,你我还能过个好年。」喝了口茶金洬感觉没吃饱,拿起筷子又吃起来。 萍儿一脸愁苦抱怨似的念叨,「这哪还算是好年。」平时到节日蓝髓宫是多热闹,今年哪个嫔妃还敢触霉头过来?这要是不知道的,会以为她们蓝髓宫是冷宫。 正在萍儿难受之际僕人递来信,「夫人,德贵妃说明日新年要来拜访。」 禁足是不让金洬出去,没说不让别人来探望。 「你没听错?」金洬不可思议的反问。 送信僕人同样感到纳闷,「小的没听错,信是德贵妃身边的公公送来,不可能造假。」 思索几秒,金洬想不出柳倕儿来看她的理由,只得说,「那就让她来吧。」反正她现在是债多不压身。 紧闭的窗户遮挡了外面的景色,金洬让萍儿打开,她看到冷清的庭院,放在以往现在的蓝髓宫是彩灯高悬,新桃替旧符。 「这么快就除夕了啊。」不知为何金洬嘆谓,「望明年会是个好年景。」 烟花在永平的天空炸开,彩色的光映衬在没有多少星星的夜空上,反倒让星星成了烟火的点缀。 缙云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去看绽开的烟花。城中很多大户人家在年前便订好了烟花,就等着节日来临时放。 烟火气息瀰漫整个永平,带动着节日的喜庆。 因近日是除夕的缘故街上的人远没有天上的烟花来得多。 「饭来了。」金涛的端着餐盘,跟在他后面的叶独提着一个三层的大饭盒。 金涛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厨师放假导致他和缙云没有饭吃,本来缙云要做,可尝过缙云的手艺后,金涛自己出钱去饭馆叫了一桌年夜饭。 「说起来你不用回家过年吗?」缙云关上窗户不让冷风吹进来。 被问到这个问题,金涛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临时扯谎,「我是想回去,可我姐姐那儿出了点小事,爹娘都过去看她,除夕夜家里没人在,不如过来。」这话说的倒也算没错,只是他姐姐金洬的事不是小事。 金涛的母亲一听金洬宫里死人,马上催着他爹要一起进宫,年都不过了。 本来金涛觉得没多大事,被他娘知道他这么说后,好数落他一顿。 姐姐被皇帝禁足,弟弟被皇帝禁闭,传出来的像什么话?金涛的母亲一想便气得要命。 第71页 身为今皇帝的姑姑,她必须进宫和大侄子理论理论,她这双儿女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轮着罚,哪怕退一万步讲,金洬是向辉名义上的妃子,金涛是向辉的表弟,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是一家人这么不给面子。 金涛知道说不过亲妈,偷偷叫人进宫给向辉传消息,告诉他自己父母要进宫后,便跑到红杏坊。 反正向承安排他蹲守,权当现在是认真工作。 「你也是不容易。」缙云坐到桌子边,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食指大动。 缙云会做的菜只有肉食,且手艺极为粗糙,卖相从来没有,也就叶独没吃过好东西才能吃得下缙云做的饭。 那边缙云和叶独吃的开心,金涛心有挂念半天只夹了几筷子。 偏偏这时缙云还催他,「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啊。」说着她正夹起一块鱼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金涛咬咬牙,「等过完年你跟我走吧。」 又来了。缙云腹诽暗中翻了个白眼,「不行。」 「我不想只来这儿找你。」被拒绝的金涛露出委屈的表情,他打心底不想来花楼,但是不来又见不到缙云,而把缙云独自扔在红杏坊,金涛又做不出到。 主要是金涛怕以后被薛英知道他任凭缙云流落花楼会生气。 缙云看到金涛这样,一瞬间被说动了,正当她要说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见面时,门外传来嘈杂声。 眉头一皱缙云当即要出门查看,却被金涛一把拽住。 饶是缙云再迟钝,现在也能猜出外面的声音和金涛有关系,「怎么回事?!」说话间她正要挣脱金涛的手,却感到双手无力。 那边的叶独同样反应过来,但还没做出反抗金涛的动作就感到头晕目眩。 「抱歉。」金涛低声说,饭菜里被他下了蒙汗药。 在订饭菜时他就在盘算如何带缙云离开红杏坊,思来想去觉得强行带走最为稳妥,因为缙云肯定不会轻易和他走。 楼上,以夏真为首的内卫来到早东边最里面的厢房门前,向承被他们围在中间,他要亲眼见到千机公子。 金涛借着订菜的空通知内卫,房间里有人。 「不用敲,更不要踹。」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向承听到这个声音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的表情,鲜少见他失态的夏真也跟着心惊。 随即夏真听向承自语,「原来是他。」 第38章 世事无常 不用夏真问,向承快人一步推开门。 屋内坐着的男人看到向承后不慌不忙的说,「没想到二殿下说要远离朝堂,最后还是为皇帝做事,如此兄友弟恭在下佩服。」 向承也不恼,他转头示意夏真关门。 内卫们更是面面相觑,这是闹哪一出? 「我进去,你们在门口等我。」夏真不放心向承的安危,刀剑可不认皇帝的令牌。 「是。」内卫们虽也担心,却不能不从。 走进房间夏真关上门,他的手放在刀柄上,时刻警惕屋内坐着的男人。 向承坐到男人对面的椅子上,「宋闻野,几年不见别来无恙。」 被称作宋闻野的人正是千机公子,听到向承这么说他噗嗤一笑,「这还不是要谢谢殿下,要不是殿下放弃王位,今日哪来我做成这么大的买卖?说不定大过年的还要在家里写奏章。」 「你应该知道,向辉比我更适合做宁国的皇帝。」向承嘆气,「你不要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殿下你我摸着良心说话,你大哥自杀,他没有子嗣,真兄死弟继也轮不到当今皇帝。」说起过往宋闻野一阵激动,每每想起那日他就心中淤堵。 夏真在旁边听得冷汗直流,在他印象里,前任皇帝,也就是向承的大哥,是向承亲手所杀。 向辉帅兵进京后,以此剥夺了向承的爵位,把他贬为庶民。 今日这宋闻野却说前任皇帝是自杀?那向承何必要背这个黑锅? 敲了敲桌子向承冷着脸说道,「这事以后不要再提,我问你,既然你是千机那万算在哪?」 万算的身份无论在哪来都是个迷,以至于向承在见到宋闻野前一直怀疑到底有没有万算这个人。 现在一见他确信万算绝对存在,因为宋闻野只对情报消息敏感,让他分析推算全然不行。 「万算具体在哪我是真不知。」一听到万算宋闻野的怒气消散不少,甚至还调侃,「殿下这么厉害,可以再慢慢找,看看万算愿不愿意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向承这下脸色更加不好看,他转头对夏真吩咐,「把他押送到平陆庄园。」他不能让内卫把宋闻野带走,他知道的太多,万一不不该说的说出来会引发不必要的波澜。 再看宋闻野无赖的样子向承勐然醒悟,「你是怀疑内卫是被我管?」 「难道不是。」宋闻野说着也看了看夏真,眼神颇为得意。 夏真感到无语,难道宋闻野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惜以身涉险,只为验证向承是不是还在给朝廷做事?这样未免太过疯狂了。 「呵,让你失望了,内卫不归我管。」扳回一局向承舒服很多。 宋闻野和向承相处多年一眼就看出对方不是在骗人。 如果内卫不归向承管理,他的那些情报是从哪里来?宋闻野正要问,向承起身离开不再管他。 第72页 「放心,万算的事我会自己查,宋公子要是想起有用的信息,随时都可以和我说,现在我有的是时间。」 说完向承甩手出了门,孤身向楼下走去,刚到楼梯口就看金涛怀抱一女子在等他们。 「夏真没来?」金涛轻声问。 「来了,还在楼上。」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向承偷偷看了眼金涛怀里的人,发现真是红杏坊的当红舞女云姑娘。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干涉金涛的感情,宋闻野是千机的现实让向承心烦不已。 宋闻野是向承的幕僚,三年前向辉攻城之夜两人在前任皇帝自杀后产生的分歧,宋闻野鼓励向承登基,和程家联手击退向辉,而向承则坚持让向辉继承皇位。 向承认为手握军队的向辉远比势单力薄的自己更适合当皇帝。 宋闻野看向承心意已决,当机立断从他身边离开,临走前还说,向辉肯定会斩草除根,他留在向承身边也没意思,说不定还会丢了命。 从那以后向承再也没听到过关于宋闻野的消息。 抬头向承看向红杏坊绘制着精美花纹的穹顶,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大殿内。 兄长的尸首,皇嫂的哭泣,染血的利刃,选择的权利罕见的被交到他手中。 是成为皇帝和自己的另一个兄弟继续厮杀,还是拦下所有罪过,做个不忠不孝之徒。 宋闻野认为向承应该是前者,向辉举兵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加上逼死兄长的罪名,他相信届时有志之士定会站在向承身边,而那些在向辉背后推波助澜的世家,正好可以藉此机会一併剷除。 然而他没预料到向承会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宋闻野几乎从未想过,当夺位之战平息后的宁国会是怎么样。 因此他看不到没有了向辉和他手中的军队,先前来支援的有志之士会生出何种心思,更不会想拥兵自重的程家该如何处理。 近在咫尺的皇位蒙蔽了宋闻野的双眼,使得他彻底忘了天下才合拢不到三年,宁国的统治远没到万民归心的地步。 「说到底我还是姓向。」向承苦笑,比起一时荣光,他更想皇位永远被自家人攥在手里。 到最后大家终究仅能看到各自所得。向承在心里感嘆,至于其他的东西竟不能称为重要。 「千机以被送去平陆庄园,我们搜查过的红杏坊,仅发现一名男孩,未见其他人。」夏真从阴影中走出,他略有些不甘心的说道,「郎君,万算真的不在这里。」 向承听到夏真的汇报收回心神,专心眼前的事。 思索片刻向承抓到宋闻野话中的漏洞,「千机说他不知万算具体在哪。」 「万算可能在一个我们想不到的地方,千机知道,但他故意不说。」 夏真一愣小声道,「我们要审他?」知道故意不说,难不成还是让他们猜?这未免过于无聊。 摇头向承否决夏真的提议,「以他的性格,你越审他反而越不会说,甚至会用更多无用的消息误导你。」 「那这样我们怎么办?」审都没用,夏真对宋闻野的印象更不好。 向承微微一笑,他回答,「等,等的时间长了他会比我们还急。」 对于这个前下属向承实在是太了解,晾着他比他死还可怕。 这时几簇烟花在黑夜中炸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全城,新的一年到来了。 大年初一,天才刚亮没多久柳倕儿便来到蓝髓宫。 彼时金洬才起床,正好要吃早饭。 「一起吃?」金洬没想到柳倕儿会来这么早。 「好。」更出乎预料的柳倕儿没有拒绝,她坐到金洬的对面,「麻烦淑贵妃了。」 命令僕人多添了一套碗筷,金洬打趣道,「我与德贵妃好像还是第一次私下里吃饭。」这几年里柳倕儿为避嫌来蓝髓宫的次数不多,相对的她也没主动去找过俞明婵。 柳倕儿手握紧帕子,垂下眸子回应,「大概是我总觉得不闻不问对宫中是好的。」她已经维持不住那副完美的面具,以至于面对金洬说出来心里话。 正在夹虾饺的金洬动作一顿,她眉头跳了跳,越发摸不透柳倕儿的目的。 「让淑贵妃见笑了。」柳倕儿再抬头,表情恢復如常,她看着金洬,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哀伤,「我来是想问淑贵妃那日在大殿上为何要讽薛英。」 提起薛英,金洬没了吃饭的胃口,她警惕起来想了想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好奇罢了。」柳倕儿观察着金洬的变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她继续,「你对陛下没有真情,不会因争风吃醋对其他女子发难,那日你那样对薛英,无非是要在众人面前表示你疏远她。」 「我好奇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柳倕儿的话近乎露骨,金洬不寒而慄,她知道宫中的那些聪明人看得出来她和向辉有义无情,但她不需要管,因为那些聪明人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向辉的看法。 如今柳倕儿直白的点出这点,并问她为何要针对薛英,再加上薛英特殊的身份,很难不让金洬联想到柳倕儿知道了薛英就是程家二小姐。 金洬尽可能表现的云淡风轻,「不能是我单纯看不惯她吗?」 「确实,薛英小姐与贤贵妃交往甚笃,淑贵妃你不讽刺她才奇怪。」 第73页 在柳倕儿眼中金洬与俞明婵针尖对麦芒,连带着看不惯投于俞明婵的薛英,这正是柳倕儿想要的,因为她现在也对俞明婵和薛英有恨。 柳倕儿的话让金洬茫然,和俞明婵交往甚笃?这怎么可能,不就是一同去了寺庙,那还是俞明婵自己找过去,说要赔罪。 不过……她没看透薛英真正的身份就好。金洬这么想着放下心,趁着脸上的迷惑未腿再次对柳倕儿反问,「那这和德贵妃又有什么关系?」 「兴许是我也看不惯她们。」基本上明示,柳倕儿要找薛英和俞明婵的麻烦。 小侍女柳佛瑛的帐被柳倕儿记在薛英和俞明婵头上。 她满心开心自己帮那对旁系夫妻找到了女儿,结果第二天小侍女的死讯传来。 柳倕儿得知时正在写信,等她回过神望着书桌上墨迹未干的书信只觉心如刀绞。 那一刻信纸上自己的文字是如此陌生,柳倕儿盯着它们,撇捺之下是她隐藏进的喜悦。 之前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绝望。 以至于柳倕儿开始怀疑,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到底又在维繫什么? 世家大族,宫廷妃嫔,王侯将相,人人皆看到的是唿风唤雨,丰功伟业,却不曾看到史书上的每个文字皆是由千万个无声的灵魂拼凑而成。 小侍女正是其中之一,若那晚死的人不是她,柳倕儿最多不过是嘆息一声。 可死的人偏生就是柳佛瑛,那个柳倕儿找了三年的女孩,她计划着过年给那对夫妇一个惊喜,就当报了他们的恩情,结果一场成空。 柳倕儿那时才方然醒悟,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第39章 逃避与面对 面对柳倕儿的真情表露,金洬放下筷子,现在她没了吃饭的胃口,只想搞清楚柳倕儿为何要这么做。 「德贵妃说这话不怕贤贵妃听见?」 要知道柳倕儿虽身为贵妃,在后宫中却以对各种事不管不问是而出名,是名副其实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今日和转了性子一样,直接表态要和俞明婵作对,这路数实在是让金洬摸不透。 柳倕儿眨眨眼,「蓝髓宫昨日才审过,真有老鼠内务府早挖出来了。」 「确实。」金洬的表情未变,心里却生出试探之意。 同时她想到,即使柳倕儿是假意投诚,对自己也没有坏处。 想开的金洬对柳倕儿说,「那麻烦几日后德贵妃过去见见薛英小姐,有些话我觉得该告诉她。」她要通过柳倕儿之口把那个替身的事告诉薛英。 柳倕儿领会金洬话里藏着的意思,不过她出于谨慎她确定了一下,「是那些传闻?」 点头金洬克制住笑意反问,「难不成德贵妃真觉得薛英小姐像程家二小姐?」这种问题纯粹是难为柳倕儿,柳家和程家几乎没有接触。 更别提柳倕儿回到永平时薛英已经被母亲带到觑城投奔舅舅薛远道。 「像与不像,不是你我说了算。」柳倕儿没有正面回答金洬的问题。 「是啊,这确实不是你我能管。」说话间金洬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很聪明的没有用拙劣的演技遮掩,而是实实在在的抬高嘴角,谁能想到那个传闻比真的还真。 正如金洬所想,在柳倕儿眼中她这个笑充满了嘲讽。 柳倕儿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这几日发生的事,自从薛英病好后再没提过小侍女,好似柳佛英没有存在过。 兴许她根本不知道一个僕人的名字。柳倕儿漫无目的的想,谁会想为僕人纠缠不休。 就像以前的我一样。柳倕儿回忆种种过往,只觉真的是报应,但为什么这报应不在自己身上。 身在萃苑的薛英对蓝髓宫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正在春柚等人的伺候下梳洗打扮,向辉今日请她和俞明婵去宫中慈安寺听经。 春柚和桃兰挑选着首饰,衣服已经换好,选了个比较低调的款式,不能太素更不能抢了俞明婵的风头。 「金子是不是太招摇些?」桃兰拿着沉甸甸的步摇,觉得和这身衣服不般配。 「不行就先用从弄月小筑带来的首饰,那些简单。」一看步摇的形制春柚便贊同了桃兰的看法,「内务府这次送来的都太奢华了。」 别说贵妃用,说是皇后用的春柚都相信。 桃兰跟着点头,她感嘆,「可能出了十五咱们又要搬家。」萃苑并不能算后宫的一部分,薛英在这里住颇为微妙,让人猜不准向辉是想给她名分,还是仅出于礼仪。 打了个还欠薛英坐的时间太长感觉困了,她比出手语,【快点】两人同时闭嘴,过了几秒,薛英听到春柚小声问,「那小姐想戴怎样饰品?」她们实在是选不出来。 薛英不为这方面困惑,她扫视珠光宝气的首饰盒,从里面挑了几样,其中以一个金锁样式的项鍊最为惹人眼目。 金锁背面刻着八个字,千形万态英石之姿。 可惜薛英没有细看不知道背面的文字。 桃兰和春柚更不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只当是普通装饰为薛英戴上。 最后薛英披上她从努金部带来的雪狐裘,吩咐桃兰留下,只带春柚去慈安寺。 车辇在门外等候多时,薛英熟练的摸出用彩带编的绳子,上面串着的是银子做成的铜钱,她托春柚交给随车辇而来的宫人,当做新春赏钱。 第74页 因为不是用自己的钱,所以薛英给的非常大方,一串足有十几枚。 收到赏钱的宫人全部都喜笑颜开,对薛英更是殷勤不少。 上了车辇,薛英放下小帘子挡风,紧接着往椅子后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昨晚她召集桃兰春柚朵颜三人打麻将,打到很晚才去休息,以至于早上差点起不来。 要是缙云在就好了。薛英会想去上年春节,她拉着缙云打牌打了个通宵。 缙云的牌运极好,弄得薛英都想过完年把缙云带去赌坊试两把。 载着薛英的车辇走的很慢,大概三刻钟才到慈安寺门前。 隔着院墙薛英都能闻到菸灰的香味,她在春柚的搀扶小心下车,门口高和正等着她。 「薛英小姐来的真早。」高和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过分谄媚,更不带有傲慢,他领宫人们迎接薛英,「高僧还未到,陛下说薛英小姐可以先去上柱香。」 【陛下在不在】薛英比出手语,她看到高和还以为自己来迟了。 高和听到春柚念出的手语后回答,「陛下在后院。」他表情未变,脑子里却想到今早向辉起了个大早,好好收拾了一番,在镜子前端详良久,最后还问高和对他衣着服饰的意见。 向辉前所未有的举动让高和一时间差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皇帝真正的心思不在衣服上,对高和干巴巴的奉承完全没有注意。 相比向辉的用心,早高和眼里薛英打扮的就随意多了。 【麻烦高公公】薛英一听向辉在后院莫名松了口气,但很快她打起精神,真去带着春柚去上香。 慈安寺这会的人还不多,再加上皇帝在,大多数地方都戒严,只有中间的大殿还开着,方便宫人来祈福。 薛英没有挑剔,她径直带着春柚去了中间的大殿。 宫中的香火是随便拿的,但薛英不好意思白拿,摸出几枚银铜钱投入功德箱。 赠香的僧人阿弥陀佛一声谢过薛英。 走进殿内,供奉的菩萨低垂的眉眼看着来往香客,薛英微微仰头,看着菩萨身后的壁画久久未动。 「施主可要求一签?」一位老和尚来到薛英身边。 老和尚慈眉善目,可能是看薛英不说话以为她有心事。 听到有人叫自己薛英转过头,她对老和尚点点头,老和尚察觉出来薛英无法说话但听得见。 拿来签筒,他交给薛英,「解签的师傅就在后面的屋子里。」 薛英拿着签筒抖了抖,一枚竹籤掉在地上,春柚赶忙捡起交给她。 这时候两人发现老和尚不见了。 低头薛英看竹籤上的字,终日干干,夕惕若厉。 这签文的可真有意思。薛英腹诽,在终日干干,夕惕若厉的后面还有无咎二字,说的是白天做事晚上反思没有灾难。 「小姐要不要去解签?」春柚没见过这句话,只觉得玄妙。 薛英寻思时间应该还早,便比出好的手势,与春柚一同前往后面的房间。 到了门口小僧拦住意图跟着薛英进去的春柚,「主持说过只能一个人进。」 春柚一听不高兴了,先前事给她的刺激太大,使得她完全不敢放任薛英独自前往。 【陛下也在附近】【无事】 薛英对春柚的担心不以为然。 欲言又止春柚想说先前薛英受伤的时候陛下也在,奈何这话过于大逆不道,仿佛在说向辉是丧门星,春柚不该也不能开口。 「那奴婢就在门口守着。」春柚说话间瞪了眼拦着她的小僧。 薛英哭笑不得,比出安慰春柚的手语后才进了屋子,进屋后里面坐着的人赫然是刚刚的老和尚。 「老衲还以为施主不会来。」老和尚接过薛英递来的签,「这签文可是稀奇,不像是女子所有。」 「施主你最近可是在谋划大事?」 愣了一下薛英拿起桌案前的笔写出,【事无大小全在人为】「自助者,天助之。」老和尚看到薛英写的话再问,「施主要不要见一位贵人?」 薛英脸色微变,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答应。 【见】 这个字可谓是力透纸背。 老和尚起身离开,薛英的心跳开始加速,不出一会她听到脚步声,轻巧而熟悉。 程雪乔出现在薛英的对面,她坐到老和尚先前做过的位置,两人相顾无言,过不知多久,她才勉强的笑了下开口说,「好久不见妹妹。」 薛英鼻子一酸,眼泪险些下来。 【好久不见】提起笔薛英低头写下这句话,她挺直的腰背微微弯曲,肩膀垮下来,像一株被水浇过的棉花。 「你来是要做什么?杀了向辉?」 【我是来见你】写完薛英抬起头,她的眼中水光闪烁,她想写一起走,奈何手中的笔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她都写不出。 程雪乔一下子看出来薛英的心思,抬手她擦去薛英眼角的眼泪,「英娘,你想带我走。」她太熟悉这个妹妹,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程雪乔都怀疑向辉不杀程家的女人,就是为等她这个妹妹自投罗网。 假如程雪英还活着的话。 「那你甘心吗?」说完她收回手。 【什么意思】薛英的反应比程雪乔预想中要冷静太多,她看着薛英略有些迷茫的样子又笑了笑,「英娘啊,你知道吗,程家只想要一个皇后,不在乎是我还是你。」 第75页 「三年前,我提议让你嫁给向辉,正是想若是日后真出事,还有机会保全程家。」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薛英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耳中如有轰鸣,她从来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薛英眼睁睁看着程雪乔起身,并且听到程雪乔说,「妹妹,你总觉得是姐姐天真烂漫,实则你才是那个全想要的人,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 「程家以灭,莫要为前尘旧怨再毁了自己。」 薛英闭上眼,她以为自己会哭,却没有一滴泪掉下来。 在听到程雪乔最后那句话的瞬间薛英在想,她是怕我杀了向辉,还是怕我不愿意报復。 薛英看不清程雪乔的真正意图。 但她知道,自己确实不甘心。 她不想一走了之,她的理想夙愿皆在这片土地,带程雪乔走不过是个藉口,是欺骗自己放下执念,放下向辉。 实际上薛英根本放不下,她总是以为他人好做掩饰,因不想与姐姐为敌所以逃避,因不知如何面对向辉选择离开。 薛英握紧拳头,突如其来的羞愧击中了她,恍惚中她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这个房间,只知在大殿时她不敢再看那尊菩萨。 其实她不敢直面的何止是向辉和程雪乔。 第40章 鬼将符 大殿上俞明婵的看向旁边的位置,薛英还没有来。 直到第一声钟声敲响,薛英才姗姗来迟。 俞明婵想问薛英为何会来这么晚,瞧见她脸色极差,再加上向辉入场,只得先把这个念头放下。 此时的薛英心乱如麻,程雪乔的话对她打击太大,一路上她都在思索,是不是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全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随高僧到来的是恢弘的鸣钟,这让薛英下意识的抬头,意外的发现为首的僧人正是不久前才为自己解签的老和尚,这不禁使得她又回想起那段签文,细想来竟觉是上天在嘲笑她。 终日干干,夕惕若厉,真能无咎? 薛英觉得她此时落得如此地步是咎由自取,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 即使她真的能改变,又能改变多少?程家临阵倒戈支持向辉登基,不过换得苟延残喘,届时薛英要面对是两种局面,支持她的父族,和向辉疏远,或者支持向辉,亲手对程家下刀。 薛英清楚她选前者,那么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向辉死了,她扶持新皇帝,垂帘听政。 选择了后者那么程家四代心血,百年荣光要被她亲手摺断。 她这么做后世会称赞她?不,后世只会说她可怜。 听着裊裊佛音,薛英更觉自己可笑,佛法精妙普度众生,可她心中满是功名算计。 俞明婵也听不下去,她的眼睛不住的往薛英那边看。 几分钟后她主动召来侍女,「去向陛下说,我与薛英小姐不舒服,暂且先出去透透气。」 侍女很吃惊,福身行礼后却也照做了。 这时俞明婵才对薛英说,「薛英小姐可否陪我逛逛?」她想知道在薛英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薛英被俞明婵打断越来越极端的想法,她微微转身看向俞明婵,随后叮嘱春柚先在这等着,万一有事好来通知她们。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侍女回信,说向辉同意。 得到授意的俞明婵带着薛英离席,两人顺着小门来到后院,薛英因觉在寺庙,便没再穿那件雪狐裘,现在她只有一身不算厚的外衣。 反倒是俞明婵怕薛英冻着,命侍女取来衣服亲手为她披上。 「你还好吗?」俞明婵试探性的说出。 薛英摇摇头,她没心情和俞明婵玩文字游戏,起身掰了根树枝在地上写,【我今早求了一签】俞明婵这下瞭然,明白兴许是这签不好,薛英才难受。 「薛英小姐,虽事在人为。」放轻声音俞明婵安慰道,「但有时候,不能强求。」 薛英抬头望向树枝上停留着的鸟,过了半响才接着写,【说到底是求不得】俞明婵看到这句话她想到向辉,再看薛英竟有些理解她的苦闷,她发自内心的说,「求不得,那就顺从本心。」就像她,正因为她在十五岁那年对向辉一见钟情,才愿意费劲心力。 这就是我的本心。俞明婵在无声自语,我愿意为向辉做任何事。 【我以忘记本心为何物】万世太平,福泽天下?薛英认为这是她的本心,可为此要付出太多东西。 「忘了啊。」念出薛英写下的字,俞明婵更加感同身受,「薛英小姐,在四年前,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直到遇见陛下。」是向辉让俞明婵有了目标,让她有了想得到的东西。 俞明婵认为那就是本心,是征服,是欲望,没有什么可耻,一切敢挡在她面前的东西,她都是会撕碎。 不对,俞明婵否决,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挡在她的面前。 身为宁国最为尊贵的世家女,她俞明婵凭什么还有得不到的东西?就算使了手段,有人为此送命,也不过是必要的牺牲。 「是陛下让我感觉日子过得有意义。」说完俞明婵感到脸热,这种话听起来太露骨,于是她赶紧找补,「薛英小姐不是如此看陛下吗?」 在俞明婵看来薛英敢孤身背叛部族追随向辉来到宁国已经是有莫大的勇气。 若是不爱向辉为何会这么做? 薛英愣住,几秒后她豁然开朗,不过她看透的不是向辉是她的指引,而是向辉和自己的追求比起来,其实没那么重要。 第76页 正如没有她向辉依旧会做皇帝,向辉不会为了她放弃这大好江山。 他们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区别在于向辉生来比她更不像凡人,她能捨弃的正是薛英犹豫不决,而近日薛英发现无论是程家还是向辉,与她所嚮往的世界想必,都是可以放弃。 这不符合世俗,但对薛英而言,这就是她不愿承认和面对的本心。 她不是愿意忘本心,是她想让自己忘,因为忘了才像是人。 姐姐真的是了解我。薛英在心里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一刻薛英下定决定,她要问问姐姐的意见,若是程雪乔要走,那她便带她浪迹天涯,如果程雪乔不走,那她就回努金辅佐哈努尔,继续做她的努金部贵女。 薛英长吁一口气不再纠结,确实,这世界哪来的十全十美,终究是有舍才有得。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和向辉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在看透向辉没有自己的追求重要后,薛英对无法再续前缘放下很多,她遗憾但不再会沉溺其中。 俞明婵对薛英的变化歷歷在目,这一瞬间她甚至替薛英感到开心。 「回去吧。」俞明婵笑道,「佛法无边,渡你也渡我。」 薛英很感谢俞明婵,虽然她感觉应该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那句本心之说确实帮到了自己。 看来千机看人也没那么准。薛英心想,并未一开始对俞明婵有偏见感到抱歉。 在千机公子给薛英的描述中,俞明婵是个草菅人命,无同情之心的人,可今日她对薛英全然不如千机所说,并且薛英不认为俞明婵是在伪装。 就在刚刚俞明婵是真的为薛英摆脱过去的阴影而高兴。 薛英再回大殿心境与之前迥然不同。 坐在上首的向辉注意到她不再失魂落魄,一边为薛英高兴,一边又不愿她和俞明婵走那么近。 她开心就好。向辉最终还没有选择出手干涉薛英和俞明婵的交往。 红杏坊不復之前的热闹,冷冷清清,但绿绡的心情与这冷清的气氛完全相反,她内心燃着一团火,气的恨不得把这红杏坊付之一炬。 「你明知道昨晚有危险还把缙云留下?!」绿绡见琴穗进来,怒气立刻找到了发泄口。 琴穗没有恼怒,反而很愧疚的说,「我不知公子的计划。」这是实话,昨天千机告诉她,想办法把绿绡支开,清空红杏坊,他有话和缙云交代。 出于对千机公子的信任,琴穗照做,结果今早她和绿绡回到红杏坊,从叶独口中得知缙云被金将军带走,琴穗再上三楼,在千机公子待过的房间内找到一封密信,里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他会被内卫带走,让琴穗别担心。 绿绡正在气头上当然不听琴穗的话,叶独也在她身边警惕看向琴穗。 里外不是人的琴穗苦笑,她可是被坑惨了。 不过即使如此她对千机公子仍没多少怨恨。 「绿绡姑娘你放心,我就算是付出全部,也会找到缙云。」琴穗信誓旦旦的保证。 咬咬牙绿绡知道她只能听琴穗的,可她又不甘心,正当她想再多说两句时,门被推开。 缙云完好无损的走进来,她面对绿绡和琴穗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感到莫名其妙。 绿绡和琴穗错愕的看向的缙云,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怎么了?」缙云小心翼翼的问。 绿绡最先缓过来她赶紧问,「缙云你怎么回来的?你不是被绑走?」 听懂琴穗的话,缙云不屑的笑了,她回答,「金涛那点本事关不住我。」她醒来没费多少工夫就用簪子打开了手上的锁,瞅准机会放到了来送饭的僕人,换上僕人的衣服后她轻松的从的金府跑出来。 绿绡和琴穗无言以对,那可是将军的府邸。 「先不说这个,缙云你家小姐可有东西交给你?」琴穗想起的千机公子在信中的交代,这也是她要找到缙云的原因。 千机公子明确说万算交给缙云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他要琴穗看到这封信后立刻向缙云要来那件东西,想方设法送到努金部。 缙云不明所以的回答,「我家小姐没让我保存过东西。」她尽力回忆,没记起薛英特意交给她过什么,「不过,我这里有个吊坠,是小姐去年打麻将输给我的,她要求我贴身携带,说开过光很重要。」 听到缙云的话琴穗眉心一跳,她让缙云取出来给她看看。 缙云稀里煳涂的从脖子里扯出赖一枚材质奇怪,雕刻有鬼面的石牌,鬼面下有一行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琴穗看清字迹后大惊失色,这个东西正是传闻中早就被当今皇帝毁掉的程家鬼将符。 千机公子在几日前对琴穗说过,程家的兵符分阴阳两枚,是用同一块石头雕刻,阳符上只刻有程字,阴符则有鬼面阳符仅能调动程家的军队,阴符不光能调遣军队还能命令程家培养的精锐军鬼将,因此阴符又被称为鬼将符。 只是程家的军队在向辉入京后,便被收编,鬼将据说全部被杀死。 琴穗不寒而慄,在看到鬼将符的剎那她想起千机公子让她在王公贵族间散布的谣言。 皇帝是看薛英和程家二小姐像才将她带来。 琴穗没见过程家二小姐,更觉得薛英要是胡女怎么可能长得和程家二小姐像。然而千机公子告诉她,努金部和别的部不同,一直和中原通婚,其部族中人的长相与中原人无异。 第77页 等她见到缙云和绿绡更是感觉千机说的对,缙云虽还有胡人的特徵,但确实像中原人更多。 因为有千机公子的话,她才把放心的把那个谣言散出去,出乎预料的是,居然没有人觉得哪不对。 后来琴穗忙起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今日再想那个谣言……什么谣言,分明是真话。 第41章 真像 大抵是放开的缘故,这几日薛英过的堪称舒服。 等过几日再去慈安寺看看。薛英把玩着金锁,指尖摩挲上面的印字。 千姿万态,英石之姿。 这八个是程雪乔写给她,而这个金锁正是薛英十年前没来得及从程家带走的东西,要不是注意到背面的字,薛英也没想到她还能拿到这件东西。 向辉是查到我的真实身份,还是对这些玩意毫不在意才哪来送人? 薛英想到两点,她感觉后者更有。 然而假如真像是前者,那么向辉知道她的身份后不有所行动,就很耐人寻味。 薛英再想那日见程雪乔,只觉夜长梦多,她还是尽早问清楚的比较好。 「小姐,德贵妃说马上过来。」桃兰传信,这几日不少嫔妃在拜访,里里外外不过一句以后大家都是姐妹。 点点头薛英表示知道了,并用简单的手语叫桃兰去准备茶点。 「对了小姐,弄月小筑把几样东西送来,说是礼物。」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桃兰赶紧折身告诉薛英。 【礼物】 薛英踩是千机送的,但又想觉得不至于,千机为人谨慎,不会做这种暴露的事。 【拿上来】比出手语薛英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很快一个精美的匣子被僕人捧上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张弓还是有三只箭,制作之精巧让薛英为之感嘆。 薛英拿起弓从软榻上下来,穿上鞋子后动了动臂膀,来自后背的疼痛提醒她伤口还没好完全。 即使如此薛英还是拉开弓弦,双臂感受着柔韧的力量,然后慢慢卸力让弓恢復如初。 【谁送的】这真的是一把好弓,薛英想知道是谁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是鸿胪寺少卿俞澄昊。」 桃兰回答时稍稍低头,掩盖自己观察的视线,这把弓是高和亲自吩咐要送到薛英手里,看她有何反应。 听到名字薛英的表情没有感动惊奇,她对打出手语。 【我是不是要回礼】话头被抛给桃兰,这个烫手的山芋让桃兰不知道怎么接,她想了好久才回答,「奴婢不知,俞少卿想必是知道那日演武场上的人是小姐,才送这件礼物,回不回他应该都可以。」 薛英对桃兰的回答不是很满意,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事到如今薛英不再想要的多余的瓜葛,决定先将这事放放,礼物先不回了。 【快去准备吧】没有多做纠结薛英让桃兰下去准备接待柳倕儿的点心,比起未来的事,她眼前有更多要解决的问题。 其中首当其冲的是小侍女的死亡。 薛英想在临走前查明小侍女的死因,到底是谁往萃苑送的那晚甜酪。 向辉惩罚蓝髓宫的行为算是直接盖章这件事与金洬有关,这让薛英没办法再在宫中调查,甚至问都不能问,因为那样做会被宫人当成不认同向辉的判断。 忍了几天薛英觉得风头也快过去,便想重新查这件事。 到底是谁让那个宫女送放了蜘蛛的甜酪到萃苑,她又是被谁杀人灭口。 其实薛英不认为这是对金洬的栽赃,她打听过那个宫女是金洬主动从萃苑领走,不是先前就在蓝髓宫。 再加上金洬自己说过,那名宫女很合她的眼缘。 而能合贵妃眼缘,对于宫女是能晋升为女官的好机会,那名宫女不可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选择去弄个要命的恶作剧。 更重要的是薛英觉得金洬不会领一个内应回来,假如她明知是内应还领回,那一定会派人监视,不可能到第二天蓝髓宫才发现那名宫女悬樑。 那只剩下人情。薛英思来想去发现只有这点能说得过去。 可在宫女早死后内务府早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除在她身上发现一枚来自蓝髓宫的丝手环外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 薛英要不是对金洬太过了解,怕不是早就跟别人一样认定小侍女之死是金洬做的。 「小姐,德贵妃到了。」一名宫人前来通报。 一听柳倕儿到,薛英连忙去迎接。 「薛英小姐,这几日可好?」柳倕儿笑问,「前几日我听说前几日你和贤贵妃一同去了慈安寺听经。」 柳倕儿是明知故问,整个宫中全知道但年初一发生的事,薛英和俞明婵相处的其乐融融。 听到这个消息后柳倕儿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开始生气。 【陛下让去的】薛英比出手语,把责任推给向辉。 「没想到几日不见,薛英小姐与贤贵妃的关系竟如此好。」 在那日见过的金洬之后,柳倕儿有过些许后悔,她觉得薛英来宫里不久,连自己和程家二小姐像这件事都不知道,在消息不灵通的情况下,她哪怕再聪明也想不到小侍女的死和俞明婵有联繫。 这让柳倕儿觉得她是牵怒薛英。 然而在得知薛英和俞明婵相处的其乐融融后,柳倕儿的这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第78页 不知柳倕儿真实意图的薛英客套回应,【都是姐妹罢了】桃兰作为薛英的口舌念出,对于手语她最近跟着春柚恶补,终于摆脱了先前连蒙带猜的生疏。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话,结果柳倕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薛英小姐这是什么话,你是陛下的好妹妹,我不是。」 这句话莫名其妙,薛英眨眨眼,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柳倕儿也看出来了? 薛英开始对自己的伪装产生怀疑,难不成这么长时间她才是那个丑角?大家其实早知道她是谁。 【此话何意】无论如何薛英决定先问清楚,她觉得向辉或者金洬,哪怕是金涛看出来都算是正常……柳倕儿?在进宫前薛英根本没有见过她。 「陛下儿时有一玩伴,是程家的二小姐。」吸了口气柳倕儿念出准备好的话,她必须说出来,不然金洬不会信任她。 薛英听到这里开始认定柳倕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正当她要比出手语,问问柳倕儿是怎么知道时,便听见柳倕儿继续说,「据说薛英小姐你和这程家二小姐长相颇为相似。」 啊?薛英露出惊愕的表情,不是伪装而是真心。 柳倕儿的话让薛英感到疑惑。 【你从哪听到的】比出手语时薛英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冷静。 身边的桃兰倒是快绷不住,这个流言她当然听说过,先前在弄月小筑,如今在萃苑,都属于公开的秘密,没人敢对薛英讲。 今日柳倕儿可倒好,直接把话说开了。 「这永平城人人皆是,薛英小姐你是因为和程家二小姐面容相似,才被陛下带回来。」 这话要是真让一心爱慕向辉,且真被当成所谓替身的女子听到定会心碎。 奈何程家二小姐就是薛英自己。 柳倕儿还觉得不够,「贤贵妃与你感情这么好,没对你说过陛下真爱是程家二小姐吗?」故意用了反问句,柳倕儿清楚俞明婵肯定不会说这事。 程家二小姐在俞明婵那边就像个禁忌。 薛英听完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被气疯了。 为不表现的那么明显薛英赶紧收起笑容,可含笑的眉眼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她不光没有心碎,反而像是得到一份迟来的,非常合心意的新年礼物。 「你……」柳倕儿察觉出薛英的心情,再想金洬和程家二小姐关系极好。 把信息一串联,答案唿之欲出。 理清其中脉络的柳倕儿这时才明白,金洬是借她的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好姐妹。 被耍的人是我。柳倕儿感受到无力,她原本以为金洬会接纳自己,结果最后不过是把她当枪使。 薛英没有再比手语,反而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下。 【你我都是聪明人】【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看完自柳倕儿苦笑一下,她问薛英,「你就不怕我告诉陛下?」 摇头薛英再写。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柳倕儿无言以对,万一真是向辉知道且默许,那么她把这件事捅出来,弄得天下皆知,无疑会触及盛怒。 一股名为不甘心的火气烧起来,自觉被耍得团团转的柳倕儿冷声道,「薛英小姐如此聪明,想必是知道宫中谁对陛下真情真爱。」没有明说是俞明婵,即使萃苑里的宫人不多,她也怕有人偷听。 「你怎么就觉得真爱陛下的女子,会对像情敌的人真心?」 「瞧德贵妃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对其他人好。」不知何时到来的俞明婵逆着光走进厅堂。 柳倕儿见到柳倕儿来脸色马上变的难看。 但很快柳倕儿她发现这趟她并非没有收穫。 薛英的真实身份本身对她而言本身就是最大的收穫。 只要向辉没意见,那么这宫里谁知道薛英是程家二小姐都没问题,唯独俞明婵不行。 而从俞明婵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必然是不知道的,因为她要是知道,以她的脾气性格,根本不会和薛英交好。 柳倕儿想了想决定不告诉俞明婵。 她把话带到了,接下来就看金洬要怎么办,身为昔日的朋友,金洬没有和薛英联手,反而把她推远,这不符合常理。 柳倕儿自觉其中还有深意,不如的先到此为止。 「贤贵妃来了,我这个外人先不打扰你姐妹二人相聚。」在姐妹上的柳倕儿刻意加重声音,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薛英,随后离开。 目送柳倕儿离开,俞明婵赶紧问陷入沉思的薛英,「你可还好?」说话间她低头看了眼桌面,上面有些水渍,但也干的差不多,让俞明婵分辨不出先前是什么字。 十有八九是质问。俞明婵心想。 她刚到便听到柳倕儿向薛英说那个流言,虽看不清薛英的表情,但俞明婵明白,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就在那一瞬间俞明婵感觉她和薛英是同病相怜。 也是那时俞明婵想通,她只是不能忍受向辉有喜欢的人,但若有人真喜欢向辉,她反而不会介意。 甚至会觉得那人有眼光,能和她喜爱上同一个人。 这促使俞明婵选择走出来反驳柳倕儿,她自觉理解薛英的心情,所以她要维护她。 综上所述可能是春柚支持薛英的行为 第42章 位置 【我很好】薛英不知道俞明婵的想法,对于她出于何种原因维护自己一无所知。 第79页 【你怎么来了】「顺道,我正要去见陛下。」俞明婵没有撒谎,她确实要去前殿,正好路过萃苑。 俞明婵是在门口看到柳倕儿宫里的人后,一时兴起也要拐进来看看。 要知道柳倕儿在宫里可谓是十分低调,轻易不会和宫嫔臣子打交道,今日无缘无故出现在薛英所在的院落门前就显得非常新奇。 【可是有急事】薛英随口一问,能经过萃苑那代表俞明婵要去前殿。 嘆了口气俞明婵没有明说,她只回了句,「家里的事罢了。」 【这样】 【那快去】俞家最近有什么动作吗?薛英回忆一番,发现俞家从向辉登基后一改先前的样子,几乎不插足朝政,除了俞澄昊在做官外,其实的弟子几乎都远离了朝堂。 这也使得先前的几次风波没有波及到俞家。 「等有空我再来看你。」俞明婵还是有些放不下薛英。 薛英点头算是应下。 现在的薛英现在没有多少心情俞明婵,这份心不在焉恰恰在俞明婵眼中是受打击的表现。 然而薛英只想弄明白那个可笑的传言是从哪传出来,根据柳倕儿的话,程家二小姐和她像这件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 除了程家二小姐自己。 薛英想起千机给他的关于世家大族的册子,异想天开的认为这个消息是不是他放出来。 很显然千机对八卦传闻很感兴趣,说不定也想搞个大的。 「两位夫人都走了?」被派出去找朵颜的春柚走进来,看气氛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桃兰见春柚进来仿佛是看到救星。 「贤贵妃刚走。」说着桃兰对春柚使眼色,再看薛英在皱着眉头摸着杯子。 只听桃兰凑到春柚耳边道,「德贵妃把那事说了。」 春柚眨眨眼,「什么事?」她不记得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想了想她只觉得薛英第一次去寺庙时遇见俞澄昊比较值得一提。 可这和柳倕儿又有什么关系?她要是真有想法也应该去找俞明婵问她哥哥为什么会在宫里。 桃兰急得不行,「弄月小筑隔壁的事。」她提的很隐晦,没直接提程家二小姐。 这下春柚才反应过来,她以为这个传闻早没人记得……即使有人记得也没什么,反正进宫有名分,还管名分从哪来的? 春柚自觉懂薛英对向辉的心意,只是有情不能当饭吃。 「那我去劝劝?」春柚早就料想到今天,私下编排过说辞。 在春柚心里,薛英是聪明人,肯定很快会发现此事、结果这么长时间,薛英愣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以至于连春柚都不把那个传言当回事了。 还没等春柚开口,那边薛英就比出手势。 【朵颜来了吗】春柚到嘴边的话被打断,只得先回答,「说一会到。」过了几秒她看薛英不再问,才又捡起话头,「小姐,来都来了,咱们何必在乎怎来的。」 薛英面对春柚的话过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对方是在担心自己。 对此薛英哭笑不得,她顺着春柚的话比出手语,【你说得对】春柚被噎的哑口无言,这时候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薛英对皇帝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深情。 只是结合薛英的表现又不像是,这种矛盾感春柚使得不知后面的话该怎么说,只得讪讪告退。 桃兰则是目瞪口呆,她以为薛英起码要难受几天,结果还没三刻钟便缓过来? 太不可思议了,她看向春柚,看到春柚同样迷茫,瞬间松了口气。 觉得奇怪的不止是我。桃兰想的这里就没有再细想了,她是丫鬟,担心主子也要适可而止。 隔着几重宫墙,金涛正在给向辉汇报这几日他们调查的事情。 千机公子是抓到不假,但是宋闻野这个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对于万算的事只字不提。 要不是看在向承的面子上,金涛和夏真都想酷刑伺候。 好在宋闻野虽对万算的事不提一言,别的却都如实交代,尤其是刺杀案。 「宋闻野说灯会的那场刺杀与千机阁没有任何关系。」金涛说这句话时小心的瞧着向辉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才继续说下去,「南平广场的刺客则是他收了努金部的钱,帮忙带进来。」 「他没有说谎。」向辉对灯会刺杀案不是千机阁所办有预测,即使那些在灯会上抓到的刺客一口一个是努金部指使。 向辉认为千机阁愿意为钱帮努金引一次刺客不代表愿意再做第二次,风险太大不说,更来不及准备。 灯会那日的微服出访是向辉临时起意,千机阁即使能那么快得到消息,也没办法找到愿意为他们做事死士。 千机阁势大却还能被向辉留到现在,正是因为它仅涉及情报消息。 「难道是那些世家?」金涛提出看法,除了北昌的部族,最想杀掉向辉的也就是宁国内的世家,借着薛英刺杀的风口派出刺客可谓是一石二鸟,能把罪行全部推给努金部。 向辉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 玉明殿内陷入沉默,金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即使再迟钝,他也能感受到不妙的氛围。 「金涛,这几日你在京中哪里都不要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永平。」向辉下达命令。 「属下遵命。」 金涛双手抱拳领命,这时他听到上头的向辉悠悠的说道,「听说你家里有个努金来的舞女?」 第80页 这话都传到皇帝耳朵里了。金涛苦笑的决定坦言缙云的身份,「属下家里确实有来自努金部的女子,只是那女子陛下见过。」 向辉自觉在努金部没见过几个人,于是他示意金涛说下去。 「那名女子是薛英小姐的侍女,名叫缙云。」 「缙云。」听到这个名字,向辉先是愣住,随即很快笑了下,趁这无人看见他说,「我知道了。」 这下换金涛疑惑,什么叫我知道了?不该让缙云进宫和薛英小姐见面? 「过几日我自会让她进宫,现在还不是时候。」向辉不想节外生枝,对于缙云的事他想让薛英处理,如果薛英要见她,就立刻让人进宫,不想见就算了。 金涛满腹疑虑又不敢问,琢磨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回去。 前脚金涛走,后脚向辉命高和去萃苑,请薛英三日后在城外湖心一聚。 「不能再拖了,即便有努金部的鼎力支持,他们也只能勉强撑到开春。」一名老者发言,他看向的坐在主座上的人用不算请求的语气请求道,「还望俞少卿早做决断。」 在主座上的正是俞澄昊,他看向坐下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他们和他一样,全是世家之人。 见俞澄昊还是不说话,有人不高兴了,「俞少卿,我姜家已经折了,你也想俞家折了?」 眼皮抬了抬俞澄昊终于有了回应,「察林的人太急了,如果开春他们就南下,我们根本来不及准备。」其实他想说通敌的事要是爆出来,俞家肯定会覆灭。 俞澄昊看的很清楚,可惜他早已被架上火架。 显然最开始说话的老人早明清楚俞澄昊的担心,「兵部尚书段裘已答应老朽会干涉,且守城军主帅是老朽的学生,俞少卿不必担忧。」 「段裘答应了?」俞澄昊有些震惊,要知道段裘可是三年前打开城门迎接向辉进程的人。 老人对俞澄昊的惊讶很满意,他解释,「段裘原为程老将军的下属,早就对皇帝对程家赶尽杀绝干木不敢言,三年前开门不过是迫于形势,几年来一直在寻找机会为程家復仇。」 俞澄昊勉强被说服,他对段裘和程家的纠葛尚且算是清楚。 「如此一来,便安妥多了。」不知是谁说了句,随之而来的是,「待事成之后你我家族又能恢復往常的荣华。」 此话一出立刻惹来无数附和,这群世家子弟在向辉登基后被压制的厉害,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怀念他们唿风唤雨的日子,那时候世家才是天,皇帝不过是帮世家管理天下的棋子。 要是棋子不行,换一个就是了在乱世之中,他们践行过无数次,百年的摩擦之下,有几大家族脱颖而出,成为了各个王国背后的影子皇帝。 没有世家的支持谁敢称王?谁敢称帝! 然而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几个高门大姓诞生的同时,中原大地也正以惊人的速度癒合,无数受够征战之苦的百姓成为缝合伤口的手,他们迫不及待的想把这破碎的版图的重新拼合成一体。 在宁国日渐强盛之初,寄居在内的世家确实也感到与有荣焉,但很快他们发现越强大的王朝,越不会受他们控制。 俞澄昊冷眼看下面几近要疯癫的人们,让察林帮忙不是没有代价,事成后要割让城池土地,还要纳贡称臣。 但是比起失去往日的荣光甚至沦为阶下囚,这些世家子弟们宁愿让中原再次陷入战火,甚至分崩离析。 只要能保住他们拥有的一切,他们愿意做任何交易,反正付出代价的不会是自己。 俞澄昊无法阻止,因为他同样是世家中的一份子。 「俞少卿,舍妹最近可还好?你可对她说过这事?」有人提起俞明婵,不是真正出于关心,而是俞明婵对当今皇帝有私情。 他们怕俞明婵为了那份感情转投向辉,把计划和盘托出。 俞澄昊淡淡的回答,「她在宫中过的如何我并不清楚。」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俞明婵,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俞明婵,即使他清楚他这个妹妹绝对不会背叛俞家。 第43章 意外来客 永平城外有一大湖,若是夏日来能看到湖面上浑圆的荷叶和粉白的荷花。 薛英踏上游船,她来的不是时候,现在才二月份,遥遥望去宽广的水面上只有寥寥几束残枝。 船上的僕人为薛英打开门,穿过装修漂亮典雅的迴廊,再推开一扇煳纸的木门,薛英看到等候多时的向辉。 放下杯子向辉屏蔽僕人邀请薛英坐下。 望向坐在中央的向辉,薛英竟生出一种沧桑感,因此她没有立刻坐到向辉的对面,而是静静多看了他几秒。 见薛英迟迟未坐,向辉问道,「薛英小姐在想何事?」 笑了笑薛英也让春柚和桃兰退下,这下诺大的船室里只有他们。 薛英走到布好纸笔的桌前,她推开椅子,安稳坐下,提笔写,【有一事可否问陛下】这句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但向辉并未感到生气,微微颔首他让薛英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他保证知无不言。 【若入绝境陛下会如何选】「入绝境,可就没得选了。」向辉看到薛英的问题感嘆一句后,才回答,「还能选,就不是绝境。」 说道这里向辉话锋一转,「古往今来史家学者总问,霸王何不渡乌江,殊不知乌江是霸王的绝路,不是项羽的绝路,过了乌江的人将仅是项羽,不再是霸王。」 第81页 有的人只能看到霸王,有的人只能看到项羽,霸王是英雄,项羽是败者,很多人无法接受一个英雄是败者。 向辉却不这么想,「然而若是能选,我一定会选择做项羽。」 「项羽生来就是项羽,但霸王生来不是霸王啊。」 他想告诉薛英,再多的头衔,因家室带来的尊重全部都是身外之物,无论名字是薛英还是程雪英,面前的这个女孩永远都只会是自己。 薛英又提笔,她思索良久才继续写。 【若是无法做霸王】【项羽可会后悔】盯着白纸黑字,向辉明白薛英是在问他会不会后悔。 如果选择安于现实,他可能只会是个留在史书上不过两页的皇子,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的功绩,即使史官们再能见微知着,所有的荣光仍然只会归于当时最突出的那个人。 这还是他有机会安于现实的结果。 向辉没有机会,更不会选择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他接着刺杀的由头向永平举兵,如果失败,那可不是可不单单是后悔两个字能说的透。 正如向辉刚刚说的,有的选就不是绝境。 「会。」向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会后悔,「只是你我都不会知道那时的项羽在被世人称为什么,会再有何种机遇。」 歷史没有假设,向辉和薛英都无法看到项羽渡过乌江会再经歷什么。 薛英认为向辉的话,她不着痕迹的嘆了口气。 【兴许如今所见极为最好】霸王别姬,自刎乌江边,成史家千年之问,进退生死何抉择。 高祖建汉,修黄老之道,铸王朝盛世风骨,强弱荣辱终有别。 世人总问项羽,却无人能说鸿门宴下斩刘邦,今日的世道能不能比昨日的更好。 【今日你我二人所见如是】他们相见还能安然坐下,即使身份姓名皆有变,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不是你死我活,兵戎相见。 现在薛英知道向辉会是个好皇帝,而这世界需要好皇帝,所以她能妥协。 可是放在三年前就不一定了,薛英绝对不会放下父族之仇,她还太年轻,明白道理不代表回去做。 「那薛英小姐会后悔吗?」向辉突然问。 【会】 薛英如实写下,说到底谁人无悔。 向辉面对薛英写下的字不明所以的笑道,「薛英小姐,实在是难以抉择就选你最想要的。」 看到薛英略有些诧异的眼神,他没有在说话,而是命人上菜。 这次没有北昌的菜餚全部都是永平的菜,大部分是薛英以前吃过尝过。 他就是来找我挑明的。大略扫过菜色的薛英心中有了个判断。 向辉亲自为薛英倒了一杯酒,随后他为自己满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 酒过三巡,因晕船薛英提前回来。 春柚和桃兰看到薛英欲言又止,到了车上春柚才开口问,「小姐咱们这么早就回去?」 本就难受到薛英纳闷,她都下船了不回来还能去哪。 不做声的桃兰咬了咬嘴唇,一边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薛英漂亮的脸,一边心中产生了不好的怀疑,感觉皇帝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走慢点】虚弱的比出手语,今天风有点大,在船上本来没感觉,但喝了两杯酒后,薛英只觉得这船颠簸的她想吐,胃里翻腾倒海。 向辉见她脸色不好,就没继续留人放她回宫休息。 「我去下边催催。」春柚说完除了车厢叫车夫慢点。 另一边的桃兰则撩开帘子打开车窗让薛英透透气,试图让她舒服些。 薛英顺着车窗的缝隙看到外面的风景,田野上以有茵茵绿色,望着不远处大湖上泛黄的芦苇,那艘华丽的游船停泊在水天交界处,隐没在丛丛草木之间。 不由自主的薛英想到在船上和向辉的对话。 属于她人生的乌江就在眼前,她若是渡过去,这辈子将不永远无法再做程雪英。 薛英觉得很好笑,她本来就再也没办法再做程雪英,无论是回到努金还是留下,程雪英这个人都必须死。 说到底终究是没得选。薛英暗中自嘲。 事到如今她能作为薛英活着都该感到庆幸,奢求再多实在是有些贪婪了。 不知不觉中车队缓缓进入永平城内。 新年才过去没多久就是上元节,城内又开始挂起彩灯,薛英面对此情此前,只觉这街道和一个月多月前的灯会那么像,好似一切没有变。 【去弄月小筑】春柚楞了一下,随即探出身嘱咐车夫改道。 没多久她们回到最开始的那座宅院前,衔着金环的狮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姐里面有人。」桃兰耳朵灵,刚到弄月小筑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响动。 围在薛英身边的僕人如林大敌,很快他们看到有个年轻人出现在墙头。 春柚一眼就认出墙上的人谁,在众人和那名年轻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她喊出对方的名字,「成郎?你怎么在这儿?」 被叫出名字的成郎闹了个大红脸,他狼狈的翻下来,解释道,「我是受柳娘之託来餵猫的。」 不久前小侍女要去宫里,放心不下程家旧邸里的猫,又无法让留下的老僕来喂,便拜託成郎帮忙,顺便也喂喂那只大黑狗,不要让他们饿死。 成郎最初他从程家旧邸翻进去过,结果被狗撵的又翻了出去,不得已只能改从弄月小筑进出。 第82页 他隔三差五来一次,都没被逮住,直到今日遇见一时兴起回来的薛英。 春柚和桃兰都不信成郎的这番说辞,二人在弄月小筑已久,这里有没有猫她们还不知道? 就在桃兰要再问成郎之际薛英站出来。 【让他走】对于猫,桃兰和春柚不清楚,薛英却清楚的很,她遇见小侍女正是由猫开始。 主子都发话,春柚和桃兰即使再觉得成郎可疑也不敢多说。 桃兰还想再劝劝薛英,让他意识到成郎可能有别的目的,比如来弄月小筑偷东西,但薛英因想到小侍女心情再次跌入低谷,没心思纠缠这个。 偏偏成郎这时候出声发问,「薛英小姐,柳娘没跟着回来吗?」 成郎鼓起勇气才说出这句话,他在人群里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小侍女的身影。 然而没有人回答成郎,他们沉默的跟着面色不好的薛英走进弄月小筑。 只有春柚不忍心他蒙在鼓里,落后人群半步,偷偷来到成郎身边小声说,「小郎君,莫要再等她了。」非常委婉的提醒,春柚本想用些文绉绉的说法,可她怎么也想不出该说你哪些话。 成郎听到这里脸色一变,顾不得男女之别,一把拉住春柚的袖子,「你什么意思?」 这一嗓子喊得前面还未走远的人全部回头。 桃兰皱了下眉头用眼色遣一名跟出来的太监去帮春柚解围。 太监直接过去对成郎冷声道,「放开春柚姑娘!」在他眼里成郎来歷不明,根本不值得尊重。 「不说柳娘怎么了,我就不放手。」被呵斥的成郎也来了脾气。 太监和小侍女不是很熟悉,自然不知道成郎和她之间的弯弯道道,径直说,「她年前就死了,小子你不要多纠缠。」 此言一出成郎如遭雷噼,春柚趁机把袖子从他手里挣开。 【走吧】 薛英不忍再听下去,在太监说出小侍女死亡时,一股莫名的悲伤涌出来,她看着庭院中的苍翠,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第一次来弄月小筑薛英只是多了几分感慨,可今日回归竟觉如梦。 她在弄月小筑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可期间确实发生太多的事。 这些事不似童年时过了好多光景以变的模煳,它们真切的刻在薛英的脑中,一幕幕都能与眼前的弄月小筑重叠。 才不过月余光景。薛英看着熟悉的走廊让所有僕人留在原地,她要自己带春柚桃兰逛逛。 【去看看留下的人】弄月小筑里现在只余下几个年迈的老僕,他们无家可归,选择留在这里过年。 「小姐我去吧。」桃兰抢在春柚前开口,想拦下这个活。 【可以】 薛英不在意,因为谁去都一样。 旁边的春柚见桃兰想去就把怀里的钱交给她,「别忘了把这些发给他们。」先前她已经叫人来弄月小筑送过些银钱,好让僕人过年,然而今日再来也不能空着手,因为空手会显得薛英小气。 桃兰接过几挂钱,一边保证一边盘算怎么把留在这的话本书籍带走。 车上听到薛英说要回弄月小筑后桃兰便打起算盘,先前走得急,她这两年收集的书全被留下,今日她想藉机带回宫里一部分。 宫里实在是无聊,再加上在高和眼皮子底下,桃兰根本不敢放肆托人从外面买那些所谓不正紧的东西。 桃兰一走,薛英身边只有春柚,这时薛英调转脚步。 【去隔壁】她要去看看自己的狗,进宫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敢多过问弄月小筑的事,更不敢提隔壁程家旧邸。 以至于薛英非常担心乌云。 春柚不明白薛英为何要去隔壁,可也没阻拦,两人顺利来到那扇破旧的木门前。 这次没有白猫的身影,薛英推门领着春柚穿过还未生出新枝的果林,再走几步两人来到一处院落的中庭。 隔得远远的薛英听到狗叫。 只是这次乌云没有出现,来的是位薛英意想不到的客人,俞澄昊。 第44章 倒计时 俞澄昊的出现打了薛英始料未及。 【你怎么在这里】她比出手语时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用眼神安抚不知如何是好的春柚。 现在向辉已知她的身份,俞澄昊想以此为把柄基本上是不可能。 问题在于俞澄昊是如何发现的。这点让薛英费解。 「薛英小姐不必对在下有敌意。」俞澄昊气定神闲的对薛英说,刚刚他正参加一场酒宴,而不巧这场酒宴距离程家旧邸不远。 自从和薛英在慈安寺见过面后,俞澄昊一直关注着薛英的动向。 在僕人告知他薛英改道去弄月小筑,他立刻联想到弄月小筑与程家旧邸的关系,便偷偷离开酒席,带着人赶过来碰碰运气。 俞澄昊本来没抱有希望,他只是想验证一番罢了,结果薛英真的如他所猜测,来到了程家旧邸。 「在下曾听闻,程家二小姐天生聪慧,从小机智过人,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比传言中的更厉害。」俞澄昊直接挑明,「如此瞒天过海,你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薛英打量着俞澄昊,随即用手语问,【你是如何察觉】那边春柚尽职尽责的把这句话念,她止不住的颤抖,但最终还是没将恐惧表现出来。 俞澄昊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告诉薛英,「先前在慈安寺,你在听到程雪乔之名先是紧张后是不解,这让在下多有联想,今日得知薛英小姐回弄月小筑,便决心来碰碰运气。」 第83页 居然是这样。薛英暗自懊恼,她以为自己对情绪的控制算是不错,哪成想还碰上察言观色的高手了。 薛英不得不说俞澄昊能年纪轻轻坐到鸿胪寺少卿不是没有原因。 【你找我来是为何事】身份暴露薛英也不慌不忙,事到如今她早就没什么好怕。 「无事,在下只是听说薛英小姐改道回来,便也想过来看看,凑巧遇见。」他不打算对薛英透露那个计划。 【我来确实有事要做】薛英回答了俞澄昊最初的问题,以她现在的身份,要是没事何必回永平。 比起其他的,薛英决定先套出俞澄昊来见自己的原因。 「可是为你的姐姐?」俞澄昊点透薛英的心思。 这回换薛英无话可说,她这时才发现兴许俞澄昊远比她预想中的要难缠。 俞澄昊发现薛英的戒备再次加强,决定先告诉她这部分消息,「我与你的姐姐是旧识。」早在程雪乔嫁给太子做续弦前,俞澄昊与她便认识了。 【我没听姐姐提过】薛英实话实说,在她的印象里,从来都没有俞澄昊这个人。 「很早之前的事了,那会你在觑城。」关于往事俞澄昊并不想多提,实际上他和程雪乔的交情早就断了。 说这话纯粹是误导薛英,俞澄昊想让她认为程雪乔别有计划。 薛英沉默半响,过了一会才比出手语,【姐姐和你可有谋划】俞澄昊这次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收到我送给你的弓箭了吗?」 弓箭……看来那确实不是单纯的礼物。薛英嘆气,其实她早就想到弓箭或许另有深意,只是没想到居然送东西的俞澄昊和程雪乔有关系。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没什么,是良弓应配好箭手而已。」 薛英再度对俞澄昊投以探究的眼神,她从这句话中读出某种意思,即俞澄昊想让她用上那套弓箭。 是姐姐安排的?薛英不敢肯定,前些天在慈安寺,程雪乔的态度让薛英不敢肯定。 她了解自己的姐姐,知道对方是不肯服输的主……想到这里薛英在袖中握紧拳头。 俞澄昊看着薛英脸色变过几轮,自知目的已经达到。 薛英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处俞澄昊其实不能确定,但只要薛英能上场必定能成为出其不意的一棋。 这次俞澄昊是为日后的计划添一份助力。 【你就不怕陛下发现你我会面】薛英突然问,在她眼中俞澄昊应该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这么不顾及的跳出来,是不怕她身边有人监视?不怕她告诉向辉? 摇摇头俞澄昊回答,「怕,也不怕,有些事不是怕就能避免。」 他当然怕,不然也不会扯进来程雪乔。俞澄昊暗示程雪乔和自己一伙,为的是防止薛英把今日见面的事告诉向辉,薛英即使不在乎自己,也会想想她的姐姐。 再加上他预先观察过,薛英确实只带了春柚一个僕人进来。 其他僕人全不可信,唯独春柚,俞澄昊能确定她不会出卖薛英。 可能连春柚自己都没感觉出来,她对薛英的依赖远比自己想的多。 黑云这时候挣脱束缚跑过来,它冲着俞澄昊狂吠。 「它是条好狗,」俞澄昊被跟着黑云跑来的僕人围在身后,他并不气恼,只意有所指的对薛英说,「待在破败的程府是委屈了它。」 薛英没有否认,要不是时机不对,她想把黑云带走。 见到薛英这样子,达成目的的俞澄昊告辞。 「小姐……你真的是……」看着俞澄昊大摇大摆的离开春柚终于反应过来。 【不要多说】薛英打断春游的话,【他说的没错】「陛下知道吗?」不能再问的春柚还是放心不下。 提到这个问题薛英觉得有意思,她露出一抹笑比出手语,【知道】「那就好。」春柚觉得只要是皇帝没有意见,其他人的话都不能作数,现在唯一还让她惊奇的就是那个传言。 春柚油然升起得知真相的快感,谁能想到传言几乎可以说是真的。 薛英看了眼天,时候不早了,且她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长,再留下去其他的僕人会找过来。 蹲下身,薛英任由兴奋的黑云舔她的手。 恍然间薛英想到小侍女,那晚发生的事歷歷在目。 小侍女没有辜负薛英,她确实如保证的那样,从未对人提过那晚的事。 薛英最后摸过黑云泛白的吻,她用口型说,我要走了。 黑云好像看懂了薛英的话,它不再舔薛英,只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其实它从年龄上早算得上是老狗。 【回去】 薛英起身,春柚在旁边等候多时。 「小姐不把它带走?」春柚见薛英不准备带走黑云有些担心。 这条狗看起来年龄不小了,要是留它在这里,说不定下次来就会见不到。 【不用了】薛英苦笑对春柚袒露出几分真诚,【谁知以后如何】她尚且不知何去何从,更无法对其他事物负责。 一直以来薛英清楚她辜负太多,从程雪乔到小侍女,薛英至始至终都感觉,她走出的每一步好似都是错的,註定得到的只会是失望和懊悔。 弄月小筑隔着一条街的院落里,有四个人正在亭子里打麻将。 「胡了。」推倒手下的牌,说胡的人正是缙云。 第84页 其他的僕人看了看缙云的牌又看了看自己的,顿觉得这把都能输。 「我的云大姑娘,你这手气也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能赢一把。」僕人叫屈,原本他们只当缙云是个脾气古怪的胡人女子,后来发现她其实挺有文化。 这几日麻将牌九玩下来,僕人们恍然大悟,这位云姑娘不光有文化还是个赌神。 只要缙云上手的游戏,几乎就没有输过,她玩摇大小,只用几把就能让骰子摇成一竖,看的院里的僕人啧啧称奇。 「你们又在打麻将。」办事回来金涛一眼就看到麻将桌。 缙云赢得开心,她得意的对金涛说,「你也想试试?」这几日不知金涛在忙什么,好几日没回来,这让自告奋勇来监视的缙云感到挫败。 监视对象都不在她能忙个什么? 金涛早从僕人哪儿知道缙云事迹,他不想自取其辱。 「对了,你想不想见你家小姐?」金涛转移话题,并摆摆手让僕人退下。 缙云面上一喜,「当然想。」 「陛下答应我把你来得事告诉你家小姐,届时你应该就能进宫。」他感觉缙云留在自己身边为的就是这个。想她第一天便挣脱锁链跑回了红杏坊,回到这里不过是有需要。 金涛觉得好冤枉,别人都觉得他金屋藏娇,实际上他只是被利用。 更惨的他清楚自己被利用,并且没有办法反抗。 金涛心中千迴百转,那边缙云正盯着亭外的柳树看。 「快要开春了。」她垂下眼睛,无声的嘆息,「北昌的其他部族不久后一定会南下。」 缙云的话让金涛一惊,因为向承在今日说过类似的推断。 「你怎么知道察林部会能南下。」金涛试探性的问。 「没有粮食,只能去抢啊,今年下了好几场雪,要是没有我们努金部给他们粮食,他们能活过冬天吗?」 金涛哑然,缙云的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也就是说的对于北昌人来说,开春南下是共识。 可向辉目前完全没提过这事。 想到这里金涛咽了口口水,他记起不久前向辉还叮嘱,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在京中。 「缙云,如果努金部和察林部携手进攻宁国,你家小姐会怎么做?」金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假如努金部和宁国开战,薛英的身份就会特别的微妙。 缙云留在她身边说不定会被牵连。 不知金涛心思的缙云歪头,她说道,「我哪知道。」说完她想了想补充,「不过小姐如果不为努金部求情,朵颜会生气。」 金涛一愣,很快想起朵颜是薛英身边另一位武功高强的侍女,于是他再问,「为何她会生气?」主子没表示很正常吧,身为侍女有什么资格置气。 「朵颜很看重部族,她和我不一样,她本来就是努金部的人。」 缙云十分清楚朵颜留在薛英身边,是因命令不是她的本意。 第45章 一念之间 明媚的阳光从天空倾泻,落在大地上。 朵颜行在阴影中,她压抑住满腹怒气,走过宫墙穿过迴廊,提刀来到萃苑。 彼时薛英正坐在桌前看书,她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小姐,我有话要对你说。」朵颜一开口除薛英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 春柚站出来想劝,却被薛英的手势制止。 【都退下】「你怎么了?」桃兰离朵颜最近,再加上她们是一直住同一个房间的交情,所以朵颜的异样桃兰非常关心。 朵颜冷冷的扫了桃兰一眼,她说,「一些公事。」 「什么……公事。」小说着桃兰打了个寒颤,她不自觉的倒退半步,「当我没问。」 太吓人了。桃兰心有余悸的想,仿佛下一秒朵颜就会掏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都下去】薛英再次比出手语,命令众人离开大厅。 不得已春柚和桃兰只得带着人离去,临走前桃兰故意说,「小姐,一会陛下要来。」明面上她这句话是对薛英说,其实是讲给朵颜听,桃兰希望朵颜不要冲动。 薛英哭笑不得,这桃兰天天漫游天外,今日倒是正紧了。 看来她和朵颜的关系还不错。这么一想薛英感到几分欣慰。 「薛英小姐,你告诉我,金骑卫为何会被从努金调走?」她今天一早从皇家守卫那边得知,北昌各部联军对宁国边境发动奇袭。 这在朵颜预料之中,可没想到接下来她听见人说,沖在前面的是努金部的金骑卫。 努金部是小部族,金骑卫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底牌。 朵颜知道薛英想和向辉合纵连横,但万万没想到,金骑卫会被作为筹码压上去。 「金骑卫如果全部战死,努金也将不復存在!薛英小姐,你这是要赌上我努金百年基业。」 【我没权调动金骑卫】【你比我清楚】薛英面无表情的比出手语。 「可,可是……」面对薛英说出来的话,朵颜如在暴雪中被泼了一盆冰水。 是啊,薛英远在宁国,她怎么可能调动金骑卫,能这么做的只有哈努尔。 朵颜真正不愿意相信的是哈努尔愿赔上全部为宁国霸业开路。 【你是听到宁国不向努金增兵】【才来找我】薛英点出朵颜真正的顾虑。 向辉肯定也想到这点,里应外合说的好听,但前期还不是要消耗努金部的力量。 第85页 有的选的,从来不是绝境。薛英再次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层意义,努金终究是小部族,它现在太弱小,在棋局之上,只能做卒子。 唯一能庆幸的是哈努尔是一位好棋手。 「是,你可以和宁国皇帝说。」 说完她握紧刀柄,其实朵颜没有那么天真,她深知薛英不会因金骑卫是努金的底牌,就为努金部求情。 毕竟刀剑无眼,求情管个什么用。 更何况现在不是普通的争端,而是整个北昌对抗宁国,这种大事,只要向辉不煳涂不是傻子,定然不会听薛英的话。 可朵颜还是忍不住想,假如薛英能劝得动向辉,让他趁早向努金暗中派兵,从后方包抄,便能尽快结束这一场战役。 然而这可能吗? 朵颜扪心自问,换成她是向辉,他会这么早暴露自己的优势? 现在的北昌的联军不过是到觑城,离中原还有距离,同时边关的守军对北昌来袭早有预想。 攻守之势,棋盘之上,棋子将摆好,未渡楚河汉界,何以将军。 【我不能】【朵颜你到底没看那封信】薛英早知道是这样,朵颜要是看过那封由她之手交给哈努尔的信,十有八九不会来宁国救她。 在信里,薛英明确提到,不让金骑卫出动,不杀自己,是不可能取信察林部。 哈努尔必须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扛住宁国没有派兵支援努金的那段时间。 不然整个计划都会付之东流。 同时在信里薛英提及,不能完全信任向辉,他有自己的算盘。 而且假如察林在开春后不是仅骚扰宁国的边境城池,而是联合各部攻打宁国,就意味着要么这次察林部真下定决定要联合其他各部与宁国决一死战,要么是察林部非常自信能赢得胜利。 目前形式一如薛英所预料,只是她唯一看不清的是俞澄昊和向辉,这两个到底有何安排。 最重要的是程雪乔到底站在哪一边。 薛英并不相信程雪乔能与俞澄昊密谋,可她离开永平有十年,对其中的纠葛不是很清楚,即使和程雪乔有书信来往,对方也不可能什么都告诉她。 「所以,这确实是你们要做的。」等了许久不见薛英再有手势动作的朵颜心死了。 她不想在留在宁国。 身为金骑卫的一员,朵颜无法坐视自己的同胞战死,而她躲在宁国的都城,什么都不做。 就算死,她也要死在战场上,成谋大事必有牺牲,她宁愿被牺牲的那个人是自己。 薛英起身她走到朵颜面前,那双闪着水色的眼睛望着她。 【想走就走吧】她轻动嘴唇说出这句话,薛英知道朵颜对她失望了。 朵颜一直以为她能帮努金部生存,进而带给族人安逸,一如哈努尔做的那样。 结果到最后还是刀光剑影,以杀止杀,甚至更加残酷。 哈努尔和她把努金拉入一个无法后退的道路,而这时候薛英偏偏还是处于旁观者的位置。 假如薛英在努金部,朵颜想必不会这么的气愤。 「我明白了。」闭上眼睛,朵颜再睁开,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我明白了。」 她再次重复一遍,紧盯着薛英,这一次她比出手语,【保重】再见。薛英默念。 朵颜头也不回的离开萃苑,她知道从宁国宫中出去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但她顾不得那么多。 她要回去,回到自己的出生地。 薛英凝视朵颜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萃苑。 这时春柚和桃兰等一群僕人走进来,她们欲言又止,薛英扫了一眼,笑了笑然后招唿春柚为她重新整理妆容。 「朵颜姑娘是要回去?」拿起梳子春柚小心的问。 【是】 薛英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只觉明明都活在同一个世上,却是两重天。 镜子里薛英与春柚眼神相对,薛英在春柚眼中读出询问,可她不知道这个同样被她信任,知道她秘密的侍女想问什么。 春柚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放下梳子。 「好了小姐。」没什么好问的,春柚相信薛英能安排好。 或者说不相信也没有办法,说到底春柚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终究只是个侍女。 薛英都拦不住朵颜,还有谁能拦住她。 过不了多向辉如约来到萃苑,这是他年后第一次登门造访。 带着众人薛英在院门前迎接皇帝的仪仗,她自觉向辉这次来不是偶然,十有八九是有事要交代。 「吃饭吧。」向辉到来后并不急。 薛英不会主动询问,看了看桃兰明天去传菜,这次她特意让朵颜出城买了两碗羊奶甜酪。 端上来的甜酪让向辉楞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为自己准备。 「你想吃吗?」向辉问薛英。 薛英果断摇头,说真的她吃的太多了,再加上小侍女的事,现在她一点都不想碰任何奶制品。 然而向辉喜欢吃,她觉得没必要因为自己不爱,就不让别人吃。 「那就端下去,以后有空再吃。」 【陛下不用这样】薛英对向辉的这个举动倒不觉得惊讶,他就是这样的人,在小事上非常体贴。 【算了】 【不提这个】薛英主动结束这段对话,那边春柚已经把两碗甜酪重新放到饭盒里。 第86页 向辉知道薛英可能不太喜欢他这样做,但是他明白以薛英的性格,看到甜酪会触景伤情,即使她好似对此不在意。 在向辉的印象里,薛英永远是那个坚决,却又有着柔软内心的女孩,已识干坤大,犹怜草木青,用在她身上在不为过。 残忍和仁慈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并且薛英能够意识到。 而这正是向辉所爱之处。 沉默的吃完饭,向辉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北昌和朵颜的事。 薛英开始坐不住,因为向辉表现的太像只来这里吃一顿饭,她宁愿对方要自己做些事,都不愿意向辉什么都不说。 放下筷子,薛英忽然心中明了,她的到底还是偏向了向辉。 无论她的姐姐程雪乔和俞澄昊谋划什么,都不会比向辉在位掌权更好,因此比起帮助程雪乔,薛英宁愿去巩固向辉的统治,哪怕这样会毁掉她姐姐。 仿佛一切又回到三年前,程雪乔对她讲出设想,盼望自己的妹妹的能嫁给向辉,缓解向辉与太子,他们两兄弟间的关系。 薛英拒绝了,那时的她便是如此想,今日再面对相似的境遇,她居然依旧坚持着三年前的选择。 但这次薛英不再带有私慾以及对至高之位的渴望,她只是坚定的认为宁国需要一个强势的,能掌控全局的皇帝。 在抬头薛英发现向辉同样放下筷子,他正用一种堪称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 这让薛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陛下是不是有话要说】忐忑的比出手语,薛英等待着向辉的答案。 「没有。」向辉说完握住薛英的手,「不要太在意旁人,你的路如何走该由你定。」 那如果我要离开。 薛英没有把这句话告诉向辉,她知道自己对不起程家,灭族之仇有能力而不报为不孝,更知道自己对不起姐姐,身为妹妹她在姐姐最困难的时候选择逃避,这是不义。 如果程雪乔选择和薛英远走高飞,那薛英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 这本来也是她进宫的目的,她要给自己一个解脱。 向辉如看穿薛英的内心,松开手他鼓励般的说,「不用担心,你要做的事,哪有做不成的。」 他们两人之横陈着太多往事,所以薛英要走向辉绝对不会拦,因为这样等薛英再回头,她的心结才能彻底解开。 是去是留,是生是死,皆由薛英来选,向辉不会强加更不会强留。 第46章 水落石出 「对了,朵颜离宫可是你安排?」向辉后知后觉的想起朵颜的事。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在萃苑见到朵颜,没想还未到薛英这里,高和告诉他,朵颜离开了。 宫中的守卫因与朵颜相熟,以为她只是出去办事,因此未做拦截。 向辉刚刚只顾着和薛英吃饭,把这件事忘了,同时他总觉得还忘了一件事,只是他确实记不起来忘了什么。 【不是】 薛英看到向辉沉思,以为是什么大事,向前探身又做出手语。 【陛下可是要找朵颜】「这倒没有。」随口一说向辉没有多想,今早薛英还让朵颜出宫买努金部特产的羊奶甜酪,再加上朵颜拿着能自由出入宫闱的令牌,她离宫再正常不过。 要不是桃兰偷偷通告高和,朵颜今日的状态不对,向辉觉得都没有必要问。 听到向辉的话,薛英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实情。 薛英让人呈上笔墨,这次她不准备用手语表达,内容有些复杂,她认为春柚会看不懂。 【朵颜听闻北昌各部在察林部的号召下组成联军】【目前已向宁国城池发起进攻】【她心有努金故此离开】短短的一段话,让向辉的感到震撼,与此同时他生出一种钦佩感。 「如此忠义,真是令人动容。」向辉嘆谓,仿佛朵颜不是他即将面对的敌人。 薛英看向辉这幅自信的样子忍不住泼他冷水,于是她写。 【陛下不感到担心】向辉毫不在意的回答,「佩服敌人与杀死敌人是两回事。」他一向尊重对手,毕竟那样才是尊重自己。 还是这样啊。薛英挑了挑眉,面对此言她挥毫写下【妾身祝陛下武运方昌】向辉接受了这句祝福,他想回敬薛英同样的话,却发现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祝福。 不就之后向辉命王纹等将领带兵支援觑城等地,他坐守京城。 这件事在朝堂引起不少的议论,但无论如何文武大臣们都松了口气,至少这次皇帝不是御驾亲征。 虽然外面以风声鹤唳,平陆庄园内却保留着几分平静。 正是因为这份平静,金涛才能心不在焉的坐在椅子上回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 在金涛想的入神的时候,穿着便服的宋闻野和没事人一样靠近他,「金将军怎么还在这里?」 收回心神金涛阴阳怪气的反问,「我在这里不正常?」 「北昌来犯,陛下居然不让你领兵出战。」他说完还不忘挤兑金涛,「本来金公子你脑子就不好,现在打仗都不让你上,你说陛下要你还有什么用。」 「少挑拨离间。」金涛对宋闻野没有好脸色,要不是向承不让,他和夏真早就对他大刑伺候,不得不说这人的嘴实在是太气人。 宋闻野不恼,他继续说,「金将军不要急,陛下兴许就是怕你脑子不好,孤身一人折在战场上,不好和你爹娘交代。」众所周知金涛有勇无谋,论指挥全军倒数。 第87页 在心里默念不要生气,金涛克制住想揍宋闻野的冲动,「我想的事和这个没关系。」他刚刚确实不是在想战事。 向辉明明说过几天缙云就能进宫,结果现在半个月快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 缙云虽面上不急,但金涛能感受到她的失望。 这让向辉觉得,哪怕不能入宫,让薛英和缙云见一面也好,起码缙云能放心。 更重要的是他把缙云养在别院的消息传到他母亲耳朵里,要不是金涛拼命阻拦,他的母亲怕是早就杀到别院。 清官难断家务事。金涛可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重量。 「那看来你就是在想私事。」宋闻野笃定道,随后用和向承如出一辙的语气感嘆,「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也这么大了,不是撒尿和泥玩的小孩。」 受不了的金涛拍案而起,「什么撒尿和泥,我没干过!」在他看来这是宋闻野对他的污衊。 「你那时候还小肯定记不住,没事哥都帮你记得。」宋闻野画师这么说,可他根本没见过小时候的金涛。 「不要吵了。」向承推开门,一脸凝重,「金涛,你跟我出来。」 金涛楞了一下,窜上来的火气下去不少。 与向承出了屋子,金涛发现夏真也在外面。 「这是出大事了?」金涛小心翼翼的问,自从宋闻野落网后夏真返回内卫,平时很少来平陆庄园。 向承把拆开的密信交给金涛让他自己看。 顺着展开信纸,金涛看到向辉的私印,信上的内容很少只有短短两句话,偏偏信息量极大。 金涛很快读完,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找到了?」 夏真抿嘴没有否认,今日他从亲口听向辉说,万算找到了,让向承和金涛看好宋闻野,其他的事不用再管。 「这就奇了怪了,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都没找到,怎么陛下就……」金涛喃喃,他想到陈瑞年,怀疑是对方在查什么事的时候抓到了万算的尾巴。 顺着这个思路细想,金涛发现时间上对不上,「不对啊,陈瑞年他过完年去了觑城,如今在军中啊。」 向承听到金涛的话脸色更差,他提醒,「如果是陈瑞年,那只能说万算可能现在身在北昌。」这样的话,难怪他们在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抓不到人。 宋闻野那句不知道具体在何处也成立了,北昌那么大他怎么可能知道具体位置。 「如果万算真的投靠北昌,那绝不是件好事。」夏真说完又补充,「假如北昌人在战场上能听进去万算的话。」 那肯定不会听。金涛倒是不是很担心这点,他在战场上和察林部现任的首领交过手,对方是个一根筋的人,基本上没有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当选的。 更重要的,要不是察林选了个这样不能服众的首领,导致内部纷争逐渐加重,北昌也不会被宁国摧枯拉朽的连推十部。 「把这个消息告诉宋闻野。」向承恢復了冷静,他无法从向辉哪里探出风声,只能从宋闻野那边入手。 他推测向辉很可能就是想让他这么做。 「是。」金涛领了这个命令,正好他也想挫挫宋闻野的锐气。 就在他要再回到房内的时候,向承叫住了他,「不要提北昌。」有一点向承很怀疑,万算如果藏在北昌深处,不可能对中原的消息如此了如指掌。 即使宋闻野再有本事,也不能做到一日千里传情报。 先前向承认为万算可能在宁国边境的某座城池,后查到宋闻野是在瑟叶城发迹,他更坚定这个想法。 可惜如今瑟叶城封城,再加上宁国和北昌摩擦增多,向承无法遣人去验证这一猜想。 「夏真,京城中哪里是你不能查的?」向承突然问夏真。 就在刚刚他把瑟叶城和努金部联繫起来以后,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瑟叶城过于特殊,以至于向承总是把它单独列出来,几分钟他恍然意识到,瑟叶城百年来一直被努金部掌握。 而努金部在十年前与中原一战后彻底沉寂下去,比起北昌风光无量的瑟叶城,站在背后的努金部如躲在影子中,没人知道其中到底在酝酿着什么。 另一边的夏真不假思索的回答,「内卫的话,只有皇宫不能查。」 皇宫归内务府管理,除非有皇帝的命令,否则内卫不能干涉。 「郎君可是在想万算在宫里?」夏真意识到向承不只是想知道内卫的管理范围。 然而万算在皇宫这件事未免过于惊悚。 向承同样如此感觉,他对夏真说,「一个与努金部关系密切,且身份特殊,在永平身处于内卫无法触及之处的人,天下有多少个?」 这番询问让夏真倒吸一口冷气,他脑子里很快勾勒出一个人影。 「郎君是说薛英小姐是万算?」 向承点头,「可能是陛下终于抓到薛英的把柄,才让我们不用查。」 「你想想千机做那么多事,哪件不是围绕着薛英?」无论是因好玩散布的谣言,为帮哈努尔博取察林部信任搞得刺杀,宋闻野在京中做的事情无一不和薛英沾边带故。 先前向承只觉宋闻野是拿钱办事,薛英和哈努尔在演双簧。 今日将所有事连起来再看,他发觉宋闻野拼尽心力手段,赔上全部家业,甚至设计自己被抓,或许是为误导调查,帮身为万算的薛英打掩护,拖延查出她的时间。 第88页 向承可不相信宋闻野暴露仅是为试探内卫是不是由他领导。 这样再看,宋闻野帮助哈努尔更是理由充足,从头到尾所有事都是他们三人谋划,身为同谋,以他的性格为这份事业鞠躬尽瘁再正常不过。 「要不要告诉陛下?」夏真有点犹豫。 向承被问住,他过了半响咬咬牙回答,「我去说。」 室内从金涛口中知道的万算被找到的宋闻野长吁一口气。 「金涛,我没想到你现在才发现。」他不明所以的对金涛感嘆。 在宋闻野看来,金涛是离真相最近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金涛眉头皱起来,他感觉这件事和他关系不大。 宋闻野近乎恶劣笑了下,随后问金涛,「缙云在你那里对吧?」 没有回答,金涛心里一沉,他紧接着听宋闻野说道,「你为什么不问问缙云,我和她的主子熟不熟?」这句话近乎于明示。 「也是,你根本不会问,你真的以为她是个孤身跑到永平找人的丫鬟。」宋闻野的话近乎残忍,「来永平的胡人多了,红杏坊为何要花那么大的功夫捧红她?」 「你没有怀疑过吗?我捧红她,纯粹是想告诉她主子,她来了。」 第47章 彩绳 金涛的反应和宋闻野预想中的相反,他没有惊讶,更没有生气,「这和我说的事有关吗?」 在金涛看来,宋闻野说了这么一大堆,只是单纯的表达他认识薛英,帮缙云是看在薛英的面子上,但是这些都和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没有多少关系,毕竟现在薛英和缙云都在永平城里。 在天子脚下弄出事,是老虎嘴上拔鬍子,上赶着找死。 金涛这样的态度让宋闻野急了,「你不觉得蹊跷?!」 「你认识薛英很正常,我也认识她。」眨了眨眼金涛补充,「整个永平城都认识她啊。」 宋闻野被打败,他深刻意识到对于金涛这种人不能说话太绕,因为他们会听不懂。 「但凡你早点将缙云真实的身份告诉向承,你们就能找到万算,不用在我身上耗费这么长时间。」宋闻野直截了当对金涛说,在她看来缙云是最大的破绽。 这回金涛终反应过来,只是他想的有点偏,「原来缙云是万算。」 宋闻野气血上涌,忍不住喊道,「金涛动动你的脑子,向承就这么教你的吗?」发泄完他恍然醒悟,这可能确实是在耍他。 向承只让金涛来说找到万算,始终没说万算是谁,全凭金涛笃定的语气,才使得宋闻野以为薛英露馅了。 毕竟薛英在皇宫里孤立无援,出点瑕疵实属正常。 捋清楚的宋闻野当机立断的说,「是,缙云就是万算,你和向承说去吧。」 「我感觉你在骗我。」金涛将信将疑。 宋闻野怒极反笑,「那你还不是在耍我。」 「我哪耍你了。」 一下子金涛不想和宋闻野说话,他感觉向承说的太对了,宋闻野这人有毛病,和他聊多了很容易被带进沟里。 金涛更加不打算把缙云真实的身份告诉向承,他觉得说了以后,他会把缙云抓走审问,就像宋闻野这样。而且金涛认为缙云的目的很单纯,没有坏心眼。 「行,现在万算你们找到我是不是也能回去?」实在心累的宋闻野怀念起红杏坊,至少里面的人都很聪明。 「放你走?不可能。」金涛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事二殿下说了算。」 宋闻野冷笑一声,「你还叫他二殿下。」 金涛皱起眉,心道你这人是不是真有病,平时你一口一个二皇子二殿下叫的比谁都响亮。 但是他不打算再理睬宋闻野,推门出去找向承回信。 托先前缙云的教训,金涛在逮到宋闻野后专门调来自己的部下,把平陆庄园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生怕宋闻野和缙云一样来去自如。 向承对金涛的这份上心啧啧称奇,夸他想的全面周到,弄得金涛都不好意思说原因。 金涛重新回到走廊,夏真和向承在等他。 「他和你说什么了?」向承见金涛进去的时间长,以为宋闻野和他说了有用的信息。 金涛一想在里面的对话,犹豫几秒谨慎的说,「没说什么,就是提到云姑娘。」 向承果然被误导,觉得宋闻野是拿金涛打趣,两人争执才耽误了时间。 「我马上进宫,你要不要跟着?」 本来金涛想拒绝,可想到缙云,话到嘴边变成答应。金涛感觉向辉十有八九是忘了。 向承点点头,命令僕人备车,同时让夏真留守平陆庄园看住宋闻野,并叮嘱他宋闻野可能会有动作。 「记住,不要和他多说话。」向承知道宋闻野蛊惑人心的能力极强,定力稍微差点的被煽动两句便会着了套,比如金涛,相比之下夏真要坚定的多。 金涛听着向承的安排,神思不由得又跑到城内的那座小院子。 等缙云和薛英小姐见完面,会去做什么?他如此的想着,竟然开始不开心,并忽然感觉拖着也好,这样他被母亲叨扰烦了还能去缙云那里看她打牌打麻将。 金涛喜欢缙云赢钱。 每次玩到最后缙云都会把钱还给僕人,偶尔金涛在还会中途添钱好让她们继续玩下去。 这使得僕人都十分喜欢和缙云一起玩乐。 第89页 金涛想的入神时被人冷不丁的拍了拍肩膀,他转头只见向承和夏真看着他。 向承意味深长的感嘆,「看来我们无意中做了一回媒人。」 罕见的金涛理解了这句话的深层意思,他瞬间脸红起来,「不是那样,你别听外面瞎说。」他早知道这事被编撰成好几个版本,传的沸沸扬扬。 不怨金涛,主要因为缙云目前是永平城内最出名的舞姬,她的任何消息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开。 即使缙云对她受欢迎程度毫不在意。 「郎君,车夫候着了。」 好在僕人的到来大大缓解了金涛的窘迫,他怕向承再挤兑一回,他就忍不住把所有的事一股脑抖出来。 落后向承半步,金涛跟在他后面,出了门他没上马车,而是选择了骑马。 「金将军不上去?」僕人好奇的问。 「不了,我骑马。」 金涛跨上马,和守在外面的下属打了个招唿,不紧不慢的跟在向承所在的马车后面,他望了眼要落山的太阳,寻思要是走得快,还能在宫里吃一顿饭。 玉明殿早早点上了灯,向辉得知金涛向承来之后,便打发高和去迎接。 握紧那些颜色鲜艷,上面写满字符的彩带,向辉问跪在下面的人。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成郎打了个寒颤,他跪了有一会。前几日他总看到有人在他家门前乱晃悠,本以为是薛英的人,便凑上去问,结果那些人无一例外全没理睬他。 为弄清小侍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郎想再见薛英一面。 本来成郎已经绝望,他身为庶民几乎不可能见到在深宫里的贵人。然而不久前朵颜突然出现还是让他抓住机会,偷偷往羊奶甜酪里放了纸条。 成大娘子虽然没有告诉儿子她做间谍的事,但成郎早在瑟叶城就察觉出她帮人传消息,并且一直非常不贊同。 一年前借着去宁国参加科举考试,成郎才终于劝成大娘子搬到永平。 到永平他们娘俩一个专心考科举,一个开了家卖点心的铺面,日子倒也是过了起来。且成郎本身聪慧,在很多人眼里,距离这对孤儿寡母熬出头只差一纸答卷。 成郎本以为自己只有四年后的殿试上才有能见到皇帝一面。 谁知今天下午,来了一群人不由分说把他从家里绑走,顺便还拿走了小侍女交给他的那些编绳。 「陛下问你话哪。」在旁边的桃兰见成郎久久不语更加焦虑。 桃兰是被高和叫过来辨认彩带。现在高和去准备迎接向承和金涛,只留她和几个向辉的心腹在这里,身为唯一女子的桃兰感到压力很大。 「是,是串钱用的。」成郎磕磕巴巴的回答,他年纪太轻,才十六,而且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想过如何应对。 向辉把彩带把玩着彩带,不由的对周围的人说,「怎么她还能想出这种法子把消息传出去。」 桃兰在下面听得冷汗直冒,心里有苦说不出,只暗嘆薛英小姐胆子是真的大,敢在皇帝眼皮子低下与人串通谋划。而她身为贴身侍女居然没有察觉出异常。 「一共就这么多?」向辉再问成郎。 咬咬牙成郎回答,「草民只拿到这些。」其实还有很多,全被他娘收起来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就算被打死他也不能说出这件事。成郎心中一阵悲凉,在自作主张往碗里放纸条的时,他从没想过几天后他会因此面圣。 事已至此成郎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娘被抓。 向辉看成郎战战兢兢的样子,萌生出吓唬他的意思,「你可知这些彩带是何人编织?」他故意让语气听不出情绪,实际上他心情还算不错。 「草民听人说过是薛英小姐所编。」 成郎心跳的极快,他感觉自己十有八九要以通敌的罪名被处决,薛英的身份人尽皆知,让她这么大费周章做的事能对宁国有利?成郎觉得不可能。 「是孤的意中人。」 此言一出成郎的心跳的慢了一拍,他满脸惊愕,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桃兰同样满脸不可思议,与成郎不同,她认为向辉终于魔怔。 向辉点到为止,不再逗成郎。他把人抓来是想知道成郎参与多少,现在见成郎这样,只怕是主事的另有其人。 好在折腾一通东西拿到了。 向辉要把这些散开的彩带交给向承,再转交给千机。 至于那个出卖了薛英的人,向辉已命令远在边疆的陈瑞年将其处决。 要不是出卖薛英的努金部女子,向辉也不会知道薛英和千机阁的联繫如此之深。 从萃苑带走的羊奶甜酪里的纸条,仅使得向辉认为薛英在外面还有手下。 等那名从努金部跑出来躲债主的女子,向留在觑城的密探出卖的努金部绝密情报传到向辉手里,他这才看出薛英何止是和千机阁关联很深,整个千机阁就是她一手创办。 那名女子原本是薛英在努金部的贴身侍女,三年前她刚到薛英身边做事时,不经意间看过薛英写给哈努尔和千机公子的信,里面有提建立收集情报的组织。 薛英对这名女子还算不错,可在薛英前往永平后,这名女子因放高利贷及贪墨下人的月钱被赶走。 瑟叶城至今未解封,城内商家闭市,女子放出去的钱要不回来,再加上怕其他僕人报復,她不得已跑到不远的觑城躲避,也是在那里遇见因令留下的密探。 第90页 密探觉得这个女子有些不同,好奇心上来多问了几句,结果真套出点东西。 再加上女子缺钱,密探慷慨解囊,一来一往间,密探得到的关于薛英的消息越来越多。 很快向辉收到来自觑城的密信,看完后他召见桃兰询问,从她那里得知薛英爱编绳。 然后他命令内卫把成郎押送进宫,同时搜查他的家,把一切和编绳有关的物品全部带回。 向辉看着彩带拆开后上面的文字,无比确认千机阁的另一个话事人,万算找到了。 「陛下。」高和匆匆忙忙的从侧门进来,脸上满是紧张,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赶紧将成郎和桃兰带下去。 没人后高和当即说道,「平陆庄园被袭,金将军和郎君被困在路上。」 第48章 螳臂当车 厮杀伴随着兵刃碰撞之声响彻平陆庄园,昔日安宁的庭院,现在布满鲜血和火光。 夏真满脸是血,他一把拉住宋闻野的领口,愤怒道,「是你的人?!」 「怎么可能是我?」宋闻野焦急的辩解,「就算真是我,我会杀我自己?你看看外面的架势,是要留活口的样子?!」 宋闻野越说越急,向承前脚走,后脚这么一群人就杀过来,若非先前金涛私下调遣来军队,这一院子的人都得死。 负责伺候宋闻野的侍女僕人们全被外面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不敢动,他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没人向前劝阻。 原本守在外面充当守卫的金涛下属全部撤回平陆庄园内,依託院墙暂时获得些许喘息。 可外面来袭击的人太多攻进来只是时间问题。 宋闻野心里也在打鼓,他希望杀红眼的夏真还有理智,能听进去他的话,「我没那么蠢。」 「等郎君回来你和他说。」夏真压抑住翻腾的怒气,终于松开宋闻野的领子,「去里面躲着。」他知道宋闻野不会武艺,留在外面也是添乱。 宋闻野看着比他还小很多的夏真嘆了口气,「天无绝人之路,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人把这房屋的布局图拿过来。」 「你要做什么?」夏真警惕的问。 「因地制宜,以巧取胜,就我们这点人,总不能硬拼。」说完宋闻野望了眼窗外,几十号人躲在内院,有些大胆的僕人侍女正在帮其中的伤者包扎,人人脸上皆是一副绝望的惨相。 说不定真要死在这里。想到这里宋闻野感到讽刺,他什么风浪没遇见过,无论在宁国还是在北昌,是在努金部还是在永平城,他所到之处,只有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份,就算是那些首领皇帝,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结果死的时候,居然不是主角,不是中心。 宋闻野想想便觉得不甘心,少年时他发誓要大人物,青史留名,威震四方,结果一路走来虽有成就,却始终见不得光。 「你最好别耍花样。」想起来宋闻野的另一重身份,夏真决定暂且信他。 僕人很快取来房屋的构造图,宋闻野一眼扫过去,便发现不同寻常之处。 抬起头宋闻野问围过来的僕人们,「你们谁知道这栋房子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夏真回答,「十年前。」他曾听向承说过,平陆庄园为一富商所建造,几经转手才到他手里。 宋闻野眼前一亮,仿佛看到生的曙光,「那就对了,要是这几年造的,或许会没有能出去的地方,但要是十年前,那肯定会有能通往外面的密道。」 宁国一统后天下趋于太平,但以前可是兵荒马乱。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哪个不预留逃命的后路,不然万一被山匪乱兵围了岂不是成铁桶里的老鼠? 「但是这栋房子修过。」有个僕人站出来提醒,「没见哪里有别的出口。」 「要是能被人轻易看出来,就不该叫密道了。」宋闻野冷静的反驳。 他思索几秒又问,「翻修前的图纸有吗?」 有个侍女说在向承房里看过,宋闻野叫其他几个人陪着她去拿。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声响,夏真正要出去查看,宋闻野拉住他,「你叫个胆子大的,把大门打开,然后蹲守在门后。」宋闻野来平陆庄园时观察到前后院之间有一道非常坚固的门。 最初看到宋闻野只觉构造奇怪,如今看来向承怕是设想过被围的场景。 「你要开门揖盗?」夏真感到不可思议,把大门打开他们岂不是少了一道保障。 「刚刚我没听见马蹄声,感觉的出贼人虽训练有素,却是轻装简行。」 「我想他们这样做应该是要减少动静,不在路上被发现。」宋闻野一条条的分析,「如此情况下,贼人一定心虚,面对突然打开的门,他们不敢进。」 「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才再次进攻,想必是先前未得知平陆庄园有如此强悍的守卫,因而没有做好准备。」说到这里宋闻野打心里觉得金涛不是没脑子,只是用的地方和他们不一样。 「现在咱们把门打开,你们埋伏在暗处,外面的人敢进,你们就关上门放箭,要是他们不敢进来,就等我找到密道大家再一起走。」 觉得有道理的夏真被说服了,换位想想他要是领头人,看到大门打开只会觉得有诈。 「拿来了。」去拿地图的侍女喘着气跑回来。 宋闻野和夏真不再多言,一个去安排,一个接着琢磨平陆庄园的布局图。 第91页 平陆庄园外,一百多号穿着轻巧甲冑的人聚集在门口,他们看着紧闭的大门迟迟不向前。 领头的是右监门校尉,他和姜家是姻亲关系,先前因科举之事对向承心生不满,现在可算是让他抓住时机,亲手带兵要杀了向承。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手下都跟着他,但在他看来一百多号人足够了。 「大人,门打开了。」一名小兵大喊。 右监门校尉本就因突然出现的守卫而心慌,一看门打开,第一感觉就是有诈。 毕竟谁知道平陆庄园里有多少个骁勇善战的守卫? 和右监门校尉想的一样的士兵还有很多,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向前。 士气一下落便完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悽厉的猫叫拉回右监门校尉的心神,他握紧拳头大喝,「凡先入者,赏十两黄金!!」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一会便有七八个人套上两层盔甲小心的摸进去。 门里的庭院里除了猫,一个人都没有。 回去的士兵把这个消息告诉右监门校尉后,他立刻带人沖了进去。 可这平路庄园的人仿佛凭空蒸发,内外院内皆空空如也,好似这是一栋鬼宅。 「让他们跑了!」右监门校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庄园里十有八九有密道,打开门是空城计拖时间。 里面的人是在赌他们不敢进来! 右监门校尉怒骂几句向承,马上命人把这个消息送到城内,同时其他人开始在周围搜索。 后山宋闻野带着几十号男男女女从挂满蛛网的密道里钻出。 所有人皆灰头土脸,一幅狼狈的样子,可他们全部面露喜色,看向宋闻野的眼神更是感激。 宋闻野拿到旧图纸后,不出半刻钟便确认密道在未翻修前的主屋,更幸运的是那间主屋向承没有改动,他选择了废弃不用,因此也未动里面本就有的陈设。 就这样宋闻野带人在屋子里大肆翻找一番,终于在床下面找到密道的入口。 「你怎么知道是在那里?」擦了擦脸上的灰夏真十分好奇,宋闻野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下子便点出来密道所在之处。 宋闻野扶着石壁喘着气说,「要不是为方便逃命,谁会把自己睡觉的地方建的背对太阳。」 主屋建设向来是坐北朝南,宋闻野还没见过坐南朝北。 也难怪向承对那栋房子改都懒得改直接废弃不用,因为想改只能拆了重新再起一栋。 然而那栋主屋后面便是山林,地道摸着也有年头,宋闻野认为大概盖主屋的人正是为这个密道才建的房子。 「你们都藏在这里,用的树叶遮盖好出口,天亮之前不准出声,要是有人密道里进来就先跑到山里躲起来。」宋闻野缓过来点开始嘱咐跟出来的僕人,大晚上他不能带着这群人下山,太明显了,他准备到城里叫千机阁的人把这群僕人侍女接走。 僕人一个个头点的如捣蒜,保证听从宋闻野安排。 夏真看出宋闻野的用意,心中对的印象好了不少,「我带人去找郎君和金涛。」 殿后的守卫听到夏真的话放下心来,他们和金涛的关系非常好,不然也不会过年期间跑到城外兼差。 「让我回城。」宋闻野没有选择和僕人们留下,「或者你找个可靠的人到红杏坊送信。」 「你自己走吧,我派人护送你。」 夏真很干脆的答应。 宋闻野楞了一下,这个回答很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夏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多谢。」宋闻野虽然惊讶却没矫情。 然而到分开前宋闻野还是忍不住问夏真,「你不怕我跑了?」 「不怕,我觉得你会回来。」他说的很肯定,「你要是真要躲,就不该说去红杏坊送信。」 在夏真看来宋闻野还有一颗仕途之心,故此他认为两人日后还有若还有机会见面,那可能会是在朝堂之上。 「你来了。」柳倕儿捧着茶杯,没有抬头,通过倒影她看到了面色惨白的俞明婵。 「没想到,柳家和俞家居然会造反。」 这句话柳倕儿说的很轻松,如同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 俞明婵一言不发,她在来的路上就猜出来,再到这高塔,里面只有柳倕儿没有金洬更是证实宫中的戒备和世家有关。 不然向辉不会只把她们两个关在一起。 「其他的世家出身的宫嫔在哪?」俞明婵坐到柳倕儿旁边问。 柳倕儿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大概是在各宫软禁。」她被抓来的更早,知道的消息并不多,连柳家和俞家谋逆的事都是看押她的守卫偷着告知。 从这个声势来看应该是预谋已久,俞家和柳家在最开始就抛弃了还在宫里的柳倕儿和俞明婵。 也是,柳倕儿想,留给世家的时间不多了。 天道如不见之路,歷史似无马之车,圣人行者奔驰道上,螳臂不可挡也。 第49章 抉择 灯火缥缈,俞明婵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觉得事已至此不如问出来。 本来俞明婵想自己弄清楚,然而她感觉要没有机会了。 「你那日为何要针对薛英?」 俞明婵说出薛英的名字一阵恍惚,曾几何时她也念出这两个字,或带着愤恨或含着轻蔑。 第92页 即使是当年的程家二小姐也没有让俞明婵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 有时俞明婵想还好是现在遇见薛英,更早点的话她们不会关系如此融洽。 柳倕儿懒得管俞明婵的心思,只当她是好奇,其实她很想知道,俞明婵要是知道薛英就是程家二小姐,她会是什么表情。 可话到嘴边柳倕儿终归是说不出口,她转而解释道,「薛英那个小侍女,应该是我妹妹。」 此言一出俞明婵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我怎么没听你还有个妹妹?」世家大族基本上对彼此知根知底,要是柳家真有第二个女儿,俞明婵不可能没听说过。 柳倕儿娓娓道来,「是先前养育我的那对夫妻的孩子,三年前走丢了,我一直在找,快找到的时候她死了。」 多么简单,一个人的一生只用几句话便能概括。 「你知道吗,她死的第三天便是新年夜,那夜薛英和其他侍女打了一晚上的牌。」柳倕儿对薛英有恨,却也知道不知者无罪,但薛英在小侍女死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打牌实在是激怒了她。 所以柳倕儿在蓝髓宫得到金洬暗示,没多思考便按她说的去做了。 柳倕儿气急,完全没想过金洬明明有几百种方法让薛英知道那个传言,可她偏偏选择看起来最没有杀伤力,同样也是最荒诞的那个。 事后復盘,柳倕儿才明白看金洬这样做的用意,一是告诉薛英真相,二是薛英知道柳倕儿的恶意,能堤防她。 「贤贵妃,你我真是同病相怜。」柳倕儿自嘲道,在她看来俞明婵何尝不是被金洬薛英以及向辉轮着耍? 她们自觉聪明,结果弄到最后,真相大白,终于看清丑角竟是自己。 不由的柳倕儿回想起得知向辉失踪的消息后,俞明婵与金洬的争执,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犹耳边迴荡,让柳倕儿不得不感嘆,这句话即是说给俞明婵,也是说给她。 俞明婵看着柳倕儿的表情几经变化,忽然感觉她关心的并不是现今局势。 「你不难过吗?」俞明婵试探性的问。 「难过?」笑了笑,柳倕儿放下茶杯她直直看向俞明婵,「我为谁难过?陛下?柳家?亦或是我自己?」 咬了下嘴唇俞明婵没有说话。 柳倕儿这时才明白她的心思,她先是嘆气,接着不顾仪态的大笑道,「真是好笑,事到如今贤贵妃竟还相信咱们背后的那些世家大族能胜过陛下。」 说了这么多,俞明婵根本听进去,可能在她看来为小侍女找薛英的茬实属愚蠢。柳倕儿感觉太可笑了,然而细想来,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现世报。 柳倕儿过去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都死了做那么多又有什么用,真要锱铢必较,那天下人岂不是都要学王充容。 回首过往,柳倕儿笑的越来越激烈,直到她哭了出来。 俞明婵见状乱了阵脚,「也不一定……」 「闭嘴。」带着哭腔柳倕儿打断俞明婵的话,「你不懂,你怎么可能懂,俞明婵你生来什么都有,你当然不会懂。」 她说的字字泣血,正是从小知道自己不重要,所以柳倕儿才把别人看的不重要。柳家要她进宫,她就进了,要她说情她会提,有用是皇帝仁慈,没用是她人微言轻。 即使成为贵妃,在柳倕儿心中自己始终也只是那个不被接受,见不得光的小东西。 她疯了。俞明婵默默转头,不再看流泪的柳倕儿,算是为她留下一份体面。 俞明婵不认为世家必败,她自幼听父亲讲述家族唿风唤雨在乱世间纵横捭阖的过往,在她的眼里世家大族虽有些衰落,底蕴却仍在,这朝堂之上有几人能与世家没有关系? 哪怕是向辉登基都少不了世家的支持。 「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是生来就有。」俞明婵辩解,即使她知道柳倕儿根本听不进去。 四年前她心许的少年仿佛永远不会信任她,哪怕她帮他登上帝位,为她压下诸多反对之声。俞明婵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付出那么多,都换不到向辉的心意。 反观程雪英什么都没做,向辉却一直将她放在心里,似一抹月光,又如徘徊的鬼影。 俞明婵闭上眼她又看到那一幕,白马黑甲,红缨散开划过银月。 她与马背上的向辉四目相对,那怦然加速的心跳,宛如对她今后境遇的灵犀一照。 薛英又是如何对向辉动情?俞明婵想到这个问题,她也是被那月下的英姿所征服?还是因他的脆弱,沉迷于他流露出的些许温柔。 俞明婵没问过薛英,她此时只感讽刺,人但凡动情,便会满盘皆输,女子尤甚。 感情对于女子来说或许是除性命外唯一能豪赌的东西。 萃苑被突然出现的叛军团团围住,永平的宫门守卫选择站在了世家一边。 薛英坐在大厅中间,身边只有春柚和几个亲近的太监侍女陪伴。 这场变故来的太突然使得薛英还没反应过来,宫门沦陷的消息便和叛军一起传到萃苑。 【真是选了个好时候】薛英对走进萃苑来的俞澄昊打出手语。 「在下来是想问薛英小姐考虑的如何。」俞澄昊没有遮掩,现在他虽掌握了永平城,但皇宫毕竟是皇帝所在的地方,想攻入要花费不少功夫,更不巧的是他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第93页 俞澄昊此次是趁着向辉把大将全部派出去攻打北昌联军,身边无人可用时动的手,放在平常他绝不会冒险。 事实证明独掌军权并非是件全是好处没有坏处的事。 在向辉登机前朝中武将就对他十分忌惮,后来程家和薛远道的倒台更是给武将们当头一棒,都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 在恐惧的驱动下,不少手握重兵之人不是决定铤而走险,就是请愿告老还乡。 向辉成为皇帝依旧亲自领兵上战场,从不是因为他对打仗狂热,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幸好现在的情况好了不少,向辉御驾亲征的次数逐渐减少。 比如这次他就没有去。 这对俞澄昊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消息,在战场上北昌人不一定能杀得了向辉,在永平城可就不一定。 【今日大局并非我能左右】【你未免太高看我】薛英手语这么打,心里却在推测俞澄昊来劝自己的目的。 他都能走到萃苑那离向辉只有一步之遥,这种情况下她的支持并不重要。假如程家还在,那身为程二小姐的她说话还有些许分量,可身为努金部贵女的薛英目前只能说是普通女子。 说难听点,薛英觉得她连努金部都不能代表。 除非,薛英有了个想法,俞澄昊没办法那么快的解决掉向辉。 果不其然下一秒薛英看见俞澄昊说,「把那套弓箭拿给薛英小姐。」 士兵们捧出从萃苑翻找出的那套有三支箭簇的弓箭,俞澄昊亲自打开盒子,「当日在演武场看到薛英小姐的一箭双鵰,在下便想到家中所藏的这套弓箭。」 薛英没有接过弓箭,她直白的用手语问,【你要我杀了皇帝】身后的春柚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念出,随后大堂内陷入一片寂静。 「他杀你叔伯兄弟,灭你父族,将你姐妹囚于寺庙,终生不得出,如此这般你竟不恨他?」 薛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哪能不恨】【可我这么做除復仇外无其他好处】得知薛英这么问,俞澄昊知道她同意了,于是念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事成之后,我们将拥立先皇的遗腹子为皇帝,届时你的姐姐程雪乔会成为当朝皇太后。」 程雪乔成为太后非世家本意,在他们看来这个皇太后该由世家女当,是俞澄昊劝服了他们。 很多被程家提拔上来的人,在暗中仍对对程家保有感激和忠诚。比如段裘。 以程雪乔成为皇太后垂帘听政为条件,能换取他们的支持。 俞澄昊计划等程雪乔成为皇太后便向她提出迎娶薛英,他相信程雪乔经过先前的教训,这次一定会同意。 【好】 薛英终于接过弓箭。 【带路】 春柚看到这个手语颤抖,薛英没有带上她的打算,但春柚想要跟过去。 「你要和你主子一起?」 俞澄昊的询问让春柚一阵瑟缩。 薛英笑了笑,又放下了弓,【那就来吧】【不要碍事】俞澄昊这下这次放心,要是薛英不说让春柚跟去,那代表她可能有其他心思,带上春柚,证明她确实是同意了。 「那还请薛英小姐在高台之上抓准时机,成败就在你一念之间。」 【放心】 薛英看着俞澄昊志得意满的脸,脸上笑意更深。 在俞澄昊把弓箭拿出来的时,薛英就知道这绝对不是程雪乔的主意,要是她姐姐想做太后早就做了,还轮得到和俞澄昊商量? 薛英永远不会忘记,封后大典结束的第二天,她因母亲重病急着要返回觑城,程雪乔来送她,临走时亲自将鬼将符交到她手中。 鬼将符是程雪乔的嫁妆,同时也是程家送给太子最贵重的礼物。 正是这份大礼将程雪乔送到皇后的位置。 那日程雪乔把鬼将符交给薛英,就是做好太子将会失败的准备,所以向自己最信任的妹妹交出底牌。 不是太子太弱,是向辉的势力实在是太强,一队鬼将不能扭转大局,届时她们的存在只会增加更多无用的杀戮。 薛英知道她的姐姐在三年来肯定后悔过,要是能调遣鬼将,太子说不定不会那么快的绝望自杀。 假如她强迫薛英嫁给向辉,程家或许不会拼个鱼死网破。 薛英也知道程雪乔怨她,不然相见那天她不会说出程家只想要一个皇后,至于是谁不重要的话。 走出萃苑遥望着天上的月色,薛英想此时的程雪乔是不是也沐浴在这片银灰下,想着怨着她这个妹妹。 第50章 不谋而合 「俞少卿,若是这薛英反水怎么办?」跟在俞澄昊身边的人是名宫中守卫,对于薛英的事迹他知道的很清楚。 要是薛英想杀皇帝,她早就杀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因此守卫感觉俞澄昊不该这么的信任的薛英。 「无碍,她就算临时反悔也不会影响大局。」俞澄昊最依仗的不是薛英,而是他笃定向辉的援兵赶不来。 俞澄昊不信了,这永平成内还有哪里能抽调出兵员。 为了今日俞澄昊策划良久,在他站在这里之前,永平内的官员贵胄全部都被他拿下,京外大营同样被段裘控制,除非向辉能撒豆成兵,否则他都想不出自己怎么会输。 整个皇宫被包围的水泄不通,俞澄昊势必要在天亮之前结束一切。 第94页 玉明殿里所有人急的都如热锅上的蚂蚁。 高和在得知平陆庄园被围攻的消息后,立刻命令皇宫加强戒备,结果还是晚了半步。 从各处抽调来守军,加上皇宫内反叛的宫人侍卫,最终还是令宫门这第一道关卡没有守住。 值得庆幸的其他仍忠于皇帝的守卫,把守住了玉明殿前的小广场,加上军备充足,勉强算是抵挡住了来自叛军的攻击。 「京外大营可有回应?」向辉问高和。 「送信的人还没回来。」 「那就是凶多吉少了。」很快向辉下了判断,以这个速度现在京外大营若是响应出兵,早该进了城。 现在外面一点慌乱也没有,想必是京外大营的军队根本动。 高和过了好一会才听懂向辉话里的意思,「陛下是说京外大营跟着谋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代表兵部同样参与。 「段裘念旧。」向辉说起来有点后悔。 本来兵部尚书是有其他人选,但他几番思索还是决定让段裘上任,毕竟那晚他打开永平的城门,再加上要收拢人心,向天下人表示哪怕是程家的拥趸,只要有能力皇帝也会用。 结果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高和表情变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口,段裘是程雪乔举荐。 在最初高和便试图阻止向辉这么做,可最后没有劝住。 现在说这么又有什么用。高和在心中感嘆。 转头再看向辉,只见他并不慌张,对于段裘的背叛甚至都不感到意外。 「陛下,薛英小姐可还在外面。」躲在不远处的桃兰忽然意识到,薛英和春柚所在的萃苑现在怕不是早被占领了。 向辉听到桃兰的话心慌了一下,很快又被他压下去,「放心,不会有人动她。」 桃兰不可思议的抬头,向辉的话让她心凉了半截。 不再多言,桃兰默默退回她应有的位置,这就是她不愿意在宫里待着的原因。 高和注意自己这个义妹的情绪,他不由的暗中感嘆,他这个傻妹妹竟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外面的叛军当然不会动薛英,其中的武官有相当部分与程家有关系。 能让他们行动,背后的主使者在高和看来昭然若是。 斩草除根果然没错,高和再次懊恼,当年要是向承劝得动,让向辉把程雪乔也除掉,哪来现在这么多的事。向辉身为皇帝更该明白这个道理,偏偏他事事精明,却在情字上迷了。 这场叛变里,只要薛英亮出她程家二小姐的身份,十有八九会安然无恙。 唯一的意外就是程雪乔想要杀了她。 以高和对程雪乔的了解,她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那边向辉以开始着手安排外面的守卫如何防守,他还是那么的冷静,连带着其他的人也感到心安。 这所殿内的所有人心里清楚,在无京外大营的支援下,向辉等不来援军,他的手下被他全部派去前线。 只是面对沉着冷静,仿佛胜券在握的皇帝,难免又会想万一哪。 向辉是天子,更是宁国的常胜将军,指挥的军队所到之处,敌方皆抛盔弃甲。 在场的人中没有不知道向辉的事迹,与他二十二年的经歷相比,宁国的其他武将都算不上传奇。 高和从很多人脸上读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感到惊讶,这时他想起向承说的话。 世上对向辉来说好像就没有绝路,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宋闻野骑着马带着三名保护他的守卫穿过无人看守的城门。 这些马是宋闻野遇见一家从永平城逃出避难的富商所赠,那名富商和他有交情,得知宋闻野要回城救人,二话不说让僕人牵来马。 不然宋闻野他们靠两条腿绝对不可能如此迅速的赶回来。 永平城内所有商户大门紧闭,街上无任何行人,抬头看去能看到被火染红的天空。 「那是刑部尚书家。」随宋闻野返城的守卫痛惜的说。 宋闻野闻言下意识的跟着他看去,大致判断了一下位置,感觉那位老臣怕不是凶多吉少。 「先去红杏坊。」宋闻野夹紧马肚,他开始怕红香坊也是这幅惨状。 看到红杏坊的招牌仍在,宋闻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招唿着人从后门进来,刚摸黑进了大堂,他们就听到一声大喝,「那边的人是谁?!」 紧接着几盏灯点起,借着火光宋闻野等人才看到这大堂楼上挤着几十个大汉。 宋闻野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面对这一遭也懵了。 「公子!」琴穗惊喜的声传来,随着她出来的是一群女子,其中绿绡就在她的身边。 绿绡是第一次见到宋闻野,她微微眯起眼想看的更仔细些。 「我回来了。」宋闻野听到琴穗的声音放心不少,「这是你请的人?」他想这么些人大概都是琴穗临时请的保镖。 琴穗这时已经下了楼,她行礼后回答,「是绿绡姑娘让请的。」北昌一路势如破竹,绿绡看形势不对,向琴穗提议多请点人保护红杏坊。 身为宁国人,琴穗深知向辉威名,她认为北昌再嚣张也不可能攻入永平。 直到绿绡说这次不会是普通的劫掠,连近年来与中原交好的努金部都有参与,只能是北昌要打一场大战。 第95页 琴穗听后也想着有备无患,再加上宋闻野被抓走,千机阁群龙无首,导致不少人蠢蠢欲动,找些镖师来威慑也好。于是琴穗将永平城中的四大镖局里的所有精锐悉数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 现在这三十多位高手成了红杏坊的压舱石,喝退了好几拨想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 这时门被敲响。 宋闻野又一惊紧接着他意识到,该惊的不该是他,任谁看到这么群壮汉,也会掂量掂量。 「是我,叶独。」外面是个略带着沙哑的男声,听起来不大。 在大堂的琴穗连忙安排人去开门。 叶独领着缙云走进来,他年龄小个子还没完全长开,遇见危险想藏也容易,所以在琴穗说要把缙云叫回来,他自告奋勇要求去。 那边的宋闻野观察着缙云,想从她脸上看到惊慌的情绪,奈何缙云心大,她神态自若的走进来和绿绡琴穗打招唿,并且还问,「怎么有这么多人在?」 「是镖局请的镖师,叶独在路上怕是忘了告诉你。」琴穗笑着解释完看了眼的宋闻野,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向缙云介绍他。 宋闻野点头,琴穗得到示意说,「这位是宋公子,与薛小姐认识。」 一听到薛小姐缙云来了精神,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宋闻野关于薛英的事,跟随宋闻野来的守卫急躁的打断他们的交流,「宋公子,那我们先走了。」 「稍安勿躁。」宋闻野只能暂时先不管缙云,转身对周围的镖师喊道,「在下愿出万钱,请各位勇士随这两位军爷共救金涛将军!」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被请来的镖师不少是在演武场上暂露头角,他们对金涛的那可是熟悉的不行。 金涛在去年连胜三场,创造了演武场上的新纪录。 今年很多人就是冲着和金涛切磋来参加演武,然而金涛今年就没在演武场上露脸。 「我去!」一名壮汉率先站出来。 有人开头后,更多的声音涌上来,宋闻野看着踊跃的报名的人,再对守卫说,「现在可以走了。」 守卫沉默了几秒后双手抱拳对宋闻野道谢。 「带上我。」缙云默默走到宋闻野和那两名守卫面前。 宋闻野面对缙云,问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你不想见你家小姐吗?」他如果没记错,缙云来永平的目的便是找薛英。 「我家小姐何时都能见。」 「现在你趁贼人谋反,宫中动乱还能混进去,别的时候就不一定了。」宋闻野说的是实话,要是皇宫这么好进,他早安排人入宫和薛英见面会和。 缙云被宋闻野的话说的进退两难。 「算了,你要去便去,你家小姐在宫中无恙。」说完宋闻野笑了,「这宫里有的是人护着她。」 在宋闻野看来有朵颜一个人就够了,缙云和朵颜想必在武艺都只能算会点拳脚功夫。 「谢谢你。」缙云这下放下心。 她想跟着去找金涛,也是觉得薛英会被保护的很好,朵颜肯定会守在她的身边。 在临走前,宋闻野叮嘱随他回来的守卫,「山洞藏着的僕人你们别忘了,记得先把他们找到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他不打算跟过去,这边他还有事要做。 目送缙云他们浩浩荡荡的出城,宋闻野确认过鬼将符送到哈努尔手中后转身上马,他要去京外大营。 统领京外大营的人与宋闻野是故交,他有信心说服他。 只是此刻的宋闻野不知道,京外大营早他进城前便易主了,兵部尚书段裘谋反,他的女儿段非月大义灭亲,迎接段非月进门的,正是宋闻野的那位故交。 亲手捆住父亲,段非月拿出一枚白玉制成的令牌。 段裘看到符咒为之一颤,被女儿背叛的愤怒顷刻消失,因为那枚白玉令牌不是别的,正是程家的阴阳符中的阳符。 「这是她的命令。」段非月垂下头,「爹爹,你会意错了。」 吸了吸鼻子,段非月再抬头,她的眼眶发红,眼中似有水光,可她还是坚定的对父亲承诺,「没事,爹我会护住你。」她在被关进闺楼前都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跟着那些世家造反。 段裘一下子明白女儿的用意,他大吼一声,「回来!你不能去!」他年轻时跟随程老将军南征北战,自是清楚战场无情,所以才不同意段非月参与任何与此有关的活动,连演武段裘都不想让女儿去看。 他希望段非月做个普通的姑娘,喜欢些寻常事物。然而他这个女儿最有志向,天上不爱红装爱武装。 这在尚武的宁国本该是让人感到高兴的事,偏偏段裘头疼的要命。 段非月没有听从父亲的话,她走出大营,看到外面的诸多士兵,她压抑住心中的恐惧与紧张,做出严厉的样子。 「诸将领听令,速速随我进宫护驾!」 站在这里,段非月没有退路,她需要功去赎父亲的过。 第51章 月照千里 高台明月下,慈安寺的深处,身着简朴衣裳的女子站在月下,她眺望着远方被大火映红的天,面上无悲无喜。 「夫人,京外大营来信,段裘以被伏。」 陈瑞雪捏紧手中的信函她看着迎风而立的程雪乔,忍不住问,「外面那些人很多是程家的下属,他们对程家中心耿耿,夫人如此利用他们,不怕令人寒心?」 第96页 她其实更想说这样做值得吗,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这么问,她参与进来,全是因心软想帮金洬。 在向辉失踪的消息传来后,金洬恳请她以研究佛经为名与程雪乔建立隐秘的联繫。 陈瑞雪还记得金洬说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依靠之人的样子,正是的那句话令她动摇,瞒着哥哥陈瑞年向安然回来的皇帝递了摺子。 「要是他们忠诚,就不应该参与谋反。」程雪乔说完摇了摇头,她想所谓的忠诚,很多时候不过是各取所需。她不否认其中却有人是真的对程家怀有旧情,可更多的在是扯虎皮。 怕陈瑞雪不能理解,程雪乔继续说道,「我们程家有训,为臣者,应忠于君,利于民。」 「你看外面的那些人,有几个是忠君爱国,为民谋利之人?」 陈瑞雪沉默,若是向辉是昏君庸主,那这场反叛称得上顺应天时,但是如今的宁国在向辉的领导下蒸蒸日上万民归心,这种时候推翻他,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外面的人能解决,边关的压力怎么办?」陈瑞雪想到自己的哥哥,如今他正在战场上。 程雪乔紧盯着那抹残月,她幽幽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千里之外的觑城是不战而降,守城将领软弱无能,北昌的大军才冲过来,觑城稍作抵抗,他便打开城门大开,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将领明白以觑城的兵力根本无法击退北昌联军,若是强硬反击,等北昌人攻进来后,他肯定是第一个死,还不如直接投降。皇帝要杀是以后的事,现在北昌人可就在眼前。 为苟且偷生,他放任北昌人在觑城杀烧抢掠。 其他的将领想要抵抗还被他压下去,军队譁变还是北昌人替他镇压下去,好不讽刺。 如今北昌只留下一小股骑兵保护那名将领,其余人紧着南下。 「现在城中如何?」 头髮花白的老者从大开的城门走进来,他身后跟随者两名年轻人。 「回禀薛将军,我等以控制各处军营,只等你发话。」回话的是一名胡人,他正是被北昌联军留在城中的骑兵的一员,只不是和别的北昌骑兵不同的是,他来自努金部。 今日他正是奉哈努尔之命,前来迎接薛远道,这位早就被贬荆州的老将军。 跟在薛远道身后的人正是他的两个儿子,长子薛昭由于身在永平,且是文官才没被带过来。 「皇帝没为将军多派些人手?」一同来接应的薛远道的宁国士兵看到只来三个人不免惊讶,他以为这次薛远道是带着援军来的。 薛远道看了看士兵的脸,发现他年龄不大后,才解释,「老夫统领觑城多年,旧部多在觑城,带别的兵反而多有麻烦。」然后他反问年轻的士兵,「你可知这城中有多少官兵?」 「一万余人。」年轻的士兵回答。 觑城犹豫位置特殊,城中兵员一直比其他的城要多得多。 薛远道又问,「这一万人,有多少是老兵?」 年轻的士兵犹豫了几秒后才说,「大概有六千人。」先前觑城内乱,由于薛昭代父投诚的及时,所以死的士兵并不多。 三年前薛远道的谋逆,向辉只贬了主谋薛远道,对于其他参与的将领士兵一概没有责罚,还让他们留在觑城。 「那就足够了。」薛远道说完策马扬鞭,直奔军营而去。 「这六千老兵全是薛将军亲手训练出来,若非你们守城的将领无能,觑城足以挡北昌三个月。」领头的努金骑兵苦笑一声,「我与他们交过手,没有赢过。」 努金骑兵犹记哈努尔几年前带领他们与薛远道手下的兵交锋,对方的战术远在他们之上,即使金骑卫来也不逞多让。 以至于努金骑兵得知觑城的消息全觉得是在开玩笑,毕竟他们都做好打硬仗的准备,结果对方带着精锐部队直接投降,这感觉就和做梦一样。 哈努尔站在瑟叶城的城楼上,下方是只有几点星火,可谓是满目萧条,再不復过往的繁华。 「努金首领在看什么?」 声音突兀的在哈努尔的耳边响起,这是来自察林部的一位族长,他奉命和哈努尔留在这里防止后方叛乱。 这不是个好差事,北昌人对于奖赏一向是谁先拿到是谁的,哈努尔和这位族长被留下,无疑是被排除在利益之外。 「我在回忆瑟叶城以前的样子。」哈努尔淡淡的回答,「小时候我只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绕城一圈。」 察林部的族长约莫四十来岁,听哈努尔这么一说,跟着想起前尘往事,「要不是你父亲英明神武,瑟叶城也不会是成北昌第一大城。」瑟叶城的建成非哈努尔一人之功劳,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瑟叶城便开始向外与中原人做生意。 可惜那时的中原藩镇割据,努金部的生意做得勉勉强强,直到哈努尔的父亲接手努金部,才开始有起色。 正是因为有这份家底,哈努尔十年前才能有实力组建金骑卫。 「父亲去世那年我才十五岁,如今十四年过去,真是弹指一瞬间啊。」哈努尔对察林部的族长感嘆,「若非贵部插手努金的事务,让我叔叔成为首领,十四年前我不会孤身远走觑城,若非远走觑城,我获得不了今日成就。」 「真论起来,我真该谢谢察林。」 第97页 察林部的族长听到这话差点没反应过来,真当哈努尔是在夸他们,可他很快感觉出不对劲。 「你在打什么主意!」 哈努尔直直的盯着他,此时他的手以按到佩刀之上,只是那名察林部的族长没有注意到,「你们首领可是我与舍妹幕僚送给察林部大礼,身为臣子,你们不满意?」 薛英和宋闻野的那番谋划哈努尔至今歷歷在目,为这个计划哈努尔几乎倾尽整个努金之力。 幸好从北昌收来的药材宝石被宋闻野分批卖出去,不然今年察林部看到的努金部财库将是空的。 在察林部的族长意识到哈努尔再说什么事,锋利的刀刃以到他喉前。 鲜血溅射出,形成一道映着月光的圆弧。 哈努尔以仇敌的血为今夜的行动祭刀,他将为瑟叶,这个本就传奇的城市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你……」察林部的族长喉管被割破,唿哧唿哧的说不完整的句子。 死到临头他还是要嘲笑哈努尔,宁国的那些世家贵族早跟着反了,等察林部打下宁国,下一个收拾的就是努金。 更何况努金部的兵员全部被调走,别说瑟叶城,就是努金部也凑不出一只军队。 哈努尔轻蔑的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察林部族长,「宁国皇帝早与我有约。」 他登上城墙,对着守城的士兵示意,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那些瑟叶城里的灯火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马在黑夜中明亮的眼睛,一双双带着茧子手再次牵起缰绳。 伴随着嘚嘚蹄声,身着轻甲的人从大街小巷飞奔而出。 马匹停在的城楼前,银灰色的光落在那些马背的人脸上,赫然全部都是女子。 要是察林部的部长还有机会看见,他一定会大惊失色,这些女子不少他都见过,她们中有手艺不错的厨娘,干点不赔不赚的小老闆,在大户人家中教女子骑射的女师傅。 然而在今夜这些女子有另一个身份,程家的鬼将,这也是她们本来的身份。 薛英对哈努尔提过,鬼将之所以为鬼将,是因为见不得光。 人人畏惧鬼将,即怕她们战死不休的勇气,也怕她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神秘。 但要是被人知道鬼将们是女子,世人便会轻视,敌人也不会再恐惧。 因为她们是女人,天生该是奖品。 可人们没有想过的,正是由于天生力不如人,那些选择上战场的女人才更要比男人勇勐,更要不畏惧死亡。对她们而言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存在,相比之下,英勇战斗到死竟是最佳选项。 「在下哈努尔.努金,请诸位娘子助我一臂之力,事情之后我愿将察林裂土分之,与诸位共享。」 这次联合出军,出去的可不只是努金的士兵,察林同样兵力空虚。 哈努尔要做的正是从背后捅察林部一刀,他要直接灭了察林部,要让在外面察林大军有去无回。 十四年过去,哈努尔闭上眼仍能看到父亲被悬挂在城门上的头,能听到母亲妹妹在大火中痛苦的哀嚎,他不止一次恨自己那日为何不拐会努金,与他那个混帐叔叔决一死战。 后来他从觑成归来,在薛远道的支持下击败自己的叔叔成为努金部的首领。 哈努尔为报答薛远道,在十年前宁国永平被围,大军困于其他战场时,亲自带领金骑卫对宁国的敌国发动了一场奇袭,围魏救赵解了宁国之困。 这一仗也让努金部在北昌和中原打出名声,其后十年无人敢惹。 看着城楼下没有留下的鬼将,哈努尔亮出那枚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暗色兵符。 「吾以程家之女,努金部贵女,吾妹薛英之名下令,速讨察林!吾将亲从之。」 「我等听令。」整齐的女声响彻瑟叶城的上空。 不一会上百匹战马涌出瑟叶城,它们带着背上的主人齐齐奔向察林部的王都。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可能还有一章,本文53章完结,写完会把后几章的遣词造句还有bug修一下。 第52章 预料 丛丛树影中,七八个骑着马的人穿行而过。 「这里有血。」为首的人是金涛的下属,他注意到地上的异常,「没有尸体,应该只是受伤了。」 到城外后,从红杏坊出来的三十多个人分为三波,一波去密道口接从平陆庄园里逃出来的僕人,一波去找夏真,最后一波是去找向承和金涛。 寻找金涛和向承的这队人马,先找到向承的马车,但车上只有车夫和僕人的尸体。观察车下的马蹄印后,他们循着印记追了过去。 「如果是金涛他们受伤,那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如此话怪不得蹄印从这里开乱。」跟随来的镖师分析道。 两个人骑着一匹马本就走不快,再有人受伤,只能更慢,跑不过那就只能藏了。 缙云的握紧缰绳,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我们散开找。」 其他人觉得缙云有道理,随即两两结伴,作势要开始搜索。 「要不你也跟在缙云姑娘身边吧,我一个人去将军。」有人看缙云是一介女子的不太放心。 「不用。」缙云断然拒绝。 提意见的人还想坚持了一下,可缙云不光不同意还有发怒的趋势,犹豫几秒他只得作罢。 分散开后缙云纵马向南而行,有种奇怪的感觉指引着她。 第98页 快点,再快点。缙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恨不得此刻长出翅膀飞起来。 马匹越过树林来到湖边,和缙云同行的镖师被她甩在后面。 看着湖面,缙云意识到什么似的下意识的转过头,然后她看见了金涛,即使隔得很远,她仍认出对方。 「砰——」 金涛护住受伤的向承,勉强挡住攻击。 「有种单挑,群殴算什么英雄好汉!」金涛大喊,试图以此争取时间。 攻击他的人听到金涛话哈哈大笑起来,「小金将军,你以为我傻?一对一你让我两只手我都打不过你。」 和能单枪匹马冲进重围,搅乱地方阵营的人单挑,在攻击金涛的人看来无疑是找死。 金涛这人说好听点是勇勐,说难听点就是虎,他根本不知道怕是什么意思。 但是再厉害的人都有被比如决出的时候。 男人脸上的笑转为冷笑,大喝一声,「杀了他!」 金涛面色难看,他其实有生路,只要把背后奄奄一息的向承丢下,他就能放开手脚搏一搏。 我不能这么做。金涛攥着缰绳,向承是为他挡箭才受伤。就算不提这个,向承也是金涛的表哥,平时对他一直很好,他无法将亲人扔下。 千钧一髮之际突然出现的马蹄声和飞来的匕首使得局势颠倒。 那把匕首精准的命中男人的马,下一秒马便嘶鸣着把男人甩到地上。 男人的下属见状当即不再管金涛而是去保护自己的上司,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其中一个被人跳上马背,下一秒短剑从后面刺穿了他的心脏。 另一人则是被□□挑下马去。 缙云抽出短剑,把前面的人一推,拉住缰绳几乎是立刻控制住马匹。 金涛看着浴血的缙云唿吸一滞,他的脑内满是空白,只觉书里戏中比喻女子的诗句词彙都太精緻,受不得面前的场景。 他看着她,如看一场风,带着征服高山的轰鸣,咆哮而来又平静而去。 「你没事吧?」缙云关切的问呆愣的金涛。 眨眨眼金涛终于回过神,他赶紧说,「我没事,他有事!快去请郎中。」 向承的伤金涛只勉强止住血,具体伤的有多重没人知道。 旁边的镖师看不下去他凑过去提议,「要不把这位公子送回红杏坊?」 金涛疑惑,「红杏坊?」这时候去花楼有什么用。 「城中内乱,我们是红杏坊请来的镖师,后有位公子来到坊里说金将军你遇险,需要支援,我们便自告奋勇来了。」这位镖师显然读过书,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明白了,按你说的办,去红杏坊。」金涛答应后又嘆谓,「没想到宋闻野关键时刻挺靠谱。」 缙云看事情解决,再次牵挂起薛英,「那先回去,其他的事再说,宫里也乱了,我……」 「宫里也乱了?!」金涛打断缙云的话,这皇宫可是皇帝在的地方,怎能可能乱?京外大营不去救驾? 缙云知道的不多,她把目光投向同来的镖师。 然而镖师对当前局势知道的也只是皮毛,说也说不清,可他知道一点。 「那些世家贵人谋反了,皇宫的门据说是从里面打开的。」 金涛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要不是向承在身后,他都想快马扬鞭直奔皇宫。 勐地金涛意识到什么他急忙问缙云,「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用去找薛小姐?」按理说现在薛英身边无人能保护她。 缙云理所当然的说,「朵颜在小姐身边啊,有她在谁能伤的了小姐。」 「朵颜不在宫里。」金涛戳穿这个现实,朵颜走的事他也是最近从宫中守卫那里得知,本想告诉缙云,但因宋闻野的胡搅蛮缠,他不得不长期留在平陆庄园,没抽出空去找缙云。 得知此消息的缙云脸刷一下白了,她感觉自己的牙都开始抖,一股子强烈的恐惧感席捲而来。 她没有说话,一挥鞭子疾驰而去。 「不用拦着她?」围观的镖师目瞪口呆。 金涛嘆了口气,「拦不得。」 遥看皇宫的方向,金涛第一次感到无力,他只能祈愿太阳生起后,一切皆如往常。 裹着雪狐裘的薛英在四名守卫簇拥下登上高台,这里是少见的能直接看到玉明殿的地方。 原本玉明殿本是普通宫殿,后因向辉觉得这里宽敞才逐渐变成私下与朝臣见面的场所。 在叛乱发生的时候,向辉一如既往在玉明殿处理公务。 薛英漫无目的想着关于向辉的种种,她低下头,借着地上四散的火光看到僵持的两队人马。 「那是淑贵妃。」春柚显然也看到了玉明殿前的形式,指挥的人竟然是金洬。 转动视线,薛英也看到了身着男装的金洬,对方正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宫中忠于向辉的侍卫防守,而且没过一会还会有个太监打扮的人玉明殿内走出来。 向辉比我想的要镇定。薛英毫不意外的想。 这场叛乱虽发生的突然但从目前看,很可能还没脱离向辉的掌控。 薛英勐地生出一股自豪感,她看中的喜欢的人,如此的优秀,她为此感到高兴。 就在悲切上涌之际,一女子带着一队人来到这里。 「我奉夫人之命而来。」拿出令牌,上面赫然写着程字,这女子正是陈瑞雪。 第99页 原本看守薛英的四个侍卫互相看了看,全不知该不该把薛英交出来。 薛英抬眼扫了眼陈瑞雪,把目光又专注的放到广场上。 陈瑞雪也不急,她见原本的守卫没走,便让他们留下来,并让自己身后的人退到远处。 「薛英小姐可有决断」陈瑞雪问出一个令人意外的问题。 薛英这次转过头,但很快又转回去,她比出手语,【谁让问的】陈瑞雪回答,「她。」 【是有决断】比完这句话薛英忽然看向春柚,她嘴唇微动,似要说出一个字来。 积累的默契让正念着薛英手语的春柚读出那个字,跑。 再转头薛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弓搭箭,她的手稳得惊人,带着白羽的箭簇脱手离弦,直冲玉明殿外。 而此刻皇帝还没出来! 在众人还未看清轨迹之时,那只从薛英手中射出的箭就穿透了俞澄昊的胸口。 被派过来看守薛英的四个守卫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后,齐齐挥刀向她砍去。 「跑!」沙哑陌生的女声在不算大的阁楼爆发。 这有效的延迟了的侍卫们的动作,可是春柚没有跑,她扑在薛英身上。 陈瑞雪则赶紧召集她带来的人上来。 来不及了。陈瑞雪心中只要这一个想法,那就是至少薛英要活着。 「啊——」 一道凌厉的影子破窗而入,她从顶楼跃下来,如神兵天降,落地时强大的惯性使得两个要杀薛英的侍卫直接被撞飞,还不等他们起身便被陈瑞雪带来的人控制住。 影子没有善罢甘休,如弯月般的刀毫不留情的向没被撞飞的侍卫喉咙上划去,轻巧的像蝶翼掠过。 春柚感受到有温热的东西洒在她的身上,但她更能感受到身下薛英强有力的心跳。 我成功了吗。她想,睁开眼却看见雪狐裘被染红的薛英。 「小姐……」春柚没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她以为自己失败了,就在此时她听到。 「我,无事。」 瞪大双眼春柚以为自己听错了。 「属下来迟,还望小姐责罚。」朵颜半跪在薛英面前,她手上的刀还滴着血。 薛英扶着春柚和她一同起身,她松开弓箭,喘着粗气近乎虚弱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太久没说话她几乎控制不住舌头。 「得知小姐与首领的安排后,」朵颜说到这里顿了顿,过了几秒才说,「我就回来了。」 她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努金,从哈努尔哪里得知薛英的计划,若是察林将所有的军队都调往前线,那哈努尔便用从薛英那里得来的鬼将杀到察林部的王都,直捣黄龙,与此同时身在前线的努金部族人会反水,帮助宁国反诛北昌联军。 假如察林部没有的把全部兵力放到前线,哈努尔要做的就是作为一把刀从背后捅察林部一刀,同时要扛住来自察林的压力,以此换取日后借宁国之手灭察林。 目前来看事情朝着哈努尔最想要的结局发展。 哈努尔更是亲口告诉朵颜,薛英原本没有想让任何人跟随她倒努金,是他怕薛英出事,才安排朵颜保护。 在薛英去宁国前,千机阁提醒过他们世家可能要谋反,不过不能确定具体时间。 届时永平城一定会混乱,薛英若是落单,哈努尔为做戏悬赏她的万两黄金将是她的催命符。 「你不是哑巴。」陈瑞雪十分震惊。 薛英苦笑道,「以后,再说。」她现在说不了长句子。 三年前决定装哑巴是为在努金部不被人发现异样,口音比行为有时更能让一个人暴露。 等未来她不用装了,却发现真的说不出话。 或许是报应,薛英想过,正应了巫医郎中的话,心病所致,药石难医。 陈瑞雪没追问,有件更重要的事让她关心。 在俞澄昊死后,整个玉明殿陷入短暂的宁静,随后开始爆发彻底的混乱,一些人意识到计划失败,开始狗急跳墙,想直接烧毁玉明殿。 最开始他们没有烧玉明殿是因为无法接近,而现在俞澄昊死了,造反的人若是想活命,只能让向辉跟着死。 唯有皇帝死了,他们才有机会逃过一劫。 薛英同样将目光转向玉明殿的广场,她知道自己射出再多的箭也控制不住人的疯狂。 「来了。」陈瑞雪喃喃自语一句。 身着轻甲的段非月骑着原本属于她父亲的骏马带着士兵沖入皇都,她的到来为这场叛乱做了个决断。 「陛下有令,非谋者弃械皆恕之。」 高和适时的带着向辉的口谕出现,这道金科玉律是一纸判决,更是终结。 金洬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高楼,她一步一个血脚印。 「看来结束了。」倚在窗边的俞明婵说道,「陛下又赢了对吗?」 金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说,「你仍然可以在宫里,俸禄不变,只是不能做贵妃。」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俞明婵笑着问。 见金洬迟迟不说话俞明婵明白了,「他根本没有提起我。」她说的如此笃定。 金洬嘆了口气算是默认,「你何苦?你是真不知俞家才是你和陛下之间最大的阻隔?」 「可没有俞家,我又算什么?」俞明婵反问道,「没有家世,我又如何能帮他,能爱他?」 第100页 「所以你确实没想过,陛下所需要的正是没有俞家。」说完金洬跟着笑了,她看着俞明婵的眼睛认真的对她说,「俞明婵你很聪明,可你心中唯有自己,你对向辉其实无情,他只是你彰显优越的物件,在这点上我一直很佩服你。」 俞明婵被金洬的话刺痛了,她张口要反驳,却又觉得无所谓,「算了,替我向薛英小姐道歉。」 说罢俞明婵翻过窗户,一瞬间翻腾的衣裙如展翅高飞的鸟。 至少这一刻她终于自由了,没有家族的荣誉,也没有个人的感情,她不用再选,也不想再徘徊。 一群僕人后知后觉的扑过去,然而为时已晚。 金洬立在原地不为所动,她看向沉默的柳倕儿说道,「你没有告诉她。」 「不然她会说程二小姐。」柳倕儿淡淡的问,「是不是轮到我了。」 不等金洬回答,柳倕儿再问,「我想活下去可以吗?」 「不以贵妃,不以的柳家的女儿,单单一个人活下去,陛下是不是能恩准?」 不同于俞明婵,柳家的灭亡对柳倕儿来说如枷锁破裂,她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能活下去的话,她想为自己而活。 这时泛白的天界上露出一道金光,太阳升起了。 第53章 结局 「我答应你。」 金洬在朝霞下缓缓对柳倕儿说道,「从此以后,再无德贵妃柳倕儿,我会为你准备银钱,你拿着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若有需要你来金家,我会帮你。」 柳倕儿错愕的看向金洬,她没想到这份自由来的如此容易。 陛下给她的权力比我想像中的大。柳倕儿垂下眉眼,她知道金洬的为人,「我不会乱跑,你把我送到……那对夫妻家里的就好,我会搬走远离永平,今生今世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她想回到真正的亲人身边。 柳倕儿知道那对夫妻在柳家氏族里不是很出挑,再加上找女儿这些年心力交瘁,他们已很久没来永平,更不可能参加这场反叛。 「好,我叫人护送你过去。」 在柳倕儿要道谢之际,她听见金洬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柳倕儿露出一抹苦笑,她说,「兴许是觉得我和她同病相怜。」俞明婵虽可恶,但是她没有真正背叛过皇帝,她唯一做错的就是不愿承认在皇帝眼里,王朝强盛比什么都重要。 柳倕儿突然想知道薛英或许也是这样,如此皇帝才会放不下她。 我不想知道了。柳倕儿累了,答案对如今的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原来是这样啊。」金洬从柳倕儿的话中品出别样的意思,感觉到她是可怜俞明婵,但更多的是可怜自己。 转过身金洬面对着随从与僕人,她冷脸下令,「今日,德贵妃与贤贵妃皆自杀于高塔之上,若是旁人问起皆以此为答!」 「你们,送柳姑娘回家。」她点出两队士兵和几个早就在柳倕儿那边伺候的僕人。 柳倕儿整理下衣服,郑重的向金洬表达谢意,跟随士兵和僕人离开了这座高塔。 金洬一人望着窗外的外展金光,微微仰头她感受到光撒在脸上。 现在她把该做的都做完了,她也要回家了,她希望她的弟弟就在家里或者楼下等着她。 宫门外,金涛和缙云共同骑着马缓慢前行。 金涛在确定向承无碍便赶过来,在忙完后她被向辉打发回家。 在路上他看到了缙云,当时缙云骑着马在徘徊围着一颗大树绕圈子。 「你见到薛英小姐了?」金涛凑上去小心的问。 缙云瞟了眼金涛,她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露出迷茫的神色,「我遇见朵颜了。」她转头看向金涛,「你是不是在骗我?」朵颜明明在,还嘱咐她不要来添乱,为此缙云留在了宫门口不知道何去何从。 「怎么可能!」这下金涛慌了。 好在缙云没有再计较这件事,她抛出另一个重磅炸弹,「小姐好像不光是我们努金部的贵女,还是你们宁国什么程家的女儿。」 金涛勒紧马缰,他怀疑他听错了。 「你说什么?」 缙云也让马停下她回头看金涛一脸的不可思议,心中顿时好了很多,「看来你也不知道。」 金涛心想我怎么可能知道……不对我想过异体同魂来着。 「不对,这,这该怎么说。」金涛茫然无法语言形容他此时的想法。 趁此机会缙云提议,「下次我们一起去见小姐吧。」她觉得金涛也有很多事想问。 听到缙云的这番话金涛更加茫然,「那现在我们去哪?」 缙云扬鞭,马匹快速向前,留给金涛的只有一段余音,「你去哪我不知道,我先回红香坊了,绿绡和叶独还在等我。」 「等会,我也去。」金涛忘了他还有家要回,他要搞清楚朵颜到底和缙云说了多少。 这薛英怎么突然就变成程雪英?! 几天后,黑白的棋子交错,一场无声的厮杀正在进行。 薛英手持黑子,在她正要落下之际,有人进来。 「陛下,边关急报。」 向辉盯着棋盘头也不抬的说,「放哪儿吧。」 小太监看了看薛英,感觉这种机密不该让她听见,但向辉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第101页 留下信件,向辉当着薛英的面拆开浏览。 「哈努尔倒是有本事。」向辉啧啧两声,对薛英一点都不避讳,「察林部已经被他控制住,说起来你是怎么把鬼将带过去的。」 「分批调来,花了有两个月的时间。」一字一顿的说,薛英说话流利了些,但仍不顺畅。 薛英先是将鬼将带到觑城,后其中的一部分跟随她到了努金。 正是这一部分人,成为了现在帮助哈努尔征服察林部主力。薛英很清楚,哈努尔当年接纳她,不光是因为她舅舅是薛远道。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百多名追随薛英的鬼将全是女子。 即使哈努尔是个非常开明的人,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把这一百余名女子编入军队,太显眼了,有心人多做联想就能的品出异样。 在薛英的提议下,哈努尔让这她们先在瑟叶城安定下来,这一待就是三年,那些女子中不少人都做起了营生。 「裂土封王,他是真大方。」说着向辉把信递给薛英。 疑惑的接过信纸薛英一目十行的扫过,看完她哭笑不得,「割的是别人的土地能不大方吗。」说到底疼不在自己身上,薛英摇摇头,「不过如此一来察林部便将化整为零。」 「也好,这些都是她们应得的。」从此北昌将会多出十几位女首领,薛英很期待她们能做出何种事业。 向辉还在看信,第二封是来自薛远道。 那位老将军在十日前带着一万余觑城守军截断北昌联军的后路。 在前方打头阵的金骑卫得知这一消息后跳反,狠狠的捅了察林部一刀,看的王纹等宁国将领瞠目结舌。 「薛将军出手果然不同凡响。」面对捷报向辉非常高兴。 不枉他让薛昭传信,请薛远道出山。 薛英听到向辉这么说,随口一问,「你是如何让舅舅帮你。」她在努金部有听闻,薛远道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再带兵,无论是皇帝还是的其他的同僚,谁劝都没有用。 「说来简单,以你的名义。」向辉有点不好意思。 在推断出薛英的真实身份后,他急召薛远道的长子薛昭进宫,然后从他口中撬出来薛远道在十四年前曾帮助过哈努尔。 至此所有线索对上,向辉立刻让薛昭接着过年回家,再请薛远道。 只是这次向辉不是以皇帝的名字,而是以薛英。 「你不怕猜错了。」薛英笑了,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不怕。」放下信向辉认真的对薛英说道,「除了你我想出还有谁能这么大胆。」 薛英闻言一子下错,她想捡起来,却被向辉打了下手。 「落子无悔。」 是你先让我分心。薛英这么想着,但最后还是没把棋子再捡起来,能让人分心也算是一种战术。 不再谈公事,两人继续下棋,直到薛英落下最后一棋,她赢了。 「若没有下错,我该输了。」看着棋盘薛英的目光留在先前错落的那一枚黑子上,正是它决定了现在的战局。 不然向辉的白棋应先胜她半子。 「还要不要继续。」向辉认真的问薛英,「世事如棋局局新,你可愿再来一局。」 薛英沉思了一会,说道,「陛下的意思,好像不只是要下棋。」 「是又如何。」说话间向辉抬手捡起棋子,将它们一一放回旗盒。 「对弈有时候可不见的是好事。」薛英也跟着把棋子归置,「你身为皇帝,应知道最麻烦的是不好控制的人。」 向辉微微摇头,「何为好事?棋手遇见旗鼓相当的对弈者,才能黑白分明。」他不怕薛英不受控制,因为向辉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控制薛英。 向辉需要的不是听话的人,而是共同追逐目标的人。 薛英陷入沉默,思考好久才开口,「我不能,再以程家小姐,现身。」经此一役,她再公开自己是程家二小姐,无疑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世人在段非月领着京外大营的士兵冲进来前,都没想过程雪乔与向辉早就暗中密谋,等的就是世家大族和那些有反心之人上钩。 现在的程家彻底众叛亲离,想暗杀程雪乔的人只多不少。 因此无论是程雪乔还是向辉都不希望她重新做回程家二小姐。 「所以我留下,以何种身份?」 薛英把难题抛给向辉。 故意做出想的样子,向辉过了好一会才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出口,「皇后,你看怎么样。」 嘆了口气薛英笑了她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可她还是说,「大臣会认胡女做皇后?」 「认不认的,我登基也不光彩。」向辉自嘲道,「你不嫌弃我,已然是不错了。」论起名声,向辉是真的不在意,在他三年前决定起兵的时候就知未来史书如何写自己。 薛英怔了一下,她不知怎么回应。 这时候向辉趁热打铁,「不可能我娶个符合臣子心意的皇后,史官们就不会写我残害兄长。」 「英娘,作为皇帝我是该为史书上的几行评价而顺从,但作为向辉,我只想娶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向辉相信薛英不会背叛他们的誓言和理想,即使那个誓言立下时,两人一个九岁,一个才刚满十二,那正是萌发的年龄,他们看着那万里河山,心想着生长于此的黎民苍生。 第102页 在那一刻薛英和向辉彻底明白,这人世间有远比功名利禄更可贵的存在。 那是孩童时期最本质的想法,即使他们在成长中表现的并不完美,私情私慾,染血的双手血腥的手段,无数人的生命被他们葬送。 正是因如他们才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时刻提醒着,功并不在我,过全部有我。 薛英放下手中的棋子,她认真的看向向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谁人不想做皇后。」 「但假如我为后,有朝一日,我或许会成为一把横在你脖颈前的利刃。」薛英要把话说开,「你能接受吗?」 向辉轻松的回答,「这正是我想要的。」 薛英闻言摇摇头没有再言语,向辉见状知道她答应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