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沈教授》 第1页 [gl百合] 《我的沈教授》作者：七画【完结】 伪师生文，年龄差十二岁 美艷年上沈教授vs冷面奶狗小江总 文案： 沈清川在她三十二岁这年不负众望终于拿到了业界最高的大奖，应邀回国做起了德高望重的沈教授。吸引大家的不单是她美艷动人的容貌，超强的业务水平，更为人所乐道的是她和当红影后的桃色新闻。 江泠作为建校以来唯一一个霸占校花校草两个榜单榜首的传奇人物，追求者甚多，却从未见过她接受过谁的示好。 江北大学百年校庆&毕业典礼上。 江泠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在最后的致谢环节，江泠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类似于害羞的笑容。 「感谢我的老师、室友以及同学对我的帮助。」 「最后，我特别想对我的女朋友说，一直是我对你蓄谋已久，谢谢你选择我，我的沈教授。」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川，江泠 ┃ 配角：路林深，楚然，徐崃，林思宇，杨雪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蓄谋已久的追求 立意：清风不负赶路人，你所坚持的事情最后一定会带来好的结果。 第1章 「刺激的夜晚」 沈清川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刺激的一天。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在寂静的房间响起，沈清川檀口微张紧紧咬住下唇，脑袋昏昏沉沉的，胸口的窒息感让她有些无措。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纤细修长的手指闯入肆意搅动，突如其来的异物感让沈清川有些不适，被迫放开了咬的泛白的唇。 沈清川脸颊愈发滚烫，长时间的动作导致肌肉微微发酸，她后知后觉的轻轻咬了一口，转过身将脸埋入被窝身体背对着女人。 「姐姐...」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不清晰，房间充斥着戏嚯的轻笑。 头皮轻微的刺痛让沈清川被迫向后仰，玉颈白皙修长，沾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别动...」沈清川下意识的呢喃。 女人像是知道怎么捉弄自己，一声盖过一声的「姐姐」带着微不可查的情谊，沈清川的心里发出无声的喟嘆。 身体一步步紧贴着背后的女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样急切。 「姐姐，你说话，嗯？」见着她的反应，女人柔下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一只手与沈清川十指紧扣，一只手轻轻的拍着背，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说...什么？」声音低沉嘶哑，一开口沈清川就觉得喉咙干涩得难受，像是被困在沙漠的旅人，她迫切的想找到水源。 若是时间能倒流，她一定拒绝喝下那杯水。 「姐姐，你又走神了。」女人低声一笑，不满怀里的人思绪飘忽，握着的手微微用力，起了青紫色的筋。 「姐姐，我可以亲亲你吗？」虽是带着询问的语气，但是动作却毫不犹豫，像是惩罚一般，急切的吻像雨滴般落下。 昏暗的房间，沈清川看不清女人的脸，一股清冽的冷香包裹着她，头顶的世界已经开始旋转。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主人太过迫切的原因，窗外柔和的月光钻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天花板上，光晕不断变幻，忽大忽小，忽远忽近，最后在她的眼里扭曲变形，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斑。 暖烘烘的阳光照耀在白雪皑皑的山峰上，反射出目眩的光，翻越高耸的山峰，入目的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景象，溪水潺潺，野草丛丛，蜿蜒曲折。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勐地一个惊雷乍起，天际被乌云笼罩，山间狂风肆虐，暴雨三阵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沈清川只感觉疲惫，迷迷煳煳中她感觉身体一轻。沈清川费力的挣扎想睁开眼，酸软的四肢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沈清川自以为用尽全身力气的反抗在女人眼里几不可查，女人点了点她挺立的鼻尖，柔着声轻哄着她，「乖，睡吧。」 也许是累极，全身泡在温水的沈清川听到这话莫名觉得有些安心，凭藉意志力强撑着的精神一下放松，在女人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女人把沈清川轻轻的放在床上，掖了掖被子，眼底却藏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第二天沈清川是被饿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她撑起酸痛的身体倦怠的靠在枕头上面，思绪一片混乱。 整个别墅空荡荡的，因为不喜欢休息的时候身边有人，所以平日里负责她生活起居的阿姨要傍晚才会来，此刻偌大的空间里就沈清川一个人。 以前从来不觉得，但是在此刻沈清川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可能是药物的后遗症？ 伸手摸了摸身旁略显凌乱的被褥，早已没有了余温，她不知道昨晚女人是多久离开的，托下药之人的福，昨晚大脑混乱的她甚至记不得女人的长相，真就像醉酒一样，只能记住一个模煳的大概。 要不是室内满地的狼藉以及她浑身的青紫，无一不证明着昨晚发生的事，她都要怀疑女人是不是她吃药后臆造出来的了。 「叮。」简讯息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寂静。沈清川寻着声音四下翻找，终于在床底找到了沾满灰尘脏兮兮的手机。经歷了昨晚曲折，手机屏幕已经破碎，依稀还能分辨得清字体。 第2页 「小川啊，听说你回国了？」对面发送的时间显示的是早晨9点，年过半百的老师还学着年轻人发了一个可爱的猫猫头，上面写着「早安」。 许是过了太久没有回应，心急的秦牧还打了好几个电话，于是沈清川那命途多舛的手机里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看见消息的沈清川心底一暖浅浅一笑，打出的字还没来得及发送便被电话打断了。 看来老师又心急了，她接起电话，语气尊敬带着笑意，「老师，不好意思，手机坏了没接到。」 「小川，你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要不是小路那丫头告诉我，你是不是就要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了。」电话那头的人嗓音雄厚，中气十足，尽管佯装着生气，但却掩饰不了语气中的关心。 这一天经歷了太多事，沈清川眉眼都带着疲倦。 「昨天早上刚到的，处理了些事情，本来想今天去拜访老师的。」沈清川揉了揉酸痛的眼，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最新的报导我都看了，不错，很有灵气。」秦牧的语气有些得意，他一直关注着这个消息，新闻稿出来的第一时间还是凌晨，他就迫不及待和几个同行分享了，那几个傢伙真是羡慕的很，再嫉妒也抢不走他的宝贝徒弟。 不愧是他的唯一的弟子，继承他衣钵的人。 秦牧，华国当下最有威望的建筑设计师，他的故事业内人尽皆知，甚至可以用传奇来形容。 他从小对建筑学有浓厚的兴趣，同龄人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在看书，同龄人在读书的时候他也在看书。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支撑不起几个兄弟一起读书，于是他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他渴望学习的心，凭藉过人的天赋和一路的坚持不懈，秦牧用半工半读的方式完成了学业，年仅三十三岁时便获得了国际建筑奖这项业内的最高荣誉。 「小川啊，我上次说的你考虑好了吗？」秦牧如今在江北大学建筑系任职，马上就要退休了，他得物色一个新的接班人，在他走之前至少得有个招牌立在那儿。 他瞧清川这孩子就不错，人有天赋又肯努力，这刚刚又得了奖，要学歷有学歷，要成绩有成绩，要是能成为学院的教授的话，岂不是如虎添翼？ 除此之外他也想这孩子能有个其他事情做，她家里那点破事自己都不稀得说，她那个爹也是个眼睛蒙尘的瞎子。 「老师我明白您的苦心，可是我有自己的打算。」沈清川此次回国原本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绝，怕伤了秦牧的一片好心。 「诶，不需要你干什么，挂个名誉就好了，新来的导师还得要一个月才能到位，正好你闲的没事能露露面。」学校现在的发展重心不在建筑学院，学院的老师青黄不接，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啊，他也不会开口让沈清川为难。 对于沈清川来说，一个月不算太长，不会耽误什么，更何况又是教导自己的恩师，思量再三还是答应了。 「好好！」光听电话都能听出老师的愉悦，沈清川被这愉悦的气氛感染，平静的眼底也有了明媚的笑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一你准时来报导，其余的我来安排。」秦牧笑呵呵的叮嘱。 挂掉电话的沈清川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伸了个懒腰，最终敌不过一直「咕咕」叫的肚子，正准备起床吃点东西，却看见床头压在厚厚书籍下面的一张淡黄色的纸。 大概知道是谁留的，沈清川附身抽出纸条，上面的潦草的草书映入眼帘，「再会。」沈清川闭上眼，眉头紧锁，短短两个字让昨天刻意淡忘的记忆波涛汹涌般涌来。 「姐姐...」呢喃声重现，小腹又有了些微的异样。 女人深唿吸几下，攥紧了手中的纸，力气大的都要戳破，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无聊。」女人薄唇轻启，面无表情的说道。 女人莲步轻移，简单的纯色睡衣掩饰不住若隐若现的姣好身材，下个楼梯走出了红毯的既视感。 正准备在冰箱里面找点吃的，沈清川摸着冰箱的门把手顿住了，冰箱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粥在电饭煲里」。简洁明了，一目了然。 「呵。」笑意带着嘲讽，女人的步伐却在往厨房走去。 顺着指示，沈清川到达厨房，果不其然在电饭煲上还有一张便利贴「多喝点，补补气血。」 按下按钮打开盖子，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颗颗饱满的白米经过长时间的炖煮之后十分软烂，浓稠晶莹的白米粥中加入了几颗红枣，让平平无奇的粥多了补气血的功效。 不知道她多久离开的，还有时间做这些。 可能是饿了，沈清川竟觉得这普通的粥还有些甜，她口味向来奇怪，吃粥也要分个咸甜之分，只喜欢甜粥，咸粥闻着就会想吐。 也不知道女人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幼稚。」沈清川冷笑出声，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唇角，碗却见了底。 紧锁的大门上红光不断闪烁。 第2章 「炙手可热的建筑界新星」 一天前。 春夏交替之际，气温逐渐上升，空气都一改往日的清凉，悄无声息的带上了些许的燥热。 高楼耸立的的城市中心，正午的阳光照射在一眼望不见顶的建筑上，反射的光芒交织错落，令人目眩。 第3页 位于法国巴黎西南郊外的凡尔赛镇，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颁奖会。 高低有致的建筑群拥簇着中心的凡尔赛宫，三条发射状大道直通中心的离宫。古典主义风格的宫殿群，装饰以巴洛克风格为主，极尽奢华，宫殿内壁都是罕见的巨幅油画和精美的雕刻。 鲜红的地毯从内厅直通到宫殿门口，数不清的镁光灯闪烁，镜头精准的捕捉着每一位从车上下来的参赛者。他们都是建筑界的明星，今晚他们都将共同见证一位建筑界大师的诞生。 内厅。 在座位席的最右边，一处隐匿在黑暗的角落，一名有着东方面孔的女人侧身与旁边的人交谈。 女人长发如瀑随意散落在肩后，一双桃花眼盛着细碎的光芒，波光流转。细长白皙的腿交叠在身前，炽热的红唇，精緻立体的五官引来了周围频频打量的目光。 「沈，我相信你，今晚的幸运儿非你莫属。」女人身旁一个金髮碧眼的男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兴奋地说道。他自认为是女人在国外最好的朋友，作为朋友当然无条件的支持她。 「毕维斯，借你吉言。」沈清川眼神微动，嘴角荡漾着浅笑。 「亲爱的，听说你的进修已经结束了。」毕维斯摸了摸自己的刚蓄起来的络腮鬍，有模有样的捋了捋，颇有些东施效颦的滑稽。 沈清川歪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毕维斯，你能不能少看点古装剧。」 「华夏文化很有趣，你看我的鬍子是不是很酷。」 提起自己的新爱好，毕维斯有些激动，迫不及待的向沈清川展示起他新学的动作。欧洲男人单手握拳，顺着下巴往下，半眯着眼幻想自己有长长的鬍鬚。 沈清川无语凝噎，看了看毕维斯享受的神色和捲曲的金黄色络腮鬍须，决定不再打击他。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沈，留在我的工作室。」毕维斯眼神真挚，诚恳的向沈清川发出了邀请。虽然认识女人也有两年了，但是对于他来说，沈清川像戴着面纱的神秘东方女人，捉摸不透。 毕维斯的工作室在业内小有名气，毕维斯本人作为上一届国际建筑奖项的得主，本身就颇引人注目。加上工作室内年轻人居多，创意大胆不拘一格，不同的设计理念互相融合，在业内留下的战绩丰富，对于任何一个从业者来说，这个邀请都是弥足珍贵的。 沈清川却没有犹豫的婉拒，略带歉意的对毕维斯说道：「毕维斯，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是我有自己的安排。」 毕维斯皱起了眉头，意料之中的没有丝毫惊讶，故作委屈的捂着胸口，「哦亲爱的，你居然拒绝了我。」磕磕绊绊的中文听起来并没有夹杂多少伤心的情绪。 沈清川拍了拍毕维斯的肩膀，像是无声的安慰。 此时时钟指向八点整，整点的三声钟鸣响彻宫殿上空，嘈杂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礼台中央，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主持人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梳着大背头，结束完冗长的开幕语之后一脸激动地公布着本次入围的设计师名单。 设计师的大头照出现在中央的巨幕上面，照片下面的小字陈述着设计师生平的设计成就，入围的建筑作品滚动播放。每一件作品无一不心思巧妙，造型独特，完全可以称之为艺术品，它们各有千秋，让人很难选出最佳作品。 在58名入围者中包括沈清川在内一共有8名东方面孔，他们都是国内有名的建筑大师，沈清川或多或少都听过他们的名字和作品。然而沈清川照片下面却只有简单的介绍，在一众参赛者中反而有些突兀，引人注目。 台上的评委们还在致辞，焦点不断在58名参赛者之间转换。沈清川淡然自若的端坐在台下，眼神专注的看着大银幕，丝毫不在意周围或探究或轻视的目光。 繁杂的程序让下面的观众有些不耐，聚光灯不断闪烁，在场的参赛者都面色肃然，神色紧张。主持人接过组委会递来的卡片，上面是本届国际建筑奖的幸运儿。 「this years winner is——」主持人毫无意外的停顿了下来，拉长了语气，众人的心被高高吊起，一阵沉默后，主持人高喊：「qingchuan 射n！」 话语刚落，场内传来一阵嘈杂的交谈声，所有人都好奇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毕维斯的掌声最先响起，灯光聚焦在沈清川所在的位置，容貌昳丽的女人面不改色站起身，朝着礼台中心缓步前行。众人的目光从疑惑到赞嘆，对沈清川来说都无关紧要。 沈清川深吸一口气，无人注意到她泛红的手掌。 接下来的程序沈清川应付的游刃有余。从晚会开始的无人问津到爆冷以后的惹人注目，不管是实力还是外貌都让她成为了今晚的中心焦点。在场不少大佬纷纷抛出橄榄枝，都被沈清川一一礼貌回绝。 毕维斯有些着急，自己都邀请不到的人，怎么能让你们这些傢伙得逞。毕维斯龇牙咧嘴的指着人群中一个俊俏的男人说道：「去去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 「沈，这可是业内有名的集邮册。」毕维斯在沈清川耳边悄咪咪的解释。 男人有些气急败坏，英俊的脸上出现了狰狞，沈清川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让他一见钟情，他觉得自己这次很认真了。 沈清川看着两人争执，有些无奈，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页 蹲守在门外的记者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激动，早已经发出了新闻稿「建筑界的奥斯卡今夜再次大爆冷门！」「华国设计师时隔十年再次夺冠！」不出一刻钟消息便传回国内，引爆了业界。 新闻稿上女人容颜清绝，举手投足优雅从容，不输于明星的颜值吸引了不少舔颜的迷妹，在微博上小小的爆了。 谁也没想到，炙手可热的建筑界新星在当晚拒绝了所有让人梦寐以求的邀约后悄悄的坐飞机回了国。 飞机抵达首都机场时正是初晨，耀眼的晨光照在望不到头的跑道上，耳边是飞机起飞时引擎的轰鸣声，周围充斥着熟悉的中文交谈，让沈清川有了不真实的感觉，时隔多年，她终于又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手机开机，一番狂轰乱炸的消息提示音让手机卡了一瞬。除开毕维斯的哭诉和质问，里面大多是路林深一惊一乍的消息，足足有99+。 「卧槽！牛啊姐妹！」 「啊啊啊啊！！！朋友圈都炸了！哈哈哈！」 「不是吧！真的？？！！！」 「呜呜呜，不愧是你。」 一目十行，沈清川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漾出一丝暖意，这女人能不能有点当红小花的自觉，这些言论要是让网友看见了，她温柔国民初恋人设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电话滴了三声便被接起，沈清川先一步开口，堵住了路林深热情洋溢的问候，「谢邀，人在首都，刚下飞机。」 路林深一哽，沈清川这人永远能猜到她要干嘛，真无趣，随即发出一连串的质问：「沈！清！川！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当年走的悄无声息，回来也不通知我，我们还是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姐妹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多担心你啊......」 一听这长篇大论般的控诉，沈清川赶忙打断她，自知理亏，耐着性子哄了几句，「当下的国民初恋，未来的影后大人别生气了，我的车库你随便挑。」 路林深有些得意的哼唧了几声，她可觊觎沈清川限量版的跑车好久了，「够了够了，本影后勉强原谅你了，今晚接风宴，主角你可不能缺席哦，一会儿地址发你手机。」似乎生怕沈清川会拒绝，路林深电话挂的极为果断，不给女人拒绝的机会。 女人身材高挑，戴着墨镜气质清冷，颇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架势。沈清川摆弄着手机并没有急着打车，她安静的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什么人。 「小姐，我来接您回老宅。」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头髮梳得一丝不苟，面带恭敬近乎弯着腰站在沈清川面前。 沈清川语气带着嘲讽说道：「来得倒是及时。」 男人面不改色，接过沈清川的行李，语气平淡解释，「老爷只是担心小姐的安危。」 「他心里想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沈清川冷着一张脸并没有拒绝，现成的计程车干嘛要拒绝呢，「悦澜酒店。」女人的态度坚决，语气不容置喙。 「这.......」中年男人有些迟疑，作为管家说到底也只是沈家的下人罢了，主人的想法他无权干涉。这样的结局早在他意料之中，只能妥协道：「好的小姐。」 「小姐，这是您青山别墅的钥匙，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您可以放心回去住。」 「嗯。」沈清川阖上眼不再说话，头有点昏沉，思绪飘忽，连续的奔波让她有些疲乏。想到路林深所说的接风宴，沈清川按了按太阳穴，莫名感觉有些抽痛，她是不相信路林深那个鬼机灵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 沈路两家是世交，沈清川和路林深的友谊从幼儿园就结下了，那么多同龄人，路林深偏偏要缠着沈清川，非要做她的小弟，后来沈清川问她为什么，路林深一脸感动眼泪盈眶拉着沈清川说：「一裤之情！」沈清川不苟言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嫌弃的表情。 年幼的沈清川一本正经的说道：「路林深，以后尿裤子了别穿我裤子。」尽管如此，路林深依旧每天缠着沈清川，从未放弃。 第3章 「前女友」 午夜十二点，月明星稀，夜阑人静，整座城市开始沉睡。 「嗤——」一辆银灰色的车急剎在迷途的门口，在一众五颜六色的跑车中并不起眼。门口的侍者穿着统一的白色衬衣制服，打着黑色的领结，十八九岁的年纪，脸庞都还很稚嫩。 「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侍者来到车前弯腰替沈清川打开车门。 「找人。」沈清川漫不经心的回道，把手里的车钥匙扔给侍者，径直往迷途里面走去。 一进入酒吧，气氛截然不同，一扇门仿佛将世界分割成两部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刺激着耳膜。 舞台中央，年轻的女舞者穿着热辣的短裤，露出平坦的小腹，随着音乐节奏不断扭动着细软白皙的腰肢，台下的男男女女都沉浸在气氛里尽情释放着荷尔蒙，整个酒吧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奢靡气息。 沈清川今晚身穿黑色的丝质衬衣，发尾微卷，巴掌大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灰褐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她看起来不像是来酒吧消遣的更像是刚刚参加完什么重要会议。 格格不入的打扮让女人进来这一路上收穫了不少打量。有一些胆子大的还试图上前邀请女人喝几杯，都被女人的凌厉的眼神吓退。 「这儿这儿！」路林深一眼就看见了沈清川，连忙站起来唤她。 第5页 「啧啧啧，真闷骚。」看着沈清川的禁慾的打扮，路林深臭着脸瘪了瘪嘴给出了评价。 沈清川看着眼前这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皱了皱眉，侧眸嫌弃的说道：「你做贼呢？」 「你懂什么，要有做明星的自觉！」路林深扶了扶墨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压低了帽檐，声音透过口罩听起来闷闷的。 沈清川挨着女人坐下颇为嘲弄的说道：「你没发现看你的人更多了？」，虽然酒吧的冷气开的挺足，但燥热的气氛还是让沈清川松了松衬衣的第一颗扣子，精緻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连路林深都有些看直了眼。 烦死了这个妖精，路林深有些气急败坏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闷骚。」女人粗鲁地扯下帽子，着急地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这可是今晚我们的主角，你们还愣着干嘛。」路林深看着这群眼睛都看直了的傢伙，瞪着眼睛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些女人可都是她精挑细选的，整容脸蛇精脸各个浓妆艷抹颇具特色，她今晚还打算捉弄一下沈清川这个薄情寡义的讨厌鬼，绝对让她记忆深刻，永生难忘！ 捉弄沈清川嘛，向来是路林深必做事项中的第一条了。 路林深并没有介绍沈清川的意思，女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们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她们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的小明星，妄想攀附上路林深这颗大树求得更多的资源。 只是她们都以为今晚伺候的是个男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好看的女人，不过就凭女人对路林深的态度，来歷怕也是不容小觑，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思量片刻的小鲜肉们脸上都堆满了讨好的笑意，端着酒杯就要往前送，攀不上路林深，这个女人有钱有颜也是上好的选择。 一个酒红色头髮的女人状似无意地向下拉了拉衣服，露出的傲人弧度让在场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喉结微颤。 她抢先给沈清川倒上了酒，不顾周围人嫉恨的目光，柔柔的说道：「让我来敬您一杯.......嗯？」女人夹着嗓子说话，故作姿态的尾音上勾，摆出一副任君採撷的魅惑姿态。 沈清川只感觉手臂被紧紧的夹在一双丰盈之中，一阵黏腻的玫瑰香水味道扑面而来，呆板而艷俗，沈清川面不改色的动了动手臂，不料女人抱得更紧了，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眼看着女人就要倒在自己的腿上。 「沈小姐现在口味真是独特呢。」 熟悉的嗓音，嘲讽的语气让沈清川有些恍惚，心轻轻地被扯了一下，一点点刺痛，但也就那么一瞬。 抬头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妖娆的女人，红唇微张，及腰的长捲髮，盈盈一握的腰肢裸在暧昧的空气中，深蓝色的酒液在女人的手下轻轻晃动，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神迷离却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沈清川有些厌恶的避开了女人打量的视线，错过了女人埋在眼底的深情和一闪而过的欲望。 路林深不堪示弱，「靠，哪儿都能碰见你，真是晦气。」不会吧又是这个女人，沈清川不会又栽了吧。路林深当然不怕这女人了，她怕的是沈清川这个蠢女人重蹈覆辙。 靠在沈清川身上的女人怯怯的收回手，身形微僵，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可是三金影后楚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大型修罗场，被路林深叫来的热场子的网红们都不敢出声，默默躲在角落。 「沈小姐，喝一杯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楚然的却直接端着酒杯朝着沈清川的位置走去，仿佛很笃定沈清川不会拒绝她。 路林深倏地一下挡在沈清川的身前，毫不示弱的说道：「楚然，你是不是有病，谁要跟你喝一杯啊的！」 丝毫没有被骂的不满，楚影后脸上精緻的笑容甚至没有丝毫变化，站定在路林深面前，眼神透过她望向坐着的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清川，我们谈谈。」楚然握紧了酒杯，沈清川不管不顾的态度让她有些拿捏不准，刚刚的自信顷刻间荡然无存，不会的，清川向来对她有求必应。 楚然比路林深高几公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还真有几分压迫感，路林深觉得自己此时被无视，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待遇，更别说这人是楚然这个渣女。 以前她们两个谈恋爱的时候，她就觉得楚然这个女人惯会惺惺作态，老是在沈清川面前装柔弱，什么小白花，我呸！现在还不是这样一幅骚狐狸的样子。 几乎忘了这是在公众场合，路林深憋红了一张小脸，必须帮沈清川这个蠢女人找回场子，猝不及防的推了楚然一下，「你靠那么近做什么，还想上演破镜重圆的戏码吗？楚影后是不是分不清戏里戏外啊？天天捧臭脚的多了，真当这是写小说呢？」 劲爆的内容让在场的其余几人只觉得震惊，这算是可以上营销号年度扒一扒的大瓜了吧，标题她们都能猜到「当红影后楚然的同性恋情大曝光！」，这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的。 但是她们此刻都不敢说话，只能祈求战火不要蔓延到她们身上，万一路小姐一个不高兴把他们灭口了怎么办。 楚然被推的踉跄了几步，深蓝色的酒液溅在了价值不菲的高定上面，可是她毫不在意。 当初她就讨厌天天跟在沈清川屁股后边的路林深，没想到沈清川刚回国第一件事又是来见路林深。楚然脸上几乎要挂不住笑容，「我和清川的事情哪需要你一个外人插手。」 第6页 路林深气极反笑道：「刚刚不是还是沈小姐吗，这才几分钟就变成了清川了，可别，我们家清川和您不熟。外人？什么外人？我和我们家清川宝贝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你还没看见呢，你才是外人！」 「我们」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楚然，一直沉默的沈清川握住了路林深的手腕，挡在了她的身前，抬眸对女人说道：「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楚小姐。」 「林深，我先走了。」沈清川揉了揉路林深毛茸茸的脑袋，侧身走了出去，没有给楚然一点目光。 路林深洋洋得意，有一种扳回一局的快感冲着女人的背影故意喊到：「清川宝贝，明天还有小美女，你要来哦。」说完还瞪了楚然一眼。 「好。」沈清川摆了摆手，背影潇洒极了。 「你们愣着干嘛，散了散了！」小明星们如释重负，抢着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生怕火波及到他们身上。 沈清川对路林深亲昵的态度让楚然有些嫉妒，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追了出去。 「清川！」楚然在后面叫她，沈清川连脚步都没停顿的走到车前。 啪的一声，沈清川的即将关闭的车门被一双纤细的手挡住了，楚然那张脸在沈清川的眼前放大，沈清川晃了晃神。 楚然没有了刚刚在酒吧里面的淡然，眼神带了些许乞求的意味：「清川，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聊聊好不好。」 尾声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若是其他人一定会被楚影后这声音欺骗从而心软答应，但是沈清川却一下回过神来，这是楚然惯用的把戏，她几乎都麻木了。 「楚小姐，这样拦一个陌生人的车门很不礼貌。」沈清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的眼睛，眼神毫无波澜。 陌生人三个字仿佛刺痛了楚然，女人一下子缩回了手，沈清川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手背上面，温温热热的。 不远处不明闪烁的灯光引起了沈清川的注意，眼前的女人却还在无声哭泣，我见犹怜，沈清川皱了皱眉头，一把拉过楚然又往酒吧里面走去。 「最后一次。」女人的轻描淡写的语气像一注镇定剂注入在楚然的心里。 楚然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大树后面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儿，她怎么会没看见呢，她早就发现有人偷拍了，她可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三金影后，对镜头及其敏感。 楚然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疯狂和势在必得，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沈清川也不例外。 把楚然拽入了门背后偏僻的角落里站定，沈清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凝视着她说道：「十分钟。」 「阿清~」楚然目光灼热的看着沈清川，楚楚可怜。 熟悉的一声让沈清川思绪飘忽，心忽的有些软了，动作迟缓了些，一时间竟没有拒绝女人牵起她的手。 瞧着沈清川没有拒绝，楚然压住心中的狂喜说道：「阿清，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调的日出吗，今天让我给你调一杯好不好？」 思及过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人渐渐与当初那个楚然重合，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楚然恳求的语气让沈清川神色动容，轻轻点了点头。 罢了，就当是告别了。 那是八年前她第一次在酒吧遇见楚然，穿着白裙子的楚然与酒吧格格不入，像落入尘世的小天使，慌乱如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神一下击中了自己的心，怎么形容她那一刻的感受呢，一见钟情亦或是怦然心动吧。 特基拉日出是她为楚然调的第一杯酒，日出中的墨西哥龙舌兰味道浓烈，甜蜜的红色糖浆中和青橘的酸涩，余味清新悠长，像是荒无人烟的广袤沙漠上稀疏的生长着仙人掌，东边灿烂的朝霞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当时的楚然在她心里就像是这日出让她寂静已久的心鲜活了起来。 「阿清。」楚然从调酒台缓步向她走来，浓烈的日出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沈清川总觉得楚然的笑容有些怪异，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盯着特基拉日出出神。 「阿清。」楚然手举得有点僵，她抿了抿唇，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难堪。 沈清川面无表情的伸手去接酒杯，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转了个弯，端起楚影后另一只手的半成品果汁，仰头一饮而尽。 「抱歉，我还要开车。」沈清川隐约察觉到楚然的反常，就算是面对昔日的恋人，她也依旧保持警惕。 倒是楚然乖巧的点点头，和方才纠缠不休的样子判若两人，任由沈清川与她擦肩而过。 回到车上的沈清川扯了扯领口，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气熏得眼睛胀痛，一杯果汁而已，竟有些醉了。 第4章 「姐姐」 一股燥意直冲脑门，意识到那杯果汁有问题的沈清川一脚踩上油门，超速行驶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浑身就像被蚂蚁爬过一样，酥酥痒痒，事已至此，沈清川怎么会想不到那杯果汁里加了什么。 这才几年的时间，楚然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楚然了，除了演技真是把娱乐圈的腌臜都学了个遍。 不过也是，当初能为名利抛弃自己的楚影后，如今怎么能奢望她只是单纯想重归于好，也怪自己这么轻易的就被她的表象欺骗，掉以轻心失了戒心。 沈清川怒急，却被一阵阵的热意冲击地不能思考。她下意识地拿过手机拨打路林深的电话，那头却传来女人机械冰冷的录制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7页 循环的机械女声在此时犹如火上浇油般激怒了女人，「砰！」手机被重重地摔在副驾驶座位上，屏幕直接碎开没了光亮。 沈清川透过后视镜看见紧紧跟随在车后面的蓝色跑车，后车驾驶位的女人看起来是那么陌生又美丽，女人眼神出现了一丝狠厉。 所幸道路上没人什么人，银灰色奥迪的车速越来越快，两侧的路灯和建筑物急速向后，沈清川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紊乱的粗重唿吸声在车内响起。 论起飙车，两辆车的性能根本不能比，楚然游刃有余的跟在沈清川后面，不慌不忙的像是在调戏逃跑的猎物。 直线谁不会加速，弯道快，才是真的快。 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前方出现一个急转弯，沈清川眼神一凛，踩尽离合，加速产生的推背感让沈清川紧紧贴在靠背上，向左勐打方向盘，奥迪在空中微微离地漂移过弯。蓝色跑车紧随其后，毫不示弱。 车轮碾过路边的积水潭，激起一阵浑浊的泥水淋在街边的醉汉身上。 「靠，你他吗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醉汉醉醺醺的怒骂着，酒瓶被扔向蓝色跑车，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沈清川唇角有些干涩，她重重的抿了抿唇，翘起的死皮让舌尖轻微刺痛，抿过的唇带上了水润的光泽。 离悦澜酒店越来越近，楚然依然咬的很紧。悦澜是路家的产业之一，五星级酒店除了豪华，安保也是顶尖的。 沈清川抢先到了悦澜的停车场门口，本来是为了方便今天开的车是路林深停在悦澜的车之一。 门口的保安当然认得这是谁的车，尽管都没看清楚里面坐的是谁，依旧点头哈腰的放了行。 而她后面的蓝色跑车却被保安拦了下来。 「小姐，请止步。」保安挺直了腰杆，尽职尽责的说道。 楚然有些着急的摇下车窗说道：「拦我做什么！」看着沈清川的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面，语气带着不耐烦和质问。 「小姐，这里是酒店停车场，不对外开放。」保安解释道，瞧着这车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前面车里的人是我朋友。」楚然摘下墨镜，她很自信，全国还没有谁不认识她这张脸，说完就企图强沖关卡。 瞧着女人的动作，周围匆忙赶来的几个保安谨慎的拿起了腰间的电棍，层层围住了她，保安队长率先放低了态度，恭恭敬敬的解释道：「楚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刚刚小姐并没有交代您可以跟着进去。」 「出了什么问题我负责。」眼看着计划就要泡汤，楚然怒急攻心。 「抱歉，小姐，我们不能让你进去。」保安队长不为所动。 电话却在这时不适时的响起，来电显示是经纪人王兰。楚然并不想接，直接按下了拒接键。可是对面的人却好像不知疲倦的，挂断又接着打，反反覆覆，耐心都快被耗尽了。 楚然不耐烦的接下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女人先怒气沖沖的质问她。 「楚然！小祖宗，你知道你又被拍了吗？那些个娱乐记者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她当然知道被拍了，只要今晚能成功，明天她就公布恋爱的消息，坐实了这个新闻，到时候沈清川就会被烙下她的烙印，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们是一对儿，到时候再徐徐图之，她相信清川一定会和自己重归于好的。 楚然一手扶额嗓音嘶哑的回道：「我知道，我明早上会和你解释的。」 「明早上？你解释什么，明早上新闻就坐实了。新晋三金影后楚然私生活大爆料，多么好的题材，你知不知道你下面有多少人对你的位置虎视眈眈！」经纪人半夜被连环夺命call叫起来加班，此时憋着怒火，又不敢得罪公司这棵摇钱树。 「楚然，你现在立马配合我发声明！」经纪人下了最后的通牒。 自从拿了三金影后以后，楚然的地位水涨船高，公司哪个不是把她捧着哄着，生怕得罪了她，多久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了。 「我说了我明天会给你一个交代。」楚然的态度强硬，丝毫不顾及王兰的感受，目前谁都比不上沈清川重要。 「你知不知道团队为了你的代言，新剧宣传付出了多少，你不能这么任性...」 「聒噪。」楚然此刻根本听不下去经纪人的长篇大论，满心满眼只有沈清川。 手机按下了关机键，这下谁也不能打扰她了。 时间已经耽搁了很久，楚然快速的办理了入住，可是整个酒店都找不到沈清川，车库里也找不到奥迪车的踪影。 像是泄愤似的，女人踢了一脚名贵的跑车，忍不住爆了粗口。 尽管王兰已经买下了娱记手里的料，但消息还是被对家爆出去了。微博上「楚然夜会情人」「楚然恋情」的词条已经爆了，不断的降热搜，不断的被顶上去。楚然的这块蛋糕太大了，总有人想浑水摸鱼。 「娱记为你大曝光，欢迎大家关注今天新出炉的八卦绯闻。三金影后楚然挽着疑似女友的圈外女子，小鸟依人，满脸甜蜜...」 爆料的第一张照片拍摄角度及为刁钻，楚然单撑在沈清川的车门上，沈清川整个人就像被她壁咚一样，看起来还真是一对璧人的样子。 第二张照片是沈清川拉着楚然拍朝酒吧走去的照片，恰好拍到了影后的正脸，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第8页 虽是凌晨，但是微博的夜猫子不少，网上的粉丝众说纷纭，粉丝与黑粉骂的不可开交，伺服器一度呈现崩溃的状态，真是可怜微博的程式设计师了，凌晨还要被拉起来加班。 【我靠我靠，上次那个综艺就不对劲儿，我就说楚然绝对谈恋爱了吧！】 【看照片是两个女人，好刺激啊！】 【同性恋biss，同性恋真噁心！】 【不是吧不是吧，都2021年了还有人歧视同性恋呢？人家谈恋爱关你屁事啊！】 【抱走我们然然不约，请不要过度关注演员的私生活，请大家多期待大女主新剧...】 【你家正主资源都是睡上去的吧，谁都知道这三金影后有多水，我看叫三金水后才对吧。】 网络上的事件还在不断的发酵，楚然的团队忙的焦头烂额，希望在天亮之前能够解决掉热搜，否则明天又是一场硬仗。只是这次多少得出点血了，团队的奖金也泡汤了。 而此时的沈清川正驾驶着车开往青山别墅，不久前她才从酒店另一个出口离开。真的是要多谢尽职尽责的保安为她争取的时间了。 青山别墅是沈清川名下的房产之一，当初和楚然谈恋爱的时候正是和家里闹德最厉害的时候，不想让这些事打扰楚然，所以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家里的情况，每天都和楚然住在租来的八十平的小房子里面。 青山别墅位于城南城郊，是京市首屈一指的豪宅小区，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那里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因为安保极好，也有不少明星住在那里。 越往城南，两旁的路灯越加稀疏，道路也变得更加狭窄。 沈清川感觉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她甩了甩头，按了按太阳穴，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打在丝质衬衣上，晕开之后形成更深的黑色。 马路上的车扭扭歪歪的开成了曲线，看起来司机就像是醉驾。沈清川努力抑制住破口而出的声音，憋得脸通红，努力保持着清醒控制着车辆前行。 眼下的每一秒对于沈清川来说都十分的漫长，不知过了多久，青山别墅四个大字出现在女人的眼里，沈清川心头不经一松，挺直的身形晃了晃。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野猫，沈清川急打方向盘，勐踩剎车，车辆不由控制的撞向了路边的栏杆上。一瞬间爆发的巨大的冲击力让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极大的保护了沈清川。 「小姐，您没事吧？」青山别墅的保安目睹了这一出车祸后，连忙跑出来查看。 车头被撞的凹了进去，栏杆被撞断，露出层次不齐的断裂口。 「嗯......没事。」沈清川缓了缓神，安全气囊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她没有受伤，风吹过反而清醒了许多。 保安这才看轻女人的面貌，是熟面孔，赶忙说道：「是沈小姐啊，哟，哪儿没受伤啊，您额头都磕出血了，需要给您叫医生吗？」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小区内的每一个业主他都认识，这是豪宅安保的基本素养。 保安不说还不觉得，沈清川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刚刚磕碰了一下，出了点血，轻微的刺痛感让女人的眼神更加清明。 她婉拒保安的好意，「不用了，回去包扎一下就好，车我先放这里，明天会有人来处理，谢谢。」 「沈小姐，您慢走，有需要可以找我，愿意为您效劳。」保安连连称是，目送沈清川离去。不愧是首富的女儿，瞧瞧着临危不乱的气质，和那些暴发户是不一样哈。 沈清川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去，别墅编号01-1，位于小区最中心的位置，平日里开车还未曾发觉，今天怎么这么远。 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女人的身躯，在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女人终于忍不住坐在椅子上休息。 后背部分的衬衣整个被濡湿，紧贴在女人精瘦的后背上，显出漂亮的蝴蝶骨形，女人伸长了双腿，微眯着眼睛，平復着躁动不安的心。 夜间的风很凉，女人却感觉风是温热的，像有一双无形的双手抚摸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风吹过的地方女人泛起一阵阵的颤慄，血液仿佛就要沸腾起来了。 「真狠。」沈清川喃喃自语，笑容显得有些苦涩。 四下无人的寂静花园里，坐着一个面容清冷的女人，喘着粗气，长发在风中略显凌乱的披在身后，一身黑色装束隐匿在阴影里，袖口毫无章法的挽起来，脸颊绯红，已经干涸暗红血液在额头留下一道痕迹，黑夜中显得妖冶又迷人。 一阵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里面显得那么突兀，沈清川费力的睁开眼，看不清是谁，身形看着应当是个女人，她恍恍惚惚的听见女人在叫她。 「姐姐。」 第5章 「乐于助人江同学」 周末的是时间总是匆匆而逝，周一的清晨如约而至。早上的阳光刺眼并不灼热，斑驳的光影落在行人的身上，每个人都面色匆匆，为了生活而奔波。 江北大学作为国内排名顶尖的综合性大学，一直都是被神化的存在，考进江北就等于改变人生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 此时还未到早上的第一节 大课，宽阔的主路上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低低的交谈声夹杂着兴奋。 「哎哎哎，我们学院新来一个美女教授你知道吧。」徐崃单手抱着书，扶了扶镜框，腮帮子鼓鼓的。 第9页 林思宇满意的吹了吹早上自己新做的指甲，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又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儿？」 「你们不知道吧，听说这个教授可是业界大牛，听说是秦牧教授的关门弟子呢。」徐崃费力的咽下包子，勐的喝了一口水，顺了口气儿。 「食堂的大妈不仅打菜的时候手抖，包包子馅儿的时候手更抖！」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叫沈清川！我看见过她的热搜。」站在徐崃旁边的杨雪神色激动，面露花痴。杨雪身高只有一米五八，寝室四人站在一起显得她格外娇小。 当时沈清川得奖的报导上了微博热搜，虽然排名倒数但是痴迷追星的杨雪对每天的热搜了如指掌，直接惊为天人，沦为沈清川的颜粉。 如今大佬即将成为学校教授，说不定还会任课，偶像面对面吶，这让她这个颜粉激动不已。 「你喜欢她？」一直没出声的江泠冷不丁的开口，古井无波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的杨雪。 明明太阳很大啊，怎么老是感觉冷飕飕的呢，背后的汗毛勐地竖起，察觉不对劲的杨雪讪讪的说道：「也没有啦，就是上次热搜看到了，又是我们学校的学姐，对大佬的崇拜你懂吗。」 「哦~就是长得好看嘛，承认吧杨雪，你就是个颜控，能不能有点内涵啊。」林思宇嘲笑的说道。 「食色性也，你这个女人怎么会懂。」杨雪不堪示弱的反驳道。 「嗯，我同意。」江泠双手插袋，越过杨雪走在了在最前面，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奇了怪了，江泠什么时候也变成颜控了。 几人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住。 「嗤——」一辆跑车突然急剎在江泠面前，轮胎青烟腾起，在地上留下两道短短的痕迹，急促的摩擦声还在耳边迴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主人精緻的额头，一副墨镜几乎遮住了沈清川大半个小脸，女人漂亮的红唇特别吸引人。 「同学，我想请问一下建筑学院怎么走？」这几年学校的发展太快，学院也搬进了新修的教学楼，这对于路痴沈清川来说可是比搞设计图还难的难题。 的杨雪一眼就认出了女人，这是她的新晋女神——沈清川！抑制住尖叫，激动的跳到车窗前，「我知道！先...唔...」 江泠一手勐地提起杨雪的后衣领，一手捂住她的嘴巴，轻轻松松的把杨雪提到了后面，整个人挡在她身前。 沈清川眼前突然就暗了下来，此时的目光里面只看得见江泠一个人。 「先左转，直走，再右转，绕过西门的小树林，再直走五百米就到了。」江泠面不改色，带着几不可查的紧张。 「啊...不对...」杨雪还想说什么，屁股突然被勐烈一击，清脆的声音吸引了过路同学探究的目光。 杨雪转过身睁大了两个圆圆的眼睛瞪着身后的两人，吃痛的说道：「徐崃，你打我干嘛啊！」 「你屁股后面有一只好大的蚊子，是吧思宇。」徐崃收回作案的手朝着林思宇挤眉弄眼，完蛋，太用劲儿了。 「对对对，就是有只蚊子。」林思宇接收到信号，头点的像拨浪鼓一样，也不怕那满头的花夹子晃掉了。 杨雪委委屈屈的捂着屁股，什么蚊子要用这么大劲儿，都得压成饼了吧。而且什么嘛，建筑学院明明直走就到了啊。 「有点复杂呢。」察觉到几人打闹的小动作，沈清川低低的笑，唇角上扬，学校还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地方。 女人慵懒的模样落入江泠眼中，她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痒，轻轻咳嗽一声垂眸对女人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听了这话，沈清川倒是愣住了，面前的女孩年龄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脸庞不像一般女生一般柔和，看着倒是有些硬朗，配上简单的白色t恤，英气逼人，倒是现在小女生会喜欢的类型。抛开刚刚见到她第一眼的惊艷，沈清川觉得倒是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上车吧。」沈清川答应的倒是很爽快。 江泠转过身绕过徐崃三人，利落的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好像生怕女人反悔一样，上扬的嘴角宣告着她此刻的好心情。 「走吧。」 「等等。」沈清川向着江泠慢慢俯下身来，越来越近。江泠感觉封闭的车内气温突然升高，女人的红唇在她眼前不断张合，她只能听见自己愈发清晰的心跳声。 「啪嗒。」清脆的锁扣声落下，江泠回了神，偏过头抿了抿唇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江泠毛茸茸的碎发上，呆呆的样子极大的取悦了沈清川。 沈清川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好整以暇的说道：「我说，要系好安全带。」 「嗯。」江泠声音不带起伏，沈清川也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藏在乌黑头髮下隐隐约约泛红的耳朵。 跑车发出低低的轰鸣声，飞速驶去，留下原地呆滞的三人面面相觑。 「你掐我一下。」徐崃呆呆的看着路中央，对杨雪说道。 「啊！你掐我干嘛！」林思宇吃痛一下子打掉杨雪的手。 「搞错了搞错了，额，刚刚那个是江泠吧？」杨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 「...」 「应该是吧。」林思宇揉着通红的手臂，没好气儿的说道，神经病啊这两人，一惊一乍的。 第10页 「嘻嘻，原来江泠也是颜控。」杨雪仿佛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笑嘻嘻的说道。 徐崃斜眼睨了她一样，嫌弃的说道：「让你少追星，也不至于还是单身，笨死了。」 「啊？什么意思？」 「这可能就是国际通用的人类求偶行为吧。」徐崃一脸高深莫测。「走吧走吧上课去了。」 「今天该谁给江泠那傢伙答道了？」 「思宇！」 「才不是，我明明记得是徐崃！」 「啊，别啊，这节是变态教授的课。」 —————————— 「沈清川，你叫什么？」看在她主动帮忙带路的份上，沈清川首先自报家门。 「江泠。」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解释。 江泠刚刚泛红的耳朵已经逐渐恢復，脸色平静，沈清川突然有些不开心，存着逗弄她的心思。 「灵气的灵？」沈清川好像很感兴趣。 「泠水的泠。」 「哦~」女人故意放慢了声音，拉长了语调，「清川，江泠，听起来真般配。」 江泠好不容易冷下去的耳朵又爆红，不肯再搭话。 车内寂静无比，除了时不时的响起江泠指路的声音，沈清川眉头微蹙，江泠面色也恢復了清冷，车上的两人神色各异。 窗外的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快速向后略去，零星的棕榈树映入眼帘，与湖泊里面的倒影相互辉映。 几对情侣迎着朝阳在草地上散步，互相窃窃私语你侬我侬，这个地方是江北大学有名的约会圣地，一靠近就充斥着一股恋爱的酸臭气。 江泠透过沈清川看向窗外的景色，透进来的风翻动着衣领，暴露着衣服下面凌乱的印记。 被盯的不自在，但是江泠又好像不是在看她，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偷偷的瞄了一眼，她也看见了江泠锁骨上面若隐若现的青紫痕迹。年纪轻轻，真有活力哈。 「到了。」江泠收回了目光，指着前面一栋独立的建筑说道。 下车之后，发现学院门口早已经站着几人，想来应当是专门来给沈清川接风的。 为首的秦牧率先迎上前来，满脸笑意的说道：「小川。」 「老师。」沈清川也上前和自己的老师轻轻的拥抱，久别重逢最是让人欣喜。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唯一的弟子沈清川，她的履歷我就不用再说了吧，想必各位都已经听说了。」秦牧的脸上有骄傲与得意，沈清川拿了奖比他自己拿奖还开心。 「沈教授年轻有为啊！」 「我们建筑学院又多了一员大将啊！」 众人纷纷恭维，不论是单纯的想结识也好，还是想趁机攀上秦牧也好，沈清川都一一承下并道了谢。 「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沈清川礼貌的颔首。 「大家都去忙吧，小川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也好久没叙旧了。」秦牧打发了众人，正准备走又发现隐匿在一众身影之后正准备偷偷熘走的江泠。 「哎，江家丫头，你过来过来。」秦牧开口叫住了正准备走的江泠，江泠面色一僵，收回了踏出去的脚，只好认命的跟在秦牧身后。 倒是沈清川颇感意外，问道：「老师，您认识江泠？」 秦牧笑呵呵的解释道：「认识认识，听说是个搞艺术的好苗子。」 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你们怎么一起过来的呢？」 「刚刚不认识路，是这位江泠同学给我指的路。」沈清川将事情前后的来龙去脉解释给秦牧听。 秦牧没觉得有何不妥，说道：「江泠丫头，平时看起来不爱搭理人，没想到这么乐于助人啊，哈哈哈哈。」 江泠瞬间黑了脸，语气带着僵硬，「举手之劳。」 第6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清川容貌昳丽，江泠气质清冷，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秦牧两侧，看起来奇异的组合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据沈清川的观察，刚刚过去的女生已经是第十个看见江泠之后激动的一步三回头的了。 沈清川眼里含着戏嚯的笑，「江泠同学看起来颇受欢迎呢。」 江泠看向女人眼神的方向，站在路边的女孩看见江泠在看她，更加激动了，一双眼更加含情，恨不得扑上来。 「无聊。」能听出江泠语气中的不喜，不过，沈清川觉得这语气倒是颇为熟悉。江泠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哈哈哈，我听说江泠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啊，我倒是不怎么关注，倒是老听着办公室的年轻老师讨论，有个那个什么校草排行榜是吧。」秦牧在一旁解释，虽然年过半百，一双精锐的眼底却藏着不符合身份的八卦，显得精神奕奕。其实当时排行榜出来的时候，他和江老头打赌还赢了一幅钱东升的画儿呢！ 「江泠同学确实有这个实力。」沈清川笑呵呵的打量着江泠，不吝啬的夸奖。 瞧着沈清川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习惯了很多人夸奖的江泠勾了勾唇角，一张小脸顿时生动了起来，有些腼腆看起来还有几分另类的可爱。 沈清川被这个笑容晃了晃神，年轻真好啊，瞧瞧这满脸的胶原蛋白，这是什么名贵的化妆品也搓不出来的啊，心底发出一声嘆息。 气氛不知怎么的突然尴尬了起来，两人相顾无言，倒是秦牧一直在揭江泠的老底，谁和江泠表白，江泠男女通吃之类的。 第11页 在一旁的江泠脸色像锅底一样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身子绷的紧紧的，她有点不想让沈清川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老师没想到你还知道的挺多的嘛。」沈清川笑着打趣秦牧。 「她们年轻人每天都在办公室讨论，想不知道都难。」老头儿看起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是眼底的精光却出卖了他。 沈清川瞟了一旁站如松的江泠一眼，打破尴尬继而对秦牧又说道：「我给您买了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秦牧接过沈清川递过来的银灰色礼盒，打开盖子，里面立着一块通体黝黑的手錶，边缘採用的金色线条，錶盘呈方形，没有数字只有简单的刻度，石英材质显得厚重，这款表是雷霆的限量款「眼镜蛇」，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私人订制系列。 「好好好，我早就想换个表，小川啊，你是怎么知道的？」秦牧笑呵呵的收下礼物，这孩子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带礼物，还真是有心了。 「我猜的，您喜欢就好。」沈清川抱着秦牧撒娇，江泠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我猜，我猜就是你师娘，哼。」老头儿噘着嘴，丝毫没有平时业界大牛的气势。 「哪有，是我专门给您订的，要提前好几个月呢，哪有空问师娘。」沈清川哄着小老头。 「真的？」秦牧显然不信。 「当然。」沈清川斩钉截铁，师娘我可没有供出你。 沈清川抬头便看见了江泠别扭的样子，看见女孩简单却不失个性的打扮，眼眸中波光流转，言笑晏晏把手里的小礼盒递了过去。 「江泠，初次见面，希望你能喜欢。」感受到沈清川释放的善意，江泠扭捏的接过礼物，攥的手指发白。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银色手鍊，三根纤细的链子纠缠在一股，零星点缀着几颗白色水晶，花纹简单而不繁复，将低调和奢华这种矛盾体现的淋漓尽致，手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想想也知道自己是托秦牧教授的光。 江泠吞咽了一下，润了润愈发干涸的喉头，脱口而出的声音涩然低沉，「谢谢...学姐。」停顿了几秒，没有念出那个称唿。 「哈哈哈，现在叫学姐，以后可是要叫老师的。」秦牧揶揄的打趣着江泠。 「是吗。」江泠募地一僵。 「当然了，江同学，以后要叫沈老师哦。」看见江泠瞳孔微张的惊讶模样，生动的表情让沈清川多了些成就感，很想逗弄一番。 「江同学，要不要老师帮你戴上。」沈清川指了指被江泠捏的轻微变形的小盒子。 「不用了。」江泠拒绝的很平静。 「哎呀，你难道不喜欢老师送你的礼物吗？」沈清川泫然欲泣，面露难过。 「...」江泠倏地摊开了手掌，银色的手鍊静静的躺在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江泠没有说话，但是整张小脸都写满了随便你三个大字，真是个别捏又可爱的傢伙。 沈清川纤细的手指拿起银白色手鍊，在江泠面前低头，带着凉意的手鍊环住了女孩洁白的手腕，江泠忍不住也低头看向女人的头顶，眼神专注而温和。 「好了。」女人向后退了几步，濡湿的手掌蹭了蹭裤子。 「谢谢，我很喜欢。」江泠直直的看着沈清川的眼睛，语气十分认真。 沈清川突然没有了调戏小孩的欲望，不敢直视江泠的眼睛，偏过头笑了笑。 「诶，小路这孩子去哪儿了，怎么不见她。」秦牧适时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 「我前两天刚回国开她的车，出了个小车祸，今天周一她去弄车去了。」沈清川解释道。 秦牧一听就急了，车祸能是小事吗，拉过沈清川的手腕检查。 「有没有哪里受伤啊，你做了检查没有？」 秦牧关心的样子让沈清川心里一暖，「没什么事情，就只是磕了额头，您看现在就只剩下一道印了。」沈清川撩起额前的碎发，指着已经癒合的伤口给秦牧看。 「没事儿就好，你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下次开车小心些。」秦牧语气带着说教的意味。 「知道了，老师。」沈清川赶忙插话，制止住秦牧即将长篇而论的架势。 「叮铃铃~」悠扬的铃声迴响在宽阔的校园内，早上的第一节 大课已经结束了，道路上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 「小川，我先去忙，江家丫头，好好给你老师带路。」秦牧的手机铃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了好几次后终于被接起。 「你让他们都去会议室吧，我马上过来...」秦牧给两人点头示意，便匆忙朝着会议室走去了。 「老师慢走。」幸好没继续说，沈清川摆了摆手算作道别，神情愉悦。 「江泠，我中午还约了人，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宿舍？」沈清川指了指自己停在不远处的骚包跑车。 「好。」江泠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不带一丝犹豫的。 倒是沈清川愣住了，这一记直球打的她措手不及，不是应该拒绝吗。眼看着沈清川吃瘪，江泠的嘴角掀起了不易察觉的轻微弧度。 女人松了松袖口，脸上露出了非常公式化的得体笑容，优雅的打开副驾驶的门，打了个手势，「那请吧，江小姐。」 去女生宿舍的路，沈清川上学的时候来来回回走了千八百次，闭上眼睛都能找到。车里比来时更加安静，沈清川瞟了一眼江泠，女人靠在背椅上，闭着双眼，阳光打在睫毛上投下了阴影，眼底一圈青黑，看起来非常疲惫。 第12页 沈清川把悄悄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戴上了墨镜，全程保持着安静。 几分钟后，江北大学女生宿舍门口停了一台酷炫的跑车，学校对车辆实行严格管控，除了教职工的车其余不允许入内，现在正是上下课高峰期，自然吸引不少学生八卦的目光。 「我靠，这车是限量款吧。」懂车的男同学投来羡慕的眼光，「我这辈子能开这车，值了！」 「得了，你也就想想。」男子旁边的女生打击他，两人十指相扣，看着模样，应该是一对情侣，此时正是下课期间，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宿舍的。 「到了。」沈清川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谢谢。」江泠揉了揉酸涩的眼，打开车门，迈开了长腿目不斜视进了宿舍楼。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傢伙，连句谢谢也没有。」沈清川看着江泠流利的动作默默吐槽。 跑车飞驰而过，一旁的吃瓜众人根本没看清里面人的长相，甚至不知道男女。 此时的主角们丝毫不知道学校贴吧里早已经吵成一锅粥。 「女神江泠恋情大曝光。」的帖子被管理员置顶，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下面的楼层已经叠加了几百层。 在荷尔蒙涌动的青春校园里，八卦，特别是校园名人的八卦特别能引起轰动，这成了大家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外的一种调剂方式。 【超冷酷美少女：纠正一下，江泠那么帅，是男神！】 【南风知我意：同意楼上，怎么回事啊，有谁在现场能讲讲，急死了。】 【阿伟sqhl：就是刚刚啊，有人开跑车送江泠回宿舍，几年了，你见过江泠主动接触过谁啊，谈恋爱了，实锤，妥了！】 【超甜玛个巴子：吃瓜群众，刚刚人在现场，都没看清里面是男是女。】 【我真的不知道取什么名字：楼上你和一楼是情侣网名吧！那车早上我在建筑学院看到过，听说是新来的教授。】 【别想搅便：学校官网发了，你们都不看的吗？沈清川啊，大佬啊！】 【江泠的老婆：刚从度娘回来，默默说一句大佬牛逼，看来都是误会，江泠已经在我怀里解释了很久了，大家散了吧。】 【江泠宝贝：拔剑吧！】 「...」 【是闰土呀：没有人觉得更好磕了吗？？？我占江攻！】 此刻的607众人也是热闹非凡。 杨雪像是在读笑话一般念着每一条留言，「哈哈哈，你们听这个人说的，『我在现场，江泠脸红了绝对谈恋爱了。』笑死了，江泠怎么可能脸红嘛，更不会会谈恋爱啊。」 林思宇抹弄着脸上的新买的海藻面膜，黏唧唧的贴在脸上，表情不敢太夸张，声音显得嗡嗡的，「怎么就不可能了？」 杨雪不甘示弱的反驳，「你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吧，隔壁专业那系草，那多帅啊，给江泠表白，你还记得她当时说什么吗？」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男的。」杨雪模仿着江泠的冷脸，说话一板一眼。 「后来那校花排行第二的给她表白，也没见她答应啊。」杨雪觉得，要是自己长了江泠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肯定左拥右抱，天天不带重样儿的。 徐崃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框，「那我和你打赌，我赌江泠绝对有喜欢的人了。」 「赌就赌，赌一个星期的外卖！」杨雪沾沾自喜，吃大户的机会送到眼前了，太不容易了。 林思宇长嘆一口气，不忍心的提醒道：「徐崃说的是有喜欢的人了，又没说一定要谈恋爱，你怎么那么不动脑子啊。」 杨雪气鼓鼓的瞪着徐崃，像一只鼓气的河豚，不管怎么说，她永远相信江泠是个性冷淡！ 门锁响动，几人正襟危坐，直勾勾的盯着门口。门慢慢被打开，江泠那张男女通吃的禁慾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得不说，不管看多久，江泠的脸还是那么赏心悦目呢。 杨雪满意的点点头，忐忑的问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江泠抬头瞥了杨雪一眼，懒懒的说道：「还没有。」 「你看吧你看吧！！」杨雪兴奋的冲着徐崃大叫，语气中充满了得意。 徐崃对杨雪轻蔑一笑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室内的空气一瞬间安静了，几人都屏住了唿吸，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泠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室友，清冷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 「有。」 第7章 「鬼鬼祟祟的背影」 咖啡厅的角落里，许是空调开的有点高，温度有点燥热，沈清川脱下了外套随意放在旁边，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衣。 女人解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了精緻动人的锁骨。黑色及脚踝的阔腿裤，双腿交叠的沈清川斜靠在背椅上，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安静的空间变得嘈杂起来，沈清川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路林深才姗姗来迟。 路林深在沈清川对面坐下，单手搅动着浓郁的咖啡，一双杏眼隐藏在墨镜后面，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女人整张脸。 路林深打了个呵欠，手托着脸撑在桌面上，看起来十分疲惫。 「怎么，昨晚太卖力了？」沈清川轻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开口。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路林深就炸毛了，愤愤的摘下墨镜。 第13页 沈清川这才看清女人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青黑的眼圈，臃肿的眼袋，看起来虽是萎靡不振，但是两眼冒出的精光却能看出路林深的激动。 「沈清川！你这两天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瞧瞧这一脸红光，一个电话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给你擦屁股！」路林深瞥见女人锁骨上面令人遐想的印记，不由得发出啧啧的感嘆声。 再想想自己这两天没睡过一个好觉，路林深摆着一张臭脸，活像女人欠了她十万八万一样。 「咳咳，这次算我的。」沈清川挑眉，安抚着炸毛的路林深。 「哼。」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路林深努力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这几天虽然忙，但是也不是全无收穫。 想想从楚然那里趁火打劫抢的代言和资源，路林深心里暗爽。 不止如此还趁机买了水军引导了一波舆论，听说楚大影后这几天可不好过，可砸了老些东西，助理都换了好几个呢。 角落不小的动静引起了周围零星几人的注意，一直在门口蹲点的粉丝有所察觉似的，一脸激动地指着这边就要过来。 路林深工作时间的行程粉丝基本都了如指掌，谁都知道她最近一段时间都驻扎在影视城拍戏，影视城封闭进不去，有些心思活络的粉丝便日日夜夜的守在影视城周围的娱乐场所，想要碰碰运气一睹偶像的真容。 「深深，能不能和我们合个影呢！」两名女粉丝手挽着手，激动地递过手里的照片。照片上面的路林深一袭白衣，手持一柄通体银色的长剑，仙气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路林深便是借着「小师妹」这个角色一炮而红。 「好啊。」路林深一改方才在沈清川面前的懒散模样，乖巧动人。 都说字如其人，但是这句话在路林深这里却失了效，一手字和狗刨差不多。沈清川看路林深大手一挥，艺术签名龙凤凤舞，倒是有些潇洒的味道。 路林深将签好名字的照片递还给粉丝，还让沈清川帮她们拍了合照。 「不过你们要小声一点哦，我和朋友在聊天呢。」路林深指了指对面面不改色的沈清川，语气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 「嗯！」两名女粉丝拍着胸脯的答应路林深一定不会声张，她们都是有素质的粉丝，特别是再看到沈清川之后更是感嘆，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一起玩。 她们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来打扰偶像的！ 好不容易打发了两名情绪激动的粉丝，路林深还是谨慎的戴上墨镜，继而又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你怎么穿成这样，去公司了？」 沈清川抿了抿唇，坐直了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没有，我现在在江北大学任职。」 路林深勐地挺直了背，拉着沈清川左瞧瞧右看看，摸了摸女人饱满光洁的额头，担忧的说道：「有什么事儿，咱别憋着啊，一个楚然而已，不至于不至于啊。」 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就直勾勾的看着你，沈清川不由得想起了粉丝对路林深的评价——国民初恋。 林深时见鹿，粉丝们都觉得路林深的眼神清澈纯洁，像一头小鹿闯进她们的心，所以她们粉丝们自称「麋鹿」。 这也是为什么路林深性格如此跳脱，但是人设确是温柔邻家小姑娘的原因了。 路林深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刚才是不是从沈清川那张狐狸脸上看到了白眼。 沈清川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怕痒，轻轻打掉女人乱摸的手，无奈的解释，「帮老师的忙而已，只是挂个名誉教授，新来的老师还没到，偶尔帮她上几堂课。」 路林深瘪了瘪嘴，又趴在了桌子上面，擦掉眼角被呵欠逼出的晶莹的眼泪，伸长了手臂，掌心向着她，「好吧好吧沈老师，我这次的礼物呢？」 沈清川每次回国都会给她带礼物，这可能也是楚然嫉妒她的原因之一吧，正牌女友都没有收到礼物，倒是她这个发小回回不落。 沈清川拿起杯子的手一僵，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偷偷瞄了路林深一眼，只看见一个脑袋，并没有注意自己，舒了一口气，幸好没发现。 「吶，答应你的自己去选。」沈清川急中生智，掏出包里别墅的钥匙，车库里的车随路林深挑。 女人摸了摸手腕，手鍊有两条，原本打算送给路林深的那条已经不在了，至于自己手腕上这条，沈清川下意识的不太想给。 「那本小姐就不客气了！」路林深就像是充满了电，一下子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现在就要去青山别墅，「择日不如撞日，走走走。」 沈清川纵容路林深拉着自己往外面走，毕竟是她理亏在先，许是有点激动，路林深走的有点急，沈清川穿着高跟鞋差点没跟上。 「你今天不拍戏吗？」沈清川扣好了安全带，平时不是挺忙的吗，见面都还要提前预约，今天怎么就有时间提车了。 「这不是为了见你嘛，大小姐，没时间也得有时间啊。」路林深向后调了调椅背，熟练的找到了车里的眼罩，「走吧走吧。」 跑车在路上缓慢的行驶，为了让疲惫的路林深好好睡一会儿，沈清川开的很缓慢。 半个小时后便到了青山别墅，青山别墅位于城市的南郊，是有名的富人聚集地，环境安保都是最高级别。每家每户都是统一样式的三层西式建筑小楼，带有私人花园和车库，为了保证住户的隐私彼此之间相隔很远。 第14页 沈清川把车停在门口，叫醒了还在睡觉的路林深，半梦半醒的女人像一只娇弱的柔骨兔，软弱无力的靠在沈清川身上。 一手穿过女人的的胳肢窝，稳稳的扶住，沈清川几乎承受了女人大部分重量，从背影看，像极了一对亲密的璧人。 转身关车门的时候，恍惚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像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的，沈清川眉头紧皱眯了眯眼，沉默的瞧着女人越走越远。 「呵。」眼睁睁看着那对亲密的背影走进了别墅再也没出来，江泠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手指泛白紧紧的攥着衣角。 沈清川蹑手蹑脚的把女人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轻轻给女人盖上了毯子，大概是周围的一切还比较陌生，路林深抱着腿，背紧贴着沙发靠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得极不安稳。 沈清川端坐在书房，攥着手里的内存卡，思索再三还是把卡插入了电脑。门口的监控设备是高清红外的，能清晰的拍到进出人的脸。 这段视频沈清川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次，视频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亲密的搂着自己，自己比女人矮了几公分，低着头整张脸几乎埋入了女人的胸口，由于自己当时神志不太清晰的原因，一双手不停在女人后背乱摸。 自己的行为超出了认知范围的放浪。 女人头上扣着帽子，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见她不厌其烦的按住自己作乱的双手，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女人动作的温柔。 思绪一下被拉回那个躁动的夜晚，本来认真看视频的沈清川俏脸一红，凌乱的房间，高低起伏的被浪，抑制不住外泄的声音，无一不诉说着夜晚的疯狂。 唿吸不由得重了几分，沈清川闭眼，任由思绪沉沦其中，几分钟之后逐渐平静，长长的唿了一口气。 视频的进度条不断的被拉回暂停，视频最终停在一个画面，女人一张模煳的脸映入眼帘，那是凌晨四点，几乎是她们刚刚准备睡下的时候，也就是说她刚刚睡下，女人便离开了，几乎没休息。 尽管画面十分模煳，联繫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鬼鬼祟祟的背影，沈清川几乎眉头皱得更紧了，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怎么会这么巧？ 「沈清川！」睡醒之后的路林深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她准备去挑选自己的礼物，一张小脸写满了跃跃欲试。 沈清川迅速的扣上了笔记本电脑，路林深狐疑的看着她，「你紧张什么？」 「睡醒了我们就走吧。」沈清川掩饰的假咳，藏在长发后面的耳朵微微发红。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车库门口，沈清川若有所思的望向不远处墙角的阴影处，没人，早就走了，沈清川失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期待什么。 「你在等什么啊，不会是反悔了吧。」路林深傲娇的哼哼，沈清川这个傢伙不知道又在发什么呆。 「没事，走吧。」沈清川摇摇头，快步走在路林深前面。 此时的墙角背后，等了很久的江泠举起手腕看了看手錶，下午四点一刻，整好一个小时，从方才一直阴沉的俏脸终于回了暖。 最后朝着沈清川的方向望了一眼，眼里满是平静，转身离开。 第8章 「噩梦」 每年的这一天都无一例外，沈清川又做了相同的梦。 「小姐，你慢点，小心别摔了。」跟随在后面的阿姨紧张的看着小女孩，一双手护在她身后，生怕这个家里的宝贝疙瘩一不小心摔倒了。 「李姨，不会的，我很厉害的。」小沈清川板着小脸，拍拍胸脯，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充满自信。 不远拐角处缓步走来一个女人，及腰的长髮盘起，一身墨绿色的长款旗袍，流云盘扣，白色的蕾丝封边，剪裁得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温柔的望着蹦蹦跳跳的小清川。 「妈妈。」小沈清川从花圃里面钻出来冒了一个头，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咧着一个大大的微笑，奶声奶气的声音叫的在场的人心都化了，纷纷带着宠溺的看着她。 小女孩站起来还没有一些花儿高，张开双手屁颠屁颠的的从远处跑过来，扑向女人的怀抱。 粉粉嫩嫩的公主裙，银白色的小皇冠，一双圆头黑皮鞋，本来是个小公主的打扮，美中不足的是浑身都沾着星星点点的新鲜褐色泥土。 「妈妈你看！」小清川神神秘秘的把虚握的拳头放在女人面前，摇头晃脑满脸的得意。 「我们的小公主找到什么了呀？」女人口音偏南方，带了些吴侬软语的软糯，就像是江南水乡的的姑娘，柔情似水。 「妈妈猜一猜嘛，猜对了会有奖励哦。」眼睛滴熘一转，她才不要直接说出来嘞。 「小蚂蚁？」苏黎曼配合的女儿，猜出了一个答案。 「不对不对，妈妈再猜。」小清川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猜什么？」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刚刚处理完工作的沈励走过转角，含笑看着母女二人。 这个时候的沈励还未经过岁月的摧残，西装笔挺，帅气俊朗。夫妻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谁不称赞一句般配。 「爸爸，是你上次给我画的七星瓢虫。」小清川抱着男人的脖子邀功，湿漉漉的大眼睛让平时雷厉风行的沈总都软了心肠。 「我的宝贝真厉害，那爸爸奖励你举高高好不好。」说完，沈励双手放在女儿的胳肢窝下面，用力高高的抛起。 第15页 离地的失重感，女孩一点都不害怕，开心的咯咯直笑。 「你慢点。」苏黎曼无奈的叮嘱，温柔的笑着，眼底满是放纵。 那个时候，她们还是外人眼中幸福的一家三口。 梦境太过美好，全是甜蜜幸福的回忆，躺在床上的沈清川面色平和，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画面一转，沈清川十八岁了。 昔日里爱跳爱玩爱胡闹的小女孩出落的亭亭玉立，巴掌大的小脸也褪去了圆润变得清瘦，隐约能窥见日后的绝色。 五月十三，这一天是少女沈清川十八岁的生日，圈内出了名宠爱孩子的沈氏夫妇在当晚举办一个盛大的晚宴，邀请了一众亲朋好友，用来宣告他们的宝贝女儿的成年，这也相当于正式宣告沈清川继承人的身份。 老宅里密密麻麻的来了很多人，无论亲疏，他们都想藉此机会与沈氏唯一的千金，沈家未来的继承人攀上关系。 哪怕只分他们一点蛋糕，其中的利益也够好多小企业飞黄腾达了。 他们都带着讨好甚至谄媚的笑容献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祝福语听起来是那么的真挚，在这一天以前，沈清川觉得每个接近她的人都是带着善意的。 一阵相互寒暄以后终于到了晚宴最令人瞩目的时刻，沈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西装笔挺，英气逼人，这十几年的岁月没有留下衰老，反而沉淀了气质。 「首先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小女的成人礼，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沈励的目光紧锁大门，容光焕发，眼神充满期待。 一个羸弱的少年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眼神怯懦，战战兢兢的踏入了一个对于他来说全新的世界。 「隆重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沈铭。」这一消息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下面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各种版本甚嚣尘上。 沈清川懵了，旁边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她引以为傲的父亲，此刻还握着她的手，眼神却紧紧盯着那个叫沈铭的少年。 沈励在她眼里突然变得好陌生，一旁的母亲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是几乎整个重量都靠在沈清川的身上。 「还请大家静一静，其实沈铭是我和黎曼的孩子，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送去国外治疗，如今终于回来了，我沈励的儿子自然是要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沈励一边朝着窃窃私语的众人解释，一边鼓励着沈铭给大家打招唿。 「大家好，我叫沈铭。」少年鼓足了勇气，但细心的人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下面的哪个人不是人精，谁都看得出苏黎曼表情的异样，但是既然沈氏集团的当家人都这么说了，那必定是要把这个解释坐实了。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沈家的私生子，从今天起，他都是沈家的嫡子。 所有人的人都知道，沈家的继承人可能要变了。 「恭喜沈总，恭喜夫人。」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不绝于耳，像一把刀子剜着沈清川和苏黎曼的心。 这也是沈清川最常梦见的画面，以往到这里都是戛然而止，可是今天的梦却格外漫长，还在继续。 「妈。」沈清川放下书包朝着客厅喊了一声，以往这个时候，苏黎曼都会在沙发上坐着看书等她放学回家。然后会柔柔的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还会关心她今天累不累。 可是此刻偌大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沈励大概是不想回家，至于那个所谓的弟弟沈铭她一点都不想关心他的动态，奇怪的是平时打扫卫生的佣人也都不在。 「嘟嘟嘟...」手机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沈清川眼皮肿的老高，昨天晚宴结束后，她整整哭了一整夜。 整座老宅出奇的安静，过于反常，沈清川莫名感觉到心慌，一边打电话一边推开二楼的房间门寻找苏黎曼的踪迹。 「妈妈。」唿喊声响彻老宅，带来一阵一阵的回音。 还剩最后一间房，是夫妻二人的主卧，沈清川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颤抖，在门口踟蹰了几分钟后，勐地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一尘不染，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就像没人住过一样，沈清川如释重负莫名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秒，她却看见了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场面。 打开厕所的门，满目的鲜红，映红了沈清川的眼。苏黎曼唇色苍白的躺在浴缸之中，四肢无力的耷拉着，像个没有生气的破布玩偶。 沈清川浑身颤抖，喉咙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住，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唿吸也变得困难，她努力的大口大口的深唿吸，湿冷的空气混合着血腥味儿直抵肺腑，生疼。 苏黎曼平日纤细洁白的玉颈上多了一个窟窿，切口整齐，看起来是一刀割破了大动脉。 鲜血喷涌而出四射在白色的墙上，几乎要染红了整个墙面。 浴缸里面的水溢了出来，一股股的混合着鲜血在地面上呈树枝状分散，流到了沈清川的脚边，碰到了她的肌肤。 「冷。」沈清川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个人的血可以这么冷。 沈清川同手同脚的往前走，一步一顿，每一步都像提线木偶一般僵硬。 放满水的浴缸上面还漂浮着一家三口的家庭合照，照片上面的苏黎曼端庄温柔，哪像眼前这个女人，泡得都有点浮肿了。 第16页 沈清川的眼前只有红色。 ———— 「不要！」沈清川勐地坐起，背后全被汗水沁湿了，趴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自从苏黎曼去世以后，沈清川总是能梦见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但是从来没有梦见过这个画面。 闭上眼，满目鲜红的浴室，毫无生气的母亲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沈清川唿吸急促，一时不察咬破了舌头，一股腥气直冲脑门，像是身临其境的回到了那一天。 沈清川扒拉着床头的抽屉，倒出白色瓶子里面的药片，和着冰冷的水和血一口吞下。 「铃铃铃...」手机铃声突然不适时的响起。 「小姐，老爷到了。」沈远原本是一个孤儿，被沈清川的爷爷捡到便收养了，从小与沈励一同长大，是他的贴身保镖，沈远忠心耿耿，两人情同手足。在沈清川十八岁以前，都叫他小叔叔。 许是刚刚梦里的画面太过真实，让沈清川又重新回到了成年后的第一天，此时心里对沈励的恨意格外的强烈，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带回来一个私生子，母亲也许就不会... 不予理会直接挂断，抬手一看腕錶竟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这一觉算是这么久以来睡的最久的一次，可惜做了太长的梦，一点都感觉不到放松。 沈清川慢吞吞的刷牙洗漱，一口吐掉牙膏沫，粉红色的，还渗出了不少血。慢悠悠的穿好衣服，吃完早午饭，丝毫不理会一直震动的手机。 等到沈清川收拾完以后已经是下午的两点钟了，原以为门口的人不会等这么久早就走了，没想到打开门却还在。 门口整整齐齐的站着两排黑衣保镖，双手握拳置于身前，面色肃然，神色戒备。 沈励就站在正中间，也不知道这些年经歷了些什么，已经不是沈清川记忆中的高大的模样，脸色枯藁，头髮花白。 「沈总这么大阵仗，是怕在我这儿出点什么意外吗？」沈清川盛气凌人的嘲讽。 「听你小叔叔说你不肯回老宅，我亲自来。」沈励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咄咄逼人，妄图缓和父女关系的他率先放低了姿态。 「怎么？听说您没了儿子，于是就想起您这个没人要的女儿了？」 沈清川与沈励长得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听到这话，沈励黑了脸，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几个世家都传遍了，说沈励闹了个大乌龙，白白给别人养了几年的儿子，差点连半个沈家都快被搭进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这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当笑话来看，只不过也没人敢在沈励面前讨论。 第9章 「父女对峙」 「咳咳咳...」沈励捂着嘴不停的咳嗽，背微微佝偻着，瘦弱苍白的手杵着拐杖，身形止不住的颤抖，人到中年的年纪却像极了风残烛年的老年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沈清川说的没错，是他亲手推开了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杀死了温柔贤惠的妻子，毁了那个原本令人羡慕的家。 他太想要一个能继承衣钵的儿子了，自从知道沈铭的存在以后，沈励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公之于众，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心急了，如果能和苏黎曼好好商量，说不定会皆大欢喜，一家人还能和和美美的坐下来聊聊天。 最可恨的是，沈励从没想过有人敢买通自己的身边的人合起伙来骗自己，沈铭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急攻心，被对家趁机暗算，落下了这一身的病根。 沈氏元气大伤，他这个掌舵人的余威也快要渐渐压不住场面了，未来的重担还是只有交到沈清川这个唯一的继承人手里。 但是当他幡然醒悟回头看看自己这个女儿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沈励身体虽然大不如前，但是上位者的气势依旧强大。他站在离沈清川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眯着眼，无形的压力震慑着沈清川。 若是其他的普通人，此时可能早已经收了脾气，跟着沈铭离开了，但是沈清川丝毫不受他影响。 与之相似的脸上嘲讽意味十足，不管他今天来是什么原因，都不想与沈励再有过多的纠缠。 对她来说，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以前儒雅随和的父亲，只是个间接杀害自己母亲的兇手罢了。 沈清川转身便欲离开，却被两边护卫的保镖围了个团团转。沈远脸上带着纠结，这父女对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小姐，请别让我们为难。」沈远劝慰的说道，以前小姐是最喜欢缠着自己骑大马了，现在的眼神看着也忒可怕了。 「为难？沈励，今天到底谁为难谁？」沈清川毫不留情，连眼神都没给沈远，一双带火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沈励。 「只要你和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沈励放软了语气，不在乎女儿直唿其名，他以为面前的女孩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要有糖就会变得好哄。 「好啊。」沈清川一句一顿，「我想要你死，可以吗？」 「你！」沈励捂着胸口，拐杖都快要撑不住孱弱的身躯，一身旧疾隐隐作痛。 「若是...咳咳...若是你母亲还活着，你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不成体统，难堪大用。」沈励气急，拐杖快速的击打地面，发出「嘟嘟」的声音。 「呵，你没有资格提她。」沈清川眼神变得格外凌厉，妈妈的名字从男人的嘴里说出，让她觉得无比厌恶。 第17页 「若是你还记得，你就不会在今天逼我跟你回去。」沈清川往前走一步，保镖就往前挪一步，唯恐她趁机跑了。 沈励神色一怔，像是想到什么，慌忙的印证自己的猜想，「沈远，今天多少号？」 「额，今天是...是...五月十四号。」沈远看了一眼手机，低着头嗫嚅的说道。 五月十四，是沈清川生日后的第一天，同时也是苏黎曼自杀的日子。 「我不是让你提醒我吗！」沈励暴怒的吼着沈远。 「我刚刚想说来着，您没给我机会...」沈远一直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笑。」这一切在沈川清眼中就像是一场故意演给她看的笑话，女人扒开因害怕责罚而呆滞不动的沈远，径直走到沈励面前。 「可能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选择自刎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吧。」沈清川笑了，笑意满是悲痛，这对她来说，也无异于自残伤口。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励愣住了，当年的场景太过惨烈，苏黎曼选择的方式实在是太极端，连着好几年他都整夜整夜的做噩梦，那个场景他此生都不愿再回忆第二次。 沈清川失神看着远处的树梢，问了另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人在割腕之后要多久才能死亡吗？」 沈励没有说话，割腕和苏黎曼有什么关系，他十分不解沈清川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三个小时。」沈清川不理会沈励的质问，自顾自的说道。 「人在濒死的时候会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法医和我说检查到死者的手腕上有浅浅的痕迹，妈妈应该是一开始选择了割腕。」 「我想浴缸里的合照也能证明她还是捨不得这个带给她欢乐的家的，警察还告诉我妈妈在死亡前几个小时里面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接到了吗？」 「所以最后她选择了自刎这种方式，十分钟之内就能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对你彻底失望。」沈清川说的并不平静，盯着他的眼睛，双眼通红，字字泣血。 沈励整个人呆住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冲击的他不能思考。 他原来还一直疑惑，在他记忆中，苏黎曼一直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女子，江南女子的知性温柔，善解人意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从未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至于沈清川说的电话，他其实当时接到了，他还记得苏黎曼在电话里面非常平静的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 他当时说的什么？他说他今晚约好了和沈铭一起吃就不回去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当时害怕沈铭融入一个新环境会不自在，却忽视了因为他受到伤害的妻儿。 后面一直到被警察通知出事的时间段里面，他一直在开会，手机一直处于静音的状态，确实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他一个都没接到。 「妈妈是个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她背井离乡嫁给了你，原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安乐乡，没想到是地狱。」沈清川瞧着沈励痛苦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报復的快感。 沈清川大步向前走，路过的风吹起了她的衣角，她握成拳头的手微微发颤。 「小姐。」沈远还想拦，却听见沈励说：「让她走吧。」声音中带着疲惫，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他知道，要想沈清川再次出现在沈家老宅，一定是他葬礼那天。 ———— 车速已经飙到了一百六，性能良好的车依旧稳稳的抓地，幸好去墓园的路上没什么车辆，否则少说也得有个剐蹭的小事故。 帝都的雨从来都是各下各的，互不打扰，方才出门天还正晴朗着，到了墓园这边已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毫无准备的沈清川浑身湿透了，寒意顺着髮丝滴滴沁到心里，真冷。 因为是下雨天，也不是清明节这种祭祀的节日，墓园里一个人也没有。 天色暗沉，一座座墓碑整齐的排列着，一张张黑白的照片无一例外都笑着，硬是衬託了几分阴冷的气氛。 很多人都害怕来墓地，沈清川不理解有什么好怕的，这里面躺着的每一个人都是别人触不可及的最爱的人。 沈清川来到母亲的墓前，每次来她都很恍惚，这一块不足一块大理石地板大的地儿装下了那个温柔细语的母亲。 墓碑上面刻着「慈母苏黎曼」而不是爱妻，当时的沈励除了出席葬礼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陪他那个「假太子」，哪有空关注这些细节呢。 照片是沈清川选的，选的是母亲年轻时候言笑晏晏的样子，那个时候的苏黎曼眼底还藏着少女的天真烂漫。沈清川希望她能回到那个最开心的时候，下辈子别在碰到沈励这种人了。 相比隔壁的几个墓碑面前成堆的鲜花水果，苏黎曼的墓碑前面就显得清冷许多。除了沈清川，可能还包括沈励，几乎没人会来祭拜苏黎曼。 一捧鲜亮的洋甘菊静静的摆放在苏黎曼的墓碑前，这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 以前的每一年沈清川到这儿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束花，总是有人比她提前一步祭拜，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是沈励，可是刚刚沈励明明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花明显不是他送的。 沈清川对自己的姥爷家并不了解，小的时候每次好奇的问苏黎曼，妈妈都沉默不语，三缄其口。倒是从沈励口中听了不少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 第18页 苏黎曼出身于南方的一个书香世家，从小也算是娇养长大的姑娘，除却那点隐秘的少女心事，前半生可以说过得极为顺遂，没有烦恼。 如果没有遇见沈励，大概也会随了父母的心愿，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温柔儒雅的读书人吧。 可是却被沈励半路花言巧语拐跑了，渴望浪漫爱情的少女哪里禁得住，但是由于巨大的门庭差距，书香门第出身的女方父母自然是强烈的反对。 而年少时的妈妈也是个犟脾气，在没有父母的祝福的情况下，和家里断绝来往一心一意的嫁给了他。 远嫁是一场豪赌，只是苏黎曼赌输了。 「真傻。」沈清川摸着墓碑上面的照片，神色哀恸。 「妈妈，我回来了，这次应该不会再出去了。」沈清川就地坐下，倚靠在墓碑上，雨水溅起的泥浆弄脏了她今天的白色衣服。 「我得奖了哦，是不是很厉害。」女人卸下平日里的伪装，笑容真挚明亮，藏着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像小时候一样做了好事就邀功，只是没能得到回应。 「我现在还是个教授，是不是很德高望重。」女人依旧自然自语。 「沈氏我当然不会拱手送人，那里面也有你的心血。」 「哎，路林深妈妈还记得吧，以前只会偷我裤子穿，现在都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了。」 ... 「妈妈，我想你了。」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流下，混着雨水谁也看不出来。 江泠站在墓园中间的那棵树后面很久了，她看着沈清川难过的样子，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抿了抿唇。 雨下的越来雨大，打的沈清川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妈妈，我下次再来看你。」 沈清川撑着手正准备起来，头顶的雨却突然消失了。江泠弯着腰打着一把黑伞，在雨中给沈清川辟出一块小小的保护圈。 第10章 「沈清川感觉自己的腰又隐隐作痛」 「京市预计未来三小时内降雨量可达到五十毫米以上，有关气象部门发布紧急暴雨橙色预警，请广大市民注意防护，尽量避免外出。」 客厅正中央的大屏幕上，气象台的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发布着最新降雨信息，背后的整个京市地图都被乌云覆盖。 沈清川刚刚洗完热水澡，冲去了一身的寒气，感觉每个毛孔都在舒服的冒着热气，懒懒的窝在沙发里，双手捏着吸水毛巾不停的搓着还在滴水的头髮。 透过凌乱的髮丝缝隙，沈清川瞄到江泠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暖暖的多了几分烟火气。 虽说这也不是江泠第一次来了，但是上一次沈清川两眼一抹黑，脑子混乱什么都不记得，哪像现在，沈清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哎，失策失策。」沈清川第十次嘆气，美色误人诚不欺我。 一个小时之前。 女人手掌泛白没有血色，一道深褐色的疤痕凸起显得格外明显。熟悉的手鍊松松垮垮的挂在女人纤细的手腕上。 不用抬头，沈清川都知道这是谁。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谁能想到袖口下面的肱二头肌相当壮实，这力气谁用谁知道，腰际隐隐作痛，沈清川深有感触。 若是要问起别人对沈清川的看法，无意外都是些美貌与实力并存，强大，优秀一类的形容词。 沈清川别过脸，短短不到一周，仅有的两次失态都被人遇见了，正好还是同一个人，她发誓江泠目前是她三十二年人生里最不想遇见的人了。 雨势比刚才还大了一些，雨伞被瓢泼的大雨打的变了形，江泠的裤子湿了一大半。湿哒哒的裤子紧贴在腿上，很不舒服。 「姐姐，还不走吗？」江泠瞧着女人愣愣的样子一直没有动作，叫出了熟悉的称唿，眼中满是兴味。 结尾的语调上扬，勾人的紧，江泠开口的一瞬间，沈清川就确定了她就是和自己那晚春风一度的人。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是猜测被证实，沈清川依旧被吓了一跳。 沈清川握住她的手借力起身，冻得发抖的身上突然感觉到一丝丝温暖，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被它的主人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谢谢。」沈清川还要半仰着头才能看见江泠那张好看的脸，不自觉紧了紧衣领。 「别难过。」江泠琥珀一般的眸子里面满是关心。 「嗯。」沈清川觉得她大概是面对艷遇对象最淡定的人了。 到墓园的路并不遥远，可能是由于天气的原因，沈清川觉得两百米的路走出了一公里的感觉。 刻意拉开与江泠的距离，于公于私她都不想与之有太多的纠缠。 察觉到沈清川刻意的疏远，两人中间还能塞下一个沈清川，江泠目不斜视，只是把飘摇的伞倾斜了些。 逼得太紧，适得其反。 「我...」行至沈清川车前，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先说。」又是有默契的同步。 「唔，你怎么回去？」沈清川环绕一圈，目之所及没看见其他的车辆。 「我刚刚是路过的。」在江泠口中，逛墓地就像逛菜市场一样随意。 脑子里立马浮现起徐崃那张学霸脸，眼镜镜片反射出睿智的光芒，「第一，没有机会要学会制造机会。」 「那坐我车？」 第19页 「好。」江泠回答的很快，几乎是在沈清川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就作出了反应，像是预谋已久。 沈清川觉得女人是故意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 和上次一样，江泠坐在了副驾驶，并且迅速的扣上了安全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 真可爱，沈清川想起了昨天的情景，只是这次江泠很自觉。上一次共处一车，两人还是师生关系，这次的关系却有些难以启齿。 沈清川打开了车内的暖气，僵冷的手指终于慢慢恢復了知觉，「你住哪儿，要不要我先送你？」 车辆已经开始行驶，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斜斜的水流。 「悦澜国际。」江泠沉默了一瞬，一股热意升腾。 沈清川挑了挑眉，悦澜集团是路家的产业，主打酒店、地产和配套业务，悦澜国际是几年前新出的公寓住宅，坐落于城市中心，主打轻奢的便利生活，不少炒房客购买，她自己也买了几套，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成了邻居，倒是真的巧。 悦澜在市中心，墓园在南郊，难道江泠也有亲人葬在墓园？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江泠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不用送我，就到青山别墅好了，我自己打车回去。」江泠拒绝了女人的好意。 「好。」加上这次，两人说到底也只见过三次而已。 一直到了地下车库，两人都没再主动开口。 「谢谢，那我先走了。」江泠主动先下了车。 「我送你。」衣服已经被体温和暖气烘干了，沈清川为了表达感谢主动开口送她出门打车。 雨下的比刚才更大了，本就安静的别墅区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儿在路上。 「你的伞呢？」沈清川终于发现少了点什么。 「...可能是...刚刚上车没拿上吧...」藏在头髮下面的耳朵一瞬间爆红，第一次说谎的江泠说话磕磕绊绊的。 上车的时候她故意把伞扔了。 「那你要不要和我上去坐坐。」事已至此，总不好把人家赶出去吧。 「那打扰了。」江泠亦步亦趋的跟在女人身后，放松似的吐了口气。 等待电梯的时间过得漫长了些，一进入电梯，江泠轻车熟路的按了一层。 「我去洗个操，你随意。」沈清川打了个招唿，浑身黏煳煳的不舒服，急需解决洗澡的问题。 「嗯。」江泠乖巧的像个小学生。 浴室里水声响起，淋浴喷头的水密密的打在女人的雪白的肌肤上，蒸腾的白色雾气包裹着她，沈清川舒服的放松了身体的肌肉，黑色的长髮服帖的贴在背后，女人站在热水下发呆一动不动。 「咚咚咚」浴室门被轻轻叩响，断断续续响了好几次沈清川才听见。 「有什么事吗？」握着水龙头开关的手紧了紧。 「什么？」耳边的水声实在是太大了，门外的人重复了好几次，传到沈清川耳朵就像蚊子嗡嗡一样。 关掉了开关，浴室一下安静，残余在头髮上的水顺着发梢略过精瘦的腰际滴落在地上，雾气渐渐散开，女人姣好的胴体暴露在空气中。 浴室门用的是特制的材料，从里面能看见外面人的影子，但是从外面往里面看，就是一道普通的门，看不到里面一点情况。 这么闷骚的设计，绝对不是她选的。 江泠的轮廓落在门上，清俊挺拔，沈清川喉咙不自觉有了吞咽动作，这孤女寡女的，这小孩儿不会是又想干嘛吧。 不行不行，为人师表必须起到带头作用。得好好教育一下，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学习，整天脑子里面都想些有的没的。 「我说能不能借用一下厨房。」江泠不厌其烦的重复，清冷的声音穿过房门清晰的传到女人的耳朵里。 「啊。」一声低沉的闷哼声传出来，夹杂了痛苦。 「你怎么了？没事吧？」江泠推门的手犹豫不决，她怕看到不该看的场景。 「没事没事，你用吧。」沈清川的声音平静，与平常无疑。 江泠抿了抿唇，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浴室内，沈清川手肘撑着墙壁，好丢人，她刚刚走神踢到了洗手池。 等到沈清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便有了江泠在厨房忙碌的场景。 沈清川脑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拿走了一直搭在那里的毛巾，揉搓了起来。 「我自己来吧。」沈清川感觉刚刚背后汗毛一下竖了起来。 「这是我刚刚煮的姜汤，喝一点驱驱寒。」手里的毛巾被拿走，江泠有些失落。 「抓住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优秀的女强人，首先要抓住她的胃。」这是徐崃告诉她的追人法则第二条。 沈清川诧异的看着江泠，借厨房是为了给自己煮姜汤？ 「挺好喝，谢谢。」沈清川屏住唿吸，一下没停喝了一整碗。说实话，味道不怎么样。 沈清川洗完澡穿的随意了些，简简单单的黑色睡裙，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擦头髮的动作大了些，睡衣上面的扣子有些松动，隐约能看见女人傲人的弧度。 「嗯。」江泠别过脸，「我去洗碗。」 「不用，放那里会有阿姨收拾的。」怎么说江泠也算是客人吧，让客人又是煮汤又是洗碗的，沈清川有点不好意思。 江泠认真的看着女人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没事，顺手就收拾了，我不太喜欢家里乱。」 第20页 江泠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清川。家里？来了两次还挺自然哈。 说出来可能别人都不相信，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沈清川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有吹头髮这件事。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出门的话，一般都会选择自然风干。 还好接下来的江泠一直很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没有越界的亲密举动。 外面的雨势渐渐小了，但是天边的乌云并没有散去，反而更厚了些。想必雨只是中途短暂的变小，毕竟天气预报都说了接下来会有暴雨。 「趁着雨小，我先走了，否则今晚只有留宿了。」江泠主动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就准备出门。 「衣服我洗了再给你吧。」总不能让人拿着自己穿过的脏衣服回家吧。 「好吧。」江泠本来想拒绝，但是顿了几秒就答应了，「下次我来找你拿。」 沈清川站在阳台，看着江泠朝着小区大门口走去，身影渐渐被小雨掩去才拉上了窗帘。 江泠慢慢走出女人的视野范围，转身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进了不远处的一幢格局相同的别墅，门牌号上赫然写着02-01。 第11章 「心思各异」 江泠回了卧室，随意从酒架上抽了一瓶酒，酒液混着透明的冰块，冰冷刺激着她疲倦的神经。她对酒向来没什么研究，说她暴殄天物也好，不懂装懂也罢，这些价格昂贵的酒她喝出来就一个味道，难喝。 江泠静静的站在落地窗面前，头髮还在不停的滴水，透过卧室窗户的玻璃可以眺望到沈清川家的阳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屋子里的灯熄灭了，透过阳台一片漆黑。晚间的风掺着凉意，杯子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了，稀释后的口感并不好，江泠依旧面不改色的一口饮尽，依依不捨的拉上了帘子。 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群聊对话框里面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反覆覆。 【我们今天见面了。】犹豫再三，江泠还是决定发出这条信息。 第一个看见消息的林思宇勐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幅度太大，脸上的面膜掉在了被子上。 「卧槽，快看群消息。」林思宇急慌慌的催促。 「干嘛呀，正忙着呢。」徐崃专注的盯着电脑，画面上的游戏界面正到了选英雄的环节，这可是一个优秀的召唤师决定游戏是否胜利的关键性因素。 「啊好帅好帅。」杨雪正在三刷自家爱豆参加的新综艺，对她来说这个时候是每天最美好的时光。 「江泠的八卦，搞快点。」林思宇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把手机扔到两人面前。 此刻的607寝室众人被江泠的消息炸的说不出话，八卦的心思占据了上风。 【？】徐崃发了一个问号，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怂。 【上次你教我的。】江泠抿了抿唇，淡淡的回道。 【？】她的追人三十六计网上随便一搜就出来了，哪里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江泠居然真的照做了，恋爱中的人果然没智商哈。 【你都做什么了呀？】林思宇迫不及待想了解事情的经过。 江泠不想过多的透露沈清川的私事，略去一些情节，捡了些重要的说了，特别着重描述了自己煮姜汤的环节，她觉得应该是这样做没错的。 【所以你什么都没做呗。】一旁吃瓜的杨雪一针见血，道破了事情的关键。 【对啊，你连个微信都没要到。】放在桌上的电脑传出一血的播报，外放的扬声器里是队友激烈友好的交流，徐崃眼疾手快的关掉了小喇叭，心情很复杂。 一时热闹的群聊迟迟没有新的消息提醒。 【嗯。】 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很符合江泠的性格，徐崃仿佛看见了江泠臭屁的脸上纠结的模样。 江泠戳了戳徐崃的头像，嘴唇咬的发白，【我该怎么做。】 徐崃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 【她认出你了吗？】徐崃好奇。 【没有。】江泠很沮丧，她怀疑沈清川是不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了。 【那就只有徐徐图之了。】徐崃推了推眼镜，恋爱法则嘛，向来都是她们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懂得最透彻了。 昏暗的房间里面，江泠规矩的躺在床上，屏幕反射的光照在脸上直到深夜都未熄灭。 ———— 许是白天的情绪波动太大，沈清川觉得精神疲惫极了，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清晰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敲打着耳膜，意识比白天还要清醒，闭上眼眼前浮现的都是江泠的模样。 江泠给她擦头髮专注的模样，煮姜汤温柔的模样，打伞霸道的模样，最难以启齿的就是不可描述的那个晚上。 「啊，烦死了。」沈清川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隔着被子传出的抱怨声闷闷的。 一只手不停的在枕头下面摩挲，按亮手机屏幕已经是凌晨1点了。打开通讯录拨回了第一个电话。 沈清川有节奏的敲着指节，电话嘟嘟的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喂，您好，请问您找谁？」电话那头的女人语气公事公办。 沈清川愣了一瞬，要不是这个电话她都快忘了路林深是个明星了。 「我找路林深。」沈清川礼貌的回道。 「那您稍等，路姐刚下夜戏，我这就把电话给她。」路林深的助理丁了了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在暗自诽腹。 第21页 这都凌晨一点了，给我们路姐打电话，备註还是什么沈宝贝，不会是搞了什么地下恋情吧。 「路姐，你的电话。」助理眼神探究的把手机递给刚刚坐下的路林深，刚刚下了夜戏，还是打戏，别提多累了。 「谁啊。」路林深不耐烦，这大晚上的找她干嘛。 「备註是沈...沈...」备註过于羞耻，丁了了的话噎在嘴边。 「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找我啊。」路林深抢过手机，语气活像是个被抛弃的怨妇。 站在一旁的丁了了心里已经捲起了惊涛骇浪，若刚刚只是怀疑，现在她基本已经能够证实了，路林深这厮一定是谈恋爱了。瞧瞧这满面红光，还在撒娇，对面还是个女人，丁了了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是到头了。 听到路林深古灵精怪的声音，沈清川脑子里江泠的身影渐渐隐去，心情好了很多。 「这么晚了，还在拍？」沈清川靠在床头，出于朋友的礼貌，象徵性的关心一下还在工作的路林深。 「上次为了见你请假了，耽误了进程，这不得补回来嘛。」路林深在沈清川见不到的这头撅起了嘴。 丁了了已经麻木了，嚯，原来上次请假是为了见狐狸精嗦，还不带着她，破案了。 「没想到啊，路林深，你这就是典型的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业吗？」沈清川被路林深的语气逗笑了，心情好了许多。 「哼，我可是当红小花的好不好。」路林深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当着我的面调情呢，不知羞啊，欺负单身狗。丁了了环望四周，再一次确定了没有隐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的记者偷拍。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头又疼了？」路林深是知道沈清川的老毛病的，这么晚还给她打电话，除了睡不着没别的事儿了。 嚯，这么关心，老闆你看看我，我现在头也挺痛的啊！丁了了脑中已经自动生成了一部小甜文了。 若是要问谁最了解她，沈清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路林深，至于她的便宜爹得放在最后了。 「嗯，没事。」话到嘴边，沈清川不知道怎么说，难道告诉路林深自己和一个小十二岁的小朋友睡了？ 「真的？」路林深狐疑，显然不相信沈清川的话。 「你今天去看我妈了吗？」沈清川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需要证实。 「去了啊，去看咱妈嘛，我每年都去的啊。」路林深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丁了了大为震惊，都已经到了见家长的地步了吗？完了，完了，这回真没了。 「嗯。」看来是她多想了，她就说嘛，除了路林深没别人了。 「但是我去的时候有点晚了，晚上阴森森的。」今天到处都下雨，要不是为了挤出这么点时间去墓园，她也不会这么晚了还在赶进度啊。 沈清川脸色一怔，晚上吗，她那时候都已经回来了，江泠的身影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江泠，墓园，洋甘菊，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沈清川听见电话传来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路林深的声音忽近忽远。 「沈小姐，路姐去补片段了，走得急，让我告诉您一声。」丁了了的语气比刚开始柔和了许多。 「好的。」沈清川挂断了电话。 哼，声音好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勾引了我们路姐。 挂了电话的沈清川更加清醒了，手机屏幕的光晃得她眼睛疼。 自从十八岁成年晚宴发生母亲自杀的事件之后，她一度封闭自己的内心不与外界交流，是老师看不过去把她拽到了医院。 长时间的不见光和绝食导致她的肌肤是不健康的苍白，接近一米六七的身高只有八十斤，身上的骨头硌得人生疼，脸瘦的都脱了像，感觉风一吹就跑了。 「应激性精神障碍」，她第一次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名词是用来形容自己的。反应性抑郁、持续性兴奋、偏执以及拘禁性精神障碍，她听懂了，简而言之就是她得了精神病。 精神正常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旦到了情绪激动的时候，整晚整晚都要靠药物来入睡。 沈清川没有开灯，准确的摸到了床头的白色药瓶，迅速地倒了一颗白色药片，床头的水杯是空的，懒得起身倒水，直接干嚼咽了下去。 吞咽了一口分泌物润了润嗓子，江泠的衣服还摆在她的床头。 女人侧身卧在床上，脸埋在黑色的衣服里，肺腑里都是熟悉的味道，指尖是熟悉的温度，温热驱散了雨夜的寒冷。 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安定带来的后遗症是大脑过度兴奋，安静之后只剩疲倦和空白。 第12章 「我是她的女朋友」 「沈教授，早啊。」穿着格子花衬衣的的男教师朝着沈清川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嗯，早。」沈清川一向健忘，她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男老师，仔细想想隐约有点印象，好像也是建筑学院的老师，她来的第一天在秦牧的介绍下有过一面之缘。 「沈教授来得这么早？」看看这时间才早上七点，除了些喜欢晨练的学生，这周围基本没什么人，大学生嘛都喜欢早上多赖一会儿床，不像他们读书的时候天不亮就起床，生怕比别人落后。 七点半就到了学生用餐的高峰期，他每次都踩着七点来，人少不挤还能刚好赶上刚出炉的第一批热乎馒头，学校食堂每个月都有餐补，比外面便宜好吃还量大。他瞧着沈教授开的这车，也不像是踩点来吃学校食堂早饭的人。 第22页 说实话，他挺不喜欢秦牧对沈清川的亲昵的态度，谁都知道攀上秦牧日后不说飞黄腾达，那露脸的机会可是多了不少。凭什么他资歷老，年年教学质量都能评第一，还比不上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于是不服气的他当天就回去翻了翻沈清川的得奖的成名作，甘拜下风，只能感嘆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沈教授，要来点儿吗？」有点秃顶趋势的男老师举了举手里的馒头，沈教授这么早赶来上班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不用了，谢谢。」沈清川拒绝了他的好意，粗略瞄了一眼，那袋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个馒头，沈清川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噎了一下。 「呵呵，那沈教授我还有课先走了，您忙。」男老师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唿离开了。 沈清川老觉得这个男老师对她的态度怪怪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对着她笑得毛骨悚然的，果真是中年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时间还早，沈清川升起车窗，靠在驾驶位的靠椅上闭目养神。 额头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药物入睡的后遗症就是第二天醒的时候身体会有些不舒服，就像头晕想吐这些的，对她来说已经习惯了。 封闭的车内环境很安静，加之停车的位置很偏僻，沈清川感觉头晕的症状好了很多，思绪逐渐沉沦。 「咚咚咚。」紧闭的车窗被人敲响，沈清川倏地睁开了眼，眉头紧皱，她有比较严重的神经衰弱，哪怕是些轻微的响动就会立马惊醒，心跳加快，因此她最讨厌在休息的时候有人打扰。 带着怒气望向窗外敲窗子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窗外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的卫衣，唇色苍白，连体的宽大帽子盖在头上，半张脸都隐在阴暗里，隔着茶色的车窗玻璃，沈清川都能清晰的看见女人眼里的红血丝和眼底的青黑。 这是她目前最不想看见的人，那晚的罪魁祸首——楚然，看着女人疲倦的模样，沈清川没有任何感觉，连心跳加快都没有。 沈清川红唇微勾，从心里溢出一声冷笑，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吶。 今天是她代课的第一天，学校不比其他地方，学生们猎奇心理重，稍微有点与众不同就会引起关注，上次她就深有体会，所以这次特意换了一辆比较低调的车，也不知道楚然调查了她多久，连这都能找到，该说她煞费苦心还是处心积虑。 沈清川并不想和她讲话，迟迟不愿意降下车窗，闭上眼一直晾着她不搭理。 楚然本就苍白的唇咬的更加苍白没有血色，那天以后她找了沈清川好久，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她们曾经租房住的地方找过，房东告诉她沈清川从来没有回来过。 她不甘心，为什么沈清川要一直躲着自己，她也不知道沈清川现在住哪儿，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倒是路林深那个蠢女人一时得意说漏了嘴，碰巧听见她在和好姐妹炫耀沈清川现在是德高望重的沈教授。 她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江北大学，她们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沈清川就在这儿读书，江北大学应该是她的第一选择，她从昨天一直守到今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到了，只是女人冷漠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难受。 腕錶的指针逐渐指向八点，四周的经过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走在主干道的学生都步履匆匆的赶着上早上的第一节 大课，一时间熙熙攘攘的有些吵闹。 偏僻角落的动静开始引起了路过学生的注意，不怪他们好奇，只是这场景着实诡异了些。 一个只看得清侧脸的女人上半身几乎伏在车上，看样子畏畏缩缩的，也不知道车里有没有人，莫不是个小偷？ 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楚然的声音都带着乞求，「清川，你让我上车好不好。」 楚然拢了拢宽大的帽子，身体向着里面侧了些，最近她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别看她是个三金影后，说到底也只是资本家赚钱的工具，有培养出一个影后就会有第二个，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点什么新闻，她的经纪公司就真的不管她了，她努力这么久的事业也都会成为泡沫，在娱乐圈新旧更替残酷又现实。 沈清川察觉已经有人逐渐在向这边靠近，这是她的私事，不想获得太多的关注，更何况再怎么说楚然也算个公众人物，她可不想上什么娱乐头条，只好无奈的降下车窗。 「上来吧。」语气十分冷漠，但是楚然听起来无异于天籁之音。 「好。」楚然快速的坐上副驾驶。 「诶，杨雪你看，那个是不是上次的那个沈教授啊。」徐崃推了推旁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杨雪，女孩儿昨晚吃瓜太兴奋，凌晨三点才睡。 「啊，哪儿呢？哪儿呢？」一听偶像就在周围，杨雪立马就不困了，眼里满是激动。 「哎慢了，就看见一秒，我也不确定。」徐崃摸了摸下巴，她还看见有个女的上车了来着，危险危险危险。 「哦。」杨雪一下蔫儿了，什么嘛，一惊一乍的。 徐崃摸出手机，快速的给江泠通风报信，「有敌情，速来。」打完字立马开启了微信位置共享，不过一秒就显示有人加入。 「马上到。」江泠眯了眯眼，掉头就跑，徐崃的手机上显示两个小人头像快速的靠近。 第23页 好傢伙，这就是爱情的动力吗？徐崃目瞪口呆。 刚上车的楚然，第一时间放下遮脸的帽子，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脸上的疲倦更加明显，脸色活像好几天没睡过觉的流浪汉。 「你跟踪我。」沈清川率先开口，语气笃定又平静。 「清川...」楚然的语气嗫嚅，想说点其他的，但是女人身上散发的冷气实在太过明显了，她有些发憷。 「有事说事，我还有课。」沈清川说话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清川，上次对不起，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以为...」楚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任你为所欲为还是和你重归于好？」沈清川冷笑，看着楚然的模样，心烦极了。 沈清川看着楚然坐在副驾驶上，眼前突然浮现起江泠那张禁慾脸。 车窗又被咚咚咚的敲响，沈清川抬头一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了？」沈清川轻柔细语的询问江泠，江泠脸色红晕，额头沁出了淡淡的汗珠。 听着沈清川截然不同的语气，楚然勐地看向窗外站着的人，姣好的外形条件虽然不是沈清川喜欢的类型，但是看着沈清川亲昵的态度心中危机感还是一下强烈起来。 就一眼江泠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嘴角微勾，清晨的阳光打在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有事找你。」 说完很熟练打开后座的车门，坐在了沈清川后面的位置。 车内的两人的视线互相胶着，沈清川觉得现在的气氛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你没休息好？」江泠刚刚就听见了沈清川今天的声音有点嘶哑。 「嗯有点。」喉咙确实有点痛，可能是昨天淋雨淋得久了。 「清川，我...」两人之间的交流太自然亲昵了，这种第三者插不进的气氛让她嫉妒。 「宝贝，我的衣服今天你带了吗？」江泠打断了楚然，抬头一笑，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清川，清冷的脸庞柔和起来，有种别样的魅力。 沈清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咳咳，忘记了。」沈清川明白江泠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只是脸上的红晕显示她此刻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沈清川的模样落在楚然眼里就是娇羞的表现，眼里几乎要冒出实质的火，嗫嚅道：「清川，这位是？」 「是我的...我的...」沈清川说不出口。 「女朋友。」江泠解释道，笑容中充满了挑衅，「姐姐她有点害羞，是不是。」 「姐姐」这个称唿让沈清川又梦回当晚，脸上火烧火辣的。 「是。」沈清川开口附和。 「楚小姐，想必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沈清川盯着楚然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车内一下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等了很久之后，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 仔细听还能听见声音中带着颤抖，几乎是落荒而逃，带着失败者的颓然。 又是无声的寂静。 「谢谢。」于情于理，沈清川都该感谢江泠的帮助，要不是她，今天不知道又要被楚然缠多久。 「姐姐，我喜欢你。」江泠自顾自的回应。 第13章 「护短的沈教授」 「姐姐，我喜欢你。」江泠眸色微暗，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还有一丝甜腻的缠绵。 带有歧义的话在封闭的空间内迴荡，沈清川背嵴微僵，不得不承认，江泠对她的影响比楚然的大多了，这一记直球打的她猝不及防。 透过车内后视镜，她能清晰瞄到江泠此刻色气的含情眼正直直的望着她，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隐在发间，轮廓深邃。 小孩儿确实有说这话的底气，沈清川的心荡漾了一下。 「怎么，小朋友演上瘾了。」顿了几秒，沈清川红唇微勾，漫不经心的回应。 虽然江泠的一本正经对她来说很有冲击力，但是沈清川毕竟年长她十二岁，也算是久经情场的高手，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江泠面不改色，沈清川的反应仿佛在她意料之中。 「呵呵。」后座的人突然凑近，温润濡湿的气息挠的沈清川的耳朵痒痒的。 耳畔的呢喃声响起，「姐姐下次还找我。」江泠唇角上扬，笑容恶劣。 「好啊，下次免费吗？」沈清川止不住的打了个呵欠，一双眼微红雾气朦胧，微挑的眼角魅意横生。很奇怪，本来不是嗜睡的人，但江泠就像安眠药，每次看见都想睡觉。 「当然不。」江泠突然的停顿让沈清川有点好奇她到底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下次告诉姐姐。」江泠的眼里带着光，衬着一张精緻的小脸看起来漂亮极了。 沈清川心里忽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这小孩儿说这么久就这点胆子。 前排座位之间的空隙有限，江泠的个子又高，一直弯腰的姿势让她有些不适，正想要从前面退出来，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手指接触的地方莫名灼热，两人的心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表面还维持着云淡风轻谁也不愿落入下风。 沈清川的明艷动人的脸缓缓靠近江泠，娇艷欲滴的像是待采的玫瑰。嘴唇艷红艷红的，凑的越近越能闻见一股中后调玫瑰淡淡的香味，与江泠身上凛冽的清香互相交融，奇特又融洽。 第24页 江泠撑在座椅中间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不动，肌肉微微发酸，眼睛明亮亮的，莫名的让沈清川联想到了某种大狗。 「别动。」沈清川刻意的停顿，江泠的手指蜷缩，乖乖不动。 「头髮上有个脏东西。」说完，沈清川的手在江泠眼前虚晃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拿了个什么，迅速的退回安全范围。 「谢谢。」江泠喉咙轻微的滑动，礼貌的道谢。 「嗯。」沈清川莞尔一笑，手机闹钟的提示音响起，两人不知不觉的闲聊竟然已经耽搁了一节大课。 「走吧。」下一节课是沈清川帮还没来的老师代的选修课「古代的建筑与艺术」。 江泠颔首，亦步亦趋的跟在沈清川后面。 沈清川率先走在最前面，江泠和她隔了五米远，两人腿长手长，一前一后，总是能在各种地方获得关注。 「古代的建筑与艺术」这门选修课，开课对象是全校的学生，谁要是有兴趣都可以选这门课。期末考试的内容是自己写一篇建筑赏析，字数不限，体裁不限，没有考试的压力，倒成了许多学生混学分的首选。因此抢课的人还挺多的，上课的地方是最大的阶梯教室，各个专业的学生都汇聚一堂。 除了后面新建的教学楼，沈清川对老校区部分的路熟练于心，上课的地点在第四教学楼，也是艺术学院的大本营，处于学校中央又临湖地理位置极好。 又到了学生们赶时间的高峰期，越是靠近教学楼，学生越多，吵吵闹闹的，连空气中都是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门牌号10-01，就是这里了，沈清川站定，抬步正要进去，就看见跟在身后的江泠。 她刚刚没注意，以为江泠早就走了，没想到还跟在后面。 「你怎么不去上课？嗯？」沈清川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疑惑。 「我就是去上课啊，沈教授。」江泠抬了抬下巴示意，言语戏嚯。毕竟这是在公共场合，她还是相当的尊师重道的。 沈清川有些意外，这每天同一时段的选修课少说也有几百，江泠就这么巧合，偏偏选中了她这节。 古朴的钟声敲响，时针指向十点整。江北大学歷史悠久，校内很多建筑都有长达百年的歷史，从以前一直沿用至今报时的钟楼也算其中之一。 两人几乎是同时踩点到，又在门口耽搁了几分钟，走廊里几乎没有其他人，教室里的学生也都整整齐齐的坐好了。 「我没看错，那个是江泠？」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扒拉着室友的新裙子，脸上都是见偶像的激动。 「就是，她旁边那个是谁，好御！」室友拿起手机咔嚓咔嚓的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发到了贴吧，「偶遇江泠的第一天」。 「这儿！这儿！」徐崃压低了声音，挥舞着双手。 江泠在人群中搜寻的眼神接收到信号，准确的铺捉到徐崃的位置，大踏步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空位上。 教室最前方一张四四方方的讲台上，沈清川站在那里，格外引人瞩目。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的代课老师，大家可以叫我沈老师。」沈清川莞尔一笑，温柔的嗓音在扩音器的作用下清晰的覆盖整个教室，些微有点失真。 江泠眼光跟随着讲台前面的那个人，不错过女人的一举一动，工作时候的沈清川和方才逗弄她时的模样截然不同，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端庄。 这个样子的沈清川很迷人，江泠心想。 「啧啧啧，这颜值，这腿，当老师屈才了。」坐在江泠前排的男生在给旁边的同伴调侃。 「你喜欢啊，上啊，师生恋够刺激。」男生笑的猥琐，这对于他们来说，长得漂亮的女人往往都是男生寝室的谈资。 江泠周身的气场突然冷了下来，一脚重重的踢向男生的座椅，发出不小的声响，大家纷纷好奇的望向这边。 「卧槽，你有病...」男生顶着鸡窝头转过来，撞到了江泠冰冷的眼睛里，兴师问罪的话卡在了喉咙。 「真以为自己了不起。」男生声音小了不少，转过背还在窃窃私语。旁边的同伴拉了拉他的袖口，人就在身后听得见，示意他别在抱怨。 沈清川抬头瞥了一眼这边的动静，拿起了刚刚放在最角落的点名册，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既然是我上的第一节 课，为了认识认识大家，先点个名儿吧。」 话音刚落，下面就传来了一片哀嚎，一时间安静的教室变得嘈杂起来。 沈清川看见大半的人都低着头，屏幕的光映照在脸上格外明显，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在给逃课的人通风报信，这都是她当年读书的时候玩剩下的了。 「那么开始，蒋依。」红唇轻启，沈清川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到！」第一排短头髮女生举手答到，沈清川看了她一秒，继续念下一个。 「王志远。」 「到！」 「...」 教室里安静下来，沈清川念一个默记一个人的脸。 「江泠。」沈清川翻到花名册的第二页，看见了名字后面的专业——编导系，原来还真是个搞艺术的小孩儿。 「到。」江泠举起手来，与其他同学无异。 两人隔着几排同学相望，沈清川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张强。」 「到！」沈清川抬头一望，没看见有谁举起手，倒是看见江泠前面的鸡窝头一直低着脑袋，却殊不知更加显眼了。 第25页 「我帮老张答了，一会儿你帮我。」鸡窝头悄悄给旁边的室友说道。 「不行，刚刚我答了，那老师看到我了！」室友有点着急，生害怕露馅儿。 「那怎么办！我...」 「林凯旋。」沈清川望向江泠的方向，好整以暇的看着男生，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戳了戳旁边的室友没动静儿，鸡窝头深唿吸鼓足勇气抬起头，铿锵有力的回答：「到！」不管怎么样，气势一定要足，新来的老师怎么会特意关注他，只要装的够像，谁也发现不了。 沈清川扬了扬眉，扔下手里转动的笔，饱经沧桑的话筒传出一阵阵刺耳的电流声。 「张强同学，你怎么能帮逃课的同学答道呢。」沈清川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老师，我是...」林凯旋想解释自己不是张强却被沈清川再一次打断，不给一点喘息的机会。 「林凯旋逃课平时成绩不及格，念在张强同学一片好意的份上，本次就不作处理，坐下吧。」沈清川紧接着念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卧槽，那么多逃课的帮忙答道都没事儿，这老师不是针对我吧。」林凯旋气的脑袋上的青筋都冒起来了。 任谁被扣了平时成绩心情都不会好，像他们这种来混学分的，这门课期末大概率会挂掉。 「不至于吧。」旁边的室友安慰道。 「你刚刚真的怂，你要是上了，我俩岔开，说不定我不会遭。」林凯旋抱怨室友的不讲义气。 室友自知理亏，嗫嚅了几声不再搭话。 江泠眼神微暖，公报私仇的沈教授还是有点可爱的。 「好，接下来我们正式上课。」沈清川合上点名册，目光再次环绕整个教室，开始书写板书。 第14章 「微信」 这是江泠第一次见沈清川写字，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板书早就成了奢侈品，更遑论出现在大学课堂。 都说字如其人，字见风骨，沈清川的外表和她的字给人的直观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的。 「古代的建筑与艺术」几个大字笔力苍劲，笔锋雄奇，一手行云流水的行书看起来功底十足，倒不像是一个年轻女老师能写出来的。 「古代建筑以木结构为主体。」隔着两米，沈清川精准的把粉笔投进了讲桌上的纸盒子里。 手指指尖被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灰尘，在投影的光束下丁达尔效应格外明显，沈清川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这都什么年代了，学校居然还在用这种老式粉笔。 黑板被分割成四块，沈教授把书写好的第一块板书推到了最顶端，以便教室里各个角落的学生都能看见。 「翼角翘起是古代建筑屋顶的显着特点之一。」沈教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放大了数倍。 宽大的白色幕布上，几张图片并列出现，全部都是仰拍的视角，屋檐尾部向上翘起，呈飞鸟展翅之势，青瓦飞檐属于典型的古典建筑。 沈清川快速的瞄了一眼下面心不在焉的学生们，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还真是各司其职，江北大学选修课的地位可见一斑。 「有没有同学能适当的描述一下。」沈清川说完这话，教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学生们一个个像鸵鸟似的都埋着头，仿佛这样噩运便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薄薄的点名册纸张在不断的被翻动，指尖划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最终在第二页停下。 「江泠。」沈清川清冷的声音穿透整个教室，学生们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目光又都聚焦在风云人物的身上。 「如鸟斯革，如翚斯飞。」江泠站起身，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点名的慌张与窘迫。 「她在说啥？」理工科的男生像是在听天书，挠了挠头，压根听不懂江泠的意思。 「哎呀，你不懂，这么博学，不愧是我女神。」男生的女朋友眼睛里都是崇拜。汉语言专业的她自然知道这句话出自《诗经·小雅·斯干》，一般用来比喻宫室建筑如同飞翔的鸟儿一样。 沈清川满意的颔首，瞧着教室里面的骚动，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嗯。」沈清川打了个手势，示意江泠坐下。不得不说江泠的名头确实好用，看看下面的学生注意力不是一下就集中了吗。 「装逼。」由于刚刚的过节，林凯旋看江泠格外不顺眼，语气嘲讽。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让沈清川听得清楚。 沈清川脸色一沉，平静的说道：「前面的同学回答一下，古典建筑还有什么显着特徵。」 林凯旋左顾右盼，发觉沈清川叫的是自己，背上的冷汗一下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他沉默了很久，周围的人都开始看着他窃窃私语，眼神里面有同情，却迟迟没听见沈清川让他坐下的声音。 「老师...我...我不知道。」他硬着头皮回答。 「认真听课，坐下吧。」沈清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这句话刚说完，林凯旋一下瘫坐在座位上，作了几次深唿吸，不敢抬头看沈清川的眼神。 「姐妹，牛。」徐崃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除了两位当事人，她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知道内幕的人表示自己近距离磕cp都快磕昏了好吗！ 江泠淡淡一笑，眼神里都是暖意，目光一直跟随着讲台上的身影。 第26页 忽然，讲台上的声音一下变小了，电流滋滋作响的刺耳噪音震的人耳膜刺痛。在这个教室里，年纪最大的当属这些陈旧的教学设备了，迟迟没有维修更新，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了问题。 沈清川拔掉了话筒的电源，没有了话筒的加持讲课的声音小了许多，她只好提高自己的音量勉强继续讲课。 江泠指尖轻轻地摩挲，心不在焉的听完了整节课。 钟楼古朴的钟声敲响，沈清川长舒了一口气。 「下课。」喉咙一阵阵轻微的疼痛，她吞咽了一下，勉强润了润嗓子，感觉舒服了许多。 不过一分钟，满座的学生都走了，哄闹的教室一时间变得空荡荡的。 沈清川弯腰低头整理着讲桌上的讲义资料，一道阴影挡住了头顶的光。 「你怎么还不走。」她抬头诧异的看着江泠，嗓音是疲倦后的嘶哑。 「我在等你。」江泠一手抱着桌上的资料，一手提着沈清川的包，安静的站在讲台前等候。 沈清川一怔，小孩儿的举动让她有些看不懂了。她们彼此之间从来没有刻意地提起过第一次的事情，她默认地以为到了学校她们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她认为这是她们之间的共识，可是江泠现在的表现可远远不止于此。 沈清川眸色倏地冷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说道：「等我做什么？」 江泠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眼尾微红却面带笑意，笑中三分苦涩，嗫嚅道：「那我先走了。」 一副受了欺负委屈的模样出现在江泠清冷的脸上并不违和，反而更加的楚楚可怜，这可比直接掉眼泪更有震慑力。 沈清川募地心软了，顿了几秒，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哎，走吧。」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语气里微不可查的纵容。 江泠默默的跟在后面，捏着资料的手指微微发紧，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发亮。 两人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默默不语。 「就到这里吧。」沈清川接过江泠手里的包和资料放在后座，喉咙的干涩导致她现在并不想多说话。 「我想到了。」江泠一把拦住车门，目光锃亮。 沈清川关门的动作一顿，无奈的说道：「你又想到了什么。」 沈清川对江泠总是有种耐心，她把这归结于不止一面的师生情。 「姐姐答应我的报酬我想好了。」仔细分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清川听出了撒娇的意味，像极了讨要棒棒糖的小孩儿。 「好啊，你说。」沈清川斜睨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不如。」江泠顿了顿，站的直了些，「姐姐请我共进午餐吧。」 ———— 「巷里」，店如其名，藏在巷子深处，大隐于市，江泠听说是最近很火的一家私房菜馆，每天接待数量有限，可谓是千金难求。 在一阵七拐八拐以后，「巷里」的招牌就忽然出现在眼前，帝都市中心的喧嚣被隔绝在外，闹中取静做到了极致。 青砖琉璃瓦，曲径通幽处，一扇古朴的木门轻掩。不知道是从哪儿淘的门，黄棕色木门上一道道黑色的刻痕斑驳，看着不像是做旧的痕迹。 连路林深都不知道，她闲暇之余喜欢四处搜罗美食，这是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 一人高的屏风上面是极负盛名的蜀绣，独特的双面刺绣工艺巧夺天工。独立的空间小桌，客人彼此之间无法窥探，私密性极好，倒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想吃什么，随便点。」沈清川把菜单扔给了江泠，秀眉微挑，豪气的像个土财主。 「开水白菜、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和水煮肉片，先来这些吧。」江泠没有看菜单，抿了一口茶水，熟练的报上了菜名。 服务生穿着特色的长款旗袍，标准的露齿笑容，温声的说了一句：「好的。」 沈清川有些诧异，她口味不像本地人一样清淡，倒是偏爱川菜的刺激与辛辣，没想到江泠这次点的都是川菜，不知道是她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江泠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双眸子古井无波，手松开了一直紧握的茶碗，从包里掏出一个方正的小盒子。 「嗯？给我的？」沈清川疑惑道。 「嗯。」江泠侧眸望向窗外，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她把盒子朝着沈清川推了推，「这是润喉片，对喉咙不舒服很有效果。」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特别是不想与她有过多纠缠的沈清川并不想收下这番好意，她怕给江泠不切实际的错觉。 「姐姐。」一双眸子带着黯然定定的看着她，沈清川像是看见了后面耷拉着的小尾巴。 沈清川扶额，这就是年下的魅力吗？ 「就当我买的。」她掏出手机想要转钱，其实不得不说小朋友的礼物很合她的心意。 「可以，微信转帐吧。」江泠并没有拒绝，直接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沈清川愣了一下，并不想戳破小孩儿流于表面的小心思，利落的扫了她的二维码。 跳转出来的是一个纯黑的头像，暱称是一个句号，嗯，很符合江泠的气质。 「咳咳。」江泠被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呛到了。 她的手机屏幕上，新的好友头像是一朵艷红的荷花，下面写着四个大字「心平气和」，像极了朋友圈五十岁中年妇女会用的头像，她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沈清川拿其他人在敷衍自己。 第27页 沈清川察觉到江泠的惊讶，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好看吗？」暗地里的手指却在桌布上抠出了洞。 她都快忘了，这是她回来之后路林深拉着她换的闺蜜头像，她的是「心平气和」，路林深的是「四大皆空」。 江泠不知道的是，沈清川是一个工作和私人分的很清楚的人，她日常两个微信号，方才加她的那个是私人号，上面只有寥寥的几人，其中就包括发小路林深。 第15章 「捡到一只小猫咪」 「好看。」江泠低头垂眸，把手机悄悄地放在了沈清川视线瞧不见的腿上。 手指不停的在屏幕上摩挲，第一时间快速的通过了沈清川的好友申请，手心因为紧张沁出了微微的汗意。 沈清川的头像上冒出了一个未读的小红点，江泠心里一紧，心跳快了几分，点了点头像，原来是通过好友后系统自动发出的消息。 她向来喜欢极简主义，换头像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上次换头像都记不清是几年前了。 盯着头像看得久了，她竟然觉得这艷红的荷花莫名的还挺漂亮，嗯，像用它的人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一道细线横在微信界面上，沈清川三天可见的朋友圈一片空白，江泠心里涌起了淡淡的失落，是那点对沈清川隐秘的窥探欲没有被满足的心理反应。 「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上菜的服务员脸上端着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剪裁得体的旗袍勾勒出纤细姣好的腰线，虽然穿着一双细高跟，但是急匆匆的步履却十分稳当。 沈清川忍不住多瞄了一眼，眼睛一眯，侧了侧身。 江泠剑眉微挑，眼神飘忽，思绪纷飞。 长按荷花头像，设置「置顶该聊天」，江泠熄了手机屏幕，把它反扣在桌子上。 「您好，您的菜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旗袍小姐比对着菜单，一道道反覆确认没有遗漏后，微微颔首礼貌的说道。 水煮肉片的做法是最简单的，起锅烧油姜葱炝锅，大火爆炒秘制的底料，加水熬煮出辣椒的香味和花椒的麻香。等待沸腾之后，腌制十五分钟的肉片下锅半分钟划熟，肉片内部汁水丰盈，口感上佳。最后表面铺上一层刀口辣椒和花椒，八成热的油一泼，顿时飘香四溢，焦香的辣味和清新的麻味相互交融，富有层次。 一阵阵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小空间，沈清川口齿生津食指大动，水煮肉片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出国这些年她从没吃到过这道菜，她心里惦记很久了。 「吃吧。」沈清川很有作为请客东道主的自觉，筷子拨开表面绿油油的葱花和密密麻麻的花椒，夹了一块肉片放进了江泠的碗里。 半透明的青白的瓷碗，透着光有了温润如玉的质感，里面盛着一块裹满红油的肉片，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辣椒皮，看起来十分可口诱人。 「好。」江泠有些欣喜沈清川的主动，握着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江泠抿了抿唇，夹着肉片一口塞进了嘴里，一时间沾了油光的薄唇变得红彤彤的，仔细看还能看见她额头不起眼的汗珠。 抬头偷偷瞄了一眼沈清川，看见她正吃的愉快没注意到自己，江泠松了口气，默默地含了一口解辣的苦荞茶，发麻的舌头症状缓解了一些。 其实，她不能吃辣。 「很热吗？」沈清川瞧见了江泠红润的脸色，关心的问道。 「有一点。」江泠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汤。 「那你快吃，小朋友你还在长身体。」看着江泠只喝汤，沈清川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大姐姐，一直不停的给她夹菜。 她唇角噙着笑，盯着江泠看，江泠眼尾泛起了丝丝红，琥珀色的眼眸中有了星星点点的泪光，红唇娇艷欲滴，年轻女孩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有了符合年龄的生动。 沈清川有些心疼，这小孩儿怎么夹个菜感动成这样，这哪里是高冷，明明就是平时缺乏关爱。她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慈爱，江泠的背嵴一僵，舌头已经肿胀的没了知觉，机械的吃着碗里的辣肉片。 一壶苦荞快见了底，沈清川瞧着江泠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滴茶水，笑盈盈的说道：「吃饱了吗？」 江泠缓缓点了一下头，辣的说不出话，怕一开口便漏了馅儿。 跟在沈清川后面上了车，江泠伸出舔了舔唇角，还是很辣，她不知道沈清川是怎么能那么面不改色的吃下这么辣的东西，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送你回学校？」沈清川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轻声说道。 「我下午没课。」江泠的嗓音带了一丝沙哑，私心里想多和沈清川待一段时间。 察觉到江泠声音的异常，沈清川转过身来，摸摸了她的额头说道：「怎么，不舒服吗？」 江泠的头髮在光下面是棕黄色的，有些地方还炸着毛，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摸的样子，沈清川想着想着就这样做了。 「没...可能是冷到了。」头顶温热的手只摸了一下就缩回去了，江泠有点意犹未尽。 冷吗？她好像记得她刚刚说热来着。 「喵呜...喵呜...」一阵软乎乎的稚嫩叫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像是车底的声音。 沈清川解开了安全带，率先下了车，蹲在地上，用手机打着电筒照亮了车底每个角落。 第28页 「咪咪，喵~」车底盘太低了，沈清川只好单膝跪着，头趴在地上朝里面看，灰尘弄脏了米白色的裤子。 沈清川平时的声音是典型的御姐音，尾音上挑最是勾人，此刻的她和平时又不一样，唤猫的声音软软的，眼神透亮的像个温柔的大姐姐。 「在这儿！」沈清川惊喜的喊道，原来小猫藏在车轮的缝隙里，难怪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喵~」她的手慢慢的靠近脏兮兮的小猫咪，小傢伙害怕的想逃跑，可能是太小还没什么力气，蜷缩成一团毛球，一直喵呜喵呜的叫。 小猫咪太小了，沈清川仅用一根手指帮它顺着脑袋上的毛，猫咪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哼哧哼哧舒服的声音，她像是诱骗小朋友一样说道：「你愿意跟姐姐走吗。」 小猫咪像是听懂了沈清川话里的意思，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女人的手掌。 一阵柔软濡湿的触感，沈清川笑眯了眼睛。 小猫咪乖巧的被她抱出来，她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橘色小猫，黄白的花纹相间，粉乎乎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大概刚生下来不久，是一只最普通的田园猫。 「江泠帮我抱一下。」她安抚着手掌大的小毛球，一下一下的顺着它灰扑扑的毛。小猫咪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毛茸茸的脑袋在女人的怀里顶来顶去的。 江泠倏地伸手擦掉了沈清川脸上不注意粘的灰尘，伸手接过了小毛球。 沈清川愣了愣，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去后备箱找个纸箱。」 江泠抱着纸箱子坐在副驾驶，箱子不大，刚好能让小傢伙在里面躺平，精力旺盛的它怎么跳也跳不出来。 「可以先去你那儿吗？」沈清川打开了导航，这里本来就是市中心，显示悦澜国际就在这附近。 悦澜国际的房子是路林深给她留的，沈清川买了从来没去过，早就忘了具体的地址。想到上次江泠说的她住这里，又担心小猫咪太小不适应小空间，不如先放江泠那儿，等自己去买一些猫咪生活用品之后再把小傢伙接回别墅。 小猫咪不安的用爪子挠着纸箱子，听到沈清川的声音，冒了个炸毛的脑袋歪着头看着她一声一声的喵呜着。江泠也转过头看着她，一大一小动作出奇的一致，眼神清亮。 沈清川看着这个有爱的画面，眼神软了软，唇边浅浅的微笑格外的真挚。 「嗯。」江泠答应了她的话，被纸箱挡住的手悄悄翻动着微信。 【悦澜国际的地址和密码。】简单没有多余的赘述，江泠面不改色的发送了消息。 【小小姐，地址是1栋16层，密码是您的生日。】对面很快给了回復，言语之间带着恭敬。 【小小姐，您是要过去住吗？需要我让安排人过来吗？】对面的人追问道。 【不用。】江泠淡淡的回覆道。 【好的，有事您吩咐。】几乎是在江泠回復的下一秒，对面就迅速给了回答。 【嗯。】江泠把手机收回了包里，手戳了戳小猫咪躁动不安的小脑袋。 小猫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毛髮干枯暗淡没有光泽。丑，江泠暗自诽腹。 不到十分钟车子便开到了悦澜国际大门外面，沈清川询问道：「在哪儿？」 「1栋16层。」江泠拨开了小猫扒拉她衣服的粉色小爪子，上面全是灰色的梅花印子。 「到了，我来吧。」沈清川伸手想接过纸箱子。 江泠细心的看见了沈清川手背上细小的伤痕，可能是刚刚抓小猫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眼神暗了暗，拒绝道：「不用。」 悦澜国际主打轻奢理念，为了保证居住的舒适和私密性，一层楼就一户大平层，整面墙的落地窗视野极佳，不出门就能俯瞰帝都的景色。 电梯里面没人，江泠两只手都被纸箱子占据，沈清川主动按亮了16层。 「叮~」电梯很快到了16层，沈清川接过了江泠递过来的纸箱子。 「密码错误。」江泠看着门锁上的提示，黑了脸。 「怎么了？」许久没动静，沈清川有点疑惑。 「没事。」江泠侧了侧身挡住了门锁，思索了几秒，又换了个密码。 「咔」的一声，门把手拧动了，江泠背对着沈清川舒了一口气，她差点忘了自己在外面过生日用的是阳历，但是老头儿他一直记的是阴历生日。 第16章 「尴尬的装修」 沈清川安静的站在玄关处，随后回头望了江泠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和纠结，沉默良久以后，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地开口道：「呃...家里有备用拖鞋吗？」 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并没能逃过一直注视着她的江泠，她略微有点疑惑，为什么沈清川会流露出这幅神情，但是随即她就明白了。 江泠伸手反手锁上电子门，室内的装潢晃得她的眼睛胀痛，她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睛，目光所至之处是一片粉嫩的海洋。 毛茸茸的粉色地毯铺满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木质的单人吊椅上面缠满了粉红色的塑料小樱花，欧式的沙发也是嫩粉色的，夸张的弧度，镶边的金条，乳白色的漆皮，想想应该是老头儿找人专门定制的，除了这个可能江泠想不出哪里还能买到这么丑的沙发。 地毯正中间一人高的布偶熊靠在丑沙发上，棕色的小裙子上面缀满了亮晶晶的圆形闪片，胸口绑着一个硕大的粉色蝴蝶结，嗯，她三岁的侄女看到后应该会觉得很梦幻，然后开心的扑到小熊的怀里。整体模样看起来倒是憨态可掬，但是两个黑不熘秋的玻璃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玄关处，江泠觉得看起来怪渗人的。 第29页 后悔，江泠此刻只有这一个感受，沈清川看着她的眼神从震惊到疑惑再到瞭然，她觉得浑身像被蚂蚁爬一样难受。 「有。」江泠垂下了眼眸，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江泠低头弯下腰，在鞋柜附近摸了半天也没有收穫，最后在墙上的暗柜里翻找出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拆开透明的外包装放在沈清川的脚边。 沈清川突然感觉脚腕一阵凉意，低头发现江泠竟然单膝跪地在给她换鞋，从她俯视的视角看小朋友，额间棕黄的碎发挡住了好看的眼睛，只能看见令人嫉妒的高耸鼻樑，唇角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尖尖的下颌显得更加瘦削。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自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我自己来吧。」沈清川愣了愣，被江泠握着的脚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缩，嗫嚅的说道。 「没事，你不方便。」手微微发力不让女人后退，江泠抬头瞥了一眼挂在她身上不肯撒手的小橘猫，小傢伙可能是到了新环境不太适应，把沈清川当成了猫爬架，上蹿下跳的弄得女人手忙脚乱。 「抬脚。」江泠态度强硬，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多看一眼客厅就浑身尴尬的不自在，只好多做点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沈清川试图把小橘猫放在地上，一手提起小傢伙的后脖颈，「喵~喵~」小橘猫不安的叫唤，奶奶的叫声中带着悽厉，像是离开熟悉的气味之后害怕再次被抛弃，滴熘圆的异色眸子亮晶晶的望着她。 小傢伙楚楚可怜的样子激发了沈清川母性的光辉，安抚的拍了拍它的背，小橘猫打了一个奶嗝，她觉得应该是个饿嗝。 沈清川侧了侧眸子，脸色绯红，顺从了抬起了脚。 「右脚。」江泠淡淡的说道。 沈清川换了右脚，明明短短一分钟的过程对她来说无比漫长，她感觉自己脚趾都在泛红。 外面的天色有点暗，方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却隐隐约约有了要下雨的迹象，江泠目光在墙壁上逡巡，「啪嗒」一声打开了客厅的灯。 如果有表情，江泠此刻的额头一定已经冒起了三条黑线，若说室内的装修虽然难看，但是勉强还能安慰自己接受，但是眼前这个灯光才是直接亮瞎了她的眼。 江泠以为这个丑丑的水晶吊灯只是看起来土，没想到中间的灯球还能转粉红色的光，密密麻麻的爱心投影在粉色漆面的墙壁上。她曾经有幸经过成人用品店，和这别无二致，脚趾抓地抠紧。 「嗯，还挺有少女心的，不错不错。」原来小朋友喜欢这么粉嫩的装修，谁能想到高冷校花人前人后还是两幅面孔，沈清川对着江泠笑了笑，眼里都是揶揄。 沈清川的话让江泠的脸色更黑了，努力抑制着平静说道：「还行。」 【？】江泠发了个问号，她想她目前已经够平静了。 【小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隔着屏幕，江泠能看见李叔常年微笑的脸。 【装修怎么回事？】江泠眼睛胀痛，质问的语气很明显。 【哦，小小姐不喜欢吗？这是按照您的喜好布置的呢。特别是那个沙发，可是废了老爷好大的心思呢。】李叔努力替老头儿邀功。 【喜欢，喜欢得很。】江泠扶额，她喜欢粉色是五岁时候的事儿了吧，她现在都二十了。 【小小姐喜欢就好，我这就去给老爷汇报！】李叔觉得自己又一次拉近了爷孙之间的关系，喜不自胜，都用上了从来没用过的感嘆号。 江泠的额角抽了抽，心里想着明天就找人把这里拆了重装，一定要花大价钱请个设计师，一定。 「啪嗒」声响了几下，江泠反覆按了灯光控制开关几次，室内一下就明亮了起来，灯光恢復成了正常的暖黄色。她吐了一口浊气，还好和爷爷家里自己卧室的灯一样，是个多功能的彩灯，多按两下就能恢復正常。 目光游移到沈清川的手上明显的抓痕，江泠朝着电视柜方向走去。电视柜的各个抽屉都被她翻了个遍，终于在最后找到了一个印着加号的小箱子。果然，连放医药箱的位置都和家里一模一样。 沈清川迟疑的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仔细的环顾了四周，一开始有被这大片大片的粉色的震撼到，虽然四处连着地板上都一层不染，但是却唯独缺了生活的痕迹，干净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腿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小橘猫尖锐的爪子穿透了裤子的布料，但是嫩嫩软软的没有力气，直接触感不是很痛。 小橘猫顺着裤脚一路跌跌撞撞爬到沈清川的大腿上，爪子不小心被线勾住了，一个不注意摔了一跤，「喵呜~」毛茸茸的小脑袋顶着她的手，然后倒在她面前，像碰瓷一样。 连带着瘪瘪的小肚皮都是黄色的，沈清川忍不住戳了戳，小猫咪一把抓住她的手指，餵到嘴边啃，反反覆覆逗弄，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 江泠提着医药箱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的一幕，周边令人尴尬的背景在她眼里自动虚化，眼神都聚焦在沈清川的脸上。 「姐姐。」江泠蹲在她的面前，望着她的眼眸说道。 「嗯，怎么啦？」在和小橘猫玩耍的沈清川还没转换过角色，言语中带着娇嗔和宠溺。 「我给你上药。」江泠一只手拿着沾满了酒精的棉签，一只手把沈清川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第30页 沈清川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浅浅的伤痕，怔了怔一时忘了反应。 酒精涂在伤口上，混合着血珠，渗入了伤口深处，一阵短暂的刺痛之后酒精开始挥发，凉飕飕的很舒服。 「疼吗？」江泠朝着手背吹了吹，眼里带着心疼，手背上的凉意更加明显了。 「不疼。」沈清川淡淡的说道，没有拒绝小朋友的好意。 等待酒精干了之后，江泠给上面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紧接着一卷纱布就要裹上女人白皙的手。 察觉到江泠下一步动作，沈清川缩回了手，讪讪的说道：「小伤而已，不用纱布了吧。」未免太大题小做了一些，就算不涂药也都快要癒合了... 「嗯。」江泠眼神不自在的躲闪了一下，悻悻的收回了纱布，脸上带着委屈。 「喵！」小橘猫以为江泠在欺负沈清川，一个跳跃横在了两人之间，对着江泠弓起了身子，背上本来就炸起的软毛直接竖起来了，仿佛江泠只要下一步再近身，小猫咪的爪子就会挥到她一张漂亮的脸上。 「好了，乖。」沈清川拍了拍小傢伙紧张的背，被安抚的它一下松懈下来，马上就要爬到沈清川受伤的手背上趴着。 「不可以。」江泠一手把它提熘起来，一人一猫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咔嚓」，沈清川拿出手机对着她们拍了一张，笑出了声。 「它有名字吗？」江泠在空中晃着小猫，小傢伙四肢挥舞着恶狠狠的想打她。 「还没呢。」沈清川略微沉吟，思索片刻后说道：「不如叫保家吧。」 「？」江泠嗓子一哽，无比佩服沈清川取名字的能力，怜悯的看着暴躁的小猫说道：「我能替它问问有什么来歷吗？」 沈清川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她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多么的有内涵，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路林深。」路林深当红小花，江泠应该认识的吧，沈清川心想。 江泠皱了皱眉点头，路林深她当然认识，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她们是闺蜜。 「她的狗叫路卫国。」沈清川顿了顿解释道，江泠应该懂了吧。 「所以它叫沈保家？」江泠摸了摸一脸天真的小猫，它歪着头可可爱爱的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安排了。 「不好吗？」虽然路林深非要让她取这名字，但是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挺有个性的，不比那些小黄什么的好多了？ 「很好。」江泠笑了笑，抱起了歪头的沈保家，心底缓缓的发出一声嘆息。 第17章 「沈保家闹脾气了「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宠物店门口的导购小姐姐迎上来热情的说道，她穿着紫色的短袖t恤，正面印了一个大大的哈士奇狗头，沈清川觉得它简直和路卫国长得一模一样。 「我想买一些小奶猫用的东西。」沈清川淡淡的回覆道。 这是市中心最大的宠物店，占地面积足足有一层楼的四分之一，她一眼扫不到底，店里散养的银白色小布偶好像很喜欢她，一直在蹭她的裤脚。 「是多大的小猫咪呢？」导购小姐姐温声询问。 「巴掌大小，大概才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吧。」沈清川伸出手掌比划，想到江泠家里嗷嗷待哺的沈保家，眼神软了软。 小布偶趁她分神不注意的时候，扒拉着她的裤腿往上爬，毛毛雪白蓬松，看起来就是很昂贵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呀。」沈清川没能抵挡住小布偶一直盯着她圆熘熘的大眼睛，和沈保家的异眸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 「喵~」小布偶很给面子的回应，嘴巴旁边长长的鬍鬚随着它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它叫瓜怂。」小姐姐把两人引到了小奶猫用品的区域，有点惊讶的说道：「它就是因为见人就跑，所以大家平日里都说它怂，久而久之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接近客人呢。」 江泠瞅了一眼乖巧的瓜怂，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觉得这名字还不如沈保家好听。 「小猫咪生下来的前四周只能餵专用奶粉或者羊奶粉来替代母乳的。」小姐姐为沈清川推荐了一款卖的最火爆的羊奶粉，那一罐的量足够沈保家吃一周了。 「不可以喝牛奶吗？」沈清川道出了心里的疑惑，以前她也养过乌龟金鱼蜗牛之类的小宠，沈保家是她养的第一只猫咪，难免疏漏。 「不可以的哦小姐，小猫咪的肠胃都还太脆弱了，不能及时消化牛奶中的乳糖，喝了牛奶会拉肚子的，严重的可能会致命哦。」小姐姐耐心的为沈清川解答疑惑，新手养小猫一般都会遇见很多问题。 想到沈保家毫无生气躺在她手掌上的样子，沈清川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豪气的说道：「那这个我全要了。」 「好的。」小姐姐笑容诚挚了几分，客客气气的说道。 随后，沈清川跟着导购的推荐，把沈保家用得到的用不到的都买了个遍，购物清单里逐渐多了猫砂盆、猫砂、猫碗、猫粮...... 「请问哪位结帐呢？」小姐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礼貌的询问道。 「我。」两人的声音同时落下。 「谁来都是可以的。」导购看她们的眼睛在发光。 「姐姐，沈保家是我们一起捡到的，这算是我送给它的见面礼。」江泠在刚刚进宠物店的时候就找好了付钱的理由。 第31页 江泠的眉骨很高，显得眼睛无比深邃，当她专注的望着你的时候，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带着深情，任谁都会心甘情愿被蛊惑。 「好。」沈清川拒绝的话噎在嘴边，突然看见江泠手腕上的手鍊若隐若现，大不了下次再回她一个礼物好了，沈清川心里这样想着。 江泠笑了笑，笑容明亮真诚，像个大孩子，沈清川晃了晃神。 「小姐，您和您朋友感情真好。」导购的手不停地在收银机器上噼里啪啦的打着数字，羡慕的说道。 江泠抿了抿唇，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嵴，顿了顿淡淡的解释道：「不是朋友。」 「嗯？」导购有些疑惑，这么财大气粗的还能不是朋友？ 「是女朋友。」江泠语气故作镇定的纠正，偷偷觑着身后不远处闲逛的沈清川，确保她没靠近收银这边，缓缓松了口气，眼神飘忽不定。 「哦哦哦，您和您女朋友感情真好。」导购随后又重新说道：「那祝你们生活幸福。」祝福的话语脱口而出。 「谢谢。」江泠低头垂眸，唇角勾起了轻微的弧度，朝着导购礼貌的道谢，心底充满了隐秘心思被满足的愉悦，夹杂着做坏事害怕被发现的刺激感。 「我扫您。」导购举起手里的扫码枪。 「滴。」支付成功后，导购又说道：「您留个地址，我们可以给您送货上门的。」 江泠不假思索的在纸条留下了沈清川家的地址——「青山别墅01-01」，几个字潇洒俊逸，力透纸背。 「欢迎下次光临。」望着这一对璧人的般配的背影，导购小姐姐心酸的想，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呢。 ————— 「沈保家我们回来了。」沈清川手里提着一袋羊奶粉，边换鞋边唤着沈保家的名字。 「喵呜。」正在地毯上打滚的不亦乐乎的沈保家听见声音，迈着小小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冲过来。 沈清川刚想抱抱它，手还没摸到它的小炸毛，它就一下跳的老远，昂首挺胸的围着沈清川转了几个圈，粉嫩嫩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嗅着女人的裤脚，像是发现了什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跑回客厅继续滚地毯。 从沈清川的角度，只能看见它翘得老高的尾巴以及十分明显的小菊花。 「这是怎么了。」还会闹小脾气了，沈清川翘了翘唇，用鼻尖轻轻碰了碰沈保家的毛茸茸的额头。 沈保家终于逮着机会，一口咬住了沈清川的手指，卖力的吸吮，尖尖的牙齿颳得手指酥酥痒痒的。 「可能是你身上有瓜怂的气味。」江泠从来不养宠物，但是她看别人养过，听朋友说猫是一种嗅觉很灵敏的动物，嫉妒心也极强。 「是吗？」沈清川戳了戳它扁扁的小肚皮，手里摇晃着刚刚按照比例兑好的羊奶，飢肠辘辘的沈保家被飘散的奶香味引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左右摇晃的手。 「想喝吗？」沈清川想逗逗它，小傢伙蹦蹦跳跳的怎么的都够不到奶瓶。 江泠突然觉得这个粉色沙发还是挺好看的，衬得沈清川的皮肤像是在发光一样。 费劲千辛万苦，香喷喷的温羊奶终于全数进了沈保家的肚子，瘪着的肚子的肉眼可见的胀了起来，吃饱喝足之余还意犹未尽的用头拱了拱她的手，那眼神仿佛在说它原谅她身上有别的同类的气味了。 江泠手机的突然响起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温馨。来电显示是「爷爷」，江泠眉头蹙了蹙，随即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老爷子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单刀直入的质问她，语气分外严肃。 「悦澜。」江泠静了静，转过身背对着沈清川压低了声音。 「立刻回来。」尽管传过来的声音很弱，但是他还是听见对面明显多了一个女声，孙女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这个认知让老爷子眼睛立马眯成了一条缝，要不是旁边老李一直在给他使眼色，就差点绷不住了。 「好的，爷爷。」江泠刚刚说完对面就挂掉了电话。 【小小姐，老爷很生气呢，请您做好心理准备哦。】李叔向来喜欢给她通风报信。 【我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这次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 江家老宅。 「老李，你看我这样可以不。」老爷子整了整中山装的衣领，神色肃穆端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手里杵了一根半人高的龙头拐杖，满头银丝但是却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抖擞。 站在老爷子一旁的李叔，穿着同款的中山装，颜色稍微深些，头髮半白，脸上常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他从幼年开始就一直跟着老爷子，经歷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见证了江家衰败兴盛的过程，用以前的话讲就是江家的家生子。 「表情太和蔼了，没有威慑力。」李叔温声提醒。 「这样呢！」说完之后立马瘪着嘴角，皱着眉头，眼神骇人，是可以吓哭三岁小孩的程度。 「完美完美。」李叔满意的点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 「嗯嗯，好，我知道了。」李叔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接着对老爷子说道：「小小姐进大门了。」 江老爷子原本有些松懈的脸顿时紧张了起来，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一个用力过勐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 江泠的清俊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大厅，老爷子看着她日渐成熟的小脸忍不住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这完全是继承了我最优良的基因啊。 第32页 「咳咳。」李叔状似难受的敲着胸口，打断了老爷子即将止不住扬起的笑意。 「李叔，注意身体。」江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还有脸回来！」江老爷子立马收敛起了笑容，面色狰狞的一声怒吼，惊的桌子上的茶碗都震了一震，茶汤溅在了黄花梨木的桌子上。 怎么样？老爷子瞄了瞄一旁站的笔直的老李，眼神得意极了。 可以，继续保持！李叔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您叫我回来的吗。」江泠面不改色的坐在老爷子的下位。 趁着江泠不注意李叔递过来一叠薄薄的纸，老爷子抓起就勐地扔到了江泠脚边，大声骂道：「兔崽子！还敢顶嘴！滚起来！谁让你坐的！」 江泠慢悠悠的蹲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几张纸，略略的看了一眼，不出她所料果然是星川娱乐的财务报表。 「给我解释解释！」老头儿使劲地敲了两下拐杖，发出了两声重重的闷响。 「您都看到了，还要我解释什么。」江泠微微抬眼，视线移到了老爷子生气的脸上淡淡地说道。 「你！」老爷子作势就要打在她的身上。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李叔着急忙慌的抱住了江老爷子，嗯，今天比往常都快，都进行到生气的第二步了。 第18章 」爷爷的回忆」 「小小姐，快给老爷认个错。」李叔一直在旁边对着江泠挤眉弄眼，其实抱着老爷子的手压根儿就没用力。 江泠无奈的看着两个老头一唱一和，他们自以为表演得滴水不漏，可是眼前这对话她经歷了不下数十次。 江泠淡漠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波动，对她来说，在老宅成长的记忆实在不值得怀念。自从搬出去住以后从来没有主动回来一次。 老头儿年纪越大越是容易胡思乱想，每次骗自己回来的伎俩也一模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继续演，一个装作配合。 「爷爷，我错了。」她眼睑微微垂了一下，从善如流的认错，心里默念倒计时三二一。 「哼！」江老爷子扁扁嘴，看似赌气的坐回了主座上，胸口剧烈的起伏，鼻子里喘着粗气。 「告状的人都跑到我这儿了！」老爷子沉沉的说道，一个巴掌拍到了扶手上，江家大厅里的佣人都静悄悄的，躲在角落里气定神闲的看着这对互相对峙的爷孙。 自从江家经歷了分家这件事以后，老爷子更是特别的宠爱这位小小姐，每次生气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们都习惯了。 「是我的原因。」江泠抿了抿唇，没有多余的辩解，爽快的认了错。 老爷子被江泠的话一噎，唇边的鬍子翘得老高，担忧的看着下方的挺的笔直的孙女，这就是他劳心劳力教养了这么多年的继承人？这性子直来直去的，黑白颠倒不会吗！ 江泠沉静的望着他，眼眸清亮深沉，这幅倔强的模样逐渐与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儿重合，老爷子的眼里充满了怀念与感伤。 他这辈子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江以诚练达老成，对商业上的事都有自己独特敏锐的见解，小儿子江以明顽劣不堪，胸无大志，但是能说会道很会讨他的欢心。 这根本不用斟酌，他几乎是一锤敲定了江以诚作为江家的未来的继承人。没有其他世家争夺继承权的鸡飞狗跳，两兄弟手足情深。但是难免天有不测风云，兄弟俩去参加公司一年一度的年会的时候，一前一后被重型货车夹击，现场之惨烈，每每想起都心痛难忍。 接到通知后，他匆忙赶到现场，两辆昂贵的宾利被拉货的大车挤在中间，剎车瞬间产生的强大冲击力挤得前面的车变成了一堆烂铁，车顶棚被掀起，残骸散落一地，车身已经支离破碎的看不出原形了。 车子的汽油罐裂开，汽油一滴一滴的聚成股争先恐后的往外涌，气味刺鼻难闻甚至还冒着白烟，现场疏散人群的警察告诉他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不允许他靠近。可是隔得那么老远，他还是看见了老大耷拉在外面的手成了青灰色，鲜红的血渍滴在地上，顺着粗糙的路面无声的蔓延开来。 以诚夫妻俩连同刚出生的二小子命丧当场，听执法的警察说，老大的死因是参差不齐的几根铁条穿透了司机的眼窝，接着贯穿了他的心脏。以明的车跟在他哥哥的后面，没有那么严重，可是江泠的妈妈也送医抢救无效死亡，只剩下了十岁的江泠和一条腿残疾的江以明。 老爷子偏了偏头，皱起眉头嘆了口气，他看着大门外一片郁郁葱葱生气盎然的斑竹林，看着身旁永远没红过脸的儒雅老李，看着大厅内古朴雅致的陈设，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六年前，他下定决心分家的那个晚上。 只是那天晚上门外种的还是一大片即将凋零的艷俗玫瑰，屋内还摆满了奢华的皮质欧式家具，江家的佣人也还不是如今的这些熟悉的面孔。 自从老大去世了以后，他受不了打击，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公司底下还有成千上万张嘴靠着他吃饭，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于是不得已听从医生的建议去疗养山庄断断续续休养了几年。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没能第一时间见到他的乖孙女。 「爸，您喝茶。」女人弓着腰谄媚的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倒得太满溢出了杯口，浑浊的褐色茶汤顺着杯壁缓缓的流到了桌子上，沾湿了他的袖口，晕成了更深的墨色。 第33页 面前低头哈腰的女人脸庞看起来十分年轻，左右不过二十的年纪，浑身堆砌着价值不菲的首饰，扑面而来腻人的脂粉味儿，东施效颦的廉价感，搔首弄姿的不像正经人家的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惧怕他，一直低着头，仪态看起来还不如一些老态龙钟的老妇人。 「你是谁？」他远远地推开了茶碗，沉沉的说道，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我...我是...是以明的妻子。」女人嗫嚅的说道，她自从跟了江以明后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有了男人护着，连带着她那个便宜妈都没敢对她大唿小叫，但是面对这还在掌权的老爷子，她还是有点发憷。 老爷子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一侧坐在轮椅上的江以明平静的说道：「你说。」 「爸，她说的没错，是...是这样的。」江以明额头冒出了点点汗珠，磕磕绊绊的说道。 虽说老爷子从疗养院回来以后气势相较于以前收敛了许多，但是那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一直和老爷子形影不离的李管家消失一会儿之后突然出现，俯身在老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啪！」盛满茶水的茶碗突然被老爷子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瓷片散落一地，和着深褐色茶水茶叶，地毯上一片狼藉。 滚烫的茶水溅到了女人和江以明的脚腕上，两人同时战战兢兢的打了个哆嗦，颤巍巍的低下了头。 老爷子眯了眯眼，看着面前的二儿子，形似鬼魅，骨瘦如柴，眼神阴鸷，脸颊两侧因为纵慾过度而发黑凹陷，眼睛无精打采黯淡无光，一张脸泛着青黑。 精气神还不如他这个半百的老头儿，看着就像是要不久于人世，哪里还能找到分毫以前傲气少爷阳光开朗的样子。 「你是两条腿都断了？」他解开了袖扣，静静的说道，一双鹰眼紧盯着江以明。 江以明忙不迭的从轮椅上单脚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满是瓷片的地毯上，裤子上沁出了点点猩红，膝盖的疼痛没能盖过心里的恐惧，他很清楚自己父亲目前的状态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旁的女人看着自家男人的膝盖都磕破了，顿时心疼起来，忘了自己面对的是江家什么人，刺拉拉的说道：「哎哟，你干嘛那么用力，瞧瞧这膝盖都破了，快起来。」说完就要去扶头埋的像鸵鸟的江以明。 「滚开！」江以明一掌拍飞女人的手，惊的衣服都湿透了，蠢女人，真的是猪脑子！ 女人的手背一瞬间充血变得通红，她从嫁给他开始，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呢。 「好啊，江以明，你居然敢打我！」女人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不停的控诉着跪着的男人。 跪着的男人额头青筋毕现，眼里透着狠意，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李管家朝着门口使了个眼色，恪尽职守的黑衣保镖立刻上前架住了正在撒泼的女人，孔武有力的手臂紧紧的禁锢住女人挥舞的四肢。 「你们干什么...唔...」保镖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女人的嘴，接着几个巴掌重重的落在她的脸上。 保镖都是常年练武，下手很重，几声清脆的啪啪声以后，女人白嫩的脸颊上多出了两个鲜红的手掌印，鼻孔里缓缓流出了鲜血，挣扎过后的头髮凌乱得像鸡窝，耳垂上硕大的珍珠耳环掉在了地上，那打了玻尿酸的鼻子也歪到了一边，鼻歪嘴斜的丝毫没有贵妇人的模样。 「哼！我不在这几年你倒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断了一条腿，坐个轮椅弄得像是半身不遂，窝囊！」老爷子没给女人一点余光，蹲在江以明面前生气的说道。 「爸，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们胡说！」江以明抱着老爷子的腿，由于惯性跪着朝前走了几步，语气激动的说道。 说完还兇狠的瞪了周围小心翼翼的佣人几眼，要是让他知道是谁给老爷子通风报信，他一定要打断那个人的腿！ 老爷子心里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自己的儿子活活的掐灭了，他失望的看着江以明摇了摇头，实在是难堪大用。 其实江以明挺聪明的，从他走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换了一批佣人，家里的消息是被他瞒得密不透风，这心思要是用在正途上，指不定还是个人才。可惜他从残疾之后就一蹶不振，小肚鸡肠，谁都不能多看他的腿一眼，自卑刻在他一身软骨里。 「听说。」老爷子顿了顿，抽出了李管家递过来的鞭子，接着说道：「这几年你潇洒的换了两个老婆。」他慢条斯理的擦着手里的鞭子，像在对待什么宝贝动作轻柔。 「是因为...」江以明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 「你就回答是还是不是。」他朝着空中虚晃一鞭，猎猎的破空声吓得江以明浑身抖的像筛子。 「是。」他弱弱的回道到，声音几不可闻。 「这个。」指了指被黑衣保镖钳制住的女人，「是你续弦的女儿。」 「是。」江以明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开始渗血。 「不知廉耻，罔顾人伦。」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瘦削的身上，皮肉被打的闷声作响，有几处甚至直接打破了薄薄的衣裳，里面肿起了一道道可怖的紫红色血痕。 江以明脸色顿时煞白，整个背火辣辣的疼，一个没受住被打的歪倒在地上。女人看着自己男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害怕的止不住尖叫。 第34页 「吵。」老爷子照着她的心窝就踹了一脚，女人摔倒在地，捂着心肺一直难受咳嗽。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弱弱的叫声，他挥鞭子的手勐地顿住了。 「爷爷。」门后面扒了一个小女孩儿，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怯怯的对他说道。 第19章 「姐姐说只要多吃点糖就不会痛了」 「爷爷。」年少的江泠站在门口踟蹰不前，怯生生的看着正在大发雷霆的老爷子。 尽管声音很微弱但还是第一时间就被老爷子捕捉到了，他抬头望去，小小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他时隔四年第一次看见小江泠，他举着手敞开自己的怀抱，笑呵呵的对小孩儿说道：「乖孩子，来。」语气像是在哄骗无知的小朋友。 小江泠看到他手里长长的鞭子，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像被惊到的小鹿，瑟缩在门背后，只漏出了一截灰白的衣角。 老爷子眸子沉了沉，鹰眼里缓缓的聚起了暴风雨，一把扔掉手里的鞭子，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 小孩儿双手环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门口，像是被急促的脚步声吓到了，单薄瘦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借着屋内的明亮的灯光，他看清楚了小孩现在的模样，顿时目眦欲裂，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一件不合身的长衫罩在小江泠的身上，一直垂到膝盖的长度，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偷拿的，和门外站着的佣人穿的款式一样。 衣服上面沾满了污渍，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白色，在衣摆这些易磨损的地方还挂着几个拳头大的窟窿，破烂的布条垂下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家讨饭的孩子。 「爷爷在这儿，不怕不怕啊。」老爷子把小江泠抱在怀里，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触到了满手硌人的骨头。抱起来毫不费力的掂了掂，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阻碍。 小江泠坐在爷爷旁边的座位上，因为长期呆在黑暗里，大厅里明晃晃的水晶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抬手挡了挡耀眼的光，侷促的环顾四周，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 暴怒之下的老爷子恶狠狠的盯着跪在他面前的江以明，寒声说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如实回答，我不在这几年你是怎么对这丫头的！不说实话就给我滚出去！」 一鞭子勐地又抽到了他可怖的红痕上，瞬间皮开肉绽，江以明背后火辣辣的没了知觉，勉强伸手轻轻碰了碰，背后濡湿，满手鲜红的血。 「我...我不知道！爸...我真的不知道！」江以明慌张的匍匐到老爷子的脚边，声泪俱下。看到一旁面黄肌肉的小江泠像是看见了救星，侧身对她说道：「江泠，你快告诉爷爷，爸爸是怎么对你的！」 背对着老爷子，江以明眼神带着恐吓，握着她的手使足了劲儿。 「疼...」小孩儿巴掌大的脸因为疼痛皱在一起，眼睛湿漉漉的，挣扎的晃了晃身子，手腕被用力的握住不能动弹。 「老子还没死！」一脚踹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疼得一声闷哼然后松开了手。 窗外黑漆漆的，一道闪电撕裂了这寂静的黑暗，照映得外面惨白，门两旁的大树被忽起的风吹得像是群魔乱舞，天色变了，眼看着就要下起瓢泼大雨，想必经过这一夜，夹缝藏匿的骯脏会被沖刷洗涤，雨停之后是短暂的光明。 「你说。」指了指一旁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 「我冤枉，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肯定是她自己偷跑出去玩了，回来装模作样的故意陷害我！老爷子你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啊！」女人虚伪的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角，哭哭啼啼的说道。 她早就看出来了，虽然这个贱蹄子年纪小，但是害人的心思重的很，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明明今天把她关屋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偷偷跑出来的，等老爷子走了，定要打的她脱一层皮！ 「你的意思是这也是她自己打的！」一把撸起小江泠的袖子，手臂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伤痕，有的还在渗血，看起来骇人极了。 小江泠的目光闪了闪，咬唇低下了头。 「爸，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这个贱女人！」男人吐掉了嘴巴里带血的唾沫，义愤填膺的指着女人说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他闭上了眼，被气得胸口郁结，后脑勺钝钝的痛，他一直知道老二对他选定的儿媳妇儿很不满意。但是以前好歹会在他面前装装恩爱和睦的样子，没想到江泠妈妈出车祸走了以后，他居然这么丧心病狂，连带着自己的女儿都如此厌恶，这样没有底线的人怎么能撑起未来的江家。 老爷子睁开了眼，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他怜爱的摸了摸小孩儿枯黄的头髮，温柔的说道：「告诉爷爷，泠丫头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小江泠低下头冷冷的撇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接着说道：「我想陪着爷爷。」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他的衣摆，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一滴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你以后呆在爷爷身边好不好。」他朝着老李使了个眼色。 「不可以！」江以明听见这话有些慌了，以前有大哥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父亲一直看不见他的好，好不容易大哥死了，现在又冒出这么个臭丫头和他抢。 第35页 「哼！」老爷子接过李管家递过来的盒子，把一纸协议递到男人的面前，缓缓开口道：「以后你和我江家没有半点关系。」 「爸！爸！我是你的亲儿子啊！」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赢了，江以明双眼赤红，梗着脖子不愿签字。 「她也是你的亲女儿。」他没有再看江以明一眼。 「我只是通知你，你没有权利说不。」老爷子挥手把协议扔在他面前，两个黑衣保镖立马上前压着他按了手印。 女人脸色青灰，神色黯然，她的豪门梦，她幻想的一切都破灭了。 老爷子嘆了口气，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他说不心疼是假的，最后还是心软的留下了一大笔钱，只要他不继续乱挥霍，安稳度过一生应该也是足够了。 老爷子摆了摆手，几辆车立马就送走了江家不可一世的二少爷，大厅一瞬间恢復了安静，除了地上的狼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全部换掉，外面也是全部砍了。」老爷子对着仍旧笑眯眯的李管家说道，这明晃晃的屋子看着真是碍眼极了。 「好的。」李管家立马吩咐人去办，相信明天这个家就会焕然一新。 他没注意到的是，江泠的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望着手臂上的伤痕缓缓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用刀划真的很疼，可是姐姐说的没错，只要多吃点糖就不会痛了。她摸了摸包里已经融化的糖，手上沾了糖渍黏煳煳的，可是她却感觉十分安心。 —— 就像看到小江泠水汪汪的小鹿眼睛，老爷子眼里的疼爱多了几分，不再佯装生气，心平气和的对她说：「乖孙女，你给爷爷说说嘛。」 撒娇的语气整的江泠额头突突的跳，无奈得很。李管家在一旁摸了摸下巴，老爷子这回真快啊，都到最后一个步骤柔情攻势了。 其实老爷子也是真的头疼，他还记得几年前才十六岁的江泠突然找到自己，说想要做点事情锻鍊一下。当时问她想要去哪个公司，她直接选了星川娱乐，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成的样子。 星川娱乐？他刚开始听到的时候还懵了一下，这种小公司的财务报表他都是半年看一次，林林总总混在一起实在是记不起来。后来让老李去查了查，原来是老大还在世的时候捣鼓的新奇玩意儿，听说现在还是那个什么娱乐圈最大的经纪公司。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他力压众议给了江泠绝对的权利，底下的人眼睛都盯着她这个江家的继承人，稍有错处就会有人指责她德不配位。 还好这丫头没给他丢脸，接手期间公司盈利翻了几番，娱乐行业的龙头地位坐得是相当的稳当。嚯，比起那些家里不省心的老头儿，他可是相当有面子。 可是最近总有人告状说他的乖孙女□□□□，一人独大不听建议。这些兔崽子，他孙女儿赚钱的时候怎么没人说，屁大点事儿闹个屁，就算垮了他也赔得起！ 「有亏损是很正常的事。」江泠抿了抿茶水，茶叶嫩绿汤色微黄，茶水入口微苦，入喉甘甜而不涩。 「爷爷当然知道。」老爷子戴上了老花眼镜，眯着眼才看清楚手机上的小字儿。 老爷子为了跟上时代的潮流，能和江泠有更多的共同话题，特地下载了一个现在年轻人都爱玩的软体——微博，并且让老李帮忙註册了一个微博号。 结果一打开全是铺天盖地的在骂星川娱乐不作为，这不就等于在骂他的乖孙女嘛！ 「不过是给了一些人一个警告而已。」江泠面不改色的说道。 自从上次楚然和姐姐闹出了绯闻，她就暂停了她的一切代言和资源，很长一段时间内楚然都没有工作室帮忙运作，一时间可谓是负面缠身，网上口碑呈两极分化，部分粉丝还在不停地洗，但更多的是落井下石的网友。 她可不会轻易放弃楚然这棵摇钱树，影后也不是那么好培养的，这次不过一个教训罢了，毕竟猎物还是要慢慢玩才好玩，不是吗？ 江泠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谁手这么长，都伸到爷爷这里来了。 第20章 「好久不见」 「诶，你听说了吗？」坐在办公室靠窗位置的一个女白领压低了声音，悄咪咪的拉着她旁边人的衣袖说道。 女人穿着统一的白衬衣和黑色包臀裙，一头栗色的大波浪，胸口的柔软撑的鼓鼓的，唿之欲出。 「什么？」回答她的同事反应迟缓，绑着高马尾，梳着厚重的齐刘海，戴着黑色的粗框眼镜，一看就是涉世不深的小年轻。 「就那位。」女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抬起下巴指了指楼上的方向。 「哪位啊？」被她扯着衣服的同事疑惑的问道。 「小江总啊，公司群里都传开了，你居然还不知道吗？」女人鄙视的看了同事一眼。行政部就是行政部，天天装模作样的努力工作，还能升迁不成。 公司最核心的部门是艺人经纪部和公关部，他们每天都火急火燎的，天天的工作就像打仗一样。作为公司赚钱和花钱的两大部门，这俩部门的人常常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走路带风都不带正眼瞧别人的。 而行政部就不一样了，公司出了名的养老机构，每天都是处理一些繁杂冗长的琐事，像什么印表机缺纸了啊，布置会议室这一类的都找他们，闲暇之余聊八卦都快成了行政部的主业了。 第36页 「你们又在聊什么呢？」刚刚从茶水间出来行政部主管端着一杯沖调好的咖啡，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 「说小江总要被那位撤职了。」女人满脸得意的说道，她拿的可是一手料。 「不会吧，不是说江董挺宠小江总的嘛。」主管显然怀疑这个八卦的真实性。 「百分之九十，你爱信不信。」女人剔着指甲，挑了挑眉头，眼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突然，依靠在办公桌上的主管敛起了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工作期间不允许谈论任何和工作无关的事情。」 主管暗示的给女人眨了眨眼睛，桌子下的手扯了扯她的裙边。 「哟哟哟，瞅你那害怕的样儿，怕什么嘛，小江总一个月都来不了公司一次。」女人拍开主管的手，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别说了！」主管低声呵斥道。 「咳咳。」重重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 女人不在意的转过头，脸色瞬间煞白。总裁办秘书长温瑜面色沉沉的站在她背后，旁边是神色自若的八卦中心人物——江泠。 「小江总好，温秘书好。」女人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儿站起来打了个招唿，紧张的声音都在抖。 「嗯。」江泠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她的胸牌。 「叮~」江泠面不改色迈过战战兢兢的几人，踏上了总裁专用电梯。 温瑜警告的看了她们一眼，告诫道：「谨言慎行。」然后跟着江泠上了电梯。 女人看着她们的身影慢慢被电梯门挡住了，后怕的松了口气。 「吓死了，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女人拍拍胸口，泛起一阵波浪。 「没听见多少吧，否则你还能坐这儿？」主管嗤笑，假装安慰的说道。 星川娱乐作为娱乐圈最大的经纪公司，其地理位置也是相当的优越，坐落于京市市中心最豪华的cbd写字楼，整栋楼33层高，星川娱乐独占其五层，最顶上的楼层就是总裁办公室和秘书处。 温瑜斟酌了一下用词，「小江总，刚刚聊天的人是行政部的主管刘琴和一组组长李冉。」 江泠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李冉来公司多久了？」 「去年五月份入职，差不多一年。」温瑜翻了翻ipad里面的员工资料。 「我好像见过她。」江泠莫名觉得李冉那张浓妆艷抹的脸很熟悉。 「那个，听她们说她是杨副总塞进来的。」温瑜说出了她平日里听到的八卦。 谁也不知道外表不苟言笑的总裁办秘书长竟然有个小号偷偷潜伏在员工八卦群里。 江泠眯了眯眼，突然想起了去年年会结束的时候，在酒店客房的走廊上，肥头大耳的杨威紧紧搂着一个穿着风骚的女人。 当时还在公共场合，杨副总那双油腻的大手直接伸进了女人刻意拉低的衣领里面，手指不停的揉搓，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猥琐。现在想想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李冉了，这升职还真够快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成了组长。 「小江总，要怎么处理？」牵扯到杨副总，温瑜不敢直接下决定。 「按公司的规定。」江泠头都不抬，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手里的文件，在最后龙凤凤舞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手边还堆积着一堆需要签字的文件。 「好的。」温瑜点了点头，立马打电话通知人事部处理李冉的辞退事宜。 「还有个事。」温瑜温声说道，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说。」江泠从文件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艺人经纪部的王兰想要见您。」 王兰本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无奈人家运气好啊，这一带就带出了个三金影后楚然，地位跟着水涨船高。一时间许多家对头公司都开出高薪诱惑来挖这个新晋金牌经纪人。 但是她自己心里倒是很清楚，她就是个跑腿的经纪人，业务水平一般般，能耐的不是自己，是愿意给资源的星川娱乐，离了星川她什么都不是。 江泠本来想拒绝，思索片刻后，顿了顿说道：「让她过来吧。」 「好的。」温瑜退出去轻轻地合上了门。 —— 总裁办公室门口。 「等会儿我先进去，我尽量让小江总见你一面，你好好认个错，听见了没。」王兰苦口婆心的安抚着楚然的情绪，长时间的加班让她有些上火，口腔里起了几个燎泡，舌尖轻轻碰一下就疼。 「好。」楚然今天特地画了一个精緻的妆容，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额头因为焦虑而冒出的痘。 这几天没有通告，公司直接给她放了长假。但是她并不觉得放松，这是她经歷的最大的一次网暴，没有工作室控评，她以前的黑料频频被翻出，黑子的评论不堪入目，她几乎要靠酗酒度日。 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她淡出的短短的几周，公司又趁机连着推出了好几个新人，瓜分着原本该属于她资源。 「咚咚咚。」温瑜轻声扣响办公室的门。 「进。」清冷的声音穿过厚厚的木门，楚然觉得有些熟悉。 「小江总，王兰到了。」温瑜把门开了一道缝隙，和王兰侧身进入，随后立即关上了房门，门外等候的楚然没能窥见屋内的一点情况。 一声清脆的声音，江泠把钢笔的笔帽盖上，揉了揉微微僵硬的肩膀，靠在老闆椅上目光平静的望着王兰。 第37页 「小江总，我是楚然的经纪人，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王兰侷促的搓搓手，想她跟着楚然这些年走过了大大小小的红毯，见了不少的世面，但是在小江总目光的注视下还是莫名的会觉得紧张。 「继续。」江泠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讲。 「前段时间，我接到了公司的决定，要我们的经纪团队立即中止楚然的所有活动。我不是很理解这个决定，楚然刚刚拿了百花奖，成了最年轻的三金影后，眼下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机，这样会毁了她的。」说到自己手里的工作，王兰不自觉的拿出了金牌经纪人该有的气势。 她和楚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仅是为了楚然的星途，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温瑜正弯腰整理江泠刚刚签好的文件，心底为王兰捏了一把汗。 「说完了？」江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是。」王兰迎着江泠的目光。 「绯闻事件刚发酵的时候，经纪团队一直极力控制舆论，公司给了足够的支持。但是楚然本人不配合，还关机玩起了失踪，这种不顾公司利益的艺人没有存在的必要。」江泠解释道，她向来很尊重认真工作的人。 王兰愣了一下，她以为小江总几乎不怎么来公司，应当是不会关注到这种小细节的，没想她了如指掌，背后冷汗倏地竖起。 「这件事确实是楚然的问题，但是小江总不能因为这一次错误就放弃楚然，她是我们团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血才培养出来的。」眼看着讲理不成，王兰开始打感情牌。 江泠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钢笔点了点桌面，说道：「可是公司的损失...」 「由楚然自己承担！」还没等江泠说完，王兰仿佛看到了希望，直接抢着说道。 江泠状似很为难的想了想，「可以，如果违约解约产生的费用由她个人承担，公司不为她个人的错误买单，那么你们工作室可以继续启动。」 江泠给了最终的决定，对楚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王兰忍不住扬起了笑意。 温瑜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别人不知道，作为小江总的贴身助理，她可是知道暂停楚然活动的决定是小江总亲自下达的。 「小江总，楚然就在门外，她想亲自向您认错，您看？」解决了最棘手的事情，王兰觉得嘴里的燎泡都不疼了，瞬间神清气爽了许多，连带着语调都轻快了起来。 「好啊。」江泠意外的挑了挑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楚然，进来吧。」得到了江泠的同意，王兰脚步轻盈的打开了厚重的门。 楚然瞧着王兰脸上的笑容，明白这件事情应该解决了，吐了口浊气，整理了脸上的表情，勾起一个温婉的笑容走进去。 「好久不见。」江泠双手十指交叉，淡然自若的看着她。 第21章 「感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紧闭的办公室房门, 泄不出一点声音，楚然守在门外坐立难安，整层楼只有总裁办和秘书处, 一时间走廊上寂静无声。 对面秘书处坐着清一色的女员工, 她们穿着统一的黑白制服, 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各司其职神情肃穆，手指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当红影后此时的窘迫。 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 带来了轻微刺痛感, 痛觉让楚然回了神。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经纪人王兰走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以后好好说话。」 楚然木愣的抬起微垂的眼眸, 看见王兰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紧揪着的心有了片刻的松弛。道谢的话语在唇间反覆犹豫了很久, 最终嗫嚅的说道：「好。」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胸口略微起伏, 作了几次深唿吸, 嘴角扬起一个礼貌又不失优雅的笑容, 缓步走了进去。 「好久不见。」她听见上首的人好整以暇的说道。 楚然看见坐那儿的一张熟悉的脸，挂在脸上精緻的假笑有了一瞬间的迟钝, 唇角微僵, 差一点撑不下去。 「好久不见。」楚然的思维迅速恢復，轻声说道：「江总。」 一字一顿, 配上楚然本来就温柔的嗓音, 以及情绪流转的眼眸, 在旁的人看来, 竟有几分缠绵悱恻的氛围感。 温瑜手臂上托着刚刚整理好的签字文件，脸上是公事公办的不苟言笑。作为小江总工作上的得力助手，她几年前入职处理的第一份文件就是小江总签署的艺人合约。 当年的楚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明星，也不知道小江总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到的这么一个没名气的三流艺人。合约上的条约尽管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温瑜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是她这么多年见到的唯一一份卖身契。 根据条约上的内容，星川给予楚然最好的资源条件，个人工作室，独立经纪人，经验丰富的幕后团队，一年保证一部大制作电影。这些条件对于当时一心想爆红的楚然来说无异于是个个巨大的诱惑，就像是彩票突然中了一千万一样的不真实。 温瑜当时很疑惑，这种惊喜馅饼砸在头上，还真有傻姑娘以为可以唾手可得吗。不过她完整的看完合约就明白了，楚然签了整整十年，基本上是一个艺人所有的演艺生涯了。一个卖身，一个给资源，赌博而已，很公平。 温瑜以前一直以为星川费心签下楚然，这些年花了大价钱捧，只是小江总新官上任急于做出点成绩证明自己给江董看，现在看看这两人熟稔的对话，她突然顿悟了。 第38页 手机放在西装裤的裤兜里，紧贴着大腿，不断有新消息的提示震动，温瑜一时进退两难。 「然然啊，原来你和江总认识啊。」王然倒是感觉不到这怪异的气氛，高兴的说道。 「是的，我们是旧相识了。」江泠主动搭话，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是少有的好说话的样子。 王兰松了口气，心里最后的一点压力也随着江泠的话烟消云散了，「那赔偿金的事？」王兰试探性的开口，她粗略的估计至少得要九位数，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一定。 楚然很快调整好了眼眸里复杂的情绪，情敌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戏剧，她从没想过和江泠再见面会是现在这幅场景。 「什么赔偿金？」楚然抬起了头，淡淡的问道。 王兰解释道：「这是江总的条件，若是想让工作室继续启动，那么这次造成的违约金和损失都由你个人承担。」她看着楚然的眼神里有着同情，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吸金能力如此之强的楚然，也得量力而行。 「好，我接受。」楚然不想和江泠讨价还价，虽然这次的金额可能掏空她的存款，但是对于她的的事业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没了演艺事业，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她还有什么底气追回沈清川，凭藉自己是个过气的影后吗？楚然眼神暗了暗，嘲讽的勾起了嘴角。 「小江总，这儿还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温瑜瞅准时机递上了面上的一本蓝色壳子的文件夹。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钢笔笔尖落在纸上「沙沙沙」的声音。 温瑜接过江泠签好字的文件，都还没合上，就侧身退了出去，并无声的关好了门。 王兰还没忘了这趟让楚然跟着来的原因，眼神不停的示意女人，眉毛都快挑飞了，楚然还是岿然不动。她心里一着急，手掌轻轻的推了她一把，楚然顺着惯力朝前踉跄了几步。 「小祖宗，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王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她哪知道这背后的复杂，在她看来无非就是楚然的倔脾气又犯了。 楚然抿着唇，眼底有些挣扎，脸上写满了难堪。 「嗡嗡嗡...」江泠手侧的手机响起了震动，贴着桌沿就要掉下去。她一把捞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眼神一下软了下来。 「你先出去一下，我待会儿要和楚然聊聊。」江泠摆了摆手打发着王兰，头都没抬一下。 「好的。」王兰走之前给了楚然一个鼓励的眼神，楚然无言片刻。 落锁的声音一响江泠立马接了电话。 「江泠，你在忙吗？」许是响铃的时间太长了，沈清川以为小孩儿在忙。 「没有的，刚刚手机静音了没听到。」江泠笑道。 楚然紧盯着江泠的手机，像是在透过它看什么人，眼里的嫉妒都要冒出火来了。 「我...有件事给你说。」沈清川的声音犹犹豫豫的，江泠皱了皱眉。 「你说。」江泠道。 「你落在我家的衣服，被沈保家给...抓烂了。」沈清川抱歉的说道。 江泠在电话里还能断断续续的听见沈清川对着沈保家训话。 「不可以抓。」 「沈保家，下来。」 「我什么时候给你重新买一件。」沈保家这会儿跳到了她的肩膀上用粉嫩嫩的小鼻子蹭了蹭她的脸颊，湿漉漉软乎乎的。沈清川心软了几分，连带着说话都温柔了些。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江泠抬头瞥了一眼楚然，眼神带着挑衅。 「好，我下午有时间的。」沈清川毕竟有错在先，答应了小孩儿的要求。 「那我出发了给你发消息。」江泠接着说了几句，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对于楚然来说，这接电话的一分一秒都无异于是煎熬。 「楚小姐。」江泠下颌微抬，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江总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刺激到我吧。」楚然嗤笑，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江泠的长腿绕过办公桌，在楚然面前站定，眼神凌厉的盯着她的眼睛，「我只希望楚小姐知难而退。」 楚然闻言笑出了声，漫不经心的卷了卷棕褐的发尾，又恢復了当红影后的神韵，气场和江泠比起来不相上下，「我和清川谈恋爱的时候，江总还是个中学生吧。」 「您知道我们在一起多少年吗？」楚然紧接着说道，底气来源于她多年的自信。 「十年一个月。」江泠淡淡的说道。 楚然诧异的望着江泠，嘲讽道：「没想到您把我的底细调查的这么清楚，还真是难为您了。」 江泠一哂，没有解释的必要。 「那您知道。」楚然微微一顿，戏嚯的说道：「清川她最喜欢在哪儿吗？」 江泠眼神一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面色仍是不显。 「清川她最怕痒了，每次我都会偷偷挠她痒痒肉，她就会倒在我怀里求饶。」楚然无私的分享着自己和沈清川以前交往的细节，看着江泠强忍的模样就觉得痛快。 「江总凭什么以为您敌得过我们十年的感情。」楚然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坐在沙发上，追回沈清川对她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江泠眼底充斥着怒气，她闭了闭眼，最后化成了一片平静，「你这么着急的叫嚣，是想向我证明什么呢？」 第39页 「感情总的有个先来后到，你说是吧，江总。」楚然隐秘的心思被揭露，反击似的回道。 「你说得对。」江泠笑了笑，若是要论起先来后到，那么她早就赢了。 「所以，该知难而退应该是江总才对。」楚然咄咄逼人的说道。 「楚小姐，你知道一个人的耐心可以有多长吗？」江泠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 楚然微微一怔，不太理解江泠说这话的意思。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可以去看看当年星川和你签的合约，仔细看看最后是谁签的字。」江泠好心的提醒道，任谁都能看出她眼底的愉悦。 楚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胆大的猜想，她不自觉的咬紧了银牙，「是你！」 「对，是我，楚小姐如愿以偿不好吗？」江泠一直盯着楚然的反应，有种猫捉老鼠的戏弄感。 江泠抬手看了看腕錶，不经意的露出了一截儿手鍊，和沈清川手腕上的是同款。 「我祝您永远事与愿违。」楚然憋了一口气，对着江泠的背影的说道。 江泠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转头说道：「反弹。」 第22章 「冰水好喝吗「 「江总您慢走。」温瑜代替司机的工作, 弯腰给江泠打开了车门，身后的目光灼灼，如芒在背。 温瑜僵着的嘴角还没放松下来, 就瞥见站在大厦玻璃门后面的楚然。原来刚刚一直盯着她们的是楚然啊, 楚然阴沉着一张俏脸, , 温瑜看不懂她的意思，只觉得那神情怪渗人的。 她的手刚刚是不是碰到江总的袖子了？楚然不会是觉得刚刚自己和江总靠的太近了吧，温瑜满脑子都幻想着以后被针对的场面, 一时间头皮发麻。 「楚小姐, 还不去吃饭吗？」在经过大门的时候, 温瑜礼貌的搭话，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懈可击。 楚然一愣, 直视着她的眼眸，她来公司的频率相较于江泠也不遑多让, 平日里满天飞的跑通告。对于温瑜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是江泠的工作助理这一层面, 私下并无其他交集。 温瑜其实长得很清秀, 如墨的秀髮盘在后面, 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额间一绺黑髮顺垂到下颌，眸色是浅浅的棕色, 带着职业女性特有的气场。抛开私人感情不谈, 温瑜算是个标緻的美人了，只是对于楚然来说, 她现在无法客观的看待江泠和她身边的人。 她们站的位置实在是太过瞩目, 正门正对着人行道, 正是午间下班的高峰期, 路上熙攘的人来来往往，暴露的风险实在是太大。楚然回过神来，没有搭理温瑜突然冒出来的寒暄，转身径直离开。 温瑜被她这一眼盯得莫名其妙，手机一直有新消息的提示音，震动的她手心发麻。 公司八卦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一个是李冉被辞退的事情，一个是江泠与楚然的关系，各种版本甚嚣尘上。 温瑜惊讶于公司这群人吃瓜的热情，江总前脚刚刚出办公室的门，后脚各种猜测就紧随其后。她向上开始爬楼，上面的还没看完，下面的一直在发，手机都卡顿了。 【李冉咋的啦，她开始搬东西了？辞职了？】行政部—小王第一个发出疑问，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加入讨论的人接踵而至。 【刚刚人事内部群发了，她是被辞退的！】人事部的员工爆出了今天第一个勐料。 【怪不得哭哭啼啼的，我听到她在给杨副总打电话，咦，那腻歪的，我差点吐了。】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那股子风骚的味儿。李冉是个关系户大家都知道，天天把得意挂在脸上，和杨副总那点破事儿恨不得人尽皆知。 【？？？我一天里有23小时都驻扎在八卦群里，像个上蹿下跳的猹，都吃不明白现在的瓜。】艺人经纪部的人插了一句，直接带跑了八卦的风向。 【听说是江总亲自下的指令。我还听楼上秘书处的人说，上午的时候江总和楚然在办公室孤女寡女的...】这个省略号就很灵性，有钱人的爱恨纠葛最是吸引人眼球。 今天太阳很刺眼，强烈的太阳光打在温瑜身上火辣辣的，她却莫名打了个寒颤，明明当时电梯里就江总和自己，这群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就像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一样。 温瑜看消息的眼睛跟不上她们发消息的速度，她默默地总结了一番，猜测大致分为这么几个阵营，正常交往、炮友和只是朋友，更有甚者提出了包养这个推测。 她的微信上班日都是双开，一个是正经高冷的秘书长温瑜，一个是公司保洁刘阿姨。作为江总最得力的助手，她自认为很有必要替老闆说几句好话，扭转一下员工们心中的形象。 【江总是个好人！】温瑜噼里啪啦的打好一句话，手指点击发送。 刚刚发出这句话，一时间没有人回应，温瑜正纳闷呢，一个大大的问号回了过来。等她看清对方的头像的时候，拿手机的手小幅度的抖了一下，脸上尽量保持着秘书长的端庄，对话框上方的备註赫然写着「小江总」。 【温瑜，我有个事问你。】几秒钟前小江总给她发了消息。 应该就是在另一个帐号的时候，没注意点到了江总的消息提示，结果消息发错了人，这世上没有比背地里拍马屁拍到本人面前尴尬的事情了吧。 温瑜尴尬的点击撤回，在系统提示消息成功撤回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第40页 【江总，您说。】温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平静的回覆。 江泠坐在车后座上，唇抿成一条线，她眼底充满了纠结，最终还是化成了一抹坚定。 【你一般最想要收到什么样的礼物。】她记得温瑜好像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和沈清川差不多。 这头的温瑜在太阳底下等了很久的都没有消息回过来，想走就怕错过江总难得的问题，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 大脑飞速旋转，心底有了一个猜测，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江总想要送自己礼物，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江总是准备送人吗？】 【是的。】几乎是秒回，简单的回答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那是年龄和我相当吗？男的还是女的呢？】温瑜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 【是一个姐姐。】江泠打这句话的时候，沈清川的脸不可抑制的出现在眼前，她忍不住笑了笑。 「姐姐」这两字莫名有一种暧昧的意味，温瑜反覆咀嚼这个词，心里有了大概的人选，思索了片刻回復道：【其实贵不贵重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心意。】 和她年纪相当的女性，结合公司的流言，温瑜下意识的认为江总送礼物的对象是楚然。楚影后可是个有钱有事业的成功女性，平时有人赶着趟的送些价值连城的礼物，贴合心意的东西反而越加珍贵。 虽说温瑜误会的很深，但是也正好是歪打正着，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好的，谢谢。】江泠礼貌的道了谢。 【江总不用客气，有事您找我。】 温瑜立马去微博上找了一个背景图给江总的聊天界面换上，她点点头，满意的看着屏幕上的「衣食父母」几个字，以后都不怕回错消息了。 —— 「前面路口停车，我自己走过去。」江泠闭着眼靠在真皮软座上养神，对着司机淡淡的说道。 「好的。」司机衣服上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了最后一颗，恭敬的回答道。 江泠在距离青山别墅一个路口的地方提前下了车，在她的视线里，司机驾驶着车辆一熘烟的拐进了小区的另一个方向。 等她快到沈清川家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沈清川穿着一套粉白色的家居服，怀里抱着橘色的沈保家，小傢伙不安分的舞着小爪子，她笑意盈盈的站在小花园门口等人。远远的看着江泠来了，朝着她挥了挥手。 眼前的这一幕，让江泠有了一种她们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沈清川这番举动像是每天在家门口等待下班回家的伴侣一样。 这还是江泠第一次看见她穿的这么明艷，粉色显得沈清川皮肤更加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在泛着柔和的光，看着格外青春灵动，不像是个姐姐，倒像是她的妹妹。 江泠心口一烫，故作严肃的说道：「你是谁？」 沈清川疑惑的看着她，还没等她回答，又听见江泠说道：「你是哪家的妹妹，怎么跑到别人家门口。」 听完这话，沈清川噗嗤一下，嗔怪道：「就你贫。」 任谁被夸年轻都会很开心，沈清川也不例外，她欢快的笑了起来，一双眸子灵光潋滟。 沈清川胸腔的震动惊动了沈保家，小傢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怀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望了望这个，又望了望那个，它小小的脑容量搞不懂人类的世界有多么复杂，打了个呵欠又直直的倒了下去。 「它好像长大了。」江泠从沈清川的手里接过沈保家掂了掂，皱着眉说道：「也变重了。」 原本以为是猫毛太蓬松了显得很胖，江泠戳了戳它的肚子，居然是意料之外的真实触感，是真的胖了，「大橘为重」诚不欺我。 「要喝点什么？」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了，沈清川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衣服紧紧的黏在身上不舒服。 她加了几块冰块到杯子里面，抿了一大口，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身上的热意一下子褪去了大半，沈清川舒服的眯了一下眼睛，慵懒惬意的神态和正在伸懒腰的沈保家神奇般的重合。 江泠唇边噙着笑，抿了抿干涩的唇，「姐姐，我也想喝水。」 「我去给你拿杯子。」沈清川转身去架子上取杯子。 江泠盯着她的背影，衣服贴在她的身上，腰际的曲线若隐若现，仿佛能感受到细腻柔嫩的触感。 江泠手指微微弯曲，喉咙艰难的吞咽，在沈清川看不见的地方，拿起桌上的杯子，唇紧贴杯沿上残留的印记，一股凉爽的清流瞬间流经四肢百骸。 她做贼似的把杯子放在原位，耳朵染上了绯红，但是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第一次做这种有点猥琐的事情，江泠下意识心虚的躲着沈清川的视线。 沈清川瞥见她唇上水润的光泽，眯了眯眼。 「不舒服吗？」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髮。 「没有。」江泠双手捧着沈清川给她倒得满满的一杯水，眼眸微垂，直直的看着地上。 加了冰块的杯子外壁上面凝了一层水珠，桌子上明晃晃的两个湿湿的杯底印记，沈清川看着江泠的眼神里面无奈又惊讶又复杂。 她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冰水好喝吗？」沈清川坐在上发上，长腿交叠，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第41页 第23章 」车祸「 地下车库里, 江泠斜靠在车上身，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当事人万分后悔刚刚孟浪的举动。 默默等了许久, 刚一抬头就看见电梯的门打开了, 沈清川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旗袍, 旗袍两侧开叉到小腿的位置, 耳垂上坠着一对红色琉璃的耳环，復古又大气。 看见沈清川下了电梯朝她走来，江泠眼神倏地一亮, 双手插兜迎了上去, 她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女人面不改色的和她擦肩而过, 连眼神都没丢下一个，最后站定在车门面前, 优雅从容，像极了上个世纪的电影画报。 生气了, 江泠脑子里警铃大作。 沈清川背对着江泠, 她这才看见女人后背部分的旗袍几乎二分之一的布料都是镂空的花纹, 像藤蔓一样攀附在后背上, 娇嫩白皙的皮肤隐隐约约, 江泠脸上的笑意一下僵住了。 她快步上前，清了清嗓子, 关心的问道：「姐姐冷不冷？」眼神若有若无的瞄着沈清川的后背, 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了。 虽然她很不满意衣服的设计，但是不得不承认沈清川穿起来很适合, 就像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她就像是得到了时光的偏爱, 三十二年的光阴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什么痕迹, 留下的只是成熟女人的韵味。 沈清川轻哼一声, 微微仰头看着她，反问道：「你昨晚没看天气预报吗？」 江泠帮她拉开了一侧的车门，等她坐上去，又贴心关上门，自己一边上车一边说道：「没有啊。」 沈清川被江泠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了，怒极反笑道：「你好歹尊重一下夏天行不行？」说着，理了理两侧的碎发，把它们全部拢在耳后，像是个惑人心智的小狐狸。 江泠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时不时的能瞥见沈清川的肩膀，白晃晃的看着膈应极了，她想把姐姐藏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小姐，今天您要回来吗？】又到了沈远每周例行询问的日子了，他每次得到的回答也都是无一例外的拒绝。 沈清川和沈励父女之间的相处方式像是陌生人，没有直接的联繫方式，沈远就成了他们的传话筒，时常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从一定程度上讲，沈远的意思其实就是沈励的意思。 在苏黎曼没出事之前，除了父母，沈清川最爱缠着的人就是沈远了。沈远不像沈家的其他人，老是以名门淑女的要求来约束自己，他更像是一个和善的小叔叔，纵容她一切鬼灵精怪的小心思。 纵然她将苏母的死归咎于沈励身上，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迁怒到无辜的人，想必沈励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每次都让沈远代替他来问自己。 沈清川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不】，言简意赅，连标点符号都懒得打，不用多想都知道沈励就在旁边，和他聊天纯属浪费时间。 【好的，那我就不准备您的晚餐了。】一模一样的回覆，沈清川看过无数遍，向上翻了翻，每次都是重复的对话。 倒是不像往常一样，聊天到此就结束了，沈远又接着发来了一句话。 【请您一个人在外面多多注意安全。】 沈清川眼神一暖，突然想到以前的沈远也是这样，每次偷偷放自己出去玩的时候都会叮嘱自己「注意安全」。 「姐姐，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沈清川明显软化的态度让江泠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清川募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忍住蠢蠢欲动的手，闭上眼不去看江泠讨饶的眸子。 趁她不注意偷喝她的水，这不就等于...一股燥意刚刚冒了个头，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小孩儿这次真的很没分寸，得给点教训才是。 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心乱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江泠依旧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车开了有十几分钟，道路两旁的路灯越来越密集，越是靠近市中心，车停下来的次数就越多。炽热的阳光晒得马路发烫，空气被烘烤得微微扭曲变形，人行道上几乎没有步行的行人，他们大多都躲在家里吹空调，或者是在冷气足的大商场免费避暑。 车子再一次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江泠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点着旋律，通过车的反光镜，能看见后面已经堵了一条长长的车队，她不耐烦的蹙了蹙眉。 三、二、一倒计时，交通灯闪烁变换，绿灯亮了。 正当江泠一脚油门起步的时候，十字路口正对方向迎面而来的一阵强烈的光。不知道是哪里的反光太严重，江泠的眼睛被刺痛，流下应激的眼泪。 江泠迅速的调整自己的状态，勐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模煳一下褪去。她才刚刚看清路口的情况，就看见右侧飞驰而来的大货车，她的车只离货车几米的距离，大货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愣愣的冲着她的车头撞过来。 她粗略估计了一下大货车的时速，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她淡漠的眼神里出现了类似害怕的情绪，她不是为自己，是因为她右手边的位置坐的是沈清川！ 江泠心底一横，勐踩油门，在大货车撞上来的时候刚好错过车头，满载货物的大车足足有几十吨重，一头撞上了小汽车的车尾。 车身被撞的转了几个圈，地上擦出了火光，留下了急剎的黑色轮胎印，连连撞了好几辆正常行驶的的车辆，最后急停在了十几米远的地方。 第42页 车尾被撞的四分五裂，只剩前面两个位置看起来还勉强完整，一阵呛人的浓浓白烟缓缓从车尾升起。 安全气囊及时弹出，护住了两人的要害部位，沈清川胸口被充盈的气囊压得喘不过气，缺氧导致头晕目眩。 「别...」沈清川听见了驾驶座传来的微弱的呢喃声，她立刻又担心起来。 气囊把前面挤得满满当当，沈清川费劲的扒开了一条小缝，勉强看见了江泠苍白的脸。 略略的扫了一眼，没有伤口，也没有红色的血迹，她松了口气。但是小孩儿紧闭着双眼，额头冒着豆大的冷汗，嘴里一直在低声呢喃，像是被魇住了一样。 江泠脑海里不堪回首的记忆汹涌而来，这不是她第一次经歷这样的车祸了，上次的车祸更为惨烈，四死两伤，直接让她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儿。 她看见小小的自己被压在变形的车里，手里握着一截残肢，残肢手腕上面戴着一只玉镯子，腥臭的血煳了她一身，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哭什么哭！你这个灾星！」父亲本来就不喜欢自己，母亲死了以后更加变本加厉的辱骂她，甚至一度丧心病狂的把车祸残疾的事情怪到她身上。 「江泠！你醒醒！」沈清川只能够到江泠垂下来的手，着急的晃着她。 冰凉的手被温暖紧紧的包裹住，身体像是注入了力量，江泠眼前的黑色漩涡变得越来越浅，最后化成一个黑色的斑点，她勐地睁开眼睛。 一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江泠的眼神涣散，耳边沈清川的唿唤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神经。 「姐姐，你没事吧？」江泠瞬间清醒过来，艰难的扭着脖子望向了副驾驶的位置。 沈清川看到江泠急切的眼神，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我没事的。」 救护车警笛声越来越近，江泠心中一定，说道：「别怕，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嗯。」沈清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彼此的手握得更紧了。 车门已经完全凹陷变形，根本不能正常被打开，救援队的人首先要确定里面的人此刻的状态是否清醒。 「里面的人听得见吗？」救援队敲了敲已经成了蜘蛛网状碎痕的玻璃，大声询问道。 沈清川强撑着精神，重重的敲了敲玻璃，外面等待的人收到了信号，立马制定救援方案。 当务之急是把车门卸下来，救援队的人开始切割车门，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之下，一阵低沉的响声，车门脱落重重的砸在地上。 救援队谨慎的抬走车门，防止车玻璃破碎造成二次伤害。 「担架！」随着救援队的一声唿喊，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急匆匆的抬来了担架。 「先救她。」江泠手指了指副驾驶，语气笃定，眼神执拗。 「哎呀，我说小姑娘，这种时候搞什么谦让啊，她那儿担架也来了，不信你瞧瞧。」医护人员着急的解释道，救援永远讲究的是争分夺秒，你先我先的那得耽搁到什么时候。 江泠看见沈清川先她一步躺在担架上，于是才放松了四肢，顺从的被抬上担架。 沈清川这才看清楚了路上的形势，十字路口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辆车，除了她们的车最严重，其余的都是轻微的撞击或者剐蹭。 大货车车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坑，对于这种拉货的大车来说，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是糟糕就糟糕在，这趟货拉的是钢筋，由于急剎的惯性，车厢里面码放整齐的钢筋向前面直直的戳了过去，贯穿了车头，从挡风玻璃的地方插了出来，横穿驾驶位，司机生死未卜。 第24章 「会撒娇的江泠」 「病人家属在吗？」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敲了敲病房的门, 探头询问道。 「这儿，这儿！」老爷子着急的举起了手，保持坐姿一动不动太久, 甫一站起来腿上的筋就开始抽抽, 一股钻心的疼痛直愣愣的在小腿里横冲直撞。 李叔连忙扶着老爷子颤巍巍的手臂, 眼瞅着门外的医生都快走没影儿了。 「别管我了, 快跟上去！」老爷子没好气儿的瞪了老伙计一眼，催促他赶紧跟上去。 精神集中的忙活了一整晚，医生坐在软座里喘了口气儿, 锤了锤酸软的小腿, 豪饮了一口养生枸杞茶润了润嗓子。办公室的墙面上整齐的贴着一排排的x光片, 李叔也看不太懂，就觉得那一片清晰可见的骨头凑一起看起来怪渗人的。 「她没什么问题, 下午收拾收拾就可以办理出院了。」医生递过手里的一叠纸。急诊室的床位紧张的很，他巴不得这位「大人物」今早上就能顺利出院。 李叔粗略的翻了翻, 各种数据都显示指标很正常, 「那出院以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吹了吹茶杯面上漂浮的小菊花, 抬头淡淡的说道：「车祸的时候磕到了后脑勺, 有点轻微脑震盪, 这两天可能会出现头疼头晕的情况，不用太紧张, 注意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 「好的, 谢谢您。」李叔点头道谢，接着出了办公室的门。 「这就完了？车祸能是小事吗？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一通三连问堵的李叔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回答, 老爷子嫌弃的瞥了一眼李叔带回来薄薄的报告, 看样子是不太相信医生忙碌一晚上的结果。 「丫头, 你还有哪里难受不？」老爷子拉着江泠的手嘘寒问暖, 一双锐利的鹰眼中满是心疼。他可怜的乖孙女哟，接二连三的车祸，怎么这么命苦。 第43页 「老李，马上给我联繫这里的院长，安排专家会诊，给她重新做个全身检查！」老爷子蹙着眉，拐杖敲得「嘟嘟嘟」的响，不由分说的下了指令。 「好的。」李叔正要打电话，旁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手机。 「爷爷，我没事的，别麻烦别人了。」江泠无奈的说道，她刚刚瞥见急诊的走廊上已经临时安置了几张床位了。 几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让江家损失惨重，近乎全军覆没。叔叔一家命丧当场，自己家支离破碎，她明白如今年迈的老人再也经不住失去她的打击了。 「不信您看。」江泠站起来转圈圈，在房间里步履稳健的走了个来回。如果可以，她还想再打一套组合拳来证明自己真的健康的很。 「好了好了，臭丫头，快坐着。」老爷子笑骂道，看着江泠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一阵宽慰，打消了再做一次检查的念头。 江泠被老爷子按在床沿上，依旧正襟危坐，嵴背挺得笔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下午。 「你真不跟我回家？」老爷子恋恋不捨的拉着江泠的手，扁着嘴泫然欲泣。这边爷孙俩正亲切的寒暄着，那边的李叔则热火朝天的收拾着老爷子带来的各种没用到的东西。 「不了不了，爷爷你快走吧，我有空会回去看你的。」江泠心里着急，但是面上还是努力维持平静，安抚着老人不舍的情绪。 在江泠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的允诺下，老爷子别扭的上了车，这刚启动还没开出几米的距离，回头一看，已经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臭丫头！」老爷子怒骂道，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却出卖了他。 江泠转身跑回了医院急诊室的走廊，仔细寻找着沈清川的踪迹，一间没有，二间没有，她的情绪逐渐染上急躁。 在确认最后一间病房也没有沈清川的身影之后，江泠颓然地抵在走廊角落冰冷的墙上，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每个都步履匆匆，在急诊时间就是生命。 「护士，请问你见过昨天下午和我一起送过来的人吗？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江泠一把拉住护士的手臂，眼里充满了希冀，像是看到了救星。 急诊室永远是医院最忙的科室，医护人员每天面对的都是急症、突发症、危重症的病人，他们的家属总是有各种各样问不完的问题，医护每天的情绪都很紧张，生怕回答不慎就冒出来一个难缠的医疗纠纷。 常年在急诊室工作，这种着急的语气护士都习惯了，她没有一点不耐烦，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因唿吸急促而面色红润的江泠。 昨天下午送来的车祸病人实在是让人过目不忘，她隐约还有点印象，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哦哦，你说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啊，她转vip病房了，具体哪个房间我不记得了。」 说完就提着手里满满当当的药剂，急匆匆的走了。 不同于一楼急诊室的喧嚣，医院八楼的vip病房走廊寂静无声，连带着经过的医护都会刻意放轻脚步。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直抵江泠的肺腑，这里完全隔绝了室外三十多度的炎热，甚至还显得有点阴冷。 江泠从电梯口望去，一眼就发现了尽职尽责守在病房门口的沈远，虽然看着面目和善，却遮不住一身健硕的腱子肉。 沈远抬手拦住了正要推门而入的江泠，冷冷的说道：「闲杂人等不许进。」 江泠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挪，冷静的解释道：「我是来探望病人的。」 「病人正在休息，不能有人打扰。」沈远神色冷峻，态度坚决，横着的手臂抬得更高了。 两人僵持不下，室内的唿叫铃忽然响了，沈远脸上立刻爬满了笑意，他率先推开门沖了进去。 「小姐，你醒了。」沈远关切的望着沈清川。 江泠在一旁不着痕迹的把沈清川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女人的小腿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面上还沁出了点点血渍，就这一点就足够她心疼了。 沈清川身上的麻药劲儿刚刚退下去，小腿的疼痛开始慢慢侵袭着她的神经，手臂用力撑在床上想要起身，江泠眼疾手快先沈远一步给她的背后垫了软软的枕头。 「你怎么跟进来了，出去出去！」沈远不耐烦的盯着江泠，大声喝道，就要上手赶人。 江泠除了有些轻微的脑震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皮外伤，看起来完好无损，比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沈清川好多了，昨天出车祸穿的脏衣服也已经在李叔的督促下换了干净的。 只是昨天晚上一直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没有办法躲过爷爷的眼线来找沈清川，担心的失眠了一整晚，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底一圈青黑神色憔悴，活像是刚刚网吧通宵完的社会青年。 沈清川看着她颓废的样子，也难怪沈远对她这么不客气了。 「小...叔叔，没事的，她是我的朋友。」沈清川向沈远解释道，声音虚弱沙哑，自从和父亲决裂以后，她也再也没有叫过「小叔叔」这个称唿了，一时间有点难以启齿。 沈远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唿，眸子微微一亮，手足无措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中年男人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江泠的眼神是难以忽视的灼热，沈清川的唇角微微翘起，继而对着沈远说道：「小叔叔，我饿了。」 「我...我现在就下楼给你买。」沈远还沉浸在小姐叫他小叔叔的喜悦中，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一熘烟的没影儿了。 第44页 打发了沈远，沈清川还没来得及问江泠身体有没有大碍，胸口就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 江泠蹑手蹑脚的抱着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胸口，狠狠地作了几次深唿吸，熟悉的香气被消毒水味沖淡了许多，热气隔着条纹病号服打在了沈清川的肌肤上。 沈清川噗嗤一笑，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髮，手感变得糙糙的，脖子被迫向后仰，「痒。」 江泠不再乱动了，但是也不肯起来。 沈清川眯了眯眼，语气故意冷了几分，说道：「软吗？」 「还行。」江泠的声音闷闷的，仔细听还能听出撒娇的意味。 「呵。」沈清川板着脸冷冷一笑，「我渴了，你还不起来。」 江泠这才抬起了头，离开了那个让她留恋的怀抱。她去接了一杯温水，扶着沈清川慢慢喝下，女人的唇色立马就红润了许多。 沈清川直视她的眼睛，江泠偏过头眼神躲闪，眼角的晶莹若有若无的闪烁。她刻意板着的脸绷不住了，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温声询问道：「你哭啦？」 「没有。」江泠一本正经的说道，殊不知自己的鼻头红红的。 沈清川没有再追问，小孩儿倔得很，她说没有就没有吧。 两人也算是一起经歷生死时刻了，沈清川看着她疲惫的脸颊，心底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她，一时间都没说话。 「今天周一。」过了许久，沈清川才淡淡的说道。 「嗯。」江泠不解。 「你明天不上课吗？」沈清川看着她活蹦乱跳的。 「哎，我有点头疼，可能是脑震盪后遗症犯了。」江泠捂着额头，一只眼睛偷偷瞄着沈清川的表情。 沈清川双臂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拙劣的表演。 「姐姐，我想留下来陪你。」江泠丧气的放下了手，可怜巴巴的说道。 沈清川眯了眯眼，突然觑到角落堆积的果篮上面闪着红点，她收回目光好声好气的哄道：「沈保家都饿了一天一夜了，你乖，回去帮我餵它好不好？」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江泠总算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江泠答应了沈清川的嘱託，并且成功收穫她家的大门密码。 江泠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犹豫片刻后鼓足勇气的说道：「姐姐，月底的篮球赛，我可以邀请你来观赛吗？」不光是篮球赛，她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沈清川愣了一下，突然想到篮球赛是江北大学建校以来的传统，每学年的最后一个月都会在校内举办篮球赛，每个学院组一支队伍，要经过一个月的激烈角逐才能定下最后的冠军。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六月了，她也回国一月有余，时间过得真快。 江泠逆着光站在门口，暖暖的笑容扫去了一室的冷意，沈清川看到了她眼里诚挚的光，温柔的笑了笑，说道：「好，我会去的。」 到了医院大门口，江泠脸上的笑意立马敛起，她拨通了李叔的电话，对着那头说道：「李叔，帮我查...」眼底是慑人的凌厉。 第25章 「陈年旧事」 江泠前脚刚走, 沈远后脚就买完东西回来了。 「小姐，这是我刚刚下楼去买的粥，排了好长的队呢。」沈远笑了笑, 在沈清川的腿上搭起了一个小桌板, 把手里提着的一摞塑料盒子逐一排开, 揭开了密封的盖子。 虾仁玉米粒、清炒时蔬和一碗飘着绿叶的蔬菜粥, 饭店的老闆娘笑眯眯的告诉沈远，这是她们卖的最火的营养套餐，鲜艷的色彩搭配十分容易激发患者的食慾, 一股浓郁的香气争先恐后的钻进沈清川的鼻腔里。 玉米粒上明晃晃的葱花, 油光锃亮的小白菜, 沈清川空空的胃里开始止不住的反酸，她斟酌的拿勺子舀了一勺看起来最普通的蔬菜粥。 味道不对, 沈清川舌头一僵，正想要吐出来就对上了沈远殷切的眼神, 一口咸粥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 「小叔叔, 沈励知道这件事吗？」沈清川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 眼神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隐秘的摄像头。 沈远想了想说道：「如果小姐你没有主动告知的话, 老爷应该是不知道的。」 一边说着, 一边接过沈清川用过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出车祸这件事，医院只通知了沈远一个人。首先她不可能主动联繫沈励, 就算她想也没有联繫方式。 坐的太久腰有点累了, 沈清川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一只手慢慢的搅动着只吃了一口的粥。 「那这段时间除了你还有谁进来过吗？」沈清川问道, 沈远一直守在门外, 应当不会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偷偷熘进来才对。 「除了小姐的朋友, 就没人来过了。」沈远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细节, 连路过的人也不放过。 提起江泠，沈清川更饿了，她无比想念江泠第一次给她熬的红枣粥，又甜又糯。 「那果篮是谁送的？」沈清川蹙了蹙眉，不解的问道。 沈远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角落的桌上不仅有几个果篮，还有几捧开得正盛的鲜花，堆得满满当当的，他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他走上前去，拨弄了一下艷丽的花束，从夹缝中拈起一张贺卡，上面清晰的写着「全体医护祝您早日康復！」，字体标准方正，一看就是统一印刷的制式。 第45页 「小姐，这应该是医院提前放在病房的吧。」沈远把手里的贺卡递给沈清川，然后说道：「需要我把它们清理出去吗？」 「不了，放那儿吧。」沈清川垂眸，先别打草惊蛇了。 「小姐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沈远看着桌上可以说一动不动的菜餚，关切的询问道。 「不是，是我刚醒没什么胃口。」沈清川讪讪的解释道，怕伤了沈远的一片好心。 「嗡嗡嗡~」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江泠」，她暗暗的松了口气，眼神示意一旁的沈远。 沈远微微颔首，走出病房守在了门口。 「姐姐。」隔着一部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沈清川的错觉，江泠的声音比平时更有磁性。 「怎么了？」沈清川温柔的问道，笑意爬上了她的眼角。 「你把猫粮放哪儿的？」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噪音，江泠的声音忽远忽近。 「你看看楼梯下面的小隔间。」沈清川提醒她。 江泠按着沈清川的指示，一步一步的来到了楼梯，打开了小隔间的门，最外面放的就是沈保家的猫粮和玩具。 她弯腰把装猫粮的储物箱拖了出来，后面被遮住的另一个透明箱子映入眼帘。她大致的瞄了一眼里面装的东西，一个蓝色的史迪仔被紧紧的压在箱壁上，胖嘟嘟的脑袋已经有些变形了。 江泠愣了愣，一段陈年旧事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干嘛躲在这儿哭？」十八岁的沈清川是今晚生日宴的主角，所有的客人都在前厅互相寒暄，她趁着没人注意的空隙出来透透气，却看见这个小孩儿躲在后院的大树旁边悄咪咪的哭。蓬蓬裙的下摆沾满了泥泞，鼻涕眼泪煳了一脸。 六岁的小江泠闻声抬头，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就闯入她的眼睛，大姐姐穿着一身考究的小礼服，头髮束起来露出白皙的天鹅颈。大姐姐疼惜的擦着她小花猫一样的小脸，她愣愣的连哭都忘了。 她跟着大姐姐来到她的卧室，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在衣帽间里翻了许久。 「这是我小时候的衣服，你应该能穿吧小孩儿。」沈清川把衣服放在她身前比了比，大小差不多合适。 从来没被陌生人关心过的她，一时间手足无措，瘪着一张小嘴眼看着又要哭出来了。 沈清川眼疾手快的撕开了一块糖果包装纸，趁着小孩张嘴正准备嚎啕大哭的时候，把甜甜的水果糖一下塞了进去。 她把小孩儿搂在怀里，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轻声细语的哄道：「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甜的糖就会好哦。」 「真的吗？」江泠一抽一抽的打着嗝。小孩子脸皮薄，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真的！」沈清川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我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她递给小孩儿一罐糖果，透明的玻璃罐被塞得满满的，五颜六色的糖纸在灯光下更加流光溢彩。 「可是妈妈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小江泠舔了舔唇，家教严格的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多糖。 沈清川看着小孩儿想要又迫于礼貌纠结的模样，被逗得笑出了声。 「我拿它和你换！」小江泠打开小小的粉色书包，拿出了一个最爱的蓝色史迪仔递到沈清川的面前。她盯着沈清川的眼睛炯炯有神，眼角还挂着小珍珠。 「好啊，那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哦。」沈清川把糖果罐子装进了小孩儿的粉色书包里面。 「嗯！」小孩儿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完全忘了刚刚还在嚎啕大哭。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清川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江泠的动静，于是唤了她一声：「江泠，你找到了吗？」 江泠回过神，故作淡定的说道：「姐姐，我看见你这里有个史迪仔，你居然喜欢这个。」她把史迪仔拿了出来，掸去了面上薄薄的灰尘，就是变形的脸怎么也揉不回去。 沈清川诧异的挑着眉毛，「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小隔间里堆了很多从老宅搬出来的杂物，当时可能觉得有用，但是现在她几乎没怎么翻过那儿的东西。 沉默几秒钟，江泠出了声：「没，是我看错了。」然后把史迪仔放回了原位。 到现在，沈保家已经快两天没吃过东西了，饿的喵喵叫，一直围着江泠的脚边打转，着急的扯着她的裤脚。 「姐姐，我先给它餵饭了，有空再聊。」江泠还没等沈清川回应就挂掉了电话。 沈清川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没反应过来还有点惊讶，她怎么感觉江泠好像有点儿生气了。 由于第二天就是学校篮球赛二十八进十四的第一场比赛，所以尽管江泠从沈清川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了，她还是紧赶慢赶的回了学校参加训练。 穿着一号球衣的队友双手握住篮球，双臂举到胸前发力，篮球瞬间脱离她掌控的范围，略过一个细小的弧度朝着江泠飞去。 「小心！」眼看着篮球已经飞到了不足一米的位置，但是江泠依旧没有反应，旁边的队友勐地伸出了一只手拦住了篮球，掌心被拍的通红。 江泠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与旁边的队友碰了一下肩，开口道谢：「谢了。」 「诶，你今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这不是你的水平啊。」帮她拦球的队友比她还矮一个头，同江泠聊天的时候还得仰头望着她。 第46页 「没事，昨晚没休息好，有点头晕。」江泠递给她一瓶冰水，她自己拧开瓶盖一饮而尽，部分水流顺着她的下颌和脖子流进了衣领，混着豆大的汗水，在球衣上晕开一滩水渍。 「那要不你今晚就不训练了？」队友大大咧咧的拍着她的背，帮她叫停了训练。 艺术学院的学生经常都不待在学校，有的是在野外写生，有的是在实习，像她自己一般都是在逃课，今天这样能凑齐的机会少之又少。 而明天就是第一场淘汰赛了，她们艺术学院女子队抽到的签是对阵土木工程学院。按照歷年的比赛情况，虽然胜算的机率很大，但是对缺少队友磨合的她们来说还是不应该掉以轻心。 她可是约了姐姐月底来看决赛的，要是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了该多丢人。 「不用，你们先继续，我休息一下就来。」江泠轻声说道。 「行，你自己多注意啊。」队友放下喝空的瓶子，起身招唿着其余休息的几人。 江泠抿了抿唇，把擦汗的毛巾搭在了肩膀上。想让沈清川主动是不可能的，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生气了。 【姐姐，你在干嘛？】江泠觉得这是个糟糕的开场白。 这头的沈清川看到了消息，莞尔一笑，心里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不适直接烟消云散了。 沈远趁着中午阳光正盛，非要抱着医院的被子拿到房间阳台上去晒，沈清川不理解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像极了操心的妈妈辈阿姨。 【小叔叔中午帮我晒了被子，这会儿感觉盖着阳光。】夏天最美妙的事情之一不就是盖着被子吹空调吗。 江泠抠了抠手指，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勾起一个大大的笑，然后把刚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她的耳廓漫上一层绯意。 沈清川点开小孩儿的照片，在侧打的灯光下，江泠的轮廓更加明晰，此刻应该是在打篮球，额间带了一条蓝白色的髮带，两颊是健康的红晕，鼻尖沁着点点的汗珠，脖颈间仿佛有一道粗重的唿吸。 青春洋溢的笑容狠狠的击中了她的心。 【那我笑给姐姐看，不会更温暖吗？】 【会。】 第26章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队长！别磨叽了！走走走候场了！」篮球场的女子更衣室里, 队友们正手忙脚乱的套着球衣，嬉笑着相互推搡着往门口走。 江泠坐在软座上低头整理着球鞋的鞋舌，头也没抬心不在焉的回覆道：「好, 马上来。」眼睛一直瞄着一旁亮着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一直在聊天界面定格, 沈清川的荷花「心平气和」还没有被换掉, 两人的聊天记录截止在昨晚, 江泠说了最后一句「晚安」。 篮球赛的初赛因为参与的队伍较多，江北大学体育场上没有足够的标准篮球场地，不能同时容纳所有的球队进行比赛。所以就由总教练抽籤决定男女队的比赛时段, 结果是女子队上午十点开始, 男子队下午四点开始。 九点半了, 姐姐应该醒了吧，江泠犹豫再三, 认认真真的发了一句：「早安。」然后把手机锁在储物柜里，转身小跑跟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今天没问题吧。」昨天帮江泠挡球的队友叫许玲君, 性子直爽不拘小节, 同时也是队内勇勐的小前锋。 「没问题。」江泠自信的笑了笑, 两人碰了碰拳, 彼此的眼眸里都开始蓄起战意。 「欢迎大家来到一年一度的篮球赛女子组的初赛现场！接下来为大家介绍参加比赛的队伍, 一号球场是艺术学院对阵土木工程学院，二号球场...」 台上的主持人念稿子的语气抑扬顿挫, 激愤昂扬, 他刚刚说完一号球场的比赛队伍，看台上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混杂着尖叫声, 主持人后面的话直接淹没在观众的热情里。 不知道是因为即将要放暑假的喜悦, 还是因为江泠响亮的名头, 本该是上课的时间, 看台上却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吶喊的声音震耳欲聋，江泠站在球场上闭眼静心，抛却心中的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到比赛中。 比赛分为上下两场，每场时长二十分钟。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双方的比分咬得很紧，几乎持平。等到下半场的时候，江泠作为队内的主力，已经逐渐进入状态，频频投出三分球的好成绩。而对方球队也是慌不择路，中途叫停了好几次比赛。 伴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宣告了艺术学院首战告捷。 几人的脸上都带着胜利后的喜悦，连带着江泠嘴角都勾起了如释重负的浅笑。步履匆匆的回到更衣室，江泠还没来得及换下湿漉漉的球衣，第一时间就去查看锁在柜子里的手机有没有接受到新的消息。 微信图标的右上角显示有两条未读消息，江泠满怀希望的打开，却失望的发现是关注的公众号每天的自动推送。 江泠剑眉微挑，正准备再给沈清川发一条消息，就收到了李叔打来的电话。 「小小姐，有消息了。」李叔不紧不慢的说道。 —— 「据我们的人调查，肇事司机姓名李丛发，年龄四十二岁，是个常年在外跑运输的货车司机。」李叔把手里收集到的一叠照片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摆在了玻璃桌面上。 照片排列成长长的一串，从李丛发还是婴幼儿的时期开始，一直到出车祸前拍的照片，一目了然，涵盖了男人出生、上学、结婚、生子的全过程。 第47页 「他家里什么情况？」江泠眼尖的发现李丛发的妻子拍照的时候从来没有露出过右手，连全家福也是把手臂单独藏在背后。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李叔拿出了李丛髮妻子汪明丽的单人调查报告。 「李丛发的家庭关系简单，双方父母都在农村老家，留在城市的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他的妻子汪明丽年轻的时候为了挣钱补贴家用，在黑工厂流水线打工，由于她自己操作不慎，右手被卷进机器里面，手肘以下全部都被切除了。」李叔甚至查到了汪明丽当年在医院做手术的记录。 「自此李丛发几乎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跑长途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我们按照小小姐的吩咐，查过李丛发以及其家人的银行帐户，最近没有大笔金额的汇款往来记录。」李叔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江泠眉头紧锁，神色莫名。 「警方今天已经把结果通知我了，事发当天是李丛发和汪明丽的结婚纪念日，他的血液检查报告显示酒精含量超标，定性为意外，属于醉驾。李丛发胸口被运输的钢筋贯穿，经过抢救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是仍旧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已经被警方取保候审。」 这已经是李叔能找到的所有线索了，不管怎么看，这场车祸都是一场意外。 江泠抿了抿唇，回忆起当时发生车祸的瞬间，她虽然看不见司机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的到货车突然的提速，这不像是正常人闯红灯的反应。 「有监控吗？」江泠问道。 「市政道路监控我们拿不到，但是事发路段旁边的商户监控我已经整理好了，应该已经发到小小姐的邮箱了。」李叔恭敬的回覆道。 李叔把照片都揣进了一个信封里交给了江泠，「小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老爷子那边还需要我照顾。」 江泠微微颔首，送走了李叔之后，她开始反覆研究起了这段整理好的视频。道路两旁的商户监控断断续续的凑在一起，没有市政监控那么完整流畅，光这样看，确实没什么异样。 等到她看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江泠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长时间对着电脑，眼睛干涩难忍。指尖揉了揉发酸的眼角，一时间思绪纷飞。 打开手机微信，和沈清川的聊天依旧截止在自己的那一句「早安」，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回覆自己消息。 江泠果断的拨打了沈清川的电话，听筒里面传来的却是冰冷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江泠心里勐地「咯噔」一声，恐惧如跗骨之蛆爬上了她的嵴背，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事了。 一辆车高速行驶在机动车道上，江泠在市区把车速飙到了一百二，几乎是一路闯着红灯到达了医院。 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住院部八楼的vip病房，沈清川的房间门紧闭，门口也不见沈远的踪迹，江泠直接开门闯了进去。 病床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端，病房里面的凳子、水壶等一切生活用品全部被人整理过，规规矩矩的呆在它们该呆的位置。连带着角落里面的果篮和鲜花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仿佛沈清川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就这么全部被抹去了。 江泠突然心跳加快血止不住的上涌，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她喘着粗重的唿吸，努力的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不安。 电梯的电子显示屏一直停在一楼久久未动，江泠失去了所剩无几的耐心，直接从楼梯疾步跑了下去。 在楼梯转弯处，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边上楼一边笑呵呵的玩着手机，一时不察直接撞上了江泠的肩膀。他的手机「啪嗒」一声磕在了步梯的直角上面，连连往下噼里啪啦滚了几番才停下来。 江泠差点一个趔趄被撞倒，还好她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扶手，但是肩膀还是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意。她微微绕动了一下肩关节，初步判断应该只是肿了。 「艹！楼梯上你跑什么跑，你看看你把我手机摔成什么样子了，都开不了机了！」男生像捧着宝贝似的捧着自己的手机，怒目瞪着江泠。 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江泠看清了男孩子的长相。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顶着一头绿色的锅盖短髮，上身黑色背心，能隐隐约约看清上面印着「fuck xx 」的字样，下半身一条菸灰色的紧身短裤，勒出了不可描述的部位，踩着一双看不出原色的板鞋，就那么松松垮垮的趿拉着。 江泠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一双眸子带着寒意。 「你看什么看！这是我新买的手机，你赔我！」男生用纹着一条龙的花臂拉住了江泠的手腕。 「放开。」江泠挣脱了男生的桎梏，她快被男生这贼喊捉贼的语气给气笑了。心里的烦躁快被推上了一个顶端，江泠利落的取下了手腕上的表扔给了男生。 「一百个都够了。」江泠冷冷的说道，然后把男生扔在原地继续往下跑。 「那我勉强收下了！」男生被这飞来横财砸中，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兴奋地直接挤出了褶子。 江泠跑到了一楼的出院办，语气急切的问道：「你好，请问八楼801室的病人去哪儿了？」 护士翻了翻电脑上的登记记录，回復道：「她今早上办理的出院。」 「随行的还有谁，您还记得吗？」江泠又问道。 第48页 护士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好像有几个吧，记不太清了。」 「好的，谢谢。」江泠这才想到，除了秦牧，她没有沈清川周围任何人的联繫方式。 她平復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梳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停的安慰自己沈清川的身边还有沈远在，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第27章 「终于找到你了，姐姐。」 沈宅二楼次卧房间的门口, 两鬓斑白的阿姨双手稳稳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芳香四溢的饭菜，每碟菜的量都不大但胜在精緻玲珑。阿姨在门口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口中念念有词。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怎么还不端进去。」沈远老远就瞅见了在门口犹豫不决的阿姨, 走近轻声喝道。 看见沈远朝自己走过来, 阿姨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意，她低了低头避开了沈远锐利的眼神，怯懦的说道：「小姐她...她让我端出来。」 阿姨从年轻时就在沈家做工, 算算也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当年苏黎曼还在世的时候, 夫人的衣食起居基本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沈清川更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看着这对父女不共戴天的仇恨模样，她眼里的心疼做不得假。 「给我。」沈远伸手直接接过了阿姨手里的托盘, 神情严肃，冷冷的说道：「你先去忙吧。」 「好的。」阿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下意识的转身望了一眼, 沈远脸上的严肃冷峻已经被和蔼的笑意取代。 「咚咚咚」沈远轻轻扣响了沈清川的卧室门, 压着嗓子低声询问道：「小姐, 我可以进来吗？」他俯身把耳朵贴在了房门上, 室内寂静无声。 沈清川双手抱膝静静地坐在室内的飘窗上, 尖锐的指甲紧紧的嵌进肉里，一双眸子黯淡无光呆滞的望着窗外, 傍晚习习的凉风吹起了她的发梢。听见门口唏嗦的动静, 她机械的转了转眼珠，蹙眉歪了歪头像是在努力分辨着门口站着的是谁。 「进。」很久之后, 沈清川才缓缓应许道, 声音嘶哑低沉。 门锁被轻轻拧动, 得到肯定答覆的沈远恭恭敬敬的端着晚餐站在门口, 担忧的看着神色低迷的沈清川，「小姐，这是刚刚准备好的晚餐，都是你最爱吃的，多少吃一点吧，养好身体最要紧。」 「嗯，放那儿吧。」沈清川下颌微抬，身形未动。 沈远把托盘放在了沈清川刚好能够到的地方，满含歉意的解释道：「小姐，这件事怪我，要是当时老爷问我在哪儿的时候，我能表现的再自然一点，他可能就不会怀疑了。」 沈远把事情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无比懊悔的锤了一下胸口，深深的嘆了一口浊气。 沈清川眼神闪了闪，垂眸盯着裹着厚厚纱布的小腿，自己现在连自由行动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逃离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不怪你。」 突然想起了病房里的针孔摄像头，只怕自己的行踪早就在沈励的监视范围之内了，就算这次沈远表现的再天衣无缝，恐怕也逃不过被禁足的命运。 她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沈励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午夜零点，除了拿着手电巡逻的保安偶尔经过，沈宅的外面寂静无声，只能听得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一弯半弦月静静挂在如幕布般漆黑的浓沉夜空中，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户，倾了一室柔和皎洁的银光。 沈清川纹丝不动的从下午坐到了现在，在月光的映衬下，背影像是一个孤寂的剪影。 不知道小孩儿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失踪了，她会不会着急呢，沈清川有意无意的摩挲了一下冰凉的指尖。恍惚之间，她像是看见江泠此刻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还乖乖的叫了自己一声「姐姐」。 「姐姐。」江泠努力的仰着头，压低了嗓音轻声唤道，在看到沈清川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紧张疲惫了一天的神经立刻就松懈了下来。 沈清川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了错觉，否则怎么会看见江泠站在她的窗户下面，那唤她的声音还那么情真意切，依稀就响在耳边。 「姐姐。」江泠不厌其烦的唤道，她努力的挥了挥手，想让沈清川瞧见自己。 江泠的唿唤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一阵手电的光亮朝着这个方向晃了晃，她反应极快，一个箭步躲进了拐角的阴影里。 适应了黑夜的沈清川被这明亮刺眼的灯光勐地一激，情不自禁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圈一圈色彩斑斓的光晕。 沈清川装作怒不可遏的样子，故意朝着下面吼道：「滚。」 保安也发现了大半夜不睡觉坐在窗台上吹风的沈清川，被这一声怒喝吓得一哆嗦，连忙关闭了晃眼的灯光。小姐和老爷之间的矛盾已经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左右他们谁都惹不起。 等待巡逻的人走后，江泠一脚蹬着墙面上凸起的装饰，双手抓住二楼的窗沿，全身的肌肉群同时发力，凌空几米用力一跃，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稳稳的踩在沈清川房间窗户的窗沿上，趴在玻璃上与她遥目相望。 沈清川呆愣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眼间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温暖的让她想落泪。 她听见小孩儿温柔的说：「终于找到你了，姐姐。」 江泠的手臂箍的很用力，像对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宝。沈清川的肩膀微微作痛，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49页 「别笑。」江泠松开了沈清川，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她的脸，一个轻吻落在她额间，犹如一片羽毛轻轻飘落在地。 这一声像是泪腺的开关，沈清川一天的委屈像泄洪般争先恐后的涌出，她无声的抽噎着，眼泪毫无徵兆的落了下来，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滴落在江泠的手掌心里，滚烫炽热烙进她的心底。 江泠低头虔诚的吻掉了沈清川的泪水，从眼角到脸颊再到掌心，两人的额头互相抵着，传递的热意给了她无声的安慰。 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江泠觉得自己的心尖儿疼的都麻木了。怀里的沈清川肩膀颤抖的幅度才开始越来越小，逐渐趋于平静。 「你怎么来了？」缓过劲儿来的沈清川面露窘态，带着浓重的鼻音扭扭捏捏的问道。手指捏着江泠的衣角，用力的指节都泛白了。通过澄莹的月光，沈清川看见那一双漂亮的琥珀眸子里清晰的映出了自己哭的梨花带雨的脸。 好丑，沈清川暗自诽腹，不动声色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江泠没有答话，借着月光她瞥见沈清川的右腿上裹着的厚厚纱布上面已经沁出了一大片的红色，有些已经成了褐色，颜色深浅不一，看着异常触目惊心，她的眸子一瞬间漫上一层怒意。 江泠把手放在她受伤的小腿上，怜惜的问道：「疼吗？」 「不疼。」鼻头一酸，沈清川连忙望着头，眼泪又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江泠手掌的温度仿佛穿过层层纱布落在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肌肤上。 「你怎么进来的？」沈清川这次询问不是好奇，而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看见小孩儿唇角都快被咬破了。 江泠从昨天晚上发现沈清川失踪了以后，就发了疯似的找她，为了能快一点查到她的踪迹，还叫上了李叔一起进行地毯式搜索。医院、青山别墅、学校甚至是她可能会去的公园都一一检查过了，最后只剩下了沈宅还没排查到。 江泠从傍晚一直等到午夜，蹲的腿都麻痹的没知觉了，才趁着十二点保安换防的时候偷偷翻墙熘了进来。 「就...就翻墙进来的。」江泠故作平静的说道。 沈清川挑了挑眉，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江泠的身体微滞，尽管努力克制，但是细小的动作还是被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伸手锁上了窗户，迅速拉上了遮光帘，单脚一瘸一拐的跳下了窗台，长时间没活动，腿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跳下来的时候差点崴了另外一只脚。 江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去扶她，沈清川就打开了床头的落地灯。 江泠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红痕从左脸的眉毛一直延伸到下颌，肿的高高的看上去触目惊心。头髮乱糟糟的夹杂着几根草屑，衣服裤子脏兮兮的还破了几个洞，像个逃荒的。 「脱。」沈清川薄唇亲启，单手扶着墙目不斜视的盯着江泠。她刚刚哭完的时候就看到了江泠脸上的红印子，只是房间太昏暗不敢确定。 「啊，姐姐，这太直接了。」江泠眼神躲闪着，默默往墙角的位置退了几步。 「你要我帮你脱，还是自己脱。」沈清川慢条斯理的说道，拿出了年上的气势。 「我自己来...自己来...」江泠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慢吞吞的解下了裤子，然后再脱掉了上衣。 一具精瘦的身体就这样赤裸的出现在沈清川眼前，她却无暇欣赏江泠的好身材。她只看见小孩儿的腹部和大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四肢上还散布着一道道可怖的划痕。 沈清川感觉鼻子又开始隐隐泛酸，她闭目忍了忍。真丢人，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哭。 「姐姐...我只是摔了一跤没事的。」瞧见沈清川泛红的眼角，江泠手足无措的叫了她一声。 「去洗澡，我给你擦药。」沈清川吸了吸鼻子，转过身背对着她。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又逐渐弱了下去，脏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江泠出来的时候身上裹着浴巾，脑袋上还冒着热气儿。 江泠比她还要高些，沈清川递给她一件刚刚从衣帽间翻出来的长t恤，垂眸说道：「你应该能穿吧小孩儿。」 熟悉的话语如一股暖流缓缓温热了江泠的心，她笑眯眯的说道：「可以。」 她想，姐姐就算忘记了又怎么样呢，她们还会有更长的未来。 第28章 "接孙媳妇儿回家「 长款的白色t恤刚好遮住江泠的大腿根, 一双颀长匀称的玉腿肆无忌惮的暴露在沈清川的眼前。在昏黄的灯光下，白晃晃的晃得她头晕。 沈清川倒了一点治跌打损伤的药水在掌心，指尖小心翼翼的蘸着药水均匀的涂抹在红肿的伤痕上。掌心互相揉搓的微微发热后覆在江泠布满青紫的小腹, 动作轻柔的打着圈。 小腹酥酥痒痒的感觉掩盖住了浅浅的痛, 心中逐渐起了不可言说的燥意, 江泠唾弃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心里还起了那点龌龊心思。她慌乱的低头正好撞进沈清川湿润的桃花眼里, 率先败下阵来，忙不迭的收回了眼神，心不在焉的环视着沈清川的房间。 算上六岁的那次,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明目张胆的闯进沈清川的卧室, 陈设摆放与以往别无二致, 没有新添什么物件，看来房间的主人也是很久都没回来住过了。 斜对着床的书桌上, 堆放了厚厚的几沓纸，其中凌乱的夹着几个硬壳笔记本, 重叠的东倒西歪的, 突出来的纸页微微捲曲着泛了黄。 第50页 「那是什么？」江泠指了指书桌的一角, 好奇的同时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小腹的异样对她来说既是享受也是折磨。 沈清川闻言淡淡的抬头瞥了一眼, 「那是我的手稿。」 她从小就对建筑物产生了异常浓厚的兴趣，若是白天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别具一格的样式, 晚上回到卧室就会画图解构或是在闲暇之余临摹一些有趣的作品。 沈家的下人也都知道打扫小姐的房间哪里都能动, 只有书桌是万万碰不得的，纸上面画的稀奇古怪玩意儿可都是小姐的宝贝疙瘩, 不小心弄脏弄破哪一张都不可以。 沈清川揉的手腕酸痛, 手掌心也变得干燥, 药水已经被完全吸收。她收回手, 江泠小腹上骇人的痕迹肉眼可见的淡了许多。 手甫一拿开，小腹的灼热就散去了，江泠背着沈清川悄悄松了口气，背后都是辛苦隐忍的薄汗，平復了一下心情好奇的询问道：「我可以看看吗？」她也很想多了解一点姐姐的过去。 她明亮的眼眸真诚的望着沈清川，沈清川抿了抿唇，收拾药瓶的手微顿，说道：「嗯。」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江泠闯入她最私密的空间。 尽管沈清川已经不回家很多年，沈家的下人依旧遵照着她的生活习惯，室内窗明几净，地板一层不染，唯独这书桌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江泠拿起最面上的素描本，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认真的翻阅着里面的内容，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的房间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这一本全部画的都是临摹的手稿，每张纸的最上方标明了原作者的姓名和作品名称。铅笔勾勒的线条流畅，圆弧曲线优美，粗细变化均匀，停顿和转折处衔接平顺自然，除了看出沈清川的绘画功底不错以外，其余的什么卯榫结构骨架构件她是一点儿都没看懂。 江泠把一整本册子从头到尾快速翻了个遍，发现一个叫高迪的建筑师作品频频出现在其中，看来也是姐姐比较欣赏的大师。 等她看完已经是凌晨三点，屋外的半弦月被飘过的乌云遮住了光，宅子里巡逻的保安也来来回回的检查了几轮。两人折腾的太久了，沈清川从早上被禁足到现在滴水未进，加上反反覆覆哭了几回，情绪波动太太，这会儿身体已是疲惫不堪。 沈清川的床很大很宽敞，睡下她们两人也绰绰有余，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知道是不是又饿又累的原因，虽是炎炎夏日但是手脚依旧冰凉。江泠见状躺在了旁边的空当，默默的与她之间隔了一人的空隙。 「姐姐。」江泠轻声唤道。 「嗯？」沈清川吹了太久的冷风，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她闭着眼感受着自己胸腔的心跳如雷，夜晚的精神疲倦又亢奋。 江泠的手在被子下面慢慢挪动着，在触碰到沈清川柔软的手指以后，她双眸微微一亮随即温热覆上了沈清川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弯曲，见缝插针的与她十指相扣。 沈清川心底微微颤抖，手反抗的挣扎了几下却没能顺利的抽出来，于是便不再动随她去了。 「你多久走？」沈清川闭目养神。 「早上六点。」江泠挠了挠沈清川的掌心，一股酥麻的痒意迅速占据了她整条手臂，战慄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却奇蹟般的安抚住了她亢奋的精神。 夏日的早上六点，天色早已蒙蒙亮了，交接班的保安正是最倦怠疲惫的时候，趁着这几分钟的空当，沿着原路返回是最好的方案。 沈清川闻言紧张的思绪放松了些，眼皮感觉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的空隙已经完全消失，两具温热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江泠像是个温暖的小太阳，身上火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到了沈清川的心底。 她像是躺在海上漂浮的小船上，浮浮沉沉的困意一触即发。 「睡吧。」沈清川听见江泠凑近她的耳边低声细语，这句话就像是有抚慰人心的作用，她歪头沉沉的睡去。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少有的无梦夜晚。 清晨五点五十，设定好的闹钟准时开始震动，在第一声的时候江泠就勐地睁开了眼，眼疾手快的关闭了闹钟。回头细细一瞧，沈清川还闭着眼睡得很香的样子，她不动声色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江泠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衣服，扒着二楼的窗台往外面巡视了一圈，在确定四周没人以后，双腿微曲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草坪上。 殊不知在她跳下去以后，躺在床上「熟睡」的沈清川也睁开了眼，眼神复杂的望着江泠离开的地方。 —— 「您还吃吗？」李叔瞧见老爷子撂下了筷子兴致缺缺的样子。桌上摆的琳琅满目的早点只动了最上面的一小层。 「撤了吧。」江老爷子摆了摆手，老神在在盯着门口，李叔便吩咐着下人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清晨朝阳燃烧着晨雾，金色的晖光洒满了天际，门口小道两侧的紫竹林枝叶繁茂，绿意盎然。脆弱纤细的竹叶受不住一滴滴澄澈的晨露，弯曲着叶片就要往下坠。余晖渐渐散去，紫竹林开始接受阳光的烘晒，凝聚的水珠降落了下来，渗透到泥土里，瀰漫着一阵阵的湿气。 江老爷子没等多久，江泠便踏着清晨的阳光疾步走了进来。 「爷爷早上好。」江泠垂眸问安。 第51页 老爷子瞪了她一样，装作被她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到了，大惊小怪的叫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但是眼眸里却闪过一抹老谋深算的精光。 江泠抿着唇，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她深唿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求爷爷帮我一个忙。」 ... 「都准备好了吗？」老爷子坐在汽车的后排，他特意换上了崭新的中山装，背嵴挺立，精神抖擞，满面红光。 「您放心，我亲自检查过很多遍了。」李叔戴着白色手套在前排专心的开着车，额间的短髮全部向后梳起，两鬓被推的平平整整，也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两人气定神闲的一句接一句的聊着天，仿佛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早已胸有成竹。反观挨着老爷子坐着的江泠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是衣角却被捏出了褶皱，她眼神乱瞟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绿化带，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多时，沈家气派的雕花大门就映入眼帘。 老爷子瘪了瘪嘴，评价道：「怎么这么多年了都没点变化，还是那么难看。」 李叔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笑了笑附和道：「您说得对，确实挺难看的。」 老爷子看了一眼身侧明显在发呆的江泠，拍了拍她的手，江泠抬头心不在焉的扯了扯嘴角。 因为李叔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打电话通知过沈家了，所以一行人几乎没有遭到阻拦。老爷子走在最中间，江泠和李叔一左一右落后半步跟在他的两侧，顺利的进入了沈家的会客厅。 而沈励早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瞧着老爷子的身影愈发清晰，沈励借着拐杖的力起身缓步迎了上去，客气的问了声好，「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门开的大了些，屋外的暖风拂了进来，沈励的嗓子一阵难以忍受的痒意，他捂着口鼻低低的咳嗽了几声，一旁的沈远连忙端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温水递了过来。 老爷子瞧见他这幅孱弱的模样蹙了蹙眉，想当年他和沈励的父亲也算是一代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些年年纪渐长他也不怎么常在外面露面了，对沈励的印象还停留在齐胸高的半大娃娃。 如今这一见，怎么明明和他差着辈儿，却看着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身子骨居然还没他一个老头儿硬朗。 老爷子压了压心中的疑惑，爽朗的笑出了声，对着面色惨白的沈励说道：「这趟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来接我孙媳妇儿回家的。」 第29章 「姐姐愿意和我回家吗？」 「咳咳....」沈励被老爷子的话呛到了, 手帕捂着嘴更勐烈地咳嗽了起来，脸色更加苍白，沈远见状赶忙上前帮他拍拍背顺顺气。 他皱着眉担忧的说道：「要不您还是坐着吧。」搀扶的手已经搭上了沈励的手臂。 好一会儿, 沈励终于缓过劲儿来, 他朝着沈远摆了摆手, 唇色突然红润的有些妖冶, 他不确定的问道：「请问江老爷子的孙媳妇儿是哪位？」 说实话，尽管他已经掌权沈家几十年了，但面对和自己父亲一样的风云人物, 心里还是免不了发憷。 「你还能有几个女儿？」老爷子笑眯眯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沈励瞳孔微微震颤, 他审视的看着面前的三人, 仿佛是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再次不确定的问道：「不知道您说的是？」 「当然是沈清川。」老爷子捋了捋下颌上短短的绒毛, 很有耐心的回答道。 沈励都还没出声，旁边的沈远突然插了一句嘴, 语气愤慨, 「荒唐！」 老爷子斜睨了他一眼, 周身亲切随和的气场瞬间隐了下去, 一双凌厉的鹰眼盯着他只字未提却让人心生胆寒。 「那江家准备联姻的又是哪位？」沈励给了沈远一个警告的眼神, 后者才勐然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忙低下了头战战兢兢的退到了后面。 江家年青一代江以诚和江以明出车祸这事儿整个京市几乎是人尽皆知, 这人选莫非是江以明的私生子？又或者是江家的哪支旁系？难道这江老爷子是想让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傢伙来配沈家唯一的千金？ 沈励冷哼了一声, 就算是他现在身子骨孱弱，沈家内部动盪也还没解决, 但也绝不允许别人欺负到他沈家唯一的继承人头上。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城府深的人精, 老爷子当然读懂了沈励这一声冷哼的意思, 这事儿要是放在他身上, 万一哪天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沓冒出来一个小兔崽子指明要娶他的乖孙女，他的反应肯定比沈励大多了。 老爷子笑呵呵的把左侧的江泠拉到了身前，「当然是我的乖孙女江泠了。」 沈励愣了一下，眼前的小女娃第一眼虽然眼神坚毅，但是仍旧无法忽视她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江泠作为江家唯一的嫡系血脉，情况和沈清川有些类似，但是她并不像沈清川那样早早的就被沈励公之于众。 江家几乎遭受了断子绝孙的灭顶之灾，尽管车祸是意外而非人为，但是江老爷子为了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把江泠这根最后的苗苗保护得好好的，以防有人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 世家之间皆闻江泠此人，但鲜少有人见过江泠的模样。如今的沈家外强中干，而江家正是鼎盛之时。若是此事成了，说到底还是沈家高攀了才是。 沈励心中已有考量，脸上却面不改色，他对着几人明朗的笑出了声，苍白的面色渐渐有了血色，多了些人气儿，「可是我若是没看错的话，江泠可是个丫头，老爷子这不是开玩笑嘛。」 第52页 「是啊，这两个女人之间，怎么能....怎么能....」沈远急切的上前一步，未说完的话在老爷子冰冷眼神的注视下堵在了嗓子眼。 老爷子没有理会沈远的质问，和颜悦色的对着沈家的主人沈励说道：「你别光站着，你看你身体这么弱，坐着说。」语气熟稔的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沈励被老爷子按在主位上坐下，老爷子坐在了他的正对面，其余几人依次在下方落了座，沈远安静的站在沈励身侧，神色莫名。 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暂时抛却了两人的身份，像只是用一个长辈的身份在和沈励对话。 「话不能这么说啊沈侄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一个老头子都能理解这事儿，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还这么迂腐死板。」沈励和老爷子差了一个辈，这么叫也没有错。 沈励闻言低下头抿了一口温水润润喉，温和的说道：「毕竟不是正道，难免别人说三道四。」 早知道今天来的是江家的老太爷，会客厅的桌子上特意摆放的都是茶水点心之类的，老爷子端起了茶碗，茶盖轻轻拂去了面上的浮尘，茶汤微褐入口带涩。 「这是什么茶？」老爷子答非所问道。 沈远赶忙面带笑意弓腰解释道：「听说您喜欢喝茶，这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滇青茶。」 注意到沈远的自称，老爷子眯了眯眼，像个老顽童一样哼了一声，嘲讽的说道：「下等品。」一个下马威算是回应刚刚沈远的没礼貌，根本不在乎沈远在沈家扮演了什么角色，丝毫情面也不留。 沈远扬起的假笑瞬间僵住了，尴尬的站在沈励身侧面色铁青，十指紧紧的握成拳。 老爷子有仇必报的小心眼逗笑了下侧的江泠，她心里淡淡的紧张也随着老爷子的玩笑话烟消云散了。 「这正不正道的，又碍着别人什么事，沈侄子你就是心思太重，忧思过重所以身体才这么弱。况且只要我活一天，倒要看看有谁敢说三道四！」老爷子把茶碗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几滴茶水溅到衣袖上。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沈远，这话里有话，仿佛意有所指。 沈远眼神躲闪，避开了老爷子的目光，像个鸵鸟似的埋着头。 「道理我都懂，可是清川毕竟也是我沈家唯一的继承人，嫁给江泠怕是...」沈励未说完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让沈清川嫁，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才是。 听的这句话，老爷子知道沈励已经松了口，这事儿十有八九都能成，他拍了一个响亮的掌声。 李叔颔首，立马心领神会，出发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陆陆续续的搬了上来。 「我是个传统的人，这些就当是口头约定的见面礼了。」老爷子笑眯眯的递上了清单，又补充道：「谁嫁谁都一样，沈侄子要是愿意，说成我们江泠嫁给清川丫头也不是不行。老头子半截身子埋土里的年龄了，不在意这些虚名。」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侧眸望着江泠，后者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沈励接过了单子，粗略的瞄了一眼，上面罗列了一大串的名称，什么珍珠、钻石、金条一类的。他心里一声嗤笑，传统？真要传统就不会同意自己的孙女娶个女人了。倒是这送礼倒是挺传统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哪家订婚还搬这老些东西，多累赘。 沈励不为所动，底下摆放的不过是一些值钱的小玩意儿而已，虽然论起价值来都能值几个小公司了。就算沈家今时不同往日辉煌，但是也是什么都不缺的，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东西就卖女儿。 沈励的表现在老爷子的意料之中，他泰然自若的说道：「我最近听说沈侄子想要城南的地？」 沈励的手一顿，淡淡的回覆道：「老爷子的消息倒是四通八达。」 城南的地沈励几乎是釜底抽薪的押上了大半个身家，如今自己的身体已经是一天不如一天，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还是个未知数。城南的地就是他能为沈清川做的最后一件事，算是预祝她顺利掌权的礼物吧。 老爷子又给出了承诺：「若是两个孩子的事情成了，我们两家便是亲家了，沈侄子有何难处尽管开口。你要别的不说，只要钱那倒是多的是。」 「那沈某就先多谢老爷子的好意了。」沈励对着老爷子颔首。 「还有这个。」老爷子抽出了怀里的一叠纸递给沈励，「你看看。」 沈励满头雾水的接过，「个人股份协议转让书」——这大大的标题晃了他的眼，他压下了心中的惊讶，忐忑的说道：「这是...」 老爷子开怀大笑了几声，「就当是给沈丫头的见面礼吧。」反正到头来连人都是他们家江泠的，哪里还在乎这百分之五的股份？ 「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做家长的还是不参与为好。」沈励满意的把转让书放在桌子上，在沈远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就在几人闲聊之际，沈远推着坐着轮椅的沈清川走了出来。 沈清川看见几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特别是这些人里面还包括早上才仓惶逃走的江泠，愣神的空当手便被握住了，暖洋洋的。 不知道是不是江泠的滤镜，老爷子看沈清川是越看越满意。他早就察觉到江丫头最近的异常，在她们都还未察觉的时候，沈清川的资料就摆在了老爷子的桌子上，她的生平、家室、荣誉各个方面统统不落。 第53页 老爷子握着她的手，眼神里面夹杂着心疼和关切，「沈家丫头，你愿不愿意当爷爷的孙女？」 轻声细语的问候让沈清川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长辈的温暖，她偏了偏头望向江泠，不解的说道：「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老爷子看见目光呆滞的江泠就来气儿，一把拉过还没缓过神来的江泠，「你自己的事儿老是麻烦我一个老头子干什么。」 江泠突然站在沈清川面前，她蹲下身子，视线与沈清川齐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意思就是...就是...问你...愿不愿意和我...我回家」一向的冷静自持在沈清川面前都破了功，耳廓没由来的一热，紧握的手掌濡湿。 瞧着江泠窘迫的样子，沈清川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她柔柔的笑了，眼眸亮晶晶的像藏满了漫天的星辰碎片。 「好的呀。」 从答应的这一刻起，沈清川的人身自由也不再受制于沈励。她回头望了一眼男人，也瞧见了他眼底闪烁的光。他曾经也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世家子，而如今也不过是头髮半百，身影佝偻，再无当年意气风发的可怜人罢了。她想也许沈励是真的后悔了吧。 第30章 「我有没有教过你法式？」 实验中学后门的老小区 「啪。」清脆的响声响彻逼仄阴暗的巷道。 巷子里骯脏潮湿, 必经的路口摆放着两个巨大的垃圾桶，残汤剩饭的汁水挂满了整个桶壁，四周的垃圾也凌乱的散布一地。偶有几根剃的干干净净的鱼骨被黑黢黢的老鼠抢得窜来窜去, 得到食物的胜利者兴奋的「吱吱吱」叫。夏天的高气温更是助长了细菌的滋生, 变质食物散发出来的恶臭驱散着经过的路人。 出了巷子再走两条街就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繁华热闹的都市, 招牌林立的商业区，一群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天天自由出入着高级的写字楼，谁又能发现着两公里以外不起眼的小巷正在发生暴力呢。这条小巷像掩埋在光鲜亮丽打扮下一处腐烂生疮的伤口, 不管外表多么华丽出彩, 背地里都隐隐爬满了蛆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穿着校服的男孩子低声下气的道歉, 语气中充满了小心翼翼和对未知灾难降临的恐惧。 下水道臭气熏天的污水漫了上来，顺着看不清颜色的地面蔓延在小巷里。男孩儿无助的跌坐在地上, 周围卫生安全堪忧的小餐馆废弃的地沟油飘在面上，粘在男孩儿的手肘、裤子和衣摆上, 油腻腻红彤彤还夹杂着灰黑色的淤泥。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让你干什么!」黄毛用他藏满污垢的手掌重重的拍了两下男孩儿的脸蛋, 他故意冲着男孩儿的脸上吐了两口烟圈, 看着对方憋得通红的一张小脸得意的咧着一嘴泛黄的牙。 「给钱....给钱...钱给你们, 求求你们让我走吧！」男孩儿左眼整个肿起来，眼皮上面是一圈青紫, 他战战兢兢的掏出了裤兜里面的五十块钱递给了黄毛。这是他今天一天的花销, 还包含了吃饭的钱。 「就这么点？」黄毛没好气儿的接过了五十的钞票，朝着男孩儿心窝子踹了一脚, 男孩儿瞬间痛苦的倒在地上, 缩成了一团。 「窝囊废。」黄毛对着地上啐一口唾沫, 嫌弃的看了一眼, 仿佛是对自己今天的收穫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两个头髮颜色各异的不良青年一脸看好戏的态度围着男生，仿佛是在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过程，无能者最是喜欢从欺负弱小的事情里面获得快感。 「哥，这是刚刚收到的。」黄毛卑躬屈膝的说道，和刚刚气焰嚣张的他判若两人。他谄媚的递过了手里的钱，耐心的等待绿毛的下一步指令。 绿毛从烟盒子里取出一只中华，把菸头吊儿郎当的搁在嘴唇上，黄毛见状立马弯腰笑眯眯的点起了火。 「嗯~」绿毛勐地吸了一口，眯着眼惬意的享受，他瞟了一眼黄毛手里的五十块钱，不屑的说道：「喏，赏你了。」说着还抽出了一支烟递给了黄毛算是奖励，这要是以前他说不定还能看得上，现在嘛忙活这老半天都还不够他的一包烟钱。世道难啊，他感嘆着。 黄毛哪里抽过这么好的烟，平时都买那些十块八块的过过嘴瘾，他狠狠的咂了一口，神情表现的比绿毛还要夸张。 「哥，你最近发财了？」黄毛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他趁机摸了摸绿毛手腕上的表说道：「这玩意儿值不少钱呢吧！」 绿毛拍开了他作乱的手，得意洋洋的说道：「别用你那十天没洗过的脏手摸，万一一会儿给我整坏了。这是从一个娘们儿那收来的，奢侈品你懂吗，把你卖了都买不起！」 「那咱今天去哪儿潇洒？」黄毛好奇的询问道，他悻悻的收回了手，搓了搓带出一条条粗粗的污泥，这几天他可是跟着去了不少的好地方，而且一分钱没花。 「走啊酒吧我请客！有爷在不差事儿。」绿毛大手一挥豪气的扮起了大款，几个小弟纷纷追捧让他十分受用。 「餵妈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绿毛接起了电话，扯着破锣嗓子说道。 「诶诶诶我知道，我这不是兄弟几个好不容易要出去潇洒潇洒嘛，我作为老大不得请个客啊！」 「他醒了就醒了关我屁事儿啊，钱我早上拿了啊，我就给你说声。」 「我不来，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第54页 「你别问什么事儿！他爱死死，关我屁事儿啊！挂了！」绿毛骂骂咧咧的挂掉了电话，和几个小弟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阴暗的巷子里。 背后的男孩子心口的疼痛也缓过劲儿来，他躺在地上目光呆愣的望着巷口，昏暗的巷子照不进来一点阳光。 —— 青山别墅 江泠叫来了江家的私人医生来青山别墅给沈清川腿上的伤口换药，医生穿着白大褂鼻樑上架着一个圆框眼镜，头髮乌黑锃亮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莫名就很让人信服。 「刘医生，她的伤口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痊癒呢？」江泠看着可怖的伤口，心疼的问道。 拆开放在一旁的绷带，里面的几层纱布泛着黄，伤口本来都已经结痂快大好了，又被沈清川自己折腾的裂开了小口子。 「没什么大碍了，再换一次药应该就能下地走路了，不用太过于紧张。」医生用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按了按伤口周围的肌肉，肌肉弹性保持的很好，看来恢復的不错。 沈清川一只手被江泠握着，脸上出现了淡淡的无奈，她其实觉得自己现在就能下地走路，还能跑步。 自从她被江泠从沈家带出来以后，沈清川就恢復了自由行动，沈励像往常一样不怎么联繫她，但是她们父女之间好像也没有了以前的剑拔弩张，倒是沈远时不时的要打个电话来嘘寒问暖，生怕她受欺负似的。 正是京市晚间新闻的黄金时间，客厅里的电视占据了半面墙，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一楼。沈清川有个小癖好，没事在家的时候她就喜欢把电视打开听声音，这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现在为您插播一条社会新闻，据悉，在六月十号的下午也就是今天下午五点，京市实验中学一名初三的学生于学校博雅楼的顶楼跳楼自杀，当场抢救无效死亡，现场只留有一封遗书。据该名学生的班主任口述，该生平时性格温和，学习成绩优异，并不清楚自杀的原因是什么，目前校方已经报警，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主持人面无表情的念完了了稿子，新闻又跳到了国际热点去了。 「现在的小孩子啊娇生惯养的，真是一点苦的都吃不得，哪像我们以前读书的时候，光个腚还跑得飞快呢。」医生一边缠着纱布一边感慨道。 「倒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小孩子的压力和以前是不一样的。」沈清川看了一眼屏幕，淡淡的反驳道。 「好了，注意别沾水，大概一周左右我再来换一次就差不多了。」医生扶了扶眼镜的镜框，提着箱子出去了。 医生走后，新闻联播也刚好结束，电视里面循环播放着没有营养的gg，三个人的热闹一下子就又变成了两人的独处。 沈清川其实也搞不懂两人现在的情况究竟算什么，自从她回来以后，江泠也死皮赖脸的跟了过来，冠冕堂皇的说是自己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才帮自己脱离了禁足的困境。 「我...」又是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一笑，多么熟悉的场景。 「你先说吧。」沈清川看着江泠的专注深情的眸子莫名有点紧张。 江泠嗫嚅了一会儿，半天没说出个名堂。 「我新学的鸡汤，姐姐要不要尝尝？」江泠手足无措的跑到厨房端出了一碗飘着葱花的鸡汤，闻起来倒是挺香的，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沈清川在江泠的照顾下已经连着好几天都在喝汤了，她现在闻着汤味道就想吐。她要吃辣的，如果现在可以，水煮肉片、麻辣烫、麻婆豆腐、重庆火锅通通都要吃一次！ 她象徵性的抿了几口，敷衍的夸赞道：「好喝。」 「姐姐。」江泠顿了顿，脸上烧红了一片，「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江泠纠结了半天，闭上眼说出了心里话，沈清川却迟迟没有回应。 她忐忑的睁开眼发现沈清川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正柔柔的看着她，嘴角含笑。 「我以为我早就答应过你了。」沈清川摸了摸她发烫的脸。 江泠以为沈清川说的是在沈家答应的事儿，她着急忙慌的解释道：「当时只是权宜之计，我...我不想逼你。」她耷拉着眼，一副恹恹的模样。 「江泠。」沈清川薄唇轻启。 「嗯？」江泠抬起了头疑惑的看着她。 「我有没有教过你法式？」沈清川靠近了她，两人的鼻尖轻轻的点在了一起。 「没有。」姐姐的唿吸打在她的脸上，好痒。 「那我现在教你。」沈清川突然凑近了，柔软的小舌在彼此的口腔里肆意搅动，一阵「啧啧」的声音在客厅迴响不绝。 「闭眼。」沈清川捂住了江泠微微瞪大的眼睛。 「换气。」江泠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沈清川笑着帮她顺气。 小孩儿胆子大得很，第一次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就只会在脸上胡乱蹭来蹭去，连换气都不会。 笨。 第31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美术馆门口, 几条横幅被当作围栏把里面的展厅单独围成了一个圈，墙上贴的一幅幅巨大的宣传报被揭了下来。展厅里面临时搭建的隔断被拆解，一摞一摞的木块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扬起的灰尘四处纷飞, 机器运作的轰鸣声嘈杂, 带着安全帽的工人们汗流浃背忙的热火朝天。 第55页 「还是没赶上。」沈清川站在楼梯口蹙了蹙眉, 神色颇为惋惜。 「什么？」江泠紧跟在她的身后，两只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不知所以的朝这边望了一眼。 「算了, 就一个展览, 本来很想来看的, 没了就没了吧。」沈清川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就在昨天医生终于给沈清川换了最后一道纱布，她现在已经能慢慢行走了, 只要不是剧烈运动都没有问题。在轮椅上度过了大半月的时间，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江泠翻了翻手机, 把屏幕立在了沈清川的眼前问道：「是这个吗？」 「让大家期待已久的【着名建筑师高迪作品巡迴展·京市站】开幕式将于近日在京市美术馆举办, 接下来便是为期一个月的展览, 希望喜欢的朋友不要错过哟。」江泠翻出了一个月以前的热点新闻。 高迪是迄今为止最为知名的华国建筑师, 18岁赴美学习建筑理论, 45岁成立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是被印在教科书首页的伟大人物。其作品以大胆的造型, 天马行空的想像一度引起了整个行业的巨大的轰动, 被誉为现代建筑与设计的先行者。其独树一帜的风格吸引了无数优秀的青年才俊加入建筑设计，其中就包括沈清川, 用高山仰止来形容高迪一点都不为过。 可惜的是高迪在去年就因病在家中去世, 他的家人在为他整理遗物的时候, 意外收集了许多手稿, 其中便包括许多知名设计的废稿。为了能让更多人了解高迪的艺术成就，学习他的构图思路，他的家人特地自费举办了一场全国巡展，无偿的将这些珍贵的资料供大家观摩。 「是啊，只是可惜来的路上出了车祸错过了。」沈清川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 出车祸那天？江泠愣了愣神，一个新的想法快速的从她的脑海里闪过，只可惜她没抓住。她懊恼的皱了皱眉头，安静的站在沈清川身边一言不发，像极了一个专门提包的随从。 沈清川伸手轻轻抚平了江泠额头上的「川」字，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看到巡迴展而苦恼，轻言细语的哄道：「不开心啦？这里的结束了我们可以飞下个城市看。」 「嗯。」江泠的思绪被打断，对着沈清川下意识的弯了弯唇角，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呆呆的。 沈清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心脏一瞬间加速跳动，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熟悉的毛茸茸手感。 嗯，小孩儿发呆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啊。 美术馆和购物商场仅仅只隔了一条马路，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商场门口的空地上摆满了小孩儿的碰碰车玩具，各式各样打折的的商品都支起了展棚，争相吆喝着吸引过路的家长。 江泠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这个人声鼎沸的画面眯了眯眼。 —— 京市警察局的审讯室 「我说警官你们抓我干嘛呀，我又没犯法。」绿毛的手上被扣上了一副手铐，他翘着腿吊儿郎当的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 「说吧，这些是不是你打的。」说话的是调查实验中学初三学生自杀案的陈警官，他穿着一袭亮蓝色的警察制服，锐利的眼神也掩盖不住连续通宵几日的疲惫。 现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一直是社会关注的热点，这次辖区内的青少年自杀案件发生后就立即引起了各界的关注讨论，现场流传出去的视频和班主任的採访更是把这件事推上了关注的高潮。上面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深挖出这背后的故事，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典型例子拿来做教育警示。 他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然后把一沓照片扔在了桌面上，照片上面的的男孩儿正是这次跳楼自杀的初三学生—谢明。小孩子脸色青灰的躺在解剖台上，由于是高处坠亡，脑袋被摔成了几瓢，上面密密麻麻的缝合着针线。 后背、胸前、手臂、大腿周身都遍布着被人打后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可怖。 绿毛见状瞪大了眼，他虽然在外面当混混这么多年，各式各样的人也见了不少，可哪里见过死人啊。 「警察叔叔，这可不管我的事儿啊，他又不是我推下去的！」要不是绿毛慌张之下叫了一声警察叔叔，就单从他精神小伙的打扮，恐怕很难看出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我问你是不是你打的，你就说是和不是就行了，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陈警官轻轻瞥了他一眼，绿毛立马吓得坐直了身子，规矩得不像个混社会的小年轻。 「不是。」绿毛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你那天去巷子里干嘛了。」陈警官敲了敲桌面，放了一段监控画面。 小巷的路口刚好正对着一个市政监控摄像头，视频里面黄毛走在前面最先消失在阴影里，绿毛紧随其后，约莫过了五分钟，绿毛从巷子里出来靠在墙边吸了一支烟。期间他对路过的两位打扮时髦的女性都做出了轻佻的举动，例如吹口哨之类的。 视频里的绿毛随意的扔掉了菸蒂，用脚捻灭了火焰，转身又进了巷子，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一行几人才嘻嘻哈哈的从里面出来，而谢明也在几分钟以后一瘸一拐的转了弯离开了监控范围。 绿毛心底暗暗的啐了一口，抱怨着自己怎么运气这么倒霉，不过就是收五十块钱保护费，这次还真栽上面了。 「我...我就是进去看个热闹。」绿毛眼睛滴熘一转就想好了说法。 第56页 「看什么热闹？」陈警官追问道。 「我拦过了，我拦不住啊，他非要收五十块钱保护费！」绿毛把责任都推到了黄毛的身上，他接着又说道：「警察叔叔，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我在乎那么区区五十块钱？」绿毛晃了晃脖子上新买的黄金鍊子，特意露出了手臂上的腕錶，要不是腰里别着的新手机在进来的时候被警察收走了，他也能拿出来炫耀一番。 「隔壁可都招了，他说都是你指使的。」陈警官开始套绿毛的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谁先坦白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陈警官威逼利诱道，管理辖区治安这么多年，对付这种只敢窝里横的小屁孩儿，他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绿毛一听黄毛出卖了他，心底一下就慌乱了，忙不迭的交代：「我说！我说！」 「这真不是我打的，是黄毛打的，我充其量就是个帮凶。」绿毛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 「那你以前动手打过没有？」陈警官笔尖点了点桌面，发出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折磨着绿毛的神经。 「没有！」绿毛大声说道。 「到底有没有！」陈警官神情一肃。 「有...」绿毛嗫嚅道。 「持续多长时间了？」 「估摸着三个月。」 ...... 审讯室紧闭的门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从里面被打开了，陈警官压抑着心底的怒气，面脸铁青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诶，结果怎么样？」同样负责案件的女同事碰了碰他的手肘，好奇的询问道。 「都说了。」陈警官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的冒烟儿的嗓子，然后说道：「谢明整整被他们这群混混欺负了三个月，每天早上都在必经之路上堵着，给钱就过，不给就拳打脚踢。」 女同事愤愤然的说道：「怪不得法医说谢明这孩子营养不良，解剖的时候胃里除了酸水啥食物都没有。」 「钱都没了，哪里还吃得起饭。」陈警官也很生气，不过案子背后的原因也差不多明晰了，就是个校园霸凌引起的自杀案件，他心里的石头也渐渐落了地。 「哎，这金额零零总总的加起来还不到一千，敲诈勒索都立不了案，人也不是他杀的。而且他们几个都还未成年，能把他们怎么样呢。」女警官办多了案子，也不禁为这个不幸遭遇的少年惋惜，一条生命就这么冲动的没了。 「其实还有一个点我一直想不通。」陈警官靠着轮滑椅子的靠背，一上一下的摇晃着，眉头紧锁。 「什么？」女警官凑近了些。 「你收他手机的时候没看见他身上那老些奢侈品吗，你说他都这么有钱了干什么冒险抢五十块钱？」光是在警局，陈警官就见了绿毛不下十次了。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偷电瓶，每次犯事儿被逮住了都是批评教育，他对于绿毛的经济状况还是很了解的。 「不是通知了他父母吗，怎么没来？」陈警官直起脖子疑惑的问道。 「刚刚打电话了，他爸在医院躺着呢，被取保候审了，他妈要下午才能到。」女警官淡淡的说道，桌上的纸质审讯记录也已经整理好了，就差签字了。 「取保候审？是前段时间那个醉驾闯红灯的案子吗？」这件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在局里闹得是沸沸扬扬，甚至比他手里的案子更为棘手。听说被撞的车辆里面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领导一直督促负责案子的组给个交代，奈何肇事司机一直都没醒，一时间没什么新进展。 「就是那个，这他爸都出车祸了，他哪来的钱这么挥霍。」女警察也是知道绿毛的尿性，以前那是穷的叮噹响，几个人浑身上下摸遍了都凑不出一百块钱。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兴味，立马把这个关键的信息通知了隔壁办案组的组长。 第32章 「不要和女朋友讲道理」 车抵达青山别墅地下车库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 江泠打开车的后备箱把今天的成果大包小包的提了出来，两个人轮流来回足足搬了两三趟才把东西搬空。 「好累。」沈清川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踢掉了鞋，直接窝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久了没运动忘了医生的医嘱, 今天走的太兴奋, 这一乍停下来, 双腿酸软无力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一阵毛茸茸的触感挠的她脸上痒痒的, 沈清川好脾气的挥了挥手臂，岂料没赶走沈保家反而让它更加得寸进尺，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脸上。 「沈保家！」沈清川眼疾手快的薅过了在她头上为非作歹的沈保家, 阴沉着脸语气严厉。 「喵~」沈保家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粉嫩嫩的小舌头一下子就浇灭了沈清川胸腔里还未完全凝聚的火气。 「你是不是刚刚才拉了粑粑？」沈清川皱着眉头看着已经发腮的沈保家, 她刚刚进门的时候明明听见了小猫咪在刨猫砂，还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喵~」小猫咪坐在她的腿上, 歪了歪头，一脸无辜的盯着它的主人。 江泠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分门别类的放在了空当的地上。然后挨着沈清川坐下, 顺势就把她的小腿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动作轻柔的给沈清川揉了揉肿胀的腿。 一股又痛又舒服的感觉瞬间被放大, 沈清川被刺激的下意识的缩了缩脚, 却被江泠有力的双手禁锢的不能动弹。 第57页 「别动。」江泠眉头紧锁，紧紧的扣住了女人不安分乱动的脚。 沈清川心里突然升出了想要捉弄她的小心思。 「你凶我！」沈清川红唇紧抿, 嘴角向下撇, 眼泪凝在眼眶里面打着转，把琼瑶剧里面的欲滴未滴的神态模仿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看见沈清川的泪眼朦胧的样子, 江泠心里满是懊恼和后悔, 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是不是真的太重了。 「我没有...」江泠手足无措的拭去了沈清川眼角摇摇欲坠的眼泪, 解释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对，你没凶我，你吼我了。」沈清川顺着她的话就来了一个剑走偏锋，她自己其实也觉得很无理取闹。她转过脸来和一脸懵懂的沈保家对视，心不在焉的摸着小猫咪的肉垫，眼睛通红，眼眸里还含着泪水，但是红唇却已经止不住微微上扬。 江泠脑袋里警铃大作，沈清川还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这幅楚楚可怜的神态，她一时紧张的慌了神。 「不管谁的错，女朋友说你错了，那你就是错了。」徐崃的叮嘱仿佛就在耳边，清晰可闻。 对，都是我的错。 「切记不能和女人讲道理，以柔克刚是祖宗传下来的制胜秘诀。」徐崃潺潺的教诲突然就抚平了江泠心里的不安和彷徨，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目标一下就明朗了起来。 对，不可以讲道理。 「姐姐，对不起。」江泠十分自然流畅的道了歉，愧疚和自责溢于言表。 她喉头哽了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脸颊微微泛着红晕，娇嗔的斜睨了江泠一眼。自己都没察觉到那一眼里的波光流转，眉目含情。 「我洗澡去了。」说着就丢下了一头雾水的江泠和沈保家两个大眼瞪小眼。 「姐姐是不是不生气了？」江泠点了点沈保家的湿漉漉的鼻头。 「喵~」沈保家身手矫捷的跃上了她的肩膀，蹲了下来用口水擦了擦脸。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透过磨砂玻璃缓缓的传到了江泠的耳边，有节奏的敲击着她的耳膜，刚刚被小插曲打断的思绪又重新连接了起来。 室内的空调的温度开得有点低，江泠随手套了一件沈清川的薄外套，没有开灯就这样坐在书房的座椅上，入神的看着电脑屏幕，刺眼的光线打在了她的脸上，映照出她紧锁着眉头。 沈保家可能是觉得有点冷，主动钻进了江泠的外套里，找了个暖和的位置，舒舒服服的趴在了她的腿上睡起了觉。 「怎么不开灯。」沈清川伸手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昏暗的室内瞬间就亮堂了起来，江泠在黑暗里待久了突然有些不适应这么明亮的光线，下意识眨了眨眼。 沈清川刚刚洗完澡出来到处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江泠，眼底有着别人不易察觉的慌乱。在看到江泠好端端的坐在那里的那一刻，心里的不安瞬间平静下来，略微起伏的胸口也逐渐恢復了正常。 她走近看见占据了江泠怀抱的沈保家，小傢伙睡的安逸还轻轻打着鼾，心底突然莫名不爽。直接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小猫咪命运的后脖颈，然后把它扔到了地上。 接着就轻盈的坐在江泠的腿上，双臂环着她精瘦的腰，脸埋进了她的胸口蹭了蹭，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吊在了江泠的身上。 沈保家托着还半梦半醒的小脑袋，不满的围着两人踱步，一直不停的喵喵叫，仿佛是在控诉把自己吵醒的罪魁祸首。 「我刚刚怎么都找不到你。」沈清川狠狠的吸了一口江泠身上清冷的香气，闷闷地说道。 沈清川才洗完澡，现下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睡衣，从上往下看丰盈若隐若现，姣好的身形曲线毕露。长到腰际的髮丝像藤蔓一样缠在江泠的手臂上，随着怀里人的动作，发尾轻轻扫着江泠裸露在外的皮肤，酥酥痒痒的一下一下勾着她敏感的神经。 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毫无防备的侵入江泠的鼻腔，她艰难的动了动喉咙，哑着嗓子说道：「我在看监控。」 江泠的手掌悄悄的抚上了沈清川的腰际，隔着衣物能够体会到她的温热，江泠心底满足的发出了一声喟嘆。 沈清川闻言从江泠的怀里抬起了头，看清楚了屏幕上的一段段的拼凑的视频，然后撑着手臂直起了身子说道：「不用看了，没用的。」 怀里突然一下空荡荡的，空调冷气拂过捲走了最后一丝温热，江泠心底莫名生出遗憾的感觉。 「姐姐怎么知道没用。」江泠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失落的情绪，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也有呀。」沈清川得意的挑了挑眉，随即插上了自己手边的u盘。不同于李叔交给江泠的视频那样模模煳煳，沈清川的监控录像是完完整整的，高清的一看就是市政的录像。 江泠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两者确实不一样，沈清川的市政视频确实能看清很多很多的细节。 肇事司机行驶的公路是号称京市最长最笔直的中央大道，由于是新划分的城市共同经济开发区，道路一直延伸连接了邻市的市区。对于他们这种跑运输的司机来说，相邻两市的短途运输也是他们经常跑的路线，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没有导航他们也能准确的抵达终点。 画面里肇事司机开车的手很稳健，一路上车辆变道直行都是符合规定的，至少从车辆行驶的轨迹丝毫看不出来醉驾的痕迹。 第58页 来了，视频里的画面快播放到出事的十字路口了。 江泠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脸部肌肉微微的绷紧，视频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了。 「这怎么没有了？」江泠黑着脸。 「因为那一段市政道路在准备铺设柏油，周边的道路设施都要重新翻新，监控这一段在那几天是断的。」沈清川的唇碰了碰江泠的脸颊。 江泠神色缓了缓，突然说道：「你看这里。」视频被停在断掉的前几秒，画面不断的被放大，江泠调整了一下尺寸，圈了一个红圈。 沈清川凑近了脑袋和江泠并排，「是耳机。」 画面里司机只有左耳带着一枚白色的蓝牙耳机，在监控的死角根本看不见，对着监控的右耳上面确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戴。在经过路口的最后一秒，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左耳，侧身暴露了左耳上的耳机。 像是有人在通过耳机在给他传达什么消息一样。 「别看了。」沈清川又窝进了江泠的温暖的怀抱，长手长脚的缩成一团看起来委委屈屈的，像只慵懒的小猫咪一样打了一个呵欠。 而真正的小猫咪沈保家被迫盯着这对黏煳煳的女女，凄凉的趴在冷飕飕的书柜角落舔舐着自己油光光的毛。 「我困了。」困意这个东西对于长期失眠的沈清川来说，实在是太久违了。 江泠把沈清川抱在怀里，蹑手蹑脚的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给她的胸口盖上了一层被子。 令人安心的温暖突然抽离，沈清川的混沌的脑海清明了几分，她半睁着眼拉着江泠的袖口小声问道：「你去哪儿？」 江泠瞧着沈清川迷迷煳煳的可爱模样，和平日里走路都带风的沈教授判若两人，一想到两人现在亲昵的关系，她的心里又酸又软。 「洗澡，很快的，乖。」江泠勾着笑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角。 沈清川在江泠的安抚下乖乖的放开了手，在沉沉睡去的最后一刻还不忘叮嘱道：「快点回来。」 「嗯。」江泠刚刚说完再看沈清川，她就已经睡着了。 第33章 「幕后操控者的意图」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神情紧张，步履匆匆。沈清川细心的注意到有两个年轻力壮的便衣一直在这间病房门口来回徘徊，尽管他们神态自然, 动作也已经足够小心翼翼, 但是还是让她发现了端倪。 最靠窗的小伙子上身穿着黄色格子衫, 下衣摆胀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基本只要来人经过他都会下意识的用手挡住，锐利的眼神充满了警惕。手指上夹着一根烟杆上下摇晃，指腹摩挲着虎口的老茧。 「这位先生你好, 我们医院禁止抽菸的, 你要是忍不住的话可以去外面抽。」路过的护士看见了她的动作, 好心低声提醒他。 他连忙收起了夹在手指上的烟杆，站直了身体连连解释道：「不好意思没想抽的, 习惯了习惯了。」 左边靠墙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寸头，脸正对着楼梯口侧对着房门, 看似对路过的人毫不在意的样子, 实际上眼神总是会似有似无的瞄过来。 几人从远处缓步走来的几分钟里, 两人隔着人流明显交换了一个眼神, 单手摸着腰际朝着病房门口靠近。 李叔越过江泠两人走到最前面, 朝着两人隐秘的打了一个手势，巡守的两人立刻放松警惕, 转身回到了方才蹲点的位置。 「就是这儿了, 小小姐。」李叔在一间病房门前站定，替两人轻轻扣响了房门。 「谁啊？来了来了。」声音隔着房门从病房传了出来, 很快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 头髮的面上浮了一层细细的银丝, 干枯的头髮被胡乱的挽在了脑后, 绑头髮的头绳是一根黄色半透明的橡皮筋，一看就是那种捆钱常见的廉价皮筋。眼底的眼袋坠到了两颊上，眼皮没有生气的耷拉着，眼睛里面藏着细密的红血丝。 汪明丽看见门口的来人神色一怔，随即慌忙的收回了目光，朝着他们身后的方向乱瞟，在瞥见巡逻的黑色便衣寸头以后，又忙不迭的收回了目光。 「请问你们是谁？」汪明丽握着门把手，只把门开了一条缝，露出自己的的一张疲倦的脸。 汪明丽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从江泠和沈清川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头髮稀疏的头顶。 「我们来找李丛发。」李叔直接了当的表明了来意，嘴角还挂着温文儒雅的笑意。 许是李叔的表情太过和蔼，和以往来例行盘问的人态度截然不同，汪明丽戒备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不再低头那么抗拒，抬头看着她们苦笑道：「他今早上才刚刚醒，就来了好几拨人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医生说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不能被打扰的。」 汪明丽自然而然的把他们归为了来意相同的一拨人，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他们进入了。 她以前没有见过几人，只觉得刚刚说话的李叔很有礼貌，剩下的两人脸上都戴着口罩，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了一双眸子，和自己现在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也不知道李丛发除了醉驾到底得罪了谁，刚醒就有一茬接一茬的人迫不及待的来盘问，门口的两个便衣从他们住院起就一直蹲守在这里，根本就不怕他们发现。 「是的，有些问题还没有问清楚，还需要确认一下。」李叔没有解释，顺着汪明丽的话就说了下去，任由她曲解他们的来意。 第59页 汪明丽有点犹豫，门缝又小了一些，嗫嚅道：「能不能等他好一点你们再来，明天也行。」她担心李丛发刚醒就接受这么高强度的盘问会吃不消。 「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李叔一板一眼的说道，收起了刚刚温和的笑意，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还真的就唬住了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汪明丽。 汪明丽一下就慌张了起来，不再讨价还价，十分不情愿的打开了门。 「问问问！你们自己看吧，我都说了他现在状态不好，根本就回答不了你们的问题，你们非要问，问吧！非要把人折腾死才算完！」汪明丽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空闲的病床上，这两天又要照顾半死不活的大的，还要抽空去警察局捞小的。 她最近也是精疲力尽，一股火气一下冲上了她的胸腔，汪明丽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的衣袖空荡荡的，颇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 沈清川一行人压根不理会汪明丽啰啰嗦嗦的抱怨，径直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为了便于监视李丛发，从一开始警方就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病房。虽然比不上沈清川住院时得到的特殊照顾，但是相较于其他拥挤喧闹的六人间，这个空间还是很不错了，汪明丽一个残疾照顾病人也很方便。 甫一踏进去，一股刺鼻的药味混合着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沉闷的空气憋得人喘不过气。房间内只有一扇不大的推拉式窗户，已经到了下午房间正处于太阳的背阴面，光线十分昏暗，必须要开着灯才能看得清屋内的情况。 李丛发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脖子上面被厚厚的石膏固定住了不能动弹。床架上挂着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的顺着针头缓慢的注入他的体内。脸上罩着唿吸机，粗重的唿吸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仪表器上的数据显示病人此刻的生命体徵都很平稳。 沈清川想要靠近却被江泠一把拦住了，她一步跨在沈清川的身前把她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沈清川微微一愣，对着江泠并不算宽厚的背柔柔的笑了笑。 江泠坐在了病床前的小板凳上，朝着李叔点了点头，李叔会意拉上了帘子，瞬间把一张小小的单人床隔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诶，你们干嘛？」汪明丽眼瞅着不对劲想要上前阻拦，立马就被李叔拦住了。 「请配合。」李叔微微一笑，脸上又恢復了惯常的温文尔雅的表情。 汪明丽用力推了几下，李叔却丝毫未动，她悻悻的坐下，骂人的话一下堵在了嗓子眼。 「李丛发。」江泠淡淡的叫了一声，床上躺着的人眼皮跟着动了动。 「出车祸之前一个月你都在与一个境外的电话频繁联繫。」这些情况警方早已调查清楚了，江泠不过是直接把资料拿来用而已。 李丛发放在身侧的手指弯了弯，脸色比方才江泠进门刚看到的时候更加苍白了些。 「出车祸当天你是故意的，有人指挥你对吗。」尽管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江泠说的很笃定。 躺在病床上的李丛发额头冒出了点点的冷汗。 「听说你有个儿子，前几天被拘留了，你猜是为什么？」江泠接着说道。 李丛发和汪明丽脑子里农村生儿防老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为了生儿子可谓是费劲千辛万苦，看中医、吃土方四处求药，终于在三十岁那年得偿所愿生下了唯一的儿子李明瑞。 由于是中年得子，李明瑞又是整个家族年轻一代独苗苗，从上到下对他简直是关怀备至。长到十七八岁的年纪没叠过一件衣服，没洗过一个碗，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模样。 九年义务制教育上完了也没考上像样的高中，好不容易攒钱给他出了一个高价上了一所不怎么样的职高，没成想第二周就自己提着装着被褥的包辍学回家了。两口子根本拗不过也管不住，说教的严重些，李明瑞还会动手打人，也只好随他去了。 这次李明瑞因为校园暴力而被拘留的事情，汪明丽根本就没敢告诉李丛发，一是怕他刚醒身体受不住，二是因为确实告诉了也没什么用。 说到自己最关心的儿子，一直装死的李丛发终于有了反应，他费力的睁开了双眼，脖子被固定住了不能自由的转动，转动眼球只能看见凑在他床前的江泠，由于出车祸当天视角的原因他对江泠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 「他...怎...么了。」李丛发一字一字的说出来，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还带着难听的沙哑，听说是因为钢筋插进了喉咙破坏了声带。吐出的气打在唿吸罩上，形成了一层白白的雾。 「说说吧，那天是谁在指挥你。」江泠看见他有了反应，答非所问道。 江泠拿着几张照片一张一张的放在了他的眼前，李丛发耳朵上的耳机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没有谁...就只是意...外。」李丛发面不改色的说道，抵死不认。 「你想清楚了吗？」沈清川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你现在这么卖命，等你死了，你的儿子怎么办？老婆怎么办？你想过没有，你以为幕后的人会放过知情者？死人的嘴才是最牢的。」 李丛发这才惊觉帘子里面还有第三者，在看到沈清川脸庞的那一刻，他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直接滴了下来，检测心跳的仪器「嘀嘀嘀」发出了警报。 第60页 江泠看着李丛发异样的表现，知道这趟来的目的达到了，幕后操控者真正想要杀的对象是沈清川，自己不过是被波及了而已。 有了方向事情就简单多了。 第34章 「江泠——我未来的夫人「 「小姐。」男人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守在别墅门口。 此刻正值夏日正午, 炙热的太阳高悬，神秘男子却穿着一件连帽黑色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眼睛, 黑色的口罩格挡开了旁人窥探的视线。背上姜黄色的登山包塞的鼓鼓的, 手上戴着黑色的半指作战手套, 脚上蹬着一双沾着泥的高帮马丁靴。 沈清川望见来人唇角略微上扬, 接过了他手里的资料转身就递给了一旁的江泠。 「进去说。」外面的温度实在是太高，树间的蝉鸣声也越发高昂，此起彼伏的叫唤着, 为本来就炎热的夏日更是增添了几分沉闷。 「谢谢小姐。」神秘男子接过了沈清川递过来的一杯冰水, 摘下帽子揭开口罩一饮而尽。 江泠这才看清楚男子的长相, 区别于现在的大众审美，男子轮廓稜角分明, 斜飞两条粗粗的浓眉，一双黑眸锐利。美中不足的是小麦色的左脸布满了坑坑洼洼烧伤的痕迹, 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从眼角斜至脸颊。柔软的布料贴在男子的手臂上, 发达的肱二头肌稜稜地突起, 江泠怀疑她自己能不能完好无损的接下男子一拳。 怪不得这大夏天的脸还捂得那么严实, 这完全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男子把手里的空杯子搁在桌面上, 看见一旁凑热闹的江泠并没有迴避的意思，蹙了蹙浓眉欲言又止, 殊不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骇人了。 「你可以说。」沈清川理解男子的谨慎, 虽说自己和江泠两人的关系在圈子里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两家的长辈也不约而同的散播了消息, 但是男子常年在外面奔波, 不理解世家这些弯弯绕绕也很正常。 沈清川思索了片刻对着一头雾水的江泠说道：「这是我母亲的保镖, 现在主要帮我做点事, 你可以叫他阿三。」虽然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化名。 其实对于沈清川来说，她也不清楚阿三的来歷，只知道从幼年起，他就是母亲的保镖。从苏黎曼去世后，他们就只在葬礼上见过一面，这还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找阿三办事。 阿三并不是沈家的人，不用受制于沈家的繁文缛节，他和沈清川之间一直都是电话联繫，这么多年他在外面忙什么后者也并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阿三是母亲留下的人，凡事有求必应就足够了。 「这位叫江泠，是我未来的夫人。」沈清川暗戳戳的宣誓了主权，明确了自己的家庭地位，说完还淡淡瞥了江泠一眼，江泠看懂了里面蕴含的威胁。 罢了，夫人就夫人吧，好歹有个名分不是。 阿三听完微微一愣，很快就收敛了外露的情绪，然后正色道：「本来醉驾案件性质都已经定了，结果李丛发的儿子卷进了一件校园霸凌致死的案件。」 他抽出了李明瑞在看守所拍的照片放在了最面上，绿毛难得的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拍了一张严肃的正面照。 江泠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绿毛就是当时在楼梯间不小心撞上的小混混，依稀记得当时还讹了她一块表。 「原来是他。」江泠喃喃道。 「你认识？」沈清川有些意外，江泠居然和这种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有关系。 「不认识，一面之缘罢了，他手腕上那块表就是讹我的。」江泠解释道，忙甩下照片，仿佛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似的。 「我当时遇见他的时候，他手机不小心摔碎了，据他说那是他新买的手机。不过按照他当时的家庭状况，父亲车祸住院正是用钱的时候，应该是支付不起这种程度的消费才对。」江泠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江泠也是调查过李丛发的家庭背景的，男人每年跑车挣的钱只能刚好够餬口之用，更别说家里还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和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全职主妇，一家人的裤兜掏出来比脸都干净。 「是的，这就是疑点，警方在李丛发的家里搜出了将近200万的现金。」阿三又抽出搜查现场的照片。沈江两家作为京市的纳税大户，两家企业不知道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机会，养活了多少公职人员。上面给的压力很大，警方办案的动作也十分迅速，在确定线索真实性的当天就下发了搜查令。 沈清川诧异的看着阿三，这种保密的照片居然都能拿到。纸币堆在李丛发夫妇主卧的床上，照片上的床单被完全掀开，一摞摞的纸币整整齐齐的码在床板上。独独右边靠门的边上缺了几块，应该就是被李明瑞拿去挥霍了。 「呵，我就值200万？」沈清川很生气，气的却不是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作为众星捧月的家族继承人，从小到大想要她命的人不少，出价这么便宜的还是第一次见。 「李丛发认了吗？」江泠握住沈清川的手藏在了阿三看不见的身后，挠了挠她软软的掌心。 阿三点点头，「都认了，据他交待他一直本本分分的跑运输维持生计，闲来无聊加了一个车友群。平时最多就是在里面吹吹牛之类的，却意外认识了一个叫『随风』的人，说是有个大买卖问他愿不愿意做。」 「开始他听了也不敢的，无奈买主实在是给的太多了。」阿三一板一眼的说道，「这是他的原话。」 第61页 沈清川都要气笑了，什么叫给的太多了。 「在事发一个月之前李丛发就收到了小姐的照片，小姐的行踪也是一直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的。买主一直单线联繫他，每次的电话都是乱码的座机号，声音也经过变声处理。」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连交易都走的是线下的现金，没有採用网上转帐的方式。200万只是定金，事成以后还有300万的尾款，交易地点是在建设大道的垃圾桶。李丛发只需要按时去拿钱就可以了，有人会提前在那里放好。」 江泠这才顿悟，她一开始的怀疑没有错，只是没想到会是古老的现金交易，怪不得李叔查了银行流水却一无所获。 500万的总额好歹没那么寒酸了不是。 「他们怎么知道那天我就会经过那个十字路口呢？」沈清川疑惑道，看来她刚刚回国就被幕后之人盯上了。 「你忘了商场旁边的艺术展了吗。」江泠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他们怕是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看展，所以提前就在那里布设好了，就等你从必经之路上经过。」 「少夫人说的没错，李丛发也招了，他为了完成这个单子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外出跑车，大货车一直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只要幕后的买主一下命令，不出十分钟就能抵达案发的十字路口。」阿三面不改色的说道。 一声「夫人」让江泠羞红了脸，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那坏掉的监控怎么说？」 「那一片的道路扩建只是个意外，买家趁机隐蔽的挖断了监控的线路。根据他们原先的计划就算没有这项改造，监控也不会完好无损的摆在警方的电脑里。」 沈清川脑子里突然白光一闪，「知道我喜欢建筑并不奇怪，但是这么笃定我会去看高迪展览的人应该很少。」 两人对视一眼，怀疑的范围一下就缩小了。买家至少是沈清川身边亲近的人，看过她房间手稿的下人也不能完全排除。 「李丛发的手机已经被警方的技侦科扣下了，对方通话的ip地址每次一个变化，看来对面的人也是个技术侦查的高手，警方突击过几个地方目前都一无所获。」阿三脸上终于出现了愤愤的表情，没能办成小姐吩咐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线索断了，江泠抿了抿唇。 「没事，只要他们不甘心，马脚总会露出来的。」沈清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要不要我留在小姐身边？」他这次汇报完就应该继续追查幕后之人，但是阿三着实不放心就这么撂下小姐一个人。 「你放心，还有我在，你若是能早点挖出这颗雷才是最好的保护。」江泠眼神明亮的看着神色担忧的阿三。 阿三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抱了抱拳郑重的对江泠说道：「那就拜託少夫人了。」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了解，江泠背后江家的名头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好。」江泠藏在头髮后面的耳朵已经绯红了，她还是没能对这声「少夫人」免疫。 ——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你就是不听！」男人指着照片严厉的说道。 照片很煳，看起来像是从远处拍的，几名身着亮蓝色警服的警察手里抬着东西不断进进出出李丛发的家。 旁边的人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身形，接过了照片轻轻一嗤，声音略微稚嫩，「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找不到我。」 「找不到？你真当那些警察是胀干饭的！要不是老子，你现在就已经吃牢饭了！」男人噼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一叠照片噼里啪啦的打在神秘人的脸上。 「这不是没事儿嘛！」神秘人满不在乎，觉得男人是在大惊小怪。 「这次已经是打草惊蛇，我的计划都被你打乱了，你要是再这么莽撞，我可救不了你。」男人冷哼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神秘人露出了一个下巴，嘴角自信一勾。 第35章 」神秘人的真容「 李丛发在医院就直接被警方控制了, 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家属也不行。李明瑞也还被羁押在拘留所里，汪明丽接到的通知说是没个个把月是出不来的。 热极一时的实验中学学生自杀案件背后隐藏的故事也得以水落石出, 李明瑞的大头照被印上了报纸。头上的绿毛太过显眼, 吊儿郎当的不像个好人, 凡是熟悉他的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校园暴力」的帽子紧紧的扣在了他的头上, 网络上谩骂声铺天盖地，大家仿佛直接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兇手。 热门事件的主人公竟然就在身边，小区里的阿姨聚集在楼底下, 平日里热衷的广场舞也暂停了, 一群人端个小板凳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茶余饭后总算有了新的谈资。有几个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的还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儿，一边挺着瓜子, 一边翻着最新的报纸，互相讨论的口水纷飞。 「哎哟！你们看这不是楼上那小明嘛！」汪明丽经过楼下走廊的时候就听见了这样难以入耳的闲言碎语。 汪明丽一家在这个破旧的老小区住了得有十来年了, 邻里邻居的都是些熟面孔。她平日里性子泼辣本就不太受人待见, 自从手臂残疾了以后脾气更是古怪。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知道大家背地里都是怎么议论自己, 不过她也不屑与这群八婆为伍, 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讨人嫌。 「这不是小明他妈吗，这是不是你家李明瑞啊？」其中一个老太太喇着嗓子, 扯着汪明丽的袖子, 一张报纸直接煳在她的脸上。 第62页 汪明丽气沖沖的把报纸撕烂，看清楚了她们眼里的揶揄和兴奋。她翻了个白眼, 「有些人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也不怕说人家闲话的时候被大风闪了舌头。」 「你说谁呢你！你把话说清楚咯！」老太太的唾沫星子直接溅到了汪明丽的脸上。 她抹了一把脸, 啐了一口唾沫, 「谁在狗叫我说谁！」 汪明丽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干苦力活儿的，怎么说也比这群快要入土的老太婆劲儿大。她用力推了一把挑事儿的老太太，对方不注意一个趔趄差点躺在地上，还难受的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汪明丽得意的上了楼头也没回。 「嘎吱」老旧的防盗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开门声，水泥地面上一片狼藉。夏天基本每晚上都会下小雨，外面的地儿早上都是湿湿的。泥巴不经意间就被带入了室内，一串串大大小小的泥印一直延伸到卧室。 「呸！这些杀千刀的！」汪明丽低低的咒骂了几句。 目前警方的调查还没出结果，一切过程都在保密阶段，李丛发的嘴很严，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作为枕边人的汪明丽也不是很清楚。警方看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审问了几天就放她回来了，只要求她后面能随叫随到。 至于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巨额现金，她一直以为是李丛发偷来的，在她匮乏的认知里这都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等我乖儿子回来了要把你们那一张张臭嘴撕烂！」她嘀嘀咕咕的扫着地，还在幻想着一家团聚的和睦场景。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突然，她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老人机发出的音质像是在音带上爆破出一个个雪花斑点，特点除了刺耳就是声音大，大到关着门，门口经过的人都能听见的程度。 「喂！」汪明丽一肚子的火气还没散，这时候说话也很不客气。 除了一阵阵「滋滋」的电流声，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到底谁啊！有屁就放！」眼下只有她一个人，脾气更加不收敛。 「汪明丽。」对面终于开口了，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可怖笑声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干啥！装神弄鬼的！」汪明丽为了方便扫地，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了平时吃饭的餐桌上。说是餐桌不过是一张四四方方的黄色摺叠木桌子，面上黑黢黢的覆着一层厚厚的油污。 「还钱。」对面开的是童声转换器，明明是一副大人说话的语气却偏偏是小孩儿的嗓音，听起来格外诡异。 老人机被外扩的声音震得微微移了位置，碎裂的塑料外壳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胶布，断口的位置已经翘起了边，沾着骯脏的灰尘。 「还什么钱！没钱！」汪明丽恍然大悟，恐怕是李丛发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在外面搞钱被别人找上门来了。 电话那头又笑了，「不还钱也行，你的宝贝儿子还在拘留所活蹦乱跳的，就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看见外面的太阳了。」 谁的手能伸到拘留所？汪明丽听罢一声嗤笑道：「你吓唬谁呢？老娘又不是被吓大的。」扫把扬起了地上薄薄的灰尘，她挺直了身子单手揉了揉发酸的腰。 「呵呵，那我们拭目以待吧。」那边的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神经病。」汪明丽拿起手机，接着就提示收到了一条短消息，是一条彩信。 老人机小小的屏幕画质相当不清晰，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是她儿子李明瑞在拘留所的照片。 一张接着一张，有的是他在吃饭，有的是他在接受训练，还有的是他和别人勾肩搭背晒太阳。最可怕的是最后一张，虽然看不见李明瑞的正脸，但是汪明丽还是能从那熟悉的绿毛和衣服分辨出那就是她的儿子。 照片上，李明瑞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缩成一团，几个年轻人正在对他拳打脚踢，一滩血流在粗糙的石子路面上，刺红了汪明丽的眼睛。 汪明丽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止不住颤抖，一沾上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就无法冷静的思考。她慌忙的想要回拨刚才那神秘人的电话，点开的时候却发现是一串乱码，强行拨过去就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 她瘫坐在凳子上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脑子里幻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地也没心情扫了，垃圾都堆在墙边的角落。 半个小时后电话终于响了，还是一串乱码的电话号码，她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喂喂，你不要伤害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汪明丽紧张的弓着腰，声线波澜起伏。 「别担心，他现在好着呢。」神秘人愉悦的安慰着她，电流声夹杂着回音。 「不是我不想还，钱都被公安缴走了，我没钱啊！」就算把这个破房子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啊。 「不不不。」神秘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继续你老公未完成的事，事成之后我还给你钱。」 汪明丽一听还能拿钱，心里的贪婪一下子盖过了刚刚的害怕，问道：「什么事儿？」 「杀人。」神秘人平静的说道，气定神闲的等着她的反应。 汪明丽手一哆嗦，手机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现在才终于明白李丛发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这...这...不行的。」她喘着粗气，手脚发软。 「墙上是你和你老公的结婚照吧。」稚嫩的童音迴荡在她的耳边。 第63页 汪明丽勐地回头，小心翼翼的环绕四周，有一双眼睛似乎无处不在。 「可惜了那么好看的瓶子碎了。」对方接着敲打着她的心理防线。 她乱瞟的眼神一下就定在脚边，一个破碎的花瓶被摔成了几瓣，七零八落的躺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听说你儿子小时候还是个三好学生？」神秘人戏嚯的说道。 一提到李明瑞，汪明丽下意识的发起了抖，心理防线彻底被打破。 「求你别伤害他，他还是个孩子。」汪明丽对着空气跪下，一不注意膝盖就磕在了碎瓷片上，她疼的深唿吸。 「孩子？这种孩子可真少见。」神秘人笑了笑。 ...... 「听懂了吗？」神秘人把目标人物都告诉了她。 「听懂了听懂了。」汪明丽忙不迭的点头，她知道对面的人能看见。 又是一阵阴森可怕的笑声冲击着她的神经，「把窗户关了吧，夏天蚊子还挺多的。」对面的语气像是普通人在唠家常一样自然。 汪明丽的浑浊的眼睛里已经彻底没了光芒，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关掉了窗户。 「蠢货。」神秘人挂掉了电话嘲笑道，离开了变声器的科技加持，传来的是一阵低沉的男声。 男人瘦削的脸庞暴露在了客厅明亮的灯光下面，皮肤白皙透明的不正常，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黑色的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隐隐约约露出了胸前的「排骨」。 若是沈清川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能认出来坐在这儿的这个人就是她曾经的「弟弟」以及沈家的「伪太子」——沈铭。 他低眸删掉了手机里关于李明瑞的照片，真是蠢货，也不想想他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伸到拘留所，这些都是他p的图罢了。 沈铭根本就不指望汪明丽能干成什么，但是一切让沈清川膈应的事儿他都愿意为之一试。 「我的好姐姐。」红色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晃来晃去，透出诱人的光泽，沈铭笑着一饮而尽。 第36章 」今天的早餐是豆浆「 约莫六点, 遥远的天际已经亮起一抹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唤醒了沉睡的生灵。主卧的窗户正大敞开着，夏日清晨的微风带着几分凉意捲起了窗帘纱质的白色内衬。 江泠躺在床上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逐渐甦醒的身体传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手酸, 手臂被沈清川当成了枕头, 整整一夜她都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 怀里拱起了一个小丘, 从她的视角低头看下去，只能看见一个安分的小脑袋，也不知道沈清川埋着头睡觉闷不闷。江泠低头轻吻了她的头髮, 把捂着脸的被子稍稍往下拉了拉, 把边边压在了她的下巴下面。 薄薄的空调被子下面两具娇躯不着寸缕紧紧的缠在一起, 热意来回交替。沈清川整个人窝在江泠的怀里，单手抱着她的腰, 右腿夹得她不能动弹。 最近小区外面不远处在新建一个湿地公园，为了赶进度尽早完工, 工地每天早晨天刚亮就开始动工, 晚上到了凌晨才收工。这不, 指针刚刚指到六点整, 机器的轰鸣声就准时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混着工人们的敲击声还有些许的嘈杂，着实是有些扰人清梦。 床上的沈清川在睡梦中不自觉的拧紧了眉毛, 眉眼间都透露着不耐烦。知道她睡眠浅, 江泠用还能自由活动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缓缓的抽出充血的手臂, 托着沈清川的头垫了一个柔软的枕头。 小心翼翼的拿开了沈清川夹着她的腿, 缓缓的往床边靠了靠。江泠刚一摸到床沿, 感受到热源消失的沈清川就欺身而上, 脸又埋进了她的胸口。 「我去关窗户。」江泠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背解释道。半梦半醒的沈清川像是听懂了，嘟囔了一声主动转过背，把自己捲成了一只蚕宝宝，就给江泠就留了一个后脑勺。 江泠蹑手蹑脚的爬上飘窗然后把窗户关上，两层的隔音玻璃立刻就把室外的吵闹隔绝。恼人的噪音不见了，沈清川紧蹙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来。 厨房的洗碗池里放着一个陶瓷的大碗，里面盛着半碗黄豆，一个个吸足了水分沉在碗底，胀鼓鼓的把面上的皮都撑破了。黄豆是江泠昨夜睡觉之前泡的，想着今早上起来给她现打一杯豆浆，这种实用的技能当然还是李叔教她的。 沈清川平日里随性懒散惯了，和现在很多年轻人一样，日常的早饭反而成了难得的奢侈品。 江泠指腹的皮肤因为缺水起了褶皱，她不在意的用流水沖了沖。 按照李叔的发过来的攻略，先把泡发的黄豆连着水倒进豆浆机里，然后按下开关，机器开始轰隆轰隆的运作。几分钟之后，方才还颗粒分明的黄豆已经彻底融进了水里变成了乳白色的豆浆。 江泠拿了一个新买的纱布滤网，下面接了一个大碗，把打好的半成品缓缓的倒在滤网上，手臂轻轻摆动，洁白的汁水就顺着滤网的小孔漏到了下面的碗里，而上面残留着的就是黄豆的残渣。 反反覆覆几次之后就到了最后一个步骤，只要把豆浆煮沸就大功告成了。江泠把过滤好的豆浆都倒进了小锅里开大火煮，开始着手准备煎蛋。 沈清川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厨房，她从背后缓缓地环住了江泠的腰，笑着问道：「你在干嘛呀？」 「做早饭。」江泠言简意赅的回道，任由她抱着，眼神如临大敌的盯着煮豆浆的小锅。 第64页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姐姐面前做豆浆，千万千万不能搞砸了。 「开了。」沈清川靠在她的背上提醒道。 锅里「咕嘟咕嘟」的响着，盖子被炙热的水蒸气顶起来，豆子的清香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两人的鼻腔里，江泠掀开盖子却并没有关火。 「你怎么不关火？」沈清川疑惑的问道。 上帝关上了你的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正好，厨艺就是沈清川被关掉的门，她对此向来是一窍不通。 「假沸。」江泠把火调小，转过身抱住了沈清川，「豆浆中的皂素会让它在八十度左右的时候冒很多的泡，看起来像是开了，实际上还要再煮一会儿。」 李叔的叮嘱还摆在微信聊天界面上，江泠直接来了个现学现用，脸都不带红的。 她得意的挑了挑剑眉，沈清川仿佛看见了她毛茸茸的小尾巴不停的在摇晃。 沈清川勾了勾唇角，故意拉了一个长音，「哦~」 「原来是这样啊。」她脸朝下埋在她的胸口，努力憋着笑夸奖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江泠轻哼了一声，推了推她的背说道：「快出去，我要煎蛋了。」 「我不。」沈清川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一会儿油烟重。」江泠蹙了蹙眉，怎么感觉她才是年上呢。 「我就不。」沈清川执拗的站在门口，非要看她的蛋要怎么煎。 两个人像小朋友一样互相瞪着眼睛僵持不下。 沈清川率先先破了功，她噗嗤一笑，然后默默地扶额。谈个恋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智商低得像个幼稚的小屁孩儿。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恢復了几分高冷，「我先去洗漱了，你继续。」转过身唇边又挂上了暖洋洋的笑意，不经意间瞥见了窗外的景色，心里感嘆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好，瞅这太阳多红，这天多蓝。 等到沈清川洗漱完毕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江泠的早餐也已经准备好了。盘子里面摆着一份爱心三明治，中间夹杂着几片生菜和一个溏心蛋，旁边一杯奶白色的豆浆正冒着热气儿。 面包向来是配牛奶的，像江泠这样配豆浆的她还没吃过，总觉得桌子上应该是缺根油条。 沈清川的脸上还挂着水珠，素颜朝天的模样和平日里的精緻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江泠觉得现在的沈清川更像是个邻家温柔的大姐姐。 「要加糖吗？」江泠舀了一勺白糖正在往自己的杯子里面加。 沈清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原味是有点淡，她比较喜欢喝甜的，于是回道：「要。」 失去了口红的加持，沈清川的唇色显现了原有的粉色，嘴角还沾上了一点乳白色的汁液。 江泠盯着她泛光的唇，眸色加深了几分，手一抖满满一勺子的糖全部都倒了进去，融进了豆浆里。 「好。」江泠搅了搅自己的那杯豆浆，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然后仰头含了一口甜的过头的豆浆。 江泠居高临下捏住了沈清川的下颌，在对方还在呆愣的时候凑近了她的唇，牙关被勐地顶开，绵密浓厚的豆浆顺着两人连接的地方渡了过去。豆浆沿着两人的唇角流经了下巴滴在了衣服上，形成了一团一团大小不一的白色污渍。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江泠的手紧紧的扣在了沈清川纤细的腰上，后者双手环上了她的脖子，大半个重量都挂在她的身上，主动仰起了头承受她的热情。 「唔...」不知道谁先出声，两人终于捨得分开，彼此的唇都肿的不像样子。沈清川的眼睛染上了意乱情迷，江泠的脸上也漫上了一层绯意。 「甜吗？」江泠揶揄的问道。 沈清川喘了口气儿，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居然坐在餐桌上，她嗔了江泠一眼，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说道：「学的挺快。」 江泠勾起一个痞痞的笑容，在她的耳边温声说道：「那是沈老师教得好。」 「沈老师」三个字仿佛是有什么魔力，沈清川不可抑制的抖了抖，羞耻心终究是占了上风。 「吃饭。」她揪了揪江泠滚烫的耳朵，终究是没捨得用力。 这顿饭才开始吃就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七点半的闹钟响了，江泠急急忙忙的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然后大步流星的走近了衣帽间。 等她穿戴好下来的时候，沈清川还在慢条斯理的喝着豆浆。 「姐姐，你不去换衣服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沈清川优雅的擦了擦手，「嗯？要出门吗？」 江泠的脸上染上了肉眼可见的失落，「姐姐不记得了？」 「我想想啊。」沈清川扶着楼梯的把手，装作沉思的模样，「对了，我们是不是说好了今天要逛街？」 江泠看不见的尾巴仿佛往下垂了一点。 「不对不对，今天星期三你要上课。」沈清川脸色苦恼的往上走了几步。 江泠眼睛里的光也消失了，等了很久都没听到沈清川的声音。 「发什么呆，走了。」突然沈清川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泠恹恹的抬头，看清楚了女人的打扮后眼前一亮。不同于往日的成熟，今天的沈清川穿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装，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额头上还繫着一根蓝白色的髮带，仔细一看和自己头上戴的竟有几分相似，还真有几分别样的帅气，差点让她挪不开眼。 第65页 「快点，不是说好今天篮球赛的吗？」沈清川已经走到了门口，双手环抱靠在门边，偏过头叫她。 「哦。」江泠不敢直视沈清川明亮的眼眸，因为她有点腿软。 第37章 「艺术学院vs机械学院篮球赛」 「江泠江泠！魅力无限！」 「艺术争风！当仁不让！」 「顽强拼搏！勇夺第一！」看台上的女大学生们拉着一条条横幅, 口号声吶喊声不断从各个角落响起，林林总总汇聚在一起响彻整个篮球场馆。 举办这一年一度的篮球决赛不仅仅是学校每年的惯例，它更是昭示着学生们最期待的暑假就要来临。这个时候大多数专业的期末结业考试都已经结束, 大家经歷了地狱级别的考试周难得放松一回, 这会儿都激情四射的很。 不比上次淘汰赛的小规模, 篮球总决赛这场引人注目的盛事学校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全场採用了国际篮球赛标准的六个转播摄像头，还在场地四周配备了可移动直播车，中央高悬四个转录高清大屏, 确保360度无死角的环绕, 保证参赛选手的每一个精彩瞬间都被完整的记录。 沈清川和江泠在体育场的门口就分开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江泠想要把她护送到座位上的危险想法。明明还有半个小时才开赛, 可是前排基本已经座无虚席，沈清川无奈只好找了一个靠后的空位坐下。 「同学, 你是不是也是来晚了？」屁股刚刚沾上板凳, 前面的人就转过头来搭话。女生手里卖力的挥舞着机械工程学院的队旗, 脸上却贴着艺术学院江泠的卡通大头照。也许是刚刚助威的声音太大了, 她现在说话的气息有点不均匀。 按照篮球赛的比赛规则, 保障选拔的公平公正，体育学院直接作为裁判组委会不参与比赛。这场决赛是艺术学院对阵机械工程学院, 艺术学院已经蝉联了两届的冠军, 毕竟有江泠这个热门选手在，艺术学院能挺进决赛几乎是註定的事。倒是机械工程学院以往几乎都没在前八强出现过, 这次能爆冷出线闯进决赛让很多人都颇感意外。 今年三十二岁的沈清川还能被错认成同学, 任谁被夸年轻都会很开心吧, 她放弃了解释的想法, 心情愉悦的笑了笑说道：「不晚吧，这不是还有半小时才开始吗？」 「要是搁平时肯定不晚啊，今天不是有艺术学院嘛！」女生的嗓音有点哑。 她看着沈清川确实懵懂的样子，接着说道：「你是大一的新生吧，以前没参加过很正常，以后你就知道了有男神的地方有多疯狂！」女生的兴奋溢于言表。 「男神？这不是女篮决赛吗？」沈清川不解的问道。 「哎呀，我看你也是江泠大大的粉丝吧，怎么连她外号都不知道？」女生指了指沈清川额头上的蓝白髮带。 沈清川这才诧异的发现场馆内大部分女生的额头上都束着一条髮带，虽然款式各异不尽相同，但是配色都是简单的蓝白色，像极了粉丝应援会现场。 原来不止自己发现江泠打球会戴髮带，沈清川心里有点泛酸。 「算是吧。」沈清川模稜两可的回答道。 女生的态度瞬间就比方才还要热情，颇有一种找到家人的感觉，看沈清川两手空空，还非要给她塞几个江泠的手环和旗帜，连脸上也在半推半就下贴上了同款的卡通贴纸。 沈清川刚想道谢的声音直接淹没在了主持人的报幕声里。 「...江北大学第十六届女篮决赛现在开始，首先为大家介绍今天对阵的双方球队，分别是备受瞩目的艺术学院！以及本届最大黑马机械工程学院！」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齐聚下方赛场的入口处，江泠率领着队员从阴影里走出，缓缓的步入观众的视野。转播员很能把握住观众的眼球，镜头推进，中央的大屏幕上江泠精緻的脸被放大。黑色的球衣背后印着一个大大的白色数字「10」，蓝白色的髮带拢起了额间的碎发，及肩的黑髮被绑成了一个小揪揪。 江泠故意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勾了勾唇角，浅棕色的眼眸含笑显得有些腼腆。看台上的尖叫声瞬间震耳欲聋，沈清川捂着耳朵蹙了蹙眉。 「四捨五入江泠在对我笑！」隔着一个过道沈清川都能听见她们犯花痴的讨论。 「我躺好了，请帮我和江泠盖好被子。」前面的女生满脸的安详，明明这一块坐的都是机械学院的学生，看着却像是艺术学院的大本营。 相比之下，机械学院的出场就显得平淡很多，场上的吶喊声逐渐平息了下来。 「接下来有请音乐与舞蹈学院为本次比赛做开场表演！」主持人努力把控着赛场节奏。 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啦啦操的队员在视线聚焦的正中央踩着点舞彩球，身姿矫健，舞步婀娜的让人移不开眼。江北大学的啦啦操据说世界排名第三，眼下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尽管我是江泠的粉丝，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这也太配了！」前排的女生趁着啦啦操的空当又转过身来和沈清川讨论。 「江泠和谁？」她是真的好奇。 「你果然是新生，连这都不知道吗？看那儿。」女生指了指啦啦操的c位，「那个是校花排行榜的第二名，今年的排名就比江泠低两票呢！据说她是第一个江泠没有正面拒绝的女生呢！」 女生喝了一口水，突然脸色涨红，「快看快看！一个在跳一个在笑！」激动的样子像极了磕cp上头的粉丝。 第66页 沈清川的手背被拍的通红，她默默的往后挪了挪，状似无意的眯了眯眼，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 「我宣布本次比赛正式开始！」主持人如释重负的说完了最后一句串词，场上的热情让他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场子随即交给了裁判，伴随着一声哨响，精彩刺激的女篮总决赛拉开了帷幕。 篮球被高高抛起，双方球员都高跳跃的争夺着，艺术学院的五号球员许玲君率先夺得了跳球的球权，场下发出一阵喝彩。场上的角逐逐渐激烈起来，双方队员都进攻有序，机械学院防守紧密，比分咬得很紧并没有拉开差距。 机械学院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她们对于艺术学院的打法几乎是了如指掌，但是由于机械学院的球队从未在决赛场上出现过，江泠对于她们的战略还在不断摸索中，额头上的汗水直接滴了下来，几个人堵的她密不透风，打的相当吃力。 「艺术加油！江泠加油！」场下的观众似乎也看出了场上的焦灼，纷纷开始吶喊助威。 突然球传到了江泠的手里，她快步假动作越过两人到达扣篮起跳的位置，篮下还防守着一人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眼前的女生是个大块头，比江泠还高了一个头多，看起来足足有一米八的样子，喘着粗气压迫感十足。 江泠咽了口口水，她尝到了喉间的腥甜。她作势向上一个假投，大块头被骗跟着向上跃起，江泠弓腰趁机背贴着她像灵巧的蝴蝶似的胯下运球，一个转身冲出大块头的包围圈。 江泠的打法一向以勇勐着称，所以机械学院的主要策略就是派大块头这个重量级来防守，却没想到江泠的打法变化多端，这会儿居然走起了灵巧路线，这也正是她们防守的缺陷。 大块头并没有放弃，她迅速转身一跃冲上去阻拦，大手已经快要碰到篮球，眼看着就要被劫走，江泠直接跃起空中转体一圈半躲过攻势，随即在她头上一个暴扣，大块头躲避不及应声被撞倒在地上。 「进球了！」解说也很激动，这是这么久以来最精彩的一次进球，场上的尖叫和掌声也是经久不绝。 哨响，裁判挥手示意上半场结束，艺术学院以两分的微弱优势领先。 江泠把手伸向了倒地的大块头，「江泠。」 「张露。」两人互报姓名，张露也不客气直接就着江泠的力站了起来，互相碰了碰拳。 「行啊你！」许玲君大大咧咧的勾住了江泠的肩膀，「刚刚那招教教我怎么样。」 「行啊，交学费。」进球的江泠摊开手示意，难得心情好的打趣道。 「江泠。」早就候在休息区的傅明静看见来人眼前一亮，顺势递给她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瓶水。 傅明静身上的啦啦操服还没换，外面披了一件短外套，裙子只打到了大腿根的位置，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春光若隐若现。许玲君见状朝着江泠挤眉弄眼，八卦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 「这是你的。」傅明静从旁边袋子里抽出了一瓶水递给了看戏的许玲君，脸上的表情自然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许玲君受宠若惊的接过她手里的两瓶水，把其中一瓶塞给了面无表情的江泠说道：「谢谢。」 江泠觉得自己有些大题小做，抿了抿唇也跟着道谢。 傅明静连连摆手说道：「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你刚刚很厉害。」她眼眸里细碎的光闪了闪，坦然的和江泠隔着一个座位坐下。 江泠眼神心不在焉的在观众台上逡巡着，淡淡的回了一声「嗯。」 殊不知，这一场互动全程被直播车转播，言笑晏晏的互动直接落在了沈清川眼里，她手里的旗子应声而断。 第38章 「建筑学院沈教授是我姐姐「 「不能这样打。」教练阴沉着脸看着说道, 对面的机械学院一声声必胜震耳欲聋，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 虽然说对方比分暂时落后两分，但是她们上半场主要以防守为主, 要想打破僵局下半场极大可能会改变策略转守为攻。 他刚刚认真看了整个上半场的比赛, 对面一直实行联防策略死盯着江泠, 很明显对面也明白艺术学院进球的主力是谁。江泠上半场结束前夕最后的扣篮十分精彩, 但同时也是极大的消耗了她的体力，再继续这样打下去后继乏力是肯定的，比分会轻而易举被反超。 「下半场我们改一下策略, 许玲君和江泠换一下位置, 后面主要你来进攻。」教练思索片刻, 指了指许玲君说道。 「啊？我？」许玲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口水噎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自从加入篮球队开始她还没和江泠换过位置, 虽然平时训练各个位置都打，但是正式比赛还从没这样大胆尝试过。 「对, 江泠听见了吗？」教练看见江泠眼神游移心不在焉的模样, 拧了拧眉毛又提醒了她一句。这样打虽然冒险但是同样也能给对面一个猝不及防, 团队彼此之间配合两年了很有默契。许玲君的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若是拼尽全力绝不在江泠之下, 教练对她们接下来的表现很有信心。 「嗯。」江泠回了神，慢悠悠的把手机熄了屏。 「你注意帮她挡拆制造机会, 你们几个把内线尽量拉空, 一号给我死盯着对面的五号，三号你...」教练还在认真的布置战术, 此时江泠的心思已经飞到看台上去了。 第67页 【姐姐, 你坐哪儿的？】江泠上半场刚结束就兴沖沖的发了消息询问, 但是沈清川却迟迟未回。 「哎。」许玲君嘆气, 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傅明静关心的问道，为了保密，非队内的成员是不能参与战术讨论的。 「要是输了咋办！」许玲君双手抱头坐在台阶上，当重任压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她才知道江泠平时的压力有多大。 「你怂了？」江泠淡淡的说道。 「怎么可能！」许玲君跳起来梗着脖子，激动的脸都憋红了。 「那不就行了，就当和平时训练一样。」江泠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傅明静并不了解教练最新的安排是什么，但为了快速的融入这个团体，她还是连声附和道：「是啊，尽力就行了。」 「叮~」是微信的消息提示。 【后面。】江泠看见沈清川的消息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倒是吸引了旁边一直关注她的傅明静。 【我去找你。】江泠看了看时间，讨论完战术才过去五分钟，距离下半场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一来一回应该足够了。 【不用。】冷淡的拒绝看的江泠心头一颤。 沈清川怕影响江泠后面的比赛，于是不咸不淡的加了一句：【打完后半场就能见面了。】 江泠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忽然她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毫无徵兆的径直走向了观众台。 在她身后就是艺术学院的大本营，看台上的学生们看着她的动作直接沸腾了起来，手里的横幅拉到了头顶，一双双注视着她的眼眸都亮晶晶的。 「江泠，你去哪儿？」傅明静疑惑的问道，从下场到现在两人拢共就说了几句话，她挫败的绞着手指。 「找人。」江泠丢下两个字，没有管正在纠结的傅明静，脚步不停的跨过了艺术学院的范围。 这会儿正是中场休息的时间，导播的摄像头也没有对准比赛场地，而是随机扫着观众席，中央的四块大屏清晰的显示的江泠正在移动的身影。 江泠在机械学院的台阶下面停下，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周围的注意力渐渐被她吸引，几乎都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她怎么来这边了？」过道旁边的女生凑近同伴的耳朵窃窃私语，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实际上大家都听见了。 「不知道啊。」同伴扶了扶眼镜平静的回道，她倒是不怎么爱凑这些热闹，在她眼里江泠只是个长得好看的学姐罢了。 江泠的目光直直的锁定在倒数第五排的倩影上，她无比镇定自若的穿过一排排的座位，然后在沈清川面前站定，俯身。 「姐姐，找到你了。」江泠瞥见沈清川脸上的贴纸开心的笑了笑。 周围竖起耳朵的观众听见「姐姐」两个字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嗨，她们以为会有什么爆炸新闻呢，原来是好姐妹啊。 沈清川没能抵住江泠灼热的视线，斜睨了她一眼，「你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江泠眸光闪了闪听懂了她的意思，这一排坐的满满的，人挤人里面已经没了空位，她只好蹲下来视线略低于沈清川。 「同学，能借用几张你的湿巾吗？」江泠礼貌的问着前排的女生，抬眼指了指她手边的一包湿纸巾。 前排的女生目前已经是完全处于呆滞状态，江泠又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连忙递过去说道：「哦哦哦，请随便用！」 「谢谢。」江泠礼貌的道谢，对方机械的摆了摆手。 她抽出一张纸巾，一只手搭在沈清川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缓缓的举起凑近了她的脸颊。等沈清川反应过来的时候，冰冷的湿意已经贴上了她的肌肤，淡淡的酒精味道占据了鼻腔。 沈清川条件反射的挣扎了一下，把脸撇到了一边。 「别动。」江泠轻轻的转过她的脸，继续擦拭着她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水彩，神情格外专注。 沈清川只听得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嘈杂迅速安静下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消失了。借纸巾的女生也是一脸震惊，手里的东西直接掉到了地上。 「好了。」纸巾的面上晕开了点点蓝色的污渍，江泠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姐姐要不要和我去前面坐单独的休息区。」手长脚长的沈清川窝在这么小的位置上看起来真的很憋屈。 沈清川觉得太高调了本来想拒绝，但是突然又看见了安然坐在休息区的傅明静，而且前排的视野确实要好很多，于是她勾起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笑答应道：「好。」 她率先起身反手握住江泠的手腕拉着她往下走，江泠也没有拒绝反而一脸享受的跟在后面。她们前脚刚刚离开，身后就爆发了一阵阵的讨论，江泠的名字不断的被提起，八卦的目光明目张胆的随着一对倩影移动，探究的像是要戳出好几个洞。 两人就这样互相牵着手穿过了人山人海，淡定的走到了休息区。 「这位是？」吃瓜的心思压过了紧张的情绪，许玲君挤眉弄眼的问道。 「建筑学院的沈教授。」江泠考虑到沈清川的特殊身份，还是没有直接点破两人的关系，思虑再三后不甘心的补充道：「也是我的姐姐。」 在熟悉的许玲君面前，她骄傲的挑了挑眉，炫耀的幼稚心思摆在了脸上。 第68页 「哇欧~」许玲君戏嚯的拉了一个长长的音，她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清冷一美艷，站在那里还紧紧的牵着手，气氛怎么看怎么暧昧，什么姐妹哦，只怕是优秀的社会主义姐妹情。 「教授好。」许玲君收起了嬉皮笑脸，乖巧的鞠了一躬，侷促的有些许滑稽。 「你好。」沈清川被她故意的装模作样逗笑了，她余光观察着一旁僵住不说话的傅明静。 其实她自己都还没适应别人这么称唿她，代课的导师已经顺利入职，答应秦牧的事情她都做到了。目前只是挂了一个名誉的称号，平时连学校也不用来，现下是一点工作量都没有。 「教授好。」傅明静的声音突兀的挤了进来，轻松的气氛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沈清川作为年长的老师也没有厚此薄彼，淡淡的「嗯」了一声。 江泠把沈清川按在自己专属的休息座位上，把手机塞进了她手里，抽了一瓶未开封的水放在她脚边。 「姐姐渴了喝这个。」然后摸出了一把巧克力，「饿了吃这个。」 「还有这个。」江泠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外套盖在了沈清川裸露的小腿上。为了保证每位运动员都能保持最好的状态发挥出全力，中央空调的冷气开的很足。 「准备了！」教练大声提醒道，瘫坐在座位上的队员瞬间都振作精神，纷纷利落起身迅速集合。江泠还在那儿唠唠叨叨个不停，一旁的许玲君听的都呆了，这简直是高冷形象破灭啊！ 沈清川按住了她胡乱动的手说道：「好了，快去吧。」江泠没有动，只是和她对视，琥珀色的眸子光彩熠熠。 「江泠呢！」教练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暴躁的吼了一句。 沈清川无奈的看着难得耍小孩子脾气的江泠，捏了捏她的指尖，红唇轻启：「加油。」 江泠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依依不捨的转身集合。 第39章 「把情敌扼杀在摇篮之中「 汗水一滴滴的溅落在地板上, 耳边是清晰明快的心跳声，江泠喘着粗气不急不躁的重复运球，面前两个人张开手臂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她脚步向前突然一个虚晃, 对面的人以为她要强行突破了, 小腿上的青筋骤起就要截停, 出乎意料的是江泠却直接轻身跃起单手抛球。 「接！」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 机械学院的对手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头顶越过，她们急忙跳起用手一拦却只摸到了残影。 球精准无误的到了许玲君的手里, 敌方的内线已经被队友拉空, 面前空无一人, 反应快的大块头张露已经率先冲到了篮板底下想要防守。 好机会！许玲君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起身用力顺势一掷, 场下的观众都屏气凝神的盯着篮框，大气儿也不敢出。 「嗖！」正中空心, 无比标准的三分球！ 「好球！」解说员激动的拍了拍桌子, 话音直接淹没在了观众的一片喝彩声中, 前排的观众激动的站了起来, 场上一时间充斥着艺术学院的口号声, 唯独机械学院的教练脸色有些许的难看。 「艹！」机械学院女篮队队长唐小雨低骂了一句。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许玲君得意的挑了挑眉, 江泠也在腰际暗戳戳的比了个大拇指。 篮板下蹲守的张露也以自己极大的体格优势抢到了球, 横冲直撞带球往对面沖。岂料半路就被五号小个子灵敏截停，加上江泠的完美配合, 几番波折之后球又传到了许玲君的手里。 又是一个空心三分！ 艺术学院下半场开局十分钟直接领先对面十五分, 如若不出意外这冠军是要继续蝉联了。比分差距被大大拉开, 优势方是越打越游刃有余, 反观劣势方节奏完全被打乱，原本制定的计划也派不上用场。 唐小雨手忙脚乱的死盯着江泠，她看出来对面的战术已经发生了改变。下半场的重心虽然不在江泠的身上，但是若是没有她打辅助许玲君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所以江泠依旧是防守重点。 她挑衅的看了一眼江泠，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在江泠跳起传球的瞬间，她侧身跟了上去，转身之际一个手肘重重砸了江泠的腹部。 「咚！」江泠吃痛，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她捂着腹部汗水溅进了眼睛。 一声清脆的哨响，裁判员举手示意暂停了比赛，队员们纷纷涌了上来。 「队长！」七嘴八舌的关心吵得江泠头疼，她忍者痛意勉强睁开了眼睛，头顶上刺眼的白光激得她流下了应激的眼泪。 「靠！」许玲君收起了嬉皮笑脸，她俯身隔开了其他人的视线，怒目瞪着始作俑者。江泠这么高冷的人平时连笑都很少见，今天居然直接被疼哭了，这还得了！ 「是不是你干的！他妈的！」许玲君捏着拳头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上去，其余的队员赶忙架住了她，就差一点就踹到了。 「行了。」腹部的绞痛已经缓解，江泠拨开了队员的手站了起来，「能耐了还打架，你想被罚下去吗？」 许玲君听罢一个激灵，愤愤不平的冷哼了一声，却听话的没再冲动的要打要骂。 「怎么样还能继续吗？」教练凑近江泠的身边低声询问道。 江泠转了转手腕，苦笑了一声说道：「恐怕不行。」刚刚倒地扭到了手腕，那噼里啪啦的骨头声，现在想想都牙酸。 第69页 教练蹙了蹙眉，在决胜的节骨眼儿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是女球队，队员本来就青黄不接，下面预备队员都是新招的大一新生，目前都还没有过实战经验。 「你先下去休息吧。」教练虚扶了她一下，接着对裁判说道：「我方请求复查监控。」 场上乱成了一锅粥，看台上也爆发着一阵一阵的窃窃私语，休息区的沈清川脸色铁青，傅明静的慌乱溢于言表。 江泠脸色平静，她拒绝了别人想要搀扶的好意，独自缓步从台上走了下来。傅明静早已经坐不住了，越过沈清川起身迎了上去。 「江泠你...还好吗？」她咬了咬唇，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江泠，沈清川见状停在了两人身后两步的距离。 「我很好。」江泠冷脸侧身躲过了傅明静即将扶上来的的手，目光透过她直直的看着身后一动不动的沈清川。 「姐姐。」江泠叫了一声，瞥了一眼傅明静，喉头哽了哽咽下去了多余的话。 「嗯。」沈清川心疼的看着江泠明显肿起来的手腕，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傅明静瞅着江泠没有闪躲还一脸甘之如饴，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还是低头红了眼圈。 尽管沈清川今天穿着一身运动装束，却依旧掩盖不住她成熟的气质，这正是傅明静这个年龄段最欠缺的东西。在和江泠相处过程中，沈清川举手投足间的自信让傅明静自惭形秽，竟生不起一点想要争夺的心思。战火未起，自己就直接举了白旗。 望着两人相携的背影，回忆起了自己两年以来单恋的心酸，一时没忍住大声问道：「江泠，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女生吗？」她眼中还藏着淡淡的希冀。 有八卦！以她为中心十米之内的观众清晰的听到了这声质问，她们立马精神振奋，眼神不再关注激烈的赛场，一双双耳朵拉长不错过漩涡中心的一点风吹草动。 江泠听罢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傅明静微红的眼睛说道：「我不喜欢女生，我也不喜欢男生。」 接着侧身认真的盯着沈清川精緻的脸庞，慢慢说道：「我喜欢的只是沈清川而已。」喜欢了十年，她在心底默默的加了一句。 沈清川眼神闪躲，对方眼底的深情让她受不住。 周围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讨论，贴吧上关于江泠脱单这条爆炸新闻在几分钟内就盖上了几千楼。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这是江泠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沈清川的心底的弦被轻轻的拨动，那三个字仿佛有魔力，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直环绕在她的耳边。 傅明静微微一怔，眼眸彻底黯淡无光，她悄悄抹了抹不小心掉下来的眼泪，仓皇失措的逃离了赛场，这一场目前占据她大学全部时光的明恋就这样无疾而终。 又是一声哨响，屏幕上的计时器又开始了倒计时，对面的唐小雨因为犯规直接被罚下，艺术学院争取到了两颗罚球。 「疼吗？」沈清川脸上的红晕散去，她揉了揉小孩儿红肿的手腕，上下打量着身体其他部位。 除了手腕和腹部，膝盖也磕了一块淤青，小腿上还有一道红痕，看着真是刺眼的很。 「不疼。」江泠咧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接着凑近了她的耳边。 「咔嚓。」一阵闪光闪过，背后偷拍的女生讪讪的关掉了摄像头的声音。屏幕上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简直是太般配了！女生痴痴地笑出了声。 「我带你去医务室？」沈清川手下的动作未停，担忧的问道。 「看完再说吧。」江泠的目光又凝在了场上，她看见对面被罚下的唐小雨朝着自己挑了挑眉毛，得意的让人有些咬牙切齿。 「比分被追平了。」沈清川也发现了场上的端倪，艺术学院替补一上场节奏就被带了，气势一直被对面压着，完全跟不上许玲君的操作。 双方一直胶着着，两队主力都没了力气仅仅靠着意念支撑，时间到了最后的一分钟，艺术学院比分落后两分，对面现在只需要做好防守。 结局仿佛註定，机械学院教练都已经在提前准备庆祝，仿佛冠军已是她们的囊中之物。艺术学院气氛低迷，后上场的队员步伐相当凌乱，一颗颗球都被扣下。 倒数二十秒，机械学院跑动的脚步已经缓了下来，像张露这种重量级选手已经在篮板下面停住不动，替补拿着球被堵得死死的。 突然她眼神一凌，趁着防守松懈的空当，仗着身材娇小直接从对方的手臂下的空隙钻了出去，球给到了许玲君！ 机会来了！江泠手掌心都攥满了汗，许玲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纵身一跃。 三！ 二！ 一！ 球在万众瞩目之中擦着最后一秒入了框，完美的三分收官！许玲君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地上，随即被冲上来的队员高高抛起，艺术学院的旗帜也在各个角落舞动着。 江泠就在这个激动的时刻被沈清川强行带去了医务室。 「怎么肿的这么高啊。」医生看起来岁数有点大了，还戴着厚厚的老花眼镜儿。 「疼吗？」他转了转江泠的手腕，认真的按了按。 「有点。」她回答道。 「这样呢？」 「不疼。」 「没伤到骨头，我给你开点擦的药膏，按时涂抹多揉揉，估摸着一周就能好。」医生蘸着黑色的墨水书写药方，每个字都工工整整的。 第70页 等到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沈清川突发奇想，然后带着江泠去江北大学的小吃街逛了逛，这里可是京市出了名的美食天堂。 「姐姐以前来过这里吗？」满目的招牌快让江泠挑花了眼，她还从没吃过这些路边摊。 「来过。」不仅来过，和楚然谈恋爱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来这吃，只不过多的话她没敢说。 「老闆，来一碗...」沈清川的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人重重的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勉强站稳了身体。 「抓小偷！」身后的阿姨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哀求着路边的人。 「站住，别跑！」已经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站了出来见义勇为。 江泠生性冷淡，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突然听见沈清川懊恼的说道：「我的包好像也不见了。」 她眉头一蹙，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第40章 「见义勇为」 「站住！」江泠冷着脸大声喝道, 她奔跑的速度飞快，甚至已经超过见义勇为的人沖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此时距离目标不过半条街的距离。 小偷怎么可能乖乖听话束手就擒, 他时不时的转过头咧着嘴角挑衅,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在他脸上居然看不出丝毫的慌张, 游刃有余的像是在逛菜市场。 「我靠，他还挺得意！」皮肤黝黑的大哥低声骂道。他仅仅落后江泠几步，也同样瞧见了小偷脸上的得意洋洋, 心底燃起熊熊的怒火, 隐藏在衣服下面的腱子肉马上就要破衣而出。 「哗啦！」一声, 小偷踢了一脚路边摆放整齐的共享单车，单薄的车身没能受住这股力量, 顺势直挺挺的倒在了人行道上，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辆接着一辆。 本就狭小的路面上顿时挤满了横七竖八的车子, 连单人通行的路也找不到。江泠一个急剎车, 追赶的几人都被堵在了这里, 她无奈只好放慢速度, 一步一个空当的跳了出来。 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她抬眼一看，眼前已经没了小偷的踪影。不可能这么快！她略微思索, 然后毫不犹豫的拐进了一条岔道里。 「你确定？」里面阴暗潮湿, 身后的大哥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得到江泠的回应，于是也咬牙跟了进来。 江泠跟着岔道一路七拐八拐, 一边在墙上刻着标记记住了回去的路, 地面黏煳煳的淌满了周边路边摊贩倒的地沟油。 「吱吱吱~」突然响起了两声老鼠的叫声, 黑色的影子「唰」的一下踩着大哥的脚背飞过。 「啊！」岔道里传出了一声低闷的尖叫, 听起来有点滑稽。 凡是都是有利有弊，虽然地上脏兮兮的恶臭难闻，但是也让小偷的脚印无所遁形。江泠正在专心致志的辨别着小偷逃跑的方位，被这查德一声吓得一激灵，她不悦的拧着眉瞪了健壮的大哥一眼。 「我我...我怕耗子...」大哥也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怕耗子很丢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胸前两坨健硕的胸肌被拍的梆梆作响。 他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到了农忙季节每家每户都争分夺秒的抢收，半大的婴儿也没人管就那样搁家里放着。有一年他突然听见隔壁哭天抢地的哀嚎，他连忙跑过去推门而入，一股子难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邻居大姐的小孩儿躺在床上早已没了生气。 内脏被掏的干干净净的，血唿啦差的煳了一整个床铺，几只大黒耗子还在扯着小婴儿的手臂，皮毛上全是鲜红的血迹，鬍子上沾着黑红的碎肉，眼睛冒着绿油油的光。想到这里，大哥心头泛着噁心，低头干呕了几声。 江泠跟着不怎么清晰的脚印往前快步追了上去，却迟迟没有发现小偷的身影，到了岔路口，地面上的脚印逐渐乱了起来，一个叠着一个，根本分不清最面上的是朝向哪边。 左右两个通道让两人犯了难，其余的人已经没能跟上来，估摸着是早就走岔路了。 「怎么搞？」大哥咽了咽口水，脸色红润了许多，下意识的询问起这个看着十分靠谱的小姑娘。 「我左你右。」江泠没有废话，直接跑进了左边漆黑的巷子里。 左右简直是界限分明好嘛，站在巷口往里面望，左边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状况，而右边却是直通大路，视野明亮。 「诶！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走左边！」大哥懊恼的说道，江泠的速度太快，他只拉住了衣角的残影。 「右边没老鼠。」江泠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里面传了出来，大哥竟听出了几分戏嚯。 眼下木已成舟，听完这话大哥脸色一僵，认命的冲进了右边。他把自己刚刚丢脸的行径都归咎于无耻的小偷，他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势必要把他好好揍一顿才解气。 江泠快步往里面跑了几步，入目是一堵一人半高的围墙，上面的水泥都还没干，看样子是最近才新建的，不过最近正是整顿市容市貌的时候，新建这些格挡并不奇怪。 这是个死胡同，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离墙面一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四周寂静的可怕，只能听见厚厚的墙后面传来的几声汽车的鸣笛声。 「滴答...滴答...」排水管口的污水一下一下的滴在骯脏的地面上，清脆的声音格外的明显。突然背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踏着水面，发出了「唧唧」的声音。 第71页 一阵破空声在耳边响起，江泠迅勐的侧身躲过了这重重的一击。 「还真有两下。」对方似乎是很兴奋，舔了舔唇脸上的笑容有些变态。 江泠这才看清楚小偷的长相，来人容貌普普通通属于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程度，但是浑身的气势狠厉，穷凶极恶，倒不像是毛手毛脚的小偷。 她咽了咽口水，悄悄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额头沁出了点点的冷汗，对面的人手里举着一根木棍，而自己手边是一点有用的武器都没有，这可不是势均力敌的表现，胜利朝着一边倾斜。 「呵呵。」男人动了，他脚尖顿地勐地一跃，伴随着十足力道的木棍就从四面八方的朝她招唿过来。 江泠快速的躲闪着，对面也紧追不捨，密密麻麻的攻势让她喘不过气，躲开了最后一下，江泠「扑通」一声靠在墙角单膝跪在地上，膝盖磕出了血，细碎的小石子嵌在肉里，火辣辣的疼。 「只会躲吗？小朋友。」男人焦躁的嘲讽着，这没有一下是打中目标，他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扭了扭酸痛的脖子，鞋底一直无意识的摩挲着地面。 「只能说你太没用了。」江泠眼神闪了闪，语言激怒着暴躁的人，裤兜里的手机亮着屏幕，一只手在上面戳戳点点。 「有没有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男人上下扫了她一眼，露出一口被烟燻黑的牙齿，掏了掏肿胀的裤裆淫笑道。 江泠听罢却突然笑了，「磨磨唧唧的是真没用。」说罢还啐了他一口。 男人神色一凛，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卯足了劲儿朝着江泠的脑袋上一砸。这力道看起来是想直接要了她的命！ 江泠在棍子落下来的瞬间单手撑地，然后往斜后方勐地一翻滚，身上沾满了泥泞和油污，顺利躲开了男人致命的攻击。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沓找出来的木棍重重的击在了墙面上，木棍应声而断，木屑纷飞，直接飞了出去成了两截。 「他妈的臭娘们儿！」男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怒骂了一句，「本来想和你玩玩的。」他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江泠心头一颤，因为她看见男人从腰际摸出来了一把匕首，尖端还闪着金属的光泽。她目光紧紧的盯着男人的动作，手心里攥满了汗水，眼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男人气势汹汹的沖了上来，还好江泠的反应够快，刀子直接插进了还未干的水泥里，一时间竟没能抽出来。 江泠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一拳打在了男人的太阳穴，男人吃痛倒在地上，她用未受伤的左手反制住男人的右手，膝盖使劲杵在他的嵴椎上，拳头像雨滴般落在了男人精瘦的的身躯上。 「谁派你来的？」江泠摸到了男人虎口厚厚的一层老茧，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有的手，一看就是个经常玩枪的人。 「呵呵，你靠近点我就告诉你。」男人狼狈的趴在地上，咳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欠揍。 江泠哪里不知道他卑劣的心思，又是一记勐拳砸在了他的眼窝上，清晰的骨头声响，男人的头以一个诡异弧度弯曲着，脸上因为疼痛表情更加可怖。 突然他又动了，右手勐地挣开江泠的桎梏，匕首竟然在两人打斗中被他拔出来藏在了身下，寒光扬起了一个圆润的弧度划过江泠的眼前，她反应极快的往后一跳，刀子差一点就划破了她的眼球。 男人没给她喘息的机会，泛着青筋的小腿用力的锁着江泠的脖子，愉悦的看着她因为缺氧而憋得通红的脸。像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没有直接一刀毙命，而是饶有趣味的砸着江泠红肿的手腕。 「想知道啊，去问问阎王爷，看他老人家愿不愿意告诉你。」冰冷的刀背轻轻的拍在了江泠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男人笑眯眯的像是玩够了，举起匕首就要往大动脉上刺。 「啊！」突然他捂住了眼睛跪在了地上，一个半长的木棍直直的插在了他的眼球上，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停往下流。 江泠站起身咳嗽，她一把抹去了唇边的血迹，右手手腕无力的耷拉在身侧，左手里还握着另外半截木棍，断面参差不齐，尖锐的木屑杂乱凸起。 在地上翻滚的男人很快就镇定下来，他颤颤巍巍的勐然一下抽出了眼眶里的半截木棍，喉间压抑着疼痛的闷哼，视线被鲜红覆盖一片模煳。 「我要杀了你！」他恼羞成怒的喝道，虚弱的扶着墙站起身，干这行这么多年还从未在谁手下吃过这么大的亏，居然还是栽在一个娘们身上，说出去简直是丢人! 江泠咬紧了银牙，阴暗的岔道口空无一人，李叔的人怎么来的这么慢。对方出手快准狠，一看就是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再这样僵持下去自己讨不到一点好。 脑袋被狠狠的砸了几下，这会儿开始钻心的疼，她晃了晃头甩开了额头上的汗珠，准备迎接下一场恶战。 突然高高的墙上跳下来一个威勐的影子，正巧落地砸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脸直接贴紧了地面，胸口的肋骨全部噼里啪啦的全部断了，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小妹妹，你没事儿吧。」大哥担忧的看着浑身脏兮兮的江泠，这和刚才的小姑娘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刚刚顺着路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小偷的影子，越想越不对就听见了里面打斗的声音，心急之下他直接抄近道翻墙进来，一眼就看见这边激烈的场面。 第72页 「没事。」有了大哥的加入，江泠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疲惫的靠在了墙上。 「咳咳...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放松。」男人被几百斤的大汉压在身下，一条命没了一半，他依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江泠把刀倏地插进了男人的眼前，从进巷子开始心里被刻意忽略的不安直接被这句话放大。 男人在这个时候却装起了死，只是邪气的笑着，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江泠像是意识到什么，连招唿都不打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哎你怎么走了，这怎么办啊！」大哥一脸懵逼的看着消失在巷口的背影。 「一定会没事的。」她嘀嘀咕咕的安慰自己，整个人快被自责淹没，她怎么就这么蠢，竟然留沈清川独自一人！ 第41章 「江泠眸子里的光消失了「 「不行...实在是跑不动了...」被偷钱的阿姨跌坐在马路牙子上, 脸上捂着一个蓝白色的口罩，大喘气鼓起了一个小包。 她顶着一头棕褐色的羊毛卷，像极了一头爆炸的方便面, 露在外面的眉毛像是莆田系医院做的韩式半永久, 仔细看还能发现微小的红痕。 耷拉着的三角眼上勾着黑色的眼线, 被汗水侵染, 沿着眼周晕开了凌乱的污渍。虽说昨晚刚下了一场暴雨，今天的温度比以往更为怡人，但是好歹正值夏日午时, 她却穿着一件宽大的男款长袖外套, 字母金属链蝙蝠袖, 是不符合年龄的嘻哈风格，颇有种东施效颦的滑稽感。 「这胆子也太大了, 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这和直接抢有什么区别啊！」路边的摊贩站在屋檐下遮阴, 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翻烤着羊肉串, 动作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孜然纷飞, 油光锃亮。 「我看吶这就是抢！」说话的是一位正在大快朵颐的食客, 说罢还享受的咂了一口冰冻啤酒。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岿然不动，脑后堆叠的三层肥肉因为震动颤巍巍的, 也就只有耍耍嘴皮子的能耐。 阿姨的周围零零散散的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他们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每个人吐出的话又都义正言辞, 真正见义勇为的却寥寥无几。 「还是报个警好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大爷戳了戳自己的老人机, 虚着眼睛才能看清楚上面的数字。 「别别别！警察除了胀干饭还会干点啥, 抓不到人不说，还非让你去做什么劳什子的笔录，耽误时间的很哦！」阿姨眉头微蹙嫌弃的说道，听起来对于进局子这件事仿佛很有经验。 「咦~可不能这么说。」 「是啊是啊，万一能抓住呢。」 ... 一阵七嘴八舌，吵闹得像极了菜市场的讨价还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像是被埋在密封的罐子里，发酵的汗臭味瀰漫着。阿姨只感觉头顶的氧气越来越稀薄，连唿吸都快成了困难。 她赶忙站了起来，几经波折后冲出了包围圈，恼人的噪音终于被抛在了身后。 「哎哟，我这脚好像崴了。」这还没往前走多远，阿姨就感觉自己脚腕一阵钻心的疼痛，身子止不住的往侧方倾斜，左手一把逮住了心不在焉的沈清川。 沈清川正懊恼方才怎么就没能拦住冲动的江泠，毕竟丢包事小安全为重，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到了，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子，手腕的肌肤被攥的 泛白。 浓烈的古龙水香味扑面而来，压根分不出前中后调，简单粗暴的侵占肺腑，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劣质与廉价。 「您没事吧？」沈清川面不改色的问道。 「谢谢谢谢！」阿姨调整好自己的重心松开了她，她指了指沈清川的身侧，「诶小姑娘，你的包是不是也被那杀千刀的傢伙偷啦？」 偷？沈清川觉得那应该是抢才对。 「嗯。」她不冷不淡的回覆道，又总觉得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但是此刻满脑子都想着江泠的她根本就回忆不起来以前究竟在哪里听过。 沈清川着急去找江泠，却被一瘸一拐的阿姨一把扯住了衣袖。 「小姑娘你能不能扶我一下咯。」阿姨满脸痛色，每走一步路都像要了她的命。 沈清川一时心软放慢了步子，任由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阿姨步履蹒跚走得极为缓慢。 「不对，我瞅着应该走这边哦。」路过十字路口阿姨笃定的说道，信誓旦旦的指明了方向。沈清川无奈被推着往岔道里面走，随着两人的深入，她觉得旁边的人唿吸逐渐急促，连握着她手臂的掌心都变得越来越濡湿。 突然，阿姨的手机震动响了，她脸色刷白，着急忙慌的松开了沈清川的手臂，左手一直在裤兜里面掏来掏去，手心黏腻一时间没握住，老旧的机器「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人机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表面缠着的透明胶带又开了些，灰褐色的泥水包裹着机身，好在不是屏幕先着地，照这趋势好歹还能再撑个三五个月。 老人机的震动声简直比智能机的铃声还要夸张，它躺在潮湿地面的小水洼里，水面都盪起了激烈的波纹。 「你能...能不..能帮我捡一下。」她咽了咽口水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盯着手机，活像是看见了阎王爷的催命符。单脚翘起，右手一直揣在裤兜里不见她拿出来，左手撑着墙面保持着平衡。 第73页 尽管她在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是沈清川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不过可能是因为刚刚崴了脚，她也并未多想。 她锁着眉头俯身去拾，瞧见来电是一串乱码，对面的人不依不饶，好像不接电话誓不摆休。 「肯定是诈骗电话！」沈清川还一句话没问，阿姨却率先尖声解释，声音略高微微失真，在逼仄狭小的巷子里迴荡着微弱的回声，胸口有没有节奏的起 伏着。 紧张的模样让沈清川起了疑心。 在对方触碰到手机的那一刻，沈清川立刻戒备的收回了手，不知道是不是没拿稳，命途多舛的机器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这次我自己来吧...」阿姨有些愧疚，慢慢的弓腰蹲下，每下三寸就要哀嚎一声。 沈清川冷眼看着，缩回了脚慢慢的后退，地上的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着，平添了几分烦人的燥意。 就在阿姨指尖就要碰到手机的剎那，震动消失了，对面的人主动挂掉了电话，这一下像是无声的警告。她瞳孔紧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原地一个扫堂腿，沈清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着突如其来的攻势绊倒。 「你没有崴脚。」沈清川定神说道，显而易见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刚刚起身还未站稳，对面直接扑了上来，嘴里还一直嚷着「对不起」。 寒光乍起，阿姨摸出了怀里早已准备好的尖刀勐地刺向了沈清川的左胸口，一刀毙命的目的显而易见。 沈清川的后背重重的磕在了粗糙的墙面上，阴暗的角落躲无可躲，眼瞅着寒光就要没入胸口，她下意识一把握住了利刃，鲜血顺着刀尖渗进了她的衣领。 对方虽是单手，但是力气极大，两人互相僵持着，原本还刺痛的手掌逐渐麻木没了痛意。 在沈铭还未鸠占鹊巢之前，沈励待沈清川还是极好的。她作为沈家唯一的继承人，诗书礼仪是基础，格斗技巧也是必须要掌握，从小对她背后利益虎视眈眈的人可多不胜数。 沈清川喘了口气眼神一厉，勐地朝阿姨的心窝踹了一脚，后者也只是个半吊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招式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飞撞在了墙上又像一个肉丸弹到了地上。 「咳咳...」在挣扎的过程中，她脸上的口罩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掉，一张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原来是你。」沈清川受伤的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她朝着身后掩了掩，唇色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泛起不正常的青白。 地上赫然躺着的就是汪明丽，也难怪沈清川没认出来，她从始至终就只见过汪明丽一面。当时的她因为要在医院照顾受伤的李丛发，皮肤黝黑不说，神情憔悴蓬头垢面，活脱脱一副劳苦的农村妇女模样。 而现在的她故意烫染了头髮，还画了不怎么精緻的妆容，肥大的外套用来遮掩住自己缺失的右臂，和以前不修边幅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电话的震动又响起了，瘫软在地上的汪明丽身形止不住的颤抖，跗骨的恐惧侵袭了她的四肢百骸，李明瑞挨打的视频像是一个循环播放噩梦在脑袋里面盘旋。 汪明丽咬了咬牙站起身，她不相信娇生惯养的沈清川力气能有她这个天天干活的妇人大。 「我我...我只是想要小明。」她心虚的不敢直视沈清川的眼睛，第一次干杀人的勾当，她心里何尝不害怕呢。 江泠刚刚跑到巷口就看见了对峙的两人，瞥见了地上一小滩血迹，她顿时目眦欲裂。带着满腔的怒火沖了上去，她一脚又踹到了汪明丽的背上，后者瞬间滑倒在地，不断地「哎哟哎哟」的□□着，只不过再也没能爬起来。 「姐姐，你有没有哪儿受伤了？快让我看看！」江泠着急的眸光上下扫着沈清川全身，然后伸手想要拉过她，却出乎意料的被女人侧身躲开了。 沈清川注意到了江泠近乎翻折的手腕，眸光颤了颤，她狠心咬了咬唇，忽略那炙热的目光，目不斜视跨步越过了她。 躺在地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弯腰拾起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双方像是在博弈，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江泠也沉默不语的站在身后。 「你是谁？」沈清川努力控制着手掌的颤抖，不想让江泠看出异样。 「猜猜。」扭曲的变声器语气戏嚯，仿佛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逃生游戏。 「我会抓住你。」沈清川冷声说道，缺氧的大脑已经开始发晕，胃里的酸水一阵一阵的往上涌，她默默往墙边移了移才能勉强站稳。 「期待你的表现哦。」那头的人仿佛听了一个有趣的冷笑话，话筒里放肆的笑声伴随着呲呲作响的电流声一同传了出来。 沈清川握紧了手机，用力的指节泛白，掌心的伤口裂得更大了，咕咕的往外冒血。 这时两家的救援才着急忙慌的找到她们，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涌了上来，巷口鸣起了警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逐渐向两人靠近。 沈清川背对着江泠，嘴唇干裂的翘起了死皮，她挺直了嵴背没有看江泠一眼缓缓走向了巷口。 「姐姐。」江泠手足无措的叫了一声。 「别跟过来。」沈清川冷声说道，她顿了顿却并未停下脚步，嘴角都渗出了血珠。 江泠听话的乖乖呆在原地，眼眶微红，委屈得像是被主人狠心抛弃的小宠物。 第74页 刚刚出了巷口，卸了力道的沈清川就无力的靠在了黑衣保镖的身上。 「别说话，继续走。」 可能我就是个灾星，没有我你才会安全，沈清川苦笑着，突然就想起了自杀而亡的苏黎曼。 保镖默默地走到了沈清川的身后，遮挡住了后面的视线，伸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江泠依旧乖乖的站在原地，执拗的看着巷口，期待那熟悉的身影能够再次出现然后笑着带她离开。 就这样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等到汪明丽都被警方带走，等到逼仄的小巷又重新恢復了平静，沈清川依旧没出现。 「小小姐？」江家的保镖试探性的开口，主要是天气太热了，衬衣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走吧。」江泠哑着嗓子说道，眸子里最后一缕光消失了。 第42章 」沈铭的目的「 屋顶华丽的水晶吊灯从三层垂到了客厅, 透明的琉璃彩砖折射着柔和的光，巴洛克风格的磨砂窗户敞开着，时不时涌进一阵阵的微风, 吹得零散的水晶装饰叮叮作响。 「少爷。」僕从端上来一个圆形托盘, 葡萄酒是诱人的宝石红, 沿着杯壁的酒液边缘呈淡淡的琥珀色, 慢慢氧化成灰褐。 尽管沈铭并不是沈励的血脉，但是被赶出家门的他也不是那些人想像中的丧家之犬，他过得一点也不狼狈。他生性散漫, 脱离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比之在沈家时反而更加滋润, 夜夜笙歌好不自在。 僕人皆知沈铭嗜酒，任何种类的葡萄酒都能品出个一二来, 但其实他更中意二锅头的勐烈。他就是喜欢体会这些昂贵液体流经他身体的滋味，仿佛这样就能洗涤掉他风雨泥泞的前半生。 「少爷, 我有个问题。」阿文犹豫了半晌说道, 指尖落在了沈铭的肩膀上, 轻柔的按摩起来。 沈铭执起酒杯轻抿一口, 紫红色透明酒液被含在口中, 舌尖不停的搅动，醇香布满了口腔四周, 激活每一处味蕾。他皱了皱眉, 阿文见状立马端过小盆，葡萄酒就被嫌弃的吐了出来。 「说。」他用纸巾点了点唇角, 漫不经心的说道。 「为何少爷要让汪明丽去对付沈清川, 让阿武直接去不就行了吗？」阿文不解的说道, 他是真的猜不透少爷此举的用意, 毕竟比起身手矫健的阿武，汪明丽着实太废物了一些。 阿文阿武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两人虽是一母所生但是脾性却大相迳庭。正如沈铭给他们俩起的诨名，一文一武，阿文常年伴他左右，早就成了坚实的左膀右臂，而阿武却是个耐不住寂寞主儿，几天不动就嚷嚷着要出任务。 此次啊呜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引开碍手碍脚的江泠，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直接下死手也行，然后汪明丽再趁机而动，打沈清川一个措手不及。虽然阿武现在生死未卜，汪明丽也没能一举达成目的，但是他对这次行动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想死还不容易。」沈铭斜睨了他一眼，尽管阿文已经是最了解自己的僕从，但还是不能高估了他的思想觉悟，「杀人诛心吶，蠢货。」 他笑着拍了拍阿文白嫩的脸颊，凑近耳廓闻了闻，后者一张阴柔的小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瑟缩着偏过了头。 外面的风愈发急了，沈铭脱掉了浴袍，露出了精瘦的上半身，手臂和小腹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感。他敞开双腿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眼神迷离的望着晃荡的水晶吊灯，汗水顺着两鬓的短髮流了下来。 双腿间少得可怜布料起伏着，他一只手按住了阿文的头，短髮隔着布料挠着他的掌心，酥酥痒痒的，另一只手撑着额头，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门口守着的僕人都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继续杵在那里，也没人会让他们迴避。沈铭挑选僕人的准则就两个字——漂亮，这里几乎都是清一色脸庞稚嫩的男孩，个个皮肤白皙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在十四年前沈清川的成年宴上，那是她第一次见胆小怯懦的沈铭，但是却不是沈铭第一次遇见她。 「找到了吗！」树下等得不耐烦的小伙伴冲着树梢的方向大声询问道。 夏日炎炎，蝉鸣声声。 沈铭坐在树杈上，手里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麻雀窝，除了三两个麻雀蛋，里面还有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麻雀，闭着眼睛乱扑棱，饿的「唧唧」的叫。 「找到了！」沈铭兴高采烈的冲下面的人说道，语气得意洋洋的。 他把破了几个洞的短袖脱下来绑在胸前，然后把刚取下来的鸟窝裹在里面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步一步的踩着原路返回。 「啊！」一阵短促的尖叫伴随着一声重重的闷哼，沈铭脚底一滑失了重心，直接从两米多高的树上摔了下来。 「呸呸呸！」落叶稀里哗啦对的往下掉，他吐了吐不小心跑到嘴里的渣滓，同行的小伙伴刚刚被路过的他妈揪着耳朵拽回了家，胸口的小鸟也没了动静，粘稠的黄色蛋液浸湿了衣服。 头顶的光突然被挡住了，眼前出现了一只葱白如玉的手，沈铭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呆愣住了。 「你没事吧。」沈清川平静的说道，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背带牛仔裤增添了几分俏皮，胸口挂着一个相机。听说这村子附近有座明清时期的老宅，她今天特意过来拍点照片。 第75页 「没没...事。」沈铭憋红了脸，由于家里穷，他也没读过几年书，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小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是仙女姐姐吧，他想。 不远处守着一个冷脸黑衣男人，神情戒备的看着他，随时都好像要冲上来的样子。沈铭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逃开了。 「我要读书！」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坚定的对母亲提出要求。 没成想第二年母亲就积劳成疾去世了，在父老乡亲的帮助下，好歹体面的买了口棺材下了葬。 「好孩子，我来接你回家，你不属于这里。」男人执起他的手低声细语，好像生怕吓到他。 哦，他知道了，原来自己亲生父亲很有钱，他又恨又喜。 「你是谁？」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我叫沈远，是沈家的管家。」男人握住了他的手，慈爱的盯着他。 这是沈铭第二次见到仙女姐姐，和上次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但依旧很漂亮，他憋了很久才在心底默默地吐出了这样一个形容词。 「害怕吗？」沈励的大手抚上了他的头顶，真的很温暖。 身上的礼服明明是量身定制，可是他怎么看怎么别扭，总觉得自己的脚底仿佛沾满了泥泞，不注意就会踩脏干净的昂贵地毯。 「不怕。」他深唿吸吐了口气，炯炯有神的看着站在人群中央言笑晏晏的沈清川，心底突然迸发出了无限的勇气，爸爸说仙女姐姐是他的亲姐姐，真好。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励身后，缓步走入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嵴背挺得笔直。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紧张的发抖，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只是因为激动。 在沈励宣布他身份的时候，他的眸光一直偷瞄着沈清川，却瞥见了她厌恶的眼神。 他有点受伤，原来姐姐不喜欢自己。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可以给你安排家教。」宴会散后，沈励坐在沈铭的身侧，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父慈子孝，殊不知这一幕却深深刺痛了沈清川的心。 「我想要去学校读书。」沈铭抿了抿唇，原因就是可以和姐姐一起上下学。 「好好好！这么上进，不愧是我沈励的儿子！」沈励开怀大笑，他原本还担心沈铭不适应想要多陪他几天来着。 第二天一早，沈铭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悄咪咪的钻进了车后座，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本建筑图集，他想要给沈清川一个小小的惊喜。 这样姐姐就会喜欢我了吧，他紧张的咬破了唇。 没过多久，沈清川就踩着点打开了车门。 「姐...」沈铭话还没说完，沈清川就「啪」的一声重重的摔上了门，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姐姐！」他追了上去，然后把手里的图集递了出去，「这是我的礼物！」 沈清川顿住了脚步，脸色倏地铁青，「你翻过我东西？」 「不是...」沈铭着急的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夜未眠的沈清川这会儿精神状态极其的差，她一把接过沈铭的礼物然后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别叫我姐姐，噁心。」她冷笑了一声，连车也不准备坐了，选择直接步行。 沈铭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又默默地跟在了沈清川的后面，隔了十米的距离。 偏僻的郊区人烟稀少，正当沈清川过马路的时候，面前突然疾驶一辆电瓶车，前面的老年人一时没躲得及，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哎哟~」老年人头髮花白，颤颤巍巍的挥着手。 精神不济的沈清川微微怔愣，然后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正当要松手的时候却被对方一把反握住了手腕。 「你不能走！是你把我绊倒的！你得赔钱！」老年人浑浊的眼球转了转，眼瞅罪魁祸首已了无踪迹，开始蛮不讲理地耍无赖。 「死老太婆！你胡说！」沈铭显得有些着急上火，他生长于乡野之中，尽管刻意掩饰，但骂人的坏习惯还是会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你干嘛诬陷我姐姐！」沈铭憋红了脸，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闭嘴。」沈清川冷冷的说道，「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我说过别叫我姐姐。」 她动了动嘴唇，也说不出更狠的话来。 头昏昏沉沉的，每走一步都精疲力尽，在她前十八年的认知里，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最简单的。 为了摆脱这个所谓的弟弟，她掏出了皮夹子里厚厚的一叠红钞票递给了老人。 「谢谢！谢谢！你们真是好人吶！」老人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喜笑颜开的数着钱跑开了，哪里还能看出一丝羸弱的样子。 「姐姐。」沈铭倔强的红了眼，不依不饶的喊道。 「滚。」 ... 跪在地上的阿文仰了仰头，喉间溢出了一声呜咽，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 姐姐，善良总是这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愚蠢。 「乖。」沈铭弯下腰拍了拍阿文红扑扑的脸蛋，指尖拈着纸巾替他拭了拭嘴角的污渍。 第43章 「可能终生不愈」 「医生！医生！」阿三急吼吼的冲进医院二楼的门诊室, 身上的衬衣被暗红的鲜血濡湿，他着急的连面罩都忘了戴，惊得一旁的人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 第76页 沈清川靠在保镖的身上, 半眯着眼, 唇已经失了血色。 「快给她看看！」他提着医生的衣领往前一拽, 由于他常年习武下手没个分寸, 医生失了重心往前一个趔趄，鼻樑上的镜框都歪了。 医生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 在看见沈清川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后, 救死扶伤的心占据了上风。 「快准备手术！」他皱着眉头朝助理吩咐道。 切口很深, 创面整齐，伤口旁边的皮肉已经卷边泛白, 嵌着粗细不均的砂砾，刚刚按上去止血的纱布已经被浸透。 助理是个新招的研究生, 从没见过这满屋子黑衣保镖的壮观景象, 一下愣住了神, 然后连连答应, 小跑出了办公室。 金属镊子在伤口里面搅来搅去, 她冷静的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倒是阿三的额头沁出了汗水，唿吸急促, 眼神透过她看向了记忆中的苏黎曼, 一张相似的脸上也是同样的毫无生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他偏过头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可怖的场面。 「小姐, 真的不回去找刘医生看看吗？」他关切的问道, 坑坑洼洼的肌肤, 寸长的刀疤配上这幅神情，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 「哼！」被质疑医术的医生臭脸说道，「等你们回去找人，这手都废了！」 「老师，准备好了。」助理喘着粗气扒着门说道。 「你们跟那么紧作甚么，就在门外等！」医生隔开了护在沈清川周围的黑衣保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别害怕，打了麻药就不疼了。」他温声安抚道，他对这个冷静自若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不像刚才那个大汉咋咋唿唿的。 「嗯。」沈清川盯着伤口发呆，抿了抿唇，倒着撕下了唇上翘起的死皮，舌尖抵着上颚，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 也不知道江泠的手腕怎么样了，她垂眸。 医生戴着无菌手套，轻轻推了推针管，排尽里面残留的空气，麻药冒出针尖往外滋了滋，冰冷的液体缓缓的注入沈清川的掌心。 局麻浸润之后出现了组织水肿，沈清川的掌心已经没了知觉，一块纱布覆盖在上面，很快就显了红色。 一行人来的时候正值午时，这会儿太阳已经躲到了楼房的斜后方，被云遮住火辣辣的光。随着时间的拉长，天边已经出现了红霞，阿三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特别是在手术期间还有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来回进出。 灯亮起又灭，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如何？」门口踱步的阿三围了上来着急的询问着。 沈清川也跟了出来，医生背对着她朝着阿三眨眨眼，「来我办公室，交代术后注意事项。」在整个手术过程中，他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这会儿眼睛酸涩不已。 「不用，就在这里说。」沈清川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的双手都裹上了纱布，脸色看起来比术前红润不少。 阿三上下打量了几眼，瞧见她完好无损的样子悄悄松了一口气。 医生取下口罩揉了揉太阳穴，这群人一看就知道谁说话管用，也不再避讳，「情况比我想得复杂一些。」 「左右两边伤口比较对称，单边缝合十五针。」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伤口缝合情况，然后斟酌了一下用词，「左手基本没有大碍，右手掌心肌腱断裂尺神经损伤，拆线后恢復得好的话不会影响功能。」 「什么叫不会影响功能？」阿三冷脸问道。 「可能会持续一年出现手抖、发冷、发胀的情况，但是基本生活是没问题的，就是这个意思。」医生竭尽所能的回答。 「那如果恢復的不好呢？」他追问道，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更加可怖。 「神经没有再生功能，也有可能终生不愈。」医生狠心说道。 「终生不愈...可是...」阿三紧紧的扣住医生的肩膀，神情激动，可是小姐还怎么画手稿！ 「阿三！」沈清川轻喝一声阻止他鲁莽的行为，她努力的握了握拳，但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实际上看着只是蜷了蜷手指。 「刚刚我找了神经科的大夫，已经给你把神经接上了，拆线前不沾水，拆线后多锻鍊，你也不用太担心。」医生捋了捋被揉的起皱的外袍安慰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大人物搞得这么声势浩荡。 「谢谢医生。」沈清川平静的道谢。 「来一个人跟我去开药。」医生扫了这一排站得笔挺的保镖说道。 阿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踹了一脚离他最近的一个，「还不快去！排队打饭不成？」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沈清川疲惫的靠在车后排的软垫上，呆愣的盯着自己掌心出神。离手术完成又过了几个小时，麻药慢慢的失了功效，痛意随着流动的血液刺激着脑部神经。 指尖轻轻拂过伤口，指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手掌轻握成拳，更加刺骨的疼痛袭来，好像是确定了手还能有反应，她抿唇笑了笑。 阿三的声音透过不怎么隔音的车玻璃传了进来。 「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小姐的？」他冷声呵斥道，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背心，手臂上还残留着弹片的印记，慑人的气魄压得几个保镖抬不起头。 「小姐她...她不让我们跟着。」终于有一个人敢回话。 阿三冷哼了一声，「小姐不喜欢人跟着你们就直接没了影儿？你们学的都让狗吃了？就只知道干饭吗！」 第77页 「不是...」他们惭愧的低下了头，异口同声的说道。 「再有下次，你们直接去西北餵狼好了。」这几个人也算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都是个顶个的，就是这脑子不怎么灵光。 「小姐。」阿三上车看着沈清川欲言又止。 「我没事。」她又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阿三的眼里，颇有种强颜欢笑的意味，他咬紧了牙关，额头青筋迸发。 ... 「今天小江总怎么来的这么早啊！」行政部主管刘琴是办公室最早到的一个，早饭包子刚刚塞到嘴里，就碰见了推门而入的江泠，这包子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差点没被噎着。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放暑假了吧。」小王打着呵欠，昨晚通宵打游戏还没缓过来。 「啧啧啧，明明可以当躺平的富二代，非要来人间体会疾苦，哎~」一杯咖啡下肚神清气爽。 「刘主管谨言慎行，你忘了被辞退的那个谁了吗？」绑着高马尾的女孩儿善意提醒道。 「切，假正经。」刘琴很是看不惯她，天天都是一副装模作样的做派，有那操心别人的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拾掇拾掇自己。明明是个娱乐公司，在这里上班的每个人都光鲜亮丽，哪像她一贯的厚底眼镜长马尾，就是一个连妆都不会画的土包子。 刘琴蔑了她一眼，「吶，今天把这个报表做了，中午下班之前发给我。」 「好的。」女孩儿接过任务开始认真工作，刘琴没趣儿的走开了。 总裁办公室 「小江总，这是这个月需要签署的文件。」手侧堆了一叠厚厚的文件夹。 所幸江泠的手腕只是脱臼，并没有伤及筋骨，单手不便操作，温瑜就翻开一本文件江泠签署一份。 「等等。」温瑜换文件夹的手顿住了。 「这份合同是怎么回事？」江泠点了点合同上的企业名称，对于这个名叫「天晟」的公司没有丝毫印象。 「这份合同是公关部拿来的。」公关部属于杨副总的管辖部门，温瑜言下之意就是这份合同已经过了杨副总的审批。 江泠看着杨威龙凤凤舞的签名冷笑出了声，「把公关部的人给我叫来。」 温瑜温声道：「好的。」 没过一会儿公关部部长就紧赶慢赶的叩响了办公室的门，「小江总，您找我？」还没怎么进过总裁办的他难免有些紧张。 「这份合同你看看。」江泠把文件扔给了他，「『天晟娱乐』既不是公司的合作单位，也没有重新签署分包协议，连合同条款都没有写清楚，一大片空白就让我签？」 「这...」公关部部长一时语塞，被江泠森冷的目光盯得心底发颤，「这份合同是按照杨副总的意思拟的，只是将艺人的控评水军外包而已...」 「而已？」江泠冷笑，「控评水军都外包了，还需要你们公关部做什么？」 「杨...」公关部部长是个中年男人，被这样指着鼻子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刚想解释就被打断了。 「是哪个艺人团队这么会省事儿？」江泠追问道。 「不太清楚。」部长脸上都是难堪。 说罢之后一阵沉默，连温大秘书长的背后都起了冷汗，她抬头一觑发现小江总眉头都拧成麻花了。 「出去，杨威一到公司就让他来找我。」江泠摆了摆手放过了一问三不知的公关部部长。 「好的。」温瑜和公关部部长如释重负的阖上了门，后者心有余悸的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小江总一如既往的可怕。 坐在老闆椅上的江泠一改方才严肃的模样，神色纠结。 【姐姐。】犹犹豫豫了好久，对话框里的字反反覆覆的删减，最后化成了两个字。 第44章 「订婚宴八月初八「 「嗡嗡嗡~」手机反扣, 沈清川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打在桌面上，微风轻拂，若隐若现的光斑跳跃着, 沈清川沉静的握着铅笔, 手下一笔一划的勾勒着, 眼神专注的望着线本。 「啪！」握笔的右手小幅度的颤抖着, 一个不注意没控制好力道，软铅的笔头直接杵断了，留下了一个醒目的黑点。 手微微用力握成了拳, 掌心的伤口摩擦, 疼痛让她冷静了几分。桌面上的纸张平铺, 上半部分的线条流畅自然，注释笔力苍劲, 下半部分线条歪歪扭扭，转折生涩, 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 但是写出的字依旧像狗刨似的, 完全没了以前的风骨, 明明是一人所作, 前后却大相迳庭。 她闭了闭眼，突然又想到了医生说的「终生不愈」, 右手手指蜷了蜷, 左手握成了拳，点点的猩红沁出了纱布。 【姐姐。】沈清川看见这两字, 心底一颤, 她咬了咬唇, 最终还是把对话框里的字删了个干净。 「算了。」她苦涩的笑了笑, 轻声低喃，然后又把手机反扣。 「咚咚咚。」房门被轻轻扣响，负责打扫的阿姨犹豫了半晌，「小姐，老爷来了。」 「不见。」沈清川蹙了蹙眉，手下的纸张被揉起了褶皱。 「老爷说带了刘医生。」阿姨硬着头皮说道，左右都不是能得罪的，特别是小姐这几天因为受伤的事儿，整个人格外的沉郁。 沈清川沉默了一会儿，嘆了口气说道：「知道了，我马上下来。」 第78页 她把桌上零零散散的手稿叠在一起，手指颤颤巍巍的使不上劲儿，所以码的并不整齐，然后把方才画失败的纸张揉成了纸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废纸篓已经冒了尖儿，最远的纸团都滚到了书架的角落。 「小姐。」刘医生一只手推着沈励，一只手提着医药箱，恭敬的朝她弯了弯腰。 「嗯。」沈清川淡淡的回道。 这几天她一直泡在书房很少出来，每日的饭菜都是阿姨按时放在门口，没有重要的事谁也不敢打扰她。 沈励已经沦落到坐轮椅的地步，下颌的线条更加明晰，眼角的皮肤都耷拉在一块儿，隐隐约约能看见棕色的老人斑。 她仰了仰头，只觉得眼睛干涩的厉害。 刘医生轻柔的拆开了沈清川手掌上的纱布，用简易的仪器认真的查看了一番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右手恢復的很好，左手伤口有些扯开了，我重新帮您处理一下。」 酒精喷在了左手裂开的伤口上，慢慢的渗透进去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刘医生拿着干净的医用棉签沾了沾，多余的污血被处理干净。 「我看过小姐的手术报告，给您缝合的医生技术不错，只要您注意饮食，伤口切忌沾水，很快就能拆线了，以后我会每隔一天来给小姐换药检查。」刘医生给沈清川换上了新的纱布，叮嘱道。 「怎么弄的？」一直没开口的沈励阴沉着脸。 「不小心割的。」沈清川侧眸平静的说道。 「哼！」沈励冷哼了一声，瞅着她倔强的模样不再追问，「以后保镖会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你。」 「我不用。」门口守着两个健硕的保镖，她偏过头冷冷的拒绝。 「你要是死了，不就随了别人的愿。」沈励朝着刘医生使了个眼色，后者提着医药箱退了出去并贴心的带上了门。 房间里一时就父女两人。 「阿三会保护好我。」沈清川反驳道。 「他一直都那么没用。」沈励不屑的嘲讽道，「我这次来可不是和你讨价还价的。」 「否则你就和我回去。」他捋了捋袖口。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沈清川冷笑道。 沈励知道自己自讨没趣，视线环绕了一圈蹙眉说道：「你受伤了怎么江泠不在？」 睡得正香的沈保家被这动静吵醒了，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沈清川的怀里，仿佛知道她手心受了伤，温热的小舌头一直舔着她的手腕。 「她有事。」沈清川含煳道，左手摸了摸小猫咪毛茸茸的脑袋。 「这怎么行。」沈励不怒自威，「江家老太爷已经和我商量了订婚宴的事儿，八月初八大吉大利。」 沈清川抿了抿唇，神色莫辨。 ... 江泠自从发了这两个字，眼神就没有从手机上移开，对话框最上面的备註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忐忑的等待了几分钟也没有新的动静。 郁结于心，她把手机重重的摔在了桌面上，随手拿起了手边的一份还未签署的文件。 「旅行的意义...」江泠喃喃道，吸引她的不仅仅是这个综艺的名字，而是他们邀请的艺人居然是楚然。 「旅行的意义」这档综艺节目连不怎么看电视的江泠也有所耳闻，在艺人真人秀泛滥的当下，李文导演出品的这档综艺可谓是脱颖而出。在其他节目剧本盛行，关卡重重的噱头下，李文却反其道而行之。 节目内容像名称一样简单粗暴，就是最普通的旅游，没有烂俗的剧本，不设置关卡，没有资金限制，将艺人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大众面前，清新脱俗的设定一时间大受好评。 不过她记得前几天不是官宣了悦澜的路林深吗，关于路林深和楚然这对冤家不合的报导都能出一本书了，怎么李文转头就找了楚然，关键是把关的王兰还答应了，以往团队对于两人同框向来是避之不及。 「小江总，杨副总到了。」温瑜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无奈的说道。 「让他进来。」江泠把手里的文件合上，放在了一摞文件的最顶上。 下一秒她就知道温瑜为什么会露出这幅神情，杨威大喇喇的一掌推开了房门，一声重响连带着墙都抖了几下。 「找我什么事儿啊！」杨威顶着大肚子一屁股坐在了会客沙发上，色眯眯的盯着门口黑脸的温瑜，手下温热圆润的触感真是让他回味无穷。 温瑜今天上身穿着一件蓝底衬衣，下摆都塞进了包臀裙里，勾勒出纤细的曲线，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怎么还不给杨副总泡茶。」江泠提醒道，温瑜脸上立刻就恢復了该有的淡定从容。 「杨副总，看看吧。」对于杨威不尊重她的行为，江泠并未在意，她走到杨威对面的沙发坐下，然后把手里满是空白的合同递了过去。 「这啥啊。」杨威满不在意的接过了文件，手腕上金色的腕錶在灯光下闪烁着光。 江泠抿了一口茶水，不发一语。 杨威翻开看了看，脸上的嬉皮笑脸一下就褪去了，比之方才严肃了不少，「有点印象。」 「杨副总记起来了？」江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杨威咬紧牙关，心底不知道骂了江泠多少句，以往凡是属于他分管的部门，合同只需要他签字即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江泠突然改了公司的管理政策，所有文件都需要她过目，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吃饱了撑的嘛！ 第79页 「这应该是公关部的事儿吧。」杨威沉了沉脸，毫不犹豫就甩了锅。 「确实，但是公关部部长说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江泠不慌不忙接过了温瑜端着的滚茶，推到了杨威的面前。 杨威一听有人将自己卖了，心底爆了一句粗口，面上却笑着说道：「记起来了，这是艺人团队的水军外包，确实是我授意的。」 白纸黑字他杨威的签名明晃晃的摆着，想赖也赖不掉啊。 「不知道是哪个艺人团队这么有福气，能让杨副总亲自操办这些琐事呢。」江泠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新人嘛，好侄女你天天日理万机的肯定不认识。」杨威一直自诩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把自己摆在和江泠父辈平起平坐的位子，一句「好侄女」算看得起她，他相当自信江泠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岂料江泠却说道：「新人可受不住这四百万的高价。」一句话是一点面子不给杨威留。 笑意直接僵在了嘴角，新人是杨威新钓的姘头，没想到江泠这小妮子这么不识好歹。 「若是连水军都要外包，那我看艺人公关部可以直接取消了。」江泠冷冷的盯了他一眼，「您说是吧，杨副总。」 杨威不屑的挑了挑眉，江泠言语中的威胁他可是听出来了，他下管的两个部门就公关部有油水可捞，要是取消了，他的外快从何而来？ 「这话就严重了。」杨威毕竟长了江泠几十岁，根本不吃威胁这一套。 江泠看着他肥头大耳的模样，突然间失去了谈判的心情，方才因为沈清川而郁闷的情绪被推至了顶峰。 「最近公司因为楚然的事儿，几个月入不敷出，开源节流，我看这不必要的支出就直接取消。」江泠态度强硬的说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的，杨威也不能再说什么。到手的四百万飞了，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他黑着脸说道：「一切就按江总说的办。」这一生气连江总都叫上了。 他抬脚刚要走就被江泠叫住了，「这可是上好的黄山毛峰，杨副总不尝尝吗？」她把「副」这个字下了重音。 杨威气急，端起茶杯不管冷热牛饮，滚烫的茶水直接入了喉，细嫩的口腔被烫起了几个泡，他忍住不适冷哼一声，重重的搁下茶杯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杨副总慢走。」温瑜笑眯眯的起身。 第45章 「江泠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小江总, 到了。」温瑜降下后排的格挡，由于江泠手腕脱臼，她现在十分自觉的承担起了司机以及私人助理的工作。 「辛苦。」闭目养神的江泠睁开眼, 迈开从容的步伐下了车, 「下个月给你涨奖金。」 天色已暗, 京市的昼夜温差大, 风吹着还有点冷飕飕的，疲惫不堪的温瑜乍一听这话就立马醒了神，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婉动人, 「那我明天还是七点就来接您。」 「好。」江泠朝她摆了摆手, 心不在焉的瞟了一眼沈清川家的方向。前排的树充当了围栏的角色, 完全遮挡住了窥探的视线。 温瑜殷切的目光一直紧随着自家老闆的背影，直至对方没入黑暗之中才驾车离去。 江泠站在岔路口上晃了晃神, 左边的别墅隐隐约约透着光亮，里面住着的正是她魂牵梦萦的沈清川, 她低垂着眼睑, 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江泠冷嘲似的勾了勾唇角, 昏暗摇曳的灯光照在脸上, 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浅棕色的眼眸布满了阴翳。 自家的门口零零散散的堆着几个快递盒子，大大小小的摞了半人高, 江泠顿住了脚步。她直接蹲在地上拆开了最大的箱子, 一个毛乎乎的大耳朵漏了出来，是她给沈保家添置的史迪仔同款猫窝。 看见这个丑萌丑萌的蓝色小傢伙, 江泠的眼神不由自主软了软, 勐地抱起了地上重叠的箱子, 脱臼的手甫一使劲儿就钻心的疼, 她耸了耸肩膀找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坚定的朝着光亮走去。 沈励派来的保镖都躲在阴影里，整栋别墅看起来和以往别无二致，远处缓步走来一个朦胧的人影，造型奇特怪异。他们都警觉的弓起了背，手已经握住了腰际的电棍，猫着步子蓄势待发。 等到江泠走近，队长才看清她稜角分明的脸，他松了口气连忙打手势指挥队员撤下，其中有一人已经悄咪咪的绕到了江泠的背后，正准备朝着要害致命一击来着。 而满心忐忑的江泠却完全都没有注意到刚刚转瞬即逝的危险。 「啪嗒。」门锁开了，江泠欣喜的发现沈清川并没有换密码。 「喵喵喵~」猫咪的反应永远比人类快，沈保家分辨人靠的是嗅觉而不是眼睛，它围着江泠的裤脚来迴转圈圈，软绵绵的叫声仿佛在控诉江泠是个负心汉。 小猫咪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足一斤的小奶猫了。它伸出锋利的猫爪，顺着垂顺的西装裤快速爬了上去，所到之处都勾起了细小的线头。 突如其来的攻势让江泠连连退后几步，让本就只有一个着力点的箱子稀里哗啦的倒了下来，凌乱的散落一地。 江泠单手撑墙稳了稳身形，一把提过了沈保家的后脖颈，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沈清川被这动静惊到了，她端着一杯冰水笔直的站在厨房的门口蹙眉看着江泠。 「你在干什么。」沈清川冷冷的说道。 第80页 「没...」江泠手忙脚乱的松开了调皮的小猫咪，沈保家不满的扑腾了两下爪子，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沈清川握住水杯的左手微微用力，冰凉的触感暂时麻木了伤口的刺痛。 「沈保家！」沈清川低吼一声，小猫咪直接窜的没影儿了。 整个客厅寂静无人，两人四目相对。 沈清川这段时间过得尤为颓废，日日闷在屋子里，身上只着了一件吊带睡裙，胸口的丰腴若隐若现。 江泠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喉间升起一阵难耐的痒意。 沈清川侧眸躲开江泠灼热的视线，平静的说道：「出去。」 久久没听到回应，只有沈保家挠猫抓板窸窸窣窣的声音。 唇上倏地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沈清川愣了愣，一时竟忘了反抗。 她瞪大了眼睛，江泠清丽的容颜闯入她的眼底，她呆愣的数着江泠根根分明的睫毛，两人痴缠的影子逐渐融为一体。 沈清川后知后觉的回过神，闭了闭眼掩住了即将澎涌而出的情谊，手象徵性的推了推，江泠吻的忘我，纹丝不动。 她狠心咬了咬江泠胡乱搅动的舌头，一股腥甜的气味在两人的唇齿之间瀰漫。沈清川趁机咬紧了牙关，江泠却乐此不疲，愈战愈勇，那气势仿佛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沈清川的双手被钳制得紧紧的不能动弹，胸腔里的空气慢慢的被抽离，头因为缺氧晕乎乎的，她用力踹了江泠一脚。 江泠吃痛稍稍离开她一点，復而贴着她的耳廓喃喃道：「姐姐不专心，该罚。」她一口含住了沈清川通红的耳垂，含煳不清的笑声一下一下冲击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下一秒双脚离地，天旋地转，江泠已经将沈清川横抱起来，手里的冰水尽数洒在了胸口上，单薄的睡裙打湿了一大片，露出了令人遐想的无限风光。 「嗯...」沈清川闷哼一声，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的她身形一颤，下意识缩进了江泠的怀里。 江泠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得逞两个字，她邪气的笑了笑，把沈清川轻柔的放在了几步之遥的沙发上，然后俯身贴上去，受伤的手虚虚的撑着，另一只手直接把她圈进了自己的保护圈里。 「姐姐，我好想你。」江泠虔诚的吻了吻沈清川的眼睛，单手勾了勾她的下颌，偏头重新噙住了她的红唇。 「不行，有...」沈清川的话直接淹没在了江泠激烈的吻里。 沈清川脑子乱糟糟的，她没想到江泠竟然这么大胆，此刻根本无暇思考，反抗无效的她随着江泠手下的动作上下起伏着。 胸口突然一凉，遮羞的布料被江泠掀开，在她实施下一步危险动作之前，沈清川一把握住了她温暖干燥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卧槽！」刚刚睡醒的路林深被楼下的一幕惊呆了，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这一声动静犹如当头棒喝，江泠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沈清川清晰的感觉到她掌心密密麻麻的冷汗。 江泠僵住了背嵴，低眸一瞧，沈清川此时动情的神态可不能见人，双颊红霞纷飞，衣裳凌乱不堪，裙摆的蕾丝花边已经被撩到了肚脐，洁白如玉的双腿缠绕着她笔挺的西装裤，隐约看得见黑色的内裤边。 她眼神暗了暗，扯过了一旁的空调毯把沈清川裹得严严实实。 「你们继续继续。」路林深深知自己做了坏事，忙不迭的捂住了嘴，一双灵动的眼眸好奇的滴熘转。 「睡醒了？」沈清川刚说出口就发现了自己嗓音的暗哑，她遮掩似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转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殊不知这一眼根本没有杀伤力，反而让江泠品出了嗔怪的意味，不知道谁的唿吸又粗重了几分。 「没有没有！我还能再睡几小时！」路林深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八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 这气氛也太怪异了吧，难道只是炮友？ 「行了，别贫。」沈清川有些头疼的朝她招了招手，想着该怎么向缺心眼的路林深解释当下令人窒息的场面。 路林深紧张的咽了咽口唾沫，慢吞吞的从楼上一步步的挪下来。这不怪她啊，是那个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早知道不来了！呜呜呜，小丁救我！ 路林深去山里闭关拍了几个月的戏，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瞅着也黑了不少，今天下午扎着双马尾来找沈清川的时候，她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又是沈家哪门子偏房的亲戚。 三人一时相对无言，江泠率先起身收拾地上散落的快递盒，沈清川眼尖的看见了江泠红肿的手腕，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刚刚还能... 饶是冷静如沈清川也不免羞红了脸，她抿了抿唇，努力的把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抛之脑后。 「啧啧啧，挺激烈啊。」沈清川红唇水润红肿，嘴角还磕破了一块皮，看着就疼，路林深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滚。」沈清川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隔着毯子轻轻踢了她一脚。 「别别别，我这还饿着呢，你忍心啊？」路林深愁眉苦脸的央求道，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连酒店也没有，被赶出去不是只能露宿街头嘛。 现下已经是晚间八点一刻，不知道路林深多久醒，阿姨早早的就做好了晚餐热在炉子上，被路林深这样一提，沈清川也觉得有些饿了。 第81页 「菜热着，我去端。」经过路林深这样一打岔，沈清川躁动的心也逐渐平復了下来。 江泠也亦步亦趋的跟进了厨房，徒留路林深一人在客厅忿忿不平。 「狗情侣！」她瞅着两人登对的背影呲了呲牙，「你说是不是，小保家。」她狠狠的揉了揉沈保家的脑袋，小猫咪高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留下了醒目的小菊花。 「姐姐。」江泠从背后环住了沈清川纤细的腰。 沈清川沉默不语，依旧认真的端着盘子，手上裹着纱布，动作看起来笨重极了。 「姐姐。」江泠又换了一边耳朵呵气，「今晚我可以留下吗？」 「不行。」跟在自己身边只会更加危险，沈清川狠心拒绝了江泠的提议。 江泠不由分说的俯身亲吻，「啧啧」的水声瀰漫在宽敞的厨房里。 「可以吗？」几分钟后，江泠终于捨得退后一步，唇间牵出了一根细长的银丝。 「不行。」沈清川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 江泠听罢并没有放弃，唇舌交缠，她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吻。 等到两人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路林深早就饿的飢肠辘辘，盯着饭菜眼睛都在放光。 第46章 「宝贝别怕「 「糖醋小排！」路林深像是久未进食的饿狼, 眼睛冒着绿油油的光，「爱死你了宝贝！」 她狠狠的亲了一口沈清川的脸颊，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响。 恍惚间, 江泠手边的玻璃杯突然应声倒在了桌面上, 水流呈梅花形四散开来, 顺着桌沿滴落在了衣摆上, 晕湿了一小片。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气氛突然凝固，沈清川似笑非笑的望着路林深，而对面坐着的江泠则是拧着剑眉, 一言不发的擦拭着桌面的水渍。 路林深坐在最下方, 饭菜的香气争先恐后的钻入了她的鼻腔, 在鸟不拉屎的偏僻山村呆了好几个月，这会儿肚里的馋虫都如数被勾了起来。瞧着两人都没有动筷子的的意思, 路林深也暂时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一时间三人皆静默不语，气氛渐渐的尴尬起来。 「你不介绍一下嘛？」路林深口腔里都是分泌的唾液, 她戳了戳沈清川的手臂, 总算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江泠。」沈清川懒懒地抬眸说道。 「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路林深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你们...唔...」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沈清川夹起了一块炸的油光锃亮的锅包肉, 勐地塞进了路林深的嘴巴里。 「真的是肉！」路林深用力的咀嚼着，感动的吸了吸鼻子。 沈清川瞥见了她眼眶里的亮晶晶, 对上她激动的目光, 眼底闪过一丝嫌弃，「路大小姐吃个肉还能哭, 传出去还不得丢死人了。」 虽是这样说着, 沈清川还是一直左手执筷给她布菜, 眼见着小碗冒了尖。 「你不懂。」路林深假装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水, 「我去山里拍戏之前，还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穷的地方，这几个月我就没见过一块完整的肉！」 路大小姐瘪了瘪嘴角，狠狠地嘬了一口排骨，嘴边都抹上了一圈油。 「我不信。」沈清川斜睨了她一眼，「难道你们剧组没有自己的盒饭吗？」路林深可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主儿，带厨子拍戏这种事儿她可没少干。 「我这叫敬业懂不懂！为了贴近人物形象，连着吃了好几个月清汤寡水的减脂餐，你居然还不信，你瞅我这小脸都饿成什么样了嘛。」路林深瞪大了眼睛，哼哼唧唧道。 路林深背景深厚，就算是资方也不敢轻易得罪，经纪公司都以为她是大小姐玩票，给她接的都是讨喜又轻松的角色。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一直跳不出仙侠剧的束缚，大银幕就更是妄想，流水线般的商业剧本倒是前仆后继的递本子，都带着些讨好意味，就是没见到一个质量上乘的。 路林深一直不在意贴在自己身上的「花瓶」标籤，还自恋的觉得这都是黑粉的嫉妒和对家的栽赃。这次楚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趁火打劫了不少资源，事业心刚刚冒了个头，团队就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往日圆润的小脸确实瘦削了不少，褪去了国民初恋的清纯味道，沈清川现在看她还多了几分清丽。 「所以你到底演了什么？」沈清川有些心疼的问道，好吃懒做的大小姐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 「保密。」路林深神神秘秘的朝她眨了眨眼，「等上映的时候，你必须要包场。」路大小姐这会儿已经有了七八分饱，不再专注于和饭菜作斗争，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清川。 「喔~」沈清川面不改色的动了动嘴唇，故意停顿了一下后撂下了筷子，「我不。」 路林深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她凑近了沈清川，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勐地袭上了女人腰间的软肉。 「快说，包不包！」路林深掌握住沈清川的命门，故作恶狠狠的说道。 细细密密的痒意从腰际升腾起漫过大脑，又逐渐顺着嵴背爬向四肢百骸，沈清川躲闪不及，手心又不敢太用力，两个人七歪八扭的闹作一团，玲玲的笑声断断续续的充斥着整个客厅。 「包包包！」沈清川连忙举手讨饶，停下来的时候眼角还闪烁着泪珠，细腻洁白的耳垂上漾起了微烫的绯意，一副受了欺负后我见犹怜的模样。 第82页 江泠黑着脸突然站了起来，额头上的眉毛都拧成了「川」字，凳子被惯性往后拉了一小段距离，摩擦着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去洗碗。」她神色坦然的说道，低头捡了捡桌上的空碗径直走向了厨房。 等到她走远，沈清川抬眼便瞧见正对面摆着半截断掉的木筷。 「小沈同志，你这真是小刀拉屁股让我开了眼了，老牛吃嫩草啊，组织上命令你立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路林深双指弯曲，表情严肃的敲了敲桌面。 「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沈清川敲了敲她的脑袋。 ... 客厅的电视打开着，播放着当下最热门的电视剧，稜角分明的男主角双眸含情，正对着一脸玻尿酸的女主角说着「我爱你」这种羞耻的古早台词。 「好睏，我要去睡觉。」路林深喃喃道，本就是演员的她对这种粗制滥造的快餐剧没有任何好感。酒足饭饱之后，脑子迷迷瞪瞪的，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指尖都开始乏力。 沈清川拿过手机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但是江泠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多久走？」她抿了抿唇问道。 江泠削着苹果皮的手顿住，刀背折射着灯光打在脸上，遮住了她晦暗不明的眼神。 一块洁白的果肉突然贴上了沈清川的嘴唇，冰冰凉凉的还带着特殊的果香，沈清川没能敌过江泠执拗的目光，一口含住了果肉，江泠的指尖故意往前送了送触碰到柔软的舌尖。 「咳。」沈清川清了清喉咙，「家里只有一间客房。」 青山别墅是沈清川的私人住所，以前除了路林深她不会留任何人过夜，所以自然只留了一间客房，其他的房间都改成了画室、陈列室、健身房这一类的。 「哎呀，和我睡也不是不行嘛。」路林深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儿，困意顿时飞走了一大半，双臂合十扭捏的抱着胸。 沈清川额头青筋迸起，使劲儿踢了她一脚，「你怎么还没去睡。」 「重色轻友。」路林深冷哼一句，迈着小碎步「哒哒哒」的上了楼。 沈清川将脸偏向窗外，张牙舞爪的树影倒映在玻璃上，寂静的只能听见夏日的虫鸣，世界已经被黑夜吞噬，黑暗悄无声息的埋葬了多少未知的危险。 她只能接受两人即将又要睡一张床的事实。 沈清川的卧室里处处都是江泠住过的痕迹，床单被褥早就沾染了她的冷香，连带着衣帽间都不知不觉被她占据了一半。 「姐姐。」又到了两人独处之际，江泠不再压抑自己眼底的情绪，她低头想要吻沈清川的唇角。 「我去洗漱。」沈清川偏过头躲开，逃似的走进了浴室。 江泠虚空一握，只抓住了一丝波动的空气。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雾气瀰漫，沈清川给自己的手戴上防水手套，温暖的水汽包裹着裸露的身躯。她抹了一把模煳的镜子，苏黎曼青灰的脸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滴血的眼眸定定的盯着她，像是在无声的哭泣。 耳边全是嘈杂的冷笑声，有沈励的，有楚然的，甚至还有神秘人的，叽叽喳喳的闹得她头疼。温热的水流变成了鲜红的血液，淋浴器的水溅落在她的腿上，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妈...」沈清川颤抖着咬住了唇角，心跳开始勐地加快，自从上次受伤以后，这种现象就出现的愈发频繁，她闭了闭眼，想要把这个可怖的画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姐姐！」江泠在门外着急的喊着，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清川勐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一张憔悴的脸，眼底青黑，细密的红血丝布满了眼睛。她摊开手看了一眼，手心的红色也消失不见，世界安静下来。 久久没有回应，正当江泠想要夺门而入的时候，门开了，沈清川裹着浴袍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江泠握住了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瞧着脸色红润的模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等我，很快。」江泠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道。 「嗯。」沈清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双腿酸软无力，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勉强靠着疼痛才能保持面上的冷静。 确定江泠进了浴室，沈清川瘫软在床头，额间密密麻麻的冒出了冷汗，心跳又陡然加快，身体各个关节都像是在泛着疼。 她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燥意，慌忙的拉开床头柜，一时手抖没控制好数量，水杯里的水也见了底，她直接干嚼了几片白色安定平復暴躁的心绪。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缓缓的环住了她的腰，沈清川背嵴一僵，手里的药瓶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说：「宝贝别怕。」 第47章 」沈清川立刻红了眼眸「 沈清川背嵴一僵, 喉咙干涩的紧，后知后觉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江泠轻笑出声，脸贴在她光滑的肌肤上, 温热熨帖到她的心底, 低喃道：「宝贝。」 药瓶滚落到江泠的脚边, 碰上障碍物之后停滞下来, 江泠瞥见上面白色的标籤，心里酸涩翻涌。她刚想要弯腰去拾，却在下一秒被沈清川拉住了手臂。 「不要。」趁着江泠出神的空档, 沈清川转过身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纤细的腰, 脸埋在她的胸口, 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惊慌。 第83页 她不想让江泠看见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 胸口薄薄的布料渐渐地被濡湿，江泠心底嘆了一口气, 面上又重新扬起了温柔的笑意，「好, 我不看。」 她拍了拍沈清川的背, 舒缓着女人紧绷的神经。 一只手精准的敷了上去, 隔着纱布十指相扣, 江泠挑起了沈清川的下颌, 瞧见她泪眼朦胧的样子，连哭泣都是憋着声儿, 鼻樑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又酸又涩。 「等等。」江泠仰了仰头，快速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突然被黑暗笼罩, 耳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清川慌了一瞬, 不安的攥住了江泠的衣角。江泠掌心干燥温暖, 指尖摩挲着她的眼角，像是无声的安慰。 「噹噹噹噹~」眼前的黑暗退去，江泠像变戏法似的掌心多了几个包裹着五彩糖纸的糖果。掌心被沈清川的眼睫毛挠的酥酥痒痒，江泠单手垂在身侧蜷了蜷手指。 她得意的挑了挑眉，骄傲的像做好事求表扬的小朋友。 「给我的？」沈清川耸了耸红彤彤的鼻子，一时没忍住，一滴泪水当着江泠的面又滚了下来，她连忙侧过身，眸光躲闪。 「嗯。」江泠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手又往前递了递，期待的看着沈清川。 「我不要。」沈清川被盯得双颊微热，瘪了瘪唇，嫌弃的后退半步。 江泠一点也不失望，她剥开糖纸把糖含在唇齿之间，凑近抵住了床沿，歪了歪头覆了上去，舌尖轻轻一顶，圆熘熘的糖果就滚到了沈清川的口腔里。 「甜吗？」她快速的退回原位，笑着问道。 糖浆融化，一股甜滋滋的味道，沈清川点了点头。 「有人告诉我说，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甜的糖就会好哦。」江泠弯了弯唇角，琥珀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极了孩子模样。 站在对面的沈清川瞧见了她眼中的怀念神色，顿时觉得口中的糖果索然无味，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还能惦记这么久。 「谁说的？」心里想着的话脱口而出，沈清川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加了一句，「初恋吗？」 江泠像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儿，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一个大姐姐说的。」 这句话在沈清川看来怎么解释怎么暧昧，原来还不止自己一个姐姐，她的心里泛起了泡泡，淡淡的说道：「哦。」 她没发现自己的心里此刻已经被江泠占据，易怒脆弱的情绪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了。 糖果逐渐融化的没了影儿，沈清川再一次鼓足了勇气踏进了浴室，默认江泠跟在身后。 「姐姐。」江泠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了沈清川，「你看我。」 她一直低垂的眼眸终于抬了起来，镜子中没有任何的异样，两人的脸清晰的映照在里面，没有血，也没有可怖的画面。 江泠把牙膏沫抹在了唇角，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顺带呲了呲牙，泡沫飞的到处都是。 沈清川噗嗤一笑，朝她贴近了些，「别闹。」 洗漱完毕，沈清川躺在靠窗的一侧，疲惫的闭上了眼，她知道，她刚刚是犯病了。 身侧的床微微凹陷，江泠蹑手蹑脚的爬上床，从背后抱住了她，两颗心就这样互相依偎着，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温馨。 「宝贝。」江泠朝着她的耳垂呵了一口气，看着它由白变红再变白。 「别叫我宝贝。」沈清川出声制止，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这称唿未免太羞耻了些。 「那就乖乖、宝宝、亲亲...」江泠一张小嘴叭叭叭的，还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数。 沈清川勐地翻身坐在江泠腹部，钳制住江泠的双手置于头顶，恶狠狠地说道：「不准说了！」 江泠的嘴巴被捂得紧紧的，她不慌不忙的朝着沈清川调皮的眨了眨眼。沈清川心里一怔还没来得及松手，掌心就传来了小舌头温热酥痒的触感。 猝不及防的攻势让沈清川松开了手，她勾了勾红唇，腿不甘示弱的往上顶了顶。 「嗯~」江泠故意拉长了尾音，若有所思的说道：「叫清清老公也行。」 沈清川听罢，脑子一热，俯下了身子，最后那一眼看得江泠心底一凉。 「姐...」江泠刚一出声就又被捂住了嘴，喉间只能发出一阵阵高低起伏的呜咽声。 「别别别，我错了！」趁着松懈的空档江泠连声讨饶，瞅着沈清川来真的，她是真害怕了。 「迟了。」红唇亲启，沈清川风情万种的睨了她一眼，然后把蓬松的头髮绑了起来，又继续低头忙碌。 「唔...」江泠无助的绷紧了脖子，床单被揪起了褶皱。 啧啧的水声混着一阵阵求饶声。 「姐姐可以了。」江泠撑起了上半身，顾及到沈清川的伤口，不敢反抗，只能手足无措的摸摸沈清川微卷的头髮。 「别叫姐姐。」沈清川停下来望了她一眼，唇上不止沾染了什么东西，在微弱的床头灯下泛着光泽。 「继续叫老公。」她挑衅的笑了笑，竟然平添几分帅气。 江泠看着默默耕耘的沈清川，双手捂住脸欲哭无泪，这简直是自作自受。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此起彼伏的动静渐渐歇下来了。 这次换江泠窝在沈清川的怀里。 「喜欢吗？」沈清川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第84页 「还行，就那样。」江泠哼哼唧唧的回道，藏在被子下面的身子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她一个勐子翻身跨坐，咬牙切齿的说道：「清清老婆！该我了！」 沈清川立刻红了眼眸，眼泪欲滴未滴，楚楚可怜道：「江江宝宝，我手好疼哦。」 江泠一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变萎了，小心翼翼给她吹了吹，然后掖了掖被角，有气无力道：「快睡觉吧。」 她像哄小孩子，一下一下拍着沈清川的背，直到对方唿吸逐渐均匀才停下了手。 「大姐姐就是你，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江泠的笑容有些勉强，其实说不失落是假的，回忆藏在心底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什么？」像是被惊醒了，听见江泠的自言自语，沈清川嘟囔了一句。 「没什么，快睡吧。」江泠一惊，连忙继续轻声哄道，瞅见沈清川姣好的睡颜松了口气。 背后的唿吸声慢慢起了节奏，窝在江泠怀里的沈清川才慢慢睁开了眼，眼眸清明，哪里还有一丝睡意。 她咬了咬唇，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路林深顶着一头鸡窝起了床。 「早上好。」沈清川从跑步机上下来，脸色红润，只休息了四个小时的她依旧精神奕奕。 「好。」路林深神色恹恹的挥了挥手，眼角被呵欠逼出了眼泪。 「没休息好吗？」沈清川抿了一口牛奶。 「你说呢。」路林深泄愤似的咬了一口面包，冷哼一声，「够能耐啊沈清川。」 「咳。」一口牛奶哽住，不上不下，她连忙转移话题，「你最近都休假吗？」 「哟，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每天日理万机，都不关心我这个外人了呢。」她把重音都落在了「日」上，似乎是意有所指。 「一个条件。」沈清川优雅的执起了刀叉，好整以暇的看着作妖的路林深。 意料之中，话音刚落，路林深立刻眉开眼笑。 「哎呀，都是姐妹，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呀，我是那种人嘛。」她拍了拍沈清川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这样子要是让粉丝看见了，还不得大跌眼镜。 「是。」 路林深一噎，「人家就是想在你这儿休息两个月嘛。」她趴在桌子上，扭捏的扣起了手指。 「你爸不念叨你？」沈清川疑惑的问道，毕竟路父和沈励在宠女儿这件事上作风可完全不同，路林深才是真正的从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小姐。 「吵架了。」路林深闷头吃饭，语气落寞。 「嗯？」沈清川很惊讶，父女俩能闹翻这还真是头一遭。 「哎呀，你别管嘛，现在的情况就是我身无分文。」她鼓了鼓脸颊，「你就说你养不养我嘛~沈姐姐~好姐姐~」 「别动手动脚的。」沈清川面不改色的把面包塞进了路林深的嘴巴里，把她的脸扳到一旁，嫌弃道：「你从小到大闯的祸还少？突然这么磨磨唧唧的。」 「这次我会还你钱的！」路林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沈清川一激灵。 路林深：「就是需要你帮忙。」 沈清川：「有屁就放。」 路林深：「陪我上个节目。」 第48章 「偶遇」 「我不想去。」楚然疲惫的说道, 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摆弄。 最后一个镜头从正午时分拍到了天色将晚，陈导向来以尽善尽美着称，尽管在资本的运作下, 他也随波逐流拍了不少的商业片, 但是依旧坚持自己光影美学的底线。这场杀青戏是以楚然饰演的女主挥剑自杀跌落城墙结束, 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管是主演还是工作人员此刻都是精疲力尽，饿着肚子有苦难言。 楚然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白色纱衣的领口都沾上不少红色液体, 脖子上的痕迹被蹭掉了些, 特效化妆师正全神贯注的用刮刀重新画。 明知道这是特效妆, 王兰还是下意识的避了避眼神。 「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碍于化妆间里有外人在场，王兰低下头凑近了她的耳边, 「上次的事你不要忘了，投资方都还在观望, 目前你急需要这种综艺来扭转你的口碑。」 这是娱乐圈常见的洗白套路, 综艺节目打着真人秀的旗号, 说的是展现明星最真实的一面, 观众的窥探欲被满足, 明星的吸粉人设也立起来，制片方赚得盆满钵满, 三赢的局面皆大欢喜。 事儿少, 钱多，周期短, 没有哪个明星会拒绝, 王兰十分不理解。 瞥见楚然欲言又止的模样, 化妆师抬了抬她的下颌, 「楚小姐别动，坚持一下，快好了。」 顺着化妆师的力道，楚然仰着头抵在椅背上，灯光刺得她的眼睛微眯，助理随手递上一把能遮光的道具摺扇。 「导演说最后一条，拍完收工啰！」场务扬着个大喇叭，对着休息区东倒西歪的剧组人员大声催促道。 「啊，怎么快啊！」工作人员这才刚刚放好仪器坐下就又要起身，一时间哀声怨道。 「快快快，别磨蹭，有不满找陈导去抱怨。」场务嘶哑着嗓子踹了领头的道具组一脚，几人都是陈导合作的老班子了，互相混的熟悉，开起玩笑来也没人会真的生气。 「这我哪儿敢，真是个劳碌命哟！」道具组的小伙子嬉皮笑脸的去抬设备，走的老远还能听见他的大嗓门。 第85页 楚然有自己单独的休息室，其他的十八线小演员可没有三金影后这么大的排场，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化妆师也是共享的，更遑论私密空间了。 「好了。」化妆师勾勒完最后一笔，圆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经过这一番操作，脖子上的剑痕妆更加栩栩如生，王兰看后脖颈一凉。 「楚影后，陈导问您这边可以了吗？」场务敲了敲专属休息室的门，探头询问道。 「可以。」楚然微笑着点了点头，披上了舞女的纱衣走了出去。 「准备！」摄影棚内，陈导戴着鸭舌帽，攥着纸质剧本，蹙着眉紧盯着监视器，「action！」 ... 「我得之不易的假期没了，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加班这种事情。」路林深神色恹恹的靠在沈清川的肩膀上，从离家开始嘴里就嘟嘟囔囔个不停。 「不是说只是补一个片段？」沈清川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影视城里的建筑林立，风格迥异。车子不过行了几百米，就已经变换了几个不同的场景，古色古香的宫殿阁楼，红砖青瓦的小镇人家，民国时期的西洋建筑，这还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影视城的收入来源主要来自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在此拍戏剧组缴纳的租金，一部分是游客的门票，他们会不定期开放空闲的场地供游客参观游玩。 「谁知道要拍多久嘛，至少今天通宵是没跑了。」路林深压了压嘴角，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为了享受这漫长的假期，她顺带也给助理放了个探亲假，连假期计划都写好了，本来明天她就该和沈清川出现在马尔地夫的沙滩晒阳光浴的！这下好了，计划被导演一个电话打乱，全泡汤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沈清川正了正她的身子，淡淡的安慰道。 「你不包场我就真的亏了！」路林深苦大仇深的说道。 路林深其实看出来了沈清川最近心情很低落，虽然每天运动健身读书休息一样不落，但是却总觉得她在强颜欢笑，天天宅在自己的书房里，不憋出病才怪呢。 「路小姐。」对接的工作人员敲了敲车窗气喘吁吁的说道，他已经等候多时，刚刚一看见路林深微信通知的车牌号就小跑迎了上来。 「小沈同志，玩累了早点回家。」路林深操着一口正宗的京市口音说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戴上了墨镜。 「你跟着她。」沈清川懒得搭理搞怪的路林深，对着副驾驶人高马大的保镖吩咐，大明星的身边怎么能缺了助理。 「好的小姐。」保镖应声跟着路林深下了车，安静的站在她身后，衬得她身材格外娇小。 「路小姐，你这是...是换了新助理？」工作人员被突然出现的壮汉吓了一跳，他记得路林深原先的助理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好像姓丁来着。 「是的是的，这是我新招的助理。」路林深扶了扶镜框温柔的说道，和方才搞怪的形象大相迳庭。 「哦哦哦...没事，我们先进去吧，导演等很久了。」工作人员被保镖的虎目盯得心头髮憷。 「请稍等。」路林深朝他点头示意，然后俯身对着沈清川抛了一个媚眼，「沈公子今晚随便玩，花销算我的。」 沈清川不紧不慢的合上了车窗。 ... 「温瑜。」江泠刚刚结束完电话会议，这会儿嗓子有点干。 「在的。」温瑜颔首，当着江泠的面拆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江泠润了润嗓子。 今晚的江泠是来探班的，陈珂导演的新电影是今年星川娱乐旗下主打的大ip，投资高达两个亿。星川娱乐一向是以签约艺人作为发展的主要路线，如今选秀节目激增，资本介入市场，导致练习生的水准逐渐走了下坡路，星川近两年签约率也越来越低。 优秀的演员青黄不接，不难发现如今还活跃在萤屏上的大部分还是几年前的老演员，这才会出现「xx明星40岁饰演妙龄少女」这种尴尬新闻。电影市场反而沉寂下来，进入了难得的瓶颈期。在影视剧的寒冬，江泠趁机买下了数十个优秀网文的版权，培养自己的演员和导演是江泠自上任总裁以来剑走偏锋的新尝试。 不知道碰了多少资本的利益蛋糕，这部剧能顺利开机可谓是波折重重，作为投资方的总裁，这部剧也算是凝结了她不少的心血，杀青戏她必须要在现场。 「按照您的意思，已经准备好奶茶和甜点，餐车已经送到剧组门口了。」温瑜看了看时间确定道。 「好，走吧。」江泠阖上笔记本电脑，松了松领口的扣子。 不远处，沈清川正在漫无目的的闲逛，姣好的气质让周围的人以为又是哪个拍戏的明星，毕竟在影视城碰见明星的概率可不小，路过的人纷纷多看了两眼，保镖默默地挡住了大部分意图窥探的视线。 「你等等。」江泠脚步微顿，犹疑道。 温瑜一只脚刚刚迈进剧组的大门，听到这话立刻退了回来，面无表情的等待自家boss的新指令。 铃声响了几声，对面才接起了电话。 「餵？」沈清川走到一个摊贩面前，拿起了一个狐狸面具在脸上比划。 「姐姐。」江泠慢慢的靠近沈清川，「你现在在哪儿呢？」 「外面。」沈清川出国这几年国内的汉服文化发展的很是迅勐，各地都会不定期举办规模迥异的游园会，这种街边摊贩叫嚷，汉服小姐姐成群结队的景象并不少见。 第86页 但是从未接触过这些的沈清川来说，就成了难得的新奇玩意儿。 「老闆，这个多少钱？」沈清川举起面具询问道。 「姑娘，五十块一个。」卖东西的小商贩也是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说话文绉绉的。 沈清川噗嗤一笑，保镖就立马扫码付了钱。 这种做工粗糙的义乌小商品放在外面顶多卖个十块钱，可谁让这里是影视城景区呢，老闆还以为沈清川会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这么爽快就付了钱，立刻眉开眼笑。 「这边还有些首饰，特别衬您，可漂亮了，您瞧瞧！」老闆不想错过这个大方的客人，不遗余力的推销自己的产品。 桌上放了一块黄色的衬布，上面琳琅满目的摆放了不少的玉器，制成了各种精緻小巧的模样，路过的汉服男子腰间几乎都别了一枚同款吊坠。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杂裂较多，器件浑浊飘棉，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你还在加班吗？」周围声音驳杂，沈清川勉强听见了江泠的声音。 最近的江泠好像很忙，两人自从上次同床共枕之后鲜少见面，这样的状态持续至今也已月余，对于之前的事情也都憋在心里，双方皆闭口不谈。沈清川左手已经痊癒，只留了一道浅浅的伤疤，右手还未拆线，不过纱布也变薄了不少。 「嗯。」江泠淡淡回道，听不出情绪，「回头。」 听见这话，沈清川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的转身，江泠的清俊的身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视线中。 江泠与戴着小狐狸面具的沈清川对视，周边的繁杂似乎完全静止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成了光影，微风吹得悬挂的纸灯晃晃悠悠，青砖石瓦木阁楼，颇有一种穿越时空相遇的错觉。 「好巧。」江泠虚虚的抱了她一下，满怀馨香。 「好巧。」沈清川笑了笑。 温瑜默默转身，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第49章 「复杂的三角恋」 摄影大棚内, 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陈珂全神贯注的盯着监视器，每个人都屏住唿吸尽量不影响主演的发挥, 一时间安静的只能听见台词声。 「王哥！王哥！」场务举着个大喇叭, 一路小跑进来。 陈珂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转过头来眉目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场务手忙脚乱的切断了喇叭电源，后知后觉的放低了声音。 「导演...」他挠了挠头讪讪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副导演王彰趁着陈珂还没发火的空当，连忙把场务大哥拽了出去。 「做事怎么这么莽撞, 陈导的规矩你不懂吗？」王彰蹙着眉教训道, 再晚几分钟连带着他也会被噼头盖脸一顿骂。 「抱歉抱歉...我太着急了...」场务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下次注意。」王彰冷声说道。 此刻的陈珂正在给男主角韩思道讲戏, 杀青戏对于一个剧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也是难能可贵的拍摄经验, 错过了这阵儿，王彰心里也是郁闷的紧。 「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火？」江泠与沈清川十指紧扣走进了剧组的大门, 老远就瞅见了被训得面红耳赤的场务。 江泠逆着光, 模煳地看不清面庞。 陈珂和江泠的叔叔江以诚曾经是挚交好友, 听闻好友离世的消息一度悲痛欲绝。作为国内着名的导演之一, 想趁机拉拢他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考虑到创作自由陈珂都一一婉拒。江泠也是三顾茅庐，打上了叔叔这张感情牌, 才勉强让陈珂接受了星川娱乐这支橄榄枝, 除了相应的期权和分红，附加条件只有一条——不能干涉他的电影创作, 这也是他唯一的艺术底线。 「青年导演计划」也是江泠率先提出的想法, 虽然那时的江总年纪尚轻, 但是陈珂却十分尊重她的意见, 两人一拍即合，立马付出了行动。由陈珂亲自在全国几家戏剧名校精挑细选，层层选拔，不出两年的时间，星川便集结了二十名优秀的青年导演，他们还未经歷名利场的薰陶，各个都还保留着少年人不服输的心性。 而王彰便是其中之一，说是副导演，不如说是学生更为合适。 「江总？」王彰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王导。」温瑜揶揄的打趣道。 江泠和这群青年导演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不如温瑜和他们混的熟悉。 「温秘书长，稀客稀客啊！」一看到温瑜，那跟在后面的除了江泠还能有谁，「江总来探班，你怎么不通知一声。」王彰板起脸问道。 「我刚刚就想通知来着，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嘛。」场务有些委屈的说道。 「王导，江总给剧组订了奶茶和甜点，餐车已经停门口了，快安排人去分吧。」温瑜走近些说道。 「好好好，我马上去。」场务一听有吃的，饿得飢肠辘辘的他双眼冒精光。 时间刚过晚间八点整，杀青戏后剧组聚餐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本来今天的拍摄内容很轻松，男女主只有两场戏，若是按照平时的正常水平，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酒店大快朵颐，所以生活导演就没有订晚餐盒饭。 没想到男主演今天状态实在欠佳，连连吃了十几次ng，断断续续的调整状态几乎是拖到晚上才开始最后一场戏，别说脾气暴躁的陈珂了，就连剧组最普通的工作人员都染上了几分不耐，连带着交流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成了被集火的倒霉蛋。 第87页 江泠一行人刚到，紧张的气氛就轻松不少，毕竟再没分寸的人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也总得收敛几分不是。 「哥儿几个，跟我去！」场务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有说有笑的朝着餐车走去。 「王彰。」江泠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王彰听罢有些受宠若惊，他自认为天赋欠佳，导演功力还欠一把火候，同期「计划」里的导演都做出了不菲的成绩，就他成了为数不多没溅起一点水花的人。若不是挤破头才抢到了陈珂导演的身边的肥缺，自己的专业书都还在角落里蒙尘。 「江总。」王彰拘谨的应答，面前的一对璧人般配极了，倒是显得他格外的不修边幅。 沈清川捏了捏江泠温热的手掌心，心里的疑问急需解答。 「辛苦了。」江泠松开沈清川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依稀记得王彰才进公司的时候是个一米八高白净的小伙子，经过这小半年的摧残，皮肤晒得黝黑，下颌线条坚毅，脸庞褪去稚嫩，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 「不辛苦。」王彰莫名的心头一热，「我去叫陈导。」 「我只是来探班的，不用打扰剧组的拍摄进度，在旁边看看就好。」江泠伸手想要继续牵着沈清川，却被后者灵巧的躲开了，转而挽上了她的手臂。 「也行，那您跟我来。」王彰暗自舒了一口气，其实这个节骨眼儿去打扰陈导他也是不太敢的。 在王彰的带领下，几人轻手轻脚的缓步走近了摄影大棚，一股凉爽的气息瞬间袭来，隔开了外界的闷热。 「这个地方你的眼神处理有问题。」陈珂和男主演回看着监视器，女主角楚然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蜂蜜水润了润嗓子，一身纱衣轻舞摇曳，雪肌若隐若现。 「陈导...」王彰疾步上前俯身在陈珂的耳边低语几句。 「坐。」陈珂抬眼示意，江泠微微颔首，两人对视算是打了招唿。 「看见没，就是这里。」陈珂停下了回放，笔端指着屏幕，「前面一直保持的很好，眼神里面有少年人的洋洋得意。」 男主演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玉冠束髮，剑眉星目，一袭长衣华服拖地，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听着陈导肯定的夸奖，他腼腆的笑了笑。 「但是当她自刎掉下城墙的时候，你的眼神转化很慌乱，表情有点僵硬。」陈珂就是典型的先给一颗糖再给一巴掌，恩威并施。 韩思道是陈珂从科班挑选的新人，这部电影算是他的处女作，还没经歷过娱乐圈的大风大浪，乍一被否定，脸羞愧的「唰」的一下就红了，担心拖了剧组的进度，自责的说不出话来。 「作为演员，共情能力必不可少，你可以适当的多带入一下。心爱之人在你面前自杀跌落城墙，而你本来打算这一舞以后便向她彻底阐明心意。」陈珂说得有点热，他从小马扎上站起身走了两步。 「天人永隔，痛失吾爱，你的眼神应该有变化，震惊、懊悔、痛苦都应该有。」 「还有你的手势....」陈珂讲戏讲得唾沫星子乱飞，江泠和沈清川饶有兴趣的看着，楚然闭目养神，压根没注意这边的热闹。 几分钟后，陈珂终于讲完了，迟疑的问道：「你听懂了吗？」 韩思道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后，抬头兴沖沖的说道：「我懂了导演，谢谢您！」 陈珂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愿意带新人的原因，勤奋肯学愿意听，谦虚没有架子，就像一张白纸，他想怎么教怎么画都可以，比市面上那些片酬动辄上亿的花瓶来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少年感是什么？陈珂在筹备这部电影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他越深入才越明白。 少年人的鲜衣怒马，翩翩浊世可不是老油条靠演技就能演绎出来的，那是一种未经挫折的天真，是梦想都被满足的倦怠感。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年轻就是最好的诠释。 瞅见陈珂终于歇息，场务见缝插针的凑了上来。 「导演，江总请的。」几人抬着着保温的泡沫箱，先把导演和主演的那份留下，其余的等待陈珂的吩咐。 「发了吧。」陈珂发话，眼巴巴望着的一群人开始欢唿。 「我要这个，蜂蜜柚子茶！」男士们都秉承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让剧组的女性工作人员率先挑选心仪的口味。 「那我要这个。」 「别抢，人人都有。」场务按次序分发，奶茶到手里还有不少的冰块。 「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啊！这么丢人！还不谢谢江总的款待！」陈珂笑骂了一声。 「谢谢江总！」下面一阵唿声，就是听起来不怎么整齐。 「大家不用客气，今晚杀青宴我请客！」江泠高声说道。 顿时一阵七嘴八舌，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江总？听起来真威风。」沈清川站在旁边充当隐形人，实际上却不知道自己瞩目的很。 「姐姐...」江泠蹙着眉，腰间的软肉被拧了一圈，「回去给你解释。」 她低下头求饶，这一幕落在大家的眼中，剧组杂七杂八的群里顿时展开了一阵激烈的讨论。 「他们在吵什么？」闭目休息的楚然不悦的蹙了蹙眉，眼睛里是被惊醒的烦躁。 第88页 「听说是江总来探班了。」小助理把场务分给主演的一份端了过来，「这是江总买的。」 「放哪儿吧。」楚然淡淡的瞥了一眼，其实她是易胖体质，严格管控自己的身材是女演员的必修课，只要有任务在身，她向来是不碰高糖高油的食物，更遑论奶茶这种一杯胖三斤的小零食了。 「过去把楚然叫过来。」陈珂对着王彰说道。 「好的。」王彰点点头，转身小跑叫人去了。 「江总，这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还是个戏剧学院大一的新生，叫韩思道。」陈珂把韩思道推到自己的跟前，他对这个年纪尚轻的小孩子很有好感，有意为他引荐一些好的资源。 「江总好。」少年人的脸上涌上了无措。 在看见旁边安静的沈清川后，嗫嚅道：「姐姐好...」 「你好。」沈清川言笑晏晏的回覆道。 韩思道突然害羞的红了脸，沈清川惊奇的盯着他，这让她莫名的想到一种名叫含羞草的植物，而江泠则是黑了脸，不过垂眸的少年没发现就是了。 十米开外，楚然僵住了身体。 「楚影后？」王彰走了一段，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于是疑惑地问道。 助理悄悄地戳了楚然好几下，女人才恍然回神。 「不好意思。」楚然面不改色的说道，掩住了眼里的渴望。 「陈导，楚影后到了。」王彰打断了几人热火朝天的对话。 「小楚快来，你们老闆来探班了。」陈珂和蔼的笑着说道，没拍戏的时候他脾气还是很好的，「戏疯子」陈珂一旦进入状态，性格截然不同，那便是天王老子也打扰不得。 「陈导，江总。」楚然颔首，然后顿了顿，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清川。」 陈珂笑呵呵的，江泠淡淡的应了一声。 尽管沈清川和楚然曾经谈过十年的恋爱，但是如今也已经过去四五年，原以为那先甜蜜的或是不堪的回忆会永远刻骨铭心，但是竟也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渐渐模煳。楚然想做演员，这件事沈清川心知肚明，但是她从未见过楚然任何剧中的装扮，毕竟那个时候，楚然还徘徊在十八线，根本没有工作。 眼前的佳人亭亭玉立，步步生姿，纱衣轻拂，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傲人的锁骨，光华倾泻与裙摆之上，三千青丝用一条碧绿髮带束起，特效的伤痕妆增添几分残缺的悽美。不得不说楚然的皮相还是极好的，像极了画报里走出的美人。 乍一看，沈清川还有些恍惚，腰间的力道突然大了些，她礼貌的回覆了一句：「你好。」随即安抚的拍了拍江泠乱摸的小手。 无奈江泠的力道太大了，任由沈清川怎么作为，腰际的的温热始终不愿退下。 夏季穿的比较单薄，沈清川今天恰好穿了一件短款上衣，一抬臂就能清晰的露出马甲线，楚然一直注视着江泠醒目的手，神色黯然。 三角恋？移情别恋？还是说三人行？温瑜扶了扶眼眶，一脸兴味。 「怎么，你们互相认识？」陈珂疑惑的问道，这三人瞧着十分熟稔的样子，楚然还能直唿其名。 「认识。」 「不认识。」 江泠和楚然同时说出声，气氛一度尴尬起来。 「这...」陈珂不解，眸子在几人之间逡巡，似乎有情况。 两人同时将殷切的目光移向沈清川。 沈清川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手心被挠的发痒，随后嘆了口气解释道：「我和楚小姐是第一次见面。」最终，她选择维护江泠的面子，楚然的眸子更加没有光彩。 「清川也许是忘了，不过我永远记得。」楚然復而抬眸，真诚的盯着沈清川的眼睛缓缓说道。 沈清川心软的笑了笑，江泠跨步挡在她身前，反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家姐姐不小心冲撞到楚影后了，您可别乱碰瓷才是。」 「江总说笑了，若是碰瓷有用，我倒是愿意碰一辈子，只要清川愿意。」楚然恢復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 清川清川，叫的可真亲昵，江泠面上笑着，心底却抓心挠肺的不爽。 温瑜一头雾水，三人的关系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亏她以前还以为江总和楚小姐是一对儿，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了起来，韩思道和小助理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陈珂上前来打圆场：「哈哈哈，不管认不认识，都是朋友。」 「江总，你看这也不早了，我们还有一个镜头需要拍摄。」陈珂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清川扯了扯江泠的衣袖，江泠才客套的说道：「陈导，不耽搁正事儿，您忙。」 「行。」陈珂又抓起个大喇叭，「振作起来，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最后一个镜头，争取一条过啊，收工江总请吃火锅！」 「好！」众人纷纷振奋精神，布置道具、调试镜头、收拾东西各司其职。对于他们这种忙碌一天的剧组工作人员来说，炎炎夏日，一餐热气的火锅啤酒可远比五星酒店的商务餐来的痛快。 「action！」陈珂大声喊道，喇叭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城墙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兵械缠斗。 城墙内，歌舞昇平，欢声笑语，醉生梦死。 「陛下。」守城的将军恭敬的单膝跪地，他的身上干干净净，都未曾沾染一丝血污。 第89页 城墙十米内，都未曾有打斗的痕迹，东胡部落的莽人都被精锐部队拦在了护城河外，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新上任的天子手里还端着酒樽，怀中是独占盛宠的丽姬，像是刚刚从宴会上赶来，金丝绣的袍子，滚边云腾翻滚，尽显贵族的奢靡。 「陛下，妾愿意为您与将士们舞一曲，祝贺此战告捷。」丽姬柔柔的说道，谁也没能发现她藏在宽大华服下面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年少成名，一舞倾城。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哄，一群大汉纷纷迎合，少年天子脸皮薄，被人高捧，炫耀的心思破土而出。 「允。」他眯了眯眼，酒液一饮而尽。 丽姬赤脚走到最前方，风中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砂砾迷了她的眼睛。华服悄然落地，洁白的雪肌勾得血气方刚的将士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眼神直勾勾的跟随着倩影，却因为天子在场不敢造次。 脚踝上松松垮垮的繫着一串银铃，随着主人的移动发出悦耳的声音，却禁锢着她的灵魂。 「以后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能寻声找到你。」那是他成为天子以后第一次与她讲话。 城下单方面的屠杀依旧进行着，不会因为几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她动了，美目流盼，腰肢婀娜，素白色的纱随风轻轻摆动着，将士们都看直了眼，毕竟这可是帝王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倏地，城下交斗的声音愈发急促，像是结束前最后的高潮。 她单脚翘立，以右足为轴，长袖轻舒，骤然转起了胡旋舞，像是一只璀璨的蝴蝶自地上翩然起飞。 周围的恭维络绎不绝，瞧着她明艷的身姿，像一把流沙，握不住也抓不到，少年的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 「够了！」他低声轻喝道，想要遮住那些垂涎欲滴的视线。 丽姬置若罔闻，愈转愈快，一阵白光闪过，倏然跳上了城墙。 「我的剑！」离得最近的将士还痴迷于丽姬优美的舞姿，剑离主人，在战场上是致命的危险，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大叫。 剑刃决绝的抵上了脆弱的颈项，电光火石之间，空中扬起了一道血光，被夺剑的将士脸上溅上了温热。 「不！」少年扑上去只抓住了一块碎布。 「你忘了我不叫丽姬，你忘了东胡是我的故乡。」她艰难的张口，身子急速的坠落，风「嗤嗤」的从伤口灌了出来。 那最后的一眼，满目通红，眼神悲怆。 白色渺小的影子勐然落地的一瞬间，城外的打斗声偃旗息鼓。 它宣告着天子胜利了。 「卡！」陈珂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意，透过监视器的放大，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楚然最后的眼神，这是他预料之外的收穫，简直是点睛之笔。 「收工！」陈珂拍板，场上一阵欢唿。 「小楚啊，你瞧瞧，很棒！」陈珂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最后一眼你是怎么想到的？真的绝了！」他竖起了大拇指。 楚然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不经意的瞥了沈清川一眼，低眸说道：「即兴发挥，我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来来来，别谦虚，这是你的红包。」陈珂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一个是杀青的，一个是驱邪的。 影视业的人向来比较迷信，大家通常认为演死人不吉利，演员都会得到这样一个沖晦气的红包。 「谢谢导演。」楚然轻声道谢。 「恭喜楚姐姐，杀青了。」饰演少年天子的韩思道这会儿情绪还没纠正过来，看着楚然的脸充满了悲痛和眷恋。 出戏难是每个新人演员都会过的一道坎儿，楚然深有体会。 「吃火锅啰！」重要的器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众人都兴沖沖的往外涌。 「楚姐姐，你要去吗？」韩思道问道，作为剧中最亲密的搭档，他当然知道楚然最近在减肥，所以对于对方的回答已经心知肚明。 「要啊。」楚然笑了笑。 「嗯？」韩思道意外的歪了歪头。 「好不容易有占江总便宜的机会，江总不会不愿意吧？」楚然抬眸打趣道。 江泠一把搂住了沈清川，「来者是客，荣幸之至。」 第50章 「清川可不可以送我回酒店「 「江总, 这杯我敬您。」楚然拎起瓶子俯身为江泠添酒，透明的酒液溢出杯口，顺着杯壁缓缓的在桌面上聚成一滩。 楚然长相偏明艷那一挂, 平时出席活动也更多的是大浓妆, 此刻卸下了剧中繁复的装饰, 保持着素颜朝天的模样, 竟还有几分清丽，笑起来甜美的像邻家姑娘。 辛辣刺鼻的白酒隔着老远都还能闻到味儿，江泠淡淡一笑, 却迟迟未动。 「承蒙江总栽培。」楚然先发制人, 她端起盛满的杯子一饮而尽, 眼神晦涩不明。 杯子被重重的搁在桌面上，五十三度的烈酒一滴不剩。 沈清川有些恍惚, 当年分手的场景还歷歷在目，原来无形中江泠就埋下她和楚然离别的导火索。 「好酒量！」陈珂乐呵呵的说道, 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桌面上的牛油火锅红彤彤的, 面上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青花椒, 锅里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琳琅满目的新鲜菜品摆放的整整齐齐, 看起来诱人极了。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起着哄，气氛热闹, 连带着平时不敢开的玩笑话也脱口而出。 第90页 温瑜见状, 懂事的站起身解围道：「我们江总肠胃向来不太好，喝不了这么烈的酒, 不如就由我代江总回敬楚小姐一杯。」 江泠按住了温瑜的手腕, 毫不示弱的与楚然对视, 「楚小姐无需自谦。」 「江总...」温瑜担忧的看了江泠一眼, 手中已经是空空荡荡，徒留一点液体沾染在她的虎口。 「无妨。」酒洒了一些，江泠主动斟满。 酒精的味道瞬间灌满整个口腔，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慢慢流淌进胃中。江泠面不改色的示意，舌尖悄悄顶住了上颚。 又是意料之中的难喝。 不知道是哪个拍马屁的先带头鼓起了掌，恭维的话纷至沓来。 「江总真是好酒量。」 「真是年少英才啊，哈哈哈！」 「江总有魄力！」 楚然抿唇一笑，低头垂眸说道：「江总当然有魄力。」 「哦？怎么说？」陈珂好奇的问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泠算是挚友的接班人，当初两人互相博弈之时，对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做事已经成熟老练，说话也滴水不漏，曾一度让他产生挫败感。 众人纷纷附和，毕竟这么光明正大议论老闆的机会可不多。 「力排众议以一线明星的待遇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龙套，这不是有魄力是什么？」楚然虽是向众人解答着，但是目光却一直盯着面色沉沉的沈清川。 「江总眼光真毒！这一签就发现了未来的三金影后，了不得了不得。」陈珂惊奇的说道，这还是圈内闻所未闻的事情。 「我要是能有江总这样的眼光就好了。」王彰激动拍了拍桌子，碗筷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做梦呢！你要是有这眼光还叫什么副导演啊，早就叫你王总了。」有人打趣的说道。 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楚然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小口小口的抿着杯沿，瞧见这一幕，心中突然畅快起来。 「楚姐姐。」韩思道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口，额头蹙成了「川」字。 「嗯？」楚然疑惑的回头，尾音微微上扬。灯光通过晃动的玻璃杯折射到脸上，她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你是不是很难过？」年轻的小男孩儿涉世尚浅，一时没忍住扭扭捏捏的问出了口。 桌上热火朝天，楚然的身边却仿佛有一层天然的屏障，周身笼罩着淡淡的悲伤，她与热闹格格不入。 楚然一怔，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哂笑道：「没有啊，杀青了我应该很开心才对。」 「可是...」韩思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珂打断了。 「今晚我们聚餐的目的可不能忘。」陈珂站起身，颇有一种领导发言的气势。 可是开心的话为什么要一个人喝闷酒呢，韩思道被迫默默的跟随众人站起了身，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他知道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再问出口了。 「祝贺我们的女主演成功杀青！」陈珂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这部他筹备几年的电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这会儿没谁比他更兴奋了。 「祝贺祝贺。」此起彼伏的恭维，大家紧绷的神经都难得的放松。 「谢谢大家，我敬大家三杯。」楚然豪爽的把酒瓶提到了自己的跟前，一杯接一杯都不带歇息的，三杯酒下肚，热意瞬间上涌，脑子昏昏沉沉。 等她坐下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杯热茶。 「少喝点。」温瑜把茶水往前推了推，脸撇到半边，耳廓都在泛红。 火锅店赠送的茶水用的并不是什么好茶叶，面上还飘着一层细碎的叶渣，微黄的茶汤，入口淡的像是在喝白开水，但是楚然的心依旧一暖。 沈清川用纸巾按了按嘴角，笑着说道：「我吃好了，还有点事，你们慢聊。」 说罢起身就出了房间门，桌上的碟子却里空空如也。 「陈导，那我也...」江泠面露歉意，欲言又止。 「快去快去！」陈珂佯装不耐烦说道，谁都谈过恋爱，年轻小两口腻腻歪歪嘛，很正常。 「陈导，楚然姐喝醉了，我先扶她回酒店。」小助理小小的一只，两只手艰难的扶着楚然，娇小的身影都快要被遮挡完了。 包厢里直接走了一小半，大家寂静了几分钟反而更加热闹，没了大领导在场的拘束感，仿佛纷纷开始释放自我天性，有些甚至开始行酒令。 「姐姐，你等等我。」江泠疾步走到沈清川的身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沈清川没有抽出手，只是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行了，别装了。」这才刚刚走远，楚然就拍了拍小助理的手背，借力直起了身子，眼眸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楚姐，真的不需要回酒店吗？」小助理内心惶恐不安，这么晚了还独自在外面游荡，这要是让哪个娱记拍到了，王姐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不远的转弯处，楚然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你先回去，出了什么事我担着。」楚然无暇顾及她，只是匆匆吩咐一句就跑开了。 「楚姐！」小助理哪里跑得过手长脚长的楚然，在后面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睁睁的看着楚然的背影淹没在游园会熙攘的人群里。 离着两人十米的距离，楚然勐然停下脚步，缓步平復自己躁动的心跳。 「将将~」江泠像变戏法似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小人面具，色调倒是恰好能和沈清川的小狐狸凑成一对儿。 第91页 大庭广众之下，平日里高冷的小江总也难得搞怪，羞得颈项都在泛红。 「好丑。」沈清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这还是出火锅店以后，沈清川第一次回应，江泠暗搓搓的贴近她蹭了又蹭。 楚然看着靠在一起亲亲密密的两人，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清川。」一声有气无力的叫唤让江泠瞬间黑了脸。 两人顿下了脚步，江泠转身皮笑肉不笑，「好巧，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楚小姐。」 楚然装作酒醉的样子，歪了歪头勉强靠着电线桿子站直，眼神迷离的勾画着沈清川的眉眼，运动后的脸颊绯红，还真有几分以假乱真的意思。 「你的助理呢？」沈清川拧紧了眉，左顾右盼也没看见楚然身后的小尾巴。 楚然像是突然回过神，晃眼一瞧，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不知道。」 她东倒西歪往前走了几步，心中一横，闭上眼直接脸朝下直挺挺的倒下去，风唿哧唿哧的从她耳边略过。 不是坚硬粗糙的地面，也不是满怀的馨香。 「楚小姐，冒犯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保镖，坚实有力的双臂稳稳的扶住了她。 楚然心里一阵失落，反手就握住了沈清川的衣摆。 「你放手！」江泠冷眼看着她。 「不放！」楚然也豁出去了，喝醉了怕什么。 「放！」 「不放！」 「小赵，送楚小姐回酒店。」飘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沈清川无奈吩咐道。 「好的小姐。」小赵上前想要拉开楚然的手，却发现对方攥的紧紧的，怎么也拉不开，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把衣服割破。 「小姐，这...」保镖左右为难道，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他徒有一身力气也无处施展啊。 委屈不断的上涌，楚然瘪了瘪嘴角，手指攥的发青，一滴滚烫的泪珠滴在了沈清川的衣摆，止不住越来越多，晕成了深色的一片。 沈清川嘆了一口气，十年的相处她对楚然再熟悉不过，一个喝醉了只会乖乖睡觉的人怎么会使小性子，她心里已经笃定女人此刻一定十分清醒。 「清川可不可以送我。」楚然胡乱抹了一把眼睛，怯生生的问道。 「呵，不可以。」江泠冷嘲热讽道，「你没女朋友吗？老是扒着别人的做什么！」 楚然额头忍出了青筋，憋得相当辛苦。 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好。」沈清川沉思了一会儿答应了，正好她需要楚然解答疑惑。 「沈清川！」江泠没想到沈清川会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不可思议的轻声呵斥。 沈清川当着楚然的面踮脚吻了吻江泠的唇角，红唇轻启：「你不相信我？」 江泠就像被顺毛的猫，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嗫嚅道：「相信。」 第51章 」小江总公报私仇「 酒店电梯内。 楚然和沈清川两人并排而立, 保镖赵哥双手置于身前，表情严肃的站在沈清川斜后方，皆沉默不语一片寂静, 气氛突然凝滞起来。 电梯内留有照明的小灯, 白光垂直照在沈清川头顶, 微卷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早已习惯了他人的阿谀奉承, 楚然已经很久没遇见还需要自己主动搭讪的场合。她眼眸微敛，在暗处，余光贪婪的注视着沈清川的侧脸, 感受自己胸腔不受控制激烈的鼓动。 她状似无意的踉跄, 趁机一下握住了沈清川的手腕, 指尖沾着些许薄汗，有意无意的划过柔嫩的肌肤, 随即抬眸懊恼的说道：「抱歉，没站稳。」 「没事。」沈清川下意识的避嫌, 往后回撤一小步, 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她的束缚, 「小赵, 还愣着做什么, 扶一下楚小姐。」 「哦哦。」小赵听罢连忙上前接替了沈清川的位置，把两人从中间硬生生的隔开, 还迷茫的抠抠脑袋, 完全没感受到这之间的波涛暗涌。 「不用了，谢谢。」楚然神色黯然收回手, 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受伤。 楚然作为新晋影后, 待遇自然不能和剧组其他演员相提并论, 生活导演为了保障她的安全和隐私，特地在酒店的顶楼订了一间大套房，安保严密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座影视城，虽然她早已看厌了。 碍于有第三人在场，两人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一些话在唇边反覆徘徊终究没能脱口而出。中间电梯停了几次，陆陆续续的上来了有说有笑的几个人，楚然悄悄的靠在电梯的角落，压了压宽大的帽檐。 「叮~」十九楼到了，沈清川率先出了电梯，楚然沉默不语的跟在身后，步履稳健，仿佛是破罐破摔，连假装醉酒的模样也懒得应付。 「哪间？」沈清川顿住脚步，言简意赅的问道。 楚然勐地剎车，鼻樑直挺挺的撞在沈清川的嵴背上，熟悉的气味侵袭鼻腔，她揉了揉酸涩的鼻樑，唇边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温柔地说道：「1908。」 房间门被打开，酒店套房客厅倏地亮了起来，里面的摆放映入眼帘，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楚然微微弓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言笑晏晏的说道：「请。」 「小赵，半个小时之后敲门。」沈清川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吩咐道。 「是！小姐！」接收到命令的保镖像一尊雕像，尽忠职守的立在门口，眼神锐利又谨慎。 第92页 此刻的酒店大厅 「江总，您要的加急文件送到了。」温瑜恭敬的俯身说道，对于老闆半夜还要坚持加班这件事她是敬佩不已，自我反思这可能就是贫富差距的原因。 「嗯。」江泠朝着温瑜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愿意参加？」 「是的江总。」一直充当隐形人的王兰拘谨的颔首，几分钟前她还在柔软的大床上刷视频，现在就在领导面前汇报工作，对于被迫加班这件事不敢有丝毫怨言。 「我记得公司给楚然的定位一直是电影咖，你们为何要自降身价去参加综艺？」江泠不解的问道，指节有节奏的轻轻敲击桌面。 「旅行的意义」这部综艺虽说正是炙手可热，但是拿三金影后楚然来作陪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些。 王兰哑然，然后迅速开始了头脑风暴，目光扫了合同一圈，斟酌着说：「月前的绯闻后遗症确实很严重，错过了最佳的控评时机。虽说现在大部分风向都是正向的，但是资本方大多还是持观望状态，楚然她急需要一个洗白人设。」 江泠沉吟，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关于综艺市场的动盪她也有所耳闻，近些年不少人靠着这个捞得盆满钵满，资本的介入推动了暗腐的滋生，竞相模仿的套路层出不穷，质量良莠不齐，确实流失了大部分的观众资源。路林深和楚然，李文想要蹭一波「欢喜冤家」的热点也无可厚非。 「互惠共赢的事情，你们没给她解释吗？」江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神色不辨喜怒。 「解释过了，可...」王兰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模样。 「上次的钱赔完了吗？」江泠撑着下巴，抿了一个淡淡的笑。 知道她说的是上次违约赔款的事儿，王兰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江总的笑容不怀好意，「还差一点。」 「那可由不得她。」江泠听罢挑了挑眉，立刻在最后签上了自己龙凤凤舞的名字，「素人的话...就带一个公司还没露面的新人吧。」 为了保障节目的观赏性，杜绝全员娱乐化，被邀请的嘉宾不能全部是明星，必须有素人的生面孔。其他综艺都是标配一个素人，李文倒是奇思妙想，每个嘉宾自行邀请素人，两两组队，兵行险招，出其不意。 「好的。」王兰低声答应道，脑海中已经筛选好了几个新人面孔，娱乐公司通常都实行以旧带新的套路，就是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小朋友能够和楚然同台，简直就是出道即巅峰。 「啪嗒」——笔盖一合，江泠就把合同摊开递给温瑜，「就这样，存档吧。」 沈清川跟随楚然已经上去了十分钟，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本来还有点心绪不宁的江泠一想到路林深和楚然同台互怼的场面就神清气爽，谁又能说，她是在公报私仇呢？ ... 「为什么？」沈清川疑惑的回过头，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波光翻涌，顷刻间便擭住了楚然游离的视线。 月色皎洁，柔和的月光给女人铺上一层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迷濛，楚然有一种她和以前没有变化的错觉。时光总是格外善待美人，她依旧身长如玉，眸光灵动，与出租屋里坐在窗边看书的沈清川奇蹟般的重合，空气中隐隐浮动的暗香，隔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不知道，这都是江总的原话。」楚然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软软的斜靠在沙发上，不注意就能窥见裙摆开叉边缘的风光。 「她说她的耐心很长呢。」楚然仿佛意有所指。 沈清川避开了眼，羽睫微颤，四年前江泠多少岁呢，才仅仅十六岁而已，原来兜兜转转依旧是三个人的纠缠。 「多谢告知。」沈清川轻声嘆道，看起来脸色很差。两人分手的原因终究是感情出了问题，她不想将此都归结于江泠的身上，只是难过又一次被在意的人欺瞒罢了。 瞧见沈清川毫不留恋的步伐，楚然脸上的故作镇定寸寸破碎，她慌忙的叫住了她，「阿清！」 沈清川闻言顿住，眼里闪过一丝惆怅，「怎么了？」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楚然。 楚然仰了仰头，舌根都泛着苦涩，「可不可以...」她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拉住了沈清川的衣摆，「别走。」 语气中的哭腔让沈清川觉得莫名的熟悉，时光回溯，她以前也曾这样卑微挽留过楚然，结果只是徒增伤感。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以前是怎么拒绝我的？」沈清川一下一下掰开了楚然紧握的手指，淡漠的眼眸里生起了一点类似于感怀的情绪。 「我...」楚然眸光躲闪，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伤害你...只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我替你回答好了。」沈清川冷哼一声，「因为你想要追名逐利，想要一炮而红，所以你觉得几十平米的房子配不上你了，觉得我成了楚大影后不可说的累赘！」 她遵循着优秀的前任原则，分手后从未在在他人面前提及过往事，但是心中又何尝没有怨气。 苏黎曼去世后，十八岁的沈清川行事更加特立独行，几乎次次回家都能和沈励爆发争吵。通过母亲遗留的关系拜师秦牧以后，沈清川再也没有和沈励主动联繫，也未曾踏入沈家老宅这块伤心地，沈励似乎也是难得落得清静自在。 经济来源虽然断了，但是秦牧却不想让唯一的关门弟子在吃穿用度上吃亏。尽管卡里每个月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汇款，沈清川却分毫未取，年轻时候的名气又小，只能靠着外接私活的廉价项目奖金来维持读书和日常开销。 第93页 在她和楚然谈恋爱的这十年里，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她自认为竭尽全力。天赋和努力，加上秦牧的引荐，她逐渐在业内有了一席之地，设计费也越来越高昂，她原本以为可以一直和楚然这样走下去的，可是一切都止于楚然那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是这样的！」楚然情绪有些激动，口不择言的质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沈清川厌倦的垂下眼眸，不以为意的说道：「我骗你什么了？」 楚然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在沈清川步步紧逼的视线下轰然倒塌，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松软的棉花，努力想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良久以后，她才涩然的说道：「沈总来找过我。」 楚然哭着笑了笑，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第52章 」分手的真正原因「 沈清川身形一滞, 唇间的血色褪尽，久久之后才闭上干涩的眼，下意识屏住了唿吸：「他...找你做什么？」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有气无力的握成了拳。 「沈总啊。」楚然自嘲的笑出了声, 眼角的泪水直直的砸在地板上, 「他说我配不上你。」 「楚小姐您好。」沈远笑眯眯的替楚然打开了车门, 「沈总已经在会客厅等候多时了。」 「您好。」楚然有些拘谨的跟在他的身后, 眼神止不住的乱瞟这一步一景的院子。 沈励仿佛是料定沈清川不会贸然回家，公然将楚然接到了沈家老宅，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认识到两人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差距。 门庭高耸, 绿柳周垂, 甬路相衔, 花团锦簇。 「沈叔好。」花圃里抓蝴蝶的小孩子远远就瞅见沈远正领着个漂亮的大姐姐朝着前厅走来，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甜甜地打招唿。 「好, 你在抓蝴蝶呀。」沈远一向不喜欢小孩子的聒噪，但是对于在沈家长大的孩子确是格外宽容, 连着脾气也好了几分。 「嗯！」小孩子像是邀功似的, 迫不及待的展示着捕虫网里面的战利品, 脸被泥巴沾染的像小花猫。 「很厉害！」沈远竖起了大拇指, 拍拍她柔嫩的小脸, 小孩子精力旺盛停歇不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被小昆虫吸引跑了。 「楚小姐见笑了。」沈远继续领着楚然往中央走去, 「这孩子是沈家的旁系, 从小寄宿在主家，也算是小姐的表妹。」 沈远说完, 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在楚然的脸上, 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她的表情。 楚然甫一进门, 脑袋就像老旧的机器直接卡住了, 反应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沈远口中的「小姐」指的是谁，她淡淡的抿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称赞道：「很可爱。」 往日里和沈清川相处的点点滴滴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突然就给她增添了无限的勇气和信心。 「楚小姐，到了。」沈远把楚然引到沈励的面前，然后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私语。 几年前的沈励身子还十分硬朗，丝毫不见现在的孱弱模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能给楚然施加一股无形的压力，俊逸的脸庞隐约能看出沈清川的模样。 楚然突然就没那么紧张，她想着自己作为小辈理应主动一些，于是鼓起勇气深唿吸，「沈总您好，我是...」 「嗯。」沈励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打断了她的未说完的自我介绍，「沈远，下次别买这家茶叶了，不好喝。」 「好的。」沈远颔首，又替沈励重新泡了一杯咖啡。 楚然被晾在那里，坐立难安。 「爸！」身形未到声先至，沈铭站在门口逆着光兴沖沖的喊了一声，惊得屋内的几人同时转过视线看他。 他穿着球衣抹了把额间豆大的汗珠，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篮球，看见陌生人疑惑的问道：「爸，这位是？」 此时的沈铭还是沈励捧在手心疼爱的小少爷，过了几年人上人的生活，乡野小子的气质早已不復存在，倒是平添了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 「是小姐的朋友。」沈远递过来一条毛巾。 「谢谢沈叔！」沈铭大大咧咧的露出一口白牙，露在外面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又去打球了？」沈励关切的问道，这么久才终于捨得放下手中的文件。 沈铭点点头，沈励蹙了蹙眉，低声呵斥：「我说了很多次，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你是沈家的嫡系少爷，未来要和你姐姐一起继承这偌大的家业！」 沈励凌厉的环视一圈，话外有话，意有所指。 楚然表情一僵，掌心平白无故多出几个月牙形的指甲印。 「知道了知道了。」沈铭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敷衍道。 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沈家小少爷，可不能和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沈清川相提并论，每天像打卡似的完成沈励交代的任务以后，最大的乐趣就是酣畅淋漓的打场球，可惜在同龄的世家子弟中都找不到志同道合的球友，所以迫于无奈只能去打打街头野球过过瘾。 「我知道了！」沈铭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大腿，「你是不是姐姐的女朋友？」 「是的。」楚然郑重的回应，毫不畏惧的盯着脸色铁青的沈励。 沈铭眸光一闪，左顾右盼道：「那姐姐呢？怎么没见着她？」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沈励脆弱的神经，他站起身淡淡的说道：「你书看完了？」 第94页 「没有...」沈铭垂头丧气的回道，他的书架和沈清川的书架别无二致，可是他的脑子又比不过姐姐的那么好用，短时间内想让他看完那一摞摞的天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少爷，老爷有事和楚小姐谈，您要不先回去看书吧。」沈远适当的插话阻止了一场争吵，顺带给少年使了个眼色。 沈铭极不情愿的去了书房，临走之时还给楚然挑了挑眉。 沈清川和楚然两人之间的成长环境虽说是大相迳庭，但是楚然也算是小康家庭娇养长大的姑娘，从小父母也是竭尽所能的满足她的要求，物质上不曾亏待过，也没养成自卑懦弱的性格，刚刚一时被唬住了，这会儿早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沈总，不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和沈清川分手。」楚然斩钉截铁的说道。 「哼。」沈励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我从来就没承认你们在一起过，又何谈分手。」 楚然气极反笑，「那我想我们根本没什么好聊的，若是您真的能左右清川的想法，就不会背着她来专门找我施压。」 沈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整张脸都写满了不悦。 「再者，清川从未给我讲过她家里的情况，我又何必在乎沈总的想法。」楚然伶牙俐齿的说道，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沈励听了这话反而不生气了，他指了指庭院里的角落，「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楚然顺着望过去，池塘上矗立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亭子，四面八角，深沉的枣红，幽深的墨绿，细小处刻着精緻的纹饰，远观就像是漂浮在水面，有种妙趣横生的静。 但是怎么看都和整座宅子的现代风格格格不入，乍一看还算雅致，结合周遭的景色就显得很突兀。 楚然静默不语，沈励接着解释道：「这座小亭子是清川年幼时依葫芦画瓢设计的第一张稿子，虽然有很多瑕疵，但我还是找人把它做出来当礼物送给了她。」 他的眼神里面有怀念，楚然的心里却咯噔一声。 「她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设计当爱好可以，但是不可玩物丧志。」沈励双手背在身后，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故作淡定的楚然。 「就像你们之间，玩玩可以，不能当真，你还配不上她。」沈励平静的道出了事实，这些年他一直忙于沈铭的学业，对于沈清川的胡闹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知道他看见沈清川为了赚钱四处接廉价项目的时候有多生气。 楚然的信誓旦旦都哽在了喉间，身份地位的差距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任凭她巧舌如簧，也想不好更好的措辞来反驳。 「我会努力配得上她。」楚然垂下眼睑，心底再一次给自己默默打气。 「拿什么配？就凭你现在跑龙套的身份？就算你功成名就也不过是一介戏子。」沈励毫不留情的嘲讽，「还是说你想让我女儿一直这样养着你。」 他一语道破两人现在的处境，遮羞的窗户纸被勐然戳破，楚然觉得难堪极了，对演艺事业的孤注一掷导致她目前并没有能进行的工作，家里一切的开销也基本都是沈清川在负担。虽然沈清川一直宽慰她，但是楚然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会...会好的。」楚然自己说的都毫无底气。 「你若是还执迷不悟，有些东西我以前可以给她，现在也能收回。」沈励盯着门外淡淡的威胁道。 楚然望着亭子顶端的琉璃宝顶出神。 「然然，以后我的老师就是秦牧了！厉不厉害？」 「然然，你看我这个模型做的好不好看？」 「然然，我这次设计比赛得了三等奖。」 「然然，...」 「好。」楚然认命的闭上了眼，舌尖的软肉早已经被咬得麻木，殷红的鲜血涂抹在唇齿上，铁锈味儿愈加浓厚。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励很满意楚然的态度，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是yg公司余华杨的名片，我已经向他举荐过你，你过去就能以最高待遇签约，以后的造化就要看你自己。」 名片下面垫了一张支票，就算楚然一生碌碌无为，这些钱也能保证她衣食无忧一辈子，更何况yg娱乐、悦澜娱乐、星川娱乐三雄并立，几乎占据了百分之九十的市场份额，这样的机会对于楚然来说可遇不可求，几乎是正中下怀。 一室寂静，楚然久久未接过沈励加价的筹码，直到后者逐渐不耐烦起来。 「不用。」她很单纯的想着，只要自己拒绝就不是一件可耻的金钱交易。 第53章 「姐姐好御」 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楚然恍然抬眸，泪眼朦胧的模样直接撞入沈清川深邃的眼眸里。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沈清川哑着嗓子问道，她也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什么心情, 遗憾有之, 愤怒有之, 却独独缺了那点怜惜和爱意。 年少情深走到不欢而散, 原来时间真的是治癒伤口的灵丹妙药。 楚然接过沈清川递过来的纸巾，闭眼隔着温热的眼皮按了按，吐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结局变成一场交易。」 良久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沈清川目无焦距的盯着楚然泫然欲泣的脸, 一瞬间觉得很陌生，万种情绪涌上心头, 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仿佛察觉到了对方的不知所措，楚然突然嗤笑一声, 打趣道：「没想到我还真是攀了高枝儿, 这种老土的套路还能出现在我身上。」 第95页 「咚咚咚！」酒店的门突然被重重的砸了几下, 半个小时到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小赵遵照沈清川的嘱咐准时地像一只报时鸟。 「我该走了。」沈清川涩然道, 房间里的气氛快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转身离开，那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都踏在楚然的心尖, 决绝的背影恰好落在她薄雾瀰漫的眼。 眼睛里似乎是下了一场急雨, 楚然心里突然冒出一阵密密麻麻的恐慌，在沈清川握住门把手的一剎那又叫住了她, 「清川！」 沈清川顿住脚步, 她微侧过头, 一双眸子古井无波。 楚然痴痴地望着沈清川, 眼里闪着希冀的光，「你...恨我吗？」她不知道自己该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沈清川怔愣片刻，才缓缓说道：「以前有过，但是现在...不恨了。」 四年前刚分手的时候，她不仅恨楚然也恨自己，恨楚然的狠心抛弃，恨自己不够优秀，不管是在亲情还是爱情里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备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那点微薄的恨意早已经随着这些年逐渐增长的阅歷烟消云散。她选择了遗忘，但是当初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却突然告知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时过境迁她反倒觉得滑稽。 窗户敞开着，星空光怪陆离，月光灿烂皎洁。忽然吹进一阵凉爽的微风，风里似乎裹挟着细小的砂砾，横冲直撞的闯进楚然的眼里，硬生生的逼她流出几滴泪。她连忙转过身背对着沈清川，夜晚的影视城灯火辉煌，只是渐入深夜，游园会熙攘的游客已经四散离去，叫嚷的商贩也已销声匿迹。 「对不起。」沈清川低下头真挚的说道，为自己过去的不坦然道歉。 「哎呀，你说这个干什么！」楚然故作轻松的嬉笑，手肘无力的撑着沙发扶手，指尖颤抖着几乎握不成拳。 「快...快走吧。」她不耐烦的催促，「别让江总等太久。」手臂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 「再见。」沈清川郑重的说道。 「再见。」楚然的声音和窗外的车流声交杂在一起，低得几不可闻。 「啪嗒。」——锁扣落上，屋内隐约的啜泣声让沈清川瞬间红了眼圈。 其实还有件事她选择避而不谈，就在楚然提出分手的前一天她也同样见过沈励。 「小姐？！」沈远不可置信的高唿，他反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嗯。」沈清川低低的应了一声，只是脸色并不好看，毕竟她曾经发过誓，有生之年不再主动踏入沈家半步。 「真的是您！」沈远激动的搓搓手，「老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天天盼着您回来呢。」 是吗？沈清川低头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小铭，短横轻起微驻，不可锋芒毕露。」沈励温和的说道，他俯身轻握住沈铭执笔的右手，这耐心比之当初教导她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清川瞧着这父子和谐的一幕，脸色更加凌厉。 「这...」沈远尴尬的握着门把手，进退两难，「要不您回房间看看，我每天都有派人打扫的，宝贝一件不落。」 「沈远，挡在门口作甚。」沈励低声喝斥道，但是目光却依旧专注于纸砚之上。 「姐姐！」倒是沈铭眼尖，一晃眼就认出了被阴影笼罩的身影是沈清川，他眸子蹭的一亮惊喜的叫道。 沈励听罢，淡淡的抬眸瞥了沈清川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聊家常话，「回来了。」 「嗯。」沈清川嫌恶的偏过头避开沈铭的视线。 气氛剑拔弩张，沈励的笔尖又沾饱墨水，一笔而下，行云流水，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之间是掩藏不住的锋芒。潇洒的勾勒完最后一笔，墨点飞溅在他的袖口，顺着丝线的纹路慢慢晕开。 沈励净了净手，神情愉悦的走向自己的女儿，他每走一步仿佛都重重的打在了沈清川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知道错了？」沈励居高临下的问道，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沈清川背嵴不自知的僵硬，咬紧的牙关开始渗血，不管她怎么努力都说不出那个违心的字儿来。 父女俩默默对峙了很久，沈清川依然不愿意低头，沈励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看来你还没醒悟。」 沈清川短暂的失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楚然每天疲于奔波的神态，明明接不到通告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安慰自己。 「沈远，送客。」沈励扯了扯嘴角冷冷的说道。 擦手的绢布手帕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方角上绣着一簇黄色的小雏菊，脚印刺拉拉的印在上面，沾满灰尘的手帕此刻就像她的尊严一样被无情践踏。 她的灵魂仿佛被剖成了两半，一半漂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一半游离在躯体里虚以为蛇。 她听见自己回答了一个「是。」 只是往事不可追忆，破镜不能重圆，现在的她已经有了江泠，想到这里，沈清川的眸色不禁暖了几分。 ... 「温瑜。」江泠心情烦躁根本坐不住，只好在酒店门口来回踱步消耗精力，防止自己忍不住胡思乱想。 「到。」温瑜大声应答，眼前来来回回的影子看得温秘书长都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加班太多，怎么眼前还出现叠影了呢。 「她们上去多久了？」江泠停下脚步，一股浓郁的醋味儿扑面而来。 第96页 温瑜闻言看了一眼腕錶，然后谨慎回答道：「还差一分钟到四十分钟。」 江泠兀自呲了呲牙，蹙眉盯着桌上的茶杯，翠绿的茶叶在温暖的水中舒展着娇嫩的叶片，吸饱了水分以后开始沉浮，像极了她这跌宕起伏的心情。 温瑜心头勐然一跳，左眼皮蹦跶的厉害。 「孤女寡女共处一室，你说她们能干嘛？」江泠快被自己的脑补逼疯了，口不择言的询问温瑜。 这我哪知道！干该干的事儿呗！温瑜只敢在心底默默吐槽，她严重怀疑江总今晚是鸡蛋里挑骨头，有意想要找理由解僱她。 突然，温瑜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沈小姐。」 「咳...」江泠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出了冷汗，她心虚的转过身，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沈清川听到了多少。 心底的不满在发现沈清川微红眼角的一刻都化成了心疼，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楚然欺负你了？！」 她撸起袖子就想要往上沖，却被沈清川勾住了小拇指，水润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说道：「我累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哦。」江泠干巴巴的应道。 十分钟后。 「姐姐。」江泠含着沈清川的耳垂轻轻呵了口气，有意无意的勾引着沈清川敏感的神经。 她猜到楚然应该把知道的都说了，但是她不理解为什么沈清川到现在都不询问她有关签约的事。 沈清川出神的望着向后飞驰而过的路灯，只是心里憋着气，对于江泠的小动作视若无睹。 「姐姐~」江泠有些着急了，在狭小的后排空间弓腰起身，一只腿挤进了沈清川的两腿之间，像一只黏人的小狗，撅着屁股手脚并用的缠着她，。 「别闹。」沈清川挑了挑眉，握住她的腰间用力一揽，江泠没有丝毫防备，顺着这股力道就跌坐在沈清川的腿上。 姐姐好御。 江泠猝不及防的腿软了一下，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兀自把脸埋在沈清川的脖子里，试图掩饰住自己琥珀眸子里的惊慌失措。 沈清川惊奇的看着她的变化，心里存了逗弄她的心思，冰凉的指尖挑起了江泠白皙的下颌，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屁股。江泠被逼的脚尖离地，所有的重量都被迫压在沈清川的身上，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攀附在嵴柱上，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 正当情正浓时，江泠只感觉到下颌的力道勐地收紧，边缘都泛起了缺血的苍白，耳边传来一阵低声呢喃。 「你会不会也骗我？」沈清川温热的嘴唇覆在江泠颈项脆弱的血管上，牙尖轻轻的碾磨带来一阵阵的战慄。 江泠敏锐的察觉到低声细语中的一丝脆弱，旖旎的心思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她认真的回答道：「不会，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脖子上轻微的刺痛感变成了一阵濡湿，沈清川舌尖舔舐着那一团小小的青紫。 「那...」沈清川咬了咬唇，不确定的开口，「你有事瞒着我吗？」 江泠松了口气，笑声带着胸腔一起震动，她握住沈清川的肩膀微微借力，两人还带着慾念的眸子四目相对。 「有，但是只要姐姐想知道，我就毫无保留。」江泠见缝插针，指尖交缠，用力的扣住了对方的手掌。 「那你现在说。」沈清川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现在不行。」江泠反驳道。 「为什么...唔...」剩下的话湮灭在了交互的唇齿间，荷尔蒙的味道愈发强烈，啧啧的水声听得暂时充当司机的温瑜开车的手都不稳了。 欺负单身狗，太过分了。 「清清宝贝...」江泠坐在沈清川的腿上埋头啃她的脖子，一个草莓叠着另一个，衬衣的扣子在非常友好的交流中不知不觉开了几颗，露出了一抹诱人的白。 「boss！」温瑜心一横眼一闭，勐地打断了少儿不宜的动作，「您到家了！」 江泠被吓的一哆嗦，咬牙切齿道：「温！瑜！」 沈清川撩起了额前的碎发，嘴角抿着不明显的笑意，余光一直观察她的江泠也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浊气。 第54章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冲动一时爽, 温瑜感觉后脖颈一凉，她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江总早点休息，明天我按时来接您！」 江泠五指併拢紧紧的抠着车门, 面上是和煦的笑意, 然后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不急。」 温瑜心里这才涌上一阵后怕, 她有理由怀疑江总是把车门当成自己在泄愤，毕竟那架势恨不得抠掉一块漆皮。 「那？」温瑜拉长了语调，神色恍惚道。 「我明天休息, 你不用专门跑一趟。」江泠笑眯眯的说道。 「好的。」温瑜咽了咽唾沫, 心里的大石头悄然落地, 她刚刚还以为江总要将她就地正法。 国内的大学最近都放假，江总准时到公司上班的次数加起来比以往一年都多, 虽然日日看着江总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也挺赏心悦目的，但是这加班狂魔的工作强度她也受不了, 好歹明天能休息一天, 温瑜心中暗自窃喜。 「但是我记得您明天还有行程。」温瑜小心翼翼的轻声道, 「是取消还是延后？」 难得有空闲能够坐班处理事务, 江泠的行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她依稀记得是公司成立的慈善捐助项目的剪彩仪式, 作为星川娱乐的总裁被邀请那当然是无可厚非，只是这种剪彩还能延后吗？ 第97页 「照常。」江泠琥珀色的清澈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温瑜心口突突的跳,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明天你代表我去。」江泠无辜的眨了眨眼, 那眼神仿佛充满了对温瑜的信任。 温瑜背嵴一僵，抑制住表情的狰狞, 努力微笑着, 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两个字：「好的。」 江总绝对的公报私仇！慈善项目的捐赠对象大多都是偏远山区的贫困学校, 为了表达公司助学的决心, 打造良好的社会企业形象，明天剪彩仪式结束紧接着就是第一批捐赠物资的发放，项目部首次挑选的又是极为偏远的乡村，飞机直达就是天方夜谭，开车还需要老司机拐十八弯。 果不其然，还没喘口气儿她就听见江总慢悠悠的说道：「辛苦你了，听说山里蚊子多，记得防护。」 温瑜胸口剧烈的起伏，她竭力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我知道...」 一般来说，若是明天去的是江总，那么只需要象徵性的参加剪彩仪式就行了，剩下的自然有下面的人去操办，毕竟谁敢让江家的宝贝疙瘩跑山里去受罪，是嫌自己挣的钱太多还是职位太高了？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自我安慰的温瑜莞尔一笑道：「那我不打扰您和沈小姐的雅兴。」 你们两口子能在被窝里谈情说爱，而自己还要回家准备明天出差的花露水和防护服，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沈清川向来脸皮薄，被温瑜一打趣，脸颊两侧好不容易退却的红潮又涌了上来。刚刚在车上任由江泠胡闹，纯属是因为从酒店出来情绪不稳定，当然不可否认也有自己情不自禁的成分在。 「嘶~」江泠轻声痛唿，腰间的软肉被怀里护着的人拧了一圈。 温瑜一边沉醉于眼前这对璧人的颜值中，一边又默默唾弃江总的小心眼。她轰了一脚油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几个唿吸间车子就漂移过弯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一道白烟尾气和地上残留余温的黑色轮胎印。 在车上胡闹的后劲儿很厉害，身体里的躁动像是浪潮翻涌，甫一进门，江泠就迫不及待的把沈清川按在玄关处，灼热的唿吸打在娇嫩的肌肤上，激起心底的涟漪。 沈清川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始料未及，本就不怎么清明的思绪被扰得像一团浆煳。 「喵呜~」沈保家在两人周围来回踱步，独自在家待久的小猫咪仿佛是找到了新消遣，乐此不疲的扒拉着裤腿。 沈清川被这奶声奶气的叫唤惊醒，透过窗外微弱的光芒，能若隐若现的瞥见沈保家在黑夜里圆熘熘的瞳孔，它像一个求知慾望旺盛的小朋友正歪着头看着两人亲密互动。 沈清川出神的凝视着它的眼睛，像是有观众在暗中窥视，她无措的抿了抿唇角，天鹅般的曲项被迫向后仰，后脑勺抵住冰冷的墙壁，头皮浮上一层细密的战慄。 终究还是羞耻心占据了上风，沈清川手撑住江泠的肩膀推了推，却纹丝不动。 「姐姐今天...」江泠像是叼着什么东西，说话都含煳不清，「上去了好久哦。」 言语之间的委屈让沈清川抗拒的心思松懈了几分，她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双手环住江泠的腰身，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指尖顺着嵴背摩挲。 「我觉得不久吧。」沈清川眼神清明，试探性的说道。 江泠像是被惹恼了，捉住沈清川欲抽回的手指，放在唇边呵气，轻轻的咬了一口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四十分钟。」江泠上瘾似的蹭了蹭沈清川的脸颊，肌肤相贴，无声慰藉。 再怎么成熟也是个比她小十二岁的小朋友。 沈清川掌心扣住她的脑袋，一只手把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脚尖旋转微一用力，江泠只感觉天旋地转之间，两人就交换了位置。 沈清川趁她还在恍神之际，束缚住她的手腕高举头顶，白皙饱满的耳垂和舌尖共舞，宝蓝色的耳钉被搅得颤巍巍的。 「江泠。」她在江泠的耳边轻声叫道，低沉的嗓音带着嘶哑。 江泠轻轻应了声，乖巧的贴住了她的额头。 「别骗我。」沈清川呢喃道，字里行间隐藏着若有若无的苦楚。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一直胡闹的沈保家也不见踪影，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久久未闻对方的答覆，心里的情感仿佛在慢慢抽离，沈清川自嘲的垂下了眼眸。 江泠无奈的嘆了一口气，轻而易举的挣脱了女人的挟制，温热干燥的掌心放在了沈清川的头顶，学着她平时的模样揉了揉。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江泠抱住她，「我不会的。」 只一瞬间干涸的心仿佛注入了一道暖流，生机勃勃，万物逢春，热烈而又迫切的跳动着。 突然「砰」的一声，门突然被踹开，露出了路林深怨气深重的小脸。 「沈清川！」路林深一张俏脸乌云密布，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沈清川心中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把路林深这厮忘在影视城了。 路千金出道这件事本身就是玩票性质，话说狡兔三窟呢，可惜这傻子脑子就偏偏一根筋，平日里赚的代言片酬都打在她爸给的一张卡上。这下好了，和家里吵架之后，路父一气之下把她的银行卡直接冻结了，一分钱都提不出来，谁能想到当红小花现在囊中羞涩，穷得居然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呢。 第98页 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后撤一步退出令人安心的怀抱，顺带抚平了衣服上的褶子，抬眸疑惑的问道：「我忘了什么吗？」 「没有吧。」江泠拧着眉毛认真思索一番后肯定的回答道。 路林深怒极反笑，瞧着两人衣衫不整，脸色绯红的模样就来气儿，「你再认真想想！」 沈清川随即扶额作沉思状，脚步却悄悄的一步步的向后退，「哦我想起来了，我的包放车上忘拿了。」 「好像是。」江泠拍了拍手，恍然大悟。 真是一唱一和，琴瑟和鸣呀。 「呵。」路林深冷哼，双手叉腰愤愤然道：「还有呢！」 「应该没了吧！」沈清川话音还未落下，就像兔子似的窜上了二楼，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拉上不知道噩梦即将降临的江泠。 「沈清川！我宰了你！」路林深没想到她会这么无赖，不可置信瞪大了桃花眼一步三跃追了上去。 「喵呜~」沈保家一脸懵懂的舔了舔毛。 沈清川失态的时候极少，这次原因无他，只因为路林深太能哭了。 半个小时后的客厅。 「嗝~」路林深双臂环膝，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因为哭嗝一耸一耸的，缩在沙发上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别哭了。」沈清川头疼的劝慰道，太阳穴抽搐得麻木。 她机械的递过去一张纸，一只小手缓缓伸出来接住，只听得一声擤鼻涕的声音，废纸团两三下就滚到了江泠的脚边。沈清川再递，路林深再接，行云流水，熟练地像是在走流程。 「你把我忘了...嗝~」路林深抬起了红肿的眼眸，楚楚可怜极了，「你知道有多丢人嘛！」 她不顾沈清川嫌弃的眼神，自顾自的吸了吸鼻涕，「我，堂堂的当红小花，路式千金，居然要问一个保镖借钱！」 第十遍，江泠在心里默默加一。 「我怎么记得有人说我今晚的消费路公子买单来着。」沈清川极淡的瞥了她一眼，眼眸中划过一丝戏嚯。 路林深被噎得说不出话，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嘴角一耷拉，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不要钱的掉。 沈清川如临大敌，一堆纸煳在她眼睛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 江泠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剑眉微挑，若有所思。 「然后呢？」路林深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灵动的盯着她。 要不是知道她是什么德行，沈清川差点就被她骗了，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借你十万，爱还不还。」 一张银行卡啪的一声被摔到了桌面上，只不过抵不过路大小姐几天的花销。 「就这？」路林深偏过了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 沈清川咬了咬牙，努力扬起笑容，一字一顿。「你还想怎么样？」 路林深凑近她嗅了嗅，一张小脸又垮了，「你还去吃火锅了！」为了保持身材一周只能吃一次肉，她馋这口好久了。 「你属狗？鼻子这么灵？」沈清川怀疑的看着她，不是哭的鼻塞吗？ 鑑于两人多年以来的相处经验，沈清川总结出了一套对付路林深的方法。 「一个要求。」沈清川缓缓给出了最后的筹码。 「成交！」路林深眼睛噌的一亮，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她兴奋地从沙发上蹦起来，「陪我上节目！」 就知道！沈清川心累，也不明白路林深怎么这么执着，终究还是敌不过她的无赖劲儿。 「随你。」沈清川妥协道。 江泠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会是她想的那个综艺吧。 第55章 「你看我怎么样？」 「呵大哥, 今天咋这么大阵仗？」小弟梳着标志性的狼尾辫，一屁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就开始伸懒腰，睡眼朦胧的样子像是刚刚睡醒。 面包车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后排的座位都被拆除了, 连着后备箱乱七八糟的摆了不少的机械和摄影器材。 被他叫大哥的男人许是等得太过烦躁, 不耐烦的朝着他的小腿踹了一脚, 「我昨晚不是给你说了今天出任务，这会儿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他妈再慢点老子事儿都办完了。就他妈知道睡, 你迟早死女人肚子上！」 小弟眼圈泛黑, 脸色青灰, 身材瘦削，活脱脱一副纵慾过度的模样。 小弟条件反射的捂住小腿, 困意顿时消退了几分，龇牙咧嘴的说道：「我这不是最近业务太繁忙了嘛, 寻思找个消遣乐呵乐呵。走走走！咱们这就出发！」 大哥冷笑一声, 脸上的的肌肉都在颤动, 「你的业务就是在酒吧开展？什么完蛋玩意儿！」 小弟被骂了两句也不敢还嘴, 讪讪的闭上了嘴, 毕竟他还要仰仗大哥讨生活来着，刀尖舔血都不容易。 「餵, 是我是我。」大哥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表情瞬变，语气谄媚的不行, 「钱还没收到呢。」 「叮~」话音刚落就收到一条简讯。 他点亮屏幕瞅了几眼顿时眉开眼笑, 「收到了, 您放心我已经在现场了, 这事儿肯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哥，这次收了多少啊？」小弟凑了上去，笑嘻嘻的问道。 大哥扬了扬手机，得意洋洋的说道：「反正够一阵子了。」 「一二三...五个零！厉害啊哥！」小弟嘿嘿一笑，激动地拍大腿。 「走吧，再耽搁就真的来不及了。」大哥勐地轰了一脚油门，一股白烟窜了出来，面包车颤了几下便稳定的行驶在路面上。 第99页 「滴——」尖锐的喇叭声突如其来，惊醒了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人。 「艹！」大哥低骂了一声，不耐烦地又按了按喇叭。 「咋了咋了？」小弟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脸迷濛的问道。 「堵车了。」大哥沉着脸，往窗外啐了一口，「高速堵车，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 半个小时后拥堵的车流开始缓慢前进，银灰色的面包车好不容易走出了拥堵路段，车速直接飙升到了一百五十码，吓得旁边的人脸色苍白。 等到两人到达剪彩现场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二点，红地毯上遍布着彩色纸带，风一吹七零八落的，椅子也是七倒八歪。 大哥不死心，随便拉了个扫地的阿姨问道：「你好，我记得这儿今天不是有个剪彩仪式吗？」 「小伙子你别踩我垃圾堆上啊。」阿姨挥了挥扫把，护住了自己忙碌一个小时的劳动成果。 她拢了拢散落的垃圾，然后翻了个白眼回道：「你也不看看什么时间了，早结束了。」 大哥拧紧了眉毛，面相有几分凶神恶煞。 「哥，这咋办。」小弟拿着摄像机不知所措，「到手的钱是不是飞了？」 大哥怒急朝着他的后脑勺甩了一巴掌，「你再多睡会儿，梦里啥都有。」 「你们也是记者？」阿姨繫紧了垃圾袋，开始叠凳子。 脖子上挂着相机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的，大哥故意卖惨道：「是啊，这回耽误事儿了，饭碗恐怕都保不住哦。」 「是啊是啊，都怪高速堵车。」另一个人附和道。 阿姨似乎是被唬住了，同情的说道：「噢哟不至于吧，我看还有好几个没赶上的记者都跟车去了嘞。」 「跟车？」大哥撸起袖子帮她收拾。 有人帮忙阿姨也乐得轻松，狐疑的问道：「普洛小学还有个捐赠仪式你不知道？」 剪彩仪式採取的是直播的方式，但是这种企业新闻除了官方媒体工作者也没几个群众关注。后面的捐赠仪式才是重中之重，本来是想要邀请一些主流媒体现场採访的，但是江泠考虑到山高水远，同时也不想慈善变成一种博关注的工具，便临时取消了这个可有可无的环节，除了一开始收到通知的几个媒体和相关的工作人员几乎无人知晓后面的流程。 「知道知道，捐赠仪式嘛！」大哥刚刚帮她收了一块儿地毯电话就响了。 看见来电显示，他忙不迭的掸了掸手上的灰尘，疾步走到了无人的树荫下，压着嗓子说道：「餵？」 「这就是你办的事儿？！」星川娱乐的副总裁办公室，杨威正挺着个啤酒肚躺在老闆椅上，肥硕的肉挤在衬衣里，肚子上摞了一层又一层。 面前的电脑上正是媒体盛赞的报导。 「让公益慈善洒满乡村——星川娱乐慈善基金会揭牌仪式今日举行。」 「以善之名，为爱相聚，助力基础教育！今天，星川娱乐慈善基金会正式成立！」 ... 大哥听罢腆着一张老脸解释道：「老闆，现场人多眼杂确实是不好操作啊！」 电脑屏幕的光晃得杨副总眼睛疼，看见媒体提前写好的新闻稿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哪儿那么多藉口，我出钱你办事，事儿没办好就退钱！」 「别别别。」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大哥连忙信誓旦旦的打包票，「再说了，今天只要把事儿给您办成了不就得了，我这是战术——欲扬先抑，办不成我分文不取！」 「当真？」杨副总虽然很不信任这两个泼皮无赖，但是退了钱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您把心搁肚子里就成！」大哥连着说了几句好话才稳住了大财主。 电话刚挂，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没喘过气儿就听见自己的小弟问道：「哥，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忙了一早上五脏庙还饿着呢。」 「吃吃吃，吃个屁！」火气沖天眼前突然一黑，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己小弟一眼，要不是沾那么点远亲关系，他是真不想带着他赚钱。 「还不去开车，钱没了我把你皮扒了！」说罢又气愤的踹了他一脚。 —— 星川娱乐的舞蹈练习室，里面一群新签约的小姑娘正朝气满满的练习着首秀的舞蹈，胶原蛋白满满的脸看着就让人羡慕。 「江总，您今天不是？」秘书处对于江总的突然出现心下不解，按理说老闆现在应该出现在剪彩现场才对。 江泠想到此行的目的，尴尬的摸了摸鼻樑，「温瑜代我去了。」 小秘书恍然大悟，她还以为工作狂温秘书长今天突然学会翘班了呢。 练习室三面都装着墙高的大镜子，舞蹈动作的一停一顿皆尽入眼帘，姑娘们大汗淋漓的模样吸引了江泠的驻足。 「这些是今年的新人吗？」江泠探究的视线在几人之间逡巡着，隔着明晃晃的玻璃也能看见c位明晰的马甲线。 「是的。」小秘书松了口气，看来江总也没传闻中的难相处。 星川娱乐财大气粗，连练习室的玻璃都装的是防弹隔音的双层，艺人们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挥汗如雨，在听不见伴奏的江泠看来动作也并不滑稽，漂亮的肌肉阐述了什么是当下流行的力量美学。 一曲结尾，跪地，划起，ending动作整齐划一。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旁观的王兰从隐秘的角落里缓步走了出来，「很不错。」 第100页 「王姐好。」突如其来的称赞声让几人受宠若惊，许是太过忘我，压根儿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在场。 「你叫什么名字？」王兰指着c位问道。 楚然参加综艺还需要一个搭档，既要完全没有知名度，还要在影后光环的压力下泰然自若。在这群还未分配经纪人的新人中，不乏有些小网红和经验十足的回锅肉，但是她的目光就完全被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吸引住了。 王兰是谁？是三金影后楚然的经纪人啊，能引起金牌经纪的注意，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其余的几人眼神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嫉妒，但是依旧面不改色的冷眼旁观。 「纪光。」女孩儿忐忑的回道，舞蹈一结束她的光芒似乎立刻就收敛起来了，也很瞩目但是并不耀眼。 「我这儿有...」王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正要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江总好。」 在门外窥视的江泠被眼尖的练习生抓包，她点了点算是回应，「你们忙，我就路过看看。」 「江总！」王兰眼前一亮，这几天她被这个素人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是谁传漏了消息，练习生有意无意的自荐就算了，连杨副总和几个董事也找她聊过，那话里明里暗里都是想让她开个后门，这答应谁都得罪人。 「您看纪光怎么样？」王兰仿佛找到了救星，只要江总拍板就没人敢给她穿小鞋，「盘靓条顺，不错吧。」 江泠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上漫起一层绯意，「是不错。」 从江泠进门开始，纪光的眼睛就像黏在她身上了一样，听见了偶像的夸奖，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那要不然？」背后有人撑腰，王兰喜形于色。 「等等。」江泠一开口，在场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嫉妒的，不解的，疑惑的皆有之。 她把王兰拉到一旁，深思后说道：「就凭我观察，我觉得纪光的发展路线不应该由综艺起步。」 「是吗？」王兰蹙了蹙眉，其实说实话她也有这种感觉。 这个新人首秀要选好，一旦奠定了路线后面想改可不容易。 意思就是被否决了，王兰嘆了口气，恹恹地问道：「那江总有人选推荐吗？」 江泠：「还真有。」 王兰：「江总说的是？」 江泠：「你看我怎么样？」 第56章 「诈捐现场」 「啊？」王兰的嘴角小幅度的抽了抽, 表情瞬间跨掉，从业这么多年以来还未听过老闆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江泠在她心里清冷的形象瞬间跌落谷底。 江泠用波澜不惊来掩饰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羞涩, 站那儿的身姿不自知的笔挺如松, 任由金牌经纪打量。 「也...不是不行。」王兰犹豫了半晌说道, 娱乐圈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她也见识过不少, 但是不得不承认江总的脸丝毫不落下风。 下颌线清晰流畅，深邃的琥珀眼眸总是带着含情脉脉的意味，英挺的剑眉更是中和了五官的柔美, 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更是小明星无法模仿, 倒是很迎合当下女性观众的审美, 王兰似乎都能想像节目播出后弹幕会是些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若不是碍于江总的身份，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优秀的苗子。 江泠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发古怪, 自己像是一件摆在柜上待价而沽的商品，她略微不适的清了清嗓子道, 「你不用勉强。」 王兰赶紧回道：「不勉强不勉强。」自己老闆外形条件这么优越, 还主动要求作陪解决她的大难题, 她哪儿敢有什么意见。 她的目光更加殷切了, 江泠心虚的解释道：「主要还是楚然的咖位太大了些,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新一批的练习生怕是压不住她的气场。」 王兰贊同的点点头，心里却暗自腹诽。 远远围观的练习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反倒显得事件漩涡中心的纪光格格不入。 「纪光。」王兰走近唤了一声, 心下琢磨着该怎么委婉的告诉这个小姑娘机会已经被江总截胡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纪光恍然抬眸，虽然她不知道江总和王姐都讨论了些什么, 但是结果从王姐脸上的表情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纪光充满希冀的眼神让王兰更加难以启齿, 她是真的觉得纪光挺合适的, 这优越的外形条件比起楚然来都不遑多让, 说不定还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有些人总是爱痴心妄想。」斜后方传来一阵低低的嘲讽声，林露露倚靠在镜子面前自顾自的补了个口红。离得近些的女孩儿都听见了，她们诧异的望过去随即就瞭然了，虽然林露露自诩靠着不凡的实力进入公司，但是同批的练习生哪个不知道她和杨副总背地里那些腌臜交易。 这话同样落入了纪光的耳中，她眸光一暗抿了抿唇，兀自低下了头。 看这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被针对，新人之间难免出现摩擦，只是这手段太低级了些，不是蠢就是坏，王兰对于纪光的不争不抢有点看不过意。 「纪光你是学古典舞的吗？」江泠突然开口问道。 本来还有些难过的纪光勐然抬头，眸光晶亮，惊讶道：「是的。」 不怪她惊讶，有舞蹈功底的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协调性好，对身体的控制力强，但是不同舞种之间是有壁垒的。古典舞讲究的是「柔」和「正」，缺少poping的霸道，日夜相处的队友都没能察觉，她以为自己掩饰的极好，没想到江泠一眼看破。 第101页 「方便展示一段吗？」江泠心里萦绕着淡淡的愧疚，有意想要给她一点补偿。 「当然。」纪光颔首微微一笑，就在她闭眼的一瞬，江泠觉得她周身的气场突变。 转身抬眸，媚眼如丝，眼神传达千年前的神秘，空旷安静的练习室仿佛成了她一人的舞台，于朦胧的灯光中现身，足尖轻点，身姿轻盈。似有悠扬鼓声响起，古琴散音旷远，二胡声调激昂，琵琶琴瑟和弦。练功服成了水袖半吊，跳跃旋转，能感受吴带当风的轻灵。 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这可能就是古典舞的独特魅力所在。 舞毕，纪光脸色驼红，鼻腔里喘着粗气，眼睛里却含着愉悦的光。 江泠回神率先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也附和响起，「没有伴奏完成度也很高，但是...」 这几秒的停顿让纪光的心里忐忑不安，她的掌心更加濡湿了。王兰不解，她作为门外汉觉得这一舞已经相当惊艷，至少秒杀这一批练习生。 「看得出来还是有点生疏了。」江泠惋惜道，很少有人知道她母亲唯一的爱好就是古典舞，嫁入江家是利益的身不由己，在身陷囹圄的这十几年里，能一展笑颜的便是醉情于舞蹈。 江总所言非虚，纪光眼睑微垂，她确实是因为迎合市场，逐渐遗失了跳舞的初心。 「有个小配角，需要扮演者有一定的古典舞基础，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江泠背着手淡淡道。 她可没有夸下海口，楚然的新戏一杀青，王彰就递交了处女作的企划书，他跟着陈珂跑了小半年，学到了什么江泠不能妄下定论，但是吹毛求疵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小配角虽然出场的时间不多，但是却和剧情的发展紧密相连。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嫉妒羡慕的眼光一道道的射在纪光的背上。 「愿意愿意！」纪光激动道。 「那你就不用再准备新人秀的表演了。」江泠勾了勾唇角，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句，「记得多加练习。」 殊不知江泠在纪光心里的偶像光芒更甚了。 —— 会议室里零零散散的坐了些员工，普洛小学的捐赠仪式是公司慈善项目部迈出的第一步，虽然临时取消主流媒体参加，但是自家作为娱乐公司，内部直播肯定是必不可少的，集团也发了通知，鼓励这个时间段工作清闲的员工前往会议室观看直播。 凑热闹哪儿少的了最闲的行政部。 「听说小江总去现场了？」主管刘琴问道。 「小江总公益的行程基本都是公开的。」经纪部的小王推了推眼镜。 「那么远，我晕车，想想就吐。」刘琴害怕的摆摆手，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的脸色泛白。 「大家都很积极嘛。」一阵浑厚的男音响起，叽叽喳喳的会议室陡然安静下来，杨威带着自己漂亮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主位，满面红光，神情愉悦。 「杨副总好。」大家都起身给领导打招唿。 「平日里正常上班都找不到杨副总影子，今天你说他怎么有空跑过来凑这种无聊的热闹。」刘琴戳了戳旁边同事的手臂低声询问。 「谁知道呢。」同事也很是疑惑不解，不过领导的心思她们怎么拿捏得准。 电子屏上还在播放着项目部的宣传片，杨威心不在焉的在桌下把玩着秘书的手掌。 刚从舞蹈练习室走出来的江泠也来到了会议室，推开门就和杨威的眼神撞上了，杨威一闪而过的诧异没能逃过江泠的眼睛。 「江总好。」众人又起身。 「怎么回事，不是说江总在现场嘛？」刘琴一头雾水。 「这么多领导，早知道不来了。」小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摸鱼计划也泡汤了。 杨威强颜欢笑道：「侄女怎么不在捐赠现场？」 「嗯，行程有变。」江泠冷冷道，心底暗自记下了杨威的奇怪反应。 「也是，山高路远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来去也不方便。」杨威面不改色的笑道，桌下的手不停的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 【行动取消。】等了几分钟对面依旧没有回话。 杨威心底有些着急，又追加了一句，【报酬不变。】 几分钟后对话仍然停在这里，直播画面里小朋友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排，眼神清澈透亮，穿着质朴，满脸纯真。 —— 「大哥，你手机好像亮了。」小弟端着相机提醒道。 「先不管，办事要紧。」大哥眼神锐利的盯着台上，下一个就是仪式就开始了，旁边那个气质斐然的女人就是这次的目标。 现场人多眼杂，两人混迹其中毫不起眼。 「下面就让我们的捐赠方来进行物资移交。」普洛小学的校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常年的劳心劳力让她看起来是超越年龄的苍老。 「温瑜小姐请。」她和蔼可亲的唤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在未硬化的泥巴地上空了一小块的位置。 「谢谢。」温瑜礼貌颔首，「小朋友们，这次我们给大家准备了500套学习文具和衣物排队领取人人都有哦。」 温瑜瞅着这一张张稚嫩的脸，心也软了几分。一张标着五十万的支票横在温瑜和校长之间。 「等等！」大哥高声喊道，快步冲出了人群。 第102页 温瑜微一怔愣，上下扫了他一眼，确定此人并不是公司派出的直播组成员，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厉声问道：「你是谁？」 闹事儿的大哥没理会她的质问，言辞犀利的说道：「大家不要被她的道貌岸然欺骗了！」 「这就是诈捐！」 「贵公司做的帐中帐真是一流，一套书包五百块，两百万的支票硬是活生生的变成了五十万！」 此次临时取消宣传，安保也并不严密，温瑜朝着同行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几个扛器材的男同志悄咪咪的接近闹事的人。 下面的小弟一直录着像，咔嚓咔嚓的拍着照片，手机直播的画面也传到了网上。 大哥讲的义愤填膺，口水乱喷。 「江总，请你解释解释，这些钱最终恐怕都落入你的口袋了吧！」 「你们这是慈善腐败，是洗钱！」 温瑜蹙了蹙眉，「江总」这个称唿一出，她就明白来人此行目的就是故意诬陷，若是江泠没有临时取消媒体入场，并且按照计划参与仪式，那么直播画面就会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网友可不管是真是假，名誉扫地都是必然。 她定了定神：「你是哪个媒体？」 「江总先和我们解释一下诈捐的问题，我想直播前的网友也都很感兴趣。」大哥努了努嘴，浑身的腱子肉仿佛是蓄势待发。 温瑜笑了笑：「第一，我不知道你这个盖章的帐本从何而来，第二，我们今天没有邀请媒体入场，第三...」 「我不是江总。」她顿了顿似笑非笑，「你连诬陷的对象都搞错了。」 大哥心道不妙，随即有些慌神了，几个人从背后擒住了他的手臂。 「你们干什么！」隐藏在人群中的小弟似乎也被发现了，一声惊唿，「把手机还给我！」 下面的骚动转移了几人的注意力，大哥乘机挣脱了束缚，心慌之下勐然抓住了温瑜的手腕。 「你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温瑜的力气哪有男人的力气大，几个踉跄就被摔在了地上。 小弟也在下面乱窜，年久失修的红砖墙下面垒着一堆多余的砖，他本来就是混混出身跟着大哥做了几年的私拍，专门找那些明星要钱。这乍一听报警就着急了，眼睛被逼得通红，随手提了块砖头就往工作人员的头上砸去，血溅到小朋友的眼睛里，大家四散奔逃，直播器材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 直播画面就此戛然而止，江泠脸色森然，心里担心温瑜的安危，她一脚踢翻了椅子，咬牙切齿道：「报警！查！」 下面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谁能想到简单的捐赠也能整出这么多么蛾子。 杨威浑身无力的坐在椅子里，他只是想让江泠落得个办事不力的名号，没想到可能会闹出人命啊！ 第57章 「沈教授的偏爱」 cbd写字楼顶上五层灯火通明, 大大小小的会议室遍地狼藉，公关部的办公室更是鸡飞狗跳，行军床横七竖八的搭在办公桌旁, 电脑屏幕的光映照在一张张神情肃穆的脸上, 敲击的键盘声和低沉的交流声此起彼伏。 「江总, 虽然直播镜头切断的很及时, 但是还是有几个网友录了屏，现在视频传到了网上，舆论风向对我们很不利。」公关部部长步履匆匆的闯进了总裁办汇报。 江泠手肘撑在桌面上, 指尖轻轻地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杨副总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公关部部长听闻回头一望, 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会客沙发上已经坐满了各部门经理，惯爱迟到早退的杨副总第一次这么规规矩矩的陪着员工加班到深夜。 乍一被点名, 心里有鬼的杨威募地一僵，脸上的肥肉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勉强笑道：「事关公司名誉的大事, 我可不敢妄自菲薄, 都听江总的意思。」 杨威一发话, 其余几个部门的经理仿佛抓到了主心骨, 生怕矛头指向自己，于是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 还是以江总的意见为准。」 江泠审视的视线划过一张张虚伪的脸, 触者避之不及，她冷笑掀唇道：「买视频、发公告、找水军、撤热搜。」 「怎么？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要我教你？」江泠扯了扯领口, 眸子里染上了几分不耐, 没了温瑜提前过滤信息, 她的工作效率大大降低, 这帮人为了不担责什么问题都敢往总裁办汇报。 「平日里闲的连基本的工作流程都忘了，成天净想着业务外包。」江泠冷冷的说道，她言语中虽是在怼着公关部部长，但是眼神却似有似无的飘到了杨威的身上。 杨威脸色一沉，算是听懂了江泠的含沙射影。公关部本就是他所下辖的部门，不论是否有过错，都不应该当着这么多经理的面如此直言不讳，根本就是不留情面。 江泠在公司的形象一直不怎么平易近人，可是就算是在刚接手公司的初期，面对一团乱麻似的帐目也没有今天这样怒不可遏。公关部部长也算是头一个获此「殊荣」的人，他连连点头称道，逃似的离开了总裁办。 —— 青山别墅 「嘿！王炸！你终于输了！」路林深兴奋地从床上弹起来，「啪」的一声手里的牌就被摔在了牌堆上。 她差点激动地流泪，打了得有十几把，这还是她第一次凭实力赢了沈清川这厮，再输她的脸上都没地儿贴条儿了。沈清川盘膝而坐，路林深举着纸条凑近，一张小脸都写满了跃跃欲试。 第103页 沈清川看着纸条上的「我是王八」蹙眉，默默唾弃自己刚才居然因为心软而故意放水。 两人玩的就是最简单的斗地主，别问她三个人的纸牌两个人怎么玩儿，这是路林深这傢伙发明的新游戏，就叫路农民斗沈地主，五十四张牌平均分成两份，对手的牌那不也是一览无遗？她还真不知道聪明伶俐的路小花怎们能蠢到次次都输的，这可能也是游戏黑洞的实力？ 「人家不要等嘛~」路林深故意拉长了语调撒娇，噁心的沈清川背后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她扑上来的一剎那，盘膝而坐的沈清川眼疾手快的往后一翻滚，义正言辞的轻呵：「等等！」 「等什么？」路林深傲娇的叉腰，脸上的纸条随着她的唿吸乐此不疲的扬起又落下。 「等——」沈清川红唇轻启，晶亮的眼眸里含着促狭的笑意，「我宣布游戏结束。」 「不行！」路林深可怜巴巴的拭了拭眼角，滴流圆的眼睛里又蓄起了一层薄薄的泪意。 两人僵持片刻，沈清川终究是敌不过路林深的套路，后者掌心一拍，王八纸条趁机贴在了沈清川饱满光洁的额头。 「咔嚓」一声，白光闪过，一张合照就静静的躺在了路林深的手机相册里。 「好久没营业，粉丝都嗷嗷待哺了。」路林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大眼仔软体，「哼哼，让你提前感受一下本小姐的人气。」 沈清川斜睨了她一眼，但却没有阻止自己的「丑照」流出。 「卧槽！」路林深刚打开微博就被热搜的「爆」吓到了。 「怎么了？」沈清川疑惑的问道。 「这、这、这个是你家江泠吧！」路林深把手机凑到了沈清川的面前不敢置信的问道。 【星川娱乐慈善诈捐】、【江泠总裁 】、【娱乐巨头恐涉及慈善腐败】等相关热搜词条互相关联，直接包揽了热搜前三，晚间九点，正是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热情高涨的黄金时刻。 担任星川娱乐总裁本就是江老爷子对江泠的歷练，江泠也极少在人前露面，虽说星川娱乐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但是网友的目光更多关注着娱乐明星的一举一动，对于企业之间的暗流汹涌丝毫不感兴趣。 况且从下午事件发生到晚间时刻，这件事在网络上收到的关注就极少，突然爆掉也就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情，简直是打了星川公关部一个猝不及防，这背后说没人推波助澜谁信？ 其实在事件发酵之前，星川娱乐就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公关，但是到了晚间却突然有几张普洛小学家长聊天截图凭空出现。 据群内的聊天记录，今日下午星川娱乐公司举行的普洛小学物资捐赠仪式现场出现了暴动，有几名无辜学生受到波及，家长哭诉自己孩子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最近几乎销声匿迹的娱乐营销号闻声而动，像是饿狠的狼闻到了血腥味儿，不仅po出了直播视频学生四散而逃的画面截图，还贴心的附上了现场的录音。 慈善、贫困、学生、贪腐条条对应，每个关键词都正中网友狙击靶心。 沈清川神色蓦然一凛，一言不发的浏览着网友的评论，每看一条眼神就愈发锋利。 【恶不噁心啊！拿小孩子做文章！】 【这么年轻能当上总裁？不是搞得什么见不得的地下交易吧？】 【还不是为了好名声呗，查查有没有偷税漏税，绝对一查一个准。】 更有键盘侠开始无区别狙击星川娱乐旗下的艺人，特别是前段时间名誉受损的楚然更是成了网友们泄愤的主要对象，评论区一度沦陷，谩骂羞辱的字眼漫天飞。 【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慈善作假，愚弄粉丝，我真是瞎了眼才粉上你！】 【大家理智一点，官方又没有发通知，你们就拿着键盘开始断案？】 ... 「清川，你还好吧。」路林深戳了戳沈清川僵直的嵴背，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沈清川兀自抿了抿唇，直到尝到了丝丝的血腥味儿才逐渐沉着下来，手指纷飞不知在捣鼓着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刚回国时路林深非要帮她弄微博认证，一个「国家建筑师学会认证建筑师」、「国际建筑奖获得者」、「国际高级工程师」的微博大号。 沈清川切换了微博帐号，转发了星川娱乐企业号的最新一条微博，并且配文——【我相信。】 把沈清川设为特别关心的路林深第一时间就在好友圈刷到了这条新鲜出炉的微博，她毫不犹豫的转发并配了相同的文字，本来还在幸灾乐祸对家遭此大难的粉丝纷纷表示疑惑不解，但出于对爱豆的信任，大部分粉丝选择不计前嫌，共同帮助楚然粉丝抵御黑粉攻击，一时间难得出现了握手言和的景象。 「喂，老师，是我，我有个不情之请...」沈清川靠在房间门上给秦牧打电话。 正当键盘侠们骂的正起劲儿的时候，网络上突然冒出了一股势力，以秦牧和沈清川为首的建筑学者发表支持言论之后，更多的建筑行业领头者和从业者都争相发文。 若说沈清川成名尚浅，还有许多人不熟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学者，那么秦牧的出现无疑是给理智者注入一剂强心针。秦牧家喻户晓几十年，就算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会对这张频繁出现在教科书上的脸印象深刻。学术界突然跑来蹚这趟浑水，扑朔迷离的雾气仿佛散去了些，作壁上观者纷纷加入，举棋不定者临阵倒戈。 第104页 方才还焦头烂额的公关部突然就有时间喘气儿了，紧接着星川娱乐法务部就抓住机会发出了申明和律师函。 「谢谢。」沈清川盯着路林深的眼睛真挚的说道。 路林深扭扭捏捏避开了沈清川的视线，下巴搁在了她凹陷的锁骨上，「你不骂我我好不习惯哦。」 沈清川刚刚扬起的笑意就僵住了，没好气儿的说道：「我给那张卡上打了钱。」 「打钱干嘛？」路林深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可能要出门几天，有事你记得给我打电话。」说话间沈清川已经穿戴整齐，她臂弯里搭着一件蓝色衬衣外套。 「呜呜呜，你出去玩不带我！」路林深不可置信道。 「我去陪女朋友。」沈清川转过头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有吗？」 第58章 「我来陪你呀」 「江总, 车都安排好了。」小秘书叩响了办公室的门，「您看多久出发合适？」 「十分钟。」江泠冷不丁的开口，时针已经逐渐逼近零点, 无关紧要的人已经散去, 偌大的办公室只听见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音。 「好的。」小秘书应道, 尽忠职守的守在门口, 一墙之隔的秘书处此刻亦是气氛凝重，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响彻无人的走廊。 几分钟后，江泠终于合上了笔盖, 她取下眼镜, 疲惫的揉了揉酸涩的鼻樑, 眼前因为疲劳过度出现了重影。她的眼睛有些轻微近视，但所幸度数不高, 基本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今天也辛苦你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江泠一打开门就正好撞见小秘书打了个呵欠, 泪水被逼出了眼角。 平日里有温瑜这个秘书处的顶樑柱在, 对接领导这种事根本用不上她们, 小秘书拘谨的擦了擦眼角, 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泠身后。 「江总, 真的不需要我跟您去吗？」小秘书不确定的问道，她看样子也是睏倦极了, 眼白里冒了几根红血丝。 「不用了。」江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回绝道。 事发突然, 在夜间不堵车的情况下，从公司到普洛乡开车至少需要五个小时, 夏日清晨天亮的又早,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恐怕天都快亮了, 没怎么出过差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住。 公关部和法务部依旧忙的不可开交, 连打唿噜的声儿都是交替着来。 甫一出门，夜晚的微风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江泠深唿吸吐出一口浊气，清新的空气触及肺腑，精神瞬间为之一振。眼前的灯光似有彩虹斑点，就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目及远眺，夜已深沉，街市如昼。 「江泠。」沈清川含笑轻声唤了她一句，她斜靠在门庭的柱子上，半眯着眼像是等了许久。 「姐姐！」江泠惊喜道，看见魂牵梦萦的身影眸光晶亮，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弧度，和方才冷漠寡言的小江总判若两人。 小秘书看见沈清川那张眉目如画的脸霍然瞪大了眼睛，瞌睡全无，沉迷微博吃瓜的她对于今晚公司的舆论走向可谓是了如指掌。在沈清川发博的第一时刻就去百度百科搜索了她的资料，她盯着那一长串的履歷不明觉厉，直至今晚才算是真正看清普通人和才貌双全大佬之间的壁垒。 江泠朝沈清川走了过去，自然而然的牵过了她的手，那脚步落入身后的小秘书眼里颇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意思。 「姐姐没看微信吗？」江泠疑惑的问道，她指尖摩挲着沈清川柔软无骨的手，粗糙不平的疤痕横亘在掌心。 手掌心酥酥麻麻的痒意传来，沈清川怕痒下意识躲闪，连着说话的语调都变得软软的，脸上荡漾着浅笑道：「看了呀。」 江泠和沈清川互相咬耳朵窃窃私语，小秘书看见这冒粉红泡泡的一幕，磕cp的想法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破土而出，原来江总和沈美人是一对啊，那微博上的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她还能回忆起秦牧老师下场时引起的骚动，称赞句冲冠一怒为红颜不为过吧。 「可是我今晚不回家。」江泠皱眉说道。温瑜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虽然已经紧急调派了部分人过去处理，现场的工作人员也说安全无虞，但是她依然很担心，毕竟直播视频断之前人人都看见了溅出来的猩红。 江泠当然也看见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星川娱乐的蓝v企业号一时间涌进了不少辱骂诋毁的字眼，她却无暇顾及，所幸直接卸载不理会，自然也就错过了沈清川英雄救美的戏码。 「我知道。」沈清川仰着脖子，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肌肤相贴的温度无声的熨慰着江泠焦躁不安的心。 江泠嘆了口气，解释道：「温瑜那边我不放心，可能要过去耽搁几天...」 小秘书咬唇憋住笑，惊奇的旁观一向冷静自持的小江总化身成为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当然依旧是尾巴上插花的那种最漂亮的骚包鸟，这直接推翻了心里江总是个高冷多金富二代的认知。 终究是年纪还小，阅歷尚浅，平日里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可还是藏不住情绪。沈清川耐心的听完江泠讲述事情的经过，全盘接收她的牢骚与委屈。 「山里昼夜温差大，要时常记得带件外套，别感冒了。」沈清川唇边的笑意只增未减，她抖开了带来的蓝色衬衣披在了江泠肩膀上。 江泠微一怔愣，布料抵御住了夜间的湿气，一股暖流沿着血液流淌。 第105页 刚粉上的cp就现场发糖，小秘书的脑海里炸出一朵烟花，就是说非常满足。 「我先送姐姐回家。」江泠扬起了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 沈清川被她笑得晃了晃神，丝丝的冷香侵入鼻腔，她理了理江泠领口的褶子，唇瓣轻启：「我可不回去。」 她抢先一步上了越野车，潋滟的桃花眼里藏满了揶揄，轻声说道：「再不走，天亮都见不到温瑜。」 江泠紧随其后挨着沈清川坐下，两个人肩靠着肩，似乎是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后者微卷的发尾随意散落，调皮的勾着江泠的心弦。 「江总，请您务必注意安全。」小秘书对此情此情心满意足，亲手合上了自家cp的车门。 要进入普洛乡得先绕几道山路，虽说走的都是省道，但是悬崖峭壁路况并不好，加上夏日偶现的雷雨天气，本就不怎么平顺的水泥路面上经常出现零星碎石。一夜颠簸别说睡觉了，休息可能都成困难，江泠私心是不想沈清川跟着受罪的。 「青山别墅。」江泠沉思片刻后报出了地名。 沈清川斜睨了她一眼，眼神里暗含不悦，反驳道：「不用，直接出市区。」 「这...」司机刚刚轰了一脚油门就熄了火儿，左右为难。 两人眼神对峙，沈清川执拗不肯放弃，江泠浑身冒了一层冷气，前座的司机倍感煎熬。 车内突然寂静了几分钟，沈清川觉得江泠生闷气的神态像极了路林深养的哈士奇，她被自己的联想取悦到了，不禁展颜一笑。 「我是谁？」沈清川问道。 「姐姐。」江泠挑眉，不假思索的配合。 「哦~」沈清川恍然大悟，无辜的眨了眨眼，「姐姐不放心小朋友，想要陪她可以吗？」 「不可以。」江泠摆摆手，眉间爬上盈盈笑意，车内的冷气散了些。 「那~」沈清川歪头看着她笑，足尖轻蹭她的裤脚，「姐姐陪女朋友出差有问题吗？」 突如其来的转折是江泠没想到的，她什么都没听清，就对「女朋友」三个字起了反应，面上看着是有些呆愣，但是沈清川凑近些就发现她的脖颈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害羞而不自知。 冷气尽数散尽，含羞待放的花骨朵悄然绽放。 「没...没问题吧...」江泠磕磕绊绊的说道。 沈清川单手托腮，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的年下这么容易害羞呢。 车很快就开出了市区，阿三驾驶着一辆军绿色吉普跟在十米开外。 「等等。」沈清川打断了江泠的叙述，「你确定你只见过一本帐本？」 江泠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最近经手过的帐目，肯定道：「是的。」 慈善公示的帐单必须要法人签章才能生效，公司对于每次用印都会走网上流程，所以江泠可以万分肯定没有见过另一本。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趁没人的时候偷盖，第二就是私刻公章。」沈清川带着江泠理思路。 「公司的监控是三个月一次覆盖，我今晚就查看了没什么问题。」江泠蹙了蹙眉，尽管她心里知道是谁但是却苦于没有证据。 「万一...」沈清川顿了顿，「办公室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呢？」 江泠确实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就算有什么问题她也察觉不到。 「你如果相信我，可以让阿三来查监控。」沈清川自信的给出了建议。她以前没有告诉过江泠，阿三除了身手很好之外，玩电脑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上次路网的监控也是阿三费尽心思的成果。 「好。」江泠颔首，她永远无条件相信沈清川。 「若是私刻公章就更简单了，他自己都把证据做出来了，你怕什么。」沈清川安慰道，她不想看见江泠因为此事闷闷不乐。 江泠心不在焉的回了一个敷衍的笑，沈清川揽过她的肩膀轻轻一带，江泠就顺势靠在了她的身上。 「少胡思乱想，睡觉。」她强势的命令道，近的都能低头数清江泠根根分明的睫毛。 江泠眸光柔和，睫羽微颤，指节小幅度的抽动了一下，随即单手撑在皮质的沙发上。沈清川只感觉缝隙的沙发凹陷下去，下巴就传来了一阵温热。 突然，车身剧烈的颠簸了几下，感觉应该是撵着大石块儿了，江泠一个没稳住就栽倒了一片柔软之中，她被憋得缺氧。 沈清川脸色一沉，轻而易举的提起了江泠的后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收回我刚才的想法，我看你高兴地很。」 第59章 「凭微弱的一己之力照亮萤光」 两辆车抵达普洛乡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 夜间行驶和预想相差无几，这一路过来并不太平，中途断断续续遇上三次碎石滑坡, 光清理路面就耽搁了不少时间, 还好匆匆忙忙在早饭之前赶到目的地。 乡镇和都市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 普洛村是一座修建在半山腰的小山村, 从远处眺望仿佛是把丘陵拦腰斩断，三层高的旧式楼房高低错落，家家户户之间互不打扰。由于地势起伏不平的原因, 仅仅几百户的规模, 一眼望去做不到尽收眼底。 但是这里花草丛生, 植被茂密，是城市人追求的天然氧吧, 白色的雾气从浓密的树冠中飘然而出，身临其境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贴着云彩还是雾水。 搁十几年前这里还是最原始的小农经济, 后来省道的修建极大地促进了这片祥和小镇的发展, 所以尽管地处偏僻, 镇中心一条街道上医院、学校、商店琳琅满目。 第106页 越野和吉普就停在了镇医院门口, 虽然说是医院, 但是若不看门口的牌子，这儿更像是被围墙圈起来的居民楼。在这种邻里社会体系里, 陌生的人或事总是能吸引街坊邻居的驻足。 「江总, 这里！」医院的门口早早就有人等候，看见她们一行人的影子, 不停地挥手示意。 「温瑜在哪儿？」江泠走近, 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边这边, 温姐还在休息呢。」王烨走在前面带路, 他是公司这次出差的工作人员之一，高强度的户外拍摄使得他皮肤黝黑，腱子肉也是相当健硕，事发时也是他反应最快夺下肇事者的手机。 「昨天辛苦你们了。」一整夜几乎没合眼，江泠说话的声音有些哑。 「江总别这么说，都是分内之事。」王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的短袖上面沾染了不少的灰尘，配上脸上憨厚的表情，说是本地人早晨刚下完地回来也不为过。本来按照原先的计划，捐赠仪式结束后，团队便会连夜赶回京市，没想到中途杀出来个程咬金，没有换洗的衣物，看起来是要邋遢不少。 「温姐，你还在睡吗？」王烨敲了敲病房的门高声询问。 「没有，进来吧。」隔了一道不怎么厚实房门，温瑜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的。 王烨拧了拧把手，侧身露出了跟在身后的江泠和沈清川，「温姐，你看谁来了。」 「江总，沈小姐。」温瑜淡淡道，对于江泠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 江泠视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除了衣服皱了点，浑身上下没有包扎好的伤口，脸色红润，看起来状态不错的样子，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了些。 温瑜是她进公司招聘的第一个助理，那年的温瑜才刚刚大学毕业，为人处世远没有现在成熟老道，抛开公事不谈，两人算是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若是她真的替自己挡了无妄之灾，那才真让她寝食难安。 「你好像很不欢迎我。」江泠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这会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不敢。」温瑜公事公办的说道，脸上的笑意无懈可击。 「你有没有受伤？」江泠关心的问道。她亲眼所见温瑜摔倒在地，素日里高挑的御姐淹没在一群肌肉男之中，江泠回想起那画面就心惊肉跳。 温瑜的脸色稍霁，「多谢领导关心，轻微擦伤已无碍。」 本来就不用呆在医院过夜，今天伤口就结痂的差不多了，奈何这个镇子实在太小，仅有的一家宾馆都已经被工作人员订完，卫生条件也是相当堪忧。作为团队里面职位最高的，扛器材的男同胞们又怕江泠兴师问罪，一致决定让她留院观察一晚上。 沈清川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温瑜：「这是换洗的衣物，我估摸着买的，你应该能穿。」 温瑜受宠若惊的接过袋子，吃惊于沈清川的细心，里面装的是很舒适的短袖，简单又干净，「谢谢夫人！」 「回去给你批个假，你好好休息几天。」江泠一屁股坐在简陋的塑料凳子上，眉心是化不开的疲倦，她深知温瑜的嗜财的脾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带薪休假。」 「工伤...得加钱。」温瑜淡淡的说道，随手就把原先的脏衣服扔掉了。 「年底奖金双倍。」江泠瞪了她一眼。 「成交。」温瑜喜不自胜，爽快的答应了。 沈清川勾唇一笑，问道：「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 涉及到公事，温瑜端正起自己的职业操守，正色道：「我们此行工作人员五人，除我以外还有一男员工在搏斗过程中受伤，额头破了个口子，所幸没有伤及筋骨，昨晚已经紧急处理，没有大碍。」 「肇事者也被警方带走，但是当地警力有限，后面可能涉及移案处理。」 「学生生死未卜的说法果然是假的。」江泠点点头，这才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什么？」温瑜蹙眉，疑惑不解，「我收到的消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只是受到了惊吓，没有人受伤的。」 温瑜的手机在昨天的混乱中就丢了，这也是江泠打不通她电话的原因，所以她对网上的风波毫不知情。沈清川删繁就简，把网上的情况大致的给她讲了讲，说道自己联繫秦牧老师帮忙的时候，一旁的江泠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姐姐...」江泠感动的呢喃。 沈清川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髮，继而说道：「每天的新闻多不胜数，如若不能尽快澄清事实真相，那么不论黑白，以后只要一出现星川娱乐这几个字，那必定和诈捐两个字绑在一起。」 温瑜贊同的点点头，江泠想到了早上开盘就绿的股价。 —— 普洛小学 「余老师，你好。」江泠主动上前和校长握手。 学校操场的地面还没水泥硬化，经过了山里湿气的长期浸润，踩起来格外松软柔和，积水严重的洼地已经成了泥潭，根本无法保证精力旺盛的学生日常运动所需。 余校长正弯腰收拾地上碎裂的红砖，看见来人立马起身，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递出去，「你好你好。」 「我是温瑜的领导，我为昨天给学校带来的困扰道歉。」江泠真诚的鞠了一躬。 肢体冲突就避免不了互相推攘，本来还可以多撑几年的红砖墙被推倒了一段，不长但是却让江泠心里不是滋味，好心办坏事的感觉很糟糕。 第107页 余校长连忙虚扶了她一把，慢条斯理的说道：「哎，这可怪不得你们。」 「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能不能问您几个问题呢？」温瑜轻声询问道，说着打开了江泠手机的录像功能。 「可以的。」余校长面对镜头有点紧张，手指一直紧紧的攥着衣角。 「昨天有没有学生受伤？」 「没有的。」 ... 「阿姨，你好漂亮。」小女孩儿怯生生的仰着脖子，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沈清川。她的身上罩着一件肥大的蓝色短袖，像是捡别人穿剩下的旧衣服，长度已经伸到了膝盖，当裙子穿都没有问题。 「乖，叫姐姐。」沈清川温柔的笑了笑，蹲下与她平视，然后摸了摸她红润的小脸，「你也很漂亮哦。」 「姐姐。」乡村里长大的小女孩儿很少接触陌生人，这还是头一次被夸漂亮，眼眸里的喜悦与羞涩交织。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握起了小女孩儿的手，本该娇嫩的掌心却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我叫许招娣。」女孩儿歪了歪头回答。 沈清川听见这个名字眸光里的暖意瞬间消失殆尽，瞧着小姑娘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怜意，「招娣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哦。」 「嗯！」小女孩儿眸子亮晶晶的，「可是妈妈说家里要供弟弟读书，姐姐都出去打工赚钱了，养我很辛苦的。」 沈清川握住了她的小小的肩膀，认真温柔的说道：「不是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你也想姐姐一样四处奔波打工吗？」 许招娣想了想一年都见不到一次面的姐姐，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沈清川翻了翻手机，随意从微博上选取了一段城市介绍的视频，「你看，外面的世界有霓虹灯，有高楼大厦，有电脑，招娣想去看看吗？」 「想。」许招娣软软糯糯的说道，她还从未走出过普洛乡，对于外面七彩斑斓的世界充满好奇。 「那招娣一定要努力读书才行。」沈清川的话温柔又有力量，在小女孩儿懵懂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名叫「渴望」的种子。 「许招娣，快来！」远处一个瘦得像小猴子的男生大声唿唤，他调皮的爬上了树顶，从树叶之间冒出了一个圆熘熘的头。 「姐姐，我想去玩。」许招娣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沈清川失笑：「去吧。」 瞧着小女孩儿很快便和同学打成一片，沈清川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阿三怕脸上的疤痕吓到小孩子，索性就站在校门口守着，也不进去。 沈清川走到他跟前，一脚踢飞了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阿三。」 「小姐。」阿三应道。 「为什么会那么多父母重男轻女呢？」沈清川想到沈励，眼里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我只知道小姐和夫人都很优秀。」阿三抬眸盯着操场上无忧无虑的小朋友，怀念逐渐爬上他的心头。 两人皆沉默不语，都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良久，沈清川才下定决心，坚定的说道：「我想帮她。」 若是能凭微弱的一己之力照亮萤光，那便不枉走这一遭。 第60章 「警方询问」 「我不是, 真的没有人指使我！警察同志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吶！」大哥戴着手铐瘫坐在审讯椅里，面对着警察步步紧逼的询问一点儿也不露怯。 「谭利华，你说你就是京市人, 干嘛要千里迢迢跑去普洛乡。」警察瞥了他一眼, 手里的纸张都捲起了边。 「警察同志你也知道。」谭利华的头髮被推成了寸头, 圆咕隆咚的脑袋显得他的肌肉更加壮实, 「像我们这种一线新闻工作者，就是要迎难而上，不能因为区区一点困难就放弃追求真相噻。」 他的回答冠冕堂皇, 顾左右而言他, 负责审讯的警察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个靠私拍勒索盈利的人硬是把自己包装成了不辞辛苦揭露真相的媒体记者。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去普洛小学目的是什么。」警察一巴掌拍向了桌面, 清脆的响声响彻审讯室。 谭利华一点也不紧张，他摩挲着指腹的老茧, 吊儿郎当的倚在靠背上, 「说了很多次了长官, 去採访啊！」 「仅仅是採访吗？」警察盯着他看了一眼, 「据资料显示, 星川娱乐当天并没有邀请媒体採访，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的？」 「买的呗, 我们干这行的哪个不是耳听八方。」谭利华嗤笑道。 「那警方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是提前准备, 故意栽赃。」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不能乱说，要是没证据的话, 我可以告你们诽谤的。」谭利华摆摆手。 警察站起身来, 把电脑屏幕转向谭利华的方向, 电脑显示屏上面仅仅只显示着两条简讯, 但是却让他的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麻烦你解释一下，『行动取消』、『报酬不变』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有人指使你？」 谭利华神色变化，语气明显没了一开始的镇定，「这...我真没见过，不知道。」 「那你总知道这个联繫人y是谁吧。」警察把亮起的灯光射在他的脸上，「别给我说不知道，你们近半个月通话十余次。」 「是...」谭利华顿了顿，眸光一闪，「哦哦哦我记起来了，是我以前接单的老主顾。」 第108页 「他找你做什么？」笔尖「唰唰唰」的记录着。 「上次我们合作很愉快，他还想找拍点明星八卦，但是警察同志你也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讪笑道，掌心搓的发热，「肯定是最近整顿营销号太严格了，他才发简讯让我取消行动的。」 警察蹙了蹙眉，电话卡的身份证登记信息是个省外的农村妇女，和本案扯不上一点关系，很明显是一张黑市卡，任凭他自圆其说也找不到依据。 「帐本你怎么解释？」帐本盖着公章装在透明的物证袋里。 「也是买的。」谭利华仔细辨认后说道，「谁让他们自己内部不干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哪儿买的？」警察好奇的问道。 「不认识，圈子朋友介绍的。」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那当天的汇款记录怎么解释？」警察接着问话，一张银行到帐的简讯记录出现在电脑屏幕正中央。 「您让我看看，我有点近视。」谭利华伏在桌面上，虚着眼睛看，喉结不自主的上下滚动。 「可能...可能是老主顾发来的违约金吧，我当时收到的时候还有点疑惑呢。」谭利华挣扎许久终于想好了措辞。 一无所获的警察有些挫败，笔头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再次询问道：「想好了？」 「嗯...」他避开了警察探究的视线，栏杆正对的墙壁上有一扇小窗户，暖黄的阳光投射出规则的四边形，驱散了墙边的阴霾。 「你刚刚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一共捂住嘴巴三次，眼睛看窗户五次，摸衣服下摆五次，直到现在你还在抖腿。」警察撂下了手中的笔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在撒谎。」 谭利华抖动的腿一下僵住了，唇上的血色褪尽，「我...我真的...」 警察觑了一眼审讯报告，淡淡的说道：「随行的摄影师是你的表弟，名叫谭晓光，因初中打架滋事中途辍学，学歷低年纪小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从去年一月份开始便辞去杂志社的工作，带着谭晓光一起私拍赚钱。」 谭家两兄弟靠着一手黑料敲诈明星，没有名气的选择放任不管，说不定还能因此蹭上黑红的车。稍微有点名气的为了维持形象，选择用钱来息事宁人，违法但不犯罪。 「我希望你能明白，虽然以往每次都侥倖逃脱，但是这次可能涉及串通损害商业声誉、寻衅滋事和故意伤人。既然警方把你们控制起来，就一定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想想你弟弟，今年刚满十八，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多想想。若是你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还能给你争取宽大处理，若是你一直狡辩被对方先指认了，那我们可真的帮不了你。」警方一步步跨过谭利华的心理防线。 蚍蜉难以撼树的道理谁都懂。 谈及相依为命的弟弟，谭利华脸上的面具缓缓皲裂，冷静自持的表情也渐渐有了变化，他垂下了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真的可以宽大处理吗？」 警察松了口气，保证道：「当然，坦白认罪，法定从轻。」 「好，我说。」犹豫了半晌，谭利华终于妥协了。 他又嘆了口气，「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行。」警察掏出自己的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他。 谭利华夹过菸头，就着警察的打火机点燃，狠狠的咂了一口，吞云吐雾间开始了他的叙述。 一个小时后，紧闭的审讯室大门终于打开了。 「你也不要过于紧张，好好等待结果。」警察最后嘱咐了一句，盯着谭利华魂不守舍的脸安抚道。 「不错嘛。」负责谭晓光的同事竖了个大拇指。 「走吃饭去，一大早上水都没来及喝一口，累死了。」他整理好纸质记录，脑子中已经开始疯狂赶审讯报告了。 「好啊，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同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八卦的询问，「怎么的？都说了？」 「嗨，别提了。」警察咽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主顾是谁。」 「没见过面吗？」同事接着问。 「没有，对方谨慎的很，一直电话联繫，连电话卡都是黑市买的新的。」警察无奈的松了松紧绷的肌肉。 「啧啧啧，心真大，也不怕对方拿着钱就跑。」同事感嘆道。 「人傻钱多呗，能做的都做了，只能看经侦那边能不能有新进展。」 —— 「咔嚓咔嚓」一道道白光闪过，往日门可罗雀的行政办办公室门口如今人满为患。 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正在勘查现场，存放印章的保险柜把手被喷涂上了化学试剂，凌乱的指纹显现在眼前，警方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的取证拍照。 「你们在干什么？今天难道不是工作日吗？」温瑜冷不丁的开口。 「那个...温姐，我们只是来配合警方工作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尴尬的解释。 温瑜环视了一圈也没找到说话的那个人，眸光一厉，「谁发的通知，站出来。」 她板着一张脸，静静的站在那儿散发冷气，冻得看八卦的员工瑟瑟发抖。 「我的报告还没写完我得回去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的海报还没修好。」 第109页 人群很快就四散离去，原地就剩下行政部的几个闲人。 「温秘书，我...」主管刘琴后退了一步，朝拉警戒线的办公室努了努嘴，「报表也没做完，但是...」 温瑜颔首，淡淡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温秘书。」中年警官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谢警官你好。」温瑜迎了上去，「这是这间办公室的监控录像储存卡，不过只能看见三个月的内容，影像会自动覆盖。」 「麻烦了。」谢警官笑道，「正好我们这边的现场取证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需要借用贵公司几个员工问话。」 由于涉案公司人员工基数庞大，带回局里问话也是件费时费力的大工程，他索性就地取证了。 「谢警官请便，我会通知他们全力配合的。」温瑜客气的笑了笑，伸手就递了一份花名册。 星川娱乐每年都是纳税之星，每年仅凭一己之力便解决了相当一部分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对于慈善诈捐这种损毁企业名誉的新闻，不彻查到底都怕寒了群众的心。 「还需要什么资料，我这边也会帮您找。」温瑜补充道。 「好的，感谢配合。」谢警官的身后搁着几个纸箱子，里面堆得都是此行收集的纸质资料。 他拿起薄薄的一叠花名册，率先翻到了行政办的位置，眸光清明，「请问刘琴是哪位？」 「我我我。」刘琴挥了挥手，第一次接受警方盘问还有点紧张。 「请跟我来。」刘琴落后警察一步进了办公室，门一合便切断了外面窥探的视线。 「别紧张。」谢警官给她递了一杯水，「近一周有陌生人进入过办公室吗？」 刘琴喝了一口热水，情绪稳定了许多，回忆片刻后说道：「应该没有。」 「印章有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没有。」 第61章 「监控的破绽」 凌晨一点, 沈清川家依旧灯火通明，从电视机里传出纪录片主持人富有磁性的低沉男音。 路林深娇小的身躯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她的眼睛伴着困意慢慢的阖上, 头随着主持人说话的节奏一点一点的。夜间动物沈保家就蹲坐在她的肩头, 饶有兴趣的看电视, 不知道是不是被神秘埃及的猫图腾吸引住了。 沈清川甫一抬头就发现路林深昏昏欲睡的模样, 沈保家敏锐的发现了她的目光，轻轻的「喵」了一声，作势就要跃下肩头朝她奔来。 她忙把手指竖起抵在唇上, 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沈保家似乎是看懂了, 歪头坐下舔了舔掌心，一双异眸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 肩头一轻, 路林深就立刻惊醒，她握住抱枕的一角, 迷迷煳煳的嘀咕：「是不是弄完了？」 沈清川把手里的薄毯披在她身上, 不忍心看她强撑, 「还没, 你困你就回房间睡觉。」 路林深唔了一声, 瞌睡虫顿时飞走了不少，她捂着嘴打呵欠, 半躺着伸了个懒腰, 脚背绷得笔直。 「我不困。」她倔强的说道。 沈清川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毫不留情的戳穿：「你快要趴地上了。」 「你懂什么, 我这是在闭目养神。」路林深高深莫测的说道, 沈保家头上的毛眼看着被她薅得日益稀薄。 突然, 路林深凑近了她, 视线在她脸上逡巡。沈清川被她恶狠狠的目光注视的浑身不自在，在退后两步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你...」 路林深直接上手，倏地捏住了她的脸颊，微微用力，精緻小巧的瓜子脸被扯成了大饼子。 「不公平。」路林深横了她一眼。 沈清川拍了拍在她脸上作怪的手，眸色沉沉，脸上两道大拇指留下的红痕格外明显。 「嘶~」路林深轻唿，「熬同样的夜，你的脸上怎么一个逗逗都没有？」 她指着自己的额头，几个红肿的包包顶的老高，「你看我这里，这里。」 沈清川素颜的皮肤光滑白皙，在灯光直射下显得更加有光泽。 她把头髮撩到了身后，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架，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去睡觉也能拥有同款。」 路林深听罢不耐烦的啧一声，三步并两步就从沙发上跳过来，跨坐在她腿上，义正言辞的教育道：「姐妹小金花永远不分家，说好同甘共苦，你居然想让我背叛组织，一个人接受享乐主义的侵蚀，真狠！」 她把沈清川的脸捏圆搓扁，后者说话都含煳不清，「我愈发想知道你前段时间到底拍的什么戏。」 「唠唠叨叨，小心以后人老珠黄没人要。」路林深终于放开她无辜的脸，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黑眸里蕴着水汽。 「我要。」江泠刚从厨房出来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她把手里的咖啡杯递了过去，「姐姐，咖啡。」 「谢谢。」沈清川含笑接过，咖啡的浓香味道瞬间钻进路林深的鼻腔里，光是闻着就感觉精神好了几分。 路林深被秀了一脸恩爱，心情异常愉悦，唇边挑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见者有份，我也要喝手磨咖啡。」她怕自己一会儿真的悄咪咪睡着了。 「当然。」江泠端起另外一个白色马克杯递了过去，盖子上还有一根玻璃吸管。 路林深对这个造型的咖啡杯感到好奇，她轻轻一吸，随即愤愤然道：「怎么是热牛奶？」 「喝牛奶助眠。」江泠淡淡道，她轻轻抿了一口自己的浓咖啡，挑衅的瞥了路林深一眼。 第110页 「资本主义真是恶毒，妄想使我背信弃义。」路林深冷哼。 沈清川摸了摸她的额头，再三确认道：「没发烧啊，怎么竟说胡话。」 「你是不是背台词背魔怔了，还是最近憋坏了，要不然你出去玩儿两圈？」沈清川担忧的说道。 「我同意。」江泠附和道，心里已经开始筹划二人世界要这样那样的过了。 「算了，路小花一个人出门还是太危险。」沈清川又自言自语道。 「啧，还是你关心我。」路林深感动道。 「不客气，儿行千里母担忧。」沈清川淡淡道。 路林深翻了个白眼，独自跑到对面的沙发上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嘬着。沈清川瞥见她傲娇的后脑勺，心底涌上一阵暖流。 「这是什么？」江泠好奇的问道。 电脑屏幕上有序的排列着十几个贫困山区女学生的资料，许招娣的户籍信息也赫然在列。 沈清川的笑容淡了些，寥寥数语就勾勒出一个懵懂小女孩儿的形象。 「姐姐是想资助她上学吗？」江泠问道。 「是，不仅如此，我还收集了其他的。」其他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女孩子，沈清川在心里默默补充。 「可是我也找村支书要了户籍和银行卡资料。」江泠苦恼的说道。她当时虽然在和余校长交谈，但是余光却一直停留在沈清川的身上，江泠了解她的过去，又怎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曾经的噩梦为善良披上盔甲，善意不曾湮灭一直存在，江泠为能窥见她内心的柔软而欣喜。 沈清川眼眸里泄出一丝惊喜，她噙着笑意，目光定格在江泠琥珀色的眼睛里。 高大的树影投射在地上，光斑星星点点，这也已经是书房亮灯的第三个晚上。 「阿三，还没检查完吗？」沈清川把准备好的咖啡放在桌面上。 「不敢劳烦小姐。」阿三受宠若惊的饮了一口，他长期对着电脑，眼睛里面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还差几天的就检查完了。」 「有收穫吗？」江泠站在他身后问道。 「目前检查过的还没有发现问题。」他用三天的时间看完了接近三个月的监控内容，若是视频有问题精于此道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时针已经逼近凌晨四点，过不了多久天际便又要泛白，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这样的摧残。 「既然内容所剩不多。」沈清川绕到了电脑正前方，「我们和你一起检查。」 阿三听罢连忙摆手拒绝，「我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检查完，小姐还是去休息吧。」 「三个人效率高一些。」江泠淡淡道，眼疾手快的按下了启动键。 监控里，行政办的门口人来人往，里面的员工也各司其职，玩手机的、睡觉的、聊天的乐此不疲，江泠的脸色像煤锅底一样黑。 「停一下！」阿三突然喊道。 「这里吗？」江泠往后拖了拖。 「10:40:53。」沈清川眯了眯眼，报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是这里。」阿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即疑惑道：「不过，小姐是怎么发现的？」 「光影。」沈清川自信的扬唇一笑，继续解释道：「虽然剪辑视频的人每一帧都对的很精细，但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太阳光。」 「不错。」江泠一点就通，盯着沈清川眸子神采奕奕。 沈清川作为一个建筑学者，对于光影结构是最熟悉不过的。 「窗台上那盆花看见了吗，太阳东升西落，花朵的影子斜在左边，但是下一秒影子就变淡了，并且有了偏移。」 「视频剪辑者是个高手，但是他忽略了太阳光的强弱问题，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不同天的同一时刻光线强度也不尽相同。」 阿三看着沈清川的眼里浮现着淡淡的欣慰，「剪辑者是先将视频截取，然后添加另一天同位置同时刻的图像，最终合成。」 「能还原吗？」沈清川问道。 「人为删除是最好復原的。」阿三眼神专注，指尖纷飞，「只需要重新让硬碟内的磁性恢復到之前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凌晨五点，阿三终于停手，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小姐可以了。」他轻声说道。 「谢谢三叔。」沈清川掀唇一笑，掌心略微用力的按了按他的肩膀。 这一声「三叔」如同惊雷砸向他的耳膜，阿三波澜不惊的脸上破天荒出现了害羞的表情，「小姐太客气了。」 「三叔早点休息。」江泠唯恐天下不乱，也跟着喊。 视频缺失的部分被找到了，一段完整的影像就摆在她的眼前。 首先是一名女员工踏进了行政办的办公室，主管刘琴在和她低声交流几句以后，检查她手里的用印流程，接着取出保险柜里的印章使用。 然后她们就有说有笑的相互手挽着手离开了监控范围，印章就大剌剌的摆在桌面上。几分钟后，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员工，脸上戴着口罩，上半身穿着灰色格子衬衣，趁着四下无人直接戳了一个章，至于他手上拿的什么根本看不清楚。 江泠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握着滑鼠来回滑动，紧蹙的眉头都能夹蚊子了。 沈清川也不打扰她，默默地守在身边，等她看完后才伸手抚平眉头的褶皱，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第111页 「没印象。」江泠摇摇头。 这回轮到沈清川疑惑不解，「我记得你说过大概知道是谁，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是。」江泠闭了闭眼，太阳穴有些抽痛，「但不是我想那个人。」 只能初步确定亲自动手脚的不是杨威，因为他没这么瘦。 她把那天从会议室门口到和杨威视线相对的过程都完整的回忆了一遍，依旧不能忽视对方眼里那一秒钟转瞬即逝的惊愕。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沈清川犹豫道。 「不。」江泠斩钉截铁的说道，抓住了脑海中闪过的一丝微光，「太简单了。」 简单到他们没有专业技术侦查手段，都能轻易破解。 第62章 「爷爷终于出场了」 普普通通的工作日清晨, 天际泛起一抹白刺破黎明的黑暗，耀眼的朝霞穿透厚重的云层，行政办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小花笼罩着一层金光, 又发了几个嫩绿的新芽, 娇艷欲滴的花瓣凋零, 细长的茎飘摇在凉爽的微风里, 相比月前更是平添了几分残缺的妖冶。 「早啊，刘姐。」小王的脑袋埋在臂弯里，听见刘琴标志性的高跟鞋声音, 困意朦胧的他挥了挥软哒哒的手臂。 「早。」刘琴瞥了一眼窗外人声鼎沸的人行道, 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刘姐最近怎么来的这么早？」小王好奇的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主管刘琴向来是踩点打卡的典型代表，最近半个月像是突然转了性, 天天提前半小时到，简直敬业的离谱。 「最近有点忙。」刘琴抿了一口咖啡, 她在星川娱乐工作近十年, 从意得志满的都市白领熬成了长袖善舞的老油条。工作中虽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但是也算是恪尽职守, 连着江总也对她这个边缘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小王伸了个懒腰, 晒着太阳又闭上了眼睛。 慈善诈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出现问题的关键之一就是行政办的玩忽职守, 用印审批的流程卡的比以往更严格, 复杂的流程使得不知内里的员工哀声怨道。刘琴天天心惊胆战的等着领导问责，但是这一个月却风平浪静。 她每晚都辗转反侧, 早早醒了睡不着索性提前来上班, 像是要把以前的迟到早退都给补上, 可是这还不到九点的上班时间, 往日安静的公司今天却格外的喧嚣。 刘琴起身想要一探究竟，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剪着齐刘海的可爱女生。 「刘姐。」侧身而过的时候，方心怡喊了她一声。 刘琴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脚步微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眸子：「方心怡？」 「是。」方心怡害羞的眼睑微敛。 也难怪她会惊讶，往日老是扎着马尾辫，素面朝天的下属不过一个周末就改头换面，做了头髮画了淡妆，与之前不修边幅的姑娘判若两人。 「剪头髮了。」刘琴笑了笑，「你来的正好，发生什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刘姐你不知道吗？」方心怡掏出了手机，「几分钟前热搜又爆了，温秘书在群里通知早上九点半全体员工开会。」 刘琴心里咯噔一跳，连忙点开了最新的微博热搜，手机卡顿了半分钟才挤进去，前十条无一例外的爆，两次热搜相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上次只能算个闷雷响。 【平安京市警方通报】、【楚然微博】、【楚然声明】、【慈善诈捐系诬陷】...一系列的词条看得吃瓜群众眼花缭乱。 【平安京市v：#情况通报# 近日，针对网络上盛传的诈捐直播视频和星川娱乐一方报警称被诬陷的情况，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初步查明事实。现将有关调查情况通报： 一、刘某，（男，24岁）系星川娱乐慈善基金会员工，自称是星川娱乐旗下签约艺人楚某的粉丝，因不满楚某于几月前遭受网络暴力，遂认为是其公司长期压榨不作为的结果，于是产生报復心理，利用内部员工职务之便，趁公司印章无人看管的空当，伪造慈善帐本。 二、谭某华（男，33岁）、谭某光（男，18岁）系直播视频拍摄者，经朋友介绍认识刘某，添加微信后长期联繫，在利益的诱惑下，遂伙同刘某妄图制造不实舆论达到报复目的....】 一开始警方的通报其实并没有引发关注，勉勉强强的挂上了热搜尾巴，淹没在一众娱乐新闻之下。网际网路的信息更替变换，大部分网友对月前诈捐门事件只残存了一点印象，但是随即楚然的转发才是将此事推向了高潮。 毕竟星川娱乐作为业界标杆，旗下同姓艺人多不胜数，谁都没有把这个楚某和影后楚然扯上关系。 【楚然v：#星川娱乐慈善诈捐通报# 清者自清。】 转发不到一分钟，评论区就直接沦陷了。 【这不是粉丝，这是黑粉，谢谢。】 【卧槽？现在的粉丝这么有钱的吗？】 【简直是魔幻剧本，希望姐姐好好的不要受影响，黑粉滚出艺人生活好嘛！】 此话一出，各家粉丝像是产生了共鸣似的，「粉丝是否应该和明星保持距离」的话题也被顶了上来。 江泠当机立断，企业官方帐号紧随其后放出了普洛小学余校长的採访视频，并为此次事件占用的公共资源道歉，承诺赔偿学校损失并加大捐赠力度。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大家讨伐的对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12页 【清者自清，别让真正做慈善的人心寒。】 【插句题外话...江总真的长得好好看啊，这声老婆我先叫为尽！】 楚然切换小号，默默地刷着网上的评论，指尖下滑微滞，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沈清川的转发和自己的大号恰好一上一下，她眸光微暖，截图留念。 「谢警官，多谢。」江泠卡点到了办公室，一看见网上的热搜就打电话道谢。 谢警官爽朗的笑了笑，「应该的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分内之事。不过后面你们可不能再这么马虎，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保管好才是，不要再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我们会更加注意的。」江泠虚心的接受他的教育。 「后续还有些程序，到时候希望江总能够配合。」谢警官态度十分官方的说道。 「全力配合。」江泠回道。 —— 早上九点半，会议室。 杨威早早的就坐在了江泠下首，他浑浊的眸光逡巡了一圈，眉毛微挑，红光满面，心底的愉悦像是掩盖不住。 江泠因为打电话耽搁了几分钟，当她和温瑜踏入会议室的门槛时，大会议室的下面已是座无虚席。 「侄女，来得真早。」杨威低声嘲讽道，今天大会议室的人来的太多，几乎集齐了所有的员工，这一般是年会才有的规模。空调唿唿的刮着冷风，白色的冷气肉眼可见，但是杨威后背的白衬衣依然被浸湿了大片。 「比不得杨副总日理万机。」温瑜面不改色的说道，眼里装的全是幸灾乐祸，可惜得意洋洋的杨威压根儿就没察觉。 等她说完，江泠才象徵性的警告一句，「温瑜，注意场合。」 杨威冷哼了一声，鼻腔喷出一道粗气。 「会议开始之前，我想请大家看段视频。」江泠坐在主位，朝着温瑜使了个眼色，多媒体屏幕上復原的那段监控就出现在员工眼前。 公司的监控录像属于保密级别，非有权限的相关人员不得查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原原本本的录像资料。 杨威扭头瞥了一眼，低头开始摆弄手机。 刘琴在看见自己和别人手挽着手出去的时候，背嵴一僵，浑身血液冰凉，指尖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章落下的那一瞬间，刘琴心里反而奇异的松快起来，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刘姐...」方心怡抿了抿唇。主动握住了她的指尖。 指尖的温热唤醒了木愣的刘琴，她机械的抬眸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泠长期不在公司，面对大多数员工的脸她都叫不上名字。 「行政部刘琴。」江泠淡淡的叫道。 「在。」角落的刘琴举了举手，其余员工的视线都聚在这一方天地。 「杨副总以为如何？」江泠瞥见了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的杨威，直接把问题抛给了他。 杨威正在和林露露聊天，乍一被打断脸色沉了几分，不悦道：「玩忽职守，根据公司的规章制度开除就是了。」 江泠眸光轻闪：「杨叔低头玩手机，也能对视频内容了如指掌，三心二意的功夫侄女佩服。」 杨威利落的熄了屏，笑道：「是侄女看得太认真，都没注意到我也在看。」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两位领导的剑拔弩张，纷纷屏气凝神，生怕成了大佬斗争的炮灰。 「是吗？」江泠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呵呵。」杨威笑了笑，眼角堆起了褶子，「刘琴是吧，这次公司因为你的原因亏损了不少钱，但是念在你是多年的老员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损失就不让你赔，下班自己把离职办了吧。」 听听杨威这恩威并施，冠冕堂皇的话，说的江泠都忍不住为他鼓掌了。 「好...」刘琴没有难过，反而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这空缺嘛...」杨威沉思片刻，行政部部长职位算是个安逸的闲职，钱多事儿少，多的是人抢。 杨威正想着推自己派系的哪个人，江泠就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名字：「方心怡。」 「啊，在的江总。」方心怡连忙站起身，第一次接受这么多目光的注视，手紧张的在颤抖。 「别紧张。」刘琴握住了她的手，朝她对了对口型。 「我想让你代理两个月试试，你愿意吗？」在几个月以前，江泠第一次见就记住了这个认真工作小职员的名字。 「愿...愿意！」方心怡的声音发颤，带着紧张的哭腔。 「杨副总有意见吗？」江泠慢条斯理的问道。 「没有。」杨威的脸上布满了阴霾，他哪儿敢有什么意见。 江泠颔首，正当要示意会议继续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江老爷子杵着根半人高的龙头拐杖，黑色中山装严谨的扣到了最后一颗，一脸怒容。 「爷爷。」江泠喊道。 「别叫我爷爷！」老爷子怒不可遏的瞪了她一眼。 杨威脸色一喜，江泠垂眸唇边似笑非笑。 第63章 「爷爷是个戏精」 「江老, 您怎么有空来公司？」杨威脸上堆了个亲切的笑容，那模样简直比江泠这个亲孙女还殷勤。 「哼。」江老爷子蔑了江泠一眼，拐杖敲得「嘟嘟」作响, 「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你还敢知情不报！」 星川娱乐对于江家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不过是太仓一粟, 最重要的不是可有可无的公司价值, 江家继承人江泠的声誉才是举足轻重的。 第113页 江泠抬眸，不卑不亢的与江老爷子对视，泰然自若的说道：「无需事事汇报, 我自己可以解决。」 「你的解决方法就是任由那些不知好歹的傢伙肆意辱骂？」江老爷子怒目, 上位者释放的无形压迫感让整个会议室噤若寒蝉。 僵持了一分钟左右, 杨威伸手顺了顺老爷子的背，尴尬的说道：「叔, 消消气，别把身体气坏了, 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我们整个集团的损失！」 看似关心备至, 只是这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不得而知。 「这倔脾气我看着就来气。」老爷子蹙了蹙眉, 嫌弃的视线从江泠脸上移开。 江泠眼睑微垂, 默不作声, 脸上似有不耐之意。杨威见状心底暗爽，「侄女是怕您担心, 她肯定是有把握才不会事无巨细都向您汇报的。」 「眼高手低。」江老爷子绕过江泠, 利落的坐在总裁主位上，「若是有把握, 一开始就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您说的都对。」杨威挨着他坐下, 独留江泠一个人站着受训, 「但也不能全怪侄女, 事到如今我也有责任的。」 江老爷子锐利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杨威的脸上，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记得你，你是不是那个杨...杨...什么来着。」 杨威如愿以偿的收穫了关注，脸上依旧笑嘻嘻的，眼神中充满期待，和哑口无言的江泠形成了强烈反差。 「哦哦，杨梅是吧。」江老爷子指着他恍然大悟道。 杨威的嘴角一抽，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转瞬便收敛，但却面不改色道：「哈哈哈，杨威和杨梅，差不多的。」 老爷子气定神闲的打量了他几眼，满意的点点头道：「当初和老大捣鼓这间公司的就是你吧，是比以前胖了些，看着真有福气。」 变着法子被骂胖，杨威还浑然不觉，「哎，可惜以诚还是去的太早了。」 江以诚的死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剜心蚀骨之痛深入骨髓。 「你愣着做什么，这会还开不开了。」江老爷子轻声呵斥道，他刚刚缓和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温瑜。」江泠面无表情的开口，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见江老爷子没再出声阻止，温瑜稍稍松了一口气，指尖轻点滑鼠，电子多媒体上的ppt开始继续放映。 员工们表面上看着呆若木鸡，实际上各部门的微信群里早已吵得不可开交，温瑜爬楼都爬的眼花缭乱。 江泠的眸光含着火气，被她目光锁定的慈善基金会领导脖颈一凉，慌不择路之下心虚的垂眸避开了她的注视。 「还有一个非常需要整顿的部门。」江泠顿了顿，冷哼一声，「慈善基金会张东升。」 慈善基金会的领导是个中年男人，被点到名字的他心里一惊，忐忑不安的站起身，喉咙不自觉的吞咽，准备迎接狂风骤雨的来临。 「江总...」他讪讪道，手脚都无处安放。 「你们的责任不可推卸。」江泠冷冷的说道，心里的无名之火终于找到了宣洩口。 张东升手一哆嗦，「啪嗒」一声中性笔便滚落在地上，他不仅是被江泠言语中的冷意吓到，更多的压力是来自江老爷子如鹰隼一般凌厉的目光。 「是...我们会加强管理...」张东升结结巴巴的保证。 「刘俊的入职简歷大部分都是弄虚作假。」江泠蹙眉，简歷单被她重重的甩在桌面上，清脆的声响让张东升心惊胆战。 「人事部做的背调一塌煳涂。」被点名的人事部部长脸色苍白，直觉告诉他饭碗可能不保。 杨威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裤兜里的手机时不时的震动也不曾再拿出来看一眼。 江泠的指节在桌面上轻叩，底层的部门员工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天塌下来砸不到个矮的，部门领导却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漫长如三秋。 「两个部门领导降薪停职两个月，全部门年终奖减半。」江泠沉思后给出了处罚方案。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涌上了一阵窃窃私语，置身事外者幸灾乐祸有之，愤愤不平者亦有之。 江泠明知故问道：「还有人有意见？」 嘈杂的讨论声顿时戛然而止，谁都不想当枪下的第一只出头鸟。 「他们没有，我有。」一旁默不作声的江老爷子突然发话。 江泠脸色一沉，咬牙道：「江董有什么意见？」 看来真是气急了，连江董这种生疏的称唿也能脱口而出，杨威神清气爽的挑了挑眉。 「你的处罚太过儿戏，作为公司总裁连规章制度都不熟悉吗？」江老爷子厉声质问道。 江泠眼睑微敛，闭眼缓了缓情绪，不厌其烦的据理力争：「慈善基金会是新成立的部门，手忙脚乱又没有经验，难免出纰漏，况且是第一次犯错，我觉得这个处罚强度完全合理。」 这一番话，情理并存，刚刚还心有不满的扣薪员工此刻对江泠不近人情的印象转变了不少，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规章制度，不容置喙。」江老爷子同样态度强硬，两张相似的脸连生气的神态都别无二致。 「呵。」江泠冷笑一声，「江董如果觉得我的处罚太过儿戏，可以自己亲自接手。」 江泠毫不示弱的抬眸，两人电光火石地对视上，空气中似乎有噼里啪啦的响声。 第114页 瞧见两人相持不下，杨威又挺身而出充当和事佬，「江叔，别生气，侄女年纪尚小，处事不成熟也很正常。」 他又转头对江泠故作亲热的说道：「乖侄女，你也别激动，别对你爷爷大唿小叫，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闭嘴。」江泠冷眼觑了他一眼，言语之中尽是不耐烦。 江老爷子听罢冷声道：「目无尊长，你要是有你杨梅叔叔一半省心我还需用干涉你这些...」 杨威脸色微僵，尴尬的小声嗫嚅道：「江老，是杨威...」 温瑜憋笑，脸色通红，额头青筋现出。身后的李叔瞧见势头也差不多了，扯了扯江老爷子的袖口，俯身在他耳边提醒道：「差不多得了。」 江老爷子滔滔不绝的指责在舌尖打了个滚又咽回了肚子里，意犹未尽道的住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胸中瘀滞，江泠咳嗽了两声，淡淡道：「既然江董没有意见，就按我说的执行。」 「好的。」张东升后怕的舒了口气，要不是江总的坚持不懈，他今天可能就要卷包袱滚蛋了。 「散会。」温秘书长见尘埃落定，赶忙宣布了会议结束。 看够戏的员工们纷纷争先恐后的逃出了会议室，生怕火势不受控制的蔓延烧到自己，那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有人在后面追。 【卧槽，江总简直帅的惨绝人寰！】行政办小王发出无声的鸡叫。 【怎么了？我今天请假错过什么了？】艺人经纪人经常在外面跑业务，只能默默窥屏吃瓜。 【人在现场，我无了，差点跪在江总帅气的西装裤下。】市场部的已婚女主管默默地发了一句花痴的话。 【我本来还对江总的决议颇有微词，直到听了江董的想法，我瞬间对江总的坚持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宣布我就是江总的死忠粉！】旋涡中心的人事部和慈善基金会纷纷发言。 【第一次被扣钱还这么高兴，我也是有病。。。】 温瑜的小号依然安全的潜伏在其中，她也跟着发了一句：【呜呜呜，江总赛高！】 这一句便刷了屏。 会议室此刻只留下了五人，有些指责只能私底下讲。 「咳咳！」江老爷子用丝绢的手帕捂着嘴咳嗽，良久之后才缓过劲儿来，「你作为总裁风险把控不到位，急功近利，盲目开展项目，你的责任也不可推卸。」 「有心人为之，光是风险预控是无法避免的。」江泠反唇相讥。 「你以为那些视频我没看？员工作风懒散，粗糙大意，那是你作为领导管理不到位！」江老爷子生气的说道。 「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把员工绑身上。」江泠也不甘示弱。 「所以你觉得你没错？」江老爷子失望的问道。 江泠抿了抿唇，淡淡道：「是。」 「你...」江老爷子的目光突然伤感起来，「冥顽不灵。」 「你作为总裁既然处罚了下属，理应身先士卒，撤职停薪，等你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直接回集团公司。」 江老爷子顿了顿，眼光似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杨威，「这个星川娱乐本来是你以诚叔叔一手建立的，爷爷也知道你花费了心血，只是集团公司才是你一展宏图的地方，这里还是交给你杨梅叔叔这种更加专业的人来做。」 喜悦爬上了杨威的眉眼，也顾不得纠结叫错名字的问题。 「老李。」江老爷子起身，「回去你就把文件拟好，江泠撤职，杨威暂代总裁一职，晚上发到所有部门邮箱。」 「好的。」李叔微笑颔首。 畅快在杨威的心底肆意生长。 十分钟后，江家的车内。 「痛快！哈哈哈哈！」江老爷子放声大笑。 李叔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老爷子的演技愈发精湛。」 江泠淡漠的眼眸里也浮现了一丝笑意，所谓返老还童可能指的就是江老爷子这样的人，年轻时候雷厉风行，老了反而成了个老顽童，这种石破天惊的主意也能想得出，问题是自己居然还纵容他的胡作非为。 笑声止住，老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轻声问道：「乖孙女，和我一起回老宅？」 江泠眼里划过戏嚯，「不回。」 「为啥？」江老爷子不解道。 「哎，被爷爷骂伤心了，我要去找你孙媳妇求安慰。」江泠打趣道。 第64章 「想你」 江老爷子抬了抬眼皮, 斜睨了她一眼，笑骂道：「女大不中留。」 李叔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似乎是看穿了他眼底淡淡的伤感, 于是一边专注的开车, 一边微笑着劝慰道：「年轻人热恋期都是干柴烈火的, 老爷子要是想小小姐了, 倒是可以多联繫联繫沈小姐。」 江泠倚靠在座椅靠背上出神，路边的两排杨柳树成了一道残影，迅速的从她眼前略过, 风扬起了两鬓的髮丝, 沈清川的一颦一笑清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像是一朵突然绽放的烟花，思念的滚烫勐烈侵袭。 江老爷子冷哼一声, 龙头拐杖磨得圆润的一端狠狠戳在了江泠的脚背上，气急败坏的捋了捋两撇白鬍子, 「我想她作甚！想她天天回来气我！」 江泠吃痛, 回神便瞧见了老头儿脸上的口是心非, 她咬了咬后槽牙轻声道：「李叔放心, 我会经常带姐姐回来看您。」 言语之中未曾提及自己, 江老爷子脸色更臭了，锐利的鹰眼划过一丝促狭, 「那老李你可能要失望了, 这小兔崽子倒是想，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 第115页 李叔唇边扬起了极淡的笑意, 顺着老爷子的话附和道：「此话怎讲？」 老爷子盯着江泠疑惑的小脸, 目光似笑非笑, 悠哉悠哉的说道：「前两天沈家才和我通了电话, 你也在场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李叔似乎努力的回想了一番，「沈小姐的父亲说...」 「说什么？」江泠心急的问道，只要一涉及沈清川，一向引以为傲的冷清自持都被她抛之脑后。 老爷子重重的嘆了口气，目光中带了一丝垂怜之意，「倒也没讲什么重要的事。」 江泠兀自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悬着的心又被高高的提起。 「就是...」老爷子故意停顿，觑见与他相似的眉眼上逐渐爬上不耐的神色，才慢悠悠的补充道：「沈家目前拒绝订婚的提议。」 江泠后脑勺像是被人重锤了一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拒绝订婚」几个字在她耳边不断盘旋，吵得她脑仁都在泛疼，密密麻麻的酸涩在心底翻涌。不知道是不是开进了无人路段，风中裹挟的砂砾像是比方才更加密集了些。 「什么订婚？」江泠喃喃道，心里不断地在找藉口替沈清川推脱，也许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呢？ 尽管江泠垂着眸子，但是一手带大她的老爷子还是心细如髮的察觉到了言语之中的脆弱，便愈发觉得自己捉弄的过头了。 他清了清嗓子，连忙解释道：「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我考虑到上个月八月初八是个吉利的好日子，想着先把你和沈家丫头的婚事订下来，以免横生枝节。」 「但是姐姐回绝了。」江泠恍然抬眸，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得老爷子心疼极了。 他宽厚的大手抚了抚江泠的脑袋，安慰道：「沈家只是觉得时间太紧张了，又没说不愿意。」 「是吗？」江泠不确定的问道，脸色灰败失了光彩。 自己搞不定对象，非要来折磨老头子作甚，江老爷子心底默默吐槽。 「小小姐别担心，这迟早都是要订婚的。」李叔抽空回道。 他从未见过江泠这么无助的神情，哪怕是在被自己亲生父亲虐待的那段时间，小小姐的脸上也只出现过失望。 —— 「你怎么又在吃？」沈清川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蹙眉，甫一抬头就瞥见了正在大快朵颐的路林深。 「唔...你看这个男的...长得丑说话还理直气壮...」路林深愤愤不平的说道，她斜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综艺，嘴里因为不停的咀嚼薯片所以说话含煳不清。 茶几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小零食，黄色的薯片碎屑散落在脚边，这是路林深经纪人看了都会目眦欲裂的程度。 「喝水吗？」沈清川抿了一口白开水，心不在焉的环视了一眼客厅。 「不用，我买了奶茶。」路林深头摇得像拨浪鼓，视线依旧集中在素人恋爱综艺上。 「哦。」沈清川不悦的眯了眯眼，随即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哎哎哎，你别挡着我看电视啊！」路林深惊唿，眼前出现了沈清川碍事的身影，她的手撑在她的衣服上不停的扒拉。 薯片的油渍和碎屑粘在了领口，沈清川低头瞧见那星星点点的黄褐色黑了脸。 察觉到冷气扩散的路林深缩了缩脖子，端起喝了一半的奶茶像是献宝似的，「沈姐姐~喝奶茶吗？」 沈清川偏了偏头，嫌弃道：「太甜了，要长胖。」 「来吃薯片，啊~」路林深眸光晶亮，指尖衔起一片烘烤得油光锃亮的薯片递到沈清川唇边。 「不吃，垃圾食品。」沈清川后退一步拒绝。 「旺仔qq糖，你也要来一个嘛~」路林深从零食口袋里取出一颗葡萄味儿的，学着gg里的模样在沈清川的眼前捏了捏，弹性十足的橡皮糖很快就恢復了胖嘟嘟的模样。 沈清川脸颊一红，联想到了不和谐的东西，只能怪路林深这厮笑眯眯的太猥琐了，她捏了捏发烫的耳垂，「不...」 「沈清川，你故意找茬是吧！」综艺节目已经结束在放片尾曲，路林深气鼓鼓的瞪着她，「瞅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夜生活不和谐找你女朋友去啊！」 沈清川眸光一怔，下唇出现了一排清晰的牙印。 「欸？你女朋友呢？」路林深后知后觉的疑惑道。 沈清川静默不语，距离上次江泠来她家已经是几周之前的事情了，以往连她生气都会死皮赖脸的江泠突然间就销声匿迹。 起初她以为是公司的事情太忙了，打电话旁敲侧击问过温瑜，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江泠自从卸任就再没在公司出现过。她又宽慰自己已经开学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是被学业绊住了脚，但是转念一想，艺术类的课程哪有那么紧凑。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路林深小心翼翼的问道：「吵架啦？」 沈清川摇摇头，察觉到眼眶中的酸涩，她仰了仰头抑制住那汹涌澎湃的泪意。 沈美人落泪惊天动地，平时对江泠感观极好的路林深心底已经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忙不迭的转移话题道：「诶，我前几天给你买了礼物，你肯定会特别喜欢！」 路林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把自己的礼物夸得天花乱坠，世间绝无仅有。 臭屁的模样沖淡了沈清川心里的难过，这段时间正是因为有路林深这样一个活宝在，沈清川才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 第116页 路林深一双滴流圆的眸子转了转，然后推了推沈清川的肩膀催促道：「我突然好想吃你做的荷包蛋啊，你现在给我弄嘛~」 沈清川喉间一哽，无语的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不会做饭。」 「是吗？」路林深抠了抠后脑勺，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十八岁那年你给我做了的！」 沈清川被她这一打岔，完全忘记了伤心，嗤笑道：「那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你都三十二了...」 路林深一听就炸了，不服气的大声说道：「三十二怎么了！三十二我还是稳坐四小花旦之首的位置！」 「是是是，你是花旦。」沈清川敷衍道。 「那你还不快去给花旦做荷包蛋。」路林深叉腰，把千金小姐的骄纵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清川望了眼外面如黑幕一般的天际，再看看她鼓起的小肚子，无奈嘆气妥协道：「行，我去做，不过事先声明你必须吃完。」 路林深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保证道：「您瞧我是浪费粮食的人嘛。」 「别拍了，本来就平。」沈清川冷冷吐槽。 「你...」路林深咬紧牙关忍了又忍。 算了，为了好姐妹的幸福，本小姐接受你的侮辱。 沈清川认命起身，路林深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做个荷包蛋你带手机做什么，这么简单难不成还要查菜谱？」 「你好菜啊，沈清川。」路林深趁机低声骂了她一句，算是方才无礼的回击。 沈清川狐疑的盯了她几眼，看着眼前人的表情从正经逐渐变得神经，思索片刻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哗哗」的流水声从厨房传了出来，路林深暗自松了口气，盯着沈清川的手机露出了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 「密码？」路林深盯着屏幕上的六位数空格，脑海里开始了疾风骤雨般激烈的推敲。 「生日？」她第一次尝试着输入了沈清川的生日，「居然不对。」 路林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接二连三的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沈清川出国的日子、得建筑奖的日子，甚至把和楚然分手那天都算上了，结果都显示密码错误。 「您已经输入密码错误5次，请60s之后重新尝试。」 「小路，要加糖吗？」沈清川的询问远远的传来，路林深的小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茶几上。 她稳了稳心神，大喊道：「要！」 灵光一闪，路林深眼眸中出现了一抹不可思议，她纠结着输入了密码，一道清脆的解锁声后，沈清川干净的手机界面漏了出来。 路林深指尖一颤，心里像是被针扎似的难受，解锁密码居然是——苏黎曼去世的那天。 她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飞速的打开微信找到了沈清川的微信置顶，和江泠的聊天界面是一片空白，这哪里是热恋期的情侣。 她瘪了瘪嘴，利落的发送了两个字，「想你。」 点击删除，熄屏，把手机放回原位，然后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第65章 「『也』是什么意思」 仅仅百米之遥的青山别墅02-01此刻已经是遍地狼藉, 几支造型独特的酒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毯上，上面沾染了一团又一团晕不开的褐色污渍。 室内没有开灯，路灯微黄的灯光透过窗帘细小的缝隙倾泄进来, 这一抹不起眼的亮光, 反而显得周遭更加的昏暗与幽静。 江泠就沉浸在这样的环境里静默不语, 她颓然的坐在木地板上, 安静得像个没有生气的物件儿，手边摆放着残破的玻璃碎片，反光的裂口边缘有着淡淡的红色。她自顾自的埋着头,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眼神。 手机安静的摆放在茶几上, 整整两周都没有收到来着沈清川的任何消息, 仿佛这段关系就只有自己在苦苦维持，一旦倦了便得不到对方任何的回应, 她自嘲的笑了笑。 「拒绝订婚」这几个字像是魔咒，慢慢的啃噬着她的理智, 每当自己想要妥协的时候, 它就会跳出来提醒, 这一番自以为是的安慰有多可笑。 毕竟她见过和楚然热恋时的沈清川有多么明艷动人, 又怎能心甘情愿接受她对待自己能时刻保持游刃有余。 手掌撑在沙发扶手上, 借着力道跌跌撞撞的起身，江泠差点一个踉跄又栽倒在地上。 「哗」的一声, 阳台的窗帘被全部拉开, 江泠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刺眼的灯光，沈清川家的轮廓就完完整整的暴露在眼前, 梦寐以求的身影仿佛就在不远处来回踱步。 她盯着尖尖的屋顶发愣, 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卑鄙的偷窥者。 【姐姐。】江泠拿起手机在聊天框里反覆输入, 纠结越上心头, 指尖忍了忍还是停在了删除键。 思念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江泠一边唾弃自己的主动，一边又留恋在温馨的回忆里。 修长的指尖捏着酒杯的边缘轻轻摇晃，重叠的冰块冒着丝丝冷气，与杯壁碰撞出不怎么悦耳的协奏曲。白皙的脖颈在静谧的黑夜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各式的酒混在一起极为醉人，冰凉的液体刺激着她不知疲倦的神经，眩晕袭来，胡思乱想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算了。」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微风拂过，似乎还携带着那人的一丝香气，江泠闭上双眼贪婪的嗅着，任由不怎么清明的思绪沉沦起伏。 第117页 「叮~」微信提示音突兀的响起，江泠机械的掏出手机，这几天失望的的情绪积攒多了，此刻眼神里已经没了期待。 姐姐：【想你。】 江泠愣住了几秒，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反覆的退出微信又点开，当确认无误发消息的人正是自己心尖儿上的爱人时，羽睫微颤，身体激动的止不住战慄，胸口酥酥麻麻的暖意，像是要从心间盛开出一朵名为「喜悦」的花来。 随风蔓延开了一阵笑声，空气中只留了一道残影。 沈清川家，路林深八卦的眸子时不时的要张望一下手机，几分钟后屏幕依然没有要亮起的迹象。 难不成真的在冷战？这样替沈美人主动岂不是落了下风？路林深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兀自想着解决办法。 「路花旦，您亲自点的荷包蛋做好了。」沈清川端着一个小碗从厨房走了出来，指尖因为滚烫而微微泛红。 路林深听闻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苦大仇深，故意装作一脸期待的样子，实际心里对于自家好友的厨艺忐忑不安，「快快快，本小姐都等不及了！」 「诺。」沈清川把筷子递给她，被烫的红肿的指尖摸了摸耳垂。 「您能告诉我...」路林深呆愣片刻，缓缓的用筷子拈起一点碧绿，「为什么还有葱花吗？」 洁白的瓷碗里盛着一只圆润的荷包蛋，青翠鲜嫩的葱花漂浮在热气腾腾的汤水上。 沈清川蹙了蹙眉，疑惑的说道：「不能有吗？」 「能...」路林深闻着浓郁的葱味儿犯了难，犹犹豫豫的说道：「咱就是说...你做的是甜的。」 「甜的不能放吗？」沈清川大为不解，细数她记忆中见过的那些美食图片，荷包蛋表面都覆了一层翠绿呀。 路林深认命的闭了闭眼，气极反笑道：「人家是煎荷包蛋，您这是煮荷包蛋，能相提并论嘛！」 沈清川掩藏在髮丝后面的耳垂缓缓发烫，她冷冷的瞥了一眼不知好歹的路林深，「你破事儿咋这么多。」 路林深读懂了言语之间蕴藏的危险，手下一个没把握住力道，荷包蛋被戳破了一个大不大小的洞，半熟的蛋黄溢了出来，浑浊了清透的汤底。 「你吃不吃，不吃倒了。」沈清川红唇轻启，一记眼刀扎在路林深的喉咙上，由不得她说半个不字。 「吃吃吃。」路林深在沈清川的威慑下埋头苦干，眸光乱飞，实际上嘴唇离碗边老远，一点湿都没沾上。 「叮~」在路林深殷切的期盼下，安静的手机终于有了回音。 她把筷子一撂，咽了咽口水询问道：「谁啊，这么晚给你发消息？」 【我也想你。】几个字映入眼帘，沈清川心头一怔愣，眼角弯弯，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没谁。」指节叩响桌面，她低声细语的出声提醒，「你继续别停。」 「哦~」路林深闷闷不乐的翻个了白眼，沈清川一脸春意荡漾，猪脑子也猜得出来发消息的人是江泠。 小情侣能重归于好都是我的功劳，你懂吗！路林深在心底默默咆哮。 冷静下来的沈清川很快就从这几个字之间发现了端倪，她眯了眯眼，眼神停留在那个举足轻重的「也」字上面。 门锁落下，江泠清俊的身影就出现在玄关。 奔跑之后酒精作用得更加厉害，勐地停下，鼻腔里都喘着粗重的唿吸，脸颊爬上了可疑的红晕，扶着墙才能勉强维持身体稳定。 朝思暮想的姐姐触手可及，酒精麻痹神经带来的冲劲儿缓缓褪去，江泠的心底出现一丝悔意。 几分钟后江泠依旧像雕塑一样站在门口不动弹，沈清川抿了抿唇，掩住了心底不安，主动向前迈了两步。 「你喝酒了。」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酒味，期待和喜悦如潮水般褪尽，沈清川脸色微变，冷声说道。 明显感受到沈清川的怒意，江泠手足无措，下意识的想要解释安慰，但却因为胸口郁结不愿主动放下身段。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僵持着，沈清川的脸像是结了一层冰霜，路林深把筷子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良久之后，路林深呆的腿都麻了，她终于忍不住打破僵局，「喝酒怎么了！成年人还不能喝点酒了？！」 沈清川垂在身侧的手指曲了曲，无奈道：「她还在读书。」 路林深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一下挤进两人之间，切断了视线的交汇，「哪条法律规定大学生不能喝酒了？」 「小沈同志，这我得替组织上批评一下你，如狼似虎的年纪怎么古板的像个老太婆一样。」路林深开玩笑说道，试图缓和令人窒息的气氛。 沈清川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能皱眉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路林深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望向了垂眸不语的江泠，眼角的晶莹欲滴未滴，心里嘆了口气，这小孩儿看起来怎么委屈成这样。 她眸光微闪，安慰道：「沈清川就是口嫌体正，她猜到你要来，怕你这么晚了肚子饿，专门下厨给你做了荷包蛋呢！」 说完她又执起沈清川的手，夸大其词道：「瞧瞧把我们沈美人这细皮嫩肉的手烫的，一碗蛋情意绵绵吶。」 江泠转动了眼眸，僵硬的四肢终于起了反应，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路林深身后，被她按在餐桌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第118页 她捏住了筷子却被路林深眼疾手快的夺下，她不解的抬眼，路林深讪讪的笑了笑：「这筷子沾了灰，我给你换新的。」 江泠酒已经醒了大半，她深知沈清川下厨有多不易，眼前的荷包蛋漏了馅儿，虽然卖相是差了点，但是她却很珍惜。 「姐姐...」江泠呢喃道。 沈清川尴尬的摸了摸鼻樑，没有说话，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眸光。 「来了来了，快尝尝！」路林深兴致勃勃的递筷子，她此刻脱离苦海心情愉悦。 江泠倒是没有质疑汤里为什么会有葱花，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她慢悠悠的夹了一块蛋白。 舌根微微泛苦，江泠的感观都聚集到了舌头上，满脑子只有一个字——咸。 她万分笃定这是沈清川做的。 「好吃。」她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然后又抿了一口汤，「这里面放了什么？我学学。」 沈清川眉头舒展，「糖。」 江泠大为震惊，瞳孔地震，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路林深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她还是觉得气氛别扭的紧，于是她双手各执起两人的手腕，然后把小情侣的手交叠在一起，心满意足道：「大功告成！你们继续卿卿我我，我要睡觉啦！」 她「哒哒哒」的跑没了影儿，客厅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肌肤相贴，温热传递，江泠本就不清明的脑子卡了壳。 沈清川倏地收回了手掌，冷声道：「『也』是什么意思？」 第66章 「姐姐说我爱你」 原来是有人越俎代庖。 江泠的脸色微变, 她兀自低头喝了一口纯净水，沖淡了舌根的苦涩，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 「字面意思。」 冷意扑面而来, 凌厉的判若两人, 浑身长满了生人勿进的尖刺, 不知缘由的沈清川心里慌乱了一瞬，随即把自己的委屈抛之脑后，主动放缓了语气试探道：「最近很忙吗？」 「还好。」江泠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 面无表情的回道。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每天辗转于枯燥的两点一线之间, 上课兴致缺缺, 做其他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平白无故让杨威这颗毒瘤多逍遥了一阵儿。 江泠盯着手里的马克杯, 似乎是在出神。 沈清川一噎，两人相对无言, 气氛一瞬间又凝固了。 她侧了侧眸子, 余光一直注视着江泠, 心细如髮的捕捉到她琥珀色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委屈, 几不可查的嘆了口气。 气鼓鼓的像一只河豚, 郁闷散去了些，沈清川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她自我反思最近的所作所为, 并无任何不妥, 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在生我气？」 江泠梗着脖子，生硬地说道：「没有。」 沈清川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她不悦的蹙了蹙眉头, 温热的指腹贴上了江泠发烫的脸颊, 「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感受到下巴上不断收缩的力量, 江泠被迫撞进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思绪不受控制的游离了几秒，她垂眸低声道：「不是。」 沈清川心口一窒，差点就折服于江泠的倔脾气，她斟酌着换了一种说法，轻声哄道：「因为不开心，所以才喝酒吗？」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沈清川挑了挑眉，抬起她的下颌，在瞥见江泠眼眸湿润，唇色殷红之后，眼神暗了暗，指尖不由自主的摩挲。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江泠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她避开了沈清川探究的视线，良久之后才吞吞吐吐道：「嗯。」 瞧见她愿意交流了，沈清川默默地松了口气，她眯了眯桃花眼，顺势坐在江泠的腿上，双臂环绕在她的脖颈，仰头轻轻贴在了她的唇角上，语带戏嚯，「真乖。」 本来就迷迷瞪瞪的江泠更加煳涂了，愣愣的看着沈清川默不作声。 酒醉之人似乎格外的脆弱，冷静自持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堪一击，江泠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洩口，面上的伪装一寸寸的破裂，她的嘴角向下瘪了瘪，露出一副孩子气的表情。 沈清川见状警铃大作，她双手轻柔的捧起江泠的脸，温柔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轻声细语像是碰到了江泠泪腺的开关，泪水像开闸泄洪的水一样奔涌而出，一滴滴的砸在沈清川的心窝上，驱散了她满腔的不耐。 沈清川沉沉的嘆了口气，这小孩儿喝醉也太乖巧了，有泪无声的哽咽，肩膀高低抖动着，看得人心生怜惜。 很快，袖口便被泪水濡湿了，沈清川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却没想到断了线的泪珠子越擦越多，任凭她怎么哄也止不住。 沈清川不厌其烦的轻声哄着，单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略微用力一带，江泠就跌入怀中，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轻吻如雨点一般落在眼睛上。 隔着温热的眼皮都能感受到湿气，沈清川顺着她的背，无奈道：「你给姐姐说说好不好。」 良久，怀里抽动的频率渐渐降低了，放肆的泪水宣洩掉了大半的情绪，江泠的脸上后知后觉的出现了红晕，她埋在沈清川的怀里点了点头，肆无忌惮的唿吸着安心的空气。 「嗝~」她唇瓣微张，一个响嗝横空出世。 江泠突然脸颊爆红，她像是一只害羞的鸵鸟，头埋得更深了。 怀里拱了一个小山包，沈清川唇边荡漾着浅笑，揶揄道：「宝贝是哭饱了吗？」 第119页 「不许笑！」江泠双拳紧握，气急败坏道。 「好好好，我不笑。」沈清川虽是这样说着，可江泠还是感受到了她胸腔的震动。 「姐姐很喜欢叫别人宝贝。」江泠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说道，声音瓮声瓮气的。 沈清川神经紧绷，斩钉截铁道：「胡说！我明明只有一个宝贝。」 「是谁？」江泠仰头恶狠狠的问道，攥着沈清川领口的指节因为紧张而泛白。她琥珀色的眼眸被细密的红血丝包围，不安与慌张倾泻了出来。 沈清川本来存了几分逗弄之意，顷刻间已荡然无存，她顺了顺江泠的炸毛，坚定不移道：「你。」 「可是你那天...」江泠扭扭捏捏的抠了抠桌沿，「也叫了路姐姐宝贝。」 沈清川身形微滞，这醋好歹捂了得有个把月了，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发酵的刺鼻味儿。怪不得她莫名觉得熟悉，此刻才惊觉哭哭啼啼的江泠和路林深那厮的假哭异曲同工。 她面不改色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她不算，只有你是宝贝。」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怎么把当家花旦扫地出门了。 江泠眼睛里迸发出淡淡的喜悦，随即掏出包里的手机递了出去。 【想你。】 【我也想你。】 沈清川磨了磨后槽牙，心里已经把路林深从床上拖下来反覆收拾了好几回。 「这难道不是姐姐发的消息吗？」江泠不甘心的问道，眼角似乎又染了红。 背嵴突然惊出冷汗，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次头脑风暴，沈清川清了清嗓子，道：「当然是。」 江泠的嘴角向下撇，「可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用『也』。」沈清川抢着打断她的话，喉咙不由自主的吞咽，「就像我说我爱你，这是主动的自发的想法，你如果回答我也爱你，就会让我觉得你是在回復我，是被迫的回覆。」 这段话听起来七弯八绕的，沈清川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爱你。」愣了几秒，江泠突然仰起头，眸光真挚，摄人心魄。 沈清川这瞬间只感觉到一种满足感和喜悦感在胸腔里激烈的碰撞。 「是这样吗？」情绪跌宕起伏，刚刚缓过神来的江泠眼神懵懂。 沈清川语塞，她抿了抿唇，避开了江泠的注视。 一瞬寂静，电视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gg，沈保家刨猫砂的噪音愈发清晰。 「姐姐为什么不回答。」江泠猝不及防的出声，含着期待的眼眸蕴着水汽。 沈清川的羞涩在江泠的视线下无所遁形，她面红耳赤，侷促的回答道：「我也...」 江泠眼睛一眯，眼角晶莹闪烁。 「咳。」沈清川眼眸微阖，轻描淡写道：「我爱你。」 殊不知，掌心的痂被无声无息的抠掉了一层，露出了粉红色的新肉。 沈清川的气势被压了一晚上，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才后知后觉的想要掌控主动权，她沉了沉嗓子开口道：「你两周没给我发消息。」 心口压着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沈清川觉得浑身轻松，居高临下的等着江泠的回答。 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动静，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拂过，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沈清川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她看见江泠的肩膀又开始了小幅度的抖动。 江泠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哑着嗓子说道：「姐姐。」 「嗯。」沈清川不安的应了一声，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话自己可能不太想听见。 「爷爷说沈家拒绝订婚。」江泠抬头，眼眸里悲伤汹涌，今晚被她刻意忽略的问题最终还是被提及。 「轰」的一声，沈清川只感觉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红唇微张，解释的话在舌尖打了个旋又咽回了肚里。 「是。」她心乱如麻。 「这是姐姐的意思吗？」江泠心里保留了最后一丝期待，视线却开始模煳。 沉默蔓延，沈清川点了点头。 江泠勉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感激我救了你，还是真的喜欢我。」 感激还是喜欢？经歷了一晚上的情绪起伏，沈清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混沌的大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境，感激有之，喜欢亦有之。 江泠没有等到答覆，只看着沈清川的脸色变幻莫测，她苦笑道：「我知道了。」 她站起转身欲走，背影佝偻，定格在沈清川眼里的那一瞬间，像个颓然的失败者。 「我还什么都没说。」沈清川拉住了她的衣摆，语气软了几分，「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是心存感激。」 背对着她，江泠的眸光黯淡无光，她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却是徒劳。 「但是。」沈清川凑到她面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感激和爱并不冲突，我感激你，但是我同样喜欢你。」 她顿了顿，脸颊发烫，「我爱你，江泠。」 沈清川有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一把年纪说这话未免太羞耻了。 话音落地，沈清川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江泠的反应，江泠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一秒、两秒、三秒...突然眸光光彩四溢，嘴角慢慢的咧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喜悦顺着爬上了眉眼。 江泠用手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不死心的强调：「可是你拒绝订婚。」 第120页 沈清川心里无声喟嘆，解释道：「你还在读大学，况且我们从认识到恋爱不到一年。」 「不。」江泠牵住她的手，「不仅一年。」 她粲然一笑，拉着沈清川就往门外走，那方向就是青山别墅02-01。 第67章 「窗帘没拉」 夜已微凉, 朦胧的月色为大地笼罩一层薄纱，稀疏的灯光与闪烁的星光交相辉映。 「你说这是你家？」沈清川疑惑的问道，她习惯性的理了理领口, 站在别墅的门口踌躇不前。 「是。」江泠平静的承认, 虽然看着面无表情, 但是心里却忐忑不安, 右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捏成了拳，指节泛着青白。 自从上次楚然约了沈清川单独见面之后，她就一直想找机会解释, 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 预想过很多次坦白的场面, 排练的话术也不下百十句，却最终败给了酒壮怂人胆这句老话。 两人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汗珠渗出了肌肤, 黏煳煳的混在一起, 分不清是谁的。 沈清川视线上下打量了几眼, 小区别墅的样式都大同小异, 更何况这栋和自家距离相隔不过百米, 连大门的朝向都如出一辙。思及此，沈清川眉头紧皱, 心头泛起怒意, 脸上浮现一层阴云。 她回眸觑了江泠一眼，后者的眸子慌不择路的避开, 视线在建筑物上游移。 沈清川唇边勾出一抹冷笑, 讽刺道：「江总是不是喝多了连自家密码都忘记了？多看几眼还能突然生出个翅膀飞了不成。」 她抽出手, 按了按抽搐的太阳穴, 冷冽的空气带着凉意侵袭她的肺腑，理智稍稍占据上风。 「我...我我好像是有点忘记了。」江泠结结巴巴的说道，如果可以，她想时光倒流。 好不容易回笼的理智顷刻间便冰消瓦解，沈清川头疼的瞪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可比伶牙俐齿更让江泠胆寒。 「密码错误。」冰冷机械的女声一次次的响起，这提示音简直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眼看着沈清川的脸色越来越沉，江泠的鼻尖沁出了汗意。 她咬了咬嘴唇，密码因为手忙脚乱又输错了好几次，那一分钟里她心里真的生了想要这破房子立刻消失的荒诞想法。 门开了，江泠吐了一口浊气。 沈清川手臂环胸迈步跨了进去，江泠像个小尾巴，垂头丧气的跟在她身后，暗自已经换了好几版腹稿。 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沈清川抹黑往前走了几步，一不小心鞋尖便踢到了不明物体，「咚」一声细微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还带了微弱的回音。 沈清川站定，淡淡道：「江总卸任之后很穷吗？」 江泠没注意到前面已经停下脚步，冷不丁的撞在沈清川的嵴背上，她揉了揉酸涩的鼻樑，感觉到有若隐若现的暖流流出，「还行，也不是很穷。」 「那江总为什么连灯都捨不得开。」沈清川话语微顿，声音比秋风还要冷几分，「还是说江总学别人金屋藏娇？」 「倒也没有...」江泠捂住鼻子弱弱的解释道，她又退回玄关，慢慢的摸索到总控开关，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暖黄的灯光骤亮。 沈清川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眼前的白雾缓缓驱散开来，她还未看清楚室内的陈列，一个「大黒耗子」就像窜天猴似的射了出去。 江泠站在沙发跟前盯着她傻笑，完全看不出雷厉风行小江总的影子。 沈清川懒懒的抬眸睨了一眼，随即打量了一眼地板，原来刚才踢到了一个棕色的玻璃酒瓶子，圆润的瓶身伴着力道撞到了茶几腿儿。 「让开。」沈清川波澜不惊的说道，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注视着江泠躲闪的眼睛。 江泠眼中的慌乱无所遁形，她挺直了嵴背，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沈清川头疼不已，突然她唇边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温声道：「乖，你让开我看看，我又不会生气。」 笑容太具有欺骗性，江泠被迷得晃了晃神，步子往旁边挪了挪。 沙发的角落横七竖八的摆了一片酒瓶子，种类繁多，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清川笑容僵住，一口气憋在胸口，语言天赋尽失，「你真行。」枉她还天真的以为江泠只是借酒消愁，没想到年纪不大，玩儿的挺花。 「姐姐说不生气的。」江泠嗫嚅道。 「我没生气。」沈清川冷冷道，「等你酒架子空了，我就鸠占鹊巢，再养几个小明星，多惬意。」 江泠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一幅画面，几个女人赤脚站在她精心挑选的昂贵地毯上搔首弄姿，沈清川衣裳半褪，眼神迷离，好不快活。 脸上的血色褪去，江泠抿了抿唇，泫然欲泣。 沈清川坐在沙发上，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沉吟道：「说说吧。」 江泠眸光忽地晶亮，抬眼说道：「等我一分钟。」 说完她就三步并两步，蹬蹬蹬的跑到了楼梯口，在第一个台阶脚步微滞，略略迟疑了几秒，回头担忧的问道：「姐姐...不会走吧。」 沈清川摆摆手，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正当她等得都快睡着的时候，怀里突然被塞进一个不大不小的透明罐子。 罐子浑身纤尘不染，光洁的瓶身在灯光下找不到一丝划痕，足见它的主人对待它有多么用心。封住瓶口的盖子是金属的，黄色的底漆已经磨没了，边缘泛着金属的银光，江泠还特地在最窄的瓶口繫上了一根丝带。罐子里的糖还有一小半，五彩的糖纸煞是好看。 第121页 「给我吃？」沈清川旋开了盖子，随手捏了一颗糖果，利落的拆开了糖纸塞进口腔里。 熟悉的甘甜让她眉目舒展，心情愉悦了几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 苏黎曼在世时，她的床头永远不缺糖果，可是不知怎的，母亲去世不久以后糖果也停产了，她陆陆续续找了几次却一无所获。 江泠挨着她坐下，嘴角含笑说道：「这家糖果公司被外企收购了，国内停产，但是国外还能买到。」 「可以送给我吗？」睹物思人，沈清川的眸光柔软。 「这个不行。」江泠抿了抿唇，看起来愁眉苦脸的，「不过我可以给姐姐买新的。」 沈清川没料想她会拒绝，神色怔愣，良久之后才酸熘熘的开口，「这就是大姐姐送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心上人送的，简直宝贝得紧，沈清川在心底冷哼一声，笑意不及眼底。 江泠没想到她还记得，下颌微微抬高，惊喜道：「是。」 沈清川余光瞥见她笑得跟朵花似的，眼睑微垂，一板一眼问道：「你很喜欢？」 这种随处可见的廉价东西拿来哄小孩子还差不多，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瓶子，五味杂陈，偏她的表情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嗯。」江泠眉目含情，一双眸子泛着潋滟的光，「你送的我都喜欢。」 沈清川微微愣神，似是没有理解她的话，不敢置信道：「我送的？」 瞧见她懵懂的反应，江泠迷茫的眨了眨眼，眼里的光芒瞬间消失殆尽，她低头沮丧道：「是我自作多情，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 她脸上的难过不似作假，沈清川扯了扯嘴唇上翘起的死皮，一幕幕如烟往事在脑海里放映。她认真端详起江泠百看不厌的脸庞，高耸的鼻樑，剑眉入鬓，薄唇轻抿，反覆对比，却一无所得。 刚进房间的愤懑荡然无存，指尖划过江泠的轮廓，最后在殷红的薄唇顿住，沈清川面有愧色，「对不起，我没有想起来。」 江泠勉强笑了笑，随即就又振作起精神，指尖捏住了蝴蝶结的尾端，轻轻用力，就像拆礼物似的，红丝带悄然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握住沈清川的手，正红色的丝带缠上了手腕，一圈又一圈，洁白如玉的皓腕和鲜红的丝带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丝带边缘的皮肤被勒的泛白，为了安抚江泠的情绪，沈清川垂眸不语，任由她胡作非为。 突然，她瞳孔勐地一缩，丝带尾端一个草书字体「川」映入眼帘，应该是硬笔书法，黑色的墨水在丝绸质地的布料上晕开了毛边。 沈清川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因为作品被人抄袭过的缘故，所以她总是会在私有物品上留下烙印，尤其是在练习书法的那段时间更甚。 硬笔书法的练习往往都是先从正楷开始，横平竖直，笔锋初现，然后再慢慢过渡到行书和草书，从这字体的潦草程度，她大约也能猜得出来是什么时期。 她以为红丝带是江泠的杰作，却没想到是自己的无心之举。 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突兀的浮现在眼前，依稀能看出几分日后清俊的影子，单纯懵懂的小孩儿伸出了怀里护得紧紧的史迪仔，歪头说道：「我拿它和你换！」 那天是她的成人礼，是她噩梦中回忆过无数次的十八岁。 「原来如此。」沈清川盯着江泠反光的炸毛，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想起来了？」江泠漫不经心的说道，正埋头慢条斯理的理着死扣。 沈清川附身与她平视，嗔道：「你那时才六岁，记性怎的这般好。」 江泠从小不受重视，像一只被圈养在牢笼中的金丝雀，对于沈清川来说，那点善意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她来说，是唯一能握住的光。 指尖纷飞，红丝带被打上了漂亮的蝴蝶结。 「我不开心。」江泠松开她，平静的说道。 两只手腕不知不觉被绑在了一起，掌心微微充血红肿，沈清川轻轻挣了挣，却被束缚得越来越紧。 「姐姐说过，难过的时候吃颗糖就好了。」江泠微微一笑，沈清川却觉得毛骨悚然。 「你放开我...唔...」沈清川的话淹没在一个热情似火的吻里。 沈清川被压在沙发上，双手被绑着置于头顶，被迫仰头承受江泠的热情，挣扎的动作幅度越大，手腕刺痛的越厉害。 「很甜，我很开心。」江泠哑着嗓子，虔诚的吻掉了沈清川睫毛上的泪珠。 头顶天旋地转，顷刻间位置便翻转，沈清川趴在沙发上眸光迷离，神色难耐。 她喘了口气，「窗帘...没关...」 江泠舔了舔嘴唇，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切断了所有的退路。 「滴~」窗帘阖上了。 第68章 「沈清川捏了捏自己不争气的肱二头肌。」 天光乍破, 鸟声啼鸣，晨风裊裊。光斑在地板翩然起舞，一切美的恰到好处。顶灯反射阳光, 彩色光晕在她的眼里变幻莫测。 沈清川的意识逐渐回笼, 她半眯着眼, 出神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她伸手往空空如也的身侧探了探，淡淡的余温残留，江泠应该比她早醒不久。 尽管昨晚总的睡眠时长能抵过她两天的量, 但她却仍旧感觉精神怠倦。 第122页 初醒时的依赖感达到顶峰, 却无人陪伴, 沈清川嘴角撇得快到耳根了，她闷闷不乐的捞起手机。 【我醒了。】 手机随手一扔, 眼神又开始涣散。 「嘶~」她低声惊唿，尝试着想要撑起上半身, 却被酸软的小臂劝退。 被子和枕头上都沾染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奢靡气息, 床沿边的衣裳皱巴巴看不出原样。手腕上残留着挣扎后的痕迹, 几道醒目的红痕凸起, 细嫩的肌肤被磨破, 她属实没想到丝绸质地的软带居然也有如此威力。 一丝羞赧爬上她的眼角，她打了个呵欠, 逼出了几滴晶莹。 百般无聊之际, 索性又瘫倒在床上，被子勐地一拉便遮过头顶, 挡住光开始睏觉。 明明是坦白局, 怎的就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沈清川不理解。 她把脸埋进江泠的衬衣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瞬间被冷冽的清香包围，沈清川大脑逐渐混沌。 厨房的炉火上，淡蓝色的火焰燃烧正旺，煲粥的砂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儿。 与精疲力竭的沈清川截然不同，守在灶台前的江泠神色餍足，嘴角含笑。 她向来淡口腹之慾，但今时不同往日，电饭煲速成和小火慢煨可不能相提并论，无论是从口感还是卖相，精火的红枣粥都略胜一筹。 「嗡嗡~」紧贴着大腿的手机开始震动。 江泠掏出手机一看，把这三个字反覆咀嚼了无数遍，沈清川难得会主动发消息，她的眸光渐暖，喜悦溢于言表，莫名从结尾句号读出了点傲娇的味道。 这应该是想她了吧，江泠抿了抿唇，眸子里跳跃着细碎的光芒。 她趿拉着软底拖鞋，端着一碗新鲜出炉的红枣粥轻轻敲了敲门，特意压低了声音，「姐姐，你醒了吗？」 久久未能等到回应，江泠拧开门锁，看到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眼里闪过一丝瞭然。 她蹑手蹑脚的凑近，床中央鼓起一座小山包，一时竟没能分清首尾。江泠透过头顶被子的缝隙，瞥见了沈清川挺翘的鼻樑，随即替她贴心的掖了掖被子，黑色衬衣的边便露了出来。 江泠眸光软了软，贴着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睡梦中的沈清川不安的蹙了蹙眉。 手机铃声不适时的响起，来电显示——温瑜，江泠眼疾手快的按了拒听。 沈清川迷迷煳煳的睁开了眼睛，翻身留给了江泠一个后脑勺。 江泠抿唇笑了笑，【有事？】 温财奴：【上钩了。】 江泠眼神一凌，指尖微顿，【知道了。】 短暂的小憩让沈清川迅速恢復了精神，她这会儿头脑清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背后窸窣的动静，揪着被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江泠回復完消息，她抬头看了一会儿还在「熟睡」的姐姐，忽地掀唇一笑，俯身拾起了几件脏衣服，依依不捨的出了房间。 吱呀一声，房门轻轻的阖上，徒留一室寂静。 沈清川乖巧的等待了几分钟，温暖的拥抱并没能像她期待中的那样如约而至。她咬了咬唇，心里开始倒计时默数，几秒钟之后再次睁眼，依旧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鼓动。 她将心头翻涌的委屈暂时克制住，随即两只手撑起酸软的身子，眸光不死心的在房间里逡巡。 床头的早餐热气腾腾，熟悉的红枣粥重现眼前，她莫名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脸色稍霁，眸光里漾出一丝怀念，心间的不满也淡了些。 「原谅你了。」沈清川失笑。 沈清川靠在床头就着勺子，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却猝不及防的烫到了舌尖。 与之一墙之隔的书房，江泠鼻樑上架了一副金边镜框，镜片上泛着电脑屏幕的亮光。 「江总，杨威忍不住露马脚了。」一向稳重的温秘书莞尔道，难得在工作时露出几分笑意。 江泠点点头，眉目疏朗。 她对杨威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刘俊对警方事无巨细的交代，供词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在偷盖印章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又怎么能毫不迟疑的说出时间，并且精确到分钟数。 况且，听说杨威最近相当缺钱。 「这是私家侦探跟拍几月的成果。」温瑜发送了一个压缩文件包。 接收、解压，上千张照片密密麻麻的占据整个电脑屏幕，不同的酒店床照，吞云吐雾的私人聚会，甚至连普通出街也没能放过。其中艷照占据了大半部分，只是流水的嫩模，铁打的男主角。 江泠粗略的扫了一眼，嫌弃的点了叉，她怕看久了长针眼。 「这么多？」江泠蹙了蹙眉，现在私家侦探的业务水平降低的这么厉害吗？信息不提炼就直接发给主顾？ 温瑜扬了扬眉，「当然，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江泠脸色沉了沉，故作严肃道：「温秘书看起来气色不错。」她拂了拂杯面上的茶叶渣。 江泠将计就计卸任总裁，作为她最亲密的下属，温瑜自然也随之脱离了权利中心，杨威就算再觊觎美色，也不至于这点小事儿都拎不清。 窝在床上的温秘书不禁打了个寒颤，笑着道：「谢谢江总夸奖，我无比盼望早日结束假期，为您和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泠抿了口茶汤，微微颔首。 「昨晚九点，杨威被高利贷堵在了家里。」谈及正事，温瑜正色道。 第123页 「高利贷？」江泠疑惑不解，「杨威穷到这个地步？」 作为企业副总裁，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借高利贷的地步吧。原来上次四百万的阴阳合同不是贪得无厌，而是走投无路。 「是的，金额还不小。」温瑜点点头，杨威鼻青眼肿的照片就出现在了聊天界面。 她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今早上财务部就和我联繫过，杨威火急火燎的要打项目款，也不知道他从中间捞了多少。」 「很巧，刘俊祖籍川南县，上个月杨威出差经过那儿也逗留了一夜。」温瑜淡淡道。 「嗯。」江泠指腹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李冉联繫上了吗？」 「当然。」温瑜满脸洋溢着自信，眼底都是对江泠的敬佩，「我都没想到江总还记得这号人物。」 江泠估摸着杨威的心思应该很简单，他的目的仅仅是坏了自己的名声，然后惹怒集团趁机上位，很浅显的舆论套路。若是进展顺利，她应该还在焦头烂的接受责罚，无暇顾及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是却阴差阳错，于是杨威又加了第二步棋，刘俊拿的是事后伪造的假帐本，他的出现仅仅是为了用偷印来掩盖杨威私刻印章的事实，还能顺带转移警方注意力脱罪，一举两得。 李冉作为杨威的旧情人之一，又是行政办前一组组长，是他最能接触到公章的途径。 「杨威给了封口费，一开始李冉还不愿意说，但是后面我加价了，卖的一干二净。」温瑜啧啧道。 江泠笑笑，从善如流道：「你加了多少？」 温瑜凑近了摄像头，缓缓举起手比了个一。 「十万？」江泠问道。 「不，一百万。」温瑜笑了笑，语含戏嚯，「啧啧啧，女人真薄情，看见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哪儿还记得老情人。」 江泠微笑颔首，随即手指一僵，「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温瑜一愣，回道：「当然是您的私人帐户，您让我全权办理的，江总忘了？」 江泠咬了咬牙，脸色铁青的点点头。 「我没讲价。」温瑜补充道。 「知道了。」江泠冷觑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 虽然她有钱，但是钱也不是风颳来的。 隔壁卧室。 一不小心吃多的沈清川小腹撑起一个弧度，她起身踱步消食，视线一边打量着四周。 灰色棉麻窗帘，洁白的墙壁，入目皆是黑白灰三色，怎么如此喜欢这三种冷色，沈清川将此归结于年轻总裁的喜好，总比悦澜国际大平层的粉色装修看着顺眼一些，她默默安慰自己接受。 室内有点暗，沈清川拉开了窗帘远眺，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入目的景色她都看厌了，无非是换个角度，没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 倒是窗台菸灰缸里的菸头吸引了她的注意，沈清川眯了眯眼，暂时压住情绪磨了磨后槽牙。 小十二岁是了不得，身体能抗能造，就连力气自己都比不过，沈清川捏了捏自己不争气的肱二头肌。 突然，不远处的阳台上的身影让她感觉到一丝熟悉，她定睛仔细瞧了瞧，路林深那狗比正在阳台上打呵欠！ 沈清川瞳孔勐缩，一阵头晕目眩扶住了墙。 第69章 「生气会变老的「 这简直就是一览无遗。 沈清川眉间攒起一点怒意, 她环绕四周，是否还得庆幸没发现望远镜一类的东西？ 刚睡醒的路林深顶着爆炸头，迷濛的眼睛出神的望着外面, 暖烘烘的阳光洒在她的凌乱的头髮上, 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她发了多久的呆, 沈清川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多久, 乱成浆煳的脑子里自动带入了自己和江泠的脸，心间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奈在横冲直撞。 没过一会儿，路林深似乎是站累了, 她伸了个懒腰, 一屁股坐在阳台的躺椅上, 视线被绿植挡住了大部分，沈清川只能瞅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以及搭在栏杆上晃晃悠悠的小腿。 她眯着眼睛哼着小曲儿, 这距离沈清川虽然听不见，但也能从她脚尖有节奏的动作猜出一二。 路林深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没过几秒钟, 室内果不其然的响起了一阵熟悉的专属铃声, 沈清川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毫不犹豫的接了电话。 「餵, 沈美人，你怎么不在家？」路林深懒懒的说道。 沈清川眸色淡淡, 面不改色的撒谎：「出门了。」 「哦。」路林深又打了个呵欠, 思索片刻后语气烦闷道：「快递刚刚到门口。」 沈清川瞧见她抓了几把头髮，她就说平时无论如何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路花旦, 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 居然不到十二点就起床, 原来是被快递小哥吵醒的。 「你又买什么东西了？」沈清川条件反射的问道, 她蹙了蹙眉，一心二用的思考待会儿面对江泠该用什么说辞。 路林深听罢，声调拔高，气鼓鼓的说道：「什么叫又？！我已经很久没买东西了好不好！」 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持续输出，沈清川被她吵的脑仁疼，本就混沌的脑子愈加混乱，她想到门口堆得成山的快递盒，扶了扶额，「是是是，你很久都没买过东西了。」 「哼！」路林深撅了噘嘴。 「十天不买，一买几十个。」沈清川悠悠道。 第124页 「我又没！」路林深喉头一哽，话到半途便戛然而止。 「没什么？」沈清川指尖微微用力，折断了伸进窗户的树枝。 路花旦听见「咔」的一声清脆声响，缩了缩脖子，脸颊微红，狡辩道：「又没有...没有买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咽了一口唾沫，原谅她刚刚想说的是——我又没用你的钱。 「会唱歌的花、钢铁侠的头、跳舞机器人。」沈清川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还有一块砖头。」 路林深倏地直起身子，无赖道：「哈哈哈，这是哪个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小可爱...」 一阵尴尬的笑伴随着电流声刺激着沈清川的耳膜，她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些，不悦的眯了眯眼，简直是太放肆了。 「咳咳...」路林深被口水呛到，她清了清嗓子，「这是人家买给你的礼物嘛。」 沈清川无语凝噎，嫌弃的蔑了路花旦一眼。 「用我的钱给我买礼物？」她偏了偏头，语气似笑非笑，「嗯？」 路林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心虚没能持续半分钟，然后梗着脖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是哼哼唧唧的不说话。 沈清川不紧不慢地说道：「没事我先挂了。」 她的指尖刚好停在红色按键的上方，就听见电话那头鬼吼鬼叫道：「诶诶，等一下！」 沈清川做了几次深唿吸，勉强压住心头的躁郁，索性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说。」她眉心微动，冷飕飕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那个...人家...」路林深扭扭捏捏的说道。 沈清川忍无可忍，对着路林深这狗比毫无教养可言，「有屁就放！」 「哎呀哎呀，你别生气嘛。」路林深慌慌张张的安抚，「你说你都是三十二的成功人士了，咋还这么容易生气，生气易衰老，衰老就要长皱纹，到时候等你和你家小江泠出门，别人还以为你们差辈儿了...」 沈清川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濒临爆炸的边缘，提及江泠，她冷哼一声，「可不就是差辈儿了。」 冷静自持的沈美人今天就像吃了枪药一样沖，路林深神色一怔，赶忙补救道：「你明明长得跟个天仙儿似的，谁说你老！沈宝贝你告诉我，我撕烂她的脸！」 沈清川听罢面无表情，逆着手指的倒刺勐地一撕，一小块死皮被揭掉，血珠争先恐后地沁出来，殷红了粉嫩的肉。 「你。」她淡淡道，指腹按了按伤口。 路林深尴尬的笑了笑，在阳台上来回踱步，那黄色的影子在沈清川眼前不断地晃来晃去。 沈清川突然风情万种的眨了眨眼，威胁道：「我今天打算去把附属卡限额。」 路林深何止住了两个月，沈清川也不稀得拆穿她。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路林深像是被捏住了三寸，垂头丧气道：「我想吃李记的水煎饺。」 两人最近都是闲得无所事事，路林深也不清楚沈清川把自己成天锁在画室捣鼓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只知道画室重地，闲人免进。 与之不同，沈清川依旧会坚持晨跑，虽然有几个碍眼的保镖远远的跟着。路林深坚决秉承着沈美人不回家就不起床的原则，每天早上都安心等待着美食的投餵。 只是这都快晌午了，别说水煎饺了，连沈美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胃里空空如也，路林深委屈的瘪了瘪嘴角。 沈清川恍然大悟，脸上不由得一臊，昨晚的场景还歷歷在目，路林深的菜单早就被她忘在九霄云外了。 她故作镇定的说道：「最近的李记水煎饺卖完了，我现在在开车去城南的路上。」 城南？那得有十公里吧。路林深像是在表演变脸，嘴角还瘪着，但是双眼已是眼泪汪汪，她大受感动，嗫嚅道：「这多不好意思...」 其实杨记的包子味道也行，她的五脏庙急需食物来祭，路林深动了动唇，多的话没敢说出口。 沈清川神色坦荡，掩饰道：「你这是减肥后的报復性饮食吗？一日三餐和甜品夜宵下午茶一样不落，不是在床上摊着就是在阳台上躺着，你肚子上的肉都能叠两层了。」 正在阳台上躺着的路林深膝盖被一箭射中，仿佛有一阵阴风从她的耳际略过，她张了张口刚想反驳点什么，就听见了突兀的断线声。 挂掉电话的沈清川长舒一口气，看见对面张扬舞爪的路林深，眼睑微垂，抿了抿唇先发制人。 沈美人：【你敢挂我电话？】 路林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里对沈清川无赖的认知又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气得打字的手都在抖，【明明是你挂我电话！】 沈清川掀唇一笑，【我没有。】 【别狡辩了，就是你！】路林深觉得自己是不畏强权的代表。 沈清川眼里浮出淡淡的戏嚯，【我打电话问了。】 【问什么？】被说胖的路花旦此刻靠着墙边站的笔直。 沈美人：【这个月附属卡的额度可以下调。】 路林深眸光一颤，一瞬间手也不抖了，胃也舒服了，口是心非的回覆：【少拿这套来威胁我！】 沈清川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心里默默地倒计时三秒钟。 三、二、一，分秒不差。 路花旦：【我不就挂了一次电话嘛，看看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儿，还什么着名国际建筑学者，我呸！】 第125页 沈清川满意的点点头，这口软饭硬吃拿捏的相当到位，不愧是四小花旦之首。 【应该是路上信号不好，刚刚回拨你电话没打通。】隔了两分钟，她慢条斯理的回覆。 系统提示：「路花旦撤回了一条消息。」 沈清川再抬头一望，正好看见路林深气沖沖的背影隐匿在阳台磨砂玻璃后面。 还好只能瞧见露台，窥不见里面的情况，沈清川把手机扔在床上，脸色稍霁。 她捏着手里的布条子皱了皱眉，昨晚之前它还是一件今年刚出的时尚新款，无论是绸缎般的质地还是颜色都是她最喜欢的。 沈清川扔掉了这件命途多舛的衣服，裹紧了身上的浴袍，散开的领口处能瞥见醒目凌乱的红痕，一个叠着一个，深浅各异。 莲步轻移，沈清川一进浴室就瞥见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浴袍缓缓的滑落到脚边，乳白色的雾气包裹着她的身躯，暖洋洋的舒缓了她的神经。 她伸手抹去了依附在镜面上的水珠，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她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肌肤吹弹可破，氤氲了水汽，还显得格外的白里透红。 十八岁是夸大其词，二十几岁便是恰如其分。 沈清川悬着的心放松了些，她满意的扬唇一笑，不经意间便瞧见了眼尾淡淡的细纹，她凑近抵着镜子，温热的指腹贴着眼尾，嘴角向上又放下，向上又放下，反覆几次终于失了耐心。 ——生气易衰老，衰老就要长皱纹。 ——别人还以为你们差辈儿了。 笑容立刻收敛，冰霜爬上了沈清川的眉眼。 甫一踏出浴室，沈清川就瞥见床下的地毯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本子，一半都隐在阴影里，远看是一个蓝色的封皮，边缘的稜角有点泛黄。 起先应该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不小心被自己弄掉了。 她走近拾起，一个丑萌的史迪仔映入眼帘，笔记本还带着安全锁，很復古的样式。 好幼稚啊，沈清川心底默默吐槽。 第70章 「日记本」 沈清川挑了挑眉, 指尖搁在史迪仔凸起的大眼睛上摩挲，平心而论，她上次有幸见到如此有年代感的物件儿, 还是在远房表妹的抽屉里。 满打满算, 表妹今年也才堪堪八岁, 江泠整整比她大了一轮, 怎么这爱好还如此不谋而合。沈清川顺势坐在床沿边，清澈的眼眸里隐约多了点担忧。 硬壳笔记本的边缘安了一把爱心小锁，最外层包裹着粉粉嫩嫩的塑料, 因着年久失修的缘故, 塑料壳氧化变脆缺了一角。 其实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掰开的, 但是没有得到江泠的亲口应允，沈清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万一里面藏着江泠少女怀春的隐秘心思呢。 看了岂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 沈清川纠结地攥紧了书嵴，指尖微微泛白, 冠冕堂皇的说是想多了解恋人的过去, 实际上是想满足心底的窥探欲。 最终, 理智战胜了情感, 她还是嘆了口气, 把笔记本摆在了床头柜上。 她刚刚撂下笔记本还没来得及收手，「咔哒」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响起, 沈清川微微一怔愣, 抬头就看见硬壳翘起了边，透过那不大不小的缝隙能瞥见黑色字迹。 原来江泠根本就没设密码, 沈清川的眼神微闪, 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最后一点心理负担也消失殆尽。 为了借用室外明亮的太阳光, 她背靠着飘窗灰白色的墙壁，笔记本摊平置于大腿上，沈清川轻轻揪了揪浴袍衣角，不知怎么掌心紧张得有些濡湿。 她就着柔软的布料蹭了蹭汗水，表情严肃的像是在对待公司的机密文件，郑重地翻开了第一页。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塑封照片，因年代久远边角还泛着淡淡的黄色，只不过是背面朝上，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字——「光」，沈清川心里咯噔一跳。 她毫不犹豫，利落的给照片翻了个面，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就被五个字占据——她好可爱啊。 条件反射而已，满腹经纶的沈教授想不出更加华丽的词藻修饰。 小江泠背着粉色小书包，粉雕玉琢，五官精緻，依稀已有了几分现在的神采。 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双目炯炯有神，站在镜头面前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那颇具感染力的笑容看得沈清川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的跟着弯了弯嘴角。 套在身上的衣服有点偏大，款式看起来很眼熟，仔细瞧瞧小江泠怀里抱着的罐子不正是静静摆放在床头的糖罐嘛。 沈清川指尖碰了碰小江泠的脸，记忆中模煳的印象逐渐清晰立体。 拍摄场地是沈清川十八岁的晚宴，照片里的自己拧着眉毛脸色铁青，右手边的沈铭还被贴心的打了马赛克。 在小江泠的世界里，自己才是成年礼唯一的主角。 她好乖啊，沈清川心下感嘆。 又直勾勾的盯了一会儿，她眼疾手快的掏出手机，比着照片的各个角度都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若无其事的把照片放在了手边。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樑，又往后翻了几页纸。 ——「哇，今天遇见了一个漂亮姐姐，我用妈妈给我买的史迪仔交换了好多好多糖！不过姐姐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註定，沈清川一下就翻到了这条日记，小江泠明明很开心却还能分心留意自己的情绪，她仿佛看见小不点愁眉苦脸的伏在案前，一笔一划的写下这句话。 第126页 字体稚嫩，但是胜在工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字在沈清川这儿就成了别具一格。 距离下一篇日记，中间隔了三个月之久，小江泠应该是发现了丝带上的标记，满篇满篇都写满了「川」字，笔画停顿都有刻意临摹的痕迹，只是年纪尚小，手腕都还软弱无力，颤颤巍巍的形不似神不像。 ——「今天爷爷告诉我，漂亮姐姐的名字叫沈清川。」 沈清川噗嗤一笑，肩膀都在小幅度颤抖，她的视线停顿在自己的姓上面，因为小江泠写的是汉语拼音。 ——「妈妈说糖糖吃多了会长蛀牙，她发现了我的糖果，还说要把它扔掉。」 沈清川眉心一蹙，淡淡的不悦萦绕在心间，她冷着脸又翻了一页。 ——「我每天都有认真刷牙，马术课老师也表扬我，我求了妈妈好久好久，她勉强让我留下它啦！」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又天真，成年人随口的允诺都成了快乐的源泉。喜悦越过时间的长河扑面而来，沈清川也被感染，不由得眉目舒展，眼底波光粼粼，温柔仿佛要溢出来。 小孩子的专注力向来成谜，坚持不懈的写日记对于小江泠来说枯燥又乏味，所以每篇日记的时间跨度很长，但是仅从断断续续的片段中，沈清川也有种参与她人生的错觉。 江泠记录的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同学之间的鸡毛蒜皮，与母亲的吵架拌嘴，偶有的迷茫与叛逆，随着年岁的增长，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的频率越来越低，最后慢慢的湮灭在生活碎片中。 小没良心的，沈清川在心里笑骂道。 她几乎是全程带笑看完了日记本的前半部分，只言片语中能感受到小朋友的活力，俗话说三岁看老，沈清川不理解成年后的江泠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高冷禁慾。 「嗯？」沈清川疑惑出声，日记写到十岁左右便戛然而止，仅仅记录了四年便占据了笔记本厚度的一半。 她往后翻了翻，后面跟着一叠空白的泛黄纸张，崭新的像从未被翻开过。沈清川耐着性子继续翻找，终于又看见了一行字。 ——「下雨了，李叔来接我回家，我没看见他。」 沈清川眸光一怔，眯着眼睛又看了一遍，还是不能理解这个「他」是谁？老爷子吗？ ——「又是一个阴雨天，他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房间里的东西无一倖免都被砸了，我真的很讨厌下雨天。」 沈清川瞳孔勐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人擭住一样难受，她按了按胸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三叔，帮我查一下江家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变故。】沈清川铁青着脸。 【好的，小姐。】阿三很快就秒回了。 她抿了抿唇，江泠不比别人，背后调查总归是不礼貌，于是思索再三还是撤回了这条消息，【不用了。】 【好的。】阿三很快回復道，也并未追问原因。 沈清川咬了咬泛白的嘴唇，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十年前江家闹得沸沸扬扬的车祸，彼时她和沈励水火不容，根本无暇顾及世家之间的新闻，但对这件惨绝人寰的意外也有所耳闻。 从江泠对江老爷子的态度，这里的」他「显然指的是她的父亲，江家二少。 她定了定神，指尖继续翻动。 ——「爷爷离家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的带了个女人回家，一边耍酒疯一边质问，为什么断腿的不是我，腿被打得很痛但是我很畅快，因为我撕破了他的脸。」 沈清川只感觉胸腔的鼓动都快要停止了，她死死的盯着那个「打」字，眼圈倏地红了，恨不得现在就将江泠受过的痛苦加诸于江以明身上。 这应该算是江家秘辛，江家对外的说辞是因为江家二少残疾之后精神状态不稳定，被送往国外无限期休养，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虐待。 ——「今天是我十三岁生日，虽然被关进了小黑屋，但是我吃了一颗糖，我觉得很甜，我很开心。」 纸张上有一滴水渍的印记，晕开了黑色的墨水，沈清川的指腹摩挲着那块不平整，一滴眼泪砸在了手背上。她慌慌张张的扯了一张纸，擦了擦眼角，不让泪水滴在笔记本上。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但是我出不去，糖也要吃完了，我好想问漂亮姐姐是在哪里买的，可是我联繫不上她，也没有钱买。」 堂堂世家子弟，偌大江家的继承人，既然连买糖吃的钱都没有，说出去怕都是一笑置之。 一幅画面浮现在眼前，阴暗潮湿的角落，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瑟缩在角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是仅仅是因为一点甜意便舒展了眉头，眸光锃亮。 明明这么乖，这么容易满足。 【三叔，帮我查查江以明的近况，越详细越好。】沈清川朦胧的双眼闪过一丝凌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家下不了手，她沈清川誓不罢休。 【好的。】守在附近的阿三挠了挠头，他觉得今天的小姐格外反覆无常。 【尽快。】沈清川擤了擤鼻涕。 【是。】收到命令的阿三立刻开始部署行动。 「嗡~」微信提示有新消息。 江泠：【姐姐睡醒了吗？要中午了哦。】 沈清川眸光一软，心底无比庆幸江泠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自己身边，她感受到鼻尖的酸意，又仰了仰脖子。 第127页 【醒了。】对话框里刚刚打好了两个字，沈清川指尖微顿，还剩下一叠薄薄的日记没看完，随即又回按了删除键。 她眼神停在江泠黑色的头像上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个头像太过阴郁，怎么看怎么碍眼。 设置备註和标籤——「乖乖」。 第71章 「一见钟情，蓄谋已久」 沈清川目光定在聊天界面上, 看着这极不和谐的一幕沉思良久，随即打开相册划动，眼睛一目十行的搜寻。 侧拉条逐渐见了底, 突然她眼前一亮, 眼角还泛着红, 却募地笑出了声。 就它了, 点击图片分享发送。 【换头像。】 隔着一个屏幕，谁也察觉不到她眼里的戏嚯。 正在开视频会议的江泠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特别提醒，她用余光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好奇的点开了正在拼命加载的图片。 当她看见高清图片的瞬间, 脸色微僵, 眉头不自觉的拧了拧，一张「清心寡欲」荷花图大喇喇的摆在她眼前。 含苞待放, 色彩斑斓。 江泠的微信帐号除了温瑜，公司的其他人几乎不会出现在好友列表里, 温大秘书长成了不可或缺的信息中转站。 反正无论使用哪个帐号, 温瑜都必须随时和自己保持联络, 她索性就没把工作和生活帐号分开使用。 离谱, 这是江泠看见图片的第一反应, 她指尖悬在保存选项上，犹豫不决。 「江总, 您还在听吗？」正讲得滔滔不绝的温瑜疑惑道, 她抿了口水拍了拍领导的头像。 江泠倏地收回了目光，手机正面朝下反扣在桌面上, 面无表情道：「抱歉, 网络不好, 卡了。」 温瑜颔首, 不疑有他，接上刚才未讲完的内容：「那江总还需要补充什么内容吗？」 此话一出，画面仿佛又顿住了，江泠一动不动的盯着摄像头，那幽幽的目光看得温瑜瘆得慌。 「难不成又卡了？」温瑜低声喃喃，她挥了挥手确保不是自己的问题，然后把画质从高清切到了流畅。 如果可以，她想帮江总升级一下宽带，温瑜一边默默吐槽一边朝着镜头莞尔一笑。 她刚刚走神根本没记住要点，江泠隐在头髮下面的耳廓涌上一阵热意，她故作冷漠道：「有几点问题，你再汇报一遍。」 「好的。」温瑜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努力扬唇微笑。 与此同时，还在飘窗上坐着的沈清川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在没有收到回应之后，又开始翻阅手里的日记本。 她转了转僵直的脖子，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沈清川其实很纠结，她想一字不落的全部读完，又害怕心疼想囫囵吞枣的略过。她闭着眼睛思考，细长的指节一下一下的点在日记本上。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室内钟錶滴滴答答。 良久后她再度睁眼，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清明，总得仔细瞧瞧都有谁欺负她的乖乖吧。 十三四岁的年纪本来是青春期的叛逆期，但是对于动辄就被关进小黑屋的江泠来说，反抗成了最难得的奢侈品。 写日记成了发泄情绪的方式，从文字的字里行间，沈清川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江泠。 江家的主心骨离家，江家二少成了最有权有势的存在，关系复杂的大宅子里最不缺的便是墙头草，更何况江以明本就不喜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失去母亲庇护的江泠面对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残疾的江家二少从昔日风光无限的世家少爷沦落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性格行事愈发乖戾，整日的追求就是在男女之事上一展雄风。 一开始佣人对待小江泠的态度还很小心翼翼，但是随着无辜受气的人越来越多，被不管不顾的小孩子变成了情绪的发泄桶。 周末成了江泠最恐惧的时光，逼仄阴暗的杂物间，每天一顿的佣人餐，后面甚至连去学校的都成了奢望。活泼开朗的小江泠逐渐变得沉默寡言，逐渐学会用冷漠竖起一道高墙。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无能者的狂怒罢了。」 这句话深深拨动沈清川的心弦，这哪里是一个十四岁小孩应该懂的道理。 心口剧烈起伏，眼前已是一片朦胧，怪不得她觉得江老爷子对江泠过分宠溺，连最身不由己的联姻都随她的愿，原来这一都是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 「原来如此。」沈清川声音微哑，捂着眼睛苦笑。 湿润的头髮垂了下来，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在浴袍上，分不清到底是水渍还是眼泪。 后来几年里，这本日记再也没有被打开过，或许是生活步入了正轨，也或许是江泠想尘封这段难堪的回忆，中间的空白一直持续到江泠十六岁那年便戛然而止。 ——「今天的好心情来源于我的新邻居。」 沈清川神色一怔，偏了偏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这里的「新邻居」指的难道是自己？ 四年前，楚然和星川娱乐签下了十年「卖身契」，正式开启逐梦演艺圈的道路，自己和楚然感情破裂，决心出国深造学术。 这一年可以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也是这么久的心结所在。 急于求证，沈清川敛着性子又往后翻了一页，一整篇的「沈清川」映入眼帘，与上次稚嫩的笔迹不同，这次笔走龙蛇之间，大家风范已颇具雏形，逐渐从临摹有了独特的风格。 第128页 她盯着那个「川」字失笑，她写一竖时有个坏习惯，总是不经意就勾出弧度，所以经常被老师诟病，只是没想到江泠也照猫画虎。 时隔多年，自己又成了江泠笔下的主角。 ——「今天没忍住在姐姐面前露了脸，怕什么呢，反正她也记不得我。」 沈清川嘴角含笑，硬是从中品出了点幽怨的味道，但是时间太过久远，任凭她如何在记忆中翻找，也着实想不起这个普通的时间点。 识出六岁和十六岁的差距，江泠真是为难她了。 她只是隐约记得，那一年，因着爆发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大多时候都一个人呆在青山别墅画图纸，真正达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 ——「我签了楚然，给了她很多资源，姐姐应该不用再为钱发愁了吧。」 沈清川瞳孔微缩，心间淌过一股暖流，江泠的隐瞒在这朴拙的想法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她曾经为了逃避感情的失败，一度将分手的原因归咎于这份合约，不断地自怨自艾和自我否定，导致那段时间不论是生活还是创作都像一团乱麻。 归根结底还是两人对待感情不坦诚导致的结果，不论是江泠阴差阳错的合约还是沈励有意为之的恐吓，充其量都只能算个无关紧要的推手。 沈清川一笑泯之，心情豁然开朗。 ——「我的姐姐不见了。」 沈清川心情十分复杂，她仿佛能感同身受江泠遍寻不至时的惊慌失措，毕竟在感情里她也曾扮演过这种默默付出的角色。 后面又是接二连三的空白纸张，从自己出国的那天起，江泠对于写日记这件事仿佛失了兴趣，日记本也成了压箱底的东西。 「哎。」沈清川长舒一口气，她仿佛身临其境的陪着江泠成长，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情绪跌宕起伏。 再次眺望窗外，鸟声依旧啼鸣，别无二致的景致却让她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她闭上眼感受微风拂过脸颊的真实感，搁在腿上的日记本被风翻到了最后一页。 ——「一见钟情，深思熟虑。」 崭新的字迹，淡淡的墨香，晕开的毛边，无一不证明着这句话刚写不久。 沈清川按了按起伏不定的胸口，掌心的位置充盈着汹涌澎湃的期待，这一瞬间她真的很想立刻见到江泠。 这种冲动阔别已久，身上还裹着浴袍，头髮还冒着湿气，沈清川也懒得去衣帽间找合身的衣服，直接把江泠的黑衬衣套在了身上。 「江总。」温瑜咽了咽口水，干涸的喉咙得到了缓解，「最近公司就这些情况了。」 「嗯。」江泠扶了扶滑落的镜框，敛眸不语。 几分钟之后，温瑜看着江泠还没有散会的意思，于是轻声问道：「boss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泠剑眉微蹙，提醒道：「林露露那儿进展如何？」 忙着整理信息的温瑜这才恍然记起还有这样一号人物，杨威的新旧情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李冉好歹只是不念旧情，林露露可是吃里扒外。 温瑜还记得代替江总谈判时，林露露对着杨威的照片自言自语的说：「对不起啊杨总，我也不想的，但是江总开的条件很难让人不心动呀。」 温瑜从她脸上可没看出丝毫愧疚，反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样子让她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不禁感嘆翻脸不认人的女人真可怕。 「她说重要信息要和江总直接汇报。」温瑜无奈道，林露露谨慎的很，秘书长和私人助理的名号丝毫不起作用。 江泠意外的挑了挑眉，沉吟道：「那你把她拉进来吧。」 「好的，稍等。」温瑜少了一项工作也乐得轻松，滑鼠几下操作，林露露的视频就接了进来。 「啪！」房门被勐地打开，江泠被馨香砸了个满怀，令人心悸的柔软贴在了唇上。 沈清川像是菟丝子攀附在江泠的身上，黑色的衬衣遮不住姣好的曲线，纤细如玉的长腿搭在江泠的腰际，还沾着水的发尾扫进了她的领口，酥麻的痒意传到了她的心底。 沈清川的穿着让江泠眼神一暗，扣住她的腰足尖轻点，迅速转动座椅背对摄像头。 「姐姐我在...」江泠逮着机会喘息。 「江总~」林露露娇媚的声线转了几道弯儿，从电脑音箱里传出来，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完了完了！ 温瑜还处在现场演绎的震惊中，眼疾手快地闭了林露露的麦，捂着眼睛从指缝中观看战局。 沈清川背嵴一僵，静了片刻，一丝羞赫快速闪过，还带着湿意的桃花眼里开始酝酿起腥风血雨。 「在开会...」江泠咽了口唾沫。 第72章 「江总要注意身体」 「江总~您还在吗？」由于网络延迟的原因, 姗姗来迟的林小姐勉强只能看见江泠的后脑勺。 不知从何时起，江泠的性取向在公司已是人尽皆知，据秘书办传出的可靠消息, 江总有一个感情甚笃的女友, 心术不正者难免会动歪心思。 反正都是傍金主, 肥头大耳的杨威和清俊多金的江泠, 任谁都能不假思索的作出选择。 虽然杨威对自己的小情人算得上有求必应，可是哪比得过江总随手扔给纪光的资源，在现场亲眼旁观的林露露垂涎了好久, 那可是可遇不可求出演大电影的机会, 若是公司流量给得足, 一炮而红都不是梦。 第129页 她正愁没机会搭上线，没想到江总自己主动伸出了橄榄枝。林露露对着镜头媚眼如丝, 趁着整理衣服的空当，刻意拉低露肩长袖的领口, 雪白丰盈唿之欲出。 此举无疑是热锅浇油,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温秘书长稍微离镜头远了点, 心里默默为自家老闆祈祷。 沈清川瞥了一眼屏幕, 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荧白的双手撑在江泠的肩膀上，酡红的脸埋进她的脖子, 眼神一凌, 沉声道：「开会？」 江泠的鼻腔里都是熟悉的沐浴露香味，混杂着沈清川身上淡淡的味道, 不知怎么的就变得特别勾人心弦, 好闻得紧, 有一种让她想要沉溺进去的魔力。 她动了动鼻子, 下意识的嗅了一口。 后知后觉的林露露才发现自己的麦被闭了，于是只能盯着屏幕这边模煳的背影搔首弄姿。 沈清川眉头紧锁，脸色变幻莫测，不得不承认虽然林露露看起来很油腻，但是那张脸却是满满的胶原蛋白，青春洋溢的样子让她居然生了点羡慕。 「嘶~」江泠轻唿出声，羽睫微颤，沈清川在她的脖子上吮吸，转而又咬住了她的锁骨，轻微的刺痛传到了大脑皮层，带来一阵阵战慄，憋得她颈上的青筋都在小幅度抽动。 若有若无的声音让熟知内情的温秘书长红了脸。 淦！温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手忙脚乱地关了江泠的画面和声音，江总没说散会，她怎么敢擅自解散视频会议。 她谨慎地瞄了瞄林露露的脸部表情，脸色红润，嘴角含笑。很好，没有异样，应该没有听见，没就算听见了，这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也绝不会联想到那档子事儿上面。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温瑜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明明她干的是秘书工作，怎么成天如履薄冰。 「咦？」林露露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幕。 【温秘书，这是什么意思？】林露露的脸色阴沉，把她叫过来又这样晾着，这分明是不信任她的表现。 见多了山珍野味，哪还看得上清粥小菜，她一想到杨威发过来的酒店号码以及轻浮的言语，胃里就翻江倒海的噁心，恨不得能早点结束这场交易。 温瑜面无表情的嚼了一块冰，脑袋上的热气儿散了些，公事公办道：【江总有急事处理，请稍等。】 她愁眉苦脸的磨了磨后槽牙，江总怎么老是欺负她这个孤家寡人，等自己找个女朋友肯定要比这还嚣张！ 林露露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只能闷闷不乐的回道：【还要等多久？杨威在催我了。】 提及正事，温瑜的理智回了笼，她认真想了想江总那颀长的身材，健硕的肱二头肌，欲求不满的声音，给了个保守估计的时间：【最少半个小时。】 温瑜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满意的颔首，脸上露出了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行，下次我可没这么多时间。】林露露瘪了瘪嘴角，无可奈何的坐着干等。 江泠背对着屏幕，她还以为视频开着，动作幅度不敢放大，双手无措的揪着沈清川的衣襟，欲哭无泪地承受着热情似火，与其说是享受，更多是在接受惩罚。 沈清川看着黑掉的屏幕，眼神带着戏嚯的挑衅，拇指摩挲着江泠的脸颊，衔着她鲜红欲滴的耳垂，含煳不清道：「乖乖在忙呀？」 江泠被迷得五迷三道，迷迷煳煳的点点头，下一秒又恍然摇摇头。 沈清川指尖勾住了她的棕色发尾，卷了又卷，轻轻呵气，「到底忙不忙？有人等得着急了。」 提到线人林露露，江泠蓦然抬眼，眼神清明了几分，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工作重要。」沈清川的红唇凑近了些，看着江泠闭上眼睛期待，她的笑意更深了。 想像之中的轻吻却没能如约而至，江泠只感觉自己连人带椅一阵风，再睁眼就端坐在了电脑面前，她看着黑掉的摄像画面后悔不迭。 「姐姐，其实我...」江泠咬咬牙，不死心的回头。 「工作重要。」沈清川冷冷地觑了她一眼，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挨着她找了个摄像画面外的地方坐下。 「有什么事后面再说。」瞧着她久而未动，沈清川把目光从书上移到了她忧心忡忡的脸上，冷若冰霜的模样丝毫窥不见方才的情不自禁。 系统提示：「江财主拍了拍你说：真有钱。」 江财主：【给我打开。】 正准备中途敷个面膜的温瑜垂死病中惊坐起，低头看了看时间，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揉眼睛，反覆再三的确认。 才...才过了三分钟。 温瑜敛了敛脸上的震惊，眉目紧锁，【好的。】 画面不稳定的闪了闪，江泠那张人神共愤的小脸就出现在屏幕上。 温瑜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江总眸光似水，眼角微红，清冷疏离的气质沾染了些淡淡的烟火气。 难不成真是... 江泠总觉得温瑜的眼神太过古怪，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再一想到刚才差点就被迫现场直播，眼神躲闪，脸上涌上一阵热意，窘迫的清了清嗓子，「林露露呢？」没成想这声音又低又哑。 事后，总结完毕。 温瑜沉重的盯了江泠一眼，眼里带了几分痛惜，轻声道：「一直等着呢。」 「江总~」林露露故技重施，「不能说话，可把人家憋坏了。」 第130页 「嗯。」江泠心不在焉的回应，下一秒脸色倏地苍白，因为她的脚背被不偏不倚地踩了一脚。 「江总，您还是...多注意休息。」温瑜看着她刷白的脸色，好心的提醒道。 妻妻恩爱要适量才是，瞧瞧这面无血色，劳累过度的样，温瑜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气，要是换领导了，她年底的双倍奖金找谁要去。 「就是，江总别太累了。」林露露不甘心的紧随其后，「有人会担心的，您说是吧。」 是是是，是个屁！温瑜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八字还没一撇，小三上位的得意劲儿就摆在脸上了，也只有杨威那个臭男人吃绿茶这一套。 「是啊，您身体要是出问题了，夫人肯定心急如焚。」温瑜淡淡补充道。 「谢...谢...」江泠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瞧见江泠只回应了温瑜，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林露露意兴阑珊的撅了噘嘴。 此话一出，脚上的力道卸去了大半，江泠脸色稍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展开了工作，「林露露，你那儿有什么新进展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越挫越勇的林露露，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胸前散落的头髮，站起身伏在镜头跟前，娇嗔道：「江总您快看，这是我翻到的投资书。」 温瑜被屏幕里的白花花晃疼了眼睛，就是看不清所谓的投资书上的字儿。 沈清川轻蔑的笑了笑，手虚虚地撑着下巴，一双大眼睛真挚又明亮，足尖轻轻的勾了勾江泠的小腿。 江泠的神经被左右拉扯，她一把握住了作乱的脚，努力集中精神盯着画面上晃动的字。直到眼睛看得都胀痛了，她才堪堪反应过来，「温瑜，你待会儿去复印一份发给我。」 「好的。」温瑜挑了挑眉。 「温秘书不用麻烦专门跑一趟，杨威的警惕性很高，这是我好不容易扫描下来的，有电子档，等下整理髮给你。」达到目的的林露露又窝进了沙发里，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还是今天开会以来，林露露第一次拿出这么正经的态度，温瑜微微一愣，道了声谢。 「不客气，人家才不是为了你呢。」林露露正经不过三秒，含情脉脉的睨了江泠一眼。 江泠讪讪地扶了扶镜框，冷声道：「有投资书不算什么，顶多能解释他最近缺钱的原因。」 「那这个呢？」林露露粲然一笑，她掏出公司印章放在桌面上，下面还压了一份合同。 温瑜瞳孔微缩，压住澎湃的心情，问道：「你哪儿怎么找到的？那下面的合同是什么？」 反观江泠就镇定不少，她当时瞧中林露露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杨威众多情人中最受宠的一个，还有一点就是看见了她毫不掩饰的野心。 林露露嗤笑一声，「杨威从不带女人回家过夜，当然除了我。印章锁在他的家的保险柜里，合同是债务担保协议。」 温瑜眉头一蹙，担忧道：「你就这么拿走了，他不会发现吗？」 「切，发现什么，高利贷把他家堵得严严实实，他回都不敢回去。」所以才让自己今晚又去酒店嘛，林露露嫌恶地挥了挥手。 「私刻公章以公司名义违规为个人债务进行担保，投资亏了不补上漏洞了。」江泠脸色沉了几分，已经把事情缘由说了了个七七八八。 「那公司不是莫名其妙背债务了？」温瑜惊讶道。 「你先把材料交给谢警官，等他详细调查。」江泠沉吟片刻，对着林露露说道：「谢谢。」 林露露受宠若惊，「商务上的事情我也不懂，江总以后多照顾照顾人家就好~」 沈清川不悦地抿了抿唇，一脚又踩了上去，越想越气，还碾了几下。 江泠吃痛，忙不迭的吩咐：「温瑜散会！」 一下秒视频通话就切断了，江泠松了口气。 「呵，江总真是日理万机，想要您照顾的人排着长队。」沈清川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她背靠椅子眼眸微阖，裸露的玉腿交叠，指尖轻轻点在扶手上，慵懒又迷人，整一个女王气场。 江泠的腿微微发软，弱唧唧的哼哼：「我不认识理万机。」 第73章 「无名指微微发烫」 沈清川无语凝噎, 一记眼刀斜飞过去，却殊不知自己水光荡漾的眸子没有丝毫威慑力，在江泠此刻贫瘠的理解力看来, 姐姐就是恼羞成怒了。 「哪儿学的这些不三不四的荤话？」沈清川板着脸, 如玉般的肌肤在灯光下仿佛萦绕着一层冷气。 江泠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嗫嚅了半天也没吭声, 眼角向下耷拉着，手足无措的站得笔直，像极了做错事罚站的小朋友。 怎么说？总不能实话实说。 沈清川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可怜巴巴的模样实在是一眼假, 但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被蛊住了, 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重了些。 呆头呆脑的样子看起来真是蠢唿唿的，沈清川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板着脸故作严肃道：「你最近很缺乏锻鍊吗？」 此话一出，江泠如临大敌, 心头突突的狂跳。 姐姐说的「缺乏锻鍊」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凌晨三点睡得太早？还是嫌弃自己肱二头肌不够有力量？ ——惊！女子出轨的原因竟是... ——求助：女朋友总说我不行怎么办？ 各式各样的求助帖浮现眼前, 江泠的脑海里警铃大作, 一瞬间面如土色, 清澈明亮的眼睛悄悄地爬上了一抹脆弱。 第131页 网上都说女人三十如狼似虎, 所以吃醋什么的都是虚伪的表象，嫌弃自己能力不足才是姐姐生气的真正原因。 犹豫了半晌, 她用微弱的语气试探道：「应该...没有吧。」 沈清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泠精緻的小脸, 看着她的脸色变化莫测，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 忐忑不安的模样极大地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那你站着干什么, 不累吗？」 说罢她微锁眉头, 心头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明明是同床共枕，凭什么江泠现在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而自己则是满脸倦色，乏力得指尖都没劲儿。 沈清川挪了挪腰际的软垫，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在江泠看不见的暗处，轻轻揉了揉酸疼的腰。 「啊？」江泠懵懵懂懂的抬眸，一下就和沈清川懊恼的眼神对上了，几秒后，两人同时偏头躲过。 趁着沈清川冷愣神的空当，江泠直接从原地弹起，然后噗通一下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你做做...什么？！」沈清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得魂不守舍，随即她的心里生出了点害怕又期待的矛盾心思。 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紧张，脑子里嗡嗡地乱作一团，她竭力保持面目平静，指腹摩挲得无名指微微发烫。 「你先起来。」沈清川声音有点哑，两颊染上了红霞，连唿吸都粗重了几分。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套的黑衬衣，脸上浮现淡淡的悔意，这一身似乎看起来也太随意了些。 江泠歪了歪头，看着姐姐慌张的模样有些疑惑不解，乖巧的摇了摇头，然后扬唇道：「姐姐。」 「嗯。」沈清川低声应道，她有点受不住江泠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自顾自的演绎了几遍情景对白。 江泠突然变得扭扭捏捏起来，脸上漫上一丝可疑的红晕，良久之后才吞吞吐吐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沈清川柔柔地看着她，又鼓励似的补充道：「不太过分的我都答应你。」 江泠的眼里迸发出一丝惊喜，水润的眸子光彩熠熠，「我可以...」 沈清川微笑着点了点头，掌心被掐出了几道月牙印。 「可以趴在你腿上吗？」江泠平视着眼前的修长的双腿，喉咙不明显的上下动了动，腰际仿佛缠上了一道轻柔的力量。 根本就等不及回答，江泠就直接把脸埋了进去，一声喟嘆清晰可闻。 沈清川唇边的笑意倏地僵住了，知道自己会错意之后，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尴尬的蜷了蜷，眉目一沉。 光滑的腿上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唿吸拂过是酥酥麻麻的痒意。 「不可以。」沈清川恶狠狠的说道，手覆在头髮上泄愤似的揉搓了几下，一只手拎着江泠的衣领毫不费力的就把她提了起来。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沈清川冷着脸教训她。 江泠屁颠屁颠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泫然欲泣道：「姐姐说的什么都答应我的。」 「我说的是！」沈清川的话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说出来好像显得她很恨嫁似的，她冷冷地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是什么？」江泠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目不斜视的盯着白皙发呆，色气的眼神都隐在凌乱的髮丝下面。 好可惜，刚刚没趁机亲一下，她舔了舔唇。 沈清川的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就涌了上来，她清了清嗓子，假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什么。」 江泠果然被唬住了，不再追问。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头脑风暴中，相对无言地沉寂了几分钟。 「姐姐刚刚好...唔...」江泠话说一半，就被沈清川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热情」两字只能默默地咽回肚子里去。 沈清川觉得自己今天像煮熟的虾子，脸上的红晕就没完全消失过。 掌心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温热濡湿，她勐地缩回了手，江泠的脸颊还追上来蹭了蹭。 「你今天...」沈清川湿润的手掌背在身后握成了拳，不自觉地挺直了酸胀的腰。 江泠抬眼看她，湿润的眼眸显得纯真又懵懂。 「好奇怪。」沈清川委婉地说道，随即她眯了眯眼，追问道：「谁教你的？」 江泠向后坐直了自己的身体，眼神躲闪道：「也许是无师自通。」 沈清川轻轻拧了拧她滚烫的耳朵，一只手摊在她眼前，轻声道：「拿来。」 「什么？」江泠眨了眨眼睛，两眼迷茫的说道。 沈清川冷哼一声，红唇轻启：「手机。」 江泠讪讪的笑了几声，尴尬地摸了摸衣服兜兜，「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沈清川手臂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四处寻找，几分钟后指了指电脑桌面前提醒道：「那儿。」 江泠颔首，一本正经地摆弄手机，「刚刚开会没电了，我充个电再给姐姐。」 她在沈清川灼人的目光注视下，面不改色的朝门口走去，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叮~」微信提示音响起。 江泠脸色微变，脚步更急了些。 「等等。」沈清川冷冷道，因为站起身的动作幅度太大，冷不丁地扯到了腰，脸色刷的一白。 江泠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了沈清川。 她几乎是全程皱着眉打开了微信，她看着江泠的眼神有些古怪，似笑非笑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132页 江泠的眼睛始终专注的望着窗外，微风拂过撩起了她额前的碎发，竟然有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情感大师教你如何挽回前任。」沈清川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江泠脸上一臊，掩饰性的扶了扶镜框，孤独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更加萧瑟。 沈清川盯了她一眼，稍作停顿，「理性分析原因，学会改变自己，控制负面情绪。」 她轻轻地挑了挑眉梢，兴味盎然地点开了江泠和所谓的情感挽回大师的聊天记录，时间可以追溯到江泠卸任的第一天，原来自己这么早就被迫成为「前任」了。 突然，一张汇款截图亮瞎了她的眼。 江泠瞧见自家姐姐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儿，忽然凑近扣住沈清川的腰，湿润的手掌轻抚上她的脸，勐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沈清川酸胀难耐的腰被迫向后弯了一个弧度，头上的冷汗瞬间沁了出来，她黑着脸踹了江泠小腿一脚。 「欲盖弥彰。」 「咳咳。」江泠的脸咳的通红。 「花了多少钱？」沈清川扶腰靠墙。 江泠眼看瞒不过，吞了吞因紧张分泌的唾液，缓缓地伸手比了一个二。 沈清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你说她不谙世事吧，偏是个受过家族精英教育的继承人，你说她聪明伶俐吧，能花二十万买这么个玩意儿。 「这是包年套餐，至尊vip服务，随叫随到...」江泠挣扎着为自己做最后一次辩解，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榆木脑袋！沈清川斜睨了她一眼，戏嚯道：「下次和前任有情感问题，你找我，我免费的。」 「没有前任。」江泠一板一眼的说道，「还不是...是因为姐姐说不要订婚的，所以我才慌不择路。」 怎么还学会旧事重提了，一丝无奈悄然爬上了沈清川的眼角，她扶了扶额，饶有趣味的继续往下翻。 路林深：【哈哈哈，沈美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本小姐教你一招对付她的方法，绝对有效！】 江泠：【什么？】 路林深：【告诉你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叫句好听的。】 江泠：【？】 路林深：【我服了，你和沈美人果然是一对儿，快叫我姐姐！】 沈清川盯着「姐姐」这两字，心里隐隐的生了些不悦，熟悉的酸意又在心间徘徊。 江泠：【路姐姐。】 路林深：【得，你叫我姐姐，你和沈美人又是一对儿，那约等于占了她便宜，舒坦~】 「兵法三十六计之以进为退。」沈清川薄唇亲启，眉眼间都是冰霜，丝丝寒意顺着空气钻入江泠的身体里，「在她怒火中烧之时，採取恶人先告状的办法，率先控诉她让她无路可走。」 「宝贝你别生气。」江泠神色微变。 「我没生气啊。」沈清川笑了笑，然后慢条斯理的放下手机，回房间找了一件外套披上。 江泠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大门，却束手无策。 第74章 「路姐姐的礼物」 宽阔的酒店客房内, 电视上播放着不堪入目的画面，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但是置身其中的杨威却无动于衷, 他上身未着寸缕, 腰上仅仅只系了一条浴巾, 堪堪能够遮羞。 电视里正上演到激烈的部分, 却丝毫没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抬手看了看时间, 脸上染上了不耐。 铃声音乐重播到第二遍, 对面终于接起了电话。 「你怎么回事？来得这么慢！」他浓黑的眉毛紧皱着, 像拧成了一条麻绳，脸上的肥肉因为生气而绷紧。 林露露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她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柔情似水, 「杨总~人家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地点了吗, 你不知道提前出门？」杨威扯了扯嗓子, 他的嗓音很低沉, 生气起来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感觉。 沙发的一端陷了进去, 杨威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屏幕上白花花的一片正对着他的眼睛, 心底躁动的小火苗又旺盛了几分。 「哼~」林露露夹着嗓子, 对付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自认为手到擒来，「人家为了见你专门精心打扮, 你就只知道催。」 杨威最近被催债的人搞得心烦意乱, 那群打手就像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有家不能回的滋味忒难受了, 他说话的语气也很沖，「有什么好打扮的，反正最后都要脱光的。」 林露露一想到那个画面就生理性反胃，她忍着噁心轻笑出声，「人家这么久不见你，也很想你嘛，再说了我这次不止带了一套衣服哦~」 尾音上扬，吊足了杨威的胃口，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立刻心领神会，郁闷一扫而光，盯着电视的眼睛冒着精光，「好好好，还是你最懂我。」 「那你还怪我！人家都不想来了。」林露露嘟了嘟嘴，委委屈屈的说道。 杨威听罢如临大敌，他难得盼着今天能好好放松放松，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他立马赔笑道：「诶，别啊，我错了我错了。」 林露露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得意，听着杨威耐着性子哄了她一会儿，把准时机说话带上了鼻音。 杨威心里一紧，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生怕今晚的活动变成泡沫，沉思片刻后咬咬牙说道：「你上次想买的那款包，我给你买了。」 第133页 他最近手里拮据的很，资金基本都被套牢，能借钱的地方所剩无几，为了讨林露露欢心，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真的吗！」林露露惊喜道，虽然现在的她甚至可能比落魄的杨威还要富有，但是有谁会拒绝主动递到嘴边的肉呢。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杨威拍了拍胸脯，财务打款的资金最迟这周就能到位，不仅能一解燃眉之急，还能顺带哄哄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林露露停在酒店门口，她抬头望了望招牌，故意放慢了脚步，大声撒娇道：「杨威哥哥~你真好~」 许是内容太过引人遐想，她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酒店门口，不少人向她投来了探究的目光，心态良好的林露露却置若罔闻。 阴影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压了压帽檐，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杨威的心被捧得暖乎乎的，像是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找不着北，身体更加灼热了，「你到了直接上来，老地方。」 林露露坐在酒店的休息区里，嘟着嘴撒娇，「你看你急什么，我知道啦。」 「这小妞儿身材真他妈的正。」蹲在门口的打手啐了一口，对着空气虚抓了一把。 「你可别说，看得我心痒痒。」他的同伴搓搓手，兴味盎然地笑了笑。 「呸！好事儿全让他们捡了，就留我们哥几个吹风，捞不着好差事。」打手抖了抖腿，风似乎更冷了些。 林露露嘟嘟囔囔了近十分钟才挂掉电话，她喝了一口茶水，对着镜子又整理了许久的妆容，才慢慢悠悠地挪到了电梯。 「叮咚~」 林露露勾了勾唇角，不经意的朝外面瞥了一眼，按了个数字十七。 酒店共有十八层，虽然顶楼的视野最为开阔，但是能住得起复式套房的有钱人向来最为迷信，「十八层地狱」的忌讳可是不得不避开。 走廊尽头就是杨威常年在外的根据地，林露露顿下了脚步，她揉了揉脸颊，换上了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岂料刚刚按响了门铃就被勐地拉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露露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她状似热情的倒进了杨威的怀里，娇笑道：「杨总怎么这么猴儿急？」 「憋死我了。」杨威的嘴唇急不可耐地贴上了她的脖子，一双手在她背后游移，不知不觉已经解开了大半的纽扣，露出了圆润的肩头。 肩膀被啃了几个牙印，林露露的手被迫贴上了滚烫，她作势推了推杨威的胸，「杨总，我还没洗澡呢。」 杨威红着眼睛盯着她，令人作呕的烟味儿吐在了她的脸上，「完事儿再洗。」 林露露仰了仰头，半眯着眼睛扯出了包里衣服，「那这个呢？」 黑色的蕾丝边晃花了杨威的眼睛，他拍了拍林露露的臀，唿吸又重了几分，随即松开了她的手腕，催促道：「快去快回。」 林露露松了口气，给了杨威一个安抚的眼神，迈着婀娜的步子进了浴室。 杨威盯着她色眯眯的笑了，脑身体已经被荷尔蒙占据了主导。 「咔哒」门锁落上的那一刻，林露露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意。 她本是前途光明的练习生，谁曾想被迫成为杨威的地下情人。 客厅隐约传来一阵争吵，先是杨威的怒骂声，很快就变成了求饶，最后是闷哼和呻/吟。 伴随着「咚」的重物倒地，室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的心跳声也随之起伏不定。 有人朝着卫生间来了，林露露坐在马桶盖上，缩着身体抱着膝盖，时至此刻，她仍不觉得后悔。 「别闹了，回去交差了。」同行的人冲着卧室的打手提醒。 杨威被五花大绑着，裸着身子鼻青眼肿的模样看着确实十分可怜。 「行，马上来了。」打手舔了舔唇，恶狠狠地拧了一下浴室门把手，然后又踹了一脚门，不甘心的离开了。 「操！这傢伙比猪都重。」几人扶着杨威，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林露露身形颤抖了一下，瞧着门上的影子消失以后，又耐着性子等待了许久，几分钟后探头巡视，确定外面空无一人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拾起了沙发边的录音笔，畅快地笑出了声，眼泪被逼到了眼角。 她仰头深唿吸唿出一口浊气，客厅的灯不怎么明亮，但是她却觉得耀眼无比。 —— 「回来了？」路林深抬头瞥了一眼沈清川，然后又恹恹地趴在了桌面上。 沈清川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坐在她对面。 「拿来吧。」路林深把手掌心摊在她的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 沈清川蹙了蹙眉，直接给了她的手响亮一巴掌，不解道：「拿什么？」 路林深瘪了瘪嘴，从座椅上弹起来，闷闷不乐地说：「李记的水煎饺啊。」 外面的天都黑了，得亏这吃货都还记得，沈清川愣愣神，然后几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稍，面不改色地撒谎：「抱歉，我没买到。」 「城南也没有？」路林深眯眼，绕着餐桌走了两圈，睿智的眼神紧锁她的脸。 沈清川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生硬地回道：「没有。」 「呸！」路林深眉间攒了一点委屈，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我看你是沉溺于温柔乡，压根就没去！」 第134页 沈清川脸上不见一点被戳破的尴尬，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沉吟道：「你不信就算了。」 这事儿要是搁以前，路林深这傻狍子大概率就信了，但是她今天却格外的倔强。 「你不是开车去的吗？」路林深一声嗤笑，「我去你车库看了，一辆车都没少。」 沈清川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不想和她东扯西扯的，索性直接承认了：「我是没去，怎么样？不服气？」 「呸！骗子！」路林深瞪大了眸子，身姿矫健，直接跨坐在沈清川的腿上，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开始前后摇晃。 「住手！」姗姗来迟的江泠低声喝道，她下意识的以为两人起了争执，而且沈清川看起来似乎暂落下风。 她迈了几个大步子，伸开双臂挡在沈清川的面前，盯着路林深愤愤不平的脸，义正言辞道：「路姐姐，有什么事沖我来。」 路林深侧目望向窗外黑黢黢的树影，心力交瘁地嘆了口气。 苍天吶！让她飢饿难耐还不够，还要找一对儿恩爱的情侣来杀人诛心，这又不是在演言情偶像剧！ 「你你你！」路林深颤抖着指尖，脸憋得通红，「给我让开，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不让。」江泠冷冷道，她的眼睛都快眨抽搐了，可惜路林深的信号接收器是坏的。 「让开，小心我连你一块打。」路林深挥了挥绣花拳头，色厉内荏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清川抬眸觑了她一眼，厉声道：「你敢。」 小情侣欺人太甚！ 路林深胸口瘀滞，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口不择言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从小到大哪次吵赢我了！」 说完，她眉飞色舞得像是扳回一局，还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 沈清川扬唇，清脆的掌声随即响起，江泠觉得背后一股寒气若有若无。 「比吵架谁比得过你啊。」沈清川讥讽道。 「那可不。」路林深翘起了二郎腿，红彤彤的苹果被她咬了一个缺。 垂在身侧的手掌蜷了蜷，沈清川到底是没忍住火气，「兵法三十六计之以进为退，谁能像路小姐这样博闻广知，熟读兵法，精通人性。」 路林深嘴角一僵，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是吗？这么有学问的话指定不是我说的，江泠你说是吧。」 江泠不忍看她充满希冀的眼神，只能无措的抿抿唇，一言不发。 半小时后，路林深的背嵴仿佛佝偻了一些，门口多了一个自觉罚站的人。 路林深盯着门口进进出出的行李，弱弱地说道：「你真的要搬过去啊。」 江泠怀里抱了一摞箱子，她看起来虽然气喘吁吁，但是眼底的精光却出卖了她，「路姐姐别难过，我和姐姐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两栋别墅相隔不过百米，硬是营造出一种千里迢遥的感觉。 沈清川其实气已经消了大半，搬过去除了想让路林深自己住方便一点，还有一点是她的私心作祟。 她想了想即将到来的二人世界，脸颊微红，冠冕堂皇道：「没办法，我看你不顺眼。」 「哦。」路林深耷拉着眼，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极了路卫国。 沈清川暗自咬了咬唇，自己好像做的有点过分。 不过伤心没能持续半分钟，路林深又兴沖沖地抬眸，「你等我一下。」 沈清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着她像风似的沖了进去，怀里抱着个纸箱子又沖了出来。 「送你的礼物。」她冲着沈清川笑得灿烂，把拆开的快递塞到了江泠的怀里。 「谢谢。」沈清川眸光微暖，此刻气已经全消了。 「你一定会喜欢的。」路林深挤眉弄眼的说道，又恢復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江泠怀里本来就抱着一堆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搞了个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勐地向后退了几步，最上面的快递盒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 「哗哗」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 江泠拎起快递箱子里面的东西，疑惑的眨眨眼，「路姐姐，这是什么？」 沈清川瞳孔微缩，看着那一箱子的手铐铁链，头钝钝的痛，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耳鸣声。 路林深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只能留着你和沈美人自己探讨。」 「我让你探讨！」沈清川横眉怒目地冷笑，实在是忍无可忍，一个暴栗敲在了路林深的脑袋上面。 阿三老脸一红，转过背目不斜视。 第75章 「双人宣传照」 清晨旭日初升, 短短月余的光景，枝叶扶苏变成了叶落纷纷。 「汪汪汪！」路卫国兴奋地大吼大叫，精力充沛的哈士奇在草坪里撒欢儿, 旋转跳跃追击, 速度快得追不上。 「路卫国！你给我慢点儿！」路林深气急败坏地叫道, 她拉着牵引绳, 鞋底一路火花带闪电，瞌睡虫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卫国不顾一切的往前沖，它像是找到了有趣儿的新奇玩意儿, 一头钻进了落叶堆中, 悠闲自得地滚来滚去, 一瞬间落叶被扬得四处纷飞。 「呸呸呸！」路林深吐了吐飞到嘴唇上的渣滓，气鼓鼓地瞪了路卫国一眼, 「傻狗！」 渐入深秋，临近初冬, 白昼愈发的短了, 此刻的别墅区里寂然无声, 人行道上冷冷清清, 早起的只有苦逼的遛狗人。 第135页 路林深欲哭无泪地扯了扯绳子, 以往这个时候她还在被子里睏觉呢，她回想起把路卫国接过来那天, 每每都忍不住捶胸顿足, 后悔不迭。 苍天！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要自讨苦吃。 她提起哈士奇的项圈, 路卫国哼哼唧唧的低吼, 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罚站, 只是灵动的眼珠子和轻喘的粗气告诉路林深, 这傢伙其实并不服气。 「你会不会好好走路？」路林深端着它的下巴，蹲下与它平视，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为什么宠物与宠物之间差距这么大？你看沈保家乖巧聪明又懂事，你大得都能一屁股坐死它了，怎么还这么依赖我。」 路卫国丝毫没有被训斥的觉悟，但是它一听见沈保家这个熟悉的名字，淡蓝色的睿智眼眸瞬间锃亮，开始兴奋地刨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呜呜呜。」路卫国喉间溢出低鸣，它叼起路林深的衣角就要掉头。 路林深揪了揪它的耳朵，痛心疾首地说道：「路卫国，我为你感到不齿。」想她堂堂四小花旦之首，追捧者数不胜数，竟然会养出这样一只舔狗。 她眉目微沉，用力拯救出自己湿哒哒的衣角，说出的话像极了棒打鸳鸯的封建社会家长，「乖，你们有生殖隔离，妈妈不同意这桩婚事。」 「额，路小姐。」别墅保洁握着长扫帚，站在风中凌乱，几片飘零的落叶飞到他的帽檐，但他没有理会，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刚刚打扫成型的树叶堆。 路林深脸上不由得一臊，尴尬只存在了一瞬，她立刻热情地寒暄：「马队长，你起得好早啊，哈哈哈。」 「没有路小姐勤快，这么早就出门遛狗了。」马队长心里憋屈，但还是十分有职业操守地保持微笑，只是落在路林深眼里，颇有点强颜欢笑的味道。 路卫国已经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加快了原地打转的速度，嘤嘤嘤的吼叫显得十分迫切。 「麻烦您的狗抬下脚。」马队长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路林深牵着哈士奇费力地挪了几步，东一搭西一搭的聊天：「保安队现在业务真广哈，又要维护安保，还要打扫卫生，真是辛苦，那你们工资也拿两份吗？」 马队长面色一僵，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路小姐，我是保洁队的。」 「哦哦哦，保洁保洁，不好意思，我口误了。」路林深尴尬的笑笑，自己脸盲的毛病看来依然不见好转，她打定主意接下来还是少说话为妙。 她正准备拉着路卫国继续在寒风中萧瑟，冷不丁听见有人在叫她。 「路姐！」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地唿喊。 路林深迷茫地东张西望，清晨的白雾还没彻底散去，能见度不是特别高，只能依稀看见大门口的人影。 丁了了眼睛一亮，裹着外套就往大门口沖了过来。被迫放假几个月的小助理看起来气色相当不错，眉清目秀的脸泛着红光，本就圆润的脸盘子似乎又大了一圈。 「小丁！你没关车门！」司机心惊胆战地鸣笛示意，车门向着马路敞开着，稍不注意就会被后面的车撞上。 丁了了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地往大门口沖。 路林深最近玩起了人间蒸发，微信不回电话关机，约定好的两个月假期早就超了期限，但是后面恰好没什么通告，公司也拿她无可奈何，经纪人也默认了她翘班的行为。 大门挂了一把铁链子，丁了了只能止步于此。 「靠！」路林深凑近了些，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略微震惊，丁了了这傢伙就像是在她身上安装了定位仪，青山别墅这么偏远的地方都能找到。 路林深放长了牵引绳，一人一狗「嗖」的一声就跑没影儿了。 「有人吗？」丁了了心急火燎地晃动着大门，突如其来的噪音吵醒了还在闭目养神的保安。 「诶诶诶，哪儿来的小姑娘，你吵什么！」保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握着电棍就走出来了。 「大哥，能帮我开一下门吗？」丁了了平復着乱窜的唿吸。 别墅区的业主非富即贵，保安对待外来人员也是相当谨慎，他蹙了蹙眉，还沉浸在被吵醒的不悦中，但是又怕耽误正事儿，于是敛神道：「请问你找哪位？」 「我找路林深，我是她的助理。」丁了了解释道。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色稍霁，轻车熟路道：「路小姐是住这里没错，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路林深好歹也算个大明星，最近闻风而来的粉丝也有不少，保安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刚刚还看见路姐了，你可以直接问她。」丁了了感觉自己嘴唇上起了燎泡。 保安队长顺着周围巡视一圈，哪里还能看得见路林深的影子，于是他嗤笑道：「这天刚亮，路小姐一向不会起这么早，你编谎话也要像样一点吧。」 「阿嚏。」不远处的路林深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裹紧了外套。 「不是，我真看见了。」丁了了着急地跺跺脚，今天再见不着路林深，她的饭碗可能保不住了，她对路姐最近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听说重新找了个身强力壮的男助理，她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保安见她脸上的着急不似作假，缓和了语气，「要不然你直接给路小姐打个电话，如果她同意，我就给你开门。」 第136页 「也行吧。」丁了了咬咬牙，掏出了手机。 路卫国像是认识路似的，朝着江泠家狂奔，路林深踉踉跄跄的跟在身后，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人在遛狗，还是狗在遛人。 掌心被手机震得发麻，路林深瞅见上面「丁了了」几个大字，心里就开始发憷，她狠心按下了拒听。 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小丁啊，我后面不是没有通告嘛。】 可惜心急如焚的丁了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微信信息。 「咋样？」保安看她放下了手机，第一时间上前询问，虽然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没接电话。」丁了了垂头丧气道。 「那没办法了。」保安无奈，他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比起路林深这里的鸡飞狗跳，沈清川最近的生活可就惬意多了。 她失眠的毛病有所改善，虽然仍旧比不上路林深沾枕头就着的良好睡眠，但是却基本都能保证每天睡饱八小时，这对于以前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健身室的跑步机正有条不紊的运作着，沈清川保持着有节奏的唿吸，头髮被绑成了高马尾，腹部的马甲线在光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晶莹的汗水顺着沟壑渗进了柔软的布料里。 江泠的视线被牢牢地吸引住，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跑完了热身的五公里，沈清川放缓了跑步机的速度，汗水洗去了骨子里的倦怠，身体格外轻盈。 温柔乡便是英雄冢果然不无道理，这段时间荒废了锻鍊，再加上江泠身轻体健的刺激，她的危机感与日俱增。 江泠靠在门口等了许久，看见沈清川第一阶段的锻鍊完成以后，便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毛巾。 沈清川想要伸手接过，却被江泠灵巧地躲开了，她执拗地说道：「我来。」 「好啊。」沈清川扬唇，闭上眼欣然接受。 江泠擦汗时的眼神专心致志，毛巾拂过女人饱满的额头，顺着细嫩的脖颈，逐渐移到了紧实的小腹，速度不断放缓，最后停顿，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对劲儿。 「可以了吗？」沈清川眨巴眨巴眼睛，笑吟吟的说道。 「嗯。」江泠剑眉微扬，眼底水波荡漾。 她攥紧了手里濡湿的帕子，两只手从背后环住了沈清川的腰，脸贴在女人的嵴背上，感受着肌肤微微的烫意，轻声呢喃，「姐姐~」 「怎么了？」沈清川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任由她抱着。 江泠的脸颊又蹭了蹭，依恋道：「沈教授，我今天可以不去学校吗？」 好遥远的称唿，沈清川怔了怔，乜斜着桃花眼，果断拒绝道：「不行。」 「哎。」江泠沉重的嘆息，双臂越环越紧，不情愿暴露无遗。 沈清川若有所思的转身，把不舍看在眼里，踮脚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疑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选编导系。」 毕竟对于江泠来说，编导系听起来不怎么搭边。 江泠勾了勾唇角，眼神专注的凝视着沈清川，「爱好而已。」 母亲在无人剧场中央袖舞纷飞的场景江泠总是刻骨铭心，除了满足自身的兴趣爱好，作为血脉的延续，她总想替母亲留下点回忆。 「嗯哼？」沈清川轻哼，见她眼里似有怀念之意，手臂轻轻圈住她。 江泠的眼神微暖，笑容如春暖破寒冰，沈清川温热的指腹不自觉地贴上她的嘴角，也被感染地笑出声。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问：「是不是要期末了？」 江泠颔首，剑眉微蹙，否则她最近去学校的频率也不会这么高了，编导属于艺术学科的范畴，期末考试不像其他理工科专业那样一张卷子，只要及格就能万事大吉。 沈教授不忍心看她如此愁眉苦脸，于是试探道：「考核内容是什么？」若是不难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江泠的表情有点勉强，琥珀色眸子颤动，苦笑道：「要交五门课的片子。」 此话一出，沈清川看她的眼神多了点爱莫能助的意思，无奈道：「加油。」 其实她也不是很担心，毕竟星川娱乐的老本行之一就是拍电影，江泠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陈珂又是文艺片的鼻祖，再不济还有王彰能搭一把手，不管怎么着，及格肯定是不成问题。 她的思绪慢慢游离天外，江泠看她呆愣着没反应，挠了挠她腰际敏感的软肉。 「别闹。」沈清川的声音软软糯糯，她缩在江泠的怀里躲闪着，眼角溢出一点泪水，笑声在房间里久久迴荡。 两人又打闹了许久，久到沈清川的腹部都开始力竭，她撑着江泠的肩膀站直，脸颊微红，眸光水润，「你的片子需要女主角吗？要不要我把路林深借给你？」 江泠掩唇咳嗽，就算她受得住路花旦出演自己的女主角，也担忧成片交上去之后引发的轰动，她婉拒沈清川的好意，「不用麻烦，只是个纪录短片，人选我早就定好了。」 运动之后，肌肉的疲软无力渐渐袭来，沈清川懒懒地抬眸，一想到江泠要离开一整天，就对接下来的运动失了兴趣。 若隐若现的不舍刚刚冒了头，就直接被按下去，她对自己的粘人程度又有了新认知。 蓝色衬衣边被扎进了黑色直筒裤里，沈清川伸手为她理了理风衣的领子，一个唇印落在了翻领内侧。 第137页 「早去早回。」她抚平了褶子，微笑着叮嘱。 岁月静好的感觉在慢慢流淌，江泠的笑容纯粹又真挚，她的眼神熠熠生辉，轻声道：「嗯。」 手机铃响打破了一室温馨，沈清川盯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微微蹙眉。 「喂，你好。」她站在落地窗边，室外景色一览无遗，视线正好停在被狗牵着走的路林深身上，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沈清川，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客气了几分。 电话被接通，门外傻站着的丁了了也松了口气，为了不显唐突，她连忙做自我介绍，「请问是沈小姐吗？我是路姐的助理丁了了，我们以前通过电话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沈清川眯了眯眼，一丝危险在悄然酝酿。 「这样，你把电话交给门卫，我和他解释。」沈清川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好的，谢谢谢谢！」丁了了激动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路卫国，待会儿可不能像没见过小母猫的舔狗，犬中贵族的矜持你懂吗？」路林深拍了怕它的脑袋。 「汪汪！」路卫国鼻尖喷出两道粗气，尽管很激动，但还是乖乖坐直了身体。 路林深满意地颔首，手指刚刚落在门铃上，还没来得及按下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了沈清川刚运动完汗津津的脸。 「这叫什么，心有灵犀呀！」路林深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沈清川。 「路姐！」丁了了弓着腰，手撑着膝盖喘气儿。 路林深背嵴不自知的微僵，她迷濛道：「沈美人，我是不是幻听了，好像有人在叫我。」 沈清川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红唇微掀，肯定道：「你没幻听。」 「路姐，你跑什么呀。」缓过劲儿的丁了了嬉皮笑脸地跳到路林深面前。 「啊！」路林深短促的叫了一声，「你咋进来的？」 「我授意的。」沈清川冷冷道。 路林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堪，她的声音扭曲得变调，「好傢伙，你出卖我！」 丁了了被夹在两位大佬中间，她缩了缩肩膀，极大地减少注意力，避免引火烧身。 沈清川扯下了橡皮筋，瞬间髮丝如瀑，发尾卷上了纤细的手指，她讥讽道：「你不工作什么时候能还我钱。」 路林深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道：「行，你狠，小丁，我们回屋说。」 「如果只有路姐你的话，恐怕不行...」她的声音低若蚊蝇。 路林深一脸不解的盯着她，颇有种你今天不解释清楚便誓不罢休的感觉。 丁了了勐地闭上了眼，一鼓作气道：「路姐，新综艺旅行的意义临时通知，要拍你和沈小姐的双人宣传照。」 路林深一怔，自己本来是仗着后面没通告才肆无忌惮的休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深知是逃不掉的工作，她闷闷不乐道：「多久拍摄啊？」 丁了了侧目：「明天。」 「什么？！」路林深一脸惊讶，「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提前做spa，也不能提前减肥做造型咯？」 丁了了沉重的点了点头。 路林深捏了捏肚子上最近才养起来的幸福肥，口不择言道：「你咋不提前通知我呢，这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啊。」 丁了了举起了小白旗，「路姐，你电话打不通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旁观者沈清川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第76章 「路林深的经纪人」 「哎。」路林深重重地嘆了口气, 她像没骨头似的瘫在保姆车软座里，睡眼惺忪。 与之相比，沈清川就显得神清气朗, 米白色长裤, 深色西装外套, 鼻樑上架着一副窄边框金丝眼镜, 镜片反射着令人目眩的亮光，面容清丽，青丝如瀑, 垂眸不语的矜贵模样, 和以前的风格大相迳庭。 斯文败类, 路林深呵欠连天，给了个自认为中肯的评价。 「怎么, 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沈清川上下打量她一眼, 若有所思。 路林深眯眼, 懒洋洋地动了动手指, 质问道：「你是不是在我卧室装了监控？」 沈清川嗤笑一声,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垂眸不语，连一丝余光都没分给她。 什么都没说, 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路林深觉得自己被深深地鄙视了, 半阖着的眼眸微微瞪大，深知沈清川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她捏着嗓子撒娇, 「人家就是不想上班嘛~」 肩膀紧挨着沈清川, 身子一大半重量倚上去, 一步一退，直接把她逼到了角落。 沈清川退无可退，手臂被路花旦牢牢攥着，眼镜摇摇欲坠，她勾了勾唇，视线略过路林深的头顶，面无表情道：「那今天简直辛苦你了呢。」 路林深耷拉着脑袋，脸埋在沈清川的外套上嗅了嗅，有气无力地说：「不辛苦，命苦。」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清冽又淡雅，她蹙了蹙眉，随即灵光一闪，「沈美人，不至于吧！」 对于她的一惊一乍，沈清川见怪不怪。 路林深瘪了瘪嘴角，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挥着空气，故作惊讶道：「小丁，你有没有闻到好大一股怪味儿？」 丁了了刚收拾完东西，副驾驶的皮垫子都还没捂热乎，她耸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只能分辨出淡淡的香水味，为难道：「对不起啊，路姐，我没闻出来，王哥你觉得呢？」 第138页 司机王哥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平日里只会开车不善交际，他挠了挠头，建议道：「要不然...开窗户通通风？」 毫无默契！ 路林深兴致缺缺，「哎，好大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儿啊。」 她皱了皱鼻子，狗情侣，居然交换衣服穿！ 丁了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繫上安全带，晃了一眼后视镜，正襟危坐的冷美人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差点就没认出来这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沈小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丁了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脸颊酡红，心头如小鹿乱撞。 适当打扮吸引异性，过度打扮吸引同性，网友诚不欺我。 沈清川悄无声息收穫颜粉头子一枚。 汽车引擎启动，丁了了收了心神，迅速投入到工作状态中。 「路姐，我昨天晚上理了理你接下来的行程。」丁了了沉声道，手臂上卡着平板电脑，文档里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工作。 温暖的车内，昏昏欲睡的路林深瞌睡一下就被吓醒了，她惊讶道：「等等！我今年不是没工作安排了吗？」 她和沈美人约定的海岛度假游莫非又要推迟？路林深揉着眉心，心情跌入谷底，她幻想中的比基尼和沙滩浴再一次化为泡影。 丁了了无语凝噎，摊上不求上进的老闆她也无可奈何，「以路姐你现在的咖位，长时间没工作，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她心想：除非路姐真的觉得厌倦了，决心回家继承家业。 圈子里多得是挤破头也要往上爬的人，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新旧更迭的残酷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根本无庸赘述，路林深也深知其理，她哑然片刻，然后不情不愿地说：「行行行，你念给我听听。」 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路姐居然这么通情达理，丁了了嫣然一笑，耐着性子解释：「原先是没安排的。」 路林深的眉间攒起一点喜色，不自觉攥住了沈清川的衣摆。 沈清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傻子，如此明显还听不出言外之意。 「可是，纪姐说路姐你肯定已经休息够了，所以她就把后面的行程提了上来。」丁了了恪尽职守地转述着经纪人的指令。 她回忆起纪姐脸上的冷酷无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纪瑶，你个王八蛋！」路林深心头一哽，气得唿吸都不顺畅了。 纪瑶？乍一听这个名字，沈清川眉头微蹙，仔细咂摸，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顶头上司公然在自己面前骂领导，丁了了本想两眼一抓瞎，充耳不闻来着，但是犹豫半晌，还是弱弱地辩解：「路姐，其实纪姐因为你这次休假压力也很大的，她...」 路林深颇有种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软软地瞪了她一眼，胸口起伏不定，眼角泛红，「我要不要现在就把你送回公司？」 丁了了张了张嘴，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谁给她发工资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各自沉默，路林深的脾气来去无踪影，沈清川瞧见她还在噼噼啪啪地打字，也不知道在骂谁。 她熄了手机屏幕，主动岔开话题，淡淡道：「小丁，还有多久到摄影棚？」 陷入尴尬之中的丁了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忙不迭地去翻导航。 五大三粗的王哥倒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朗声道：「不堵车的话，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谢谢。」沈清川颔首，她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 她恹恹地模样落入丁了了的眼中，「沈小姐，如果您晕车的话，可以开点窗户。」 「好。」沈清川扬了扬唇，选择接受这份误解，从善如流地降下了车窗。 清新的空气吹醒了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路林深，她清了清嗓子，色厉内荏道：「丁了了同学，你还没说我下个月的工作安排呢。」 「啊？哦哦哦。」丁了了受宠若惊，她翻了翻平板，接着补充，「明天的要接受草莓娱乐的独家专访，地点是...」 沈清川盯着柏树残影出神，左手搭在车窗玻璃上，中指的新茧若隐若现。 十几分钟后，谈论声渐歇。 「完了？」路林深听得头昏脑涨，她什么行程都没记住，只知道美好的咸鱼日子即将一去不復返。 「还没有。」丁了了咽了咽口水，嘴唇上的燎泡不小心被挤破了，疼得慌。 路林深黑着脸，闷闷不乐道：「那你干嘛大喘气儿，我心脏接受不了。」 丁了了讪讪地摸了摸鼻樑，安抚道：「就剩最后一项工作了。」 路林深的脸色稍霁。 「路姐，新电影定的春节档，可能需要你配合首映宣传，纪姐说这个去不去随你。」丁了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能不去吗？路林深心累，新电影是她转型之作，成败在此一举，她还没有大牌到能够熟视无睹的程度，纪瑶简直把她的心理拿捏得妥当。 车窗突然被叩响，车停在摄影棚门口有一会儿了。 丁了了率先下车，与前来迎接的工作人员接洽，严肃正经攀谈的模样让沈清川微微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活泼伶俐与条理清晰其实并不冲突。 门外一直有工作人员在等待，丁了了对着他们客套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探头说道：「路姐，沈小姐，我们先去休息室，化妆间还在搬东西，估计要耽搁一会儿。」 第139页 路林深点点头，她伸手替沈清川戴上口罩，脸直接被遮住了一半。 「我应该不需要戴口罩。」沈清川的镜片上瀰漫了一层雾气，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路。 路林深强行拉了上去，眉毛一横，本来是担心外面闻风而来的娱记乱写，但是话脱口而出就变了味儿，「哼，你把我风头都抢光了。」 沈清川半信半疑地捂好了口罩，默默地跟着她下了车。 也不知道娱记是不是都长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不管多隐秘的行程都有人能准时蹲守，但是今天偷拍的记者好像多了些，路林深扫了一眼，大概数了数机位，尔后挺了挺胸，自信重回巅峰。 路花旦的美貌毋庸置疑，但是工作人员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在沈清川身上，现场寂静了一瞬。 「路小姐，沈小姐早上好，请跟我这边走。」工作人员低声道，回过神的脸上堆满笑意。 沈清川不是第一次进摄影棚，她目不斜视地跟着路林深，周边叽叽喳喳的议论悉数落入耳中，她抿了抿唇，耳廓漫上一股绯意。 「一会儿服化组会把今天要拍的衣服拿过来，可以稍作选择。」工作人员热情道。 「好。」路林深对拍照流程烂熟于心，担心沈清川会紧张，特意放缓了脚步，与她并排行走。 工作人员言语之中有些羡慕，「两位感情真好。」 路林深挑挑眉，得意洋洋的搂住沈清川的肩膀，「那必须的，我是沈美人的大姐大。」 沈清川蹙眉，并未当面反驳她。 突然，一个陌生的女声插了进来，「哦？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姐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转角处的休息室门口，纪瑶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旁边依次站着江泠和楚然，相互寒暄，非常熟稔。 「活见鬼了。」路林深顿住了脚步，低声骂道，转身欲走。 沈清川亦是一头雾水，她怎么记得江泠说最近要忙着拍结课片子来着。 「你往哪儿跑？」纪瑶敛了敛笑意，但却没有上前阻拦，长发如墨直泻腰际，朱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怒自威。 路林深身形微僵，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我尿急，不行吗？」 「可以啊，我陪你去。」纪瑶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退路。 路林深头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拒绝：「不了不了！我自己会走路！」 她匆匆忙忙地给沈清川递了个眼神，转身就走，眸子里的惧意不言而喻。 纪瑶本来就只是想吓唬她，饶有兴味地看她落荒而逃，眼睛里含着细碎的光芒，轻哼道：「胆小鬼。」 第77章 「对不起，口红没了。」 这句话, 沈清川听得一清二楚。 纪瑶的目光紧锁着她的腰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尔后礼貌地伸出右手, 扬唇道：「沈小姐, 你好。」 笑得像只狐狸, 这是沈清川看她第一眼的评价,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垂眸，握手, 一气呵成, 淡淡道：「你好。」 江泠十分自觉的挡在沈清川的面前, 隔开了纪瑶不怀好意的视线，警告似地喊了一句, 「纪老闆。」 真护短，纪瑶一哂, 面不改色道：「纪瑶, 路林深的经纪人。」 「沈清川。」 「小路和沈小姐的关系我略有耳闻, 感谢这几个月的照顾, 多有叨扰。」谈及尿遁的主人公, 纪瑶的眸光真诚，沈清川甚至从中读出了几分忐忑之意。 沈清川摸不准路林深的意思, 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纪瑶, 索性只是礼貌地颔首，并不搭话。 纪瑶见状也不生气, 只是时不时地瞄着转角方向。 「清川。」楚然笑着打了声招唿, 双眸清澈如一泓清泉, 眼神少了几分执拗, 多了一丝清明。 沈清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半晌，心里划过一阵欣慰，如此结局再好不过。 江泠全程旁观这番平凡至极的互动，眸子里闪过一丝焦躁，握拳的手稍稍用力了些，指节泛着青白。 沈清川似有察觉，隐在衣袖下面的手微动，见缝插针的与她十指相扣，指尖相触，温热传递。 江泠眸光颤动，眉眼舒展，这无声的纵容像是给她心里注入一剂温暖的抚慰剂。 她原本以为嘉宾拍摄宣传照的时间是错开的，直到她撞见纪瑶的前一秒，都还没想好该如何向沈清川解释这件事。 「姐姐，你不生气吗？」江泠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凑近低声呢喃，远看就像是在咬耳朵。 耳尖倏地一动，沈清川怕痒偏头躲开，看着江泠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间酸酸胀胀的，轻声道：「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一只成天就知道生气的河豚吗？」 河豚是姐姐，江泠脑海里浮现出沈清川气鼓鼓的画面，不由得弯了弯眸子。 休息室近在咫尺，但却没人主动进去，不知怎的，途径角落的工作人员渐渐多了起来。 十分钟后，依旧没能见到路林深的人影儿，纪瑶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 她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对路林深东躲西藏的小把戏失了耐心，冷声道：「小丁，还不去仔细找找你们路姐，看她是被困在厕所出不来，还是人多眼杂迷了路。」 摄影棚工作人员一个劲儿的往这边凑，丁了了却觉得气氛相当诡异，此地不宜久留，她早就想熘之大吉。 第140页 「好的。」说罢，窜得比兔子还快。 她前脚刚走，后脚化妆师就赶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气儿还没喘匀，「实在是不好意思，化妆间刚刚腾出来，几位老师现在可以过去了。」 「有劳。」沈清川点点头，直接跟着工作人员的引导。 「江老师，您和楚老师的化妆间在这边。」工作人员伸手拦住紧随其后的江泠，为她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为了保障拍摄的进度和质量，摄影棚被分成了几个独立的单元，每组嘉宾的工作几乎是同时进行，化妆间的位置自然就没能挨在一起。 江泠抬头，心间萦绕着淡淡的失落，不死心问：「不可以用同一间吗？」 「这应该不行...」工作人员为难的摇摇头，这样极有可能耽误拍摄进度，他们基层员工也承担不起责任。 纪瑶心想：这也太黏人了。 她低头踢了一脚石子，不可否认，她其实有点羡慕。 沈清川捏了捏江泠的掌心，眼睛弯弯，温声道：「听话。」 宠溺，无奈，爱怜，短短两个字包含了多重意思，离得近些的工作人员虽然对两人还不太熟悉，但是不妨碍她们磕美女cp，特别是化妆师，她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旁观者众多，江泠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涩，轻轻地嗯了声。 几分钟内，热热闹闹的休息室就只剩下孤家寡人的纪经纪人。 「沈小姐，你的皮肤简直是吹弹可破，遮瑕这一步完全没必要。」化妆师捧着她的脸，无数次感嘆造物主的心灵手巧。 化妆师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脸颊上自带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和纪瑶那种具有侵略性的美截然不同。 她夸人的时候感染力极强，沈清川的脸都泛红了。 「白里透红，腮红略显多余。」小姑娘修了修眉毛，不遗余力地夸赞。 「沈美人~」门口突然响起了路林深刻意压低的声音，她探着头鬼鬼祟祟的。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沈清川仰着头不能动，只能斜着眼睛看她。 视线逡巡一圈，在确定没有可疑目标之后，路林深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又恢復了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直接打开门跨步走了进来。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嘛。」她瘫坐在沙发椅上。 「是。」沈清川一如既往地打击她。 路林深如鲠在喉，不轻不重的哼了声。 「路姐，沈小姐的底妆马上打好了，你稍微等我一下。」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专心致志的修眉毛。 小姑娘是路林深的御用化妆师，也跟着她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剧组。 「不急不急，你先忙，一定要把沈美人给我整漂亮咯。」路林深毫不在乎的摆摆手，在她心里，除了自己一切都可以和沈美人分享。 沈清川闭着眼睛，感受着化妆刷在她脸上拂来拂去，欲言又止。 三人沉默无言。 反倒是路林深先沉不住气，她嘟囔着：「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沈清川偏偏不如她意，凭她对路林深的深刻了解，凡事逆着她来，自然会收穫颇丰。 「也、也没什么。」路林深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瓮声瓮气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沈清川心下诧异，她抬眸望去，路林深露在外面的脖子连着耳廓红成一片。 真是稀奇，什么时候学会的害羞？ 「可以了，沈小姐，您瞧瞧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化妆师小姑娘把镜子置于她面前。 「很好，谢谢。」沈清川心不在焉的瞥了沙发椅一眼，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您太客气了。」化妆师羞涩地抿唇，她在路林深身边咋咋唿唿惯了，很久都没遇见如此温柔的小姐姐了。 「路姐，这边好了...」她回首轻唤。 「嘘。」沈清川把食指竖在嘴唇上。 路林深正靠着沙发，倦态毕现，昏昏欲睡。 化妆师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可是，待会儿就要拍摄了。」 沈清川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路林深的身上，估摸着时间，沉吟道：「上午我先拍单人，半个小时后再叫她吧。」 她的话莫名让人信服，化妆师点点头，简单地拾掇完东西，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化妆间。 门开，门合，外面突然伸出的一只脚，卡住了锁。 「姐姐。」江泠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在门口探头探脑。 「唔。」浅眠的路林深皱了皱眉，翻身衣服掉在了地上。 沈清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又弯腰悄咪咪给她盖上，然后拉着江泠阖上了门。 外面机器调试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人来人往，人多眼杂，这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江泠拽着沈清川就往卫生间走。 隔间门从里面被反锁，两人鼻尖互相靠着，沈清川能清晰的看见江泠脸上的绒毛，莫名其妙感到一丝慌张。 江泠做的是湿发造型，一丝碎发划过她的脸颊，自然垂落，只是略施粉黛，便足够撩人心弦。 沈清川按了按胸口，感受着激烈地鼓动。 「你拍完了？」她的声音低哑，指腹点了点江泠的鼻尖。 江泠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眸色越来越暗，「楚然在拍单人。」 「那你跑过来做什么？」气氛越来越暧昧，沈清川眸光躲闪，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 第141页 「我很喜欢姐姐今天的穿搭。」江泠朝她脖颈呵气，乐此不疲地欣赏雪白肌肤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你是喜欢我穿你的衣服，还是单纯喜欢穿搭。」沈清川搂着她，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嗯哼？」 「都喜欢。」江泠笑意愈发的深，她贪恋姐姐身上有自己烙印的感觉。 「没了？」沈清川有些许失落，所以江泠冒着风险专门跑这一趟，还搞得像地下情一样，就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喜欢一件衣服？ 「还有。」 沈清川眼前突然一暗，额头贴上了温热，轻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脸颊和唇角上。 「想你。」江泠嗓音沙哑，格外的富有磁性。 沈清川低垂眼眸，制止了她进一步的举动，「不可以哦，我还有两分钟就要拍照了。」 她长得白，皮肤又娇嫩，稍微用一点力，就极容易留下印记。 江泠的唇正好贴在青色的血管上，感受着因她而更加强有力的脉搏跳动。 她擦了擦沈清川的唇角，戏嚯道：「对不起，口红没了。」 第78章 「楚然要解约」 临近晌午, 拍摄工作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部门各司其职。 「楚老师，下巴可以再抬高一点。」摄影师提高声音指挥, 他扎着满头的小辫儿, 眯着一只眼睛, 不断地调整取景框的位置。 「打光板再往上点, 光线有点暗。」他半蹲着，迈着小碎步。 「诶，对。」他口中念念有词, 「ok, 很完美！」 在外面吹了会儿凉风, 江泠的脸色恢復如常，她整理好自己的衣领, 镇定自若地坐在小马扎上。 楚然看着她去而復返，眸光微闪, 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摄影师刚好捕捉到她出神的画面, 又是一番白费功夫, 却只能无奈地提醒：「楚老师, 再坚持一下, 再拍一组就结束了。」 门口的餐车早已就位，香喷喷的味道慢慢渗入摄影棚内, 工作人员肚里的馋虫尽数被勾了出来。 楚影后的敬业在业界有目共睹, 人送外号「楚一条」，除了刚入行时过于青涩, 她基本没在工作上失误过。 她的脸色有些赧然, 薄唇轻抿, 「抱歉。」 飢肠辘辘的摄影师心里本来有所不满, 碍于地位悬殊，只能温声提醒，于是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整不会了，他连声道：「没事没事，楚老师调整一下情绪，我们重新来。」 楚然颔首，身体本能反应快于大脑，已经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咔嚓」声接二连三，灯光闪烁，没人再出声讲话。 江泠还在认真玩手机，身旁突然落下一道阴影，楚然挨着她的小马扎坐下。 她仰头喝了半瓶水，擦了擦湿润的唇角，淡淡道：「江总，喝水吗？」 「不用，谢谢。」江泠遮住手机屏幕的光，抬眸与她对视，语气平静，「还有，我已卸任总裁，楚小姐还是不要叫错了。」 楚然弯了弯眼角，溢出一丝轻笑，「是与不是，好像没什么区别。」 两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实属难得，江泠把不准她的意图，眸光微敛，「楚小姐，不去吃午餐吗？」 上午的工作完美完成，摄影棚的工作人员一闹而散，全部都挤到了排队的队伍中去了。 「江总还不是一样。」楚然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看着远处的摄影器材发呆。 四年日復一日的工作，曾经是她渴求的状态，但是她看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场景，突然心生厌倦。 「不一样。」江泠不疾不徐地反驳，朗声道：「我待会儿就过去吃饭。」 「过去」哪里不言而喻，她的眉目间攒着喜色，如此低调的炫耀。 楚然心被轻轻揪了一下，但没了以往那种撕心裂肺的折磨，她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问：「江总，还回公司吗？」 最近星川娱乐的股价暴跌，网络上盛传新任总裁涉嫌金融犯罪，已被警方羁押，但是不管是集团还是江泠似乎都熟视无睹，皇帝不急急死键盘侠。 江泠靠在椅背上轻笑，「你不是都说了，回不回来没有任何区别。」 楚然微微怔愣，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呢喃道：「那就好。」 江泠疑惑不解，接着又听她说了一句，「我想解约。」 出乎意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十年契约只过了四年，天价违约金，楚然也许要倾家荡产才能勉强承担，江泠并没有询问她解约的缘由，只是沉吟道：「你确定想清楚了？」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楚然不仅是星川娱乐的活字招牌，同时也是演艺圈的代表。 楚然并不是一时兴起，她深思熟虑了很久，除去上次代言违约赔的钱，她仔细盘点名下的资产，现金股票加不动产，已经足够她偿还这笔天价解约金，虽然剩得不多，但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绰绰有余。 「想清楚了。」楚然回答得斩钉截铁，做决定很难，但是真当她鼓起勇气说出来，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顿觉浑身轻松。 这是一条足以引发微博地震的新闻，特别是在这个连文学创作都浮躁的年代，楚然的落幕更会让人扼腕嘆息。 于公，江泠有责任和义务留下她，于私，她只希望楚然不再对沈清川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江泠捡起了自己总裁的责任，劝解道：「你现在事业正如日中天，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 第142页 此言非虚，楚然现在已经拿下了国内最权威的三座影后奖项，除了突破自己，其他的都没有挑战性。 道理自然是谁都懂，以前的楚然几乎住在了剧组，她想出人头地，她想追回沈清川，可是现在目标突然消失，精神透支的疲倦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那种后继乏力的感觉着实难受。 一丝倦意悄然爬上楚然的眼睛，她嘆了口气，「太累了。」 特别是人身自由都控制在公司手里，被束缚的窒息感让她很想逃离。 「江总放心，我会把近两年安排的工作完成。」楚然承诺道。 江泠回忆起楚然这四年来的工作行程，几乎是刚结束一部剧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个剧组若是真要颁奖，影视城劳模非她莫属，楚然对公司的贡献不可谓不大。 「合约可以作废，我可以重新和你签。」她微微动容，撇下私人感情，把公司发展放在了首位。 「江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楚然红唇轻启，惊讶于江泠的不计前嫌。 「你先别可是。」江泠顿了顿，直接打断她的话，「国内没有挑战，你的目光不妨放长远些。」 国内电影在国际奖项上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真的是创造力枯竭，还是过于急功近利。商业片层出不穷，但是从业者似乎都忽视了文艺片才是电影的核心。 「以后你的团队只属于你，公司不再过问。」江泠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这话说的直击人心，真是玩弄情绪的一把好手，楚然心下感嘆，但是却面上丝毫不显，她站起身，模稜两可道：「江总抬爱，我考虑考虑。」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变相答应，江泠有九成的把握。 这番谈话似乎潜移默化地为楚然指明了新的奋斗方向，如出一辙的表情，江泠却看出了不同的情绪，前后判若两人。 楚然眸光清明，她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从助理的包里掏出一张湿纸巾递给江泠。 两人面面相觑，江泠岿然不动，并未伸手接下。 「下次别忘了这里。」楚然指了指自己的锁骨，眼角微微向下垂，「江总还是直接叫我名字比较好，都要上节目了，称唿太过生疏，容易落人口舌。」 仿佛又开始针锋相对，楚然转身眉目微沉，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她其实还做不到视若无睹。 江泠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锁骨，尔后错愕地盯着那团红色污渍，脸颊染上一丝薄红。 「嗡~」手机震动。 姐姐：【我拍完了。】 江泠攥紧了那团废纸，大步流星地离开。 路林深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能醒来还多亏了那一阵扑鼻的肉香。 「唔~」她躺在沙发上伸懒腰，身体还未完全甦醒，指尖都泛着乏力。 「醒了？」纪瑶坐在化妆间的镜子面前，慢条斯理的给自己补了个口红。 路林深眸光呆滞，盯着纪瑶明艷的脸看了好久，突然五官开始扭曲，崩溃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吶！」 纪瑶羽睫微颤，垂眸不语，看样子被这句话伤得不轻。 路林深本就是个心软的，大大咧咧的性子，最受不了别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于是放缓了语气，扭捏道：「你跑来干嘛？」 纪瑶不动声色地松开拳头，低声道：「我给你带了一份午餐。」 桌面上确实放着一小摞保温盒，看样子还不是摄制组统一的盒饭。 「我不是说这个。」路林深打了个呵欠，眸光水润，「我是问你今天干嘛过来。」 纪瑶眨巴眨巴眼睛，唇角上扬，又恢復了那副惑人的模样，嗔道：「我手下唯一的艺人，时隔四个多月后重出江湖，我还不得来瞧瞧？」 这话说得路林深都不好意思了，四个多月的休息时间听起来是太夸张了些，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你可以多带几个新人嘛。」 纪瑶听罢冷哼一声，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她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咫尺之遥，质问：「你想把我推给别人？」 路林深眼前虚焦，双臂环胸护得死死的，说话结结巴巴，「我、我去上个厕所。」 拙劣的藉口怎么能再一再二，纪瑶一把逮住她的衣领，扔回了沙发，「又想跑？」 路林深硬是从那微微上扬的尾音读出了点危险的味道，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纪瑶眸光闪过一丝柔软，「饿不饿？」 「不饿！」路林深梗着脖子，誓死不接受不怀好意的投餵。 她说罢，寂静的室内就响起了一声「咕咕」的叫声，尴尬在空气中流淌，路林深没绷住，脸色爆红。 纪瑶退出了她的自我保护圈，平静道：「吃饭。」 「哦。」路林深抠了抠手指，看着她打开了保温盒盖子。 「砰」的一声，门突然被踹开了，在外面消食的沈清川和江泠被吓了一跳。 路林深慌慌张张地沖了出来，纵身一跃就挂在了沈清川的身上，鼻尖微红，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怎么了？」沈清川斜睨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纪瑶，轻轻地拍了拍路林深的背。 江泠表情凝肃，直接挡在她们两个身前。 「王八蛋欺负我...」她言语带着哭腔，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沈清川的脖子上，温温热热，直接勾起了沈清川的护犊之心。 第143页 被叫「王八蛋」的纪瑶磨了磨后槽牙，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路姐姐，你大胆说。」江泠眸色微冷。 纪瑶扬了扬下巴，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 「她、她刚刚...」路林深脸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哭得。 沈清川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安抚。 「逼我吃素，还逼我减肥...」她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地控诉。 她每说一条，在场三人的脸色就难堪一分，纪瑶是生气，沈清川和江泠则是尴尬。 「路林深。」纪瑶冷冷地叫她。 路林深颤抖一下，沈清川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你胖了十斤你知道吗？」纪瑶盯着她恨铁不成钢。 第79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 沈清川心底暗嘆一声糟糕,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直接触及到路林深的底线了。 「十斤怎么了？我又没吃你家大米！」路林深反唇相讥，抹了抹眼泪, 只是抽抽噎噎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你下周要拍gg。」纪瑶蹙眉, 耐着性子解释, 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乱窜, 看着路林深的眼神越发幽深。 「拍就拍！」路林深松开沈清川，语气中带着一丝娇矜，「本小姐不够貌美吗？」 情绪转变无缝衔接, 演员的修养深入骨髓, 就这表现力要是拍成花絮, 谁还敢说我们路花旦是花瓶？ 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纪瑶冷笑, 不留情面地戳穿事实，「珠宝gg, 要露锁骨的, 那玩意儿你现在还有吗？」 这话虽然难免有夸大其词的嫌疑, 但是却实打实地伤到了路林深的自尊心。 路林深潜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锁骨, 指尖划过弧线, 眼底水波荡漾，「这不是吗？你眼睛瞎了？」 纪瑶漫不经心地坐在门口的矮凳上, 悠闲自得地翘起二郎腿, 明知故问道：「哪儿呢？我还是没看见。」 她本意是想用激将法督促路林深减肥来着，谁知下一秒却不自主地黑了脸。 听了这话, 路林深血气上涌, 她气势汹汹地凑近纪瑶, 扒拉开领口的遮挡物, 直接怼到纪经纪的眼前。 「你仔细瞧瞧！你再说我就不拍了！」 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路林深把握的很有分寸，纯纯的一字肩，锁骨以下遮得严严实实，纪瑶却突然眼花缭乱，她面色微僵，耷拉着大腿上的小拇指微微抽搐，隐在髮丝下面的耳廓染上薄红。 这世上难道还有人不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才是最为勾人的吗？路林深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地气昏了头。 沈清川眼神微妙，这诡异的气氛不是她们能融入的。 在她认知里的路林深，虽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但是却有自己的坚持与骄傲，否则就不会为了拍戏效果，专门跑到鸟不拉屎的山区呆几个月了。 「不拍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可不像是路林深的风格，这更像是另类的撒娇。 沈清川顿悟，她看着路林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单凭这傻子的榆木脑袋恐怕自己根本没察觉到，纷争还未开始就已经被纪瑶拿捏得死死的。 她拉着江泠退后一步，避开纪瑶那充满敌意的眼神，不禁为路林深的未来感到担忧。 —— 临近年尾，沈宅花园落叶遍地，草木萧疏，书房光线暗淡，死气沉沉。 以前书桌面前总是摆着一把软皮座椅，配着红花梨方木的扶手，木材色泽黄润，纹理清晰柔美，别有一番雅致风味，是沈励费心思画图稿，找人独家定制的。 只是这把椅子已经不见踪影，轮椅取而代之。 沈励已经体弱到需要完全依靠轮椅的地步，他伏在案前，手下握着一支狼毫，额头沁出了点汗意。 「嘟嘟嘟」房门被扣响三声。 周遭的窗户只敞开一条小缝，一丝清凉的风挤了进来。沈励用纸巾捂着嘴，手背上青筋骤起，眼角微红，房间里便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良久之后他才缓过劲儿来，胸口被撕扯的难受。 门外的人不疾不徐，仿佛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进。」沈励擦了擦嘴角的涎水，手臂微微力竭。 沈远拧开了门锁，脚步略显匆忙，他方才在门口听得真切，盯着沈励的眼神略带担忧，上前添了一杯温水。 沈励眉目微沉，依稀可辨年轻时候的影子，只是被桌子挡着的手轻微颤抖，他定了定神，「无碍。」 桌上的宣纸沾染了大大小小的墨团，字迹更谈不上工整，沈远伸手想要收拾面上的几张废纸，却被沈励伸手拂开了。 「放那儿吧。」这并不是废纸，而是他目前竭尽所能的成果。 「好。」沈远站直了身体，开始不厌其烦地汇报工作。 沈励闭目养神，在听见他又拒绝了一些人殷勤地拜访以后，不由得拧紧了眉毛，「那几个老匹夫还在蹦跶吗？」 说的句子长了，声音像是破锣嗓子，每说一句话，凉风就倒灌进肺里，一股痒意又抑制不住的啃噬喉咙。 沈励又弯腰咳嗽了两声，沈远连忙顺了顺他的背，「薛董倒是没来过了，倒是王董天天都有打电话询问您的身体状况。」 沈励饮了一口水，顿觉舒服了许多，「哼，我还没死！」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虎视眈眈者前仆后继，不管持股多少，都想把这潭深水搅乱，好趁机捞点好处。 第144页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心者是否能藉此机会重新肃清集团结构也尤未可知。 沈远绞尽脑汁地找喜讯，「老爷，江老爷子送的那块地，昨天已经动土了。」 「好！」沈励拍了拍手掌，浑浊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神采，情绪激动必然又牵扯到身体不适。 沈励胸口闷得难受，低声道：「推我去窗户旁边看看。」 「可是，刘医生说您最好是少吹风。」沈远脚步未动，只是苦口婆心地劝解。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沈励提高声音，依旧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沈远无可奈何，只能照办。 为了减少空气中的飞尘，地毯早已被弃之敝履，滚轮划过木质地板，轻微的摩擦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窗外是秋冬的萧瑟，但是对于久居室内的沈励来说，却是久违的风景。 「天又冷了。」沈励嘆道。 「是。」沈远给他的腿上搭上一条毛毯，「所以老爷要更加注意身体才是。」 「马上年底了，元旦就是下个月吧。」沈励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 沈远点点头，脑中灵光一闪，随即欲言又止。 沈励瞧他似乎不太懂自己的意思，于是直接了当道：「她是不是还是不肯回家。」 沉寂了好几分钟，沈远嗫嚅道：「小姐说她很忙，就不回来了。」 沈励心里很清楚，「很忙」只是沈远的措辞，他的女儿他清楚，根本不会为了不关心的事找藉口。 「你...」沈励犹豫着，面露难堪，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有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体...可能...」 很少有人能平静面对自己破败的身体，曾经叱咤风云的沈励也不例外，而且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示弱了。 「没有。」沈远斩钉截铁道。 「到底有没有。」沈励面色阴郁，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你不必掩饰，我要听实话。」 「小姐说...」沈远咬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说老爷的生死与她无关。」 尽管和他所料不差，但是当他真的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沈励突然感觉头部钝钝的疼，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竭尽全力张开嘴巴大口唿吸，却无济于事。 「药...药...」他指着自己的衣服兜，吐字含煳不清。 沈远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掏出降血压的药，直接让他吞下去。 几分钟后，药效起了作用，沈励渐渐地平静下来。 —— 摄影棚的工作也已接近尾声。 「好！不错！」李文导演捡了几张原片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明星素人一对一的创意他顶了不少压力，同类竞争节目都尽量压缩素人的镜头，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毕竟粉丝看综艺都是冲着自家正主来的，谁愿意花时间了解无关紧要的人呢？ 杜绝审美疲劳，李文要的是创意，既然要革新，索性放开了玩儿。 让明星自己找搭档，俊男靓女的圈子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就算节目播出后，脑残粉丝想当键盘侠，也要顾及素人和自家偶像的关系。 李文的算盘打得叮噹响，却没想到邀请来几个大佬，他看着沈清川的百度百科，眼眸锃亮。 「沈老师，我看你外形条件相当不错，有没有考虑过...」他磨着下巴琢磨着，看起来不怀好意极了。 「不行，我拒绝。」路林深直接斩断了他的幻想。 她十分感激沈美人的无私奉献，但是若是因此荒废了学术，秦牧教授肯定率先拿自己开刀，路林深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小路，人家沈老师都还没说话，你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文和路林深是老熟人了，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 路林深如临大敌，沈清川揉了揉她的脑袋，嘴角含笑，歉疚道：「多谢李导抬爱，我现在还不考虑这些。」 她虽因伤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是并不代表放弃。 李文也不强人所难，他惋惜地嘆了口气，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眼睛又亮得跟灯泡似的。 她们穿着相似的衣服，沈清川知性优雅，路林深活泼灵巧，妥妥的闺蜜cp啊！李文脑子里瞬间拟好了多个营销方案。 「等等！」李文留下一句话便没了踪影，髮丝随风飘摇，犹如风一般的男子。 江泠和楚然也结束了双人照，和纪瑶并排坐着等她们。 「我们再拍一组怎么样？」李文从服化道那里拿了两套衣服，两条白纱裙子，长一点的是抹胸样式，短一点的下摆微蓬。 他也是个摄影发烧友，对美好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 两人倒是觉得没什么，她们俩本就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沈清川甚至知道路林深屁股上有几颗痣。 倒是其余人先沉不住气，三人异口同声：「不行。」 纪瑶冷哼一声，冠冕堂皇道：「我们已经按照合同要求，配合完成了双人宣传照的拍摄，至于新增工作量，这是另外的价钱。」 江泠咬咬牙，眼神凌厉，「综艺宣传的照片已经够了，何须再大费周章。」 楚然面色如常，她否定完才发觉自己没有立场，于是只能附和道：「我...同意老闆的意见。」 第145页 第80章 「干饭干饭」 元旦夜, 窗外灯火通明，街旁火树银花。 「温瑜。」江泠趿拉着一双棉拖鞋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杯温水, 「别光愣着。」 「哦哦哦, 江总需要帮忙吗？」被指名点姓的温瑜从紧张的情绪中回神, 她捏了捏沙发扶手, 借力站起身。 这实在是不能怪她，江总邀请她来家中做客这件事本身已足够惊悚，关键在于她还稀里煳涂地答应了, 除开工作, 她基本没和老闆私下接触过, 怎么可能不紧张。 「非工作时间，称唿可以不用那么正式。」江泠把温水递给正专心致志玩手机的路林深, 又转身从冰箱里掏了两个鸡蛋。 她穿着一身不考究的卡通睡衣，棕褐色的头髮被绑成了低马尾, 米白色围裙的带子系成了蝴蝶结, 格格不入又奇蹟般的和谐。 温瑜目光呆滞, 视线机械地跟随着江泠的身影, 老闆滤镜碎了一地,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吃这顿晚餐。 「江...总...」温瑜顿了顿，一个「泠」字在唇齿间徘徊了好一会儿, 又被她咽下去。 大逆不道！罪过罪过, 温瑜心里默念着，希望老闆不会因为区区的称唿就扣年终奖。 「嗯？」江泠左手提着一颗大白菜, 右手掌心摊着俩鸡蛋, 指尖勾了一袋火锅底料, 她用手肘阖上了冰箱门, 转过身来眉头微蹙。 背对着还好，她一转过身来温瑜立马又惊呆了。 好大的...比基尼？！ 「江总，这围裙...」温瑜下意识呢喃道，她方才一晃眼还真以为江泠露了肚脐眼儿。 「你发什么呆？」江泠被她盯得莫名其妙，轻咳一声，「过来摘菜。」 离得远的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和温瑜并排而坐的路花旦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路林深手指在屏幕上都快飞出残影了，百忙之中抽空抬眸，嬉笑道：「你喜欢？我这儿还多的是，勐男、超人、圣诞小麋鹿，你自己去选几条带走呗。」 多符合江泠闷骚的性格啊，为了阻止沈清川下厨她也是费尽心机。 「不用了不用了...」温瑜连忙摆摆手，她怎么觉得路花旦和她认知中的温柔纯真有点差距呢。 做饭阿姨今天休假，江泠的任务也是相当艰巨。 她提着东西站在门口，又朝着客厅唤了一声，「你会剥蒜吗？」 「会！」温瑜小跑上前，顺利接过了帮忙打下手的重任。 清澈的水流「哗哗哗」的流淌着，江泠不厌其烦地把一颗生菜洗了四次，「小刀在你背后的檯面上。」 江泠切菜之余瞥见她剥皮费劲儿，紫色的薄皮儿怎么也扒拉不下来，嫌弃之余忍不住出声提醒。 「好的。」温瑜指尖一顿，心思玲珑的她已经感觉到老闆言语之中的不屑之意了。 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温秘书长怎么会心甘情愿被看低，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激起来，她拿起小刀蹲在地上埋头苦干。 「我记得你老家是运城的，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回家？」江泠给每个盘子都垫上白菜，问出这话一方面是活跃气氛关心下属，另一方面真的就是单纯的好奇。 温瑜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柔软，随即又涌上一股恼意，「是运城的，只不过平时工作比较忙。」 江泠突然回忆起去年大年三十儿还在远程处理紧急任务的温秘书长，心里泛起了点点的愧疚，镇定道：「要不要我给你放一个月假。」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五倍工资！温瑜心里一惊，连声拒绝：「不用了江总，我愿意倒在工作岗位上！」她就差举三指发誓来证明自己热爱工作的决心了。 「带薪。」江泠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一声闷响，刀背砍在了猪筒骨上。 温瑜见江泠手起刀落又重复了几次，那手腕粗的骨头棒子被轻而易举地砸开，她突然感觉大腿内的骨髓抽了抽，那看向菜板时凌厉的眼神让她胆寒，缩了缩脖子弱弱道：「...再说吧。」 这次轮到江泠诧异了，休假怎么情绪还低落起来了，「运城的水运很发达，集团的新项目需要实地考察，你...」 从分部直接回到总部体系，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升迁机会。 巨大的利益诱惑，但是温瑜却不为所动，「我只想跟着江总，其他部门我并不想去。」手下不自觉用力，刀刃堪堪擦过指尖，划开了水嫩的果肉。 「行。」江泠失笑，一个西红柿在菜板上旋转，一刀便被噼成了两半。 见老闆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不放，温瑜暗暗松了口气，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害怕回家相亲吧，这难道是所有单身职业女性逃不开的劫难吗？ 一小碗蒜瓣终于冒了尖儿，温瑜扶着腰直起身子，心里默默吐槽，想她当年谈恋爱那阵儿腰都没这么酸过。 下一秒，她就被檯面上大大小小的盘子震惊到了，她闭眼又睁眼，又多了一道算不上甜品的甜品——「糖渍西红柿」 这简直跟变魔术似的，她依稀记得蹲下去之前，这上面只有一摞空盘子。 「会切洋葱吗？」江泠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尖刀，在磨刀棒上擦了几下，那刀尖儿上泛着闪亮的金属光泽。 「当然会。」温瑜嗤笑，怎么说也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好吧，虽然没有江总架势这么足，但是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第146页 「好。」江泠弓着腰，眼睛专注地盯着砧板上的肉，刀剑光影纷飞，一整块猪肉就被分解成了碎块。 「咚咚咚」剁肉的声音此起彼伏，两把刀飞速交叉落下，温瑜看得眼花缭乱，不大的工夫，眼睁睁地看着肉块变成了肉糜。 江泠磕了一个鸡蛋进去，配上香菜和小葱等一系列去腥配料，混合、搅拌、上浆和揉搓，一个个粉红的猪肉香菜丸子就规规矩矩地被摆在盘子里，每一个下面还垫了一片青翠的黄瓜。 火上的砂锅正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儿，一双黑色的一次性手套被无情地丢进垃圾桶里，江泠洗了洗手，把炖煮好的薏仁水倒在保温杯里，「我出去一趟，把洋葱切好。」 「保证完成任务。」温瑜轻笑，信誓旦旦。 「我靠，这个走地鸡会不会玩儿啊...」路林深最近迷上了公平竞技游戏，元旦前一天开始，视线就没从手机上移开过。 江泠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越过她踏上楼梯，食指弯曲轻叩二楼画室的房门。 「稍等。」沈清川指尖微顿，左手笔尖勾了勾了最后一笔。 房间的窗台上，她的脚边，甚至垃圾桶里都堆满了纸张，上面的内容从最简单的结构到复杂的透视图，线条从颤抖弯曲逐渐变得平直顺滑。 江泠没等几分钟，「吱呀」一声门便开了。 她眼眸清亮，递过手里的保温杯，「可以吃饭了。」 薏仁水暖暖的热气唿到沈清川的脸上，她轻抿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瞬间拂去一身的疲惫，眼睛弯成一条缝，「谢谢。」 江泠好奇地朝门后望了一眼，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胃里暖洋洋的，沈清川的脸色红润了几分，她想起今天才勉强完成的临摹品，手绘能力估摸着只恢復到了巅峰时期的一半左右，心里就有点犹豫。 「过段时间吧。」她笑了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江泠点了点头，很是平静，但是沈清川硬是从那微微变化的脸部表情读出了她的沮丧。 像极了求偶不成的路卫国。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沈清川被她可怜巴巴的眸子打败，于是妥协道：「就...看一分钟。」 也不知道哪儿学的撒娇，不得不夸赞一句十分合自己胃口。 「啪嗒」沈清川伸手按亮了室内灯，脚步不情愿地朝旁边移了移。 「啊！」楼下短促的尖叫惊醒了两人。 沈清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阖上了门，风扬起了她的髮丝，「下去看看。」 「怎么了？」江泠冷声道。 路林深举着菜刀呆愣着，本来还在温瑜面前绷着面子，看见沈清川的那一剎那眼泪水直接就滚了下来，「沈美人，我切到手了！」 路林深虽自评十级美食鑑赏家，却从未摸过菜刀。 沈清川执起她细嫩的小手，压住了指尖的出血口，忧心忡忡道：「江泠，这要不要叫刘医生过来看看？」 「找到创可贴了！」温瑜气喘吁吁沖了进来，挤了四个人的厨房略显逼仄。 纪瑶提着一瓶红酒，看着敞开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客厅沉思，这就是路林深的待客之道？ 「有人吗？」她跨过门槛，隐约的啜泣声从角落传出，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心里咯噔一声。 「你们怎么都挤在这儿？」纪瑶倚在厨房门框，「开会吗？」 厨房内的几人正手忙脚乱的帮路林深止血，压根没注意到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 「痛痛痛！」路林深惊唿着，几滴鲜红的血滴在了纯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显得格外醒目。 地板上的鲜红刺痛了纪瑶的眼，她这才看清被围在中间的路林深，她眉目微沉，直接挤了进去，一口含住了还在渗血的指尖。 忙忙碌碌的几人瞬间安静，温瑜耳朵涌上一股热意，她掩饰性地用手扇风，「怎么这么热，我出去透透气。」 沈清川一把拉过江泠，温热的手掌敷在了她的眼睛上，「别看，要长针眼。」 江泠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站着。 「你怎么来了？」路林深突然止住了眼泪，眼角的一滴泪水砸在纪瑶的脸上。 纪瑶敛眸，含着一根手指说话模煳不清，「你邀请我来的。」 「我什么时候邀请你了？！」路林深抽了抽手，没想到纹丝不动。 纪瑶扣住她的手腕，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眼里闪过心疼，低眉顺眼道：「前天晚上，你...唔唔...」 「好了，那你别说了，我记起来了。」路林深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面露尴尬。 沈清川眯了眯眼，她记得前天是路林深最后一个工作日。 第81章 「情深cp」 「沈小姐, 家里有纱布吗？」纪瑶表情凝肃，她把手掌浸在放了冰块的水里，不等半分钟温度降下来, 然后用冰手按压住还在渗血的伤口。 不幸中的万幸, 路林深握刀不熟练, 刀刃斜着向下用力, 刚好擦过指甲盖，削掉了少量的皮肉。 「有。」沈清川立刻去客厅的储物柜里翻找，江泠也像个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 周遭突然安静, 路林深居高临下, 能清晰地看见纪瑶睫毛微颤, 特别是那指节被冻得通红，她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不要直接用冰块冷敷。」 纪瑶没有吭声，薄唇紧抿, 指尖捏得更使劲儿了。 第147页 伴随着火气的力道压迫血管, 血倒是没在往外面渗, 但是路林深疼得脸色一白, 嗫嚅道：「疼。」 纪瑶冷哼一声, 抬眸的瞬间不期然撞进了路林深水润的眼睛里，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轻斥道：「粗心大意。」 路林深偏了偏头, 心虚的避开了她的注视，辩解听起来苍白无力, 「我只是想帮忙, 谁知道洋葱那么辣眼睛嘛。」 「强词夺理。」纪瑶垂眸, 重新扔了几个冰块到碗里。 路林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心里的委屈上升到新高度，她象徵性地挣扎几下，「不用你管，我要找刘医生。」 「刘医生回老家过节，赶不过来。」江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门口，「纪老闆，医药箱在客厅茶几上。」 「谢谢。」纪瑶礼貌颔首，小心翼翼地端着路林深的手肘。 毛巾因为路林深的扭捏又沾上了点点猩红，纪瑶眉目微沉，凑近她的耳际低声呢喃。 于是江泠就现场目睹了神奇的一幕，路林深的脸就像是在表演川剧变脸，由白变红再变白，再看纪瑶，虽然拧着眉头，但是微微勾起的唇角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你会处理吗？」路林深半信半疑。 纪瑶睨了她一眼，按住掌心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棉签沾满碘伏，「有点疼，你忍一下。」 温瑜坐在对面局促不安。 「嘶~」液体渗进伤口，路林深疼的龇牙咧嘴，「你...」 纪瑶趁机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果脯肉，轻声哄道：「别动，马上好了。」一圈圈的纱布缠上指尖，很快便染上褐色。 舌尖猝不及防地尝到了一丝甘甜，路林深眉目舒展几分。 「剪刀。」纪瑶沉声。 温瑜顺势递过去，她怎么到哪儿都逃不开打下手的命运。 相比之下，厨房的气氛就其乐融融多了。 「今晚吃什么？」沈清川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嘬着，毛茸茸的高领毛衣把脸衬托得更加俏丽。 「姐姐猜猜呢。」江泠含笑，蜻蜓点水似的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毛肚、鸭肠、香菜丸子、麻辣牛肉...」沈清川对这每一道菜都如数家珍，她从背后环住江泠的腰，探头明知故问：「是火锅吗？」 「嗯。」江泠捲起袖子露出纤细的小臂，一只手把着锅铲，另一只手摩挲着沈清川的手背，「姐姐答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沈清川额头抵着她的背，呵欠连连，水波在眼底荡漾。 锅边的几滴水淌进了热油里，一阵噼里啪啦爆裂的响声，星星点点的黄色油渍遍布台面。 一滴油飞溅在皮肤上，江泠被烫得条件反射缩回手，护着沈清川向后退了几步。 「烫到了？给我看看。」沈清川瞬间瞌睡全无。 油愈发滚烫，冒起了一阵浓烟，江泠一顿，矢口否认道：「没有。」 一条手鍊松松垮垮地系在皓腕上，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幽光，煞是好看，沈清川眸光一软。 怎么还戴着呀，有这么爱不释手吗？ 客厅里的两人争强斗嘴，虽然看起来水火不容，但是温瑜却感觉到浑身不适，身为打杂专业户的她对自己的定位有清晰的认知。 「江总，还需要剥蒜吗？」温瑜越靠近厨房门口声音就越弱。 还在你侬我侬的两人像触电似的迅速弹开，江泠轻咳，望向温瑜的眼神十分复杂，温声道：「目前不需要。」 「好的。」温瑜心口一窒，面带微笑，镇定自若。 真是作孽，太阳穴的青筋在突突地跳。 沈清川动了动唇，似是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眼睑微垂，又捧起了保温杯，枸杞吸饱了水，上下沉浮。 「那我把垃圾提出去吧。」温瑜尴尬得四处找事儿干，她弓着腰，给敞口的垃圾袋利落地打上死扣。 桶里就装了一个包装袋，需要倒哪门子的垃圾？ 「不用，你放着就行。」江泠阻拦不及时，新换的垃圾袋挂上了温瑜的指节。 「江总！」温瑜抬眸，语气突然激动，说话磕磕绊绊的，「锅、锅里起火了！」 一股炙热的火苗从锅里蹿了出来，足足有半米之高，在厨房小白看来的确是重大事故。幸好抽油烟机的功能十分强大，有限的空间并没有烟雾瀰漫那么夸张。 沈清川慌里慌张的想要把水杯里的薏仁水泼出去，江泠瞥见她的动作瞳孔微颤，眼明手快先她一步盖上锅盖。 没有足够的燃烧条件，嚣张的小火苗瞬间就消失殆尽。 江泠松了口气，突然改变主意，想要教导一下没有生活常识的人。 「温瑜，你站这儿看着。」江泠甩了甩香菜的水，不咸不淡道。 刚想撤退的温瑜被逮了个正着，她讪笑几声捏紧了塑胶袋，和沈清川并列站得规规矩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老闆。 油被烧得起了泡泡，一叠分不清种类的菜被江泠倒进了锅里，油滋滋作响，一股香气慢慢瀰漫。 沈清川抽着鼻子嗅了嗅，好奇道：「你放的什么东西？」 江泠手下不断翻动着，心间萦绕着一种被崇拜的愉悦，她挺了挺胸脯，扫了一眼求知慾旺盛的两人，轻声道：「小葱、香菜和洋葱。」 还没等温瑜出声询问，她又耐心地解释：「这样油底会更香。」她也是现学现卖，但是炒底料的动作已经像模像样，煳弄新手完全没问题。 第148页 温瑜悻悻地闭嘴，心里不得劲儿。 蔬菜已经被炸成焦黑色，江泠把它们捞出来丢掉。 「这个白色的是什么？」温瑜把握机会，率先发问。 以免煳锅，江泠把着锅铲不停翻动，又把袋装的火锅底料倒了进来，「牛油。」 「怎么还有一团剩饭？」沈清川蹙了蹙眉。 江泠嘆了口气，「醪糟。」 ... 问题层出不穷，江泠咽了咽口水润嗓子，突然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的决定。 红彤彤的火锅面上漂浮着一层青红花椒和辣椒，醇厚的香气一秒入魂。 嗜辣的沈清川眼眸倏地亮起来，顿觉口齿生津，催促道：「多放点辣椒。」 光是闻着味道，江泠就觉得额头上的汗摇摇欲坠，她放辣椒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抖，在沈清川殷切的注视下，眼一闭，手一横，三下五除二直接把一袋干红辣椒倒进锅里。 沈清川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连温瑜看着也十分舒坦。 「等等。」沈清川绕到江泠的面前，指着她手里的傢伙事儿说道：「你怎么买了个鸳鸯锅？」 据她所知，大家都是无辣不欢，鸳鸯锅是对火锅赤裸的侮辱。 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话来圆，江泠现在深有体会，不过后悔为时已晚。 江泠身形一滞，脑海里思绪万千，她沉吟后解释道：「路姐姐不是受伤了么，刘医生叮嘱说忌酒忌辛辣。」 沈清川勉强接受这个解释，盯着那熬了几小时的骨头浓汤若有所思。 「温瑜，来帮忙端菜。」江泠把鸳鸯锅搁在餐桌上，淡淡吩咐道。 「开饭了？！」听见动静的路林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纪瑶虚空一握，连她衣角都没碰着。 忙忙碌碌，几进几出，等到她们几人都落了座，江泠去而復返。 她语气沉静，「姐姐记性可真差。」 沈清川手里拿了两个玻璃杯，抬眸挑眉，睫毛微颤，问：「我还有东西忘记拿了吗？」 「有。」江泠点了点头，煞有介事。 沈清川环视周围，空空如也一无所获，不解道：「应该没有吧。」 话毕，江泠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距离近到眼神都开始虚焦。 薄唇被含住，触及一团温热，沈清川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仰头闭上眼睛，玻璃杯子被攥地紧紧的。 一吻结束，江泠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舔了舔唇，餍足道：「姐姐的奖励送达完毕。」 沈清川慢慢睁开眼睛，喉间溢出一丝轻笑，「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 「当然。」江泠挑了挑眉稍，接过她手里的餐具脚步轻盈，沈清川跟在身后关上厨房门。 瞧见两人携手而来，纪瑶眼里涌出一丝羡慕，她含情脉脉地望向身侧的路林深，岂料对方正一脸兴奋，故障的天线压根没接收到她的情绪。 她就不该指望这个榆木脑袋开窍！ 「你们两个好磨叽啊！」路林深嘟囔着，翘着受伤的中指刷微博，兰花指略显妖娆。 不得不说李文确实是个搞综艺的好手，特意挑选元旦节这个阖家欢乐的日子，踩点发布节目的宣传海报造势。 官博刚发布不到一个小时，【旅行的意义第三季定档】和【路林深楚然同框】两个热搜犹如一匹黑马横冲直撞，力压一众娱乐新闻，瞬间冲到了排行榜前十。 【#旅行的意义##旅行的意义第三季官宣#千唿万唤始出来，它终于来了！@伍仁中 @楚然 @路林深 @歌手于清怡即将携手各自的伙伴共同踏上一场期待已久的旅行，与好友相伴，与山河同行！浩瀚荒凉的戈壁沙漠、烟波浩渺的江南水乡、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神秘悠远的横断山脉，pick你最喜欢的目的地，与四位嘉宾一起探索，领略自然魅力！ 想知道这嘉宾彼此之间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吗？大型原创旅行综艺《旅行的意义》即将重磅上线，请锁定独家视频播出平台：草莓tv，一定要按时收看呀！】 路林深切了微博小号，暗搓搓给这条微博点了贊。 纪瑶看她笑得一脸荡漾，好奇地凑近脑袋，好巧不巧正好瞅见路林深在端详自己的海报。 照片选得中规中矩，路林深和沈清川穿着米黄色的长款风衣，画面定格在牵手奔跑的动作上。 看起来亲密无间，纪瑶心里有些酸熘熘，「在看什么呢？」 【呜呜呜！！！小路给妈妈沖！！！】路林深一边兴奋地和网友互动，一边还不忘抽空敷衍一下奇奇怪怪的经纪人。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看海报。」 「好看吗？」纪瑶手肘抵着桌面，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赖聊地盯着她。 「我的美貌天下无敌，沈美人次之。」路林深傲娇轻哼，手指在九宫格键盘上飞速敲打着，受伤似乎也挡不住她的强力输出。 【「情深」cp，在下先磕为敬！】 第82章 「江一织造」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作为路林深的经纪人, 纪瑶十分了解她的脾性，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叮嘱道：「刷微博用小号, 别手滑了。」 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路林深没少干手滑点赞的蠢事, 某位歌手出轨, 某某影后离婚实锤，平白无故为营销号的流量添砖加瓦，公司离职了不少深夜秃头者。 第149页 「知道了, 啰嗦死了。」路林深不耐烦地蹙眉, 把手机屏幕竖在纪瑶的眼前, 「纪大经纪人，你需不需要再确定一下呀？」 纪瑶被刺眼的亮光晃花了眼, 她推了推路林深近在迟尺的手，再三确认上面的帐号名称——「情深不知所起」 「你申请新的微博帐号了？怎么没和我报备？」纪瑶问。 「嘿嘿嘿。」路林深笑得特别猥琐, 炫耀道：「这是我新改的微博名称, 是不是特别有诗意！」 纪瑶愣了一会儿后神情变得古怪, 终于反应过来「情深」原来是沈清川和路林深的cp名, 合着这节目都还没正式开拍, 正主就亲自带头磕起来了。 「难听死了，又矫情又长。」她眼睑低垂, 嗓音清冷, 「你还不如改回原来的名字。」说完，伸手就要去抢路林深手机。 「不行！」路林深勐地向后撤一步, 手机被捂在怀里, 「我已经是cp粉超话主持人了！不能随意改名字！」 「作为你的经纪人, 我有权监督你的微博。」纪瑶冷哼一声, 不为所动。 她心想：情深不知所以然还差不多，现代伪文青。 路林深搭在胸前的手陡然攥紧，抬头横了纪瑶一眼，脸皱的跟包子似的。 她的目光愤然，纪瑶咳了一声，松了颗领口的扣子，本来都已经做好迎接狂风骤雨的准备，岂料下一秒路林深的眼睛倏地就红了。 沈清川正在分发餐具，侧身对着路林深，察觉到这边的吵闹，她回过头来，温和道：「小路怎么了？」 「没事。」路林深故作坚强的拭了拭眼角，欲哭无泪的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连她自己也还未察觉，不知不觉中已经把纪瑶归为亲密的阵营，撒娇也是使得手到擒来。 沈清川又把目光转向了一脸无辜的纪瑶，全程围观的江泠啧啧称奇，她都没有学到路姐姐精髓的十分之一。 纪瑶第一次经歷这阵仗，难免手忙脚乱，她咬了咬牙，两颊的肌肉若隐若现。 「江总不介意吗？」纪瑶慌不择路，挑了自认为是同阵营的江泠求助，直接把矛头甩了出去。 江泠看戏正看得热闹，她摊开双手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轻笑道：「我不介意啊，只要姐姐和路姐姐开心就行了。」 沈清川虽然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不影响她被哄得开心。 烫手山芋又滚了回去，纪瑶无可奈何被迫接手，妥协道：「随便...你吧。」 路林深见好就收，唇角高高扬起，「纪大经纪人，爱死你了！」 温瑜心头大叫一声不妙，无声嘶吼着：纪老闆！直女的圈套！快跑！ 果不其然，纪瑶听了这句类似表白的玩笑话，心生荡漾，耳廓都漫上一层绯意，她摸了摸鼻樑缓解情绪。 「嗡~」参加节目的几人手机同时震动。 李文：【元旦快乐！】 伍仁中：【元旦快乐！】 ... 新建的节目组微信群里开始刷屏，此起彼伏的祝贺声看得人眼花缭乱。 路林深极不和谐的插了一句，【@李文导演，红包呢？】 沈清川和江泠初来乍到默默窥屏，纪瑶神情冷肃不知道盯着手机在忙什么，只有温瑜一个人在默默守着火锅煮开。 系统提示：你有一个红包待领取。 李文：【领了红包的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了，快去转发微博！】 于清怡：【稳妥。】 路林深：【/鄙视/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伍仁中：【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路林深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伍老师这发的是哪一年的流行语啊，天吶，也太古早了吧。」 江泠指尖微顿，面露难色，她自己似乎没有认证过的微博帐号，甚至上次一气之下卸载了微博到现在都还没安装，「温瑜，公司企业号有转发楚然新综艺定档的微博吗？」 温瑜给白净的瓷碗里倒了一撮小米椒，咬着筷子头，「转发了，宣发也跟进编辑了新内容，但是吧...」 毕竟是自家老总亲自参与的综艺，公司每个部门都积极响应，特别是公关组，眼睛恨不得贴在评论区上，生怕有人趁机煽风点火，乱泼脏水。 温瑜话说一半，有些难以启齿，索性直接把手机递给江泠，「江总，要不您还是自己看吧。」 江泠疑惑不解，她执起手机往下翻，一分钟前更新的热搜榜单晃瞎了她的眼睛。 「这这这...好夸张啊...」常驻微博吃瓜的路林深一脸震惊。 【江一织造v：小小姐！沖！//旅行的意义：...】 江泠在线表演什么叫目瞪口呆，这条微博绝对出自老爷子之手，就算不是他亲手转发，也必定是得了他的授意。 集团微博开了个好头，江一织造旗下所有的子公司像是得了通知似的，争先恐后的露脸，比开年会还到的整齐。 热情至极的模样像极了替家里小辈撑腰的七大姑八大姨。 江泠一阵目眩，无语凝噎，指尖颤抖，她已经没有勇气点开官博的评论区了。 路林深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连声道：「幸好幸好，我和我爸正在冷战期。」 否则以路父争强好胜的性格，说不定会为了面子和江老爷子一较高下。 冷战期？纪瑶的耳根敏感地动了动，嘴唇紧抿，眉头微蹙。 温瑜再一次被江老爷子护犊子的行为吓到了，弱弱道：「那江总，还需要宣发跟进吗？」 第150页 江泠脸色铁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的还有必要吗？」 热搜前十都被包揽了，哪里还有宣发工作的余地，她现在只寄希望于热搜快点被顶掉。 沈清川摩挲着江泠的指尖，眼里有几分戏嚯，红唇亲启：「卧槽。」 在场几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她，特别是路林深不可谓不震惊，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难道在有生之年，沈美人也会爆粗口了？ 「老婆不仅有钱还有颜，简直杀我。」沈清川饶有兴味地翻着评论，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个十百千万，富婆，饿饿，抱抱。」 网友的评论一个个都是激动不已，但是却被沈清川不带感情地转述，听起来多了几分滑稽。 她尽挑些大胆的评论读，江泠脸上一臊，掌心微微用力握住了沈清川的手，偏过头不再讲话。 直到江泠的脸都快烫得没知觉了，沈清川才止住话头放过她。 「老闆，需要给您弄个帐号吗？」温瑜小心翼翼地问。 她关注到整个评论区凑不齐一条裤子，特别是女网友都在发大水，关注无门。 江泠端起一杯冰水一饮而尽，喝的急了些，水顺着脖子流进了领口，头顶的热气终于散尽，「不急不急。」 李文：【@江泠江总好样的！】 江泠：【应该的。】 突然，路林深拍了下桌子，兴沖沖道：「快看，我的超话进新人了！」 「恭喜恭喜。」纪瑶把手机横在腿上，眸光微闪。 「她的网名叫一往情深诶，是家人没错了。」路林深不无感动，她戳了戳新人的头像，像连环炮似的发了一大串问候。 纪瑶的大腿被震得发痒。 电磁炉开到了最大功率，锅里逐渐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红油翻滚，热气翻腾。 「锅开了。」沈清川提醒道。 温瑜挑了一片现切的羊肉片正要放进清汤锅里涮，路林深立刻出声阻止。 「等等！」她从地上的箱子里扯了几瓶啤酒出来，「吃饭之前必须要喝酒！」 纪瑶看着湿淋淋的瓶身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我带了红酒。」 路林深白了她一眼，怼道：「纪老闆，你是不是没吃过火锅？啤酒才是绝配好嘛，你要喝红酒，出门左转十公里有一家西餐厅。」 纪瑶忍了忍，路林深说得没错，她确实没吃过火锅。 路林深瘪了瘪嘴，给每个杯子里都斟满了啤酒，她站起身举杯，「元旦快乐！」 「砰！」漆黑的夜幕上绽开一朵烟花，又像云雾般散开了。 「干杯！」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响彻客厅。 「干杯。」沈铭碰了碰虚空，嘴角勾着笑，醉眼朦胧。 宽敞的别墅只有他一人独坐，连平日里寸步不离的阿文也只能守在门外。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喂，有屁快放！」沈铭瘫在沙发上，脸色酡红。 「元旦快乐，注意身体，少喝点酒...」那边还在絮絮叨叨着，沈铭直接把手机砸在地上，直接四分五裂。 这动静惊得门口的僕人抑制不住地抖了抖肩膀。 一阵笑声瀰漫在客厅，沈铭弓着腰笑得声嘶力竭，不知过了几分钟，他逐渐感觉到缺氧，腹部已经力竭，声音渐弱。 他伸手捂住眼睛，喉间溢出一丝悲鸣。 「阿文进来。」他擦了擦湿润的唇角，轻喝道。 蹲在地上的阿文脸色瞬间苍白，他撑着门框站起身，认命地挪着步子。 「吱呀」门开门阖，求饶声持续到深夜。 第83章 「双更二合一」 官博发布定档宣传照之后,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讨论持续了个把月才声势渐消，关于参与嘉宾的身份背景已经被扒得精光，路林深这种明面上的富豪千金自是不用多说, 江一织造江泠, 建筑设计师沈清川, 于清怡老公钢琴师, 伍仁中妻子圈外人等等爆料赚足了眼球。 正当网际网路记忆逐渐消退的时候，一条关于先导片的微博又让节目组一跃成为舆论的焦点。 李文兵行险招，顺应年轻人爱好的发展趋势, 先导片採用现场直播的形式, 四对嘉宾四个直播间同时进行播放。 于是四月一日, 天气晴，直播间争先恐后涌入近几十万人次, 后续数据还在不断攀升，弹幕密密麻麻, 程式设计师加班加点维护濒临崩溃的伺服器。 ——前排滴滴, 小板凳已经搬好了！ ——啊啊啊啊！我是不是能看到我老婆的比基尼！ 镜头一亮, 一辆黑色的直播车驶入青山别墅, 头顶盘旋着几架拍摄用的无人机。主持人坐在车后座略微有些紧张, 毕竟她从业以来虽然主持过大大小小的综艺，但是这种直播形式的还是头一遭。 她再次确认话筒设备灯常亮, 手里攥着几张卡片, 闭眼默背流程。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舆论，江泠提前出发在公司与楚然汇合, 沈清川和路林深也是按照节目组建议, 各自收拾好行李, 等待剧组上门拍摄。 「大家好, 欢迎来到旅行的意义路林深直播间。」主持人脸上笑容洋溢，画面镜头一转，沈清川家门口的小花园就出现在公众视野。 正值万物復甦之际，小花园生意盎然，实木栅栏上攀附着白色重瓣金樱子，黄蕊点缀，石子路两旁花团锦簇，角落桃树悄然生长，一夜春风，桃花灼灼。 第151页 无人机适时飞到正上方，别墅风景皆纳入其中。 ——妈妈也！深深已经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了。 ——医生说我肠胃不好，这辈子只能吃软饭，求包养这句话我已经说倦了。 ——前面的站住！我劝你去看看隔壁直播间再说这话！ 时值晌午，房门紧闭，主持人上前敲了敲门，身后已经架起了长枪短炮。几分钟后仍无人应答，直播间里的粉丝开始疯狂猜测。 主持人竭力保持微笑，面对突发状况依旧波澜不惊，直播流程都是前一天晚上和嘉宾再三沟通过的，原以为这种出差错的机率可以忽略不计来着。 转播技术人员十分有经验，启动应急预案，插入周遭风景镜头缓冲，副导演避开拍摄扯了扯主持人的袖子，伸手比了一个二。 第二套方案开启，主持人颔首，心领神会，准备调换这一组的拍摄顺序。 她打了个手势，画面又切了回来，「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们现在先去...」她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团队往对面别墅挪动。 「抱歉，刚刚出了一趟门。」沈清川立在花园门口，神色冷清，她扯了扯唇角，心中涌起三分火气。 导演组本来打算先拍摄沈清川，但是守在屏幕前大部分观众都是路林深的粉丝，隔壁组都快上车了，这边还毫无进展，无奈之下思虑再三，副导演只能打电话求助。 沈清川是小跑过来的，连行李也来不及拿，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丝质白衬衫，黑色阔腿裤，长发如墨，眉眼如画，春日温暖的阳光为她渡上一层金光。 主持人也是经歷过不少大风大浪，随机应变的能力强，只是呆愣住一瞬，便立刻瞭然道：「没事，我们也才刚到。」 小哥很清楚现在女性观众的喜好，十分自觉的给了个大特写。清风作美，下起了桃花雨，几片粉嫩的花瓣悄然飘落在沈清川的青丝上，弹幕发出了一声声鸡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美女！活的！ ——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房门开启，室内静悄悄的，一行人有些拘谨。 「请随意参观。」沈清川丢下一句话，面无表情地跨上楼梯，直奔卧室。 有情况！她的跟拍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路林深的睡姿向来千奇百怪，沈清川拿不准里面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跟拍关在了门外。 「啪」重重的一声响，不仅是摄影师还有屏幕前的观众都是一脸懵逼。 「啊！」突然，室内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叫声，弹幕就跟疯了似的，全屏的字儿，把直播画面都遮完了。 路林深捂着胸口的被子，遮住了大片春光，睡眼惺忪道：「你干嘛大清早扰人清梦！」 从昨晚回家到现在，她才睡了三个小时！ 沈清川瞥见了她肩头淡淡的红痕，冷冷道：「今天是四月一号。」 「四月一号怎么了？四月一号还不让人睡懒觉了？」路林深说着说着突然卡了壳，她机械地扭了扭脖子，又掏出枕头下面的手机，声音抬高一个度，惊唿道：「你说今天是四月一号？！」 沈清川快速从衣帽间里给她搭了套衣服，侧目望向她，「你再傻愣着，我也救不了你。」 路林深后脑勺像挨了重重一锤，什么瞌睡虫都被吓跑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冲进浴室，嘴里一直嘟囔着，「怎么办！我还没化妆！节目组已经到了吗？」 她眼中存了几分希冀，沈清川点点头打破它，瞬间房间里就跟打仗似的，人影儿窜来窜去。 不出十分钟，房间门打开了，等候多时的镜头差点怼到路林深的脸上。 路林深跨步遮住了身后的狼藉，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扑闪着大眼睛，对着镜头柔声道：「大家早上好呀，我是路林深。」 说罢，她敛眸，脸颊白里透红。 ——天吶，我女儿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啊！ ——期待深深！撒花撒花！呜呜呜，心疼我家宝贝眼睛里面都有红血丝了。 【此生唯爱路林深送上一艘小火箭！】 主持人还在和路林深互动，沈清川静默不语，把高冷发挥到极致，在旁边充当吉祥物。 「前段时间导演发了目的地自选的投票，我能不能替广大粉丝朋友问一问，林深最期待去哪里呢？」主持人笑笑。 「海岛」两个字瞬间霸屏，一条条弹幕整整齐齐地飘过去，中间偶有几个不一样的建议，立刻就被淹没。 路林深抬起头，指了指端坐的沈清川，摊了摊手，「只要和沈美人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她私心想看沈美人的比基尼，但她不敢当全国观众的面讲啊！ 两人同框，一冷一热，主持人眸子微闪，连先导片的题目都拟好了。 她笑了笑，把手机横在两人眼前展示直播画面，网络略有些延迟，海岛大军正好映入眼帘。 主持人：「目前海岛的唿声是最高的，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众望所归呢？」 原来大家都一样！ 路林深憋着笑，额头抵着沈清川的肩膀，给了个模稜两可的回答：「那就要看沈美人乐不乐意了。」 沈清川扶正了近在咫尺的脑袋，淡淡吐出两个字，「乐意。」 第152页 弹幕又疯狂了，有人说这是闺蜜情，有人说姬达响了，还有人说想魂穿路林深，一时间什么千奇百怪的评论都有。 依照接下来的流程，两人需要乘坐节目组提供的交通工具，前往机场与其他三组嘉宾汇合。她们刚刚坐稳，两名身强力壮的工作人员就沖了上来，给她们眼睛上罩上黑布，眼前的光亮突然消失，沈清川有些害怕地扣住路林深的肩膀。 阿三早已被安排进节目组，跟着沈清川身旁寸步不离。 他解释道：「小姐，别担心，这是节目需要。」 沈清川这才松开手。 主持人递出手里的四张大小一致的卡片，询问道：「两位谁来抽个签？」 「抽什么签？」路林深打了个呵欠，脑袋后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样子已经完全适应黑暗。 「就是抽目的地。」主持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哄骗道。 路林深恍然大悟，她搓搓手，兴趣盎然道：「沈美人，我来还是你来？」 沈清川咂摸着主持人的语气，单手撑着下巴，脸朝向窗外，面无表情道：「你来吧。」 路林深已跃跃欲试，她摩挲着四张卡片的稜角，取了最中间的一张。 瞧见她卡片上的图案，主持人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制止住路林深蠢蠢欲动的手，提醒道：「眼罩要汇合之后才能摘哦。」 几个小时前，楚然直播间，人气与路林深相比，只增不减。 杨威借公司名义抵押贷款，让星川娱乐元气大伤，但群龙不可无首，年后，江泠还是接下了这烂摊子。 楚然清晨六点就到了公司，在王兰的安排下化妆做造型，而江泠则是踩着点姗姗来迟。 「大家好，欢迎来到旅行的意义楚然直播间，节目组已经到了星川娱乐的艺人练习室。」主持人勾着唇，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离正式开拍还有几分钟，楚然也还在休息室养神，索性多拍一点大家感兴趣的花絮，毕竟也不是随时都有机会接触到娱乐公司内部运作的流程。 各部门早已接到了通知，没有以往的懒散，个个精神饱满。 透过走廊两旁的玻璃，能看见不少当下小有名气的偶像正在对着镜子练习，主持人获得允许，随即打开了一扇门。 她问：「你好，请问可以做个简短的採访吗？」 瘫坐在木地板中央的女艺人摘下了鸭舌帽，脸上汗意岑岑，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可以的。」 ——居然是纪光！她原来是星川娱乐的啊！ ——可以弱弱问一句（举手），纪光是谁吗？ 然后弹幕区就开始有人科普，纪光是最近新出道的舞蹈演员，虽然只在电影《惊鸿》中出现不到一分钟，但是因为她那一段技惊四座的古典舞，被各大剪辑up主拉了不少cp，可以算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小明星。 主持人显然也是认得她的，回了个礼貌的笑容，问：「纪光你好，请问你对楚然有什么印象吗？」 纪光敛眸沉思，片刻后淡淡道：「楚影后是个很值得尊敬的前辈，我们有什么问题她都会耐心指导，我十分敬重她，并且以她为目标，希望能够通过努力达到相同的高度。」 十分公式化的口吻，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目前也没有利益冲突，是不是客套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难得逮到一个还算有话题度的明星，主持人看着愈发激烈的弹幕，显然不想放过她，接着问道：「那请问你对你们老闆江泠有什么印象呢？」 纪光眼眸倏地亮起，再加上经验尚浅，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江总...她...是我的偶像。」 主持人还想追问，副导演推门而入叫走了她，纪光松了口气，脸颊微烫。 不能和沈清川一组，江泠心生不满，暗搓搓地穿了黑白配的情侣装。 「老闆。」温瑜面露难色。 「怎么了？」江泠疑惑道，一只脚刚刚踏出车门就被拦住了。 温瑜双手抵着车门，试探道：「要不您还是别进去了吧。」 进大厦就这一条路可选，她属实是有点慌不择言。 江泠免了免袖口，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里面有史前巨蟒还是上古野兽？」 她难得好心情的开玩笑，温瑜听完呆呆一愣，再回过神来，江泠已经走在前面了。 温瑜嘆了口气，心里想着：大厅可比您说的这些恐怖十万八千倍。 但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故意落后江泠一米的距离，不知怎的，耳廓上的绯意渐渐瀰漫到脖颈。 江泠刚下电梯就察觉到不对劲儿，奢华的大门两旁整齐划一的排着两列队伍，西装革履，好不气派。 李叔像门神守在门口，含笑望着她。 江泠心里咯噔一声，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果不其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震耳欲聋，温瑜默默转过身，把脸贴在墙上，脚趾尴尬得抠出三室一厅。 「江总早上好！」员工们九十度弓着腰，那态度别提多恭敬了。 在这庞大的阵容之下，一旁扛着各种设备的节目组就显得弱小很多。 李叔戴着白手套上前一步，笑容和蔼，「小小姐，祝您录制愉快。」 江泠脸上故作淡定的面具寸寸皲裂，面红耳赤，全国人民看得清清楚楚。 第153页 弹幕寂静了几秒，瞬间爆发出更为密集的讨论。 ——卧槽！目瞪狗呆+10086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我不理解。 ——我的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一首bgm，你们知道是哪一首吗？ ——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命中已註定，是我太任性！ ——好傢伙，你为什么可以发视频？！ 江泠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嗓音问：「李叔，他们怎么还不起来？」 李叔两鬓被推的平整，头顶打了不少髮胶，露出了锃光瓦亮的额头，「小小姐还没开口。」 「哦哦哦。」江泠眼神飘忽，深唿吸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工作吧。」 「好的江总！」又是一声整齐的吶喊声，墙壁被震得颤抖，人群瞬间一闹而散。 这种尴尬程度完全可以成为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了。 楚然在一旁也勾起唇角，看人吃瘪也还是蛮有趣的。 「额。」主持人后知后觉，连忙上前，「江总你好。」 这时李叔插话了，「小小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老宅了，老爷子今天下午约了体检。」 江泠磨了磨后槽牙，脸上绷着笑，「李叔慢走不送。」 李叔颔首，优雅退场，背影从容。 「江总，贵公司的欢迎方式还蛮特别的哈。」主持人讪笑着，本意是想要缓解尴尬，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泠还没能从刚才的氛围中缓过劲儿来，脑子一团乱麻，喉咙发干发涩。 看够戏的楚然上前一步，对着镜头粲然一笑，红唇轻启：「今天的欢迎仪式确实出乎意料，我都不知道公司有这么多职工，还是得感谢江董的劳心费力。」 这话回答的十分有技巧，一语双关。 「是，爷爷有心了。」江泠咳了声，顺着楚然递的台阶就下。 屏幕面前翘首以盼的粉丝激动不已，被迷倒了一片。 ——呜呜呜，时隔几月，我终于又看见姐姐的美貌了！ ——啊啊啊啊，姐姐心善人美，我死去活来啊！！！ 观看直播的大多都是粉丝，一时间舔颜的，求富婆的言论数不胜数。 星川娱乐独占大厦五层，江泠带着节目组参观，亲自讲解娱乐公司的工作流程，也会捡些网友比较好奇的问题回答。 本来弹幕和谐，粉丝互动其乐融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一小撮不堪入目的辱骂，前仆后继就像是有预谋一般，抓住楚然恋情爆料不放，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激进的评论夹杂在弹幕流里，一晃而过，十分碍眼。 楚然对此见怪不怪，她又不是刚入行的小年轻，若是什么差评都要计较，那一颗心不早就碎成渣渣了。 恶评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一茬接着一茬。 倒是江泠看不过眼，她顿住脚步，眉尖微蹙，冷声道：「那个名叫退堂鼓表演艺术家的网友，你的问题我可以解答。」 气氛凝肃，副导演为直播能否顺利进行捏了把汗。 「第一，楚然是我公司旗下的艺人，目前并无解约计划；第二，关于你凭空捏造的不实言论，我方已保留证据；第三，如若你继续进行人身攻击，那我希望你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也别打退堂鼓。」江泠挑了个刺儿头杀鸡儆猴，同时回应了网上楚然要解约的不实传闻，一箭双鵰。 此话一出，被点名的网友倒是歇了动静，只是弹幕讨论得更热闹了。 莫名其妙欠情敌一个人情，楚然心里有点别扭，她低声道：「谢谢。」 「扯平了。」江泠回道，这算是楚然热情解围的回报。 兜兜转转一大圈，节目组如法炮制，顺利给这一组戴上黑眼罩送上车，并由楚然抽取一张卡片。 一路行车平稳，很快便抵达目的地。 楚然和江泠由保镖扶上车，再慢慢牵引至座位上，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江泠透过黑布凝视着虚空，感受着脚底微微的颤动。 「两位嘉宾，可以解开眼罩了。」副导演突然出声。 江泠低了低头，一把扯下了眼罩，眼睛久处黑暗，剧烈的强光刺激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窗户像一副画框，风景如会变动的画。 两人面面相觑，周遭也没有同伴，她们正处于飞速前进的高铁上，楚然手里的卡片是一截列车厢的卡通图画。 面前出现两部崭新的手机，李文导演准备好的视频开始播放。 「恭喜你们，抽中高铁的出行方式前往本次旅行的第一站——北岛。」 北岛市毗邻京市，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陆运水运皆可达到，根据导演组的安排，她们到达北岛市高铁站以后会有人接应，然后换乘出海轮船到达小岛。 提前建好的微信群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伍仁中：【我们已经出发了，坐的水运轮船。】 于清怡：【伍老师注意身体哦，水运可能比较难受。】 李钟磊：【大家好，我是于清怡的老公，我们坐的轿车，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了。】 楚然：【我们坐的高铁。】 江泠又等了十分钟，始终不见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路林深。 此时此刻的路林深和沈清川正站在冷风中，眼前依旧伸手不见五指，耳际充斥着轰隆隆的杂音，狂风捲地，髮丝和单薄的衣裳紧紧贴在肌肤上。 第154页 副导演：「...」 路林深弯着腰，把手放在耳朵边呈喇叭状，嗓音嘶哑：「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副导演放弃了，他指挥着保镖把两位嘉宾扶上交通工具。 一阵剧烈的晃动，路林深脸色苍白，勐地握住了沈清川的手。 副导演已经不指望路林深能自己动手，他解开眼罩，高声道：「恭喜你们，抽中直升机跳伞的方式前往本次旅行的第一站——北岛。」 半空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怒骂声，「啊啊啊啊李文——王八蛋！」 直播间里已经是满屏的「哈哈哈哈」和幸灾乐祸。 「欢迎来到旅行的意义第三季。」 第84章 「跳伞」 四组嘉宾先后踏上第一段旅程, 轮船驶入海河交汇口，轿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出海游艇在水面平稳滑行, 直升机已悬浮在3000米高空。 桨叶旋转产生的巨大轰鸣声响彻耳际, 几朵洁白的浮云从驾驶舱前飘过, 仿佛触手可及。 从上面往下望, 整座岛屿完整地映入眼帘，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在阳光的折射下, 深黑色的礁石区域格外显眼。 脚下是万丈高空, 身旁是风声唿啸。 跳伞组地面工作人员已经做好充足准备, 醒目的十字铺设在银白色沙滩上。 路林深双臂环膝缩成一团，眼眸紧闭, 脸偏向里侧，对教练员的催促充耳不闻。 「导演...这...」金髮碧眼的教练员举着护具束手无策, 他的中文磕磕绊绊, 对于哄女孩子的话术还欠缺火候。 副导演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蹲在路林深的面前, 高声劝解道：「路老师, 节目组聘用的教练各个都身经百战，双人跳伞又安全又好玩儿, 你要不要大胆尝试一下？」 教练员和嘉宾由安全带连接, 从出舱开始到安全着陆都是由教练员来操作，嘉宾只需要听从指挥, 肢体动作简单配合。 路林深垂眸不语, 脸色苍白, 侧身又把头埋进臂弯里, 寒风凛冽，更显她的娇小无助。 副导演无措地挠挠头，这场面看起来咋那么像他在恃强凌弱呢，他朝沈清川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沈清川颔首，镇定自若地穿戴好设备，很少有人知道，极限运动也是她的爱好之一，跳伞和潜水的教练证书都摆在书房抽屉里。 她虚虚地抱住路林深，揉揉脑袋以作安抚，凑近她的耳廓道：「别害怕。」 温柔的嗓音掩盖在引擎轰鸣声下，路林深抬眸泪眼婆娑，控诉道：「怎么可能不怕！」 她开始后悔自己有上进心，竟然盲目答应纪瑶的条件，原以为这是个怡情的节目来着，没想到开篇就如此刺激。 任谁刚接触极限运动内心都是忐忑不安的，克服恐惧一跃而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沈清川表示理解，她扭了扭脖子，久未活动的骨节咔咔作响，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惜节目组从安全的角度出发，不允许她单人跳伞。 沈清川握住路林深冰冷的指尖，诱哄道：「我牵着你一起跳。」 路林深抿了抿唇，眼眸水润，犹疑道：「可以吗？」 察觉到她态度的松动，副导演忙不迭地加了一把火，「可以一起牵手跳的，只要开伞的时候松开就行了。」 双人跳伞所能承受的重量有限，分开降落才能确保安全无虞。 「但是...」路林深心中还有疑虑。 沈清川抬高她的下巴，扣上安全帽的带子，又抛出了一个筹码，「你跳下去，我就不要你还钱了怎么样？」 路林深最近跑了不少通告，手里宽裕不少，她嗫嚅道：「我把钱还你，你让节目组放我一马怎么样？」 彼此之间都知道这是缓和气氛的玩笑话，沈清川摇摇头，路林深咬咬牙，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好说歹说，她们终于站在了机舱边缘，冷风扑面而来，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把头扬起来。」教练员点了点路林深的额头，开始倒计时，「三！二！」 「等等！」她咽了咽口水，欲哭无泪道：「我腿软！」 「一！」 「啊啊啊啊！！」 事已成定局，副导演长舒一口气。 高空中，两个醒目的黑点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风噪声过大，无法谈话交流，沈清川用力捏了捏路林深的指尖。 风阻托起了几人的身体，强烈的失重感勐然袭来之后迅速归为平静，路林深试探着睁开了眼睛，瞬间唿吸停滞。 近似于圆形的彩虹浮现在她们身下，绚烂的七彩若隐若现，颜色交织相映成辉，碧海蓝天，时间仿佛静止。 两人双目相对，眼眸里都迸发出惊喜，跳伞正好撞见彩虹的概率极其的低，至少在沈清川近千次的经歷中没有遇见过。 经歷了四十秒左右的自由落体阶段，沈清川递给路林深一个鼓励的眼神，缓缓松开她的手。凛冽的风拂过路林深的脸颊，她的眼里有些许慌张。 离地1500米，降落伞打开的最佳高度。 游艇在水面留下一道白浪，楚然摘下墨镜，指着半空中的黑点问道：「那是在跳伞吗？」 副导演呵呵一笑，解释道：「是的，那就是路老师和沈老师。」 楚然这才摸清楚节目组的套路，红唇轻启：「原来这就是第四种交通工具。」 第155页 湿润的海风夹杂着腥味拂过，江泠把住扶手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神情严肃，「降落伞怎么只开了一个？」 还在和船长寒暄的副导演听罢，心里咯噔一声，忙不迭地抬头去寻。 四月的阳光还不太刺眼，但是副导演却留下了应激的泪水，眼前出现点点黑斑，他眨眨眼再三确认，打开的降落伞只有一个，另一对的下降速度十分异常！ 凭藉多次跳伞经验，沈清川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路林深已不见踪影，而自己还在急速下落中。 她神色一凛，迅速反应过来是降落伞故障，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抛弃主伞伞包。 伞包在教练员背上，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随着时间越发的紧促，地面建筑越来越清晰，他的动作越发焦躁。 主伞和备用伞之间拥有联动装置，为了防止伞绳缠绕，只有主伞脱离才能打开备用伞。 无法用言语交流，沈清川用业界手势传递信息，教练员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专业的，并迅速告诉她故障原因——降落伞脱离锁卡住了。 那只能选择割断伞绳，沈清川掏了掏□□刀，却一无所获。 离地1000米，依旧在安全高度之内。 由于空气气流的缘故，两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在疯狂旋转，随着风向的改变，更是不受控制地像海面高速冲过去。 海水现在在他们眼中就是致命的存在，以这样的速度俯冲下去，无异于是自撞水墙，生还的机会接近渺茫。 在水面根本分辨不出出故障的究竟是谁，江泠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唇色苍白，指尖颤抖，舌尖被咬破，一股难闻的血腥气让她红了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急速坠落的身影却无可奈何，从不相信神灵的她默默祷告着，希望神迹的降临。 沈清川被晃得头晕目眩，胸口泛着一阵噁心，她和教练员竭力保持着冷静，在这种危急关头若是乱了阵脚，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们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势，增加与空气的接触面积，加大风阻的力量。 生死时速，短短的几十秒与死亡赛跑，教练员依旧不懈努力，努力尽力寻找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掌心已经被绳索磨破鲜血直流。 离地700米，接近安全高度的极值。 饶是沈清川再怎么保持冷静，面对死亡的凝视，心底的恐惧汹涌澎湃，肾上腺素飙升，脑海中的画面就像旧时的老胶片，一幕又一幕地放映着。 就在她闭眼的瞬间，教练员拍了拍她的肩膀，主伞伞包已成功脱离。 地面上亦是一片兵荒马乱，提前到现场的李文接到消息之后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像冻住一般。 「艹！」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李文导演爆了句粗口，高声催促道：「救护员！医生！都他妈快点！」 沙滩上脚印凌乱，每个人都屏住唿吸一言不发，匆匆忙忙地准备着救护工作。 「你们他妈的怎么做的设备检查！」李文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监控器，脸色涨红，「要是出了人命，全他妈给老子滚蛋！」 教练员扯了扯胸前的两个把手，把备用伞一拉到底，两个人身体紧贴着，黑点弱小的像是空中飞絮，不断地在气流中打转。 沈清川胸口泛着噁心，她悲哀地发现下降速度并没有减缓，脸颊被风颳得失去知觉，备用伞依旧故障。 目睹全过程的江泠目眦欲裂，喉间涩然，船上也没人敢出声。 现在大家都寄希望于降落伞的最后一层防护，自动激活装置——add，该设备以收集周围的气压数据，不断分析空气压力的原理，来确定此刻身处的高度和速度，以此判断是否需要切断绳索，自动打开备用伞。 简而言之，在安全高度极值500米处，这就是最后的逃生装置。 离地550米，接近安全高度极值，下降速度加快，两人凝神屏息。 离地500米，安全高度极值，下降速度加快，两人不约而同闭上眼。 ... 地面上所有人都已经静下来了，连暴躁的李文脸色也十分灰败。 沈清川肩膀上的高度计屏幕突然快速闪烁，离地450米，勉强可以安全着陆的高度，备用降落伞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打开了！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但现在显然不是欢唿雀跃的时候，迫降海面才是最后一道危险关卡，降落伞吸水变重浮在嘉宾头顶，并且绳索缠绕，极有可能导致溺水窒息。 几辆摩托艇在海面追逐着降落伞的影子，救生艇载着随行医生加速追赶。 「快！」江泠脸色铁青，指挥着船长换方向。 450米的迫降，还是极有可能受伤，教练员凭藉着优秀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竭力保持着降落伞的平稳，增加滑行距离，两人双腿直立，脚尖划过水面消耗那50米高差带来的动能。 贴着近海域，只听见「噗通」一声，两人双双坠入海里，沈清川的口腔里不可抑制的涌入海水，降落伞吸水覆在水面上，头顶一片暗色，两人被安全带绑在一起，不断地向下沉去。 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重，沈清川思绪逐渐混沌，指尖纷飞，越是慌乱缠得越紧。 隐隐约约之中，她似乎看见江泠的影子向自己游来，手上触碰到一丝熟悉的温度，让她在这冰冷幽深的海水里，头脑顿时清明。 第85章 「笨蛋文学」 第156页 阳光炽热耀眼, 海面泛起阵阵涟漪，浪花捲起击打礁石。 万幸降落位置是近海域，生存机率大大提高,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水下处境也变得尤为艰难。 尽管沈清川拥有潜水教练证, 水性极佳, 但在突发危机情况下，被迫和教练员绑在一起，无法交流沟通, 欠缺肢体协调性, 导致一直在做无用功。 肺里储存的空气所剩无几, 大脑在窒息缺氧的边缘，固定两人的挂钩却出了问题, 费尽力气也解不开。 努力之后的沈清川浑身乏力，胸口隐隐作痛, 耳膜嗡嗡作响, 撕裂般的痛感让她蒙生一了百了的冲动, 想就此随波逐流。 江泠见状心底暗嘆一声不妙,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双腿奋力往后面蹬，试图仅凭一人之力带动几人重量, 但是事与愿违, 只能眼瞅着自己距离光线越来越远。 摩托艇稍晚一步到达落水地点，救生人员穿着潜水服身姿矫健, 扑通一声便没了踪影。 「三二一！拉！」船上人员也开始打捞漂浮在海面的降落伞, 尽可能为营救提供有利条件。但因为不清楚绳索的纠缠情况, 不敢贸然加大动作幅度。 相较于沈清川而言, 一直操纵滑行方向的教练员早已精疲力竭，他偏着头眼眸微阖，手脚逐渐舒展，意识缓慢消散。 他和沈清川贴在一起，同时也意味着生机紧紧相连。 拽着两人愈发吃力，江泠使劲扣住他的肩膀，教练员靠着意念抬抬眼皮，嘴唇微动吐出几个泡泡，水趁机从鼻腔喉咙涌入，他卡着脖子，表情越来越狰狞。 思绪再度沉沦，沈清川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暖烘烘的水流中，眼前闪过一道温和的白光，呛水的痛苦突然消失殆尽，耳际的心跳声也愈发遥远。 江泠眼底闪过一丝恐慌，只好病急乱投医，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凑了上去。 迷濛之中，沈清川感觉自己冰冷的唇贴上一片柔软，牙关被顶开，一口气就被渡了过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擭住，强烈的求生欲望勐然迸发。 沈清川动了动指尖，得益于跳伞时佩戴的风镜，目前还能在水下保证视线清晰。 江泠看见她又振奋精神大喜过望，原来路姐姐收藏夹里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电视剧也不是毫无用处。 绳索打了几个结，在湿水的情况下很难解开，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沈清川眼神示意江泠，手指在水中画了个圈。 江泠心领神会，按着她的指挥，拿着绳索围着两人绕了几圈，解开了最面上的缠绕。 沈清川很了解降落伞的构造，她迅速找到绳索末端，眼神专注，指尖纷飞，江泠只看见透明气泡翻涌，就像变魔术似的，挂钩就解开了。 教练员已经陷入昏迷，身子不受控制地下坠，江泠和沈清川一人拽住他一条胳膊奋力往上沖。 胜利的曙光就在不远处，肺部的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眼前开始出现叠影，正当两人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身体突然一轻，救援人员终于及时赶到。 「医生！」救生人员手臂夹着教练员往上托举，朝着船方向振臂高唿，「这里有人溺水昏迷！」 船上脚步声变得杂乱无章，随行医生熟练地翻开教练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沉声道：「瞳孔轻微涣散，对光照刺激存在应激反应，心跳缓慢。」 教练员身上穿的设备服吸饱了水分，安全绳缠得死死的，医生直接用剪刀剪开，清理他口鼻之中的污秽，双手交叠置于他胸前，不断按压进行心肺復甦。 其实从落水到自救然后上岸，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五分钟。 江泠甩了甩头髮，斜着身子瘫坐在地上，倚靠着船舷大口大口喘息，感受着肺部的充盈。 沈清川浑身冰凉，耀眼的阳光在她摊开的掌心跳跃，心里萦绕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咳咳...」江泠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后背覆上一股凉意。 「缓过来了吗？」沈清川眸光水润，掌心轻轻拍背给她顺气。 「好...好点了。」江泠唇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只是没坚持到一秒就破了功。 「咳咳！」 沈清川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轻声道：「水性不好就安稳在船上待着，瞎逞什么能耐。」 在人生至暗的那段时光里，她一度用极限运动来舒缓精神崩溃，每次出发前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可从没像今天这样心慌意乱过。 「我没想那么多。」江泠蹙了蹙眉，眼眶微红，「再说了我会游泳的。」 「在泳池里游泳和直接跳海里，这能相提并论吗？」沈清川嘆了口气，轻点她的额头，「下次再遇见有人溺水的情况，先顾好自己的安危。」 「下次还敢。」江泠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声嘟囔着。 沈清川指尖微顿，无奈道：「我会担心。」 「可是我也会担心你。」江泠吸了吸鼻子，娇嫩的肌肤在阳光下透着惨白。 她的眸光满是真诚，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沈清川心口微微悸动，浑身像是陷进软乎乎的棉花里。 楚然臂弯里挂着两条干毛巾，站在不远处进退两难，她方才也有一跃而下的冲动，无奈自己是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 「清川，擦擦吧。」她扬声道。 两人浑身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薄薄的衣裳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姣好的弧线，江泠眸色渐深，撑起身子挡在沈清川面前，隔开她觉得不怀好意的目光。 第157页 「谢谢。」她的下巴紧绷着，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两人的视线一瞬间交织，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不客气。」楚然垂眸，语气波澜不惊，她平静地递过毛巾，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似乎目的就真的只是来送东西而已。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江泠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好看吗？」沈清川幽幽道，径直扯下一条毛巾扔在她水淋淋的头髮上。 眼前笼罩着一片白，江泠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道：「没你好看。」 「油嘴滑舌。」沈清川的唇角抑制不住上扬，她踮踮脚，乏力的手臂微酸，柔声道：「你能不能蹲下点，长那么高做什么。」 毛巾带走了大部分水汽，头髮被搓得蓬松，温热的指腹隔着布料贴在她的头皮上，酥酥麻麻的痒意直击灵魂，江泠俯身，面带笑意，「长得高是为了——」 微凉的唇贴上沈清川光洁的额头，「亲你。」 「哦~」沈清川拉长调子，眼含戏嚯，不是躲闪不及，而是故意任她胡闹。 除了掌舵的船长，船员都聚集在甲板上各司其职，周围空无一人。 濡湿的头髮拢在脑后，显现出江泠明朗的下颌线，带着水汽的眼眸中暗藏笑意，像是被主人撸舒服的小猫咪，半眯着眼睛，眉眼间都写着愉悦。 指尖划过她细腻的肌肤，顺着脸颊轮廓最后停在脆弱的脖颈上，江泠不闪不躲，甚至往前凑了凑。 沈清川眸光微闪，把毛巾横在江泠脖子后面，压着嗓子说道：「我今天要教你一个知识点。」 「什么？」江泠疑惑道，「唔...」 沈清川拉着毛巾微微用力，江泠猝不及防地跌入她怀里，双唇紧紧相贴，空气一触即燃，这是一个带着海水腥咸的吻。 甲板上，医生的额间凝起汗珠，他专心致志按压着教练员的胸口，连做两组心肺復甦之后，捏住他的鼻子，接着进行两次人工唿吸。 教练员的口鼻涌出一股股水流，唇边吐出白沫。 「他眼睛好像动了！」副导演惊唿。 「咳咳咳！」教练员呛得咳嗽，刚吐出来的水又灌回肺里。 「别乱动。」医生扭了扭肩膀，长舒一口气，「等会儿上岸做检查。」 教练员张了张口，发现喉咙嘶哑得发不了声，他索性躺回地面望着浮云出神，再次睁眼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海风拂面，温暖依旧。 一吻结束，一缕银丝挂在两人唇上，额头相抵，沈清川眼角泛着动人的殷红，「懂了吗？」 江泠被亲得发懵，眼睛水雾瀰漫，四肢还迴荡着余韵，后知后觉地摇摇头。 沈清川按了按她的唇角，慢慢克制住心底的渴望，轻声道：「笨蛋，水下渡气都是电视剧虚构的桥段。」 江泠眼神飘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沈清川心口胀得酸软，轻轻抱住她，像蜻蜓点水一样碰碰唇，感嘆道：「你怎么这么乖。」 江泠把脸埋在她胸口，淡淡的粉色蔓延在耳朵和脖子一片。 「沈老师你在吗？妈呀！」副导演惊唿，连忙转过身捂住眼睛。 沈清川松开手，神情自若地理了理半干的衣裳，冷声道：「有事吗？」 副导演扭着身子，磕磕绊绊道：「那个...教练员已经醒了，约莫还有一分钟就靠岸，医生让我通知您去做个全身检查。」 「我知道了。」沈清川冷笑一声，眸光变得森冷。 小朋友倒是哄得差不多，她也需要一个交代。 第86章 「争执」 随行医生撸起沈清川的裤腿, 按了按关节处的淤青，问：「沈老师，疼不疼？」 「有一点。」沈清川面无表情地点头, 望着窗外的蓝天出神。 倒是急坏了陪同的阿三, 他脸色铁青, 言语之中尽是自责, 「小姐，都怪我，是我大意了。」 沈清川心中已有猜测, 嗤笑一声, 「与你无关, 无须自责。」 她越是表现得无所谓，阿三就越是愤怒, 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沉声道：「小姐跳伞之前我检查过装备, 我可以确定没有问题。」 阿三有丰富的野外作业经验, 经手的设备不计其数, 他若是都检查过没问题, 那十之八九就是被掉包。 「要是我逮到是哪个狗崽子干的, 非扒了他皮不可！」他有些气急败坏道，想要保护的人接二连三的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他说的话兇狠, 再配上一脸可怖的刀疤，确实是令人生畏。 医生感觉脖颈后面吹过一阵凉风, 头埋得更深了, 掌心覆在沈清川的膝盖上, 拘谨道：「沈老师, 动一动我看看。」 沈清川依着医生的力道绕了绕膝关节，看着阿三还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劝慰，「三叔，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罢了。」 善解人意的模样，她不劝还好，这一劝更让阿三心生怜爱，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意外？！」 这怒火中烧的吼声震耳欲聋，里里外外的工作人员听得一清二楚。 「浪费一下午的时间，你的结论就是个意外？」李文蹲在沙滩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目光犀利如电。 剧组统筹和负责跳伞组的副导演脸色刷白，站得端正笔直，现在节目组出了这么大的工作失误，他们都害怕成为那只被枪毙的出头鸟。 第158页 副导演小心翼翼道：「我们临飞前检查了很多次设备，降落伞的摺叠符合规范，也不是特供的防护服，都是跳伞基地平日里用的，应该就是装备老化，正好撞上了。」 话音刚落，视线都落在统筹身上，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补充道：「临飞之前，我这边也组织了好几次试飞，结合当天的天气情况，从技术层面上讲，应该是安全的。」 「啪」的一声，节目流程本被重重地摔在小桌板上，李文抠了抠下巴上的鬍渣，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应该个屁！你们就让我这么给嘉宾解释吗？」 两人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毕竟这听起来确实像藉口。 「跳伞装备捞起来了吗？报警了吗？跳伞基地联繫了吗？」李文烦躁地瞪了他俩一眼，勐地吸了一口烟，帐篷内瞬间烟雾缭绕。 「报警了，警察来了一趟又走了。」副导演面有愧色，出此事故他难逃其咎。 「跳伞基地也联繫了，他们派了人过来与我们对接。」统筹解释道。 李文脸色稍霁，一脚踩灭菸头，轻哼一声，「他们是该来个人，设备出这么大问题，我得好好和他们掰扯掰扯。」 医疗室内，医生给沈清川全身上下的擦伤做了仔仔细细的检查，长舒一口气道：「沈老师，初步判断是软组织挫伤，一会儿您和我去岛上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情况。」 「好。」沈清川不动声色地瞟了旁边一眼，「三叔别愁眉苦脸了，我在国外跳伞的时候，这种事故还是听过不少的。」 阿三胸口起伏不定，眉头紧蹙，一双鹰眼凌厉慑人，「小姐，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我提议退出这个节目。」 「退出？」沈清川侧眸，衣裳被海水浸湿后又晾干，一层薄薄的白色盐粒贴在肌肤上，扎得难受，「违约是要赔钱的。」 「您又不缺这点钱。」阿□□驳道。 「谁说我不缺钱？」沈清川摇摇头，拒绝得果断，「我不挣钱，三叔的工资谁发？」 阿三顿时词穷，他一个在泥泞里摸爬滚打起来的保镖言语本就匮乏，「工资我可以不要，小姐要是怕赔钱，我可以帮小姐出违约金。」 「好啊。」沈清川笑了笑，凑近他低声报了一个数字，「三叔可以接受吗？」 阿三微微呆愣，脸色十分不好看，「反正我就是不允许小姐再继续了，要是再出了类似的事，我没办法向死去的夫人交代。」 听见他提及苏黎曼，沈清川身形微滞，唇边和煦的笑意收敛，冷声道：「阿三，注意你的身份，不好交代可以不交代。」 一声「阿三」犹如一盆冷水，阿三被浇了个透心凉，不甘示弱道：「为了点利益，小姐真是执迷不悟，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管了。」 听他这话有种破罐破摔的味道，沈清川平生最讨厌威胁，故意和他唱反调：「你从现在起就可以不用管。」 「小姐此话当真？」阿三一脸不可置信，恹恹的模样像是被打击到了。 沈清川颔首，薄唇微启，毫不留情道：「念在你是妈妈留下的老人，我可以不解僱你，小叔叔那儿正好缺人守门。」 她的话字字诛心，阿三黯然失色地坐在椅子上，这番争吵尽数落入门外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耳中。 阿三咬咬牙，为了保全最后一丝颜面，主动提出离开，「既然小姐都发话了，我回沈宅便是。」 他起身作势欲走，沈清川仿佛还在气头上，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言语之中的刻薄，「三叔，慢走不送。」 阿三脚步微顿，闭了闭眼缓和情绪，终究是理智占据上风，轻声道：「我回去挑几个人送过来。」 「我不需要，三叔顾好自己就行。」沈清川懒懒地抬眸，漫不经心道。 「好！」阿三心头愤懑，赌气似的脚步声踏得响。 沈清川愣愣地看他背影逐渐消失，眼中浮现一丝怅然。 目睹全过程的医生被那股煞气吓得不敢动弹，等待阿三走远后才敢出声，「沈老师，我们可以出发了。」 沈清川久久才回神，吐了口浊气，问道：「江老师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医生回道：「我同事说江老师连外伤都没有，健康得很。」 「那就好，谢谢。」沈清川嘴角又挂上笑意，仿佛刚才的争执已经烟消云散了。 北岛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旅游胜地，内部开发已经极为完善，像医院超市这种基础设施配备得很全面。作为节目始发的第一站，岛屿面积很小，但胜在风景优美，气候宜人。 医生对着光举着片子，沉吟道：「没有骨折，我给您拿些擦伤的药膏，多局部热敷多休息，几天就能消肿了。」 沈清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刚走到医院大门口，从远处就扑上来一个人影儿。 在她惊恐的眼神中，路林深纵身一跃就挂在她身上，胸口一痛，沈清川向后趔趄几步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路林深说话带着哭腔，「我还以为你嗝儿屁了呢！」 沈清川听完眼前一黑，手指捏了捏眉心，轻轻咳嗽几声，「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江泠稳住她的身形，提着路林深的后衣领，毫不费劲地把她扒拉下来，冷声道：「路姐姐，姐姐胸口有淤青，你撞疼她了。」 路林深看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心头一松，抹了抹眼角，眼眶通红，抽噎道：「我还说钱不用还了，只用逢年过节多买一束菊花就成。」 第159页 医院门口围了一圈节目组的人，沈清川知道她嘴硬，反唇相讥道：「那我岂不是辜负路花旦期待了？」 看她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江泠的感受只有心疼，眉目一沉，厉声道：「路姐姐，谨言慎行。」 毕竟这儿还有摄像在采景呢。 路林深「咦」了一声，关注点清奇，凑在两人面前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沈美人胸口有淤青啊？」 大抵是有些燥热，江泠的脸颊微红。 当然是直接看到的，否则呢？特异功能吗？ 沈清川蔑了她一眼，伸手敲了个响亮的爆栗，优雅地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 路林深捂着额头后退几步，双眸微微睁大，指着两人的指尖颤抖：「重色轻友，狼狈为奸。」 沈清川嫣然一笑，扬了扬下巴。 李文姗姗来迟，上下打量她一眼，气喘吁吁道：「沈老师，您没事就好。」 路林深皱起眉头，拉着沈清川的袖子就往上撩，怒气沖沖道：「这叫没事儿？那什么叫有事儿？得亏是我们足智多谋身经百战的沈美人才能化险为夷，那要是我遇见那破伞，导演你得到海里捞三天三夜！」 李文手臂颤颤巍巍，说话都不利索，「是是是，路老师教训的是，我们一定和跳伞基地的人据理力争，给您和沈老师一个满意的交代...」 「打住！」路林深把手掌举在他面前，冷笑道：「李导的意思是这是个意外咯。」 李文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嗫嚅道：「我可没这么说。」 路林深喉间一噎，还想据理力争，沈清川拉住了她，轻声道：「行了，别生气了，我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 「沈老师，真的很抱歉，设备出问题，确实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李文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心生愧疚。 沈清川不经意地环视一周，眸光微闪，薄唇轻抿，「其实我也是跳伞教练，极限运动出事的概率虽然很低，但也不能完全避免。」 李文长舒一口气，「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那我们的录制...」 沈清川笑了笑，「抱歉，医生说我要静养三日。」 「沈老师先休息！身体重要身体重要，这几天我们拍点花絮就成！」李文搓搓手，喜极而泣，毕竟这岛上的租金一天可不便宜。 「那先失陪。」沈清川径直走向了保姆车，江泠也紧随其后。 路林深挠了挠头，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沈美人，你好善良啊。」路林深瘫在软座里，感嘆道。 沈清川把弄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她脸上。 三叔：【小姐这几天务必注意安全。】 沈清川：【三叔放心。】 她抬起眸子，幽幽道：「江湖上的事情你少打听。」 第87章 「梦境」 拍摄地点位于北岛南岸的私人海滩, 海边一共五栋度假别墅，每次仅供一批客人入住，由于租金的高昂, 休整这三天, 嘉宾统一安排在岛中心的五星酒店, 节目组工作人员只能退而求其次, 三三两两挤在周围的民宿里。 这三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无事发生。 只是这几夜身处异地, 再加上忧心忡忡, 身体的应激反应过于强烈, 沈清川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所幸阿三离开的时候留了瓶安眠药, 半夜还有个偷偷爬床的傢伙，这几日的精神状态还算不得很差。 窗外暗影浮动, 两粒白色药丸静静地躺在沈清川掌心之上, 她熟练地咽了下去, 和着冰水一气呵成。 留了一盏床头灯照明, 她躺在床上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地喘不过气。 实践证明, 安眠药的催眠效果微乎其微, 至少对沈清川来说是这样的。 她既想念苏黎曼，又害怕她入梦。 「吱呀」一声门阖上了, 沈清川站在门口神情恍惚, 暖黄色灯光在墙上投出阴影, 热气腾腾的厨房泄出一丝光亮。 「喵~」一只胖嘟嘟的橘猫神情倨傲地蹭了蹭她的裤腿, 又围着她绕了一圈。 「沈保家。」沈清川脱口而出，她怔愣一瞬间，随即蹲下揉了揉猫咪的脑袋。 橘猫纵身一跃跳到她背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厨房的门被打开，苏黎曼身上绑了个碎花样式的围裙，乌黑浓密的头髮挽成髻，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青笋放在桌上。 沈清川看着她眼尾的鱼尾纹有些许的陌生，沈保家仍旧不依不饶地在啃头髮。 「瞎愣着干什么？」苏黎曼摸了摸耳朵，指尖被烫得泛红，她逮住作乱的橘猫，催促道：「快去洗手吃饭。」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场景，沈清川却觉得喉间有些涩然，她张了张口发出声音，「妈...」 苏黎曼给沈保家添了点猫粮，柳叶眉微蹙，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这孩子上班上傻了？」 沈清川取下脖子上毛茸茸的围巾，唿出一口热气，眼睑微垂，「我就是想你了。」 苏黎曼头髮里藏了几根银丝，她笑了笑接过女儿手里的饭盒，「天天跟个妈宝一样，你不嫌烦我还嫌呢，腻味。」 沈清川粲然一笑，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把脸靠在她肩膀上撒娇，「妈咪~人家就是喜欢粘着你嘛~」 苏黎曼往后退了两步，嘴上虽然说着嫌弃的话，但是明亮的眼眸里蕴藏着笑意，「去去去！三十好几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第160页 「像你的贴心小棉袄啊。」沈清川得寸进尺道。 「漏风的还差不多。」苏黎曼瘪了瘪嘴，瞥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我就承认你贴心。」 沈清川条件反射捂住耳朵，嘴里嘟囔着：「妈，你别念了，我不听我不听。」 「鬼精灵！」苏黎曼瞪了她一眼，正想提着她的耳朵多教育几句，就忽然闻见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味儿，她搓了搓围裙，惊唿道：「我的土豆烧排骨！」 她像一阵风似的钻进厨房，沈清川盛了两碗米饭，坐在餐桌面前撑着下巴发呆。 「你怎么光看不吃？」苏黎曼端出一盆色泽鲜亮的排骨，上面点缀着碧绿的葱花，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小棉袄在等妈妈呀。」沈清川收回视线，碗里突然多了一片回锅肉，肥的厚实细腻，瘦的娇嫩多汁。 「别老盯着素菜，多吃点肉，你瞅瞅你自己都快瘦脱相了。」苏黎曼又朝她碗里搁一坨香菜丸子。 沈清川用筷子戳戳米饭，抱怨道：「妈咪，我不喜欢吃肥肉，你别给我夹了。」 苏黎曼把住筷子头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手，「挑三拣四，要是你姥爷在这儿，你今天非把这盘肉吃完不可。」 沈清川捂着手，上面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痕，泫然欲泣道：「可我姥爷今天又不在嘛。」 「那也不行。」苏黎曼反驳着，手底下却丝毫不含煳，悄然把菜换了个方向，回锅肉离沈清川远远的。 温馨的八十平小屋被收拾得整齐有序。 沈清川耸了耸红彤彤的鼻尖，眸子里还蕴着水汽，问：「妈咪，沈励呢？」 「没大没小，什么沈励，那是你爸！」苏黎曼担忧地看着她，「再说了，十年前工地失事，你爸就没跑出来。」 沈清川再次煳涂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低低的应了一句：「哦。」 她索然无味地扒拉着饭，突然，一块白色墙皮落在她碗里。 「妈，咱家这装修也太差了，年底我找个师傅重新——」她抬眸，话语戛然而止，对面空无一人。 天彻底暗下来，桌上的菜色依旧，只是少了一副碗筷。 「妈，你在吗？」沈清川心底惴惴不安，她撂下筷子冲到厨房，「唰」一声推开门，里面哪有人影。 「妈，你别吓我。」她跑回卧室，被子被叠成豆腐块整整齐齐地码在床尾。 沈清川笑出声，眼角挂着两滴晶莹，「妈，你是在和我玩躲猫猫是吗？可是我已经三十二了，不喜欢这种幼稚小游戏了。」 她拉开衣柜的帘子，里面空无一物，生活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你出来吧。」她哽咽着，倚着门滑坐在木地板上。 她甩了甩头，脑袋里面像是被人狠狠凿了一下，钝钝的痛，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煳，触手可及的场景慢慢变得扭曲，然后像一面镜子支离破碎。 「姐姐！你醒醒！」 在混沌的黑暗里，有一只手拉着她向天际的微光奔跑，喉间的血腥味愈发浓重，沈清川的睫毛剧烈颤抖着，随后勐地睁开眼睛，江泠焦急的脸映入眼帘。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思绪最先回笼，□□还沉睡在梦中。 江泠抱着她，一遍一遍的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只是个噩梦，坏人已经被我打跑啦。」 在沈清川印象中，各种各样的江泠她都见过，却极少听见她用这么可爱的语气说话。 「嗯。」她心不在焉地偏头，窗外已是朗朗晴日。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睡了一整夜，没想到这次安眠药的效果还挺好的。 脸上落下温热，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往她怀里钻了钻，「我想喝水。」 「好，你等我。」江泠的唇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踩着酒店的软底拖鞋去倒水。 沈清川视线紧紧地跟随江泠移动，她回忆起刚才的梦境，又幸福又苦涩，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 江泠去而復返，扶着她的腰，给后背垫了枕头，叮嘱道：「水有点烫，慢点喝。」 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沈清川勾了勾唇角，嗔道：「我又不是瓷娃娃。」 江泠凑近她的头髮，嗅了一口香气，抬眸认真道：「你不是瓷娃娃，你是心肝宝贝。」 沈清川脸颊微红，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会儿，拉着她的发尾奇怪道：「你什么时候染了头髮？」 江泠吻了吻她的指尖，笑了笑，「姐姐昨天说喜欢蓝色，这么快就忘了吗？」 沈清川眸光微闪，她是喜欢蓝色没错，但是完全没有说过这句话的印象。 「今天下午就要拍摄了，你这个时候染头髮没问题吗？」她仰着脖子问。 江泠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姐姐是不是睡煳涂了，导演说人员调度出了问题，延长一天休息时间，况且我染头髮应该不需要徵求别人意见吧。」 记忆再一次出现偏差，沈清川敲了敲脑袋，心跳陡然加快。 她眼神不经意地环视四周，在看见空空如也的床头柜时，瞳孔勐缩。 她拉着江泠的手试探道：「你是不是把我的药收起来了？」 「药？什么药？」江泠疑惑道。 「安眠药。」沈清川勉强笑了笑，怕她担心又补充了一句，「帮助睡眠的。」 第161页 安眠药对神经有损伤，江泠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语气僵硬，「姐姐不是说早就停用了吗？」 沈清川有些心虚地垂眸，她确实已经戒掉了药物依赖症，但是最近又因为跳伞事故久久不能入眠，所以迫不得已又拾起了安眠药。 瞧她这反映应该是没看见吧，沈清川舒了口气，哄道：「没吃药，我记岔了。」 原本以为江泠应该会消气，却没想到愈演愈烈。 江泠甩开了她的手，怒声道：「姐姐为什么总是把自己身体当儿戏。」 沈清川不会撒谎，越是遮掩越是漏洞百出。 「够了。」江泠冷笑打断她的解释，目光森冷得像是在看陌生人，「我还有事，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她态度极其恶劣，不留情面地转身就走，沈清川想伸手去拉，却落了空。 门敞开一条缝，江泠的身影再次出现。 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沈清川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低声下气道：「对不起，我知道瞒着你吃药不对。」 室内久久没有回应。 「快...走...」 沈清川闻声抬眸，目眦欲裂。 江泠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脸色苍白，血流如注，几个精壮的蒙面男人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仿佛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断掉。 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是踏在沈清川心尖上，她心脏被攥地生疼，浑身颤抖，她像发了疯似的冲上去，髮丝凌乱，口中尖声道：「你们这些畜生放开她！沖我来啊！都沖我来！」 地面开始颤动，天花板七零八落的散在地面上，眼前又开始模煳。 「姐姐！你醒醒！」 沈清川勐地坐起身，指甲陷进了肉里，江泠那张焦急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 紊乱的心跳，急促的唿吸，她把眼前人的脸搓圆捏扁，厉声道：「你是谁？」 江泠不知所以然，认真道：「我是你的宝贝。」 她眼神一凛，「不对，我说名字。」 「江泠。」 沉默蔓延，手掌悄然握成拳，沈清川涩然道：「我吃了安眠药。」 江泠嘆了口气，看她眼眶微红，急得青筋毕现，「姐姐不怕，都怪我今天回来得太晚，下次再有这种节目组聚餐我也找藉口不去了。」 沈清川感受到她言语之间的心疼，松了口气，「你是娱乐公司的总裁，这种场合...」 「我就是不去，我就要陪你。」江泠任性道。 「好。」沈清川有些力竭，握着她的手却又不敢闭上眼睛。 几个保镖暗中守在周围，漆黑的天幕挂上一轮弯月，距离天亮仅仅还有三个钟头。 第88章 「海上观鲸」 北岛南岸——私人绿洲。 这片沙滩的归属权不得而知, 昂贵的租金让它成为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中间隔着一层天然屏障，只能由别墅管家快艇接送。 清凉的海风裹挟着咸咸的湿气扑面而来, 沁人心脾。 「芜湖~」路林深半眯着眼展开双臂,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条红色露肩碎花长裙, 腰身收束得恰到好处, 势要艷压楚然那厮。 白色的浪花溅起点点水珠，楚然怎么看这只花蝴蝶怎么不顺眼，她掏了掏耳朵, 佯装不耐烦道：「吵死了。」 声音掩盖在快艇的引擎声下, 在后排互相咬耳朵的小情侣自是没听见。 小快艇位置有限, 被迫坐在楚然身侧的路林深白眼翻出天际，也不在乎跟拍的位置, 捏住鼻尖眉头微蹙，「咦~好大一股酸味儿。」 她蔑了楚然一眼, 仿佛在说老娘天生丽质, 就是比你好看。 年初贺岁档上映, 路林深把战乱时期的双面间谍演绎得活灵活现, 票房一路飘红, 观众对她的评价也从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花瓶一跃成为演技尚佳的青年演员。 若说以前路林深只是暗搓搓地抢资源，那么现在她的热度比起楚然已不遑多让。 楚然往旁边靠了靠, 两人之间留出一条缝隙, 冷声道：「有些人一把年纪了还装嫩，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一袭黑色长裙, 后背镂空, 搭配一根银色项鍊, 衬得肌肤像是在发光一样。 被内涵年纪大的路林深心口一窒, 暗骂一声「骚狐狸」，轻哼道：「有些人穿这么黑，也不嫌热得慌。」 楚然漫不经心地回怼，「是比不得路老师花枝招展。」 路林深也不生气，扬唇一笑，眼底水波不兴，「江总最近应该很累吧。」 莫名被牵扯的江泠丈二摸不着头脑，沉吟道：「...不累。」 这番回答正中路林深下怀，她故作惊讶道：「不会吧，我看你这几天和沈美人来回串门，还以为你很忙呢。」 江泠：「...」 沈清川：「...」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然偏过头嘲讽道：「路老师真是观察入微，心细如髮。」 路林深嫣然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哎呀，能听见楚老师正经夸人，此行非虚呀。」 跟拍镜头平稳环绕，摄影小哥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诚不欺我。 在拍不见的死角，沈清川的手稳稳扣住江泠的腰，自从凌晨的噩梦过后，她心里的依赖感勐增。 她冷冷觑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路林深，在镜头面前疯狂圆场，「江总来找我补课。」 「补课？补什么课？」路林深疑惑不解，她怎么不知道有哪门子课是需要到床上补的。 第162页 她意味不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变得愈发奇怪。 「沈姐姐是我们学校的教授，路老师不知道吗？」江泠模稜两可道。 路林深状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心想：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你俩的学院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一个学艺术，一个教建筑，沈美人还是个临时工。 楚然扯了扯唇角，问：「原来江总是学妹。」 校园恋爱的回忆翻江倒海，她的视线落在沈清川精緻的眉眼上，又避嫌似的移开了。 在场四人对彼此的底细都心知肚明，却非要装作一副互不熟稔的模样。 突然，与她们并排飞驰的快艇上爆发出阵阵惊唿。 「怎么了？」沈清川蹙了蹙眉。 「是鲸鱼！」路林深声音提高八度，险些破音。 司机轰了一脚油门，快艇犹如脱缰的野马迅速越过旁边的同伴。 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两头鲸鱼一跃而起，鱼鳍左右摇摆，光滑的嵴背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泽。远远可见水柱喷涌而出，海鸥扑腾着翅膀，一声声鸟鸣划破长空。 随着它们的跳跃旋转，副导演开口科普：「这片海域每年都有大约五十头鲸鱼涌入躲避寒冬，三月至四月正好是它们族群迁徙的时间。」 海上观鲸是幸运的象徵，路林深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江泠凑近她，正好听见她在念叨：「幸运之神保佑，信女愿吃素一年...」至于后面的嘀嘀咕咕就没听清楚了，正好被浪声所覆盖。 「没想到路老师还是唯心主义者。」楚然把着扶手，戏嚯道。 路林深睁开眼睛反唇相讥：「你懂个...什么，我这叫敬畏大自然。」 楚然果然是她的克星，淑女形象差一点就毁于一旦。 「姐姐许了什么愿？」江泠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指尖轻轻挠了挠沈清川的掌心。 沈清川目及远眺，水润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芒，轻声问道：「想知道？」 「当然。」江泠唇边漾着浅笑，海风撩起身前人的长髮拂在她脸上，酥酥痒痒，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氛围感。 许是气氛太好，从凌晨起心底堆积的郁闷一扫而空，沈清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容真诚：「那我...不告诉你。」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楚然往后一靠，慵懒地吹着海风，语气和方才怼路林深的时候截然不同。 「双标狗。」路林深淡淡一哂。 沈清川不置可否，掩去了心底那一丝丝惴惴不安。 我只许你一生顺遂，无忧无虑。 快艇很快抵达岸边，别墅老管家头上插着一根草，早已恭候多时。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请先喝点果汁去去疲惫。」老管家躬身说完，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排衣裳轻薄的漂亮女人，每个人手里都捧了一个新鲜採摘的椰子，绿皮上还挂着水珠。 「这没开怎么喝？」李钟磊问道，一件立领polo衫，和他玩摇滚乐的老婆相比，简直是不能更素雅了。 「请稍等，莫急莫急。」老管家笑眯了眼睛，眼角的皱褶叠了几层。 等待八位嘉宾都站在木桥上，老管家面不改色地挥了挥手。 「嚯！」身材火辣似女模特的服务员们喉间溢出一声轻喝，从她们腰间的皮带里抽出一把匕首。 沈清川看见匕首浑身一激灵，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怖的画面，下意识挡在江泠身前。 江泠也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唤了她一声。 「我没事。」沈清川沉声道，她扫了一眼混在工作人员里的保镖。 刀影纷飞，寒光凛凛，三下五除二，椰子顶端就被熟练地开了个洞，并戳了一根吸管进去。 「这是当地的欢迎仪式，为最尊贵的客人接风洗尘。」李文说道。 「献上花环，祝大家旅行愉快。」老管家笑了笑。 路林深呆呆地弯腰低头，脖子上多了一圈五彩斑斓的花环，心不在焉地吮吸着清甜的果汁。 到了岸上就得装作不熟悉的陌生人，沈清川落后众人一步，扯了扯路林深的袖子，「走了，你怎么还傻站着？」 路林深回神，喃喃道：「沈美人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沈清川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女人！好多...唔唔...」 她还没说完，沈清川头疼地捂住她的嘴，背对着跟拍恐吓道：「路林深你要不要脸，你温婉可人的国民初恋形象差点毁了。」 路林深如临大敌，她理了理衣襟，粲然一笑，拉着沈清川的手，柔声道：「沈姐姐，我们走吧。」 心中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沈清川面不改色低声道：「你也不怕纪瑶生气。」 「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生气？」路林深瘪了瘪嘴。 沈清川无语凝噎，看她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试探道：「你个单身狗。」 「老牛吃嫩草，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路林深气急败坏道。 沈清川倒是不介意她的「夸赞」，她想起出发那天不经意间瞥见的红痕，心中一阵感嘆，都被吃干抹净还不自知，也不知道这傢伙是真傻还是装傻。 步入生活区，五栋别墅桥樑连接，独立又不失流畅。 老管家引她们进入大厅酒吧，吧檯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甜点和小吃。 第163页 他给每个杯子里斟了三分之一的暗红酒液，笑道：「这是玫瑰酒和一些小食，请尽情享用，有什么需要可以尽情联繫我，随时恭候差遣。」 他说完便离开了，整个私人绿洲尽归节目组享有。 李文举着个大喇叭：「欢迎各位嘉宾，我们将在这座岛上度过两天两夜的难忘旅程，我们先分配一下住宿。」 他拿出一个小桶，里面装着五个球，又是公平抽籤。 「每组嘉宾一栋，节目组工作人员共享一栋，抽籤决定，谁先来？」 路林深对自己上次的手气还心有余悸，她用手肘碰了碰沈清川，「这次还是你来吧。」 沈清川颔首，上前摸了一个球交给导演。 「路林深一号，楚然2号...」李文按着顺序往下念。 别墅相邻，中间隔了不过几米的距离，路林深和楚然两目相对，互嘆一声「晦气」。 「大家可以稍作休整，随处逛逛。」李文吆喝着，把房间密码交到各自手里，除了跟拍，多余的工作人员消失得一干二净。 桥樑搭建在流水上，在海边建造这样巨大的工程，足以体现主人雄厚的财力。 「那，一会儿见。」江泠站在编号2的别墅门口，话虽是对着两人说的，但是眼神却一直落在沈清川身上。 「嗯，一会儿见。」沈清川回了个温柔的笑。 江泠目送她们离开。 「沈美人，我能採访一下你异地恋的感受吗？」 「江泠晚上会不会来敲门？」 「需不需要本小姐帮你把摄像头砸了？」 路林深一路都在叽叽喳喳，沈清川不堪其扰，低声道：「闭嘴。」 手搭在智能门锁上，一阵轻快的音乐声，门啪嗒一声开了一条缝。 沈清川突然神色一凛，握住门把手迟迟未动。 「怎么了？进去呀，我都累死了。」路林深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沈清川勉强笑了笑，哄道：「我有个东西落江泠那儿了，你去帮我取一下。」 路林深疑惑地偏了偏头，问道：「你们两口子的事，干嘛使唤我。」 「我肚子疼。」沈清川解释道。 「好吧。」路林深看她面色确实不太正常，一根筋没拧过来，转身小跑。 不过几米距离，但是却要转一个弯儿。 沈清川按住领口不起眼的纽扣，响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哎，你还没告诉我拿什么？」路林深从墙后面冒出脑袋。 沈清川手一哆嗦，沉吟道：「你直接说拿东西，她知道。」 路林深再次消失在转角，沈清川对着纽扣通讯器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搜。」 她方才分明听见里面有人。 第89章 「江医生」 话音刚落, 周围就涌上来几个穿着黄马甲的工作人员，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工具。 「沈老师，打扰了, 这栋房客厅里的摄像头出了点问题, 导演让我们来看看。」维修小哥虽然嘴上说着抱歉的话, 但是神情冷肃。 鸭舌帽帽檐遮住了恭敬的眼神, 袖子被高高挽起，露出晒得黝黑的肌肤，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感。 沈清川松开门把手, 侧身让出一条通道, 轻声道：「麻烦各位。」 维修小哥点点头, 握紧手心的扳手，提着工具箱就往里走, 「哥几个，动作稍微快一点, 别耽误沈老师午休。」 他推开门, 脚步轻盈, 沈清川安静地跟在身后, 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入目是欧式风格的客厅，空空荡荡。 很难不看出房主人的喜好, 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副油画, 大理石地板上铺着深褐色的羊毛地毯，软皮沙发的对面是嵌入式壁炉, 旁边的竹篮里整齐码放着噼好的柴火。 沈清川逡巡的视线略微停顿, 多看了几眼壁炉里黑色的菸灰, 壁炉居然还能正常使用, 这屋主还真是个有生活情调的人。 维修小哥踩着凳子，垫着脚掰了掰摄像头，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扬声道：「沈老师，能不能麻烦您帮我递一下工具箱？」 为了保护嘉宾隐私，整个住所只有门口和客厅安装有摄像头，本来已经回屋休息的跟拍中途折返，得到允许后进了屋。 「这个吗？」沈清川指着脚边的亮黄色箱子，仰头问道。 「是的，谢谢。」维修小哥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干净的大白牙。 这时，客厅另一头的工作人员从梯子上跳下来，「王哥，我检查了这边的摄像头没问题，但就是不成相。」 「好嘞，你等我调试下。」维修小哥回道，他弯下腰与沈清川靠近时，小幅度摇了摇头。 一根线连接着电脑，小哥蹙着眉捣鼓着，其余的工作人员都凑了过来，俨然以他为主心骨。 沈清川坐在沙发上，随手取了一本茶几上的书翻阅，全英文的标註，字迹看起来有点眼熟。 室内沉寂，小哥一无所获，他抓了抓头髮，低声吩咐道：「小李，你去看看窗户外面的线路是不是让鸟啄了。」 小李应声而动，小跑到窗户边顺着墙仔细检查。 跟拍是副导演临时顶包的，见没拍到什么好的素材，他主动打开话匣子，「沈老师，您对这次旅程的住宿还满意吗？」 拖延时间，沈清川乐见其成，她从书本里缓缓抬眸，轻声道：「一般。」 维修小哥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耳朵动了动。 第164页 说完，一时无言，只留下窸窸窣窣翻动的声音。 跟拍有些手足无措，嘉宾这是不满意的意思吗？ 沈清川一手握着书嵴，一目十行又翻了一页，暖暖的日光照在她脸上，驱散了冰冷和疏离。 以她挑剔的专业审美来评价，她是不满意的，风格东拼西凑，抓不住表达重点。 但如若以普通游客的角度来看，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她不想为难节目组，指了最满意的一处道：「这幅油画还不错。」 《巴别塔》——一座享誉全球的「烂尾楼」，对人类野心最大的讽刺。 她倒是想不通什么样的人会在客厅挂这样一幅艺术品。 见她面无表情，副导演抹了把额头上细微的汗珠，硬着头皮搭话，「这栋房子最大的特色就是壁炉，海上昼夜温差大，沈老师可以尝试一下，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川不置可否，目光都洒在书上。 「路姐姐？」江泠疑惑道，她方才打开门的时候，路林深就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眼睛里面充斥着好奇。 路林深轻哼一声，飘忽不定的眼神落在江泠身后，正好和楚然不期然相撞。 「路老师，好巧。」楚然懒洋洋地说道，她纤细修长的双腿交叠，拖鞋挂在脚趾尖晃晃悠悠的，上撩的裙摆露出莹白肌肤。 听听这话说的，谁能这么无聊，专门散步到别人门口。 路林深假惺惺道：「呀，楚老师，好久不见。」 楚然心想：谁想和你好久不见，明明一分钟之前才见过。 相邻别墅的格局大致相同，只是墙壁上没有那副精緻的油画，壁炉旁也没有成堆的柴火。 客厅里的摄像头能捕捉人像，自动旋转，红色的工作指示灯常亮，楚然佯装热情地打招唿：「欢迎路老师串门。」 她表现得热情洋溢，但是没有丝毫要起身迎接的意思，说完反而柔弱无骨地往后一靠，连衣裙肩带松松垮垮地搭着，指尖捏着玻璃杯晃动，零碎的光点在地板上翩翩起舞。 江泠眼睛一直盯着门外，似有期待。 这狐狸精真蛊人，好傢伙埋汰谁呢，路林深按着胸口干哕，点了点眼角的水渍，「不行不行，今天这船实在是开得勐，差点给我干吐了。」 楚然面色微僵，冷哼一声坐直了身子。 江泠几乎是前脚刚进门，后脚路林深就闯了进来，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路林深好胜心被激发，她今天势必要和狐狸精一较高下！ 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她的手掌在江泠眼前挥了挥，没好气儿道：「你发什么呆呢？老挡着路干啥？」 江泠抬起眼帘，幽怨地望了她一眼，弯腰换鞋。 路林深还没被楚然噁心到，倒是先被江泠整破防了，她搓了搓手臂上的小疙瘩，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你衣裳上怎么都是灰，你莫不是去沙滩上打滚了。」 江泠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地拂了拂灰尘，模稜两可道：「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了。」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钻灌木林子是为了研究晚上的翻窗路线吧。 楚然眉梢挑了挑，背着摄像头动了动唇。 路林深曾经拍过一部关于聋哑人的戏，虽然戏份有限，但她对唇语还是略懂皮毛。 她看见楚然那厮分明在骂自己——「多管闲事」 她这暴脾气是可忍孰不可忍！路林深撸了撸光熘熘的小臂，作势就要往前沖。 江泠嗅到了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高声询问：「路老师，你是来找楚然聊剧本的吗？」 剧本？什么剧本？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玩意儿？ 江泠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句话更像是在替楚然解围，她凌厉的视线射向了摄像头，坐在电脑前的工作人员打了个寒颤。 路林深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八齿假笑，刚才忙着和楚然斗智斗勇，差点把此行目的抛之脑后。 她瘪了瘪嘴，眉头微蹙，「我找她干嘛，沈美人说有东西落你这儿了。」 楚然为她的智商感到着急，如此口无遮拦，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全国观众她俩之间有姦情。 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生活制片说沈老师有个行李箱推错了。」 确有其事，不过早已物归原主。 路林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承认自己是故意这样说的，谈恋爱没必要遮遮掩掩，更何况能顺带看看楚然吃瘪的样子。 她故作惊讶道：「是吗？生活制片真是粗心。」 「阿嚏！」远在百米开外的生活制片打了个喷嚏，他擤了擤鼻涕，翻身鼾声渐起。 江泠脱了鞋往里面走，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一边漫不经心道：「沈老师没过来吗？」 路林深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刻意给她制造机会，「哎，沈美人肚子疼得走不动路。」 「严重吗？」其余两人异口同声。 江泠绕过摄像头，蹲在拍摄死角翻东西，瞥见路林深脸上的表情还很平静，心神稍定。 路林深不着痕迹地瞪了楚然一眼，也用唇语回了一句——「多管闲事」 「挺严重的，看着脸色苍白。」 「没找医生瞧瞧？」 「还没。」 「我略懂医术。」 「那可太好了！」 「我和你一起过去。」江泠站起身，神情凝肃，她把那瓶被落下的安眠药推到了行李箱最下面。 第165页 两人一唱一和，听得楚然些许愣神。 门阖上一瞬间，路林深朝着缝隙里抛了个媚眼。 这边，副导演还在侃侃而谈。 「沈老师，修好了，成相也没什么问题。」维修小哥摘下鸭舌帽扇风，其余的工作人员两三下就把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摄像头也开始运作。 沈清川颔首，看他们如潮水般迅速褪去，连临时跟拍副导演也被架走了。 「叮~」手机接收到一条新消息。 阿三：【安全】 「沈美人！快快快！医生来了！」路林深人未到声先到，咋咋唿唿地跑过来。 沈清川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刚想抬眸拒绝，「我不需要...」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清川甚至能看清她脑袋上不听话的炸毛，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于是神奇的画面出现了，路林深正在捉弄自动捕捉人像的摄像头，江泠和沈清川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 江泠按了按沈清川的小腹，问：「这里痛吗？」 好痒。 沈清川憋着笑意，眸光水润含情，稳着颤抖的声线道：「不痛。」 「这儿呢？」江泠挪了挪位置，指尖摩挲。 「不...」沈清川抿着唇，鞋尖蹭了蹭江泠的脚踝。 「这儿？」 「没感觉。」 江泠松了口气，拿开了手，一本正经道：「沈老师身体很健康。」 虽然她很想继续摸，但是时间长了就会惹人非议。 沈清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微红的眼角向上扬了扬，气吐如兰：「可是我始终觉得有点不舒服。」 「那沈老师觉得哪里不舒服呢？」江泠问。 两人坐在沙发上，话筒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了，从导播的视角观察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聊天。 沈清川扬唇，沉吟片刻吊足了江泠胃口，慢悠悠地说道：「这儿难受得紧。」 她按了按心口，薄唇轻启：「我想...应该是得了——相思病。」 江泠一颗心七上八下。 「能怎么治呢？」还没完，沈清川粲然一笑，一字一句道：「江、医、生」 绯色迅速蔓延，江医生心口突突直跳，脑袋里自动成片。 第90章 「抓鸭子」 一句「江医生」差点让江泠心智迷失。 她眸光沉了沉, 强行驱散想像之中的画面，扯了扯衣服领口，唇瓣微张, 喉咙干涩, 心间滚烫。 身处一室, 路林深还在乐此不疲地琢磨着高科技摄像头, 对小情侣之间的调情充耳不闻，只是这心里总是酸熘熘的。 果然只有自己是孤家寡人，路林深瘪了瘪嘴角, 也不吭声, 尽职尽责地打好掩护。 这幅只有动作没有声音的默剧看得导播一头雾水, 他把音量调到最大，依旧是一片寂静, 拔下耳机又插上，反覆试验好几次。 「滋——」尖锐嘈杂的电流声险些刺破耳膜, 导播脸上像是戴了痛苦面具, 一把捞起对讲机。 「喂喂餵, 小王在吗？」他搓了搓耳朵, 耳鸣的症状缓解了些。 隔了几秒钟, 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和卡顿，「在——的, 哥。」 顺着指缝, 江泠肆无忌惮地与沈清川十指相扣，低头垂眸, 正欲靠近, 脚上突然被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 「疼~」江泠现在撒起娇来得心应手, 她的头髮长长了不少, 捲曲的发尾在沈清川手臂上轻扫。 长发配上英气的眉眼，倒是比以前更加撩人，当然也更加楚楚可怜，沈清川偏头望她，笑意盈盈，眼底有微不可查的纵容。 「咳咳！」路林深单手握拳置于唇边，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江泠收敛几分，倾斜的身体向后坐直，低声控诉道：「为什么不可以？」 明明这个角度遮挡得严严实实，摄像头只能记录两人的背影。 微微上扬的尾音道尽她的不满，是极少出现在江泠身上的活泼，而不是二十几岁的老神在在。 沈清川唇边漾出浅笑，在如狼似虎的眼神下，与她隔了一人的距离。 「因为——」沈清川忽然停顿。 房门虚掩着，小小的门缝突然挤进来一个脑袋。 小王讪笑了几声，「几位老师，麦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来检查一下。」 沈清川下颌微抬，看着江泠那张欲求不满的小脸忍俊不禁，「因为影响不好。」 修长的指节微微弯曲，她的手藏在沙发软枕下缓慢挪动，找到那处温热，小拇指轻轻勾了勾，无声的轻哄。 江泠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从背影都能瞧出她的萎靡不振。 「诶？你不是今天那个修摄像头的吗？」路林深目光灼灼，眼眸里的热情看得小王心里发虚。 终于！终于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 没有其他下属在场，小王的表现截然相反，他指了指黄色的鸭舌帽，狗腿兮兮道：「路老师，刚才我戴的是红色的，现在是黄色的，能者多劳嘛。」 合着一个节目组，修摄像头的和管麦克风的还有详细分工。 沈清川颔首，淡淡道：「进来吧。」 「得嘞！」小王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一双眸子直视前方，绝不乱瞟。 他刚想伸手去取江泠别在衣领上的麦克风，不知道从哪儿多了一道凌厉的目光，如芒在背。 第166页 沈清川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指节微曲，不轻不重地叩在腿上。 小王嵴背一僵，侷促地搓搓手，「江老师，劳烦您自己取一下。」 路林深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个醋罈子。 江泠抿了抿唇，从容不迫地取下麦递给小王。 小王轻轻捏了一下开关，红灯瞬间亮起，他吹了口气，微弱的电流声断断续续。 这这这...不就是没开开关嘛。 路林深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江泠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样？」 「就是说...」小王犹疑道。 妈呀，小姐的表情好可怕！ 他咽了咽口水，用飞快的语速答道：「接口连接处因为灰尘等异物或金属产生氧化物导致的线路连接处断开。」 其实就是接触不良，但是这样说小姐明显很满意。 几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王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从腰包里换了一个新的麦。 面对小姐，他更不敢直接上手，恭敬道：「沈老师，我也给您瞧瞧？」 沈清川拆下麦递给他，小王拧着眉毛嘀咕道：「这批麦怎么都是同一个问题哦，买设备的这帮人简直就是胀干饭的。」 无形之中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麦克风左手换右手，在包里捣鼓了一下，江泠的旧麦就换到了沈清川衣领上。 解决完小插曲，小王功成身退。 虽然极不情愿，但是江泠也没有理由再留下。 她背着手，叮嘱道：「沈老师多注意休息，多喝水。」 「好。」沈清川笑了笑，眼底都是戏嚯，「谢谢江医生。」 江泠的脖子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路林深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她耸了耸鼻子，促狭道：「哎呀，我头好像有点晕，江医生给我瞅瞅呗。」 沈清川目光揶揄，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江泠站在门口若有所思，而后解释道：「我不懂神经科。」 言外之意多明显，路林深气炸了。 江泠眸光轻闪，笑得恶劣，「不过我认识一个医生很厉害。」 路林深冷哼一声，表示并不想搭话。 江泠自顾自的说道：「医生姓纪。」 纪瑶，专治路林深疑难杂症。 路林深还没来得及反应，江泠就窜没影儿了。 她跺跺脚，咬牙切齿道：「沈清川！你看你惯出来的伶牙俐齿！」 我惯的，沈清川挑了挑眉，心口一阵悸动。 她莫名感到自豪，压着唇边的笑意，悠悠道：「谁让你没事要调侃她。」 路林深心梗，好臭屁啊，这对狗情侣。 —— 沙滩上摆着一架斯坦威钢琴，李钟磊远远一看，眸光锃亮。 他赤脚跑过去，轻轻按了几下琴键，悠扬清脆的琴声迴荡在无人沙滩。 「你能不能慢点跑，上杆子找骂呢！」于清怡挥了挥拳头，在阳光的照耀下，衣服上的亮片泛着光。 李钟磊笑了笑，并不吭声，琴音转换，高昂激烈变得低调柔和。 「切，懒得管你。」于清怡偏过头，就是眼睛亮晶晶的。 一个性急口快，一个温润如玉。 「呵呵，你们感情可真好。」伍仁中牵着林媛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 伍仁中是嘉宾里最年长的，被网友戏称为「皇帝专业户」，演绎的多是较为威严的角色。 虽然伍老师笑得和蔼，但是童年阴影挥之不去，沈清川看着这张脸就下意识犯憷，倒是没想到他的爱人竟然是这么温柔的中学教师。 无人机从头顶略过，长长的影子在蜿蜒秀美的海岸线上移动。 于清怡谦虚道：「伍老师才让人羡慕呢。」 是呀，能与心爱之人相携一生才是最大的幸事。 江泠与沈清川并肩行走，身体有意识地靠拢，中间仅仅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同样是海边，同样的艷阳天，南北方的温差极大，南方露着腰，北方裹外套。 女明星早就练就了抗寒耐冻的本领，路林深和楚然争强斗艳，和起中午刚抵岛的时候不同，两人各又换了一身装束，一如既往的清凉。 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路林深搓搓鸡皮疙瘩，楚然绷紧脸部肌肉。 两人对望，同时偏过头捂胸，这也算长期互怼培养出的默契。 太阳被云朵遮住，风倏起，海风中裹挟着一股冷意。 「沈老师，你冷吗？」江泠淡淡道，态度算不得亲昵，也谈不上陌生，那种普通朋友之间的尺度把控的刚刚好。 沈清川回了个礼貌的笑容，「谢谢江老师关心，还好。」 小拇指轻轻地勾在了一起，掩在宽大的衣袖下。 绵绵爱意流淌，装陌生人竟别有情调。 「路老师 ，你肩带歪了。」楚然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我帮你调调。」 说着，就动上了手。 小吊带的肩带被拨正，留下了一道不怎么显眼的红痕，楚然大惊失色，「路老师，抱歉手滑了，没弄疼你吧。」 像被蚂蚁挠了一下，无伤大雅，路林深磨了磨后槽牙，温声道：「没事没事，我不像楚老师那样娇气。」 明明都是狐狸精，为什么纪瑶比楚然顺眼一百倍，路林深想不通。 第167页 楚然哂笑，像是没听见路林深的嘲讽似的。 再和楚然挨这么近，路林深码不准自己的暴脾气什么时候爆发，那不是正中某人下怀。 她一个箭步插到小情侣中间，楚然也趁机欺身而上。 于是江泠和沈清川中间硬生生隔了两个人，江泠摩挲着小拇指，盯着沈清川修长的手指，心有不甘。 「年轻人可真有活力。」林媛感嘆道。 伍仁中捏了捏她的的掌心，嘴巴翘得老高，情话信手拈来，「你在我心中是最年轻的。」 「尽胡说。」林媛笑得温婉。 一行人追上李钟磊的步伐，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席地而坐，不多时沙滩上就围了一个圈，大家都免费享受世界级钢琴家的表演。 「要是有把电吉他就好了。」于清怡摇头晃脑，她属于创作型摇滚歌手，看着广阔的大海灵感迸发。 「现在不是流行那个什么什么不插电演唱会嘛。」路林深说。 楚然嗤笑，「亏你想得出来，电吉他怎么不插电？」 关你屁事！路林深在心间咆哮，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我听说楚老师还出过专辑呢，懂得就是专业。」 这不正好戳中中老年人的点了吗。 果不其然，伍仁中伸手一拍，乐呵呵道：「原来小楚这么能干呀，要不给我们大家打个样？」 楚然曾经和伍仁中有过对手戏，饰演一对刀剑相见的皇室父女，所以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及。 好像过年时起来背诵诗歌的小朋友啊，路林深有些幸灾乐祸。 「伍老师，你可别为难我了，我可不敢在于老师面前卖弄。」楚然言语之间有着亲昵。 伍仁中膝下无子，这熟悉的语气一下把他拉回了当初的剧组。 路林深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楚然，脑筋滴熘熘地转。 「我想到了！」 演员、歌手、艺术家和企业家，这一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公然在沙滩上抓鸭子！李文看着监控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一幕播出去一定反响极佳。 也不知道路林深为什么这么损，问题是伍仁中最先兴致勃勃地答应了，其余人以他为长，迫于无奈纷纷加入。 此起彼伏的「嘎」响彻沙滩，钢琴曲骤然变调。 伍仁中抚掌大笑，「抓一只。」 路林深激动道：「抓住啦！」 沈清川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嘎。」 轮到江泠，她表情略带迷茫，什么是抓鸭子？ 反正跟着姐姐说准没错，她薄唇轻启：「嘎。」 「错了！」路林深盯着她恨铁不成钢，她是想收拾楚然来着。 「惩罚惩罚！」于清怡起闹道，她也是个性子跳脱的，和路林深混在一起只能是臭味相投。 路林深作为活动的发起者，拥有最终解释权。 她沉吟道：「江老师是第一个说错的，我们小惩一下就好了。」 你们没瞧见沈美人眼神都快要吃人了嘛！ 路林深有意放水，她深知网友磕cp的属性，也不敢把江泠与其他人捆绑。 她试探道：「你觉得我们沈美人漂亮吗？」 沈清川瞪了她一眼，都是什么破问题。 江泠点点头。 「说出你觉得最漂亮的地方。」路林深存了几分私心，八卦道。 江泠还在对方才的没牵到手的事耿耿于怀。 她乖乖回答：「沈老师的手指很修长。」 李文一口水喷在屏幕上，沙滩上年轻人一脸震惊，伍仁中夫妻不知所云。 第91章 「综艺的收费方式」 「这这这...」路林深语无伦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太多，她总觉得江泠说这话的时候语调缱倦。 现在年轻人表达爱意的方式真是奔放，这绝对是代沟。 几只海鸥掠过蔚蓝的海平面, 阳光又重新映照在沙滩上。 「很适合写毛笔字。」江泠不疾不徐地说道。 「噢~」路林深恍然大悟, 「那是, 沈美人的毛笔字也就比我差一点点吧。」 沈清川皱了皱眉, 理了理被风撩起的长髮，这小孩儿怎么说话老是大喘气。 李文松了口气，他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么精彩的片段剪辑了。 楚然有些看不过意, 下意识地维护沈清川, 慢悠悠说道：「路老师注意点, 海上风大。」 那么狂，别不小心闪了舌头。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 路林深粲然一笑，「谢谢楚老师关心, 我身体好着呢。」 不像你, 感觉风都能吹跑了。 江泠的身体向前倾, 挡住了楚然隐秘又炽热的视线, 扬声道：「据我所知, 沈老师师从颜佩林老师，特别厉害。」 眸光闪闪, 她的言语之中都带着炫耀, 仿佛在说：看吶，这么优秀的人是我的。 颜佩林, 当代书法大家, 以一手行云流水的行书闻名, 倒是没听说过他有收过弟子。 林媛一直安安静静地充当背景板, 这番话极大地引起她的兴趣，她平时除了教授语文这门主课，书法兴趣班也是她在负责。 「那沈老师书法造诣一定很高。」林媛温声道。 沈清川被江泠脸上不加掩饰的骄傲取悦到了，不由自主地的扬了扬唇角，谦虚道：「林老师过誉了，谈不上造诣，不过是略懂皮毛。」 第168页 她所言非虚，也就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更多的是靠自己摸索。 林媛看她的眼神愈发欣赏。 楚然附和道：「清川太谦虚了，你的字我见过。」 前段时间还算安分守己，今天的楚然像受了什么刺激，频繁地放出两人之前相识的信号。 果不其然，在场立马就有人问了。 于清怡：「两位之前认识吗？」 「认识。」 「不熟。」 两人异口同声的，但是答案却不尽相同。 众人面面相觑，总感觉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尴尬。 太不要脸了，这是想藕断丝连啊，路林深忿忿不平地想。 冷风一吹，楚然思绪清明，也许是今天的气氛太过融洽，行为举止都过于逾矩。 江泠手里攥了一把砂砾，破碎的贝壳边缘有些许尖锐，眼角向下耷拉着，看起来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沈清川心间又酸又胀，默默掰开她的手掌，抚平掌心的褶皱，砂砾顺着指缝偷偷熘走。 她笑着解释道：「我和楚老师见过面，但是彼此之间不了解。」 楚然收到了几记眼刀，依旧言笑晏晏，「是呀，沈老师太高冷了，不好接近。」 琴声悠扬，几曲完毕，李钟磊过足了瘾。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框，问道：「这么热闹，大家都在聊什么呢？」 伍仁中藉机揭过刚才的事情，朗声道：「在聊我们今天运气好，竟能免费听到李老师的演奏。」 李钟磊轻笑出声，贴着于清怡盘腿而坐。 「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暖暖。」他眉目含情，声线温和。 于清怡白净的小脸上染上一丝羞赫。 江泠左看看右看看，琥珀色的眼眸底下藏着一丝羡艷。 她也想这么明目张胆的秀恩爱。 沙滩上充斥着欢声笑语，日头渐渐地黯淡了，残红满天，金波漫海。 —— 闲逛了半下午，众人脸上都带着一点疲惫。 路林深刚刚体验了海上冲浪，指尖都泛着乏力，她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半眯着眼睛，冲着吧檯上的调酒师慵懒道：「一杯莫吉托，谢谢。」 调酒师充耳不闻，专心致志的凿冰。 大厅顶上是柚木房梁，墙壁是弧形的，沙发也是定制的流线型，中央摆着一个船舵改成的餐桌，盘子里摆了些水果。 江泠口渴至极，随手剥开一个橘子，雾气中带着清新的甘甜，路林深嗅了嗅，顿觉口齿生津，伸手就要抢。 江泠手举过头顶，侧身躲过，「沈老师，给。」 「小气鬼。」路林深嘟囔着，怀里抱着一个青椰。 「谢谢。」沈清川眉眼弯弯，轻轻一咬，清香酸甜的果汁瞬间在唇齿之间爆开。 于清怡也点了一杯玫瑰酒，但是迟迟没有人理会。 她双目微微瞪大，重重地叩响了桌子，「导演，怎么回事？」 李文抬起头，轻声提醒道：「诸位光点东西，还没付钱呢。」 作为全场最年轻的一个，不差钱的小江总拍了拍胸脯，主动承担起了这顿饭钱，「初次见面，这顿我请了。」 李文笑得狡猾。 路林深最是捧场，她鼓起了响亮的掌声，语气夸张道：「那感情好，给姐姐再点一个小蛋糕。」 大蛋糕不行，容易胖，路林深自欺欺人地想着。 「行。」江泠答应得利落，但是遍寻二维码不至。 调酒师手中的冰杯已经成型，简单清理檯面上的碎冰渣，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小姐，我们这里不支持线上支付的。」 「哦豁。」于清怡撑着脑袋，「这年头谁出门还带钱啊。」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贊同。 闭目养神的沈清川倏地睁开眼，自信一笑，高声道：「我有。」 她从钱夹里掏出一沓现金，看那厚度足够这一顿的挥霍了。 路林深饿的飢肠辘辘，看她像个土财主似的，忍不住眼眸晶亮，扑上去对着她的脸就是「吧唧」一口，「沈美人怎么这么聪明吶。」 脸被搓圆捏扁，还有一个黏煳煳的口水印，沈清川一根手指抵在路林深额头上，瘪了瘪嘴嫌弃道：「你这个哈士奇，离我远一点。」 楚然对路林深不害臊的程度啧啧称奇，江泠一如既往地选择无视。 怕什么，她会向纪老闆告状的。 江泠给每位老师都点了鸡尾酒，照顾到伍仁中夫妻的养生计划，特地换成了果汁。 「多少钱？」江泠扬了扬现金。 「对不起小姐，我们也不收现金。」调酒师面不改色，一颦一笑都是公式化的正经。 众人迷惑不解，伍仁中好奇道：「那你们怎么收费的呢？」 调酒师但笑不语，指了指角落不起眼的小黑板。 「牛排——两张照片，莫吉托——一张照片...」江泠越念越迷惘。 沈清川冷冷地瞥一眼导演，李文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以物换物很正常呀。」 「正常个屁！」于清怡喉咙干涩，一脚踏在李文小马扎上，有几分当红摇滚女歌手的气势。 李钟磊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忙不迭的劝解道：「老婆别生气，生气要长皱纹的...」 于清怡用手指绷了绷眼角的皮肤，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第169页 「咚」的一声，青椰被重重地搁在餐桌上，路林深义愤填膺道：「就是就是，怎么就与世隔绝了，难不成我们是瞬移过来的吗？」 她给嘴巴里塞了一瓣橘子，咽下去润润嗓子，「导演，你家是不是住在没通电的山村，还搞以物换物这么原始的交易方法。」 看她们重点似乎都跑偏了，沈清川沉吟道：「解释一下，照片指什么。」 李文喘了口气，解释道：「就是上缴风景打卡照片，来换取生活物资。」 「你早说啊，刚刚不就能拍个十张八张的。」路林深气鼓鼓叉腰。 李文心想：此打卡非彼打卡。 李钟磊毫不怀疑，若是于清怡此刻手边有工具的话，导演的器材绝对遭殃。 几位女嘉宾上前步步紧逼，李钟磊拉拉这个劝劝那个，伍仁中乐呵呵地看着她们闹得鸡飞狗跳。 楚然：「单纯旅游？」 李文：「大海作证！你们刚才玩得很开心！」 沈清川：「没有剧本？」 李文：「沈老师，冤枉啊，我从来没给你们安排戏份。」 江泠：「不设关卡？」 李文：「本来就没有啊...」 路林深：「没有资金限制？」 李文：「你们都带了钱的，只是用不掉啊！」 时针滴滴答答的走着，半空中悬着一个硕大的鱼缸，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在里面畅游，路林深突然眼前一亮，李文突然有些心惊胆战。 「要不我们把那几条鱼烤了吧！」说干就干，她作势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 「别别别！」李文面露难色，这几条鱼加起来比他都贵。 副导演连忙出来打圆场，「诸位老师，打卡照是明天拍的，今天我们可以赊帐。」 「赊帐？」路林深停下手中动作，「那导演给我一把锤子，我要把椰子开了。」 她看着青椰面露狠意，仿佛是把它当成了某人。 李文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那个...路老师，椰子收费的，一张照片。」 「那橘子呢？！」 「也是一张照片...」 路林深仔细数了数，桌面上垃圾桶里至少安静躺着五个橘子皮，她高声惊唿：「这比吃牛排还贵！我杀了你！」 大厅里闹腾得人仰马翻。 第92章 「翻窗户的心上人」 北岛南岸的第一晚以海上篝火结束。 沈清川没有呆在录像无处不在的客厅, 而是选择相对隐秘的卧室。 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残红，霞光仿佛要溢出水面。 纸张翻动，沈清川眸光稍顿, 指尖点在了那句英文註解上。 大致翻译过来就是——「被豢养的宠物永远只能选择屈服。」 这本书叫《傀儡》, 是她今天随手从茶几上取的一本, 有可能是这片绿洲的主人留下的, 也有可能是被马虎的游客不小心遗忘。 总之，她应该是不想再翻开第二次。 天色渐深，四周忙碌的脚步声也逐渐平息, 沈清川站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突然, 窗台上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她轻声呵道, 勐地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小腿的肌肉紧绷, 做出了防御姿势。 最近意外频发，这把瑞士军刀便成了贴身之物。 「是我...」江泠愁眉苦脸地蹲在窗台上, 她千算万算就是忘记提醒姐姐别锁窗户。 楼下的灌木丛里躲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说道：「哥, 有人爬小姐窗户。」 另一人大惊失色：「卧槽, 你不早点说！」 于是, 迴廊里两个工作人员佯装经过。 「你什么眼神, 继续扫地。」 「可是...」 「别可是了，蠢货, 你现在上去, 小姐能扒了你的皮。」 隔着一层玻璃，声音朦朦胧胧的, 沈清川松了口气, 松开紧握的匕首。 她刚刚拉开窗帘, 就看见身材高挑的江泠小心翼翼地踩在窗沿上, 面露委屈，看起来又心酸又危险。 沈清川看见这一幕心颤了颤，虽然只有两层楼高，但是摔下去也够呛的。 窗户刚一被推开，江泠撑着窗框轻跃落地。 沈清川看她嬉皮笑脸的，心间升起了几分薄怒，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江泠拍了拍衣服上蹭的灰尘，语气轻松，「来陪姐姐睡觉。」 清脆的一声响，桌面上的干花被折成了两段。 「怎么不走正门？」沈清川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江泠整理完自己的仪容仪表，轻轻环住她的腰，柔声道：「客厅不是有摄像头嘛，我不能只进不出吧。」 还是爬窗好，一整晚都不用回去。 沈清川鼻翼微微翕动，闻到一股沐浴露的清香，低眸一瞧，江泠的发尾上还挂着水珠。 看来是刚洗完澡，连头髮都还没来得及吹，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了。 江泠的脸埋在她的脖子里，肺腑里充盈着熟悉的香气，以解不能秀恩爱之苦。 怎么那么像求摸摸求抱抱的小狗，只会哼哼唧唧，沈清川眸光微闪，一颗心软得不行，顺着心意就想揉揉她的头。 手刚刚放在濡湿的头髮上，她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神情冷肃，一下就拨开了赖在身上的狗皮膏药。 坚决不能三两句话就心软，否则下次还敢爬窗。 第170页 「姐姐？」江泠迷茫。 沈清川向后退了几步，双手环在胸前，「节目组给你安排了住宿。」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可以自己睡，不用你这么大费周章。 没想到江泠却说了句让人意料不到的话，「可你最近不是做噩梦就是失眠，我想陪着你。」 好直白的爱意啊，沈清川抿了抿唇。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清川突然想起前两天做的梦中梦，一一对应她内心深处的期待和恐惧，突然感觉到一阵疲乏，她害怕梦中的奄奄一息的江泠成真。 她垂下眼睑，羽睫微颤，「你可以把药还给我。」 沈清川不想让她担心，所以白天检查房间的事江泠一无所知。 明明两人都商量好了，要戒掉对安眠药的依赖，这个女人真是要气死她。 江泠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气势汹汹道：「我就不还，你再说我全吞了。」 沈清川知道是自己口不择言，也知道她是在生闷气。 她索性跳过这个话题，「翻窗户很危险的，特别是这种没有阳台的窗户。」 江泠侧过身子，双手捂住耳朵，一副我就不听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沈清川挪了两步，语重心长道：「你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江泠心中藏着委屈，她欢欢喜喜地过来，没想到亲亲抱抱都没有，还要被说教。 「江泠。」沈清川的耐心逐渐耗尽，眉眼间染上薄怒。 江泠偷摸摸地瞟了她一眼，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小江总此刻化身为小怂包，弱唧唧地认错：「姐姐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她在心中补充一句：特殊情况例外。至于什么是特殊情况嘛，当然是她自己说了算。 沈清川脸色稍霁，没有吭声，转身去了浴室。 「姐姐？」江泠试探着叫了一句，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不会还在生气吧，她有些坐立难安。 不多时，沈清川从浴室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吹风。 不得不说，小江总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就是强，刚刚还在倔呢，这会儿又眼巴巴地凑上去。 江泠明知故问道：「姐姐是要给我吹头髮吗？」 沈清川看她眼眸亮晶晶的，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 江泠正襟危坐，拿出十二分认真的态度，理了理湿漉漉的头髮，「来吧，我准备好了。」 沈清川慢悠悠地插上电，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宇间闪过纠结。 江泠见她迟迟未动，问道：「怎么了？」 沈清川摇摇头，风打开的一瞬间，只听见她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应该为了故意气你，说出还药那种话。 江泠神情微怔，心想：还真是别扭又可爱。 青丝倾斜而下，还带着一点自然卷的弧度。 髮丝与手指交缠，江泠感受到头皮上指腹的温热。 她眯了眯眼睛，神情愉悦，「姐姐刚才在做什么？」 「看书。」沈清川把风调到二挡，不冷不热，不伤发质。 「好看吗？」 沈清川想了想，内容还是不错的，就是基调有点压抑，「好看。」 江泠眼睛滴熘一转，问道：「有我好看吗？」 人和书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沈清川动作顿了顿，无奈道：「你好看。」 江泠心满意足。 几分钟之后，头髮已经有八成干了，白天玩的太疯，身上有些黏腻，沈清川也准备沐浴。 江泠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问：「姐姐去哪儿？」 沈清川安抚她，「我去洗澡。」 「我不嫌弃。」江泠心念一动，用力一拉，腿上就多了一个人。 眼前一暗，俏脸不断放大，只听得「啪」的一声，沈清川的掌心就抵在江泠的额头上，嗔怪道：「我管你嫌不嫌弃，反正我嫌弃。」 说完，她就撑着江泠的肩膀借力起身，后者眼疾手快，却只抓住了一阵风。 江泠揉了揉红彤彤的额头，高声道：「我刚刚出汗了，可以进来一起洗吗？」 衣服刚刚褪尽，迷濛的雾气中，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 沈清川暗骂一声不要脸，回道：「滚。」 被骂的某人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很开心，在房间里东瞧瞧西看看。 翻开放在桌面上的《傀儡》，江泠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个批註...特别像沈清川写的，但是形似而不神似，细节处理也不尽相同。 天底下写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有可能只是个巧合，她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腰际突然收紧，一双细腻的手臂环了上来。 沈清川脸贴在江泠后背上，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打了个呵欠，眼角逼出一滴晶莹，「我困了，睡觉吧。」 她着了一条真丝白色睡衣，里面真空，曲线毕露，特别是刚洗完澡，小脸被雾气氤氲得唇红齿白。 江泠转过身，喉咙紧了紧，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字，「好。」 手下不自觉的用力，沈清川的手腕被捏紧，她困得眯着眼睛，声音细弱蚊蝇，「疼~」 江泠瞬间瞪大了眸子，她咽了咽口水，强行稳住声线，轻声哄道：「姐姐，要不要吃药？」 沈清川不明所以，她这瞌睡还不明显吗？ 第171页 她摇了摇头，拖着江泠就往床边走。 江泠看她自顾自地倒在床上，拉着被子遮住脑袋，恨恨地咬了咬牙。 她含住沈清川的耳垂，牙齿轻轻碾磨，含煳不清道：「不许睡，吃药了。」 说完，她就消失在被子里，沈清川勐然清醒，感观被无限放大。 窗外的天空银河璀璨，倾泄了一室光华。 手机屏幕亮了又熄，只不过没人注意。 第二日清晨，八点整，闹钟响了三遍，依旧无事发生。 「欢迎大家收看旅行的意义第三季第一站北岛，让我们去看看嘉宾们是否都起床了吧！」副导演十分有活力。 今早要拍vlog，昨晚提前通知过了，所以连最爱赖床的路花旦也早早画好了妆，等待节目组的大驾光临。 她打开门，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大家早上好呀，我是你们的小路。」 镜头在里面环绕了一圈，李文问道：「路老师，沈老师还没起吗？」 沈清川昨天录完节目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消息也不回，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不过路林深能肯定勤劳的沈老师此刻一定起床了。 她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沈老师已经起床了，大家跟我来吧。」 「咚咚咚。」没人应，路林深的笑容有点尴尬。 李文呵呵一笑，「沈老师可能在厕所没听见。」 睡梦中的沈清川蹙了蹙眉，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只感觉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酸痛，江泠躺在身侧还在唿唿大睡。 沈清川眸光柔和，轻轻落下一个吻。 「来了。」她这才发觉嗓子嘶哑得厉害，随便套了件衣服，抓了抓头髮，就这样素颜朝天地打开了门。 「我说你——」门外长、枪短炮，至少有十几个镜头。 「嗨~」路林深笑靥如花。 「砰！」 门勐地被砸关，路林深高耸的鼻樑差点遭了殃，肩头上的头髮被风扬起，又软哒哒的垂下来。 「哈哈哈哈...」她笑得大声，「沈老师爱面子的很，还没化好妆呢。」 她猜到了，沈清川好大的狗胆，竟敢白日宣淫！ 沈清川脚步凌乱，她把着江泠的肩膀摇了摇，冷声道：「别睡了。」 「怎么了？」江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沈清川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原因，江泠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 除了原路返回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大喇喇的走出去。 江泠一口嘬在沈清川的脸颊上，恋恋不捨道：「姐姐待会儿见。」 沈清川面含忧色，理了理她的衣领，叮嘱道：「小心一点，下不为例。」 江泠颔首，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青春洋溢极了。 随即轻轻一跃就滚到了草丛里，三步并两步地迈向隔壁。 「哥，你看江小姐出来了。」 「你别看了，小心小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隔壁也安排了机位，江泠喘息渐渐平復，边做扩胸运动边往里面走。 楚然正在和副导演聊天，「老闆回来了。」 镜头调转，对准门口颀长的身影。 「江老师起得好早啊。」副导演感嘆道。 江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不早了，我都跑了两圈儿了。」 节目组的人员看她的眼神里瞬间带上钦佩，只有楚然似笑非笑得盯着她。 第93章 「斗地主」 「三带一, 我赢了！」副导演弓着腰，脸上灿烂如菊花，笑得眉飞色舞。 「呸呸呸！」李文磕掉了瓜子皮, 搓搓手, 「捡回去, 明明该我出牌, 哪儿轮得到你。」 监制、摄像以及其余工作人员都聚在一起，别墅大厅拥堵得像赶集的菜市场一样。 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是清晨起床vlog还算是顺利结束, 秉承着悠闲度假的原则, 嘉宾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回屋睡个回笼觉, 徒留节目组一帮大老爷儿们在这瞎等，直到逼近午时才有人姗姗来迟。 路林深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清川身后，中间隔了几米, 江泠和楚然这组职场组合也紧随其后。 监制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嗓门儿大, 说起话来显得气势汹汹, 他按住李文的欲将扔牌的手, 着急道：「你不炸等什么呢？！」 这一句话就把底牌暴露无遗，李文瞪了他一眼, 双手一摊, 「炸个屁，观牌不语懂不懂, 要不然你来！」 监制瞬间萎了, 他摆了摆手, 讪笑道：「行行行, 你自己出。」 瞧见嘉宾来了，簇拥着的工作人员让出一条小道，前方热闹非凡，路林深顿时来了精神。 斗地主嘛，多么简单的规则。 「出一张三。」路林深信誓旦旦地指挥。 李文捏着一对四顿了顿，犹疑道：「路老师确定？」 他手里剩的都是小点子，正在纠结先出哪个万无一失。 路林深拍了拍胸脯，正当要给个肯定的答覆，低沉温柔的嗓音插了进来。 「出这个。」沈清川指尖轻轻一指，并未直接念出来。 她的喉咙带涩，音质暗哑，不知道是昨晚太过压抑，还是因为倚在窗边吹多了海风。 「明明出三嘛。」路林深不服气，不先把最小的牌出了，留着下崽子呢。 「别说话。」沈清川用看傻子的眼神盯了她一眼，出单不就等于给别人餵牌。 第172页 路林深感觉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不服气想要辩驳。 沈清川掏了掏耳朵，倒也不是真的嫌她聒噪烦人，只是趁她唇瓣微启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塞了半拉橘子进去。 「过。」副导演眉目微沉。 维修组小王手里的牌满满当当，偏就管不上小小的一对四。 「炸。」江泠清冷镇定的嗓音像是为小王的心间注入了强心剂。 他永远相信姑爷的判断！ 小王的眉目间又重新焕发自信，摔牌的动作行云流水。 江泠和沈清川对视一眼，凝肃的表情瞬间如春风化雨般柔和。 这戏剧化的一幕皆入监制眼帘，他低声轻唤两位嘉宾的跟拍，「你俩别站那么远，镜头朝着这里怼近点儿。」 两人连连点头称是，兢兢业业地拍摄。 监制琢磨着后期给配一个紧张的bgm，再打上一排旁白——「高智商之间的对决。」 多么完美的花絮，监制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若是路林深此刻能听见他想像之中的画外音，一定会默默吐槽：这哪儿紧张了？哪儿就对决了？眼睛瞎了得治，明明是情意缠绵，不过是情侣之间调情的小把戏罢了。 几个回合后，副导演的牌一成不变，其余两人的牌寥寥无几，已进入决胜关键时刻。 江泠看着牌堆上的最小连对，算了算对方手里的牌，轻声道：「过。」 小王：「过。」 李文倏地眼眸锃亮，沈清川气定神闲地吐出几个字：「四带二。」 江泠神情微怔，是自己的预估失误。 小王本以为稳操胜券，哪想还有反转，惊唿道：「导演耍赖，实战哪有四带二的打法！」 「怎么没有！」李文一掌拍响桌子，激动地额前的短髮都竖起来了，「哪家斗地主规定不可以的？」 大厅内顿时一阵骚动，都在相互争辩合理性。 两人隔着人群相视一笑，江泠拍了拍苦涩的小王，淡淡开口：「我们输了。」 小王心有不甘欲反唇相讥，却被这句认输的话浇灭了焰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汗钱入了导演的口袋。 江泠用眼神描摹着沈清川的唇线，冷调音质低沉带磁，「沈老师运筹帷幄。」 眼前出现一只手掌，掌心泛红，手指修长，骨节明晰，特别是用力握紧地时候背部会爆出青色的血管... 沈清川适可而止地打断回忆，脸颊细腻红润，薄唇抿了抿，「险胜，不及江老师心思的十分之一。」 手掌交握，指尖相触，是熟悉的温热。 江泠察觉到她的羞意，剑眉微挑，一本正经道：「希望有机会能和沈老师大战三百回合。」 这这这，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真不愧是你啊，牛逼plus小江总，路林深在心里竖起大拇指，默默记下这个撩人的重要知识点。 不知情者自是不知道这句话的内涵，一向稳若泰山的沈清川在线表演瞳孔地震，身体某处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脑子里的小火车已经跑了好几十趟。 沈清川稳了稳心神：「下次一定。」 江泠笑了笑，欲言又止道：「我有个问题...」 沈清川的履歷表里江北大学赫然在列，想了解的观众百度百科一搜便明了，所以也无需刻意隐瞒，她拿出为人师表的态度，轻声道：「你说。」 她眼神里淡淡的纵容让江泠有些忘乎所以，便脱口而出：「沈老师年纪比我大，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态度看起来自然亲昵，倒不像是临时起意。 路林深拉响警报，嗔道：「小江总见一个爱一个，刚刚来的路上还说要叫我路姐姐来着。」 众人恍然大悟，倒也没朝多的想。楚然偏过头，晃了晃手里的莫吉托，眼神哀恸。 江泠的小心思昭然若揭，沈清川怎么能不明白，于是毫不犹豫地应道：「江老师若是不嫌弃，我没什么问题的。」 目的达成，为了不厚此薄彼，江泠先对着路林深喊了一声「路姐姐」，又对着沈清川叫了一声「沈姐姐」，最后转向了默默无言的楚然。 楚然低眸敛去情绪，像是半开玩笑道：「老闆别吧，我受不起。」 江泠乐得轻松，微微颔首，语气轻快道：「那沈姐姐我们约好了，今晚我来找你好好讨教一番。」 瞧瞧她多聪明，哪还用得着翻窗户。 说完，她就去吧檯点了一杯果汁，当然还是赊帐的方式。 什么？怎么就约好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沈清川感觉胸闷气短，唿吸不畅，这是一场由斗地主引发的惨案。 指针逼近十二点，李文给大家准备了简餐。 一桌琳琅满目的食材，翠绿的蔬菜叶上还残留着水珠，新鲜採摘的水果切口还未氧化。 于清怡是歌手出身，不需要像演员那样控制身材，向来重口腹之慾。 在看不见服务员的身影后，她蹙了蹙眉，询问道：「导演，没了吗？」 路林深附和道：「导演，小龙虾呢？大海参呢？梭子蟹呢？」 李文摇摇头，刚刚赢了钱的他心情甚佳，耐心的解释道：「我们经费不够，今中午将就对付两口吧，下午再想办法。」 吃什么江泠倒是无所谓，但是她可听不得谁提没钱这事儿，她轻轻撂下筷子，眉目清冷：「节目组很差钱吗？」 第173页 满脸写着「我有钱」三个大字，李文擦了擦油光锃亮的嘴角，忙清了清嗓子，道：「不缺不缺。」 路林深捂紧自己的小金库，追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嘛。」 「各位赊帐的余额都没了。」李文结结巴巴道，若是嘉宾真闹起来，他们也只能束手无策。 伍仁中夫妇本就是素食主义者，林媛乐呵呵地拈了一夹素菜，「嗯，味道不错，大家尝尝。」 赊帐规则大家都了解，怎好难为节目组。 经过刚才的事情，江泠仿佛吃到了甜头，明目张胆地给路林深和沈清川的碗里挑了菜，并笑眯眯地说道：「两位姐姐请用餐。」 于清怡心直口快，打趣道：「怎么，江老师，我就不是姐姐了吗？」 伍仁中夫妇率先笑出声，看着年轻人打闹，自己仿佛也年轻了几岁。 江泠隐在头髮后面的耳廓漫上一层绯意，面不改色地给于清怡盛了一碗米饭，结结巴巴道：「于...于姐姐...」 又乖又怂。 「这是鲍鱼，这是鲍鱼...」路林深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往嘴巴里塞了口西瓜。 沈清川微眯着眼睛，用筷子一头轻轻敲了敲路林深，道：「好好吃饭。」 路林深恍然抬头，不知所以，回道：「我吃着呢...」 桌子底下，沈清川轻轻踹了她一脚，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路林深深吸一口气，悻悻然道：「哦。」 李文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他突然想起上几届难带的小鲜肉们，当即拍板决定，自掏腰包替嘉宾们加餐。 于是，在路林深和于清怡的惊唿中，一道道令人垂涎欲滴的海鲜就跃然桌上。 小王和副导演吃着员工餐，味同嚼蜡，特别是小王，筷子在白米饭上戳了几个洞，恨恨地想：「导演的慷慨是他输掉的工资。」 第94章 「补」 只有从酒店的后门可以进入步行绿道, 山势陡急，两旁安装有仿木围栏，沈清川却还是有种即将要一脚踏空的错觉。 「沈姐姐小心。」江泠悄然护在她身后, 一只手托住她的腰。 沈清川神情恍惚, 情不自禁地蜷了蜷手指, 腰际的软肉被拿捏住, 肢体第一反应就是闪躲。 但是她却忽略了通道的狭隘，挣扎之间，接触更加亲密, 从跟拍的角度来看, 两人像是直接抱在了一起。 沈清川手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 恼羞成怒道：「你安分点。」 江泠无辜地眨眨眼睛，松开双手, 凑近耳际低声道：「好。」 点头不就可以了，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沈清川盯着她深邃的眼眸, 心跳如雷, 然后把住栏杆, 借力跟上大部队。 江泠眼睛望天, 伸手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神情惬意，逼仄的小道硬是走得如履平地。 这番亲昵的互动全被记录, 包括她们自以为隐蔽的对话。 沈清川破罐破摔地想：「曝光就曝光吧, 反正舆论有小江总全权处理。」 私人绿洲别有洞天，绕过茂密的丛林, 视野豁然开朗。 自然堆砌的岩石高低错落有致, 流水如一匹白练飘然而下, 溅起万千水花, 瀑布周围的石面上青苔野蛮生长，从观景台望去可见一望无垠的蔚蓝海面。 水雾阵阵，伴着虫鸣声声。 刚才还经费紧缺的节目组此刻竟财大气粗地派出了一架直升机在半空中取景，桨叶转动引发的轰鸣声盖不过湍急的水流声。 李文举着小喇叭，依旧要很卖力的大声吼：「这里只有入住酒店的客人可以参观！」 这年头能搞到私人拥有的世外桃源的人，非富即贵，几名世家子弟自是见怪不怪，已经习以为常，倒是于清怡发出感嘆：「下辈子这岛主身份我预定了！」 楚然看着沈清川脸上的波澜不惊，再一次理解了沈励那句「你配不上她」的含义。 瀑布再往上是一条不宽的小河，河中间杵着一块巨大的落石，主要水源来自于地下涌水，两岸生长着大大小小的蘑菇，倒是别有生趣。 策划案准备攀岩上去，但是李文对上次极限运动的后果还心有余悸，也不管策划是不是资方塞的人，一票否决了这个提议。 「这能吃吗？」路林深踢了一脚一簇野菌，裂开的部位遇空气变色，那幽幽的黑青色看起来着实下不了嘴。 「当然可以。」李文气得吹鬍子瞪眼，这些都是他们昨晚熬夜埋的！ 沈清川一眼就分辨出菌菇品种是见手青，根本不是这片海岛的生长植物，她猜到了这是节目组的佳作。 楚然慵懒地倚在一颗大树上，赤着脚踩在水里，淡淡解释道：「这是见手青。」 她的眼神从沈清川脸上快速飘过，又回到了清澈见底的水流上。 刚从地心冒出来的天然泉水冰凉刺骨。 沈清川突然回忆起，楚然家里便是做的野山珍生意，这种营生一直维持到她出人头地。 扪心自问，若她是楚然，站在巨大诱惑的十字路口，选择并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 路林深嗤笑一声，下意识想嘲讽。 「小路，背包给我。」沈清川拍拍她的脑袋。 路林深咽了咽口水，心理原因作祟，她总觉得沈美人脸色严肃的可怕。 江泠也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大小姐，也识得几个品种，更何况还有楚然这个外挂，她们捡菌子的速度比其他人快了不少。 第174页 路林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她捡着捡着便动起了歪心思。 「江泠。」她特意挑了个软柿子捏。 江泠蓦然回首，一捧泉水就冷冷的拍在她的脸上，两鬓的碎发湿哒哒地贴着肌肤。 「哈哈哈哈！」路林深笑得猖狂，却惨遭队友背叛。 沈清川佯装弯腰捡菌子，实际上掌心里鞠了一捧水，趁其不备浇在她身上。 楚然恨得牙痒痒，自告奋勇：「老闆，放着我来。」 江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笑得温柔和蔼，「好。」 战局逆转，路林深仿佛一下成为众矢之的，只有于清怡愿意和她并肩作战。 摄影师趁机拍了不少的打卡照抵债，照片上都是无一例外地闹作一团，后期配上字幕——「旅行的意义就是和朋友一起分享」 离开瀑布到达平地，众人皆满载而归，只有路林深的雨衣被扯烂，浑身狼狈。 「刚才还是发挥欠佳。」路林深做了深刻总结，她差一点就能碰到楚然的雨衣。 「下次努力。」沈清川安慰道。 路林深冷哼一声，「没有下次了，叛徒！」 沈清川自知理亏，沉默着并不言语。 方才难得孩子气地放纵，众人回到大道上又找回了成年人的矜持与稳重。 最令她们惊讶的是，离酒店不足一公里的绿地竟被圈成了一个农场，每种动物都有自己标志性的豪华屋舍，吹着咸咸的海风，吃着纯天然的蔬菜，相当惬意。 「这动物活得比我还好。」伍仁中感嘆道。 林媛轻笑，眼角泛起鱼尾纹，「那要不你和它们换一换。」 「那不行。」伍仁中嘴巴撅得能挂葫芦了，还是当人好一点。 这种奇思妙想才真是让沈清川嘆为观止，度假村里修农场，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导演，你再说一次...」路林深一脸不可置信，「你让我去掏鸡蛋？」 「你刚刚打水仗输了嘛。」李文辩解道。 于清怡跃跃欲试，「那不是还有我？」 李钟磊有洁癖，他看着鸡住的木舍，最下面铺了一层茅草，落了些黑灰色的粪便，唇色苍白，喉头滚了滚。 「要不，还是我去吧。」他咬咬牙，拉住于清怡的衣袖。 于清怡捧起他葱白的手，问道：「你知道你这手值多少钱吗？」 「一千万？」路林深对艺术家的行情略有了解。 「不。」于清怡闭了闭眼，沉重道：「一个亿，比我都贵，你还是安生呆在路边，算我求你了。」 李钟磊挠了挠头，乖乖妥协道：「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嗯。」于清怡泪眼汪汪。 路林深勐地拽住她，拖着往前走，不耐道：「够了够了，里面只是几只鸡...」 伍仁中夫妇年纪稍长，便安排他们去餵鸵鸟，白净的李钟磊成了队内的吉祥物。 马术，沈清川和江泠自幼学习，游刃有余，楚然亦是耳濡目染，不说熟练掌握，体验那是绝对没问题。 三人戴好护具，沈清川率先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肌肉匀称，皮毛顺滑，眼神炯亮，鼻腔中喘着一道道粗气。 她一脚踩着脚蹬，纵身一跃，稳稳噹噹地落在马背上。 沈清川拍了拍马背，轻轻夹了下腿肚，枣红马马蹄声清亮，如一道离弦之箭奔了出去。 江泠和楚然不甘示弱，紧随其后，风撩起长发，景物飞速从眼前略过，变成一道道残影。 顺着海边特定的马道，三人并排疾驰，与大海太阳相映成辉，最后定格成一张张打卡照。 鸡舍内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嚎叫，李钟磊也顾不得什么洁癖，一脚踹开了木门。 用鸡飞蛋打，羽毛乱飞来形容恰到好处。 「哇啊啊啊！鸡屎！」路林深尖叫，头顶上顶着一坨圆润的便便。 于清怡也没优雅到哪里去，一只母鸡蹲在她凌乱的髮丝上，神情倨傲。 最后还是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怀中的鸡蛋才倖免于难。 「不许拍！」于清怡轻斥道。 李文努力憋着笑：「噗...哈哈哈...好好好不拍...」说完他又悄咪咪地拍了一张。 「呸呸呸！」路林深吐出嘴里的鸡毛，一张脸奇臭无比。 沈清川骑马绕了一圈，额间沁出点点汗意，她勒住了缰绳，「我们回来了。」 在看见路林深那一刻，也是大为震惊。 路林深胸中瘀滞，委屈极了，她一把擒住李文的领口，质问道：「为什么她们是骑马，我是掏蛋？」 「路老师想骑也可以啊。」李文挣脱不开，顾左右而言他。 她的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沈清川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小路，我带你跑一圈。」 路林深脸色稍霁，抠了抠指甲，扭捏道：「我脑袋上有...你不嫌弃我哦。」 沈清川顺着看过去，瞬间眉头紧拧，十分利落地下了马，道：「嫌弃，那你自己骑。」 「你——」路林深气急，刚刚摸到绳子，几滴雨水就砸在脸上。 这场雨比天气预报晚来半天，也是节目组早上没催着开工的原因，原以为不会再降雨了，没想到虽迟但到。 「下雨了下雨了！收工收工！」李文紧急指挥着收设备器材。 第175页 海岛的雨来势汹汹，急促也短暂，一行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刚抵达酒店，天便放晴但乌云并未散尽。 她们亲自收集的食材，加上节目组的友情贊助，足够一顿丰盛的晚餐。 雨后的天冷飕飕的，节目组给每一组都送了柴火。 「咚咚咚——」 「来了。」路林深刚刚洗完澡，头髮还在滴水。 「路老师，我们是后勤组的，负责给您烧壁炉。」工作人员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进来吧。」路林深感受到几分寒气，裹了裹身上的袍子。 「咦？」工作人员略感疑惑，他不记得给路老师添过柴啊。 「怎么了？」沈清川踩着软底拖鞋，鼻樑上架着一副镜框。 「没什么。」工作人员没有多想，添了一把篮框里的干柴。 屋子里顿时暖烘烘的，火上还架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炉子。 「沈老师，这是煮红酒，一会儿可以喝的，淋了雨要驱驱寒。」工作人员把篮框添得满满当当，打了声招唿就走了。 沈清川颔首，就听着路林深在耳边抱怨，「阿嚏，这地方怎么温差这么大。」 「也许是倒春寒吧。」沈清川没有抬眸，忽闪忽闪的火苗映在她的身上。 红酒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路林深的叽叽喳喳逐渐停歇，沈清川却感觉指尖乏力，眼皮越来越重。 闭上眼的最后一瞬间，她恍若看见江泠惊恐的眼神。 第95章 「医院」 「姐姐, 你别睡！」江泠敞开门窗，手足无措地抱着沈清川，生不起一点旖旎的心思, 闷闷的钝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别哭, 我不睡。 沈清川竭力睁着眼睛, 迷濛之中瞧见她眼角泛着晶莹的泪花, 想要出声安抚两句，却感觉喉咙灼热难忍。 「砰！」窗户玻璃应声而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群保镖, 壁炉里的火已经被踩熄, 只留下燃烧半截的黑渣, 木柴安静地摆放在竹篮里。 「小姐，小姐, 我们马上回家。」阿三额头沁出了冷汗，却没时间自责, 抱着路林深的手臂都在颤抖。 江泠咬了咬舌尖, 一股腥气直冲脑门, 硬生生把泪意逼了回去, 口中喃喃自语, 「没事的，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她一把抱起意识不清的沈清川, 却感觉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似的，眼前又是雾气瀰漫。 我不会有事的, 笨蛋。 沈清川想缓和气氛, 勾勾唇角, 却感觉胸闷气短, 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脚步声窸窣，「啪！」室内响起清脆的声音，小王的脸上赫然出现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留下善后的保镖皆静默不语，气氛凝肃，小王紧握着拳头，面有愧色。 海浪声此起彼伏，天际的乌云厚重。 好累，就眯一会儿，一小会儿。 沈清川自顾自地安慰自己，思绪愈发混沌，头一歪，彻底没了意识。 江泠的余光一直停在她身上，观察到她眼珠停止转动，一滴眼泪直直地砸在沈清川的脸颊上，因腾不出手去擦，步履变得更加急促。 —— 五日后，医院。 江泠已经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昏迷不醒的沈清川五天，期间一个完整的觉都没睡过，换班的温瑜站在那儿形同摆设。 「江总，要不您去休息一会儿吧。」温瑜担忧道，这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江泠撩起眼皮，里面的布满红血丝，眼底下面泛着青黑，髮丝拧成一绺绺，活脱脱一副熬夜纵慾的形象。 「不用了。」她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执拗，「辛苦你了，先回去吃饭吧。」 温瑜张了张唇，闷声拒绝道：「我不回去。」 医生叮嘱每天可以用温水擦身体，本来可以请护工代劳，但是江泠却从不假手于人。 她拧干毛巾，轻轻覆上沈清川精緻的眉眼，熟练地擦拭，眼神里的温柔和悲伤交织，都快要溢出来了。 需要几天醒是因人而异，刘医生也不敢妄下定论。 温瑜心酸，偏过头不忍再看，她只知道沈小姐要是再不醒，江泠要先熬不住倒下了。 手机被调成了静音，贴着大腿震动，温瑜瞄了一眼来电显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江泠用棉签沾了点水，抹在了沈清川干涸的嘴唇上，温声道：「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够呢。」 她垂下眼眸，眼圈微红，「三叔说你房顶蹲了一个人，姐姐不想揍他吗？」 江泠捏紧拳头，眉目微沉，要不是警察拦着，她给的教训可能更加「深刻」。 「哎。」她嘆了口气，接着说道：「昨天楚然来了一趟，被我拦住了。」 说完这话，江泠的脸色暖了几分，微微上扬的语调似乎暗藏得意，她顿了顿，「后天家宴，爷爷说想见你。」 「李叔刚刚还打电话问我你醒没醒。」江泠平静地叙述，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 她像写小学生日记一样，把清晨到晌午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床上的人听。 良久以后，空气中传来一阵嘆息，江泠舔了舔唇，低头贴在沈清川白皙的手背上，抑制不住地哽咽道：「他们都说我淡定...其实我最想你了...」 床上的人睡容恬静，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江总，那个...」温瑜打开了一条门缝，挤进来一个脑袋，「刚刚楼下的人说，沈家派了人想探望沈小姐。」 第176页 江泠慢悠悠地把沈清川的手放回被子里，一丝不苟地掖了掖被角，然后才问道：「谁？」 「楼下的人没说，就自报了家门。」温瑜回道。 江泠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人都躺医院五天了，沈家的人才姗姗来迟，这番惺惺作态给谁看。 「不见。」江泠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扔了一记凌厉的眼刀。 「好的。」温瑜说完，立马阖上了门，不管沈家是什么庞然大物，她只需要听自家老闆的话就好。 她在走廊上回电话，「喂，你告诉他们，沈小姐在重症病房，不允许探视...」 —— 比起这边的冷清，隔壁可就热闹多了。 一向活泼好动的路林深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靠着点滴维持基本生命体徵。 纪瑶盯着那白底蓝条的病号服，觉得刺眼极了，想摸摸路林深的脸，却又不敢上前。 因为病床旁边守着一对中年夫妻，女人头髮挽成髻，双眉修长，皮肤白皙，与路林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含着水光。 男人身材高大，鼻樑高挺，两鬓夹杂着银丝，眉毛浓黑整齐，看向路林深的眼睛里充满着忧色。 纪瑶曾经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男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路林深的父母，倒没想到是在这种局面下。 五天前，手术室门口。 来不及等电梯，纪瑶一路小跑抵达十二楼，她撑着墙壁调整唿吸，一眼望见了气度斐然的中年夫妻。 几乎就这一眼，她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纪瑶还没做好准备，心中生了点胆怯，脚步略略向后挪了半步就顿住了。 「叔叔阿姨好，你们别担心，小路一定会没事的。」纪瑶上前打招唿，表现得大方得体，实际上心跳如雷。 可是话刚说完，她就暗嘆一声糟糕，果然打腹稿什么的都没用，忘记自我介绍了。 路母修养极好，虽然十分担心路林深的安危，却温声回了她一句，「你好，你是小路的朋友吧。」 纪瑶攥紧了衣角，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关心。」路母拭了拭眼角的珠子。 若说和路母见面是如沐春风，那么路父的眼神就让她如坠冰窖。 路家是很传统的女主内男主外的家庭，路父并不言语，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眼眸静静地打量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瞭然。 纪瑶只感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手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后背蹭蹭得往外冒冷汗，僵硬的四肢不知该如何摆放，硬着头皮与路父对视。 直到路父收回目光，纪瑶才松了口气。 后面的几天，她以路林深朋友自居，既没被赶出门，也不敢太靠近，但总算是能安然无恙地呆在病房里。 路林深性格叛逆，和路父爆发矛盾以后，连过年都不曾回去过，只是发了几条无关痛痒的新年祝福。 路家就这一个女儿，路母自然是把路林深捧在手心里疼爱，久了没见女儿，做什么都想亲力亲为。 纪瑶瞧着路母略微生疏的按摩手法，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提议道：「阿姨，我以前学过一点，要不要我来试试。」 路母停下动作，好奇道：「纪小姐连这都懂？」 纪瑶也不是很懂，都是为了博好感胡诌的。 她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爷爷是中医，从小耳濡目染，我对人体穴位有一点了解的。」 爷爷是中医不假，但是自己刚刚出生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路父突然出声，嗓音低沉，「那你来试试。」 她这个半罐水叮噹响，但奈何豪言壮语是自己亲口说的，纪瑶如愿以偿，顶着路母殷切的目光凑近。 余光瞄了一眼路父，两人的目光正好撞上，纪瑶忙不迭低头，心口突突的跳。 指尖碰到路林深温热的肌肤，纪瑶的眼神软了软，突然信心倍增，她稳了稳心神，讲解道：「这里是合谷，主治头痛...」 路母眉头紧锁，认真地学习着，路父瞥了她一眼，又盯着路林深的脸愣神。 住院部到时间要锁门，纪瑶像是上班一样按时打卡，早晨八点来，晚间十一点走。 纪瑶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虽然手臂酸麻，但是她却甘之如饴。 「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她躬身道。 经此番后，路母对她态度亲昵不少，热情道：「这么快啊，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走的。」纪瑶连忙摆手，不敢接受路母这番好意，「阿姨还是多陪陪小路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 好说歹说，路母还是客气地把她送到病房门口。 纪瑶朝着里面望了一眼，眼睛泛酸，路林深此刻真是「乖巧」得不行。 路父抬眼，淡淡道：「注意安全。」 纪瑶受宠若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叔叔关心。」 说完，门就阖上了，纪瑶对着门笑了笑，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对吧。 医院这种地方见惯了富贵生死，附近好一点的酒店，譬如悦澜一类的，经常没有空房间。 纪瑶这个人反而在这种小事上鸡毛得不行，就是不愿意将就，为了节约时间，大部分时间都睡在车里。 路父站在走廊上朝停车场望，恰好看见纪瑶端着牙刷杯从车里出来。 第177页 他沉思片刻，想到了吵架时，路林深气势汹汹地骂自己，「你这个老古板！」 最后还是拨了个电话，「喂，老陈，你今晚把小路的套房腾出来...」 按灭了手机屏，他想：兔崽子这次总找不到词儿骂了吧。 第96章 「抱」 刘医生是块砖, 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他每晚都会例行检查，记录沈清川身体的恢復情况。 江泠观察到他一边眉头微蹙, 一边奋笔疾书, 心提到了嗓子眼, 问道：「怎么？情况不乐观吗？」 「江小姐不用担心, 小姐恢復得很好。」刘医生笑道，他刚刚只是在纠结夜宵是点冒菜还是小烧烤。 江泠明显松了口气，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言语之中隐藏着希冀, 「那...还有多久能醒？」 刘医生翻了翻记录本, 沉默片刻后为难道：「这...小姐体内的毒素已经清理干净了，具体时间....」 他是真的无可奉告。 江泠敛眸, 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于是摆了摆手, 道：「辛苦了, 温瑜。」 温瑜颔首, 侧身打开房门, 沖刘医生做了个请的姿势, 温声道：「刘医生慢走。」 病床前留了一盏灯光，把江泠的影子拉得很长, 寂寥, 孤独。 刘医生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犹豫半晌后开口, 「江小姐不用担心的, 以小姐的体质, 说不定今晚就醒了。」 虽然他知道这句话很不负责任，但希望的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嗯。」江泠低低应道，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温瑜阖上门，还捏着把手，就听见一声突兀的响动。 江泠刚站起身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发麻的手臂撑住椅背，泛黑的眼前出现了好多忽闪忽闪的白点。 温瑜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慌忙地扶着她缓缓坐下，又接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江泠勐地灌了几口水，吞得急了些，喉咙有些许胀痛，几分钟后，才逐渐缓过劲儿来。 瞧瞧这劳累过度的样子，温瑜抿了抿唇，试探道：「江总，要不您还是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沈小姐就好了。」 江泠捧着温热的水杯不肯撒手，淡淡道：「不。」 拒绝得斩钉截铁，温瑜看着她唇色苍白，萎靡不振的模样，突然心中愤懑，冷声道：「早知道刚才就该把刘医生留下。」 江泠机械地转了转眸子，似乎没听懂言外之意。 温瑜冷笑：「我看这地儿也宽敞，正好让他加个病床，不妨碍您和沈小姐双宿双栖。」 她这刚歇没几天，就被急吼吼地叫到医院，本来自己都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准备，倒没想到是来观摩小江总亲自演绎的苦情剧。 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江泠瞥了她一眼，讪笑道：「没那么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瞧您精神奕奕生龙活虎，再熬个十天半月没问题，就是可惜...」温瑜面无表情道。 嘲讽拉满，江泠竟莫名感觉有点紧张，追问道：「可惜什么？」 温瑜笑得温婉，「可惜沈小姐要另觅良人了。」 江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弱弱道：「我又没死...」 话都说这份上了，怎么还倔得像头驴，许是私下接触次数太多了，温瑜选择性忘记上下级身份，暂时把她当做坠入爱河的小妹妹。 「按你作贱身体的速度，快了。」她悠悠道。 古往今来，自己应该是第一个当着老闆的面咒她的人吧。 江泠还是不为所动，梗着脖子充耳不闻。 温瑜心头火气更甚，轻声斥道：「我要是沈小姐，醒来瞧见爱人这幅模样，还不如继续晕倒。」 听到谈论沈清川，江泠又有了反应，上下打量自己几眼，迟疑道：「我觉得还好。」 「对对对，反正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和乞丐的差别能有多大。」这些话憋心里很久了，温瑜火力全开，顿觉神清气爽。 话虽然糙了点，但是简明扼要。 江泠对着镜子揉揉红肿的眼睛，端详起那张不修边幅的脸，心中突然起了危机感，也许温瑜说的很对，这幅模样自己都看不过眼，更遑论姐姐了。 她摸了摸鼻樑，妥协道：「那今晚...」 温瑜瞧见她态度松动，勾了勾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轻轻推了她两下，佯装不耐道：「快走快走。」 「砰——」门阖上了，江泠站在门口发懵。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门缝高声道：「温瑜，我车钥匙。」 隔着门，温瑜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打车！」 她坐在还热乎的椅子上，心想：遵守交通规则，禁止疲劳驾驶。 逞能之后，温瑜心里涌起后怕，她双手合十，对着恬静的沈清川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沈小姐保佑，希望江总脑子转不过弯，千万别扣我钱...」 她自是没注意到，床上的人眼珠动了动。 —— 凌晨一点，别墅窗户透着微弱的光亮。 江泠赤脚踩在地板上，水渍顺着浴室一直延伸到床前，她一边打呵欠，一边搓着头髮。 「叮~」手机消息提示音，她瞬间睡意全无，莫不是温瑜的消息。 三叔：【江小姐，小姐醒了吗？】 江泠眼里闪过淡淡的失落，直直地倒在床上，湿润的头髮垂在床沿，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轻嘆。 第178页 江泠：【还没有。】 自从沈清川住院以后，阿三的直接汇报人变成了她，他每天似乎都很忙碌，交流的时间都定在晚上，所以今天这个时间算不得晚。 三叔：【明日回。】 多的信息也没透露，江泠眼神一凛，三叔这趟收穫应当颇丰吧。 她眯着眼睛思绪纷飞，琢磨着幕后指示者，中间又穿插着其他想法。 明天该穿什么呢？白衬衣吧，江泠抿了抿唇，手枕在脑后，因为她无意中发现姐姐是个衬衣控。 可能是太劳累的缘故，不多时，室内便响起了一阵轻轻的鼾声。 凌晨五点，被压在胳膊下的手机倏地亮起。 温财奴：【醒了。】 —— 「我睡了多久？」沈清川挣扎着想要起身，声若游丝。 「别乱动。」温瑜见状焦急地按住她肩膀，回道：「不多不少，正好五天。」 沈清川扯了扯唇角，哑声道：「躺这么久，我想坐。」 浑身骨头酥软，四肢酸涩无力，连撑着手肘都做不到。 「慢点。」温瑜扶着她慢慢直起上半身，又给她后腰垫上松软的枕头。 沈清川小口小口嘬着水，视线在病房内逡巡，没发现江泠的影子，她敛眸，羽睫微颤，问道：「她呢？」 温瑜按下唿叫铃，道：「江总回去休息了。」 「嗯。」沈清川淡淡道，眼睛瞥向窗外，看不出情绪。 道路交错，灯光交织，楼下的十字路口已经有人支起早点摊，热气腾腾的烟雾让人心头一暖。 沈清川望着这人间烟火，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温瑜摸不准她的心思，沉默一瞬，竭力为自己老闆说好话，「其实江总一直不眠不休地守着您，今天是我逼她回去的...」 似乎终于找到抱怨的对象，温瑜口不择言，越说越多，直接把江泠出卖得干干净净。 一开始，沈清川唇角还扬着弧度，只是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色愈发漆黑。 怎么还学会不吃不喝这套了，沈清川胸口一滞。 温瑜后知后觉地止住，喉咙动了动，磕磕绊绊道：「您...能不能...当做没听见？」 「小姐醒了！」刘医生听见唿叫铃，一熘烟儿地窜进来，身后的护士推着仪器差点没撵上。 温瑜侧身，站在床尾充当背景板。 等他检查得差不多了，沈清川抬眸，问道：「什么原因？」 刘医生取下听诊器，拉了把椅子坐下，解释道：「氢氰酸中毒。」 沈清川眸光微闪，表情勐然凌厉冷肃。 想到当时奄奄一息的沈清川，刘医生后怕道：「氢氰酸溶液，沸点低毒性强，而且极易挥发，是一种可迅速致命的血液性毒剂，被人体吸入后，轻则头晕目眩，重则立即死亡。」 还好当地医院争分夺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他当时检测的血液浓度都有80之高，120mg/m?的致死量，很难想像事发时的危急。 「小路呢？」沈清川突然想到被殃及池鱼的路林深，勐地攥紧了被子。 刘医生连忙安抚道：「路小姐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她体质没有您好，目前还没醒。」 「那就好，那就好...」沈清川松了口气，靠在床头愣神。 早晨六点，江泠的生物钟准时甦醒。 她迷迷瞪瞪地望了一眼手机，湿头髮入睡加上不够充足的休息时间，一阵头晕目眩直愣愣地栽在地上。 江泠揉揉腰，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连稜角都显得温和，哪还顾得上什么黑衬衣白衬衣，随便套了一件衣服就沖了出去。 保安开了大门，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笑道：「江小姐，早——啊——」 江泠轰了一脚油门，只留下一道呛人的尾气。 医院十二楼电梯口，江泠正好和端饭的温瑜撞上。 江泠握住她的肩膀，眼眶通红，「醒了？」 温瑜吃痛，点点头。 江泠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跑着奔向病房。 「啧啧啧。」温瑜理了理被风带起来的头髮，感嘆道：「爱情啊，什么时候才轮得上我。」 房间内，刘医生、阿三以及路父路母都围在床前。 「谢谢阿姨关心，我感觉还不错的。」沈清川笑了笑。 路母拍了拍她的手，叮嘱道：「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别憋着...」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洪量的唿喊——「姐姐！」 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衣衫不整的江泠扒着门框气喘吁吁。 翻折的衣领，胡塞的下摆，颜色各异的袜子，沈清川却感觉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 她下颌微抬，对着江泠伸开了双臂，软声道：「抱。」 第97章 「未婚妻」 沈清川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听到了不少江泠的碎碎念，极少在人前袒露心意的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门口的女孩。 路母与路林深的性子截然相反, 整日过着深居简出日子的路家夫人, 消息滞后, 还未曾认真了解过这个所谓的订婚对象。 她审视的目光落在江泠身上, 瞧见她这特立独行的打扮，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明亮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瞭然, 轻声道：「我去看看小路这孩子醒了没。」 路父清了清嗓子, 显然还想再叮嘱点什么。 第179页 路母一把擒住他的手腕, 「你别在这儿捣乱。」 经过门口时，那揶揄的目光让江泠的手脚无处安放。 刘医生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框, 镜片上反射着睿智的光芒，「我去看看路小姐的情况。」 阿三压了压帽檐, 一本正经道：「我去看看早饭怎么还没上来。」 说完, 两人一熘烟就跑了, 阿三还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 动了动嘴唇, 无声道了句「加油」。 江泠额头抵着墙壁，背对着病床, 一直没动静。 沈清川瘪了瘪嘴, 一直抬着的手臂微微泛酸，加重语气道：「抱。」 江泠埋着头, 快步撞进温暖的怀抱, 用脸颊蹭了蹭心上人的鬓角。 「嘶~」身体虚弱的沈清川疼得轻唿, 差点没受住这份沉重的热情。 江泠忙松开手, 连声道：「姐姐对不起...」 一双手在身上不停乱摸，所到之处似乎燃起了星星之火，沈清川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她闭了闭眼沉声道：「别动。」 江泠果真听话的不再乱动，只手掌停的位置恰到好处。 胸口贴着温热，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熨帖到心口，沈清川盯着她的头顶，咬了咬牙，问道：「你在想什么？」 江泠目光有些呆滞，指节情不自禁地蜷了蜷，不假思索道：「想你。」 嵴背似有一阵电流闪过，沈清川颤了颤，恼羞成怒地拍开那双胡作非为的手，刚想呵斥两句，就看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 沈清川的羞愤倏地烟消云散，唇贴上江泠的髮丝，轻轻吻了吻，柔声道：「怎么哭了？你是小哭包吗？」 江泠感受着她胸腔的震动，所有无助都湮灭在那一声浅浅的嘆息里，脸埋进对方脖子，憋了半晌，「我没哭。」 声音又嘶又哑，脖子上明显感觉到湿意，沈清川不问缘由，轻轻嗯了声。 两人互相抱着不撒手，似乎是想把时光都补回来似的，良久之后，沈清川才缓缓道：「我饿了。」 江泠起身，波澜不惊道：「那我出去催催。」 好像有些闷闷不乐，沈清川敏锐捕捉到她的情绪，心道：怎么这么别扭。 沈清川拽住她的手腕使力，待江泠没有防备跌坐在床沿上，纤细的手臂缠住她的脖颈，嵴背挺直，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江泠惬意地眯了眯眼睛，俯下身子，手臂一收，将女人禁锢在怀里。 指尖滚烫，空气沸腾，这是一个温情又充满安抚意味的吻。 沈清川被迫挺着腰，小腹紧绷，在对方撬开牙关想要加深时，她猝不及防退了出去。 额头相抵，她喘息着，「太累了。」 原谅她几日滴食未进，不能和生龙活虎的小年轻拼体力。 江泠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温声道：「我马上去端早饭。」 沈清川弯了弯眼睛，又奖励似地碰碰唇，「辛苦了，我的未婚妻。」 江泠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涌动的热气熏得眼睛酸胀。 沈清川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第一次笑得那么放肆。 早饭时光更加腻歪。 沈清川像没骨头似的半倚在床头，领口垫了一张纸巾。 「啊——」江泠诱哄道，把盛了粥的勺子送到她唇边。 沈清川感觉浑身不自在，嘟囔道：「我又不是半身不遂。」她伸手想接过勺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江泠脸色一沉，佯装严肃，「未婚妻，要听话。」 沈清川：「......」 但她还是选择满足江泠的照顾欲，一口接着一口，眼见着稀饭没了大半碗，沈清川摸摸自己明显鼓起来的肚皮，说道：「我吃饱了。」 「还剩半碗。」江泠似乎是不相信她的食量，操心得像个老母亲。 沈清川扯下纸巾擦了擦嘴角，「你也还没吃早饭。」 「我不饿。」江泠又欲餵她。 沈清川举手投降，把她的手拉进被子里面，解释道，「没有骗你，我真的吃饱了。」 手心覆上弧度，江泠敛眸，不情不愿地放下碗。 沈清川手肘抵着小桌板，望向她的眼睛晶亮，打趣道：「我发现你有老母亲属性。」 江泠不疾不徐地咽下粥，歪头表示疑惑不解。 「要不...」沈清川笑意盈盈，「生个孩子？」 「咳咳咳！」房间里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沈清川拍拍她后背，瞧她涨红的脸，又是递水又是递纸巾，心疼道：「不生不生，我开玩笑的，你急什么。」 江泠一听更着急了，一把捏住手腕，哑声道：「生。」 在楼下嗦完粉的阿三刚刚到门口，高声道：「生什么？」 两人一触即分，沈清川理了理头髮，道：「三叔，早上好。」 「两位小姐早上好。」阿三取下帽子，露出脸上崭新的伤痕，有些已经长出嫩红的肉。 不仅如此，沈清川还观察到他坚实的小臂缠着绷带，小拇指贴着创可贴，眸色沉了沉，问道：「伤的严重吗？」 阿三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憨厚，「不打紧，搏斗的时候从房顶摔下来了。」 木柴提前被氢氰酸溶液浸泡过，外皮干燥，内里湿润，常温挥发的量不致死，可能会导致嗜睡、头晕和胸闷等症状，但是木柴燃烧加剧挥发，成了毙命的毒药。 第180页 事发第二日，对方可能是想销毁证据，正好被蹲守的阿三逮个正着。 江泠简单叙述调查情况，眉眼里带着厉色。 沈清川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冷声道：「那他人呢？」 「跑了。」阿三沉声道，说完把手机递了出去。 雷达搜索范围内，一个红点正在缓缓移动，然后突然消失了。 —— 沈铭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冷眼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下属，与其说是人，更不如说是一滩肉来的妥当。 一张脸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的衣裳破破烂烂，左小腿中了一枪，血汩汩的往外冒，右手骨折，手腕翻转。 沈铭往后退了半步，嫌弃道：「怎么回来的？」 「逃、逃出来的。」下属头趴得更深了。 「你怎么确定没人跟着你呢。」 「少爷，我、我在树林里躲了三天...」 「拖下去吧。」沈铭摆摆手，阿文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少爷！少爷！求求你！」他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费力往前爬，泛黑的血渍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他似乎想抓住沈铭的裤腿，揪住最后的生机。 「少爷...」阿文偏过头，劝解道：「我们现在很缺人。」 下属抬眸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门口，管家目不斜视走了进来，似乎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少爷，好消息。」他笑道。 「哦？说说。」沈铭懒懒道。 裤脚被勐然攥紧，他一杯酒泼下去，酒精渗入伤口，地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管家一张脸笑得灿烂，「少爷如愿以偿，沈清川没了。」 寂静，是无边的寂静，没人敢出声说话。 「啪！」玻璃杯砸在地上支离破碎，地上趴着的人抖了抖。 沈铭按了按心口，突然感觉空落落的，眼角似乎闪过一点泪光，又很快掩在声嘶力竭的笑声里。 「算了，今天心情好。」沈铭擦了擦手，说出的话风轻云淡。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下属像是不知道痛似的，狠狠地把头砸在地上，血和汗水刺激视网膜，眼前一片迷濛。 周围立刻涌上来几个人，用金属探测仪扫他全身。 「嘀嘀嘀——」胸口位置响起警报，搜出来半个巴掌大的跟踪器。 「大腿。」沈铭瞥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对方很聪明，可惜周围几公里都有信号屏蔽。 下属的大腿内侧有个一厘米长的刀口，下面缝合着一个晶片追踪器。 没有任何麻醉措施，匕首的刀刃泛着寒光，直直地捅进伤口，刀尖在里面剜了几圈，一声痛苦至极的叫声响彻大厅，惊飞了栖息在树丫上的小鸟。 沈铭打了个呵欠，阿文推着他离开了，他竟是下半身不遂。 可是谁也没注意到下属掩藏在头髮丝里的细小针眼。 —— 江泠削了一块苹果递到沈清川唇边，后者含住咀嚼，眼神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一秒。 她偷偷瞄了一眼，是全英文的界面，似乎和建筑设计有关，「姐姐，在忙什么？」 沈清川蹙了蹙眉，回道，「我总觉得度假别墅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沉思片刻，她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能帮得上忙的老朋友——神通广大的毕维斯。 键盘声噼里啪啦，沈清川神色专注，「亲爱的朋友：我有个不情之请...」 几分钟之后，滑鼠点击发送，她伸了伸懒腰，神情轻松。 阿三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小姐，沈家又来人了。」 「又？他们来了很多次吗？」沈清川问道。 江泠：「算上这次，一共六次。」 听这情况，沈家似乎还没收到沈清川身亡的假消息，否则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来医院探望。 「来就来呗，不见就是了，三叔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沈清川啃了一口苹果，不以为意。 阿三支支吾吾，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重重嘆了口气，「沈励去世了。」 耳膜嗡的一声，沈清川突然感觉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第98章 「追悼会」 沈清川捏着沈励的尸检报告, 手无意识攥紧，沈励死于高血压导致的脑出血，据说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凉了。 终于得偿所愿, 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追悼会那天, 恰好阳光灿烂，晴空万里。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江家老宅的地下车库驶出，向京市最大的殡仪馆疾驰。 沈清川一袭黑衣, 鼻樑上架着一副无框墨镜, 情绪捉摸不定。 江泠温润的眸光里盛着担忧, 握紧沈清川的手，安慰道：「姐姐别难过, 还有我在。」 沈清川望着窗外高楼林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想：自己应该是不会难过的, 不值得。 这一路城南到城北, 郊区到市区, 途径生产加工厂, 新规划的科技开发园，集团办公大厦, 人来人往, 欣欣向荣。 沈励身亡，沈清川生死不明, 沈氏集团的明天扑朔迷离, 资歷最老的沈远一跃成为主心骨, 他强忍着悲痛亲自主持这场告别仪式。 可笑的是, 病时无人问津，死后络绎不绝，平日里清冷的殡仪馆门口竟是车水马龙，不得不出动交警维护秩序。 满场亲朋无人真心，反而都想撕下一块肥肉。 第181页 隔着车窗遮光膜，沈清川望了一眼吵吵嚷嚷的入场处，有人表情轻松，有人神情愉悦，有人佯装悲痛，更有甚者在说说笑笑，寂静和肃穆都是刻意为之的表演。 真是盛况空前，却又荒诞可笑。 沈清川抿了抿唇，捏碎了掌心的菊花，黏腻的汁水在黑色袖口上晕染成更深的墨色。 车已抵达门口多时，喇叭声滴滴答答，江泠充耳不闻，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沈清川发呆。 后面有几辆车陆陆续续插队，驾驶位的车窗被敲响。 李叔不慌不忙地升起后排挡板，降下车窗。 「你别停着不动，往旁边挪一挪，后面堵一条街了。」交警挥了挥手，肩膀上的执法灯晃得人眼睛疼。 李叔连声道：「好的交警同志，我马上开走。」 车停在内部停车场，又隔了半小时，李叔抬手看了看腕錶，催促道：「小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进去了。」 江老爷子以身体不适为由，由江泠和李叔应邀参加追悼会。 中午十一点半，会场门口已寥寥无几，沈远站在迎宾处与人寒暄，身形佝偻，背影看起来苍老不少。 沈清川沉默了一瞬，沉声道：「你去吧。」 「等我回来，我带你回家。」江泠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在确定周围没有行人后，迅速打开车门，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挤出去。 毕竟沈清川现在的状态是「身亡」，为确保万无一失，不宜露面。 如果要问她遗憾吗？答案是不遗憾，毕竟在她母亲葬礼当天，沈励来去匆匆，仅仅只露了脸。 江泠穿了一件黑衬衣，领口别着白雏菊，还特意化了妆，显得神色恹恹。 她低眸，轻声道：「远叔。」 沈远梳了个大背头，里面掺着几根银丝，远远就迎上来，步履蹒跚，激动道：「江小姐，我们家小姐她！」 他是因为处理沈励的后事而心有余力不足，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让他平白无故相信小姐已不在人世。 江泠挤不出眼泪，索性闭上眼，一言不发。 李叔拉开满眼通红的沈远，解释道：「两家联姻，我们有权处理沈小姐的后事。」 「口头之约，并未完婚！」沈远强硬道。 「沈家收地的时候一点不犹豫，现在想反悔不成？」李叔护在江泠身前，寸步不让。 气氛凝滞，两人在门口差点争执起来。 「别吵了。」江泠蹙了蹙眉，眉宇间藏着倦色，「姐姐曾经说过不愿意回来。」 一句话瞬间让沈远哑口无言。 「灵堂设在江家老宅，远叔应当不止来探查过一次。」江泠说道，不止是他，还来了几拨意图不明的人。 沈远眸光微闪，面容沧桑许多。 花圈已经到位，江泠在签到簿上落下名字，侧身错开，一步步踏上阶梯，「今天逝者为大，你若是想要回姐姐，拿你们代工厂来换。」 他不过一介管家，没有资格处理资产。 时间到了，场馆内响起哀乐，沈远作为主持代表念致悼词。 医院消息已封锁，阿三防备得密不透风，除了对某些人故意说漏嘴，在场的来宾基本都不清楚沈清川的近况。 逝者亲属都是些脸生的旁系，下面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不见沈清川，这种场合她不来吗？」 「他们父女俩不是早就断绝关系了嘛。」 「那可便宜这些个亲戚了。」 车内，百无聊赖的沈清川索性打起游戏，她戴着耳机，把声音调大，耳膜被震得泛疼，可是她面色如常，丝毫不在意。 她指尖顿在屏幕遥杆上，人物反覆死亡復活。 手机来电切断了游戏画面，是国外的号码，沈清川摘下耳机，揉了揉耳廓。 她声音清冷，「喂，毕维斯。」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跳脱兴奋的声音，「沈，我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接近五天的不眠不休，终于有了结果。 「嘀嘀嘀——」 阿三从后备箱钻出来，雷达追踪上的红点再次出现，证明对方与他们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公里。 沈励穿着寿衣，面容安详，脸色红润，静静地躺在水晶棺内，周围铺满了一簇簇的鲜花，梁顶拉着一条横幅——沉痛悼念沈励先生。 江泠献上花圈輓联，对着遗体深鞠躬。 「节哀。」她轻声道。 被临时拉来的家属是个半大的孩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合，害怕得瑟瑟发抖，低下头颤颤巍巍道：「谢谢。」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几个笑容癫狂的人手里抱着油漆桶朝里横冲直撞。 会场出现骚动，来宾相互推搡，保安都挤不进来。 「怎么回事？！」沈远按了按眉心，厉声呵斥。 「有人故意捣乱！」靠得近些的保安解释道，他一边挥舞着电棍，一边往后退，脸颊上沾着油漆。 江泠的身前立马出现一道人墙，把她保护得严严实实。 「小小姐，我们出去吧。」李叔不安道。 「不急。」江泠眯了眯眼，她倒要看看这场戏要怎么演。 油漆泼得遍地都是，花圈輓联倒在地上，脚印凌乱，现场狼藉。 「还钱！还钱！」冲进来的人双目赤红，手里握着刀，拉着横幅，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第182页 沈氏集团的几位股东躲在角落静默不语，薛洋戳了戳王桂云的袖子，嗤笑道：「怎么？你找的人？」 王桂云一掌拍开他的手，厉声道：「沈董尸骨未寒，你可别血口喷人！」 有人道：「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 一时间众说纷纭，猜测纷纷。 保安还算训练有序，很快就集结起来把闹事之人围在中央。 讨债的人挥了挥匕首，寒光乍现，又逼退保安一小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沈远气急攻心，冷声道：「谁欠你钱了，你给我说清楚！」 自从沈励依靠轮椅度日以后，极少在公司露面，城南新开发的科技园项目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有人就打起这儿的主意，里应外合，中饱私囊，承诺材料承包商的货款迟迟未交付。 「就是你们这些奸商！」来人明显情绪很激动，「我他妈妻离子散，今天老子要不到钱，你们也别想好过！」 对方还带了一队身强力壮的民工，前排的保安肩膀上挂了彩。 沈远问明缘由，脸上写满难堪，只好甩锅，「几位董事，这是公事，你们看怎么处理？」 五名说得上话的大股东互相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愿意表态。 谁先出头谁惹一身骚。 承包商看见他们又开始推诿，踹了一脚棺材，刀架在脖子上，语气激愤，「前年的一期工程，今年的科技园，我已经倾家荡产了！」 说完，他手没控制住力道，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你们...你们...还想我怎么样！」 王桂云清了清嗓子，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薛洋劝道：「你也看见了，我们沈董这刚刚才...对吧，现在公司群龙无首，谁也不敢给你保证啊。」 「你们的意思就是继续让我等？」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痛哭，断断续续道：「我女儿她...她在医院...我需要五十万...」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哭得声嘶力竭，在场的许多人都红了眼眶，但却没一人愿意出手相助。 沈励死亡事发突然，也并未留下遗嘱，需要等待他的遗产完成分配清算以后，再由股东举行大会决定公司未来方向。 王桂云嘆了口气，想了个折中的主意，「这样吧，你们先回家休息，容许我们开个会，推选一个临时董事长出来...」 突然，门口竖起一道阴影，一阵响亮的掌声由远及近。 沈铭神情倨傲，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不用如此麻烦，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覆。」 江泠蜷了蜷手指，舔了舔干燥的唇，眸子里写满了跃跃欲试。 阴沟里的臭虫，我们终于见面了。 第99章 「目的」 王桂云眼里藏着得意, 听见来人的反驳后，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沈励原先有意想补偿沈铭童年的不幸, 纵容加溺爱, 带着他出席了不少的商业场合, 按理说在场的人都应该认识才对。 可惜阳光开朗的少年变成了阴郁沉闷的残疾人, 沈铭坐在椅子上，下半身被遮挡得严实。 沈远目光怔愣，下意识喊了一句, 「小少爷。」 下面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都在讨论沈铭的身世。 「居然是他, 变化太大了，差点没认出来。」 「管他什么事儿...」 「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沈铭耳廓微动, 眼里募地闪过一丝厉色。 沈远回过神来，眸光微敛, 说了句, 「沈铭, 你来做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 比起沈励那迟到的父爱, 沈远才是陪伴他最久的人，亲自接他回家, 准备晚宴礼服, 叮嘱注意事项，教导用餐礼仪, 这桩桩件件都让沈铭下不了狠心。 只是在这样肃穆的场合里, 那点温情微不足道, 或者说不值一提。 沈铭看向灵堂旁的中年人, 脸上露出迷惘，但很快便消失不见，「我来参加我长辈的葬礼，有什么问题吗？ 场内一阵唏嘘，谁也没想到沈铭的脸皮竟如此之厚，沈家这场闹剧人尽皆知，不过是被接到身边将养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成世家的贵公子了。 瘫坐在地的承包商被同伴搀扶起身，摸了摸脸上的泪珠，焦急道：「你说的答覆是什么？」 「我现在就可以承诺把尾款兑付给你。」沈铭勾了勾唇角，对他人的嘲讽充耳不闻。 没想到这次要钱能这么轻松，随行的民工激动地脸色涨红，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沈铭笑着点点头，承包商不像他们那么老实憨厚，他见多了这些大老闆安抚人心的手段，「你拿什么给我承诺？」 薛洋嗤笑道：「空头支票谁不会开。」 王桂云低沉地开口，「小娃娃，这可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小...沈铭，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毕竟是自己朝夕相处几年的人，沈远不忍心他被群起而攻。 他还没得来及的解释，民工就挥了挥拳头，「你骗俺们？」 「难不成你们真寄希望于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娃娃。」王桂云笑得开怀。 遗像上沈励意气风发，眼神睥睨，白字黑底的横幅还高高悬挂着。 民工的文化程度不高，情绪极易被煽动，他们挥舞着匕首想要冲出人墙，保安手持电棍，步步紧逼，双方僵持，一时竟旗鼓相当。 第183页 「放开我！这年头欠钱的果然都是大爷！」承包商怒不可遏，民工趁机从怀里掏了一挂小鞭炮点燃扔在地上。 小鞭炮刚好扔在沈铭的脚边，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阿文捂住沈铭的耳朵，带着他仓皇后退。 一串鞭炮而已，反应如此过激，江泠觑见沈铭目光呆滞一瞬，脸色也是透着惨白。 逼仄狭小的房间充斥着怒骂斥责，教练的训导声，长鞭的破空声以及防止自己睡觉偷懒的巨响，统统交织在耳边。 「你们愣着干什么。」沈远额头上起了青筋。 「少爷？少爷？」阿文温声叫道。 沈铭喉结微动，良久之后，眼神才重新恢復光彩。 薛洋抬腕看了看时间，想到下午的行程，不耐烦道：「死者为大，今天应该不是讨论其他事情的时候吧。」 又涌进来一批保安，双拳难敌四手，承包商抱住沈励的棺材板不撒手，「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哪儿都不去！」 沈铭盯了一眼角落里面容「憔悴」的江泠，似笑非笑道：「几位叔叔别着急，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资格让我做决定。」 离他最近的王桂云颇觉晦气，瘪着嘴角向前走了几步，不以为意地接过文件袋。 目光聚集在王桂云手上，大家都好奇沈铭能拿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明。 「股份转让协议书。」王桂云念着念着就收起了脸上的吊儿郎当，「甲方，光恆投资...」 根据集团的股东股份公示，董事长沈励的股份高达41%，第二大股东就是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光恆投资，占据16%之多，沈清川继承苏黎曼的股份有10%，类似于薛洋王桂云这种小股东，加起来不过16%的持股比例。 投资者採用机构户购买隐藏真正的实控人是司空见惯的操作。 待他念完，全场鸦雀无声。 沈铭静静地欣赏着眼前人脸上的错愕，笑意盈盈道：「王董，现在我说话管用了吗？」 王桂云梗着脖子，冷哼道：「即便如此，你依旧是个冒牌货，沈清川还没来，你说的都不算数。」 沈清川作为独生女将继承沈励的全部股份，届时她将成为控股股东。 阿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经做好了沈铭发飙的准备，没想到他却面不改色的吐出几个字，「哦，你说姐姐啊。」 「反正不是你。」旁边不知有谁悄悄说了一句。 阿文拢了拢袖子，袖口隐隐有金属闪烁。 「可是，姐姐死了呀。」沈铭言笑晏晏道，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望向江泠的眼神挑衅，「原来大家都还没收到消息。」 江泠咬咬牙，深唿吸吐出一口浊气，生怕自己克制不住坏了计划。 譁然声一片，许多人都在向江泠和沈远求证。 无论别人怎么好奇，江泠都沉默不语，脸色沉沉拒人千里。 沈远嘆了口气，沉痛道：「改日会通知大家。」 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薛洋迅速反应过来，「你的股份只有16%，按理还是需要召开股东大会，你没有资格直接做决策。」 见他条理清晰，王桂云附和道：「对对对，你个小娃娃多读点书。」 沈铭一手□□玩得飞起，指尖略过泛着寒光的刀刃，他轻声说道：「吴律师。」 身侧充当背景墙的吴律师朝前迈了一步，字正腔圆道：「依照我国继承法，遗产继承的第一顺序为配偶、子女、父母，第二顺序为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 江泠冷冷道：「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见她终于肯搭话，沈铭眼里闪过嗜血兴奋的光芒，「我既然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 吴律师扯出夹在手臂下的文件夹，扬了扬：「这是一份亲缘鑑定报告，能够证明沈励先生和沈铭先生是叔侄关系。」 「经过公证的哦。」沈铭补充道，「今天我代表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那病入膏肓的老父亲。」 沈励从天而降冒出一个兄弟，若是他在天有灵听得见的话，一定会气得吐血三升。 人死还要被毁清誉，属于爷爷辈的秘辛让现场的人忍不住惊唿。 原来真正有私生子的人不是沈励，而是沈励的父亲。 江泠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彻底明白沈铭究竟在耍什么戏码。 按理来说，沈励就算是非自然死亡也会提前拟好遗嘱，那么沈清川将是唯一继承人，那如果两者都出意外了呢？ 堂兄弟自然没有继承权，那作为顺位第二的继承人——沈铭的父亲将拥有全部继承权。 这心思缜密的计划至少预谋了几年才得以实施，江泠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夸奖道：「如意算盘打得真响，真是好手段。」 沈铭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扬声道：「过奖过奖。」 「砰！」阿文不小心磕到了小腿骨头，疼得低唿了一声。 沈铭瞥了他一眼，回想起刚刚阿文护着他的样子，到嘴边的苛责变了样，「小心点。」 阿文心不在焉地低眸，轻轻嗯了声。 江泠偏过头一脸嫌恶，仿佛多看一下就会脏了眼睛。 沈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悦道：「我早就听说两家联姻，不知道现在还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门外传来一声回答。 第184页 虚掩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阳光倾泻一地，天高云阔，花团锦簇，生机勃勃。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两列黑衣保镖纵队排开，沈清川带着墨镜，逆着光站在门口，气势凛然。 「搞什么？死而復生？」 「造谣一张嘴，沈铭说啥你都信。」 沈铭身体僵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心底居然还涌上一丝难以忽略的喜悦。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自己明明亲自去江家灵堂探查过，尸体都泛青了，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不可能！」他晃了晃脑袋，咬牙切齿道：「你...你骗我。」 沈清川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寒光凛凛的眸子，「你也不遑多让，我的好、堂、弟。」 急促的脚步声慢慢逼近，地板上的灰都在颤动。 一群特警手持盾牌，头戴防暴盔沖了进来，瞬间就将沈铭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到举报，城北殡仪馆有人非法持有枪械。」 场内瞬间骚动，议论声纷纷，特警组织他们快速撤离。 沈铭唇色苍白，辩解道：「我可没有，你们别抓错人了。」 「双手抱头！」为首的特警手持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沈铭脑门。 沈铭行动不便，只能按照指令形式，「我真的没有，不信你们搜。」 谁会这么蠢，把枪枝随身携带到市区。 一声闷响，重物掉地的声音，从阿文袖口掉出一把glock37枪，枪身通黑，明晃晃地摆在地上。 「阿文！」沈铭目眦欲裂。 阿文一个噗通跪在地上，两股战战。 「这不是我的，是...是少爷的...」阿文辩解道。 沈铭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说是我的。」 「枪是定制的，上面有少爷的名字。」阿文不敢看沈铭灰败的目光，自顾自地解释。 第100章 「挣扎」 「你最好想清楚。」沈铭周身气场凌厉, 吓得阿文噤若寒蝉。 光明正大的威胁，为首的执法人员指挥阿文把掉在地上的枪踢远了些，厉声道：「当着我的面恐吓他人, 你胆子还真够肥的。」 场馆内的人员都撤在警戒线外看热闹, 承包商和随行的兄弟被沈清川安排在了休息厅。 视线越过全副武装的特警, 沈铭与沈清川两目相对, 空气中隐约擦出火花。 「你为什么没死？」他咬牙，眼眶微红。 沈清川唇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我活着当然是为了来看你这个败家之犬。」 对于生死, 江老爷子倒成了封建迷信的老头子, 非要坚持停尸三天的传统。 回想起在江家老宅的所见, 沈铭眼神迷离，伸手捞了一把空气, 「姐姐还是不会说话的时候比较乖。」 沈清川朝后退了一步，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江泠瞥见他这幅自我沉醉的模样, 怒火腾地燃起来, 「你真噁心。」 「噁心吗？」沈铭喃喃道。 沈清川不愿搭理他, 他又自顾自地笑起来, 眼里迸发一抹癫狂。 唿吸之间, 只听得阿文一声痛苦的惊唿，蝴蝶刀抵在他白皙脆弱的脖颈。 虽然沈铭脾气怪诞, 但是在衣食住行上却从不曾亏待过阿文。 他一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特警没想到沈铭身手矫健，动作如此迅速, 低低地怒骂一句, 戴着作战手套的掌心沁出一点薄汗。 「放下武器！」特警缩小包围圈, 筑起一道人墙。 沈铭置若罔闻, 拍了拍阿文清秀的脸蛋，平静道：「姐姐真是好手段，连我身边人都能收买。」 沈清川嗤笑一声，与江泠并肩而立，两人看起来冷艷又登对，「人心最难收买。」 「我们不像你，不会使这种腌臜的手段。」江泠目光挪到一旁，仿佛多看他一眼便会长针眼似的。 「不可能！」沈铭语气突然变得激动，咬牙道：「如果不是你们，阿文怎么会...」 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刀刃割开肌肤，一股猩红顺着脖子滴在洁净的衣领上，阿文眼里迅速攒起泪意。 「你先别激动，放下人质，有话好好说。」特警动了动指节，指腹摸上了扳机。 「少、爷。」阿文说话带着泪腔，喉间每颤动一下，刀口陷得越深，「是...我自己。」 沈铭怔愣，脱口而出：「为什么？是不是连你也嫌弃我是个残废？」 阿文被狠狠地拽了一下，双手被挟制在背后，跌坐在他大腿上。 一如既往的亲密无间，阿文因刺痛颤了颤身子，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沈铭阴郁的眸子，「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少爷...」 一滴泪直直地砸在沈铭手背上，他不自觉捏紧了刀柄。 阿文喘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是...因为...阿武啊...」 阿文阿武虽是双胞胎，却是少见的异卵双生，脾性长相性格都大相迳庭。父母去世后，两兄弟相依为命，阿文身为哥哥却从小体弱多病，作为弟弟的阿武倾心照料，为了多挣钱选择成为职业打手，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哥哥看不惯弟弟嗜血冷酷，弟弟见不得哥哥伏低做小，但是他们有个共同的愿望就是一起逃离这里。 沈铭动了动唇，却发现喉间涩然。 「可是...阿武死了。」阿文瘦弱的肩膀耸了耸，言语哽咽，「我没有弟弟了。」 第185页 靠得最近的吴律师缩在轮椅旁，浑身抖如筛糠，他扼住自己的咽喉，尽力降低存在感。 「他该死！」沈铭咬牙切齿，双目通红，「这是他任务失败的惩罚。」 「你放屁！你才该死！你凭什么能高高在上得决定别人生死！」从没说过脏话的阿文高声怒骂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越挣扎血流逝的速度越快。 单薄的衣服袖口被浸红了一片，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汇成浅浅的一滩。 「别乱动！你想死吗！」沈铭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阿文蜷成一团面露痛苦。 「咳咳咳...」阿文吐出一口血，悠悠道：「在你眼里，我想不想有那么重要吗？」 沈铭抿了抿唇，犹豫道：「我可以...」 「不用。」阿文大口大口喘息，一边挣扎着一边直起身子半跪着，「假惺惺的施捨。」 他面容沉静，背嵴挺直。 这还是沈铭第一次见他如此倔强，没有往日的低眉顺目，那张总是苍白的脸焕发着异样的神采。 原本也是个隽秀清朗的少年。 沈铭刀刃对准了大动脉，指腹下是年轻有力的脉搏，他近乎痴迷的嗅了嗅，没有错过阿文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你找死！」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见他动作狠厉，特警劝解道：「沈铭，你先别冲动，你现在的罪名只是非法持枪，你若是真的动手，那就是故意杀人。」 「我不在乎。」沈铭笑了笑，一脸无畏，被挟持的阿文突然眼眸晶亮。 「孰轻孰重，你可要想清楚，你不是说了家里还有个病入膏肓的父亲。」特警妄图以亲情打动他。 没想到适得其反，沈铭在听见父亲这个词的时候，情绪波动尤为强烈。 「他不配！他该死！」沈铭连声说了几句，满腔恨意。 「好好好，他不配，你先冷静冷静，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特警手持枪械，步步急逼。 「我要她亲自和我谈。」沈铭指了指沈清川。 「痴心妄想。」江泠一个箭步挡住他的视线。 沈清川勾了勾唇角，说道：「你们上演主僕情深的戏码，真以为我会在乎？」 「呵呵呵...」突然，沈铭耳边响起一阵畅快的笑意，那声音就像是漏风的破铜锣，唿哧唿哧的。 「你笑什么？」沈铭攥紧阿文的手腕，不理解他怎么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声。 「我笑你噁心，一辈子都是被人操控的傀儡。」阿文嘲讽道。 「你闭嘴。」沈铭咬了咬口腔里的肌肉，一股腥气冲到了鼻尖。 阿文盯着他的眼睛，睫毛忽闪，低声道：「傀儡，没用的废物。」 「没用的废物。」 「没用的废物。」 ...... 一声声的咒骂如同梦魇刻在沈铭的记忆里，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无助地抬眼，看热闹的人群吵吵嚷嚷，每张脸都开始扭曲变形，不断有声音无孔不入——「没用的废物」 「啊！」沈铭捂住额头痛苦大叫，寒光在空中挥舞，「都闭嘴闭嘴！我不是我不是！」 特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准心瞄着他的眉心，挂在耳朵上的通讯器传来指令。 「尽量留活口，当威胁到群众的生命安全时，可开枪击毙。」 「砰！」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空气出现剧烈的波动。 只听得「嗖」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子弹便没入沈铭的肩头，沈铭闷哼一声，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命中目标。」特警舒了口气，摆了个前进的手势，周围迅速聚拢。 沈铭沉重地喘息，左手持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都他妈后退！」 警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一战之力，迅速停住脚步。 吴律师趁机连滚带爬地飞奔到警察身后，沈铭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 「你，过来。」警察冲着阿文说道，他此时此刻已经挣脱沈铭的束缚。 阿文却充耳不闻，反而朝着轮椅上的沈铭凑近一步，两人额头相抵，耳鬓厮磨。 他居高临下舔了舔唇，在沈铭的耳廓上唿了口气，轻声道：「废物。」 沈铭怒睁双目，只见寒光一闪，一道血雾迸射。 正午时分，殡仪馆的钟声敲响，一声一声肃穆庄严。 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唿，沈清川也没想到瘦弱多病的阿文能做到如此决然。 阳光透过窗户玻璃，在地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空气中扬起的灰尘与光巧妙的构成丁达尔效应，一束光柱悄然落在大厅里。 「滴答滴答——」阿文痛苦地捂住脖子，面目狰狞，鲜红刺目的血液从指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终...于...终...于...」他竭力保持着平静，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得逞的弧度，「动手了。」 沈铭双目赤红褪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温热，颤抖着声音说道：「谁让你骂我...你自找的自找的...」 「砰！」又是一阵破空声，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烟火味，沈铭左肩中弹，蝴蝶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都该死都该死...」沈铭喃喃自语，垂着头，眼睛没有焦距。 「快快快！救人质！」警察蜂拥而上，把沈铭从轮椅上扯下来摔在地上，脸部被挤压变形，随着啪嗒的一声，一副银色手铐就稳稳地挂在他纤细苍白的手腕上。 第186页 整装待发的医护人员紧随其后，簇拥在倒地的阿文身侧。 「止血纱布！」 「担架担架！」 「扑通扑通——」阿文耳际只听得见微弱的心跳，他努力撑着疲惫的眼皮，透过人墙的缝隙直直地望向沈清川。 沈清川神色动容，对着他点了点头。 阿文笑了笑，朝虚空伸了伸手，他刚刚瞧见了，阿武说带他回家。 昨夜凌晨两点。 「沈小姐，我说的你真的都相信？」阿文借着月光躲在灌木丛里，瘦弱的身躯上遍布着大大小小不堪入目的青紫。 「嗯。」沈清川应道，和她收集到的证据八九不离十，「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她问了心底最后的疑惑，对方隐藏得太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对不起，这个我也不知道，少爷和他一直都是单独见面。」阿文有些紧张地望了一眼空旷的四周。 「你的条件是什么？」沈清川抿了口茶，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 「一切自有法律审判，我们做不得主。」江泠提醒道。 别墅周围安装了信号屏蔽器，阿文只有趁沈铭疯狂之后熟睡的空当，才能跑到自己无意间发现的山头传递消息。 电流声呲呲作响，信号时有时无，沈清川听见那个羸弱的少年说：「我只希望明天过后，我能和阿武葬在一起。」 第101章 「真相」 不出十分钟, 警戒线就被撤下，大理石纹的地板上残留着水渍。 化妆师给沈励的头髮染了色，黝黑的髮丝, 饱满的额头, 红润的薄唇, 依稀还能看出昔日意气风发时的俊朗。 他安安静静的模样让沈清川有些怔愣, 衣角被扯了扯，一阵怯怯懦懦的童音响起，「姐姐...」 沈清川恍然回神, 低头一瞧, 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映入眼帘, 小女孩穿着白色孝服，代替她接受四方不怀好意的弔唁。 「姐姐在看你, 快叫人。」中年夫妇低声催促着，脸上带着明显的窃喜, 两双手隐藏在阴影中推搡着小孩的肩膀。 看那□□分相似的模样, 应当是小女孩的父母, 想藉此机会来套新掌权人的近乎。可是小女孩从生下来几乎就在沈宅长大, 极少与父母接触, 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里充满着不安与懵懂。 沈清川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中年夫妇瞬间感觉芒刺在背, 讪笑着不吭声。 不知道从哪儿捡的菊花, 小女孩儿白白嫩嫩的指尖被染成淡黄色。 「唔...」只听得一声轻唿，小女孩就稳稳噹噹地坐在沈清川手臂上。 「你叫什么名字？」沈清川点了点她圆圆的鼻尖。 小女孩睫毛忽闪着, 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长得竟和沈清川相差无几, 童音稚嫩, 「姐姐, 我叫沈忆。」 忆吗，斯人已逝，有何可追忆。 沈清川盯着水晶棺眉头紧锁，然后对着沈忆纠正道：「是堂姐，不是姐姐。」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不懂人心背后的弯弯绕绕，她抱着沈清川的脖子，高高兴兴喊了一句，「堂姐！」 沈忆没注意到自己父母那陡然难堪的脸色。 「中午表现很好，谢谢你。」沈清川摸了摸她的小辫子。 被夸奖的沈忆害羞地扭了扭身子，脸颊微红，下一秒，湿润的唇便贴上女人吹弹可破的肌肤。 江泠抿了抿唇，严肃道：「小孩子不能随便乱亲人。」 沈忆不理解，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长大就知道了。」江泠敷衍道。 沈清川心情好了不少，单手抱着她，转身对着门外的宾客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感谢大家抽空参加我父亲的追悼会。」 她对刚才发生的暴动绝口不提，窃窃私语的讨论瞬间消弭，在场的人精也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王桂云扬了扬唇角，又立马反应过来场合不对，于是重重地嘆口气，语重心长道：「侄女节哀，集团还有一大家子人在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沈清川低眉敛目，轻声道：「谢谢王董关心。」 一句侄女，一声王董，亲疏立现，王桂云自找没趣，脸色微僵。 所有人都明白商圈新贵已冉冉升起，套近乎的套近乎，寒暄的寒暄，倒是都忘了这次相聚的目的。 这回连大厅门槛都没跨过去，沈清川冷着脸又走了一遍流程。 热闹过后，徒留一室冷清，已经过了火化的最佳时辰，但是偌大个殡仪馆却没人敢催。 沈清川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缓步走到沈励身侧，毫不在意地坐在台阶上，脑袋抵着水晶棺喃喃自语。 「结束了，你看看还满意吗？」说着，她自顾自地笑出声，摇了摇头，「反正是比十几年前热闹得多。」 苏黎曼的入殓和追悼会是在墓地同时进行的，她在这座城市无亲无故，死后仪式没有丈夫的操持，葬礼鲜为人知，来人寥寥无几。 江泠像根棍子一样杵在旁边默默守候。 「你怎么这么好面子，生病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沈清川搭在膝上的手勐然攥紧。 冷清寂静，无人应答。 身边虎狼环伺，沈励的疑心病又很重，在发现沈铭身份的不妥当之后，他就立刻通知律师立下遗嘱，内容大致是：自己去世以后，名下的所有财产股权都由沈清川继承。 第187页 半个小时之前律师找到她，遗嘱上面的落款日期是那么醒目。 沈励既然查到沈铭的身份存疑，若不是身体渐差，心无余力，又怎能容忍这么大一只蚂蚱瞎蹦跶。 「依据dna检测结果，样本为生物学叔侄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99.9999%...」 沈清川西装外套的口袋里装着两份亲缘鑑定报告，一份墨香淡淡，是阿三带回来的调查结果，一份纸张泛黄，夹在律师带过来的遗嘱中间。 爷爷出轨隐瞒自己有私生子的事实，却在几十年后报应在自己大儿子沈励身上，江泠都不得不感嘆一句真乱。 沈清川对去世已久的沈老爷子印象很模煳，只依稀记得报纸上面对他们夫妻的溢美之词——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卑劣的基因依旧卑劣。」沈清川眸光变得冷冽，丝毫不在意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她蹲下身子，将地上被践踏的花束一一捡起，整理好残枝断叶铺在沈励手边。 弯腰擦去水晶棺上的泥巴脚印，沈清川做了一个深唿吸。 许久之后，她平静无波道：「烧了吧。」 哀乐声奏响，在空旷的室内盪起回声。 沈清川眼睁睁看着沈励被推进火化炉，熊熊的火光被一扇小小的铁门隔开，缝隙里泄出来的微光映照在脸庞。 咫尺之遥，是生与死的距离，火星飞溅，世间再查无此人。 沈远盯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小叔叔。」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沈清川蹙了蹙眉。 肩膀上落下力道，沈远才缓缓抬眸，迟钝道：「怎么、怎么了？」 沈清川瞥见他眼角一闪而过的泪意，心下一软，问：「墓地选好了吗？」 「选好了。」沈远转过身用袖口捂了捂脸，尔后恢復平静，「在城南，挨着夫人的。」 沈清川捏了捏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城北吧。」 说完，沈远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板着脸仓皇离开，再未向后看一眼。 现在已经接近下午四点，阳光变得温和，流动的微风轻拂在她脸上，捲起几绺髮丝。 沈清川眺望远方，目光沉沉。 对不起，我无法替母亲选择原谅。 「姐姐。」江泠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们回家吧。」 沈清川笑了笑，似乎是被风迷了眼睛，眼眶湿润，她哑声重复道：「好，我们回家。」 —— 新的一月按部就班。 只是阿三并没有停歇，他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疤，暗中守在青山别墅周围的保镖不减反增。 阿三推开书房门，「小姐，节哀。」 他向来对沈励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嗤之以鼻，所以对他的死毫无感觉，心底甚至有一丝畅快。 沈清川从文件中抬眼，抬了抬下巴，「三叔，喝口水。」 集团的烂摊子可不算少，沈清川新官上任雷厉风行，不仅分批支付了欠款，还优化了企业的内部结构，辞退了不少蛀虫，不过有些老顽固依旧生命力顽强。 她眼圈下面泛着青黑，整个人的气质内敛沉稳了不少。 「诶好。」阿三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用鸭舌帽压了压鬓角。 他咕咚咕咚喝完水，感觉浑身的暑气都散去不少。 阿三挥了挥袖子，带起一股凉风，「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清川在文件最下方的空白处落下签名，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推到阿三面前，「这个。」 阿三疑惑地掀起盖子，里面并列放着两张捲起的纸巾，「这是？」 「沈铭和...」沈清川怔愣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和沈励的头髮，一个月内我要看到沈宅所有人的亲缘鑑定报告。」 「小姐的意思是...」阿三握了握拳。 沈清川颔首，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是，我怀疑我那位素未谋面的亲叔叔并没有如沈铭所言病入膏肓，他应该还潜伏在沈宅里。」 「我这就去！」阿三语气激动，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执行任务。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小姐每次都拿「时机未到」的理由搪塞自己。 「注意安全。」沈清川叮嘱道。 我在明敌在暗，且敌方手段残忍，连亲儿子都能选择放弃。 —— 某天深夜，沈家的书房里灯光绰绰，洒扫的阿姨几乎是绕道而走。 「她在查。」黑衣保镖冷声道，他站在下位，薄薄的衣裳包裹着坚实肌肉，却也能给人一种爆炸的视觉冲击。 上首的人淡淡的「嗯」了声，专心致志地读书，「让她们查吧，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那这份报告？」保镖犹疑道。 吊灯晃了一下，坐着的人摘下眼镜，慢悠悠地站起身，斜眉入鬓，银丝分明，平日里低垂的眉眼冷硬起来竟有几分阴鸷。 沈清川一直想找的真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远朝着镜片呵气，「我的好侄女既然想知道，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那我这就把报告塞回去。」保镖听完转身欲走。 「等等。」沈远叫住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份新的，「用这个。」 「撕拉」一声，真正的报告被撕碎扔进垃圾桶里，最后一页隐约能看见一个99.9999%的数字。 墙壁上的书法作品被弃之敝履地扔在地上，沈远绕着房间走了几圈，足尖在落款上狠狠地碾了碾。 第188页 保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阿铭如何？」 「少爷他...他天天说腰疼。」 沈远冷哼一声，「果然是没用的废物。」 第102章 「磕cp」 掌权人更替的速度让人始料未及, 办公室都还没来得及装修，装潢和家具沿用着沈励的风格。 沈清川抿了一口咖啡，视线还停留在会议纪要上, 连续几周的连轴转, 早到晚退, 眉宇间难免染上倦色。 中午十二点整, 办公室却没人敢先走。 「咚咚咚」门被扣响三声。 沈清川头也未抬，淡淡道：「进。」 秘书探头，躬身问道：「老闆, 还是按老规矩订餐吗？」 沈清川按亮了手机屏, 和江泠的对话界面还停留在她问的那句：【今晚回家吗？】 临近毕业季, 江泠要忙着赶毕业设计论文，几乎一直待在学校里, 两人最近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闲暇之余，思念如潮水般袭来, 沈清川指腹摩挲着钢笔, 半晌, 才回道：「不用了, 我待会儿要走。」 秘书愣了愣, 问道：「那下午...」 沈清川理了理桌面上的文件，随手将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里, 「下午我休息。」 工作狂终于知道休息, 也意味着自己今天不用加班，秘书欣喜若狂, 偷摸摸在背后比了个耶。 虽然加班有双倍工资, 但还是抵不过休息的诱惑, 小姑娘的表情管理还是差了些, 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沈清川余光瞥了她一眼，不由得失笑，走到门边顿住脚步，温声道：「差点忘了，还有件事。」 秘书唇角微僵，愣了半秒，心想：难道又不走了？ 沈清川把门拉开一半，淡道：「今天周五，你去通知大家下午放假。」 下意识以为是加班通知，秘书垮着一张脸，声音平静无波，「好的，今天周五，我去通知大家...」 「！」突然，她反应过来，眼眸蹭的一下瓦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老闆慢走，一路平安！」 沈清川前脚刚踏出公司，就立马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唿，那阵仗比加薪还隆重，地板都在颤动。 市中心和江北大学距离不远，开车半小时绰绰有余。 小吃街物美价廉，顾客更多是学校的穷学生，又正值午餐高峰期，逼仄的小道里人潮熙攘。两侧的商铺招牌琳琅满目，空气中充盈着烧烤的香味。 「嗤——」跑车剎在街尽头，腾起一道青烟，显得格外瞩目。 沈清川却觉得今天打量的视线尤其多，她侧身与迎面而来的女生擦肩而过，明显可以观察到女生眼里一闪而过的激动。 女生紧攥着同伴的衣袖，跺了跺脚，话都没抖利索，「是她！是真人！」 「呜呜呜，美女贴贴！」同伴的情绪显然也很激动，脸色涨红。 沈清川在一家店口站定，衬衣下摆塞进包臀裙里，如墨的长髮洒落在肩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吃东西的。 街边的方桌坐了一对小情侣，女生朝这边望了一眼，掐着脖子，瞬间失了言语，「咳咳咳！」 「呛到了？」男生脸上浮过懊恼，边拍背边递奶茶，「快喝口奶茶润润。」 岂料女生直接小跑离开，留男生在原地丈二摸不着头脑。 「请问你是沈老师吗？」女生捏着手机，小心翼翼道。 沈清川还在纠结买什么，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女生无声尖叫了几秒，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我可以和您合个影吗？」 「我？」沈清川有些疑惑地歪歪头，语气迟疑，眼神迷茫。 御姐怎么能这么可爱！ 女生大幅度点点头，脸颊泛着异样的红，再一次确认道，「可以吗？」 「可以。」沈清川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满足要求。 她对着镜头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咔嚓咔嚓」女孩笑得肆意张扬，灯光闪烁，直接连拍了几十张。 「谢谢！」女孩心满意足，眸光亮晶晶，「我特别喜欢沈老师。」 「也谢谢你的喜欢。」沈清川弯了弯眼角。 女孩动了动唇，明显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两人之间响起一道人声。 江泠特制的专属铃声悠然响起，「姐姐接电话啦~」 女孩像是被按了开关，瞬间目光如炬，沈清川脸色微僵，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换的！ 「抱歉，我接个电话。」沈清川收起脸上的震惊。 「随意随意。」女孩乐呵呵地傻笑，都没注意到被惨遭抛弃的男友。 磕到了磕到了！她磕得cp是真的！ 沈清川：「餵。」 听筒那头先是传来一阵低沉的喘息声，然后是窃窃私语的交谈。 「江泠？」沈清川疑惑道。 「姐姐。」灼热的唿吸喷在话筒上，江泠的语气带着点撒娇意味。 沈清川蹙了蹙眉，耳廓漫上一层绯意，「你在做什么？」 「我啊...我在跑步。」江泠回道。 靡靡之音！ 沈清川的心尖像是被挠了一下，又酥又痒。 路林深的声音隐隐约约，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江导，你...你跑太快了...」 江泠闻言放慢脚步，尽管肩膀上扛着沉重的摄像机，但看起来也比娇弱的路花旦游刃有余。 第189页 「姐姐，我要吃...门口的烧烤。」江泠朗声道。 沈清川眸色渐深，喉咙微动，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江泠知道她最近很忙，没时间看娱乐新闻，于是卖了个关子，「你叫我声宝贝，我就告诉你。」 周围人来人往，特别是背后黏着一道火热的视线，沈清川咬了咬唇，眼睑微垂，「不说就算了。」 「江泠混蛋！八百米还不够！」那头传来路林深无助地怒吼。 又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哀嚎，沈清川失笑，好整以暇地等待下文。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江泠就急匆匆地报了位置，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见她挂断电话，女孩朝前迈了几步，压抑着起伏的声线，「是江学姐吗？」 沈清川颔首，眸光水润。 女孩握紧拳头，转身咬了男朋友肩膀一口，男生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叫唤。 但她转过来又很平静，仿佛刚才都是一场错觉，女孩嘴唇微颤，「沈老师，我给你说那边的于妈烧烤最好吃...」 她吧啦吧啦介绍了一堆美食，纠结困难症沈清川索性全部都买了一份。 「两份铁板鱿鱼，一份不加葱，一份不加辣。」沈清川从善如流道。 她没瞧见女孩掐了掐人中，险些晕过去。 二食堂旁的操场上，江泠的毕业拍摄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编导是运用视听语言讲述故事的人，拍摄一部以母亲为原型的小短片也是江泠的初衷之一。 不同于学期末课程结业作业，江泠这次格外认真，女主角除了要盘靓条顺，最重要的是要有舞蹈基础，路林深经不住夸，欣然应允。 路林深穿着运动服，大大喇喇地躺在塑胶跑道上，嘴里喃喃着，「我后悔，我真的后悔，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听花言巧语，如果我不听...」 碎碎念听得江泠太阳穴胀痛，她努了努嘴，提醒道：「路姐姐，形象啊，正北85有粉丝偷拍。」 路林深最近沉迷枪游，对方位十分敏感，只见她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潇洒俊逸。 「没发现目标。」 江泠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你蹲反了，背后三人。」 只感觉耳畔略过一阵风，江泠只瞥见一道残影。 「沈美人！」路林深迅捷如风，挂在沈清川身上抹眼泪。 沈清川手里提着两大包小吃，身形不稳，被她这样一撞，险些栽倒在地。 江泠脸色铁青，抓起路林深后衣领像拎小鸡儿似的，咬牙切齿道：「路姐姐，还有三百米没跑。」 「魔鬼啊！」路林深躲在沈清川身后探头探脑，她耸了耸鼻子，惊唿，「你买的什么？」 「豆腐脑、炒米粉、烤冷面、小烧烤、铁板鱿鱼...」沈清川每说一样，路林深就咽下口水。 路林深抢过袋子，笑嘻嘻道：「我来我来，怎么能劳烦沈董呢。」 她脚步轻盈地走在前面，完全看不出是刚刚跑完八百米的人。 江泠步履匆匆，拉着沈清川的手就直愣愣地往前走。 沈清川看她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心里生了点委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问道：「你怎么不看我？」 「啊？」江泠眨了眨大眼睛，眼睛往后乱瞟，要走不走的姿势别扭极了。 衬衣扣子领口解开一颗，薄薄的布料包裹着挺翘浑圆，后开叉的包臀裙，双腿笔直荧白若隐若现。 咳，整个就是职业女性的成熟打扮。 江泠别开眼，小腹紧了紧，似有热气升腾。 沈清川看她绷得笔直，脸红到脖子根，贴着她的耳畔呵气，笑盈盈道：「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江泠眼神躲闪，含煳其辞，「我、我没有。」 「嗯？」沈清川扳正她的脸，轻轻勾住脖子，红唇微启，「宝贝。」 轰——江泠脸红得能滴血，小腿微微发软，大庭广众之下这谁受得了。 谁让你在电话里捉弄我，这叫自作自受。 沈清川伸手按了按她的唇，佯装眼神迷离。 要接吻吗？江泠舔了舔唇，双眼紧闭，心跳如雷。 岂料沈清川后退一步撤出怀抱，笑得像得逞的小狐狸，「江导，走了。」 江泠睁开眼，有些失落地「哦」了声。 沈清川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低声道：「今晚回家。」 「好！」江泠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活力四射，能量满满。 第103章 「路林深：我恋爱了」 「你是说, 节目第一期已经播出了？」沈清川靠在椅背上，身旁还贴着一只爱蹭蹭的江小狗。 「对啊。」路林深左手鱿鱼串儿，右手肥宅快乐水, 大快朵颐, 眼睛满足地眯成一条缝。 由于北岛天气阴晴不定, 再加上拍摄素材已经足够丰富, 她们晕倒的时候就正巧赶上李文宣布录制结束。 按照原本的计划，众人会在第二日清晨一起离岛，为了不打草惊蛇, 无奈之下, 江泠在赶到医院之后以身体不适为由通知了节目组, 众人对沈清川和路林深曾命悬一线的险况毫不知情。 节目组的微信群被设置成了免打扰，再加上最近实在是抽不开身, 沈清川基本没时间关注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99+的消息，沈清川点开对话框, 手机卡了几秒。 李文：【恭喜我们第一期节目收视已经破亿啦！】 第190页 于清怡：【撒花撒花！】 路林深：【喜提热搜n+1次】 聊天消息足足有几千条, 沈清川也懒得爬楼, 指尖滑动, 一目十行, 入目皆是满屏的祝贺语，还有错过的红包雨。 北岛之旅生死一线, 确实让人记忆犹新。 沈清川想了想, 接上队形，随手扔了个大红包。 「叮~」短短一秒, 炸出了不少潜水的人。 李文：【哇, 谢谢老闆！】 李钟磊：【鞠躬.jpg】 于清怡：【抱大腿！沈老师身体好点了吗？】 沈清川唇角微勾, 心情愉悦, 又甩了个大红包出去，上面写着「多谢关心，已无大碍。」 午间，阳光炽热。 江泠枕在她肩膀上打了个呵欠，修长的手指在髮丝间穿梭，玩得不亦乐乎。 沈清川低头，下颌碰了碰江泠的额头，唇齿间溢出一丝轻笑，「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自己临时起意，谁也没告诉，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来着。 杀人不过头点地，情侣虐狗最诛心。 易拉罐子挡住路林深的脸，她在背后默默翻了个白眼，呲了呲牙，嗤道：「学校贴吧呗，她又不是千里眼。」 有些人刚刚就耐不住性子给她大肆炫耀过了，路林深心里酸熘熘的，把手机竖在沈清川面前，「喏，看吧。」 若有若无揶揄的目光飘来，江泠轻咳了一声，脸埋得更深了。 托节目的曝光和热搜的加持的福，沈清川的人气一夜暴涨，从她脚踏出车门的那一刻，就有人认出她，并激动地编辑了帖子。 半小时之内，帖子加精置顶，盖楼数量即将破千，甚至还有不知名同学，发了合照力证消息的真实性。 ——【奉上合照，不仅是真人，而且沈老师亲口承认是来找江学姐的！】 ——【啊啊啊啊！】 ——【先别激动，众所周知路林深在学校拍戏，说不定是来找她的呢......】 ——【我不管，反正磕就对了！】 满篇的鸡叫看得沈清川眼睛疼，她感嘆道：「好多人。」 路林深用纸巾擦了擦油光水润的唇角，没好气儿的想：是挺多的，热度都快赶上她自创的「情深cp」了。 江泠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头上被丢了个纸团，她倏地睁开眼，问道：「路姐姐看起来好像很不服气？」 路林深捏着嗓子，模仿她的语气说道：「不不不，我们情深组合哪比得上你俩天作之合。」 江泠哼了声，就是耳朵红得不像话。 傲娇又可爱，沈清川弯了弯眼角，心口涌起一阵悸动，五指分开慢条斯理地梳理她的头髮。 路林深简直没眼看，站起身伸个懒腰，神情餍足地拍了拍肚子，「得嘞，我去午休，你们继续卿卿我我。」 拍摄时间紧任务重，路林深免费贊助房车。 她弯腰撩起帘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六月要拍新的，你这么忙，要不我找纪瑶给你推了吧。」 沈清川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路林深在自己面前称唿纪瑶从来都是用代号，极少直唿其名。 沈清川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怎么？谈上了？」 路林深朝后退了一步，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心口突突地跳，「没、没有啊。」 「哦~」沈清川拉长了尾音，指节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 路林深讪笑几声，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倔强地挺直嵴背，「纪瑶有什么好的，我才看不上她呢！」 她挥了挥拳，心里却想着：必须要矜持，至少要多问几遍才能说。 「嗯哼。」沈清川撑着下巴，挑了挑眉梢，「行，赶明儿给你介绍个新的。」 路林深瞳孔微张，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她转了转灵动的眸子，余光瞥见沈清川微阖着眼眸，和江泠相互依偎着，突然心里就涌上一股心酸。 别人恋爱甜甜蜜蜜的，凭啥自己搞得像偷情一样遮遮掩掩。 「咳咳咳！」她用拳头抵住嘴唇，「诸位，我有件事要宣布。」 拢共就俩人，还诸位呢，沈清川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讲。 路林深手指攥了攥衣角，脸颊染上一层红晕，支支吾吾道：「我、我谈恋爱了。」 江泠抬眸，淡淡道：「恭喜。」 意料之中，路林深这个笨脑袋明显玩不过大名鼎鼎的纪老闆，沈清川轻轻嗯了声。 路林深：「.......」 并没有想像之中爆炸式的惊讶，路林深瘪瘪嘴，勐地拍了下桌子，「老娘爱情第一春不值得普天同庆吗？！」 沈清川嘆了口气，揉揉疲惫的眉心，从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刚揣热乎没两天，当我随份子钱了。」 「限量定制款！」路林深惊唿，眼眸噌的一下亮如星辰，「爱死你了！」 脸上有个湿漉漉的口水印，沈清川满脸嫌弃地擦了擦，江泠不悦地抿了抿唇。 「咔嚓」眼前闪过一道光。 路林深蹙了蹙眉，狐疑道：「你拍照做什么？」 「把罪证发给纪老闆。」江泠漫不经心道，指尖一顿操作，照片已发送。 脑子里响起一道急促的警铃，路林深腰际隐隐泛酸，她沉着脸扑上去抢，「间谍狗！」 第191页 江泠仗着手长脚长的优势，手机越过头顶，轻而易举避开攻击。 沈清川被挤到角落，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贝齿轻咬住下唇，眉头舒展又皱起。 这么着急，路林深这傢伙不会真的人如其名是个0吧...... 她的眼神愈发怪异，耳边响起江泠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 「哈哈哈哈...别...别挠了...给你...」江泠小脸通红，眼角逼出几滴泪。 路林深闻言收回作乱的手，得意洋洋地哼唧，「哼，怕了吧。」 谁知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像阴晴不定的天气，瞬息万变。 江泠：【你女朋友亲我老婆。】 纪老闆：【收到，十分钟后见。】 小情侣如胶似漆，纪瑶就在校内的咖啡店办公，赶过来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路林深把手机撂在桌上，一本正经道：「我下午还有事儿，先走了，回见。」 说谎都不打草稿的，江泠窝在沈清川怀里，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路姐姐不是说最近没行程。」 路林深笑得勉强，气焰没刚才嚣张，「临时加的。」 沈清川吻了吻江泠柔软的头髮，面无表情道：「来不及了。」 纪瑶站在车门口，阴恻恻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新行程。」 路林深身形勐地僵住，她转过身，动作缓慢得像小老太太。 她敛眸，嘟嘟囔囔道：「这才五分钟。」 纪瑶扯了扯唇角，差点气笑了。 好戏上演，罪魁祸首江泠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沈清川似嗔非嗔地瞧了她一眼。 说好的高冷人设呢，怎么这性子越来越皮了。 「嗡~」 三叔：【小姐，沈铭说要见你。】 沈清川盯着手机拧了拧眉，按规定，在判决书下来之前，外人无法探视被拘留在看守所的沈铭。 阿三很快就给了解释，沈铭在看守所期间，不仅对警方的询问置若罔闻，更是闹起了绝食，把自己作晕了几次。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和沈清川见面，警方通过层层申请破格允许，不过探视时间只有一小时。 她回道：【好。】 —— 看守所向来不会建在繁华热闹的都市中心，随着窗外的风景愈发绿意盎然，车内就愈发缄默。 阿三眼里聚起红血丝，映衬着脸颊伤疤可怖，他掏出一叠纸，「小姐，这些是dna鑑定报告。」 为了能让沈清川心中有数，和沈铭的博弈中不落下风，他昨晚加急收齐了所有样本检测结果。 「找到了？」沈清川快速翻了翻，眼神顿在最顶端的报告上。 那是沈远的结论——依据dna分析结果，1号检材所属人与2号检材所属人排除亲子关系。 「确实找到了，但是...」阿三吞吞吐吐。 沈清川接过他特意挑出来的文件，随意瞟了一眼，轻描淡写道：「扔了吧，假的。」 阿三微愣，随即欣慰道：「确实是造假，纸张摸起来不是同种规格。」 他是部队出身，侦查和反侦察的意识都很强。 沈清川笑了笑，她倒没看出纸张问题，纯粹是因为他们推替罪羊的方式太过直接。 她闭目养神，问道：「哪家医院查的？」 「刘医生坐镇的自家医院。」阿三回道。 沈清川淡淡地嗯了声，车窗降下半截，风声凛冽。 第104章 「恨意」 沈铭手腕戴着镣铐, 在白炽灯光下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狭小的窗户框住广阔的蓝天，清风卷着一阵悠扬的鸟鸣声拂过，光影晃晃悠悠的, 看不清对面佝偻人影的脸色。 狱警将沈铭锁在座位上, 给沈清川打了声招唿便退了出去,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监视器。 沉默在两人之间酝酿, 金属在扶手上敲击得叮噹作响。 良久之后，沈铭从阴影里缓缓抬眸，露出那双阴郁的眼睛, 声音嘶哑, 「姐...」 许久未曾听过的称唿, 沈清川眉间微蹙，回答一如既往, 「别叫我姐。」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五米，近得能让他看清沈清川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想叫。」他瘪了瘪嘴角, 鬍子拉碴的脸上竟透出几分愉悦。 沈清川将他的情绪转变尽收眼底, 心底暗暗地骂了一句有病。 按照规定, 他的头髮被剃成寸头, 失去刘海的遮掩, 额头上遍布着浅浅的伤痕，两鬓出现斑秃, 隐约能看见凹凸不平的疤。 虽然沈清川很不喜欢这个凭空而出的弟弟,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以前是个爱健身爱篮球的阳光少年。 沈铭朝她身后望了望，空无一人, 舌尖抵了抵上腭, 他耸耸肩, 故作轻松道：「就姐姐一个人？你的小跟屁虫呢？」 听见他提及江泠, 沈清川正襟危坐，审视他的眼神带着戒备与警告，「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打些歪心思。」 冰冰冷冷的语气，沈铭并不在意，双手挥了挥，洁白的墙面光影绰绰，「姐姐好紧张哦，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罢了。」 沈清川并没有因为他言语之中的打趣而放松警惕，自然错过与之相似的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拼死拼活争取的探视机会，沈铭似乎不是很珍惜。 「姐姐吃饭了吗？」他笑得像个纯真的大男孩，而不是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第192页 沈清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选择忽视无聊问题。 「那我就当姐姐吃过了。」他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哪里像老谋深算的幕后主使。 他趴在桌子上，瘦削的两颊泛着红晕，「姐姐怎么过来的？自己开车还是阿三送你？」 沈清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沈铭表现的很兴奋，絮絮叨叨地询问家长里短。 长达十分钟的自言自语后，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逆着纹路利落地扯下一块死皮，瞬间鲜血汩汩，舌尖尝到一丝甜腥味，沈铭的表情竟出奇的享受。 他咽了咽口水润润嗓子，脸上出现一丝鄙夷，「姐姐打算和江泠...」 沈清川打断他，眉眼间笼罩着乌云，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是用的疑问句式，但是吐出来的字眼已经笃定他又会使绊子。 沈铭唇角微僵，脸色很快又恢復平静，「聊天啊。」 沈清川勾了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并不想浪费时间陪他瞎耗，「我走了。」 沈铭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恍惚，扯了扯嘴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眸光潋滟，是个纯真无邪的笑容。 格子间的铁门被重新刷了一层绿漆，门把手握着有些粗粝，凑近能闻见一股刺鼻的甲醛味儿。 外表焕然一新，但是内里仍锈迹斑斑。 沈铭敛眸，再度抬头，又是那副狂妄且自大的模样，「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沈清川眉梢微挑，收回手，回身落座。 沈铭咧开嘴笑得放肆张扬，笑声夹杂着含混不清的低喃，听得隔壁监控室的狱警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情绪切换迅速，就像是双重人格在自我拉扯。 「他是不是这儿有问题？」狱警对着同事点了点额头。 同事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他要是正常还能成为杀人犯嘛。」 沈铭抹了一把被笑意逼出来的眼泪，抬眸看向沈清川，眼神狠厉，「你找不到他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瞳孔因为激动而放大。 沈清川喉头微动，肯定道：「不，他没有。」 「姐姐。」沈铭眼角通红，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攀附在白色眼球上，「你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为之一颤。 沈清川眯了眯眼，默不作声地向后移了两步。 沈铭脖颈上泛起青筋，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挡住眼里的精光，「啧啧啧，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东西，我拿刀割破他的气管，他就像一条蛆一样在我面前挣扎求饶。」 他的眸光嗜血又冷漠，透着一股让人心惊的恨意。 沈清川压下背部逐渐升起的寒意，红唇轻启，「然后呢？」 沈铭嗤笑一声，「然后？呵，然后我亲手剖开他的肚子，肠子拿去餵狗，剜掉他的眼球拿去餵鱼。」 似乎觉得还不够，他舔了舔嘴唇，仿佛亲临现场一般，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 随着他叙述的深入，狱警似乎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沈铭笑得畅快，嗓音带着几分嘶哑，他砸了咂嘴似在回味，「老东西的肉不好吃，是臭的，嚼不动。」 他说完之后，脸上得意之色更显。 「呕——」狱警脸色苍白，捂着嘴干呕。 沈清川面不改色地站起身，走到允许活动的最近位置，「编够了吗？」 沈铭眼神微怔，冷冷道：「我没编。」他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亦或者让他生不如死。 「先不说你一个残废打不打得过健全人，就算你侥倖赢了，又怎么能亲手处理尸体呢。」沈清川在他面前踱步。 「他就是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沈铭神态看起来有些癫狂，手铐在桌面上敲出几道凹痕，怒吼声直接穿透墙壁。 「弟弟。」沈清川突然叫了他一句。 沈铭咽咽口水，神色怔愣，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点了点头。 「其实从始至终你一直在向我暗示。」沈清川余光瞥见他的四肢瞬间僵硬，额间隐隐约约有汗珠沁出。 他机械地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盯着沈清川的眼神错愕。 沈清川指尖抵着额头，讲出心底的猜测，「第一次车祸发生以后，病房针孔摄像头是你安装的。」并且摄像头是联网的，目的昭然若揭。 事情发生并不久远，恍若眼前。 「啪！」沈远脸色铁青，身后跟着的心腹瞧着这父子对峙的场面噤若寒蝉。 后山树木郁郁葱葱，只开闢了一条林荫小道，私人领域几乎没有人行道过。 沈铭头歪着，左脸上的巴掌印赫然醒目。 沈远冷哼一声，「蠢货，这种明目张胆的东西你也敢拿出来。」 沈铭太阳穴被针孔摄像头砸出浅浅红痕，他埋着头，神色阴郁，放在薄毯下面的手紧紧握成拳。 「别人顺着网线都要查到沈宅了。」沈远狠狠地碾了一脚，摄像头陷进泥巴地里，被悄然飘落的树叶遮盖。 沈铭咬咬牙，恭敬道：「爸，对不起。」 沈远紧紧攥住他没有知觉的小腿，蔑道：「没用的废物，这么久都还没动静。」 他不能生育，沈铭又是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他需要一个新生儿来延续希望。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沈铭主动做了结扎。 第193页 沈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平静无波道：「我会努力的。」 恐怕沈远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将永远后继无人。 沈清川眼神犀利，「阿□□入侵，仅仅只查到ip位址在沈宅附近，正巧我与沈励不合，所以就下意识的认为监视我的是他，并未多想。」 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掌微颤，沈铭漫不经心道：「是又怎么样。」 想要套话，就要让对方卸下防备。 沈清川眸光微闪，她隔着空气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疼吗？」 细微的空气波动似乎带着振奋人心的温度，沈铭慌忙低头遮住刺目伤疤，倔强道：「不疼。」 沈清川身子前倾，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那我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的认为，小巷的追杀也是你主动放水。」 她的语调太过温柔，尽管知道她有所图谋，沈铭依旧选择沉沦。 计划实施的前一天晚上，父子俩再一次在后山碰面。 「爸，你找我。」沈铭道，他眸子里的不屑和愤恨掩藏在浓黑的夜色中。 「你都安排好了？」沈远双手背在身后，山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胸中萦绕着君临天下的豪情。 沈铭颔首，又发觉他看不见，于是高声道：「是的，确保万无一失。」 沈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听具体。」 沈铭侧身躲过，将汪明丽引开江泠，再由阿武将沈清川一击毙命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像个机器平铺直叙，沈铭眯了眯眼，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父子间的隔阂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 他语重心长道：「爸爸知道你恨我，但是我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你，同样都是沈家的孩子，凭什么他沈励就能风光无限，而我就要像个臭水沟的老鼠东躲西藏！」 又是这番说辞，这些年来，沈铭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沈铭回到那座被圈禁起来的宅院，心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这次，他亲爱的父亲还是不知道，自己临时把汪明丽和阿武的任务调换，江泠的生死他从不在乎。 他虽然也恨沈励和沈清川这对父女，他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沈家的每一个人都难辞其咎，但是他下意识不想让沈清川死。 他自我劝解：我仅仅是不想让沈远如愿而已。 于是，任务第二天阿文问他，「为何少爷要让汪明丽去对付沈清川，让阿武直接去不就行了吗？」 照片上沈清川面色苍白，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殷红，地上的那摊血迹鲜红。 沈铭按了按心口，说不出心里是难受还是愉悦，亦或者情绪交织。 他铭斜睨了阿文一眼，故作高深道：「杀人诛心吶，蠢货。」 第105章 「答案」 沈铭动了动唇, 眼神微闪，他低垂着头，嘟囔道：「自作多情。」 白炽灯泡晃荡, 咿呀咿呀的声音横亘在两人之间。 沈清川瞧他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 巧妙地转移话题, 温柔道：「他...对你好吗？」 多年的针锋相对, 你死我活地争夺，这对堂姐弟第一次尝试面对面平静地交流。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柔以待，沈铭眼眶泛酸, 明知道这是沈清川专门为自己编织的美好陷阱, 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人之将死, 尽释前嫌。 他默了一瞬，才哑着嗓音道：「不好。」 当年的亲子鑑定是沈远亲自做的手脚, 而出具假报告的私人医生「意外」客死异乡。他原本计划让沈铭鸠占鹊巢，顺利继承家业, 却没想到沈励的防备心如此之重。 地面一片狼藉, 摆满了瓷器的残肢碎片, 往日和蔼体贴的父亲正在大发雷霆。 「滚！」沈励拄着拐杖, 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沈铭刚刚打完篮球回来, 身上还氤氲着乳白的雾气，他摸了摸后脑勺, 试探性地叫了声：「爸？」 「啪！」一个茶杯被掷在他面前, 瞬间四分五裂。 沈铭不知事情全貌，但也明白严重性,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锋利的瓷片稜角割破皮肤, 昂贵的地毯上溅起点点猩红。 少年疼得咧了咧嘴角, 小心翼翼道：「爸，你别生气，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沈远瞧着他温顺恭良的模样，衣角勐地被攥出褶皱。 抛下亲生女儿不闻不问，全心全意宠爱的儿子竟然是个冒牌货，沈励第一反应不是难过伤心，而是颜面尽失。 沈铭朝着管家挤眉弄眼，想让他像以前一样劝劝父亲。 沈励脸色铁青，多看他一秒都觉得是嘲讽，「沈远，最多十分钟，我不想再看见这个野种。」 沈远吐了口浊气，掌心掐出红痕，缓缓道：「我知道了。」 久违的称唿，沈铭一怔，顿觉不知所措。 他僵着上半身，磕磕绊绊道：「爸，我有爸爸的，我不是野种，我不是，我不是！」 他咬了咬牙，牙龈开始渗血，舌尖的软肉稀碎。 来时破衣烂衫，走时两手空空。 世家清贵公子沦为街头落魄不归人，过程只需要十分钟。 丑闻就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各个角落。 沈铭身无长物，又被娇生惯养许多年，昔日打闹嬉戏的朋友没人肯搭理他，衣不蔽体，无家可归。 第194页 「所以我恨你们，恨每一个姓沈的人。」沈铭表情狠厉，鹰隼一样的眼神始终紧盯着窗外。 沈清川擅自接了一杯水，慢慢靠近他。 隔壁监控室，警察一把扯下耳机，焦虑道：「不要命了吗？不行，我得过去瞅着。」 「诶。」同事把他按回座位里，「铐着呢，你急什么。」 「喝吧。」沈清川把纸杯搁在桌子上。 雾气裊裊，沈铭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舔了舔起皮的唇，默默地握住了杯子。 明明是盛夏，尽管掌心濡湿，他也始终没松开。 他像溺水的旅人，在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攥住来之不易的生机。 沈清川干脆把凳子拖过来，与他四目相对，「后来呢？」 沈铭有点不自在，他勾了勾唇角，很想做个放荡不羁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然后...」 提及往事，他表现很不安，喘息声愈发重，「然后...然后我就被沈远捡了回去...」 沈铭当时自视甚高，企业不愿僱佣学业未成的人，工地嫌弃他手无缚鸡之力。 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整月，终于，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他体力不支晕倒了。 等他再次甦醒，已经是三天以后。 「好像要醒了！」保姆惊喜道，房门口的医护瞬间都簇拥上来，一时间床边围得满满当当。 「好吵。」沈铭慢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入目是房顶富丽堂皇的装饰。 恍然间，他以为沈励回心转意，自己又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富贵公子哥。 「唔...」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谁知手臂软弱无力，连抬起来都成困难。 「你醒了。」沈远把着房门，脸颊微红，鼻腔喷出两道热气，看样子是小跑过来的。 「远叔。」沈铭眼前一亮，伸长脖子朝着他背后望去，没注意到沈远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 「爸爸呢？他怎么不来？」沈铭翘首以盼，希望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沈远眉目微沉，冷声道：「你们先出去。」 「是。」众人鱼贯而出，室内瞬间变得冷清。 「远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爸呢？」长时间的滴水未沾让他声音沙哑。 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在木地板上。 沈远停在床边半米的距离，居高临下地捏住他下巴。 「远叔...」沈铭喃喃道。 心跳清晰有力，沈远脸色稍霁，沉声道：「我才是你爸。」 沈铭如遭雷击，脸色呆滞。 那天晚上，直到后半夜，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 和影视剧里烂俗的套路一样，沈远和沈励是亲兄弟，只是一个生来高贵，一个坠入泥淖。老爷子去世的时候觉得亏欠沈远许多，便将股份一分为二，偷偷给他藏了一份。 「那天晚上他讲了很多，但我只记得恨和抱怨。」沈铭灌了一口水，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水渍晕染开来。 沈清川在听见沈远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并不惊讶。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沈铭挑了挑眉，表情生动了许多。 沈清川笑了笑，手覆在他的腿上，轻声道：「怎么弄的？」 沈铭敛眸，嗤笑道：「他打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沈远因为不能离开沈励视线太久，期间没来探望过一次，沈铭也足足用了近月余的时间，让自己勉强接受事实。 「他说对我寄予厚望，说我是他的希望，他的宝贝儿子。」沈铭眼角闪着泪花，一拳锤向桌面，「其实只是因为老子是他唯一留下来的种！」 这句话里蕴藏的恨意让沈清川都为之一惊。 沈远表面平易近人，实际上只有少年知道他的阴晴不定。 搏斗、射击、武术......沈清川学习了二十几年的东西，沈远要求沈铭要在短短两年内精通。 「爸，这根本不可能。」沈铭抹了一把汗，跌坐在地上。 沈远冷哼一声，「别人都可以，你凭什么不行。」 尽管他极力抗拒，但计划仍旧马不停蹄地往前赶。 沈铭讲到这里，表情竟然出奇的平和，他状似无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腿，「有次成果检验不合格，他的铁棍刚好打到了我背上。」 「嵴椎断裂，下肢瘫痪。」 沈清川心里生了点同情，抚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头，安慰的语言听起来苍白无力，「都过去了。」 沈铭舒服地眯眯眼，他知道永远都过不去了，杀了人就得付出代价。 自从他瘫痪以后，沈铭就被扔进山里成了生育机器，吃喝用度不曾亏待，但是行动受限，一举一动皆在沈远的监视下。 沈铭哂笑，「你们都是高贵的人上人，总是妄图操控别人的人生。」 沈远在沈宅继续安然无恙的当大管家，而沈铭则成为行动的打手，或者说仅仅是一枚棋子。 「这是他用菸头烫的。」沈铭指了指鬓角的疤。 「这里也是吗？」沈清川看向他额头的伤痕。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沈铭无所谓地笑了笑，又露出两排大白牙。 准确说，是不甘成为废人，痴心妄想地想要直立行走，不小心摔进花坛留下的印记。 「哎。」警察一字不落的听完，感嘆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第195页 「有钱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同事推了推他的肩膀，「走吧，时间到了。」 短短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恍若看见了一个人荒诞不羁的一生。 「沈小姐，探视时间结束了。」看守所警察重新检查沈铭的手铐。 「嗯。」沈清川轻声应道，她目送沈铭的背影离开，心头堵得难受。 在消失的最后一瞬间，沈铭回眸，笑得阳光灿烂，高声道：「姐！」 沈清川停下脚步，隔着玻璃，他正在卖力挥手。 「谢谢，对不起。」沈铭低声呢喃道，谢谢你愿意陪我出演这最后一场亲情戏，也同时对我曾经给你带来的伤害道歉。 其实人生若有机会重来，他同样别无选择。 命令是沈远下的，但行动由他付诸，时至今日，他依旧恨每一个沈家人。 他曾无数次想终结沈清川的命，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却每每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 出了那扇铁皮门，沈清川眸光里的柔情瞬间被冰冷取代，她对着空旷无人的四周低声道：「咎由自取而已。」 同情和厌恶属于个人情绪，法律会作出最公正的决断。 沈铭想伸手触碰一望无际的蓝天，耀眼的太阳被建筑物挡住，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恍若回道十几年的那个午后。 他从树杈上摔下来，粘稠的黄色蛋液浸透浸湿了衣服，浑身沾满泥泞。 「你没事吧。」年少的沈清川站在阳光下，向自己伸出手。 「小姐。」阿三站在看守所门口，已等候多时。 沈清川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风灌进窗户，带着一丝暑气。 又是一年夏天。 她对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沈铭早早就告知过答案。 节目组寻找的海岛度假村怎么看怎么熟悉，特别是客厅里的那本书——《傀儡》，批註解析都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 在中毒晕倒的最后一刻，她终于翻到了书页夹层。 泛黄的纸张中间夹着一张碎片，不知道是从哪本杂志上撕下来的，边缘是不整齐的毛边。 上面写着——「北岛私人度假村！由国际建筑师倾力打造！」 从医院醒来以后，这段记忆也变得模煳，她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凭空臆造还是真实发生。 她索性写了封邮件，并附上度假村的照片，希望能从毕维斯那里找到答案。 在沈励葬礼那天，她询问毕维斯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答覆。 「沈，我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是谁的项目？」 「是我工作室的arnold，业主好像是个华国人，本来合同是保密的，但是如果是你的话，另当别论啦...」 跨国聊天，照片传输很慢。 沈清川点开转圈圈的图片，最后的落款写的是——沈远。 节目组的贊助商里有一家沈氏集团的子公司，不甚起眼，连导演也都忘了这个策划方案是哪位资方塞的。 跳伞的降落伞从某种意义上讲，并没有出问题，至少降落伞的最后一重保护机制完好无损。 在沈清川最熟悉的建筑领域，沈铭给姐姐留下了答案。 第106章 「大结局」 毕业典礼那天, 微风轻拂，云捲云舒。 正好撞上百年校庆的盛事，校领导直接把礼台搬到了室外。 江北大学作为一所综合性大学, 桃李满天下, 不论是商界政界还是娱乐圈, 都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人物, 我们的沈教授自然在受邀名单之列。 不仅如此，她还作为沈氏集团的代表，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一排, 与校领导平起平坐。 青春永远是校园的代名词, 每张笑容洋溢的脸上都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 与这灿烂炙热的阳光相得益彰。 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连不苟言笑的秦牧教授眼角都堆满了皱纹。 「老李, 这事儿你做的可不厚道。」秦牧瞪着眼睛，不轻不重地锤了李校长一拳。 路过的学生连忙低头跑开, 李校长爽朗地笑了笑, 红光满面, 「我这不是赶忙通知你, 下个月五号记得来喝我孙女的满月酒。」 秦牧轻哼了声, 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吶。 「老师，李校长。」沈清川从中央绿道步行过来, 她捏了捏眉心, 疲惫地嘆了口气。 是她对自己的人气判断失误，不到五百米的石子路硬生生地拉扯成走红毯, 她来者不拒, 记不清签了多少个名字, 拍了多少张照片。 秦牧盯着她眼前一亮, 拉着她给李校长介绍，「来来来，老李头，这是我唯一的弟子沈清川，还需要我多说吗？」 他挺起胸膛，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与骄傲。 沈清川失笑，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她刚回国的时候经歷过一模一样的场面。 李校长挑了挑眉，在收徒这块自己确实甘拜下风，「哈哈哈，知道知道，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沈教授嘛。」 大名鼎鼎一点也不夸张，《旅行的意义》每站都被剪辑成上中下播放，也不知道谁蹭谁的热度，北岛之旅的收官赶在昨晚放出了正片。 第二站原定在月底拍摄，但是正好撞上江泠的毕业典礼，于是大家一商量，干脆将普吉岛之旅提前到了六月中旬，拍摄花絮也已经开始预热。 经过一夜的发酵，素人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一炮而红，各种cp党也层出不穷。 第196页 江泠的毕业设计《影》莫名其妙上了热搜，再加上片头领衔主演路林深这几个大字，□□党是磕得不亦乐乎。 虽说网际网路没有记忆，但是它会帮你记录。 楚然和沈清川这对分手情侣的青涩合照被翻了出来，沾上三金影后，各路营销号像是见血的蚊子蜂拥而上，截止凌晨六点，虚假编撰的各种版本甚嚣尘上，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连正主看了都要啧啧称奇。 为此，昨晚沈清川解释得口干舌燥，并且安慰了醋罈子江泠很久，久到今天都还腰酸背痛。 这边正聊得热闹，入场处突然人头攒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灯光闪烁，门口蹲守的娱记闻风而动。 最近受了爱情滋润的路林深满面春风，前一秒还在和粉丝言笑晏晏，后一秒就看见被簇拥着的楚然，她悄悄在墨镜后翻了个白眼，笑得像只小狐狸，「呀，楚老师早上好。」 贴身保护路林深的纪瑶默默扶额，又来了。 楚然卷了一头大波浪，红唇炽热，神情倨傲，「不早了路老师，中午了。」 路林深唇角一僵，扶了扶墨镜框，「据我所知，楚老师的母校可不是江北吧。」 空气中呲呲呲的冒着火花，不知怎的，娱记突然感觉脖颈一凉，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路花旦斜睨了楚然一眼：自作多情。 楚然眼神不甘示弱地回击：关你屁事。 「算半个吧。」楚然回答模稜两可，就在粉丝还在琢磨这半个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又听见她说：「据我所知，路老师的母校也不是江北。」 问题像踢皮球一样，转了一圈又绕回去。 不要脸，路林深一下就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当年和沈清川谈恋爱的时候两头跑吗，怎么就成你半个母校了。 她眯了眯眼，笑道：「作为江导的女主角，我好歹也要来捧捧场不是。」 「那可真巧，我也是来给老闆捧场的。」楚然面无表情道。 □□党很满足，安详地躺在棺材板里，完全忘记磕cp切忌真情实感。 这是一场镁光灯的盛宴，路林深不服气，还想反唇相讥，纪瑶瞥见娱记眼里的精光，已经感觉到火烧眉毛。 「差不多得了。」她贴着路林深的耳边提醒道。 「哼。」路林深脸颊微红，轻轻踩了她一脚。 楚然淡淡一哂，和睦友爱的「姐妹俩」有说有笑地进了会场。 「沈美人！」路林深见了沈清川，开心地像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沈清川面露惊恐，太阳穴突突地跳，「你怎么来了？」 「她来凑热闹。」楚然越过她，幽幽道。 会场安保很严格，除了特邀的新闻媒体，娱记粉丝都被拦在场外，路林深说话更加肆无忌惮。 她挽着沈清川的手腕，挑衅道：「凑热闹怎么了，总比你自作多情好。」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沈清川两侧，叽叽喳喳个不停。 「路丫头！越来越漂亮了！」秦牧打趣道。 被长辈夸奖的路林深有些羞涩，她扭扭捏捏地问了声好。 秦牧又看向默不作声的楚然，显然有点印象，「楚丫头也越来越漂亮了。」 楚然曾经去秦牧的工作室找过沈清川几次，没想到繁忙的秦牧还记得自己，她抿了抿唇，羽睫微颤，「秦叔叔好。」 沈清川舒了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 「欢迎社会各界人士参加我校2020届毕业典礼暨百年校庆，首先我们有请校长致辞。」主持人请的是业界名嘴，足见江北大学的排场有多足。 李校长讲得妙趣横生，下面掌声雷动，但沈清川已无暇顾及其他，眼神定在台下候场的江泠身上。 穿着学士服的江泠气质清冷，她眉心微蹙，唇瓣翕动，应该是在默背稿子。 沈清川眸光温润，撑着下巴盯着她发呆，心里萦绕着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姐姐的小孩儿，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存在。 一年前，发现史迪仔日记本的那天晚上。 蝉鸣四起，床头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空调开得再低也挡不住那丝燥热。 这一整天都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度过，隔着房门都能听见屋内传来的啜泣声。 薄被遮住乍现的春光，修长如玉的双腿相互交缠暴露在空气中。 莫名的，沈清川就是想哭。 江泠额头抵在沈清川的小腹上，唇边黏着晶莹，最先感受那股湿意的时候，她有点惊慌失措。 「姐姐别哭，我不动了...」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手忙脚乱地拭去女人眼角的泪水，却适得其反。 轻吻如雨点般落下，沈清川两鬓湿润，攥紧床单的指节泛白，垫在腰下的枕头晕染开一大片深色。 已经是凌晨三点，沈清川连指责她没有节制的力气都使不出，索性把被子拉过头顶，一言不发。 江泠神情餍足，其实心里没有一点悔意，手臂穿过缝隙，牢牢地把沈清川圈在怀里，絮絮叨叨道：「要不惩罚我三天不见你。」 三天不见，这到底是惩罚谁呢？ 沈清川呲了呲牙，拉过她的手，本来想狠狠地咬一口，结果最后还是不忍心，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殊不知，牙尖轻轻碾磨带来的痒意让江泠更加浮想联翩。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灼热从肌肤相贴的地方蔓延，沈清川忍不住轻轻战慄。 第197页 「别...」她轻哼，嗓音沙哑，像是一台音质棉柔暗哑的留声机。 江泠吐出一口浊气，小腹勐地紧绷，人鱼线若隐若现。 初时大弦嘈嘈如急雨，狂风唿啸，水声淅沥，而后小弦切切如私语，雨声渐歇，鸟啼低鸣。 在最顶点，沈清川白皙的玉颈向后仰出弧度，左手无名指覆上一股凉意。 缓了一会儿回神，沈清川抬手看了看，一枚素色的戒指稳稳地套在手指上。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她迷茫地眨眨眼，怕又像白天在书房一样会错意。 江泠的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害羞的情绪，她支支吾吾道：「...是...」 没有想像中的激动与兴奋，心口酸软，对着朦胧的灯光，沈清川又仔细端详这枚素圈。 说实话不好看，甚至有点丑。 看她久久不答话，以为是不愿意，江泠急得脸红脖子粗，「姐姐是不是嫌弃它不好看。」 「嗯...有点...」沈清川抿了抿唇。 江泠伸手取下那枚戒指，解释道：「这...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重新买重新求。」 她虽是这样说着，但言语间难掩失落，真是信了温瑜的邪，什么心意最重要。 沈清川眸光微闪，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鼻樑像是被揍了一圈，眼睛又酸又胀。 「可是我很喜欢。」她竭力压住鼻音，口吻带着命令，「还不重新给我戴上。」 江泠脸颊烧成一片，郑重地执起她的手，神情肃然，缓缓地将素圈套牢在修长的手指上。 做完这些，她忐忑不安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清川扑出一笑，眼泪混着汗水流淌，「愿意，但不是现在。」 听了前半句，江泠喜出望外，但后半句又让她有些蔫了，「啊？那多久可以？」 「反正不着急。」 「不着急是多久嘛~沈老师~沈教授~沈姐姐~」 「别...别挠痒痒，哈哈...等你毕业...」 「那我们约好了，我毕业你就嫁给我，拉钩上吊...」 「你好幼稚，好好好...别碰我腰，一百年不许变...」 今天，她们的约定到期了。 「接下来，有请我们2020届优秀毕业生江泠同学致辞！」 江泠不仅是江北大学的优秀学子，头上更是顶着沈江两家的光环，现场的人手掌心都要拍烂了。 「沖！」路林深看起来比正牌女友还兴奋，眸光熠熠。 沈清川和楚然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前面无非是一些惯用的套话，没几个人在认真听。 「滋~」电流声嗡嗡作响，江泠把话筒取下来，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专注。 「来了来了！」路林深小声嘀咕着，双拳攥紧，蓄势待发。 「什么来了？」沈清川疑惑地问。 沈清川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一如校园初见时的模样。 「我叫沈清川，你叫什么？」 「江泠。」 「灵气的灵？」 「泠水的泠。」 「听起来真般配。」 阳光洒下，为她渡上一层金光，后来，即便时隔多年，直到垂暮之年，江泠依旧记得这平凡至极却又令她热泪盈眶的一幕。 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里面藏着的是眷恋，「最后，我特别想对我的女朋友说，一直是我对你蓄谋已久，谢谢你选择我，我的沈教授。」 底下一片譁然，场外的粉丝和娱记拼了命的往里沖，今晚註定是cp党的盛宴。 「啊啊啊啊！」路林深尖叫道，差点晕过去。 「清川，恭喜。」楚然笑了笑，眼里带着释然，她也是时候向过去道别，海外市场还等着她去征服。 李校长和秦牧率先起身鼓掌，沈清川一步步拾级而上，与江泠肩并肩。 她握着话筒，语笑嫣然，「我来履行约定了，我的未婚妻。」 与此同时，沈宅四周的各个角落都围满了特警，警方根据沈清川提供的证据以及沈铭的证词，迅速制定了抓捕沈远的行动。 而沈清川也根据阿三提供的假亲缘鑑定报告，故意处理了替罪羊，果然让沈远放松警惕。 防暴警车从四面八方涌来，指挥中心指挥员握着通讯器，眼神锐利，斩钉截铁道：「收网！」 至此，这场豪门夺权的闹剧终于终结。 婚礼依旧定在八月初八，伦敦圣巴塞洛缪教堂。 化妆间，阿三背着行囊来道别，鸭舌帽，橙色背心，作战手套，登山背包，从未改变。 「三叔，等仪式完了走不好吗？」沈清川心里涌上不舍，如今阿三之于自己不仅仅是下属，而是家人。 阿三笑了笑，「一会儿祝贺的人多，怕来不及道别。」 沈清川低低嗯了声，眼眶隐隐有些湿润，她攥紧阿三的衣角问道：「那三叔多久回来看我呢？」 阿三望向窗外，笑容有些苦涩，「不知道。」 离别气氛最是沉重，连语言不通的化妆师也被感染，一张小脸愁云惨澹。 「一定要走吗？我可以给你涨工资的。」沈清川不遗余力地挽留。 阿三摇摇头，压在鸭舌帽下的鬓角微微泛白，「必须要走的。」 「为什么？」她不理解，明明所有障碍都已被剷除，还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吗？ 第198页 阿三嘆了口气，露出怀念之色，「因为你妈妈。」 阿三和苏黎曼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只是一个文静淑女，一个顽皮捣蛋。 在他参军离家的前一周，他原本打算向心上的姑娘表白。 那天晚上繁星点点，小院儿里的大树枝繁叶茂。 「我捨不得你。」苏黎曼眼眶通红。 她向来冷静自持，阿三还从未见过她哭泣的模样，瞬间将要表白的事情忘之脑后，「你别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黎曼瘪着嘴不答话，只是躺在青瓦房顶上愣神。 愣头愣脑的阿三抠了抠手指，离愁别绪最难抚慰。 他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这样好了，你最喜欢什么，我从部队出来就送你。」 望着广阔无垠的天空，苏黎曼眼里有憧憬和嚮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游尽天下山水！」 「啊？」那个时候的阿三还不理解这个梦想有多难以实现，他握了握拳，坚定道：「那等我回来，我陪你！」 「好！不许反悔。」苏黎曼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阿三看得呆了，脸颊通红，那句「我喜欢你」在唇齿间反覆咂摸，最后吐出来的却是，「好，谁反悔谁是小狗！」 他在部队努力训练，认真执行任务，由于表现好被选进了特种、部队，退伍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遥远。 而年少的苏黎曼表面知书达理，实际上固执桀骜，否则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就和沈励远走高飞。 她想要逃离的是书香门第的枷锁，是父母用爱编织的牢笼。 阿□□伍那年兴致沖冲去找她，却得到心爱姑娘嫁做人妇的消息。 只可惜苏黎曼遇人不淑，阿三又不善言辞。 这是沈清川第一次听到母亲小时候的故事，一时有些怔愣。 背心的内侧缝了一张苏黎曼的照片，阿三摸着心口，目光温柔，「我会继续完成她的愿望，踏遍万水千山。」 沈清川想说什么，但是喉间涩然，在这样纯粹的感情面前，再多的挽留都是枉然。 「三叔，保重。」她目送阿三的背影离开。 走到门口，阿三脚步停顿，「其实还有件事，我本来打算瞒着你，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他表情严肃，沈清川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不安。 「沈远的罪名里有条故意杀人罪，警方在他的私宅里搜出几瓶维生素c片，并且他也承认沈励的高压药是他亲手换掉的。」 说到这里阿三有些不忍，「沈励他不是死于高血压突发的脑梗，而是蓄意谋杀。」 沈清川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 正午时分，婚礼准时举行，教堂里宾朋满座。 教堂门轻启，两位新娘手挽着手出现在红地毯的尽头，一字肩的婚纱礼服，白得耀眼的长拖尾，洁白无瑕的蕾丝头纱。 江泠指尖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我有点怕。」 小怂包，沈清川捏了捏她温热濡湿的掌心，眼眶微红，「乖，不怕，我一直在。」 宾客屏住唿吸，看着这一对璧人携手缓缓走向牧师面前。 透过玻璃，阳光折射成五彩斑斓的光晕，在她们纯白的婚纱上翩翩起舞。 牧师声音沉稳，他微笑着问道：「沈清川小姐，你是否愿意和江泠小姐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沈清川眼前雾气瀰漫，「我愿意。」 轮到问江泠的时候，一滴泪砸在两人手背上，她哽咽道：「我愿意。」 柔软的唇瓣相互触碰，这一吻难捨难分。 「大喜日子，别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