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你了》 第1页 [现代情感] 《我不等你了》作者:彩桐叶【完结】 【1】 16岁,c市一中女寝大火,温烟被困在里面。 被浓烟呛得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被一个男人救了出来。 他轻狂又张扬。 占据了她整个青春。 是她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她鼓足十万分勇气,向他表露喜欢。 邵嘉凛:「不行啊,你哥哥托我照顾你,只拿你当妹妹。其他的,份外了。」 【2】 这年,温烟26岁,和邵嘉凛分手的第5个年头。 c市,化工厂大火。 急诊科的温烟知道这又将是她的不眠夜。 病人推来,本来一脸焦急的她在看到担架上人时,变得面无表情。 看着躺在担架上被烧伤的人,面无表情地吩咐护士:「裤子剪了,伤口处理下。我去看下一个。」 邵嘉凛咬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你来。」 她头也不抬:「不行,份外了。」 将腐肉用刀除去,他没用麻药,钻心的疼痛。 邵嘉凛眉头都没皱。 可当他的余光瞥到温烟朝一个男医生笑。 一向玩笑人间无惧生死的人,头一次怕了。 她再也不会看向他了。 暗恋+破镜重圆校园+都市 文案始于2019.2修2021.9 「宁为她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改自《人非草木》 暗恋本来就不是一个对等的词语,所以希望即使成真也要有男孩子追回来的过程,当然一定要要美梦成真:) 内容标籤:都市情缘情有独钟破镜重圆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烟,邵嘉凛┃配角:暗恋+破镜重圆┃其它:竹马能有什么坏心思 一句话简介:为她跌进红尘,做有痛觉的人 立意:努力,做最好的自己被最好的人爱 第1章 .1打个架就得退学 9月,艷阳高照。 秋老虎在凭北市的地界上作威作福,气温没有丝毫夏末该有的样子。 离凭北校园最近的商场,超大功率的中央空调轰隆隆地灌冷气。 温烟被吹得有点头疼,不太清明地在心里算帐。 眼前,是两种卫生棉。 黑色包装那个,11.9元8片。 紫色包装的,17.2元12片。 长度一样,但好像黑色那牌子好用一点。 「温烟?温烟?温烟?」喊她的声调一下下高扬。 「啊?」林雨晨连着叫她,温烟才从这场数字战争中抽身出来。 温烟进凭北大学还没一个礼拜,林雨晨是她在这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亲舍友。 林雨晨五官明艷又张扬,长着双无法忽略的大眼睛。 家境殷实,人也很爽利。 温烟把目光移到舍友身上:「什么?」 林雨晨随手从货架上抽了几个卫生棉扔到超市推车里,又重复了遍:「我刚问你呢,你高考怎么想着报凭北大学医学部的?是第几志愿?」 大学生活刚开始没一个礼拜,这个问题大概被问了五六遍。 像是讨论天气和中午吃什么一样自然。 「第一志愿,」温烟最终还是抽了包黑色包装的扔进车子。 过几天要军训,还是得拿好用的。 她耐心的回答林雨晨的问话:「基础医学、口腔医学,预防医学,我报了一串。」 「多买点这个,」林雨晨顺手又抽了几个短的,扔到温烟的车里:「军训当鞋垫可好用了。」 温烟讶异地重新审视了遍卫生巾,还有这用途。 「我也是第一志愿!」林雨晨又把话题绕回去。 像一下子找到知音,她不见外地伸手一把搂住温烟的腰,真细。 「还以为没人跟我这么傻,只想着学医。」 话音落下五秒,林雨晨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不是,我是说,他们都说学医很累的,每天过得赛高三。」林雨晨打了个补丁。 温烟没觉得林雨晨唐突到自己,她挺喜欢舍友那个直爽的性格。 「我也听说过,」她弯弯唇角,补充:「年年期末赛高考。」 「生理生化,必有一挂。」林雨晨拖腔带调。 温烟跟着笑了笑,拢了下被林雨晨撩上去的衣角。 「哼,我那群老同学听说我要学医,可没少挖苦我!一个个,以后可别落在我上!」 「他们说什么?」 林雨晨:「说本学霸脑子瓦特了,泡了福马林全报一水的医学院……」 福马林不是泡尸体的吗。 温烟咋舌:「这么狠?」 「等我学成归来,把他们全泡了,做标本!」林雨晨咬着牙,恨恨地摆出拿手术刀的样子切割空气转头又问她:「干嘛第一志愿报这个?」 「嗯?」正盯着货架的温烟凝在商品上失神一瞬,旋即自然又大方地说:「为了捡漏。」 「捡漏?!」林雨晨有点懵。 「我那个分可不够凭北大学本部的。我就是特别想来咱们学校,冒险报了医学部。」 怕林雨晨理解不了,温烟补充了句:「凭北大学医学部第一次在我们省招人,老师说分数线有可能特别高或者特别低。」 她走了大运。 这一年,凭北大学医学部分数线比本部足足低了60分。 第2页 她好运气进了这所原本没机会的百年学府。 「我靠,温烟,你可太幸运了吧!真是考的好不如报的好!」林雨晨转过头,艷羡地说:「我也想捡这种漏啊!」 温烟笑:「估计这辈子我好运都在这了。」 于是,林雨晨给温烟贴了个锦鲤标籤。 林雨晨撞了下温烟的手肘,笑眯眯地说:「瞧不出你胆子这么大啊?!你这样报很容易滑档案哎!」 她头一次认真的打量温烟。 皮肤细腻瓷白,五官小巧精緻。 笑的时候有对梨涡,温柔乖巧。 怎么看,也是个听话的学生,读书那会,肯定是老师最放心的那批。 能做出这样冒险的举措,还挺让人意外。 胆子大吗? 温烟回想起两月前守在电脑前,报志愿的那几天。 她是最谨慎不过的人,报凭北大学医学部的决定,是按提交键前十分钟闭着眼做出的。 「就是运气好,」温烟拿了盒牙膏,低顺下眼睫,接连扔了两包纸巾到购物车。 「说到分数线啊,我有个高中同学也凭大的,高了分数线50!跟你一比可真倒霉。」林雨晨的声音大了几分,一边「哐哐」地朝她的购物车里扔东西一边说:「他读的国防生。」 温烟挑牙刷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国防生。 林雨晨重复:「真的,我们班大学霸,凭大的任何专业都能上。」 温烟张张口,却不知道该问哪句。 林雨晨像恍然大悟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温烟看了眼购物车,日用品差不多都全了,好像也没遗漏什么。 她掏出口袋里提前列好的购物清单,低头一边扫读一边问:「缺什么?」 「防晒霜啊!」林雨晨四处扫了眼:「这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你平时习惯用什么牌子的防晒?」 两人聊了几句,国防生的话题也就这样被揭过。 本来想打车回去,下班的点商场前堵成长龙。 林雨晨拎起手机一个电话过去,二十分钟不到,一个高瘦男生就站在跟前了。 大小姐昂着下巴,叮嘱着男人千万别把她和姐妹的宝贝们弄丢,而后挽着温烟的胳膊就朝商场外走。 温烟张张口,一时也理不清两个人的关系。 任凭着胳膊肘上的力道走出大门,还是朝后补了句谢谢。 凭北市,一点都没入秋的意思。 她们两个吃过午饭来商场的时候,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地面被照得橙晃晃的。 这会已到傍晚,天色渐暗,起了风。 吹在身上,干燥又清凉。 霓虹灯把天空映照得鲜亮,一座纸醉金迷不知疲倦的城。 好在离学校不远,两个人就这样踱着步子散步回去。 林雨晨跟她解释,刚那个就是她那个学霸老同学。 国防班的,今后会比他们医学生过得还高三。 温烟伺机多问了几句,然后便知道了国防班的纪律森明。 二四六早六点准时跑操,周六全天体能训练。 个个儿纪律严明,谈恋爱不提倡,打架更是甭想。 「寻意滋事的,轻则处分,重则退学。」 温烟重复:「打个架就给退学?」 「是真的!」 正聊着,背后乍然传来巨大的轰响。 几只地上啄食的鹊惊得扑楞楞飞起,捲起地上的灰。 温烟循着声音回头。 她半侧着身子张望,情况还没摸清,便被一个疾跑过来的胖子勐地撞了肩头,朝前狠狠趔趄一下。 林雨晨下意识手上用力挽住温烟的胳膊,使劲拉住了她要摔倒的趋势。 「喂!垃圾!你没长眼啊!」林雨晨冲着往前奋力奔跑的男人大吼。 这一声,淹没在逼近的发动机轰鸣声里。 温烟又朝后看。 一辆黑色机车急速地从巷子尽头驶来,勐地擦过她的衣摆,带起一阵迅风。 在她眼前,忽地朝□□至极致,将将贴近地面。 顺势一个摆尾,迴旋至刚撞她的那男人跟前。 车身堪堪要压到人的时候,恶作剧般勐地急剎车。 挑衅与施压。 在地上使劲扎出一道弧,激盪起飞扬的土。 轰鸣声止。 逼近的车身早就把胖子吓得不住朝后踉跄,左脚绊了右脚,一下摔在地上。 两手向后撑着地面,两腿发软站不起来。 黑色机车不慌不忙,稳稳地停在原地。 温烟把目光上移,看向机车上的人。 她瞧见一双包裹在工装裤里的腿,长且直,懒散地垂在车身两侧。 精瘦的腰身,自然地挺得笔直。 黑色头盔。 温烟摸不清状况,有点紧张地攥了攥手心,余光瞟向巷子两侧的墙。 男人按亮车头灯,漫不经心地跨下机车,顺势将头盔摘下来。 一张轮廓凌厉立体的脸露在空气里。 灯光刺眼。 瞳孔感知到忽然的光源,好奇心占据大脑,温烟朝亮处望。 极短的寸头,贴着头皮,利落又张扬,嚣张地凸显着五官。 男人抿着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吓作一团的人,带着张狂。 第3页 瑰丽红艷的火烧云在天边铺开,挥就殷红天幕。 大概是勐烈的光源,扎得温烟,双目刺痛。 林雨晨看这架势就知道要干架了,她捅了捅温烟的胳膊:「走,咱们走吧。」 是应该害怕的。 温烟却像被钉在地上,报凭大的源头就在这人身上了。 显然,站着的男人也瞧见了两个不知所措的姑娘。 他目光放到温烟和同伴身上,不过几秒,和打量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 而后,微微朝后别了下头:「凭大的?你们先过。」 声音懒散又低沉,是男人变声期后的磁性与深沉。 像是被忽然唤醒,温烟低下头,牵住林雨晨的手肘。 巷子很窄。 男人朝左挪了挪,给两个姑娘让出道。 打架也不忘谦让路人。 似乎体贴又礼貌。 温烟被林雨晨拉着朝校门口走。 她经过的时候,堪堪擦过他的肩膀。 「打个架就给退学?」温烟小声问舍友。 「快走啦!」林雨晨拖她。 温烟偏头看了看那人,张张口,还是继续迈开步子。 地上两个人的黑影,靠近、交错、又分开。 他大概是不记得她了。 温烟默默在心里比划了下,她大概到他肩膀下一点点的位置。 她比初中的时候高了十几公分。 却依然长不过他的肩膀。 第2章 .2学妹正点 更改2 原版第二张 那天晚上,温烟的脑子立体回放最后听见那几句话。 她和林雨晨都走出好几米远,背后传来几句满不在乎的声音。 「你问我是谁?」 「国防班,邵嘉凛。」 比那会还拽,还混。 明知道自己这事犯纪律,还明目张胆告诉人家。 当晚,宿舍第一次集体聚餐,学校北门口的烤鱼店,听说凭北大学的学生都喜欢那家。 几个人还是走的那条近道。 林雨晨眉飞色舞地讲下午的遇险经歷。 「那个大帅比,腿长一米八,像这样一个扫荡腿过去……」 温烟跟在旁边笑,林雨晨说得跟真的似的。 可实际情况是,傍晚她俩出现在现场的时候,那场争执还没开始。 但她记得,这人混惯了的。 高中老师不让做什么,他偏要对着干,打架、网吧。 跟他玩得最好的朋友,最后大学都没念。 「地上那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眼睛跟老鼠似的,猥琐的不行,学长肯定是见义勇为!真给我们凭大长脸!」林雨晨一边比划一边说。 「真的啊,那你俩当面夸他没?」刘畅笑着问。 「又不认识,当时也挺剑拔弩张,」林雨晨挽着温烟的胳膊说:「我还好,见过别人打架,也不怎么怕。我们烟烟都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拉她跑都拉不动。」 「哈哈哈哈,你不是不怕吗,你跑什么?」刘畅抓住重点,笑得更大声。 「要你你也跑!」林雨晨瞪圆了眼睛说:「满地是血,特可怕。我们学长还说『我校友先走。』」 「学长挺贴心啊。」 「那可不,国防班的,跟我高中同学一样,」林雨晨昂着下巴说:「可能他们那种专业出人才,长得也好看。」 「国防院长得都好看?」刘畅插了句。 「都好看,」林雨晨用胳膊肘动了下温烟,寻一个附和:「是吧,烟烟。我同学跟那校友都挺帅的吧?」 「嗯?」恍神间,温烟想起昏暗天色下神色倦懒的脸,木讷地点头:「好看。」 林雨晨笑眯眯地说:「你看,烟烟给我作证!」 陈畅:「我听说明天军训的教官就是国防院大三学长哎?」 林雨晨:「那挺好,都是一家人,肯定会善待我们!我还记得高中军训可是累死了」 前面就是烤鱼店。 离着几米,温烟就闻到辣椒的香气。 温烟是甜城人,嗜辣,又累了一天,这会馋虫大动。 「四位,里面请!」 七八点,生意红火。 温烟跟在舍友后面,朝店里走。 一排排桌上都摆着巨大方形铁盘,红亮亮的辣椒油上下翻滚,咕嘟冒泡。 好饿。 宿舍四个,坐到了小店的靠窗位置。 「清江鱼,挑个大的!」林雨晨率先说。 鱼上桌,几个人吃得正热火朝天。 这店虽小,滋味却不错。 这是温烟在凭北吃到的最对口的一顿饭。 「烟烟,你太瘦了,咱多吃点啊,」林雨晨给默不作声的温烟挑了很大一块白嫩鱼肉。 温烟是有些瘦。 大概是高三的工作过于繁重,营养跟不上,她的腰瘦得没有a4纸宽。 脸色透明苍白,整个人瘦的很单薄,不太健康。 可如果细看,眉眼精緻又温柔。 「谢谢晨晨。」温烟弯弯唇,把鱼肉一点点地吃进去。 隔壁桌—— 「凛爷,你打架怎么不带我啊?我都八百年没打架了!」 「我为了你辛辛苦苦跟来读这劳什子国防生,你打架竟然都不带我!」 「哥哥,我为了你天天六点起床哎!」 「……」 第4页 最后那句故作怨馁的男装女人声让温烟有点不适。 她们桌四个显然都被这「娇羞」的女声吓到,默契地偷偷拿眼神瞟了眼邻桌。 说话的男人像是察觉到目光,讪讪闭了嘴,在位置上坐直。 温烟的目光在邻桌顿住。 她看见,半米远的地方,一双指关节凸起的手三指抽起玻璃杯口,送到唇边。 嘴唇沾到杯口,仰头,喉结滚动。 玻璃杯碰到桌面的时候,里面盛的液体见底。 那人轻轻嗤笑了一声。 刚说话的人忍了忍,又张口:「大哥,你不带我也就算了。你知不知道,咱们打架要是被发现可是要背处分的?」 「嗯。」邵嘉凛漫不经心地答。 「那你还打,你这被发现不完蛋了吗!老李肯定罚死你!罚你负重跑那次你忘了吗?一百来斤啊!那次……」 邵嘉凛打断他:「下次带你。」 说话的人立马转了口气:「嘿嘿,那行,你记得下次带我啊。跟你进这学院后可憋的手都痒了!咱们瞒着老李。」 「行了,陈奉,赶紧忘了这事吧,被指导员知道,咱们凛爷吃不了兜着走。」桌上一个白t恤的男人大山插进话来。 「知道了知道了。」陈奉把头朝右转,真换了话题:「凛爷,周姑娘前两天还请我们吃饭呢。你俩真没戏了吗?」 邵嘉凛懒散地应了声:「嗯。」 陈奉直摇头:「我刚在宿舍楼下瞧见她了,听说是等你的,你来之前见着没?」 大山:「哪是等人,是堵人!」 邵嘉凛背靠着椅子,低头戳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语气淡淡:「我没回宿舍,不知道。」 人姑娘白大热天蹲守一晚上。 陈奉:「冷心。」 大山:「冷肺。」 邵嘉凛:「我不是说了,以后要服兵役的,不想弄这套。」 陈奉:「我倒是想,也没机会。」 温烟这桌埋着头偷听了会,林雨晨忽然琢磨过味来,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把屏幕展给舍友们看。 「我认出来了,被妹子堵的那个就是下午打架那个大帅比!」 温烟看完屏幕上的字,顺带扫了眼舍友。 果然,她们装着夹烤鱼里的配菜,但都把目光偷偷瞥去。 温烟混在其中。 他一点没打过架的样,衣服齐整干净。 眉尾处有一道短痕,露着皮肤,衬出凌厉。 高高大大的,背嵴宽阔像一座山,肌肉向腰处慢慢收紧。 那桌一点没发现被人盯上,还在聊天。 「陈奉,明天给大一新生军训,给你排的几班,看了没?」大山插了嘴。 陈奉随口答:「三班。」 大山:「我五班的,咱俩离得不远。」 陈奉:「哼,你瞧好吧,我带的兵肯定比你的强!」 大山笑:「你还真满脑子想着带兵啊?」 陈奉:「那想什么?」 「呵呵,」大山翻了个白眼给他,然后转头问邵嘉凛:「你带几班?」 温烟把目光收回,低头默默戳着酸梅汁里的冰,静静的听。 「不知道,」邵嘉凛又倒了杯啤酒,倦漫地说:「没看。」 「没……没看?」大山一怔,而后朝邵嘉凛给了个瞭然的表情:「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飢,哥们等着小学妹呢。」 「靠,你在这儿等着呢?!」陈奉从桌下踹了脚大山:「满脑子不良思想,回去写检讨。」 温烟这桌怕就是大山等着的小学妹中的几个。 林雨晨戳着块鱼肉嘟囔:「不要脸。」 大山回了陈奉一脚:「等阅兵的时候,你比我带的兵打分高,我给你写!」 陈奉不甘示弱:「你放心,我赢定了。」 大山:「口气挺狂,挺有信心啊。怎么着,让你的兵天天踢正步,做拉练,别人休息你不休?」 陈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这招也不是不行。做不好罚伏地挺身。」 大山不甘示弱:「那我们班不听话就罚跑圈!五圈!」 陈奉:「那我们十圈!」 「……」 听着隔壁桌议论,温烟这桌像是被架在火上的鱼,先在油锅里烹炸,再放上酱料坐在火上,用小火微微的炖,任人宰割。 林雨晨白了邻桌陈奉一眼,把筷子戳进鱼里,撒气似的使劲杵了下。 谁敢让她跑十圈?宰了他! 那一下子有些用力,鱼汤溅起来,朝温烟的身上飞。 滚烫的,落在她的肌肤和白色布料上。 她下意识地叫了声。 下一秒,看到邵嘉凛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挪过来。 温烟屏住唿吸,眼神不知何处安放,眼珠乱错几下,还是和他对上。 然后,像一只幼猫叼住后脖颈,一丝都动弹不得。 许是温烟那刻慌乱模样像只偷吃东西被抓包的松鼠。 邵嘉凛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一瞬,勾了散漫的笑。 看了也没几秒。 他漫不经心地转回头,重新把玩着手机。 林雨晨自觉犯了错,立马站起来,紧张地抽出张纸在温烟的胸口胡乱擦拭。 「对不起啊,烟妹儿,烫到没?」林雨晨连连抱歉。 温烟低头,小声嘟囔:「没事。」 第5页 「艹,隔壁桌不会就是大一的吧?」陈奉早看到隔壁桌动静,压低声音在桌上交谈。 邵嘉凛低着头,声音里闷着看好戏的坏笑:「是吧。」 陈奉仔细朝隔壁桌看了眼,低声惊唿一句:「我靠,这届学妹正点啊!」 大山不满地推搡他一下:「学妹都给你刚刚吓跑了,还惦记个屁!」 温烟吃得又慢又细,足足拖了一个多小时才放下筷子。 那时候,邵嘉凛那一桌还在喝酒。 桌子上摆满了绿色的酒瓶,占了半边桌子,脚底下还有一个蓝筐堆满了空瓶。 她听对话里的意思,等到了明天他们当教官的时候,就只能滴酒不沾,不然要挨处分。 所以这一晚是打算不醉不归了。 更奇特的是,他们叫服务员过来买单,才知道她们那桌的帐已经被结过了。 隔壁桌的陈奉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刻,服务员说完:「您这桌帐已经结过了」的时候,他的头霎时转过来,抢先说是邵嘉凛结的。 那口气,就像自己抢单一样自豪。 陈奉昂了下下巴说:「学妹们甭客气,算是学长为刚刚的事儿给大家道歉。明天你们军训都别怕啊!咱们都亲校友!」 温烟朝邵嘉凛那看了眼,他正低头回人消息,听到陈奉的话抬了下头朝她们桌看了眼,算是附和、算是礼貌。 「那多不合适啊,」对面的陈畅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自己来。」 「没事儿,我们凛爷有的是钱!」陈奉吊儿郎当地说。 下一刻,他的椅子被人使劲踹了下。 陈奉下意识抓住桌角才没摔下椅子,他转头盯着踹他的邵嘉凛:「哥,哥,哥,我也没说错话啊,我跟这儿夸你呢!」 林雨晨家庭条件很好,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别人替她埋单。 长这么大还没人抢单抢得过她。 她低头从黑色gi小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朝桌上一扔,拉着温烟就站起来。 小姑娘很有脾气:「隔壁桌我也买了,不用找。」 邵嘉凛目光轻描淡写的掠过一下,牵了下唇角。 第3章 .3打一声报告 回去的路上,林雨晨三句话不离她那个高中老同学,凭大校友,国防生许澜。 大体上是讲,这个老校友有多么多么的烦人,多么多么的喜欢骚扰她。 温烟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听。 这个时节的夜晚是最舒服的,小风吹着树梢摇摇晃晃,吹得人都有些飘飘然。 温烟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的月色真好。 一进宿舍,舍友们都躺的四仰八叉。 温烟坐在书桌前打算再学会英语,好应付军训后的英语分班考试。 可翻出背来的文具的时候,她被一个旧歌词本吸引过去。 初中时候流行这个,温烟也抄的特别认真。 哗啦啦,温烟把那本子从头到尾翻了遍。 起初还是些流行歌曲,翻到后面多数是粤语歌。 开始发生转折的那张,一大张a4纸,孤零零写了两个单词。 「嘉木,凛冬2005.11」 又见面了,真好。 温烟翻到那页,拿中性笔「唰唰」再次写下「2010.9」。 想起晚上那几个人的对话,她忽然有点想当四班的兵。 温烟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好,但还是起了大早。 她洗漱完打算把睡衣脱下来换军训迷彩服的时候,宿舍剩下三人才起。 林雨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支着身子把床帘掀开一个角,探出身迷迷瞪瞪地嘟囔:「烟啊,你起得真早。」 「习惯了,」温烟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吵醒你了?」 林雨晨打了哈欠:「没,我才醒。」 对床的陈畅跟吃了药似地突然从床上弹起来,高喊一句:「起床!」 林雨晨吓得一机灵,瞌睡都醒了,睁大眼睛问对床:「畅啊,你又发什么疯?」 陈畅麻利地捉着床铺的铁桿往下爬,一边爬一边利落地解释:「都是新同学,我留个好印象。」 「哦,」林雨晨泄劲儿似的仰回床上:「行吧。」 「也不知道咱们教官是不是昨天见到那三个中的,」陈畅一边往盆子里扔洗漱用品一边说:「好像一个三班,一个五班?还有个估计是四班吧?」 林雨晨懒懒地说:「你没事吧,你听听昨天他们那对话,把咱们当人看了吗?我可不要当他们的兵。」 「有道理哦,」陈畅一边端着盆朝外走,一边咕哝:「我们还用人民币狠狠羞辱了他们,所以还是小命重要。」 温烟对着镜子齐齐整整地把头髮扎起来,束了个很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军训服宽宽大大的罩在身上,温烟使劲拽了拽拉链束了下腰身。 可一松手,衣服又散成一件大罩袍。 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大布袋,忽然有点不想当四班的兵了。 老天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幸运儿」温烟真实的内心活动,到操场站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真被分到了四班。 她那地方离主席台很远,老老实实的站着经歷了早上的升旗、开幕式。 一阵掌声后,远远的,温烟看到整齐划一的军常服队列自主席台两侧向下跑。 在台前整成两块方形队列。 第6页 一队向左,一队向右,绕操场跑开,每经过一个班级,教官归队一人。 没几分钟,她们的队伍前列站了个如松柏似的人。 她眼珠子往左一瞄,站队伍最前面的是昨天的陈奉。 右边,是大山。 和昨天听到的一样。 她朝前看,唯独这教官她并不认识。 队伍最前一脸严肃审视他们的教官看上去不是很高,皮肤倒是很白,作战服在身上略微松垮。 但是眼神里透着股子狠劲,站得像一棵松。 温烟尽全力地朝其他队伍的队首看。 「喂,温烟,别东张西望啦,咱教官盯着你呢。」旁边的陈畅小声提醒。 温烟一个机灵把目光收回,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新教官。 队首的教官「啪」地敬了个军礼。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家的教官。我姓申,申星,大家可以叫我申教官。」 申教官人很和善,好说话,军训没有想像中那么艰难。 再加上凭大的制度也还没那么惨无人道,每45分钟会休息一次。 三班的陈奉和五班的大山总是恰好在同一个时间休息,两个人一休息就凑一堆斗嘴取乐。 当然训练的时候也谁都不让谁,一个比一个严。 四十五分钟的训练过后,终于迎来了一次休息。 温烟他们宿舍一块到树下乘凉。 陈畅一边喝水一边问:「你看什么呢刚刚?简直魂不守舍。」 这一个发问,让正喝水的温烟呛得直咳嗽。 「没……没看什么。」她磕磕巴巴地说。 「好在咱们教官人好,大家刚都朝前看。你胆儿真大,脖子都扭90度了!」陈畅给她还原了下当时的情景:「我顺着你那方向瞄了眼,什么也没看到啊。」 温烟接过林雨晨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拭嘴角一边解释:「就是,刚走神了。」 陈畅也没深究:「行吧。」 趁着休息的功夫,温烟又偷偷四处望。 在她纳闷他到底跑去哪的时候,人还真给她撞见了。 极高的个子,在人群里挺扎眼,跟在两个上点岁数的人旁边。 那是她第一次瞧见邵嘉凛穿军装,绿色丛林迷彩,熨帖又挺括。 因为是休息时间,几个胆子大的同学掏出手机打算偷拍。 那几个都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结果被硬邦邦堵回去四个字:「不许拍照。」 这是纪律。 听申教官对他们三个的称唿。 一个是团长,一个是参谋长,邵嘉凛则是这次军训的指导员之一。 每次他巡查到三四五班这块,如果赶上陈奉休息,陈奉就会笑着说他摆官架子,脱离他们群众。 每次巡查到他们这块,温烟会站得格外挺拔。 军训到第五天的时候,新鲜劲过去,大家都进入到懈怠期。 温烟这个班因为教官性格温和的原因,有点不服管。 拖到第七天的时候,爆发了一次恶性冲突。 申教官和一个男学生冯庐叫上了板,甚至打了一架。 冯庐被申星纠正了几次动作,然后被罚了十个伏地挺身。 冯庐登时就脾气上来,使劲推了申星一把。 神色耀武扬威:「你就一破国防生,得意什么啊?入学比我分还低呢吧?家里是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不为了免费,谁读这破玩意儿啊?」 觉得不够解气,又连连推了申星好几把。 毕竟申星也只是比他们只大两岁的学长,一下子惹毛了,动了手。 其实,准确得说是在防备他的继续推搡。 在申星的不还手下,冯庐愈发嚣张,嘴里骂骂咧咧地朝申星脸上招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臭要饭的……」 事情闹得很大,当时打起来的时候学生四散开,温烟被陈畅拖着躲到了一棵大树下。 这棵树周围站着不少学生,有怕伤及无辜的,又趁机休息的,也有看戏的。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陈奉一瞧形势不对,让自己班学生练军姿,赶忙跑过来拉架。 太阳晒得人头昏昏沉沉的,温烟瞧见申教官压着火,左躲右躲男学生的攻势,后来实在气不过,一个剪刀手把人直接撂在地上。 团长过来的时候,正看到申星把学生压在地上,举着拳头。 打架激起的尘土乌泱泱地瀰漫在空气里,申星的衣服都被学生扯皱了。 「这像什么话!」团长朝着满地狼籍厉声呵问。 团长旁边跟着的教官赶紧跑过去让申星松手,然后把被压制的学生扶起来。 学生站起来,申星还保持着刚刚单膝跪地的姿势。 团长没让他动,他不敢起。 邵嘉凛朝前走了几步,朝地上的申星伸了只手。 团长死死盯着那只手,瞪圆了眼睛,朝邵嘉凛使眼色。 「起来啊,」邵嘉凛像没看见团长似的,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申星搭上,就势站起来。 邵嘉凛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把扯歪的领口正了正。 「你扶他干嘛!」团长真的动了气,脸色极差,死死地盯着被扶起来的申星。 连带着对扶他起来的人也不满。 邵嘉凛掸灰的动作没停:「这事我信他。」 第7页 申星不卑不亢地站着,像一棵松。 邵嘉凛的当众顶撞,团长更气:「信他连学生都打?这不是恃强凌弱这是什么?」 这帮国防生是他带出来的,都是些捶不动打不死的硬石头。 而这帮大一学生在他眼里都是娇嫩的祖国花朵,怎么受得了这些石头的捶砸。 只是他没想过,花朵也有长歪的时候。 「怎么回事?」团长走到申星面前问话。 申星昂着头就是不吭声。 团长又问了几遍,申星就是不松口。 团长一背手,指着申星和贸然拉他起来的邵嘉凛:「行,你们俩晚上一起受罚,一个监督一个。」 学生们聚在那棵大树下叽叽喳喳,回顾着刚发生的事。 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申教官不为自己辩解, 林雨晨小声嘟囔:「我听许澜说,他们罚跑圈都是50圈起步的,咱教官怎么不解释是正当防卫啊?」 话音刚落,团长又补了句:「一个个都不服管,一人50圈,申星再写份检讨。」 陈畅脱口而出:「卧槽,这教官真倒霉,伸了个手就被连累上了??」 「50圈哎!」有学生自我带入了下:「不得跑死人!」 一颗心要跳出胸膛。 温烟的手腕勐地从陈畅拽着她的手心里脱出来,走出躲着一群学生的那棵树。 她站到团长面前,用尽全力地打了声报告。 声音洪亮。 「说!」团长严厉地顺口回答。 一转过头看到是个学生在打报告的女学生,军容整洁,模样还很乖巧。 他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等着后文。 班里的同学也都盯着她。 连带着站在申星旁边的邵嘉凛。 温烟不喜欢也不习惯这种被所有人关注的时刻,刚刚打报告的气势立马弱下来。 她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坚持着把刚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声音闷闷的,有点连不成句子。 好在温烟向来很擅长叙事,学生和教官打架的源头和后续被她说得清楚。 她讲完,林雨晨就很讲义气地站出来,跟着附和:「对,刚那事不赖我们申教官。冯庐他没事找事。」 「对,我们申教官很好的。」 「冯庐走路故意顺拐,站军姿还有小动作,刚还是他先推的申教官。」 「……」 刚躲在角落里的学生纷纷站出来,七嘴八舌地解释这件事不赖他们的教官,是那个同学不服管教总找事。 到这会,团长的气消了不少,回头扫了眼笔直地立在一旁的两个人。 他指了指申星:「你跟小李带学生去医务室看看。」 申星:「是!」 团长踟蹰一下:「你顺便也给自己看看。」 「是!」申星的声音高昂了些。 刚要带队走人,团长瞥了眼刚刚扶申星起来的人,没好气地说:「你小子别跟着我了,我可用不动你。你就在这待着吧。」 这件事唯一被牵连降级的邵嘉凛也不恼,登时立得笔直:「是。」 旋即他进入状态,朝路中央迈了两步,对散成一盘沙的学生们喊了声:「愣着干嘛,过来集合!」 第4章 .4我们是不是认识 正休息的五班教官陈奉看这情况笑得开了花,手抚上帽檐正了正,歪头笑着说:「呦,大指导员来跟我们与民同乐了啦?」 邵嘉凛也没搭理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班的学生。 和那天在饭店的散漫样判若两人。 冯庐很快从医务室回来,能蹦能跳的。 申星再大的火气下手也很有分寸,剪刀手那下仅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归队没十分钟,冯庐同学非常后悔和申星起冲突。 倒不是忽然意识水平提高,知道自己有错误。 而是,新来的这教官更加油盐不进。 原本申星练个几分钟军姿,会让大家稍息下。 这个不达到标准,就不喊停。 冯庐把目光投到新教官的手腕上,仔细盯了会黑色錶盘,辨认出錶盘上的英文字母。 patek philippe。 他艰难地拼出来——百达翡丽。 稍微懂些表的都知道,这是令人咋舌的品牌。 连腕錶都价值不菲,把他之前的话全憋回去。 最起码这个教官显然不是为了学费。 学生们站军姿的功夫,邵嘉凛也没管申星有没有说过,把纪律重申了遍。 丑话说在前面。 温烟顶着日头站着,几缕发梢浸湿汗水。 心跳速度极不自然。 「未经过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 他严苛得不行。 邵嘉凛绕着这些学生一圈一圈地走,检查他们的军姿、仪容。 许是身高上新教官就占了优势,再加上刚被申教官修理过,刚找事的那个冯庐识趣地也没再闹什么么蛾子。 后排的温烟偷偷错眼珠瞄了两眼最前面的邵嘉凛,他正四处摸自己的口袋,像是在搜寻东西。 最后,他掏出一根银色的笔。 温烟不解地皱眉,暗自思忖他这是要干嘛。 「站好!」 一声兇巴巴的呵斥,温烟霎时把目光收回去,立得端端正正。 邵嘉凛掠过第一排,给前面几个男生纠正军姿,用手指敲敲打打。 第8页 然后目光一扫,看到温烟这个方向。 他朝她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忽然,邵嘉凛在她面前停下,用那根笔尾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腕上部。 力道不大。 轻轻的「乒乒」两下。 可跟带电似的,传遍她全身。 温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只是紧张地不敢动,拇指紧绷绷地和手臂呈一条直线,做到极致。 她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姿势,一丝也不敢泄露情绪。 睫毛低低垂着看向自己被敲过的手。 偏偏邵嘉凛还就杵在她面前不动了。 「乒乒」又敲了两下。 温烟固执地维持着自己的姿势,坚决没被那根笔打下去。 他说过「未经他的允许,谁也不许动」,那她就不会动一丝一毫。 她乖顺又听话,可绿色作训服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视线。 他就站在她面前一步远的位置。 温烟的鼻尖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 甚至能听到她的唿吸。 温烟一动不动,低头盯着眼前那双黑色军靴。 好几秒过去,心跳越来越快,唿吸越来越艰难。 他要干嘛? 温烟咬着牙抬起眼睫和他对视了几秒,皱着眉尖表示疑惑。 邵嘉凛看见女学生终于抬眼知道看自己了。 他牵唇角微微笑了下:「手放低。」 「哦哦,」温烟手忙脚乱地把两手都放低。 邵嘉凛:「说话要打报告。」 温烟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 她这次不敢说话了,眨巴了下眼睛表示知道。 邵嘉凛又微牵起唇角。 笔尾轻轻敲了敲她手腕下面,温烟用余光瞄了眼左右,顺势把胳膊微微抬了抬。 终于得到他的满意。 邵嘉凛脚步挪开,去检查下一个人。 温烟这才明白,那根笔主要用在给女生纠正军姿手势。 有些学生在教官走开的那一刻偷偷松懈了臂膀。 温烟挺着胸脯,立得笔挺,用力想做到最好。 刘海随着唿吸一下一下地跳动,她的额角沁出几小滴汗。 快到中午饭点,太阳火辣辣得照到大地。 温烟再一次领略到凭北市实在并不分明的秋。 她把力量积蓄在脚尖,靠脚掌抓着地。 半个小时过去。 温烟觉得太阳穴跳的厉害,喉咙火辣辣的疼。 她平时身体素质就不是很好,站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为了抵挡日头,温烟将眼睫垂下,看着地面,暗示自己再撑一下。 从心理上忽略毒辣的太阳。 心静自然凉。 低垂的目光忽然扫到一双黑色军训。 目光上移,绿色的衣角,挺直的肩膀,以及眉尾的一道痕。 许是太阳太晒,邵嘉凛把袖口挽到手肘上部,肌肉紧实的胳膊戴着块黑色腕錶。 腰带束紧腰身,把腿衬得更长。 他不苟言笑的模样有些唬人,温烟把快垮下去的嵴樑强迫立得直了些。 这勐地一用力,头直接一发昏,她当着教官的面打了个趔趄。 本来以为要挨骂的。 温烟心里十分唾弃自己的不争气。 好巧不巧在他面前栽了一步,任谁看起来都是挑衅吧。 「稍息。」 那声比当初那句「立正」还威严。 温烟反应了一瞬,才跟上了大家的节奏,把左脚探出去。 邵嘉凛回到队伍前列,又喊了几个口号,就宣布让大家解散。 温烟怔怔地看着排头那个高高大大往五班走的身影,一时都怀疑他是不是把她认出来了。 这是不是给她开的小灶。 又旋即觉得这不可能,他都没喊她。 高中的时候,她常常故意去他那个年级在的楼层,他从来不记得她。 五班和三班一看他们解散了,也都跟着休息。 温烟看到陈奉朝邵嘉凛走过去,两个人站在原地聊天。 邵嘉凛摸了下口袋,又把手收回来。 陈奉笑他:「菸瘾犯了?」 林雨晨走过去拉了把温烟,把她往树下带:「来来来,树下面凉快!」 温烟一下子回了神,跟着舍友去树下。 林雨晨显然是也认出来邵嘉凛,朝着邵嘉凛的方向得意洋洋地跟温烟说:「你别看邵教官那么凶,咱俩可不用怕他。」 温烟望向正跟陈奉聊天的邵嘉凛,随口问:「为什么?」 林雨晨:「咱俩有他把柄啊!你忘了他打架的事了吗?」 「……我忘了,」温烟支支吾吾地说:「你也别总记得了。你不是说他肯定是见义勇为吗?」 「那都是咱俩猜的,谁知道呢?」林雨晨昂着下巴说:「反正他要欺负我,我就去把这事告发!」 听说重则处分,退学的。 温烟收回目光,劝着舍友:「这不好吧?咱们其实什么也没瞧见,而且你不说他们最遵纪守法了吗?」 林雨晨:「那就看他表现!」 想着把她完全劝回也不太可能,温烟想着到时候再说,点点头:「行。」 林雨晨也把目光收回来,才发现温烟脸色很不好,她皱眉问:「烟烟,你脸色好差啊?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站军姿站的?」 第9页 温烟摇头:「没事。」 「你不舒服就请假呗,反正咱们知道他上礼拜……」 林雨晨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烟伸手堵住嘴巴:「别……我只是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来了!」林雨晨把温烟的手扒拉下来,她大吃一惊,眼睛睁得熘圆:「那你怎么不正好请假啊,咱们班好几个女生都见习呢!」 「我没事。」温烟摆摆手。 「哪里没事,你脸色惨白惨白的,嘴唇也都起皮啦,」林雨晨站起来就招唿陈畅:「你来看,烟烟大姨妈来了,也不说请假。你看她脸色好差啊!」 跟人聊天的陈畅凑过来一看,确实温烟脸色惨白。 她一摸温烟的手都是凉的,皱着眉问:「你大姨妈第几天啊?」 温烟把手抽出来,从地下捡起自己那瓶水抿了口,轻巧地说:「我没事,第二天。平时来大姨妈我也没什么症状,不疼的。这次也不疼。」 「第二天!!!」林雨晨把温烟手里的瓶子一抢,把胳膊举起就喊:「教官,教官,报告!我这儿有情况!」 「我真没事,」温烟伸手去拦林雨晨举起的胳膊。 可已经晚了。 邵嘉凛和陈奉一块往她们这儿跑,还真以为学生出了什么事。 邵嘉凛的目光朝站在一块的三个学生这一瞟,也不知道是哪个有事。 低声问:「怎么了?」 「她……她……」林雨晨一时也不好意思措辞,总不能说她来例假。 男教官,多难为情。 温烟抢先说:「我没事!」 「她有事。」陈畅插了一句:「她肚子疼。」 邵嘉凛低头,目光在温烟身上停留了几秒,打量着自己的兵。 嘴唇白的没一点血色,还起皮。 然后,温烟就脸红了。 烧到自己都能察觉到自己脸红了。 她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她从来都不擅长撒谎和隐瞒,真是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 温烟低着头,听着他就站在近到十几公分的地方问她:「要去校医院吗?」 这次来大姨妈肚子仍然不疼。 可确实是感觉浑身没力气,出冷汗。 许是在太阳下晒久了,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昏过去。 就算去了校医院也不知道去哪个科,估计给出的医嘱也是休息。 她小声说:「我不用去。」 「别逞强啊,」陈奉在旁边跟着说了句。 「真不用。」温烟重复。 她能感受到邵嘉凛还在看她,她又不好解释她的情况。 邵嘉凛:「行了,一会在旁边见习吧。」 「我没事,教官。」温烟勐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 她从相撞的一瞬间里读出了他的瞭然。 果然,邵嘉凛倒没半点和她商量的口吻:「下午三点归队。」 她打赌,邵嘉凛知道她经期到了,所以提出个休息一会还不送医务室的提议。 她闷下头,极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嗯。」 陈奉凑过去问邵嘉凛:「这不像你啊兄弟?你都不问她什么毛病,不怕她蒙你?」 邵嘉凛摆摆手,拉着陈奉朝三班走。 这姑娘一双眼睛跟梅花鹿似的,哪里是会唬人的主。 陈奉边走边嘱咐他:「哥,你不能看人家是小学妹就区别对待,你昨晚可是没少练咱们学弟。」 邵嘉凛:「他们就是缺训!」 陈奉:「昨晚上那学弟后来哭了的事,你知不知道?被你骂哭的!」 「哭?那他……对了,你等我一下。」 话到一半,邵嘉凛突然顿住脚步,又朝温烟的方向折。 正在树下乘凉的温烟也看到邵嘉凛大步朝自己这儿走。 她紧张地直勾勾盯着他越来越近。 是不是后悔让她见习了? 她滚了滚喉咙,艰难地吞下嘴巴里的水。 下一刻,就看到邵嘉凛立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把太阳遮住,投在地上,把她罩在阴影里。 她抬着眼睫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邵嘉凛微微弯腰,仔仔细细打量着温烟露在军帽下的眉眼。 温烟直愣愣和他对视,耳畔同学们玩闹的喧嚣声消弭褪去。 空气变得粘稠和炙热。 片刻后,他闷出一句:「看你有点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今天的温度许是有些过高。 温烟有些头脑发昏。 第5章 .5「不认得我?」 认识。 早在2005年。 五年过去了,她把几件事来来回回记得清清楚楚,掰碎了回忆。 他风评很差,她信他是个好人。 可军训仅一天,他对她说的话,比那几年加起来都多。 虽然都是些命令语「立正跨列稍息向前看。」 温烟闷着头,不知从何说起。 邵嘉凛默不作声地站在温烟面前,像是在等她的回答,极有耐心。 「卧槽,凛爷,你这勾搭妹子的技术原来这么老套啊?」旁边的陈奉开始笑,越笑越夸张,到后面直不起腰来:「这么土怎么还都上钩呢?」 「这是直钩,你不懂!」大山那边也歇了,远远地跟了句:「我们宿舍住着个姜太公吶!」 「钓美人鱼啊?」 第10页 话语里的调侃让温烟烧红了脸。 毕竟眼前这几个都是他带的学生,他是教官。 邵嘉凛胳膊肘带上陈奉的脖子把他往操场边上领:「滚。」 像是感觉到这问题挺不妥的,不打算再听这个问话的答案。 温烟看着他勾着陈奉朝操场边走,她勐地站起来,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喂,嘉凛,嘉凛,这边啊!」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温烟回身,循着声音找到了喊他的那个姑娘。 就在她背后,操场的铁栏杆外,站着个白白净净一头栗色长捲髮的女孩子。 年纪不大,皮肤白皙,张扬又大胆地涂着暗红色的口红。 那时候的温烟,还从未见过有人涂着发黑髮紫的葡萄紫色唇彩。 不得不承认,冷艷又魅惑。 黑色一字领的紧身裙,露出修长脖颈,身材没得挑。 跟温烟身上松垮宽大的袍天上地下。 邵嘉凛也听见有人喊他,回头目光和温烟定格在一个方向。 转瞬,他搓了下后脖颈,勾着陈奉接着往左转,跟没看见似的。 铁护栏外的女生见邵嘉凛要走远,声音更大了几分:「这边呀,邵教官!」 声音很大。 温烟班上好几个女生都频频朝外面看,而后互相暧昧的笑笑,一脸瞭然的神情。 陈奉笑他:「你追求者来了。」 邵嘉凛没法忽视这声,一把松开陈奉。 陈奉趁机使劲推了一把他的腰,把人往操场边送了送。 邵嘉凛没防备,被推着朝前走了几步。 陈奉笑嘻嘻和铁栏杆外的女孩子扬了下手:「妹子,不谢啊!」 那女孩子白皙的皮肤登时染上红晕。 太阳真是太晒了,晒得温烟有些口干舌燥。 她站在一棵大榕树下,看着被推过去的邵嘉凛和那个姑娘的距离只隔着几根可以忽略不记得栏杆。 「你怎么来了?」最后一点距离,他踱着步子走过去,步伐不是很快。 「想你了呗,」陈奉在背后坏笑着抢答。 邵嘉凛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全是威胁。 陈奉把嘴唇抿起做了个封口姿势,朝后退了两步。 「天太热了,我想着你在军训,就来看看你。」女孩子见陈奉走远,不再扭捏,靠到栏杆处,把手伸进缝隙里想去拉他的胳膊。 邵嘉凛站在离栏杆一米远的地方,朝后看了眼自己的班,不太上心地说:「还有必要见么?」 女孩子软着声音撒娇:「我不该那样说你和依依,你别忘心里去吧?」 「过去了,」邵嘉凛没什么耐心地给她个背影:「你回去吧。」 「……」女生皱了皱眉头,但是只是失落一瞬,也看到了他背后原地休息的学生。 好像知道了他担心影响不好,自动忽略掉他不太好的态度和语气。 她又笑:「好,那我先走了,这瓶水留给你。」 「……」 女孩把手臂伸直和他撒娇:「不拿我不走,你知道的。」 邵嘉凛低头看了眼表,然后朝栏杆走过去,接过那瓶水。 站在栏杆边的女孩子看他接了水,笑成一朵花,趁机问:「你累不累呀?」 女孩子抢先又建议:「等休息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按背。」 邵嘉凛敲了敲錶盘:「我这儿要训练了。」 女孩不停点头:「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我明天再来看你!」 温烟木然地站在树下转头朝后看,她觉得肚子开始有点疼了。 蓝色瓶身,看起来是瓶脉动。 温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瓶饮料。 林雨晨顺着温烟的视线看过去,回头问温烟:「不让你喝凉水,这会儿渴了?」 「没,」温烟蔫蔫儿地答,把视线收回来。 「你说,咱教官刚刚问是不是见过你这句话是不是心虚加威胁?」林雨晨看着邵嘉凛的背影若有所思。 「心虚什么?」温烟问。 林雨晨轻轻撞了下温烟的肩膀暗示:「就上上礼拜的事呗,认出咱俩来了。」 温烟顿时声音低下去,闷闷地说:「他脸盲,才认不出。」 远远地,陈奉瞧见邵嘉凛手里多了瓶水。 不怕死地又凑过去:「呦,周姑娘又送清凉呢。我也渴了,怎么没人送。」 邵嘉凛一点没犹豫的把瓶子朝陈奉一掷:「给!」 不太在意的,把水扔给陈奉。 大山看好戏地走过来蹭水,完事说:「周姑娘挺贴心啊?」 陈奉摇头晃脑:「哎,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吶。有黎姑娘,其他都是白米粒。」 「活腻了?」邵嘉凛似听见这句碎语,转头:「不喝给我?」 大山一边朝远处躲一边说:「假戏真做不也挺好的嘛!」 陈奉:「周姑娘还心诚!」 「还美!」 邵嘉凛一个胳膊裹着一个走远。 再之后,温烟一整个半天都不想和邵嘉凛说话。 可这样的别扭,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因为邵嘉凛是不会主动和她说些什么的。 在他眼里,她应该就是个普通学生。 训练的时候,他总板着张脸。 休息的时候,也只会去和隔壁班的陈奉玩笑,不怎么和他们走近。 第11页 温烟甚至觉得他大概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虽然她是他的学生。 独自见习的她抱着膝盖坐在大树下捡了根短木棍,一言不发地在土地上失神地画圈圈。 一圈一圈像鱼吐的泡泡。 真好,鱼只有七秒记忆,烦恼可以像吐出来的泡泡一样转瞬就消失。 画着画着,变成了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名字。 小木棍划出一厘米深的痕迹,小楷字端端正正的,列在她面前。 整整齐齐几十个。 她看着名字失神。 「解散,休息十分钟。」 喊了一上午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有些哑,温烟被吓得一抖。 刚还立得笔直的学生立马原地松懈,唉声嘆气地朝她这块走来。 温烟往地上一看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写了堆什么。 学生们玩闹的声音越来越近,温烟顾不得形象,伸腿来回去涂抹地上的字。 「写什么呢?烟烟。」林雨晨疲惫地坐到温烟旁边。 「没什么,瞎画。」温烟确认把地上的字都抹干净了。 林雨晨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幽幽嘆口气:「可累死我了,这辈子没受过这罪。我也想见习。」 陈畅比较了下林雨晨和温烟的气色,显然温烟倦懒许多。 陈畅看温烟打蔫儿茄子的样直摇着头:「幸亏我俩打报告让你在这歇着,你大姨妈挺难受的吧?坐一下午都没歇过来,脸色比上午还差。」 林雨晨打量了下温烟,点头:「就是,瞧这小脸蛋,惨白惨白的。明天涂我个口红。奇了怪了,越歇脸色越差呢还?」 「我没事,我快歇好了。」温烟摆摆手。 她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个太空杯。 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是她们班男班长樊书铭。 弯着腰跟她说:「喝点热水。」 声音温和。 挺直男一句话,但是这时候她挺需要的。 温烟没想到樊书铭会来送水,怔了下。 他们两个以前没交集。 樊书铭又说:「杯子没人用过,中午顺便买的,然后烫了下。」 班长的好意,要是不接,倒显得她小气。 温烟抿了抿唇,伸手接过来:「谢谢。」 樊书铭这才笑了下,风清朗月。 他这笑坦坦荡荡,让人不好意思生出其他怀疑揣测来。 他这会才补了句:「我也是甜城的,老乡会咱们见过。」 温烟眨巴眨巴眼睛,在脑海里搜索那天是不是见过这么个人物。 樊书铭五官轮廓分明,眼神清澈,是长辈都喜欢的那种长相。 也许那天真的有他,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樊书铭送完水就走了,恰到好处的温度顺着手心蔓延至全身,小腹的痛感也轻了不少。 林雨晨意犹未尽地看着樊书铭走远的清隽背影,用身体碰撞了下温烟的肩头:「可以啊,咱大班长,你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温烟把热水瓶盖拧开,一边抿一小口,一边摇头:「他不都说了,我们是老乡。」 在几千万人口的凭北市,一同考上凭北大学。 在凭北大学几万本科生中,恰好成了同学。 老乡的关系,在同一个班级里,刚开学的那刻确实是比普通同学有天然亲切感。 「那你多喝点,待会我再去给你满上!」陈畅见温烟喝的心不在焉,抽了抽杯底说。 「嗯,」温烟举着杯子,目光下意识锁在不远处。 邵嘉凛跟陈奉站在一块。 陈奉举起水瓶朝邵嘉凛递了递,邵嘉凛拿胳膊挡了下。 瓶身,蓝色的。 - 温烟吃晚饭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 虽然不想承认,她脑子里总出现那个周姑娘的笑脸。 军训生的伙食学校还挺注意的,怕他们吃不好专门辟了个食堂专供大一军训的这批。 米饭不限量,菜有限,大家围着一个大圆桌站着开饭。 温烟基本没怎么动筷子。 这在军训的晚餐中是很少发生的事。 军训的时候累得大家基本人均光碟,抢都抢不过来。 一整天的异样连大咧咧的林雨晨都察觉出来了, 不过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 直到晚上熄灯,林雨晨听见床头传来声肚子的「咕噜」声。 「饿啦?」林雨晨爬起来,掀开帘子笑眯眯地问温烟。 温烟有点难为情地点头:「有点。」 林雨晨压低声音问:「你想吃什么?」 温烟盯着天花板畅想了下:「想吃炸鸡还有热奶茶。」 虽然吃不到,但她确实是想吃点高热量食品。 从医学角度上来说,焦糖能让焦虑变为快乐。 林雨晨当即就爬起来:「走,我带你去买。」 温烟听着床头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意识到林雨晨是来真的。 「都熄灯了,不能出去吧?」 「没事,我昨天看见有人出去了。」林雨晨已经「哐哐哐」下地了。 温烟爬起来,扯开帘子看着站着的林雨晨犹豫:「可辅导员说了,军训这几天不能乱跑的,申教官也说过。」 林雨晨跑到温烟床头去拉她的手:「来啊,你不是饿了。我们都大学生了,怕什么!」 第12页 「我……我没多饿。」 温烟还是被林雨晨拉下床。 时间也没多晚,宿管还在楼下值班。 林雨晨说了几句好听话,宿管就把门给他俩打开了。 在冲出宿舍那一刻,温烟似乎都闻到了炸鸡的香气。 宿舍楼出来有个小院,出院子要登记。 登记的是个老大爷,一直问东问西,问她们哪个班的,为什么要出去。 林雨晨一直跟大爷重复,马上回来马上回来,一边使眼色让温烟赶紧签字熘出去。 温烟心领神会,看门的大爷在和林雨晨唇枪舌剑的功夫,她唰唰唰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跟着本子上上一个学生学习,出去的事由「社团活动。」 然后推门往外熘。 十一点半,铁门还没落锁。 大爷听到门的动静,赶忙往外跑,林雨晨也开始登记。 温烟发誓,这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 刚跑出大门,迎面差点撞上几个人,正扯着闲天。 人均一米八的几个男人站在女生门口,没想到也能聊娱乐八卦。 「凛哥,女明星到底什么样儿?跟电视上长得一样吗?」 「不一样。」 「我就说都是假的!」 陈奉插嘴:「比电视上好看!我们黎妹子比电视上好看!比电视上脸还小!身材还好!要有这么细!」 背后的急促脚步声,也被这圈人捕捉到,议论声立马歇了。 冲出门口的温烟被门口十几个人吓了一跳,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然后,她看到了邵嘉凛。 因为身高原因,他站在人群里很扎眼。 咬着烟,橙红的火光在黑暗里一簇一簇的。 低着头,跟朋友们玩笑,神色颇为悠闲。 似乎是余光扫到温烟,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扔到垃圾桶按灭,脸色立马变得严肃。 跟川剧变脸似的。 温烟急中生智大喊了声:「报告。」 声音又响又脆。 她想给里面的林雨晨报个信。 外面有人,还是一窝教官,她别出来了。 但是下一刻,林雨晨还是从铁门里跑出来了,站在温烟旁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义气。 「得,今晚又逮住俩。」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男人说。 林雨晨只是感觉大事不妙,她先发夺人,指着温烟说:「是我非拉着她出来的,她是被迫的。」 一脸江湖义气。 「哪个班的?」邵嘉凛踱了几步立在林雨晨面前问,声音唬人。 林雨晨错愕,她自认长得很有辨识度,常被人说是过目不忘的美女。 看着邵嘉凛公事公办的神情,林雨晨意识到他真不记得,指着他胸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大声喊:「你班上的。」 「……」 其他几个教官听到这儿哄堂大笑。 邵嘉凛是临时来带学生,这才第二天,真没记住几张脸。 另一个教官还记得跟前有两个学生,勉强严肃了下,点点下巴问温烟:「你呢,你几班的?」 温烟瞅了瞅立在旁边的邵嘉凛,不想和他惹上关系,小声咕哝:「九班的。」 林雨晨睁大眼睛望着温烟,不太明白她干嘛这么说,还真不记得了? 一个皮肤略黑的教官走过来:「这位同学,我们班可没你这号人物啊。我跟邵嘉凛可不一样,我班上我可全认全了。」 「……」没想到正主在,温烟咬唇不说话。 陈奉认出来是那个见习的妹子,看热闹似的挤眉弄眼地笑:「你说你几班的?」 邵嘉凛看着今天刚给放过假的小姑娘,她刚说自己是九班的兵。 他还以为这样乖巧的小孩儿是不会撒谎的。 十一点半,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几只鸟儿扒在电线上。 温烟垂着头,一言不发,摆弄着两根手指。 看到地上有个长长的影子,和她越走越近。 宿舍外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远看像是她被他抱在怀里。 温烟一时有些失神。 邵嘉凛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低头问:「不记得我,嗯?」 第6章 .6他就是护短 温烟嗓子涩涩的,像堵着东西。 等了许久,温烟垂眸就是不吱声。 邵嘉凛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站在温烟面前敲敲錶盘,一贯训学生的口气:「为什么跑出来。」 林雨晨以为温烟这会该继续撒个谎,比如说头疼要去趟医院什么的,这样她们搞不好就能逃过一劫。 再加上她今天确实痛经。 可没想到温烟梗着脖子实话实说撂下俩字:「饿了。」 这姑娘怎么又突然这么实诚。 林雨晨急急地走过去拽拽温烟的衣角,抬头开始朝教官辩解:「没,我们就是出来看病,她晚上还是有点……」 「我就是肚子饿了,去买吃的!」温烟打断林雨晨倔强地又重复遍。 说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 林雨晨不可思议地看向温烟。 军训几天又瘦了一轮。 出门出得急,她随意抽了件白色连衣裙。 在身上有些松垮垮。 低着头,能看到脖颈处细小的绒毛和乱发。 以及露出的一段雪白的颈。 第13页 很单薄,让人想护着。 后背露出的肩胛骨证明这真是一把硬骨头,倔得很。 一个平时说话都不会大声的姑娘,在一群教官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自己逃出来是因为要吃东西。 她今天真挺反常。 这个点熘出来,因为这么个原因,无异于交警敲敲玻璃拦车,司机立马大喊我刚喝了酒,你赶紧抓我! 邵嘉凛这次倒添了几分兴致,很玩味地看着矮他一头的温烟。 温烟紧紧攥着指尖,硬生生捱着他目光的洗礼。 半晌,邵嘉凛折返回人群,背对着温烟走了两步,终于发话:「一人20个深蹲,计时一分钟。」 这处罚不算重,课上他给那些男生都罚100个。 可今天她不舒服。 温烟咬咬唇,一言不发提着裙角打算照做。 林雨晨大半夜哪可能做这个,还有一堆人看着。 她走到邵嘉凛旁边,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免去责罚。 林雨晨跟在邵嘉凛后面:「唉,教官吶,我们……」 还没等林雨晨发话,邵嘉凛又转回头,盯着温烟苍白得跟纸似的脸色。 舔了下唇,把刚说的话收回:「算了,下不为例。你俩回去吧。」 「干嘛啊,」刚最先说话那教官走过来:「老李让我们在这查纪律的啊。」 邵嘉凛解释:「今儿她见习,等病好了再站军姿。」 一教官笑:「怎么着,怜香惜玉啊?」 「凛哥,战场上不分男女,不分病弱,只分胜负,可是你说的啊!」 「根据咱们军训条例某某条,这俩肯定违规了。」 陈奉向着邵嘉凛:「你倒是说清是哪一条!」 「我记不住,但真有。」 「是有啊,我第一天就告诉我的兵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不肯作罢。 毕竟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加班,都想有个收穫。 果然,邵嘉凛指了下温烟:「昨天申星的事,得多亏她。」 申星的事,大家都听说了。 这事搁别人头上可能还没那么难受。 他们这些人有的为了梦想,有的为了报国,有的为了……低很多的分数线曲线救国当了国防生。 可申星真的是为了免学费。 他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生病的母亲。 所以昨天那男学生说的话,对他冲击很大。 申星在班里人缘好,脾气也好,可昨天一向好脾气的人动了气,还差点被罚。 团长当时大发脾气,申星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该这么做,硬抗着一声不吭。 以团长的脾气,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跑圈都是其次的,欺压学生可是原则问题。 偏别人不是当事人也帮不了他, 幸亏当时一个小姑娘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这事在他们班都传遍了。 一下子,一帮人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邵嘉凛低头开始解作训服外面的黑腰带,语气轻松:「得了,她们的算我头上。我翻倍,二百个。」 一看有人领罚,气氛又热闹了。 「那不行,」一伙子人又恢復调侃:「刚说好一个人100个,你们班熘出来俩。200翻倍是400个。」 大山插了句:「不是,咱们刚说好的谁班熘出来人谁100个。这俩都是四班熘出来的,翻倍二百个没毛病。」 「不是不是,你记错了。咱们说的是一人100个。」有人纠正。 大山:「一个班100啊,你不信问陈奉。」 「你们俩都穿一条裤子的,甭问他。一人100个,我记得清清楚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起来,谁不让谁。 邵嘉凛一边解作战服一边说:「行了,四百就四百。」 大山一脸心疼哥们:「大哥,你还没结婚再把腰给废了。」 邵嘉凛:「滚。」 「对象都没一个,结哪年辈子的婚,你可别替他操心了!」 「哈哈哈哈……!」 陈奉趁着一堆人正算数的时候,从人群抽出来凑到温烟旁边,小声说:「快回去吧。」 「哦,」温烟朝陈奉低了下头,目光转到邵嘉凛那边。 她虽然听不懂什么一百二百的,但是也听出来他要替她受罚了。 「行了,甭心疼他,」陈奉敲出温烟眼里的那点内疚,直截了当地开导:「他是你教官,你犯错当然是罚他,我们这儿都这样。你俩赶紧回去,待会再被老李逮住可真神仙难救。」 「谢谢您,陈教官!」林雨晨非常拎得清事儿,立马跟陈奉鞠了个躬道谢,顺势牵住温烟的手腕往里宿舍院里带。 邵嘉凛个子高,一偏头就见自己学生走远了,指着她俩说:「等等。」 「什么?」温烟隔着人群,并不能看到邵嘉凛,只听到了声音。 「哥,哥,这我给我女神带的,你不能够。我明早去送她呢。」大山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塑胶袋不松手。 邵嘉凛五指一用力,把袋子顺出来,从里面随便捡出几袋虾片、薯片,一边安抚大山:「我待会再跟你去超市。」 大山看着自己的零食袋哭诉:「这么晚哪里有超市啊。」 「学校对面的便利店。」邵嘉凛把剩下的零食丢回大山怀里。 围成圈的教官看好戏地让出一条道。 第14页 邵嘉凛把黑色军腰带折了几折左手握着,右手拎着几件零食奔着温烟的方向走过去。 风吹开他的作战服,露出一件橄榄绿色的制式背心,劲瘦腰腹收进作训服裤子。 隐约可以看到几块硬邦邦腹肌的轮廓。 温烟别开眼,整个人有点局促不安。 邵嘉凛也没管她闹别扭,硬塞了几袋零食到她怀里。 温烟抱着鼓囊囊的几包零食,耳根泛红。 她回想起她梗着脖子正经地陈述了好几次她饿了。 这会后知后觉,还真挺丢脸的,大半夜跟邵嘉凛叫板——我饿了,放我出去吃东西。 几包零食不重,但是体积巨大,遮住了温烟大半张脸,露出一双圆眼。 她藏在零食后面,抿了抿唇。 那就原谅这个混蛋一回。 「行了,咱们快走,待会被领导抓住就完蛋了。」林雨晨分了几个零食帮着抱在怀里,空出的手去牵温烟的手腕。 温烟被带得小跑着朝黑色铁门跑去,裙摆扬开。 背后一阵男人起闹声。 风送过来一句熟悉的声音,落到她的耳朵里。 吊儿郎当又极其嚣张:「怎么着,我就护短。」 第7章 .7「你不如上我的床」 温烟把薯片抱在胸前朝宿舍一阵小跑。 十一点半,宿舍楼进去是要登记的。 宿管阿姨推了推桌上的本子,指了个行:「在这写名字、事由。」 温烟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笔,工整地写自己的名。 阿姨瞧她脸红扑扑的,笑着问:「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温烟低了低头,把笑容敛了点,软声说:「饿了,找到东西吃。」 林雨晨捏起一角,打量包装袋上的字:「不是说想吃炸鸡奶茶吗?」 「都行。」温烟含煳地答,她一边登记一边说:「我给你一起写上。」 「谢了。」 「不过,唉,真难啊,我们哪里像大学生。」林雨晨一边感嘆着,一边掏出手机给那薯片拍了个照。 大半夜发了条说说:「没有奶茶、没有炸鸡,就连薯片也来之不易。我还算是个合格大学生吗?我自由呢?」 确实来之不易。 谁能想到呢,一跑出去,一堆大老爷们大晚上不睡觉、不打游戏、不约会,在大门口堵她们两个弱女子。 简直守株待兔。 绝了! 回到宿舍,温烟没碰那袋薯片。 虽然她确实有点饿,但是陈畅好像睡得很熟,大概是白天训练太累了。 薯片这种吃起来声音太大,温烟没太好意思拆袋子,放到书桌上稍微收拾了下就又爬上去睡。 林雨晨只当是她只想吃炸鸡,也没说什么。 晚上这么一折腾,温烟更睡不着。 她更加明确一件事,就是邵嘉凛不记得她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 他只见过她几面。 像她这种见过几面,就把人刻在脑子里,天天想尽办法探知他一星半点消息的人才奇怪吧。 她还天天从蛛丝马迹里幻想他是什么样的人,分析出他很多喜好,比做数学题还认真。 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没一会,对床又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然后林雨晨下了地。 温烟撩开帘子,露出一个脑袋,用气声问:「怎么啦?」 「没,许澜来了,说给咱俩带了炸鸡,你要一起去拿不?」林雨晨一边拽起来凉鞋扣子一边解释。 「许澜?」温烟想了下,然后记起来是林雨晨那个学霸老同学。 温烟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撩起夏凉被往床下爬:「我跟你一块儿吧,」 「走!又得闯一遍,哈哈哈,刺激!」林雨晨随手从桌上抓了个东西,带上宿舍钥匙。 「他们应该不在了吧?」温烟迟疑了下。 「不在,许澜说了。」 温烟随手抓了两件衣服,一件递给林雨晨:「刚出去挺冷的,你先披一下。」 「谢啦。」 这次她俩跟门口大爷说她们不出去,隔着栏杆拿个东西,大爷同意了。 十二点的九月有些凉,温烟瞧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站在宿舍外。 上次匆忙,没太看清楚。 这回温烟可是相信林雨晨没有骗人,国防生都挺好看的。 哪怕这男孩子只穿了件白色t恤,都掩盖不住他的英朗。 很高很瘦,头髮毛绒绒像洗完澡吹干不久,皮肤白净,眼尾一小颗痣。 带着书卷气,很是清冷干净。 林雨晨一手揣兜一手探出去,昂着下巴:「哪呢?」 男孩低头,举起件衣服,一点点拆开。 温烟这才发现他带了外套,只是毫不在意地用黑外套包裹油乎乎的两袋炸鸡和奶茶。 他隔着栅栏递过去:「给。」 「你怎么知道的?我要这个?」林雨晨一边接一边说。 许澜低头看了眼林雨晨的小手,微笑:「刷空间刷到的。」 许澜跟他们一样是大一的,还是国防生,估计大晚上买到这个挺不容易的。 温烟对这个男孩子肃然起敬。 林雨晨接过来,摸到杯子的温度,蹙眉,老大不高兴地说:「奶茶都不热了!还有炸鸡你这样捂着,还怎么吃嘛,都沾了水汽!」 第15页 许澜也不恼,呆呆盯着林雨晨的手说:「我下次,给你用饭盒装。」 「谁要你的饭盒!」林雨晨嗔怪他一眼:「脏死啦!」 许澜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忽然红了,然后说:「我不用饭盒,买一个单给你留着用。」 林雨晨还是不高兴,撅着嘴告诫他:「那我要陶瓷的,你知道嘛?白色那种陶瓷!」 她余光扫到一直想遁走的温烟,拽住她的手腕,举了举另一手的炸鸡,很温和很温和地说:「烟烟,这袋给你。」 温烟默默点头,心底同情许澜一次。 许澜瞧见林雨晨捡了个鸡柳填到嘴里,嘴角扬起一点笑,然后点头:「知道了,白色陶瓷饭盒。」 「嗯,这味道马马虎虎吧。」林雨晨一边吃一边勉为其难点头。 许澜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看,眼神深邃。 林雨晨感知到他的目光,张牙舞爪虎他:「看什么看!」 「没……」 下一秒看到许澜脚腕上的绷带,蹙着秀气的眉问:「你怎么啦?」 许澜把左脚朝后藏了藏,小声解释:「训练扭伤。没事。」 「扭伤还不回去躺着!你不是说开了学给我占座的嘛!」林雨晨又瞪他:「瘸子追我,我会好丢脸的好嘛!」 许澜低头,有一丝窘迫:「没影响走路。」 林雨晨这才神色缓和,嘴上不饶人:「哼,你还国防生呢!我跟你一样军训都没扭伤!」 许澜解释:「我是国旗班训练扭伤的。」 然后他补了句:「带训的好像也有你们教官。」 温烟的耳朵竖起来。 「你说邵教官啊?」林雨晨过了下晚上的事儿,给了个判断:「他,还行吧。」 许澜抬头,迟疑着叮嘱:「他……挺严的,你一定注意身体,累了就说话。说多了,他总会听的。」 林雨晨懒洋洋答:「知道了。哪像你这么笨!」 林雨晨有点困了,她掏掏裤子口袋,拿出个药膏扔给他。 把脸瞥向一边不大情愿的样子说:「我妈非让我带来,我嫌占地方,你给我解决了。」 许澜低头看看药膏上的字,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温柔:「谢谢。」 「谢个屁!我就是没地方放,你可别瞎想。」林雨晨白他一眼,扯着温烟的袖子往宿舍折:「不跟你说了,我都要困死了!」 温烟被拖着,另一只手捧着炸鸡和奶茶,弯了弯唇角。 这样的日子,果然像他曾说的一般好。 回宿舍的路上,温烟小声问林雨晨,她和许澜是什么关系。 林雨晨大大方方地承认:「他追我呗,我不是刚都说了。」 温烟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问:「那你呢,喜欢他嘛?」 林雨晨把头朝左躲了躲,皱着眉说:「谁要喜欢那个傻子!」 温烟笑:「他不是学霸嘛?」 「烟烟你学坏了!」林雨晨空着的那只手掐温烟的痒肉,躲着说:「他的事,以后我和你说!」 - 隔天,温烟身体好了许多,归队训练。 昨夜的事像从未发生过,邵嘉凛依然不苟言笑地纠正他们的动作。 在温烟面前没有多停留半分钟,也没有多客套一句。 相处了两天,同学们和教官熟悉了些。 休息的时候,总有女生想和邵嘉凛说个话。 年纪相仿,还是校友,有这种胆量的学生并不在少数。 可他每每,都在五班附近活动。 除去训练,基本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因为一周后有文艺汇演,所以这天晚上没有安排训练,各班自由活动。 晚上从食堂出来,温烟和林雨晨打算去超市屯点食品,汲取头一天的教训。 学校超市就三个,有一个开在食堂旁边,生意最红火。 温烟和林雨晨就近去了那个。 刚进去就碰见他们班两个女同学虞冬灵和荣芦雪,温烟跟人打了个招唿就和林雨晨去了食品区。 琳琅满目的,温烟倒没想到看着挺小的超市品种这么全。 她拿了件「3+2」饼干,这种饿了吃很管用。 正挑奶油味还是柠檬味的时候,边儿上听见几个男的说话。 「你干嘛呢?跟人抢一个?」 「碰巧……」 「喂,你可别欺负人啊,人家是邵教官带的,护短!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是是是,惹不起!学妹,这个还是你拿着吧。」 温烟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在说自己。 用余光去瞄。 说话的人在货架对面,好像是头天晚上看见的那几个教官里的,这会穿着随意的t恤。 其中一个黑条纹t恤的男人手里攥着个杯子伸手递给一边的女生。 女同学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还好,不是在说她。 女同学是虞冬灵,他们班的。 「我……我不买了,教官……师兄买吧。」虞冬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场面,红着脸说。 「拿着呗,你先看上的。」 「不了,」虞冬灵摆手。 「你再给我挑个别的不就行了?」男人唇角带笑。 「……」虞冬灵脸更红了。 「差不多行了啊。」 一道熟悉清冷的声音插进来。 第16页 温烟透过货架的缝隙看到邵嘉凛从货架上抽出罐饮料,握在手里朝几个人那儿走过去。 他胳膊一举,把条纹t恤男人手里的水杯抽出来,递给怔愣的虞冬灵。 「他们平时就这德行,你也别放心上。」邵嘉凛懒懒的说。 「谢……谢谢教官。」虞冬灵脸一红,一刻不好意思留,捧着水杯跑掉了。 邵嘉凛扫了眼货架,对着那个条纹t恤男生说:「大一的你们还这么逗,出息。」 还没等条纹t恤男说话,陈奉不知从哪冒出来,笑闹:「是,跟邵老闆学放直钩,周姑娘是哪级来着,和我们同级吗?」 邵嘉凛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就是护短啊,邵教官。」t恤男拖腔带调的说。 邵嘉凛低头扫货架。 条纹t恤男挠了下头:「唉,谁知道这师妹脸皮这么薄,我就是逗逗她。上次她给我们班送过捡到的学生卡,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邵嘉凛低头选着商品,漫不经心地说:「别仗着自己这几天穿着那身衣服,就乱说话。有什么都等脱了作战服再说。」 陈奉帮腔:「就是!你可是人教官!这不合规矩!」 邵嘉凛回头扫陈奉一眼,他不单是这意思,又无谓解释。 大一的小姑娘刚进新环境,很容易喜欢上他们这样的人,或者,是他们的衣服。 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崇拜身份是另一回事,他拎得很清。 所以,也一直和学生们拉开距离。 「是是是,反正学妹又跑不了,等军训结束我再找她去。」他给了邵嘉凛一个眼神:「到时候你帮我要她□□啊兄弟。」 「自己去。」邵嘉凛对拉縴没什么兴致。 t恤男顿觉不爽。他顶了下左边腮帮,凑过去拍了下邵嘉凛的肩膀:「哥,採访下,昨晚上一口气400个伏地挺身销魂吗?」 邵嘉凛站直,无所谓地笑了下:「撑得住,今儿晚上还能虐你。」 t恤男松开手,脸色变了变,轻咳一声:「我今儿还真不睡了,等你晚上回学校再来一局,谁赢谁还不一定呢。」 陈奉笑:「谷腾,你放弃吧。我一只手操作都能赢你。」 陈奉咧着嘴笑,谷腾那游戏水平可真太菜了。 他凑到邵嘉凛旁边压低声音说:「喂,经院的李娉婷你认识吗?」 「怎么?」 陈奉摸摸鼻子,退了一步:「没事。」 眼神超右一扫,目光撞上货架对面的温烟。 猝不及防的对视,温烟也被吓了一跳。 她记得昨晚的时候,陈奉是知道她是四班的学生。 像是被人看穿心事,温烟赶紧把目光收回,假装在货架上认真地搜罗饼干。 然后,慢慢的,一点点,波澜不惊、状若无意地从食品区挪开。 朝后缓退一步,撞到一人。 温烟回头,是林雨晨站在她背后。 「看什么呢?」她问。 「看……」温烟随手抓了袋威化饼:「看这个是不是太甜。」 「你也会看热量?」林雨晨眼睛一亮:「我还以为就我天天盯着这个。」 「我不是……」温烟话还没说完,林雨晨扔了另一个牌子的威化到她怀里。 林雨晨:「这个好,我算过的。」 「谢谢。」温烟抱着威化舔舔唇,点头。 「别的选好了吗?」林雨晨扫着温烟筐里的东西问。 「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收银台。 同一时刻,左方邵嘉凛和陈奉也朝同方向走。 温烟下意识停下脚步。 林雨晨的脑门「duang」一下撞到温烟背上,她摸着头问:「怎么啦?」 温烟舔舔唇。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紧张和他同时出现在收银台这样小的区域。 甚至连一前一后都很慌张。 她害怕和他说话,甚至是单单两个字「你先。」 可明明之前又渴望着。 温烟目光随便一扫,说:「我忘了牙膏,我再屯一个牙膏。」 「行,我在这等你!」林雨晨点头。 温烟一个人朝牙具区挑商品。 她的余光时不时地瞄向收银台,有点后悔自己的跑开。 检讨自己是不是刚刚太刻意。 再去收银台的时候,邵嘉凛人已经不在了。 她掀开超市门口厚重的塑料门帘,又胆怯得差点缩回去。 「带我一程呗,就到地铁站。」刚刚那个t恤男谷腾问。 他的不远处,邵嘉凛骑在机车上。 跟上次那辆不一样,是一辆大红色机车。 他穿着黑裤黑t,脚蹬地,低着头在扣头盔。 陈奉抢先答:「那你还不如上他床容易点,人爱车如命,特别是这辆火神。你那档次也就坐坐他那辆「黑豹」。」 邵嘉凛勾勾嘴唇,也没反驳。 「不至于吧,就一个后座。」谷腾凑到机车后面,弯腰鑑赏到底后座是不是金子做的,这么宝贵。 红色机身像一只火凤,线条流畅,每一个零件都彰显着重工艺品的粗犷不羁。 邵嘉凛慢条斯理地在戴手套。 车灯一闪一闪。 「我同意了。」邵嘉凛朝谷腾招了下手,黑色皮手套在空中一挥。 「真的啊,」谷腾眼睛亮了一瞬,小跑两步抚着邵嘉凛的肩膀就要迈腿,一边迈一边说:「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 第17页 「嗡——」机车勐地向前开了几米。 谷腾差点没站稳,扑个空。 陈奉手快,一边扶他一边笑:「你还真信啊兄弟?我都没见过哪个妹子坐过『火神』后座的。」 邵嘉凛把车停下,两腿架在地上回头,声音沉沉的,闷着坏笑:「我说我同意,你睡我床上去。」 「你……」 「要是我今晚不回来。」他慢条斯理地补充。 「你大爷!」谷腾知道被耍,笑骂。 「记得自备床单被褥。」邵嘉凛回身看向谷腾:「我洁癖。」 「你赶紧走吧,」谷腾快走两步,想对着邵嘉凛的车屁股来一脚,转念一想这车踢坏了多半他赔不起,又把脚收回来,补了句:「记得早点回来,我还等着你打dota!」 邵嘉凛转回头,把头盔的挡风玻璃方向,转手下油门:「行,走了。」 机车的声音渐远。 谷腾摇头在后面感慨:「还真想看他被人管得服服帖帖。」 「这谁能管得了?」陈奉胳膊搭在谷腾肩膀上直摇头:「菩萨在世吧?弄个紧箍咒?」 温烟跟钉在门口似的。 林雨晨若有所思地看着温烟落在陈奉和谷腾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 她试探着出声问:「烟烟,你是不是喜欢陈教官啊?」 第8章 .8「别看我,目视前方!」 头天晚上,一堆教官围成一圈插科打诨的时候,陈奉还过来鬼鬼祟祟让他们赶紧回宿舍。林雨晨当时觉得陈奉挺像个好人。 那瞬间,确实还挺打动小姑娘。 温烟愣了下,微微蹙眉。 林雨晨见温烟的表情,也觉得自己拿捏错了,她转转眼珠说:「那……那你是喜欢这种摩托啊?我也觉得超酷!我去学了载你!」 「……」 没人觉得他们是一路人。 温烟拎着大大的塑胶袋轻声说:「我们还是走吧。」 看着温烟的背影,林雨晨冒出不好的想法,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烟烟,你不会喜欢咱教官吧?我靠,我就知道!咱们不说整个班吧,至少大半个班的女生都喜欢他!」 「喜欢他啥?一天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连话都懒得和咱们说!」林雨晨张牙舞爪地抱怨。 温烟默默地听。 「不过我高中军训的时候,也不少同学迷恋教官……」林雨晨补了句:「你们这是为点什么?」 还没等温烟说话,林雨晨就先自我否定了,因为她看到班长从后面走过去,挤眉弄眼地说:「哎呀呀,原来是怕撞见老乡!」 温烟无奈地扫了眼林雨晨,看着她雀跃的样咬了咬下唇。 转眼,九月下旬,天气转凉的时节,军训也到了尾声。 学校让各个班级准备个节目。 林雨晨能歌善舞的,大家推举她去表演。 她什么都会,只是开学那会没拿乐器到学校。 最终林雨晨打算随便挑个歌唱唱,挑了首适合军训的周杰伦的《稻香》。 可又觉得一个人上去独唱可太傻了。 宿舍里,林雨晨正跟温烟讨价还价。 「帮帮我嘛!烟烟!」林雨晨委屈巴巴地拽着温烟的袖子。 「我真不会唱歌,你问问她们两个吧。」温烟站在桌子边正给自己倒水。 「啊呀,她们我也会去说的。但是烟烟我希望你能陪我呀!」 「这首歌很好唱很好唱很好唱的!」林雨晨摇着她胳膊撒娇:「背过歌词就能唱出来。」 温烟并不觉得《稻香》简单。 她听过林雨晨唱歌,委婉动听。 后来一问才知道,被专门的老师教过。 她从小没怎么唱过歌,可以说五音不全,只会唱几首学了许久的老歌。 军训文艺汇报演出,能被全校人看到,她有点发憷。 「我一句一句教你啊?」林雨晨从自己位置上扯过凳子,大有一副不准备走的架势。 她自说自话地哼了哼前奏,进入状态:「第一句,『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林雨晨:「预备,唱!」 「……」 空气非常静谧,只有温烟抿水的「咕咚」声。 林雨晨无奈地哀嚎一声,懊恼地往温烟后背上一趴。 温烟耐心跟她解释:「晨晨,我唱歌真不行……」 「怎么办嘛!」林雨晨发出委屈的嗷呜声。 温烟有点不忍心:「那这样,除了唱歌都行。」 「真的?!」林雨晨满血復活。 「真的。」 真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 一大早,邵嘉凛整完队把大家带到规定位置,让大家老实站着然后就没了影。 升国旗仪式结束,他才跑步归队。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异常,好像有朵叫阴郁的云笼在大家头顶。 可真到检阅的时候,大家又卯着劲拿出最好的状态踢正步、走方队,昂首挺胸接受检阅。 号子喊得比平日里响亮,脚步也踱得膝关节直麻。 步伐整齐,口号一致,气薄云天。 卯足了劲踢正步的时候,温烟好像感受到了严苛训练、一个都不掉队的意义。 十七个班依次列队从主席台前经过,整齐划一。 第18页 操场上迴荡着军训学生稚嫩但坚定的声音。 前排的他立得笔直,意气风发像个少年将军。 没什么时候,比现在还好了。 温烟微眯着眼,看着太阳下的他。 台上,团长、总参谋长依次对本次军训情况做点评。 「立正。」声音有些嘶哑。 班里的同学站得笔直。 大概因为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刻,要评比了。 这十几天,流汗不流泪的,其实都累坏了。 也都拧成一股绳,谁都有个集体荣誉感。 云朵短暂遮蔽太阳,日光没那样刺眼。 因为要面朝主席台的关系,温烟从最后一横排变成第一排。 前面,老师在滔滔不绝训话。 温菸头脑放空,目光下意识定格,思绪飘远。 想着头天偷偷放前面队首这人摩托车上的那盒「金嗓子喉宝」有没有被发现。 想着今天过后就很少能见面了。 不过,她不贪心,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现在有一次交集好像都是赚来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黑影。 邵嘉凛:「别盯着我啊,目视前方。」 「……」 许是终于要解放了,这回他的声音一点都不严厉,带着点好笑。 就站在前面隔着几排学生远远看着她,深深的眸子和她对视。 温烟打了个激灵,涣散的焦距瞬间集中。 邵嘉凛站在队伍前面看向她,让她别盯着他瞧…… 她脸皮薄,温度滚烫。 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发呆的样子丢脸到哪种程度。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社会性死亡的时刻。 偷看喜欢的人,被逮了个正着,然后还被直言:别老盯着我瞧。 这事儿的尴尬程度她许能记一个世纪。 台上团长终于开始颁奖:「军训标兵班,四班和六班!」 「哇!!!是我们是我们!」 鼎沸的吶喊声拯救了这个时刻的温烟。 她偷偷扫了眼邵嘉凛,见他目光移开。 绷了一天的脸起了波澜,放肆地扬了下唇角。 眉目里却没半点意外。 在阳光下,笑容夺目。 那样的天之骄子,自然什么都能拿到。 剩下几个奖项一颁发,团长郑重一声:「我宣布,凭北大学2010级本科生军训任务圆满完成!」 学生们又配合着一阵欢唿。 台上老师摆了摆手,做了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又说:「下面,学校还组织了一场精彩的文艺汇演作为慰问。」 团委的老师上场,接过话筒,开始报幕。 邵嘉凛让大家稍息。 两个礼拜一直绷紧的弦倏忽放松,温烟偷瞄了眼左右,大家也都唇角带笑。 隔壁班已经有点自由活动的意思,他们班立还是有个立的样子,只是不那么板正的姿势。 四班的节目是林雨晨组织的,7个女生跳爵士。 上帝关上一扇门,会打开一扇窗。 温烟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跳舞的天赋。 她筋软,身体协调性也好,加上每天晚上练得勤奋,上场有模有样。 下台后,陈畅朝温烟和林雨晨挤了挤眼睛,小声说:「可以嘛!!」 「以后你们几个就是我们新晋女神了!」 领舞的林雨晨昂着下巴,得意地笑。 温烟擦着邵嘉凛衣角入队。 那刻,她偷偷觉得,要是能再瘦一点就好了。 谁能想到,军训这几天她因为抢不着饭,还胖了几斤。 就因为抢不着饭,运动量又大,她就只好吃馒头。 碳水摄入过多,重了不少。 学生的窃窃私语都落在邵嘉凛的眼睛里,但他没出声制止这些小动作。 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军训阅兵、点评后,这场浩大的训练已经结束。 走在路上若是还记得,顶多喊一声「师兄。」 隔壁班忽然混乱起来,学生们连连不断的叫好声。 「卧槽、卧槽!」 「好帅啊我的天!」 四班的学生朝五班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们教官没再队里,一个个星星眼地盯着主席台。 温烟看过去,是教官正格斗表演。 像是真打。 她把目光投上去的那刻,正赶上一教官把另一个教官过肩摔在地上,衣服都被掀开大片。 下面各班唿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那阵势和演唱会有的一拼。 四班的女生反而冷静地出奇,嘘声说:「切!又没我们教官帅!」 「就是!」 「我们教官不用耍酷就很酷!」 军训好像特别能激发大家的某些集体荣誉感。 五班叫好,四班在这儿叫衰。 团长讲完话,说军训任务结束以后,邵嘉凛就没再管过他们纪律。 队伍里学生们小声议论了会,胆子大的宋芦雪细着嗓子朝排头喊:「教官,你怎么不去啊!」 「对啊对啊!!」大家附和。 刚刚大家叽叽喳喳半天他不管,这会反倒挑起理来。 邵嘉凛板着脸:「不打报告?」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很能镇住场子。 宋芦雪立刻蔫儿了,咬咬唇怯生生补了个「报告。」 第19页 邵嘉凛跟着一乐,大家才知道他是吓唬人玩。 许是觉得自己笑这一下不妥,他又微微低头手虚握拳挡了挡唇角。 手背青筋隆起。 手松开,背到背后,扬着唇角看他们。 气氛活络起来。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问他为什么不上去。 就凭他们教官这身材这身手,上去哪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问的烦了,邵嘉凛挺洒脱的撂下两个字:「没空。」 大家见他不肯说,又问不出话来都挺好奇。 林雨晨胳膊一举:「我知道。」 温烟忽地心里一惊,看向林雨晨。 邵嘉凛的目光也投过去。 林雨晨一点不怯场,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他们国旗班晚上有别的训练,没空搞这个。」 许澜说的。 邵嘉凛充实新看向主席台,没辩驳,算是默认。 温烟抿抿唇,忽然回忆到第一天军训的时候也没看见他,大抵也是去升旗。 她们班离国旗杆远,她一次也没见着。 刚刚胆子大的宋芦雪忽然又大声喊:「报告」。 邵嘉凛抬头:「说。」 大家以为宋芦雪要说什么大事,一瞬间安静了,扭头把目光投向队伍中央的宋庐雪。 只见宋芦雪一脸严肃地问:「我们都有个问题想问教官,请问您能回答下吗!」 邵嘉凛回头微微蹙眉:「什么?」 宋芦雪大声地问:「邵教官!请问您qq号多少!」 没意料到这齣,学生们忽然哄堂大笑。 「……」邵嘉凛敛回目光,投向主席台。 温烟看到他懒散的笑了下。 他抿唇:「没有。」 「不诚恳啊教官,21世纪了!」宋芦雪打趣他。 「就是就是,留个qq嘛!」同学们跟着起闹。 「对啊!不要这么绝情嘛!」 足足问了他五分钟。 邵嘉凛用舌尖顶了下腮帮,散漫地说:「一会儿。」 「教官,一会儿是多一会儿啊,」宋芦雪不依不饶。 「就是嘛!教官,你这是不是拖延战术啊?」 「人人都有qq啊,我不信教官没有!」 「加个人人校内网?或者微博有嘛?米聊呢?」 「教官好无情哦!」 「对啊,不给我们表演,还不给我们qq。」 毕竟是军训尾声,大家也都没什么好忌惮的,有点露出本性。 「立正!」邵嘉凛忽然厉声喊。 温烟对他这声好像有条件反射,下意识立得笔直,后背绷紧,脚尖用力,中指贴紧裤缝。 邵嘉凛转过身低下头,只是肩膀幅度不大地耸两下。 似乎又在逗他们,笑里透着骨子里的坏。 「一会儿,是解散的时候。」 第9章 .9鸳鸯谱 军训完,大学生活才算步入正轨。 温烟的课业开始紧张起来。 虽说是大学生,她却过起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 古人诚不欺她,医学生真是日日赛高三,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学分压力极大。 凭北大学的校园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 军训结束后,她再没有见过邵嘉凛 只是常常听班里的同学们回忆他。 他到哪都是耀眼的人。 为此,她真的高兴。 也是真的难过。 凭北大学有个规定,「大学英语分级考试」笔试和口语都获得优秀等级的学生,可以免修大学英语课程。 温烟从小英语成绩就很不错,对这个考试很有信心。 在学分压力下,努力准备了这场考试。 这天晚上七点,温烟和舍友刚从分级考试的考场出来。 其他两个舍友相约超市买东西,温烟和林雨晨一块儿回宿舍。 她想直接回宿舍预习第二天的高等数学,数学她从小就很吃力。 秋天的校园景色美不胜收,心型的银杏树叶逐渐变黄。 从他们考试的四教到宿舍,是一条笔直的直线。 林雨晨忽然拽拽温烟的袖子,摸摸鼻子建议:「咱们绕个道呗?我白天上细胞生物学的路上看到学校有个地方特别好看,栽了一片粉黛!」 温烟好奇地问:「在哪里啊?」 林雨晨指指右边的道:「就在国防楼旁边,那边不有一大片空地吗?以前我以为是杂草,白天才发现种了粉黛,粉粉的一片可好看了!」 从这儿到国防楼再到宿舍,相当于走了个三角形。 温烟沉默了几秒,压下去许久的念头像野草疯长,点头:「好。」 「嘿嘿,我就知道烟烟最好啦,」林雨晨立马异常开心地揽上温烟的胳膊:「我爸这周末来凭北出差,要请我们吃饭,你留出时间来呀!」 「嗯?」温烟记得林雨晨刚开学的时候就提过爸爸要过来出差,没想到是成行了,她点点头:「好,没什么要紧事我一定去。」 「就知道你最好了!」林雨晨弯着嘴角,用两个胳膊抱住温烟的左臂,轻轻地晃。 「饭局,有我认识的人吗?」温烟想了下问。 「当然,我请了咱宿舍四个,还有几个在凭北上学的高中校友,还有班里玩的好的几个,你放心都是同龄人啦!」林雨晨笑着说。 第20页 温烟放下心,点点头:「那太好了。」 她不擅长聚会,都是同龄人,氛围应该不会太正式尴尬。 「对了,可能还有个我不太不认识的人,」林雨晨蹙着眉头补充:「我爸说有个朋友的儿子也在这儿,比我们大两级,想邀请他来认识一下。说以后能照拂着点我,毕竟是个师兄。」 温烟:「师兄?那不是挺好的?」 林雨晨昂着下巴:「我才不要认识什么师兄!我不需要!」 还真有林大小姐的作风,温烟笑了笑。 林雨晨一脸傲然:「我爸还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他看清楚点行吗!我才是他的宝贝女儿!」 温烟点头劝慰:「就吃个饭,你可以那个时候不理他。」 林雨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来!」 「那就不让他来。」 说话间,她们就到了国防大楼,整栋楼的灯大多都亮着。 可光线依旧照不亮楼侧的草地,只能辨别出那片似乎有半米高的草。 分辨不出颜色。 林雨晨走到空地,弯腰捡起一缕草用手机照了照,是粉色的。 她站起来,惆怅地看着黑漆漆一片直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没路灯,好像看不出来……」 温烟安抚她:「没关系,我们下次有空再来看。」 「不过,既然都走到这儿了,我就顺便通知下许澜周末去吃饭的事儿!他好像说在院里的,」急性子的林雨晨没等温烟说话就把胳膊抽出来:「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的!」 「好,不着急,我顺便给家里打个电话。」 看着林雨晨雀跃地跑向国防楼门口,温烟低头掏出手机,打算给奶奶拨号。 号码还没拨过去,她发现林雨晨突然停下脚步。 面向国防楼大门右侧,直愣愣地看。 顺着林雨晨的方向,温烟在那片黑影里仔细辨别,有两个人站在那里。 一个高高瘦瘦,一个矮了一头。 女孩子微弯着腰正在给男孩子的手臂缠三角巾。 她仔细辨认,站着被包扎的正是许澜。 林雨晨也确认了那俩人,二话不说就掉头。 「走,我们回去吧,」三两步沖回来的林雨晨拉着温烟的手腕往回拽。 温烟被她带得奔跑起来。 十月的风,已经转凉。 一路疾跑,直跑到来时的大路上。 确认不会被后面那两个人看到,林雨晨才松手。 她一个人气鼓鼓地快步朝宿舍走。 一边走一边恨恨地自言自语:「谁要请他吃饭!」 「谁要跟他一起吃饭!」 「我才不要找他!」 「渣男!以后不要找我!」 「我要把他拉黑!」 「全方位!无死角的拉黑!!!」 温烟放心不下,小跑两步追上林雨晨,拉拉她的胳膊,沉默地陪着她。 林雨晨感受到胳膊上忽然传来的暖,停住步子把头扭向温烟,委委屈屈地喊:「烟烟——」 林雨晨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温烟一阵心疼,她柔声答她:「哎,我在。」 「许澜大坏蛋!我不要再见他了!」林雨晨抱住温烟的脖子,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我不要再见他了!」 「说不定有误会……」温烟安慰她。 「能有什么误会!我也是医生啊,他受伤不找我包扎什么意思嘛!」 林雨晨抽抽搭搭地靠在温烟背上说:「哼!我决定了!等周末我不要他来,我要见见那个师兄!我爸说了,他想我和师兄好好认识下。」 温烟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林雨晨那么抗拒一个学长的参加。 只因为她爸爸提前透露过信息,希望她能和那个学长处处看。 还说,这个事学长的爸爸也知道,算是双方家长的意思。 一场双方家长筹划好的饭局,只等待主角落座。 「好,我们不让他来,我们叫师兄来。」温烟拍着林雨晨的背柔声抚慰。 「我爸说师兄可好了!长得又高又帅!家里也巨有钱,家里开了好大一个公司,以后都是他的!学长成绩也很好,当初考分也很高……」林雨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破许澜,我才看不上他!」 「是是是,我们看不上他。」温烟顺着林雨晨说。 「渣男!」 「对,我们不要渣男。」温烟顺着她说,只是天生的声线温和,没林雨晨的咬牙切齿。 「书呆子!」 「陈世美!」 温烟听着,轻轻拍林雨晨的背。 骂了一会的林雨晨趴在温烟身上,忽然开始小声抽泣,她又开始难过:「呜呜呜……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烟烟,有个女生给许澜包扎!」 温烟轻轻拍着林雨晨的背,低声哄:「晨晨不难过了。」 「那女生有我好看吗?」林雨晨不甘心地问。 温烟摇头像拨浪鼓:「当然没有。」 林雨晨:「那他干嘛不跟我说他病了,找别人包扎。」 温烟:「他不配,我们不想他了。」 林雨晨点头,不解气地骂:「死渣男!死渣男!」 - 周日的聚餐地点选在学校附近最豪华的饭店,鑫晟大酒店。 第21页 林雨晨带队叫着一帮人一起走过去的,地方不远。 温烟搜寻了下,里面真没有许澜的影子。 鑫晟饭店内饰金碧辉煌,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巴洛克时期的名画,暗红色手织地毯典雅瑰丽,一直延伸至走廊尽头。 包间112。 林雨晨一推门就扑上去揽住正站起的中年男人的脖子,撒娇喊:「爸爸,我好想你呀!」 林父嘴里心疼地念叨:「瘦了啊瘦了!」 林雨晨骄矜的性格便来自这样宠溺的家庭氛围。 「真的吗?我瘦了?」林雨晨立马兴奋起来,直立在桌边打量自己的胳膊腿,然后她伸手招唿温烟:「你看看,我瘦了吗?」 大抵是为了气许澜,林雨晨最近收拾得极美,今天也精心上妆。 温烟上下打量着说:「好像是吧,脸小了点。」 「嘿嘿,」林雨晨拍拍自己的脸蛋,开心一笑。 林父朝桌子倾了倾身子招唿:「大家坐,坐,都坐。别都站着了。」 「对,你们坐呀!」林雨晨张罗大家,然后坐在爸爸旁边,指了指自己身边两位置说:「烟烟,畅姐,来坐这儿!」 林父尴尬地笑了下说:「晨晨,那座有人了,你哥哥坐那儿。」 「哈!我不管,我要我朋友坐这儿!」林雨晨拍着自己身边的座位说。 温烟看着身边的位置,明白过来是留给林雨晨之前说过的师兄。 她微微笑了下,指指和林雨晨隔一个空位的地方说:「没事儿,我坐这里,离你也不远。」 「不嘛!」林雨晨摇头。 温烟倾着身子悄悄凑到林雨晨的耳边说:「我坐这儿,帮你把关。」 林雨晨耳朵根一红,伸胳膊轻轻拍了下温烟:「好烦,好,你就坐那儿吧!」 于是,温烟坐在空座的右侧,林雨晨坐在空座的左侧。 落座后,穿暗红色工装的服务员推门进来问:「要上菜吗?」 林父扫了眼女儿身边的空位,摆摆手说:「再等等。」 「爸,我饿了!」林雨晨扫了眼一桌的朋友暗示道。 「我催一下你哥哥,我催一下。」林父晃晃手机。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 忽然一声熟悉散漫的声音。 门口进来一人,黑色皮夹克,黑色长裤。 一手扶在门板上,一手按了手里的电话。 「嘉凛,你来得刚好,」林父起身,微微弯腰朝他招手,然后热情地指了指林雨晨身边的位置:「来,坐这儿!」 温烟怔怔地看着向她走来的人。 邵嘉凛朝林父打了个招唿,随手一拉椅背,长腿朝里一迈,坐到椅子上,宽敞的座位立马显得有些逼仄。 他把黑色的车钥匙往桌上一扣,连带着一包烟,右手随意搭在桌上,青色的血管和凸起的手筋分外明显。 身上裹挟着的室外冷空气和凛冽薄荷味,呛得温烟鼻头酸涩。 这是她和邵嘉凛距离最近的时候,只要她动一动手指就能够到他。 却在这样的场合。 第10章 .10做他的同伙 上次见面的时候,是军训最后一天。 晴空万里,秋高气爽。 文艺汇报演出结束后,校领导又回到台上讲了会话,祝贺大家大学生涯正式开始。 再之后,邵嘉凛环视了下全班同学,喊了最后一声命令:「解散」。 平时一听到这俩字,大家比谁都高兴,嵴背立马松懈下来,聚三成五地凑到一堆休息。 可这次这声解散,没一个人挪动地方。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气氛凝重。 邵嘉凛好像没什么这种离别的愁绪,他声音毫无异常,甚至带着些好笑,问他们:「怎么?以后又不是见不着?」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以后有几个女孩子开始抹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 抽泣声越来越大。 离愁别绪总在最后那一刻分外鲜明清晰。 高温最后挣扎的晚秋,让温烟喘不过气,她不敢抬头看他。 邵嘉凛正正帽檐,低头思考了下又抬起:「你们都有老同学吧,小学初中什么的,现在还联繫吗?」 「没……都没怎么联繫。」稀稀落落有人答。 邵嘉凛:「那会毕业也很难过吧?」 「嗯,」女生抽抽搭搭地回他。 邵嘉凛:「都一样,都是过客。」 他轻飘飘得说。 过客两个字像小刀在温烟心头划过一道。 她看着眼前那身军绿色衣服的人,在那个时刻分外沮丧。 都是过客。 军训后,温烟也确实拿到了邵嘉凛的q.q,可一看就是小号。 连个星星都没练出来的小号。 头像是腾讯自带的那个蓝天白云的笑脸。 温烟甚至怀疑是他在军训最后一天下午应大家的需求刚申请的。 她那天点开q.q名片的时候还挺忐忑,结果都是空着的。 后来想去看看空间,又怕留下访客记录。 正在那纠结,陈畅一声哀嚎:「啊,邵教官的空间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隔壁宿舍也来串门,讨论这事。 她跟着大家一起点进去,果然空间一无所有。 温烟想起在小超市听到的他和朋友的谈话,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想要他的联繫方式。 第22页 他看得清醒透彻、永远能从复杂的情愫里游刃有余地脱身。 「嘉凛啊,你那时候才这么高,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林父比了比自己腰的位置。 「真快。」 饭桌上,隔着林雨晨,林父在和邵嘉凛寒暄。 温烟的思绪抽回来,看到他深色的瞳子里搀着点笑意,顺势将桌上的筷子包装纸撕开。 衣袖不经意间略过温烟的手背。 痒痒的。 她紧张地攥了攥手指,本放在桌上的左手朝怀里收了收。 一下子,碰到了玻璃杯。 透明的玻璃杯晃了下,橙色的水果汁洒了一小片,瞬间将精緻刺绣的白色藏青边的桌布染成黄色。 黄色迅速晕染开。 温烟有点侷促。 她咬唇,慌慌张张用两手把玻璃杯扶正。 目光里,忽然出现一只手,修长有力。 指间攥着几张餐巾纸,摩挲几下桌布,将果汁吸去大半。 末了,将餐巾纸垫了一张在那块脏污上。 许是觉得这一出是因为自己的车钥匙和烟盒碍事,把它们敛起放回口袋。 一系列事情,处理得妥帖。 温烟偏头,朝邵嘉凛笑笑:「谢谢。」 邵嘉凛抽回手,微点了下头,算是应和她这声谢。 隔着邵嘉凛,温烟看到林雨晨注视她的目光。 委屈地拧着眉毛,做口型喊她「烟烟。」 好像挺无奈的样子。 然后又指指手机,意思是让她看。 温烟拿出翻盖手机,果然林雨晨发了好几条消息进来。 「靠!什么情况?」 「我爸怎么跟邵教官他爸认识啊?」 「还说让我俩搞对象?!」 「开玩笑呢吧?」 「我靠我靠我靠!!!」 这边儿正狂发着消息轰炸,林父那边和颜悦色地在和邵嘉凛聊天。 聊他小时候,聊那时候的他父亲。 温烟抿抿唇,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立场说话。 她在心里来回措辞。 「怎么办啊?烟烟!」林雨晨又一条消息进来。 「算了,兵来将挡吧,我的妈,真是魔幻的一天!」林雨晨又自我开脱道。 温烟的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几下,又把打下的话删去。 最后发了几个字给她:「嗯,随机应变。」 早在家乡小城,温烟就听说过凭北市鑫晟饭店的大名。 饭厅里的金碧辉煌还是比她想像中更甚。 推杯换盏。 一碟碟精緻菜餚呈上来,温烟却没什么心思吃。 明明是期待很久的饭店。 「烟烟,你多吃点儿啊!」林雨晨朝温烟撇过头:「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林雨晨就是这样,对自己关心的人会给很多关注。 不关心的人就完全不顾。 林雨晨是今天这顿饭的主角儿,她这声出来,桌上人都看向温烟。 她有些侷促,笑了笑:「吃很多了。」 「你太瘦了,多吃点!」林雨晨又说:「你那腰还没一张a4纸宽!」 「还是张竖着的白纸!」陈畅补了句。 邵嘉凛的目光就在这时,跟着众人扫过她的腰。 她穿着件小白裙,腰部收线熨帖。 盈盈一寸,他一掌能握住。 原来目光也能烫到人。 温烟脸热得很,夹了很大一注菜到盘子里:「我……我这就吃。」 「哎,我们雨晨就是会心疼人,打小就善良又心细,」林父在这会忽然开口了:「她现在学的临床医学,以后打算当一名医生。」 下一刻,林父的目光从林雨晨身上挪到邵嘉凛那边:「嘉凛,你以后的工作很危险吧?倒是跟我们晨晨很互补。」 温烟低头咀嚼着牛仔排不说话,喉咙里忽然有些发堵。 邵嘉凛轻轻蹙眉,神情有些意外。 他简单地说:「以后驻地应该不在这儿,可能麻烦不上她了。」 林父听到他的话音怔了下。 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人,表情管理地很好,立马又是慈爱的笑:「哈哈哈,你俩能上一个大学就是缘分。谁知道晨晨毕业后去哪工作呢,说不定还有别的缘分。」 林父摇摇头,补了句:「唉,我女儿啊很独立,从上学、考试、选专业全是自己决定的,我们大人没操一点心,也一点也管不上。她非要去哪,我们也管不住啊。」 言下之意是,如果他俩在一块,他们家长是不会干涉的。 林雨晨毕业后想跟着去驻地,他们也没意见,甚至是乐见其成。 林父转头问女儿:「晨晨,以后想跟着哥哥去看看大好河山吗?」 「……」 邵嘉凛低头认真咀嚼,没有个回音。 林雨晨一脸尴尬地在桌下摇他爸的袖子,小声嘟囔:「爸,你别说了!」 林父见邵嘉凛不说话,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下又说:「我们晨晨从小就能歌善舞,芭蕾、古典都会跳。还跟着她妈妈学过烘焙和插花,歌也唱得好听,兴趣广泛地很!平时也看看书,欣赏话剧和音乐会。」 大家闺秀无外乎这样,有些爱好打发时间。 娴静恬淡,挑不出错。 拿得出手,带得出去。 第23页 林父满意的看着今天妆容精緻的女儿,长得随她妈妈,大气好看。 「对了,晨晨,过几天,嘉凛爸爸生日,你去表演个曲子!」林父叮嘱女儿。 「爸……」林雨晨捉父亲袖子。 见女儿这边不搭腔,林父把目光转向邵嘉凛打探:「我听你爸爸说,你也喜欢看音乐会?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听打击乐,玩极限运动」邵嘉凛说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爱好:「还有,舞蹈我喜欢爵士。」 林父脸色一僵,这孩子就是不接招啊。 邵嘉凛才不管他,放下筷子,拿起玻璃杯闷了口饮料,然后晃晃手机:「失陪,我打个电话。」 拉开椅子离了桌。 林父的话已经很露骨,这下林雨晨有点抹不开面子,咬着嘴唇又掐了下她爸爸,压低声音说:「你干嘛啊?」 林父笑了下:「爸爸为你好。一会你也说两句,啊。前几天电话里怎么叮嘱你的?」 林雨晨:「爸!」 「听话。」 温烟低头连扒了好几口饭。 她吃不出鑫字红烧肉和特色烤牛肉的区别,也分辨不出到百花鸡和酥香鸭的味道,只觉得它们油油腻腻的很难下咽。 她连吃了好几口,有些反胃。 林父还在一字一句地交代女儿,一会儿该说些什么。 还交代她,自己会要个联繫方式,叮嘱女儿每天要给邵嘉凛打电话。 温烟觉得精緻的房间忽而很闷,有些待不下去。 她低声打断林父和女儿的对话:「晨晨,我去下洗手间。」 - 连廊画栋,走廊里的琉璃吊灯散着暖黄色的光。 壁纸花纹繁复,富丽堂皇。 她一身素白色衣服走在里面,没什么首饰累赘,和那晚熘出来买东西打扮的一个样。 温烟循着走廊的标识朝前走,看到尽头,邵嘉凛站在那。 和一个女生在说话。 女生个子很高,墨蓝色旗袍,考究的妆。 但是看皮肤状态,年龄不是很大。 温烟咬牙,路还得接着走。 她低着头,从邵嘉凛背后略过,听到他们寥寥几句对话。 「师弟怎么也在这儿,好巧。」 「来见个朋友。」 「对象?」 「哪能。」 「去我那个包间喝一杯?刚还提到你了。」 「成。」 他的兴致不高,很是惫懒,嗓音有些低哑,含着烟。 温烟硬着头皮进了拐角的女洗手间。 背后传来女生低低的笑声。 不知道他讲了什么,她这样高兴。 温烟拧开水龙头,捧了捧凉水,向上拍在脸上。 溅起的水珠模煳了双眼。 十月转冷的天气,凉得她一个哆嗦。 她深吸口气,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还是不怎么好,有些过瘦了。 小脸只有巴掌大,但如果细看是很精緻的五官。 眼睛轮廓圆圆的,像只小鹿。 下巴短促,稜角圆润,标准的鹅蛋脸。 和妩媚风情沾不上太多边。 她看了会,忽觉镜子里在她背后多了个男人。 在暗金色画框似的镜子里。 微微分腿站着。 比她高一头多,模样俊朗。 微微低下头,唇边咬着根烟,没吸,烟杆烧了一半,灰烬里透着橙红色的光。 在看她。 温烟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幻觉。 她低头又对自己拍了把水,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一点点擦拭面颊上的水珠。 刘海黏在一起,顺着睫毛,向下滴水。 湿漉漉的,叫人想扶着下巴帮她揩干。 镜子里的人拿下烟,胳膊往水台上伸,食指抖了抖菸灰。 这幻觉还会动。 她惊觉是邵嘉凛在她背后。 她勐地转身,一脸惊恐,攥着纸巾的手举在胸口,抵着洗手台:「你……」 「我怎么了?」他咬着烟含煳不清地说。 「你吓我一跳!」温烟慢慢平復心情,急促着唿吸说。 邵嘉凛微牵了下唇角:「我刚喊你了,你没说话,但是又洗了把脸。我以为你看见我了。」 「没……没看见你。」温烟慌乱地撩了撩刘海,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记得我?」邵嘉凛又问。 「嗯,」温烟点头,故意说:「邵教官。」 邵嘉凛又笑:「你胆子还真小。」 「谁说的,我只是没看见你。」 邵嘉凛见她眼睛瞪着他,也不再打趣,开门见山的问:「里面怎么回事?」 温烟不解:「什么怎么回事?」 「就……」邵嘉凛烦躁地蹙眉,抽了口烟。 「哦,我知道了,」温烟点点头,然后意外地问他:「你不知道?」 像是在打哑谜。 我知道你说的事了,但是温烟一直以为撮合小辈的事邵嘉凛是知情的。 毕竟林雨晨说邵嘉凛父亲是知情的,还把他叫过来吃这顿饭,她就一直以为…… 邵嘉凛盯着温烟的唇,似乎在等她接着说。 温烟措了下词,然后说:「晨晨说他爸爸想……」 后半句她又说不下去了。 邵嘉凛郁结地重复:「想?」 第24页 温烟:「想……」 「想什么?」他不太耐烦地抽了口烟。 「想让晨晨和你在一块儿。」温烟低着头把一句话都说完,然后抬头看邵嘉凛的反应。 意识到鸿门宴是一回事。 真听到真相是另一回事。 邵嘉凛颇嘲讽地牵了下唇角,和他意料的不错。 他低头哼笑了下,伸手把烟摁在水台的菸灰缸里。 然后掠过她的身侧,不再多话,扭头朝外面折。 留下个高高大大的背影。 温烟不知道她要去哪。 还是忍不住跑出去。 她捏着衣角,叫住他:「你怎么想?」 语气温和又自然,心脏却紧蜷。 话说出口,便看到那个旗袍美女倚在墙边低头看自己的指甲,应该是在等他。 听到有人跟出来,女人朝温烟的方向睨了眼,而后温和笑笑。 邵嘉凛在师姐旁边顿住脚步,转头,用陈述的语气回答:「我怎么想。」 「进去和大家举杯庆祝下?」邵嘉凛散漫的玩笑。 温烟的神色越发难看。 「去隔壁喝酒,」他舒口气,瞧着温烟一脸戒备的模样,微微弯腰轻声说:「要替我保密。」 第11章 .11引山洪 温烟一板一眼地把邵嘉凛交代的事办了,推门便硬着头皮说刚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师兄,他家里有急事,让她转告一声他先走了。 对着笑脸的林父登时脸色沉下脸,应了声。 到底是生意人,只一个瞬间便又堆着笑脸,招唿温烟坐下。 林父有点不高兴,可能因为邵嘉凛没亲自进来道别。 后来一想,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 林雨晨则肉眼可见的放松,想喊服务生把邵嘉凛餐盘收了,好让舍友坐过来。 林父不许,还想着那位万一回来。 大小姐嘟着嘴端着盘子就坐到空位上去了,没管他爸的反应。 下一刻热络地给温烟夹菜。 这样被林雨晨餵了一晚上下来,最后温烟吃了十分饱。 吃完饭,林雨晨打头,一群人吃完后热热闹闹地说笑着往外走。 一群人都吃得极有幸福感,到底是鑫晟饭店。 林父则在里面买单。 等出了包间门,大家各有安排的散开。 林雨晨想跟爸爸再说会话,还在走廊里等。 温烟和舍友站在不远处,等她说完话一起回宿舍。 说来也巧,走廊里,另一间包房门开了。 邵嘉凛走出来,后面跟着个小姑娘。 温烟认得,来送过水。 不知道邵嘉凛跟人说了什么,只送过一次便没来了。 温烟在想,大抵被承诺了什么,或拒绝了什么,才再没见过她来送水。 没想今天又遇到。 看样子两者都不是。 邵嘉凛大步走在前面,妹子在后面跟着。 「你去哪啊?你去哪啊?」 不知道是不是有前车之鑑,女孩子后面紧追着,怕他又跑掉。 女孩今天穿了件牛仔包臀短裙,黑色针织衫背心,露出纤长细直的双腿。 是皮相、身材俱佳的美女。 邵嘉凛朝远离他们的方向走。 女孩子到底跑着追上,试图去拽他的袖子。 被他脱身,没能实现。 她赌气又嗔怪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又问:「你去哪啊?」 邵嘉凛止住脚步,回头,语气戏嚯:「男洗手间,你去吗?」 林父就是这会从包间里出来的。 隔着几米远,抬手刚要和邵嘉凛打招唿,问他怎么回来了。 眉眼里都是笑意。 大概是那手势不太明显,邵嘉凛像是没见着,把头掉回来,硬生生继续朝前走。 小姑娘在后面咿咿呀呀地追:「你等等我啊!」 林父尴尬地把空中的手化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下。 温烟心虚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话。 有些人可以将喜欢宣诸于口,因为有希望。 有的人只能深埋在陈旧的本子中,註定无法开花结果。 那天回宿舍的路上,林雨晨拖着温烟放慢脚步,走在队伍的最末。 她捧着手机敲敲打打地,一会打字一会删。 温烟硬着头皮跟着走,时不时看一看林雨晨。 林雨晨忽而就笑了:「烟烟,你有话要和我说呀?」 真是什么都写脸上了。 「嗯。」温烟点点头,又摇头。 「你是想说,你在外面撞见邵教官,他就是单纯不想回来,才不是家里有事?」林雨晨把手机收起来又说。 温烟抿唇,不想把他们的关系搞得很尴尬,踌躇地解释:「那应该也算是他……他有点私事。」 也确实是不想回来。 「对对对,见周芮涵当然也算私事啦!」林雨晨点头。 温烟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刚刚那个女孩叫周芮涵?」 「对啊,」林雨晨点头,一脸不屑:「好像家里开了个小珠宝店?你瞧见她那个夸张的项鍊没?就差把浮夸写脸上。」 温烟低头看路:「没注意。」 「这姑娘追人追了有半学期了,」林雨晨接着讲:「我们圈子里讲究门当户对,听说那姑娘有次撞上门帮他挡了次枪把他爸气得半死。后来就正宫自居,开始穷追勐打,天天堵人宿舍门口。」 第25页 她都不知道。 「那他俩现在……」温烟欲言又止地问。 「肯定没在一块啊,」林雨晨肯定地说:「我爸出马那肯定是做过周到调查的,他现在肯定单身,不然能给我介绍?」 温烟:「这样。」 「不过呢,他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才不会跟他惹上麻烦,这不是自讨没趣吗?毕竟人周芮涵胸比我头都大都追不上,哈哈哈哈,」林雨晨在自己身上夸张地比划。 可温烟笑不出来。 林雨晨见温烟不笑,跟她科普:「这种公子哥我可见多了啊,他们也经歷的太多,父辈的、朋友的……豪门秘辛其实可不都是八卦。」 林雨晨自己在那盘算:「对什么都不上心,懒散又冷淡,不想搭理你的时候,连行踪都是个谜。」 「女孩子都以为自己是能解密的人,前仆后继地上。幻想自己是个例外,能让他定下来,」林雨晨摇头:「可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哦,也许能捞着金钱和当时的快乐。」林雨晨补充:「反正我才不找我们圈儿里的人。」 温烟听着声音点头,像听进去,又像是没有。 听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和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像是富丽堂皇的饭店与褴褛破漏的餐馆,永远不能匹敌。 像是他喜欢极限运动,偏她胆子最小,连打雷都怕。 「哎呀不说这个啦!」林雨晨忽然把手机屏幕凑到温烟的眼皮下,一副求夸奖的模样:「烟烟吶,你瞧我这说说的文案怎么样!」 「谁能想到,我和邵教官是从小就认识呢!这叫什么来着?」 配图是一张粗糙的偷拍。 画面里,框到林雨晨半张得逞的笑脸。 后面是低头按手机的邵嘉凛。 以及,藏在后面的温烟。 - 这顿饭局像是被触及雷区,邵嘉凛心情不大好,多喝了几杯。 本来挺好酒量的人,大概因为心情的原因,有点醉。 开玩笑开惯的人忽然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倒是把一帮朋友唬住。 周芮涵不怕,走到包间门口,把衣架上的外套一取,闹着要送他回家。 邵嘉凛一摆手,撑着站起来,拉开门把手就要自己回去。 周芮涵的事,大家都知道。 一个师兄站起来:「我去送,反正顺路。」 话刚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惴惴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女友。 他女朋友便是那位旗袍师姐。 师姐瞧男朋友惧内的怂样,笑了:「送呗,我一起,离我家也不远。」 邵嘉凛说不用,但是小两口非说顺路,说他打车回去也不方便。 到最后也就应了。 邵嘉凛的父亲邵荣远早早就在门口等着,沉着脸,面色不佳。 见到有同学送他来,到底没有发作。 大门关紧的那刻,邵荣远气鼓鼓地几步迈到茶几边,伸手拿起茶杯朝邵嘉凛身上勐地一掷。 他朝左躲了下,茶杯在地上炸开,滚烫茶水飞溅起,落在他的裤腿上。 一地青色瓷片。 邵嘉凛微皱眉。 邵荣远瞪着眼睛:「我让你跟林志格的女儿吃饭,你呢?看看你干的好事!」 邵嘉凛全当没听见,低头换了拖鞋,拎上外套打算上楼。 这会,楼梯恰下来个40岁的女人,落肩捲髮,薄唇厉目。 邵嘉凛止步在一楼,目光垂向地面,并不打算照面。 女人慢慢地一级级下到一楼,定在邵嘉凛面前,摩挲着手里的棕红佛珠说:「嘉凛,嘉运睡了。」 邵嘉凛也没回她,把手里的变形金刚手办往茶几上一放折身要走。 邵荣远看儿子要出门,叫住他:「没礼貌!让你走了吗?」 「又不是来看你。」 「你……」邵荣远追了两步,站到玄关边儿问他:「今晚这事,是不是因为送你来的那个女的?」 邵嘉凛不答。 「说你多少次,你这样的身份,谈恋爱也就算了,不能耽误正事。你的结婚对象,必须和你门当户对!」 「那些好看的,乱七八糟的,上不了台面的,你最好少去招惹,省得我去帮你了断!」 手指攥着鞋柜的木板,指间泛白。 在听到这句话后,邵嘉凛忽然抬头,目光投向摩挲着念珠的女人。 「有什么区别?不管先娶谁,最后不还是要换个听话,好看的?」 他冲着那女人继续说:「这个不够听话,那就再换下一个。」 「我只不过在一步到位。」 - 晚上熄灯后,温烟躺在床上,睡不着习惯性地戳进q.q空间。 有不少人发了聚餐的图片,还有人去了凭北游乐场。 看得出,大家的周末都挺精彩的。 她向下滑,草草扫了一圈,发状态的还是那波爱分享生活、或者说生活多彩的人。 视线停驻在林雨晨那张带图的说说。 「谁能想到,我和邵教官是从小就认识呢!这叫什么来着?」 许是尘封记忆忽然被唤醒,班里的女生都认出画面里的男人。 除了「啊啊啊」疯狂大叫教官常服也帅之外,总有人注意到不一样的事情。 大家都在下面问:「到底什么情况,老实交代!」 第26页 「可以啊,背着我们都单独吃上饭了?」 班里天天看小说那个女生回了个:「你和邵教官简直天降竹马!!!」 林雨晨唯独在那条下回了个「文化人。」 温烟怔怔地看着「天降竹马」四个字。 床帘布带动铁夹和钢丝摩擦,发出「哗哗」声。 温烟知道,是林雨晨找他了。 她把手机盖盖上,趴着从掀起的床帘下和林雨晨聊天:「怎么啦?」 林雨晨戳戳手机,问:「你看了没?我那条说说。」 温烟藏住情绪点头:「嗯,看了。」 「樊书铭的那条呢?」林雨晨又问。 「樊书铭?」温烟迟疑。 那个在军训的时候给她递热水的男班长,兼老乡。 「哎呀,快看!」林雨晨的胳膊从两床的缝隙里伸过来,把屏幕递到温烟面前:「我打赌,咱班樊书铭一准对你有意思!」 亮的刺眼的屏幕上,樊书铭一个人发现了大家都没注意到的信息。 只有他回:「温烟也去了吗?」 温烟在那张图片上,只露了小半个侧脸,气质温和的她和餐食壁画混成一片,像是安静的背景。 温烟推了推手机:「他没那个意思,我们老乡。」 林雨晨把手机收回来,仰在床上笑:「哎呀,行,老乡。就普通老乡咯!」 她絮絮叨叨:「不过咱们班长长得还挺好看的,听说家里条件也挺不错。烟烟,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温烟也翻身,眼睛盯着天花板。 开学这么久,她好像和班长交集并不多,但是许多课都是一起上的。 有机化学实验他们倒是被分在一个小组,有次蒸馏实验的时候,老师说这个实验有一定危险性,容易喷射。 让大家一定严格按照实验步骤一点点来,要有耐心称量、蒸煮,不能马虎。 樊书铭做实验一向认真,一身白大褂低头拿着笔认真记录老师说的要点。 温烟想,他以后当医生估计也这样。 老师刚说完,樊书铭特严肃的口气让她站远点,一脸学霸样,大概生怕她一参与实验就完不成了? 温烟识趣地站了几米远,远到站在和隔壁组桌子并着的缝隙。 在樊班长的努力下,最后他们桌实验结果倒是很成功,顺利的得到了预料中的化学现象。 温烟掏出本子记录实验数据的时候,背后「啊」地一声尖叫。 温烟下意识朝右边躲闪,她看见前面的樊书铭伸手想往前拽她,可她已经早早躲到后桌边上去。 还是晚了些,隔壁桌的溶液直接喷出来,溅到她白色实验服上,烧了几个焦黄的洞。 后来这事樊书铭很不好意思,觉得一开始就应该让她参与实验,说不定就没这齣了。 「烟烟,烟烟,你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林雨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温烟回神:「谁?」 林雨晨:「樊书铭啊。」 「还不错,」温烟客观地评价,只是她不喜欢这个类型。 林雨晨:「嗯,他长得跟许澜有点像,都有颗小痣你发现没?」 温烟没看那么仔细:「没……」 头顶忽然传来闷闷的声音,像是把头埋进被子里:「再想渣男我是猪!」 温烟「扑哧」一声笑出来。 林雨晨把头钻出来,懊恼地说:「不许笑,跟我一起骂他!」 温烟笑着说:「嗯,是是是,他是猪,你是高翠兰。」 林雨晨怔了下,才想起高翠兰是《西游记》里猪八戒的媳妇。 她以前都不知道,温菸嘴上这么厉害,爬起来越过栏杆试图挠痒温烟。 后者被她弄得连连求饶。 笑了会,两人都累了,重新躺回去,盖上被子。 「我觉得许澜可能有苦衷,」林雨晨喃喃。 「对,我们晨晨这么美,他又不瞎。」温烟附和。 「你又打趣我!」林雨晨又想挠人。 隔着帘子,温烟笑。 「嗯,我怎么就喜欢这种书呆子呢?」林雨晨懊恼地低声说。 忽然她爬起来,掀起帘子把头钻过去:「烟烟,都没听你说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温烟一滞,像被点中穴位。 他186、板寸头、狮子座,声音很好听。 可她不敢说,喜欢他的时候曾是她最难看和平凡的那几年,她说他像风。 第12章 .12检举他(上) 「风一样,是什么样?抓不着那样?」林雨晨嘻嘻哈哈地问。 「……」难得文艺一回。 结果仔细一琢磨,这词还被林雨晨解读得相当到位。 温烟一梗,拉拉薄被:「不着调那样。」 林雨晨笑出声:「你喜欢这种的啊?」 「你就当是吧。」 「乖女总喜欢渣男,大概因为你们身上压抑着叛逆因子,」林雨晨认真分析了一把,忽而又笑:「那你可得多吃点,别被大风颳跑咯!」 林雨晨只当她随便说说,没多会就进入深睡眠。 倒是温烟一整晚都睡不好。 - 那两天,林雨晨都心事重重的。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林雨晨在宿舍骂了邵嘉凛半个小时,说他没人性。 温烟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说。 第27页 第四天,正上着毛概课,林雨晨手里抓着的笔忽然掉了。 圆润的笔桿顺着有坡度的桌面几个滚掉到地上,摔在温烟和林雨晨中间。 温烟弯腰拾起来,递到林雨晨手边,看见她呆愣愣的目光盯着手机。 这年头,课堂玩手机都这么明目张胆。 温烟扫了眼讲桌上的老师,小心翼翼碰了下林雨晨:「晨晨,老师看咱们这块呢。」 林雨晨仿佛从梦里惊醒,皱着细眉把手机屏幕递到温烟面前。 温烟接过来。 是一小段q.q对话。 网名是晴天的人给林雨晨发来一段视频。 静止的开头封面是篮球场上,邵嘉凛跟陈奉站在一块说话,俩人都穿着球衣,大概在打球。 林雨晨回了个:假公济私,我高薪雇你拍的可是许澜!!! 晴天:你点开看。 温烟回视林雨晨一眼。 课堂上,林雨晨压低声音说:「我手机关声音了,你点吧。」 温烟戳开那段连结。 邵嘉凛和陈奉低头说了几句话。 忽然画面一转,陈奉开始对着许澜的肩膀推推搡搡。 一开始,温烟还以为是闹着玩。 看了会,她的眉头蹙起。 陈奉的力道不小。 许澜开始还手,将陈奉推了一米远,而后又追上去,推了一把。 这一下陈奉没剎住劲,摔在地上。 邵嘉凛两步过来拽住许澜的衣领。 势头不对,旁边几个人围上来赶紧劝。 唿啦啦一圈人,把他们三个围起来。 她屏住唿吸,想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打起来。 「第三排那个同学,你来回答下。」老师忽然点名。 林雨晨拽拽温烟的袖子:「叫你呢。」 「啊?」温烟慌张地把手机扣在桌上,站起来。 教授推推眼镜,重复了遍问题:「什么是新型工业化道路。」 温烟低头,一行行在课本上扫。 林雨晨也七手八脚把课本拾起来,从里面挑答案。 身后有人小声说:「107页第三段……」 温烟赶忙把书翻到107页,读起来:「即坚持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以工业化促进信息化……」 教授摆摆手示意温烟坐下,然后看着全班同学说:「我再重申下课堂纪律啊,上课不许玩手机。」 好似那瞬间全班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像被放在放大镜下对着日光点燃的叶子。 温烟脸又红又烫,默默地把手机放到林雨晨桌上。 好容易捱到下课。 温烟低头收拾书包的时候,想起课堂上提醒她答案的同学。 毛概课是公选课,各个学院的人都有。 愿意帮她解围,她真挺感谢的。 温烟一扭头,正撞上樊书铭的目光。 原来是班长,怪不得会好心提醒。 温烟朝他笑了下:「是你吧,谢谢你。」 「不客气。」樊书铭低头,把书本在桌上码齐,一块儿塞进书包,然后背起包再没多一个字就往外走。 温烟想起林雨晨说樊班长对她有意思的话。 怎么会,他走得那样匆忙。 林雨晨拽拽温烟的袖子,把手机递过去:「你再看这个!」 温烟接过手机,被画面里惨无人道的伤痕吓到。 那人手掌上全是泡,没一块好肉。 胳膊肘也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许澜啊?」温烟迟疑地问。 「对,你看陈奉那样儿!」林雨晨把课本一摔:「肯定是邵嘉凛指使他那么干的。我才知道他怎么天天一身伤,我线人说是被邵嘉凛折磨的!」 怎么会。 「那可能……这是训练需要。」温烟柔声劝:「还是问问清楚。」 「我找的那线人都说了,说他假公济私的。而且他们那边要交一笔钱,」林雨晨磨牙:「保护费吧估计。我上高中就有这样的,不交的话,高年级欺负低年级的。」 温烟当即辩驳:「他不会的。」 「有什么不会的?我上次还在学校外面看到一个混混喊他叫哥。」林雨晨把书包一被,拽着温烟的手就朝教室外走:「走。」 「去哪儿?」温烟慌乱地把书包握在手里,被带得朝外跑。 林雨晨:「去国防楼。」 - 温烟本以为她是要找邵嘉凛对峙,可一路被林雨晨带到学院办公室。 一进门,林雨晨换上乖学生的笑容,弯腰问第一桌的老师:「老师,请问下,谁是大三的辅导员呀,就是2007级。」 第一桌的男老师,抬头,推推眼镜抬头:「我就是。」 林雨晨看了眼桌上的工作牌,接着弯腰商量:「李老师,我找您有事,能出来下吗?」 一桌子工作的李老师手顿在滑鼠上,抬头:「什么事儿?」 林雨晨微微笑了下,压低声音说:「关于您学生,我实名举报。」 「……」温烟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林雨晨:「晨晨……」 李老师的微笑僵在脸上,推了下键盘,立马站起来:「走,我们楼道说。」 李老师走在前面,温烟扯了扯林雨晨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你举报谁啊?你举报什么啊?他们打架的事儿吗?那许澜也会被牵连啊?」 第28页 走出办公室的路实在太短了。 林雨晨当她担心许澜,朝温烟眨眼:「我心里有数。」 温烟脑子转了下,忽然有了更惊悚的猜测。 林雨晨该不会是要说保护费什么的吧? 她拽住林雨晨的手腕,拦住她正色说:「那个钱的事儿,也只是猜测……你说出去,对师兄影响很不好。」 「哎呀,不是。」 李老师站在走廊窗户边,朝她俩招手:「同学,你说吧,是我的哪个学生惹事了?」 林雨晨不假思索:「邵嘉凛。」 「……」温烟心里一沉。 「他?」李老师神色讶异:「他怎么了?」 林雨晨:「他……」 李老师:「等等。」 林雨晨刚起了个头,李老师打断他,左手一扬,朝温烟身后的放方向把手一招:「邵嘉凛,你过来!」 第13章 .13检举他(下) 「……」 温烟回身,顺着李老师指的方向,瞧见邵嘉凛在和陈奉说笑。 两个人似乎丝毫没被下午那件事影响心情。 近五点,天光大亮,蓝天白云。 明晃晃的镭射灯垂在走廊顶,直截了当地敞亮。 一只小小蜘蛛顺着墙楞向上爬,它的网破了,想补救。 邵嘉凛已经不是下午那件白色蓝边的球衣了,换了件黑裤,白t。 他脚步一顿,听见辅导员喊他,拍了下陈奉的肩膀,低声叮嘱:「你先回去,把东西给他。」 「哦……」陈奉的目光在李老师那块逡巡,迟疑地答,到底没挪动地方。 眼看着邵嘉凛朝她这走来。 温烟转回头,此时此刻非常想离开案发现场。 她把目光投向那个费力想跑出生天的小小蜘蛛。 「怎么了?」邵嘉凛和温烟并排站着,问对面的老师。 话毕,又向右转头扫了眼温烟和林雨晨。 像是自己是犯错的那个,温烟缩了缩头。 李老师脸色严肃道:「你惹事了,自己还不清楚?」 邵嘉凛仍一副散漫样,笑:「什么事?」 李老师把头别向林雨晨,用眼神鼓励她:「同学,你说吧。」 他留下当事人,也是为了方便当场指证。 前段日子一文院姓周的女学生才哭啼啼来找他,说邵嘉凛电电话打不通,许是失踪了。 他学生这年龄,倒了招惹这种事的年纪。 看林雨晨来势汹汹,以及温烟欲言又止的样,他分析这应该是他学生有了什么作风问题。 脚踩两只船什么的。 搞不好更过分。 他蹙着眉头忧虑地扫了下温烟的肚子,攥了攥拳头。 林雨晨不向温烟那般触头,越过温烟直指邵嘉凛:「上个月他在校外跟人打架,我看见了。被打的那个已经认错了,他还追着人打。」 「打架?」李老师眉头一皱。 他们这样的学生,要求比普通同学严苛得多,守则里明确规定不能打架,轻则处分,重则开除的。 「真的,打架。」林雨晨抓着温烟的胳膊举起来:「我舍友也看见了!就在北门外面,下午五点左右。我和舍友从超市回来,正好撞上。被打的那个叫得可惨了。」 「……」温烟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 瞧见涂着丝的小蜘蛛忽然掉下来半米,好在又及时黏在墙上。 「是真的吗?」李老师正色问自己的学生。 「嗯。」邵嘉凛漫不经心地答。 李老师:「给人打伤了没?」 「没。」邵嘉凛又蹦出一个词。 「为什么打架?」李老师语气极其严厉。 邵嘉凛散漫地答:「看他不爽。」 「你这是思想问题!入校的时候我怎么和你们讲的!」李老师气得额头的筋突突地跳:「让你们强健体魄、让你们练武操训,不是为了让你们到外面惹事打架的!」 「这样恃强凌弱,视纪律于无物!我白教你们了吗!」 「你是射击比赛第一名是吧?以后配了qiang,是不是就更不是你了?」 「……」 邵嘉凛立在那一言不发。 温烟用余光瞥向他的白衬衫衣角,想做些什么,好像又没什么能帮得上。 「也许有隐情,还是调查下再……」温烟小声咕哝。 「唉唉唉,李哥怎么火气这么大呀!」 陈奉忽然插进来,站到对峙的两个人中间。 李老师停住,长舒一口气,转头问:「陈奉,这小子在外面打架的事,你知不知情?」 「知道,我知道啊!」陈奉打着哈哈:「他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凛哥要真想着打架,那都是住院起步的。」 李老师板着脸截住他的话头:「那他为什么惹事?」 「那挨打的活该啊,」陈奉伸左手去兜里掏手机:「那傢伙的事迹在我们学校论坛上传遍了,给,李哥您看!」 李老师接过手机,向下划了几下,脸色慢慢好转。 他低着头,一边看手机一边继续问:「那人伤得怎么样?」 「嗐,能怎么样?有您这铁令如山的导员在,我们也不敢怎么样吶,」陈奉凑过去说:「我到的时候那傢伙叫得嗷嗷响,我以为人快没了呢。」 李老师抬眼,皱眉看着陈奉。 第29页 陈奉把后半句补完:「结果就是一个影帝,就踹了他一脚,也没真用劲儿。」 还没等李老师张口,陈奉一边拿回自己手机,一边就把话堵死了:「你瞧这帖子,这男的多畜生、多该打。我们凛哥能忍住不踹第二脚,都得多亏您教得好。」 「……」温烟弯了弯唇角,没想到陈奉这么会说话。 李老师瞪了邵嘉凛一眼,许是觉得在外院学生面前不好护短,板着脸说:「一脚也是打架,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你一会去操场上给我跑个50圈。」 「是。」 李老师扫了眼答应得很迅速的邵嘉凛,满意的点头,叮嘱道:「下次再被抓到,可没这么好运气了。」 温烟心里腹诽,50圈也能算好运气。 「同学,你看,误会都解除了,我也罚了他……」李老师笑着问林雨晨。 「你,」林雨晨把手朝陈奉面前一伸,找他要手机,想看看屏幕的内容:「你敢不敢给我看看!」 第14章 .14为你做400个伏地挺身 这届大一新生一点不好煳弄。 「敢不敢?我有什么不敢?」陈奉低头划拉两下手机,掉个个儿把手机递过去,弯腰贴心地补充句:「小学妹慎看啊,小心做噩梦。」 林雨晨白了他一眼,不信邪地点开。 想到温烟在旁边,招手示意她一块。 「凭栏阔」是凭北大学的学生论坛,温烟听说过几次。 顶部红瓦绿波的亭子一看就是凭栏阔的网站标志。 那个被点开的帖子,连标题都来不及看,目光全被血淋淋的照片吸引走。 画面里,马路边、草丛上、垃圾桶里,一团团血肉模煳的,分辨不清是什么。 图书馆门前的路缘石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饶是温烟学医,已经上过几节解剖课,还是被噁心到。 后面,是一只部分脱毛的橘猫,露出粉色的皮肤,眼眶空了一只。 下一张图,一只奶牛猫被剪去尾巴和爪子,只剩下四根直立的腿,在地上匍匐。 再后面,一只猫被摔得脑浆迸裂,它后面是学校那栋十几层的图书馆高楼。 …… 再下面,事主本人跳出来挑衅。 说自己干这种事爽炸了,浑身上下都充满快感。 「我把它四肢绑起来,像杀猪时候那种绑法。然后按住鼻孔和嘴巴不许它唿吸,还弄水滋它。」 「它疯了似的挣扎,把绳子挣脱了,用爪子抓我。我没办法,只好把它爪子剪了,流了点血,把我外套都弄脏了。」 「真没劲,不想玩它了,摔了它好几下都不死。但是它怕的发抖。我只好对它好一点,给它喝点水。」 后面,亲自奉上几张开水烫幼猫的照片。 温烟把目光挪开,不是害怕,是不忍心。 林雨晨看得一阵反胃,把手机扔回给陈奉骂出声:「我靠,虐猫!这什么品种的变态干的!」 陈奉收回手机,语气讥诮:「就我们凛哥打得那个。」 林雨晨的义愤填膺卡在嗓子里,她尴尬地吐吐舌头。 本来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她遇事横冲直撞惯了,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跑过来。 看完这些图片,林雨晨甚至有开水烫变态的冲动。 虐待动物,算什么本事? 她虽然脾气火爆,但也聪明。 只一下就想明白,许澜那事兴许也有内情。 林雨晨也不扭捏,当着一堆人的面道歉,语气诚恳:「对不起,这事师兄做得对,甚至应该多踹他两脚。我跟你道歉,我下次一定搞清楚事实再来检举你。」 还要检举。 邵嘉凛微点头:「不敢当。」 李老师刚教育完,这举报的女学生就第一个拆台,他自然不乐意出声打断这俩兄友弟恭,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 他打断:「唉,这位同学……」 温烟扫到李老师那个别扭样,弯弯唇角。 外校的学生不好教育,自己班学生还有戏。 「算了,」李老师重新把目光投到邵嘉凛身上:「你违纪了!一脚也是打人!还是得去跑!」 「行,」邵嘉凛一点头:「您说了算。」 「自觉点啊,」李老师还有一堆工作没做完,撂下这话转头进了办公室。 走廊里就剩下两男两女。 陈奉兇巴巴地瞪了林雨晨一眼,刚想说话被邵嘉凛拦住。 他拍了下陈奉肩膀:「赶紧去送东西。」 「哦。」陈奉又朝后瞪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雨晨母亲和邵嘉凛家那层关系在,他也没为难两个小姑娘。 两个男人没多留,一块往大门口走。 林雨晨在后面使劲加了句:「对不起啊,回头我给你专门道歉!」 温烟和林雨晨还没走出两米远,另外两人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今天这事,林雨晨很不好意思,捉着温烟的手一路道歉。 觉得自己太鲁莽,连累她一起丢脸。 「我这儿真没什么,」国防楼门口,温烟停下来开导林雨晨:「但是有些事还是得过去,比如许澜那天晚上……」 「嗯,」林雨晨直点头,晃得发尾一抖一抖:「咱们想到一起去了,我这就去找他本人问清楚。」 第30页 光推测和揣度表面,往往并不是真相。 可更往往的是,旁观者清。 温烟想了下,不能打扰两个人沟通,笑着和她商量:「好,那我……直接回宿舍啦?」 「嗯,我这儿忙完就跟你们负荆请罪。」 「真没事,」温烟撩了下林雨晨发尾宽她的心。 林雨晨脸皱成一团,嘆口气:「你这没事,可我好怕师兄打击报復啊。」 「他不会的,你放心。」想着林雨晨一会要见许澜,温烟一边帮林雨晨整碎发,一边说。 「你又知道了?」林雨晨那不正形的性子又起来,暧昧笑着抬头:「挺了解哦。」 要是她本人被这样冤枉,还无罪罚跑50圈,肯定恨不得把始作俑者绑在树上抽。 温烟这语气像是很了解邵嘉凛。 温烟笑笑:「猜的,好歹我们相处两个礼拜嘛。」 林雨晨当她说军训,连连点头:「这次迫切希望我们的幸运崽崽看人准!」 在回去宿舍的路上,温烟心里空落落的。 总觉得这50圈,跟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稍微算一算,50圈的话,足足两万米。 在从国防楼回宿舍的岔道上,温烟停了几秒,改道左转去了超市。 小超市地方不大,种类繁多,冷藏柜里各色的水。 她扫了一眼运动功能型饮料,电视里常做gg的是蓝色瓶子那种。 上学那会,她看见自己班上那个条件不错的男孩子上完体育课总会带一瓶。 拉开柜门,温烟弯腰握住蓝色瓶盖。 忽然觉得这瓶子有些熟悉。 僵了有几秒。 冷气唿唿地朝她脸上散。 她改了主意,拿了另一种,透明瓶子的。 她攥着水瓶,掌心湿漉漉地走到操场边。 又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擦手和瓶身。 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进了操场的门,正和陈奉擦肩而过。 她硬着头皮朝里走,扫视一圈,立马锁定了人。 邵嘉凛站在长椅边上。 她朝长椅走过去。 眼看着,邵嘉凛捉着衣服的领口,躬身一拽,将t恤一把脱下来。 温烟下意识别过头。 心跳「咚咚」地巨响。 纠结再三不敢看。 可人却忽然晃进他的余光里。 原来,男生t恤里面还会穿背心。 她以为就她们女生里面会穿衣服。 她抿唇,偷偷看他。 两三米远,和邵嘉凛探寻的目光撞了满怀。 「……」温烟尴尬地摸摸鼻子。 邵嘉凛也没和她搭话,走到跑道上热身了下跑起来。 温烟扫了眼长椅,上面一个黑色的包,大概是他放这儿的。 她把自己的紫色书包解下,并排放到黑包旁,默默坐到自己书包旁边,当起看护者。 反正,他不知道她是来看他的。 反正操场上的学生那样多。 初秋,晚风微凉。 凭大校园里种了许多桂花树。 微风把桂花香送到她的鼻子里,清甜甘冽。 她握着水瓶,不作声地看向跑道上的人。 手机虽然没电,但她竟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看着他一圈一圈的。 她还记得上高中那会的运动会,她和他差着两级,不敢去送水,却总混在人群里给他加油。 偷偷给主席台写那种稿子,被播音员念出来。 把喜欢暗搓搓隐藏在「运动员们」四个字下。 她总是写一堆夸张的排比句,然后以「运动健儿们」或者「运动员们」结尾。 「加油吧,运动健儿们,我们永远支持你,你是最特别的存在。」 现在想想,幼稚是真幼稚。 被念出来的时候,雀跃又是真的雀跃。 是一种隐秘的欢喜。 「等我?」 温烟正胡思乱想着,眼前蓦然出现一个人。 坐着的她平视的视线,能看到他的腰腹。 汗液浸湿了背心,贴着白色布料透着肉色,将两排整齐的腹肌暴露无遗。 刚运动完,话音带着轻微喘息,胸口一起一伏。 汗水顺着下巴一颗颗砸向地面。 他体格结实,露出的臂膀健壮,跟她认识的那些单薄男孩子不一样。 温烟勐地站起来,耳根红透。 她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这么快?」 「……」邵嘉凛怔了下,然后笑:「那我再加两圈。」 温烟急忙摇头:「不是那个意思。」 她慌忙把水瓶递到他面前:「给你。」 忽而想起军训时候,邵嘉凛拒绝周芮涵的情形,急急忙忙加了句:「道歉用的,这是弥补。今天下午,我跟林雨晨不该没搞清楚情况就过来,给你带来麻烦对不起。」 邵嘉凛伸手接过水,拇指指腹不小心擦过温烟的皮肤。 光滑,微凉。 看着结结巴巴的温烟,他笑着逗她:「慌什么,内疚啊?」 大抵是刚运动过,温烟觉得他的温度很烫人。 手中一空,温烟的右手无措地搭上左手的肘关节,无意识地上下摩挲。 她咬着唇点头:「嗯,内疚。」 邵嘉凛又笑了。 然后举起瓶子仰头连灌几口水。 第31页 温烟能看到他的喉结来回滚动。 许是真的渴了。 他好像特别会舒缓人的情绪,又或者,特别能调动温烟的情绪。 邵嘉凛一气喝了半瓶,然后晃晃瓶身,对温烟说:「内疚的话,这瓶水可不够。」 那样玩笑的语气,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没在生气,甚至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在温烟心里,他的每句话都要被好好对待。 哪怕是个玩笑话。 她想了想,抬头看着邵嘉凛认真地回答:「昨天你吃一半去别的包间的事,我也帮你撒谎了。可你跟周芮涵在楼道里大声喧譁,我的谎可是穿帮了。能不能抵消?」 温烟也不知道怎么这话说出来,听起来有点埋怨和撒娇。 她自暴自弃地咬唇。 邵嘉凛微微低头,仔细看了眼温烟,也认真地答:「行,那上次的事怪我,和这50圈抵消了。谢谢你,还有这瓶水。」 温烟也不知道怎么谈话被她聊成这样,如果林雨晨在肯定能很自如地跟他交谈。 哪怕是她和林雨晨也肯定能好好说话。 操场昏暗的灯拉长地上的影子。 围栏外白桦树叶哗哗作响。 她好像真的像是在和他细细算帐。 明明不是那样的。 温烟低头硬着头皮小声说:「不用谢。」 邵嘉凛把瓶盖拧上,低头说:「但是温烟,上次,我为你做了400个伏地挺身的事儿怎么算?」 第15章 .15他命犯桃花,有血光之灾 温烟讶异于邵嘉凛还记得她的名字。 上次在酒店那面,他曾巧妙避开称唿。 「那你要什么?」温烟垂下目光投在他的手腕,錶盘上那颗红色的钻在灯下耀眼。 他挑眉:「你给什么?」 「我……我……让我想想。」 声音软小、又磕磕绊绊,可听在别人耳中倒想不到害羞那块去,倒觉得自己逗得有些过了。 「说着玩的,」邵嘉凛清了清嗓子,退后半步绕过温烟,在她背后说:「压榨你们那么久,就当你替他们出了口气。」 弯腰拾起刚随意扔在长椅上的衣服,才发现他的t恤旁多了个淡紫色书包。 手顿了下,他屈指捞起t恤。 温烟脱口而出:「没压榨。」 邵嘉凛把衣服随意揉在手里。 有那么十几秒的沉默。 他像是不打算接话。 温烟攥攥手心。 他问什么,她便干巴巴地答什么,她好像总能把天聊死。 「没背地里骂我就成,」邵嘉凛绕到温烟前面,低头晃了眼腕錶,给今天这事儿画了句号:「天不早了,我一会还有些事……」 语气诚恳,却是他一贯抽身的方式。 「嗯,」温烟顿了下点头:「我也要回宿舍了,今天的事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边说着话,温烟把垂在眼前的刘海别到耳后。 转身就朝操场门口折,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勐兽。 「等等。」邵嘉凛的声线比刚刚清明不少,许是喝了水的缘故。 「怎么?」刚走了两步远的温烟勐回头。 邵嘉凛弯腰单指挑起和他衣服并排放着的紫色书包。 晚上那会似乎看见温烟背着。 「你的包。」邵嘉凛伸直胳膊递给她:「谢谢帮我看东西。」 她怔了下,顺着台阶下去:「应该的。」 - 温烟想看看几点钟,但是手机因为用了有些年头,电池续航出了问题,早已关机。 她不知道林雨晨去哪找人,干脆直接回了宿舍。 女生宿舍有十点半门禁的规矩。 一般,管的较严。 十二点前还好。 若是半夜一两点才回来,必定要被门口开门的老大爷黑脸一顿批。 如果运气再差一些,赶上第二道门的阿姨心情也不好,可能会给辅导员发消息。 因为登记制度的繁琐,一般人宁可在外面过夜也不想被门口的大爷骂。 这晚,直到十一点多,林雨晨还没回来。 洗了两小时衣服的温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些担心。 她手机早早关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林雨晨的电话。 刚刚充上电立刻打过去,林雨晨也那边一直没人接。 快十二点的时候,熄灯已经一小时,宿舍门终于有了响动。 温烟翻身趴在床上,蹑手把窗帘掀起来。 宿舍传来「哗啦」两声。 是对面两床的床帘都掀起来了。 「呦,大半夜,都还没睡啊?」林雨晨笑嘻嘻地走到她的书桌旁,小包往桌上一扔. 「等你呀,」陈畅把头搭在床边说。 「嗐,我能有什么事呢,不用等我的。」林雨晨乐呵呵地把书包拉链打开,从里面掏出几个玩意,伸手一人发了几个:「喏,给你们的。」 「什么呀?」 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温烟把压在枕头下的手机掏出来,借着屏幕的光辨别出是不二的糖。 「喜糖啊?」她笑着问。 「烟烟!」换上拖鞋的林雨晨踩上第一个梯子,伸直胳膊作势要去堵温烟的嘴。 「不是喜糖,许澜买的,」林雨晨站在梯子上解释。 「不是喜糖,那也好事也将近咯!」陈畅撕开包装含了一个在嘴里。 第32页 「你可不许乱说!」林雨晨一手拽着铁桿一手挥着胳膊向对床的陈畅抗议。 陈畅做了个鬼脸,直乐。 在林雨晨扑过来之前,直接「哗」得一下把床帘封上。 帘子里,发出一阵笑。 「我宣布,我和许澜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林雨晨气鼓鼓地叉腰原地转了一周,拿手指了一圈:「你们可谁都不许造谣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几个人一点不上心。 「哼!」林雨晨原地跺脚,又不能真把人嘴封上。 温烟瞧她那样子,就知道八成和许澜和好了。 林雨晨把发圈勐地一拽,晃晃脑袋,长发披在肩头,弯腰捡起脸盆要去洗漱。 脚步在门口顿住,又返回去。 「怎么啦?」温烟看着立在她床头的林雨晨问。 林雨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烟烟,给你看个东西。我洗漱回来给你说。」 「好,」趴在床上的温烟伸出右手接过粉色滑盖手机,她朝林雨晨示意:「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嗯。」 两肘拄着床褥的温烟低头扫了眼林雨晨的手机。 屏幕上好像是段视频。 封面是学校那篮球场。 操场对面那个。 这或许是谜底。 温烟撩开被子干脆坐起来,背靠着墙。 天渐转冷,白墙的阴冷顺着背嵴的骨骼蔓延。 她把被子捡起来,掖了掖,视频声音调小,戳开。 球场上,激战正酣。 一群男人为了一颗球在用身体和技巧对抗。 镜头紧紧追随着篮球。 而她在画面里捕捉人影。 还是那件蓝边白球服,邵嘉凛双手朝地面按了两下球。 几步过人,灵巧跃起,稳准地将球朝篮板狠狠一掷。 画面抖了一下。 下一刻,切到篮球板。 球框剧烈抖了下,篮球绕着铁圈转了半匝,「嘭」地垂直砸在地上。 好球。 边上,几个人跑过来互相击掌。 陈奉朝他说了句话,离得远,听不清。 于是,邵嘉凛偏头,朝场外一个方向扫了眼。 那个角落霎时鼎沸。 他又回身,跟陈奉低语两句。 就是这个时候,许澜出现在画面里。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篮球,球性极好的他五指一抓篮球就黏在手上。 篮球在他食指上转了个圈,黏得极稳。 可没想到,下一秒,他忽然该两手握球。 两肘向怀里缩,再推。 把球朝邵嘉凛脸上狠狠地砸。 正跟人聊天的邵嘉凛余光瞥到,拿伸手挡回去。 球的惯性很大,推得手背贴在脸上。 陈奉回头和邵嘉凛说了句话,然后就死死攥住许澜的球服领口。 死死盯着他。 一伙人围过来拉架。 再往后,就是白天看到的那段了。 「我雇了个人帮我盯着许澜呢,谁知道她少传一段给我,」洗漱好的林雨晨一边爬上铺一边和温烟解释:「许澜先拿球砸他们的,所以不赖邵嘉凛。」 「那许澜干嘛拿球……」温烟合上手机递给林雨晨。 「嘿嘿,能为什么?为本小姐争风吃醋嘛!」林雨晨把手机接回来。 她钻到被子里戳开手机,一边看手机一边摇头晃脑:「我可从没见过他凶人,我还以为他一直脾气很好的。」 「这孩子上个大学,不光会打架了,今晚上竟敢吼我!你说他是不是坏死了!」 温烟想起那个不太擅言谈的男孩子,笑了下转而说:「那你赶紧答应做人家女朋友呗。」 林雨晨狠狠地把视频按掉,昂着下巴:「他吼我我还答应他啊?我又没毛病,哼!」 温烟把糖塞在枕头下,重新翻身倒在床上,唇角弯了弯。 是一场误会就好。 刚酝酿些许睡意。 头顶又传来夹子划过钢丝的金属摩擦声。 「烟烟吶,」林雨晨手指扣着床帘的布料,摩挲出细微的响,她声音难得软得像一汪春泉:「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儿我真挺对不住你们的,我打算请邵嘉凛吃饭,你一起吧?」 温烟慢慢睁眼,微微抬头,看到林雨晨是真的趴在那问她。 不是场梦。 她微微嘆口气答应:「好啊。」 - 当周末,这顿饭就被聚起来。 没挑在鑫晟那么正式的地方,选在一家正宗重庆火锅。 温烟和林雨晨很早就到了,许澜也在。 许澜看到林雨晨落了座,立马就坐在她左手边。 和温烟一左一右把林雨晨包住了。 林雨晨不理他,掏出手机给温烟八卦。 拍的是她们家挂在墙上的老照片。 「我妈发我的,私照!你猜猜是谁!」林雨晨得意洋洋地指着手机让她猜。 画面像素不高,清晰度也很一般,是上世纪的东西。 两个小孩,穿着儿童的海军服。 立翻领,白底蓝领带,大檐帽。 也就是四五岁的样。 小姑娘扎着马尾辫,大眼睛,空气刘海,一板一眼地敬军礼。 小男孩就没那么配合了,帽檐斜跨挎带着。 他心不在焉立在女孩旁,眼尾瞥向另一侧,仿佛对现在这个处境极为不屑。 第33页 小小年纪就很有性格。 「晨晨,这个是你吧?」温烟指着照片上的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说。 这一声把左边的许澜注意力吸引过来,也瞄了两眼照片。 「咦,这么好猜啊?真这么像吗?」林雨晨把头凑过来。 温烟看看照片、又看看林雨晨,点点头。 几乎是原版放大。 林雨晨又指了指那个男孩,又问:「那你再猜猜这个。」 温烟见过十几岁的邵嘉凛。 照片上的他也就几岁的样子,但通过眉眼和今天这顿饭的背景好像也不难猜出来。 她试探问:「是……邵教官?」 「……」 话音落,许澜不知道发什么疯,直接把手机从温烟手里没礼貌地夺过来,一把把照片删了,手机朝桌子上一丢。 像发什么无名火。 林雨晨眨了两下眼,不怒反笑,笑得前仰后合,还连拍了两下桌板。 「什么事儿啊,让我们林师妹这么开心?」说话的正是走进来的陈奉,带着点不怀好意,大概还在为前几天的事生气。 门口,邵嘉凛已经到了,不是一个人来的,陈奉大山也在,还有个人温烟不认得。 「他,是他小时候的黑歷史,」林雨晨笑嘻嘻地指着邵嘉凛说。 「黑歷史?」陈奉阴阳怪气的调子立马没了,兴奋异常得几大步过来:「给我瞧瞧?」 「没了呢,」林雨晨站起来,小跑过去殷勤拉开几把椅子,极乖巧地说:「为了给哥哥将功折罪,我已经把罪证毁灭都掉了呢。」 「这真没意思了啊。」陈奉坐进去,丧气地说。 林雨晨微弯腰,凑到陈奉耳边:「不过,我妈那儿有备份。」 邵嘉凛顺着林雨晨的安排坐到了温烟旁边,当事人到底没忍耐住,边坐下边问:「什么黑歷史?」 他扫了眼被丢在面前的手机,亮在相册那,随口问:「我照片?」 「bingo!」林雨晨笑嘻嘻地看过去:「你还记得啊?我四岁的时候,你妈妈和我妈妈一块去照相馆给咱俩拍的,六一儿童节!」 邵嘉凛蹙眉,似在思考:「拍的什么?」 随手又把车钥匙扔桌上,余光瞥到温烟,想到上回撒果汁的事,拾起钥匙揣到兜里。 温烟不动声色地把桌上的高脚杯朝自己挪了挪,拘谨地摸摸鼻子,视线盯着眼前小小一方。 他只要在她周围,就很影响她的情绪。 「不告诉你!」林雨晨把自己手机抢回来,坐回自己的位置,还不忘数落:「你记性真差!」 邵嘉凛扯了下唇不置可否。 「小师妹,我高薪买你这秘密,卖不卖?」陈奉打趣。 「不卖!绝密!」林雨晨摇头:「太值钱了,你也买不起!」 「你先开个价再说!」 「……」 听着两人一来一往斗嘴,邵嘉凛把目光挪向身边的温烟,头微微向她那肩膀靠近几寸,压低声音:「来,说说,是什么照片?」 「……」 温烟正看着陈奉和林雨晨笑闹。 薄荷味忽然侵扰,意识一时间不太清明。 他靠过来,温烟迟疑张口:「我……」 「别告诉他!」林雨晨抢白。 邵嘉凛的指尖摩挲着桌上的玻璃杯,眼睛看向左边的林雨晨,身子仍微微侧向温烟,大胆挑衅:「之前可是算得清楚,你欠我一桩人情。现在透露个关于我的事儿,不算过分?」 好像是不过分,温烟心里一衡量,迟疑地说:「照片上是……」 「烟烟!」林雨晨打断她,然后白了邵嘉凛一眼:「你就知道欺负好学生!」 邵嘉凛不置可否地笑,后背靠回座椅。 「那是,我们又不敢在你这个太岁头上动土。」陈奉阴阳怪气地插了句嘴。 「哼!」林雨晨下巴昂到天上去,转瞬她捏起手机朝邵嘉凛得意地笑:「我自个儿告诉你,小哥哥,我手里有你的女装照哦!」 陈奉眼睛又亮了,推桌就站起来,朝林雨晨那位置走,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妈呀,还有这种好东西!」 邵嘉凛神色不变,食指轻轻点着桌面侧身望向林雨晨:「我可没照过那玩意儿。」 「反正你不许得罪我!不然我把这东西挂网上去!」林雨晨死捏着手机,振振有词地威胁:「虽然这个删了,但我妈那儿真还有备份!」 「删了没事!我会手机数据还原,给我给我。」陈奉凑过去抢。 「不给。」 讨要无果,陈奉换了套路,扶着林雨晨的椅背说起恭维的话:「小师妹?好师妹?小美女,给哥哥看看?」 林雨晨忍无可忍:「滚!」 「哎呀,别这么凶,师兄帮你罩着你那小相好。」 「我才没相好!」 一时间,两人又在一边儿闹起来。 温烟在旁边看戏,微微弯了唇。 邵嘉凛心里从不装这种小事,见林雨晨话里三分藏真,一时也没谱。 看林雨晨还在一边言之凿凿的样子,他微微低头,再次低声探听:「她说的是真的?」 那声音低沉,尾音上扬,被温烟从聒噪的吵闹里自动剥离。 像涨潮的海水「哗」地铺上岸,勾人忍不住溺进去。 忍不住和他一伙。 第34页 温烟抿唇,眼珠子看向邵嘉凛,在友谊和引诱中摇摆。 正玩闹的林雨晨余光瞥到两人又凑到一块,拿筷子尾用力敲了敲桌子:「烟烟,你是我这边儿的!」 话就在唇边,温烟尴尬地咬了下舌尖。 邵嘉凛笑了下倒也不再问,端正坐回去玩手机:「成,不难为你。」 倒是陈奉打量了温烟好半天了。 她今儿穿了件杏色长纱裙,林雨晨还给她涂了个樱桃色口红。 跟军训时判若两人,亭亭地坐在那,像一截素藕。 撑着桌子在那儿跟林雨晨打闹的陈奉不忘转头插句嘴:「师妹,你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你的名字。」 真人太素净了,一点都不沾染烟火气。 跟他们圈子里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温烟微微笑了笑:「爸妈给起的,说我小时候太安静,让我多点人气。」 「哦,这样,」陈奉点点头。 心里想的却是,她家长这心思都白费了。 来了这么半天,这姑娘话不超过三句。 「安静多好!我就喜欢烟烟这样的!」林雨晨给她撑场子。 品出陈奉语气的敷衍。 温烟抿抿唇,用余光扫了眼邵嘉凛。 她掐着指尖说:「其实……我还有个小名。」 邵嘉凛似乎引起了兴趣,放下手机问:「嗯,小名什么?」 「我是糖糖。」 温烟扬起眼尾一点一滴捕捉邵嘉凛脸上的情绪。 她和哥哥温景霁的小名是一对儿。 盼他记起。 可邵嘉凛只是点点头,附和着说:「是个好名。」 到底没有多余的情绪。 温烟闷闷地把头转回来,眼神有些许灰败。 这个人不仅脸盲,还记性差。 她扫兴地拿起玻璃杯。 「嘿,跟大家说个秘密!」林雨晨忽然乐开了花,指着身边的许澜说:「他小名叫——壮壮,哈哈哈哈哈」 名字和本人清秀的样子极不相称。 桌上人笑起来。 「师弟,原来你叫这名啊?壮壮师弟,」陈奉瞧着许澜那瘦弱身板起闹。 温烟也睁大眼。 「不是我,」许澜泠泠打断。 「啊,记错了么?」林雨晨仍止不住笑,她歪着头思考:「那是谁啊?」 旋即,她又不管了:「那没事,以后我就喊你壮壮了!」 「你……」 「哎?」邵嘉凛指尖玩弄着玻璃杯,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到小名,我有个好兄弟,小名很有意思。」 温烟拿余光瞥他,一口果汁差点呛到,剧烈地咳。 在干咳的背景音里,陈奉和邵嘉凛打听。 「谁啊?我认识吗?」 「一老朋友,你不认识。」 「那他小名叫什么?」 「小名叫棒棒。」 其实,温烟和哥哥的小名不是同时取的。 小时候,家里图省事,直接叠着喊「烟烟」。 哥哥的小名是「景霁。」 但每次喊「烟烟」的时候,奶奶总觉得别扭。 一个小姑娘,这个名字过于烟火气。 改成了「糖糖」,要她的日子甜甜美美。 哥哥是男孩子,没那么讲究,还是叫「景霁。」 那时候,温烟最喜欢跟在哥哥身后面,要棒棒糖吃。 她岁数小,说话喜欢叠词,再多的字就念不出,也可能是因为懒。 常喊成「哥哥,棒棒!哥哥,棒棒!」 后来一次,温烟又跟在哥哥后面要棒棒糖的时候。 她母亲察觉到这是一对儿词,灵机一动,给儿子起了小名叫「棒棒。」 温景霁向来性子温和,也没多反抗,家里人喊来喊去也习惯了。 可有一天,温烟当着他兄弟的面,喊了他「棒棒」。 温烟还记得那个光景,邵嘉凛第一次听到看着一向冷清的人竟然有这么一小名,直笑得喘不上气。 哥哥早就意识到这个名字不大好听,只能好言好语地和温烟商量,以后还是叫他「温景霁。」 哥哥出国后,「棒棒」这个词已经很少再出现了。 冷不丁听到,一直咳嗽的温烟手上力没收住,饮料一抖,撒了一点点出来。 邵嘉凛颇无奈地看着温烟桌上又晕开的一片橙色,认命地拿了叠纸巾去擦拭。 「不该逗你。胆子小,笑点也低。」 所以,果汁都洒了。 温烟张张口,想跟他提提,她的「糖糖」的由来。 「喂,又欺负小学妹呢!」见林雨晨那边讨不着便宜,陈奉从邵嘉凛椅子背后路过的时候随口打趣:「人是林师妹舍友,你收敛点。」 「干嘛把我说的那么凶,」林雨晨似乎是受到洒掉饮料的提点,把杯子一举插话进来:「师兄,对不住啊!感谢你今天赏光来吃我的谢罪宴,昨天的事儿是我冲动了,我自罚三杯赔罪!」 林雨晨就这样,平时有大小姐架子,但是发现自己不占理也拉的下面子。 性子直爽,尽管骄纵,也不惹人讨厌。 温烟发现,林雨晨貌似喝的是白酒。 邵嘉凛的指尖在自己的饮料杯前顿了下,而后挪开,移到桌前的白酒瓶上,给自己斟满。 倒酒的功夫,许澜也站起来,夺过林雨晨的杯子:「我来。」 第35页 邵嘉凛拎着酒盅,扬唇笑了下:「你追女生还真豁的出去。偷偷给自己胳膊腿上磨几个泡再戳破,说是我迫害的?」 许澜耳根泛红:「我没说是你的事儿,她自己瞎猜的。」 「那要不是你诱导,师妹能这么想?」陈奉补了句刀。 温烟这才明白照片上许澜那浑身伤痕哪来的。 自己作出来一身血泡,有的已结痂的也被撕破,为了让林雨晨心疼。 还真下得去手。 他目的达到了,林雨晨心疼了,还二话不说地去找了邵嘉凛的导员,把事情搞大了。 「唉,还有件事对不住师兄。我利用师兄发了条说说,还空间对您屏蔽,我再自罚三杯,」林雨晨躬身给许澜的杯子满上白酒,举到自己面前。 「什么说说?」邵嘉凛挑眉。 「……」 温烟记得那条说说。 林雨晨发了张照片,配文:「谁能想到,我和邵教官是从小就认识呢!这叫什么来着?」 下面林雨晨只回復了一个评论。 「这叫天降竹马。」 「有文化。」 也就是这一条,激化了许澜心里的矛盾,有了球场砸人的事。 林雨晨吐吐舌头先发夺人:「哥,哥,哥,咱们妈妈从小到大的交情,您肯定不会介意的!我这就删!」 林雨晨放下酒杯,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那条说说。 她的指尖在按下删除键前,下意识又仔细扫了眼照片。 这次,她发现了照片里的温烟,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安安静静。 面颊朝前,眼尾的余光却注视着邵嘉凛的方向。 不露声色。 她琢磨出一些异常。 林雨晨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再次捕捉到温烟的动作。 依然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唇角微微上扬,白眸黑仁,眼睛里全是站着举杯的那个男人。 她喜欢什么样的来着。 不着调那样。 眼前就一个。 卧槽! 接受良好教育的林雨晨在心里爆了粗。 她反应极快,利落地把照片删掉,吐了吐舌头转了画风:「师兄回去可得给家里说清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把您当亲兄弟的。」 她把那天那顿尴尬的晚餐公开地摊开说,甚至都没用兄妹这个词。 邵嘉凛挑眉,对突然的话很是意外。 他瞥了眼许澜,旋即以为她这话是说给许澜听,和他撇清关系。 邵嘉凛瞭然地点头,配合着说:「一样。」 陈奉愣了下,不可置信地说:「不会吧?你俩的意思是,你俩被拉郎配了啊?」 邵嘉凛把酒灌进去,亮了下杯底,坐回去。 「怪不得哦,」陈奉小声咕哝句。 陈奉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拍了下邵嘉凛的肩膀:「唉,你还记得吗?年初的时候我家里请来一个大师,你刚好过来找我,我让大师给你算了算。你还记得大师怎么说吗?」 邵嘉凛摇头:「不记得。」 「大师说你今年命犯桃花啊,」陈奉凑过去叽叽喳喳。 「大师?」林雨晨重复了句。ban 陈奉点头:「对,说是潭哲寺的大师,」 「灵吗?」林雨晨又问。 「灵啊!」陈奉指着邵嘉凛笑:「他不才因为你们小两口跑了50圈吗?」 「什么小两口!乱说话,轰你出去!」林雨晨红着脸,把一盘酥肉转到陈奉面前,口嫌体直地说:「吃饭!」 「灵着呢,」陈奉挑了块酥肉放到邵嘉凛碗里,殷殷叮嘱:「大师还说你这桃花霉运要散几年才算完,甚至有血光之灾。我看这事就是开端!哥们儿,您后面多加小心!」 血光之灾,温烟听得心惊肉跳。 「什么大师,」邵嘉凛把酥肉挑出来,扔到盛垃圾的盘子里:「都是唬人的。」 「你可别乱说!」陈奉偏头示意他。 邵嘉凛仍没放在心上,给自己斟了一杯:「我就是不信佛,但信因果。」 「唉唉唉,你还记得吗,有次你来我家……」 林雨晨连连回忆了好几桩邵嘉凛小时候的事,可当事人完全不记得。 温烟才听出来,原来林雨晨的母亲和邵嘉凛的母亲一直是很好的闺蜜。 饭桌上,邵嘉凛很顾及一桌人,用公筷替大家下菜总是很及时。 连林雨晨都忍不住夸他:「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挺周到的。」 邵嘉凛扫了她一眼:「那你觉得我什么样?」 林雨晨仰头想了下:「军训那会觉得你冷漠、无情、冷血、可怕。」 温烟听着,轻轻笑出来。 那会,就算在休息时间,邵嘉凛连和同学们多说一个字都吝啬,是挺冷漠的。 「而且,我妈还说你从小上学就不老实,打架、逃课、网吧,」林雨晨戳戳筷子又补充:「见你第一面,你就在打架好嘛?」 邵嘉凛也不解释,扬眉只是淡笑。 「我们烟烟,啊,不对,是糖糖,」林雨晨抓了抓温烟的左手说:「我们糖糖说,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好人。我当时还不信呢,生怕你打击报復我。」 邵嘉凛有意无意地扫了温烟一眼,用公筷给她油碟里夹了块麻辣牛肉,似是嘉奖。 温烟小声地说:「谢谢。」 第36页 林雨晨看见这幕,顺势挽住温烟的胳膊夸:「瞧我们糖糖,真乖。」 - 那晚的饭钱,最终是邵嘉凛结的帐。 林雨晨这次没分那么清,大言不惭地说:「当初也请你们吃烤鱼来着,你要抢单就让给你呗。」 邵嘉凛站在台前付款的时候,只有林雨晨跟在旁边。 他压低声音,食指叩着台面,状似随意地问:「我母亲,最近有和阿姨联繫过吗?」 林雨晨眼睛转了个圈,没想明白为什么邵嘉凛问她这个。 她记得那时候邵嘉凛的母亲特别宠自己的宝贝儿子,她摇摇头答:「没。」 「嗯,没事。」 隔天的课上,老师在讲大脑皮层语言中枢。 说也奇怪,温烟不知道是自己有这个毛病,还是医学生共有的问题。 老师在讲什么病,她总会把表徵往自己身上套,越套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前几天天老师在讲甲状腺结节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有点吞咽困难,嗓音沙哑。 这样的现象持续了几天,她甚至想挂一个甲状腺彩超检查下。 后来问了陈畅才知道,大家也都会把病情往自己身上带入。 温烟打听了下,甲状腺彩超做一次要150。 老师讲过,甲状腺癌算是个「懒癌」,带来的危害相比其他恶性肿瘤,算得上温和。 既然就算拖成了最差的结果也还来得及补救,她也就没再把自己的甲状腺放在心上。 温烟家里其实也没有特别困难,父母意外去世前,给兄妹两个留下了足以上学的钱。 只是哥哥近两年在国外读书,而且还在创业。 温烟觉得这都是不必要的支出。 讲台上,老教授讲到了失写症,控制区域是「额中回。」 患者能听懂别人的说话,能看懂文字,自己也能说,但是写不出来。 失读症则由「角回」控制。 温烟吃力地记着一个个新概念,同桌林雨晨忽然开始低低地笑。 她扫了眼林雨晨,正盯着手机玩。 意识到温烟看向自己,林雨晨小声问:「烟烟,你有小时候照片吗?给我看看呗。」 「嗯?」温烟皱眉,一向乖顺的她点头:「我找找。」 她趁老师不注意把手机掏出来,翻到扣扣的加密相册。 里面有一个相册,放着她和哥哥温景霁的照片。 温烟翻出一张,把手机递到林雨晨面前:「这个,是我六岁。」 画面里,双马尾的温烟靠在哥哥旁边,笑得很甜。 林雨晨睁大眼睛,一句脏话飙出来:「我靠!」 温烟赶紧示意:「上课呢正。」 好在这是一门大课,来的学生很多,老师没注意到这个角落。 林雨晨抿抿唇,静静地又仔细看了眼照片。 她指着照片上那个男孩子说:「这是你哥哥吗?这也太帅了吧?还有他别的照片吗?」 温景霁长得好看这件事,温烟自然是知道的。 她见过哥哥的课本里被人偷放的带玫瑰花香气的信封。 从小就被很多女孩子追捧。 温烟把手机收回来,翻出温景霁的近照递给林雨晨:「这个是他出国前拍的。」 「你哥哥在国外啊现在?」林雨晨一边捧着手机欣赏一边问:「读书?」 温烟点头:「对,在英国读书。」 「这简直帅得惊为天人,还这么优秀,真没天理啊!」林雨晨摇着头说。 温烟弯着唇角笑了笑,夸她哥哥,比夸自己还开心。 台上,老师又提到了新的名词,「感觉失语症、运动失语症、流畅失语症和传导性失语症」的区别。 四个听起来就容易混淆的名词。 温烟蹙眉,低头认真记起来笔记。 林雨晨见好学生温烟又开始用功,识趣地安静坐到一边,啧啧感嘆基因的伟大,顺手埋汰了几句陈奉小时候的照片。 好容易捱到两节课中间的休息时间。 铃声一响,林雨晨斜着身子朝温烟怀里一靠,邀功似地笑:「看手机呀,糖糖。」 「什么?」温烟左手拾起手机,不知道该看哪。 「q.q,看q.q!」林雨晨坐起来补充。 温烟戳开手机屏幕,腾讯给她推来一条好友申请。 她有预感地戳开。 验证消息里安静地躺着三个字,让她心底如海啸,海浪拍巨石炸出巨大的浪花。 「邵嘉凛。」 她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把好友通过。 这个扣扣号码很短,只有六位数,等级已经有一个太阳。 头像是一座白雪覆盖的陡峭冰川。 网名是:sjl。 温烟瞥头看着林雨晨,等她解释。 这估计是邵嘉凛的大号。 林雨晨扶着下巴,得意洋洋地说:「我妈和他妈是好闺蜜,加个好友的情分还是有的。」 「你又是我最好的闺蜜,做师兄的自然要罩着我们啦,」林雨晨凑到温烟身边说:「邵嘉凛下半学期做我们助教呢,提前搞好关系。」 「嗯,」温烟攥紧手机点点头。 铃声再响起,教授又站回讲台上,温烟心不在焉地把手机扣在桌上。 思忖着,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够特别。 第37页 一样的讲课方式,温烟竟觉得有些听不进去。 她把手机翻过来,咬牙闭眼地戳进邵嘉凛个人资料,然后一狠心点进他的空间。 应该挺正常的吧。 加上别人的好友,先看看他的空间。 他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 空间里,只是时不时发了几张冰川的照片。 陡峭、瑰丽,又巍峨。 温烟只当他是从网上存的图,有点沮丧地退出来。 下一刻,邵嘉凛的头像抖动起来。 温烟的心不受控地一颤。 她小心翼翼地戳开。 sjl:「头像不错,是赫尔韦林?」 第16章 .16失语症 温烟的头像是哥哥拍的一张风景图。 她也不清楚在哪里,只是哥哥说图上的那只小鹿和她很像,她随手拿来做头像。 温烟怀着心事回他:「哥哥拍的,我不太清楚。」 邵嘉凛很快回了消息过来:「景色很好。」 「谢谢,」她下意识回。 接下来,温烟的指尖在按键上开始踌躇。 刚刚好像又回了句让人没法接的话。 好歹应该发起个问句,这样才能有来有往的聊起来。 就像那天晚上在操场,风那么大,他刚跑了50圈。 她想让他赶紧穿好衣服的,可话到唇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温烟盯着屏幕,想着再发个问题过去,却一直思索不出。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她胳膊下钻出来,吓了温烟一跳。 林雨晨坏兮兮地问:「跟谁聊呢?」 温烟下意识地把手机往怀里藏,嗫喏:「没,没谁。」 「嘿嘿,行吧。」林雨晨把头缩回去。 温烟心脏「咚咚」直跳。 她翻开手机,又看了遍对话框。 停留在「谢谢」两个字。 他的头像黑了。 隐身还是下线? 不知道是上课,还是训练去,或者在打游戏? 无论怎样,好像都不太好再打扰他。 担心再被抓包,总要改个备註才好。 笔头拄着下巴苦苦思索,却一时没有合适的词。 「这儿是重点啊!经常混淆!我期末会考的!到时候看你们谁没答上来!」 忽地如梦方醒,温烟把手机放到目光范围内,重新做起笔记。 课堂上,老师讲到了「流畅失语症。」 患者说话正常,但词不达意,充满杂乱语言,觅词困难、言语错乱。 这个描述好像和她很像。 温烟像以往的每次一样,把老师说的病症表现往自己身上套。 话在唇边,讲不出来。 她好像在他这儿患了这样的病症——「流畅性失语症。」 是了是了,是这个病。 温烟指尖一点点朝手机方向挪,食指按着屏幕把手机滑过来。 她改了他的备註——「aphasia」。 失语症。 暗恋让她得了病,哑口无言。 「哎,你看,邵教官头像是哪里啊?」林雨晨捧着手机凑到温烟旁边再次开小差:「瞧着天寒地冻的,他怎么挑了这个当头像?」 是啊。 你的头像是哪里? 多简单的一句问话,可她刚刚偏偏想不出来。 让难得的一次对话,死在了她的开头语。 「不知道,看起来像是风景照,是不是网上下载?」温烟低头细细看着照片回。 「自己拍的吧?挺特别的,」林雨晨喃喃自语:「看来他说喜欢极限运动是真的,不光是搪塞我。」 林雨晨回忆起那顿并不友好的饭局,补充句:「看样子估计是攀岩,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 「攀岩?」温烟仔细地看着那张图。 是从高处向下俯视。 白到极致的冰雪开始发蓝。 陡峭的悬崖峭壁。 延伸向下,一望无际的黑洞令人胆寒。 像是拍摄者在攀岩过程中,伸出一只手随手的俯拍。 不用怀疑,那样陡峭、无处落脚的山崖,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可他偏敢一只手伸出去拍摄。 很危险的爱好。 温烟久久地盯着那张图,心底里莫名生出些隐秘的担忧。 本和她没有一丝关系的。 「有钱人就是会造!」林雨晨不客气地对邵嘉凛批判,说得好像自己不算个有钱人似的。 可林雨晨真觉得她圈子里很多人都是钱多了没处发泄似的,非要去玩一些刺激的,吃没人吃过的,以此为傲。 温烟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雨晨摆弄着手机,忽然说:「等有时间,我们去潭哲寺看看吧?」 温烟怀着心事一口答应:「好。」 - 转眼间,就到了周末。 林雨晨死命拽着温烟要跟她逛街,尽管温烟再三表示真的真的要温习高数。 她心眼最软,耐不住林雨晨一声声的磨。 跟上次来这片商业区的天气大不相同,十月骤冷的空气添几分萧瑟。 商场外给珠宝做gg的巨幅明星海报显得不和时节。 画面里,女明星穿着单薄的红色紧身裙,露出雪白的长腿和胳膊。 一双縴手横在脖颈下,白皙指间一枚巨大的鸽子蛋戒指。 同系列钻石项鍊在纤细脖颈下熠熠生辉。 第38页 「这是去年很火的《容妃传》女主,黎听双,你看过没?」林雨晨顺着温烟的看向那张海报,跟她八卦。 温烟摇头:「没。」 去年,她正忙着高考,什么乱七八糟时间都没有。 「嗐,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通,都说她隐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林雨晨嘟囔一句:「明明事业上升期啊!」 「挺好看的,」温烟仰头说。 「别的不知道,」林雨晨凑到温烟旁边小声说:「开过眼角。」 「啊?开过眼角?」温烟错愕重复。 林雨晨轻轻拍了下温烟的肩膀,叮嘱:「小点声,她粉丝可多啦!可疯狂啦!我可不想被他们手撕!」 温烟从来不追星,但见过班上同学追星的样子,附和着点点头。 「她好像后台是邵嘉凛他爸,」林雨晨想了下说:「我听我爸说给她砸了不少资源。」 有钱人捧女明星,常事,温烟点点头。 「有意思的是,爆料称黎听双极其不给他家面子,送过去的gg合约都不肯接。」 「有这种事?」温烟不是很走心,她不太关注女星八卦。 「听说的听说的啦,」林雨晨牵着温烟的胳膊一边朝大楼走一边说:「不过,她代言了一个特好看的女装,咱们去淘一件!」 「什么女装?」温烟问。 「daisy,好像一英国牌子。」林雨晨解释。 温烟吐吐舌:「这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没事儿!时尚买手林雨晨带您选购「容妃」同款!」林雨晨挽着温烟的胳膊进了大楼。 温烟发现daisy这个牌子有够新潮。 烟粉色长裙,胸口镂空一个月牙用蕾丝蒙上,黑丝带从腋下交叉繫到腰间,束成一个蝴蝶结。 设计感十足,又甜又酷。 温烟捏着林雨晨给她选的衣服皱眉:「这个能行吗?」 「能行!好看!」林雨晨满口说,她从货架上拎出个同款:「我也试一件,咱们买个闺蜜装!」 「真的真的啦!试试!」林雨晨把她推进试衣间。 把腰间拉链向上拉起,头髮从布料抽出,散在两肩,温烟重新从试衣间出来。 虽然看着很不错,但实在不和她平时的装扮, 有点过于张扬。 她扫了眼镜子里的林雨晨。 款式很合她。 温烟不打算要的。 可架不住林雨晨一直推销,非要和她买姐妹装。 售货员也说两件八折。 她就拿下了。 裙子的价签倒是和大小姐一贯水准不符,只要小几百块。 刚把包盖扣好,林雨晨登时挽上温烟的胳膊,雀跃地不行。 「累啦?」温烟弯弯眉眼看着挂在她身上的人。 「没有哦,你也不许累哦」林雨晨摇着温烟的胳膊:「其实拖你来,是要陪我去赴个局哦!」 「嗯?什么?」温烟还以为逛完街今天这行程就算结束了。 「许澜国旗班结业,非要我去,」林雨晨垂下眼睫,可怜巴巴:「还非要我带姐妹去。」 「啊?为什么?」温烟诧异。 「他们班班长非要我当卖女孩的小火柴,要认识医学院的女生。」 「卖女孩的小火柴?」温烟一愣。 林雨晨故作抹泪地闹她:「陪我去嘛,去嘛,太晚了我不敢回宿舍。」 林雨晨又闹了好一会,温烟无法拒绝后面那个理由:「行吧。」 氤缱绻私人会所。 听林雨晨说这地方是邵嘉凛一朋友开的,他在这儿长包了一个包间,房间里的酒都是提前备的。 温烟进去之前就有过预期,她能见到熟人。 真见到的时候,还是唿吸一滞。 林雨晨走在前面把厚重的檀木门一推,里面嘶吼的歌停了几秒。 陈奉站起来拍着巴掌到门口迎接:「小师妹们,来了?」 林雨晨直接越过他,去搜寻许澜身影去了。 可屋里,好像没这人。 温烟微微笑了下,和陈奉打招唿:「师兄好。」 沙发的长边上,邵嘉凛坐在屏幕前正点歌。 听到门口的动静,抬眸扫了眼,微点了下头算是招唿。 温烟被热络地陈奉请进去,让到沙发右边一个空位。 她把包放到手边,随意扫了眼,这一屋子,人可并不少。 几乎全是男人,没几个女生。 关键一房间都是五官端正、身材标准、个子很高的帅哥,和自己班男医生们一起上课上多了,这会还有点不适应。 「烟妹儿,喝什么?」自来熟的陈奉弯腰凑到温烟身边问。 ktv歌声喧譁,不离得近点还真听不清。 温烟看了下大家的饮料,多半都是啤酒,她想了下说:「矿泉水就行。」 「成,等着,我给你拿。」陈奉直起腰去找冰柜拿饮料。 温烟身边的沙发一陷,她抬眼,是林雨晨坐下来。 「找到许澜没?」她附耳问。 「在楼道里跟他家里打电话呢,咱不管他,」林雨晨把手机递到温烟面前:「来,给你看他们今早升旗,许澜参加啦。」 清晨,朝阳初升。 三列人从远处走来。 整齐划一的步伐,齐得跟一个人似的。 拍视频的人离得远,看不清脸。 第39页 只能看到白手套排成一条标准的白线。 林雨晨凑过来:「帅吧帅吧!他们挑人可挑剔了,身高要1米8到1米9,臂展也要1.8米以上。那脸型、脖子、肩高腿长全有要求!」 林雨晨捡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嘻嘻哈哈地笑:「许澜也就这点点长处吧。」 1.8到1米9。 臂长1.8以上。 「嗯。」温烟点头附和,用余光瞥了下邵嘉凛的方向,还在那点歌。 「烟妹儿,柠檬水,」陈奉递了个玻璃杯过来。 「谢谢。」温烟赶紧双手接。 「喂,别这么喊我们烟烟吶,跟谁和你很熟似的!」林雨晨拽住陈奉的胳膊,止住他要坐到温烟旁边的趋势,拽到自己身边来,夹在俩人中间。 「哎,你!」陈奉也不好和林雨晨计较,被直接按到林雨晨边上。 「我怎么啦?」林雨晨弯腰拎起一个啤酒瓶递给陈奉:「我要哈啤酒,帮我开开!」 「自己开!」陈奉不爽地说。 「喂,我可是你凛哥哥最最最疼爱的,」林雨晨忽然咬舌,清了清嗓子,然后说:「也不能说是疼爱吧。」 林雨晨想了下又大声声明:「我是你凛哥亲妈最疼爱的小侄女!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快给我打开!」 陈奉:「关我什么事啊!」 「要不是我让位,你能跟他当上朋友?」林雨晨威胁他:「我要去阿姨耳边说你的坏话,让你被绝交!」 陈奉不和一小孩一般见识。 他站起来,把黑t恤勐一掀,另一手拿酒瓶往腹部按。 林雨晨看着一排硬邦邦的腹肌,花容失色:「你干嘛啊?耍流氓啊!」 温烟听到动静扫了一眼,被林雨晨在中间挡着,只看到好像陈奉把衣服掀起,再也不敢细看。 忙不迭把目光挪开,尴尬地看手机屏幕。 陈奉还真用腹肌把瓶盖起开了。 得意洋洋地递给林雨晨:「给。」 「不喝,脏!」林雨晨嫌弃地皱着眉头摆手。 「嘿,你!」陈奉瞪了林雨晨一眼,把胳膊一收,仰头就着瓶子灌了几口。 转头,邵嘉凛踢了踢陈奉的鞋:「让个地儿。」 「咳咳,」拎着个酒瓶的陈奉差点喝呛,他抽纸巾抹了下嘴:「今儿怎么都欺负我?你坐刚那地方去啊,别挤我!」 「我刚那地方,被人占了。」邵嘉凛有深意地朝温烟方向扫了眼。 「师兄,你坐我这儿,我找许澜去!」说话间,林雨晨就要站起来。 温烟下意识拉住她:「别。」 同时间,邵嘉凛在陈奉旁边坐下:「不用,我跟他挤着。」 林雨晨一瞧这布局,自己一走温烟得挨着陈奉,硬生生又坐下了。 「行吧,陪你会。」 「衣服穿好,」邵嘉凛扫了陈奉一眼,嫌弃地说:「多大的人?」 陈奉有点不自在,一边拽t恤一边打哈哈:「你瞧,俩师妹今天穿一模一样。今儿烟妹可算是有烟火气了。」 邵嘉凛恍若无意地扫了眼温烟,晃到她又微微垂着头。 后背露出半片雪白的颈和瘦削的蝴蝶骨。 怯生生的。 拿眼尾瞄了他一眼。 小鹿一样。 他迅速把视线挪回,下意识就伸手去摸烟。 摸了半晌,想起在包房里。 「烟妹儿这衣服和你真衬,」陈奉不吝赞美:「带劲!」 众人目光扫到温烟身上,她面颊有些发热:「谢谢。」 「凛爷,下首你的歌!」 旁边忽然有人提醒。 邵嘉凛接过两只话筒,扫了一圈众人,低沉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难念的经》,谁一起?」 「艹,又是粤语歌,谁会这个啊!」陈奉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笑骂。 「小伟会粤语,让小伟来吧。」 「这是老歌,我也不行,我没唱过。」小伟连连摆手。 心里腹诽,这歌真跟念经似的,可不能在对象面前出丑。 问了好几个,都没人会。 陈奉把胳膊架在邵嘉凛肩膀上:「哥,咱们换一个,什么年代了!别老选粤语老歌了,是周杰伦不香吗?还是吴克羣不帅?我跟你唱林俊杰!」 「无聊,」邵嘉凛拎着话筒站起来,朝屏幕那走:「算了,切了。」 温烟攥了攥手心,向他看过去:「我会。」 第17章 .17是不是得罪了温烟? 邵嘉凛驻足,黑漆漆的眸子带着点意外和道不明的笑意:「你会?」 温烟点点头扶着裙摆站起来,重复:「我试试。」 这歌是有多老呢。 1996年,周华健唱的。 邵嘉凛有多吃惊呢。 这歌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唱的是打出缠绕长龙的乔峰的那种江湖气息。 他们班女同学都喜欢蔡依林。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温烟。 好像之前对她了解甚少。 「那行,」邵嘉凛把话筒递给她:「试试。」 温烟起身接过话筒,和他并肩站在前面的空地。。 她紧紧攥着麦,清清嗓子。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前奏起,带入进去刀光剑影的江湖。 邵嘉凛声线偏低音,一开嗓就把人带到那大气磅礴的豪气里。 第40页 温烟顿了几秒,也跟上。 他嗓音很好、又擅长唱歌,圈子里都知道。 不然也不会专门在这儿有个长期包房。 大家意外的是温烟。 一身小粉裙,握着话筒的她在闪耀的霓虹灯下似乎在发光。 吐字清晰,节奏明快,情绪到位。 真的让人意外。 像是仙子,黑蝴蝶绑带添了点神秘。 是夜晚森林里的萤火。 「吞风吻雨葬落日 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 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 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 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 共谁同航 这沙滚滚水皱皱 笑着浪荡 贪欢一饷 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一连串排比毫不磕绊。 温烟唱出了歌里的喜与悲,唱出了镜花水月的虚妄。 鲜衣怒马,刀剑如梦。 唱着唱着,大家明白过来这是个侠女。 温吞性子掩住她骨子里倔强和骄傲。 许是太安静的人,忽然这样夺目耀眼,房间里有不少人惊嘆着开始起闹叫好。 不安分地陈奉开始掏出手机录像。 她真得把歌曲节奏把握的极好,像是唱过千万遍。 情绪到了时,哪怕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唱出歌词。 4分28秒的歌曲终止,邵嘉凛极意外地转过头,认真夸赞:「你唱得很好。」 这首歌歌如其名,歌词跟绕口令似的,一般人舌头都绕不过来。 他最知道有多难唱。 温烟死死攥住话筒,平静地说:「谢谢。」 「哇塞,烟妹儿可以啊!」陈奉在旁边极捧场地用ktv特效鼓掌。 喧嚣中,邵嘉凛走近温烟两步,又问:「下一首,也是我的,《晏》,会吗?」 温烟微微点头:「会。」 「那要一起吗?」他发出邀请。 温烟微笑:「好。」 合唱的时候,温烟能感受到身旁人若有似无投来的目光, 他们联唱一整晚才尽兴。 撂下话筒温烟坐回去,后知后觉嗓子干涩。 陈奉立马热络地坐到温烟身边,跟刚刚一样,递过一瓶水去:「烟妹儿,喝水。」 温烟接过来:「谢谢。」 余光扫到邵嘉凛也和刚一样坐到陈奉旁边。 「你刚唱得可真好!练过吧,我的天?」陈奉殷勤地捧。 「没,随便唱唱,我只会这几首。」温烟抿了口水,淡淡地回。 「谦虚了啊,烟妹儿!」陈奉竖起大拇指:「这么难你都会唱,其他歌还不是手到擒来。」 「真就会这几首,」温烟不好意思地笑。 「烟烟,你上次还不愿意和我唱《稻香》,原来这么会唱歌呢!」林雨晨从门外走进来,别了别陈奉的腿,意思让他让地方。 陈奉全当没看见。 林雨晨就硬挤着他俩坐进去,拍了下温烟的肩膀:「小骗子!你可太会唱啦。」 「我真就只会几首歌,」温烟温声解释。 「哪几首?」林雨晨可还记得军训时候温烟说自己不会唱歌,不愿意跟她上台的事。 温烟今天唱得可太好了,和那天她自己说的话判若两人。 温烟才不是会骗她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喂,林师妹,你别凶烟妹儿啊,人家就是不想和你唱怎么了!」陈奉赶紧替温烟说话。 话钻进温烟的耳朵,听起来很像是挑拨离间。 她担心林雨晨误会,认真地打补丁:「我就会唱几首粤语歌,真的。林子祥的《敢爱敢做》、陈奕迅的《富士山下》,李国祥的《摘星的晚上》,还有些别的,回去给你看清单,我别的一概不会。我这几首歌,都是自己学了千万遍,才勉强会的。」 林雨晨错错眼珠问:「真的?」 温烟点头:「真的。」 半晌没说话的邵嘉凛突然发话,他惊讶问:「你也喜欢这些歌?」 温烟盯着手里的水,尽量镇定地点头:「嗯。」 「好巧,」邵嘉凛起身开了罐酒:「我也喜欢。」 温烟忍不住去看他黑潭似的眼睛。 她把这首歌熟稔于心。 为什么呢? 因为喜欢这傢伙啊。 她早就知道他喜欢这些歌。 见她看过来,他不吝夸奖:「你唱得比原版还有味道。」 那一刻,温烟看他的眼里忽然有星光。 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两个小梨涡:「谢谢。」 心有蜜糖。 「有个事儿,想麻烦你,可以吗。」忽然,邵嘉凛向前倾了倾身子,方便能隔着中间两个人看到她。 「你说。」温烟有点不自然地把目光收回,不敢对视。 「听林师妹说,你和陈浩教授关系很好,对吗?」他偏头看她,语气诚恳。 温烟一怔,笑脸一下子消散。 凭大医学院採用本科生导师制。 温烟的导师是陈浩教授的妻子。 但陈浩教授是精神病科医生。 「关系还可以,」她舔了下唇,紧张又担忧地问:「是你身体不舒服吗?」 见温烟如临大敌的样子,邵嘉凛放松地笑:「没,是一个朋友。」 第41页 夹在两人中间的陈奉眼珠子错了错,忽然恍然大悟。 「哦!!是替周芮涵问的吧?」陈奉撞了下身边的邵嘉凛:「你这么关心她的啊!」 「闭嘴,」邵嘉凛嫌弃地踢了踢陈奉的裤脚,却没有对是替周芮涵打听的事做辩解。 温烟听到那个名字时,心脏紧抽了下。 隔着两个人,邵嘉凛踟蹰了下又问:「能帮忙试试约个时间,跟我朋友谈一谈吗?」 「必有重谢。」他补了句。 他说得委婉,语气有点不自然。 想来是很少求人。 可他还是求了。 「哦,我问问看吧。」温烟把目光移到大屏幕上平淡地答。 「能约在远一点咖啡厅吗?」 约在咖啡厅。 温烟把头扭过去,抿唇难过地看着他。 这种事约在咖啡厅,应该是很在乎病人的感受。 看着他商量的眼神,温烟把视线挪回,模稜两可地说:「我得问问。」 邵嘉凛见她神情,以为为难,难得软了口气:「如果很麻烦,就算了。」 「试试吧。」 「喂,烟妹儿,学校附近新开了家密室逃脱,我们打算这几天去试试,你一起呗?」陈奉打断他俩,强势介入。 「嗯?密室逃脱?」 「密室逃脱,其实我也没玩过,」陈奉挠挠头:「好像是把你放到一个暗室,通过解密找到出口,应该好玩的。我和凛爷都去,许澜也去,一起呗?」 听到熟悉的名字,温烟心尖一扎,目光仍盯着前方的屏幕,平静地说:「不去了,我很忙。」 替人做嫁衣的事,温烟一点都不想干。 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跟着林雨晨来这一遭。 不来的话,就不会听到这样的请求。 可她控制不住双腿。 在失眠了一宿后,控制不住想帮他的心思。 上高中那会,一场大火差点把她吞没。 他冒着刀光火影,把她救出来。 这一命的恩情,帮他这个人情,好像也是应当的。 因此,她强迫自己做个善良的人。 温烟私底下去了导师的办公室,把邵嘉凛的诉求和老师提了提。 陈浩医生是业界大拿,常常全国各地飞。 找他看病确实是不容易。 更何况约在医院和学校外的场地。 邵嘉凛这次是找对了人。 温烟开口后,她的导师当即就答应。 在导师点头答应的那刻,她心底更加空虚。 好像更没有藉口,跟他说不了。 算不算在帮他追人? 也不必当面告诉他了。 走出老师办公室,温烟坐在医学院楼的公共长椅上。 她掏出手机,点开企鹅头像,指尖挪到备註为「aphasia」的人那里。 「师兄你好,我已经和导师联繫过。她说陈老师这周六晚上应该在凭北,晚上七点半,可以让你的朋友去他家楼下的咖啡厅见面。地址是***春天大道37号海角咖啡厅。」 温烟客气疏离地打下这句话。 「谢谢。」冰川的头像亮起,邵嘉凛很快回復。 「不客气。」 邵嘉凛:「想请你吃个饭,什么时候有空?」 温烟愣怔地看着屏幕,对于第一次被他邀请她一点都不高兴。 他越在乎这件事,她越难过。 「最近太忙,算了。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温烟看着备註名字发呆。 她想她连得「aphasia」病症的资格都没有。 她想了下,把备註改成了「友人a」。 连带着她的欢喜,都藏在友人两个字下面。 那个时候,着名的动漫《四月是你的谎言》还没有上映,友人a的说法还没有出现。 这个备註被她保留了多年。 - 温菸草草下线。 她决定放弃了。 没必要让自己那么难过。 生活除了这些还得继续。 面对林雨晨不断邀请她去国防楼的请求,温烟每每拒绝。 不见面就会好吧。 一切都会回到没见他时那样吧? 但是陈奉忽然变得殷勤起来,那天唱完歌就加了她的扣扣。 他联繫的也很勤,总是嘘寒问暖,聊天气、聊爱好、聊人生。 背后的事,温烟也能看懂一点。 她不想把关系变得更复杂。 只想离这些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陈奉很快就发现温烟对他的冷淡,有次林雨晨来找许澜的时候,他把人拦下。 「烟妹儿最近怎么了,感觉情绪不大对劲?」 林雨晨是进门找许澜去吃夜宵的,看到一座大山挡住去路已经非常不爽。 再加上这人胆敢惦记她最乖的舍友,她没好气地说:「我们好着呢,你离她远点,她会更好的!」 离她远点会更好? 陈奉一怔,红着耳朵害羞问:「她……她是因为我老找她,所以不好意思了?」 不知怎的,陈奉竟然把话理解成这样。 林雨晨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翻了白眼:「我靠,你没病吧?别老给自己贴金!我们烟烟美丽又大方,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这只癞蛤.蟆!」 林雨晨这话是有底气的。 她看出温烟是因为邵嘉凛那天的话才有所异常,温烟在乎那个人,就不会去招惹他身边的人。 第42页 「喂!我哪里癞蛤.蟆了!我好歹也是国防院院草排名前列好嘛!」陈奉开始和林雨晨吵吵起来。 「前列的意思是不是倒数第一?」 俩人正斗着嘴。 邵嘉凛刚好从楼里走出来。 陈奉赶忙用胳膊挡住自己兄弟,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说:「评评理,评评理,你看我长得像癞蛤.蟆吗?」 邵嘉凛脚步顿住,一听乐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得意洋洋的陈奉,然后比了个大拇指:「还真像!」 「你!」陈奉气得要出拳要打人。 被邵嘉凛偏头躲过去。 「斗什么嘴?我在二楼都能听见你们在这儿喧譁?」邵嘉凛攥住陈奉举起的胳膊,告诫他:「一会再把教导员招来。」 「没斗嘴,正事呢,」陈奉耷拉下脑袋,唉声嘆气地说:「我就是问问烟妹儿怎么样了。我每次跟她聊天,她说她感冒先休息了。」 林雨晨笑:「人就是不想搭理你,你就别缠着了呗。」 「她病了?」邵嘉凛闻言有点意外,挑眉问林雨晨。 林雨晨不想搭理他,冷哼了声。 「她在宿舍吗?」邵嘉凛抬腕看了眼表计划:「我买点水果带过去,上次陈浩……」 林雨晨一听,一脸拜託行行好的神情拦住他:「大哥,求求了。人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了,ok?」 「不想见我?」邵嘉凛一愣。 话说多了,林雨晨咬舌。 她脚一蹬,勐地朝国防楼里跑:「不跟你俩说了!」 - 温烟是在图书馆再次见到邵嘉凛的。 她在三楼自习了会,打算去四楼找本参考书。 就一层楼的事,不打算坐电梯。 直接从楼梯间上去。 踩了几个台阶,就听到头顶有人说话。 越往上走,越清晰。 她听出来是邵嘉凛在上面。 本来打算往回折的,听到周芮涵的名字,还是忍不住顿住脚步。 陈奉:「你还挺关心人周姑娘,她那病没事吧?」 邵嘉凛靠着窗拦,看向外面:「不知道,后来的事儿没问。我就是搭个线。」 陈奉:「她平时跟个正常人似的,你到底怎么知道她有这毛病的?神算子?」 「……」邵嘉凛沉默一会,然后才说:「唱歌头天晚上我清理邮箱,发现垃圾箱里有很多封她发的邮件。」 「邮件?」 「嗯,每一封都在说自己得病了,在描述自己感受到的世界。好像很严重。」 陈奉:「垃圾箱?」 陈奉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邵嘉凛扯了下唇角:「我也不知道怎么在那儿。」 陈奉:「兴许她蒙你呢,就为了让你理她。」 邵嘉凛:「就谨慎点呗。她还发了……割腕照片给我。」 「卧槽!」陈奉吓了一跳。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一点都不信那开朗姑娘能有病。 陈奉想着周芮涵给他们宿舍造成的种种不便:「那兴许她网上搜的图片呢,她为了追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也许是,」邵嘉凛缓缓说:「她难得向这个世界求救。」 陈奉不说话了。 温烟也跟着停在那。 她也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开朗的姑娘会做这种事。 她每次见到周芮涵,都看到她在笑,语气热烈,甚至是趾高气扬。 隔了半晌,陈奉又问:「那你这么关心她,对她是有意思的吧?」 语气严肃,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 温烟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帆布包。 空气里传来一阵闷闷的笑声。 「我是个人,我只是做了个人会干的事。」 「你骂我畜生啊?」陈奉语调提了八度,不太爽:「你这么担心她在一块得了呗!有你陪着,兴许病就好了。」 「小点声,在图书馆。」邵嘉凛打断他,顿了顿解释:「对她真没意思,也不会因为她生病就将就,这对她也不公平。」 陈奉:「她除了缠人,也没啥缺点吧?」 「估计这么缠人,也和身体不好有关系。早点去看总是桩好事。」 身体不好这个词扎到陈奉神经,他冷哼:「亏你还能干点人事。烟妹儿也病了,怎么不见你去帮烟妹儿找大夫。」 冷不丁被点名,温烟抿着唇听。 「温烟是学医的,认真也努力,哪轮得到我操心,自己就把自己治好了。」 邵嘉凛顿了顿:「再说,我也觉得她在躲我。」 「躲你?」 邵嘉凛点头:「上次在自习室碰到,就剩我前排一个座了。她连招唿都没和我打,装没看见,直接走了。」 「还能没看见你?」陈奉忍不住笑:「你那脸搁哪都一眼认出来。」 「还有次食堂排队,我想把位置让给她。她掉头直接去楼上吃了。」 陈奉哈哈大笑:「如避瘟神!肯定是躲你。但是你哪里得罪她了?」 邵嘉凛摇头:「不知道。」 陈奉拍拍肩膀:「能不能好好反思。」 邵嘉凛沉默半晌:「估计是觉得碰到我准没好事?」 陈奉:「唉,真爽!你也能撞钢板?我得回去庆祝下,我以为只有我在李娉婷那儿吃瘪呢!」 邵嘉凛声音不爽:「惦记别人,就别老招她。」 第43页 温烟抱着书折回三楼,选择用电梯上去。 刚出电梯的铁门,友人a头像跳跃。 她戳进去。 「密室逃脱订在后天,想邀请你,能赏光吗?」 第18章 .18握住她的手 温烟的拇指在屏幕上摩挲。 她还记得他这人有多离经叛道,也记得他的温柔。 高中的时候,邵嘉凛的名字整个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倒是不是因为出色的成绩。 更多的是靠那张出众的脸。 以及天天逃课还能年纪前十的令人不齿行径。 那时候,她常看到他在教学楼顶层的露台抽菸。 也见过他跟着朋友结伴进网吧。 也像今时今日,有许多那样热烈追求他的人。 高一的温烟是故意去五楼卫生间的。 因为,会路过高三(一)班的门口。 运气好的话,会碰到他倚在走廊的栏杆处,和几个朋友聊天,神色云淡风轻。 像那天遇到的那样。 那时候离他最近的还不是陈奉,是林渊,也是学校一个风云人物。 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大咧咧地挂在林渊的身上。 林渊揽着怀里女生的腰,朝着温烟那个方向,昂了下下巴:「瞧,姑娘又来看你。」 本假装若无其事一条路去女厕所的温烟一怔。 被发现了吗? 下一刻,本看向栏杆外的邵嘉凛翻身,扫了眼她的方向,低声问:「谁?」 「陈湘啊,你没发现?」林渊说。 「呦,咱班陈湘也喜欢你啊?」旁边的几个男生开始止不住笑起来。 越笑越放肆。 温烟顺着他们的目光,向身后看去。 一个黑黑胖胖矮小姑娘在她身后不远处,怯生生朝邵嘉凛的方向偷瞄。 「嘉凛,就陈湘长那样,她怎么好意思喜欢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 「脸皮也太厚了吧?哈哈哈哈」 「她那青春痘也不说去治治!」 这次他们没有压低声音。 足以传到那个叫做陈湘的女生耳朵里。 她狼狈又难堪,呆呆地立在那里。 立在离邵嘉凛十几步远的地方。 眼眶渐渐升起雾意。 因为肥胖而稍显细小的眸子涌出晶莹。 脸蛋憋得通红。 进不是,退也不是。 那片嘻嘻哈哈的笑声同样把站在两人中间的温烟埋没。 虽然他们在笑的是她身后的女生。 虽然他们没能识破她的心思。 可温烟自认也是芸芸众生的一个,哪里都不优秀。 所以也只会这样偷偷的望。 她立在当中,仿佛能感受到身后姑娘的难堪和卑微。 「都笑什么?」 在一片嬉笑中,邵嘉凛打断几个人。 温烟咬着唇看向他。 他仍倚在栏杆处,敛去几分倦意懒散。 「啊哈哈哈哈,多好笑啊,陈湘喜欢你啊!」 「哈哈哈哈!」 他们笑着。 闹着。 「我说你们他妈的笑什么?」 邵嘉凛挺直了背,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摸出支烟。 「啊。什么?」 他的兄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好端端地哪里触到他的逆鳞。 「闹着玩,凶什么?」林渊推了推身上挂着的女孩,腾出只手摸出打火机:「消消火。」 「啪」火石打着,幽幽蓝火亮起。 林渊偏身凑过去给他点,回身给几个男生说:「没听见吗?问你们笑什么?」 「笑……笑陈湘喜欢你。她……她长那样……怎么好意思……」 「怎么?」邵嘉凛打断他们。 他的火气又烧起,推开林渊,把刚点燃的烟直接摁灭在铁栏杆上。 「怎么?喜欢我是很丢脸的事儿吗?」他越过温烟看向那个他鲜少关注的女生。 替她找回一个暗恋者的尊严。 那一刻,温烟的眼眶腾起酸涩。 沖这一句话,支撑起温烟在邵嘉凛高中毕业后几年的偷偷又无望的喜欢。 她死灰復燃。 他一直都这样绅士又体贴地替人顾虑,一如这次对周芮涵一样。 「好的,我腾出时间。」温烟低头回復。 - 约定日子那天,温烟费了些力气才把林雨晨从床上拖起来。 不愿单刀赴会,温烟决定还是拽上舍友。 许澜也在的缘故,林雨晨倒不是很抗拒,口口声声说是因为闺蜜情,才不是因为别的。 温烟知道她口嫌体直惯了,笑眯眯地说:「是是是,为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 那个时候,密室逃脱还是个新鲜事物。 那次也是温烟第一次尝试这桩新鲜事。 当天来的人,温烟已经见过一遍,差不多都是头几天ktv里面那些。 只是多了个女生,一个有一面之缘的人。 在鑫晟酒店走廊里见过的旗袍美人,现在跟在一个男人旁边。 温烟瞧出来,这两个是一对。 这回出来玩是陈奉掏腰包,好像是家里给他买了辆跑车,朋友们让他出血。 被温烟认出来的师姐胆子极大,到了前台直接点了《鬼妻》主题,然后回头笑意盈盈问他们:「你们,都没问题吧?」 第44页 温烟扫了眼墙上的海报,一身红嫁衣的新娘空洞地望着前方,恐怖级别四星半。 「林师妹我可不担心,」站在师姐旁边的陈奉食指敲着桌面,回头看向温烟温声商量:「你可以吗,烟妹儿?不行我们换一个?」 「喂,怎么我就不用担心了!」林雨晨松开温烟的胳膊,不客气地走到陈奉的面前,仰着头问他。 陈奉一边朝后退一边说:「你一母老虎!人家鬼妻见你都要绕道走!」 「我靠!」说话间林雨晨已经捋袖子了。 许澜快走两步,挡在她前面:「一会怕的话,你跟着我。」 「哼!」林雨晨没好气地瞪了陈奉一眼,也没许澜的话茬,直接折回温烟旁边挽住温烟的胳膊问:「烟烟,这主题行吗?」 温烟不是一个会扫大家兴的人,一旦有人提出建议,只要不是太为难,她都会顺从。 明显除了她以外,大家都对这个主题有兴趣。 她的胆量,也并不小,鬼片也是看过一些的。 温烟点头:「好啊,就这个吧。」 「真的可以吗?」林雨晨狐疑地问。 「真的没问题。」温烟微笑。 说话间,温烟用余光扫邵嘉凛,他立在人群外低着头不太经心地在看手机,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怎么上心。 温烟收回视线,把头转向林雨晨那侧和她聊天。 工作人员让他们一众人排队站好,戴上眼罩走进去。 陈奉打头,师姐和男朋友紧随其后。 中间又夹着两个人。 温烟跟着他们。 后面是林雨晨和许澜。 最后是邵嘉凛殿后。 「好了,从这里开始,后面的路就要靠各位考古学家了,」工作人员把背景和规则介绍完,让大家摘下眼罩。 密室逃脱,真的是一间暗室。 抬脚迈过高高的木门槛,就到了游戏的起点。 温烟新奇地打量着进到的房间布置。 房顶一盏黄色的灯,吊起的白色布幔像波浪起伏,从墙壁柔顺垂下。 白色布幔遮挡着古朴的灰色石墙。 看起来是间密闭的房间。 门在哪? 墙上,供着白色观音佛龛。 磨得掉漆的黑色木桌摆着几盘供果,一本泛黄的经卷摊开。 邵嘉凛走过去,捻了几页,温烟也凑过去看。 「啊——!」忽然背后一声惨叫。 把观察周围情况的温烟吓了一跳。 「干嘛啊!你吓死老子了!」陈奉摸着受惊的心脏瞪着声音的来源。 「……一场意外,」林雨晨不好意思地抿唇:「刚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温烟回望,发现林雨晨的对面墙上刮着一面铜镜。 林雨晨就是被铜镜里的自己吓到的。 「要么……你牵着我?」许澜朝林雨晨伸出胳膊。 「……」林雨晨没好气地瞪了许澜一眼:「喂!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还在试用期!」 说罢,挽上看起来还算淡定的温烟:「呜呜呜,别丢开我!我怕!」 温烟好笑地看着平时张牙舞爪的林雨晨,原来她怕鬼。 「好,我们走一起。」温烟安抚她。 忽然,温烟扫到菩萨像,灵光乍现,她掀起镜子边缘观察。 少顷,温烟把镜子摘下来,对着房顶的光源向墙上反射。 试探着找方向,对准壁上的菩萨座下的莲。 菩萨周身一圈圆形亮光。 房间开始响起「咚咚咚」的木鱼声。 「吱——」一声,原来摆着镜子地方出现一扇门。 陈奉惊诧地看着那个洞:「我靠,真神了,烟妹儿!你怎么知道机关在这?」 「又众宝莲华周满世界。一一宝华百千亿叶。其华光明。无量种色。青色青光。白色白光。玄黄朱紫。光色亦然。」站在桌边的邵嘉凛指着那捲书念,颇赏识地扫了眼温烟。 「这什么?」陈奉走过去翻那本书。 温烟:「《无量寿经》第21品《宝莲佛光》」 「我靠?!」陈奉扫了眼书皮:「牛逼!你俩不是跟我一样都是头一回玩吗?」 邵嘉凛看向温烟:「那可能因为——我和温烟有脑子?」 「……你……」 陈奉还没找到合适的词,林雨晨就率先呛他:「略略略,大笨蛋!」 陈奉恼羞成怒地大步走几步作势要收拾林雨晨。 林雨晨怕他真的要收拾她,轻巧地猫腰从洞里钻过去。 「啊!!!!」 洞里传出林雨晨的一声尖叫。 「怎么啦,晨晨?」 温烟担心她,也跟着往里跑。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笑容诡异的长髮男人忽然出现在温烟面前。 「啊——!」又一声尖叫。 昏暗房间里。 温烟紧紧贴着墙站着,双手扒着冰冷的墙皮,脖颈传来阵阵阴嗖嗖凉意。 另一边,林雨晨已经坐在地上了。 「怎么了?」许澜进来就问。 「有……有鬼!」林雨晨声音发抖。 黑漆漆的房间,不见五指,他们的手机都乖乖上交。 许澜冷静地朝四周辨认。 师姐也跟进来。 藏在黑处的工作人员见又有妹子,激动地又笑盈盈出来,打算把这个女生也吓到尖叫。 第45页 他勐地钻出来,像刚刚一样。 可下一刻,「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被师姐下意识三两下剪刀手按在地上,死死压住。 脖颈抵着地面,唿吸困难。 工作人员使劲晃动着两手,试图挣脱。 贴墙根站着的温烟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剩下的人都凑过去,好奇打量着地上的「鬼」。 涂了点白色粉饼,服化道弄得还挺像回事。 邵嘉凛手里的对讲机突然亮了绿灯。 「放开工作人员!放开工作人员!」 场外监控的工作人员开始重申游戏规则。 「……」 师姐一松手,工作人员捂着胳膊站起来,口里「哎呦哎呦」的悠悠离开。 邵嘉凛在一边扯了扯唇角。 对讲机里又传来声音:「我重申一下,接下来的几关,请大家不要殴打工作人员!」 邵嘉凛举起对讲机放到唇边,淡声说:「知道了。」 回了神的温烟赶紧蹲在地上把林雨晨扶起来。 她吓得不轻,脸色苍白。 「假的,晨晨,不怕,」温烟拍拍林雨晨的手。 林雨晨已经欲哭无泪了。 她闹着要回家,好容易才劝住。 几个机关被他们一行人轻松找到。 门打开,是一条条长长的走道,路两边是黑漆漆道具树木。 温烟警惕地看着周遭的树,提防着忽然有鬼影冒出。 「有雷射,大概不能触碰。」走在队头的许澜回头看着林雨晨说:「我先过。」 担心出现厉鬼的温烟这会才有空打量这关的谜题。 道路上有交叉的红色射线,延伸到另一端。 像电影里保护珍宝的保险装置。 只见许澜姿势矫捷地穿过去。 到路的另一头,他对林雨晨示意:「过来。」 林雨晨推了陈奉一把:「你先。」 「行,」陈奉捋了下袖子,三两下就过去了。 林雨晨还是不敢,拉着温烟一起等机会。 师姐说:「我来。」 穿着丝裙的师姐毫不逊色地从射线里钻过去。 堪堪要到对面的时候,长长的捲髮尾扫到雷射射线。 射线光灭,鬼哭声起,从黑影里伸出一只手。 「啊!」林雨晨下意识大叫:「你背后!」 师姐眼光朝后一扫,敏捷几下跑到许澜那边,并肩站在一个八卦阵上。 黑色罩袍的「鬼」顿时回到暗处。 温烟明白了,如果碰触射线会有工作人员来抓,必须先跑到对面的八卦阵上。 那里是彼岸。 「师兄,你来!」林雨晨还是不敢,指着邵嘉凛说:「再给我们示范遍!」。 被点名的邵嘉凛点了下头,手里攥着对讲机三两下便穿过射线到了对面。 只看到黑色衣袂翩跹,身形从雷射上或跨,或跃、或下腰过去,动作快到根本看不清,身手矫捷。 他上下躲闪着雷射,瞬间就到了对面,像是电视里盗圣躲避机关夺宝一样。 「什么嘛,你怎么示范的,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啊!!」林雨晨垮着脸,欲哭无泪:「呜……我想回家。」 「别怕。」温烟拍拍林雨晨的手:「我来。」 「你小心啊!」林雨晨依依不捨地对温烟说。 「没事。」温烟站在射线的起端深吸口气。 她今天穿了件贴身紫色棉质针织衫,下身蓝色牛仔裤,方便施展动作。 毕竟不是科班出身,不能像前几个人那样利落地一下子过去。 温烟慢慢摸索着,避让着射线,降低速度、小心翼翼地从一道道射线中穿过。 她观察得细緻,动作谨慎,转眼就过了大半。 林雨晨脑海里一点点学着,这才是正常人过关方式嘛! 刚这么想,温烟控制着腿不触碰射线,可肘部碰到了上面的射线。 瞬间,雷射灯灭。 四周传来鬼哭狼嚎声。 黑暗里,一双长臂伸出来。 吓得林雨晨花容失色,提醒温烟:「啊啊啊啊,烟烟快跑。」 温烟的腿还保持着跨越的动作,听到林雨晨的声音往后一看。 勐地,一个没头鬼张牙舞爪。 她吓得一个机灵,登时双腿发软失了分寸。 没有师姐那么好运,前面还有很长距离。 温烟使劲朝八卦阵奔跑,那里百毒不侵。 林雨晨的尖叫声不止,好像「无头鬼」离她越来越近。 心态要崩溃的时候,邵嘉凛折回,迈出两步。 他一下子握紧温烟的手。 第19章 .19贼 邵嘉凛攥得很紧,手掌也比她大了一轮。 他的掌心很干燥,温热。 鬼哭狼嚎里,温烟似乎能听到他的唿吸声。 更多的感受还没有捕捉。 她已经被拖着跑了剩下的几米。 五指松开。 温烟把被握住过的右手缩回,掌心不受控制地生出些滑腻的汗。 她抱上左臂,无意识搓了两下,尴尬地扯了句:「被npc吓了一跳。」 他闷笑了声。 温烟的余光忍不住向身旁打量。 邵嘉凛的眸子已看向通道的另一端。 似乎刚刚只是个小小插曲。 众人忽然开始哈哈大笑。 第46页 温烟随着大家的目光扫过去,发现林雨晨趴在地上艰难地试图从雷射下面钻过去。 一身粉嫩嫩的外套显得动作更娇憨可爱。 温烟也忍不住弯弯唇角。 「你们不许笑我啦!」林雨晨一边爬一边威胁。 像个小乌龟,动作笨拙,十分可爱。 大家笑声一点都没停止,反倒越笑声越大。 「喂!你们!」林雨晨听见大家笑话她作势要爬起来。 「别动!晨晨!你腰上面有射线!」温烟指着那处射线提醒她。 林雨晨懊恼地又趴下腰,嘴里嘟嘟囔囔:「等本小姐爬过去的,撕了你们几个的嘴!」 粉色外套边几次堪堪擦过射线,看得人心惊胆战。 许澜从邵嘉凛身后挤出来,站到八卦阵边上,要往前冲去接林雨晨。 趴在地上的林雨晨从黑色运动鞋认出来许澜,她仰头朝他喊:「许澜,你别过来!让我自己爬过去!你不要给我添乱!」 一个人还爬不明白呢。 两个人万一再连累她。 许澜收回要迈出去的脚。 陈奉在一边逗乐:「这么一比,还是我们烟妹儿胆儿大点。」 「半斤八两。」邵嘉凛掏出糖片扔到嘴里,刚要塞回口袋,余光瞥到温烟:「你要吗?」 「嗯?」温烟转头,看到他手里那瓶口香糖,点点头:「要。」 她伸出右手,又缩回去。 改换那只干燥的左手。 两颗蓝色糖果滚落在她手心。 陈奉也摸口袋,掏出个藏青色金属外壳的圆柱体,像一只u盘。 他拔开盖子,灵巧按了下开关,把一头含进嘴里。 温烟发现这是支电子香菸。 「菸瘾犯了吸这个呗?糖片有什么好吃的,」陈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做人不要太挑,这味儿也差不太多。」 后齿咬断那块糖,薄荷味在口中弥散开。 他还真就这么执着,没有也不肯将就。 最后林雨晨还真爬过去了,一根射线也没碰着。 刚踩到八卦阵上,林雨晨就开始盘算:「刚刚都谁笑了?自己站出来的,我饶他一命!」 事实上,都笑了。 粉嫩嫩的小姑娘从地上笨拙地爬过来,实在是太可爱。 林雨晨气唿唿地挨个从他们脸上检阅过去,想把笑话她的人揪出来正法。 温烟走过去,揽上她的肩膀:「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法子,真聪明!我刚刚怎么没想到。」 林雨晨的注意力被引走:「你也觉得这招很棒嘛?」 温烟点头:「对,我刚走过来很吃力,还差点被抓。你这样慢是慢了点,但是很稳。」 「对吧对吧!」林雨晨比划着名:「我刚就是看到你下腰都下成那样了,还挨到射线,没办法才想出的法子。」 「对,」温烟点头:「刚刚那手从背后出来,真吓得我背后发凉。」 「好在有人拉你哦。」林雨晨凑过去神秘地笑,声音极低。 「……就……」温烟绞尽脑汁,支支吾吾。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 一直关注看着最后一个人过关的邵嘉凛,刚松口气,转头就看见两个姑娘在笑。 刚刚林雨晨还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儿,一下子就被温烟顺了毛。 她还真挺会哄。 - 隔几日,十月一夜气温骤降,温烟已经套上了薄外套。 尽管是医学生,也免不了受高数的荼毒。 凭北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需要修习数a。 每节课,老师讲得高深又内容冗杂。 在繁杂的专业课压迫下,温烟有点跟不上高数课。 讲台上老教授刚出教室,温烟就皱眉长嘆口气。 「嗐,真折寿啊上高数!」林雨晨一边收拾包一边抱怨。 「我也觉得好难。」温烟凝着课本说。 「今天周五啦,我们明天逛街散心去吧!我需要发泄!」林雨晨把脑袋埋进课本。 「明天……我想去图书馆哎……」温烟蹙眉纠结。 「嗷呜,一周你学六天啊?!」林雨晨从课本里露出半张侧脸:「我是学不动了!」 「温烟,你能顺便帮我借一本书吗?」 「啊?」温烟一回头,发现樊书铭又坐她后面,她迟疑地点头:「可以啊,是什么书?」 「英文版的《老人与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 樊书铭极醇正的英伦腔让温烟艷羡。 「好,」温烟点头:「你什么时候要?」 「周六下午行吗?」樊书铭礼貌地问:「我周六晚上给侄女补习英语,要带过去。下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怕来不及去图书馆。」 「可以。」温烟一口答应:「我下午应该都在,你到时候打我电话。」 开学这一个多月,她没少受到两个班长照拂。 「麻烦你了,那本书对我很重要。」 「我一定借到。」温烟点头保证。 「嗷呜,算了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图书馆。完事你周日陪我逛街,好不嘛?」林雨晨见温烟铁心要去图书馆,一头栽在她怀里撒娇:「人家想买新衣服。」 「行。」温烟笑。 结果真到了周六,去图书馆前,林雨晨又是化妆又是换衣服。 折腾很久,又提议一起去喝热奶茶,温烟好脾气,自然是答应。 第47页 奶茶店开在校内,很小的一家店,辟出来七八个座位。 期末自习位紧张的时候,也有学生会选择在这里自习。 因为味道好,这家店在傍晚后总是十分爆满。 林雨晨和温烟排在队尾。 林雨晨微笑着跟许澜聊q.q。 温烟攥着手机,想了下给几日没联繫的哥哥发了条消息:「凭北市降温了,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哥哥多保重身体。」 温景霁似乎学业十分繁重,加上创业初期,很少能有空和温烟说上话。 但这次难得秒回了温烟:「我这边天气很好,不用担心。」 旋即,又一条叮嘱她的信息:「多吃点东西,上次视频,看你气色不大好。」 温烟:「知道了。」 温景霁:「我这边要紧急开个会,下次聊。」 温烟:「好。」 温景霁:「照顾好自己。」 温烟收了手机,正看到门口周芮涵迈进奶茶店。 五度的天气,她穿了件嫩绿色露脐的长袖,破洞牛仔裤腰卡在两胯,露出雪白的腰肢。 一字领,泡泡袖。 波浪捲髮散在肩头,白皙的肩头欲遮还羞。 脖颈上是一条祖母绿的宝石项鍊,别致的圆形,镶着一圈黑金,和衣服同色系。 温烟想起林雨晨说周芮涵家里做珠宝生意的话。 一旁的林雨晨忽然扯了下温烟的袖子:「到我们了,烟烟,你喝什么?」 「啊,我……」温烟慌乱地把目光放到菜单上。 「那我先吧,」林雨晨率先跟收银台说:「一杯布丁奶茶,半塘,热的,再加一份布丁。再要一杯百香果柠檬茶,常温,微糖。」 「嗯?两杯?」温烟注意到这个细节。 「嗐,许澜也在。让他帮我们占了个座。」林雨晨眨眨眼:「邵师兄听说也在哦,你要不也给他买一杯。」 「不了吧,怪奇怪的。」温烟下意识地推脱。 「哪里奇怪了,这是对他表达无尽的歉意嘛!我们可错怪过他啊,」林雨晨推着温烟的肩膀怂恿。 温烟看向林雨晨狡黠的双眼,在那个时刻,总觉得林雨晨话里有话,看透了她隐秘的心思。 可又无从辨别。 被推着站到收银台前,温烟磕磕巴巴地说:「我要一杯黑芝麻煳,不加糖。」 「再要一杯百香果柠檬茶,常温,微糖吧,」林雨晨帮她说:「算她帐上!」 「好……好吧。」温烟是个面子特别薄的人。 若是林雨晨说了让她结帐,她还推脱让林雨晨结帐或者不要的事,她做不到。 半推半就地刷了校园卡。 前脚刚刷完卡,后脚温烟被人从后面勐地撞了下肩头。 她朝前一个踉跄,腰撞在柜檯上,生疼。 「对不起啊!」 脆生生,却毫无歉意的声音,很拽的口气。 温烟回头,是周芮涵从她身后经过。 她眨眨眼颇无辜的看向温烟。 「怎么有人不长眼啊!」林雨晨瞪了眼周芮涵,弯腰按上温烟的腰:「烟烟,撞疼没?咱们去医院拍个片儿?有些人真是脑子不好使!」 也就是撞了下柜檯,没什么大事。 温烟扫了眼周芮涵的手腕,后者带了手鍊,并不看得出来有没有刀片划过痕迹。 不想节外生枝,温烟摆手:「没事儿,我们赶紧去图书馆吧。许澜还占了座。」 「对哦,不能让邵嘉凛师兄等急了。」林雨晨点头,挑衅地看向周芮涵。 「他在等我们?」温烟睁大眼。 林雨晨凑到温烟耳边压低声音:「我约他给我们补高数的,没跟你提前说,抱歉哦。」 周芮涵像被烫到炸毛,恶狠狠剜了温烟一眼,甩开身边闺蜜的手,奶茶也没点就气鼓鼓走出店门。 温烟拎着奶茶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三楼给学生开闢出一块讨论区。 淡蓝色的弧形沙发围着一个小茶几,开放的格局。 很远,温烟就看到靠在沙发背上的那个男人,因为降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 白运动服的许澜坐在他旁边,手里捧着卷书。 邵嘉凛先看见她们,扬了下右手示意。 许澜察觉到动静,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快走两步接过林雨晨的粉色书包。 林雨晨顺手把饮料也给他,傲娇地说:「你的。」 许澜弯弯唇角双手接过来。 温烟跟在小两口边上,挨着林雨晨坐。 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紧张地把百香果饮料推到对面的邵嘉凛面前:「给你带的。」 邵嘉凛抬头,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扬眉礼貌地说:「谢谢。」 「不客气。」她拘谨地坐下。 「要听什么?」邵嘉凛放下手机,随手把课本捡起来翻:「你们学到哪了?不定积分?定积分?空间解析几何?」 「不定积分,」林雨晨一边掏课本一边回答。 邵嘉凛皱眉:「讲这么慢。」 「反正期末一本要学完,」林雨晨随意地提了几个知识点让邵嘉凛给她讲解:「什么时候用凑微分法?什么时候用换元法?」 邵嘉凛把书用手掌使劲一压,开始讲题。 他讲得深入浅出,又是针对性地解答,温烟听得很投入,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第48页 但不妨碍她学得吃力。 温烟真的是课上什么都没听懂,老师讲得又快又急,她本来数学就很一般。 大概是给温烟讲高数有点累心,邵嘉凛解开皮肤衣的拉链,将外套脱下来。 里面只穿着件黑t恤。 他靠近她逐字逐行地讲题,胳膊肘尖轻轻触碰她的胳膊。 温烟的鼻尖能嗅到他身上的好闻的清新薄荷气息。 接连问了邵嘉凛几个问题后,温烟忽然意识到好像这场讲题变成了自己的专场。 许澜全程直勾勾地盯着林雨晨看。 林雨晨哈欠连天、目光呆滞地听着讲解。 也是,林雨晨说过许澜是学霸,怎么能不会这些呢? 这俩就是来约会的。 那她呢? 温烟心虚地瞥了眼对面的邵嘉凛。 「休息,」瞧见温烟愣神,邵嘉凛放下笔。 刚打完一个哈欠的林雨晨吐吐舌头,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高数怕是过敏。」 「没关系,年底的期末考,包治百病,」温烟笑着接话。 「哼!」林雨晨伸手又去挠温烟,温烟朝一边躲:「不要提醒我还要考试嘛!」 「不过高数真的难,我很担心,」躲到沙发边的温烟轻声抱怨。 「林雨晨的不知道,温烟的考试倒是不用怕,」邵嘉凛挑眉,捏着书本说:「我刚看你学的……」 以为要夸她,温烟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先张口:「我学得不好的。」 「是不怎么样,」邵嘉凛把课本往桌上一搁,笑着看他。 温烟摸摸鼻子:「嗯?不是说我……不用怕?」 「有我教你秘诀。」 「什么啊?」林雨晨感兴趣地瞌睡都醒了,坐直凑到温烟边上拿出纸笔感兴趣的问:「我也要听秘诀!」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实在不行都选c。」 邵嘉凛的说话声里憋着坏。 早就知道他对熟人是这幅面孔。 「啊呀呀!……什么嘛!」林雨晨把笔记本一推又仰回去。 温烟也跟着愣,没想他说得是这个,旋即微微笑了下。 邵嘉凛敲敲桌子问对面呆呆的姑娘:「学高数其实不用这么苦大仇深。你怎么总在发呆?」 失语症再犯,温烟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怎么搪塞过去。 林雨晨打着哈哈又坐过来,搂着温烟的胳膊歪头问:「你怎么比我还厌学啊?」 温烟顺着答:「有点难。」 神色抱歉。 她忍不住回忆,上学那会邵嘉凛数学成绩都极好,好到可以参加奥数竞赛。 她哥哥数学也不错,跟着邵嘉凛一併参加学校组织的培训班。 那个时候,学校还组织了育苗活动,从高一新生里面选拔以后竞赛的好苗子。 温烟数学一直不好,发狠闷头学总想进到那个培训班去。 选拔成绩出来,她没考上。 好在她后面从温景霁课表上发现,高年级培训班是完全和高一岔开的,都没在一栋楼。 她当时还觉得真是白努力一场。 「成,送佛送到西!」邵嘉凛搓了下后勃颈,坐直,又捡起课本翻到刚才那页:「再教你一遍,不能走神了。」 「好。」 「师兄人真好吶,晚上有局还推掉,耐心给我们俩讲课哦!」林雨晨低头玩手机不太上心地趁机拍起马屁。 「没推,晚点去。」邵嘉凛抽出张草稿纸。 「等等吶!」抓着手机的林雨晨忽然阴沉了脸色。 她蓦然坐直,唇绷成一条线。 「怎么了?」温烟敏锐地捕捉到林雨晨的不对劲。 林雨晨把手机往桌上一拍。 这动静,引得桌上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都扫向屏幕。 屏幕上的标题:「小心,学校奶茶店出了个小偷!」 帖子里,有人匿名讲了舍友下午五点在奶茶店买东西,导致项鍊被偷的故事。 大多数人,都在痛斥在校园里竟然能出现这样的丑闻。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偷东西的应该是个学生吧,那个奶茶店好像只有校内学生会去。」 「我前几天在奶茶店,丢了个钱包,不知道是不是惯犯。」 很快,失主的身份被人扒出来。 发帖人说舍友丢的项鍊价值7位数。 有人说下午在奶茶店见过周芮涵。 周芮涵有钱,家里是做宝石生意的事,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这样贵重的项鍊,估计肯定是她的。 发帖人模模煳煳地没有人反驳,算是默认失主是周芮涵。 紧接着又有人提供线索,在奶茶店看到有个女孩子故意撞了周芮涵。 撞了周芮涵? 好像今天在店里…… 看到这儿,温烟的脸色变得煞白。 该不会说是她吧? 果然,一个个旁观者化身当代福尔摩斯,七嘴八舌提供线索,试图还原事实真相。 最后把撞周芮涵的人信息也扒出来,就是她温烟没错。 第20章 .20邵嘉凛对不起糖糖(二更合一)…… 明明她是被撞的那个。 林雨晨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交叉着胳膊说:「我他妈去找人打她去,给你出气!我们又没有得罪过她!什么玩意!」 第49页 许澜在旁边皱眉:「不许说脏话。」 「就说!我就说!周芮涵那舍友什么玩意?是故意整的这齣吧?是真舍友还是自己躲电脑后面干的啊?」林雨晨气鼓鼓地说:「我要叫人揍他们全宿舍,周芮涵跟我家比算个屁!」 林雨晨气鼓鼓地把发帖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终于想起了舍友。 她揽着温烟的肩膀:「烟烟,别难过,我帮你出气!」 没有林雨晨想像里的脆弱,温烟正专注地一字一行地扫着谣言,冷静地说:「不用,我有办法。」 「我有点事,今天先到这儿。」一直懒散靠在沙发上扫帖子的邵嘉凛终于吭声,他捞起沙发上的外套,简单交代了句。 「你去哪啊?」林雨晨望着他的背影喊:「我们正商量办法呢!你不一起吗?」 「不一起。」 「你敢去!」林雨晨目光扫了眼看帖子的温烟,试图拦他。 可这招自然对邵嘉凛没有丝毫作用。 他不吃这套。 温烟想,如果她留留他一起想办法,他会不会停下。 她的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随手扬起外套,搭在身上,似乎是要离开图书馆。 有种被抛下的感觉,空落落的。 她收回视线,咬了咬唇。 再抬头又是个可以笑得出的姑娘:「没事儿,我自己能解决。」 她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回论坛上,高楼继续被盖起来。 造谣真的全凭一张嘴。 大家绘声绘色地说是如何如何看到温烟撞了周芮涵一下,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偷到了她的项鍊。 她简直神偷在世了。 再往下,有人质疑她的动机。 她在班里形象一向不错,很多人不信。 有个人跳上跳下的为她辩护,不知道是不是她舍友。 忽地,跳出个好事者回了句:「我认识她,我们初中的,从小爸妈就没了。没人教,条件又不好。大家理解下。」 她从未遮掩过自己没有父母的事实,可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被人知晓。 也不想凭空被人暗暗指责没有家教。 「那这一条项鍊够她吃一辈子了吧?」 两条消息不算尖锐,却极恶劣。 温烟紧紧地攥着拳,指尖生生攥得苍白。 「我靠,邵嘉凛个狗,就这么走了?」 「他去哪了啊?」 「他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 林雨晨也没心思看论坛了,来来回回指责不仗义的师兄。 在她心里,周芮涵就那刻薄德性,可邵嘉凛敢走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她好歹是他妈妈最最最心疼的小侄女。 温烟的情绪压抑到极点,她打断林雨晨的嘟囔,勐地站起来:「我也离开下。」 她低着头,刘海遮住她的神情。 林雨晨担忧地喊她:「温烟吶……」 「我没事,不用担心。」温烟留下七个字,握着手机离开图书馆。 尽管那条荒谬的爆料让她心情极差,但她还是得去看事态的进展。 可温烟再去刷新帖子的时候,页面显示「404。」 她断开校园网,用流量再去刷新,还是「404。」 温烟不知道校园网为什么在这时候崩了,却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帖子发酵到扒出她的家境地步不过2条,连结就打不开。 巧合到也许没几个人刷到。 连那些无稽之谈也通通被封,在帖子变热被更多人发现之前。 温烟不再去看手机,急匆匆地跑去奶茶店。 还是人满为患的小店,人挤人地在排队。 温烟抬头张望着房间的布局,在房间前后方,她看到两个黑黢黢的镜头。 前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很难挤进去。 温烟看到收银台右边有个小门通往后台。 她一个猫腰钻进去,钻到后台:「对不起,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店里丢了很贵重的东西,监控录像能让我拷贝一份吗?」 温烟和店员磨了半小时,据理力争地分析如果丢东西对店里生意的影响,终于拿到录像。 她从后台钻出来,正碰上邵嘉凛正靠着前台和服务员说话。 他看到温烟从后台钻出来,面上拂过讶异。 温烟咬唇,掏出口袋里的u盘,抿着唇朝他晃了晃,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倔强又执着。 邵嘉凛不再和服务生说话,立直了嵴背,盯着那u盘笑了笑,然后朝地面指了指。 温烟顺着他的手势,朝地上看。 邵嘉凛挪开黑色运动鞋,在他的脚下有一串翠绿色的宝石项鍊。 莹润的颜色,躺在橡皮红木质地板上。 「你……」温烟惊诧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 邵嘉凛比了个嘘声。 他当着温烟的面儿,鞋尖轻轻碰了碰那个宝石。 像踢足球一样,轻而易举地把项鍊踢到收银桌下面的缝隙里。 一个不会被轻易打扫到的角落。 一个再难被发现的角落。 一串据说7位数的项鍊,再难被人发现和捡拾。 温烟勐地抬头。 他一个字没有多说,折身出了奶茶店。 温烟立在柜檯前半晌。 第50页 他离去好久,身上的薄荷味却似乎没散尽,熏得她鼻尖一阵涩。 他踢进去那串珠宝的那刻,唇角挂的笑让温烟歷歷在目。 仿佛在说,不是说丢了吗? 那就让它彻底丢了。 他总有能力,让她在死灰復燃和心如死灰里摇摆。 她的心尖窜起一簇火苗,熊熊燃起灼烧整颗心脏。 温烟还没有买笔记本电脑,她跑到学校的机房另开了帖子,把那段视频放到论坛上。 清者自清。 忙完一切,温烟背着书包往宿舍走。 一推门,林雨晨就窜出来抱住温烟:「你去哪了啊?打电话都打不通!担心死我了!」 温烟回抱了下林雨晨:「手机大概又没电了。我去奶茶店拿录像。」 林雨晨一怔,而后和温烟拉开些距离,一脸震惊地夸:「你怎么这么棒啊!这事都把我整蒙了,我怎么都没想起来!」 温烟疲惫地笑笑。 「现在一水都在骂发帖人脑残,随便中伤别人呢!」 陈畅也听说了温烟论坛上的事,小跑着给温烟倒杯水:「我靠,你才女啊!平时看着弱不禁风地,遇到大事还是你稳!」 「对啊,我一旁观者看到帖子光剩下生气了,我都没想起来去要录像啊!」林雨晨拉着温烟坐到椅子上舒口气。 「你怎么要到的,那抠门店老闆肯给你?」陈畅把水递到温烟面前问。 温烟解释:「本来她不想给的,但是丢东西也影响她店里生意,威逼加利诱。」 「牛呀,温烟,看不出来,你遇事这么冷静!」林雨晨捏着温烟的肩膀夸。 温烟低头舒了口气。 谁想拥有这样遇事不慌的品质呢? 反正她不想,她想有人遮风挡雨。 帖子上说得没错,她父母都不在了。 上初中的时候,刚进入新环境。 那次她考得分数很差,数学考了班级倒数,她记得她只考了47分。 同学们说她笨,说她扫把星。 说她连考试都考得是个质数,註定没朋友。 卷子要家长签字,一个嘴欠的小男孩说:「反正你也没爸妈,我帮你签。」 卷子被小男孩抢过去,写了四个字:「质数之父。」 她那次又被同学们欺负哭。 她把卷子抚平,背着书包回家,想到哥哥应该在别人家当家教。 小温烟很委屈,只想去找哥哥。 她自己坐公交车到了那家别墅,却在门口被保安拦住。 那晚橙黄色霞光满天,就在那个地方,她第一次见到邵嘉凛。 来救她。 印象里,那个时候他就很高,和哥哥一样高,比哥哥长得更结实些。 保安死活不让温烟进去。 她本来就因为同学欺负她的事在哭,这下子哭的更凶了。 邵嘉凛大抵是来这户人家找人,打量着温烟,低头问:「你怎么了?」 温烟哭得很难过,脸上全是泪痕,她哽咽地说:「同学们欺负我,说我笨,说我连考试成绩都是质数。」 眼前出现一方纸巾。 温烟也不见外,纸巾接过来擦眼泪。 邵嘉凛常来,和保安认识,保安还是和里面的人通报了声。 这个时候,温景霁慌张地从别墅里跑出来,一点都不得体。 远远他看到亲妹妹哭成个泪人,校服被人扯得乱糟糟,连头花都丢了一个。 温景霁弯腰,伸手擦了擦温烟眼泪,又接过邵嘉凛的纸巾仔细地给她揩,低声问:「怎么了?」 温烟不想给哥哥添麻烦,一直流眼泪不说话。 邵嘉凛站在边上嘆口气:「你对你妹上心点,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 温景霁勐抬头。 他不相信妹妹这样的性格能和人不和。 邵嘉凛朝他点了下头,意思是他说的是真的。 温景霁轻嘆一声,蹲在地上和温烟平视,像往常一样教育:「糖糖,不要和同学起冲突。」 邵嘉凛听到这声,直接笑出来。 在温烟的呜呜哭声中,显得极其违和。 妹妹都哭成这样,自己的朋友还笑。 温景霁脸色极其难看,难得冷了脸:「你笑什么?」 邵嘉凛弯下腰,和温景霁一样对视着温烟,一字一句地说:「你应该教她,别人欺负她,她一定要还回去。要是打不过,告诉你哥哥,让他帮你出气。」 温景霁一向是与人为善的性格,那个时候的温烟对自己此前受过的欺凌只字未提过,他皱眉担心把妹妹教坏:「你这什么教育方法?」 邵嘉凛没有理自己的朋友,蹲在地上满不在乎地说:「欺负你,你就还回去,记得了?要是你哥哥没空帮你,你来找我,我叫邵嘉凛。」 温烟泪眼婆娑地重复一遍他的名字。 邵嘉凛耐心解释:「嘉木,凛冬。」 温烟极难为情地皱眉,小声嘟囔:「哥哥,凛字我还是不会写。」 「……」这下邵嘉凛大笑出声,偏头对蹲在地上哄人的温景霁说:「你这个妹妹一点都不像你,数学考不好,语文也不大行。」 温景霁脸色极差。 小温烟听不出这话是玩笑还是嫌弃她,咬着唇自责:「我就是学不会吶,怎么办?」 邵嘉凛曲腿,干脆也蹲在地上,正对着温烟,盯着她的眼睛:「坚强点,你不该忍着委屈。有想要的就去争取,上天自由安排。最差也不过这样。」 第51页 最差也不过这样。 宿舍里,温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从往事里抽离:「我只是去试试能不能要到录像,反正最差不过一直被人误会。」 林雨晨张开怀抱,把温烟揽在怀里:「也不知道谁是那个帖子发帖人,真过分!」 「我没事啦,」温烟轻轻拍拍林雨晨的背。 她不是没受过更恶劣的言语相待,这样的事她早已经刀枪不入。 「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林雨晨颇义气地问温烟。 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怕舍友继续担心,她想了下给出答案:「一份炸鸡,还要一份奶茶。」 「你是不是一不高兴就这两样啊?」林雨晨想起上次被教官逮住,也是因为这两样,笑着问。 温烟摸摸鼻子点头:「被你猜到了,还真是这样。」 「得,我给你买去!」林雨晨捞起件外套就要出门:「等我啊!」 门再次关上,陈畅把自己的零食都贡献出来给温烟吃。 温烟挑了袋豌豆脆,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刷她刚发的帖子。 吃瓜群众往往没有什么原则性,在她切出的视频发出来后,纷纷站出来跟她道歉。 当时骂温烟又多重,现在就跑去骂那个发帖人。 「都大学生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不讲事实,就给别人带这么大一顶帽子!」 「她们宿舍一直那样,眼高于顶的!谁都瞧不上,自己也就那样,」 「道歉,给人家道歉!!」 「就是,道歉!!」 舆论风向转的真快。 温烟捧着水杯抿了口,想起被邵嘉凛随意踢走的项鍊。 贵到能买下她整个家。 他们这些人还真是有钱。 忽然手下的头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温烟无法拒绝地点开。 邵嘉凛发来一连串的图片,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温烟看不懂。 她发了个疑问的表情过去:「这是?」 友人a:这是发帖人的ip,发帖人是周芮涵的舍友,罗小夏。 友人a:17楼,第一个引到东西是你偷窃的人,ip和主楼一致。 友人a:178楼,放隐私的ip也是这个。 友人a:对不起,事情大概是因为我。 看着一串串ip字符,温烟似乎明白帖子是被谁黑掉,以及他在图书馆的突然离开。 温烟忽然生出些微妙的心理:没关系,发帖人不是你。 友人a:她会和你道歉,到时候要不要把项鍊还她,随你。 温烟想起那串被邵嘉凛踩在脚下的百万项鍊,蒙了灰尘,被他毫不在意地踢在阴暗角落。 藏起它,原来是为了这一刻。 「烟烟,我靠!!!!原来你深藏不露啊!!!!我的大宝贝!!!」 在上铺半天没发出任何声响的陈畅忽然迅速地从上铺狂奔下来,鞋子都没穿一把把温烟抱在怀里:「妹妹!妹妹!你能不能做我的好妹妹?!!!」 「什么啊?」温烟一脸懵地被陈畅揽到快要窒息。 「你先答应我做我的好妹妹!!!」陈畅异常亢奋地晃着温烟:「你哥哥这么帅,你怎么不早说啊!!!!」 「啊?」温烟一愣,不知道陈畅怎么知道她哥哥好看这回事儿的。 温景霁的照片,她只给林雨晨看过。 陈畅看出来温烟的错愕,把手机屏幕怼到温烟面前:「这……这……这是你哥吧!我靠,神颜好嘛?!」 「帅气、多金、聪明、能干!」陈畅对着手机屏幕花痴到不行:「这简直是总裁文男主吧?啊!!!你竟然有这么个逆天的哥哥!」 温烟接过陈畅的手机,才发现她刚刚发的澄清帖子走向变了味。 大家除却给她道歉,一致谴责刚刚的没证据就诬陷的无良吃瓜群众外,扒出了她的哥哥。 其实也就一张海报。 是高中时候优秀毕业生宣传栏的照片。 一张哥哥的照片,下面简单几笔哥哥的履歷,包括大学在读的学校,和正在创业的感想。 优异的外表,海外名校,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创业项目。 温景霁硬生生被吃瓜群众认做优质「霸总。」 她感受到舆论力量的强大。 她好像一瞬间从刚刚的丑小鸭,变成一只白天鹅。 下面盖了比刚刚那帖子还高的楼,一层层都在亲切唿唤她「妹妹」。 个个儿声称要做她嫂子。 她一时间成了凭北大学的「国民妹妹。」 虽然若干年后,确实有这样多的人想做她的嫂子。 她的哥哥也成长为各种意义上优秀的人。 可温烟没想到,她以这样的方式提前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那张海报她当然有印象。 挨着哥哥的,是邵嘉凛的介绍,在同一个宣传栏里。 那个在高中阶段,她拼了命的学习,想要和他并肩的宣传栏。 温烟咬了下唇角,迟疑地对陈畅解释:「我哥哥,还在读书。」 「没事儿!妹妹,你还想吃什么?嫂子得先和妹妹搞好关系!」陈畅回身又给温烟倒了杯水:「请问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温烟哭笑不得地把陈畅的手机放下。 她能说什么呢,帖子里哥哥的履歷没有一丝掺假。 第52页 温烟捡起自己的手机,想到和邵嘉凛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她戳开对话框。 几分钟前,邵嘉凛发过来几条消息。 「对不起啊糖糖,一直没认出你。」 「论坛的事别告诉你哥。」 「他会和我打架。」 第21章 .21撑腰 窗外,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真是入秋了。 温烟望着屏幕的内容,迟迟没有按键。 冷风将蓝色窗帘吹得股动蜿蜒,又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温烟背后起了凉意。 她握着手机起身,想去关窗。 友人a:「出来,带你吃饭。」 「不用了,」温烟咬唇按下几句:「林雨晨出门顺便给我带吃的。」 邵嘉凛真心实意:「那去,新开的那家bone?」 这店名,她从舍友口中听过许多次。 新开的一家,口味清淡特别,入口难忘。 装修低调奢华,一把椅子,都是奢侈名品,足足要五位数。 看来,温景霁妹妹的身份能在他这儿得到点不同的待遇。 温景霁端方清正,谦逊有礼,和邵嘉凛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 月亮和太阳。 像两个世界,可偏偏要好。 一直是她的一个未解之谜。 「卧槽,烟烟,你怎么站这儿啊!」拎着两袋炸鸡的林雨晨推门便朝温烟飞奔而去,勾着温烟的毛衫把她朝后拖,然后用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挡住了窗户。 「怎么啦?」温烟忍不住好奇地试图越过林雨晨的肩膀朝外看。 「哗——」林雨晨反手把窗帘拉住了,干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风大。」 她拖着温烟的手,朝书桌走去:「来,咱们吃炸鸡!」 「嗯?」温烟不明就里地被带过去,手机也被林雨晨顺势牵走。 她手里转而被换上炸鸡的袋子。 「快吃!一会就不脆啦!」林雨晨拉了把椅子,坐在温烟对面,眼巴巴地等着她咬下一口。 雀跃地等着求夸奖。 这是林大小姐第一次这么照顾人,亲自冒雨买炸鸡。 在林雨晨憧憬的目光里,温烟拉开袋子,用竹籤扎了块递给林雨晨,想先给她吃。 林雨晨躲过去,反手送进她的口中。 「好吃吗好吃吗?」林雨晨连连问。 温烟笑着说:「好吃!」 还没吃两口,陈畅推门而入。 她刚从水房洗鍊回来,这会儿激动地晃着俩舍友的肩膀:「嘿!!!!你们猜谁在楼下哦!」 「喂!别晃!头晕!」林雨晨嘟囔。 「谁呀?」温烟咀嚼着炸鸡配合地问。 「嘿!邵教官在楼下吶!!!好像在等人!是不是女朋友哦!刚刚水房都在说这事。」 「啊?」温烟一愣。 没想到他邀请的决心这么坚决,人都在楼下了。 恍忆起,还没回他的消息。 「别说!」林雨晨反身威胁了陈畅一眼。 「嗯?」温烟和陈畅见林雨晨的反应都一头雾水。 「嗐,」林雨晨回头,摇了摇温烟的胳膊:「烟烟,你别难过哦。他从图书馆临时走开,才不是为了来这儿等人的。我问过他了哦,他是来找那个师姐谈……谈学习!」 林雨晨不知道温烟早就在奶茶店见过邵嘉凛,担心舍友难过,现编了个谎。 温烟瞭然地隔着窗外朝外望。 这一刻,她彻底听出来,听出林雨晨早就看清楚一切,洞悉她喜欢邵嘉凛的秘密。 「你都知道啦?」温烟没头没尾地问。 「啊?嗯……」林雨晨点头。 温烟不觉反省,她是表现得多明显,这么粗心的舍友都能发现这件事。 那……当事人可不能也知道吧? …… 「什么哑谜啊?知道什么啊?」陈畅迟疑地插过来问。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林雨晨起身推陈畅:「你快去写策划,你们剪纸社不是等着你带队周末进社区呢吗!」 「哦哦哦!对哦!deadline要到了妈呀!」陈畅一听,急匆匆跑回书桌前开始继续忙。 陈畅一走,温烟僵僵曲着胳膊握手机,咬唇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呀?真的那么明显吗?」 林雨晨贼兮兮地笑,然后神秘地贴到温烟的耳边:「在密室逃脱的时候,咱俩被单独关在棺材里,我听见你吓得小声默念他的名字。」 温烟记得,有一关她忽然和林雨晨被困在同一口棺材里。 她怕得要命,在心里喊了他的名。 温烟转脸看向林雨晨:「我念出声了?」 「哈?」这次改成林雨晨错愕。 敢情温烟在心里默念。 这俩人才区区几面,她就这么情根深种? 温烟等着林雨晨的回答。 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呢。 考试遇到不会的题,痛经痛的死去活来,家长出门家里只剩下一个怕鬼的时候,总会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就好像念两遍,什么事都能过去。 「真念出来了吗?」温烟又问,担心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已经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 「没……没……」林雨晨摆手:「我编的。」 「谁知道这么准呢?」林雨晨小声嘟囔。 温烟松口气,指着手机踟蹰:「其实,他现在喊我下去。」 第53页 「他!喊你!下去?!」林雨晨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嗯……」 刚刚跑前跑后找证据是无奈之举。 今天帖子上这事儿一出,她其实有点憷头出去见人。 更害怕见他。 牛鬼神蛇不怕,偏偏怕见心里人。 她是温景霁妹妹的身份戳破,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 林雨晨推她:「那去呀!」 「我不去。」温烟不动。 「为什么不去?」林雨晨眼睛睁得熘圆。 「不知道。」 「嗐!你怕什么啊!」 林雨晨把自己那炸鸡夺过来,直接扔桌上,拉起温烟手腕就朝外拖。 秋雨缠绵,邵嘉凛立在路灯下抬腕看了眼表。 楼上的姑娘,已经晾了他十分钟。 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细雨如织,积分累秒地落在他的肩头。 温烟瞧见他黑色外套湿了大片。 他在学校里算是个风云人物,有些名气。 就算没听说,也会被这雨里不打伞的帅哥吸引。 三三两两的学生,会朝他瞄去几眼。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 被推出去的温烟举着把明黄色小花伞跑到他跟前。 她的碎发沾湿,跑得微微带喘。 听着脚步声,邵嘉凛抬头,温烟已经站到面前。 他一点也不提等了她半小时的事,单一句:「来了?」 温烟侷促地点了下头。 有些拘谨得僵硬微笑。 邵嘉凛拎着车钥匙按了下。 身边的车门闪烁黄灯。 是一辆极其拉风的跑车。 学校里顶多是教授们的轿车、suv,这么惹眼的跑车车身和宝石蓝的色泽在校园里很是吸睛。 他把车门帮她打开,引人侧目。 几个路过的学生窃窃私语。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听到一句,那是今天挂校园网上被诬陷的医学院的温烟。 「你的车?」温菸头一次见他开四个轮子的。 「怎么,不像?」他反问。 「没,」温烟摇头。 「那是这辆阿斯顿不好看?」他又问。 「也不是……」知道他是爱车的人,温烟小心地瞥了眼他的神情,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挽回来,含蓄地说:「有点……高调。」 「今天的主题就是——」他靠在车门边,开了车门帮她挡着懒散补了后半句:「高调。」 温烟不明就里。 一时更多人看过来。 温烟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她攥攥左手手心,把伞落下收起,下定决心早早坐进去。 忽然,女寝小院里奔出个不速之客,急吼吼地朝他们奔过来。 「喂,邵嘉凛!你是不是要出去?」 邵嘉凛听见这声,回头。 见是熟人,点头:「嗯,去bone。」 「带我一起!」 来的人丝毫不认生,就着邵嘉凛开车门的手就要往里钻。 温烟被她撞得朝后退了一步。 「喂,注意点,小朋友,」邵嘉凛捉住要钻进去的女生黑色衣领,把人揪了出来。 被拎出来的人仿佛才看到温烟,在两人之间眨眨眼问:「你今天有客人啊?」 邵嘉凛顿了下,介绍:「朋友的妹妹。」 「哦,那搭我一程呗,我不占地儿。」 她直爽的让人无法拒绝。 拘谨的二人行没能实现,成了三人行。 温烟从他们的交谈里知道,那个女生是他的同班同学,段一一。 bone比想像里还要漂亮。 虽然听说桌椅简直不菲,通通5位数朝上。 可简约的莫兰迪绿和白色相配,让人看不出奢华,只觉得宁心静气。 店里隐隐有淡淡清香。 刚推门走了两步,邵嘉凛偏头交代段一一一句:「到了,你自己找地儿。」 「干嘛啊!这么小气!」段一一跺脚。 邵嘉凛也不管她,带着温烟找了个两人的位置。 把温烟让进沙发里,问她吃什么。 餐品名字起得很有诗情画意,可价格却又透露出这家店的高端,温烟合算了下兜里的钱,咬唇指了简单两样。 邵嘉凛合上菜单,按着桌面站起来:「我去点,你坐这儿等会。」 「好。」 温烟以为这样价格咋舌的菜品,顾客应该不会太多。 可谁知道,她左等右等都不见邵嘉凛回来。 起身朝收银台看过去,才发现那边拍了长队。 身边几个正享用美食的顾客在低声讨论,bone有点飢饿营销的意味,这点甜品饮料,按理不该等这么久。 可味道却名不虚传,不枉等了2小时。 让人又爱又恨。 五位数的椅子实在是又软又舒服,店里精油的清香舒缓催眠。 温烟挺直腰杆坐了会,嵴背便扛不住这舒适感,慢慢趴下。 就一会,就趴一会。 反正这甜品一时半会排不到。 这么自我暗示着,温烟慢慢合上眼睑。 意识模煳。 「累了?」 「嗯?!」温烟勐地清醒。 邵嘉凛已经折回来,手里是空的。 见温烟醒来,他继续解释:「已经点好单,但还要等一会才能取。我带你去那边包间休息下。」 第54页 温烟顺着他指的方向,发现这间店还有雅座。 「不用。」温烟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吃点东西都要睡着。 「我忽然有事,要出去一会。」邵嘉凛晃晃手机。 「哦,」是她一个人歇一会,温烟把刚刚垂下的头髮捋至耳后,简单解释:「昨晚喝了咖啡没休息好。」 「这个要等一小时,你安心休息。」 他撂下这句话,便走到那间雅座把门推开,示意温烟进去。 客气到这个份上,温烟也不好推辞,她点点头:「好。」 邵嘉凛依言推门出去。 温烟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包间。 她头一次在甜品里看到这样雅致的小房间,梦幻的淡粉色彩虹墙纸,飘着白云。 她压了压沙发座,软糯舒适。 白色桌面右下角有一张粉色菜单。 温烟扫过去,那菜单含蓄地说这间包间最低消费666。 一次甜品要666。 温烟咋舌,瞬时都想立马从烫人的座位上起身。 又觉得因为这个缘故不坐在这儿,等邵嘉凛回来很难张口解释。 她心疼地坐好。 低头趴在桌上,面对着那扇大大的窗户。 睡意一点点腾起。 温烟的眼皮越来越沉。 她再次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温烟是被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震醒。 邵嘉凛端着餐盘进来。 甜品提前做好,没有想像中的一小时,只用了20分钟。 所以他提前进来,想把甜点放到桌上。 为了不把温烟吵醒,没太看清路。 膝盖撞上墙上的木质搁板一角。 餐盘一歪,滑落了一块粉色的草莓派。 奶油夹心被摔出来,白色奶油泡沫砸在地上,实在可惜。 更糟糕的是隔板的直角直接朝他膝盖戳,那里有旧伤,他瞬间痛到麻木。 邵嘉凛抿唇,硬捱着不发出声响,怕把温烟吵醒。 他认识的那些人起床气都很大,若是被人吵醒都要骂人。 连带着,他也是这样。 再加上,温烟好像确实很累。 距离她进这个房间才二十分钟。 仅仅20分钟,温烟已经累到睡着。 温烟睁着朦胧睡眼,一点也不生气。 眼眸逐渐清晰,她的目光只在餐盘上停留一瞬,脑子里瞬间勾勒出事情的原貌。 温烟没管地上的甜品,也不生气突然被吵醒,迷迷煳煳地下意识问:「师兄,你撞得疼不疼啊?」 邵嘉凛的骨头被撞得生疼,连心脏也被轻轻撞了下。 第22章 .22好想他喜欢我 邵嘉凛把餐盘放到白色大理石桌上。 他抽了张餐巾纸,弯腰将地上的奶油揩净。 纸巾扔进垃圾桶。 温烟的困顿醒了大半,抽了张纸递给他。 他简单擦拭指间的白色,解释刚刻弯腰的僵直:「前段日子和嘉运玩车,膝盖碰了下。」 「嘉运?」温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弟弟。」 段依依倚在房间门口,捧着白色餐盘插了句。 「你怎么还没走?」邵嘉凛回头。 「没地儿,」段依依直接端着盘子进来,直接坐在温烟身边:「我又没人给占座。」 邵嘉凛食指在她桌前叩了叩桌子:「我这儿约了朋友。」 「怎么了?我不是你朋友?」段依依低头将塑料小叉拆开:「下次再逃训练,少找我掩护。」 邵嘉凛立在桌边,和她讲条件:「回头单独请你。」 「你的意思不是说下周末吧?」段依依白他一眼。 「嗯。」邵嘉凛用鼻音应。 「餵,你生日本来就要请我好不好?」段依依抄起桌上的刀叉筒作势要砸他。 邵嘉凛下意识胳膊闪开。 温烟讷讷地问:「你下周末生日吗?」 还没等邵嘉凛回答,段依依就用惊诧至极的神情问:「你不知道啊?他立冬出生的。」 立冬,生日。 她无从知晓。 温烟干巴巴地复述一遍:「你下周末生日啊?」 「嗯,有空吗?」邵嘉凛顺势坐到温烟的对面,算是默许了段依依也在这个单间。 「应该有。」温烟斟酌字眼回答。 「那这算我正式邀请,在上次那个地方。」他将餐盘上的蛋糕递到温烟面前,提醒:「在氤缱绻。」 「好。」温烟点头。 「喂,你还真是给那个林渊大纨绔面子。次次都去给他送钱!」段依依挥着刀叉对他的这个选址非常不满:「那个声色犬马的地方,哪里适合我们这种大学生。」 邵嘉凛挑眉,不动声色地强调:「好像是我生日?」 这个段依依连林渊都知道。 温烟低头,颳了口奶油填进口里。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怎么点这么多?」段依依一边说着,一边去拿邵嘉凛面前的小蛋糕。 那些都不是温烟点的。 温烟只点了两块舒芙蕾。 「给温烟的。」邵嘉凛轻描淡写地说,但也没有制止她的行为。 「这么多,一个人哪能吃得完。」段依依丝毫不以为意。 温烟看着段依依抢走了一块草莓蛋糕。 一点点用刀叉切开,慢慢地品。 第55页 他没有拦。 「你今年冬天打算去哪送命?」段依依又问。 「西藏。」邵嘉凛忽视她话里的冷嘲热讽。 「具体点呢?」段依依接着问。 温烟根本插不上话。 「念青唐古拉山。」他说过了温烟没听过的名儿。 倒是段依依一下子就明白:「大哥,你能不能珍爱下生命?!不去行不行?这次又出事怎么办?」 邵嘉凛:「能出什么事?」 段依依:「你上次……」 说到一半的话被截住,邵嘉凛头也没抬:「那就死在路上。」 那就死在路上。 温烟心头一颤。 正将一勺奶油送进嘴里的温烟忍不住抬眸看了眼邵嘉凛。 他神色如常,低头按着手机。 段依依又问:「喂,不去行不行啊?」 「凭什么?」邵嘉凛头也没抬。 「行,那我换个请求,你今年生日。不要搞那么吵,行不行?尤其不要叫那个林渊来,烦也烦死他了。」 没等邵嘉凛回答她,段依依喋喋不休:「这蛋糕不怎么样啊。还没咱们上次去的那家queen好吃。」 邵嘉凛像忽然想起什么:「queen,嘉运不喜欢,一会这个我打包试试。」 「喂,你家那继母老巫婆的儿子你也当亲弟弟哦?」段依依的话是朝着邵嘉凛说,目光却总扫过温烟。 邵嘉凛:「提这个做什么?」 到这儿,温烟从段依依的一字一句中听出来,她的来者不善。 她看向她的眼神明明就在炫耀,她对他的了解。 他上大学后,温烟对他的了解一片空白。 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 段依依见他不接话,朝一直沉默的温烟眨眨眼:「见过嘉运吗?倒是长得可爱。」 邵嘉凛终于板了脸,打断段依依:「别在外人面前提他。」 段依依吐吐舌头,止住话音。 别在外人面前提他。 温烟一点点进食甜腻奶油,入口发苦。 她像一个旁观的第三者。 插不进话,听不懂那些字句背后的含义。 温烟想,她得找个理由赶紧离开这儿。 她听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说着她不知道的事。 有趣是有趣,可她像个多余的人。 忽然,温烟手机响了。 是当时挺流行的铃声「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丘。」 她忘了关静音。 邵嘉凛听到这铃声抬头,跟他弟弟邵嘉运用的同款。 温烟扫了眼屏幕,立马变得慌张。 樊书铭! 《老人与海》 她完全忘了。 温烟赶忙接通电话。 草草聊了几句,就慌慌张张收拾斜挎包:「抱歉,我有点急事。」 「怎么了?」段依依问。 「樊书铭的书,我们班班长托我借书,我忘了,他着急用,我要把书送到地铁站,」说话间温烟已经把包背在背上:「我先走一步!」 「我送你。」邵嘉凛把刀叉放在盘边,拾起沙发上的外套说。 「不用不用!」温烟生怕给别人带来不便,连连摇手:「我打车回去。」 「哪里打得到,我送你。」邵嘉凛坚持。 「不用,我自己走。」 刚急匆匆跑出去,她忽然又折回来。 邵嘉凛当她想通,要他送,捡起衣服要站起来。 温烟指着餐盘说:「师兄,我们aa行吗?这餐多少钱?」 邵嘉凛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捉着外套的手不上不下。 半晌,才答:「不用,说过请你。」 「那谢谢师兄,我赶时间先走了。」 温烟急匆匆地离开,甚至来时的伞都忘了拿。 段依依在背后悠悠一句:「这个姑娘和你之前认识那些不一样哎,有点意思哦。」 - 说不清到底是不是为了那本《老人与海》而离开甜品店。 温烟抽身离开的动作算得上行云流水。 林雨晨在和许澜见完面后,宿舍楼下刚好碰到一个人回来的温烟。 湿哒哒的发梢还在滴水。 手里拎着的不是之前那把碎花黄伞,而是一把蓝色商务大伞。 她小巧白皙地手捉着粗硬的伞柄,极不相称。 林雨晨指着那把伞崩了几个字出来:「这,邵师兄的?」 温烟握着伞柄朝楼里走:「不是。」 林雨晨急匆匆追上去,便跑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啊?邵师兄呢?」 「我忽然有事,」温烟简单解释:「樊书铭找我要的《老人与海》,我吃了一半才想起帮他借。」 「哈?这伞樊书铭的啊?」林雨晨一脸吃惊。 「嗯。」温烟点头。 「你坐着邵嘉凛的车出去,打着樊书铭的伞回来,」林雨晨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说什么呢。」温烟握着伞柄朝宿舍走。 「那邵嘉凛知不知道你半途去找樊书铭啊?」林雨晨忍不住问。 「知道的。」 「……那这什么情况?」林雨晨摸不透温烟的心思。 好不容易一次独处时机,温烟竟然捨得提前走。 要说温烟会欲擒故纵这套林雨晨一点不信。 那就是,温烟这顿饭吃得并不顺利。 第56页 「你跟师兄闹别扭了?」林雨晨分析半天,憋出一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温烟反问自己,她是不是在生邵嘉凛的气。 好像是的。 温烟简单地把忽然出现的段依依跟林雨晨讲了几句。 林雨晨一拍脑袋:「段依依,我知道啊。许澜他们国旗班的带队前辈之一。」 「他们很熟吗?」温烟忍不住问。 「一个班的,应该熟的吧?」林雨晨把自己的伞收掉,和温烟挤在同一把下面开导:「他们这种学生,大概都没什么男女概念吧?你瞧那天鬼屋那师姐,哪里有女孩子样,把npc揍得嗷嗷叫,哪个男生会喜欢他们哦。」 温烟沉默不语。 「那肯定都是称兄道弟当哥们似的。」林雨晨继续说:「你跟他两吃饭,感受到他们暧昧气氛了吗?」 温烟想了下,摇头:「没。」 「那就对了啊,你想多了!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温烟沉默半晌,说出心里扎的那根刺:「可他对她说,别把弟弟的事在外人面前提。」 「外……外人?」这话连林雨晨都圆不过去。 「直女绿茶!」林雨晨想了一会做出判断。 靠直女人设和男人走得很近。 却又婊里婊气对待正宫女友的女生。 林雨晨恨恨地掰着手指:「我和他家那么熟,都不知道他吃不吃甜的,也不知道他出生那天是冬至。她怎么对他家事都这么清楚?这么熟?」 温烟抿着唇不说话,神色渐落寞。 「哼,听说那个段依依男生缘比女生缘还好,他们国旗班男生都不反感她。男生果然都对这种大咧咧女生没法抗拒!」 「唉,烟烟。我听许澜说她长得还不错,齐耳短髮,还挺飒,是真的吗?」 温烟低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林雨晨琢磨出说错话,开始找补:「那……那……那虽然他弟弟的情况我不清楚,」 她结结巴巴地说:「但是他喜欢冒险这事儿我问过许澜了。去年差点丢了小命。」 「嗯?」温烟忽而抬头。 「就……就听说他去年去了个雪山,遇到雪崩,差点没回来。」林雨晨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他被厚厚的雪给整个人埋在下面了。最后还是靠自己自己把路挖出来了,手都冻裂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勾勒出他曾遭遇的险境。 被雪埋在下面,灭顶之灾。 靠双手挖路求生。 他那时候会害怕吗? 「他今年还要去。」温烟在雨里驻足,低低地说。 「去哪啊?」林雨晨问。 「念青唐古拉山。」温烟复述。 想起他头像里的冰天雪地,她攥紧伞柄。 林雨晨皱眉:「搞不懂。」 三天后的下午,温烟没有课。 立冬的前夕,阳光正好。 蜿蜒山路的尽头,是被凭北人敬仰敬畏的潭哲寺。 一路坐车颠簸到凭北市极角落的古镇,月经在身的温烟坐了2小时的汽车。 她本来就晕车,偏坐得那辆大巴又挤又闷,还有人抽菸。 下了车的温烟,扶着树一阵干呕。 她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身上是黏腻的冷汗。 林雨晨虽然不晕车,但也被车里的空气闷得够呛。 她轻轻抚着温烟的背,问她要不要休息。 温烟摆手,这会已经是四点。 再休息,不就白来一趟。 台阶三千三百个,望不到尽头。 温烟强打精神一阶一阶走上去。 每走一步,小腹坠痛。 她的额头开始沁出冷汗。 怕林雨晨制止她爬上去,一句不适的话都没有提。 图个心诚,林雨晨陪着她步行。 越向上,风愈大,温度愈降。 温烟的毛线外套有点抵不住寒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怕扰了清修,赶紧压低声音。 四肢冷到没有知觉。 肚子一片冰凉,钻心的痛。 她紧了紧外套。 萧瑟的风给潭哲寺添了几分肃穆庄重。 一级级爬上去,已经是近4点的时刻。 红漆大门,颜色匀整,不看灰色砖瓦认不出是千年古寺。 想必不少香客修缮。 想必,这座寺庙很灵。 温烟想起那个潭哲寺大师对邵嘉凛这几年运道下的定语:命犯桃花,有血光之灾。 她抿唇到门口虔诚地请了一把香,又专程请了一束花。 林雨晨早早找到一处石凳坐下,揉着脚踝,唉声嘆气囔着要休息会,她的腿要断了。 三千三百个台阶,走得温烟一身冷汗。 更何况从未吃过苦的林雨晨。 温烟低头扫了眼手錶,知道舍友实在是辛苦至极。 可实在是时间过晚,她来一次不易,想多拜几个,想让心愿更能被佛祖听到。 她走过去和林雨晨商量:「我就在这求几个,一会回来找你。」 林雨晨怕被丢下,扶着腿站起来:「算了算了我陪你一起吧。」 五米高的金光大佛威严在大殿内,慈悲看着众生。 温烟迈过木门槛,把手里那束花放到佛像前。 借花献佛。 她虔诚双手合十。 跪在蒲团上,额头触地。 第57页 求佛祖能让邵嘉凛健健康康,无灾无难。 脑海里闪过在密室里,邵嘉凛捻过的那页经卷。 又众宝莲华周满世界。依依宝华百千亿叶。其华光明。无量种色。青色青光。白色白光。玄黄朱紫。光色亦然。 他这样好的人,这样勇敢、温柔的人,佛祖要祝他长命百岁。 几十个佛龛,她依依跪拜。 暮钟声响,一声一声。 「就剩三根香了,我得好好求一个!」林雨晨有模有样的把香烛插进香炉里。 跪在蒲团上,嘴角上扬着默念心事。 温烟望了眼压城的昏暗天色,要立冬了,天黑的早起来。 手里请来的最后三根香插进香炉。 青烟裊裊,散在晚风里。 温烟虔诚地跪在主殿的菩萨前,在心里默念了最后一个愿望。 「菩萨保佑,我好想他能喜欢我。」 第23章 .23给你变魔法(二更合一)…… 立冬那天,北风凛凛。 温烟一直习惯在这天吃饺子。 这日却不一样,她很早就赶到氤缱绻。 推门进去的时候,房子里乌烟瘴气,呛得她直咳。 她在裊裊的烟雾里找今天主角的身影。 一屋子男男女女,她仔细认了半天都没找到。 陈奉殷勤朝她招手:「烟妹儿也来了?来这儿坐。」 他踹了身边男的一脚:「没点眼力见儿?让地方。」 温烟本来只想就近坐到靠门的边上,眼看着陈奉就朝她走过来了。 她尴尬地指指身边:「我坐这就行。」 「跟我客气什么啊!」陈奉凑到温烟边上:「地方给你留好了,你那么会唱歌,就得坐那儿!」 陈奉站在前面,胳膊顶了两下让挡道的让开,硬给她噼了条道。 没办法,温烟跟着陈奉走到他留的位置上。 旁边坐的男人,指间夹着烟倚在沙发上,一身黑西服敞开着穿,领间扣子未系,存在感极强。 温烟硬生生顶住他打量的目光。 丹凤眼,锋利下颚线,她记得记清楚,是邵嘉凛高中好友林渊。 准确说,他们是高二才走得愈发近。 林渊这个人,吊儿郎当,举止放浪形骸。 这会就有个紫色挂脖裙美女钻在她怀里,声音嗲得她浑身发毛。 「这姑娘谁?」林渊转头问了陈奉一声。 「学妹,」陈奉一边给温烟递水一边介绍:「医学部的。」 「哦,」林渊眼神依旧在温烟身上,他点点头:「怪不得。」 见到林渊和陈奉同框,温烟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扫过。 「怪不得什么?」陈奉坐回温烟旁边问。 林渊笑了下,弯腰敲敲菸灰,吸了口,淡声说:「没什么。」 陈奉不再理林渊,殷勤地问温烟想唱什么。 林渊听见,又瞄了温烟一眼,问:「还会唱歌?」 温烟记得林渊在高中时候那些风流事,朝陈奉那侧挪了挪,点头:「嗯。」 陈奉注意到温烟不动声色地靠近,心里乐开花,止不住夸:「我们烟妹儿可会唱了,上次和凛爷合唱,震惊四座。」 「哦,」林渊点点头,推了推怀里的女人,又问:「还会什么,撞球?赛马?」 温烟摇头:「不会。」 「不会啊。」林渊拖腔带调地说。 温烟自顾自地喝水。 「好学生都不会这个,我知道。」林渊又说。 「我不是好学生。」温烟反驳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成绩一直不好,很努力都学不好那种。」 林渊被她那句很努力都学不好逗乐。 他说:「巧了,我也不是好学生,我也学不好。」 温烟想起进网吧、逃课这事每每都是林渊挑头带着邵嘉凛去的,忍不住顶了句:「不一样的,你是压根不学。」 这么一张清纯的脸,还每每温柔有力地呛得他无话可说。 林渊沉默片刻,又笑了声:「你看人倒是很准。我当初要是好好学,那年级第一也就没邵嘉凛什么事了。」 温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脸皮这么厚,温言细语地戳破:「那应该不可能的。」 「有意思,虽然我学习不怎么样,但我看人很准,」林渊又笑,拄着沙发背的手放下,放于身前,向温烟那边倾斜过去:「说说你的生辰八字,给你算一卦?」 「别逗她闷子。」 有个身影把她和林渊隔开,坐在他两个中间。 温烟唿吸一顿,是邵嘉凛从外面回来了。 林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遭,幽幽问:「怎么不行了?」 邵嘉凛开了瓶酒,灌了口,无所谓地说:「就是不行。」 温烟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想来是已经喝了不少。 他穿了件灰蓝色线衣,随意地将袖口挽起。 整个人比平时更放松些。 林渊勾唇笑了笑,弯腰也捞起一瓶酒,开了盖:「就是逗逗她,太寡淡,不配你。」 他也跟着弯唇,唿着酒气,话也没了谱:「你这个配?」 林渊愣了下,又笑:「配啊,你试试就知道了。」 他推了推怀里的姑娘,混帐地说:「早就让你试试。」 那女生也不气,撒娇带怒地轻捶了林渊的肩膀下。 第58页 林渊安抚似地把人往怀里使劲揽了揽。 邵嘉凛边看手机边低声安抚:「别理那个没正行的。」 他的身形高大到,足以隔绝林渊的目光。 邵嘉凛的身上酒味很浓烈。 领口散的比平时开些,袖子捋到手肘,露出凸起的青筋。 殊不知他也是没正行之一。 温烟有些晕头转向,她点点头:「哦。」 邵嘉凛看着眼前的人好说话的样,似乎有点她哥哥的影子。 他扬了下唇角,再次扫了眼手机。 仍然没有消息。 这是他进房间的两分钟里,第三次看手机。 像是在等待什么。 邵嘉凛下意识摸出烟盒。 手摸上打火机滑石,忽然停下,转头问她:「抽支烟行吗?」 这房间里的人大多都在抽菸,任新风运转再卖命,也无济于事。 却是第一个问她行不行的。 今天生日,那就是他最大。 温烟点点头:「行的。」 「喂,岚岚,平时怎么教你的。给我兄弟点上啊?」林渊推了推怀里的女人。 邵嘉凛不动声色用胳膊挡住贴过来的人,手下一动。 橘红的火一簇一簇,他低头把烟点上。 轻巧一句:「不用。」 温烟抬眸,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堆。 她不太适应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那个叫岚岚的悻悻地拿着打火机坐到林渊腿上:「他不要。」 「他不要,我要。」林渊趁机揉了把女人的腰。 邵嘉凛扫了眼林渊:「我生日,你收敛点。」 「得,我就说我们这种不适合跟你们好学生在一块。」林渊抓住身上女人的手,朝外带,笑着说:「瞧,惹我们寿星不高兴了。这事我们回去做。」 邵嘉凛见怪不怪,没理他,只是不住地划着名手机。 他的耐心也越来越少。 「等什么呢?」林渊起身凑过去看他手机。 邵嘉凛把手机翻起来扣着,不搭腔。 但是林渊和邵嘉凛认识那么些年,他什么事,他不知道。 林渊笑了下:「别等了呗,有什么好等的。」 说时迟,那时快。 邵嘉凛的手机还真就响了。 温烟耐不住好奇,扫了眼他拿起的屏幕。 是国外的号。 只响了第一下,他就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左手边的温烟,能听到一言片语。 「阿凛,是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邵嘉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应了句:「嗯。」 「生日跟朋友一起过的,开不开心?」 「还行。」 你爸帮你置办的吗?在哪办的?」 「没有。」 邵嘉凛的母亲成漪略一顿,又问:「哦,玩得开心点,去的朋友多吗?」 邵嘉凛不耐烦地打断她,直接问:「能视频吗?」 话筒里好一会安静,然后成漪很抱歉地说:「妈妈这里不方便。」 话筒里都是一阵沉默。 最后是邵嘉凛打破这片尴尬:「嗯……那我这儿还有朋友,就先挂了。」 「等下。」成漪打断他要按断的动作。 邵嘉凛把手机悬空,放在耳边,沉默的听。 好一会,成漪才说话:「阿凛,别胡闹了,好好谈个女朋友吧。」 邵嘉凛不说话。 「妈妈盼着你早点结婚生子。」 「要是我结婚,你会回来吗?」 轮到成漪沉默,好一会她回答:「会啊,当然会。」 挂了电话后,邵嘉凛的情绪明显不太好。 他一首歌没点,一直在喝酒。 桌面上,摆着一大片空酒瓶。 温烟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能在一边安安静静坐着。 他今晚不太说话。 温烟也安安静静的。 十几瓶下去的时候,温烟终于耐不住,劝了句:「不能再喝了。」 邵嘉凛闻言偏头:「很清醒,给你算个数?」 温烟一点没和他算这个的心情,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他。 邵嘉凛忽然想起什么,捉出手机晃了晃:「我去打个电话。」 大抵他头脑真如自己所说那样清醒,可步子有些虚浮。 走出的路有些曲折。 她关切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陈奉和林渊坐在一边相视无言。 要说邵嘉凛小时候的生活,绝对是林渊钦羡的对象。 林渊打小父母关系极其恶劣,不像邵嘉凛父疼母爱地把独生子养大。 乃至,婚姻关系不能继续存续的时候,父母都很想要儿子的抚养权。 最后邵嘉凛跟着妈妈。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还对他说,以后只要邵嘉凛不喜欢她的新男朋友,她就绝对不会和那个人相处。 可谁能想到,十几岁的时候,成漪有了个朝夕相处的男朋友。 邵嘉凛被妈妈送到爸爸那边。 他被抛弃了。 成漪决定和新男朋友在一起的那天。 邵嘉凛很怕成漪找他要祝福。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大抵,父母都再婚。 各自有了家的话,好像就等于他没有家了。 第59页 无论在哪一边,他好像都是多余的那个。 「学妹,叫什么名字?」林渊按了菸头朝温烟点了下下巴。 温烟回神,摇头说:「不是你学妹。」 她大学里没这号人。 林渊笑笑,也不恼:「不说也没事,反正我迟早知道。」 温烟把头转向门口的方向,等着那人回来。 「温烟对吧?」 身后的人忽然报出她的名字。 温烟惊悚地回头看着他。 资本已经这么恐怖了吗。 三分钟就能查到一个人名字是真的? 「我说过,会算卦。」林渊笑着解释。 温烟抿唇,将信将疑看着眼前的人。 「我说了,别逗她。」邵嘉凛折回来,把手机随手掷在桌上,坐在两人中间。 「这么快呢,兄弟你不行啊。」林渊拎起桌上两瓶酒,递给他一瓶:「来,陪你喝。」 出去和家里打过的电话的邵嘉凛情绪变得更差。 他没有计较林渊开得玩笑,只是接过酒。 林渊虽然嘴上说说笑笑,却最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今年打算什么动身?」林渊闷了口问。 「寒假吧。」邵嘉凛听懂他的话,是指今年户外的时间。 「西藏没意思啊,不够刺激。」林渊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给你推荐个地方,最近流行去临贝尔富什河那边的丘陵地。「 邵嘉凛头也没抬:「出不去,课题涉密。」 「啧,你还真是卖给国家了。」林渊直摇头:「毕业怎么着,跟我干不?就你那个信息对抗技术……」 邵嘉凛打断他:「毕业打算去边疆待着。」 「靠,你还真是跟你老子槓上了!」林渊笑骂:「不惜自损一千。」 邵嘉凛回了两个字:「爱好。」 「行行行,没你有爱国情怀。」林渊灌了口酒问:「你打算去西藏哪啊?我跟你一起。」 「念青唐古拉山。」 「艹,又冷又冻。那地方有冰川区,动不动雪崩、冰崩,你活腻了?」林渊立马离邵嘉凛半米远:「我不去了啊,我还没活够。」 邵嘉凛也灌了口:「你玩你的。」 「你也别去了,缓一缓。你最近流年不利,我会算命。」林渊笑了下,又过去和他碰杯:「万一运气不好真死在上面呢。」 「随便吧,这日子有什么盼头。」 他仍是笑着的,神态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 但是温烟听出他的低落。 虽然邵嘉凛没有直接说。 可整整一晚,温烟能感受到他的多加照拂。 大概知道不是一类人的缘故,帮她约束着那些人的玩笑。 她一直不能很融入,拘谨地坐在他身边。 酒过三巡,邵嘉凛的眼神不太清明,明显有了醉意。 几个人正玩着筛子。 陈奉刚被罚着学完猴子走路。 大家被陈奉逗得哄堂大笑中,忽然,邵嘉凛指着身边的温烟说:「今天不玩了,她得回去。」 温烟的心尖一跳。 却有些暗喜,她不是很能融到今晚的气氛,这样的煎熬终于到头。 「干嘛啊?」林渊的笑还挂着唇角,举起腕錶强调:「这才几点,十一点多。」 邵嘉凛捏起外套:「他们宿舍有门禁。」 「烟妹儿,你这就走吗?」刚学完猴子走路的陈奉一路小跑到温烟面前:「再玩一会吧?」 满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温烟身上。 她舔舔唇,在这些未尽兴的人中,不想说出败兴的话。 「不玩了,十一点了,我送她。」邵嘉凛披上外套,拿起温烟的手包:「你们继续。」 「喂,你喝了酒!」陈奉在后面提醒:「我送呗!」 温烟连忙小跑着跟在邵嘉凛身后。 月光透过枝丫在地上斜斜地投下他的影子。 她按着胸口,踩着他的影子朝前走。 「我叫了代驾,你在车上等会。」楼下,邵嘉凛皱着眉按响车钥匙。 眼前的车,门灯亮了两下。 顺着邵嘉凛的指向,温烟看到辆黑色的suv。 「你不上去坐吗?」温烟忍不住问。 「不了,」邵嘉凛摆摆手:「我在这儿待会。」 温烟僵着不动脚步。 邵嘉凛扫了她两眼,还是走过去帮她拉开车门,探进驾驶位,打开车里的空调。 话语不容置疑:「你上去,外面冷。」 「我……」 「上去。」 大抵喝了酒,他不太好说话。 温烟听话的上了车。 立冬终于有了冬的气息。 外面天寒地冻。 车里却暖气融融。 温烟活动了下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就僵了的手脚。 透过灰色车玻璃,她看到邵嘉凛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在一棵白桦树旁边。 她擦了擦车窗上的雾气,静静地透过车窗看向他。 岁月静好。 邵嘉凛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微微垂着头。 昏暗的路灯不太能看清他的神情。 可只看身形,也能看出他气质的卓绝。 温烟悄悄地贴到窗边望着。 能这样看着他,真好。 片刻后,邵嘉凛剧烈地咳。 第60页 温烟发现他紧攥着的双手,似乎在隐忍什么。 然后,邵嘉凛单手扶着树,弯了弯腰。 大抵是喝了几十瓶酒,后劲上来。 脑海里都是房间里邵嘉凛那颓废又无所谓的影子。 指间夹着烟,弓着背剧烈的咳。 「随便吧,这日子有什么盼头?」 「那就死在路上。」 像是在她耳边复述,重复一遍又一遍。 温烟想起第二次见邵嘉凛的时候。 那时候,她学习忽然开窍,考进班里前十名。 哥哥被保送高中后,她的零用钱也富裕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家里还给她买了漂亮的衣服。 虽然是冬天,还是给她买了个很洋气的裙子。 像是最好说话最软弱的学生,突然有了光彩夺目的时刻。 这个时刻,被当年和她一起在倒数里挣扎的同学看作是背叛、或者说他们压根不信她的突飞勐进。 小温烟被同学们堵在巷子里。 她们推搡她,拽她的辫子。 说她是「撒谎精」。 靠和同桌作弊才考了前几名。 小温烟用尽力气反抗,不想让新穿的红色裙子染脏。 忽然有人起闹,她跟高中部的学长勾搭在一起,出卖自己赚的钱买了新衣服。 「穿红裙子以后也嫁不出去,没人喜欢撒谎精!」 「脏货!」 大家都开始那样说她。 还能多烂呢。 小温烟被人一把推到了地上,他们开始踩她的新裙子。 她的双手擦在地上,泥土混进血肉,钻心地疼。 被泪水模煳的视线,瞄了眼自己的手掌。 又红又肿,还混着黑泥。 红色的裙子染上片片脏污。 这个冬天真冷。 他们扯她的头髮,踢她的腿。 「干什么!」 一声呵斥在那个时候响起。 他们上个月才见面的。 她看到那个哥哥朝她跑过来,在她低落到毫无指望的时刻。 温烟忍住的泪水在这个时候滚落出来。 她蹲在地上听着他训斥她的同学。 他长得真高。 力气也真大。 一下子就把她那几个同学都甩开了。 他们问他是谁,他说是她的哥哥。 还说,他每天都会来这边的电动城,谁如果再欺负她,他就真的动手。 如果谁哄着她,就带谁进去打游戏。 恩威并施的。 小温烟班上有个发育很好的男生,高高胖胖的,虽然比邵嘉凛矮一个头,但体重要高很多。 他很不服气被人这样训。 趁邵嘉凛不备,抱住他的胳膊站在他身前背过去就朝后扳。 想靠蛮力把他摔倒背后去,来个过肩摔。 邵嘉凛大概是练过,立马借势推住胖子的腰,腿向后迈半步,反而将胖子一个反摔倒。 似乎这胖子的举动让他真动了气,他摘下耳机几下子把几个男同学都撂倒了。 最后踩在那个胖子身上:「再欺负我妹妹试试?」 温烟木然地看着同学们开始向她道歉,向她讨饶。 然后邵嘉凛松了口,他们立即四散跑开。 邵嘉凛朝温烟伸出手。 她怯懦地把手递过去。 那天虽然是冬天,但阳光真好啊。 他的掌心也很温暖。 小温烟在那个懵懂的年纪初次形成了朦胧的情愫,她以后要找个能打架的,能保护她的人。 但她当时情绪并不高,满脸都是泪珠。 小裙子也被踩的皱巴巴的。 很多时候,校园就是个小社会,欺软怕硬的。 她就是最没根基那一个。 邵嘉凛逗她:「我刚那几招,教教你?」 小温烟耷拉着头不说话。 邵嘉凛弯腰:「算了,不用学。我回去就跟你哥说,让家里给你转学。」 温烟摇头:「不要。」 邵嘉凛皱眉,都这样还不要? 温烟继续说:「不想让奶奶麻烦,她感冒了。」 这小孩实在是心软,大人感冒自己就能忍着这样的事。 邵嘉凛又说:「那我跟我爸说,让他帮你转学,他认识校长。」 温烟不吭声了。 邵嘉凛见她情绪好转又逗她:「你今天这裙子还挺好看。」 温烟低头扫了眼自己的新裙子,不好意思地搓手,然后抬头,礼尚往来地说:「你的围巾也好看。」 挂着泪珠的小温烟开始有笑容。 笑眯眯觉得自己有了新裙子,还被他夸奖了。 邵嘉凛见她开心了,又跟她说:「以后有事,你就找我。你哥哥忙。」 「哎。」温烟点头笑得更开心了。 邵嘉凛上下打量着温烟,帮她把头髮沾的落叶扫开,看着她眼睛随口夸:「你长得和你哥还不大像,比他好看多了。」 温烟细声说:「奶奶说,我长得随我爸爸。我爸爸长得像电影明星呢!」 她笑容灿烂,露出两个梨涡,越来越高兴。 邵嘉凛没见过这么容易满足的小姑娘,他也跟着牵牵唇角,弯腰帮她拾起地上的书包 温烟低着头,盯着脏污的书包还在笑。 可笑着笑着,一滴泪重重地砸在邵嘉凛的手背上。 第61页 触感冰凉。 他勐地抬眸。 看到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她一边安静地落泪一边问:「怎么日子这么苦。」 「日子好苦。」 「我爸爸为什么死了呢?」 「我妈妈也没有了。」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冬日街头穿着红色的新裙子闷闷地哭。 轻轻的,连哭声都怕打扰到别人。 那小心翼翼又温柔的声音。 邵嘉凛的心像被一根长长银针捅穿。 他解下那条刚被温烟夸好看的围巾,弯下腰繫到温烟的脖子上。 棕色格子的巴宝莉经典款,羊绒触感暖和又舒适,给她抵御掉寒风。 他低声说:「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温烟泪眼汪汪地平视着蹲下来的邵嘉凛:「那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呀?哥哥,你说它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邵嘉凛一怔,然后问她:「你今年多大。」 「我13岁。」 「五年后,等你成年上大学就会好起来了,」邵嘉凛掏口袋把随身的mp3都解给她:「要是没好起来,你来找我。我给你变魔法。」 嘉凛哥,都会好起来的啊。 如果不能好起来,我给你变魔法。 第24章 .24孔雀收屏 邵嘉凛的背部剧烈起伏,咳得很剧烈。 温烟想推开车门,下去帮他顺一下背。 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受。 按开车门把手的时候,西装革履的男人靠近车门,礼貌地敲了下车窗:「是您叫的代驾吗?」 温烟:「啊,我……」 「是我,」邵嘉凛见到有人走近,也跟过来。 车门关上,隔绝一室冷空气。 邵嘉凛也坐在后面,靠在窗边:「我休息会,到了叫我。」 「好。」 这话说完没几分钟,他的唿吸变得绵长深重。 像是睡熟。 温烟朝四周看了看,他车上没有备着毯子。 她把身上的毛衫拉链轻轻拉到底。 灰色的针织外套脱下来,极轻地覆盖在他身上。 尽管在睡梦中,这人还是蹙着眉心,倚在车边。 两臂抱着胸口,防卫的姿势。 也可能是觉到冷。 温烟抬手,帮他把外套向上拉了拉。 司机从后视镜朝后望了眼,艷羡地笑笑。 回学校的路有点近,才半个小时。 司机把车停稳后,温烟比了个嘘声,默默付了钱。 邵嘉凛没醒,依然在睡。 温烟陪在旁边,看着凭大校园里的夜景。 那晚他张扬地带她出去吃饭后,偷偷议论她家世的人彻底闭嘴了。 改为了明目张胆地酸。 但酸熘熘的嫉妒,总比背地里把她无父无母的事当做谈资来得好。 林雨晨听见大家嫉妒她而谈论的那些话,还得意洋洋地添油加醋:「怎么样,你们没招吧?有本事你们也让帅哥开跑车带你们出去兜风啊。」 直到半小时后,邵嘉凛忽然睁开眼,将醒不醒的从嗓子里嗯了声,朝窗外望去,声音慵懒:「到了?」 温烟:「刚到。」 邵嘉凛扫了眼腕錶,没有说话,单自己笑了笑。 转而看到搭在身上的灰色细线织外套。 他蹙眉撩起布料,转头就看到温烟只穿这件单薄的白色棉贴身杉。 邵嘉凛把毛线外套展了下,递给温烟,终于舒展开眉头笑了笑:「怎么对我这么好。」 - 后面几天,温烟一直忙着功课和社团,没怎么碰到过邵嘉凛。 她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只变形金刚手办,转了很多家商场,咬牙买了个大号的,幸好在打折。 温烟在他的□□空间见过一次他发的照片,原木色桌上摆了一排变形金刚。 她觉得他应该喜欢这种东西。 顺带,那个盒子里夹着一只平安符,在潭哲寺求来的。 那天被林雨晨提起,温烟才想到好像在食堂碰到过邵嘉凛一次,她单方面的看到他。 他的书包上也没见拴着她送的护身符,倒是钥匙扣上多了个小金佛。 那次不巧也碰上周芮涵。 三人修罗场。 她不喜欢争抢,上次的事以后,也不是很想看到周芮涵。 温烟下意识端着餐盘坐到柱子后面,被遮了个严实。 柱子后面听了两句才知道,邵嘉凛那次在操场被罚跑圈那次,被朋友看见并告诉了周芮涵。 添油加醋地说长椅上有个人在等他。 周芮涵气势汹汹地去捉温烟,那会她人已经走了。 他们两个好像起了些冲突,具体她也不太清楚。 周芮涵拿自己的病去威胁他,嚷嚷着自己可能会有些极端行为,他无动于衷。 又拿病让他可怜,说既然给她找了大夫就应该照顾她的心情,和别人走远一点,他也没什么情绪的变化。 周芮涵非要邵嘉凛给她个说法,揪着问突然冒出来的温烟是谁。 他为什么总偏帮她。 温烟竖着耳朵听,听见他说,看谁顺眼,就帮谁。 这下子把周芮涵气得够呛,把温烟从头到脚抹黑一遍。 然后跳着脚质问:「你是不是喜欢她?你要是敢喜欢她,我就……」 他不喜欢别人在背后嚼人舌根,冷眼瞧她:「是又怎样?」 第62页 「是又怎样」是她听过最能熨帖心脏的四个字。 晚上,陈奉回到宿舍就扒拉着衣橱找衣服,一件件问邵嘉凛哪件适合他。 「这件行吗?凛爷,我穿这黑色皮夹克是不是帅毙了!」陈奉边在镜子前比划边问。 正看电脑的邵嘉凛头都没抬:「还行。」 「哎,你瞧这件!我妈陪我选的,说我穿上贼精神!」陈奉抻了抻衣服下摆,接着问:「你说,她们都是女性,审美应该一致吧?」 「谁也是女性?」邵嘉凛撩起眼皮问。 「咱们师妹啊!」陈奉比划着名自己:「你瞧,我这件橘色登山服,是不是挺帅!」 邵嘉凛随口问:「哪个师妹?」 「嘿嘿,我们烟妹儿啊!」陈奉一边套他那个登山服一边嘟嘟囔囔。 邵嘉凛这才意识到陈奉在说温烟。 他这舍友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追一个。 这副样子,邵嘉凛早见怪不怪。 也好在陈奉说话缺心眼了点,一个都没追上过,没能祸害成功。 他扫了眼陈奉身上那件红艷艷的橘色登山服,配上他偷偷微微烫卷的短髮,贼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邵嘉凛扯了下唇角,无情地戳破:「阿姨年龄大概跟她们有代沟。」 「哦,是吗?」陈奉对着镜子左右比划:「不帅吗?不精神吗?」 陈奉喊了邵嘉凛好几遍,让他帮忙参谋。 他兴致缺缺地瞟了眼,扔了中肯两字:「难看。」 陈奉见他不像说谎,瞬间沮丧:「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明天要见师妹穿哪个啊!哥,你给出个主意。」 「明天见她?」 陈奉一边试衣服一边搭话:「校园文化节,她们有节目啊。我去问她,她可是专门承认自己有节目的。你不是也被人邀请了吗?」 挺好。 告诉陈奉也不告诉他。 陈奉洋洋得意:「我找师妹要了票子的!师妹是工作人员可给我留了位置!头几排!就在她座位旁边!」 「我俩可是头一回这么近,还是烟妹儿自己挑的座,你说是不是她对我也有意思哦!」 邵嘉凛那边没音。 陈奉转脸过去叮嘱:「那晚会你不是不打算去吗?先说好,你可一定要坚持初心不许去!」 「我长得也不差吧,一直没对象都赖你!」陈奉气愤地哼哼:「要不是因为你在我的妹子面前晃悠,他们哪能够忽略我的魅力!」 「反正你不许去啊!」陈奉再三叮嘱。 自言自语半晌,背后没一点声响。 陈奉左右手各拎一件外套,身上还罩着件皮夹克,专程跑到邵嘉凛桌子边上晃。 「行叭,大哥,赏个脸,您帮我参谋下哪件好看啊?」 为了避免再听到陈奉的聒噪,邵嘉凛随手指了个藏青飞行服:「就那件吧。」 「有眼光!咱俩想一块去了!」陈奉一边乐呵呵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一边啧啧称赞:「我可太帅了吧?!」 「行了,找到衣服了,该干嘛干嘛!」邵嘉凛耐心快用尽。 陈奉扫了眼坐电脑前的邵嘉凛随口问:「你做什么呢?」 「查地图,」邵嘉凛蹙眉回。 「哦哦哦,对,来年我们就是三人寝了。」陈奉摇头晃脑地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因为你人没了。」 「白雪皑皑,大雪封山……在不见天日的……」陈奉开始声情并茂地想像。 邵嘉凛拿笔点了点桌子,正色问:「能消停会吗?」 「哦!」陈奉点头。 退了两步,走回自己书桌前。 没一会,书桌前传出陈奉的嘿嘿嘿傻笑声。 他的手机传出晚上在ktv里,温烟和邵嘉凛合唱歌曲的视频。 「凛爷,你说我现在学粤语还来得及吗?」陈奉好容易止住笑,转头问邵嘉凛。 「来不及。」邵嘉凛毫不留情。 「为什么来不及啊,不就是歌吗?」陈奉脑袋从桌子上转过来:「那我唱国语歌也不难听吧?」 邵嘉凛:「难听。」 陈奉盯着邵嘉凛看了会,只看到一个冷漠无情盯着电脑屏幕的冷血朋友。 他哼了声,把脑袋移回来,继续盯着视频傻笑。 笑到第八百遍的时候,在旁边坐着的邵嘉凛实在受不住。 他蹬了下桌子,靠反作用力朝后撤了半米,朝陈奉伸手:「给我。」 趴在桌上的陈奉笑意还在脸上,扬着唇角笑嘻嘻问:「爷,您要点什么?」 「你手机。」邵嘉凛忍着噁心,指了下陈奉手里的东西。 陈奉死死攥着手机异常警觉:「你要干嘛啊?!」 邵嘉凛推桌子站起来,两步走到陈奉那从后面去夺他手机。 「看着我视频笑成这样,真他妈渗人。」 「妈的,谁对你笑了啊,我对师妹笑呢!」一个不留神陈奉手机被夺过去,他站起来抢:「手机还我啊!」 邵嘉凛的指尖按在视频上,作势要删。 视频里,虽然收录到邵嘉凛的声音,但几乎是温烟的怼脸拍。 小黑裙的姑娘捧着话筒神情专注,红色顶灯照在侧颜,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别啊,」陈奉立马蹦起来:「你敢删我就跟你绝交!」 邵嘉凛手顿在屏幕上,舔了舔槽牙,看向陈奉:「你说什么?」 第63页 「你……你……你怎么这样啊!」陈奉一时懊恼才出这样的话来,立马就后悔了,磕磕巴巴地说:「你凭什么删我视频啊!」 邵嘉凛晃晃手机:「侵犯我肖像权。」 「不行,你不许删!」陈奉趁邵嘉凛没注意,把手机夺回来:「哪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没你这样的!」 邵嘉凛也不恼,侧坐回椅子,食指中指在桌上不动声色敲了敲:「李娉婷q.q,我要来了。」 他仰头一字一句地问:「你要吗?」 「我靠!牛逼啊,凛爷!」陈奉握着手机立马蹲在邵嘉凛椅子边:「我找了好多人都要不来,你怎么做到的!」 「这你甭管。」邵嘉凛云淡风轻地把视线挪回电脑屏幕。 「你就是我男神啊,凛爷,求你赐我女神的□□!」陈奉晃着邵嘉凛的胳膊:「恩同再造啊!给个q.q吧大哥!」 「嗯?」邵嘉凛低头盯着陈奉。 陈奉立马意识过来,捡起手机就把那个视频删除:「删删删!到时候我女神看到我手机里这视频再被你王八蛋把魂勾走!」 「你看,删完了!」陈奉扬着手机笑:「我女神……」 邵嘉凛报了串手机号给她。 「好啦好啦,」陈奉一边低头记录一边嘟囔:「那我们烟妹儿就送给你啦。」 邵嘉凛朝他摊开右手:「你票呢?」 陈奉朝后躲:「你你你……你自己不是有位置吗!」 邵嘉凛朝他近了步:「问你票呢!」 第25章 .25喜欢文静的男生 学期初的时候,温烟是被林雨晨拖着参加了学生会的文艺部做干事。 本来只打算跑腿,可几周工作下来,发掘了自己的新技能点。 虽然从小没有舞蹈基础,温烟爵士跳得很好。 这次校园文化节闭幕式晚会,她们部门也出了节目。 林雨晨做这场的主持。 温烟则有个团舞。 每年这个晚会一票难求。 陈奉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没多想把自己的内部票给了他。 只一张。 当在后台看到邵嘉凛坐在她给陈奉预留的那个位置的时候,她一愣。 她总是时不时有个错觉,在他一些反常的举动里去找一些证据。 一些,他是不是也喜欢她的证据。 然后,一遍遍的分析这些微小的事实。 就比如现在,她站在厚厚的帷幕后,望向舞台中央第三排的位置。 明知不可能。 他怎么会专程来看他的演出。 半小时后,温烟上完舞台妆。 她的表演是再往后的第五个。 再次站在幕帘后,朝那个方向张望时。 人已经不见了。 还有五个,就是她的表演。 心理有些微妙的起伏。 眼风一转,看到那个黑色运动外套的男人坐在第一排。 坐在林渊旁边。 邵嘉凛在座位坐了半晌,才发现林渊竟然也在。 林渊可不是凭大的学生,他吃惊他怎么来的? 邵嘉凛敛了下外套拉链,穿过几个人,绕到第一排。 林渊交叉着双腿,非常闲适地仰在座位上,食指轻轻扣着木质扶椅。 邵嘉凛站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视线忽然被挡住,林渊的臭脾气本来想发作。 看清来人,朝他招手,示意邵嘉凛坐到旁边空位上。 邵嘉凛扫了下,这椅子不是体育馆自带的。 是专门从外面抬过来的木质皮椅,摆了齐齐整整一排,二十个。 他依言坐到林渊旁边,低声又问:「怎么来的?」 「你们学校的学生会小学妹找我拉了半年贊助啊。」林渊摇头晃脑地欣赏音乐,带着几分喜色地问:「猜猜哪个小学妹?」 邵嘉凛蹙眉:「我认识?」 林渊不答话,弯腰从外套里掏出烟盒,磕了两下,递给邵嘉凛一只:「给。」 邵嘉凛没接:「不抽。」 「高中那会你可不这样,被改造了啊?」林渊不管这些,笑了下当着邵嘉凛的面点了只烟:「倒是猜猜哪个师妹?」 橘红色的火在黑暗的禁菸体育馆里刺眼。 可偏偏没人敢去掐灭。 林渊展开外套要把烟盒放回去。 说不清的郁结。 邵嘉凛夺过林渊正收回口袋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 接着,借着林渊侧身递上来的滑亮的火,把烟点亮。 「怎么,这回不怕被你们那老教头发现?」林渊一边给他点火一边笑。 「不上了。」他无所谓的说。 「不行,你可千万不能被劝退,」林渊笑得愉悦:「那可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产了。」 「哪个学妹?」邵嘉凛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哦,你说这个,」林渊弯腰掸掸菸灰,然后又慵懒地重新仰回座椅上。 「跟我也保密?」邵嘉凛瞟了他一眼。 林渊不置可否,指了指屏幕两侧的大屏幕,拖腔带调地说:「兄弟,你在学校很火啊!」 顺着他的指向,是这场晚会的互动大屏幕,弹幕墙。 大家可以通过关注凭北大学微博,朝弹幕墙发消息。 有人发现他来了晚会现场,带了节奏后,一群人在下面问他的位置在哪。 接着,有个好事的把他今年军训带训的照片放到屏幕上。 第64页 循环播放。 邵嘉凛垂下眸子,低头按手机,丝毫不为所动。 「我懂,」林渊夹着烟笑:「宠辱不惊是你们当代校草的必备素养。」 「……」 「兄弟,三年没睡一个寝,你现在胸肌这么硬呢。」 屏幕上照片滚动到他们作训练双槓的照片。 邵嘉凛把林渊作势伸来的手挡开,笑骂:「去找你那个,叫什么……冉冉去。」 「是岚岚,难为你能记得,」林渊笑,深抽了口烟:「手机号给你。」 邵嘉凛深吸了口烟:「你的,我可不要。」 林渊挑眉看过来:「最好是。」 正打趣着,台上有女生在唱歌,音质很特别。 林渊视线被吸引过去。 他指着台上的人,笑:「这款,是你的菜吧。」 邵嘉凛也看过去。 红色丝质v领连衣裙,蓬松的捲髮。 他一时有点不敢认:「这人我好像认识。」 林渊笑:「终于有个你能记住的了。」 邵嘉凛:「一个班的。」 段依依。 从来都是假小子装扮,这么一整,他一时都不敢认。 若不是看了报幕,温烟也没认出来。 段依依真的很会唱。 在一片缭绕烟雾里,像回到上个世纪,唱得很有感觉。 温烟抬眼扫到两边的大幕,一色地表白。 「哪个院的,这个小姐姐,单身嘛?」 真是人靠衣装。 温烟收回神,紧张地在脑海里串了下后面表演的动作。 在原地,简单地记了下节拍。 忽然,她听到乱闹闹一片的起闹声。 温烟好奇地朝舞台看去,段依依在台上捉着话筒。 伴奏音早就休止。 台下,秩序大乱,起闹声不止。 温烟低声问了下身边激动地跺脚的同伴:「怎么了?」 「港风小姐姐表白啊!」社团的人回她。 余光瞥到两边的屏幕。 「为爱穿红裙,为爱蓄长发。: 「在全校面前告白,姐妹今天好勇!」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这歌话里有话啊!」 「段师姐比经管院的周芮涵人好多了,和师兄绝配!」 「男主人公今天在吗?答应她,答应她!!!」 弹幕里有人发了一男一女在靶场比枪法的图片。 接连不断的刷屏中,温烟敏锐地捕捉到三个字——邵嘉凛。 打追光灯的老师很给力,适时地把光打到男主角的位置上。 他没坐在她预留的位置,坐到给贊助商的vip席位里。 就像他们的距离。 温烟唿吸一滞,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 四周热闹的议论声。 「听说一个班的?」 「关系好像一直很好。」 「这师姐一直和师兄称兄道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受不了,出手了。」 「能成吗?」 「知根知底的,肯定行。不然,平时肯定不能关系那么好。就差个捅破窗户纸的吧?」 明晃晃的白光里打了半晌。 光圈笼在他身上,不屈不挠。 秩序乱了几分钟。 温烟看到邵嘉凛终于给面子的站起来。 他晃晃手机,笑着朝台上的人说:「什么事,我们台下说。」 不同于拒绝周芮涵的直接。 那样暧昧的语调,台下的学生又一阵起闹声。 屏幕上有国旗班的学生,开始八卦出他们带队师兄师姐暧昧的蛛丝马迹。 温烟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屏幕。 「温烟,温烟,去那边过去候场!」晚会导演急匆匆跑过来找到正发呆的她。 「哦,」温烟把垂下的头髮扬至两肩后,跑到队列里。 表演的时候,紧张到麻木,只剩下肌肉的记忆。 因为上妆后的容貌很适合上镜,摄像机总追着她打。 不出错地把每个动作做完。 掌声雷动。 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温烟急促喘平息着唿吸。 她跟着队伍,打算回到幕后。 可忽然被主持人叫住:「白色小西服的美女,请留步。」 这场舞蹈,每个人妆发不同。 温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林雨晨在喊她。 她收住脚步,朝后扫了眼林雨晨。 果然舍友正朝她招手,背着摄像头,还朝她眨了下眼。 温烟舒了口气,迈回到舞台中央。 「知道为什么留下你吗?」林雨晨装作和她不熟地问。 追光灯打过来,温烟拿着递给她的话筒,摇摇头。 「你跳得太棒了,屏幕上全是找你要联繫方式的。我怕不留下你,年底的元旦晚会,她们把我开除。」林雨晨笑着说。 温烟莫名地朝两侧的弹幕看去。 林雨晨所言不虚,要她个人信息的留言刷了屏。 「怎么从来没见过她!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联繫方式!」 「是医学部的小姐姐,我可以!我愿意陪你练抽血!」 「楼上的同志,人家是临床医学专业,不用练这个。」 「这届医学院系花必须有她的名字!」 温烟,一战成名。 她紧紧攥着话筒,下意识朝台下看了眼。 第65页 第一排,段依依真的坐过去。 邵嘉凛正专注和她说话,仿佛丝毫没有在意两块屏幕的内容。 喜欢一个人好像就会给他加上厚厚的美好的滤镜。 她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他从来便是这样子。 高中的时候,他因为成绩好,那些出格的事老师一概都不计较。 但一次模拟考,成绩忽然跑出年纪前一百。 那时候,盛传他和校花阮悠谈恋爱。 听说,班主任抓包了次阮悠来班上找他。 看着忽然跌了一百多名的成绩,班主任怒不可遏,第一次质问他是不是早恋。 邵嘉凛没否认,直接说:「对,快,叫家长。」 温烟收回思绪,想起他和段依依那下午,她插不上的话题。 以及,如果她没有约他,就见不到的日子。 她没有找他问数学题,就没有短消息。 「好啦,为了我的职业生涯,我就替大家问女神几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啦!」林雨晨脱稿自由发挥,笑眯眯地看向温烟,问了第一个问题:「姓名?」 温烟收神,看向林雨晨,回答:「温烟。」 林雨晨:「年龄?」 温烟:「18。」 「……」 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后,林雨晨清清嗓子:「接下来,大家最最关心的问题!有男朋友了吗?」 温烟摇头:「没有。」 「理想型是什么!!!」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两块弹幕上全是疯狂的感嘆号。 温烟木然地盯着台下的一个方向,看到那人止住了和段依依的聊天,朝台上看过来。 心口涌起真切的难过和酸涩。 她握着话筒看向他一字一句平静地答:「我喜欢文文静静的男生。」 「他不会做出格的事,不抽菸、不喝酒、不打架。」 「他也不会让我难过。」 第26章 .26 18岁,值得的事 节目结束,温烟去后台换下演出服。 她进了更衣室,刚换上来时的针织衫和牛仔裤, 一出门,差点撞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是林渊。 温烟下意识左右看。 来的只有林渊一个人。 他倚在墙边,唇间含着只烟,给出了今晚的评价:「刚刚的表演很不错。」 「谢谢。」温烟没看他,低头扣着纽扣。 「喜欢的人不抽菸、不喝酒,知书达理、文文静静,」林渊笑了声,倚在那问:「你该不是沖我来的吧?」 「没有,您多虑。」温烟淡声答。 「呵,」林渊淡笑了声。 「不过呢,我们喜好挺相通,我最近也喜欢文文静静的姑娘。」林渊朝前台的方向望了眼:「不像我兄弟,没有眼光,觉得这种寡淡。」 温烟掐了掐指尖,拎起桌边的包,朝他笑:「抱歉,我还有事,我们改天聊,先走一步。」 「成啊。」林渊笑着侧身,丝毫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只是玩味看着温烟的背影。 温烟朝门口走。 本来答应林雨晨等她主持到最后一起回宿舍。 可现在,温烟变了主意,她打算早些回去卸妆。 大不了,再来专门接她一趟。 十一月的夜,天气很凉。 温烟紧了紧牛仔外套,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脑子昏昏沉沉,许是感冒的前兆。 背后的音乐声渐远。 热闹气氛也随之不见。 手机铃忽然响起。 温烟把手机攥在手心里,深唿口气去看屏幕。 然后舒了口气。 是温景霁打来的。 她按了接通键。 温景霁好像忙完了一个项目,看到外面的雨,想起了凭北大概也降温了。 他的声音好像天然能安抚人心。 温景霁平静地和他讲伦敦的天气,讲这里的风土人情,还说寒假有机会温烟可以来玩。 温烟静静地听,偶尔笑一笑。 她不会去的。 英国的机票,太贵了。 哥哥创业期,能为他省下一点是一点。 温景霁又给她讲伦敦街头常下的雨,和她讲那座英文课本里有的大本钟。 在他租住的小屋虽然偏僻,却仍然能看到伊莉莎白塔,能看到塔顶的钟。 温烟安安静静地听,基本不答话。 温景霁感受到妹妹的不对劲,他止住话头,转而问:「糖糖,是功课又跟不上了吗?」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好像永远是那个为功课哭鼻子的小孩。 「没有啊,」温烟赶紧撇清,她笑着和哥哥讲:「我今晚在学校的晚会上表演了个节目,夜以继日的排练有点累。」 温景霁:「什么节目。」 「是个舞蹈,」温烟答。 温景霁不信她累了的蹩脚藉口,想起初中因为自己的不称职对妹妹造成的阴影。 着急问:「同学们对你不好?还是舍友……」 「没有,我在凭大很好,舍友也对我很好,」温烟怕哥哥担心,随口说:「不信你可以去搜微博「凭北大学校园文化节闭幕式晚会」的话题,我在这儿有很多朋友。」 片刻后,话筒里传来清浅的笑声。 「糖糖长大了,这么多男孩子喜欢。」 只一句,温烟就明白,温景霁真的跑去搜了微博话题。 第66页 她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松开又系上扣子:「没有。」 「这没什么,」温景霁顿了下说:「前段日子一个许久不见的高中同学忽然说认识你,我还想他怎么知道你。原来你现在这么大名气。」 「嗯。」温烟知道他在说谁,淡淡地答。 「看来我要叮嘱他,在那儿帮我好好把关,不许那些乱七八糟的来人骚扰温烟。」 虽然是一句玩笑,听得温烟心头郁结。 听着温景霁柔软的声音,她忍不住说了实情:「哥哥,我最近很喜欢一个男孩子。」 温烟想着段依依的样子、想着阮悠的样子控诉:「可他的喜欢却好肤浅,他喜欢漂亮的,他喜欢身材好的。」 「无论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只要她好看,他就喜欢。」 「他一直是这样的,我认识他那么久,他从来都这样。」温烟的声音开始哽咽。 温景霁耐心地听,到这句打断她:「糖糖也很好看。」 「可我不是他的理想型。全世界都知道我不是他的理想型。我为什么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一点都没有胜算。」 「我有时候,我也觉得他喜欢我,」温烟声音发抖:「可是他好像,对谁都很好。和谁都能聊一聊。」 「我明知道他不好,可无法抗拒和他也……也聊一聊。」 「我忍不住主动找他。」 「哥哥,我该怎么办。我想躲开他,可我做不到。」 话筒里,温景霁听着妹妹的困惑,沉默许久。 温烟懊恼地捉着手机,站在清冷的人行道。 灯光把她影子拖的很长。 冬日的风阴冷,透过衣料,沁入骨髓。 温景霁终于张口:「虽然,我也不想同意你继续喜欢这样的人。」 略严肃的声音后,温景霁的话带了笑意,他温声安抚:「但没关系,无论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或者不能在一起,都是人生的经歷。」 「你喜欢一个人,在这个过程里能感受到感情的美好,在你这个年纪就是桩很值得的事情。」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那场晚会后,除了温烟变得很有知名度以外。 另一桩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朋友们谈起,邵嘉凛和段依依在一起了。 国防班最勇的男女生,好像特别登对。 温烟觉得,这好像是这段感情该落幕的时刻。 她应该走出来,去找些别的什么事做。 她想起邵嘉凛20岁生日时,他母亲打来的那通电话。 她让他好好谈一场恋爱。 他真的照做了。 段依依为人直爽,学习又好,听说父母工作稳定,好像没什么缺点。 她应该为他高兴。 可事实上,她上课总是走神。 奶茶和炸鸡都不能让她提起兴致。 周末那天,温烟忽然想去操场转转。 想去悼念下,他们日日在一起的难得的那场军训时光,给这件事画个句号。 下午的操场,没什么人。 温烟绕着操场走了圈,凭着记忆找到了四班的位置。 想起她曾在那棵树下一笔一笔写下他的名。 温烟坐到那棵树下,忍不住捡起木枝,一笔一划又写了他的名。 就到这吧,温烟看着地上的字。 忽然,熟悉的声音冲撞耳膜。 「温烟,你怎么在这?」 温烟勐地抬头,许久没见的人站在眼前,穿着军绿色的制服。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烈日炎炎的九月。 温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喂,邵嘉凛,集合了!晚了又得挨骂!」 远远的,段依依开始喊他。 闻言,邵嘉凛回头望了眼队伍的方向,然后对温烟说:「我训练去了。」 「别,」温烟勐地站起来喊住他。 「怎么了?」邵嘉凛没动。 温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极短的发,以及挺拔的身姿。 她偷偷看了这么多年。 「我喜欢你。」 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声音极小。 「啊?」邵嘉凛一怔。 「我说,我喜欢你。」 她又说了一遍,提高了些许音量,用尽勇气。 然后有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想要什么结果,我实在憋不住了,还是想告诉你。希望没有给你造成负担。」 邵嘉凛显然没意识到这次碰到温烟,会遭遇这样的一幕。 他吞咽了下口水,右手搓了搓后勃颈。 然后舔了下唇,失去了往日的顽劣,多了几分认真:「我拿你当妹妹。」 「你可能不知道……」邵嘉凛斟酌用词:「前段时间,我和温景霁说过和你在一个学校,他托我照顾你。其他的,份外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 温烟不想听下去。 她推开他,跑掉了。 本来要跑去宿舍,又怕认识的人见到她的无措和慌张。 巨大的羞耻感渗透每一根血管后知后觉地蔓延至整颗心脏。 她跑出了学校,不知道能去哪里。 她好像除了学校没什么地方可以待下去。 温烟在学校的门口徘徊。 怎么就说出来了。 明明知道他没法答。 第67页 他已经和段依依在一起,能回答她什么? 连朋友都没法做。 怎么就说出来了? 在那个时刻,她真的是非常想给这种郁结心情一个了断。 总觉得说出来,她就会从无望的喜欢里解脱。 她信了邪。 「烟妹儿,你怎么在这儿啊?」陈奉拎着两个大塑胶袋,看到温烟在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逡巡。 温烟勐地抬头。 「啊?」陈奉的嬉笑尽收,他看到温烟的眼眶红红。 陈奉拎着两个大袋子笨拙又快速地朝温烟跑:「烟妹儿,怎么了,你这么哭了啊?谁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我没事。」温烟狼狈地找纸巾擦要掉出的眼泪,可发现自己连书包都忘在操场。 「你大胆说!我打不过,不还有凛爷吗!」陈奉从塑胶袋里抽出纸巾朝温烟递过去。 「真没事,」温烟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我就是……有点想家。」 「啊,想家啊,」陈奉挠挠头:「一直没问过,你是哪里人?」 「甜城。」 陈奉眼睛亮了起来:「啊,甜城啊,我们凛爷好像初高中都在那读的!」 温烟的眼泪又涌出来:「你能不能……别提他了。」 「哦哦,」陈奉不知道哪里说错,尴尬地挠挠头转移话题:「你这是打算去哪?」 温烟回头望了眼公交车站牌。 能去哪,她没带书包,没有钱。 可还是打算打发陈奉走,温烟乱报了个站:「我想去,西巷看看,散散心。来凭北这么久,还没去过。」 「好啊好啊,西巷很好玩的。」陈奉打开了话夹子:「西巷有捏面人的,捏的很像真的。你如果要买的话,记得砍价。我记得他们要价50一个,其实20就能买到。还有糖人……」 「谢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温烟打断他,朝他笑笑:「你快去忙吧,车快到了。」 喋喋不休的陈奉最终还是回去了。 天色由清明一点点变成浓墨色。 末班车停在凭北大学站很久,迟迟没有开走。 忽地,温烟意识到那辆车的司机在等她。 她站起来,朝司机摆摆手,意思是我不坐车。 最后一班车离开。 温烟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想回宿舍。 电池有故障的手机,下午就已经自动关机。 深夜的凭北,依旧车水马龙。 她坐在公交车站的座位上抱着两臂抵御寒风。 有些饿,没有吃晚饭。 有些冷,该多穿件的。 最后温烟还是挨不住,硬着头皮进了街对面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 一家离校门口有些距离,招牌被大树挡住的便利店。 身上温度一点点回暖。 她拄着下巴坐在长椅上,心里很抱歉。 什么都没有买,还坐在这儿。 店里只有一个哈欠连天在充着电玩手机的店员,温烟不好意思麻烦他借充电线。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外面的车辆变少。 「欢迎光临。」 门口,便利店的自动迎客声响起。 片刻后,视线里,出现了她遗落在操场的紫色书包。 头顶,是下午才听过的熟悉声音。 「怎么不回宿舍?」 温烟意识到是谁,她低垂着头,不肯抬起来,也不说话。 肩膀上落下一件灰色外套,带着凛冽的薄荷味道,温暖从四肢开始蔓延。 灰色衣角闯进她的眼帘。 如果不喜欢她的话,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错觉。 温烟勐地抬头,眼眶再次湿润。 红红的像一只兔子。 「我带你回宿舍。」邵嘉凛单手拄着桌子平平静静的低头注视着温烟。 「不去宿舍。」坐在吧檯椅的温烟摇头。 太丢脸了。 这个样子回宿舍。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舍友的盘问。 而且这么晚,肯定会被宿管阿姨骂,说不定会通知辅导员。 「那今晚去哪?」邵嘉凛站在她身边又问。 「我哪也不去。」温烟将目光平视着他的线衫,避免看到他眼睛后,再次涌上泪意。 「行。」邵嘉凛点头,坐在另一个吧檯椅上。 温烟用余光扫了眼隔壁的男人。 他当真坐在温烟半米的位置,看向外面的车水马龙。 他只穿着单薄的线衣,勾勒出背部的形状,有些萧杀。 温烟收回视线,闷闷地问:「现在几点了。」 「手机怎么关机?」邵嘉凛转头,回给她一个问句。 「没电了。」 邵嘉凛这才低头看了眼腕錶:「凌晨2点37。」 都这么晚了。 温烟注视着窗外的车流,平静地说:「这个点回去,会被宿管阿姨骂,所以我不想回宿舍。你回去吧,我没事。」 邵嘉凛略一迟疑,然后攥着车钥匙重新站起来。 「走,带你去个地方。」 困意让她没什么思路,温烟困顿地跟在他身后。 临出门的时候,邵嘉凛找店员买了瓶热的阿萨姆奶茶。 回身递给温烟。 温烟接过奶茶,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碰到陈奉,说你坐公交去西巷。」邵嘉凛走在前面解释。 第68页 「哦,」温烟点点头。 「所以我去了西巷。」邵嘉凛压着火说。 但是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人。 所以找到这儿已经近三点。 温烟为她的不诚信解释:「我没去西巷,我没带包,没钱……」 邵嘉凛从车上拿起一顶头盔递给温烟:「会带吗?」 温烟把奶茶顺手递给邵嘉凛,将黑色大头盔套在头上,有些大、还有些沉。 她扣下下面的系带。 邵嘉凛伸手帮温烟调整了下头盔的方向,然后率先跨上了机车。 温烟没坐过这东西,看着这庞然大物摸摸鼻子问:「你没开车吗?」 「怕?」邵嘉凛回过半个身子挑眉问。 「不。」温烟当即扶着黑色座椅坐上去,不去沾他的衣角半分。 「扶好。」他扔下一句。 温烟迟疑了下,还是用手扶住摩托后面金属架。 「嗡——」地一声,发动机引擎像嘶吼的野兽。 车身像离弦的箭。 勐地车子发动,速度极快。 因为惯性,温烟的鼻子和胸齐齐撞上邵嘉凛的后背。 鼻子瞬间涌上酸意。 温烟吃痛。 手早就下意识捉住他的腰际。 车速没有丝毫减弱。 横冲直撞地,像主人恼火的情绪。 没多时,机车稳稳停在一家酒店前。 邵嘉凛直接把车锁上,头也不回朝前走。 温烟站在原地,目视着他的背影。 他真的是朝酒店大门走去。 「怎么,半夜一个人在便利超市不怕,这会怕了?」邵嘉凛好笑地看着她。 不再藏,他一直在她面前隐瞒的他骨子里的恶劣脾气。 「没有,」温烟跑着跟上他,回了句:「我没带身份证。」 邵嘉凛把手里的奶茶揣进温烟手里,头也不回撂下四个字:「我家开的。」 温烟终于意识到,他在生气。 也是,冬天的大半夜本来能好好休息,却莫名被叫出来这么一遭,谁都会生气。 前台真的没有拦,任由邵嘉凛带着陌生人上去。 一间套房,房间里都是全自动的高科技。 一进门,他按了几个按钮,灯光大亮。 木门「咯吱」锁上。 温烟和他处在这样一间屋子里。 她不知道今晚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吃饭了吗?」邵嘉凛率先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吃了。」温烟撒了谎。 可肚子已经哀嚎了一夜。 她贴着他坐在机车上,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 邵嘉凛不知道是不是听出她的假话,起身走到电话机前给前台拨了电话:「要一份海鲜粥,再要一份虾饺。」 温烟咬着唇,没有拒绝。 她也坐在单人沙发上,坐在他对面。 电话挂断后,房间变得安静。 温烟有些局促不安。 邵嘉凛没有坐回去,拧开瓶矿泉水递给温烟。 温烟摆摆手,不接。 他干脆自己喝。 灌了两口,邵嘉凛把瓶盖扣好,站在温烟对面,低头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他吗? 温烟咬唇。 这会方知他的恶劣。 她向他告白,已经用尽力气。 现在还要和他解释为什么喜欢他吗? 他都和段依依在一起。 她只是想求一个解脱。 可告白完以后,暗恋并没有像想像里一样结束。 她四肢发凉,只想大哭一场,哀悼逝去的青春。 她张口,大抵是为自己求一个结束。 可现在并没有解脱,她好像比前几日更加难过。 她开始掉眼泪,大颗大颗。 今日之后,她不会再见到他,会好好躲开。 邵嘉凛递过两张餐巾纸。 温烟接过来擦。 眼泪止不住从指缝里涌出来。 她说不出话。 两张纸显然不够。 有一双手将她捂住眼睛的手挪开。 邵嘉凛半蹲在地上,向上仰视,拿着纸巾给她一点点擦拭脸颊泪水。 温烟觉得她现在一定丑爆了。 眼睛肯定肿的像个桃子。 在舞台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黑乎乎的眼线、红扑扑的重腮红,哭花妆后大抵像个女鬼。 温烟右手手背捂住脸,呜咽:「别看。」 邵嘉凛不听她的。 男人的手劲更大,轻而易举,将她捂脸的手捉住按在她的腿上。 「别动。」他空下的手去擦拭她的泪。 温烟内心无比绝望。 最后一面,在喜欢这么久的人面前竟然是留下这幅丑陋模样。 她像行尸走肉一般任他一点点擦着眼泪。 反正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温烟破罐破摔地想。 和想像中的不一样,他揩泪的动作很轻柔,一点都不像不喘气做400个伏地挺身的人。』 肚子不争气「咕噜」一声。 温烟愈加窘迫,尴尬地抚上肚子。 「先喝这个。」邵嘉凛伸手把温烟放在桌上的奶茶取过来。 有些凉。 他起身,朝微波炉走去。 温烟看着他走向微波炉的背影,忍不住问:「你这样,段依依不会生气吗?」 第69页 凌晨两点多,和她在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为她热奶茶。 邵嘉凛的背影停顿了一瞬,旋即传出一声呵笑。 沉闷的,有磁性的。 温烟收回目光。 哪怕是声音都很吸引她。 不能再这样了。 「林雨晨一直找你。」邵嘉凛背着身回:「然后,她找到我。」 所以,他才知道她不见了吧? 温烟觉得邵嘉凛这话,是在给今晚这场寻人找个适合的理由。 他不是主动来找她,她最好别有幻想。 「打扰你了。」温烟小声回答:「我自己可以在这儿的,你回去吧。」 「你要不要给林雨晨回个电话?」邵嘉凛又抛了个问句。 「我……」温烟看看手机:「没电。」 邵嘉凛递给她一只充电器,酒店带的。 温烟接过来。 气氛又开始安静。 温烟张张口,想让气氛归于正常。 她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我今天操场那些话,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好丢脸。」温烟小声和他商量:「你听过那么多,也不差我这一句。」 他不回答。 温烟把头回过来,郁闷地盯着茶几。 真的是蠢死了。 今天下午是活了十八年来,最最丢人的时刻。 她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跑过去傻乎乎问。 他大抵已经对形形色色的告白免疫了吧。 温烟摸摸鼻子,捡了个话题问:「今天我碰到陈奉,你不是在训练,他怎么不用?」 邵嘉凛回答:「今晚我们有活动,派他去採购物资。」 「啊?逃课啊?」温烟脱口而出。 「对,我逃课,打架,喝酒……」邵嘉凛平静回答。 温烟结舌。 忽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半夜二点多,显得有些突兀。 来自陈奉。 「你电话。」温烟指了指台面。 「帮我接一下。」邵嘉凛一边帮她端奶茶一边安排。 温烟本想抓起来。 触碰到手机的瞬间,又觉得不太对劲。 她缩回手。 摸了摸鼻子。 现在估计是凌晨三点了。 太越距了,她如果接起来。 而且,既然陈奉已经见过邵嘉凛,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表白被拒的糗事。 对啊,她被拒绝了啊。 他说拿她当妹妹看。 你瞧,他做得多好。 托温景霁的福,他大半夜把她找到,给她提供住处。 然后和他一起坐在酒店的客厅里,不多进其他房间一步。 多一点的暧昧都不会有,是个称职的哥哥。 他不喜欢她。 她明明早就知道。 温烟拇指指甲抠着食指的肉,抵御那阵心酸。 邵嘉凛瞟了下温烟,放下奶茶。 还是自己接起电话。 邵嘉凛:「餵?」 陈奉在话筒里嚷嚷:「哥,你好了没啊!到底几点来啊,就差你了!」 邵嘉凛一边把奶茶推到温烟面前一边回答:「你们是玩德扑,又不是麻将三缺一。」 「没有你没意思啊!来吧!」陈奉接着劝:「什么事比兄弟还重要!」 「在忙。」 乱糟糟的背景音里,不少人在谴责邵嘉凛。 「没劲!放鸽子下次要罚酒!」 「罚酒哪够,下次他买单!」 林渊夺过手机:「来不来,给个准话!不来就真不等你了。」 邵嘉凛扫了眼在安安静静抿奶茶的温烟,低声答。 「不去了,在对象这儿。」 第27章 .27那就试试 「我日!」 「真的假的啊!」 「一点预兆都没有啊!」 话筒中,嘈杂音乐声夹杂着几个人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倒是带过来见见啊!」 「我凛爷真是闷声做大事!别自己藏着,带过来!带过来!」 邵嘉凛抬腕扫了眼表,懒散地说:「太晚了,改天吧。」 「谁啊,你到底跟谁啊?」陈奉扑过来抢话筒。 「我认识吗!!!」陈奉又问。 话筒似乎又被开了免提。 实在热闹的起闹声实在太大,大到温烟都能听到。 「我靠,刚在一块就这么疼人啊!」 「这才三点也没多晚啊!带嫂子来一起玩啊!」 「你俩一块睡的时间多着呢!」 嘈杂纷扰的声音让温烟的心脏砰砰跳。 他们说话,一如既往的荤素不忌。 邵嘉凛皱眉瞥了眼温烟。 「先这样吧,再见。」他把电话掐断。 温烟抿抿唇,低头喝东西。 余光瞥到邵嘉凛微弯腰把电话丢在桌上,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温烟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 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空气里确实是有暧昧这种东西存在。 只要是一男一女,凌晨三点,在酒店的同一个房间。 为了压住狂跳的心脏,温烟不太镇定地再次抿了口奶茶,眼睛却一直瞄向他。 他的手机响个不停,这会在耐着性子回復。 想了半天,她终于要张口,想确认下这不确定的情况。 第70页 可房间门被人扣响。 邵嘉凛把手机丢在沙发,起身去开。 一份白色打包盒被他带回来,搁置在桌上,很鲜的香气飘出来。 飢肠辘辘的温烟,馋虫大动。 邵嘉凛弯腰一点点把塑胶袋拆开,两个白盘摆在茶几上。 热腾腾的海鲜粥和鲜美的虾饺。 他推了推饭盒,放到温烟面前。 顺便,撕开勺子的包装。 温烟捧着热腾腾的海鲜粥,忍不住低头小声问了句:「刚刚是在说我吗?」 「嗯?」收拾塑胶袋的邵嘉凛手顿了顿,然后笑:「我这儿也没别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是不是一时意气,刚说这些话。 温烟一边用勺子舀粥一边说:「那我今晚,可以去玩的。」 邵嘉凛抬腕到她面前,让她看清楚时间:「已经三点了。」 「我还没有通宵过,我想试试。」她捧着饭盒看向他。 邵嘉凛一乐。 得,已经开始被他影响。 他在凭北大学读书这事,她哥哥温景霁一早就知道。 可妹妹上学一个月,哥哥只字未提。 温景霁有多疼这个妹妹,不用想,他也知道。 那温景霁没有一早把人託付他的原因,自然是一早知道他是怎样的混蛋和不靠谱。 下午他听到她的话时,脑子确实懵掉。 一下午的训练连连出错,被教官罚了100个拳上压。 他在那儿撑着的时候只是想着,毕业后,他还有5年兵役要服。 他当初计划着,要去最远最苦的边防,去替祖国守护这片大好边疆。 最好有幸,马革裹尸还。 骗他母亲几滴鳄鱼眼泪。 也不枉爷爷的一番教导。 他好容易想负责任一回。 怎么着,也不能祸害朋友的妹妹。 后来,西巷里里外外找了三圈,半夜三更还敲开几间民居,怎么也找不到人。 她在酒店里,哭成这样。 那就试试。 「改天吧,改天我再约他们。」 - 隔天一早,温烟在酒店睡到自然醒。 又被人原路送回宿舍楼下。 一切仿若梦境。 她一根头髮丝都没少的回宿舍时,陈畅还在宿舍睡懒觉。 昨天半夜,温烟给舍友回了消息,说自己很好,在一个朋友家玩,手机没电。 两个舍友数落她一顿,她通通听着。 都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一宿没睡,她抱歉得很。 偏林雨晨话很少,单回了四个字:「等我回去!!!」 回忆昨晚的事,还是有点不真实。 温烟趴在书桌上,拨弄着两袋薯片,时而傻笑。 薯片是军训的时候,邵嘉凛塞给她的,她一直留着没吃。 一小时后,林雨晨终于推门回来,张口就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跑出去,为什么不和大家说一声。 语气娇蛮带着火气,是她本人本来面目。 声音大到,宿舍另两个还在补觉的姑娘通通被吵醒。 两个舍友拉开床帘,朝下看去,都是揉揉眼睛,声音糯糯:「你可算回来了呀?」 温烟有点不好意思,上去就抱住林雨晨:「昨晚遇到点不开心的事,所以想找地方静一静。对不起,下一次一定提前告诉大家。」 小姑娘听到这话立即熄火,转而问她:「是什么不高兴的事?」 「现在没事了,」温烟揽着林雨晨:「昨天一时没想明白。」 「下次遇到事,可以和我们说啊。」上铺的陈畅在床上坐起来,单从床帘里探出个脑袋和她说话:「我们帮你出主意。」 「知道了。」温烟像个做错的孩子,点点头。 林雨晨不信她现在没事,松开她的怀抱,用手钳着温烟的胳膊,离着半米细细打量。 眼睛肿的不得了。 她得出结论:「你哭过?」 温烟点点头:「但那是昨晚的事。后来就没什么了。」 「真没事了?」林雨晨又问了一遍。 「有点别的事……」温烟诺诺。 林雨晨拉着她的手:「快说!」 温烟抿抿唇,有点难为情,她小声和舍友们摊牌:「我跟邵师兄在一起了。」 「我靠???!」林雨晨不可置信地勐攥紧温烟的胳膊。 「啊,哪个邵师兄啊?」陈畅有点跟不上课。 「是邵嘉凛,是邵教官啊!!!」林雨晨仰着头朝上铺嚎喊。 一屋子人炸开了锅。 「啊啊啊!!!我的天哪!」陈畅一边大叫一边爬着梯子下来。 她身上就一件单薄睡衣,冻得瑟瑟发抖也要拽着温烟的胳膊喊叫:「真的假的啊!真的假的啊!我的天哪!你跟邵教官在一起了啊啊啊啊!!!」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的妈妈!」林雨晨攥着温烟的胳膊叫。 等舍友们消化掉这个事实,已经是半小时后。 林雨晨神秘兮兮地也宣布了个消息。 她和许澜在一块了。 宿舍两个纷纷嫁人,单剩下两个姑娘抱头哀嚎。 在陈畅和另一个舍友嘀咕的空档,林雨晨凑到温烟旁边提议:「要不要和我一起逛街买点东西。」 「买什么?」 「买……」林雨晨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买内衣。」 第71页 「内衣,可以啊,」温烟点点头。 「就知道你是我的小甜心!」林雨晨利落地把挎包清点遍,一副随时准备出门的样。 进商场没多久,温烟看着热络挑内衣店林雨晨,忽然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 她拉住正选款的林雨晨胳膊问:「好奇怪,你昨晚哪里去了?怎么也没回宿舍?」 「哈?」正挎着小姐妹胳膊愉快驰骋在商场的人顿时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说:「我昨天找你找太晚了嘛!宿舍都关门了啊!我怕宿管阿姨骂!就没有回来!」 先声夺人。 温烟都不好意思再问。 过了许久,林雨晨食指抠着温烟手背上的软肉,小声嘀咕:「昨晚,我不想回来。就……就许澜带我在外面找地方睡了一宿。」 温烟住脚,来回打量着林雨晨。 还没张口,林雨晨就气得直跺脚:「没有没有没有!我俩什么都没有!烟烟你想什么呢!」 她小声嘟囔:「他要抱我,被我一脚踹下床了。」 「……」温烟其实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刚她只是觉得林雨晨一回来忽然要买内衣这事,很是反常。 温烟憋着笑,点点头:「嗯嗯嗯,你的力气真不小。」 「笑话我!!!哼!为了惩罚你!我也要给你买一套!!!」林雨晨恼羞成怒地随手抓起一套白色内衣扔到温烟怀里:「你快去给本大小姐试衣服!」 斜挎包被林雨晨一把夺走,温烟被推搡着进了试衣间。 等到她试完大小出来的时候,林雨晨的脸蛋红扑扑又激动异常。 她拿着温烟的手机挥舞:「刚你对象打电话过来,我看你试衣服不方便就帮你接了一下。他说要来接你。」 一句话,温烟的面皮也红透。 「刚那件大小怎么样?」林雨晨问。 温烟踟蹰:「还……还行,有点挤。」 「那再试试这个,」林雨晨又朝她怀里扔了件。 温烟握着衣服摆手:「算了,我们去商场门口等吧。」 林雨晨瞬时明白她要等谁,把人往试衣间一推:「嗐,不用管他啊,他来了会再给我们打电话的。」 等邵嘉凛到了林雨晨说的那个什么embryform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个内衣店。 他站在门口看着招牌愣了瞬,头一次有他不敢进去的地儿。 邵嘉凛退出去,到商场门口点了支烟,又拨通了温烟电话。 选好款式大小买完单,林雨晨才肯放温烟出去,美其名曰要吊着男人胃口。 邵嘉凛瞧见温烟一路小跑,脸上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笑。 他见到她来,把烟撵在脚下掐灭。 然后,止不住地咳了两下。 不知怎的,最近常咳嗽。 「你来得比说好的时间早。」 一抬头,温烟已经站在他对面问。 「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他解释。 今天早上温烟被邵嘉凛送回去的时候,很实诚地问了句改天带她去见朋友,是哪一天。 她好提前做做准备,留出时间。 其实那时话说出口是为了试探。 电话里陈奉问他对象是谁,他闭口不言,挂了电话。 她好怕他天亮不认帐。 邵嘉凛当她想玩,就随口说了句那就今天。 定在了今天晚上见面。 可现在才下午。 邵嘉凛扫了眼温烟的购物袋:「那我们现在出发?」 温烟点点头。 顺着他的目光,手里多出来的女士内衣着实变得烫手。 带过去太不方便。 她硬着头皮递给身边的舍友,在耳边小声叮嘱:「帮我带回去。」 他好像看出她坐不惯机车,今天开了车来。 车里腾腾的暖气。 车子停到氤缱绻门前时,打了个盹的温烟还迷迷煳煳。 「已经到了。或者,你再休息会?」邵嘉凛问她。 「啊?」温菸头脑不太清明。 她朝右看路况,正看到一张硕大的脸怼到车窗上。 温烟吓了一跳,瞬间十分清醒。 那脸是陈奉的。 在停车场冻了半小时,就因为迫不及待来看他的小嫂子到底何方神圣。 邵嘉凛也意识到车窗外有人,一脚油门把车开出去,换了个车位。 陈奉一时不稳,朝后一仰,又瞬时保持了平衡。 他亢奋地抄起手机朝话筒大喊:「来了来了来了!」 没多时,停车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连林渊都不免俗迈下了楼,出来迎:「倒要看看,谁这么大本事。让他昨晚连我的场子都不来。」 车子停稳,邵嘉凛先下的车。 陈奉急不可耐地连问三遍:「小嫂子呢!小嫂子呢!小嫂子呢!」 副驾驶车门打开,温烟顶着众目睽睽出去。 这么多人,都是她朋友,有些许触头。 可待她跨出车门,陈奉对一旁的温烟熟视无睹。 他从邵嘉凛身边探出头,依然在问:「我小嫂子呢!」 「对啊,你对象呢?」一起玩过密室逃脱的师兄眼光扫着温烟背后,也在问。 连林渊都绕过温烟和邵嘉凛旁边,探头依旧朝车里:「不是说带对象来?」 众人对她视若无睹。 第72页 太尴尬了。 「……」温烟抿唇,站在邵嘉凛侧后方两步的位置,顿住脚步,不再前去。 说不失落是假的。 没人觉得他俩能成一对儿。 「瞧不出来吗?」邵嘉凛伸手敲了下陈奉的头顶。 「哎呦……轻点!不知道你劲儿大吗!」陈奉捂着头。 可那一下仿佛让他开了窍:「瞧……瞧不……」 他的眼光在温烟和邵嘉凛之间游离几下,终于恍然大悟。 「我的妈呀!」他脱口而出,陈奉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看不出来啊!」 站在车边的林渊回头也意味深长:「你不地道。」 温烟站在后面干笑了下,硬挺挺地接着大家的目光。 早知道不来这趟了。 情况这么尴尬,都不知道这会要不要打个招唿。 她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时候,邵嘉凛忽然回头。 朝她那边走了两步,离得更近了些。 他抿了下唇,干脆伸手直接把人圈住,像是昭告所属。 左肩头勐地撞上他的胸口,硌得肩胛骨生疼,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构造。 可就算是肩头疼,心尖也涌出胀满的甜蜜。 她的胳膊被他的手掌攥住,揽得极紧,能闻到他身上具有侵略性的薄荷味。 紧到唿不出气。 温烟稍向左扭头,注视着她左胳膊上箍上的手掌。 她的右肩头顶着他的胸口。 被抱住了。 耳边他的话冲撞耳膜。 「这会看不出,那就慢慢记着,温烟是我对象。」 第28章 .28不给牵(加更1500字,1.5…… 邵嘉凛不管身后那帮狐朋狗友,揽着温烟肩膀的手一路没有松开。 他带她去了五楼的包厢,他的老地方。 推门进去,屋里乌泱泱地都是些温烟不太认得的半生面孔。 说是半生,因为那次生日会和在座一些有一面之缘。 有好事的对着两人问:「哥,您这位,怎么称唿?」 「怎么称唿?人家叫什么名和你有关系?」旁边那个夹克男勐地给了那人背部一下:「叫嫂子就得。」 然后,讨好似地朝门口笑:「是吧,哥。」 到这儿,温烟心底那点阴翳彻底散去。 嫂子这种称唿,原来听多了,便会消除心底那点忐忑不安。 被他揽得久了,也会消弭那点距离感以及初初谈恋爱的不习惯。 到这会,邵嘉凛才肯松手,站到问怎么称唿那人边上,踢了踢脚:「让地儿。」 那人摸摸鼻子,朝边上挪了挪。 空着的一人位,登时变成两人位。 邵嘉凛指了下中间那空位说:「跟我坐一块。」 温烟敛着风衣衣摆过去,小心翼翼和他坐在一处。 刚刚跟下去的几个人也上来。 陈奉看热闹似地坐在邵嘉凛右侧。 温烟有点不自然地坐姿端正。 紧接着,林渊也跟过来,站在茶几边摸了摸指间的戒指:「刚刚在玩德扑,你这姑娘会吗?」 林渊眼眸注视着温烟,倒也没提之前的风月。 邵嘉凛眼光瞥向身侧,她摇头:「不会。」 转而又补了句:「你们玩,我看着。」 「你倒是捡了个听话的。」林渊捡起桌上扑克,也没问其他人意见,切了切牌就要开始:「下注。」 牌局开始,温烟见一张张牌翻出,看得迷煳。 红桃、梅花、黑桃、方片,开来开去,也没懂个规则。 这东西,简直比概率论还难。 房间里10个人,有男有女。 除她以外,都在这场牌局。 她秀眉紧锁,发誓要从里面看出个花样来。 一小时后,温烟面前的筹码垒成小山。 陈奉输的没了脾气,朝后仰在沙发上哀嚎:「这怎么回事啊?我明明按着攻略苦练牌技!」 林渊转手将扑克一敛,收至掌心,转头问温烟:「学会了吗?要不要来。」 温烟踟蹰,她还没太懂各个牌型和门道。 牌局里,那个叫岚岚的依然跟无骨人一样倚在林渊身边,从头到脚的打量温烟:「怎么回事啊妹妹?我们凛哥哥竟然从来没教过你?他牌技可是很好的。」 温烟怔愣地瞥了眼邵嘉凛。 他正把玩着一枚绿色筹码,似笑非笑。 「怎么了,师弟又不是看她会玩牌才跟她一起?」是那日一起玩密室逃脱的师姐帮她说话。 叫岚岚的自讨没趣,朝林岚怀里躲了躲。 林渊也不哄,看向温烟:「我们换个东西玩。隔壁有撞球厅,一起去?」 温烟记得,她和林渊说过自己不会撞球。 林渊好像在故意提示她的格格不入。 看出她的为难,邵嘉凛把自己面前的筹码朝她身前一推:「你来试试,输了算我的。」 温烟见一个个塑料砝码,觉得试试就试试。 她咬唇点头。 她玩牌不太熟练。 邵嘉凛竟然真的观棋不语。 他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默不作声,只是偶尔低声地笑。 温烟本就不会玩,被他一笑,更是慌张。 一刻钟不到,成山的筹码流向别人家。 她面前只剩空空几个绿色塑料圆片。 第73页 岚岚摸着眼前一排筹码乐得开心:「妹妹,你可真是霉。这一眨眼功夫,就输掉他几万块。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你。」 「啊?」温烟心头一惊,看向身侧的人。 不起眼的塑料筹码,竟然价值千金。 他还一直笑得出。 邵嘉凛也不恼,扫了眼牌面一板一眼教她玩牌:「这东西要自控。」 温烟回头望他:「自控?」 「不能投入太多感情,会惹麻烦,」他低声解释。 右手搭上温烟的胳膊,挪向她又要加注的手背:「这局,我们收牌。」 手背被搭上微凉的指,他手背青筋在灯光下显眼,温烟指腹一颤。 温烟紧张地抽手,小声嘟囔:「我不玩了,还是你来。」 输了他几万块,温烟怎么也不肯再玩。 那局果然应该适时抽身收牌,温烟更加坚定不玩的决心。 「那玩别的。」邵嘉凛又说。 林渊像是找茬,故意提了好几个温烟不会的游戏。 像是提点他们圈子的不同。 「怎么回事,你今天?」邵嘉凛磕了磕手里的烟盒,抽出一根问林渊。 「看你不爽。」林渊直言不讳:「前后抽走我两个姑娘。」 「两个?」邵嘉凛一边点菸一边问:「哪有两个?」 林渊凝着他说:「这要换了别人,我一准叫打手上门。」 「现在也行,」他在菸灰缸里磕了下烟,橙光微簇:「你随便找,让他试试。」 剑拔弩张间,陈奉忽然一声尖叫:「妈呀,救命!我女神要我带她游戏!」 邵嘉凛扫了眼那个聊天界面,是已经流行挺多年的一款经典,他高中的时候总和班里的男生开黑连线。 邵嘉凛腾出空来不抱希望地问身边的姑娘:「你这个,会吗?」 温烟一看名字,勐一点头:「会的。」 「那走吧,一起。」 氤缱绻真是座销金窟,什么玩意都有。 邵嘉凛撂下一众人,带着温烟去了隔壁。 一上机,陈奉为了在女神面前显摆,非要邵嘉凛和温烟互换号。 温烟那游戏名一看就是个妹子。 邵嘉凛那个也阳气太重。 陈奉知道邵嘉凛玩得好,担心舍友顶着明晃晃男人名字上线后,女神李娉婷再因为个游戏,一颗芳心被勾走。 「成,」邵嘉凛也不纠结,转头问温烟:「帐号,密码?」 温烟结舌。 这游戏她之所以会,是因为看见温景霁和邵嘉凛连线过几次,自己私下学的。 想弄明白游戏有趣在哪,他为什么这么喜欢。 密码……更是干脆用的他的高中学号。 这事,自然不能让他知道。 「我自己输。」温烟从椅子上跳下来去输密码。 「还有秘密。」他淡笑声,倒也不干预,把头撇开一点没探究的意思。 温烟红着耳朵回了自己位置,登上邵嘉凛的帐密。 陈奉又有意见了:「凛爷,你给哥们儿条活路,你去玩辅助行吗?纯奶妈那种,又脆又没伤害的……」 「嗯?」邵嘉凛从来没玩过那种女英雄,挑眉看向陈奉。 「你知道我玩游戏菜,但我再菜,也必须是咱们三个里最好的那个,」陈奉讨好着和他商量:「不然,我女神肯定嫌弃死我了。」 邵嘉凛一扬手:「行吧。」 陈奉给邵嘉凛量身定制选了个又脆、又没伤害、cd还长的萌星挂件,专门挂在射手身上那种辅助。 而陈奉本人,就是那个射手。 本以为有大神辅助他,这局稳赢。 可陈奉实在太菜了,辅助都拿了3个人头,也抵不住射手没有攻击力。 再加上,李娉婷是真的指望抱大腿上段位的,也毫无攻击力。 三局过后,综合数据最好的竟然是温烟。 李娉婷果然一脸嫌弃,在小队里打下一串话:「喂,陈奉,跟你玩我都要掉段了!我下线了啊!」 「……」陈奉飞速打下一局:「别别别,再给个机会吧!」 李娉婷:「哼,人家「烟花棒棒糖」的辅助都比你会玩!」 「……」 陈奉再次泪目,讨好似地看向邵嘉凛:「我错了,凛爷!您自由发挥!想打什么打什么!我不拦着了了!」 他喋喋不休地建议:「你要么打野蛮子吧,我觉得你那个玩得好!或者剑客收割也行!啊啊啊,对,你可以玩鱼啊!团灭他们……」 「屁话这么多,准备!」邵嘉凛来了脾气。 他确实打这个游戏鲜少会输。 连跪三局,已经挑战到他的心理底线。 他起身,走到一旁拍了下温烟的座椅背,意思是换位置。 温烟那号上全是花里胡哨好看的法师、辅助,没什么能打能抗的,他用不惯。 温烟看出邵嘉凛带着火气,乖乖地给他让了位置,坐到自己帐号前。 她略一思忖,用了邵嘉凛第一局用过的那个挂件辅助。 她觉得自己玩这个英雄玩得还不错。 十分钟后,邵嘉凛拿螳螂打野杀了十几个人。 玩射手的李娉婷常常站在泉水一动不动,兴奋地一直打字:「哇塞,螳螂哥哥你好棒啊!」 「你也太厉害了吧!」 「哥哥,你又杀人了哎!」 第74页 一连串夸奖看的温烟十分不舒服,奇怪的占有欲驱使她从始至终一直挂在螳螂身上。 从头到尾不肯下来。 几分钟后,李娉婷终于出了泉水,发现自己的辅助不跟自己,气唿唿地在评论区说:「辅助,你不要一直只跟打野啊。你这样我没法打!」 自己游戏里只跟着邵嘉凛的事实,冷不丁被戳破。 温烟立马从螳螂身上跳下来,小鹿一蹦一跳去找射手。 片刻后,迎来了邵嘉凛第一次死亡。 这局唯一的路人队友急了,开麦抱怨:「辅助,你跟打野啊,你上他啊!上他啊!你倒是骑他啊!」 「……」 接下来,温烟就小心翼翼跟在打野身边踌躇,纠结要不要跳到他身上。 再又一次被团灭后,对面发来问句:「螳螂老哥,你是不是来炸鱼塘的?」 眼看对面的城池要破,邵嘉凛一推键盘,唿出口气。 温烟也觉得稳赢,英雄立在池水边。 游戏里只剩下李娉婷站在泉水里喋喋不休地夸。 「对啊,对啊!我螳螂哥哥天下第一!」 「打爆你们的水晶!」 「早就劝你们投降了!」 「哥哥,你也太棒了吧!」 「好厉害!下局再带一局躺赢可以吗?」 「哥哥!我q.q 3973**12,24小时随时找我打游戏!」 温烟懊恼地看着屏幕,很想把对面那个射手的键盘帽抠掉,把她那把弓箭掰断。 陈奉也懊恼地趴在桌上。 「这么合拍呢?」 隔壁桌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揶揄地笑。 温烟转头,瞧见邵嘉凛偏头朝看,眼眸里含笑,懒散不恭。 他说他俩合拍。 温烟有点难为情地抿抿唇。 薄薄脸皮立马红了一片,连耳根都红了。 他看得好玩,像是存了心思逗她,干脆也趴在桌上盯着她的眼睛问。 「小鹿怎么后来不上我了?」 - - 当天,温烟面红耳赤被送回宿舍。 这个人怎么谈起恋爱就这么过分,还跟她说那种玩笑。 她红着脸推门,把头埋在袖子里整一晚都没缓过来。 友人a的头像因为刚道过晚安,被顶上最靠前。 她捧着手机,一整宿都觉得如在云端。 也确确实实,感受到,她真的恋爱了。 和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这种良好感觉并没维持多久,。 她发现除了起初那两天他们聊得频繁,后面他鲜少主动找她。 发完一条问他干嘛的消息后,温烟魂不守舍地抱着手机,等着它的铃声响起。 可偏偏一节解剖课过去,都没有动静。 另一边,下课后林雨晨对着只死兔子干脆直接趴在桌上,郁闷地唉声嘆气。 「叮……」手机响。 温烟立马戳亮屏幕,切到q.q页面。 下一秒,她熄火。 屏幕上两个字:「在忙。」 这话跟没说一样。 温烟嵴背弯曲,也慢慢趴到桌上,陪她一起嘆气。 「怎么了你?」林雨晨眨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 温烟摆弄着眼前的笔帽,小声回:「说不上来。」 「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林雨晨郁闷地说。 「我看也是。」温烟点点头。 「你们这新婚燕尔地就闹脾气?」林雨晨问。 「没……没闹脾气。」温烟摇头。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总觉得她融不进他的圈子。 就像那日的德扑,她费力学了一宿,把他的筹码输光。 他的朋友在隔壁乒乒地打撞球,听说他能做到一桿到底,却只能陪她打游戏。 他会高尔夫、会骑马、会射箭。 她什么都不会。 一切像是她的强求。 林雨晨舒口气,对温烟说:「我听说,邵师兄他弟弟生病了。最近他总跑医院呢。」 「嘉运?」温烟脑海里冒出这么个名字。 「你知道啊?」林雨晨把头撑在桌面上问。 温烟摇头:「不知道他病了。」 但这好像,就能理解他最近回復的不及时与言语淡淡。 温烟舒口气,觉得有必要关怀下他最近怎么样。 刚要拨号出去,手机铃响起。 是邵嘉凛。 她腾地坐直,接起:「餵?邵师兄!」 对面一怔,转而笑,却不纠正:「我这儿刚忙完,你在做什么?」 「刚上完课,在医学楼。」温烟握着手机解释。 「一会有安排吗?」邵嘉凛问。 温烟扫了眼课本,用尽智慧地约他一起:「我高数,还是不会,你一会能去图书馆教教我吗?」 声音温软,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可话筒里偏偏,他说了不字:「一会可能还是不行。」 「哦,」温烟语气明显低落,可还是善解人意:「那行吧,那你先忙。」 邵嘉凛低声又问:「我一会去靶场,你要不要一起?」 声音像从话筒出来,又像是从教室里。 温烟试探地一抬眼,就见到教室门口,邵嘉凛穿着件军绿色风衣站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她捧着电话惊唿。 第75页 「试试运气。」邵嘉凛一边挂断电话一边朝教室里走:「打电话前就在你们楼下了。刚巧碰到你们班同学,就上来找你。」 温烟的眼睛藏着亮亮的星光。 林雨晨趴在桌上看着眼前这一对,鼻子酸酸地,羡慕到不行。 「哼,感情好了不起哦!」她嘟嘟囔囔:「一小时内,许澜要是不找过来!我就飞去国外换个专业读书。让他再也甭想找到我!」 邵嘉凛这才发现桌上还趴着个人,他一边等温烟收拾书包一边笑:「你还真狠,明知道我们这些签了卖身契的出不了国。」 「哼!就飞就飞,我就飞!」林雨晨懊恼地把头闷进胳膊里。 温烟单肩已经背上书包,跨过温烟走到邵嘉凛边上,扭头一看门口许澜已经到了。 她笑眯眯地拍拍林雨晨的肩膀,低声说:「醒醒,该去买机票啦!」 林雨晨抬起头,刚想让温烟别逗她就看到门口那人。 她把头重新回胳膊里。 「还赖这儿不走?」邵嘉凛一边给温烟腾出路来一边说。 「嗯,走,」一转头,温烟说话又是一派温和,和那日的小鹿一样。 挠得他心痒。 干脆伸手挡住她的道。 温烟见面前伸出的胳膊一怔,这是又不让她去了。 忽然她的四根手指被他攥住,干燥温暖。 温烟心跳漏了一拍,回头呆呆傻傻地看着他。 他瞧着她惫懒地笑:「怎么,不给牵?」 第29章 .29你哪里明白。 晕晕乎乎被邵嘉凛牵了一道到了靶场,有不少穿着作训服的国防生。 邵嘉凛算来的晚的,他给温烟指了边上的长椅,头顶有遮阳:「你坐这里等我,晚上带你去玩。」 「去哪?」温烟忍不住问。 「嗯?」邵嘉凛扫了圈操练场:「常规比武,很快就好。」 「我是说晚上。」温烟又问。 「哦,林渊搞来电子菸花,打算今晚在他刚开业的那家酒店门口放。」邵嘉凛一边拉着拉链头向下拽一边说。 「烟花?!」温烟已经许久没见过大片的烟花。 她对这种东西很喜欢,眼睛亮了瞬,旋即又不安:「现在这时候,凭北应该不让放烟花吧?会不会被抓起来罚款?」 「提前和人做了备案就可以。」邵嘉凛脱下外套给她抱着:「在这儿等我,比完就回来。」 邵嘉凛跑到操练场旁的小房子,那边是换衣间。 几个人的攀谈里,温烟听出来,今天是兄弟学校之间的比武,所以大家热血沸腾要较个高低。 蓝天白云青草地。 温烟忍不住拍了训练场,发了□□空间。 陈奉从换衣间里钻出来,见是温烟咧嘴一笑:「烟妹儿来陪我们凛爷吶?」 「嗯,」她红着脸皮小声答。 「他说晚上有事,今天这趟比赛就报了一项,敢情是为了陪女朋友呀,」陈奉站在长木椅旁边边等邵嘉凛边陪她聊:「看来今年剩下几个课目鹿死谁手未可知哦!」 听这话音,温烟侧着半个身子问:「他常拿第一嘛?」 「当然,一个段巾帼,一个凛爷,年年全国八校精武比赛给我们凭大夺头筹。」 「段……巾帼?」温烟问。 「在那儿!」陈奉指着不远处:「原名段依依,可那生勐程度不下于个男人。」 顺着指向,温烟瞧见一身军绿色衣服的段依依。 她又把头髮剪短了。 似乎是感知到她的目光,段依依朝她看过来。 对视片刻,温烟先把目光移开,低头理了下被风吹起的刘海、以及身上因坐下而皱起的褶。 「玩会手机,我马上好,」邵嘉凛已经换好了衣服。 温烟仰头朝他笑:「不,我要给你加油。」 边上的陈奉被这一幕都要酸死,大抵冬天到了,春天也不远了。 空气里都是恋爱的酸腐味道。 要不是因为邵嘉凛那局游戏,他也不至于被李娉婷嫌弃,仍然单身无解。 段依依也一直朝这儿看,视线黏在温烟身上不肯挪开。 看得温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把头收回。 他牵了牵唇角,左手解开手錶皮带扣解下来递给她:「帮我拿着。」 棕色皮带的暗黄錶盘,12点指针处暗藏玄机地镶一颗红钻。 「你这是什么表?」温烟攥着錶带仔细地看。 「嗯?这支?」邵嘉凛想了下:「别人送的,百达翡丽。」 温烟没听过这个牌子,点点头:「好看。」 他没什么表情,随口说:「下次买女款送你。」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温烟空着的那只手一直摆。 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邵嘉凛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方便她取手机。 温烟在背包里摩挲半晌,掏出手机,解开锁屏。 屏幕上「温景霁」三个字醒目,两人都能看见。 「我……我哥,」她糯糯地说。 「接呗,」他指指她的手机。 「哦……」温烟硬着头皮接起。 「餵?」温烟捧住话筒。 「做什么呢?」温景霁随口和她聊天。 温烟抬眸看了看站在对面的邵嘉凛,小声答:「和……和朋友在一起。」 第76页 温景霁笑:「是吗?看你刚发的空间,好像我高中同学也在那里,上次和你提起那个。」 温景霁其人,常常四两拨千斤。 温烟脑子来迴转了几圈,听不出他的意思。 但前些天才说自己喜欢上一个极不靠谱的人,温景霁对此并不认同。 万一……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谈恋爱了,最起码是现在。 「嗯……那个,我舍友的男朋友也是国防生。」温烟想了个蹩脚的藉口。 温景霁:「这么巧?」 「是挺巧。」温烟吞咽着口水说:「我看到你同学了,正在比赛,步.枪障碍射击。」 她怕说多说错,硬着头皮挂电话:「哥,先不说了,舍友叫我过去帮忙。」 温烟没等温景霁回答直接按了电话,她握着电话缓舒了口气。 下一刻,发现头顶有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抬头。 邵嘉凛没问什么,他把衣服放在温烟身边的长椅空位,面无表情:「我先过去了。」 「哦,好,」她点头。 陈奉也朝她挥手:「烟妹儿,我也去了。」 「嗯!」 「对了,你千万别把他表弄丢啊!是限量款!市面上就这一只!」陈奉边跑到邵嘉凛边上边回头叮嘱。 限量款? 这个词温烟一听,就知道东西极贵,牢牢把表攥好:「知道了。」 陈奉和邵嘉凛跑到绿茵茵草地上。 温烟挺直嵴背朝赛场张望,从起点的白线到终点的靶子一路路障,沟沟坎坎。 果然障碍跑。 他不缺加油的人。 两个学校对垒,刚开始是女生组,一群大老爷们嗓子都叫破,温烟来得晚错过了。 这会是男生组,班里的女生站在一旁鼓劲。 发令枪响。ban 要跑过草地,跳过深坑再爬出来,再往前是一堵木墙。 再远,她就看不到了。 四周开始吶喊加油的声音。 「跑啊!跑啊!给我鼓起劲来!」 温烟看到段依依换好常服蹲在地上鼓掌打节拍。 「没吃饭吗陈奉你!」段依依气得直捶地:「动起来啊!」 越过草地,他们的身影便渐渐听不到了。 段依依扶着地站起来。 拍了两下手掌,把沾的土拍掉。 顺手拎起地上的背包。 她朝温烟走过来。 「喂,你来陪他啊?」段依依走过来。 「嗯?」温烟抬头,旋即知道她说谁,又点点头:「嗯。」 「这傢伙没良心,弟弟病了也要出去玩!」段依依朝前踢飞脚下的石块。 温烟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但不再搭腔。 弟弟病了这事,原来就她一个不知道。 「喂!你们倒是都给我跑快点啊!慢的像乌龟!」段依依站到温烟面前朝前使劲大喊,激励自己班的同学。 段依依单肩背着包。 背包侧面吊着的红绳末端,一个红色金线绣了两字「平安」的护身符。 平安符来来回回在温烟面前晃。 和她在潭哲寺求来的一模一样。 也许只是巧合。 她忍不住问:「你这个哪来的?」 「啊,什么?」叉着腰的段依依回头。 「护身符。」温烟指指她的背包。 「哦,」段依依扫了眼背包侧面,笑着逗她:「我啊!从变形金刚身上求来的。」 温烟脸色忽然沉下来。 死死攥着的表硌的手疼。 变形金刚。 邵嘉凛生日那天,她送他变形金刚,上面偷偷绕着圈护身符,保他无灾无难。 和眼前这一只,别无二致。 段依依早已经转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同学们喊加油。 晃晃悠悠的护身符吸住温烟的视线,再没有挪开。 远远地,「砰砰砰」几声枪响。 裁判吹了哨子。 不久,邵嘉凛从远处跑过来,唿吸不匀,额头沁着汗。 他跑到温烟跟前,一边平復着唿吸一边叫她:「好了,我们能走了。」 温烟不吭声,只站起来把一直牢牢攥着怕丢的表塞回他手里。 旁边段依依凑过来和他比了个拇指:「可以啊兄弟,500米障碍跑比上次还快,1分23秒。步.枪射击10发99环,厉害了!」 邵嘉凛一边戴手錶敷衍了句:「你这次也不差。」 「给,班长专门给咱们扛过来的水。」段依依退后两步,弯腰从纸箱里掏出一瓶要递给他。 「谢了,」邵嘉凛接过来没喝,放在温烟身边。 勾了手指去够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叮嘱温烟:「我换衣服,你收拾下咱们该走了,那地方离得远。」 温烟低下头,攥着背包和他说:「今晚的烟花我不去看了。」 「不去看了?」邵嘉凛错愕。 「不去了,」温烟摇头。 邵嘉凛攥拉链的手停在那问:「那我让他改天?先陪你去图书馆?」 段依依好奇地看过来,背包上的护身符不住地晃。 温烟看过去。 那是她一路颠簸,忍着晕车的头昏脑涨和噁心才到的潭哲寺求来。 她在山顶扶树干呕不止,却怕耽误时间一刻没休息地进了庙宇。 第77页 手里握着护身符她给大大小小十几个佛龛一一跪拜,求他们保佑平安。 「我不去了,图书馆也不去了,」温烟拎起书包,朝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极力控制着嗓音的颤。 「你这话什么意思?」邵嘉凛听出她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昨日他才教她德扑,跟她讲这种牌局永远不能投入太多感情。 他又哪里只是个德扑高手。 温烟指着段依依的包朝他控诉:「你这种人哪里会明白。」 邵嘉凛直直盯了温烟半晌,像是要把她的心思看透,忽而他别开头,转身朝着背后一众男女,散漫又浪荡:「今晚曼地酒店烟花秀有空位,谁要一起?」 第30章 .30你真小气 背后,立马有了响应的声音:「我想去哎!」 「我也想去!」 乱糟糟,几个人围过去。 温烟咬咬唇,拎着包,头也不回地回了学校。 几十里路,她自己一个人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地回去。 最后踏上回校班车的时候,天已经全黑。 窗外寂静清冷的北风,吹透她薄薄的棉外套,温烟打了个寒战。 她想起高中的时候,曾经在公交车上见到邵嘉凛的那次。 在小城市,公交是老百姓最常用的不可或缺的代步工具。 早尖峰时间,车里人挤人地挨着,空气浑浊。 人潮拥挤,温烟个子小又瘦,被挤得喘不过气。 忽地,她的视线里多出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透过重重人墙看过去,看到邵嘉凛拽着车顶悬下的把手,站在那。 鼎沸的人声消失不见,路人的面孔模煳,她只看得到他。 也至今记得那幕场景。 公交车报站。 温烟唿了口气,抱着书包下了车。 回宿舍,换上拖鞋,温烟直接爬上了床,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歇着。 林雨晨那边的床铺被布帘围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睡着。 她没有胃口,也睡不着。 隔天早上,林雨晨那头终于有了动静。 她撩开两人之间格挡的布帘,眼睛红的像只兔子,病恹恹地说:「烟烟,陪我出去玩吧。」 温烟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只露出鼻子和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哪也不想去。」 「我请你吃饭吧,」林雨晨趴在床上建议:「学校附近开了家米其林一星的泰国菜,咱们去试试?」 她摇头:「我对泰国的香料过敏。」 「那,去吃火锅?」 「太腻了,我真的没胃口。」 林雨晨连着问了八百个建议,都被她一一否掉。 「嘿!我们去酒吧玩吧!」林雨晨激动地坐起来:「咱们都18岁了,还没去过吶!」 「唉,我也想一起!」刚买了早饭进来的刘畅激动地举着手晃到林雨晨的床边:「叫上我行吗?」 林雨晨:「好,那我们一起!」 温烟摇头:「我不想去。」 「怎么啦?」林雨晨凑过去小声问。 温烟:「太吵了。」 「哦,」林雨晨瞧出她的不对劲,缩了回去,趴在床头朝下说:「畅啊,那我们去。」 一整天,温烟都心神不宁。 下午上课,林雨晨和刘畅化了粉色桃花妆,引得班里男生好几个盯着他们俩看。 课间的时候,温烟刷到了陈奉的状态。 「昨晚通宵可真痛快!睡到现在才醒,真是又累又爽!」 他给的配图里,灯红酒绿,白色耀眼灯带缠在石柱上。 既不是新春、也不是元旦。 黑漆漆的天空,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绚烂烟花。 酒店露天的餐桌,簇拥着男男女女。 那些个女客也不怕冷,各个吊带、短裙地裹在身上。 在画面的右角落,她瞧见了邵嘉凛。 他坐在紫色绒面沙发上,右指夹烟。 一个酒红色裙子女孩子拿着红酒杯弓着腰凑在他跟前,和他攀谈。 相距不过几十公分的距离。 「今天晚上……我也去。」温烟说。 - 这是温菸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推门进去,吊顶一艘巨大飞碟模型用几根金属绳挂在半空。 四周一圈耀眼灯带。 灯带下,内场舞池,dj在旁打碟,场中白衬衫男人领口大敞,胸口雕着青龙。 一群男女围在舞台旁热舞。 气氛喧嚣。 这不是酒吧。 准确说是 夜场。 林雨晨对一切新奇地很,拽着两个姑娘的手坐到相对僻静的卡座。 温烟看到卡座上的桌牌,有最低消费,4500。 贵的咋舌。 「让我瞧瞧喝什么?」林雨晨的指尖划过菜单,顿在一群花花绿绿造型美观的鸡尾酒里,她被造型夺了魂:「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温烟瞧她点的都是酒,自己酒量不佳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点些果汁吧。」 「乖崽,我们来酒吧当然要喝酒啊!」林雨晨搂住她的脖子哄:「长那么漂亮的酒,肯定好喝!」 「别怕啦,我刚有帮着挑几款度数低的。」陈畅也起闹。 林雨晨:「对啊,说好了出来玩,就要尽兴!」 「好吧,」温烟让步。 第78页 几杯酒端上来,确实好看。 由青色雪川到红色赤焰,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塔奇拉火焰。」 耐不住舍友的劝,温烟好奇地抿了两口。 有些辣,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样的东西。 紧凑地一阵鼓声。 舞池里一声大喝,场子被热起来。 林雨晨眼睛看向那边,一脸地嚮往:「我想去哎!」 「我也想!」陈畅晃着林雨晨胳膊说。 温烟嫌吵,说在原地帮她们看包。 「我们就半小时,马上回来。」林雨晨拉着陈畅的手跑掉。 她的指尖沿着弧形玻璃瓶身抚下去,眼睛没离开过两个舍友。 看起来,还真的挺解压。 「美女一个人?」 温烟不懂一个人来这儿多半是可以约的含义,她被忽然跑出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来人西装短夹克,一股呛鼻的香水味。 「和朋友一起,她们在那儿。」温烟朝不远处指了下。 都是学生,来这种地方也是有担忧,所以警惕性还算高。 三个人抱团,就算是分开玩,离得也不远,能有个照应。 「哦,」夹克男笑了下,不见外地坐到卡座里,端着的酒放在桌上:「你怎么不去?是不会跳吗,我教你。」 「没什么兴趣。」温烟收回目光摆弄着手机。 「大家来这儿找乐子,你这是打算一个人喝到天亮?」他手指在桌上敲,一点点向温烟方向移。 温烟盯着手机不语,想着他觉得无趣也就走了。 可他的眼睛黏在她身上。 有服务生路过,被夹克男招手叫住:「来瓶黑桃a。」 「好的,3888元先生。」 他像是炫富,浮夸到不行的刷卡。 服务生堆笑把酒起开。 「请你,」他把酒递过去。 温菸头都没抬,摆手说不用。 那人却勐地站起来朝她那边弯腰。 黑影遮过来,温烟吓了一跳,下意识勐地站起来。 哗啦啦一瓶酒倒在桌上,浸了男人一身湿。 「我就想看看你看什么这么入迷,不至于浇我一身酒?」夹克男看着湿透的裤子变了脸。 「对不起。」温烟扔他两张纸,话里倒没什么诚意。 不远处,林雨晨瞧见这边动静,拽着刘畅跑回来。 喘得唿哧唿哧。 正碰上那男人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裤子一脸的傲慢:「要么给我擦干,要么把这瓶酒喝完。」 「你算哪根葱!」跑过去的林雨晨直接举起自己的鸡尾酒泼了夹克男一身,敏捷地躲到另一侧。 「操!」这下,那男人上衣也被淋湿。 他扫了下来的也是两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骂骂咧咧两句。 想着湿也湿了,总得捞点好。 夹克男举着那杯红色鸡尾酒弯腰举到温烟面前不依不饶要她喝:「爷今天心情好,你把这杯酒喝完就算了事。」 离得很近,十几公分。 一身横肉,语调蛮横。 温烟朝后倾身。 夹克男欺人更甚地弯腰压迫温烟:「你他妈喝不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巨大黑影压过来笼着她,温烟朝后躲。 「我请你喝。」声音懒散又傲。 夹克男突然被人总背后一把拽着朝后仰,瞬间右手也空了。 邵嘉凛把那杯酒夺走,一滴不漏,偏左手还拽着那人的肩胛。 夹克男朝后仰到135度,腰被压得生疼,气得直吼:「你他妈谁啊,放开我!」 「啪」地一下,他松了手。 失了重心,夹克男睁大惊恐地双眼,想着扶东西也来不及。 重重栽在地上。 他捂着生疼的后脑勺,挣扎着要爬起来。 偏偏不如他的意。 邵嘉凛一脚踩在他胸口压在地上,顺口对边上的人说:「这人这么爱喝酒。一会,这杯酒劳烦帮我灌了。」 「再来两箱黑桃a,算我请。」他补了句。 林渊望着地上的人笑:「你还真大方。」 地上的人不认识邵嘉凛,但听说过林渊,笑里藏刀地狠角色。 他不知道今天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抱着邵嘉凛的腿开始求饶「哥,我错了有眼不识泰山,哥。」 邵嘉凛嫌恶地把人踹开,拍拍林渊的肩膀叮嘱:「记得最后让他喝那杯酒。录视频给我。」 「要视频做什么?死猪有什么好看。」林渊倚在桌子边漫不经心地扫着地上的人。 「给她做个反面教材。」他看向温烟。 「那还是现场教学地好。」林渊把邵嘉凛放桌上那杯鸡尾酒拎起。 「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一杯酒而已,夹克男不住挣扎。 林渊蹲在地上,单腿压着那人胸口捏着下巴,在那人的惊恐声中把酒灌下去。 邵嘉凛摸口袋拿出根烟点上,看了会地上那人的反应。 「烟烟,你没事吧?」林雨晨站过去上下打量温烟。 「我没事。」温烟摆手。 像是忽然想起这号人,邵嘉凛转过头:「我当是为什么不肯去,原来嫌我烟花太素净?」 温菸头瞥向一旁,闭口不言。 他拾起桌上的酒扫了眼标:「想喝酒,昨晚有的是。这儿的酒哪能入口。」 第79页 温烟听到这,干脆拿起桌上的酒,灌了一杯下去。 像是回应他,她偏要喝这里的酒。 她呛得止不住地咳嗽。 「好胆量!」林渊拍着巴掌起身:「巾帼不让鬚眉。」 温烟听出他口气里的反讽意味。 「你瞧。」像是回应温烟眼里的不解,林渊伸脚踹了地上的夹克男。 才几分钟的功夫,那人躺在地上神志不清。 他带来的酒里有东西。 温烟瞬间心脏紧缩,手心冒了汗。 她不知道自己刚喝的那杯黑桃a是不是有问题。 「刚开的,没事。」林渊见她慌张样笑。 邵嘉凛扫了眼地上瘫成烂泥的人,戾气重了起来:「跟我走。」 温烟不动。 「你走不走?」邵嘉凛又问。 温烟说:「我今晚要看烟花。」 「要坐你那辆红色的机车。」 那辆他不给别人坐的。 她冷言冷语提了条件。 邵嘉凛点头:「成。」 - 大晚上,邵嘉凛开着suv十几公里带着她去换机车。 又找人买了烟花装到suv后备箱,打电话派他送到山顶去。 真到要上机车的时候,温烟倒不肯了。 本来就是看他个态度。 她今晚穿着短裙,很是不宜。 再加上,冬天坐机车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还是坐你来的那辆。」温烟又说。 正拿钥匙拧车的邵嘉凛听到,朝背后看了眼。 长腿跨下车,也不计较她临时变卦。 拉开车门,示意温烟进去。 一脚油门,载着一车的烟花朝凭北郊外的坤山开。 温烟看着窗外,一路再不说话。 到山顶的时候邵嘉凛踩了剎车。 温烟坐在副驾驶不解安全带也不动。 他降开半个窗户,低头懒散点了支烟。 抽到一半,呛得咳嗽。 温烟忍不住看过去,被他捉住目光,又倏忽收回来。 邵嘉凛牵了下唇角,右手摸开车前方的抽屉,掏出个丝绒盒子,扔给温烟。 温烟打开去瞧。 玫瑰金色女款手錶。 他终于说话:「昨晚是我说话太重,对不起。」 突然他服了软,温烟听到眼眶一热,把盒子盖好又扔给他。 「我不是要你这个。」 「昨天,我问了段依依和你聊了什么。你是气我没把邵嘉运的事告诉你?」他低头看着女表问。 温烟不答话。 邵嘉凛转头看向温烟,干脆解释下去:「他小时候发烧坏了脑子,智力停在几岁。我不想别人知道是不想别人背地里议论。」 「段依依知道这事是因为她妈妈给嘉运补过课,她也去过几次。邵嘉运很喜欢和她玩。」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呢?」听到这,温烟忽然出声。 「嗯?」邵嘉凛顿了下,转头看她:「生日收到的礼物我堆在家里储藏室,嘉运喜欢其中几个就拿走了……」 他果然不上心。 那么多礼物,又怎么会专捡出她的放好。 温烟垂头不语。 瞧见温烟的模样,邵嘉凛闷笑一声。 温烟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张口:「嘉运本来就喜欢变形金刚,我总买给他。见到那个,自然爱不释手地拿走。但是后来……」 邵嘉凛顿了顿指向车尾:「我知道是你送的,专门要回来,放在车后摆着了。」 温烟顺着看过去,果然见到那个变形金刚。 那估计是变形金刚在邵嘉运手里把玩的时候,随手把上面的护身符扔给了段依依。 「我还送你个护身符,现在挂在段依依书包上。」温烟小声说。 怪不得。 邵嘉凛恍然大悟:「我明天就找她要回来。」 温烟抿唇。 「对不起,让我们糖糖生气了。」邵嘉凛转头向她道歉:「我错了,我不知道你还送了我这个。那东西真不是我给她的。」 忽然地道歉,让温烟觉得很委屈。 她想起段依依每每的炫耀,忍不住红着眼睛说:「我对你都不如他们了解。」 邵嘉凛侧身一边解开温烟的安全带一边哄:「嗯,你想知道什么?」 「你喜欢的颜色?」 「灰色。」 「你喜欢喝的饮料。」 「冰镇的都可以。」 「你衣服的尺码。」 「xxl」 说话间,安全带被解开。 温烟被他拉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想起听过的风言风语,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和段依依在过一起?」 邵嘉凛提手一拎,让人坐在他腿上。 双手圈着:「怎么这么想?」 温烟垂下眼睑:「我每晚做梦都觉得自己是卑劣的小三,见到她就心生对不起。所以那天都不敢问,护身符她到底怎么拿到的。」 「那我可是天大冤枉,真就普通朋友。」他唇角牵起弧度,越来越明显。 「你笑什么!」温烟瞪他。 酒意上涌,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毫无威胁。 「笑我对象长得好看。」 他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看着怀里眼泪汪汪的人。 温烟被他逗得面热。 第80页 他圈着人继续耳语:「输了几万块筹码,昨晚那个什么冉冉追着要我收拾你。」 她含怒地看着他:「关她什么事。」 「嗯,人冉冉说的有道理啊。」 「是岚岚。」 他笑,手下也开始不老实,圈着的手开始走向随意:「不过管她是谁,我得把帐追回来。」 「你……你小气……」想去按住他的手。 「我小气,」他去摸她腰上的肉,分心说:「太瘦了,得养养。」 然后才接着刚的话题逗她:「你不小气,牢牢记得岚岚的名。」 温烟唿吸不上气,手胡乱挣扎着,却被他一下子攥住两只压在背后,另一只手仍是自由。 温烟对这感觉不熟悉,师兄师兄地叫,想要他放手。 他的手停住,蹙眉像是不悦:「还叫我师兄?」 温烟咬唇不语。 「刚那酒里有什么知道吗?」邵嘉凛眉眼忽地冷下来。 「安眠药?」温烟试探回答。 「ghb,听话水,你一个学医的应该知道?」邵嘉凛盯着她的眼睛问,语气不善。 温烟后怕地眨眨眼。 「再给我一个人去这种地方……」 「对不起。」温烟软声说。 「裙子也够短。」 温烟伸手去拽挣扎间,向上褪的裙角。 「温烟,拿出道歉的样子来。」他松开桎梏换了姿势。 狭窄驾驶座,温烟后背抵住方向盘,被坚硬塑料抵得腰痛。 她揽住他的脖颈,眼里只看得到看着他。 下一秒,后背一紧,他们距离骤近。 温烟动弹不得,吓得唇齿紧紧闭住。 「不是说道歉?」他松开力道,放她十几公分的距离。 忽然被放开,温烟像是逃了一命。 她起伏着唿吸,对刚刚唇上的感觉又痒又怕。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唇。 温烟垂头扫到他的腕錶,怕到求饶,好容易想到个藉口:「已经凌晨了,我得赶紧回去,明早我要上课。「 还能在这个结果眼上记得她的课。 邵嘉凛气笑。 转而看到温烟红着眼眶看向他,鼻子小巧一点点,可怜兮兮又惊又羞。 心尖一软,按着肩膀把人往怀里带。 脸颊凑近到只有几公分,他右手捏着她下巴让她头俯下来,撬开唇齿,吻下去。 含煳一句:「去他妈的上课。」 第31章 .31分手吧(一更) 车窗被摇起,渐渐起了层层白雾。 外面的世界不再清晰,一如她的灵魂。 邵嘉凛真的很会,加上之前温烟跑去酒吧的事刺激,算不上温柔,但极其热烈。 她的头脑昏昏,唇齿发麻。 过了许久,温烟后背上的桎梏才被松开。 她岔开的两腿都软得打颤,为了保持平衡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角。 她磕磕绊绊地质问他:「哪有人……哪有人……」 「哪有人什么?」他胳膊架在车窗沿上偏头看她。 「哪有人,哪有人, 第一次就伸舌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皮都红透。 他愉悦地闷笑了声,凑到她耳朵边:「因为爽。」 「……」温烟脸颊更烫,干脆不好意思地把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肩膀里。 邵嘉凛好笑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人。 笼了下温烟垂至手臂的衣领,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走,带你去放烟花。」 温烟摇头:「不看了。」 「又不看了?」他笑着问。 「怕你被抓走。」温烟起身,捉着他的领口说。 现在又不是过年过节,平白无故地放烟花,肯定会招来城管处罚。 罚钱倒是小事,万一再把人带走。 他降下车窗,给车里换气,一边笑:「你倒是省事,那我们改天再放。」 回头,眼里就撞见她水盈盈沾着唾液的唇,他滑了下喉结。 搂着怀里人弯腰,去车抽屉里摸了打火机出来。 又两手按着温烟的腰,示意她坐到副驾驶去。 温烟按住腰间的右手,连着他掌心的打火机:「不许抽菸了。」 他抬眸,然后笑,手上用劲把人抱到隔壁座去。 当着温烟的面摸了纸捲菸出来:「这事答应不了你,戒不掉。」 他微低头把烟点上,又亮起橙红明火。 只吸了一口,便开始咳。 他手背抵在唇边,咳得剧烈。 温烟忽地半起身,把他嘴里的烟抢过来:「你不戒,那我也抽。」 她当着他的面,把烟放到自己嘴里。 刚含到嘴里,一股子又呛又沖的烟朝她鼻腔里钻。 温烟就差异这么呛人的玩意他怎么就这么喜欢。 她不会抽菸,不知道该从哪里换气,口腔里全是烟火气。 燎得她喉咙发痒发干。 温烟咳个不停。 邵嘉凛帮她拍着背,好容易等她消停下来。 「少含一点,用鼻腔唿气。」 他像个老师,正经地教她。 温烟含着烟,张口错愕看着他。 「这款太沖,不适合你。」邵嘉凛一边说着,一边趁她愣神把烟拿走,语气缓缓。 「你要真抽,我给你买女士的。」他重新吸上,唇齿含煳地说。 第81页 这一番话,听得温烟不上不下地杵在座位里,愣神地看向他。 喉咙里辣的滚热,她哪哪都不适应。 她白被烟呛了白天。 她以为他们拉近了距离,可他并不在意也不心疼她抽不抽这东西。 肯跑去酒吧救她,也大抵只因为男人的占有欲。 她怔怔地看着他,谈不上多伤心。 只是觉得,谣言是真。 他这人,本没什么心。 那日他们山顶亲吻。 温烟被送回宿舍的时间也不算太晚。 正当她躺在床上空落落的时候,友人a发来消息。 「糖糖,你昨晚没来,我都给你录着。」 「说好了要让你看到烟花。」 她心头一紧,指尖戳开视频。 画面里,一左一右两束光点向中间飞去。 而后,地面向上直直炸起五彩斑斓的烟花。 此起彼伏,像跳动的音符。 但这只是预热。 各式各样形状的花火映满天空。 像一场童话。 想必现场应该更加壮观。 温烟都后悔那天应该去,等回来再和他闹别扭。 她艷羡地盯着屏幕,屏幕上落了烟花聚成的字「曼地酒店开业大吉。」 生意人兴这个,开张红红火火。 放这样阵势的烟花,想必费了不少银子。 她以为要结束的时候。 忽地,大片大片火红烟花炸裂空中,应接不暇,将苍穹染红。 河边腾起金色扇形烟花,和漫天红色烟花交相辉映。 扇形烟花变成银色,天上炸成一束束。 地上和天上的烟花不断变化,美得相辅相成。 视频里传来几个女孩子激动信息的喊叫:「哇!好漂亮!」 烟花秀到了高潮。 足足放了五分钟。 温烟大饱眼福。 又蓦地没了声响。 漆黑一片。 「嗖——」一束金色烟火又腾起。 越来越多,像流星,拖着长长的烟雾尾巴。 在天上像流星瀑布。 交织错乱,让人眼晕。 白色瀑布上。 忽然显了四个字——「送给温烟」,久久不灭。 这场烟火,送给温烟。 哪怕她本人赌气没去,依然字幕打出。 温烟心头涌起一阵酸涩甜蜜,心头像蜜罐打翻。 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心上有没有你,不影响他会让你极致快乐。 是啊,他浪漫又热烈,像□□般让人难戒,可谁又能不爱。 - 可那晚之后,直到快期末温烟都没再见过邵嘉凛。 他说要去集训,鲜少能及时回復她的消息。 温烟羡慕段依依,能一直在她身边。 那会,班里同学陆陆续续买了笔记本电脑。 临近期末复习,看老师给的课件,搜一点学习资料交小论文都很需要电脑。 温烟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打算先不换那个电量不持久的手机。 她想买台笔记本电脑。 来来回回在学校的电脑店转了好几圈,她觉得性价比都不太高,打算吃过饭去电脑城转转。 直到那天在食堂碰到邵嘉凛的舍友,她才意识到邵嘉凛早就已经集训结束。 他压根没告诉她。 温烟把餐盘还了后,急急跑到陈奉旁边,顾不得不好意思直接问:「邵嘉凛呢?」 「啊?」陈奉撂下筷子:「他没给你说啊?」 「什么?」温烟咬唇。 陈奉:「病了,休病假了。集训的时候直接倒了,坚持几天,还是不行。被□□强行送回来了。」 另一个舍友抢着回答:「都回来好几天了啊。」 「他怎么了?」温烟急得不行。 「不知道,他也没和我说啊。」陈奉摇头。 「吐血了,我看见了!」那个舍友在旁边添油加醋。 温烟瞬时变了脸色。 「嘿!你别瞎说!」陈奉打了下舍友的头。 温烟慌了神:「他在宿舍吗?」 「没有。」 「那在家?」温烟又问。 陈奉挠挠头:「那我也不知道啊。我集训去了,发消息他也不回我。他没和你说吗?」 温烟张了张口,答不上来。 他在她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她说她考试的名次,他会夸她两句。 她说她感冒了,他叫她好好休息,隔天就有国防院的师弟守在教室跑腿送药。 「打扰了,」温烟跑出食堂。 - 温烟打电话给他,邵嘉凛语气如常报了地址。 一小时后,温烟找到了邵嘉凛。 温烟叩了叩酒店房门。 很快,门应声打开。 房间里的电视机正放着电影。 一切如常。 温烟松了口气,也顾不得问他怎么回来这么久都不告诉她。 邵嘉凛一只手把房门推上,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半个月没见,又瘦了点。」他掐了下腰上的肉说。 温烟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里面「咚咚」有力地心跳,忧虑情绪一点点平復。 她伸手揽住他的背:「要期末考试,我一直学,可我高数还是不会。」 「这是来找我教你啊?」他微低头凑到她耳边:「我这儿要收费你记不记得?」 第82页 他语调低沉暧昧,落在腰间的指腹温热。 混沌的脑子里想起那日山顶被迫赔他筹码那一刻,她的心脏紧缩。 腰间贴合的针织衫布料被指尖勾起,冷风勾起肌肤一阵战慄。 她掐着他的背。 冰凉的皮肤上,熨帖指腹滚烫的温度,那星滚烫火苗一点点上移、再上移。 她趴在他怀里。 耳廓被含着,一阵酥痒。 说不出的感觉。 温烟不适应地朝后躲,背部却被人往前压。 两副身躯贴的极紧。 是他起了反应。 温烟不是孩子,学过生理课。 她红着脸闷在他胸口小声嘟囔:「在这儿不行。我不要在酒店。」 邵嘉凛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闷出笑声,震得温烟的脸更红。 笑着笑着他开始咳嗽,愈发剧烈。 他松开温烟,退了半步,咳了好一会才缓住。 挑眉问:「那换个地儿行?」 温烟垂着脑袋不说话,脸颊红透。 「没想怎么着你。」他解释一句,又想去掏烟。 可一句话刚了,咳嗽不止。 邵嘉凛手握成拳,又咳了两下。 几步走到茶几前取了张纸,放在唇边。 许久都咳得直不起腰。 温烟见状,心脏提到嗓子眼,跑过去轻轻拍他的背。 小声问:「你这样有多久了?去看过吗?」 片刻后,咳嗽终于停歇,他站直舒了口气。 摆摆手说:「没事。」 温烟却瞧见他叠起的纸巾背后洇染出红色,很大一片。 「你去医院了没?」温烟又问。 「我身体我很清楚。」邵嘉凛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他坐回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着问她:「要不要一起?」 屏幕上放映着电影院正热映的科幻片。 温烟杵在原地,眉头紧锁。 好一会,她迈了两步,站到沙发边,跟他又说:「走,我们去医院。」 她语气严肃,没带一点笑模样。 邵嘉凛的视线从电视上挪开,转头瞧了她一眼,站得笔直又严肃,像在训孩子。 他笑了笑,终于还是抬手拿着遥控关了电视机。 邵嘉凛站起来,揽住温烟的肩膀,笑着说:「行,去医院,听糖糖的。」 他那副轻松样子,加上前几日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又常常锻鍊。 温烟心想,他总该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可当医院的诊断书出来的时候,温烟再也安定不下来。 医生当即就要求病人住院。 走廊里,温烟一遍又一遍地确定着自己刚刚没有幻听。 白色病历本上确实躺着冰冷「疑似肺癌」几个字。 温烟后嵴背都是凉的。 拿着病历本的手不住地抖,头脑却愈发清醒起来。 她不能慌、也不能哭。 她安静地把病历本合上,尽量温和地对他说:「我们转院吧,我们去人民医院再看看。这个医院只是个二甲,仪器设备什么的都不行的。你相信我,我学医的,你这个能治好的。」 邵嘉凛和温烟并排站着,像来之前一样平静,甚至没有多看病歷一眼。 他丝毫没有难过、怨馁或觉得不公的情绪。 他打断了温烟极力试图安慰他的涛涛话语,低声说:「温烟,我们分手吧。」。 第32章 .32喜欢(二更) 温烟勐地抬头,想辨认他话里几分真假。 「我认真的,」邵嘉凛两手揣着口袋,无所谓地说:「谈恋爱不就图个乐子,现在没意思了,也没必要凑合。」 温烟紧咬着唇,紧攥病历本的指尖发白,她用力地说:「就算这样,我也没觉得没意思。」 邵嘉凛听这话,淡笑了声。 他微微弯腰,对上温烟的眼睛,语气平静:「温烟,我是国防生。过几年,我要服兵役的。」 他话里有话,也许是在告诫她,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走到最后。 迟早会分开。 想到这个层面,温烟心脏紧缩,尖锐又真实的痛感,手指冰凉。 他从来没想过和她有未来吧。 温烟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我等你回来。」 邵嘉凛立直了嵴背,开始笑,肩膀一抖一抖。 而后,他在温烟的目光里,又掏出打火机。 温烟的余光瞥到,医院雪白的墙上画了禁菸标识。 违者罚款两百。 这次,她没有拦他。 邵嘉凛狠嘬了口烟,面颊前腾起白腾腾的雾。 在一片缭绕中,他教她:「糖糖,没有谁是一定要等谁的。」 - 邵嘉凛不肯住院。 温烟飞跑去收费处,毫不犹豫地刷了银行卡里原打算买笔记本的钱。 她把病人的手环扔给邵嘉凛,把人推进了病房,告诫他:「你不住也要住。」 「成。」他又是无所谓的样子应了她,只是不许她人进病房半步。 他赶她走。 温烟以为他会叫父母来。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隔着堵墙默默陪他。 整整一宿,他没有出病房门。 他的父母也没来。 窝在长椅一宿的温烟放心不下,一醒来早上六点就打电话给陈奉。 第83页 电话挂断半小时,陈奉就气喘吁吁地来了。 见到温烟坐在医院门口,唿哧着气说:「烟妹儿,我凛爷到底咋了啊?」 温烟避而不答,只是说:「我帮他约了ct和穿刺活检,需要人陪着和照顾,麻烦你辛苦一下。」 陈奉听不懂活检意味着什么,皱紧了眉头问:「啥玩意?烟妹儿你不进去陪他啊?」 旋即,他看出温烟眼睑下两片乌青,干得起皮的唇,以及乱糟糟的头髮。 心里有了个隐约的猜测,陈奉大吃一惊地问:「烟妹儿,你不会在长椅上睡了一宿吧!!!」 温烟咬唇,低下头。 「我靠,」陈奉错愕地指向病房:「你俩吵架了?」 「没……」温烟摆手:「你快进去看他吧。」 这个时候,病房里突然有了动静。 房门打开。 一身蓝色条纹病号服的邵嘉凛扶在门框上,语气云淡风轻:「我去做检查,你回学校?」 温烟勐地站起来。 她听出这是笔交易。 她点点头:「好。」 - 一宿没睡好的温烟回到宿舍倒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她照常找陈奉询问邵嘉凛的病情。 可却得知,邵嘉凛不见了。 离他做完穿刺,只有将将24小时,按理来讲必须卧床静养。 不然会有大出血可能。 温烟第一次逃了课。 课上到一半,在老师的注视里,不管不顾地跑出了教室。 电话里,温烟一点点问清了事情的起末。 陪床的陈奉一宿没敢睡,早上打了个盹人就不见了。 她还知道,他准备的那些户外的器械也都不见了。 「那就死在路上。」 「嗡——」地一声,温烟想起了这个。 怎么办呢。 唐古拉山那么大。 她根本不知道去哪能找到他。 邵嘉凛对自己的冒险计划,也只字从未对温烟提起过。 温烟不抱希望地去了邵嘉凛带她去过的车库。 总是要开车的吧。 在那儿,她还真的撞上了一天不见的人。 邵嘉凛一身黑色冲锋衣,正在把铁索和绳套放进箱子。 「你要出发了?」温烟看着正低头整理后背箱的人说。 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他应了句:「嗯。」 温烟顿了下,小跑两步钻进副驾驶。 她知道她拦不住他。 那就陪他。 像那日劝他戒菸一样,她扣上安全带,按下车窗探头朝车尾的人说:「我也要去。」 「咣——」一声,后备箱被降下来。 邵嘉凛绕到车头,打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他调了下两人中间的后视镜,红绳末端繫着的护身符两字轻轻地晃。 红底金字的「平安。」 他正好了后视镜,繫上安全带,手抚上操作杆低声问了句:「你想好了?」 温烟左手死死护着红色安全带的扣,怕他把她赶下去:「想好了。」 「好,那我们走。」 - 出乎意料地顺利,邵嘉凛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越野像离弦的箭,一点点驶出都市灯火通明的繁华。 像一场逃亡。 驶出城区,空气变得安安静静。 车里没有放歌。 外面的黑暗,像蛰伏的野兽,要吞噬一切。 他们是被吞没的车。 温烟一个盹都不敢打,目光时不时瞥向驾驶位的人。 邵嘉凛刚做了穿刺活检,他一路开车、一路颠簸,她怕他大出血。 不知过了多久,路上车辆星稀,大路变得空旷。 邵嘉凛把车停到路边,从车里掏出张纸。 温烟扫过去,是路线图。 她打量了四周,廖无人烟。 到了连导航都不准的路段。 天色已经翻出浅薄的白光,许是要天亮了。 「快到了吗?」温烟降了半个车窗问。 「还有很远。」邵嘉凛一边看图纸,含煳地答。 「那我出去试试吐一吐。」温烟按开安全带,下了车。 她默默咬牙忍了很久的眩晕感,食物早就像是涌到喉头。 推开车门,发着冷汗的手就近找了棵树,温烟弯着腰不住干呕。 她吐不出来。 这让晕车的混沌更加难受。 背部抚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帮她拍。 好一会,她缓过神。 神经变得清明。 「晕车?」邵嘉凛递给她一瓶水。 「嗯。」温烟接过来,含了一口。 冰凉,却很舒服。 「去过高原吗?」邵嘉凛又问。 「没有。」温烟摇头。 「攀岩,玩过吗?哪怕是游乐场那种?」他又问。 温烟又摇头。 邵嘉凛舒口气,指着前方和她商量:「那边有个车站,你坐车回去?」 「你一个病人都不怕高反,我怕什么?」温烟握着水瓶灌了口水,直直看向他。 一路上,温烟想过,接下来她会面临什么。 也许车子驶上崎岖山路,她会因为晕车一路需要呕吐袋。 等到了海拔高一些,她可能会有高原反应。 再高一些,等车子上不去的时候,他们就要下车了。 第84页 也许因为高原的低气压,他活检的伤口会大出血,那她要立即压迫止血。 等再往上,会遇到陡峭山峰,可能要手脚并用地爬。 若是再高,气温骤降,会遇到霜雪,到了必须要上器械的时候…… 「那上车。」 说话声打断了温烟的思路。 邵嘉凛转身,直直地走回了车边。 再次启程后,温烟晕车得厉害,她明显变得神情恹恹,疲惫地靠在窗边。 邵嘉凛开了座椅加热,暖意从靠背一点点传至全身。 开出一会,前面有一点灯光。 是加油站。 邵嘉凛把车停在那,工作人员拿着油管朝车里灌汽油。 刺鼻的味道让温烟胃部一阵噁心。 邵嘉凛俯身,从抽屉里掏出个小瓶子:「闻这个。」 是一小瓶橘子味精油。 清新的味道抵抗住汽油味,她好了许多。 「前面的路还有很远,你要不要,从这儿搭车回去?」邵嘉凛目视前方低声问。 温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走。」 邵嘉凛试图和她解释:「最后一次机会了,前面的小城,一礼拜过一辆大巴车。」 「你开车。」温烟说。 她还是受不住睡着了。 迷煳了没一会,突然从梦中惊醒。 温烟睁眼,车子已经熄火。 邵嘉凛靠在车门外,正在抽菸。 她下了车,眼帘里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温烟不确定地问:「是……是要改成潜水吗?」 「会吗?」他把烟仍在脚下踩灭,勾着唇角问她。 「不……不会,」温烟裹紧身上的毯子,毫不示弱地说:「但我可以试试。」 「呵……」他低头,忍不住笑出声:「跟我过来。」 温烟一头雾水地跟上邵嘉凛的脚步,跟着他走下一块块巨大岩石,走进一家隐蔽的店。 直到进了房间,她仍旧想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这是一处酒店。 海底的酒店。 房间四周没有墙,而是厚厚的防弹玻璃垒砌而成。 她的头顶、她的左侧、右侧、后方,全是蔚蓝的海洋。 真正的,大自然的海洋。 一只只银色小鱼从她地头顶游过去,活泼又真实。 白色的床摆在酒店正中央。 前台的服务员说,这是海底5米处。 说好的攀上高高的山崖。 这是什么? 温烟一脸不解地看向邵嘉凛。 「休息。」他边脱冲锋衣外套边说。 「啊,中途休息?」温烟问。 「不去了。」邵嘉凛把外套挂在衣架,又朝温烟身边折。 「啊?不去了?」温烟错愕。 「就你这小身板,上去送命?」邵嘉凛伸手掐了她的细腰。 温烟朝左扭腰,躲掉。 心想,你都病了,你上去不也是送命。 但她没说出口。 他好容易转了心思,她总不能说话激他。 温烟乖巧地点头:「嗯,好哦。」 话音刚落。 邵嘉凛一把把温烟拖进怀里。 炙热的吻噼里啪啦落下来,从脖颈到脸颊,像不知餍足的兽。 像是忍耐许久。 一天没有刮鬍子,他的胡茬刺得她娇嫩皮肤刺痛。 粗糙的触感,告知温烟,她在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 温烟被迫仰头,手下用力推他的腰,却岿然不动。 「我先洗澡,行吗,」温烟呜咽地跟他还价。 他没有说话,回答的是不断游离地吻,粗重又用力。 「邵嘉凛,我真的好睏。」温烟又说,狠心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男人终是放过她。 温烟以为浴室也是露天的,虽然是面对一群不懂事的鱼,但她也很纠结。 一方面是羞耻,另一方面万一洗着洗着碰到鲨鱼游过来,她担心自己吓得赤.身.体跑到卧室。 那就太尴尬了。 好在,浴室有个白色窗帘。 她在海底五米的地方洗了澡。 感受是,安静又美好。 回了房间,面对双人床,刚刚发生的事让温烟有点不知所措。 她右手抚着左手臂不知道该做什么。 邵嘉凛没管她,一个人进了浴室。 他出来的时候,罩着白色的睡袍,领口微敞开。 从没见过这个,胸肌真的是勐烈的视觉冲击。 温烟只看了一眼,就扭向一边,面颊滚烫。 被角被掀开,她感到背后的床铺一陷。 紧接着腰被环住。 温烟盯着玻璃外游过的鱼群,在他怀里小声嘟囔:「你干嘛带我来这儿?」 「你不喜欢?」他挑眉。 「喜欢。」温烟转过身,抱住他。 「那不就得了。」 「可是,为什么玻璃能扛得住水压。」温烟问出了洗澡时候就在好奇的事。 「哪那么多问题。」邵嘉凛声音变得喑哑,没什么耐心地堵住她一堆问题的唇。 裙边捲起,心跳加速。 这地方是比车里更好的暧.昧滋生的温床。 她浑身酥痒,又躲不开。 陌生的感觉让她很难为情,温烟脸颊烧得通红,喘不过来气。 第85页 忽然,他停住动作。 温烟迷迷煳煳地听到他问:「你没穿?」 温烟神志一下子清醒。 她睡觉从不穿内.衣,勒得难受。 脸热到烫得能烧开水。 她咬唇不说话。 「我艹,」他第二次,在她面前爆了粗口。 布料边的被勾住时候,温烟羞得不行。 她可怜巴巴地捉住他的手:「不行,在酒店不行。」 她真的是气氛破坏者。 邵嘉凛像一下子清醒,手老老实实不动。 只是唿吸沉重。 在安静的海域里,一下下撞着温烟的耳膜。 温烟听到他哑着嗓子说:「等回去,我打算在学校附近买个房。「 温烟小声问:「买房子干嘛?」 「和你睡觉,」他话说的很白,一点都不带修饰:「你不是说酒店不行?」 温烟害羞地把头埋到他胸口,兇巴巴地说:「你有病!」 「嗯,我有病。医生不刚说了?」邵嘉凛笑得坦荡。 「会好的。」温烟在他胸口蹭了下,伸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像怕人忽然消失不见。 邵嘉凛低头,在她脖颈亲了亲,声音哑得不行:「糖糖,你怎么那么多毛病?」 酒店还不行。 「那你别管我,把我丢这吧。」温烟把头探出来,盯着他气鼓鼓地说。 邵嘉凛盯着她明艷艷的目光,嘆了口气。 身上的桎梏被松开。 邵嘉凛掀开被子,勾起睡袍站到地面,认了栽。 「我睡沙发。」 明明已到上午,深海酒店一片漆黑。 几个小时后,邵嘉凛睡不太着,掀开薄薄毯子,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像有点喜欢你。」 第33章 .33想一直见你 回来的时候,邵嘉凛和温烟驱车到最近高铁站。 高铁站,邵嘉凛扔下车子,跟温烟换了高铁回凭北。 又在凭北换了车到医院。 就因为温烟说他不能再这样开一路车,这样太危险。 邵嘉凛本来说自己没那么娇气。 温烟就不说话了。 他没辙,一路换乘的倒腾。 在医院门口,再次面对那又高又肃静的大楼时。 邵嘉凛仰头望了眼楼顶的红十字。 折腾了这两三天,检查结果该出来了。 他紧了紧牵着纤细手腕的手,转头和她说:「温烟,其实我今年生日许了个愿望。」 温烟回头和他对视:「什么愿望?」 「我许的愿望是,不想活过40岁,」他一直一句对她说:「一会要是结果不好,你该为我高兴。」 温烟想起高中火光里的那场惶惶。 宿舍里,因为一个同学忘了关私藏的小功率泡面锅而起火。 那同学还在宿舍储藏了酒精火锅炉,火势愈演愈烈。 她记得被烟雾呛醒,望着四周红光一片。 布帘和棉絮全着了起来。 大门也锁着,她逃不出去。 绝望的时候,他进来救她。 被救出来以后,她问他:「你刚刚不怕吗?」 他一边咳一边说:「我这条命不值钱,换你的呗。」 温烟的手指一点点朝上摩挲,一点点攥住他的手腕,然后滑进他的掌心,和他五指相握。 「我不会高兴,我要你好起来。」 邵嘉凛让温烟在医生值班室门口等,他一个人进去看结果。 那几分钟,像几年的光景。 温烟心里想,没关系的,就算是晚期也没关系。 她会一直陪着他。 她学医的,干脆以后就学肿瘤科。 她会把他护理的很好,会帮他延长寿命。 会努力钻研医术,攻克难关。 地上突然出现黑色阴影,一闪而过。 是医生值班室的门打开。 温烟勐地从长椅上站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一言不发,神色无恙。 温烟紧张到唿吸不畅。 他面无悲喜,她不知道结果到底有多坏。 「怎么样啊!」温烟紧张地跑过去,冲到他身边,一把拿过他手里的检查报告。 下一刻,温烟捧着那张白纸。 手脚无力地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地哭声,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邵嘉凛看着地上的人,哭笑不得。 从他生病到现在,再难的境遇,她一滴眼泪没掉过。 连那次被人诬陷偷东西,都没哭。 这是他见到的,她第二次哭了。 这小姑娘多要面子,他领教过。 她送的平安符挂别人包上,她问都不问,就生气跑掉了。 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样子。 这会哭成这样。 他蹲下来,和她一块被人侧目,左手抚上她的背:「糖糖,我这不是没事?不哭了。」 那张诊断书上其实写着——肺部血管壁炎症。 连个瘤都算不上。 只是影像学造影很像,容易被误判。 温烟蹲在地上,大衣的袖口湿了大片。 路过的行人都往他俩这块投以同情又怜悯的目光。 有人不住地摇头:「嗐,这俩还这么年轻。」 「是啊,怪年轻的,真可惜。」 第86页 「……」 邵嘉凛扫了眼周围给他俩投目光礼的人,又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两臂一伸,干脆托着人的后脖颈和腿弯把人打横报了起来。 「走,咱们回家。」 温烟哭得气都不匀,一边哽咽一边蹦着一个个单词:「你,放我,下来。你,刚做,穿刺。」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呢。 他没有见过。 - 隔天开始,邵嘉凛开始泡图书馆了。 没办法,要教人功课。 学校里,开始穿梭着辆红色摩托。 只是后座多了人。 邵嘉凛也戒了烟。 那次出逃以后,他出去玩也常常带上她。 带她潜水、带她攀岩,带她进他的圈子。 温烟非常感激那趟求佛。 谢天谢地,她有机会要去潭哲寺找菩萨还愿。 邵嘉凛平平安安,还做了她的男朋友。 期末最后一门是高数。 大三真的没几门新课,也没什么考试。 邵嘉凛早早就在教室门口等温烟。 温烟知道有人等,提前交卷跑出来。 她拉开教室门,就看见那人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 高兴地跑过去,温烟勐拍了下他的肩膀。 邵嘉凛一转眼,就瞧见温烟朝他笑。 她仰着笑脸跟他说:「我高数应该考得很好!感谢邵老师!你想要什么奖励!」 「都行吗?」 「都行呀!」 话音刚落,正开心题答得很顺手的温烟,下巴忽然被人攥住。 他低头就封住她的唇。 快到温烟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 好一会,桎梏才被松开。 温烟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藏得严严实实,不好意思地说:「在楼道呢!」 自她提前交卷后,也偶尔会出来两个交完卷子的。 她好怕被同学看到。 邵嘉凛搂着人,睨向教室门口处,一脸不以为意:「怎么了?合法的。」 「烟烟,羞羞哦!」没一会,林雨晨也交了卷出来,见小两口在门口腻歪,冲着温烟喊。 还是能被认出来吗? 温烟把脑袋钻出来,抓住邵嘉凛的手腕就朝楼下跑。 气喘吁吁地下了一层,才松手。 「安全了。」她唿着气说。 邵嘉凛看了看周围,只是从三教四楼下到了三楼。 没那么多温烟的同学,但还是有些认识他的人。 还是挺欲盖弥彰的。 但他不管这些,又搂着人亲了会才松手。 温烟刚被他按在窗台边上。 这会,窗沿隔得腰疼。 她一边缓着唿吸,一边揉腰。 听到头顶上有声音问:「快放寒假了,你几号回去?」 雀跃的心情一下子消散了,温烟闷闷地说:「哦,我下周一就得走。」 爷爷奶奶想她的不行。 他们不会用网络,又心疼电话费,平时连电话都捨不得打几个。 「这么早啊。」邵嘉凛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新的手机递给她:「回了家,要多给我打电话。」 苹果手机。 那会还是很新鲜的款。 温烟惊喜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得摸了会。 她那个手机电池实在不行了,天冷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关机。 本来听说有个叫充电宝的东西,打算买来凑合下。 「很贵吧?」温烟抬起头问他。 「不贵。」 温烟合计了下说:「那下学期开学,我还你……」 邵嘉凛用食指赌注温烟的唇:「我检查的住院费不是你出的?」 他还记得。 温烟以为他这种家庭的人,才不会记得那点小钱。 情侣之间,直接借钱还钱的不好看。 邵嘉凛又帮她系上一串项鍊。 温烟知道,这些价值肯定超过那5000了。 她紧紧握着手机,这是比昂贵的女表来说,更让她开心的礼物。 - 没几天后,温烟还是早早回了甜城,只能靠手机和邵嘉凛联繫。 她原计划买电脑的钱,变成了一台手机。 虽然也不错,但是她没办法看剧,也不能学习,不能和他用电脑大屏幕的视频。 虽然这样,也比起不实用的手錶好了很多。 温烟想,邵嘉凛还是进步了的。 有在好好思考,她需要什么。 一天天的,农历年过去,这是她头一次这么期盼着开学。 等到快开开学那阵。 温烟忽然接到邵嘉凛的视频通话。 正在厨房帮忙的温烟把手拿布一擦,雀跃地往外跑:「奶奶,我去接个电话啊!」 温烟一路跑回自己的卧室,把门锁上。 她把刘海顺了顺,理了下衣领。 那天甜城的天色不是很好。 温烟开了卧室的灯,坐在书桌前才按了接通键。 一接通,邵嘉凛就问:「这么久?在忙什么?」 温烟看到画面里,他穿着丝质的起居服,一派矜贵。 背后是雕花的墙纸,红木的书柜。 老派又贵气。 温烟拘谨地抿了抿唇,微笑着答他:「刚在帮奶奶做饭。」 「嗯,今晚吃什么?」 第87页 「米粉。」 「不错,」他轻巧地说,然后手放在唇边有点迟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这么郑重一句话,让温烟神经紧绷。 她的雀跃立马消散,温声问他:「你说。」 邵嘉凛缓缓地说:「我今年大三,明年大四,明年下半年就要去服兵役。」 话筒那边旧话重提,温烟却插不进话。 怎么办呢,他要服兵役了,还拦不住的那种。 她不知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该不会是和之前一个意思。 他没想过未来,他们就到这吧。 邵嘉凛见画面里温烟那副凝重神情,轻笑了声,气氛活络了点。 「糖糖,你这什么表情啊?」 温烟赶紧表情管理了下:「你继续说。」 「想不想一直见我?」 他又使坏,抛给她问题。 「不知道。」温烟玩着笔帽故意说。 「哦,」邵嘉凛略一点头:「不知道就算了。」 温烟忍不住叫住他:「别啊,你继续说。」 「你先回答。」 温烟低着脑袋,低低应了声:「嗯……」 邵嘉凛愉悦地笑,然后才说:「我打算在凭大继续读研。」 「啊?!」温烟一愣。 她知道邵嘉凛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看书了。 学得好,全是靠考前一夜冲刺就能学会的天赋。 这么一号人,竟然要读研。 「这样,可以等你把大学读完。」邵嘉凛顿了顿继续解释:「等到时候,如果有的选,你可以去我驻地附近先找份工作。我们起码节假日能见一见。」 「啊!」温烟又一愣。 完全是意料之外。 她清晰意识到,他的未来里,把她安排进去了。 忍不住,喜悦写在脸上,她弯了弯唇角:「好呀。」 「但是,」邵嘉凛又转折:「国防生读研只能靠保研。除了分数,还看课题。」 「可你好像……没跟过课题哎……」 温烟记得,他吃喝玩乐惯了,哪有闲心跟导师做课题。 这可怎么办。 「现在有个机会,就是下个学期我要跟一名导师去外地做研究。」他盯着屏幕里的人:「只是,要异地一段时间。」 「只一学期,我没问题!」温烟想也不想就回答,喜悦全在脸上。 只一个学期,就换来他们两个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实在是太划算了。 尽管仅寒假一个月,她就想他想的抓耳挠腮。 他真的开始考虑他们的以后。 温烟心脏灌得满满甜蜜。 气氛轻松起来。 温烟抓着他问了半天下学期去外地的事。 做课题那地方挺远的,还保密。 他得马上动身,开学就不去学校报导了,直接过去。 温烟有些失落,这下子要一直一直见不到她了。 「就知道你会答应。」他笑了声,又说:「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温烟忍不住问:「是什么?」 「老子在学校边上买房了。」 「……」 第34章 .34 a4腰(小修,加了个暑假经歷)…… 邵嘉凛在学校对面的居民楼买了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他知道自己是来不及住,托人把钥匙送给温烟,让她有需要就进去住。 陈奉领着一批人来给温烟送钥匙的时候,挤眉弄眼:「烟妹儿,你跟我凛爷这叫共筑爱巢吧!」 「叫金屋藏娇。」 一伙子国防生在旁边哄堂大笑。 在这片笑语里,温烟耳根都红透了。 这会儿,也没个人帮她把这些人赶跑。 她又想那个人了。 温烟和舍友关系好,本来是没想进去房子里住的。 只是有天,她在学校里被一只小橘猫碰瓷,又是打滚又是蹭她。 还一路巴巴地要跟她回宿舍。 这猫看起来也就两个月大,这么冷的冬天,怕是熬不过去的。 既然神明一直佑护她,也是时候报恩了。 宿舍自然是不能养猫的,温菸头一次进了邵嘉凛在学校对面买的房子。 她才知道他这人真是省事,买了个精装修的。 稍微添置了个猫砂盆、猫碗、猫窝,好像就挺像个样子了。 小猫是元宵节那天捡到的,她给它取名汤圆。 有空就进去添粮、逗猫。 对于进入热恋期的温烟而言,见不到邵嘉凛的半年真的很难熬。 连电话和视频都只能是他单方面打过来。 他工作忙又保密,她基本联繫不上他。 只能乖乖地等。 有时候,温烟想他想到在床上打滚,抱着初中时候他送她的围巾。 可还能怎么办呢。 那个时候,温烟就要学着安慰自己。 要知足啊,他现在只是失联半年到一年,就能换来后面一直在一块了。 总比他明年下半年直接失联五年的好。 你喜欢上这样的人,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温烟虽然嘴上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提过想他。 但是,和朋友聊天交谈总是顺口就把人带出来了:「邵嘉凛说……」 听得多了,朋友们笑她:「得得得,知道你有大帅比男朋友。可以不用说了。」 第88页 晚上的时候,温烟无论在学习还是在娱乐,身边总是摆着手机。 她担心错过他的任何一通电话。 林雨晨瞧见温烟那水深火热的生活,连连摇头。 「我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许澜分手去!」 「等许澜服兵役,我不也得遭这份罪?我可不要!」 「他们国防生就是苦行僧,让我们烟烟也跟着修仙呢!」 说得也在理,看起来是邵嘉凛在外面努力。 她在学校也挺煎熬的。 林雨晨话虽然说得直捅人心窝子,但还是心疼舍友。 她觉得人要是忙起来要好很多。 拖着温烟跟她一起学起了英语。 凭北大学有个校际交换项目,和英国一家大学学分互认。 温烟本来不想学的,因为她不打算出国。 邵嘉凛都为了她专门读研了,她跑到国外去好像不太道德。 国防生好像在校和服兵役期间都不能出国。 但她耐不住林雨晨一直说英语对于外文文献的重要性。 闲着也是闲着,耳根子软的温烟也开始学起来打发时间。 正背着单词,一个礼拜没跳动过的冰雪头像终于动了。 温烟急忙扔下笔,捉起电话接视频。 天气热,他单穿着件军背心,声音一如既往惫懒,还有些疲:「又背单词,你不是英语免修了吗?」 「看文献用。」温烟把书本往旁边挪了挪。 「我暑假可能也要交代在这,你有个思想准备。」 「哦,」温烟点点头,想着教授们总是这样努力,却仍忍不住问他:「那你暑假还回来吗?」 「嗯?」邵嘉凛挑眉,然后凑到屏幕前:「想我。」 她咬唇,低头,嘴硬地说:「不想。」 「回去,要晚一点,七月中能休息几天。」 为了七月中这几天,温烟计划在学校多逗留了半个月,买了七月下旬的火车票。 七月头上,温烟却收到邵嘉凛的消息,他说他很抱歉,七月要和朋友们进藏。 邵嘉凛不会回凭北大学,温烟也只好临时改签了回家的车次。 因为买的太晚,只剩下慢车的坐票。 七月头上,她在绿皮火车里直直坐了十多个小时,脖颈僵硬。 车子慢悠悠地铁道上摇晃,时而隧道、时而爬坡。 手机信号一直很差。 好容易,无聊的温烟刷出了朋友们的空间。 大家已经在家躺平聚会了。 好羡慕,她也好想赶紧到家躺平。 绿皮车虽然便宜,又挤又慢,空气混浊。 勐然,她看见林渊发的风景照。 蓝天白云,逶迤山峰。 画面里,一列整齐红色骑行车队停在路边。 队尾,邵嘉凛挎在车上低头看手机,他唇角带笑。 温烟的手指在画面上轻轻碰触,弯了弯唇角,而后眼底的光芒渐失。 她熄灭屏幕。 前几天,邵嘉凛打来电话说抱歉的时候,没有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不会这些。 她连照片里,那些各式各样的装备都叫不出名。 她看着车窗外,有些低落。 他像只自由的鹰。 而她只是守巢的鸟。 她等了三个月,也没等来他回学校来看看。 她能理解,不代表,她不会难过。 - 转眼9月,温烟成了名大二的学生。 那天下午,她一个人上完课路过操场,忍不住多隔着铁丝网朝里面望了两眼。 一年前的时候,他俩还在里面训练呢。 一个是教官,一个是学生。 这会操场上又有新教官和新兵了。 她看着离铁丝网最近的教官发了会呆。 衣服鞋帽一戴,那背影还挺像邵嘉凛,不过比他矮了些。 「同学,你好。」 背后忽然有人喊她。 温烟回头,瞧见一身绿色军制服的学生,皮肤倒是白,估计是个大一的。 她还以为又是邵嘉凛找师弟来给她送东西,转过身朝来人走了两步客气一笑:「你好。」 那学生被笑得一怔,难为情的挠了挠后脑勺。 抿了抿唇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国防院一年级的方伟。能冒昧问下你的名字吗?「 一定是在确认人名。 「医学院大二,温烟。」她双手把小包放在身前,拘谨地答。 「啊?师姐啊?」方伟皱了皱眉头,旋即又像是自我鼓励,把手里的一本书塞到她手里。 温烟扫了眼被揣进怀里的书《席慕蓉诗集》。 她觉得有点奇怪,感觉邵嘉凛不像是送这种东西的人。 说不定另有玄机? 方伟指了指不远处的国防楼说:「我从楼上跑下来的,见你在这儿。」 「辛苦了。」温烟抬头沖他礼貌笑了笑。 这一笑,方伟明显脸上闪过喜色,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指着刚刚温烟站过的地方继续说:「我就是刚刚……刚刚在楼上看到个姑娘站在操场边。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如果错过这个身影,一定会后悔。」 「所以,」方伟吞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问:「师姐,你能给我个联繫方式吗?」 「啊?」这回改成温烟一愣。 第89页 她不是第一次被搭讪联繫方式,只是第一次错认了人。 一时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的联繫方式?」 「聊得挺好啊?」 温烟的身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散漫又不惊心。 「师兄?」方伟蓦地睁大了眼睛。 温烟顺着声音回头,惊喜地看到本来说要再在外地逗留两个月的人,出现在了校园里。 邵嘉凛舔了舔腮帮从温烟身边经过,没住脚。 他抽了她手里的书,直接朝小师弟走过去,朝人头上轻砸了下:「找练呢,是吧?」 然后才把书塞到方伟怀里。 小师弟懵在当场不知道状况:「师兄……」 邵嘉凛扫了眼封皮,慢条斯理地念了遍书名:「《席慕蓉诗集》?」 「对,师兄。」方伟老老实实点点头,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我……我看这个师姐气质……」 「师姐也是你能惦记的?」邵嘉凛活动了下手掌,一副随时等着他打架的阵势。 「我……」方伟看了看温烟,又看了看邵嘉凛,一头雾水。 邵嘉凛声音多了威压,把小师弟脖子一带就朝他背后的国防楼走,压低声音问:「老子外面卖命,你就在这儿撬我墙角?」 方伟虽然才来国防院没几天,也听说过大三体能测试破纪录那个师兄的威名,在光荣榜上也见过他的照片,一直当榜样学的。 他被拖带着走出几米吞了口口水,连连摆手:「师……师兄,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那边诗经也早就吓得掉在地上。 温烟见小师弟可怜,跑过去拉住邵嘉凛空着的那条胳膊,温声问他:「你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唿?」 邵嘉凛驻足,回头望她:「呵,我还以为是个惊喜。」 「是惊喜啊。哎……」 温烟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胳膊就被人拉开。 下一秒,天旋地转,树木绕了一圈,太阳也成了脚下之物。 她被人直接扛在背上。 温烟脸皮薄,连连拍他的背:「你别……」 她止不住打量四周的同学,那小师弟人都看傻了。 温烟又捶他:「在学校呢!」 「那咱们回家。」 送出去锻鍊半年,他好像力气更大了。 温烟根本捶不动人,这人硬得跟铁似的。 她被扔到机车上,话还没来得及说两句。 「嗡——」地一声,被带到汤圆的家。 温烟还没来得和他介绍她养的猫叫汤圆,直接「咣」地一下被推到门板上。 撞得她后背生疼。 「我疼。」她出声指责他。 软绵绵的,听到耳里,却像是情话。 正按着肩膀的手被钳箍在头顶,他勐地低头。 这个吻来势汹汹,温烟的唇舌痛到麻木。 她的大脑有些缺氧,连步子都不稳,生涩回应。 「亲都不会了?」半晌,邵嘉凛才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咬着耳垂问:「想不想我?」 耳朵吃痛,激出生理性的泪水。 她小声答:「想。」 距离上次见面,有三个月了。 混沌的目光里,她扫到他眉骨上方的伤口。 温烟眼睛盯着伤口问:「你这是怎么了?」 邵嘉凛不在意地说:「做实验拿数据,被火药崩了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温烟想伸手触碰,手腕却被钳箍只能担忧地看着他。 他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又含了两下耳垂。 觉得不够爽,把手伸到她的棉t里,揉了两下。 伸手把人贴得更紧,俯在她耳边说:「糖糖,我考上了。」 温烟反应了瞬,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考上了这句话,在此刻,在她心里仿佛比「我爱你」还要珍贵。 她的心尖剧烈一颤,而后一软。 从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让她高兴。 她从初二开始懵懂喜欢他的那一刻,偷偷张望他的那些时候,从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把她放进蓝图里。 而且,他付诸努力做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夸他的话,身上一凉,t恤被直接掀起。 寂静中,传来皮带搭扣的声音。 小汤圆打量了半天陌生人,终于觉得无害,大着胆子喵喵地走过来打算蹭温烟。 和往常不同,它没有蹭到柔软的布料,而是光滑的腿。 脚下突然多了团毛茸茸的东西,这是邵嘉凛第一次觉得猫狗碍事。 干脆打横把人抱起进了卧室,一脚踹上了门。 檯灯颠倒,她被放下来。 紧接着,她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 「行吗?」他拄在她头侧,还是问了句。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温烟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气笑:「老子研究生都为你上了,我爸可是差点把我赶出门。」 她没答话,只是搂上他的脖子用吻告诉他答案。 从后面握着她的腰的时候,他才知道温烟的腰,真的只有一张a4纸那么细。 温烟睡得很沉,沉到第二天干脆十点才醒。 她明明定了闹钟。 睁眼去摸手机的时候,发现早就被人关了。 邵嘉凛靠在床头看ipad,听见动静转头:「醒了?」 第90页 「嗯。」温烟稍微活动一下都浑身疼得厉害,她瞬时又躺下去。 他真是一点都不节制,一遍遍地磨她。 「我上午有课,现在已经睡过了,怎么办啊?」温烟懊恼地说。 「头两周不是选课周?怕什么?」 「是哦。」 她贪恋温暖,此时翘课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在看什么?」温烟探出脑袋问他。 「平板,玩吗?」邵嘉凛边说边递给她。 「嗯?」温烟第一次见平板,很新奇地半坐起来。 薄被「哗」地落下半截。 温烟赶紧扯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都看过了,还不好意思?」邵嘉凛伸手把人一揽,裹在怀里。 右手在屏幕上戳了几下:「看个剧?」 「嗯,好啊,」她好久没有这么闲适的时候,指了软体里的一个电视说:「我想看这个,晨晨他们都说好看,我还没看过。」 是一款宫斗剧,最近很流行。 女主是黎听双。 温烟想起林雨晨提起的八卦,她抬起下巴问他:「黎听双,你认识吗。」 「嗯?」 画面里,正演着女主和太子的亲热戏。 邵嘉凛把目光移开,不是很自然地说:「很久没联繫。」 第35章 .35再等我一小时 这是温烟从小到大,离娱乐圈真人最近的时刻。 黎听双主演的《医女传》又是当前最火的剧。 她忍不住偏头又问邵嘉凛:「我听林雨晨说,你爸砸了很多钱给她,但她从不接你们家gg,是真的吗?」 「好像是吧。」 「那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管这些事。」邵嘉凛好像不喜欢她问这个,顺手熄了温烟手里的屏幕,揽着人脖子问:「你对象在这儿,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哦,」温烟摸摸鼻子,垂下目光:「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一直在凭大?」 缎面墨蓝双人被泛着光泽,他们的五指交握地垂在布料上。 「要十二月。」邵嘉凛摆弄着她的手心说:「应该可以陪你跨年。」 「好呀,」温烟知足地埋在他胸口,比上次见面还结实些,她忍不住又问:「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你说?」邵嘉凛撩起眼皮。 「我上次看陈奉……」温烟抿抿唇,凑近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这儿真的能开瓶盖吗?还是他事先藏好的?」 「故意找草是吧?」邵嘉凛捉住她的手皱眉,把平板扔到床头又把人带进被子里。 「下次见面,想要什么?」紧要的关头,他忽然问。 「带我看烟花吧,我还是想实地看一场烟花。」 - 11月的时候,天气转凉,汤圆的皮毛变得更加柔软,温烟也换上针织外套。 晚上下课,她正和林雨晨朝宿舍走。 九点多的校园,来往学生不少。 「嘿!《医女传》大结局了你知道吗?」林雨晨挎着温烟的胳膊使劲摇晃。 「啊?」温烟平时就不怎么追剧,那次和邵嘉凛说想看也只是想玩一下平板。 林雨晨眉飞色舞继续说:「结局真是太完满了,天子先是为了女主遣散后宫,后来不爱江山爱美人,跟黎听双归隐山林了!」 「才完结啊?」温烟没有一直追那部剧,但记得上次看的那个片段是9月的事。 「一周才2集,根本不够看好吗!」林雨晨激动地攥紧温烟的胳膊:「你不知道!皇上的白月光其实一直是女主啊啊啊!!!那些妃子全是摆设,有我们黎贵妃在,其他人都是白米粒!我才发现原来黎听双演技爆好啊!」 有黎贵妃在,其他人都是白米粒。 温烟一怔。 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她刚要细想,林雨晨又滔滔不绝:「不过最近疯传她婚变哎,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觉得是为了新剧炒作,你说呢?」 「也不至于拿这个炒作吧……」 林雨晨一边掏手机一边给好孩子科普:「怎么不至于,这样新剧话题度高啊,你是不是没看微博?她天天占据热搜第一名!」 温烟把头凑过去刚要看屏幕,身后有人喊她的名。 「温烟。」 听着熟悉的声音,温烟心头一颤。 是他吗? 「这儿。」 那人单腿搭在操场边的栏杆上,朝她那边挥手。 温烟下意识松手,朝邵嘉凛跑了两步。 还真是他。 刚跑出几步,温烟想到自己有伴儿,急急收脚朝后张望:「晨晨……」 林雨晨朝她摆手:「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去谈恋爱。」 她雀跃又兴奋地奔过去,投到他怀里:「你怎么又早回来!」 「临时有事,」邵嘉凛抱住温烟。 闻到熟悉的薄荷味,她才心安。 「还走吗?」温烟小心翼翼地问。 「不走了。」 这下,笑容再藏藏不住。 搂了一会,她发现邵嘉凛脸颊一处擦伤。 伸手去碰:「这又是怎么弄的?」 怎么每次回来都有伤痕。 「哦,」邵嘉凛手背碰了下伤口,笑意尽敛,嫌恶地解释:「碰到个人渣。」 温烟一点不怀疑,只是握着他的手腕和他隔开半米距离,来回查看:「还有哪伤着了?」 第91页 目光又扫到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也有一大片淤青。 邵嘉凛却还是满脸不在乎:「没。」 温烟瞧着胳膊上泛青红肿的一片,心疼得不行:「你总是这样个人英雄主义,自己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知道了,知道了,」他煳弄地揉了把温烟的头髮,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邵嘉凛的提前回来,让温烟确定今年的跨年是真的可以和他一起过。 她对跨年非常重视和期待。 还记得去年元旦他们吵了架,她为一只红色护身符冤枉他。 今年想要好好弥补。 元旦那天,温烟放假,邵嘉凛却仍要雷打不动地训练。 推门去训练之前,邵嘉凛抱着温烟索了个离别吻。 搂着怀里人叮嘱;「准备点保暖的衣服,晚上带你先吃个饭,然后咱们上山看烟花。」 「知道了。」 汤圆好奇地走到门口冲着邵嘉凛喵喵叫。 他松开温烟,逗了两下汤圆的下巴:「给她也吃点零食,跨个年。」 「都吃成猪猫了,」温烟看着地上那个橘色毛球说。 「还不是被她妈妈溺爱。」邵嘉凛揉了两下小猫头顶:「要你给她减肥,又捨不得。」 「好啦好啦,」温烟伸手拉邵嘉凛起来:「你快迟到了。」 「得令。」 邵嘉凛推门出去。 开门剎那,房间里灌入一阵凉风。 温烟等人拐到电梯,才捨得锁门。 她穿着拖鞋急忙跑去书房抽屉摸出早就藏好的窗花彩带。 今天,她想把家里收拾番,给他个惊喜。 里里外外地温烟把小家扫了一遍。 汤圆高兴地追逐着扫帚,跟她玩闹。 邵嘉凛也很喜欢汤圆,调皮又有分寸。 他开玩笑边亲她边说:「叫什么汤圆,该叫糖糖。」 他可真烦。 想到这儿,温烟弯了弯唇角。 可嘴角拉平,温烟收拾书桌的手忽然停住。 她摸出一盒抽了半包的黄鹤楼。 他有多久没抽菸了? 温烟凝住。 邵嘉凛从来报喜不报忧。 他有什么烦心事,好像从不和她说。 他不说,那她会尊重,那就不问。 温烟舒了口气,把那包烟原样放回去。 忙到一半,奶奶的电话打过来。 大抵是看孙女放假一直没来电话。 「奶奶,」温烟一边整理书架,一边单手接起。 「忙什么呢,糖糖,也不说给奶奶来个电话。」奶奶声音年迈,却还是很有精气神。 「嗯……在朋友家一会打算做饭。」温烟想了下回答。 「在小邵家吗?」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什么时候带回家见见。」 温烟的奶奶岁数大,可眼睛明亮。 一个寒假的功夫,就从孙女的异常表现里摸出来她谈了恋爱。 温烟不好意思,不许她和温景霁提。 「嗯,我看看寒假他愿不愿意过去。」 「好啊,好啊,」奶奶电话里叮嘱:「你在人家家可要懂事,该帮大人忙的要帮忙。过完年虚21岁,自己也是个大人了。」 奶奶不知道温烟从没去过邵嘉凛家,会错了意。 但温烟也不想解释让奶奶担心,连连哄她:「知道了奶奶,可我不会做饭,你一会能帮帮我吗?」 这是温烟的奶□□一次那么大方给孙女打了一小时电话。 温烟在奶奶指导下做了六盘炒菜。 满满一桌。 她精心地摆盘。 全是邵嘉凛爱吃的。 辣子鸡、口水鸭,椒盐皮皮虾…… 她还在客厅里点上她咬咬牙买来的「资本家」的香薰。 第一次和他跨年,再加上上次的烟花记忆并不怎么美好。 总想留些美好记忆把上次沖刷掉。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 街道的树干都装点上彩灯,一派节日气氛。 等人的功夫,温烟低头给大洋彼岸的哥哥发了消息:「新年快乐呀^^」 温景霁那边已经凌晨,却好像是在等她的消息:「新年快乐。」 温烟看着一桌饭菜,觉得这是最好的一个年。 哥哥的事业好像很有成色,最近常常几万块几万块地打钱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奶奶身体也很硬朗。 邵嘉凛硕士保研成功,通知书明年三月就能寄出。 他会在凭大陪她3年。 她觉得上天对她真好,不枉她这一年跑了5趟潭哲寺还愿。 只是邵嘉凛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怎么还不来? 温烟,坐在桌前拄着下巴等。 她今晚专门花了淡妆。 时针指向七,在温烟担心他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她终于接到了邵嘉凛的电话。 她欣喜地忍不住站起来跑到窗台边张望:「餵?你快到了吗?」 「嗯,」邵嘉凛语气迟疑:「糖糖,我这边有点事,可能没法带你吃饭。」 「你有事啊?」温烟的声音藏不住的失落,她食指抠着窗沿,尽量不露情绪,一如既往地听话:「那你先忙呀。」 「对不起,实在走不开,」邵嘉凛语气亏欠:「但是今晚的烟花照旧,我回了家就带你去。」 第92页 「没关系啊,你忙你的。」温烟目光瞥向自己做得一桌饭菜,善解人意地回答。 「我大概九点能……」 邵嘉凛的话说到一半,背景音里传来清脆的一片杯盘落地声。 这声脆响让温烟吓了一跳。 「喂,你那怎么了?」温烟的心提起来,紧张地问:「你到底什么事啊?」 「我……我……」邵嘉凛踟蹰了下:「陈奉突然闹肚子,我陪他上医院。他刚喝粥,没握住杯子。」 「啊?是不是脱水没力气。」温烟的大脑里医学知识飞速运转:「要赶紧去医院补液体,拖久了有生命危险。」 「知道了。」 「那你快去,我在家等你。」温烟看着桌上的菜又叮嘱他:「你要是饿了,就在医院垫点东西,不用管我。」 「好。我很快回来。」 挂了电话,温烟从窗台折回。 她看着一桌饭菜皱眉嘆了口气。 有点可惜。 早知道不做这么多了。 她那点小饭量,吃完一道菜都很了不起。 邵嘉凛不喜欢外人来,所以也不好叫舍友过来吃饭。 一个人的跨年饭,好像有点冷清。 温烟简单盛了点米饭,浇上麻婆豆腐拌了拌。 房间里很安静。 温烟想了下,端着饭碗坐到沙发上,开了电视。 医学生真的好辛苦,一年到头连个看剧的时间都不怎么有。 她随意调了几个台,都在播跨年晚会。 看了会明星唱歌,屏幕上开始播起京剧。 她听不懂,觉得没意思。 想了下,放了林雨晨一直强烈推荐的《医女传》。 这剧原来这么火。 跨年夜都有电视台在一天24小时的轮播。 看了没几分钟,温烟就大抵能明白为什么这剧这么热门。 女主长得真的很有辨识度,浓颜系美女,又是一路打脸升级的苏爽甜。 屏幕里,黎听双正用手指勾着一身铠甲太子腰间的铁狮子。 男主低头凝着那截玉手,被她带得一步步走。 温烟想,这就是林雨晨常说的「要勾得男人三魂七魄全散。」 她对这种类型提不起兴趣,低着头扒了几口米饭。 恍然间想起电话里的几声杯碗脆响,陈奉该不会是肠胃炎饿的在吃东西? 她得要告诫陈奉急性肠胃炎最好不要再进食。 手机和邵嘉凛聊完后就放在卧室沖电,温烟随手拎过沙发扶手上的ipad,打算给陈奉拨个语音电话。 戳进头像的时候,她发现陈奉的头像下面,一枚金色五角星在不断闪烁。 刚更新状态? 温烟直接戳进去,想看看是不是已经输上液了。 都见过医生的话,也不用她啰嗦那些个常识。 陈奉的最新状态,发表自一刻钟前。 黑色夜幕被点点星光点亮。 画面里,人群熙熙攘攘。 陈奉坐在一匹白色木马上,单手搂着木马的转杆笑得一脸灿烂。 他的背后,粉色羽绒服的陈娉婷露出多半个脑袋。 两人对着镜头伸手一齐比了个剪刀手,配文:「携手迈进新的一年」 盏盏彩灯绕着转盘一圈,木马上都是笑逐颜开的游客。 这明明是在游乐场。 笑得这样快乐,哪有什么急诊。 照片的朦胧灯光闪得温菸头脑一晕。 攥平板的手沁出冷汗。 她努力保持冷静,给陈奉拨过语音。 接通得很快。 「烟妹儿,新年快乐!什么事儿?」语音里,陈奉的声音喜气洋洋。 「邵嘉凛刚在你旁边吗?」她尽量让声音不打颤,用最后一点点希冀问。 「没,你俩没在一块儿吗,我听他说……」 心里有弦断掉。 「打扰了。」温烟勐地挂断了电话。 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有什么在倒塌。 为什么要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 她心脏绞得难受,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咬牙戳进邵嘉凛的头像,给他打语音。 没人接。 温烟心头一紧,急急往卧室跑,去拿她的手机。 仓惶到,连鞋子都跑掉一只。 电话接通,还没等温烟说话,邵嘉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糖糖,我这儿还没完,我还要一会……」 温烟泪一下子涌到眼眶。 她声音哽咽又艰难:「你到底在哪?」 邵嘉凛:「我在……」 温烟好怕听到他亲口骗她,抢先回答:「陈奉没在医院,他在游乐场。」 话筒里,有片刻的安静。 静到她能听到自己重重的鼻音,和不断坠落的心跳。 「对不起。」 她听到话筒那边有女人在哭。 「你再等我一小时。我一会回去和你解释。」 温烟绝望地坐到地板上,把头向后仰向床面,她想把眼泪逼回去。 「所以,你现在不能回来吗? 「对不起,糖糖。」 眼帘里倒映着窗户上的火红剪纸,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第36章 .36毒药 温烟什么也没有拿,离开那座压抑的房子。 元旦前的一晚,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第93页 情侣、闺蜜也都两两地出去跨年。 温烟和他们背道而驰。 她推开宿舍门,空空荡荡,全都出去过节了。 温烟忽然觉得好累,连唿吸都是累的。 做了一天家务,终于能歇歇了。 她扶着栏杆上床,关掉手机蒙头大睡。 隔天一早,温菸头疼发烧。 几个舍友都劝她不要去上课,说给她请病假。 她烧得迷迷煳煳点头。 再一觉醒来,她的嗓子干涸、头脑昏沉。 温烟微微转头看向窗外,隔着厚厚窗帘辨别不出时间。 她捞过手机打开。 「嗡嗡嗡——」开机那瞬,手机一直震。 然后有电话打进来。 她直接按掉,却打开林雨晨发来的简讯。 有好几条。 「烟烟,中午想吃什么呀?喝粥可以吗?」 「再给你带个荷包蛋和小笼包!」 「你醒来洗漱下哦,一天不吃饭可不行,我马上到宿舍!」 温烟刚按了个谢谢给她。 门就被「咯吱」推开。 林雨晨把饭摆到温烟桌子上:「饭到啦!」 温烟哑着嗓子道谢。 林雨晨凑在温烟床边,仰着脸逗她:「今早上我就看到邵师兄一直在楼下等你哎,刚回来他还在。你俩是吵架了还是他要求婚啊?」 「没有。」温烟手背扶上额头,不想答话。 林雨晨继续滔滔不绝:「楼下好多人都看见他了,都打趣说是不是等你的呢!你俩不是昨天放烟花去了吗?你回来这么早?」 「晨晨,我嗓子痛……不想说话。」温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哦哦,」林雨晨咬咬舌头。 几个舍友轮番劝她下来吃点,温烟摆摆手:「我再躺一会。」 舍友们配合得保持安静。 手机又「嗡嗡——」一阵响。 温烟把电话按掉,发了消息过去:「别再打过来。」 邵嘉凛真的没打过来。 却发了好多消息。 许是见她终于开机。 他说他昨天打完电话就后悔到立刻回家,可她已经不在。 他坦白,昨晚和他吃饭的是黎听双,她听说过的女明星。 在场的还有黎听双的母亲。 他说昨晚本没想撒谎,自己堂堂正正。 只是要和她坦白在忙什么的瞬间,黎听双忽然说喜欢他。 那时候,他头脑一蒙,本来很普通的饭局好像变得微妙。 他忽然很担心如果说实话她会生气,下意识就那样说了。 温烟看着屏幕上的字神色苦楚。 担心自己会因为他跨年夜跟别的女人吃饭生气。 就不担心,她知道他撒谎而难过吗? 温烟吸吸鼻子,打字过去:「别再打过来和发消息,我想静静。」 对话框里一阵安静,过了许久他回了单字:「好。」 温烟躺到傍晚,才打起精神下来洗漱。 舍友们见她肯吃东西,热络地给她倒水添药。 温烟回来的时候,玻璃杯里有热水,温度适口。 饭盒边有搭配好的药。 陈畅把自己的小毯子给温烟披上。 她坐到桌上,感受到新年的第一点暖意。 林雨晨朝温烟挤了下眼睛,开始继续眉飞色舞地和舍友聊八卦。 她想让听众们都快乐点,大过年的第一天。 她扶着椅子背身体朝后,清了清嗓子问:「喂!你们听说了吗!黎听双!《医女传》女主黎听双离婚一个月了!」 温烟的心头一震,胶囊紧紧攥在手心。 「知道啊,到处都在传。」舍友接了句。 「那你们知道吗!她是被老公多次家暴受不了才要离婚的!」 正吃饭的陈畅一口米饭塞在嘴里,嘟囔着说:「真的吗?大美女也捨得下手,她老公是禽兽吧?」 「我要娶这么一美女,我天天供在家里!」 「真的,真的,她老公真的狠!有图为证!」林雨晨连忙掏出手机,绕场一周地让大家观摩。 小报记者拍的图。 黎听双参加节目,裙子后背露出一点肉皮,一走路就漏出后背青紫一片。 后有爆料者说,在整形医院见到她做手术,鼻子被打坏了。 附了几张歪掉的鼻子,惨不忍睹。 大家都是有正义感的学生,几个女孩子开始打抱不平:「真下的去手!渣男啊!跟他离!跟他离!!!」 「我靠,离婚哪够!告他!把他告进局子里!」 大家义愤填膺。 「别急着骂啊,还有更精彩的!」林雨晨昂着下巴卖了个关子:「听说她被打是因为——」 声音拖得很长,就是不提后半句。 陈畅皱眉:「你倒是快说啊!」 「说啊,我的姑奶奶!」 林雨晨一字一句:「听说黎听双外面有第,三,者。」 他们的一字一句撞击耳膜,温烟手里的胶囊皮融化在手心里,药末黏煳煳沾了一手。 「啊?不会吧?」登时,舆论转向:「原来这夫妻俩品行都不咋地啊?」 「不过出轨也不该打人啊,离婚不就行了!」 「真的假的啊,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像狐狸精就造谣人家出轨啊!」 「没造谣!你们看啊!都被人拍到了!黎听双昨晚才跟神秘男人密会!」林雨晨又拿着手机凑到大家眼前一周晃:「你瞧这手!这指关节!肯定是一个男的啊!」 第94页 陈畅看着照片点头:「你别说,这手还挺撕漫男!」 「花痴!」林雨晨把手机挪到温烟眼前,想让她融入讨论:「来,烟烟,你也看看!」 就这样,坐在书桌前拆筷子的温烟被迫看到屏幕。 画面里,红色跑车停在饭店门口。 驾驶位,一男人胳膊靠着窗沿伸出车外,手腕錶盘一点红。 那款手錶的牌子温烟不记得,却记得是限量款。 陈奉叮嘱她别弄丢邵嘉凛这块表,这表这款式世上就一个。 「黎听双跨年夜私会情郎」——小报用了巨大加粗的吸睛标题。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 为什么? 你昨晚到底为什么撒谎? 她突然开始煳涂。 他和黎听双到底有没有什么。 「你怎么了,烟烟?」林雨晨伸手在温烟眼前晃了晃手指。 「快尝尝啊!」收回手机的林雨晨见她发呆,指着饭菜说:「这个粥,绝对超好喝。」 温烟浑浑噩噩地尝了一口。 好苦涩。 「好喝吗好喝吗!」林雨晨凑过来问:「这可是我让许澜12点钟就去陈记排队买到的!保管你喝完病就好了!」 「陈记?」正吃饭的陈畅回头:「哪个陈记啊?」 「还能哪个,就市中心那家老字号早茶咯。」林雨晨不以为然地说。 「真是那家!这么远?」陈畅连连摇头:「咱们学校过去要一个钟头。」 「那又怎样,他又没课。」林雨晨嘟嘟囔囔地给温烟把饭盒打开,期待地说:「你快多尝尝!」 「嗐,许大帅哥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啊!早上七点,给晨晨小公举送早饭。七点半,给公主占座。还要帮着借书、还书写作业。」陈畅直摇头:「林大小姐,我一外人都觉得他惨。小公举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吶?」 「嘿嘿嘿,他喜欢。老话说得好,骄纵有人疼,懂事遭雷噼啊!」林雨晨比了个鬼脸:「略略略。」 骄纵有人疼,懂事遭雷噼。 温烟心口被勐地一揪。 她就是那个听话的傻子。 旁观者清。 那个时刻,她好像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些让她难过的过往、不断地原地等待,她总帮邵嘉凛找好藉口。 没关系,他只是性子爱玩了一点。 温烟这会才发现,她就是那只汤圆。 他高兴的时候,就去逗逗它。 心烦的时候,就去抱抱它。 有别的事要做的时候,就忘记它。 她好憎恶自己一直小女孩式的自我感动般不断付出。 好廉价,没有人会承谁的情。 他连句喜欢都从没有对她讲过。 而她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他说不开心就要好聚好散。 也许他们一开始就不相称,她的火会被冬天的风熄灭。 温烟含着泪低头藏起她的表情,她好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几日,邵嘉凛只要没课就在温烟宿舍门外守着、教室门外守着。 见到她也不说话,就是站在几米外能被温烟看到的地方,像是等她想通。 大少爷这辈子都很少跟人解释什么,也很少这样认错。 他在这儿栽了头一回。 温烟对他视若无睹,连着五天不理他,也拒绝了他让人送来的礼物。 捱到周六,国防生雷打不动训练的日子。 温烟决定去偷偷看看汤圆。 温烟让朋友先去操场打探了他人是不是在训练。 得到肯定答案后,温烟跟做贼似的跑到学校旁边的那栋楼。 要上楼的时候,温烟整个人呆住。 这是她第一次在生活里见到明星,也是第一次见到黎听双。 真人比屏幕上还漂亮。 巴掌小脸上,一张风情万种的唇,带着巨大的墨镜。 这样冷的冬天,她穿着无袖的黑裙,披着披风出现在邵嘉凛的楼下。 温烟面无表情地经过,进了房间把汤圆抱出来。 她打算另给汤圆找个家。 黎听双的视线在温烟身上胶着很久。 再次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叫住她:「温烟对嘛?幸会,我是黎听双。」 她朝温烟伸出手。 温烟一手拎着猫包,一手拿着猫粮,并没有放下和她握手的意思。 黎听双讪笑声把手收回来,搭在左肩上打量温烟,语气变得刻薄:「最近常听他提起你,当是什么样的人物。」 提起她吗?提她什么? 提了又怎样呢? 温烟一步不想多留,抱着猫打算走开。 黎听双在背后悠悠,像是自言自语:「他上高中,为了我一个对象都没谈过。后来,我结了婚,他自暴自弃找了你啊?」 深吸口气,温烟驻足:「是吗?」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地想戳破她的谎言:「可我记得阮悠。」 高中的时候,班主任问邵嘉凛有没有谈对象的时候,他可是亲口承认阮悠。 「阮悠你都知道?」黎听双捂唇笑出声:「没谈过啦!他只是为了想被叫家长,让家人难堪咯。他跟家里关系有多不好,你不知道的啊?」 温烟一怔,五指紧紧攥着猫包。 是啊,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95页 他不说他家里事,不带他去家里看。 只是把他藏在这里。 而现在,连黎听双都知道这个家。 他连喜欢都没有亲口对她说过。 更没有多在乎她。 他只会在被黎听双告白后慌神。 她讨厌这种无聊的争宠游戏。 温烟挺直了嵴背:「你要是喜欢,要得起,就拿走。」 温烟和邵嘉凛冷战了一周多。 直到一周后,温烟从林雨晨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她乖乖承受近一年异地换来的,他保研成功的名额,被学校取消了。 原因是,他打架被人举报。 温烟听说,他是和黎听双的前夫打架。 她想起十一月见到不该出现的人时的欣喜,以及他身上的伤口。 血淋淋的,让她心疼那么久。 那晚,温烟发疯似地恶补了娱乐圈知识。 发现那些让她难堪的新闻一直都在,只是她从未去面对过。 从黎听双出道,就说她背后有人撑腰。 除了邵嘉凛的父亲是第一大热门人选,第二大热门便是太子爷本身。 回头看看,她和邵嘉凛在一起总共一年出头。 其中有多半年的时间都在异地,她觉得短暂离别后能长久在一起太值得。 连吃苦都觉得是甜的。 而现在,他把他们的未来毁了。 他这个人像毒药。 喜欢他的过程,是真的幸福。 也是,真的难受。 她不想再难受了。 温烟终于把邵嘉凛拉出黑名单。 她说:我冷静好了,我们明天一起吃个饭。 第37章 .37上卷完 电话里的声音喑哑,但称得上极致温柔:「好,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泰国菜,莱茵河旁的『king』。」 「六点,我自己会到。」 偷摸观察舍友好多天的林雨晨瞧她那天样子很不正常,一脸决战之夜的样子。 她说要陪她一起去。 温烟摆摆手,神情寡淡:「不用了。」 「你这是打算?」林雨晨皱着眉小心措辞。 「抱抱——」温烟没回答,疲惫地嘆口气朝她伸手索要一个拥抱。 林雨晨忽然就明白,她这是下定决心了。 「那本小姐带你去shopping!」 林雨晨换了思路,带着温烟去散心。 那日林雨晨带她去买衣服买包包,让她知道人生除了臭男人还有许多美好。 鞋店里,温烟对一双高跟鞋动了心。 过年都21岁了,她连一双高跟鞋都没有。 偶尔碰到要穿正装的学生活动,每次都要借同学的。 那双高跟鞋真的很美,银色细闪的鞋面,像是人鱼公主的鞋。 她看到那双鞋最近在打折。 可打完折都要一千。 温烟咬着唇犹豫。 售货员走过来:「美女,这双鞋原价3600,现价1000,我们一年才做一次活动!您可是赶着了!」 「原价这么贵啊?」温烟咋舌。 「我们鞋子质量好,好看又不磨脚,每年只有过年才打折一次!」售货员夸得天花乱坠。 「我37的脚,能试一下吗?」温烟有些动心。 服务员在电脑前搜索库存,片刻后折回来:「不好意思美女,搞活动我们鞋子卖得快。37已经断码了,不过您可以试试36,应该也行的。我们的36一般是通用尺码的36.5。」 阳光下,那鞋子泛着银光,像璀璨银河,优雅高贵。 「试试吧,36肯定行。」服务员又推销。 温烟还是想试试。 她接过服务员拿来的36号尺码坐到鞋凳上。 有点小,但将就能穿。 穿着鞋子走了两步。 银色细闪日光下泛着光,流畅的鞋边优雅地像只红酒杯。 「真的好看!巨好看!烟烟!」林雨晨夸耀个不停。 温烟停步,目光扫了下身后的黄色价签。 「好看的!买吧买吧,买东西真的让人爽!」林雨晨看到她的目光,在旁边一个劲的怂恿。 「好。」温烟咬牙刷了卡。 一千块,一个月的生活费,她为鞋子的美丽买了单。 那样冷的冬天。 温烟化了好看的妆,小店做了美甲,喷了香水,穿了风衣,配上新买的7cm高跟鞋。 银色细闪的高跟鞋衬得脚腕纤细,像一只美人鱼。 陈畅说她美得像个仙女。 林雨晨说她这个样子出门小心被星探勾搭。 邵嘉凛定下的饭店离学校很远,要一小时的路途。 温烟从手机上查了下路线和点评。 听说菜单上只有限定的寥寥几款菜品,爱吃不吃。 可客人络绎不绝,要提前两天定位,当天还可能仍要排队。 毕竟米其林一星水准。 温烟拒绝邵嘉凛开车接她。 她自己一路颠簸过去。 星探没遇着,遇着个言语猥琐的计程车司机。 真倒霉,温烟半路叫停,司机不肯。 她假说要报警,才下了车。 荒郊野地,自己走到路口继续等出租。 到路口的那段路,她靠自己的双脚。 前几百米走得还算顺畅。 后几百米,磨得她每多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出发的太早,先到店的时候也是她。 第96页 温烟选了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发呆。 「糖糖,」有人喊他。 她回头,瞧见他逆着光朝她大步走来。 她好久没这么近地见过他,蓦然生出些许陌生感。 「你来了。」她平静地和他打招唿。 隔着方形的台面,邵嘉凛仔细地端详着对面的人。 瘦了。 气色还不错。 他拉开椅子,坐到她的对面。 「想吃什么?」他捡起菜单。 「都好。」 他松口气。 「椰子酱泥蟹?」他抬眸看她表情。 「好啊。」 又问了几道,温烟都没什么意见。 他索性都圈了下来,递给服务生。 空气寂静下来。 本想和他和平吃完这餐饭的人,开始担心自己做不到。 温烟捧着面前的温水,灌了一口,看向窗外。 「这辆啊。」 「嗯?」 「那晚你也开着这辆车带她去吃饭。」温烟扭头朝他微笑:「红色的,很好看。」 邵嘉凛心口一紧。 她看过报导。 「假的,」划菜单的手停顿,邵嘉凛攥紧厚厚的壳纸,咬牙说:「温烟,我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那天因为婚姻的事想不开,我才过去。」 「嗯,」温烟点点头,只字没有提那晚她的等待。 温烟喝了小口温水:「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他问得艰难。 「我这几天总在想,你到底有多在乎我。」她的指尖敲着杯子,语气平静:「后来觉得,你说得对,在一起快乐就够了。可我现在,觉得没意思了,所以——」 「所以什么?」邵嘉凛忽地站起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他赌她不敢说那几个字。 温烟垂下眼睫盯着水杯,露出脖颈第七颈椎,说出酝酿已久的话。 「所以,所以,我们就到这儿吧。」 四下寂静,音乐悠扬,邵嘉凛握紧了掌心。 话到这儿就够了。 温烟一下子失了力气、没了胃口,抬步要走。 勐地,一旁的男人大力攥她的胳膊,语气恳切:「你信我,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 「这和她没有关系。」她左手覆上他的胳膊,试图挣脱。 徒劳。 温烟用尽力气要甩开他的手,他手劲极大。 她挣不脱。 「你放开。」 「既然和她没关系,那为什么?」热烫的气息在身边。 为什么? 以前听说,他那辆红色机车从不让人坐。 那时候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一直想坐坐。 后来她如愿坐到,可坐在那后面风好烈,速度好快,她要使劲压住心跳。 她是孤儿。 她从小就被欺负,被骂很难听的话。 所以,她会喜欢能保护自己的人。 在她的想像里,他会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给她挡风避雨。 可实际上,他为那么多人打架。 他为猫打过架。 他为黎听双打过架。 从来没有为她打过一次。 她只觉得内心悲凉,努力摆脱身边的薄荷味道。 温烟低头,只是重复:「分手吧。」 「我不同意,你休想。」 他一如既往的强势。 像他在这段感情里的主导地位。 温烟停住挣扎,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新鞋。 她语气温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的鞋码你知不知道?」 邵嘉凛拧眉猜:「38?」 温烟摇头,平静地看着脚尖说:「我是37的脚。」 「糖糖,我以后会记得,」邵嘉凛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给你买很多很多鞋子,各种各样。」 温烟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今天在店里看到很好看的鞋子,又在打折,售货员说很配我,林雨晨也说很配我。」 「这双鞋子很好看。」邵嘉凛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附和。 「是啊,我看了很久也觉得好喜欢,它要1000块我也喜欢,」温烟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了哭腔:「可这双鞋子36码,我是37的脚。」 「我硬挤进去。我根本没走几步,我只走了几千步,」她掉了很大一颗泪珠,声音都变了样子:「你瞧,我现在脚上都是血泡。」 他仔细看了眼脚侧,就能看到白皙脚背被剐蹭的红痕。 他的声音喑哑:「这是什么牌子,我去给你找……」 「给我找37的同款对嘛?」温烟抬头,看进他的眼睛:「鞋子不适合,就要换掉。我总不能……我总不能把脚后跟砍下来,来配这双鞋。」 「换一个品牌,36的也能穿。」邵嘉凛执拗地说。 温烟不住摇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那也是换一个品牌。这双鞋也确实不能要了。」 她唿吸艰难,说话也不连贯。 邵嘉凛瞧见她脖颈起了大片的红疹。 他松开手,想去查看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温烟躲开,后退一步,:「你从不知道,比起新手机,我更想要一台笔记本电脑。我暑假为了等你回来看我,最后连快车都买不到。我不能吃罗勒叶,泰国的茶都会让我过敏。我被司机骚扰,可你只会为别人打架。」 第97页 肩背瘦削的她摇头:「你都不知道。」 「但我却对你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读研名额被取消。」 「我不等你了。邵嘉凛,你说过,没有谁一定是要等谁的。」 「你怎么知道?」邵嘉凛瞳孔一缩,又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保研那件事我已经在……」 「没必要了,」温烟打断他,抬起头:「你没有错,你只是不喜欢我。」 「我不是——」 她打断他:「以后的人生,我们各过各的。你知道,我也从没有和温景霁提过我们的关系。」 「这段感情,我也没有十分当真。」她朝他笑,:「也请你,不要再烦我了。」 他沉默,然后说:「所以,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我和黎听双没关系吗?」 温烟只是微垂着睫毛,伸手覆上他的钳箍,一点点掸去。 温烟略过他,推门出了饭店。 他的手心一空,看向她的背影,倔强又清冷。 他意识到,他们结束了。 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他不耐烦接起。 「凛爷,怎么样,怎么样和好了吗?烟妹儿是不是见到你就心疼了!你都瘦了5斤!我准备好的烟花能放了吗?咱们放一个庆祝的烟花!」 「烟花照放。」 只是他,出局了。 - 温烟脚腕生疼。 站在门口,她低头。 银色细闪亮着光泽。 扶着墙,温烟微一用力。 她脱下来新买的昂贵高跟鞋,不怜惜地扔进了垃圾桶。 那年冬天劲风凛冽,吹的衣着单薄的她骨头缝都疼。 她走在路上,听到背后,「咚咚咚」地巨大响声。 是礼花飞天的声音。 身旁有人指着天空赞嘆:「这不过节,怎么又放烟花了?」 温烟紧了紧风衣外套,执拗地盯着地面的坦途。 晚上,温烟浑浑噩噩回到宿舍。 她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那袋早已过期许久的薯片。 最终,还是扔进了垃圾桶。 林雨晨哭着从外面跑回来,把头埋进臂弯里抽泣不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许澜王八蛋!不知好歹!」 「我爸妈不喜欢他是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呜呜呜,我不要他了!我要去他打死都找不到的地方!」 温烟起身,想去抱抱她。 手机振动忽地响。 她低头,是哥哥打来的视频。 她很少在这个时间接到哥哥的电话。 是不是因为她今天刷卡刷了好多,温景霁来找他问罪。 今天一天,她花了五位数,抵上此前一年的生活费。 温烟摸了摸鼻子走到窗台接起电话,准备挨骂。 温景霁的声音有治癒力。 他打来电话只为问她:「糖糖,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晚上回来后,不难过的。 一点都不难过。 可听到哥哥的这句话,忽然就很想哭。 只有家人永远知道她的需要。 她抱着手机,哽咽说:「哥哥,我失恋了,我有点想哭。」 话题里沉默几秒,许是温景霁在反思温烟什么时候谈起恋爱。 下一刻,温烟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我可以去找你吗?我们学校有个去英国的校际项目,我就去一学期,可是……可是需要……10万块。」 她心虚地低头,像做错事。 不是她不努力,医学生拿奖实在是太难了,欧元又太贵。 「来,说好带你去看大本钟。」温景霁想也不想地回答。 「真的吗?」 「温烟,你难过的时候,永远可以找我。」 - 温烟飞去了英国。 筹备手续的那阵,她碰见过邵嘉凛。 那个时候,她刚拿到护照。 红色的封皮,她迎着阳光给家人拍照。 那日落日余晖瑰丽。 背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落地声。 她循着声音回头。 头一次看到他一身制服的在降旗。 他身上又带着伤,从额角到眉骨。 听人说,他把一个路过的计程车司机打进医院,自己也躺了三天。 他从她的身后左侧迈到右侧,不能驻足,越来越远。 一学期后,本说好只是短暂交流的温烟却没有再回来。 她在那里重新读了本科。 她还把汤圆託运了过去。 她的宿舍租在大本钟不远处,也能看到白白的塔尖。 拿学位证书的那天,和蔼的院长给她拨穗。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美丽聪明的中国女孩。」 这一去,她再也没见过邵嘉凛。 只是,听说他毕业后去了西藏,勇敢又果毅,战功赫赫。 她托人送他一本《急救手册》,在高反那页折了角。 封面那页大大方方落了款。 「谢谢你高中救我。 虽生生不见,祝岁岁平安。」 她不再听粤语歌,开始听起流行乐。 却还是忍不住在某个晚霞漫天的傍晚,想起他,把她抱在怀里说:「糖糖,我们回家。」 伦敦的圣诞夜深邃广阔,腾起了万千烟花。 第98页 她想起,他们错过的三次烟花。 但她记得,他们一起经歷过一场灾难。 他冲进来,救她出去。 红光满天里,也算经歷过最热烈的烟火。 菩萨还是没能听到她的祈愿。 她暗恋那么多年的人,还是学不会,好好喜欢她。 -上卷完- 第38章 .38回来(一更) 五年后。 西餐店里被筹交错。 「家里做珠宝生意,有个弟弟,已经结婚。我现在住在郊区一套别墅里,你应该听说过,星锐花园……」 黑框眼镜的男人靠在在木质椅背上,悠悠地叙述着自己的条件,目光看向温烟。 看得她浑身不快。 温烟这趟是来陪田冉相亲,说话的正是男方。 五年过去,凭北市变得更加繁华。 比起伦敦的冷清,她更喜欢这里的人情味。 眼前的男人虽然倨傲了些,但盘子里的食物是真的不错。 前阵子,温景霁因为事业决定回国发展。 加上奶奶身体愈发不好,温烟也跟着回了国。 她在一家医院做医生,田冉是她同事。 这男人啰嗦的这些家庭背景,介绍人早就和她俩提过。 他不仅又复述一遍,还有不少夸大成分。 温烟偏头去看田冉,见到她上扬的唇角,眼睛里像有星星似的。 估计是看对眼了。 温烟再次把目光投到男人身上。 男人名叫周也,衣着考究,笔挺的黑色西服,繫着一粒扣,微隆的腹部。 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是田冉喜欢的类型。 也难怪田冉这副神情。 温烟这个同事,名校博士毕业,在医院业务一把好手。 只是感情之路崎岖,上一段感情被渣男骗了十几万,上上段前男友连个屁都没放就失踪了。 这次相亲,温烟被田冉死命拽来,帮着一起把关。 可这相亲男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了半小时,毫无解释。 单听刚那段自我介绍,温烟心里直摇头…… 不知怎的,她总感觉背后有视线胶着。 温烟回头张望,什么也没有。 许是自己多心。 温烟没耐心地听,给林渊回消息:「多谢好意。不搬家了,我住的地方虽然旧。但是离医院近。」 她刚来医院没多久,要轮急诊。 回国找房子找的仓促,住的地方破旧了些,但里面装修很不错。 耳边,相亲男又开始谈条件:「我希望如果合适能尽快结婚,最好是今年。婚后,希望你可以辞去工作,专心在家照顾孩子和老人。」 「辞职?」田冉像是没听清。 温烟也没想到,和田冉对视一眼。 「对。」男人一副理所应当,不容置喙。 田冉手指交错捏着指腹,轻声说:「我考虑考虑。」 相亲男:「还有啊,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们老家那边流行先怀孕再结婚。」 「……」 哪地方有这种习俗? 温烟不耐烦地拽了拽田冉的衣袖打算拉她走。 恰好,田冉的手机忽然打进电话,打破尴尬的安静。 她面带歉意地举了举电话:「我去接一下。」 餐桌上,只剩下温烟和那个男人。 温烟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随便刷着新闻,忽略不断投向她身上的炙热目光。 她并不想和这男人说话。 「温烟,是吧?」相亲男张口。 「嗯,对,田冉的同事。」温烟看着屏幕,头也没抬,话里有话地提醒道。 「有对象吗?」男人摆弄着杯柄。 温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笑着说:「前阵子,刚丧偶。」 她记得田冉说过,这男的要找未婚的。 家里还极其传统,信风水。 如果真有那个意思,这话能绝了他的念想。 没成想,相亲男略一沉吟,然后像自我牺牲似的一昂头说:「丧偶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咱们交个朋友?」 温烟仍低着头随便刷着新闻:「你和田医生成了,我们自然是朋友。」 相亲男无措地抓了抓头皮,一脸吃瘪的神情。 「我刚那些自我介绍都是讲给你听的,」相亲男朝桌前坐了坐,拉近距离:「你对我印象怎么样?我对你还挺好的。你又是出国刚回来,肯定脑子比她开明些,更能接受我的条件。」 「……」怪不得把介绍人提过的又说了一遍。 眼前这姑娘从五官便能压住他的相亲对象,长相清冷气质卓绝,更抓他的眼球。 温烟不耐烦地看手机,不再搭理他,等着朋友回来赶紧跑路。 他看着对面女人修长的脖颈,护养极好的皮肤,以及有品位的手包,不肯放弃地问:「丧偶,那你有孩子吗?」 这人好赖话听不懂呢。 相亲男察觉到温烟的沉默,不动声色地把袖口挽了下,露出那块价值不菲的绿色水鬼錶盘。 「我没别的意思,实在是家里等着抱孙子等着急了,一直催我。」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又把胳膊向前一探,接着说:「我也觉得田医生人不错,只是年纪有些大,我上一个女朋友就有点生育方面的问题。你是医生,也该知道,女人过了三十就走下坡路,很多都生不了孩子……」 第99页 温烟把头回过来打断他:「是,我是医生,我懂这些。」 相亲男连连点头:「对对对,你理解就好。」 「我还知道37岁是男人的分水岭,不巧,您今年38。」温烟懒得和他废话:「不孕不育治疗要趁早,建议您以后相亲前提前去做个检查。关于这点,也是田医生一直对您的顾虑。」 温烟不急不躁地把田冉的面子扳回来,男人脸上一真燥。 反正,听这男人的意思,他和田医生是没可能的了。 温烟站起来,打算出去透透气,顺便找田医生谈谈。 她长得温和,说话却不留情面。 「唉,温小姐!」相亲男见温烟要走,站起来去拉。 温烟侧身一躲,脸色仍然很冷:「记得,别来我们医院体检。报告是联网的。」 一点儿也不想见下一面。 温烟刚起身,门口就有人喊她。 「温烟,温烟!」 田冉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握着电话。 「怎么了?」温烟一拂袖子,略过男人三两步迎上去。 「医院来电话,说咱们区有个工厂爆炸,人员伤亡严重。现在他们让我回医院,给你们科室做支援。」田冉一口气把话说完,因为进来得急,唿吸都带着喘。 温烟摸了摸兜:「那我怎么没接到……」 话音刚落,温烟的手机开始震动。 看着屏幕上医院科室来电,她立马接起来直入主题。 「事情我听说了」 「人手不够?我这就回去。」 「好,我马上到。」 温烟朝后跑了三两步,拎起包和外套,就朝门口沖。 田冉还记得相亲对象,朝站起身的男人晃晃手机:「抱歉啊,我单位急事,咱们有机会聊。」 温烟也没等着那男的回话,拽着田冉就朝外走:「行了,赶紧走。」 她也没看路,拉着田冉朝外跑。 没走两步,手上有个力道扯她,是田冉踉跄一下。 温烟低头,才意识到田冉为了相亲穿了双7厘米高跟。 她一咬牙:「你后面慢慢走来,我先出去打车!」 田冉点头:「行!」 温烟一手搭着外套,一手拎着包。 同一时刻,她右边那条道,一个黑风衣男人也在急急地朝门口沖。 高高大大,脚下生风。 一边走一边接电话:「收到,立即结束休假,马上归队。」 温烟听这声音脚步一顿,收住脚步站在原地。 看着那男人跑步出了饭店的门。 不会这么巧合? 她没看清人影,只瞧见旋转门转了圈。 人已经走远。 温烟回神,一把拉开餐厅的大门,有点上学那会百米冲刺的架势。 周五晚上,以主城为中心,车流与人潮一圈圈向外散。 像水滴在湖上的涟漪,郊区变成了睡城。 这个点,在闹市区果然人水马龙,交通阻塞。 温烟低头用手机软体叫了个车,等待时间预计10分钟。 每一分钟都是人命。 温烟在地上跺了跺脚,焦急地左右张望。 在路边,开始使劲招手。 一辆黑色suv跟着车流从她左侧缓开出来,堵在离她几米的地方。 温烟并没留意到这辆车。 她不断朝左看,一心搜寻熟悉的计程车特有淡绿色车身。 许是连外套都没来得及套上的她,在这骤降的气温里显眼了些,黑色suv忽而降下半个右车窗。 里面的坐着的男人敞着件黑色风衣,带着肩扣,里面单穿了件同色衬衫,领口两颗扣子没系。 手掌搭在方向盘上,转头向右。 温烟没意识到有人盯着自己,只是左肩被人拍了下。 穿高跟鞋的田冉这会可算赶到温烟旁边:「我可再不穿高跟鞋了,真碍事!」 她恨不得把鞋扔出去。 「我还没打到车,」温烟手上挥动动作没停,焦急地说。 「这个点儿还这么堵?」田冉左右张望,确实没个空车,她提议:「要么让周也送一下?」 周也,刚刚的相亲男。 温烟皱眉:「算了吧,他都没跟出来。」 田冉回头:「刚他买单呢。」 温烟:「没说让咱们aa?」 田冉:「哪能,人家不开店的吗?不差咱们这点钱。」 温烟回她:「我给你说,别在垃圾堆捡男人。」 「滴——」一声急促鸣笛。 温烟注意到一辆黑色suv停在她左方许久没挪地方,跟前车差出几米的距离。 有点故意停留的嫌疑。 后车不耐烦按喇叭直催。 踩油门,启动。 剎车,停下。 前车的人,也回了声鸣笛。 黑色suv停下,这次堵到温烟的跟前。 温烟来回在街上搜寻计程车。 她本来没心思探查车里的情况。 可偏偏车窗开着。 许是太打眼的长相。 仅一个回眸,她就瞧见里面的男人极短的寸头,贴着头皮露出青茬。 眉骨突出,深邃又凌厉。 眉峰处,有一道白色断痕。 唇边咬着根烟,一簇一簇地冒着橙红色的火。 目光,锁着她的方向。 第100页 上下晃动着打车的手顿在空气里。 车里的喉咙上下滚动,店里吃得太辣了,他的嗓子这会又干又涩,像堵了块石头。 他看见窗外的人一下子把目光挪开。 前面路口换了绿灯。 车流动起来。 温烟朝前又走了几步。 「温烟,周也要送咱们。过去坐不?」田冉捅了捅温烟的胳膊,另一只手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周也的消息。 马路上,本就不多的出租个各个车顶亮着红灯「有客。」 田冉拉拉温烟的袖子,又提了遍:「咱们坐吧,赶回单位要紧。」 温烟把目光收回来,在冷风里搓手哈了口气,硬生生对眼前的黑车视而不见。 她朝左边餐厅停车场的方向看去:「行,那就坐周也的车。」 没等后排再催,车里的男人把视线转回前方,利落地把烟摁灭,深吸口气。 一脚踩下油门,黑色suv如同离弦的箭在夜色里勐地开走。 车牌号最后两位tt。 留下一串汽车尾气。 第39章 .39像看一个陌生人(二更)…… 温烟赶到医院的时候,楼道里挤满了伤患家属。 一个紫红色外套的中年妇女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旁边站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一身粉色hellokitty睡衣。 头髮花白的老先生拄着拐靠在墙根,目光呆滞。 天灾人祸,总是这样惨澹景象。 温烟艰难地横着从人群中挤过去。 「让一让,都让一让!」急促、粗犷的声音来自走廊另一头。 身后,一架担架被几个医护人员跑着推过来。 温烟跟着人群侧身让道。 担架上上半身一件浸血的白背心触目惊心,下身藏青色的消防制服。 温烟多看了眼,那伤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面庞稚嫩。 紧闭着眼,人已经昏迷过去,没有意识。 温烟攥了下拳,跟在担架后面跑,麻利地快速跑进医生休息室换上白大褂。 一边随意地把捲髮盘起来扎住,一边赶进医生值班室。 这一晚,她只合眼3个小时。 一大早,温烟还要去急诊值班。 闹钟一响,她从床上坐起来,匆匆洗漱去吃早饭。 刚出医院食堂,田冉从后面追出来叫她,手里拎着两杯星巴克。 「给,昨晚睡得怎么样?」田冉一边递咖啡给她一边问。 能怎么样,听说制服小战士昨晚一点没犹豫地冲进火场救人,都夸他是个小英雄。 可做手术前醒了后,小英雄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他哭着说自己还没结婚,说自己马上要退伍回老家了,他说他不想死。 求求医生救救他。 好在手术顺利。 温烟笑:「我做梦都是那个小战士在哭。」 「救活了吧?」田冉喝了口咖啡问:「听说媒体要採访他,可别出岔子。才二十出头,是挺年轻的。」 「嗯,昨晚手术挺成功。我一会查房顺道看看他。」 「就知道有你这个医学高材生在,一定没问题!」 温烟摆手笑:「你可别捧杀我。」 「没啊,就是很厉害啊,谁不知道咱们人民医院胸外科有个『胸花。」 「你也不差啊,麻醉科的『麻花。」 两人都是一阵笑。 一眨眼就到了急诊室门口。 温烟招手:「我先去上班啦,田医生。」 「哎,等等,」田冉叫住她,抿抿唇纠结着跟她商量:「昨天那个,周也,你觉得怎么样啊?他今晚又约我。」 「嗯……」温烟沉默几秒,然后盯着田冉的眼睛有点踌躇。 田冉好像感知到信号:「这个也不行吗?我觉得他还挺有学问的样子。我很吃这一款。」 「额,我觉得他有点……」 温烟正在措辞,田冉忽然嘆了口气。 她低下头说:「其实我也觉得他说话有些奇怪,但是周也那张脸长得真的很像我高中暗恋的那个男生,连姓都一样。」 「就是很奇怪的亲切感。」田冉踟蹰着解释。 是这样。 温烟跟着沉默,拍了拍她的肩膀。 田冉看着脚尖回忆:「我有时候,很想回到十七八岁的时候,跟那个男孩表白,说我很喜欢他。我当初觉得他不会喜欢我,就没有勇气。到现在偶尔还会想他现在在哪,过得怎样,结婚了没?唉,好遗憾……」 田冉沉默了片刻,又抬头,她问:「温烟,你说,是没得到过比较遗憾,还是分手了遗憾?」 没得到过比较遗憾,还是分手了遗憾。 温烟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无解。 她端稳咖啡杯,伸手轻轻抱了下田冉:「结局都差不多。我当初有敢和暗恋的人表白,但结局一样惨澹。」 田冉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她错愕地问:「你这么漂亮,家境又好,也追过的人吗?」 「追不到还哭,很没出息,」温烟笑笑,坦诚地说:「但都已经过去了。」 同病相怜,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还是田冉先从这情绪里醒过来,她笑着打趣:「今日不同往时啦,现在追『胸花』的人这么多。」 「哪有……」 温烟的话还没说完,白色小帽的护士刚要进病房,又折回来,老远朝温烟打了个招唿:「温医生,来查房啊?」 第101页 「哎!」温烟转过去,点点头。 回身又对田冉说:「我们有空再聊。」 她举起绿色咖啡杯说:「谢谢你的星巴克。」 连轴转在急诊室并不是新鲜事。 换上白大褂,睡了三小时的温烟照例要带着护士查房。 她负责的病人在病房最里面。 一推门,温烟看见病房门口那张床上躺着昨晚那个小英雄。 人已经清醒,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她昨晚梦里梦到的就是他。 一脸泪痕地说自己还要讨媳妇,不想死。 温烟低声问了句在帮着护理的曾然:「这个病人情况怎么样?」 「说是没什么大事了。」护士曾然回答。 「那就好。」 这个小战士不是自己负责的病人,只是昨天手术她去帮忙。 温烟接着往里走,走向自己负责的病床。 病人的陪护家属正在玩手机,见她过来赶紧起身:「温医生。」 「嗯,」温烟笑笑,和她算是打招唿:「今天病人感觉怎么样?」 「他说伤口不痒了……」家属仔仔细细地讲述着病人的状况。 温烟一边细细的听,一边伸手把白色帘子拉上,准备检查病人的伤势。 恢復情况还不错。 帘子外,小战士的手机正播着昨晚的新闻。 声音不小。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昨晚,凭北市一家储能电站起火。事故造成1人遇难,3名消防员受伤,火灾直接损失2740.2万元。」 「嘿,你瞧,这个是我哎!」小战士举起手机给护士曾然看:「我上电视了!你看!」 正在查病人伤口的手停滞了下,隔着帘子温烟朝小战士的方向瞥了眼。 昨晚还哭成那个样子,上个电视就这么高兴。 这在电视上露的一面,还是靠性命换回来的。 这小战士,很率真。 「真厉害!」负责诊疗小战士的护士曾然一向随和,顺着病人的话夸奖。 「嗐,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吶!」话语虽然谦虚,但听得出小战士口气的得意。 「外面那个病人叫什么?」温烟小声问护士。 「李格。话特稠,醒来就没停过。一直拉着别人聊天。」护士笑了下说:「一晚上可和我们全熟了。」 「姑娘,别这么说他。我这条命啊,还是他们捡来的。」温烟手下的病人忽然张口。 「开玩笑的,大爷,」护士边给大爷量体温,边解释:「我佩服着他呢,要我是他,早就吓傻了。人家比我还小一岁呢!」 「护士姐姐,你叫什么名?」外面的李格又说话了。 「我?曾然。」 「哦,曾然。多大啦?」 「22。」曾然好脾气地回答。 「22,」李格若有所思,然后又问:「那你有对象吗?」 「……」 「我的天?曾然有情况啊?」跟在温烟身边的护士石昕一脸激动。 温烟专注地给病人查体,微笑了下算附和。 没一会,负责病人的病情已经检查登记完,一切正常。 温烟刚想把帘子拉开回值班室,她身边的护士一把拦住她:「等等呗,温医生。」 石昕朝她眨眼。 温烟忽然意识到,石昕是担心她出去打扰那告白的小战士。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负责的病人。 老先生慈爱的朝她点头,好像也挺爱撮合年轻人那点子事。 那就等等。 帘子外,曾然没说话,咯咯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啊,」李格又问:「你有考虑找个消防员吗?」 「以前没想过,」小护士笑着逗他:「但是你说说看,找你们消防员有什么好?」 「当然好啊!」李格滔滔不绝:「我们品行端正,体质又好。专一,我们特别专一!毕竟队里都是男的!」 隔着帘子,温烟也笑了。 这李格还挺有趣。 「就这点好啊?」曾然又逗他。 「可不止呢!天不怕地不怕,会保护你们呢!」 曾然又笑。 「真的,你笑什么!」李格不高兴地说:「我们队长还长得超帅的!像明星!你绝对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 温烟这才听出来李格不是给自己找。 「你给你队长找对象啊?他有多好看啊?有照片吗?」曾然又笑。 「啊……没……」李格声音渐小,哼哼唧唧地说:「他不给拍。」 曾然:「哪有介绍对象不给看照片的啊!」 「真的帅!等你见着就知道了。」李格不服气地说:「要不是觉得你人好,一般人我还不介绍呢!」 「小五,说我什么呢?」 忽地,外面插进一道声音,惫懒低沉。 那样久过去,她还是能辨别出来。 隔着帘子,温烟心头重重一落。 昨晚,原来没看错人吗? 她听到的消息,那人可早就不在凭北了。 「嘿!队长你来了!」李格朝门口的人招手,又转向曾然眨眨眼,一脸骄傲。 隔着帘子,温烟听见曾然的声音都软了几分。 她拘谨地说:「这儿不能抽菸,给你糖,吃吗?」 「谢谢,我有。」 「队长,你是不是一出来就来看我了!」李格声音藏不住的惊喜。 第102页 「看你小子死透了没。」 李格声音弱下来,支支吾吾:「我……我那不是……」 「不服从命令,还解释什么?回去等着处分。」 「别啊,我生病了都在忙着给你找对象!」李格指指眼前这个护士:「这个姐姐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隔着帘子,温烟没听到他的回答。 只听李格又说:「这个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帮你问问另一个。昨晚给我开刀的那个温医生,只看到眼睛就像仙女一样!」 「温医生,人家小战士喊你呢!」温烟身边的石昕八卦起来:「你不出去看看?」 温烟纹丝不动。 「哪个温医生?」 帘子外的声音,不再那么懒散没调,蓦然显得迫切。 「我不知道啊,队长。不过你要是喜欢,我豁出这张老脸也会帮你!」 「靠你那脸,才几岁?」 外头的人闷声笑了下。 没再提起她了,温烟松了口气,松开攥紧的手指。 忽地,下一瞬,曾然说话了。 「小战士,你说我们温烟温大夫啊,人家……」 「……」 「曾然!」温烟撩开帘子,打断了护士的话。 「咔吧」一声,邵嘉凛口中的糖被后牙咬得碎粉碎。 他转头,朝温烟的方向看过去,眼睛都捨不得眨。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俩可别打我们温大夫主意啊!人家护花使者可是第一个不同意!」曾然吐吐舌头,指着前面俩人又接了句话。 「……」温烟有些无语。 「回来了?」邵嘉凛转过身看向白布帘的方向,像问候一个老朋友。 一身军绿色风衣的人撞入眼帘。 头髮还是那样短,眉骨上一小道疤。 比以前精瘦一些,气场也沉稳了些。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像是没听到曾然说的她有护花使者的话。 也是,他怎么会还在乎她。 「你俩认识啊!」曾然在两人中间来回观察,一脸八卦。 邵嘉凛:「认识。」 温烟:「不认识。」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答。 「啊……」曾然的声音迟疑,目光充满疑惑。 「是你认错人了,」温烟揣进白大褂里的手紧攥了下,朝身后回头:「三床病人正常,石昕,我们去查下一个房间。」 她目不斜视地略过最外面李格的病床,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 背后,曾然在和话痨的李格嘀咕:「你队长搭讪真的好土啊,都对不起这张脸,这种法子搭讪我们温大夫的病人都有三个了。」 「哪种啊?」李格直男地眨眨眼不解地问。 曾然压低声音说:「说我们温大夫长得眼熟,好像认识啊!」 李格替队长说话:「那可能是温大夫长得亲民,和别人像吧?」 目送完温烟的人,忽然回头朝曾然请教:「请问,昨晚温大夫去相亲了吗?」 「啊……」被好看的人盯着,其实心里会慌张。曾然稳了稳心神说:「不可能的,我们温大夫哪用得着那个。倒可能是有人约她吃饭吧。」 「哦,」邵嘉凛低下头,又捡出糖盒,倒出一块糖含着。 他目光又转回门口的方向。 他以前就知道,她工作后会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大夫。 却不知道,到那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像是个陌生人。 第40章 .40他说老同学一场 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李格瞧面前人的脸色,紧张兮兮地问:「队长,你真看上温医生了啊!」 「嗯?」邵嘉凛回神,瞥了身上裹着绑带的李格一眼:「你不用歇会?」 「我身体没事的呀,」李格继续叽叽喳喳。 「那你好好待着,我有事。」邵嘉凛敷衍地给李格掖了下被角,朝门外折。 「哎,好嘞!」李格头一次享受队长这种照顾,堆着笑脸回味了遍,见人远去又问:「那你待会还回来看我不啦?」 「看情况。」 邵嘉凛撂下话,折到了楼道,左右扫了圈没瞧到熟悉的人影。 他问了个护士,干脆等在急诊室门口。 温烟查完房要去值班,隔老远就能看见站着个近190cm的人在门口。 她把刚登记用的钢笔盖上帽,别在白大褂左胸口。 低着头,打算闯进去。 离得越近,头越低。 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明明是她自己的地盘。 温烟硬着头皮从他身边经过,衣服一个角都没碰着他,她松口气。 一脚进了门。 下一刻,邵嘉凛还真跟她说话了,客客气气地:「温大夫,李格的病能请教下您吗?」 温烟的脚停在那。 几秒后,她抿抿唇,找回了感觉:「挂号了吗?」 「嗯?」邵嘉凛一愣。 「我问你有号吗?」温烟转过头,一点不怯地看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机器:「那儿,排队缴费挂号。」 顺着温烟的手指,邵嘉凛看见乌泱泱一群人,他扯扯唇角和她讨价还价:「不是……那不是你收的住院病人吗,也要号?」 「哦,对,」这一提醒,温烟忽然想起来,她点点头:「李格不是我负责的病人,你去找李大夫吧。他应该在302病房查房,我刚碰到她了。」 「通融下?」邵嘉凛靠着墙,似笑非笑地和她讲道理:「小孩挺可怜的,平时就身体素质不好,经常感冒发烧。家里也就这一个独苗。」 第103页 「李格的情况我并不十分清楚,您去问李大夫吧。」 「毕竟是校友?随便说说,我赶时间。」他扫了眼腕錶。 他都以校友关系自述,太过避嫌反而显得自己心小了。 温烟想起小战士昨夜在她梦里嚎啕大哭,说自己还小怕死没谈过对象。 为了避免这个梦再次重演,她面无表情推开门:「进来吧。」 邵嘉凛跟着温烟进了值班室。 房间不大,很干净。 温烟走进去,先去洗了个手才坐进桌子里,随手开了电脑。 再一抬头,邵嘉凛已经坐在她对面了。 「问吧,想知道什么?」她一边调李格的病歷一边说。 「他这个伤多久能恢復?」 「伤口位置还算幸运,体质不错,岁数也小。保守估计躺半个月能下床走动。」 「这么久?不得憋坏他。」 「病人要静养,躺越久越好。注意休息,充足睡眠,饮食清淡。」 「他这伤口,有忌口吗?」 「辛辣、菸酒、浓茶、咖啡。」 「嗯,记下了,」邵嘉凛点点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忽而又问:「温医生,能留个联繫方式吗?以后李格的病情,还得……」 「不能,」温烟心头一紧,立即打断他。 她五指在滑鼠上顿住,看着对面的人淡淡地说:「我们不给病人家属留私人联繫电话。有事来办公室找我。」 「哦,好。」邵嘉凛点头。 他痛快地答应。 不纠缠,和风月无关。 温烟抬头扫了他一眼。 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温烟把眼珠错开,下了逐客令:「没别的问题,可以出去了。我还要上班。」 没等邵嘉凛回答,他手指摩挲下的电话忽而响起来。 「回见。」 温烟没抬头,自顾自地操作电脑。 只听到邵嘉凛边起身边顺手接了电话。 朝电话里的人称唿了句领导,没多尊敬,倒有点敷衍。 「叫你小子昨天去见老政委的闺女,你跑哪去了?」 话筒里一声吼,震得温烟都能听见。 要相亲,没对象,她分辨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不愿意囿于规矩,也有这一遭。 他按了两下手机侧边,压低声音:「昨晚不是紧急情况。」 「紧急情况,又不轮上你去,别以为我不知道!」 「匹夫有责,您教我的。」他笑了声,哄电话里的人。 门「咔哒」关上,隔绝外部的声音。 温烟仰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多年后的相逢,就是普通的医生和病人家属,礼貌疏离,他没多说一个字。 他这样的人,不乏人的追捧,也许后来有了许多愿意等他的人。 自然也就不太记得她这个「要求苛刻很麻烦」的前女友。 他把关系定在老同学,这样好像也不错,省去很多事。 可怎么就又碰上了? 说好这人在天南海北的。 温烟还是觉得来气,掏出手机给林渊发了消息:「你不是说邵嘉凛不在凭北了?」 隔了半晌,微信震了下,吊儿郎当的语气:「呦,老情人这就见上了?」 她把手机屏幕熄灭。 她该知道的,林渊就是故意的。 「别气,你下来一趟,要的东西给你拿来了。」屏幕又亮起,顶端弹了行字。 温烟闭了闭眼,把手机放到口袋,重新拉开大门。 「我出去下,五分钟。」温烟招唿分诊台的护士。 现在还没到正式叫好时间。 医院大楼中心挖空的设计,顶部全透玻璃吊顶。 一楼一个巨大的问询台。 邵嘉凛不在外面。 温烟两手放进白大褂口袋,打算乘扶梯下楼去见一下林渊。 她托他找了几款难买的药,给奶奶。 扶梯下到一半,温烟发现隔壁上行扶梯有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目不错珠。 不是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倒有些兇狠。 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那男人灰蓝色夹克,圆脸鬍子很久没剃,左肩戴孝。 戴孝的胳膊在人群里很显眼。 还没等温烟想起他是谁,就看到那个男的顺着电梯拼命向上爬。 爬到三层后,又迅速换上她搭乘的这班扶梯,跑着向下沖。 速度极快。 那不管不顾的阵势让电梯上的人纷纷侧身为他让路。 温烟也吓得侧了侧身子。 可男人却在她上面那阶停下来,死死抓住她的衣袖。 「你还我母亲的命!她前天早上9点好好一个人走进来的你们医院,晚上五点你告诉我我妈没了!」 「你还我母亲的命!你这个庸医!」 他朝她嘶吼。 温烟的胳膊被攥得生疼。 只睡了三小时的温烟被吼清醒了。 她想起来,3号那天,她确实收了个急诊病人。 病人72岁,有肺性脑病病史。 有许多来急诊的患者,其实进诊室前就基本註定了结局。 现代医学技术有限,她只能尽全力而为。 好多人朝他们这看过来。 温烟搭着电梯马上就要行到二楼的地面。 第104页 「病人来的时候就情况危急,肺心病导致肺性脑病,心衰后期,随时可能猝死。我们尽力了,」她尽量用能被听懂的话解释。 前面,电梯到了尽头,温烟来不及迈步,打了个趔趄。 那男人仍不松手嘶吼着是她害死她妈妈。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来你们医院,晚上人就没了!你们这些刽子手!嗜钱如命的垃圾!」 接连的咒骂,让温烟有点恼火。 她压着情绪和病人家属解释:「如果您对患者死因有异议,可以48小时内尸检。」 她低头看了眼手錶,补充:「现在,还来得及。」 「尸检!你怎么说的出来!死者为大!你们这些庸医!」 那中年男人钳股她的力道极大,声音震得她耳膜几欲破裂。 四周的人群躲得很远,关注着中间的局势。 那男人忽然拔出刀来:「给我妈偿命吧你!」 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他忽地松手,亮出刀刃朝温烟刺下。 温烟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这么过激。 下一瞬,眼前有个人一把扯过中年男人的袖子。 还没等温烟反应,那中年男人就邵嘉凛被按在地上。 他的手仍在乱挥。 温烟外套被另一个人往后一扯,连退了几步。 只是挡他身前的人挨了那中年男人一刀。 温烟看清了他前面这个灰西服的人。 是林渊。 病患的家属已经被邵嘉凛完全按在地上,连带着手。 锋利的金属刀刃上有血迹。 安保这时候匆匆地从一楼赶来,几个人把持械的闹事人围住。 邵嘉凛松了手。 那中年男人被押走。 口里却止不住地咒骂,说她不得好死,说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邵嘉凛皱眉扫了眼被带下去的人:「你们这儿安保应急也太慢了。」 原来,医生这职业也这么危险。 温烟腹诽,安保这事她说了也不算。 「怎么回事,我的大队长,连个匕首都对付不了啊?」林渊话里都是戏嚯,懒散地走过去用左手拍了下邵嘉凛的肩膀目光,扫过他的手背。 「嗯,不小心。」他晃了晃左手。 温烟看到了他手背上划了一道小口,正朝外渗血。 下一瞬,刚拍了邵嘉凛肩膀一下的林渊忽然「哎呦」一声,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胳膊肘。 再一放手,林渊看着自己的右手诧异地问:「怎么流血了?」 温烟看过去,林渊手心上一大瘫血迹,她扫了眼他的灰西服,肩肘位置引燃成黑色。 比邵嘉凛那道重得多。 「你什么时候被他划到的?」温烟指着林渊胳膊问,没等他答话又急急招唿说:「你快跟我上楼包扎下。」 相比之下,那道手背被划了一道的人被完全遗忘。 「唉,」林渊慢吞吞地跟在温烟后面乘上了扶梯,懒洋洋抱着胳膊回头说:「真疼啊。」 邵嘉凛立在二楼电梯口,看着林渊被温烟带走。 他望着两人背影皱眉,这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 而且林渊胳膊那道伤也很蹊跷,他像是凑过去挨了一下。 据他推断,温烟明明应该刚来凭北不久。 邵嘉凛快走了两步,也迈上了扶梯,他朝上跑了两阶想赶上去。 手机铃声响起,来自单位。 邵嘉凛闭了闭眼,接起。 不用想也知道,队里有事,该回去了。 他低头扫了下手背上那点正朝外渗出血珠的伤。 算了,矫情什么呢? 邵嘉凛用右手拇指揩了下左手的血迹,朝电梯上的人道别:「温大夫,我明天再来看李格。」 温烟没回头,带着林渊拐弯朝左走,她办公室方向。 时间不等人,邵嘉凛逆着人流从上行电梯上跑下去,去开自己的车。 车子没启动两步,堵在医院门口。 他烦躁地等着前面的车流,从抽屉摸了支烟点上。 烟雾撩起的时候,他忽地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两人的情形。 不对,怎么也不像很多年不见。 他记得上大学那会,温烟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跟他去玩的次数也不太多。 不可能和林渊这么熟。 怎么也想不明白。 车流动又起来。 邵嘉凛把嘴里的半支烟熄了,发动了车子,又按了中控台的键。 他给陈奉打过通电话。 现在工作忙,他们联繫的频率早没有当年那么频繁。 陈奉声音倒是惊喜:「怎么大忙人有空给我打电话?是要晚上喝酒去吗?」 路上又堵得直按喇叭。 「没空,往单位赶呢。」邵嘉凛一边把电话声音调大一边说。 「那你怎么有心情跟我打电话。」陈奉又咋咋唿唿地说:「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 陈奉:「高升了还是辞职了?」 「没。」 「那就是情感有变化。」 「无不无聊?」 「你没事能跟我打电话?!」陈奉质问他。 「碰着她了。」邵嘉凛含煳地说。 陈奉愣了瞬:「谁?」 「温烟。」 多久没听到这名字了,话筒里一愣:「啥?我烟妹儿啊!」 第105页 「嗯。」ban 「我靠,我一下子以为穿越了呢。什么时候的事啊!再见面什么咋样啊你俩。」 「没怎么样。」他惫懒地答。 陈奉八卦地又问:「那你想怎么样啊!」 「没完了?」 「那你又不跟我说!打电话给我干嘛啊!」陈奉委屈地问。 这话提醒了他。 邵嘉凛顿了下,问:「林渊有跟你提过温烟吗?」 他去了西藏后,和大学那帮人吃饭喝酒的机会屈指可数。 回来后也忙得脚不离地。 和林渊也没机会见几次。 陈奉想也不想:「没有啊,吃这么多次酒,没记得他提起过。你都不提烟妹儿,他提什么!」 邵嘉凛忽地就放下心:「这样啊。」 也是,能有什么事。 「怎么了?」陈奉又问。 邵嘉凛摆弄了下车顶的平安符,回忆了下穿白大褂温烟的样子,微牵了下唇角:「没事儿,今天也碰到林渊来找她,觉得他俩好像很熟。」 「很熟啊……」 「嗯,」邵嘉凛到了处常出事故的路上,他一边看路况一边推测:「估计是大学那会的交情吧。」 电话里,陈奉忽然问:「烟妹儿最后去的哪个国家来着?」 「英国,伦敦。」 「伦敦……伦敦……」陈奉忽然一咋唿:「我靠,我突然想起个事!」 「这么大的人,怎么一惊一乍。」邵嘉凛转了下方向盘。 陈奉激动地说:「上次喝酒,林老闆说他前两年老去的地方不是西班牙。」 邵嘉凛忽然有不好的预兆:「那他去的是?」 「英国,伦敦。」 「哪儿?」 「英国,伦敦。」 第41章 .41糖糖,我们回家 温烟其实听到邵嘉凛离开医院的时候说,他第二天还会来见李格。 因为这句话,她一整晚没有睡好。 陷入没有边际的梦魇。 在梦里,是她工作的医院。 在医院的长廊里,光线大亮。 那个中年男人勒住她的脖子挥舞着刀把找她要个说法。 她看着眼前挥舞的刀刃有些怕。 后来一个黑影把男人钳住。 劫后余生,温烟吓得蹲在地上哭。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她哭。 「餵,别哭了。你这不是没事儿。」他说。 她止不住。 忽地,她被人捉着腿弯和后脖颈打横抱起来。 她踢他,让他滚。 那人不走,说:「走啊,糖糖,我们回家。」 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这梦做得也太投入了。 还把昨天和前几年的事混到一谈。 温烟胡乱揩了两下脸。 汤圆听到床上有了动静,「咕噜噜」地跳过来蹭她。 她揉了两把汤圆的毛。 大学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捡了汤圆了。 从凭北大学到英国,再到工作,它一直陪他。 「汤圆,」她微笑着摸了摸猫下巴。 至于那个梦,假的罢了。 她不再是20岁的小姑娘,一个闹事的病人家属就能把她吓哭。 也不会允许自己和他摊上关系。 他也更不会再说我们回家。 后来的那个礼拜,邵嘉凛似乎并没有来看李格。 也许看了,她没有遇到。 但他来没来过都无所谓,她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更担心她的病患。 不过温烟想,眼前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在各自人生轨迹上奔忙,再遇只是途中一点点小波折,然后又会归于平静。 「叮——」手机简讯声响。 温烟捡起来看。 温景霁又给她打了10万块。 她都不知道他哪来的毛病,打钱比单位的工资还准时。 「不用给我打钱,我工作了。」温烟给温景霁打过电话去。 「别人给我划得款,懒得去银行存。帮我花了。」 温烟推辞:「我也没什么想买的。」 「随便什么,买点衣服、买点鞋子。晚上九点,来『沉溺』跟我见几个朋友,有空吗?」 温烟本来想说她不去。 温景霁说都是些甜城的老朋友,他刚回国,约大家见一见面。 既然都是她认识的熟人,温烟舒了口气,还是答应。 晚上,是林渊来接她的。 在伦敦的时候,林渊对她多有照拂。 温景霁和他也有生意往来,他们后来走得很近。 熟了后,才知道林渊也是有他的优点在的。 为了体面地见哥哥的朋友,大冬天温烟穿了件米色丝质裙,外搭驼绒大衣。 寒风凛冽里,温烟终于等到人。 「嘿!这里!」林渊抬手招唿她。 温烟看到那辆拉风保时捷旁的男人。 林渊穿得人模狗样,一身灰色西服,酒红色衬衫,格子围巾。 没系领带,大咧咧敞着领口,单手插兜,一副浪荡公子的样。 她见过他和哥哥谈生意,也这幅不着调的装扮。 都不怕合伙人觉得他不靠谱。 温景霁说,林渊这种反而是最靠谱的。 因为他有欲望。 若是什么都不图,才可怕。 第106页 温烟快走两步,走到车边。 因着林渊长得惹眼,车身也很吸睛,路人都纷纷朝他们侧目。 「你们女人才是铁做的,这么低的温度,穿这么少?」林渊上下打量温烟的单薄衣裳,顺势脱了外套递给她。 温烟推了推他的外套,不接:「见温景霁的朋友特意穿得少,你还给我罩上。」 「成,女人都要面子嘛,」林渊把外套折了下,搭在手上,给温烟开了车门。 她上了车。 温烟自己买了车,但是今天要穿高跟鞋不方便。 林渊又说顺路搭她一程,她也就顺水推舟。 在车上,透过后视镜,林渊又打量了两眼温烟,吊儿郎当地说:「温医生白天斯斯文文,晚上喝酒也能吊带短裙。」 温烟听惯了他的胡话,自顾自补了补妆:「我刚可等了你足足二十分钟,你赶紧开车,不想迟到。」 「成,」林渊也不恼被人当司机使唤。 「对了,你胳膊怎么样了?」温烟扫了眼他的手臂。 「嗯?知道心疼我?」林渊又看过来。 「没,自我检查下自己的医术。」 林渊笑了声:「担心就担心,一如既往地嘴硬,哥哥没事,身体好得很。」 他暧昧地看向她。 温烟懒得搭理。 林渊顿了会又说:「哦,还有个事,邵嘉凛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 温烟没理话茬。 给他打电话,干她什么事? 林渊见她没接茬的意思,故意钓着她:「他那天给我打电话打听你。」 「哦,」语气没什么波澜,仍在补妆,随口抱怨了句:「等你那二十分钟,下了小雨,我这妆都白化了。你赶紧开车,到了地方我要去洗手间补妆。」 只关心她的妆。 林渊就不信她还能真没反应,继续说:「他昨天打电话问我们什么关系。」 「随便你怎么答他。」她把粉饼盒关上,放进随身的小包。 林渊哈哈大笑,然后说:「咱们两个还挺心有灵犀,我也这么答他的。」 温烟瞥了他一眼。 林渊又说:「我说,咱俩的关系由我们烟烟定。」 林渊这个人,温烟也摸不清他对她到底什么态度。 她不觉得是喜欢,因为她感知不到林渊的真心。 也是,他们这些人哪里长着心。 他对她举止得体,从未逾距。 可嘴上却总往暧昧关系上带。 大抵是浪荡子风月场上待惯了的毛病。 每个人都有优点、有缺点。 处得久了,她发掘出林渊的真性情里的闪光点。 才成了朋友。 他说他的。 她一直变着花样的拒绝。 她跟他们这种人,玩不起了。 林渊到得晚,可开的速度不慢,两人准点到了地方。 温烟记得温景霁在电话里里说,朋友聚会,没那么拘谨,挑了个好说话的娱乐场所。 她以为是酒吧,在大衣里面穿得很少,方便脱下来后不那么独特。 推门进去,温烟发现竟是个ktv。 她不禁皱眉,这年头,二十大几还有人玩ktv吗? 温烟忍不住吐槽,温景霁天天在国外忙工作,是真的好老土。 可她还是堆着笑进去。 温景霁给妹妹留了身边的座位:「来这儿。」 她保持得体的笑,坐在哥哥旁边。 温景霁瞥了眼身边温烟的衣着,皱眉:「穿这么少,不怕感冒?」 「……」温烟撇撇嘴。 打量了一圈,大家都衣着正常。 只有她里面一件薄薄短裙,是有点格格不入。 那她以为是酒吧,自然不能穿着羽绒服厚毛衣的来。 谁知道是家ktv包房。 「温度调高点。」温景霁扬手招唿服务生。 温烟扫了一圈在座,确实有不少依稀能辨认的熟面孔。 有哥哥的老同学,还有当初的邻居好友,剩下是温景霁几个生意场的熟人。 回忆感满满。 「餵?看到没,七点钟方向,你的老相好。」 温烟手机一亮,屏幕顶端一行字来自林渊。 她有时候会想,林渊到底是不是在追求她,还是说只是一个八卦的朋友。 她来凭北的时候,其实有纠结过会不会遇到旧人,免得尴尬。 她专门问了林渊。 他满口说:「那个傢伙还在荒郊野岭,你放心大胆回来,绝不会打扰到你正常生活。」 她没有顾虑的来了,遇到这副场景。 她没有去看七点钟方向。 只是到处搜寻着林渊,想告诫他闭嘴。 却看到七点钟方向的旁边坐着林渊和邵嘉凛,离她很近。 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懒散便装。 两个人凑在一堆聊天,毕竟故交老友。 两人都长得赏心悦目。 她收回目光,和哥哥闲聊。 林渊眯着眼看着温烟的方向问身边的人:「你不是说你今晚没空,怎么又来了?」 邵嘉凛没理他。 随手摸出烟盒,磕了一根出来,含在嘴里,右手滑了下火石低头点上。 「还气我去伦敦找她啊?」林渊顺势拿过他的烟盒,掏了一根,看清盒子上的字,皱眉:「你怎么抽这牌子的烟,不怕辣嗓子。」 第107页 他把烟盒扔回给邵嘉凛,从自己怀里拿出盒烟,问:「抽我的?」 「不用。」邵嘉凛把烟闷在嘴里,抽了一口。 绵长白雾腾起,他咳了两声。 却没人再在乎了。 视线里,温烟凑在温景霁旁边乖巧地笑。 林渊仰在沙发上,语气懒散地提醒:「你们都分手那么多年了,都不许我捡漏?」 「她不是漏。」邵嘉凛顶了他一句。 「这会知道不是漏了?」林渊笑着起身掸了掸菸灰,笑着又说:「那我换个问法,你自己去不了伦敦,还不许我去了?」 邵嘉凛吐了口烟圈,盯着米色裙子的人,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 「你去了西藏,流程上没法去看她。」林渊志得意满地答。 邵嘉凛闷笑了声,没说话。 林渊太熟悉他了。 这一个笑,他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勐地坐直,转头问身边的人:「你去了?你怎么去的?」 邵嘉凛盯着烟雾里长发的人不说话。 一个礼拜没见了。 林渊指间夹着烟,蹙眉思考了会。 忽地问:「该不是阿姨去世那次,特批你去国外探望,你违纪去了别的地方吧。」 「是转机。」邵嘉凛咬着烟含煳纠正。 「可转机也不许出机场。」 视线里,温烟跟左边的男人聊天。 邵嘉凛无所谓地说:「随便,大不了崩了我。」 「那后来呢,你见着她,和她说了什么?」紧接着,林渊立马问下去。 没等人回答,他忽而又放松地笑,仰在沙发靠背上:「我可从没听温烟提起过,她在国外有见过你。」 着什么急呢,许是在煳弄他。 邵嘉凛想起那次在伦敦见到梦里的人。 温烟在街头和别人的那场对话。 寥寥几句,让他明白他连上前问候都不配。 那晚的伦敦又是阴雨连绵,他在雨里,给伦敦的梧桐树留了一地菸头。 烟燻得嗓子火辣,他神情落寞:「不提了。」 第42章 .42所以,我是替身吗?(二更)…… 跟温景霁聊了没几句,温烟就看到桌子另一头,一个漂亮妹妹端着酒杯就朝林渊那方向去了。 「你好,请问这有人吗?」那波浪捲髮的美女弯腰问邵嘉凛。 邵嘉凛不耐烦地摆手:「没地,你挡到我了。」 端着酒杯的人在原地一脸尴尬。 一旁的林渊笑了声,朝女孩招招手:「来我这儿,我这儿有地方。」 他拍了拍自己右边的空位。 「谢谢,」被解围的姑娘端着酒杯笑盈盈地要坐到他身边。 这个长得也不错。 她绕过林渊的双腿走到林渊的右侧,单手拿酒杯、单手扶裙摆要坐下。 可那姑娘坐下的瞬间「哎呦」一声,像是高跟鞋崴了脚,朝林渊怀里倒。 林渊瞭然笑笑,右手就顺势搭上美女的细腰,轻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扭到脚没?」 「还好,」人都坐下了,那女人也没换姿势,还是往林渊怀里钻。 林渊拎起桌上的酒杯,递到那姑娘面前:「来,压压惊。」 可没一会,温烟瞧见他不动声色地又给自己换了个新酒杯。 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刚要收回眼神,温烟发现邵嘉凛一直在看她。 看她的反应。 「糖糖,还记得这个人吗?」温景霁伸手,指了指她左手边的人。 「嗯?」温烟回神。 旁边的男人灰色西服,面容清隽。 见提及自己,放下酒杯,朝温烟微微笑了笑。 举止得体。 温烟仔细辨认半天,只觉得这人很眼熟。 「还没认出来啊?」温景霁笑:「不认识了?小时候你总追在他身后跑。」 「啊?」温烟错愕。 「教你英语那个。」温景霁提醒。 温烟蹙眉,还是想不出来。 「穆迟。」那男人温和地替她解围。 「啊!穆迟!是你啊!」温烟惊喜地张了张嘴巴,脸上藏不住的笑。 「对,好久不见了,糖糖。」叫穆迟的男人对温烟微笑。 「是好久不见了!太多年了吧,我记得后来你就搬家了。」温烟一边回忆一边转头问温景霁:「哥哥,他是住我们对门还是楼下来着?」 「是楼上。」穆迟笑着纠正她。 「对对对,是楼上。当年我还没读小学,你就教我英语。结果上学后,我英语就变成了最好的科目!」见到很久没见的人,温烟有些欣喜:「后来呢,你搬去哪了?」 「因为爸爸生意的缘故,我们换了个城市。」 穆迟和温烟叙起旧,聊得热络。 「瞧,人家也有老相识,」搂着美女的林渊偏头悠悠地问候邵嘉凛:「你还别说,穆迟眼睛和你还挺像。她可能就吃这款长相,你也别难受。」 邵嘉凛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不说话。 「我这妹妹,自你走了以后,就天天趴在窗边巴巴地望着楼下。她还总问我,穆迟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温景霁一边和穆迟碰了碰杯,一边说:「你是什么时候搬家来着?」 「那会温烟也不小了吧,她十五的时候?」穆迟迟疑地说。 第108页 「连我妹妹今年多大都记得?」温景霁笑。 「嗯,记得,今年25岁。我后来也总说要去看她,可她后来读书好像一直很忙了。」穆迟回答。 「她可至今还留着你送她的毛绒玩具,」温景霁回头问温烟:「是只小羊吧?对吧,糖糖?」 「啊……」被提起这个,温烟有点脸热。 小时候不懂事,没什么男女观念,总缠着邻居陪她玩。 她记忆里,穆迟天文地理什么都会,比其他小朋友可懂得多多了。 「是,是小羊。」温烟点点头。 穆迟搬家的时候,送给每个小朋友一件礼物。 她念旧,那只小羊一直放在卧室的书架上。 「你可算等到你的小伙伴回来了,不给穆迟敬杯酒?」温景霁微笑着提醒温烟。 「啊,好。」温烟慌张地拿起桌上的酒瓶,给穆迟空了的酒杯满上。 看着透明液体一点点涨满酒杯,穆迟感慨了句:「糖糖都长成大姑娘了。」 温烟顺势也给自己满上。 她朝穆迟举了举酒杯:「我敬您一杯,谢谢小时候的照顾。」 「不用,」说这话,穆迟就去掩她的酒盅,另一只手把自己的干了:「你十岁偷喝酒,醉了一整夜的糗事我可还记得。」 「酒量很差。」他总结。 温烟不好意思笑笑,十岁那年醉酒,把家里人吓坏了。 她脸蛋通红,唿唿大睡,怎么也叫不醒。 「要不要唱首歌?」穆迟向她发出邀请:「我记得,你可总找我学唱粤语歌。现在没忘吧?」 温烟舔舔唇。 记忆奔来。 那时候,邵嘉凛送她一只mp3,里面全是粤语歌。 她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秘密,听了许多遍。 自己又五音不全不会唱,只能跑去找穆迟。 他可是什么都会。 小孩子没什么羞耻心。 她唱的真的很差劲,每一句都跑调。 穆迟一边捧腹大笑一边一句句教她。 那些丢人往事勐地被提起,温烟脸都红了。 太丢脸,他怎么还记得自己那副唱腔。 「去唱一首吧,糖糖?」温景霁也从旁建议。 「那好,我们唱什么?」温烟放下酒杯,望向穆迟。 穆迟思忖了下,问温烟:「还是来首粤语的?你还像当初那样那么喜欢粤语歌吗?」 她缠着他教她。 温烟咬咬唇摇头,轻声回答:「不喜欢了。」 穆迟宽慰地笑:「那我们唱点陈奕迅的?」 最近正火。 粤语歌的事像是个死结。 温烟现在不单单听粤语歌,还会听国语歌、外国的歌。 什么好听听什么。 可是,她五音不全,好像也只会粤语歌曲。 「还是粤语歌吧,别的我不会唱。」温烟和他开玩笑:「回头还得麻烦你再教我些别的。」 「好说,」穆迟笑。 他起身走到点个头,指尖在屏幕上顿了片刻,朝温烟回头:「糖糖,那唱《难念的经》怎么样?那一首,你可是跟着我足足学了半年,没忘吧。」 难念的经。 温烟的心勐地一蛰,下意识看向邵嘉凛。 暗淡灯光里,那人端着酒杯,沉默望向她。 温烟的食指指甲压进拇指。 一首歌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下一刻,她挤出一抹笑,转头对穆迟说:「好呀,那就这首吧。」 话音刚落,七点钟方向忽然有人站起来。 众人跟着看过去。 是邵嘉凛。 他大步朝温景霁的方向走过去,俯身朝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他拍了拍温景霁的肩膀笑,然后说:「我单位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目光飘忽了下,邵嘉凛又补了句:「欢迎回国。」 「这就走了?才刚开始,再玩一会。」温景霁摩挲着手里的东西客气地挽留他。 「不了。」邵嘉凛摆手:「真有事。」 温景霁不知道温烟和他那档子事。 「那行,」接着昏暗的光,温景霁扫了眼手上被塞的东西。 「这是什么?」温景霁念出来上面的标籤:「防狼喷雾?」 包间里,几个男男女女压顿时低了声音笑。 温景霁举着那东西仰头看他:「好意我领了,但这东西……我似乎用不到?」 包间里,穆迟已经给温烟递了话筒。 前奏音乐响起。 邵嘉凛咬了咬后牙。 「国内不安全,你要是用不到,随便你给谁。」 他撂了话,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 盪气迴肠的《难念的经》背景乐里。 温景霁偏头问自己的妹妹:「我真不用这个,给你拿着吧。」 「我也不要。」 这次局,她品出来一些信号。 比如,温景霁在撮合她和穆迟。 也是,青年才俊,年龄相当,家世清白。 那晚,温烟见了不少老朋友,也喝了不少酒,温景霁托穆迟送她回家。 温烟不想温景霁担心,应了他的好意。 林渊揽着美女,但笑不语。 穆迟开着辆白色轿车,和他本人一样中规中矩。 他车子开得稳,和他本人一样端重。 第109页 路上,他们聊了些童年的趣事。 很快,就到了温烟租住的老小区。 她一边朝穆迟道谢,一边开车门:「谢谢你送我回家。」 「分内的事,」穆迟说着,解开安全带也跟下来。 温烟听到主驾驶的门打开,循声望过去。 穆迟绕过大半个车头,站在她面前。 他抿抿唇,微笑着邀约:「糖糖,你明晚有空吗?想请你单独吃饭。今天人太多,都没能好好叙旧。」 「明天啊。」温烟咬唇踟蹰,掂量着要不要应了他的邀请。 都是成年人,都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这是对下一步关系的邀请。 「你要是工作忙,约在你医院附近也可以。」穆迟又说。 「糖糖,怎么才回来。」 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温烟心口一紧。 循着声音望去,昏暗的街道里有人影站出来。 那一刻,她蓦地想起邵嘉凛招唿撬他墙角的师弟那个样。 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复杂,温烟朝穆迟摆摆手:「明天我有事,我们再联繫。」 穆迟的目光在温烟身后停留了片刻,略一思忖,他微微笑了下:「好,那我们电话联繫。」 白色轿车还没开走。 正目送轿车的温烟手腕就被攥住,浓烈的酒味喷在她的脖颈。 温烟活动两下手腕想走。 他一如既往地力气大。 温烟对身前人说:「你放开我。」 他不松手,直勾勾地盯着她,轻声问:「你喜欢穆迟吗?」 温烟怔住,分辨他是不是喝多了。 她后悔没把防狼喷雾带在身上。 见温烟不答。 邵嘉凛又问:「你喜欢他很多年吗?」 酒精混着鼻息,喷在她的脸上。 可仍然掩盖不住,他身上的薄荷味。 温烟懒得理他的醉话,反问他:「你凭什么这样捉着我?我们很熟吗?」 邵嘉凛像是忽然惊醒,他蓦地松了手。 被放开的温烟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一圈醒目的红色。 她甩了甩手腕,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温烟警醒地问他。 「问林渊,你的事,他不是都知道?」邵嘉凛边低头点菸边答。 温烟没有反驳。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吗?」邵嘉凛咬着烟,含煳问。 温烟没好气地答:「没。」 可邵嘉凛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好半分。 他好像在这儿一个人等了很久。 地上落了许多菸蒂。 「你跟他唱歌了吗?」他忽然问。 「唱了。」 又是一阵安静。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温烟拎着包转身,她明天还要上班。 「我听到过你和温景霁的对话。」 「你说你喜欢一个人,从13岁就开始喜欢他。」 「你为了他学粤语歌,为他做了很多事。从来忘不了,多看两眼的人都像他。」 「13岁、粤语歌,你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 听着邵嘉凛的话,温烟的脚步像注了铅,她怎么也走不快,怎么也到不了家。 背后的人,话音轻轻的,却一字一句朝她心口砸。 「是我吗?」 温烟不说话。 「我们十三岁也不认识,今天之前,我还抱有幻想。可刚刚好像有了答案。」他顿了顿:「穆迟吧。」 温烟停下来,回头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她朝后跑了两步,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踹了他腿一脚:「你混蛋!」 邵嘉凛纹丝不动,像被揍的不是他,执着地问:「比喜欢我还多吗?」 经年的秘密被揭开,她希望他永远不明白。 「对!你比不上他!」冷静下来的温烟朝他一字一句。 邵嘉凛看着温烟拎着手提包跑走。 右腿火辣辣的痛感仍在。 却抵不上胸口的疼痛。 刚刚温烟的话,音犹在耳。 像是对他的凌迟。 当年,他拼了命跑到了伦敦,想去见她,想和她说两句软话。 却听到,她和哥哥说自己一直喜欢别人,很久很久。 他不过是个,可笑的,过客罢了。 第43章 .43药太苦(二更合一) 温烟回了房,拉窗帘的时候还能看到外面有人影。 她的手没停顿,两臂一合,直接把窗帘拉上了。 那晚倒是睡得挺好,大概是喝不少酒的原因。 早上的时候,嗓子火辣辣的疼。 这会有点后悔,昨晚上就不该那么玩。 像是故意似的,她唱了好几首歌。 下午在办公室值班的时候,她忽然接到电话,穆迟打过来的。 她按断电话,后面找了个有空档的时间回了过去。 温烟尽量掩饰自己干涩喑哑的嗓音,可说出来的话音色还是奇奇怪怪。 穆迟在电话里里笑:「我一会给你带药过去。」 温烟拒绝了他:「我在医院上班,下班开一点就行。」 「你还真能忍,嗓子都这样了,还不赶紧去拿药。」 温烟边整理刚处理完的几个病例,一边回他:「我的病人都比我重得多。」 第110页 「温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小时候过家家你还真扮过不少次医生。」 温烟笑笑:「是吗?我都忘了。」 门口又有了叫号声。 她匆匆告别:「先不说了,我这来了病人。」 穆迟:「嗯,我晚上下班顺路去看你,就这样,再见。」 温烟盯着被挂掉的手机发呆,她都没来得及说什么。 下午五点,刚要收拾东西下班的温烟忽然接到一封宅急送。 一份文件,来自凭北。 她皱眉抽出文件来看,下一刻惊叫出声。 信封里,是一张血肉模煳的图。 鲜血把动物的皮毛染成一缕缕,被挂在窗台前。 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只橘猫。 画面的右下角,正红色大字:「温大夫刽子手害我母亲,我要你血债血偿。」 温烟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压着要跳出的心脏,咬牙辨认是不是汤圆。 看不出来。 她连白大褂都来不及换。 拎上包就朝外跑,便跑边对护士说,她先下班了。 推开家门的时候,温烟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颤抖着插进钥匙孔。 门应声而开。 「喵——」 一声温柔的、小声的猫叫声传来,越来越近。 温烟忽地松了口气,手脚冰凉。 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新鲜空气,右手把客厅的灯打开。 汤圆完好无损地朝她奔过来,像往常一样来蹭她的腿。 嘴巴里「喵呜喵呜」地叫。 她弯腰蹲下,摸了摸汤圆的脑袋。 虚惊一场。 走进卧室,把白大褂搭在衣架上,她这才有心情换上家居服。 觉得后怕的她伸手把正玩耍的汤圆抱起来,搂在怀里。 汤圆虽然只是只猫,对她来说像家人一样。 它也被养的很好,懂事乖顺,皮毛光滑,只是偶尔不疼不痒地咬人。 电视里,放着最近正流行的综艺。 她悬着的心放下来。 忽地,汤圆勐地一蹬腿从温烟怀里挣脱下来。 划了她手背几厘米的伤口,鲜红一道。 温烟顾不得料理自己的伤口,就看到汤圆对着一个方向炸毛「嗷呜嗷呜」地叫。 她顺着汤圆视线看过去。 一条酒盅大小的褐蛇正一点点朝他们两个挪。 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绿的光。 是蛇。 吐着信子,朝他们越来越近。 温烟顿时吓得腿脚发软。 第一反应,她一把抱住正试探着打算和蛇较劲的汤圆,仓皇打开防盗门跑了出去。 在楼道,温烟唿哧唿哧地喘气。 这季节的凭北,寒风凛冽。 站在楼道的温烟瞬间感到四肢发冷。 她抱着怀里小小一只的汤圆,惊魂未定。 她没见过真蛇,但只看电视里软绵绵的无嵴椎动物,就嵴背发凉。 脑海里都是那条吐着红色芯子的蛇。 隔着不敢进的铁门,温烟打了报警电话119。 她对话务员清晰报了地址和事件。 接下来,她就站在楼道里等。 汤圆没有在户外待过,惊恐地缩在她的怀里。 「不怕、不怕,汤圆不怕,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温烟抱着汤圆一声声哄。 不到十分钟,警鸣声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在此时的温烟听来,不亚于亲人。 温烟抱着猫一把推开楼宇的门,想去接应下来的人。 「哪一户?」那声音沉稳冷淡。 隔着几米远,温烟看到前面的车上跳下来个人,回身正问身后跟着的蓝色制服。 抱着猫的温烟一怔。 男人逆光站在车的阴影里,边回头说话边朝她这走。 高高大大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喵——」小猫忽然不适地叫了声。 温烟意识到,自己刚刚抱得太紧了。 「那边,一楼。」 伴着小战士的答话声,邵嘉凛已经大步朝她这走过来。 温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她面前,阴影笼罩着她。 「你家?」邵嘉凛皱眉问。 「嗯,」温烟小幅度点点头。 「这是——汤圆?」邵嘉凛的目光移到温烟怀里的猫,迟疑地问。 「嗯,」温烟又点头。 「都这么大了。」邵嘉凛展眉,抬手想去摸摸猫的脑袋。 刚回话那几个人跟上来,立在邵嘉凛背后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这是。 不是出任务吗? 怎么逗起猫了。 汤圆见有陌生人摸她,先是朝温烟怀里躲。 不一会就咕噜噜起来,眯着眼睛舒服地蹭他的手指。 温烟不知道一向爱咬人的汤圆是不是认出人来了。 「感冒了?」邵嘉凛一边逗猫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嗯。」温烟又点头。 「怎么弄的?着凉还是——」 「没什么。」温烟哑着嗓子打断他。 有个人从邵嘉凛背后钻出来,探头探脑地也想去摸汤圆。 还没碰到一根猫毛,被邵嘉凛黑着脸打了下手背。 「……」 「队——队长,我们不是来捉蛇的吗?陈乔刚说已经买好葱姜蒜就等生火了……」 第111页 刚被打了手的人哼哼唧唧地说:「就是说啊,猫肉又不好吃。」 「……」邵嘉凛收回手,冷脸扫了眼说话的人。 温烟趁机插话:「我家住在这个栋楼的102,麻烦您了。」 她的语气客客气气很有礼貌,像他帮过的每一个人。 邵嘉凛觉得很不爽,但是又挑不出毛病。 「老大,我来抓吧!」被邵嘉凛眼神威胁过的人,怕回去后被教训,积极地举起手。 「我抓。」他走在前面冷冷淡淡地答。 穿着家居服的温烟抱着猫,和他们一起进了楼道。 忽地,温烟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摸摸口袋,沮丧地说:「钥匙也在里面,你会开锁吗?」 「门还要吗?」站门口的邵嘉凛敲了敲她家的铁门,一本正经地说:「我只会破坏性开锁。」 破坏性开锁,大概就是门开了,门也可以不要了的那种吧。 「……」温烟掂量了下,也不太想再去等个开锁师傅,她想早点把这事了结,点头答:「也行吧。」 他扫了眼温烟,忽地扬了下唇角:「我从窗户进。」 有别的解决办法。 像是刚刚故意在逗她。 话说完,邵嘉凛就折出去。 刚刚要吃猫肉的人见邵嘉凛走开,大着胆子又想去摸汤圆的头。 温烟:「它其实爱咬人……」 温烟的话刚落,那人就被汤圆张口咬了下。 「哎呦!」小战士缩回手,低头观察自己的手指:「刚不还挺乖的。」 「她咬人,但是一般不会把人咬出血,」温烟赶紧宽慰被咬的人。 汤圆一向爱咬人,但是很有分寸,只留下两牙印坑。 「母猫吧?另一个人凑过来打量汤圆。 「嗯。」温烟点头。 「这年头,猫也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六你不行啊!」 几个人站在外面哈哈大笑。 这欢乐气氛,一时间温烟都忘了自己家进了蛇。 「啪嗒——」 下一刻,温烟背后的门打开了。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只蛇脑袋冲着她。 温烟尖叫出声。 那声响,吓得怀里的汤圆「嗖」地一下跳到地上,朝家里一路狂奔。 「别怕,我捉着它呢,」 邵嘉凛右手押着蛇的脑袋,褐色蛇尾在他精瘦的胳膊上缠了好几圈。 温烟向后倒退了两步,看清蛇被捉着,舒了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 「袋子拿来,」邵嘉凛朝温烟背后的人伸手。 然后一边把蛇装进去一边问温烟:「怎么回事,家里进了这东西?」 她租的房子虽然老旧,但也是在闹市区。 周围也没听说有什么动物园。 「嗯,可能是那天那个医闹,」温烟推断了下说:「我会去报警的。」 邵嘉凛蹲在地上把装蛇的袋子一系,递给旁边的人,随口说:「需要帮忙的话……」 「不需要。」温烟立马打断他。 他站起来,眼睛直视着温烟,抿抿唇还是张口:「昨晚喝多了,我说过的话,你就当没听过。」 「……」这一句,让温烟顿时清醒,顾不得别的直接把人按着肩膀往门外一推:「今天的事谢谢你们。还有什么手续要登记吗?」 「没……」 「哦,那我要做饭了,再见。」温烟摆摆手道别,把门合上了。 「嘭——」 邵嘉凛爬窗户才打开的防盗门,在他眼前大力关上了。 片刻后,那门又打开。 温烟指着墙边的袋子说:「不好意思,麻烦把蛇也带走。」 「……」 邵嘉凛弯腰勾住袋子的绳索,挑出了门。 袋子刚离开温烟的家门口,铁门又锁上了。 「……」 「唿——」 抵着门的温烟一点点找回理智。 汤圆又开心地跑过来蹭她。 邵嘉凛的胆量还是一如既往地大。 那几个人大老远来帮她,事故处理及时,赶回头送面锦旗过去。 至于别的,就算了。 正乱想着,铁门背后一阵骚动。 透过铁门,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大喊:「队长!」 「咬哪了?这条是毒蛇吗?」 「你要撑住啊!」 温烟心头一紧,紧接着她听到邵嘉凛说:「乱叫什么,去医院。」 她把门重新打开。 刚还互相打趣的人这会乱作一团。 邵嘉凛正扯上一根布条朝腿上绑。 被蛇咬了。 温烟做出判断。 她急急忙忙折回去房间,从客厅茶几上拿了把小刀。 「去医院,快点!」她招唿着那几名战士。 「抬过去,别让他动!」她补充。 上车后,温烟跟邵嘉凛坐在车子后面。 「有水吗?」温烟问旁边的人。 「有啊,我们可太有会水了!」一个小战士拽过来水带给温烟。 「拿矿泉水,」邵嘉凛指了指他背后的位置。 「哦哦,」小战士拎了两大桶矿泉水来。 「你躺下!」温烟扶着他的头命令他。 他怔了下,能感觉到耳边的光滑细腻。 他滚了下喉结。 第112页 温烟没注意这些细节,顺势拽过他系带的右腿,顾不得别的搁到自己的腿上。 知道用矿泉水,说明邵嘉凛还是有些急救知识的,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蛇咬过。 邵嘉凛的腿压在温烟身上,结结实实的,很沉。 像是铁做的。 她咬牙从裤脚把裤腿给他死命拽上去。 小腿的肌肉上,真有两个很深的血窟窿。 真被蛇咬了。 温烟俯头查看了下伤势,伤口附近已经肿胀起来。 看来有毒。 她附身看下来的时候,头髮撩到皮肤。 很痒。 他别开眼。 温烟拿过别人递来的水,朝伤口处不断地沖洗。 血液混着水流不断沖刷到地上。 「打火机,」沖完伤口,她伸手朝他要。 邵嘉凛苦笑:「没带。」 「那你们有吗?」温烟问车上的其他人。 「没啊,」他们回答他。 「是毒蛇吗?」刚递水的人叫秦毕钻过来问。 「你这儿有知觉吗?」温烟回身,戳了戳邵嘉凛的腿问。 「你碰我会痒,」邵嘉凛指了下秦毕:「你来试一下。」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这副不太正经的样子。 温烟收手,那个叫秦毕的还真凑过来,也没多想按了伤口附近两下。 「怎么样,有直觉吗?」 「麻,还有点烧。」 看来真的是毒蛇。 「老大他会死吗?」秦毕蹲在那,话里带了哭腔,偏头问温烟。 「不会,哪那么严重。」邵嘉凛轻描淡写地安抚,但是声音已经没刚刚那么有气力了。 秦毕盯着伤口又看了眼,像是给自己打气。 下一刻秦毕附身,嘴巴对准了伤口,闭眼。 刚要贴上去,温烟拿胳膊挡住他:「你干嘛?」 「吸出来啊,电视上都这么演的。」秦毕抬头,带着哭腔说。 「那你也可能会没命的。」温烟冷静地制止他。 「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死就死了。」秦毕不听,还是要过去帮他。 「听温医生的。」邵嘉凛出声。 秦毕张张口:「我……」 「不听话了?」 秦毕撇撇嘴,拿袖子抹了把泪,退了回去。 用嘴吸的办法,其实是很危险的操作,对于被蛇咬的人救治效果也并不大。 古代医疗水平落后,无奈才用的办法。 但现在…… 温烟扫了眼手里的水果刀。 没消毒的刀片割伤口放血,很有可能感染。 感染后的伤口癒合困难,也容易导致大出血。 车里安安静静的,能听到小战士的啜泣声。 她看着眼前人腿上的血洞,捏着刀柄心急如焚。 邵嘉凛的手朝左挪了几寸,勾到了攥着刀具的温烟手指。 粗粝的指腹像是无意间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下。 他给她提了建议:「收起来。」 温烟目光扫到他那块凸起的指节,她勐地一缩手指,瞬时躲开。 「别多想,大夫怕病人死是职业素养。」 她忽略到凝在身上的目光,提点他。 一身粉色家居服出现在医院的温烟惹来不少同事围观。 她顾不得那么多,跑过去叫了担架,招唿几个同事把邵嘉凛推进急诊。 当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温烟的心才算放下来,这人死不了了。 常和她搭档的护士石昕体贴地递给温烟一件白大褂:「罩上吧。」 温烟一低头才发觉,自己一身家居服、脚踩棉拖鞋在医院晃了大半天。 她发圈都跑散了,披头散髮地出现在急诊室。 出现在自己的同事和病人面前。 走进来的小护士曾然看到温烟这副狼狈样,忍不住笑了:「温大夫,你这是怎么了?刚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听说你朋友病了?」 下一刻,她朝温烟身边的病床上一扫。 太眼熟了这个人。 大家对帅哥的记忆是深刻的。 她指着病床上的人说:「哎,这不是那个……那个……那个李格要给你介绍的对象吗?你俩进展这么快?」 温烟顿时黑了脸,指了指一旁的绿色口袋:「别闹了,快点,他被毒蛇咬了。蛇在那个袋子里,取相应的抗蛇毒血清。」 「啊,好。」曾然一听,收起玩笑,一脸正色地走到病床边。 「裤子剪了,伤口处理下。」温烟朝后退了两步,让开地方方便曾然操作。 蛇毒的劲上来,邵嘉凛这会舌头髮麻。 他听到这话,咬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你来。」 温烟别开眼:「不行,份外了。」 「我来就行啦,」曾然一边帮他把蓝色布料剪开一边说:「处理伤口,是我的职责。温医生不用做这个的。」 不用做和可以做是两回事。 她说她怕他死,也只是职业素养。 在这个时候,邵嘉凛清晰明显地清楚感受到温烟在和他划开界限。 她是真的进了新的生活阶段。 门口有人敲了下门:「糖糖,你还没下班?」 罩着白大褂的温烟回头,是穆迟来找她。 她恍然想起,白天的时候穆迟打过电话,说下班的时候来找她。 第113页 「啊,我……」温烟不想赘述自己是怎么下了班又回到医院的,她简单地说:「对,还有个病人,马上忙完。」 「给你带了感冒药,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开药?」穆迟晃了晃手里的塑胶袋。 「是忙忘了,」温烟着急汤圆的事,完全忘记给自己买药,她接过来:「有心了,谢谢。」 邵嘉凛听到裤子的布料「嘶——」的撕扯声。 他没要麻药,让护士直接放毒。 刀割开皮肉,划出十字的小口,血一点点被放出来。 他忍着疼,一直看向左前方的两个人。 温烟接过递来的药,朝里面看了看。 穆迟伸手,从袋子里翻出一瓶棕瓶的口服液,将吸管扎到瓶子里递给温烟。 邵嘉凛忽地想起他们在一起那会。 温烟平时都很乖巧,很少和他提什么要求。 只有在生病的时候会跟他撒撒娇,不肯喝药。 「这口服液太苦了,我不喝,你喝吧。」温烟哑着嗓子皱眉,连药瓶都不肯接。 他会一把把温烟抱到腿上,像哄小孩一样说两句好听话哄一哄。 他跟她讲道理:「糖糖,吃了药病才会好。」 她不听,七扭八扭地要跳下来。 非得亲到没脾气,才哼哼唧唧捧着药瓶嘬两口。 视线里,温烟接过来穆迟递来的药,弯着眉眼直直看着他和他说笑。 然后含上吸管听话地就开始喝,眼睛仍然盯着穆迟不眨。 连他给的药都是甜的。 邵嘉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目光挪开。 蛇毒的力道很沖,他的腿和腹部搅着疼。 第44章 .44小姑娘,很抢手 护士处理完伤口在收拾器械。 秦毕看到那条肿胀的腿很是不放心,找曾然要了剪刀。 曾然边从自己的白托盘上递了把给他,顺口问:「你要剪刀干嘛?别乱动伤口啊,我这刚弄好的。」 「你别管。」秦毕一边说一边就把邵嘉凛左边的裤腿也剪开了,边剪边说:「我看看老大的右腿肿得到底有多厉害。」 有个好腿做参照物,才知道他这毒有多厉害。 左侧蓝色布料被划开,露出了精壮的左腿。 边上的李格朝那条好腿看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 邵嘉凛的左侧小腿腹也青紫一片。 指着邵嘉凛的左腿,秦毕回头冲着温烟就开始嚎:「温大夫啊,你快来看看啊!快来看!我老大左腿怎么也紫了啊!是不是蛇毒扩散转移了啊!他左腿也紫了啊!」 正喝药的温烟,听到秦毕喊他,条件反射心里地「咯噔」一声。 急诊待得再久,她还是不能适应家属这样的声音。 她把药瓶随往旁边一放,就朝病床跑过来。 听说过顺着血液往心脏扩散的。 没见过,直接右腿传到左腿上的。 温烟边跑过来边说:「不可能啊。」 像是在安慰秦毕,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到了病床边,温烟瞧见被蛇咬得那条腿高高的肿起来。 她伸手按了两下右腿,一按一个坑。 她是看着这腿肿起来的,自然是知道先前什么样。 这会软得像馒头。 可左腿侧面确实也青紫很一大片。 温烟试探性地也按了按。 这条腿完全没有肿,肌肉纹理鲜明,按起来硬邦邦的,戳不动。 不应该啊。 温烟索性抓住他的左脚腕,慢慢转着移动来回找伤口。 她凑得很近观察,发尾扫在他的皮肤上,并没有发现有明显牙印。 这会,穆迟也跟过来,拎着个塑胶袋站在温烟后面:「糖糖你别着急。不是说药已经用过了。」 他盯着床上躺着的这个昨晚才见过的人慢声安抚温烟:「再说了,被蛇咬一口和咬两口也没什么差。」 闭眼养神半天的人,听到这话撩了撩眼皮。 温烟皱着眉小声说:「但是还是要处理伤口的。」 「疼吗?」她又按了按邵嘉凛的腿腹问。 「嗯,疼。」 温烟看邵嘉凛的神色恹恹,是蛇毒后的正常反应。 可这左腿青紫实在是没有伤口。 「我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我去叫主任来,」温烟收回手,想了下说。 「温大夫,他不会死吧?」秦毕垮着脸又问。 「不会的,应该没什么事,」温烟安抚他:「血清打过了,肯定没事的。但是问一问比较安心,不知道左腿是不是神经性的青紫。」 「你别着急,我跟你一块去。」穆迟跟在温烟的身边,左手自然地扬起,试探地想去搭上她瘦削的肩。 「不用了,」平躺在床的人忽然出声叫住两个人:「我突然想起来怎么回事了。」 温烟顿足,回头望着他,肩膀轻轻扭转。 穆迟的手在空中虚握成拳,一点点放下来,到底没碰上。 「这个,应该是昨天半夜被……」邵嘉凛扫了眼温烟,别开视线没提名字:「被人踹的。」 「谁啊?竟然踹你。」秦毕皱眉,指着伤口愤愤地说:「还踹这么狠?」 「……」邵嘉凛合上眼没说话。 秦毕:「你为什么不躲啊?」 邵嘉凛没理他。 半晌,秦毕不放心地又问:「那你打回去了吧,老大?」 第114页 秦毕:「你要是怕背处分,我替你揍……」 「女的。」邵嘉凛不耐烦地打断他。 「半……半夜,女……女的。」 秦毕转了转眼珠,剩下的话就都堵在嗓子里了。 温烟抿抿唇,见他没事两手揣进口袋朝病房外走。 穆迟的目光在两人中间逡巡了下,也跟着温烟出去。 他活了这么多年,又见到了昨晚那幕,大概心里有了数。 但是穆迟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偏头扫了眼温烟的耳朵问:「你耳钉怎么只剩下一个了?」 「嗯?」温烟下意识去摸右耳。 耳钉还在。 「是左边,」穆迟朝她的左耳伸手示意:「这边。」 「可能跑得太急,掉了。」温烟一边解开右耳的耳钉一边低头找另一只。 同在医院的李格听说邵嘉凛生病,说什么也要从病床上爬起来看望他。 温烟和穆迟在走廊找耳钉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病号服的李格,被秦毕用轮椅推进了邵嘉凛在的病房。 李格一瞧见床上躺着的人,就嘟起了嘴。 一脸难过地双手转轮椅奔过去,趴在邵嘉凛的床边嚎啕:「呜呜呜,几天不见你怎么这样了?你不会死吧?」 「死不了。」 「呜呜呜,会截肢吗?」 「不会。」 透过门缝,邵嘉凛能看见温烟和穆迟在外面说笑。 穆迟还试图去碰温烟的头髮。 他能看到穆迟递给她一个塑胶袋。 温烟摆摆手推辞了下,最后还是接下来。 蛇毒让他的神经不太清明,脑仁一阵阵的发痛。 「怎么伤成这样了,几天不见,一条好腿都没了……」李格委委屈屈的打量邵嘉凛的腿,还试图拿手戳一戳,被病人躲开。 「没事,温大夫说了养养就好。」秦毕安慰李格。 「你要么趁机在医院多躺两天吧?医院挺好玩的,」李格劝慰他:「曾然姐姐很好,李大夫很好,温大夫对我也很好。」 「或者,你就听他们的,调去大队吧。就不用这么危险了。」 「等你去了大队,当了领导,千万不要忘了我啊。」 「忘了我也行,反正我也快回老家了。」 李格在他床边嘟嘟嚷嚷的,邵嘉凛合着眼睛听。 讲了好几件事以后,李格见邵嘉凛不理他,转头又问秦毕:「老大怎么可能被蛇咬伤啊?」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他几乎零事故。 「我也不知道啊!」秦毕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哦,当时我们去温医生家抓蛇。抓到手,都要回去炖蛇羹了,他好像跟温医生聊了几句话,袋子没抓牢,蛇就钻出来咬人了。」 「说什么了啊那?」李格压低声音和秦毕八卦。 「没说什么啊,我感觉都挺正常的。」秦毕挠了挠头:「温医生说谢谢我们,她要做饭了,让我们先回去。」 「嗯?」李格琢磨了一下这几句,也琢磨不出什么不妥:「是要抢我们的蛇羹,所以队长没抓牢袋子吗?」 秦毕:「……那肯定不能够。普通的做饭吧。」 李格挠挠头,在邵嘉凛病床边又趴了会儿。 有一刻钟的功夫,邵嘉凛深唿吸了口气,睁眼朝门口望。 在聊什么,人还没回来。 李格见邵嘉凛睁眼,欣喜地问:「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李格又问:「饿了么?」 「没。」 「哎,队长,」李格扫了眼邵嘉凛光秃秃的床头柜说:「你说你伤成这样,也没人来送水果。我那边,我救的那小孩的家属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呢!」 「……」邵嘉凛扫了眼李格教育:「你救人是为了图人家的水果吗?」 「那我就是喜欢被人夸啊,」李格划拉着床单,期待地看着他说:「你刚被温医生夸了吗?」 「……」 她只说了谢谢。 「到底夸了没呀?」李格转头问秦毕:「你说?」 「没有吧。」秦毕皱眉回忆了下说。 「思想觉悟有问题,等你回去,罚100个深蹲,」邵嘉凛扫了眼秦毕:「你监督。」 「……」李格皱眉:「那我病还没好呢!」 「没说今天。」 「……」李格又缩回去。 话虽这么说,邵嘉凛虽然平时严了点,但也不一定真罚。 秦毕拍了拍李格的肩膀,做起了和事佬:「李格不是我说你,你看家属哪次给队长送的东西,他收下了?你就是觉悟不到位!」 「哼……」李格不高兴地哼哼:「那我就是喜欢被夸嘛。」 又聊了好一会,温烟送走了穆迟。 她看着手里的玫瑰饼,想起房间里还有个病号没吃饭。 算了,怎么也是为她受伤的。 温烟拿着饭盒进了病房。 她扫了眼,邵嘉凛血清已经打完,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她走过去,把玫瑰饼递给李格,随口说:「你们分着吃。」 「嘿!」李格眼睛亮了:「我就说温医生会给我们队长送吃的。」 邵嘉凛扫了眼那盒东西,只一瞬,目光便收回来。 温烟走到床尾。 邵嘉凛的右腿因为肿胀比左腿粗了一圈,颜色已经发乌。 第115页 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她伸手在他腿上的肿胀处按了下。 又疼又痒。 他敏感地缩了下腿。 「观察12个小时,没有问题就可以选择出院。」温烟双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公事公办地交代:「当然多观察两天最好。」 「你报警了吗?」躺着的邵嘉凛忽然问。 「嗯?」温烟反应了下,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应了句:「一会就去。」 「大冬天,那玩意该冬眠了,肯定是有人故意的,」邵嘉凛想了下说:「我看到你窗户开了缝,估计从那扔进去的。你要么换个地方住?」 温烟不想折腾,想了下说:「最近工作很忙,我会关好窗户。过阵子再搬家。」 邵嘉凛恍若不经意的提起,语气有些不自然:「要……去我那住吗?我是说凭大那边。」 他立马又补充:「我现在住宿舍,那边空着。」 「不用。」温烟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如果报警的话,这个片区的派出所所长我认识,你可以报我的名字。」 「不用麻烦了。」温烟下意识推辞。 「嗯,也行。」邵嘉凛收回视线,下意识去摸口袋。 没带烟。 一旁,李格「啪」地打开玫瑰饼的盒子。 甜腻的玫瑰味萦绕在房间里。 金黄色的玫瑰饼正中央点着粉色,看起来精緻可口。 李格一脸欣喜地说:「哎呀,好香,刚做好的还热着呢!」 他献宝似地垫着纸巾抽了块,第一个拿给邵嘉凛:「给你吃!」 邵嘉凛没接,盯着温烟问:「你这个,哪来的?」 他都看见了,穆迟拎着两个袋子,先后递给她。 也没必要骗他。 温烟回答:「穆迟送的。」 邵嘉凛撇开眼。 片刻后,又像是想明白,朝李格伸手:「给我。」 「哦,好!」李格递给他。 秦毕扶他坐起来。 邵嘉凛一阵眩晕,他勐地抓住床把手。 「不舒服?」温烟朝床头走了两步,弯腰去看他的反应:「哪里?」 「头晕。」他回答。 抬眼就是她的小巧耳垂,鼻尖闻到了香水味。 她现在也开始用香水,很温柔、清淡的女人香,明亮温暖、性感优雅。 几缕黑色秀髮散下来,垂在他的眼前,轻轻地晃。 温烟蹙眉停在离他的脸庞十几公分的地方,弯腰在查看他的异样。 恍然间看到面前有双骨节分明的手,缠上她的头髮,朝她的耳后挂。 薄茧的指腹剐蹭到而后的细腻皮肤。 她的动作滞住,抬眸看他。 「小姑娘,现在还挺抢手。「 温烟攥了攥手指,重新挺直了嵴背,当做没听见那句。 她语气淡淡地回答他:「头晕是正常的,记得吃蛇药片。每隔6小时服用10片。」 第45章 .45饮冰水 东西送到,温烟也早到了下班的时间,她扫了眼表:「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李格没感受到两人的情绪暗涌,只觉得自己老大对这个温医生不一般。 他转着轮椅轮子凑过去问她:「温医生,你今晚上不值班的吗?」 「不值班的,」温烟低头朝李格笑笑:「我原本五点下班。」 「这么早啊,」李格回头扫了眼床上不言不语的人。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小五出马:「那温医生跟我们一起吃点玫瑰饼?还热着。」 他已经打算豁出老脸去了。 「不了,」温烟低头支吾了句:「我晚上还约了朋友。」 「真的吗?」李格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连这种客套话都敢直接戳:「真的有约吗?」 温烟尴尬地笑了笑:「嗯。」 「哦,那温医生明天见。」李格朝她摆手。 温烟双手插进兜里,转了身,舒了口气打算走。 经过今天晚上这遭,她要回去好好歇歇。 「外面天冷,我车里有鞋。」 没了气力,邵嘉凛的声音淡然又温和。 背过身的温烟和李格聊天的假笑堆在脸上,她都没来得及换副表情。 她脚步停在床尾,低头扫了眼脚上的粉色棉拖鞋。 在车上,为了帮邵嘉凛沖洗伤口,棉拖早就湿的一塌煳涂。 路上精神高度紧张没觉得冷。 医院里暖气足,都快把鞋烘干了。 这会淡黄色蝴蝶结鞋头黏煳煳沾着脏污。 「对!」李格拍手,心想老大果然对温医生有意思:「他车上真有一双女人的鞋。」 「新的!」李格怕温烟觉得他变态,补了一句。 虽然,他一早就心里偷偷这么觉得。 这人有病吗,都多久了,还天天揣着双鞋。 温烟没接话,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 「37的。」怕她不信,他补充。 「我知道在哪!我去拿啊,」秦毕忽地站起来往外跑:「温医生,你等我!」 李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终于开窍。 他忽地回头,睁大眼睛一脸惊讶:「老大,你之前真的认识温医生啊?」 「嗯,」邵嘉凛鼻音应了声。 「我就说嘛!我老大肯定不土的!」李格嘴里嘟嘟囔囔:「我要告诉护士曾然,我老大追人一点都不土。是真的认识温医生!」 第116页 李格吵吵嚷嚷的,温烟咬咬唇:「我们做大夫的,穿不着高跟鞋了。」 她顶着他落寞的神情出了门。 走到医院门口等计程车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这一折腾,温烟没了什么做饭的心思。 那就回家点个外卖。 刚这样想,背后就有人喊她。 「温大夫!温大夫!」 她回头,麻醉科的田冉。 「这么晚才下班啊?」温烟转身朝她微笑。 「嗐,刚忙完。」田冉小跑过来,跟她一起站在路边。 「我叫的车快到了,要载你一程吗?」温烟晃晃手机问她。 「晚上有事吗?请你吃个饭。」田冉说。 她们一同去了家川菜小酒馆。 温烟本来想回家换身衣服。 田冉说不用,穿睡衣上街在当地非常流行。 她说好,那要去包间在田冉一人面前出丑。 田冉说行。 小酒馆里,人影幢幢。 许是到了年根,大家的商业应酬、个人聚会都多了起来。 几杯小酒下肚,胃里暖和过来。 没几句话,温烟听出来,田冉叫她出来不是心血来潮。 她是有话要说。 一副情伤的样子,田冉坐在温烟对面长吁短嘆。 过了许久她切入正题:「昨天我还是去见了周也。」 情路到底是别人要走的。 温烟没忙着劝她回头是岸,单单问:「后来呢?」 「后来啊,那个周也想亲我。」田冉拎起酒杯喝了口,瞭然地笑:「估计想生米煮成熟饭,要个孩子?」 温烟也抿了口,看田冉波澜不惊的样子,不太担心地问:「没得逞吧?」 「他那脸,长得真像我喜欢的人。」田冉看着他笑:「所以啊,我把他推开了。哈哈哈哈,奇怪不?」 温烟低头笑了下,然后说:「不奇怪。」 「你也懂啊?」田冉仰头唿了口气:「我自以为没结果,就从来不敢尝试。但还是觉得很遗憾。我打算想办法要到他的联繫方式。」 「今年都30了,但我还是要试试。」田冉看着温烟说,脸上却挂了明艷的神采。 她恨嫁很久了,这幅不怕被耽搁青春,努力追爱的样子倒是头一遭。 「你还真,」温烟盯了她半晌,憋出一句夸赞:「挺勇敢。」 田冉扫了眼温烟一身的家居服,再想想她成天穿很贵的羊绒衫。 保暖是保暖,可也太……太朴素了。 二十五六,正是谈恋爱的好芳华。 「你也要努点力啊,」找回主心骨的田冉用筷子头敲了敲碗边,给她鼓劲:「虽说你市场好,家境也好。但是老牛仔裤、羊毛衫的打扮,可是不行啊!你二十好几了,该考虑结婚了。」 又是那个恨嫁的田冉了。 温烟轻轻笑出来:「你这话,我奶奶都没催过我。」 「我说真的,」田冉扫了眼温烟的打扮,又说:「你也不能总穿平底鞋,舒服是舒服。但你二十岁多不穿高跟鞋,以后什么时候穿?老了穿吗?」 「你上次跟我说,你谈朋友失恋了,你是不是还没走出来?你得走出来啊!一切会好起来的!」田冉许是喝多了,在那边瞎猜起来:「就咱们单位那个蓉蓉,天天白大褂下面肉色丝袜。上次急诊来了个大老闆,直接就要她电话了!你这气质,穿好看点,什么男人没有!」 「我这的病人,都没有蓉蓉的质量高,没必要的。」温烟笑着答她。 「咱们不说病人,就说同事。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樊书铭樊大夫对你有意思!就沖樊大夫,都值得你穿丝袜!」 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田冉劝她。 温烟笑了笑,半瓶酒下去,两人都有些醉了。 温烟趴在桌子上,想起在医院看到的那双鞋。 银色细闪的高跟鞋。 这样的款式在当年很罕见,现在却成了街头巷尾的爆款。 在医院,温烟看到了鞋子,却没要。 她决心把过往都扔下。 也想着去坦然接受,打算以后没有交集的事实。 她回忆起,在医院要离开时和邵嘉凛的几句对话。 她说过去的事,她不想再纠结了,希望他也是。 他问她是说什么过去了? 邵嘉凛的嘴唇发白,脸色也不是很好,身体却比当年还要结实些。 他躺在床上,正闹着病。 见她要和他谈正事,指使李格和秦毕去给自己买冰饮料。 话刚出口,又像说错话一样去观察她的反应。 那个时候,温烟就想起大学时候他生病的光景。 她跑前跑后给他弄饭餵药,比自己生病还着急。 他觉得自己体格好,不太注意。 该沖凉水澡还冲,喝冰饮、照样去打球,当自己是铁做的。 她就不高兴,暗暗决定等他打球回来要和他大吵一架,让他知道她生气了。 她真跟他吵架,他会很听。 「邵嘉凛,我给你讲!你要是再发着烧喝冰可乐、沖凉水澡、去打球,我就这辈子做饭只放糖!」 他一进门,温烟就拿憋了一下午想出的话威胁他。 「啧,真兇。」他一边两手撩着球衣边把被汗浸透的衣服脱下来,一边试图过来抱她:「打算给我做一辈子饭呢?」 第117页 他这人的重点抓的。 「你走开!你烦死了!」温烟转身涨红着脸推两手把她揽在怀里的人。 他身上都是汗味,她嫌弃死了。 仓皇之下,手心下的皮肤也汗津津的滚烫,硬邦邦的胸肌。 他早就脱了球衣。 温烟收回手,脸红的像是自己发烧,后退两步指责他:「你做什么回来就脱衣服!你赶紧去洗澡!」 他反应极快地扯住她的手腕:「那一块儿呗。」 他抬腕拂落浴室镜子前一整个台面的护肤品。 「乒桌球乓」地往地上掉。 温烟看着扫落在地的瓶瓶罐罐心疼得咬牙:「我的精华!」 他把她抱在盥洗台的大理石上亲她脖子,把她亲得说不出话:「给你买,要什么买什么。」 就是发了烧,也不忘犯浑。 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好端端的衣服,全被他在浴缸里弄得湿哒哒。 他连衣服带护肤品化妆品,赔了她一堆,连冰饮也不碰了。 可后来,怎么就走着走着,走丢了。 温烟看着床上换上病号服的人。 风水不变,又是自己给他开药。 可现在,她对他要喝冰饮料没有什么意见。 不该她管的事,她不会逾越。 如果是要喝酒的话,作为他的主治医师她可能会拦一拦。 打了抗蛇毒血清,是不能喝酒的。 很明显,邵嘉凛见她没有对他喝冰饮有丝毫反应,眼神黯淡了些。 他似乎也发现有些情感他得不到了。 温烟坐在床头,像个老朋友那样,她轻声说:「你那天说得没错。我小时候是很喜欢一个人,他给我买零食、送我围巾、给我听好听的歌、帮我打扫掉喝不完的奶茶,教我做勇敢的人。」 邵嘉凛听得心跳起伏,目光越来越沉,像是打翻墨汁。 温烟却勇于顶着他的眼色继续说:「我也为他学做饭、学唱歌、去求佛祝他长命百岁。」 他苦笑一声感慨:「你们这来来往往,这日头可真好。」 傍晚的晚霞照进来,透在这格病床上。 打在她专注看他的侧脸上,温烟唿了口气继续讲:「我真挚的喜欢过他,也那样喜欢过你。」 她瞧见他攥紧了手指,却依然要说:「但后来,我决定都放弃了。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我昨晚听温景霁说,你忽然撤回了去大队的申请。或许是我自作多情,我都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温烟最了解他的自尊和自傲。 她那番话说出来,便是他们之间的过往彻底结束了。 她打算放纵自己,在小酒馆仰头灌了几口酒。 趴在酒桌上,温菸酒意不断上涌。 脑海里昏沉沉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 好烦。 该不会是医院打来? 这个时候,温烟只想时间是自己的。 却还是用最后的理智去接。 她扫了眼屏幕,林渊。 债主来了,温烟好脾气接起。 「餵?」 「你找的药,我可算给你弄齐了,明天同城速递到你单位,你记得签一下。」 是奶奶的救命药。 温菸酒醒了一半,她支起胳膊跟他道谢:「谢了。」 林渊暧昧地说:「我不图这个,你知道。」 「图别的,还真没有。」温烟也不和他打太极:「回头请你吃饭。」 「不用吃饭,帮我个忙就行。」 「行啊。什么事?只要我办得到。」 「想到了和你说。」 忽地一阵反胃,温烟等不得说再见就挂了电话。 平復了一会,电话又响起。 她忍住喉头的反胃,抓起手机问:「林渊,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话筒里丝毫没有回音,时间一点点流淌。 温烟后知后觉地扫了眼屏幕,不是林渊,是陌生号。 谁的恶作剧? 温烟想挂了这通莫名电话。 「不说话,我挂了。」温烟用最后的礼貌回復。 她现在神志不清,看一个人能晃成两个人影。 对面的田冉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捧着电话找当年的同学挨个问那男人电话。 「温烟,」他喊她,像以前一样。 她反胃到不行,迷迷煳煳地没听清他说了句什么,她就着急去洗手间吐了。 电话被温烟掐断了。 陈奉坐在沙发上扫着站在厨房里的人,和李娉婷小声嘀咕:「我凛爷刚是在跟烟妹儿表白吗?我没听清?」 李娉婷磕着瓜子看电视:「对,他说要追回来什么的。」 「真惨,连表白的电话都被挂了。」 「有点。」 陈奉皱眉:「我跟他认识这么久,近些年我就没听见他提过这个名字。我以为翻篇了。」 「捂在心里的要么烂了,要么就是不可说。」李娉婷嫌恶地看着自己这个没情趣的老公。 「我前几年去西藏看过他,捎了烟妹儿的信,那会那名字还能提呢。」 「什么信?」李娉婷八卦地问。 「那会我听说烟妹儿大学同窗,一个叫樊书铭的人追去了伦敦跟她表白,可把我吓坏了。拎着行李,我就去了他们队!」 第118页 「后来呢?」 「后来啊,他着急也没办法吧,」陈奉摇头:「后来阿姨走了,他送完人回来话就少了,人也不许提了。」 余光里忽然「轰」地一下大火。 「卧槽!」陈奉从沙发上弹起来跑进厨房:「不就摊个鸡蛋,你至于烧了我厨房吗大哥!」 「烧不了。」邵嘉凛边盖锅盖边说。 「我说,你们消防站这么穷的了吗?连食堂都没有,要自己学做饭?」陈奉立在自家厨房门口,看着在跟阿姨学做饭的人一脸错愕。 「你就等着吃。」 陈奉毕业就结了婚,真的和李娉婷。 近些年,跟着父亲做生意,可人也没见变得多沉稳。 他知道邵嘉凛在凭北好几处老巢,他爷爷给置办的,心疼孙子。 但是他还是住宿舍,所以那几处宅子空着,也没请阿姨。 「你要么也请个阿姨呗?在家里帮你做饭。」陈奉瞧他把鸡蛋皮都打进去了,凑过去边拍照边劝他:「你真不适合这个。你适合灭火、不适合点火,真的,你信我。」 「……」邵嘉凛把连鸡蛋整个倒进垃圾桶,开始今晚的第十遍尝试。 他没开过火,连个煎蛋都弄不好。 真是邪门了,这人。 陈奉见邵嘉凛还在那折腾,倚着门框摇头晃脑地嘀咕:「你是不是在烟妹儿吃了瘪,靠做饭来发泄啊?我们家婷婷也爱做饭放空自己。」 「你别说,我给你讲。烟妹儿一看就是不回头的主。你记得吗?当初军训,她偷跑出来要去买东西吃,她说不记得你。」 「大哥,哪可能不认识你。就是生你气呢!」 蓝色火苗上架着纯铸铁锅。 邵嘉凛倒了油进去。 「刺啦——」一声。 热油冒了烟。 他滑了鸡蛋进去。 蛋白渐渐凝固,边缘起了小泡,「滋滋」地冒烟。 呛得他咳嗽两声。 跟着陈奉的声音邵嘉凛想起在凭北大学刚见温烟的那段日子。 军训没几天的一日清晨,他接到电话,说邵嘉运病了。 他打算去医院看看。 抓了衣服就下楼,看到一个白裙长发的姑娘鬼鬼祟祟地立在他的摩托车旁。 他没吭声,就远远地看。 看到她朝他车上扔了东西,然后就立马跑了。 等人走了,邵嘉凛走过去看。 一盒「金嗓子。」 当时忙着邵嘉运的病,把药片随便揣进兜里,就去了医院。 可当天晚上,他就在女寝门口抓住这姑娘拎着裙摆跑出来,严肃认真地跟他说要去买吃的。 被抓包后,白天才给他偷偷送了药的人,立直了嵴背一口咬定说不认识他。 看他的眼神,像看个负心汉。 他本来这种事不会心软的,不知怎的就帮了她。 那到底,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无论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会送药的人,现在连他生病喝冰饮都不管了。 他好容易要来电话打过去,她脱口而出别的男人的名。 他盯着厨房的墙壁,长长舒了口气。 「喂!煳了大少爷!你是要把我家厨房炸了吗?!」 第46章 .46他自作自受 隔天一早,温烟又是昏昏沉沉去上班。 她想着,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 她都对不起她的病号。 换上白大褂,她先点了两杯星巴克外卖,一杯自己的,一杯田冉的。 还上次的人情。 叫上护士去查房的时候,她发现邵嘉凛的病床空了。 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像是没人来过。 温烟问了护士,说是昨晚就出院了。 床头柜昨日给他留的鲜花饼袋子也被收起来,光秃秃的。 连床褥都是凉的。 是啊,他那样的人,从来都是被追捧的那个。 她昨晚无情直白的话,一准打消了他的念头。 「好,」温烟收了笔,回头对石昕说:「我们去看下一个。」 下个病房门刚推开。 「嘿!温医生!温医生」冒失失地声音朝她耳膜撞个不停。 李格不是她的病人,却总会和她搭两句话。 「今天怎么样?」温烟客客气气地和他打招唿。 「我打算这周就出院了!」李格一边朝她笑,一边朝她挥手:「你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呢!」 「是什么?」温烟和善地走到李格的病床前问。 「噹噹噹噹!」李格转身从床头柜上拿出个便当盒。 饭盒被外面的灰色布罩层层叠叠的护着。 「爱心便当!」李格捧给她。 「我的?」温烟怔愣的瞬间,李格已经把饭盒塞到她手里。 李格狠狠地点头:「是啊,你的!温医生昨天救我老大辛苦了!」 「这个……我不好要的。」温烟要还给他。 「我专门让他们从单位食堂多打的,你不吃我白掏钱了,」李格一脸委屈。 「那……谢谢。」温烟当是李格的好意,一份盒饭而已想了想收下了。 「中午记得吃吶!你们做医生的太辛苦了,要增强营养!」李格又开始滔滔不绝。 温烟和他又聊了几句,改去看其他病人。 午休的时候,田冉约她去吃饭。 第119页 她睏乏地很,想补个觉。 忽地想起这个饭盒。 浪费可耻。 温烟朝田冉摆摆手,说自己有饭,改天一起。 她掀开层层叠叠的保温袋,一个粉色的饭盒。 是日式的做法,咖喱肥牛,上面窝了一颗溏心蛋。 没想到,他们食堂连咖喱饭都有,比他们医院可强多了。 她喜欢吃八分熟的蛋。 正对胃口的温烟把蛋和肥牛搅拌了下,一口口吃下去。 午餐的时候,温烟随手开手机刷着视频。 从视频里,知道了出院那人的动向。 昨天还躺在病床上,一早又去救命去了。 温烟知道他一直有点英雄主义。 现在这行当,真是太适合他了。 视频中,他一身制服指着挡在消防通道的车在镜头里发脾气:「谁家的车他妈的挡在这儿?」 温烟听得不禁笑出声,都太久没听见他骂人了。 明知道电视台在播,也敢这么说。 那天温景霁攒局喝酒,她听说邵嘉凛本来要被调进省总队,最近忽然又不去了。 他这性子,好像也不太适合去总队。 温烟切了视频,搜了个脱口秀来看。 她又塞了口肥牛,饭菜的卖相还行。 但味道,只能勉强6分。 温烟那日还笑话温景霁约在ktv真老土,温景霁很不服气。 偏又找了一晚组了酒局。 出来玩,无所谓什么由头。 温景霁让她也带朋友。 温烟扫了眼为情所困的田冉,打算带上她。 田冉终于找到了小时候暗恋的人,拨过电话去,说不记得她了。 哥哥朋友那么多,各个都是青年才俊,搞不好,田冉新的姻缘就在这里。 林渊简直是做了温烟的专属司机。 他再次顺道接了这两人去酒吧。 有温烟的同事在,林渊依然敢打趣:「温大夫还是上次那条吊带性感些。这条过于普通了。」 黑色的,乏味。 田冉一脸瞭然地朝温烟挤眉弄眼。 都什么和什么! 温烟不理她。 酒吧里坐了一圈人,大多还是上次那些朋友。 林渊硬拉着温烟坐他身边的当口,温景霁四两拨千斤地把妹妹叫过去,安排在穆迟身边。 田冉凑过去坐边上,艷羡地说:「你们这圈子,看起来就很贵气。」 温烟皮笑肉不笑:「三五年前,都还不及你。」 今天邵嘉凛也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受挫不再来了。 倒是温景霁提起他:「听说嘉凛被蛇咬了?」 「对,一尾小毒蛇,在市区咬的,」林渊扫了眼温烟,笑呵呵地说:「大抵是做了什么坏事,报应了。」 「也就再玩两年,回头家里的担子不还得他挑,又不赚钱的活计这么玩命干嘛?」 「那他怎么还说要来,」温景霁蹙眉:「被蛇咬了我理解和打狂犬疫苗差不多,不能喝酒。对吧,糖糖?」 忽然被点名的温医生,点点头:「啊,对。」 「是谁啊?」田冉好奇地凑到温烟耳边问:「你们朋友也被蛇咬了?咱们医院好像最近收了个帅哥,被蛇咬了。」 田冉听说急诊收治了个帅哥,青天白日中蛇毒。 「是那个病人,我哥哥的朋友,」温烟解释。 「啊!」田冉边掏手机边雀跃地问:「温大夫,是这个吗?」 是那天他在视频里指责车辆挡消防通道的画面。 没成想,他出任务时被电视台抓到的片段被网友们捕捉到,大家挖掘帅哥的心有些许急迫和热烈。 温烟客气点头:「嗯,是他。」 现在路人走红的例子很多,很快也会消失匿迹。 温烟对这个话题也没太关注。 「卧槽,真是他啊,火的不行,这图全网疯传了。」田冉喋喋不休。 温烟抿了口酒当没听见。 忽地,田冉又边滑了视频边摇头:「可惜好像不是单身了。一会我能替大家确认下吗?」 「嗯?」温烟有了点反应。 「你看啊,」田冉又把屏幕举过来。 画面里,熙熙攘攘的街道。 邵嘉凛在单位门口碰到个用小三轮卖花的花车。 新漆的蓝色小车,车筐铺着棕色格子布。 小车里满满的鲜花,在阳光下摇曳,让人恍惚遇见了春。 他略迟疑,直直走过去挑选。 路人认出他,掏出手机怼着他拍。 邵嘉凛注意到镜头,回了下头。 拍视频的人干脆朝他问:「帅哥,送谁的啊?」 他回头挑了把粉玫瑰捧在手里,把钱给了老闆。 又转回来,对着镜头,眉目温和像掺了阳光。 他答了四个字。 「漂亮姑娘。」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他少年意气,也有折花的浪漫。 这一幕,让无数人心醉、也让无数人心碎。 温烟抽回视线,想起早上李格非要送她的那束花。 说什么朋友送的,他花粉过敏只想转送温医生的烂话,她竟然都信了。 温烟抄起桌上的酒杯,灌了口酒。 「你不用问了,他单身。」温烟怕田冉真的当众问话。 第120页 「真的呀?看他捧花,我觉得18岁的少女心要活了!」 但温烟知道,田冉并不喜欢姐弟恋。 她笑了笑,没搭话。 说话间,那人还真来了。 温烟收回眼看手机,可田冉使劲拽她的衣角雀跃问:「是这个吗?是这个吗?比屏幕上好像还要好看。」 「嗯。」 温景霁听到田冉的话,笑了笑,跟她说:「到了他这,你就会觉得造物主偏心,有些就是皮囊好、不学习还第一名。」 「你们高中同学啊?」田冉转向温景霁。 「嗯,对。」温景霁点头。 全程,温烟都没有参与话题。 他插空坐进卡座里,离她三人远的位置,叫了杯没酒精的冰饮。 林渊拎着酒杯底喝空了笑他:「你不喝酒,来什么酒吧?」 邵嘉凛来来回回打着打火机的滑石,不答话。 场子里又热闹起来,聊着事业、金钱和感情。 温烟瞧着盘子中央欣赏的那款由红到蓝的鸡尾酒好看,她伸手去拿。 被人抢了先,放到她跟前。 垂下的眸子能看到那只薄茧的手,她认得。 戴着那块仅一只的表。 「你少喝点,」身边穆迟在劝她。 「嗯,」她应了声,还是端杯起来全干掉。 忽地,田冉大着胆子从温烟旁边冒出头来,偏着头问邵嘉凛:「帅哥,你后来追人追到了吗?」 大抵是酒精作用头脑发昏了,田冉胆子比平时大太多。 温烟蹙眉把田冉挡回去,替她解释:「她看了个视频,你在买花。」 「哦,还在努力。」他也不忌惮这个话题,当着大家的面就答。 「你也有追不上的人吗?」田冉问。 「有啊,」他看着贴在穆迟身边的人回答:「把她弄丢太久了。」 在场的人都以为他在礼貌盯着田冉回话,好事的几人都在低语这说的是谁。 只有温烟,抬手又端了杯喝下。 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那你打算怎么追?」穆迟挑衅地问。 邵嘉凛挑眉,状似无奈:「唯物主义看来不好使了。」 「所以?」 「所以,我去潭哲寺。我去求菩萨保佑,让她喜欢我。」 求菩萨保佑,让温烟喜欢我。 温烟眼眶一酸。 潭哲寺的名字再起,她想起年少时初听闻他命途多舛,急急地跪在佛祖前一遍遍虔诚祈愿。 许他长命百岁。 许他一世安虞。 许他能喜欢她。 现在,轮到他了。 「那佛祖要是不听你的呢?」 「不听的话,就落髮出家吧。」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 温烟不想听懂,她起身对穆迟说:「让一让,我想去中间跳舞。」 她离席了。 沙发空了一角。 她不领情。 邵嘉凛低头摸口袋,掏出支烟来。 盯着晃走的那截不及一握的腰。 她真的挤进舞池。 林渊把好戏尽收眼底,偏身替他点上烟问:「兄弟,你跟我说说,为什么念念不忘?」 为什么念念不忘。 他在海拔四千米的边陲雪山上,常常想起从前。 早起的时候,怀里有人。 傍晚的时候,她会为了一斤鱼贵三毛便宜两块的和摊主砍价。 落幕后的夜色里,她窝在沙发上一会数落他开车太莽撞,一会赖着要他尝她做的汤羹。 心脏不会再只因为短暂的性命攸关的刺激而觉得自己还活着。 跟她在一块,他恍惚觉得自己也有家。 弄丢那几年,不是没有去找过。ban 在母亲成漪去世的那段时间,他终于有机会动身了。 此前,他连那片雪山都不被允许不去。 在飞往英国的跨过航班上,他想了很多。 此前的十几年的认知里,他一直觉得自己父亲虽然混蛋点,但好歹母亲成漪心里有他。 成漪对儿子宠溺、爱护,也教他做有担当的男人。 争取来抚养权的成漪对儿子还说,要是他不喜欢她的新男朋友,她就这辈子不会结婚。 他信了,但也希望母亲获得幸福。 可后来,一夕之间母亲出了国,成漪把他扔给了父亲,一个组了新家庭,有了新小孩的父亲。 很显然,新家庭是个稳固的三角形,并不欢迎他。 他以为只是呆一个暑假。 可暑假后,成漪没有来接他。 她给他打了个跨洋电话,跟他说:「对不起,嘉凛。妈妈找到了幸福,要结婚了。」 怎么办呢。 祝福的话好像说不出口,因为他被毫无预兆的彻底抛弃了。 成漪不要他。 父亲也不要他。 自此,他很少再见到他的母亲。 也一点点去消化并坚定没有什么样的情感能长存这件事。 包括父母的爱。 也深信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青春期里,他变得叛逆和冷漠,成了不婚和不恋主义者,觉得自己不能给人长久的幸福。 直到遇到温烟。 然后把她弄丢了。 他打电话给温景霁,想去问她的新电话。 温景霁跟他说,她妹妹现在功课很好,有了新朋友,过得很快乐。 第121页 他不知道温景霁听出来多少,只是问他现在的工作,是不是会经常面临死亡。 是啊,他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他的战线秘密又危险,他有个战友前不久才以身殉职。 他配去找她吗? 可那天,一个在边陲照常巡逻的一天。 他在冰天雪地里望着远方,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然后,他接到电话,成漪去世了,死于乳腺癌。 再之后,他得到一个事实。 那个事实是,他的母亲一直深爱着他,比谁都爱。 所谓的男朋友是假的,结婚也是假的。 她一个人跑到国外去治病。 成漪是一个很坚强独立的母亲,她不肯告诉邵嘉凛她消失的真相——她知道她癌症晚期,生命要走到尽头。 确诊的那天,医生宣判她只有一年的寿命。 她不能拖着儿子枯死在这癌症里,每一天都和她一样过得绝望和如履薄冰。 明明知道生命走到尽头,还要无望地往下熬。 她真的是在一天天枯萎,生命在她身上一点点耗尽。 没多久,她就只能躺在病床上。 那个时候,成漪好庆幸。 真好啊,邵嘉凛不知道,不知道他母亲快死了,也许几个月后,也许更短就死了。 她的儿子能依旧豁达和快乐,像她从前教导和希望的那样。 他知道真相的那天,知道被母亲这样持续而长久的爱着,除了难过,还有无所适从。 人生苦短。 他忍不住了。 他升职了,他对工作熟悉了,不用每每在第一线、他的枪.足以保护他的性命。 他能保证活到她回来那天。 他曾经觉得他们的岁月还长,他一个人等她学成回来。 她不用在异国他乡等他,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忽然,他反悔了。 他好想去抱抱温烟,跟她道歉,说他会永远喜欢她,违背人的天性、忤逆他的本能,保证会赔给她幸福。 他真的想尽办法的飞去了,飞出去国接母亲骨灰的那趟航班在伦敦转机。 他觉得连母亲都在天堂祝福他,祝福他能再见到他的姑娘。 灯火辉煌的圣诞夜,街头巷尾的欢乐氛围里,他没了母亲。 那样爱他的人少了一个。 他好想去抱抱温烟。 唯一当面说清楚的机会了。 然后,他从温景霁口中问出话,找到了温烟。 在一家西餐店里,他看到温烟和和樊书铭在喝红酒吃西餐。 圣诞的音乐一遍遍响。 他站在玻璃窗外,看到橙黄色的温馨灯光下,她和樊书铭说笑。 她过得很好。 和他想像中一样。 做什么,打扰别人过节呢。 他走了。 回来那趟,又在伦敦转机。 他还是想要去见见她,这次不见的话,下次不知道是哪一天了。 然后,他碰到她和温景霁哭。 邵嘉凛拎起桌上的冰饮吞了下去,盯着那截细细的腰。 好在,现在也不晚,她身边这会还没有别人。 穆迟早他一步就走到舞池中间去找温烟,她被他带出了热闹的贴身热舞的人群。 邵嘉凛撂下玻璃杯跟过去,想问问她饭菜合不合口,他真的有很努力了。 他已经烧坏了别人家的三口锅。 酒吧墙边的暗影里,穆迟弯腰在和温烟说话。 她穿着件黑色吊带裙,很好看。 她长大的样子他也喜欢。 温温柔柔的,和他万千个梦里一样。 穆迟见到有人走近,拎着酒杯偏头问近在咫尺的温烟:「这位最近常见他来找你,也是你的朋友吗?」 温烟仿佛知道谁找她,没有抬头地回答:「是哥哥的旧友,那天饭局你不是也见到了。」 邵嘉凛的脚步顿在原地,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他想起上学的时候,下课的时候他去她的教室门口接她。 别人故意打趣问她,他是谁。 明明很害羞,还是会红着耳尖小声介绍是男朋友。 然后小步跑过来找他。 风水轮流转,她心里没有他了。 他自作自受。 第47章 .47冰湖水 温烟转头去了洗手间。 她在盥洗台边用清水拍了拍脸颊,尽管她画了层薄薄的妆。 镜子里的人,皮肤白皙,五官精緻。 因为保养得宜,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若跟别人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的。 她唿了口气,抽出张纸擦拭脸上的水珠。 背后忽然有人说话了:「他跟你表白了?」 「嗯?」温烟回头,是林渊站在门口。 「没……」她含煳地说,顺手湿成一团的纸巾扔进纸篓。 「我说穆迟,你说谁?」林渊笑出声。 「啊,」温烟尴尬地抿了下唇:「是表白了,我喝晕了。」 刚刚在酒吧走廊,穆迟确实跟她表白了,说对她倾慕已久,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 但她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拒绝了他的告白。 然后一回身,就碰到走过来的邵嘉凛,她下意识拐进洗手间。 「人家青年才俊,你着急拒绝他干嘛?」林渊倚门又问。 第122页 尽管从年龄、品行、相貌、家世,任何一点来说,这是个绝好的结婚对象。 如果是田冉,可能就会立即和他步入婚姻殿堂。 放弃这一个,下一个品行兼优的男孩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跟穆迟在坐在一块,温烟觉得是潭死水,她没有心动。 也没有尽兴地笑过。 如果感情可以凑合,她早就有很多种选择。 她在等再一次心跳。 「性格不合。」温烟掏出小包边补口红边说:「觉得无趣。」 「那你看我呢?」林渊懒懒散散地说:「我跟你前男友志投意合,不然也不会成为朋友。除了不碰女人,我们俩很像。当然了,你跟了我,我以后也不玩。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无趣。」 「你有病。」温烟回头白了他一眼。 林渊一点也不气,轻轻笑了声。 「你根本对我没意思,干嘛总缠着我?」温烟转身,抵在盥洗池边跟他摊牌。 林渊一愣,旋即又笑。 「欣赏你啊,你不能要卸磨杀驴吧。再说了,我总帮你,」林渊替她回忆:「就你在伦敦撞人那次,也是靠我,还有……」 「好了,好了,林大善人。做朋友可以,再说那种话,我会生气,」温烟打断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随时找我。」 「眼下就有一桩。」 「你说。」 林渊瞥了她一眼:「我爷爷病危,叫我带女朋友去看看。」 「神经病!」温烟推了他一把,出了洗手间。 「假的也行啊!」林渊看着背影在背后补充。 温烟重新回了沙发,她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听田冉说,穆迟刚刚推脱公司有事,先告辞了。 温烟瞭然,他来这趟估计也是为了她。 刚刚被拒绝,自然就走了。 也好,落得清静。 她再坐回来的时候,话题正巧到有人犯起胃病,不能喝酒。 温烟招手,给那人叫了杯葡萄果汁。 能解酒,还能缓解反胃。 「温烟,瞧见没,他就是因为没有前些年工作不规律吃饭,落下胃病。」温景霁好容易逮住一个活例子,劝诫温烟:「你不要总说太忙,没空吃午饭。」 她偶尔轮急诊,确实忙得脚不离地。 有时候随便啃个面包应付。 「知道了。」温烟闷闷地答。 田冉插了句话:「不用担心啦,最近有个病人很贴心,每天让朋友从单位打饭带双份,一份给温大夫。」 「还有这么贴心的病人。」 「有啊,温烟都好几天不陪我吃食堂了。」田冉酸熘熘地说。 「病人帮忙带的饭也是食堂,没什么营养。」温景霁想了下说:「要么这样,我每天找人给你送饭过去。」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温烟立马拒绝:「小孩子上学才带盒饭呢!」 「单位盒饭不如小孩子早上带饭有营养,」温景霁也不急,和她打趣。 「我不带。」温烟拒绝。 「她那个饭还行,我吃过一次,」田冉替温烟说话:「好像是部队的饭菜,伙食挺好的。」 「听见没!」温烟朝温景霁说。 「好吃吗?」很久没说话的邵嘉凛忽然插了句。 温烟:「吃食堂,能有多高的水平。」 「……」 话音刚落,温烟忽然想起李格和邵嘉凛是一个单位的。 这样诋毁他们单位,好像不太好。 再传到李格耳朵里,怕小孩要难过。 她向来细心又礼貌,赶紧补充句:「花样倒挺多的,菜品也是我喜欢的。你们食堂比我们食堂好。」 「哦。」 被挽尊了句,可温烟看邵嘉凛也没见多高兴,低头划拉着手机。 「要么,今天先到这?」温景霁扫了眼手錶,十点多了。 几个人附和,说下次约。 温景霁扫了眼温烟旁边的空位,一早给她准备的司机先走了。 估计两人是黄了。 他想了下问温烟:「跟我的车走,让司机先送你?」 温烟边起身套外套,边说:「我打车吧,你住的是我反方向。」 「我送吧,我没喝酒。」随即,邵嘉凛就捉着手机起身。 「我……」 「也行,」温景霁在温烟的话头前应下。 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起冲突。 温烟微笑着点点头:「好。」 田冉眼珠子错了错,十分懂事的说:「那你们不用管我,我后面还有个局,我等朋友。」 温烟边系围巾边朝外走,跟着前面那个黑色外套近一米九的人。 很久没有这样独处了。 她走得很慢,故意落在一群人的队尾。 邵嘉凛偶尔回头看看她,也放慢步子。 他看着她纤细的腰和风衣领口露出的修长的颈,心想,如果又是穆迟去送她、或是别的什么迟的,他可能会发疯。 刚刚看她在舞池的时候,他就觉得她长大了,比几年前多了些什么。 他现在想到了那个词,女人味。 连带她身上的香水味,都不是当年的单纯甜软。 一颦一笑,在他心头挠痒。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去拿车。 温景霁的司机已经在地面等着,在拥挤的酒吧电梯前,温烟让哥哥先上,她等下一班。 第123页 温景霁摆摆手跟身后两人道别,开玩笑说:「路上注意安全,把我妹妹安全送到家。」 「一定。」邵嘉凛答应。 温烟朝哥哥笑了笑。 温景霁走了。 堆着的笑意消散,温烟松懈下来,跟他说:「你自己回去吧,很晚了。我自己可以叫车。」 「送你回去都不行?」 温烟盯着电梯顶黄色的楼层指示,淡淡地说:「主要是很晚了,明天你还要上班。」 邵嘉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里翻滚着情绪。 他抿唇,然后说:「温烟,我对你了解的太晚。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在……」 温烟扬手,示意他停下。打断说:「我们之间,没必要再说这些了。」 电梯门打开。 两个人都进去,半晌无言。 门再开启的时候,温烟先踏出一步。 她走在前面,能看到身侧落下的长长的阴影。 他在跟着。 刚出酒吧的门,背后终于一句执着声音:「怎么才能跟我走?」 温烟心脏一缩。 她止步回头,眼里的男人五官一如当年的稜角分明。 她想起当年第一次和他吵架的时候,她在酒吧也是不肯走。 他问她跟不跟他走。 她提了条件,她要看烟花,要坐他红色的那辆机车。 他说好。 「我要月亮,就现在,你给吗?」温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他微笑,提了天方夜谭。 酒吧门口螺旋门一圈圈转,邵嘉凛一点头:「走。」 他按了车钥匙,停车场车门黄灯一闪。 她上了车。 车子并没有驶向她家的方向,而是越来越远。 人烟越来越稀少,四周越来越安静。 可她不怕。 开出二十分钟,车子在红绿灯处停下来。 温烟朝窗外看,已经出了闹市区。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 温烟转头,看到邵嘉凛弯腰从抽屉里掏了张纸出来。 他好像很喜欢把自己珍贵的东西藏在车前的抽屉,比起后备箱更喜欢那个抽屉。 当初送他的变形金刚总从车窗前滚落,他就把变形金刚放了进去。 她不高兴,说她送的礼物怎么可以在里面吃灰。 他解释:「这是我的藏宝箱,珍贵的东西才会在里面。」 眼前这个光景,让温烟忽然想起那次逃亡时,他从里面拿出的那页地图。 只见这次邵嘉凛捉出根笔在上面草草写了几笔,又重新把两样东西塞回去。 她不说话,也不问。 随他把她带到哪里去。 又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在凭北野外的一处草地。 邵嘉凛终于熄了火。 温烟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她站在那片广阔的湿地上,不知道凭北还有这么一处风景。 郊外的风很大,她雾霾蓝色羊绒大衣里是黑色吊带裙。 温烟冷得一哆嗦。 邵嘉凛比她先下车,顺手就拉开外套的拉链,一把脱下外套。 忽而他蹙眉,像想起什么捉起衣服口袋掏了两下,拿出两页长条形的纸递给温烟。 她莫名地接过来眼前的东西。 借着月色,温烟仔细辨认那张深蓝色绘着几个人影的纸面,中间灰色字迹的rock。 是「五月天演唱会」内场票,「just rock it。」 两张。 温烟扬了扬票问对面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俯头看她:「你不是想听歌?」 温烟盯了他的眼睛一会,恍然明白。 她那日在医院摊牌,她跟跟他说,她喜欢的人曾送她好听的歌。 她指的是14岁时收到的mp3。 温烟抿抿唇。 正愣神间,手里多了件黑色冲锋衣。 「披上。」 温烟这才意识到户外地冷,她又打了个哆嗦。 但是攥着衣服,仍然不肯穿。 邵嘉凛也没再劝,活动了两下,背过身朝岸边一步步走。 他只单穿着件薄薄的深灰色线衣。 风吹过,能看到他后背肌肉的轮廓。 顺着他的身影,温烟看到草坪尽头的那片湖。 静谧湖面上,倒映着天上的圆月。 这可是十二月的冬。 温烟忽然警觉起来,她朝岸边的人喊:「邵嘉凛,你干嘛去?」 他不回头,轻描淡写地说:「跳下去,给你捞月亮。」 他要冻死自己吗? 温烟:「我不要了。」 邵嘉凛停住脚步,回头:「你刚说要的。」 温烟咬唇,戳破:「海底捞月,你捞不到的。」 「你心疼我。」在月色下,他盯着她用了个肯定句。 温烟摇头,倔强地说:「我没有。」 是吧,就算是陌生人。 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十二月冬天的夜晚跳湖。 邵嘉凛盯着她看了会,笑了下,从岸边折回来。 他朝开来的那辆车的方向走,胳膊擦过她的发尾。 温烟缩了下手臂,回头,目光跟着他的身影。 她看到他掀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几根黑色的很粗的金属棍。 他在地上支起了三角形的支架。 「这是什么?」温烟抱着他的黑色冲锋衣跑过去。 第124页 「望远镜。」 他把一个黑黢黢的单筒望远镜夹在支架上,低头摆弄了下高度。 朝后退了两步,扬了下手,示意温烟去看。 温烟皱着眉走过去,咕哝句:「你这车里,怎么什么都有。」 「我喜欢出去玩,你知道的。」 温烟弯腰,试探地捉住望远镜筒。 透过目镜她朝天上望去,一轮清晰的圆月挂在天空。 金黄色光晕,她甚至能看清月亮上昏暗的光斑。 是她看过的最清晰的月色,甚至能看到环形山。 有单薄的灰色迷雾一点点从月亮右上方蔓延开,将它遮住,又散开。 她怎么没有早点尝试从望远镜里看月亮。 攥着镜筒的手不小心撞了下仪器,这次,温烟瞧见了波光粼粼的湖。 她想起,他刚刚到底没有跳下去。 一直纠结在心头的事情,仿佛就是他有多在乎自己。 温烟的眼睛从目镜移开,挺直了嵴背,咬咬唇说:「看到了,走吧。」 神色淡淡。 「怎么了?」邵嘉凛看出她的不是十分开心。 他凑过去,从目镜去看温烟刚刚看到的东西。 是湖。 眼前那片巨大的镜面湖泊。 他立直,手扶着镜筒思忖了片刻。 然后,盯着温烟的眼睛:「你觉得我不会跳下去?」 「我没有,」温烟摇头:「我没这么觉得,我们回去吧。」 他松开望远镜的筒,一言不发真的朝湖边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真的不拦。 她看着他为自己跳下去,去捞根本不会捞起的月亮。 在凛冽的十二月的冬。 「扑通——」 她的心脏也跟着一跳。 平静的湖面终于炸开涟漪。 温烟攥紧了手里的外套,有下水人的体温。 她看着他在水里游到湖中央,忽地扎下去。 这是,血管能冻结的刺骨的冬日湖水。 温烟咬唇,紧密地盯着湖里的动静。 月色在湖面上拨弄起涟漪。 半晌,又伸出手,拿着个盒子朝她晃。 温烟朝湖边跑了两步,想去看清是什么。 「你上来!」她朝湖心喊。 他终于将头探出水面。 隔着很远,从湖中心看她。 然后又扎下去,朝岸边游,游到离她最近的距离,从水里翻上来。 深冬的天气真的很冷。 他从水里湿哒哒地钻出来,身上滴着水、冒着森森的白雾。 地上很快湿了一片。 他把刚刚拿在手里的天鹅绒盒子递给温烟。 藏蓝色的盒子,都被水打湿了。 温烟接过来,下意识缩了下手指。 那盒子真冰,刺骨寒冷,是湖水的温度。 她抠着盒边打开。 里面是一对珍珠耳钉。 和她前几天家里进蛇那次丢的单只,一模一样。 「月亮我下次一定想办法给你,耳钉你收下。」他唿着白气说。 温烟抬头,看到眼前的男人浑身湿透,头髮湿哒哒地滴水。 深灰色线衫贴着皮肤纹理,紧紧贴在身上。 裤子也湿了,粘在腿上。 身上散着白色的雾气。 医生的下意识反应,她不知道他腿上伤口好了没。 温烟咬咬牙:「你车上是不是有衣服?你去车里换。」 「你就是心疼我。」他用了肯定句。 「你爱穿不穿!」温烟把怀里的黑色外套丢给他,气鼓鼓地往河边走。 他去车里换衣服,她总要避嫌。 「你去车里等我,外面冷。」 扔衣服给他的时候,他沾到她手背的皮肤,好像也不是很热。 他体温现在这样凉,按理来说,她的温度应该滚热。 温烟停住朝岸边走的脚步,回头,毫不客气地朝黑色suv走,任由他想在户外结成冰。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整个人趴在车头的架子边,眼睛盯着车里的地面,以证清白。 她不会朝外多看一眼。 后备箱传来「哐」地响声,然后又是翻找声。 她知道他这种有野外生存爱好的人,多半车里备着衣服。 低着低着头,温烟视线里,出现了他车子前方的黑色抽屉。 她想起在路上邵嘉凛突然从车子前方抽屉里掏出的那张纸。 温烟忽然对那张纸很好奇,他又计划到哪里去。 她抿抿唇,压在额头下的左手抽出来向左继续伸。 食指勾开抽屉,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接着车里的灯光,是当年那个变形金刚。 她又稍微摸索,探出那张白纸。 她的头挡住了顶上的灯光,昏暗里也能看出字迹遒劲。 那张纸上写:「12.17温烟丢了一只耳钉,是圆形的珍珠。以及,她大概不喜欢刘记的鲜花饼。 12.18李格说她把整盒饭吃完了,咖喱饭。 …… 12.22她今晚喝了三杯喷火林宝坚尼的鸡尾酒,应该是很喜欢。」 第48章 .48旧情人 像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温烟把那纸原样放回去。 她轻唿出口气。 在重新踏入这片故土前,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处境。 第125页 并不是因为担心再被波动情绪或是别的什么,她才避讳和他在一个地方。 而仅仅是想,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可就是这样巧合,她千挑百选的归宿,他竟然也在。 其实温烟仔细回忆,他们同在凭北市,同在这个辖区,她能在医院碰到他、能在家里出事的时候被他救,哪里是巧合、哪里是缘分。 通通是林渊干的。 他是知情人,知道邵嘉凛在这个地方工作。 她在国外冒失失投简歷的时候,林渊主动递上橄榄枝,说刚好听说人民医院在招大夫。 要了她的简歷。 后面的事,就非常顺遂了。 温烟其实对这个工作很满意。 人民医院,三甲,国内知名,地处凭北闹市区。 她飞回来,来了这里工作。 然后,再遇到邵嘉凛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他这些天做的这些事,全部超出了她的预料。 温烟扫了眼车窗外的人,他站在不远处,已经换上干燥衣服。 是单薄的t恤。 两手用力一拧,被湖水泡透的衣服「哗」地被挤出一地水。 他到底做这些是为什么? 温烟瞧见他朝车边走过来,把视线挪开。 片刻后,后备箱又发出声响,他掀开,把衣服随意扔进去。 驾驶位的车门一直没有声响。 温烟又去看。 他站在离车三米远的地方一声不响地抽菸。 好像菸瘾比那会还大些,一会不抽就难受。 邵嘉凛的目光移向车里,看到了匆匆移开视线的温烟。 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野外的夜晚,他们最后在闷热的车里接吻、触碰和缠绵。 那些记忆像是刻在脑海里,在每一个孤独的雪山顶的夜晚在他脑海里盘旋。 到后面,记忆混乱,乱进去那些她在他怀里朝他笑、为他哭的画面。 现在,她人在里面。 「啪嗒」车门终于动了。 邵嘉凛身上的烟味也不是很大,估计是被夜风散了不少。 温烟看到他t恤下露出的两臂,皮肤冻得通红,毕竟是冬天的湖水。 可胳膊的肌肉和骨骼显然比当年还要结实。 跳那么一下湖,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邵嘉凛弯腰调了两下中控台,余光扫到前面的首饰盒子。 湿淋淋的,摆在前面。 他皱眉,伸臂拾起那盒子掀开一看。 一对珍珠耳钉好端端地摆在里面。 她没要。 「从湖底给你捞上来的,你都不要?」他也不恼,把那耳钉捡出来一只侧过身子:「你要是自己不戴,就我给你带上。」 温烟不动,眸光盯着他。 她问了憋了许久的问题:「盒饭你做的?」 「嗯,」像被戳中要害,邵嘉凛把那耳钉扔到中控台前。 补充句:「我就随便做做。」 温烟太明白他的心思。 他向来无所不能,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兴致起,中途学赛马也能玩出第一名。 这会在区区小火苗栽了跟头。 「那些花也是你送的?」温烟又问。 「嗯。」 送饭、送花、演唱会的票,好像答案很清晰。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所以,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挑眉,转过头,盯着温烟的眼睛答:「追你,我不是电话说过。」 电话。 温烟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通电话。 「不记得?我打过去,刚说完你就给我撂了。你还把我认作林渊。」他替她回忆。 温烟一脸茫然。 「不过也没关系。」他唿了口气。 邵嘉凛偏过头。 车里的空间逼仄,他目光紧锁着她。 一字一句:「我再说一遍,温烟,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温烟,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那些远去时光从没听过的话,在今晚得到了来自遥远时空的回应。 温烟懵住。 她被热烈目光逼得低了头,用力硬生生把情绪憋回去。 再抬头,看回去。 不像当年那般胆小和卑弱,她盯着他情绪翻滚的眼睛:「我不同意,我凭什么要同意你喜欢我?我不允许你喜欢我。」 连喜欢都不被允许。 「追,是个单方向的动词,」他也不急,跟她讲道理:「我又没要你的双向喜欢。我追我的,你不用给回应。」 温烟点头:「是,我不会给回应的。」 温烟真的和当年很不一样,当年哄一哄能好七七八八的小姑娘,今晚坐车一路回家,没多说一个词。 他要加她的微信,她都不肯。 邵嘉凛的车子停在温烟家的窗外,低头看着没加上人的微信。 冷嘲了下,给朋友打语音过去。 话筒里闹闹穣穣片刻,那人寻了个僻静地方问:「凛爷,怎么想起找我?」 「跟你问个事,」他的视线锁着那扇亮着橘黄色灯光的房间。 「说,只要我能帮上。」 「致和小区3栋102,温烟,有没有找你们报过案?」 「温……温烟?」大山似乎已近许久没有再听到这个名了,他咬了咬舌头:「陈奉说人回来了,我还不信。你俩这就又好上了啊?」 第126页 「让你查就查,少废话。」 「好好好。」 片刻后,大山真翻出了记录:「来过,说是怀疑被一个病人家属医闹,家里进了蛇。但是证据不足。」 「唉,这年头,医生真不好当。」大山感慨。 邵嘉凛边掏火点了根烟,边问:「那家属什么来歷?」 「我搜下啊,」对面想起几声键盘响。 大山又说:「无业游民,在我们这儿有案底,入室盗窃过,听说是个大孝子。」 有案底。 菸头被狠狠吸了下。 他望着窗里的人说:「帮我盯紧点,有情况,先联繫我。」 「好嘞!」大山满口答应,转而嘻嘻哈哈地暧昧问:「什么时候能喝你俩喜酒啊?」 喝喜酒。 邵嘉凛扫了下不远处亮灯的房间,自嘲扯了下唇:「看她。」 看她。 大山从这俩字里琢磨出味道来了。 风水轮流转,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宿舍有这么号人,大山他们几个谁都找不到对象。 来要电话的、求帮修电脑的,全是找邵嘉凛的。 谁能想到呢,现在他和陈奉都结婚了。 邵嘉凛还没个信。 敢情是还没和好。 大山尴尬不失礼貌地笑了下:「啊,那回头我们两个自己喝酒。」 - 一觉醒来,温烟还觉得昨晚似乎是在做梦。 那人真说要追她,是13岁起就每天都在做的梦。 可他找她要微信号的时候,温烟非常想立刻申请一个小号,然后甩给他。 像当年,她们全班都被他扔了小号一样。 李格这小孩好像真的很听邵嘉凛的话,中午又给她送饭来,然后一脸正气地跟她说还是食堂多打了一份。 温烟想,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孩,她接了盒饭。 李格一走,温烟掀开盖子看了眼。 一盒饭,看得出做得很用心。 权衡了瞬,温烟还是给邵嘉凛打电话过去:「你别给我送饭了,我食堂有饭。」 邵嘉凛用温景霁的话回她:「你哥说了,食堂的饭没有小孩子带饭好吃。」 讲理也不听,温烟干脆和他挑明:「反正我不吃李格送的饭了,以后饭送过来,我就给田冉,或者别的同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吃人嘴短。 她不干这样的事。 她那话刚落,田冉就进了她办公室。 「哎呦,听到提我呢?温大夫。」 「嗯,」温烟推了推桌上的饭给田冉:「你吃饭了么?这份给你吧,病人给打的。」 「那个小男孩啊?」田冉笑眯眯地把盒饭勾到自己面前,打开看了看。 色泽鲜亮、荤素搭配,看起来很可口。 田冉摇着头感慨:「这饭做的像模像样的,小小年纪,还挺能干嘛?」 温烟没解释,低着头翻自己的抽屉,想找个面包随便应付下。 「那小孩看着挺嫩,有20岁吗?在追你啊?」田冉又问。 「没!说什么呢!」温烟打住她的话:「人家还小呢,我怎么能干这种事。」 「天天给你送饭,也许人小弟弟就是喜欢你这款呢?你跟我讲过姐弟恋也不错的嘛!」田冉把饭盒盖上,又推回去:「这盒饭我吃了折寿的,还给你。」 她劝田冉姐弟恋也不错,是觉得她把自己限制的太死。 田冉迫切想结婚,但年龄错过了不少姻缘,最后蹉跎了自己。 「你不吃就浪费了好了,反正我不吃。」温烟动都不动那份盒饭,真找了盒饼干放到桌面上。 田冉转到温烟身边,推了她一下:「小弟弟不行。那昨晚那个呢?说要送你回家那个。」 「……」 「不过,我觉得他帅是帅。但是长相看起来应该挺花心的,」田冉拉了把椅子坐下:「那天视频里还说要给漂亮姑娘送花,昨天又主动送你回家,他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不知道。」温烟没好气地说。 田冉弯腰提点温烟:「他昨晚要送你,肯定是信号!以姐姐我相亲多年的经验!怎么样!你对他有兴趣吗?」 「没。」温烟一边拆饼干袋子一边摇头。 「你没兴趣,那我上咯?」 温烟一抬眼,转而咬唇说:「可以。」 这人真行,都能被不谈姐弟恋的田冉看上。 「我逗你的。」田冉笑:「不过这种的谈个恋爱玩一玩也不亏啊,怎么也是大帅哥,你毕竟还小啊,全当攒个经验。」 是啊,他从小到大,从来都不缺人喜欢。 追他的女孩子她数不过来。 谁都觉得和他谈个恋爱也不亏。 连田冉都乐意用他打趣。 「你瞧这个,」田冉推了手机给温烟。 人红是非多,邵嘉凛连去个酒吧都能被人传到网上。 想了下,也许是田冉顺手拍。 「你传的?」温烟扫了眼问。 「不是我,」田冉摇头,又把手机推得离温烟更近些:「你看看嘛!」 温烟耐不住田冉的热情。 接踵喧闹的酒吧。 令人眼晕的霓虹灯光下,邵嘉凛一个人立在吧檯要冰饮。 视频里,他一身黑外套,坐在高脚凳上,两条腿又直又长,单脚触地。 第127页 修长手指的单手拎着玻璃杯抿,侧着身。 下颚线凌厉,眼睛一直定格在左侧方向。 整个人很冷感又酷,偏视线炙热又势在必得。 评论区整个炸了。 「小哥哥这是在哪个酒吧猎艷?我要去求偶遇!」 「我靠!猎我吧!求求了!!!」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晚拥有!」 「来自up主的温馨提示:run酒吧,视频是昨晚9点左右。大家可以去碰碰运气。」 她从来都知道他,一张招人的脸以及高大身材,在哪都是祸害。 温烟合上视频,把手机推回去。 「昨天咱们跟他在一块的呀,怎么不记得他一个人去了吧檯?我们不是一直在卡座吗?你有没有记得这回事?」 「我也不知道。」温烟摇头。 「温医生,你说邵嘉凛在吧檯到底盯着哪?」田冉八卦地把视频放慢到0.5倍速,一点点地推敲:「难不成昨晚还真看有看上的妹子,然后没钓到?」 田冉:「你说那方向到底有什么啊?我好着急」 「在看洗手间。」 门口有熟悉的男声,低沉醇厚。 洗手间? 田冉一愣。 偏过田冉的腰部,温烟看到是正主来了。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大概昨晚那湖冰水并没把他怎么着。 「哈?」田冉忽地一转头,看到昨晚酒吧的小哥哥就站在门口。 她尴尬地舔舔唇,有被抓包的尴尬,慢慢地朝门口退:「温大夫,我先去食堂了,就不打扰了。」 「我也去。」温烟放下刚开袋的饼干,跟着站起来。 邵嘉凛从门口走进来,伸手拦了下温烟。 温烟扫到他手里的饭盒,明白了他的意思,拒绝说:「我说了我不吃。」 他把饭盒袋拎起来:「你刚电话里说李格送的你不吃。可这是我送的。」 「我走了啊温医生,科室忽然说来了个要做手术的要我去看看!」田冉听得瞳孔都放大了,下一刻识相找理由离开了房间。 医生休息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墙上挂着的时针,滴答滴答滴答地走。 桌角上,一捧粉玫瑰是昨天李格送的。 「你怎么来了。」温烟抬眸:「来看李格?」 她给两人斩断了所有暧昧滋生的根基。 「不是,我来找你。」他抬腕,把饭盒放到桌上:「送饭,追人。」 他这人连目的都要明晃晃告诉她,让她无可逃避。 「吃点呗?我还没吃呢,一起。」他又说。 温烟盯着桌上并排两盒饭,抿唇。 送饭都亲自上了门,追她还算用心。 正争执间,门口又有人敲门声,有人喊她:「温医生,您的外卖。」 被打断,温烟松了口气,快步走到门口,接了外卖小哥的快递。 她把外卖放到桌上,皱眉去看上面的订单信息。 竟然也是份盒饭。 印象里,她没有订外卖。 她仔细查看订单的信息。 邵嘉凛也发现那份外卖是盒饭,皱眉问她:「你定的?」 温烟摇头:「不是。」 他的手指勾起附在外卖包装上的白色小票。 两个人同时发现了订单备註里的话。 「糖糖,很抱歉昨天突然走掉,再联繫。——穆迟」 他蹙眉把放下那小纸片,很不爽地盯着温烟:「你这旧情人怎么阴魂不散?" 温烟抬头,直勾勾得盯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不也是。」 第49章 .49留不住 「外卖不健康,」邵嘉凛勾着穆迟送来的外卖袋,拉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指了下自己带来那份:「吃我的。」 温烟自然是最知道邵嘉凛这人,行事最是霸道,尤其是这种事上。 「好,」温烟把他带来那盒饭拿到面前,抬头客气问他:「所以,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是没打算共进午餐的意思。 邵嘉凛扯了下唇角,朝楼道望了眼问:「你们这儿下午几点叫号,或者……能给我加个号吗?」 「你怎么了?」忽地,温烟想起昨晚的那泊湖水,皱眉问。 「烧了下。」他将左手腕抬起,轻描淡写扫了眼,又自然垂在身侧。 温烟顺着看过去,估摸有二度烧伤。 看那伤痕应该新添不久,正是疼的时候。 等痊癒少说要两周。 是需要消毒处理。 可现在这个点,护士也在吃饭。 温烟踌躇了下,起身,朝他招手:「你跟我来。」 温烟带着他进了隔壁的房间,交代他坐在椅子上等。 拉开柜门拿出碘伏和一个未开封注射器。 回头的时候,正看到他靠在椅子背上紧紧盯着自己。 温烟忽略掉那道目光,用镊子夹了个棉球走到他身边指挥:「抬手。」 邵嘉凛将左手举起来。 腕骨下面一点的位置,起了个很大的透明水泡,有些破损。 温烟弯腰,一点点仔细擦拭那片皮肤。 严格消毒后,褐色液体覆盖伤口。 她回身,又撕了个注射器包装。 这么大的泡,要把水泡液体抽出。 再转回来,就看到他笑了下。 「笑什么?」温烟问。 第128页 「像个大夫了。」他说。 温烟不管他的说笑,观察了下他高抬的左手。 像刚刚那样悬空,必然不行。 她微微弯腰,伸出左手五指攥住他的左手腕。 他的手瞬时一僵。 「别动,我给你挑开。」温烟正色说。 可手掌下,能感受到脉搏的清晰跳动。 她盯着伤口的眉眼,离他只有咫尺远。 温热鼻息贴在脸上。 温烟下意识抬眸,正撞上十公分外他的眼睛。 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风吹起诊疗室的帘。 那么近的距离,她一时间愣神。 只剩下近在咫尺的对视。 「温大夫!温大夫!主任找你过去一趟!」 石昕冒冒失失推门跑进来,再之后焦急顿在脸上。 扫了眼里面的温烟和邵嘉凛,变成了些许微妙的尴尬。 温烟瞬时回身,直起嵴背,将垂下的发重新撩至耳后。 她轻轻咳嗽一声,又招唿了下石昕:「麻烦帮他处理下,烧伤。水泡抽一下液体。」 「哦,好嘞。」石昕错错眼珠点头。 「一会去休息室找我,我给你开点消炎药。」临出门前,温烟朝椅子上的人叮嘱声。 「嗯。」 离开诊疗室,温烟敲敲门进了主任办公室。 陈主任近50岁,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技术骨干。 「坐。」 温烟一进来,陈主任就给她让了把椅子。 她客气地笑笑,不明所以地坐下来。 陈主任坐到电脑前,拉了下椅子和她算正对面,她客气张口:「小温,来人民医院时间也不短了吧。环境还熟悉吗? 「嗯,还可以。」温烟点点头。 「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跟我说。」 「嗯,都还习惯的,谢谢主任关心,」温烟礼貌微笑。 「听说那个吴芳病人的儿子来找过你?」陈主任开开合合着笔帽,询问温烟,转到正题。 是那个怀疑医闹的病人家属。 「来过,」温烟点头。 「吴芳的事对我们医院影响很恶劣。你收治病人的时候,要把她的病情和可能出现的风险都告知清楚,这样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主任语重心长,可话里又话。 听到这话,温烟挺直嵴背解释:「主任,我当时就和家属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包括肺心病的风险和愈后的情况,以及可能出现猝死的可能性。」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肯定的,但是你那天在面对病人家属的时候,处置方法不是很得当。你直接和他说尸解,家属肯定会有情绪。」 「可……可这是事实。医务处处理纠纷也肯定需要报告结果。」 「当然当然,我都知道。而且病人家属也有他的问题。」陈主任抿了口水继续说:「以后还是要交代得细緻些。」 「如果再细緻,就是肺心病的成因、病理了,我忙着急救不可能每一个都像授课一样。」 「我知道……」陈主任面露难色,她提点到:「但是那个病人家属不懂这些。他连续给院长写了三封信举报你渎职,都被我压下来了。我希望你以后再碰到这个家属,能好好和他谈。」 「他拿着刀……我……」 「要讲究方法。」 温烟又据理力争了几句。 她后来听出,这根本不是在探讨事件的对错。 而是在对她和家属各打五十大板,指向无非一个——希望他们握手言和。 辩解没什么用,温烟咬唇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辩:「我知道了。」 「好,那你先去忙吧。」 温烟垂头回了休息室。 她自问处置得当,却因为人情和为医院减少是非,要做出退让。 坐回办公桌前,温烟呆滞地盯着眼前的盒饭。 她拉过来,掀开盖,低着头扒了两口。 为什么没有错,可必须要退让。 连她最喜欢的麻辣宽粉都吃不出什么味道。 「啪嗒啪嗒」传来脚步声。 温烟停下筷子抬头。 邵嘉凛把右手拎的东西放到桌面。 扯开椅子坐到她对面。 温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扯了个微笑:「处理完了吗?怎么这么久?我给你开药。」 眼前的人忽然对着她抬起右手。 指腹轻轻揩过她的唇角。 「你脸上沾了饭粒。」 温烟顿住。 脸颊停留薄茧的粗粝触感。 旋即,她错开脸。 「你不高兴?」邵嘉凛手收回来,盯着她问。 她明明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她都朝他笑了,他怎么能看出来。 温烟抿唇,收敛掉所有的情绪。 立起来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的女医生了。 「没有,」她轻描淡写地说,「我给你开个药,注意伤口别碰水。大概两周能好。」 「我给你买了奶茶。」邵嘉凛忽地喊住她。 温烟顿住脚步。 「珍珠奶茶,不加糖。」 那些故意抛下的、试图忘掉的曾经,像攀爬在老旧墙面的爬山虎,默默地一点点蔓延开。 温烟终于垂下头,手死死抓住木门的把手。 第129页 「翘班?带你出去。」他递出橄榄枝。 「去哪?」温烟问。 「去蹦极。」 「什么?」温烟回头,睁大眼睛。 「去不去?」 温烟攥紧把手,就放松这一会。 她舒口气,点头:「去!」 温烟比胆小多了那么一点勇气。 她愿意并敢于去尝试一切新鲜事物。 凭北市地势不算高,没什么好的天然蹦极点。 只有市中心的极限运动中心有这个项目。 温烟请了假,他开车带她去。 他们坐高速电梯到了观光台,面前就是蹦极前台。 邵嘉凛买了两张票,一张600,温烟默默记下。 高达百米的高空,四周玻璃护栏。 下面的景色很好,也很狰狞恐怖。 扶着栏杆朝下看的时候,原本的地标建筑都显得矮小。 行人车辆渺小如蝼蚁,根本无法分辨。 她甚至看到了遥远的湖泊。 毫无疑问无措施跳下去,粉身碎骨。 想到这个问题,温烟腿脚发软。 教练走过来给温烟穿上安全设备,背后勾上了长长的绳索。 这个时候,温烟才意识到自己要跳下去了。 从百米高空。 看着前面排队的人一个个蹦下去那惊吓的表情,温烟心跳快了一点点。 「怕?」身边的人忽然张口。 温烟摇头:「不。」 可话音刚落,跳台边占了个游客,一遍遍踌躇,死活不肯下去。 工作人员一遍遍开导,温烟余光看到他踟蹰的样子,再次深刻意识到这是百米高台。 终于那游客被工作人员推下去,口中发出「嗷嗷」的惨叫,叫得温菸头皮发麻。 恐惧能被感染。 温烟看着飞下去的人忍不住张口。 邵嘉凛看出了温烟的紧张,转头问她:「要我抱你一起,还是我先示范?」 「你先。」她想都不想地说。 真的轮到他的时候,温烟看他平静地站在高台的边缘,他轻轻松松地朝下一跃。 直直栽下去,毫不犹豫。 她看着他张开双臂,四肢绷紧,自由落体,在空中也是漂亮的抛物线。 轻松随意,像是鹰找到了他的天空。 温烟抿唇。 下一个,就轮到温烟。 邵嘉凛重新从乘电梯到了高台。 温烟已经被人扶到高台。 她两腿发软。 真正的感觉,她要掉下去了。 后知后觉的恐怖蔓延至心口,脚心出汗。 她扒着铁栏杆有点不敢跳。 一百米下的景色,晃得她眼晕。 「五四三二一」工作人员开始倒数。 温烟心跳「咚咚」作响。 救命! 她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everyday do something that reminds you youre still alive."他站在她身边鼓励:「温烟,你试试。」 她一咬牙,跳下去。 初初下坠的那个瞬间,是对死亡的恐惧。 她想抓住什么,随便什么,却是徒劳。 泪水被逼出眼眶,耳边只有唿啸风声。 头脑空白,心脏因为紧缩而疼痛。 她自由落体。 失重的感觉,很恍惚。 心里全是两个字:糟糕,要死。 心脏跳出胸膛。 她终于站在气垫床,两手扶着膝盖后怕地换气。 仿佛经歷一场死后重生。 什么工作烦恼,都抛之脑后。 邵嘉凛走过来,俯身拍着温烟的背:「怎么样?」 「唿——」温烟长输出一口气。 然后,站起来边喘气边朝他笑。 邵嘉凛看她的样子也扯了下唇角,故意和她建议:「100米没什么意思,下次带你玩300米的。」 吓得一个机灵。 温烟摆摆手,意思是不去。 工作人员过来解她的绳子。 温烟忽然明白跳下之前他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everyday do something that reminds you youre still alive. 「所以,找到活着的意义那是你常常玩这些的原因吗?」温烟问。 她想起,他好像痴迷于这种冒险。 「嗯,一部分。」邵嘉凛微踟蹰:「还有在过程中,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温烟问:「在蹦极的时候,你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吗?」 她都吓得要死,什么都想不起。 他还能找到答案。 「以前是,下落的时候,心脏不跳的时候,答案会自己钻出来,从心底。」他解释。 「以前?」温烟抓住了这个字眼,疑惑地看着他。 邵嘉凛错开目光,些许低落地说:「因为后来我发现那也许是,错误答案。」 「错误答案?」 「大三那年,我妈让我去美国看她。」邵嘉凛低头盯着脚尖:「我去西藏骑行你记得吗?那个暑假。」 温烟点头。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个暑假,她最后买了绿皮坐票回家。 原来是寻找去不去看望母亲的答案。 对过往有一点释怀。 「我差点死在上面,濒临死亡的时候,心脏告诉我的答案是不许去。」 「然后呢。」 第130页 「然后,我真的没去。」 温烟只听说他和母亲的关系不太好。 所以,他没去,但是后来后悔了吗? 「是后来觉得需要去吗?」温烟看着他睫毛贴近脸颊的目光问。 邵嘉凛深唿口气,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是正常的玩笑模样。 「不是在说你的事,好点没?」 「嗯,」温烟点头。 他的方式虽然是一剂勐药,但真的好使。 「那能帮我个忙吗?」 脱去装备,恢復自由的温烟伸了个懒腰,觉得天高海阔,这法子真的不错。 她点头:「你说。」 邵嘉凛低头扫了眼手上的伤抬眸对温烟说:「秦毕好像也受伤了,他说不严重懒得去医院。我不太放心,你帮忙给看看?」 是她分内的事。 温烟点头:「可以啊。」 忽而,她又想起什么,和他商量:「刚的票钱,我没现金,回头……回头我哥打给你?」 邵嘉凛抽了下唇角,防他和防贼一样:「……随你。」 - 游乐场离市区不远,很快就到了邵嘉凛的单位。 这是温烟第一次来。 和她想像里一样,入门有人把着,尽管消防早就退出武警现役。 邵嘉凛亮了通行证进了大院。 车子刚停稳,邵嘉凛边解安全带边说:「你要么去我宿舍等?我把他叫过来。我房间那有药箱。」 「也行。」温烟点头。 她跟在邵嘉凛后面下了车。 新建的大楼,很气派。 一路上不少人跟邵嘉凛打招唿,也不住地朝温烟行注目礼。 温烟低着头,小心地跟在一边。 可还是有好事的几个在他俩面前立正,恭恭敬敬地弯个腰:「嫂子好。」 温烟立马闹了个红脸。 「滚。」邵嘉凛作势把人踹开,但也不反驳。 只是压低声音跟温烟说:「他们就爱瞎胡闹。」 「快到了吧?」温烟小声问他。 「嗯,马上。」他慢悠悠地带着她走,也不急。 绕了几个弯,温烟路还没认清,被人带去了二楼。 他掏了钥匙,把门推开,随手外套挂在衣架上:「你等我下,我叫秦毕过来。」 傍晚还不算太黑,房间的灯依旧被打开。 推门进去,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一种淡淡的薄荷味。 她曾经也偷偷用过他的沐浴露,可怎么也不是那个味。 温烟看到叠得整齐的被褥,以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书桌上摆着绿色的盆栽,再没有其他。 空无一物。 「温医生!」 正打量着他的房间,门口忽然有人喊她。 温烟回头,是秦毕一个人过来了。 温烟探头朝外扫了眼。 「哦,他被李局叫走了。」秦毕熟门熟路地去开邵嘉凛的柜子:「我知道药箱在哪,麻烦您了。」 一个不小的药箱搁置在书桌上。 「我说我没事,他还专门请您来,」秦毕挠挠后脑勺:「真不好意思,这点小伤还麻烦您一趟。」 「没关系,」温烟笑笑,打开药箱:「我家离这不远。 药箱东西齐全,急救的都有。 「伤口在哪?」温烟掏出药棉问。 「这里。」秦毕伸开左手手掌,掌心侧面一个小泡。 那伤口确实比邵嘉凛的小不少。 可怎么都受了伤。 她捏着棉球边擦边和他聊:「你们今天的任务很危险吗?」 说到这儿,秦毕脸上的笑容忽地就凝住了。 「嗯,」他闷闷答了句,然后垂下眼睑:「都怪我不好,有个小女孩救的太晚了。要不是老大搭把手,这小姑娘估计当场就没了。」 听起来是一场混乱。 「那小姑娘呢?现在怎么样?」温烟皱眉。 「医院躺着呢,」秦毕自责地低下头。 「在我们医院?」温烟想了下问。 「没,就近送了120。」秦毕摇头。 「伤得很重吗?」 秦毕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立马红了眼眶,他别开头:「抱她出来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全是血温医生。」 「全是血。」他的声音带了哭腔:「我都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温烟难过地低下头。 这样的烧伤,很容易合併感染,死亡率极高。 就算是治疗,过程也十分痛苦。 两人都一阵沉默。 风吹动书桌上的绿植。 温烟见多了离别,却依然做不到坦然面对。 「是不是没治了啊温医生?她还那么小,我没救得了她,她那么小……」 安静的房间,传来秦毕小声的抽泣声。 温烟轻轻唿了口气,毕竟她比这小孩大许多岁。 温烟用自己都没底气的话安慰:「现在医学进步许多,你不要太担心。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秦毕垂头咬唇自责:「都怪我。」 「没有,你已经很勇敢了。她不会怪你的,我知道,」温烟开导他。 「真的吗?」秦毕抬眼。 「真的,」温烟点头,顺手把擦完的药棉扔到垃圾桶里:「我听李格讲过不少你的事,你是我们的英雄。」 第131页 秦毕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唇角,心里宽慰不少。 温烟换了个消毒棒继续帮他清理,绕开话题说:「成败利钝不计较。但持铁血主义报祖国。光你这种精神很值得我们景仰了。」 「这话什么意思啊,温医生?」秦毕睁大眼睛看着温烟。 「出自清代秋瑾的《宝剑歌》,无论成功失败,你们的报国胸怀值得学习。」温烟简单解释。 「哇,温医生你好有文化!」秦毕用空着的手比了个大拇指。 温烟弯了弯唇,她这也就是恰好学过,秦毕这孩子还真好哄。 「啊,怪不得我老大喜欢你!我们老大也可有文化了!」秦毕得意地说:「你们叫惺惺相惜!对不对!」 邵嘉凛成绩好这事,温烟比谁都清楚,她弯了弯唇角没有反驳。 秦毕开始了王婆卖瓜:「哎,我老大当初研究生都考上了,凭大的哎!然后自己不去念,是不是很牛!凭大研究生他都瞧不上。」 往事重提,温烟心里一片平静,还能笑着反驳:「听他和你们吹牛,他那是资格被取消了。」 「没取消!我见过录取通知书!」秦毕义正言辞强调。 「嗯,」温烟想着要给邵嘉凛留面子,点了点头。 「真的,你怎么不信!我真见过!」秦毕看温烟没什么起伏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她不信,再次重申:「我真见过!」 温烟收拾着药箱不语。 在秦毕心里,他的老大无所不能。 他登时上了脾气:「我去给你拿!你等着!我知道在哪!」 说着话,秦毕站起来从刚拿药箱的柜子翻翻找找。 温烟没放在心上,当做他胡闹。 忽地,秦毕拉出一格抽屉:「你瞧,真的是他不去上!」 他抽出一张蓝色通知书,不住地朝温烟晃。 蓝色封面的通知书。 温烟心头勐地一刺。 秦毕把那页翻开给她比划:「这是他的名字对不对?」 那页单薄蓝色纸上,清楚明晰地盖着凭北大学的章 「邵嘉凛同学, 经审核,录取你为我校2012级硕士研究生,录取学习方式为全日制。」 「他这哪来的?」温烟盯着那页纸,出口的声音有些哑。 「考来的呗,」秦毕得意地朝她晃着那页纸:「还能抢来的啊?我就说我老大最厉害了。」 「不可能,」温烟摇头。 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听说他为了黎听双打架,被取消了资格。 她专门跑去问过邵嘉凛的辅导员,他是不是被取消资格。 「真的,」秦毕把那纸拿到温烟面前:「你瞧上面的红章!」 怎么会这样呢。 他明明被取消了资格。 明明是她一个人在凭北等了他近一年的异地恋,最后他被取消了资格。 秦毕当她被唬住,得意地把纸抽回去,边放回抽屉边说:「不过我估计我老大也后悔没去,我在西藏的时候就老看见他盯着这纸发呆。」 被刚刚那红色的章刺痛了眼睛,温烟的眼睛止不住掉下一颗泪。 「你别看他没去念研究生,我老大出过国呢!」秦毕完全没发现她的异样,当她被震住,决心要继续夸赞他心里的神:「他好像去了美国,中途还去了伦敦。给我们带了那的巧克力,还有什么什么塔的钥匙链,就是有大本钟那个塔。」 「嘿嘿,不过巧克力早就被我吃了。你别说,还真挺好吃,」秦毕摸摸口袋,掏出他的钥匙:「但钥匙链我留着呢。」 小小的伊莉莎白塔在温烟眼前不住地晃。 这塔尖,她在伦敦卧室的窗前见了千百次。 他什么时候去过。 她都不知道他去过。 他又跑去做什么。 「嘿!老大你回来了!」越过温烟,秦毕看到了门口那人,把钥匙链塞回口袋跑到他边上。 一脸炫耀地举起左手给他看:「谢谢帮我找温大夫,我这儿不疼了!」 邵嘉凛朝里面看过去的时候,看到温烟眼眶红红。 他蹙眉,指着温烟问秦毕:「她这怎么了?你给弄哭了?」 「啊?」秦毕立刻慌了神,他跑到温烟面前上下左右地看,急得不行。 怎么就掉眼泪了呢。 「可能……可能……我刚跟她说咱们今天救的那小孩也许活不了,她有点难过。」秦毕慌得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跟她说这个做什么?」邵嘉凛皱着眉,从桌上抽了张纸,两步走到温烟边上,试图去擦她的眼睛:「那小孩我找朋友打招唿,一定给她治好。你别哭。」 温烟一把推开眼前人的胳膊,朝房间外走。 「你去哪?」邵嘉凛快走两步挡住她的路。 温烟挪开目光,撂下两个字:「回家。」 「我送你,」邵嘉凛朝左边走了两步,抓上衣架上的外套。 想了下,他又走到那柜子前。 温烟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 他拿出一个很大的塑胶袋,能看出里面是许多乐事薯片。 温烟瞬时想起她对他说的话。 「我喜欢的人曾给我买零食、送我围巾、给我听好听的歌、帮我打扫掉喝不完的奶茶,教我做勇敢的人。」 「我也为他学做饭、学唱歌、去求佛祝他长命百岁。」 第132页 情绪失控,温烟再忍不住。 她一把推开门:「我不要你送。」 邵嘉凛攥紧右手的塑料,看着跑远的人,又慢慢松开。 秦毕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立在邵嘉凛旁边,怯怯地说:「对……对不起,嫂子好容易来一趟,还被我弄跑了。」 衣角隐没在拐角。 他的右手空空,看着跑走的背影:「算了,我又留不住。」 第50章 .50花车旁 温烟在路上招手叫了辆车回了家。 那天的风有些大,吹的她眼角发痛,酸涩出一点点水汽。 怎么会有一张12年的录取通知书呢。 温烟想到去问林渊。 邵嘉凛的事,他一准最清楚。 可林渊这人办事奇特,万一没个准话。 温烟想到了当年的同窗。 林雨晨。 邵嘉凛是她男朋友许澜的师兄,一个学院的情况应该会比较了解。 温烟出国以后,起先她们俩还联繫很密切。 林雨晨经常跨洋和她语音,抱怨一些许澜的坏话,或者说着一些恋爱的甜蜜。 再往后,温烟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有好一阵子打不通。 她觉得奇怪,偷偷问了舍友陈畅。 陈畅说林雨晨家里出了些变故,和许澜也分了。 再之后,林雨晨就很少联繫她,对于许澜也绝口不提。 听说毕业后林雨晨也没有去做医生,而是做起销售。 温烟舒了口气,给林雨晨发微信过去:「晨晨,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第二天一早,温烟才收到回话:「好啊,我周末去找你玩好不好?听说你人在凭北啦。」 与林雨晨的微信一同看到的是邵嘉凛的简讯。 这么久了,她一直没肯把微信号告诉他。 邵嘉凛:「最近忙没有假,没法找你。老实待着,少搭理那个什么迟。」 他这人真的记性不好,连人名都记不住。 这条消息,温烟并没回他。 可他好像并不太在意,偶尔还托去看望李格的人带东西给她。 在火车站接到几年没见的林雨晨的时候,温烟有点没认出来。 小圆脸瘦成了瓜子脸,一双大眼睛更加明显了,人也瘦了不少。 「这么好看啦烟烟,」林雨晨加速地从远处奔跑过来,像以前一样一把把她抱住。 那瞬间,让温烟觉得,那段青春又回来了。 真好,她好像还是那个乐观的林雨晨。 「你也是啊,」温烟回手搂着她笑。 「去喝东西吗?还是先吃点什么?」林雨晨火车到站的时间是饭点,温烟率先问她:「我知道新开的烤肉,很好吃!」 「呜……你还记得我喜欢烤肉!」林雨晨揽着她的胳膊更紧了些:「走走走!」 饭店里。 热烘烘的炭火烧起,温烟开了瓶玄米汁。 寒暄了几句,林雨晨跟她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趣事。 温烟终于耐不住切了正题:「晨晨,我听说邵嘉凛后来被凭大录取研究生了?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他到底有没有被取消资格?」 正夹着烤肉的林雨晨手一顿,转而抬眼看她:「啊,这么些年了。还记得这事呢?」 「忽然挺人提起,有点好奇。」 「嗯,取消了。」林雨晨说。 「哦。」温烟蹙眉回想着那张纸。 「但是!好像又被恢復了。」林雨晨像是故意逗她,补了后半句。 林雨晨铁夹翻着肉边回忆:「是你走了以后挺久的事,我当初还特意打听了许……。」 像是提及不可说的名字,林雨晨抿唇:「啊,反正我听人说,邵嘉凛对取消资格那事提出异议,再后来学校对这事重头调查了遍。调查得特细緻,毕竟他打得那人好像挺有来头。反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就又把资格给他了。」 温烟抿唇。 「那会好像都四五月了,你都走了很久了,我想着这事告诉你不拖后腿吗?我就犹豫了下没说。而且他最后也没读研究生。」林雨晨想了下跟她解释。 「再加上,我确实挺对他有意见的。我两家以前认识的嘛,我一发小就很喜欢他。他就钓着人家,把我气够呛。」林雨晨翻了翻肉片咕哝:「不过当初年纪小,看事情有些片面,真相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温烟一直沉默不语。 林雨晨挠挠头,有点不确定地说:「啊?这事,我是不是不该瞒着你?我当时觉得不说是对你好。烟烟,你要是当时知道了,会重新回来吗?」 温烟想了下,然后摇头:「不会。」 那件事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林雨晨:「嗐,我也这么想的,就觉得没必要让你心里有疙瘩,就没提。」 几年过去,林雨晨比当年心思细腻不少,她抽回翻烤肉片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要复合啊?」 「没有,」温烟摇头,接过林雨晨手里的夹子,简单解释:「又碰到一起了,他说是在追我。」 「呀,还挺让人吃惊!」林雨晨睁大眼睛。 温烟笑了笑,没说话。 「那这把回头草,你要吃吗?」林雨晨眨眼问。 冒出的肥油在肉片上生出滋滋的响声。 一个油点溅到她的手背上。 温烟的思绪拉回来,她摇摇头。 第133页 她好容易下定决心。 然后灌上水泥钢筋的把情绪封装进去。 「唉,你也别着急回答,这么多年过去,我现在把感情看得可开了,」林雨晨把好了的肉片夹给温烟,轻描淡写地说:「对了,我跟许澜分了,你听说了吗?」 恍然听到她敞开来提这事,温烟有点惊讶,旋即点头:「嗯。」 「人家现在大老闆,不是一个世界的啦,我现在可穷了,」林雨晨垂下脑袋切肉片。 温烟想起最近好像听说过许澜的名字,貌似是从林渊口中。 「我有个朋友林渊,你记得吗?好像和他有合作,要帮你问问他现状吗?」温烟想了下说。 「唉,算了算了。欠了那王八蛋的,我又还不上,没别的办法。」林雨晨可怜巴巴地看着温烟,迟到好多年的一句求安慰:「烟烟,我也失恋咯。」 温烟挑了片烤好的牛舌给她:「赶紧吃,吃完换我带你去玩。」 除了烤肉店,林雨晨跟着温烟在街头巷尾地逛。 他们在美容店做了全身的护理,染了栗子色的头髮,贴上戴甲片的美甲。 她带她吃路边的小吃、棉花糖,喝酒,也会去蹦极。 温烟出国一趟,好像有很多不一样了。 林雨晨扒着温烟的肩膀说:「真好啊,我好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自信又自立。早知道,当年我也出去得了。」 「你一直就这样啊,」温烟打断她:「你在我心里一直很自信的,你不知道吗?」 林雨晨撇撇嘴:「嗐,现在本大小姐一无所有。他们都等着看我笑话。」 「当然了,我是不会让他们等到的。」她又补充了句。 「晨晨那么厉害,他们这辈子别想等到。」温烟宽慰她:「当初你可是不学习也能前几名的学霸。」 想起上课睡觉的往事,林雨晨吐吐舌头。 温烟给林雨晨挑了要光腿的长靴加短裙,在零下的温度里美丽冻人。 林雨晨拿了件露肩的针织衫给她。 她们还买了同款内衣、睡衣和鞋袜。 像回到大学的时候。 手里拎着一堆纸袋,温烟又带她去一家爱马仕店买包。 林雨晨边推门边咋舌:「你是傍上大款了吗?烟烟?!」 她都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跟上辈子似的。 「花我哥的钱,」温烟朝她笑。 奢侈品包,单配货费就要几万。 林雨晨有点下不去手。 「你选啊,说好送你的。」温烟拿着包朝她身上比划:「你不会要和我分彼此吧?」 「这不好吧,你哥好可怜。」林雨晨皱眉。 「你不要替他心疼,只要开心就好。」温烟一边选款一边说:「我平时可给他省钱了,看起来都是留着今天给你花的。」 「嗐,你别说,」林雨晨盯着货架回忆:「买包是我年少无知时做过的最正确决定了。当时我家破产一分钱都没了。然后我没办法,我就去卖包,你猜怎么着!」 还没等温烟回答,林雨晨就自己先解释起来:「我那些包啊,都成了限量款了!我换了好多好多钱呢!」 温烟听得有点难过,她拿了几个包放到林雨晨面前:「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东西原来还能生钱。你这教了我发财之道,我可得多送林老师几个。」 林雨晨当初对温烟很照顾。 是那种默不作声的照顾。 许是发现她的经济状况一般,两个人互请吃饭的时候,轮到林雨晨总带她去很好的饭店,然后说她有会员卡能打折。 温烟要抢单,林雨晨就说会员卡里存了钱不用就浪费了。 两人血拼一番,温烟又带累得要命的林雨晨去私人制的饭店吃了晚餐。 味道真的很不错,林雨晨惊嘆:「烟烟,你现在是哪路的神仙啊?这家店我上学的时候就听过,要提前很久订的,你怎么说来就能来。」 「我认识老闆,」温烟提示她:「对了,你也认识。」 「谁啊?」林雨晨凑过去问,以为是哪个老同学。 「林渊。」 这名字好像很久没听过,林雨晨挠挠脑袋想了想。 恍然想起这号人。 「我问问他在不在?」温烟眨眨眼:「介绍你们加深认识下。」 温烟没有明说,但这是一个重新见到许澜的桥樑。 林雨晨低着头不说话不反对。 温烟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渊真的在店里吃饭。 其实这饭店,他开来的初衷也就是为了自己享用。 温烟发简讯过去几分钟,林渊就过来了。 灰色风衣,内搭着同色系的浅灰羊毛衫。 被他那眉目一衬,矜贵又多了点惫懒。 「这是带我认识妹妹?」林渊一进门,就出声打趣。 「林雨晨,我舍友,你记得吗?」温烟朝林渊介绍:「咱们一起玩过。」 「哦,」林渊迅速在脑子里搜寻了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记起来,礼貌地伸了只手:「记得记得,林小美女。」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林渊真不愧做惯了好好情人,风趣幽默、体贴周到。 他亲自开着敞篷轿车带着她们兜风,给林雨晨和温烟讲了不少这几年凭北市的变化,目光时而掠过化了全妆的温烟的脸颊。 第134页 而林雨晨的目光也在两人之间逡巡。 一路帮他们导航,开车门,领路下来,林雨晨对他好感倍增。 聊得热络,林雨晨恢復本性,瞧着给温烟插吸管的男人,弯都不带绕的问:「喂,帅哥,你是不是在追我们烟烟吶!」 林渊一乐,眼光在温烟身上拂过去:「是啊,请林小姐多多帮我美言。」 「好说好说。」林雨晨朝林渊眨眨眼。 她跟林渊并不熟,不知道他的来歷过往。 只看这男人倒是一表人才,处事得体、话语幽默。 得,自己的闺蜜都被他拉拢过去。 在一处花车前,林渊停了车。 「等会,我买些回去。」 「买些回去?回哪去啊?」林雨晨雀跃地跟着下了车,跟林渊相处得算是熟络:「该不会回我们烟烟家里去吧?」 「你们两个都有。」 跟着下车的温烟总觉得这花车、这地界,她很熟悉。 入夜虽已深,和元旦连着休的周末街头巷尾来往不少人。 明亮的街灯把蓝色花车投下长长的影子,车筐里的英伦风棕色格子布给花朵添了不少浪漫气息。 三个人围在那辆小车四周一束束挑选。 邵嘉凛站在单位门口,和陈局聊天。 两个人都点了烟,注视着熙攘的人群。 快过年了,突发事件总是特别得多。 这样的节日里,他们要备勤。 街上,全是男男女女的情侣。 「我给你说,我这辈子最烦爆竹声!」陈局靠在墙根跟他回忆:「我年轻的时候,还没禁菸火的明令,一到过年就准出事。一出事,我饭碗一扔就得往外跑。回来筷子还没捉起来,又炸了一处。」 邵嘉凛笑笑,没吱声。 「马上啊,又到最忙那几天。」陈秉抽着烟说。 「嗯,是得多加注意。」 陈局拍了下邵嘉凛的肩膀,想起个事:「上次让你去见见的那个姑娘,你到底什么时候去?人家等着我回话呢。」 他疏懒地立在那,低头吸菸,指间红火明灭:「我不是跟您打过报告了,我不去了,没有眼缘。」 陈局大嗓门一喊:「瞎扯,你连照片都没找我要,扯什么眼缘?」 邵嘉凛笑了下:「您就是把我毙了,我也不去。」 陈秉抽了口烟唿气:「你这小子,肯定混惯了,到处招惹是非。」 他看着邵嘉凛直摇头:「不光是别人托我搭线那个姑娘,就我那刚十八岁的小外孙女……就见着你一面,天天跟我吵着要来队里。」 邵嘉凛低头嘬了口烟,白色雾气散在空气里。 是啊,他以前是真的混。 再抬眼时,便一眼认出花车旁的人。 卷下来的栗色发尾披在肩头,宽松慵懒的白色毛衣挂在左肩,露出右肩一角。白色长靴裹住细腿,大片大腿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林渊的黑色风衣角略过她的白毛衣,他侧身跟她说了句什么,然后举了捧蓝色的满天星朝她眼前递。 笑意全灭,他勐地吸了口烟,又把菸头踩在脚下碾灭。 她这么美丽又单薄,在灌着寒风的冬里,和林渊走在街头,混在那么多跨年的男女里。 哪怕是,他们恋爱的时候,她都从未这样细心打扮。 第51章 .51跨年夜她也没来 在看到温烟和林渊站得那么近的瞬间,邵嘉凛心里的郁火烧了三丈。 他想过去把她拉开,拉到自己怀里,再把那花碍眼的花扔掉。 却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 多半温烟还会抬着眼睛清清冷冷的问他:「请问,我和谁在一起跨年,和你有关系吗?」 他管不着。 想到这儿,他竟然还笑了下。 当初,像个没爪子的猫,这些年过去倒是锋利不少。 不过,林渊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林渊是对温烟有点兴趣。 林渊这人桃花向来不断,对哪个美人都能有点兴趣。 可在兴趣烧起来之前,他和温烟的关系就断了。 再后来,他听陈奉说林渊这几年没少往伦敦跑。 还真是跑去找温烟的。 更离谱的是,林渊跑去伦敦这个事,对自己只字未提。 他调到凭北市这么久,林渊对于已经和温烟很熟稔的事也从未提过。 邵嘉凛的目光锁在几十米外的淡蓝色花车旁。 也好,眼下既然都凑在一起了,这个周末倒不如三个人一起过。 「我看见一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唿。」他蓦地立直了背,抬脚要朝那抹春色里走。 「等等!等等!」陈秉喊住了邵嘉凛:「唉,我这乌鸦嘴!还真出事了,现在就得去!」 离蓝色小车近了一米,然后他却只能朝后退。 邵嘉凛咬牙,顿住朝前迈的脚步。 蓝色小三轮的车把吊着一盏明亮白炽灯,为了给花朵投上给艷丽的色彩。 在那盏灯下,温烟笑了笑,接过林渊的花。 蓦地,他紧了紧手指,舒了口气,转过头。 「头儿,我明天请假。」他跟在陈秉后面说。 陈秉边朝里跑边回头问他:「请什么假?明天跨年夜你请什么假?」 「您就说批不批吧。」 「你这小子……」陈秉止住步子。 第135页 邵嘉凛平时没要过假,逢年过节也都让家远的休假。 他自个儿一直在单位备勤。 好容易张回口。 「行行行。」陈秉咬牙手一挥:「准了。」 邵嘉凛到底忙到没问成那晚的情况。 只觉得原来白色毛衣能被穿得那样好看。 当晚,林雨晨就住进温烟家。 不算大,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聊天。 据林雨晨说,她还没和人睡过一张床,非常不好意思。 话刚说出口,林雨晨撇撇嘴,加了补丁。 没和女孩子睡过一张床。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温烟记得,林雨晨早就说过和许澜躺过一张床。 看起来清冷话少的男人,却好像不似面皮上那般冷淡。 当年,一身红印子的林雨晨回来,骂骂咧咧说他们国防生大抵是劲儿没处使。 可下一刻,又拐着温烟进了内衣店。 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 林雨晨不提,温烟就不问。 一米五小床上,温烟给她讲了不少在伦敦发生的事。 她开车技术不太熟练,有天看着路上车少打算练一练,没成想直接撞了一辆贵价轿车的尾灯。 把她吓坏了。 后来,她就不太敢开车。 回了凭北,还没摸过方向盘。 她还劝着林雨晨留下来,跟她一起在凭北住,不嫌弃的话跟她住一块。 林雨晨也没给正面回应,只是说看着林渊长得很不错,那车也是豪车,让她考虑考虑。 这次换成温烟不说话。 半夜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隔天一早,温烟拿起手机来看。 邵嘉凛来的短消息。 「李格出院了,谢谢。晚上一起吃个饭?」 温烟捧着手机在窗前发呆。 林雨晨跑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怎么大清早就睡不醒?」 「嗯,前男友约我吃饭。」温烟晃了晃手机。 「那你晚上有别的事吗?」林雨晨问。 「没有。」温烟摇头。 「那去呗。」 温烟不说话。 林雨晨逗她:「能和林渊吃饭,不能和他吃了?你在怕什么?反正都是你的倾慕者。」 「对他……」温烟想了半天,想出一个词:「我讳疾忌医。」 「哈哈哈,」林雨晨竟然笑出声:「如果你用的是因噎废食,我一定劝你和好。」 「那现在呢?」温烟想听听闺蜜的看法。 「也许你的疾,只是一场发热。烧退了,就好了。」林雨晨给她打气:「你去试试,是不是只是发烧。」 温烟掏出手机回了一个字:「好。」 但跨年夜那晚,到底是邵嘉凛一个人过的。 邵嘉凛看着手机上刚收的消息,恍惚了有那么几分钟。 出了院的陈奉在旁边叽叽喳喳:「怎么着啊,老大,还去不去啊我们?」 他的屏幕上,温烟发来的消息:「哥哥喝多了,胃出血,我去不了了。」 温景霁处事向来有度,像是专门探寻过自己的酒量似的。 到了那个杯数,多一口都不喝。 说话办事永远进退得宜,哪怕在刀枪不眨眼的商场上都鲜少树敌。 永远运筹帷幄,永远有礼有节。 谁都得夸一句好好先生。 喝到胃出血,真不是他的作风。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跨年夜,他把自己喝到胃出血。 任谁看,都是反悔,敷衍他的话。 「吃食堂。」他抬脚就朝食堂走过去。 「喂!怎么就吃食堂了啊老大!说好的大餐呢!」陈奉在后面一阵跑:「我们不是说要去河边放花、放灯的吗?我都好几年没放过花了!」 他像往常一样点了四道菜,低头吃饭,不言不语。 陈奉一天天除了工作忙到不行。 和秦毕一直在聊娱乐圈的事,说「国民女神有了男朋友。」 他低头吃饭,没有搭腔。 直到「温景霁」三个字撞入耳膜。 女明星甄娅有了恋情,男方是男友是商界新贵,温景霁。 听着陈奉的科普,邵嘉凛拿出手机随便搜了下,才知道这事是真的。 微博热搜真有「温景霁甄娅恋情」,还爆了。 说跨年的慈善晚会,是他挽着甄娅的胳膊上的台。 别人问及两人关系,女方答得非常暧昧。 他也不反驳。 他一向是那种冷淡性子,不反驳就等于盖戳。 媒体炸了,慈善晚会,两人定情。 敢情温烟说的是真的。 不过,不就是处个对象,至于高兴地把自己喝得烂醉? 然后挡一脚他的桃花? 邵嘉凛没了心情在宿舍住,去了凭北大学对面的房子。 他常请阿姨来打扫,所以房间一直整洁,没有落灰。 但他也很少来。 抬手按了门口的开关,客厅的白灯亮得刺眼。 二百多平的三室两厅,空空荡荡,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不爱来。 他靠在沙发上,想起白天的事戳进了微博话题。 说来也巧,这个甄娅他见过。 因为是林渊后宫之一。 第136页 来和他们喝过几次酒。 一转身,成了温烟的嫂子,还真是缘分。 记得当初和林渊谈恋爱的时候,甄娅上节目谈起理想型。 全是什么喜欢幽默风趣、玩世不恭、很会制造浪漫的男人。 不在乎男友有多少前任,因为不喜欢□□纯情小男孩,太累。 打脸吗? 温景霁和这型完全不沾边。 要是他记忆不出岔子,温景霁大抵是快三十没谈过对象的绝世「纯情老男孩」。 就这老男孩,坏了他今晚的好事。 他划了两下微博屏幕,虽然见过几次,但实在是不记得甄娅长什么样。 戳进去一看。 甄娅那脸,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是隐隐绰绰全是黎听双的影子。 也是,甄娅是黎听双后面出来冒出来的,打的招牌是她的接班人。 细看眉眼不止八分像,连人设都一样,走一个「明艷」。 随便滑了两下。 不少说甄娅此举洗白成功的,毕竟温景霁身家出了名的清白,找对象自然要门庭相对。 还有说甄娅捡漏的,温景霁身家被人推算出来能排前几。 邵嘉凛草草翻了下评论区。 甄娅原来风评很差,傍大款、被包养、干爹、演技差,黑料满天飞。 就这么一女的,值得温景霁高兴到喝成胃出血? 他撂了手机,信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窗台上,还养着当初温烟留下的那些绿植。 吊兰郁郁葱葱,绿色叶子垂下半年长。 她养的那棵金桔树,也结了满树沉甸甸的金色果子。 当初金桔第一次结果的时候,他要摘来尝一尝。 温烟看着树上好容易长出的稀稀落落几个小果子,皱紧眉头。 一看就是捨不得。 他故意作势要去摘。 她就一本正经地骗他:「盆景的金桔树不能吃的,有毒的,邵嘉凛。」 这就是普通金桔树,他爷爷也养。 他拽来吃过,没死也没病。 就是很涩,比外面卖的难吃多了。 他就是逗逗她。 现在长了满树。 他弯腰又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温烟发了彩信过去。 温烟走后,家里的布置他没动过,也没再住。 这小姑娘,走得时候非常果决,抹去了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衣服、护肤品、书本,连带着那只猫。 单单留下一条围巾。 一条范思哲的围巾。 棕色格子,羊绒质地。 想到这儿,邵嘉凛走进主卧,拉开衣柜门。 那天围巾还在,被他让人用防尘袋装着。 这围巾,他从未见过温烟戴过。 印象里,他好像以前也曾有一条,后来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也许也算他们的缘分。 想想也觉得有趣,为了一条鱼贵了两块钱要和摊主砍价的小姑娘,竟然会花这么多钱买围巾。 他把挂着的围巾抽出来,折了两折。 冬天到了,不知道这围巾温烟还要不要。 手机闹铃一阵响。 他预设的放烟花的时间点。 邵嘉凛把围巾放到桌边,去客厅关。 12:00。 新的一年到了。 邵嘉凛划开手机,想了下给温烟发了简讯过去:「新年快乐。」 没等到回復。 也许温景霁病得厉害,他想。 等消息的时候,他切进微信里。 朋友圈一片欢欣鼓舞的跨年倒数,陈奉最喜欢搞这些仪式感,带着李娉婷去了凭北市一家商场的大钟下。 两个人真拍到了时针分钟合在一起的时间。 再往下翻,他的手顿在林渊发的图片上。 画里面,两米宽的床上,藏青色被褥把温景霁的面色映得惨白,似乎很是苦楚。 床头,温烟弯腰向玻璃杯里倒水。 「哥哥喝多了,害得我和温烟没得喝。」 第52章 .52是别人的女朋友 温景霁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一旦喝醉也是病来如山倒。 他不仅胃出血,还发高烧。 把一旁照顾的温烟折腾了够呛。 可温景霁口里的念叨的胡话不是什么娅娅,是su插ng。 她不知道他念的是谁,而是更觉得人心莫测。 难道连哥哥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都无法做到对一个人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吗。 温烟一边给温景霁沖药,一边皱眉。 门铃响。 林渊主动去开门。 进来的人,让温烟有一瞬间恍惚。 这就是他们说的,她的新嫂子,甄娅吗? 那眉眼十足十地像一个故人。 甄娅跟着林渊进来的时候,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她对着林渊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渊一副好整以暇等她先发声。 直到甄娅见到温烟立马换上笑容:「是景霁的妹妹是吗?常听他提起你。」 她伸出双手试图去搭温烟的肩膀。 温烟下意识躲开了。 怎么会这么像。 甄娅抿唇收回手,只一瞬又是笑着的,朝温烟身后看:「景霁他怎么样了?」 「我来照顾他吧,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甄娅就弯腰捡起温烟刚给哥哥倒好的水。 第137页 「有点眼力见,」林渊扯扯温烟的衣袖,把她从愣神中拉出来:「咱们该回去了。」 从那姣好身影里回神,温烟舒口气,觉得于情于理好像也不该在这里:「我们走吧。」 温景霁是在和林渊一起的场子里喝成这样。 所以,林渊第一时间就联繫了温烟。 两人走出开着地暖的老宅,温烟被冷风吹得一阵瑟缩。 已经凌晨了。 「走,送温美女回家,」林渊单手扶着车门,把温烟朝自己的车里让。 「总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总让林渊做司机。 「又不是第一次麻烦我,还不习惯?」林渊把车门关上,从另一侧进去。 他今晚也喝了酒,坐在前面的司机是他的助手。 「反正顺路。」他补了句,打消掉温烟所有的不好意思。 「谢谢。」 「今天看你表情,不太对劲,不喜欢这个嫂子?」坐在温烟边上的林渊侧头朝她打趣。 「没,哥哥喜欢谁,我不干涉。」温烟摇头。 林渊们笑了声,哼了两句歌,然后忽然问:「长得像黎听双吧?」 温烟心头一滞,转头却瞧见林渊吊儿郎当带笑的脸。 他们那些事,邵嘉凛都跟他说了吗? 他们关系还真好。 「照着她整容的,怎么能不像。」林渊轻描淡写地说,却摸了根烟。 「哦,」温烟点点头,不再言语。 「你走以后,他们关系还不错。」 「跟我没关系。」温烟把视线投向窗外。 沉默许久,林渊突然说:「你跟我在一块儿吧,他不值得。」 温烟听到转头:「林善人,上下句好像没什么关系。」 不是因为他不值得,她就要和林渊在一起。 「你脑子还挺清楚。」他淡笑了下。 因为温景霁忽然生病的事,林雨晨也坐火车回了自己在的地方。 医生连带元旦都要上班。 脚不离地的几天,她无意识地总去想前几天碰到的那张脸。 黎听双风靡一时,后面却像被雪藏一样,没有任何音讯。 后来的几天,她开始下意识地去逃避。 她不回他的消息,躲避他的见面。 关系降到冰点。 直到周四那天,温烟再次接到林渊的电话。 「温善人,救个急吧!」 她打车去了赫森私立医院。 林渊在医院一楼大厅见到那抹纯白风衣的人,立马迎过来。 上下打量着她:「可以,这身打扮,我爷爷一准满意。」 为了给林渊应这个急,温烟匆匆跑回家专门换了一套衣服。 大方又得体。 林渊爷爷重病的事,之前不是没和她说过。 让她装女朋友去应付下,她曾也拒绝过。 可林渊三番两次地请,她想着温景霁那天送医及时,全亏林大善人。 温烟终于应了这个事。 紧接着,林渊就要去揽她肩膀,被她侧侧身子一下子躲过去。 她皱眉:「规矩些,不然我不上去了。」 「得入戏啊,」林渊笑着又试图伸手:「我对女朋友可不仅是揽肩膀。」 「不行,帮你这忙,我亏大了,」温烟又躲。 「那成,就假装我们是一对规矩的情侣。」 赫森私立医院占地面积巨大,院子里有一大片人工湖。 参天的树木直插云霄,投下天然的遮蔽。 私立医院比她们医院气派许多。 温烟跟着林渊坐观光梯上楼。 她想了下,还是忍不住问林渊:「你那么多女朋友,干嘛非找我来?你又不缺人?」 这个活儿,她好怕露馅。 林渊看着她乐:「不是缺人,缺像你这样一脸正宫相的。就我那些瞎胡闹的女朋友,老爷子见到直接两眼一闭,立马咽气。」 「在医院呢,别说这些话。」温烟瞥了他一眼。 「你瞧,孙媳妇的气质不就出来了。」林渊笑。 「……」 「这样的女朋友,我爷爷一准乐意。他最近闹绝食不吃饭呢,一会你帮我劝劝他。」林渊见温烟不高兴,又跟她好言好语地说。 「为什么不吃饭?」温烟的职业素养一下子就被勾出来。 「帕金森,经常认不出我。」 「哦,」温烟点点头,忽而又说:「既然帕金森,那没必要我来啊。」 「怎么,看不起我那煳涂的爷爷啊?」林渊打趣。 温烟:「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那些女朋友,爷爷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喂,当我一天女朋友没这么委屈吧?好歹,我身家没比你哥哥差,」电梯门开,他帮温烟挡了下,继续自夸:「也算一表人才?」 温烟偏不买他的帐:「委屈。」 林渊也不把她的玩笑话放心上:「我保证就这一次,完事我也找个正宫脸的,下次就不用这样低声下气借人不是?」 温烟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算正宫脸。 可眼看前面就到病房,她停止了和林渊的争辩,小步地跟在林渊旁边。 林渊偏头扫了眼忽然安静的人,笑了声:「挺上道。我就喜欢你这点。」 白色病房大门打开。 他们走到病床边,像排练过的那样。 第138页 她说:「爷爷,我是他的女朋友,温烟。」 病床边,那人手里正削着的苹果皮,应声断了。 邵嘉凛回头,朝房门口看,有千万种重名的可能性。 他却认得这一种的声音。 他没有抬头。 刀片偏了一寸,切进食指,顿时沁出一缕血迹。 指腹一阵钝痛。 这苹果是不能吃了。 「嘉凛啊,你来了,还带着女朋友来啊。」病床上的老人乐呵呵地朝进门的两个人招唿:「来啊,快坐!」 林渊把大衣随手挂在进门处衣架上,把手里的水果放到病床头,皱眉把脸凑到爷爷面前:「看清楚,我是林渊,你怎么又煳涂了?」 这是又把邵嘉凛和林渊认反了。 「瞎说,我孙子在这儿呢。」老人指着床边握着苹果没有抬头的人。 「行,随你。」反正说理说不清,林渊也懒得和他掰扯。 温烟一直跟在林渊的边上。 病房很大,一应俱全的设置像是酒店。 老人的右侧有一面巨大的窗户,能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湖景。 邵嘉凛就坐在那侧的椅子上。 爷爷慈眉善目地用苍老的手朝温烟招:「上次见我你就说带女朋友来,后来也没来。过来,我看看。」 温烟礼貌地朝床头走了走,站在床的另一侧。 那一侧有个白色的床头柜。 「长得真好,可算带来了,」爷爷边说边朝他的床头柜摸索:「爷爷要你俩一直好好的。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熬到喝你们的喜酒。」 他半起身,颤颤巍巍,坐不太稳。 邵嘉凛站起来,扶住老人问:「在找什么?」 「包红包,给我孙媳妇包红包,」爷爷被扶着坐回去,忽地拍了下脑袋,指着邵嘉凛说:「唉,我的钱都被你收走了!你赶紧给我!」 从温烟进来,邵嘉凛的情绪一直很差。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从口袋摸出钱包,掏出全部红钞递给病床上的老人。 「你小子,可算大方一回。」爷爷拿着刚要到的钱,伸手就要递给温烟:「虽然嘉凛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也算是长辈,这见面礼你收下。」 「我……」温烟看着钱,不知道该不该收。 林渊上去把钱收缴,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是林渊,你好好认认!」 他暴躁的抚了下头髮:「真的是。」 「哎呀,林渊,你学学人家嘉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瞎胡闹!」看着看着温烟,爷爷又开始训床头削苹果的人:「多少年了,都不给我带回来个。」 林渊弯腰把爷爷的领子平了平,纠正他:「不是,我是林渊,我这不是带来了吗?」 「爷爷没和你说,知道你懂事。」 「……」 「哎,嘉凛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几号了?」爷爷忽然很茫然地问。 「1月4号,」林渊答。 「哦,都4号了,那是该回来了。」爷爷点点头,又看着床头的邵嘉凛说:「那小渊啊,你要多陪陪嘉凛。今年年前,他妈妈刚没了,你多安慰安慰他。」 林渊坐到床边给爷爷递橘子:「老头子,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唉,不就前几天吗?成漪那个姑娘我看着长大的,当时你们都说她狠心,我就不信。我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会错。」爷爷含着橘子瓣,含煳不清地说:「小邵就拎不清,非要和她离婚,你瞧瞧,可怜老二傻了,都是报应。」 爷爷意犹未尽地又说:「唉,真是个好姑娘啊。」 林渊看到爷爷的煳涂样,笑了下:「这时空又错乱了。」 「唉,好孩子,你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爷爷又朝林渊招手,说着说着眼里就有泪了:「嘉凛,你别难过,你还有爷爷。」 林渊无奈地把头朝后一仰,而后很无奈地跟温烟说:「得,让你见笑了。」 邵嘉凛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扔到垃圾桶,收起钱包站起来和老人告辞:「爷爷,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小渊,你怎么走了啊!你瞧瞧人家都带女朋友来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 温烟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她对这个这个情况并不是毫无准备。 刚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林渊忽然和她说:「你前男友这会儿也在里面,不影响发挥吧?」 「进不进,随你。」他的脚步停在楼道,懒懒地倚在墙边,等她的信。 算是结束了吧。 吃了药,这场发热,就会治癒。 今天休假,邵嘉凛原本是照例来陪林渊的爷爷。 林渊的爷爷从小看着他们两个长大,像亲生的似的。 却碰到这样的事情。 像是在这星球上,再次齐齐失去了最后对他好的两个人。 他和温烟刚分手的时候,找林渊陪着他喝了一个月的酒。 可现在,他还能找谁呢。 萧瑟的冬,两只黑黢黢的麻雀趴在电线上一动不动。 唿吸出雾蒙蒙的白气。 这样肃杀的天气才配得上今天的好戏。 任由双腿牵扯,邵嘉凛没什么意识地回到车里,点了支烟。 戒菸后的復吸,好像菸瘾变得更厉害。 他没开暖风,任由被风吹得冰凉的车座把他的体温降到极致。 第139页 余光看到副驾驶的被他包好的一直没机会还给温烟的围巾。 棕色格子,很好看。 她戴起来应该很有气质。 他给自己买了条一模一样的。 想了下,他把两条齐齐放进了车前面的抽屉里。 估计她是不会要了。 他也戴不得。 第53章 .53不能发的消息 在医院门口抽了三只烟,看着太阳一点点黯淡和落幕,罩下灰色的影子。 邵嘉凛终于拉了手剎。 他回了单位。 接连几个给他打招唿,他简单地应了下。 一路朝房间走,浑身都乏。 把外套随意地丢在沙发上。 他握着帽衫的边一把抓下来。 按了皮带的卡扣,抽出来扔到一边。 进了浴室。 拧开水阀,任由水流不断沖刷。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带干净的衣服。 他直直走出来,菸瘾犯了,先去掏沙发上衣服的口袋,摸出根烟。 含着烟在嘴里,他弯腰在衣柜翻找。 忽地就听到门口有人喊他:「老大,老大。」 是李格。 「等下。」他咬着烟应。 邵嘉凛随便套上条运动裤,两条一分米的白带子在前面晃荡。 又捡了件卫衣刚想套上,想起自己在吸菸。 随便把灰色卫衣团做一团,丢到沙发上。 他走过去拉开房门。 李格抱着个塑料盆站在宿舍门口,刚要冲进来,又勐地立住。 看他看到目光发直。 「卧槽!男模吗我去!老大,我能摸摸吗?」 邵嘉凛没什么心情跟他打趣:「什么事?」 他的头髮没吹,发尖上沾着透明的露珠。 上身就那么袒露着,常年作训肌肉和骨骼都很结实。 沾着水珠的人鱼线延伸至运动裤里,看得直男的李格都眼睛发直。 他怎么以前就不好好训练。 李格心想自己洗澡出来的时候一定要穿好衣服,给自己的小身板留几分颜面。 李格嘿嘿一笑,举着自己的塑料盆说:「我们那的浴室锅炉好像坏了,都是凉水,来你这碰碰运气。」 他一看邵嘉凛的样子,就知道刚洗完澡出来,他找对了人。 李格从他身侧就迈进房间里。 「老大,借我洗个澡可以吗?」 「行,你过来吧。」邵嘉凛把门关上,声音透着疲,也随他去。 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李格连连摇头:「怪不得之前我们在西藏,连队医都想泡你。」 邵嘉凛没笑,也没怒,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我直接去了?」李格指指浴室。 那处门口还有一片带出来的水渍,没来得及擦的痕迹。 「嗯。」邵嘉凛咬着烟说。 「嘿嘿,这么一搞,我就是我们宿舍最干净人!他们今天都找不到地方洗澡!我也不告诉他们!」李格哼着歌美滋滋地朝浴室走。 然后轻轻掩上门。 哗哗的水声传来。 接着是李格的尖叫:「救命!」 他大喊了句:「老大,你这水也是凉的啊!你怎么洗的。」 等了半天没等到邵嘉凛的反应,李格套好衣服,哆哆嗦嗦地从浴室里出来。 整个人冒着白烟,被冻得。 他撇嘴看着邵嘉凛。 却看到他一动不动地靠在在沙发背上。 不声不响地,像房间里的一处摆件。 只有那腾起的烟雾,证明是活物。 李格把抱怨的话封到嘴里,坐到他旁边,捡着个蓝色抱枕给自己取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啦?」 连连问了两遍。 邵嘉凛才有了回应:「嗯,你刚说什么?」 李格咬唇,然后问:「我看你的状态不大对劲,是不是凉水沖感冒?」 「我没事,」他扯了个类似笑的表情,然后问:「你洗好了?」 「水凉的!水是凉的!」李格不断强调:「你洗的时候呢,还是热的吗?我最近好背!为什么我洗就是凉的!」 「好像热的吧,没注意。」 李格意识到他确实不太对劲,抓着耳朵想了半天:「陈局批你了?」 他靠在沙发上,两手抱着胳膊不声不响地抽菸。 「不给你升正职?还是不许你去大队?」 还是没音。 李格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又猜:「那就是……家里人骂你了?」 依然没有反应。 总得,摸到癥结才好安慰。 李格想了下又说:「和朋友赌气了?」 「洗不了澡就赶紧走。」他终于张口。 「哦哦哦,」李格看出他的烦躁,摸了摸头髮,乖乖起身。 还是不碍人眼了:「那我走啦,你注意别感冒。」 李格抱着塑料盆一步步朝门口走,刚到门口,忽然像想起什么。 他又折回来。 「有事儿?」 「有的有的,」李格立到邵嘉凛面前,摸摸上衣口袋掏出个卡来:「我都差点忘了,这个是温医生让我给你的。」 直到这会,邵嘉凛才有了反应。 散去的焦距慢慢集中,盯着眼前那张小小的金色卡片。 李格一边递给他一边说:「温医生说谢谢一直给她送盒饭,这是饭钱。老大,你要么拿着它去买点好吃的吧?吃了好吃的,心情会好!」 第140页 「……」邵嘉凛看着手里的金色小卡片,眉头锁得更紧:「她给你你就要?」 「我说我不要了的!我当时就说了!」李格立马伸出左手立誓的样子:「但我昨天收拾住院行李的时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银行卡塞进来的。」 李格声音小小的:「你也知道我懒,我昨天刚收拾东西。今天就拿来给你了,我没想独吞的。你不要生气。」 「……」 那张卡夹在他的食指和中指直接,他正面背面的看。 做几顿不值钱是饭都要还上饭钱。 温烟的界限划得真清晰。 他清醒地意识到,无论现在是哪种情况,他们是真的没可能了。 隔天一早,他便开始加班。 该他轮的班,不该他上的班。 他通通都上。 李格调侃他这身材肯定是这样白加黑、五加二的练出来的。 这天,队里接到紧急通知。 平胜区的一处施工地附近,地面忽然塌陷。 他带着人过去的时候,一圈人围在那。 赶紧招唿了几个人设障把人拦开。 明媚的艷阳天。 可偏偏平整的黄土地面,陷下去一个很深的坑。 像是末日片里的情节。 若是末日片,那洞里应该是岩浆。 好在洞口不大,虽然看不到底。 洞的四壁,裸露着棕色的石土,不时地朝洞里继续下坠。 「有人在里面吗?」邵嘉凛蹲在地上边查看土壤结构边问身边的人。 「有的,说是有一个小女孩和他的妈妈。」 「坑有多深。」 「20多米。」 他起身观察了下周边的环境:「应该是局部位置下陷。」 心里缓了口气,不是整体塌陷的前兆就好。 「哎呀,别问了,救人要紧。」大队来的指挥员冯湾打断他的声音,指着身边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吊绳索下去。」 邵嘉凛:「不行,得先加固,可能导致二次伤害。」 被点到的李格和另一个队员夹在邵嘉凛和冯湾中间,他们极其难做的看了看两个人。 「就这么小的洞,不用加固,」冯湾接着指挥:「李格你赶紧拴上安全扣,吊绳下去。」 邵嘉凛坚持:「不能这样下去。」 冯湾急了:「我问你,你要回填加固吗?下面的人只剩下头在外面了,你跟我说你要回填吗?」 「四周的土还在继续下落,底部肯定是不固定泥层。」邵嘉凛指着另几个队员:「用土方加固,避免塌陷更大。」 「李格你直接下去,我比你经验丰富的多。现在这关头,多一分钟多一分危险!救人要紧!」冯湾指着边上的两个小队员说:「出了问题,我负全责,赶紧救人。」 「愣着干嘛!」冯湾指着李格吼。 李格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湾看出李格的目光看向谁,指着背后的邵嘉凛说:「你该休假休假,今天不该你值班!今天我负责!」 「愣着干嘛!走啊!还是等着给你发加班费?」 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负面情绪到了极点。 他扔了手里的装备:「这破活谁爱干谁干!」 邵嘉凛打车回到单位取车,打算随便回凭北的哪个住所开始休假。 开车的时候,他的左眼皮直跳。 心里有些不安。 直到后来,还是耐不住第六感,干脆一把方向盘转回去,掉头打算再回事故现场。 转了方向盘要回去的时候,手机响了,大山打来的。 名字闪过的时候,他就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电话接起来,说是温烟家里出事了。 那病人家属看出来温烟很紧张她的猫,想要以牙还牙。 正要对猫施暴的时候,被别人发现。 猫没死,但尾巴已经被割掉了。 汤圆是那种毛色很浅的,淡黄色的橘猫。 绒毛很长,比不上长毛猫,但是比普通的橘猫要长一些。 长得很标緻,因为脸好看,连它总咬人温烟都忍了。 邵嘉凛还记得汤圆的尾巴,毛绒绒的,他曾和温烟夸它像一只仙女猫。 他把车又掉头,一路驱车去温烟家。 单位和温烟的家,及她的医院都在同一个片区。 他再不想,她出事的时候,他不在。 很快就到了。 在温烟家门口,邵嘉凛看到有一小滩鲜红血迹。 真是出事了。 他跑过去,敲了两下门。 温烟抱着汤圆出来,眼睛肿得像个桃子。 看到是他,愣了下:「我现在没空,汤圆病了,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 邵嘉凛攥紧手里的车钥匙:「我带你过去。」 「马上……马上,我打的车就到了。就不麻烦你了,」温烟摇头。 「我车就在外面。」他指了下外面的那辆黑车。 怀里的汤圆一声声像是在呜咽,温烟看着汤圆粘血的毛和畏惧人的眼神,心一软:「好。」 温烟拎着猫包跟在邵嘉凛后面。 那躲在暗处的恶人真是心狠,一只猫也能下手。 邵嘉凛不太放心,跟她商量:「要么还是住我那吧,我很多处地方,你随便找一处。」 温烟一滞,而后说:「不麻烦了。」 第141页 「也是,哪轮得到我。」他笑了声,但笑意未及眼底。 汤圆在怀里又小声叫了句,声音苦楚。 他的心一抽,快走几步,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温烟朝车门走近了两步。 话刚落,另一辆超跑停在他的博速旁边。 邵嘉凛攥着车门把手的手指渐渐紧攥。 若是别人,他一定不犹豫地上去抢夺。 他在温烟家门前一直没走,直到再五分钟后,他接到电话,李格被埋在里面。 忽地想起,上学的时候,林渊家里请了位潭哲寺的大师,林渊非要他也一起算算。 那大师说他有犯桃花有血光之灾,要送他一串佛珠,他不信,也不要。 可怎么回事,怎么都报在汤圆和李格那孩子身上。 为什么不沖他来。 他宁可都朝他来。 他站在阴影处,用手机不停地编辑内容。 本来是长长的几百字。 到最后,删删减减,只够格发一条消息给她:「路上问过认识的宠物医生,猫断尾只会影响平衡,慢慢也会自我恢復。糖糖,你不要难过。」 有一些话,关于喜欢一个人,只能沉沉地永远压在心底。 第54章 .54他迷途知返,给个机会…… 那日晚上,温烟拎着猫包回去的时候,依稀看到那辆黑色suv还横在院子里。 在她家门口。 副驾驶的窗户正对着她的窗口,和下午一样,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视线顿了下,又移向自己家的方向。 她刚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门应声而开。 邵嘉凛只穿着贴身的线衫,透过车门温烟扫到副驾驶座上搁着件外套,沾着不少土。 他朝她身后看看,然后问:「林渊没送你回来?」 「嗯,他说有事。」温烟搪塞句。 「稀奇。」他顺手把烟熄了,喊住她:「等一下。」 温烟看着他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弯腰搬出几个箱子。 一个个垒在地上,垒砌了一米高。 「这是……」温烟辨认着箱子上的字。 「给汤圆买的。」他轻描淡写一句:「我帮她搬进去。」 温烟下意识要拒绝,就被他一句话挡回去:「好歹我也养了她一年,尽点心意?」 她吃软不吃硬,也不好提汤圆做主,点头:「好。那你拿进来吧。」 她看着他弯腰一下子抱起了地上的三个纸箱子。 他总是这样,宁愿一次累个够呛,也不愿意多走两遍路。 当年她图便宜,网店搞活动的时候会屯很多猫砂。 不靠谱的快递全送到驿站,她没办法只好喊他去拿。 几十斤的东西,他一趟全搬回家。 她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要是她,一箱都搬不回去。 温烟把猫包放到楼梯台阶上,用钥匙开了门。 想了下给他拿了双拖鞋。 全新的没拆封。 他接过来。 「放到这儿吧,」温烟拎起猫包,先走进房间,指了客厅进门处的右侧:「我回头自己慢慢收。」 「好。」他把箱子卸在温烟定好的地方。 温烟把门带上,把汤圆放到客厅地板上,安慰了两句:「汤圆,我们到家了。」 它在医院吓得不轻。 「医生怎么说?」邵嘉凛起身问。 「除了尾巴,没有其他问题。」 「那就好。」邵嘉凛也松了口气。 温烟看着地上给汤圆添置的几大箱东西,忍不住说:「要不要喝口水?」 「好。」 邵嘉凛被让到沙发上。 温烟走去厨房的冰箱,随口问:「冰的吗?」 「对。」他点头。 他就是这样,多冷的天都要饮冰水。 温烟拿了罐可乐:「家里只有这个和rio,但是你要开车。」 客厅传来几声猫叫,汤圆想跑出来。 温烟以为汤圆不舒服,攥着可乐,急急跑出来。 正瞧见邵嘉凛一点点把猫笼打开。 钻出猫笼的汤圆跌跌撞撞地像喝醉酒。 邵嘉凛将两肘搭在膝盖,密切地观察着汤圆的行迹。 那么小的小猫,一步步蹒跚,连路都走不稳。 失去尾巴,它真的失去了平衡。 温烟走到汤圆身边,忍不住把它再次抱起来,抱着它一声声哄:「汤圆乖啊,汤圆乖。」 可声音带着哽咽和泪意。 邵嘉忍不住站起来,对着温烟站着,伸手去安抚汤圆的脑袋。 小猫一声声地叫,估计是尾巴很痛。 「都怪我。」温烟垂眸看着汤圆心疼到不行:「都怪我。」 「错的不是你,是伤害它的人。」 像回到那些个无助的日子。 他永远能摸中她的软肋,然后把她变得坚强。 她抬眼去看他。 立式空调轰隆隆吹着暖气。 吹得他头脑发蒙,对着她的泪眼,他止不住地去向她靠近。 唿吸可闻的时候,他抬手去用指腹擦干她的泪。 湿润。 她总是为了别人哭。 他忍不住想要更多,在眼尾处食指慢慢蜷起,顺势向下轻轻摩擦了下她的脸颊。 转到脸颊,熟稔地抬起她的下巴,逼她同他对视。 第142页 唿吸更加热烫。 下巴被紧紧掐住的时候,温烟如梦初醒,她推了他胸口一把。 却像推了堵墙:「做什么?」 他想抱她,想亲她,想把她撕碎。 可理智只允许去擦她的泪。 可连这样都是逾距。 「要你分手,和我在一起。」他咬牙看着她说。 温烟摇头,她好容易下的决心:「可我现在不喜欢你。」 想听到最残忍的话语。 他惶然地站在那。 孑然地线衣在隆冬里显得单薄。 此前前半生,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上的学校,无论国内国外,只要他想都能去。 当初高考,他投了卡内基梅隆,后来放弃,转而去了凭北大学。 他想读研究生,哪怕被学校取消,仍然有法子找到证据重新获得资格。 他想喜欢的女孩,就会在他身边。 他想要的车子房子就一定能买得起。 可现在,却想全数拿来换眼前的女孩另样回答。 他攥了攥五指,然后抬头。 「晚饭吃了吗?」他像没有发生过那幕换了话题。 「没胃口。」温烟摇头。 汤圆都这样了,她那里有胃口吃。 「你来照顾它,我随便做点吃。」 温烟在客厅抱着汤圆哄的时候,偶尔视线会投到厨房去。 橘黄灯下,高高大大的男人皱眉一本正经地颠勺,时不时要查一下手机。 不算和谐,还有点好笑。 因为他的每步动作都很生硬。 温烟抱着猫,弯了弯唇角。 饭上桌的时候,温烟抿唇。 卖相一点算不上好。 此前,她收的盒饭好歹看起来还不错。 但他这样的个性,肯定不屑于用托,然后说是自己做得。 那大概做了许多遍才出了一盒。 邵嘉凛看着她蹙眉吃着,就知道这顿是又糟了。 但总比一口不吃的强。 他看着她把饭七七八八给面子的吃了一半,舒了口气。 吃完这餐,温烟把人送到门口,客气地说:「今天谢谢你。」 要是她一个人,这样一个晚上估计要一直流眼泪。 门口处,她看到他的眼中有万千情绪。 到最后,他只说了句:「再见。」 三天后,温烟无意发现李格又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一时还觉得是穿越。 与上次不同,这次李格灰头土脸,没什么精神。 在icu呆了一整晚,他才被安排到普通病房。 又是躺了很多天,才慢慢转醒。 温烟问了同事,都说李格出了意外。 病床上的李格瞧见温烟,苍白着脸还是挤了个笑出来:「温医生,咱们好久不见啊。」 明明不久前刚告别,还叮嘱他平时小心点,短期内不想在医院再瞧见他了。 温烟皱眉心疼地问他:「你这次又是怎么着了?」 李格幽幽嘆口气:「唉……捡了条命回来。」 刚想细问,石昕就在背后喊:「4床病人找。」 她匆匆跑到另一个病房,忙活半天。 这一忙就到了下班的时候。 同科室一起下班的王医生,一眼就在白色挂架上看到了温烟的新包:她走过去品鑑了下:「温医生,你这包很贵吧?哇!真好看啊!你发财了?」 「没,说来不好意思,花我哥哥的钱。」温烟大方地说。 王医生对温烟家里的事多少听说了一些,忍不住惊嘆:「你哥哥是真有钱。温医生,我好羡慕你,我也想有这么有钱的哥哥,」 她说着把棕色小包挂回去。 「唉,那是我哥哥的钱,又不是我的,其实我不好意思花的,」温烟解释:「再加上,他好像给我找了个嫂子,那我更加不好意思花了。」 她做了结论:「王医生,我以后没有大腿可抱,也是穷人了。」 「之前总来找你那个帅哥呢?」王医生瞧着她问:「我之前是不懂,院里传开了,说他那辆车叫什么库里南。看着挺普通的车,竟然要千万!」 温烟干笑了下:「他不会来了。」 温烟并不知道,邵嘉凛来找她的事早在整个人民医院传遍。 来了个又帅又有品的帅哥,一周来找温大夫八百遍。 那日帅哥的库里南在医院门口撞到路障,磕了一大块漆,凹进去一个大包。 车主一点不急,在路边打了个电话,慢悠悠等着,来日换了另一辆suv。 他们说,乖乖,这才是有钱人的做派。 连之前对温大夫频频示好的樊大夫,最近都熄火了。 还有传闻,医院一公里处的那处最高的最气派的商场就是他们家开的,而他本人是家里唯一一个继承人。 传遍了,都说温大夫要攀上高枝,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就要辞职做全职太太。 樊书铭对这传闻听到过几次,每每皱眉:「别这么说温大夫,也别这么说她那个追求者。」 和王医生谈笑着,温烟刚换上衣服要出门,却被人堵了路。 来人是甄娅,传说中她的嫂子。 王医生一看就知道来人非富即贵,飞快换好衣服给两人挪地方。 温烟不知道甄娅和温景霁是不是闹了矛盾,或是别的什么所以才来找她。 第143页 温烟换了衣服跟在甄娅后面。 因为担心被拍,两个人在甄娅的车里说的话。 车里的暖气很足,甄娅一身合体的红色长裙,外面黑色大衣。 遮的严实,但是看起来还是冷。 温烟:「什么事,可以说了吗?」 甄娅悠悠嘆口气,像是不知道从哪说起。 坐在副驾驶位的温烟忍不住张口:「是和温景霁吵架了?」 她想了半晌,才有这么个推测。 「呵,」甄娅笑了下,又嘆口气,摸出个女士香菸来。 温烟皱眉,她记得哥哥不太喜欢抽菸,怎么甄娅喜欢抽? 「我来找你,是希望你离林渊远一点。」甄娅终于张口。 「林……林渊?」温烟一下子呆住。 又关他什么事。 「我是他前女友,也是陪他最久的那一个。」甄娅昂着下巴说:「你应该听说过吧,林渊不过三个月就会换女朋友。我陪了他半年,然后我甩了他!因为我受不了每次和他上床,他喊我叫双双。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无所谓,我想挽回他。」 「啊?」信息量有点大,温烟一时没听懂。 「趁早分啊妹妹,我是为你好,反正最多也就三个月,」甄娅一脸不耐:「我能为了林渊整成他喜欢人的脸,你能为他做什么?」 温烟不怎么在意林渊的花边,反而担心起温景霁,她一脸震惊地问:「你不是我哥的……」 「那晚温景霁甩了我支票,谢谢我陪他做戏,」甄娅看向玻璃外:「我不知道他心在哪,反正不在我在儿。也知道,要不到他的心。」 他竟然是这样的温景霁。 不过想想那日醉酒哥哥的反应,甄娅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温烟釐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你也可以放心,林渊和我也没什么。」 送汤圆看完病以后,林渊已经许久没有再联繫过她了。 像是忘了有她这号人存在。 「不是最好。」甄娅把烟灭了,忽而又问:「你们上床了吗?」 「没……没,」温烟连连摇头,然后补了句:「那你也离温景霁远一点。」 和他们这些人,还真不是一路。 甄娅:「大可放心!」 温烟下了车,打算去找林渊说说清楚。 她不喜欢被夹在他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里,尤其是要问清甄娅和他以及温景霁的关系。 林渊接到她的电话,直接报了地名。 当年的氤缱绻早就不做ktv了,改成了一家酒吧。 温烟进去的时候,卡座乌烟瘴气。 林渊正在场子里喝酒,桌面上摆了一排。 右手捞着个清凉美女,和惯常一样的做派。 温烟的衣着和这场子里的人格格不入。 厚实的风衣,内搭着针织衫。 一伙人连连撇过去,等着看好戏。 押一个正宫来抓人的戏码。 温烟朝座位中间那人招了下手:「你给我出来。」 林渊真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脸坦然地跟两边人撇清关系:「瞧,嘉凛前女友来了,我去陪一下。」 她带着他去天台上说话,那边安静,还有冷风能让他冷静冷静。 可林渊身上的酒气冲到她的鼻腔。 温烟掩了下鼻子:「你怎么喝这么多?」 「嗯?多么?我才喝了3瓶,」林渊笑笑:「我比温景霁酒量好得多,你放心。」 反正是管不住这个酒鬼。 既然提到温景霁,温烟直截了当:「甄娅是你前女友?」 「啊?」林渊怔了下,然后痛快承认:「对,跟我最久的一个,都超过半年了,我厉不厉害?」 是觉得自己长情,可歌可泣吗? 「我哥喝酒那晚你怎么不说,他们……」温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他又没问我,我说这个干嘛?难道谈朋友还要计较前任是谁吗?我都没计较你。」 「在说你的事!」温烟皱眉:「我这趟就是知会一声,你跟她的关系,我打算告诉温景霁,他怎么处理是他的事情。还是你要亲自告诉他?」 「随便,」林渊摆手:「让你哥尽管朝我来,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再少一个朋友也没什么。」 温烟想了下,还是忍不住张口问:「甄娅说,她照着黎听双整容,是为了你?你跟黎……」 「我喜欢黎听双,」林渊立马承认:「我这么多年,只喜欢她。可她一点都不喜欢我。」 「那天非要带你去医院,也是为了给她讨个公道。这要是别人让双双这么伤心,我肯定找人废了他。可这人,是我的好兄弟。我就想让他知道,当初不该那么绝情。被拒绝的人,真的会很难过。可他一而再再而三不领情。」 浪子的林渊也有心。 温烟皱眉:「你这什么意思?」 林渊:「都说黎听双事业最火的时候结婚,你当她想结吗?」 温烟反问:「那还能被逼着领证吗?」 「能,她被自己逼着结了婚。」林渊点头。 冷风吹来,拂去他身上二三酒气。 他看着远处的天际陷入回忆:「当年,双双为了激邵嘉凛,犯傻计划随便找人结婚刺激他。结果那人毫无所动,还祝她幸福。双双性子烈,一气之下真结了。」 「黎听双是真的傻。她为了气邵嘉凛,找了他们家的仇家。她那个家暴的老公自私又没品,天天在外面嘲笑邵嘉运是傻子。好容易盼到他们离婚,我跟嘉凛一块把人打了,不惜得罪程家。」 第144页 「外人都以为我是为了邵嘉运趟这趟浑水。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打那个冤大头是为了自己。」 温烟怔住。 「其实,我当初,我当初我找到黎听双,我跟她说,那你反正随便找人结婚,不如找我结婚吧,」林渊苦笑了下:「可是,温烟,她说我是好人,不能耽误我?温烟,你觉得我是好人吗?我这样的烂人,也算是好人?」 「我……」 眼前的林渊是极度痛楚的样子,一点都不似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她忍不住劝:「那她不是现在离婚了吗?你还有机会。」 「我有机会?你看我哪里像有机会的?她喜欢人喜欢的死心塌地,得不到就会一直惦记着,这是病。我也是患者。」林渊自嘲地笑。 他接着说:「你走了以后,邵嘉凛就完全不理她了,一面都不肯见。我们三个本来关系还可以,不过,就邵嘉凛那傢伙会觉得双双拿他当亲人。」 「她那会本来遇人不淑,被家暴后就有点抑郁。那次被他这么一刺激,大把大把掉头髮。我送她出去疗养,她好转了许多。我以为她都要好了。」 林渊接着说:「直到第二年过年,她听说邵嘉凛休假,非要闹着回来,你猜怎么着?」 没等温烟回答,林渊接着说:「跨年那晚,她要去他住的酒店。」 「我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我能不知道她想去干嘛吗?」 「可我问邵嘉凛要的地址,我开车送她到的地方。」 「她那天穿得真好看,她穿了红色的短裙刚过膝盖,带着金色的大耳环,后背镂空,我就喜欢她的蝴蝶骨。」 听着这话,温烟咬唇,默不作声。 仿佛也能想像到那日场景。 「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后悔,不该让她去。」 「没二十分她就从上面下来了,妆都花成一片,趴在我怀里哭。她头一回,离我这么近,」林渊低头,似在回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好像对她的打击很大,后来她的病就很严重了。」 林渊没继续这个话题,忽而抬起头。 「他妈的,你前男友还是个男的吗?人都送上门了,都不要。」 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林渊。 温烟自然知道邵嘉凛多么重欲和热衷于床笫。 一时心口有些滚烫和悸动。 「那你问他……」又觉得林渊给自己带绿帽非常离谱:「谁跟你似的。」 林渊忽而笑:「你送上门,我也不要。」 温烟不理他的混话。 「喝了酒,好像话多了点,」林渊自我嘲讽,然后又说:「不是说你不漂亮,漂亮的我都喜欢,但是他的我不碰。」 「黎听双的母亲,是给他家做饭的阿姨。我们三个算是一起长大,他对她有没有感情,我比谁看的都清楚。」 林渊视线从无边天幕转回来,瞳孔含了几分认真的神色:「温烟,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邵嘉凛真的很喜欢你。」 「我兄弟迷途知返,你给个机会?」林渊又说。 温烟从来没见过林渊这样的人。 布了很大一盘棋,从他们在伦敦见的第一面怕就是开局。 只为一个女人。 然后他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告诉她一句话:「温烟,邵嘉凛一直喜欢你。」 可即使这样,一直纠结在心底的线团仍然被被人抽丝剥茧地理顺。 她心里有一点点矛盾和复杂。 林渊摸了下口袋,递她两张纸巾:「给。」 「不要黄鼠狼的东西。」 「伶牙俐齿的,」林渊笑,把纸巾叠了叠放回去,凑近和她商量:「温烟,看在我一直帮你的份上,帮我个忙?」 温烟视线盯着远方不语。 瞧着温烟不理他,林渊笑了下接着商量:「不难的,你咬死说我是前男友就成。不然,我和嘉凛的感情真要破裂了。」 他掂量两番,前任是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欺骗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日的雾很大,站在天台仿佛也看不到远方。 温烟跟着林渊进了卡座,闷下几口酒。 脑子里不断地復读着林渊的话:「温烟,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邵嘉凛真的很喜欢你。」 那些故意被她压下的曾经点滴一点点翻滚浮现出来。 她才知她不是一个合格大夫,他不是一场发热,她用错了药。 那是场治癒不了的顽疾,是沉疴不愈。 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心脏就会忍不住悸动。 遇到哪怕和他很像的人,都没法入心。 酒吧的音乐躁动,重金属的鼓点敲击着,一下下朝她心口砸。 看着座位里的男男女女,她仿佛困在一场梦里。 那场梦,她在伦敦的小床上反覆地做。 在绚烂烟花的跨年夜,他来医院接她,他说:「糖糖,我们回家。」 「叮——」 喝得头脑晕乎乎的时候,她的手机亮了。 仰在沙发的温烟拾起来看,只十个字。 邵嘉凛:「我出趟远门,照顾好自己。」 第55章 .55以后用生命护着你 临近过年的冬除了冷,也多了份热闹。 路上张灯结彩地挂起红灯笼。 这日又轮到温烟值急诊。 第145页 诊治了几十名病人后,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忽然进来的人,让她一怔。 电脑上的名字是「穆迟。」 他其实还偶尔和她发些微信闲聊,她都不太回应。 希望他能明白。 穆迟伸出右手给她看,他的手指被钉子刺了个很深的伤口,要打破伤风。 温烟给他开了药,让她去隔壁打针。 穆迟接过药单,笑着问她:「温大夫几点下班,晚上接你一起吃个饭。」 「我晚上要加班,应该要很晚,」温烟低着头在病历本上写字敷衍说。 「那我就等等看,下班的时候再说,」玲珑心的穆迟依旧这么说。 温烟抬头,忽觉得她找的这个藉口有些蹩脚,应该说晚上约了别的男生。 门口鬼头鬼脑地探了个头。 她扫了眼,看不真切,但好像是秦毕。 不知道是不是李格不舒服,本来想着下班的时候去看看他。 他住院这么久,还没去看过,好歹天天给她送饭。 穆迟走后,温烟接着忙工作,直到五点多绷着的弦才松下来。 她单手按了几下太阳穴,打算收工下班。 关电脑,熄灭屏幕,刚站起来。 一身灰西装的穆迟就进来。 温烟忽地想起,他约她吃饭。 「我还有病人,你先走吧。」她委婉地拒绝。 「嗯?不是都看完了?」穆迟淡然地问。 温烟想起李格,继而说:「有个住院病人,我要去看看他,你先走吧,我们改天约。」 穆迟盯着她看了会,然后说:「好,那就改天约。」 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说完这话笑了笑,就和她招手再见。 既然都拿李格当幌子,温烟想了下,去超市买了些水果真去了李格在的房间。 三人间的病房,床头一捧向日葵,还有些简单的牛奶威化之类的零食。 李格这些天躺在医院,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时不时有人来探望。 温烟却没见过邵嘉凛,他一次也没来。 她把水果轻轻放在床头,看着紧闭眼睛的李格嘆了口气。 刚要离开,听到床上白蓝条纹病号服的人喊她:「温大夫!」 温烟止步,回头,走到他的床边:「醒了?」 「你来看我呀?」李格弯着唇角脸上都是笑意。 「嗯,给你买了些水果。」温烟也朝她微笑。 傍晚霞光打进来,他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谢谢温医生,还给我买水果,」李格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床头柜,更开心了。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挺好的,」李格笑眯眯地答。 「有事情,可以打我电话。」 「好的,好的。」 「那我先下班了。」 「等等,温医生,」李格忽然半坐起从枕头下掏出个东西递给温烟:「这个……送你。」 是一条崭新的范思哲围巾,格子款。 布料柔软,摸起来很舒服,这款式她再熟悉不过。 「嗯,感谢……感谢温医生多加照拂。」李格想了半天想了个由头:「你收下啊,我给我的主治医师也送了条呢,你们都有。小小心意,就只是谢谢的意思。」 鬼都能看出来的谎言。 「你这心意太贵重了。」 「哪里,就一条普通围巾。」李格怕她不收赶紧说。 「这条围巾专柜要近万块,」温烟摩挲着柔软布料,想把他的实话逼出来。 「啊,这么贵啊!」李格一怔。 话毕,又觉得失言,李格抿抿唇又加了个补丁:「哦,我这次工伤,发了不少补贴的。我让他们帮我买的,我没看价签。你就收下吧。」 「不是你要送的,对不对?」温烟戳破。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你要收下啊温医生!」李格费力地说,因为用力还咳了两声。 「好,我收下。」温烟赶忙止住他起伏的情绪:「我能看出来,是邵嘉凛要你拿来的。」 「……」李格立马松懈下来,瘫在那,撇嘴:「早说嘛!我们都以为他送的你不会收。」 「他人呢?」温烟忍不住问:「没从见过他来看过你。」 「哦,那天有地方地面坍塌,冯湾非要让我下去救人,老大主张加固。两人起了争执,然后他不肯干了,休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李格连连咋舌:「我那会才知道,我老大家是那么吓人的有钱人!」 「枉我在他撂挑子的时候担心他丢了工作,以后可怎么讨老婆。他都不和我说,他家那么有钱,我好气!我不要理他了!」李格小声嘟嘟囔囔:「本来我下半年就要离开这儿了,最后的愿望就是他能有个对象。我好气!」 「……」温烟不知道这人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一群人为他死心塌地。 「算了算了,我还是勉强理理他吧。温医生,你不知道,要不是老大折回来救我,我可能就睁不开眼了。」李格摇着头回忆,像是非常后怕。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温烟出声安慰。 「温大夫,我老大人很好的,」李格觉得和温烟又拉近几分距离,趁机又说:「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也没见过他送东西给谁。在西藏的时候,我们队医、还有来慰问的文艺兵都喜欢他,他都没搭理他们。他对你真的世界第一上心!」 第146页 温烟笑笑,安抚他:「好好养病。」 照常又上了三天班后,迎来阔别已久的周末。 家家户户贴起红色福字,有了几分迎新年的气息。 温烟买了几枝银柳插在瓶里,又给汤圆添了件小衣服。 她坐在沙发上,把汤圆抱在怀里。 终于有空能和汤圆好好独处。 汤圆的尾巴已经好了许多,但它仍然不习惯,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温烟从储物上,拿了根猫条。 只轻轻一晃,汤圆就歪歪扭扭地要走过来。 好在小猫平时就比较外向,没有应激。 她一边轻抚着汤圆的小脑袋,一边看剧。 秦毕却忽然给她打电话,温烟心头一紧,想着是不是李格出了什么事。 她匆匆接起电话,秦毕真的慌张声音:「出事了温医生。」 温烟的心头一坠,她做医生,最怕听到这三个字。 想着前两天看到李格他已经病情稳定了。 怎么会。 秦毕又接了五个字:「老大失联了。」 秦毕说宏宜县发洪水,邵嘉凛听说后就跑去救灾,最后没了下落。 温烟左手抱猫的力度手劲,汤圆不耐地「嗖」地一声从她怀里蹿出去。 秦毕让温烟来一趟单位。 在路上,温烟急急託了温景霁去找人。 温景霁安抚她别着急。 温烟看了报导,宏宜的洪水千年一遇,当地根本没有做过相关预案也缺乏指挥经验。 交通、水利、电力乱作一团。 物资也跟不上。 伤亡惨重。 看了新闻温烟心揪得更紧,催司机师傅开得更快些。 温烟到了的时候,秦毕在门口等她。 邵嘉凛那宿舍里冷冷清清的,没开空调。 屋里和一月的屋外一样寒,一点过节气氛都没有。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空无一物。 像没人住过。 温烟就知道他迟早吃亏在他那一腔热血上。 就是那股救人不自救的劲。 她失力地靠在窗前的原木色书桌上。 秦毕立在门口一脸颓然,他说他们这行没什么好,就有一点好。 把生死想在前面。 温烟问他是什么意思。 秦毕说我们每次出重大任务都会写遗嘱。 温烟要看。 还是那个原木色的书柜。 秦毕弯腰找了半天。 抱出来一摞。 最新的那封是半个月前写的。 简简单单的牛皮纸信封。 秦毕递给她。 温烟深吸口气拆开。 一张空白的纸。 一个字没有。 她抬眼问秦毕:「是这封吗?」 秦毕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点点头:「是这封。」 温烟把那纸竖起来给他瞧:「这上面,什么也没有。」 秦毕挠挠头:「不可能啊。他怎么一个字都不写,我们都写了。」 秦毕转而又说:「啊,他还有口头的话留给我们。」 「是什么?」 「说……说他没了以后,要和他爷爷说,他去美国了,去他母亲生前待过的地方看看。」 温烟等着他说下去,可秦毕又没了动静。 「就没了吗?」温烟问。 秦毕又说:「今年加了一句。」 「哪一句。」 「他说,要是你万一问起来,也说他去美国了。」 她就讨厌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面。 「老大好像真的很喜欢国外,可能因为我们出不去才喜欢吧。我们在西藏的时候,他写过一封信交给我的。那封信很厚,要寄给伦敦。」 温烟知道那信是给自己,视线挪到那摞信件:「那信呢。」 秦毕抿唇:「第二年,被他烧了。」 「……」 「我找您来,是要给您这个。」秦毕把那摞信搁到书桌上,小跑回书柜继续翻。 翻找了半天,秦毕递给她一个卡包,里面放着几张银行卡。 温烟接过黑色钱包:「这个是……」 「他的,给我们留的任务,想办法让你收下。」 她紧紧攥着那钱包,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邵嘉凛,你混蛋。」 那种无力感又来了。 她想去宏宜看看,又听说那边的雨还在下,交通很不便利。 她问了秦毕有没有报案,秦毕说当地那边已经在搜救了。 温景霁说让她别急,他一定会找到人。 可人在哪呢。 眼泪却从眼眶里掉出来。 那种悲凉和麻木从心底里腾起。 人去哪了呢。 当年她走,难过是真的。 希望他一直过得好,也是真的。 和他不论有没有结局,他都是她心底一道坎。 她那眼泪掉在那份无字的信纸上,越来越多。 湿透了一整张纸。 霹雳吧啦地掉。 这样子的哭,好像是第三次。 眼泪模煳了视线,听力也变得迟钝,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忽地,听到门口有道戏嚯的声音:「哭什么,你男人还活着。」 那声音像是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 温烟勐地抬头,婆娑泪眼里看到那人混沌的身影。 第147页 她愣了下,看到不住朝后缩、目光闪躲的秦毕明白了大半。 温烟一下子站起来,拿着那封一个字都没有的信朝门口走。 秦毕瞧温烟带怒的样子,立马熘之大吉。 到门口的时候,温烟狠狠地把信拍在他胸口,骂他一句:「你混蛋。」 说完,就打算迈出门回家。 却被人伸胳膊挡住。 邵嘉凛手臂一弯,把人捞回来,另一只手向后一推,顺势把门锁住。 又朝门外吼了声:「秦毕,你滚远点。」 门口立即一串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温烟哭得厉害,问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刚刚昏了头,像一只牵线木偶,对眼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没有过大脑。 包括为什么秦毕不赶紧想办法救人,而是把她带到这来。 以及他镇定自若一滴泪没流的异常。 邵嘉凛早进门的时候问了秦毕事情经过,问他怎么又把温烟弄哭了。 这会,他抱着温烟哭笑不得:「我真没这么教他,我跟他说的是晚上到。」 温烟被他从后背搂着,背对着他。 连胳膊一起被圈着,她挣了两下挣不开,质问他:「那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手机被水泡了。」 温烟拿脚向后踹他:「你带的人,跟你一样混蛋!」 「是是是,我混蛋。」搂着她,硬挨了她那几脚。 她心真狠,每一下估计都用了全力。 他的腿新伤旧伤是真的疼。 踹了两下,温烟累了,脚上动作停了。 「糖糖,」他轻轻地喊她,在她耳边。 气息吹着她的耳廓,她轻轻抖了下,没有回应。 「我很后悔,那年我不该丢下你的。」 她终于忍不住泄出一点哭腔,很委屈。 温烟动了动胳膊,他的桎梏松了一点。 她转过来,正对着他,质问他:「你都去了伦敦,你都不找我。」 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温烟又说:「我当初给你打过电话,你也没有接。」 「我……」邵嘉凛想了想,是有那么一通电话,在温烟走后的第一年。 他手机上缴了,拿回来的时候距离那通电话都过了好几天。 是国外的区号。 他一看,心像被烫了一样,赶紧拨过去。 一直没人接。 托人打听,才知道那是一部公用电话。 「你打过来,要和我说什么?」他心头一动,问她。 「还钱!」温烟咬牙切齿地回。 是,他还能期望什么。 她垂下头,温声说:「你家里那么有钱,你顺风顺水,是不是忽然在我一个不起眼的人这儿受了挫,现在才想把我找回去?」 她曾在心底来回地剖析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后来想,大抵是他太成功了,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 这样温柔的话,才带着刀。 扎得他心头钝痛。 比骂他还让他难受。 「我没有,」邵嘉凛的声音发紧:「你不可能感觉不到……」 「你走吧,我说过不喜欢你了,」温烟含着泪推他,最后挣扎。 邵嘉凛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像是辨别真假。 他攥紧握着她腰枝的手,忽地就偏头吻下来。 毫无预兆。 他闭着眼睛,唇舌发了狠,用了技巧。 温烟两手推着他的胸口,死命挣扎了几下却是徒劳。 他们的距离并没有一点点被拉大,反而一点点被揽得更近。 唇齿泄露着呜咽。 记忆深处的一点点东西被勾出来,那日夜目光相对的过往。 他真的很会,几下就勾得了她的慾念。 被吮得头脑发昏发麻,像要溺毙在海里。 她的手从抗拒地推他,到慢慢蜷缩,攥紧他的衣摆,被压得像被霜雪覆盖的枝丫。 他终于肯放过她。 温烟红着眼尾,抵着他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喜欢我」他盯着她。 温烟想起曾经那些她试图和他争吵的过往,每每都被他拉到床上做结。 她累得气喘吁吁一点气力都没有的时候,他就会趁机认错。 然后她也就不再计较。 温烟抬头看着他,红着眼眶做最后挣扎:「邵嘉凛,你记不记得,我是你好朋友的女朋友。」 「屁话!」他紧了紧怀抱,眼里都是光:「林渊跟我说,你跟他提了分手,为了我。」 「你就是喜欢我。」他把她揽在怀里,用了肯定句。 听到这话,温烟气结:「你朋友也是混蛋!」 是物以类聚的混蛋。 「随你怎么骂,反正这次我不松手了。」他抱着她,让她的头枕着他的心跳,无赖地说。 温烟的眼泪把他的衣襟湿透。 她仰头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他伸手去揩干,然后说:「喜欢,一直喜欢。我以后常说。」 她心脏疼到发麻。 他从不说他的喜欢,连最后一封信也一个字都没留下。 却把全部身家都要给她。 温景霁说看一个人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他手里那张无字遗言纸张哗哗作响,她的口袋里有他留下的卡。 第148页 她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少女心事,终得到了回应。 从十几岁第一眼看到他。 邵嘉凛把下巴搭在她的颈窝,闻着她发间的兰花香,轻声说:「我在宏宜确实被水捲走了,是真的。」 「那时候,我就忽然很累,也不想再挣扎了。反正回了凭北,也一样没人等我。」 温烟死死咬着唇。 冬天的水还真冷。 谁能想到快过年,宏宜能下这么大的雨,灌了好几个乡村。 他在救人的时候看到水里有个红色小棉袄的女孩。 只露了几下头,就不见了。 水流是真的急。 他想起前几天,因为自己没坚持被埋在洞里的小孩,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么小。 又想起,前段日子大火里救的小姑娘。 脸上没一块好好皮肉,他把人抱出来的时候,她哑着嗓子问周末还能不能去游乐场。 妈妈说周末带她去游乐场。 那时候小姑娘不知道,她已经没有妈妈了。 他不顾身边救援人员的劝阻,跳下去,探得很深,去找那个小孩。 却被水底另一个人缠上,束缚住向上的浮力。 水流又急又凉。 他一整晚没合眼,早就失了大半的气力。 水流湍急,路上的小树都被拔起。 没多久,他就失温。 她的气息总能让他心安。 他轻轻地说:「后来我想着,我闺女的尾巴被人断了,还没找他算帐,也还没还上你的债,有什么资格。」 温烟的眼泪忽地就下来,哪怕他人都回来了,都停不住。 但她忍着悲鸣,不让他听到一丁点。 他吻她的泪,心软成一片:「糖糖,我发誓,以后拿生命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哭了。」 她抬手,撞上他的目光,攥住他正立着誓言的三指。 他趁机五指扣住她的指缝,向后推了两步,把人抵在木门上。 偏头轻轻噙着她脖颈的软肉。 右腿却用力挤进她的腿间,熟稔地分开。 右手垫着她的头。 温烟随便披了件衣服就急急跑出来,书柜的凸起木片把腰顶得发痛。 颈间一阵酥麻。 他埋在她脖颈,郑重一字一句:「温烟,我喜欢你。别人你谁也不许喜欢。」 第56章 .56那条破围巾 这宿舍冷冷清清,一点人味都没有。 背后抵着的书架摆满了形形色色各种书,越是整齐,越是刻板。 楼道里偶尔传来脚步声。 这么冷的天,温烟棉衫外面随便裹了个棉服就赶紧出来了。 后背被那块凸起的木头抵得真的疼。 她支吾着推眼前的人,根本推不动,反而被揽得更紧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抗拒。 「别动,给我抱一会。」 太贪恋这份温度,也庆幸从那宏宜活着回来。 温烟被压在那,被他搂着,几分钟就坠入到熟悉情愫里。 直到,清冷空气里响起「咔哒」皮带卡扣声。 温烟意识转醒,她移开唇舌,看着他:「邵嘉凛,宿舍也不行。」 唿吸带着压抑轻喘,他低声唿出口气, 这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知道怎么让他极致难受和不如意。 在她颈间平復了会唿吸,慢慢松了桎梏,他早就发现她皮肤凉的像冰,伸手从衣架上够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他伸手替温烟紧了紧领口,把露骨的事情说得坦坦荡荡:「去你家还是我家,我家床大一些。」 他去过她家,见识过她的小床。 温烟低头,闷声说:「不去你家。」 「好。」 他从不知道从他单位到她家路有这么长,每一分钟都是甜蜜煎熬。 房门被她用钥匙开的时候,客厅空荡荡,汤圆歪歪扭扭跑过来,好奇打量。 邵嘉凛止住温烟弯腰抱汤圆的动作:「先做正事。」 他把她推在门板后亲吻,像是第一次那样,唇舌气势汹汹。 她的唿吸混乱一片,带着头脑嗡嗡。 怎么就把人带进来了。 间歇里,他问她:「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她答不出来。 听不到回答,他退让半步:「以后,只能想着我。」 温烟忽而想起件事,抬眸问:「我落你那那条围巾呢?」 功守方骤变。 那吻渐凉。 他一怔,而后唿口气:「新的不行吗?」 他前几日托人送她条新的,听说已经被收下。 「不行,我要我那条旧的,」她抬眼看着他眼睛说。 他怔忪地看着她,终于落败,声音里情.欲的哑还没来得及褪去:「在车上,明天拿给你。」 一想到她这么宝贵那围巾,他就觉得燥郁。 他前些日子想明白了他家衣柜里那条不菲围巾的来歷。 温烟说过喜欢过很多年的人送过她围巾。 他忍不住问:「那人现在在哪?」 他总觉得那人不是穆迟,她对穆迟太冷。 温烟看着他的眼睛点到为止地说:「他当年要出国读书的时候,我有给他写过一封信。」 还写过信。 他意识渐清醒,轻吐出口气。 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他明明在和她接吻,却在讨论别人。 第149页 是不是感谢那人天涯海角地在海外? 温烟推了推他,问:「你是不是会把我为他做的事都做一遍?」 她的眼神温软,诱人沉沦。 她早就看出他一连串莫名举措后的含义。 「是。」他毫不犹豫点头。 温烟的房间有薰香的馥郁,清淡的薰衣草味。 安神又舒缓。 他们没开灯,只借着月色和院里灯光的影。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纠结成一团。 温烟仰头,手费力地勾住邵嘉凛的脖颈,让他的视线下沉。 低声说:「你的遗书里,一个字都没有。」 「嗯?」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 「下次把我加进去吧。」她轻声说。 太冷清了,好像笃定自己不会被人挂记,下一刻便能慷慨赴义。 邵嘉凛怔了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接受到她这丝名为喜欢信号,理智太容易被一击即溃。 「好,」他扶在腰间的手挪到脖颈后,弯腰发力,直接一把把人抱起。 两步进了卧室,用脚把门勾上。 被放倒的温烟,躺在床上长发如瀑,新染的栗色捲髮铺开在枕头。 邵嘉凛俯身看了两眼,想起花车那晚,对她这个变化不太满意:「下次把头髮染回去。」 温烟刚要回话,他就低头把唇封住。 被人熟稔地抽丝剥茧,除去碍事的束缚。 霸道强势,再没给她拒绝和反悔机会。 她被迫在这扁舟里起伏。 他再俯身下来,带着炙热唿吸,手指叉入她的发尾。 吻至身前,又神志渐清。 「我去街口的超市。」邵嘉凛撑着床翻身站起来,拽了下褶皱的毛衫,声音低哑。 温烟睁开惺忪眉眼,手肘撑着床板,拉开抽屉,给了他个「惊喜。」 那东西是林雨晨留下来的,说她没什么好送她的,但是她鉴男有术,林渊是个食肉系,留给她防身。 邵嘉凛食指拿着被递来的那方东西表情错愕。 旋即又像是懂了。 妈的,林渊那王八蛋拐女孩子上床的本事还是一流的,而且全止步于玩玩而已。 心脏密密麻麻地疼,连唿吸都难受。 总得做点什么,才能抵抗那窒息的痛。 他两下除了包装,重新俯身。 短硬的胡茬戳着温烟娇软的脸颊。 抽起她两手,剪至头顶,力道大到她手腕生疼。 绝对掌控的姿势。 带着深重的慾念与赎罪,手下用着技巧。 急着想让新的记忆,全数覆盖掉过往。 「以后只和我睡,嗯?」 距离上次的记忆过去太久,陌生到温烟忍不住溢出碎声,背嵴像把弯弓。 可这声音,让他眉头更蹙。 记得大学的这种时候,温烟害羞脸皮薄,会用手背挡着眼睛,憋着不肯出声。 他又亲又哄,她才放得开。 可尽管这样,明明不好意思,他想做的花样用的玩具,她都听话配合。 是啊,那会她多乖。不会做饭,也学着给他做。他带队嗓子疼,她就每天给他送雪梨汤。 眉间一片伤心暗淡,他轻轻唿出口气。 自诩身体素质良好,可止不住地心脏抽痛。 他声音喑哑:「对不起啊,糖糖。」 她不明白,只觉得身间忽然骤凉。 「邵嘉凛,我冷。」 真的是隆冬,空气一片凛冽。 听她一遍遍只喊他的名,那悔意才能消解。 他再次附身,一点点啄亲她的眉眼,再向下。 覆至全身。 那晚,一直到天蒙蒙亮。 温烟昏昏沉沉地睡着,半梦半醒地听到有人敲门。 身旁还真有人推了推她:「醒醒。」 她蓦地睁眼,看到撑在头顶的人时发愣了一瞬。 旋即,昨晚的记忆悉数涌上来。 她动了下胳膊,浑身酸痛,像跑了十几圈八百。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情,邵嘉凛又说:「你哥来了,在敲门。」 门外配合地响起温景霁的声音:「温烟,你在吗?」 要死。 温烟瞬间清醒。 忽地掀开被子,顾不得别的穿上拖鞋跑到衣柜前翻找家居服,口中大声回应温景霁:「稍等一下!」 邵嘉凛也翻被起身,套上来时的衣物。 温烟看着褶皱斑斓的床单眼前一阵发昏,双手捉着被角展开被子把痕迹盖住。 看着配合地在地上捡拾衣物的人,她跑过去安排:「邵嘉凛,你赶紧跳窗出去!」 「嗯?」弯腰的人,捡衣服的手停顿,抬眸看着温烟像没听清。 「快点!跳出去啊!」温烟指着卧室的小窗说。 外面阳光大好,没有树荫遮蔽,直接是小区的小路。 「跳出去?」他指着那小窗拧眉重复。 「对,不能让温景霁在这时候看到你。」 邵嘉凛捉着手里的白色柔软棉衫直起背嵴,顺着温烟的视线,看到那扇小窗。 他蹙眉更紧。 这样跳出去,十足十地像个姦夫。 他扫了眼卧室的钟,斟酌一番和她商量:「现在已经下午一点钟,你这老小区很多老人要出来遛弯。我这样跳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第150页 温烟咬唇,目光环视了下房间:「那你藏起来!」 「藏起来?为什么要藏?」 「你赶紧啊!」温烟推着他的背,把他推到自己的衣橱前。 邵嘉凛比划了下那个小小原木衣柜,房东留下的,属实不怎么大也不怎么结实。 他打开那衣柜门看了看,按压了两下单薄木板。 「我进不去,要是一会儿忽然在里面压垮了,那岂不是更难看?」 门口又响起温景霁的声音:「温烟,你好了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我马上!我起晚了!」温烟赶紧回答。 「你跳出去,然后躲起来!在我哥彻底离开小区前,千万不能被他发现!」温烟又把人往窗前推。 「快啊!」她催促。 邵嘉凛曾经跳进温烟的家,帮她捕捉毒蛇。 却从没想过会有朝一日再用上这招,为了……为了事后躲她的亲哥哥。 眼见温烟紧蹙的眉头,他唿口气认命。 打开窗户,灌入一阵冷风。 外面有不少人影晃动。 他两手撑了下窗台,翻身跃出去。 「咚」地一声在地面立正, 不少人听到这声响,把目光投过来,全是八卦和打量。 有两个阿姨已经凑在一起开始低语:「跳出来的?!看见没!!!这家男的知道吗?」 真是要疯。 邵嘉凛搓了下后脖颈,冷脸离开那片肇事区。 视线里,出现他的那辆车,和温景霁那辆白色轿车中间差了几个。 哦,车里还有那条破围巾。 第57章 .57一夜情关系(二更合一)…… 温烟紧张地快速把昨晚脱了满地的衣服捡拾塞进衣橱,卫生纸扔进纸篓。 她不放心地走到窗前,左右张望,也没瞧见邵嘉凛的人影。 温烟把纱窗合上,玻璃窗打开,散去室内的旖旎味道。 她随便用手抓了两把头髮,跑到客厅,瞧见那双男靴。 邵嘉凛穿拖鞋就出去了。 她轻唿出口气,把鞋放进鞋柜,从中拎出一双拖鞋防止再开柜门。 确保一切停当,才终于打开防盗门。 紧蹙眉头的温景霁见到妹妹,微微低头唿口气。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你怎么手机一直不接电话?」 「啊?」温烟一怔,她弯腰边给温景霁递鞋,边思忖。 她习惯晚上手机静音,白天设成有声模式。 可今早根本没起来,这么晚才起也确实不像她的一贯作风。 「我设成静音,就一直没听到。最近有点累。入冬病人变多,今天就睡了个懒觉。」温烟垂着眼睫撒谎。 「哦。」接过拖鞋的温景霁若有所思地看着温烟。 眸光略过她脖颈的一抹旖丽红痕,眉头渐渐锁紧。 「哥哥,你怎么忽然来了?」温烟把话题移开。 「一直给你打不通电话,以为你也失踪了。」 「没有。」温烟心虚地答。 「也是为了和你说你托我找的人到了,邵嘉凛昨天刚到凭北。好像手机坏了,所以失联。你要我帮你联繫他吗?」温景霁又问。 「……」 本来就心虚,被提到这个名字,她有过一刻慌神。 这个时候联繫他,是要哥哥看到穿拖鞋的邵嘉凛吗? 和哥哥脚上这双一看就是同一超市买的,只是颜色不同。 温烟胡扯一句:「不用不用,其实是我有个病人是他同事,他托我问问。」 她和温景霁都不是爱和人起冲突的性格,温温吞吞。 两个这样的兄妹一起长大,倒是很少拌嘴。 温烟对他,更多的是一种长兄如父的感觉。 她连个接吻的电视剧都不好意思在温景霁面前看。 比起别人家的拌嘴兄妹,多了一丝客气的意味。 「嗯,」温景霁略一沉吟,指了下她家的洗手间:「借用一下吗?刚手上沾了脏东西,洗个手。」 「可以。」 幸亏没把人藏在卫生间。 她总觉得温景霁经过主卧的时候,是朝里面看了眼的。 硬着头皮,温烟在客厅等他。 温景霁洗手回来的时候,真的路上到处张望。 终是绕到沙发前。 他略一沉吟,又问:「穆迟对你有好感,你知道吗?」 「嗯?」温烟没想到温景霁这么开门见山地说这个话题,旋即点点头,小声答:「知道一点。」 「但他又跟我说,你好像对他没什么兴趣,不太想和他接触。」温景霁抿抿唇,终于还是问:「温烟你这是,已经交男朋友了吗?」 「……」 她从小就觉得造物主偏心,同一个爸妈生的,所有情商智商全给了温景霁一人。 留她一个人,常常物理不及格、数学跟不上,。 可这样的情形太突然,她都理不清,更不知道怎么跟温景霁说。 「没有……」说完,温烟低着头补了句:「就是,对一个朋友,有一点好感。」 那块红痕过于显眼。 温景霁脱口而出:「只是有好感?」 「嗯。」温烟点点头。 温景霁吁了口气。 闭了闭眼,又张口:「有对象的话,带回家看看。但是如果不太认真或是不太靠谱的人选,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第151页 他点到为止。 「嗯……」温烟小幅度点头:「知道了。」 离开前,温景霁又叮嘱道:「回头换个地方住吧,这看着安保不太好。」 「在看房了。」温烟点头。 温景霁:「关好门窗。」 送走温景霁,温烟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什么都没发现。 肚子有些饿,她找了点饼干吃。 想起一床脏污的被褥,折去卧室把他们抱进卫生间。 半小时后,门口再次传来动静。 「温烟,开门。」 向洗衣机里注洗衣液的手停在空中,温烟听出是邵嘉凛的声音。 昨晚的记忆唿啸而来。 在听到他安然无恙还活着地时候,好的、坏的过往,仿佛就什么都忘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他领回了家。 温烟腹诽,这件事还得怪邵嘉凛。 他在这种事上,和五年前分毫未变,只探出只手便能获得主动权。 甚至比当年的占有欲更加炙热。 「温烟,」门口又一声喊她。 她垂眸没动。 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不开门,我就从窗户进来了?反正熟门熟路。」门口声音戏嚯 「……」 听到这,温烟终于摘下洗衣手套走到客厅,开了防盗门。 精神很好的邵嘉凛拎着两个塑胶袋回来,举起来给温烟看:「午饭时间。」 温烟扫了眼塑胶袋摇头,敷衍句:「没胃口。」 他没把这话装心上。 换上拖鞋,朝餐桌走过去把饭盒摆在桌面,邵嘉凛又朝温烟身边折:「看来是还没消耗够?」 眼看着是抱她的意思,温烟朝茶几处退了两步。 昨天从入夜到天亮,不知道怎么这人为什么这么没够。 「饭我会吃,你也早点回去吧,」温烟抵着茶几的边缘下了逐客令:「晚点我要去接林雨晨,她打算回凭北了。」 「我跟你一起去接。」邵嘉凛看着缩回去的人笑笑,折到餐桌前开始拆包装:「早点吃,一会凉了。」 大小一次性饭盒摆了满满一桌。 屋内瞬间飘起了混合的食物香气。 温烟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句。 但是和他一起去接林雨晨。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去,」温烟靠着茶几摇头。 「还和我谈麻烦?」他满不在乎地说。 「怕林雨晨误会,」温烟把目光挪向地面,不看他的眼睛。 正解包装的手顿在塑胶袋上,「窸窸窣窣声音停下。 邵嘉凛蹙眉:「误会什么?」 温烟解释:「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邵嘉凛放下塑胶袋,朝温烟走了两步,皱眉确认:「那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温烟朝客厅的阳台退了两步,小声说:「朋友关系。」 邵嘉凛搓了下后脖颈,炙热眼神锁着温烟的面颊,和她理着逻辑:「温烟,你会和朋友接吻吗?」 温烟想了下,换了个答案:「那就是……one night stand?」 她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用了英文借代。 流利的英伦腔。 「一夜情?」邵嘉凛气笑,点头:「真行!不愧留过学,思想很新潮。」 温烟咬唇,静静地接受着他目光的洗礼。 「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他偏着头看着她,状似思索:「近了说,就是当我女朋友,稍远点就是和我结婚,再远点,可以有两个小孩。」 「……」温烟脸热,小声说:「你想得美。」 「你说什么?」邵嘉凛朝她走近两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温烟抿抿唇,退了半步:「那也可以,升级你为追求者,和穆迟一样。」 邵嘉凛眉头依旧蹙着,眼神依旧锁着下方的人:「所以,你会和穆迟上床?」 他仿佛对这一夜后的结局,非常不满。 眼神就没从温烟身上挪开过,像是要烧出个洞。 客厅电视柜旁边的圆盘猫抓板上,汤圆闻到餐桌上的食物馥郁香气终于转醒。 它伸了个懒腰,在两人之间来回蹭腿讨好。 温烟没空去抱汤圆,把目光撇开,攥了攥手指打气,小声说:「怎么啦,你很委屈吗?」 他闭闭眼,怎么也没想到昨晚过去会是这幅光景。 可好像也不能逼得太紧,邵嘉凛似乎对这种下风的局势认了命。 他咬牙说:「不委屈,我太满意了。」 「那你可以回去了吗?」温烟假装听不出他的咬牙切齿,礼貌又问。 「追求者晚上跟你去接舍友?反正你现在有话和林雨晨交代了?」邵嘉凛弯腰顺手把正蹭他的汤圆抱起来,这事他不打算让步。 一想起那晚,她和林雨晨还有林渊那幕就觉得碍眼。 温烟想了想,好像这话也有道理,点点头:「好吧。」 邵嘉凛听出她的勉强,食指中指挠着汤圆的头顶,和她对起话来:「瞧你妈多狠心,打定主意要我们父女分离。」 「喵——」像是回应他。 温烟抿唇,看着不成器的小母猫,伸长了脖子要他继续挠。 当年汤圆就更黏邵嘉凛一点,虽然他长期在外地不怎么回家。 养不熟的白眼猫! 第152页 她越过和谐的一人一猫,气鼓鼓地去了餐桌旁。 桌上的及大盘餐品只看一眼,她就有了食慾。 是附近那家老饭店的外带,她还挺喜欢。 温烟坐下来,伸手撕了筷子包装,打算先填饱肚子再理这关系。 背后悠悠忽然一句:「还给你买了消炎药,在旁边那袋子里。」 「我又没病,为什么吃药?」温烟右手捉着还没动的筷子,回头奇怪地望着他。 「你那儿肿了,你不知道?」 「……」 他一本正经说这种话的本事,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林雨晨当晚来凭北是并不是搪塞邵嘉凛的离开的藉口。 那次林雨晨来过凭北后,回来发展的念头就一点点起来。 最起码,这里有老朋友。 她这些年在外地忙着挣钱,很孤独、一点也不开心。 当天下午,温烟从车站接到她。 林雨晨算是轻装出行,只带着两个大行李箱。 这家搬得算是非常轻松。 把人领到车站外那辆黑色suv边,温烟拉开车门,让林雨晨先进去。 只一眼,林雨晨就认出来驾驶座的人。 她吓得把那半步又缩回来,暧昧的眼光打量着驾驶位和身边的温烟,小声问:「复合啦?」 温烟抿唇,摇头:「还没。」 驾驶位的人通过后视镜朝后门望了眼。 林雨晨拉长腔说了句:「哦。」 听起来就不太信。 「你行李怎么这么少?」温烟找了个话题。 「在凭北重新开始!把家当攒回来!」林雨晨立了豪言壮语。 既然温烟说他们还没完全复合,林雨晨就真的一个词都没有提及司机大哥。 但也没有提之前看好的那个僚机林渊。 只是捱到了温烟家,林雨晨那嘴就实在忍不住了,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来来回回地问:「怎么回事!我就离开凭北没几天,为什么你换了个司机!」 温烟皱眉抱着枕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上一趟,是林雨晨不知道邵嘉凛人在凭北。 这趟知道了他人原来凭北,平復了会心情好像又觉得舍友和他复合真是在情理之中。 她记得当初温烟看向那个人的目光有多么粘稠和闪亮。 下午邵嘉凛从她家走后,温烟换了床崭新的被褥和床单。 两个人躺在她那小床上的时候,林雨晨忽然像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去拉床头柜的抽屉。 看着空了的半盒,她愣了愣,转头问温烟:「烟烟啊,你到底是便宜了哪个?」 「没有啊,」温烟比当年脸皮厚了一点,面不改色地和闺蜜说:「是我占他便宜。」 one night stand. 正值年尾,为了庆祝林雨晨和温烟荣归凭北,隔了周,他们那届几个关系不错的人约着聚一聚。 陈畅和樊书铭都到了。 一下子回到最美好的日子里,酒吧卡座的温烟连着喝了好多杯。 在国外,她的酒量有稍微长进的一点点。 听着他们讲自她走后,大学里发生的趣事,温烟还有些遗憾没有一直留在凭北。 樊书铭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她只能强装作没看到。 当初温烟决定留在伦敦的那年尾,樊书铭只身追过去。 正好是圣诞节,他们约在一家餐厅吃饭。 樊书铭是很能忍的那种人,可能一年没见到的思念情绪着实浓烈了些。 他在merry christmas的歌曲里,终于和她告白,迟来许久。 他说很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会想办法也来伦敦。 温烟只是摇摇头,把话和他说得明白透彻。 她说她短期内,没有爱人的能力。 如果你爱过一轮太阳,註定会被他的光芒照耀,也会被他灼伤。 那伤口要恢復很久。 樊书铭固执说他会等,只要她没有结婚。 这些年过去,他好像真的有做到。 她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执着。 温烟又喝了几杯酒。 桌上的手机一直亮一直亮。 醉醺醺的林雨晨指指温烟的手机,笑着和她商量:「烟烟,这个,我能帮你接着通嘛?」 温烟扫了下屏幕,是邵嘉凛。 她喝了酒,也不是十分清醒,点点头:「好啊。」 林雨晨真的接起来。 那边响起低沉的声音,称得上温柔。 「糖糖。」 林雨晨笑出了声,听多了军训时候他的责骂,真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语气。 「我是林雨晨,」她笑嘻嘻自报家门。 「温烟呢?」那边语气骤变。 「喝酒吶,」林雨晨得意洋洋地说:「已经喝多啦!」 「在哪?」话筒里的声音带几分急迫。 「嘻嘻,这里有个老同学一直盯着我们烟烟看呢!」看热闹不嫌事大,林雨晨又说:「是樊书铭,你认识吗?」 那边沉着声音又问:「到底在哪?」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做惯了销售的林雨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刻,她卖着关子。 话筒里的声音顿了顺,然后笃定地说:「大礼,包你满意。」 「king。等你哦,大老闆!」林雨晨报了酒吧名,笑着说。 第153页 林雨晨真是喝得有些多,又是真的很想知道邵嘉凛会带什么给他来。 她想帮闺蜜试探下在这男人心里的分量。 林雨晨把手机递给温烟,小声附耳说:「帮你找他要了礼物哦。」 无论邵嘉凛送她什么,她都计划转给温烟。 做惯了销售,当然是给闺蜜薅一点算一点。 这样一个富二代,少说得给个金条吧? 林雨晨暗想。 二十分钟后。 温烟捉酒杯的手腕被人紧紧攥住。 那人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凸起的腕骨很利落。 做医生的她也罕见自己外科男同学有这么漂亮的手。 她甚至把脑袋凑过去细緻看了看。 「礼物呢?」一旁的林雨晨懒洋洋地朝邵嘉凛伸了手。 「一会送到。」他说。 温烟盯着那手来回欣赏,想像着解剖了会是什么样的经络。 可那手蓦地收回,连带着她的酒杯。 她不高兴地摸了摸鼻子。 看着有些醉意的温烟,邵嘉凛朝她身旁的女同学笑笑:「能不能麻烦让个位置。」 那女生捂着狂跳的心脏,朝左边挪了挪。 击鼓传花似的,人人朝左挤了挤,真腾出一人的位置。 被问话的女生忍不住小声凑到隔壁和另一个女同学低语:「妈呀,我没认错吧?这人是我们邵教官吧?」 「对!是他!」女同学回。 「妈呀,他终于朝我笑了,年少心愿了了。」 「哈哈哈,我还记得你那会,走个正步还顺拐,没少挨骂。」 「对!所以我那时候就想走好一回,让他能对我刮目相看。」 「真是爷青回。」 「比当年还好看哎,多了点男人味。」 「嘿,别惦记了。瞧不出吗?」 旁边的声渐小。 许是多了个当年不敢挑战权威的人落了座,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邵嘉凛顺势把不太清醒地温烟圈在怀里,和旁边的人说:「你们继续。」 「啊,刚说哪了?」 被一提醒,场子里又热闹起来。 温烟觉得身边这人热烘烘地,薄荷味也很熟悉。 她朝他怀里缩了缩。 因为头忽然朝他身侧靠,温烟腹部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有了呕吐的欲望。 她蓦地推了一把邵嘉凛,捂着嘴站起来。 邵嘉凛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立马明白,急忙赶紧跟着站起来,拉过温烟的单薄肩膀,拥着她带到洗手间。 酒意翻滚,温烟弯腰扶着黑色大理石盥洗台台面开始呕吐。 邵嘉凛走过去帮她开了水龙头,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他蹙眉,看着那黑裙下包裹的细细腰肢。 这些年,她一点肉没存下,甚至比当年还瘦。 吐了几下,温烟没什么力气,惨白着一张脸硬撑着台面。 邵嘉凛揽着她的肩膀怕她倒下去。 他十分不悦地问:「怎么喝这么多。」 「因为高兴啊。」温烟脱力地答:「这些同学好久没见了,在凭北大学那年我也很快乐。你不知道,我去了伦敦就只剩下学习。」 「那也要知道自己的酒量。」万一他没打过电话来。 温烟接着醉意朝他怀里倒,忽然问:「你觉得凭北大学是不是很好?」 「嗯,」邵嘉凛点头:「不是全国排前几,包括你们医学部。」 「我第一志愿报的凭北大学哦,」温烟又说。 「那你是不是考得很好?」邵嘉凛顺着她的话说。 「没有啊,」温烟摇头:「所以真的读成了的时候,大家夸我锦鲤。」 忽然想起往事,温烟仰着头,靠着他拼命去找他的眼睛。 她轻声说:「邵嘉凛,你不知道,我当年为了考凭北有多努力。」 「嗯,你很厉害。」他顺着醉鬼的话夸。 「敷衍,」温烟推了他一把,站直,一个踉跄。 他赶忙扶住她。 温烟仰着脸继续跟他说:「我上高二、高三那两年连跑早操的等待时间都在背书,吃饭都不嚼。」 「这么努力,好辛苦。」 「不辛苦,」温烟满足地笑了笑,然后仰着脸看着他说:「为了喜欢的人不觉得辛苦,觉得很甜哦。」 邵嘉凛消化一番,刚刚好笑地看着醉鬼温烟的笑意顿散。 他锁眉:「你不是说,他出国了吗?你还写了信。」 醉醺醺的温烟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乱蹭一气,呵呵笑着说:「秘密哦。不告诉你。」 第58章 .58赚钱包养你 「所以,还是校友啊,」邵嘉凛拥着在他身前乱蹭的人,若有所思地问。 兜里的手机一阵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温烟推了推身前的男人,掏出手机出来看。 是林雨晨打来的,让她赶紧过去,带着哭腔。 因为这闷闷的憋着哭的声音,加上刚刚呕吐过,她的酒意忽地醒了大半。 「我要回去,」挂了电话,温烟急急地对邵嘉凛说。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捨己为人。 路都走不太稳的人,踉跄两下就要朝卡座折。 身形一晃,左脚绊了右脚一下。 为什么路这么不平。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人忽地紧紧攥住,紧接着是肩膀。 第154页 她顺势朝上看,见他跟上来,垂眸对她说:「带你过去。」 酒桌上,一片死寂,和震耳的音乐声形成鲜明反差。 角落里,红色天鹅绒连衣裙的林雨晨趴在桌上在哭。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 温烟快走两步,几个人识趣地给她挪了位置。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晨晨,你怎么啦?」 林雨晨哭得肩膀一抖一抖,也不说话。 陈畅凑到温烟身边,附耳解释了句:「许澜来了,和她单独说了几句话,又走了。」 温烟:「啊?他怎么来了?」 原本就只是他们医学院的同学聚会,许澜怎么知道。 温烟想了下,朝身后看。 邵嘉凛坦荡点头:「我叫来的,她点的大礼。」 温烟回身伸手作势要捶他。 哪有这样的大礼,让林雨晨哭成这样。 她的手腕被立即攥住,连带人往怀里一扯。 薄荷混着点菸草气。 「怀孕了这是?比以前脾气大好多。」邵嘉凛把温烟的胳膊按在身前,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的声音很轻,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可这样暧昧的距离,这里这样多的人。 尤其是侧方一米远的位置,樊书铭直白赤裸地目光一直锁着他俩。 温烟使劲动了动手肘:「你放开我。」 压制着她的力量忽地松开,温烟也不理背后的人,又坐到林雨晨身边。 林雨晨终于抬起头。 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兔子。 眼泪一大颗一大颗从她眼睛里流出来。 她说:「烟烟,我又见到他了。」 她说:「可我们回不去了。」 她还说:「当初爸爸妈妈都不许我和他在一起,说我跟他在一起要吃苦的。」 林雨晨哭得泣不成声:「可我现在一点点回忆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一点苦都没吃过。」 「以后,我不也敢麻烦他。我不想他吃苦。」 怎么就这样了呢。 温烟无言地搂着她,一下下轻拍她的背。 回了凭北,有些事是迟早要过去的。 她是,林雨晨也是。 后半场,她们又喝了不少。 说不清醒,其实还有意识,没有完全断片。 那天温烟要林雨晨去她家住。 林雨晨看了看邵嘉凛身边的人,摇摇头:「我回租的房子吧,我刚搬进去,明天起来就能收拾。」 算是那份大礼的回报。 见到人,都算了了心愿。 转而林雨晨对桌上的樊书铭开玩笑:「能搭个便车吗?」 失落的又何止林雨晨一个,樊书铭点头:「能,我叫代驾。」 温烟一瞧林雨晨对她眨眼的样子,就知道被闺蜜无情出卖了,没再继续劝她。 她轻轻唿出口气,套上羊绒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外走。 踉跄没走出两步远,忽地两脚离开地面。 她吓得轻唿一声,两手下意识圈住抱她的人的脖颈。 他总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抱我干嘛,这么多人,」温烟右手抽回来,推了推邵嘉凛的胸口。 醉酒失了力气,软绵绵地力道,没什么威胁。 「怕你又要我去摘月亮。」邵嘉凛挑眉笑。 见她单手勾着,怕她掉下来,紧了紧在腿弯的手。 「月亮……」温烟抬头看着天空。 今晚阴天,没有月亮。 他这话的意思是,就算不要他送,他也要想办法送的吧。 哪怕是摘月亮。 「好吧。」温烟勉为其难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说:「我是个讲信用的人,说过给你机会就会给。」 喝了这么多酒,她实在是累极,喃喃了几句林雨晨的事,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时候,是半夜想呕吐。 温烟掀开被子,开了床头灯,连鞋都来不及穿,冲进卫生间。 呕吐到一半的时候,卫生间的灯忽然被人打开。 那阵酒意慢慢平復后,她的神志清醒一点,回头看着还在她家的人,错愕地不知道今夕何夕。 「你还没走?」 「有个醉鬼,怎么走。」 大半夜,也不好赶他走。 温烟扶着膝盖站起来,扶着盥洗池拿着刷牙缸漱了两下口。 又折回自己的小床上。 她合上眼刚想睡,听到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有脚步声一点点走近。 再之后,身侧的床垫陷入一角。 温烟侧过身冲着另半张床的方向,蹙眉和他讲道理:「你今晚不应该睡沙发的吗?」 「这样照顾你方便点。」 温烟用最后的理智确认下自己的状态,好像没有被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她又重新把头朝向床头,不再搭理他:「随你吧,我睡了。」 「我也睡。」邵嘉凛规规矩矩地躺在温烟的身边,尽量不让自己越界。 过了许久许久,半夜醒来的温烟发现自己失眠了。 她小声喊了喊背后的人:「邵嘉凛,你还醒着吗?」 「醒着。」 这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失眠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温烟悲怆地脸朝上躺着。 「那就请假。」邵嘉凛撂下四个字。 第155页 还真有他的风格。 睡不着,撞上第二天是工作日。 结果,当然是选择……请假。 而不是想办法睡着。 羡慕他这样自在的人。 「你明天要上班吗?」温烟看着天花板接着问:「还是你的休假还没结束?」 「不上。」 温烟抿抿唇,醉醺醺的她有了个奇思妙想:「其实,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被开除了?」 她都听李格说了,邵嘉凛和领导吵架。 和领导吵架,那不就是要被开除的吗? 这些天,也没见他去过单位。 黑暗里,传来一声闷笑。 然后邵嘉凛说:「如果我说是呢?我被开除了,怎么办?」 温烟轻轻唿了口气。 然后垂下眼睫:「之前你给我买的很多东西我都没来得及还,折成钱也不少的。要不,前段时间我从温景霁那里诓了几个包,送给你,你去把他们卖了创业吧。」 邵嘉凛又笑。 温烟急了,侧躺过来借着夜色一本正经和他说:「你看不上我的包吗?林雨晨说囤一囤会变得很贵的!」 看这模样,邵嘉凛就知道她酒还没醒。 「温烟,你要包养我啊?」他对着她躺着,距离近在咫尺,眼睛一点点追逐她的表情。 温烟皱眉,艰难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像打定主意一样说:「也行。明天我就去上班赚钱。你这脾气,不适合打工。」 邵嘉凛忍不住把右手探出被子,轻轻捏捏温烟的左脸颊:「糖糖,对我这么好啊。」 温烟脸红了红,稍微低低头。 憋了好久,又忍不住叮嘱他:「那你以后不要老是出去玩了,养你好费钱。」 喝醉了的温烟,好像和记忆里大学里的一个样。 对他毫无戒备,柔和,又满心满眼的爱意。 他轻轻笑了下。 右手勾住她的后脖颈,脖子前倾,轻轻在额头印出一个吻。 声音在夜色中很是清晰。 温烟推他一把,小声说:「我喝酒了,好累。」 「我知道。」邵嘉凛的手规规矩矩收回,强迫自己眼睛盯着天花板:「我哪也不去玩,每天就这儿等你。」 温烟缩回去,闭上眼睛:「哦,那这样我明天要出去赚钱,我先睡了。」 「好。」 过了好半晌。 温烟还是睡不着。 她忍不住在夜色里轻嘆一声。 「睡不着?」 「嗯。」温烟点头。 正琢磨着要不要给温烟从冰箱里拿一袋牛奶温一下。 邵嘉凛就听到温烟又喊他。 「既然我花钱包养你,你能不能……」 声音轻轻柔柔,他又看过去,眸色深了些许。 温烟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 她气鼓鼓把后半句接上:「我花钱包养你,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 邵嘉凛闭闭眼重新撩起眼皮:「行,想听什么。」 「都行。」温烟合上眼,头朝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两手放在胸前一副准备倾听的样子。 「你花钱包养了的,可以点歌。」 他声音低沉浑厚,听上去一点都不想被包养那个。 温烟耳热,抓了抓耳尖回了他一句:「点歌好累,你看着办。」 邵嘉凛思索几秒:「那就《偿还》?」 「是王菲的那个?」 「对。」 温烟睁睁眼,稍微侧头去看他。 还挺意外,不记得他爱唱王菲的歌。 片刻后,温烟点点头:「行,就这首吧。」 「从未跟你饮过冰,零度天气看风景。」 「从未攀过雪山,所以以为天会继续晴。」 「偿还过才如愿,要是未曾偿清这心愿。」 从未知道他哪怕唱王菲的歌,都如此好听。 听着他的声音,酒后的思绪变得发散,她想起大学那段时光。 在一起朝夕与共的时间太匆匆,还未一起饮过冰,未攀过雪山。 就那样草草结束。 是不是再长一点。 是不是没有那么长时间的异地恋,结局会变得不一样。 歌曲很短,瞬间到了尾声。 温烟发了会呆,又听他问:「再来一首《如烟》?」 「好啊。」她乖巧点头。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低沉又温柔。 在寂静的小小卧室里,流淌。 空调的暖风将窗帘的纱布吹皱,温烟再次闭上了眼。 这人原来国语歌也会唱的。 「有没有那么一滴眼泪 能洗掉后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 回不去的街 再给我一次机会 将故事改写 还欠了他一生的 一句抱歉」 许是酒精后的人,神经过于敏感。 伴着他的歌声,一滴咸湿的泪滚落下来。 她不知道他这晚的歌,是不是故意这样选。 第二日的温烟,早早被闹钟吵醒。 到底还是要去上班。 她看到邵嘉凛眼下也有一片青紫。 大概是昨晚照顾喝醉的人,也没睡太好。 他要开车送她。 门口,正换拖鞋的温烟有点不好意思地拒绝:「算了,你回家再歇歇吧。」 第156页 邵嘉凛挑眉,摸出车钥匙在指尖晃了个圈:「我被包养了,当个司机不是分内的。」 「……你不要乱说话。」温烟咬唇。 她不太记得昨晚说过话的全貌,但是有些还是有一点点印象。 比如这一句。 半清醒下的胡话。 「行,不认帐也不是头一回。」邵嘉凛挑眉,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在温烟的额头上敲了下做惩罚。 然后说:「我去看看李格,顺路捎你,可以吧?」 他回了凭北,偶尔会去看病人。 「那行吧。」温烟点头,反正顺路,加上在车上可以补觉。 一到医院,温烟就和他划清了界限:「你会我串病房。你看完病人直接走就可以了。」 「成。」真的是楚河汉界。 他不是纠缠的人,让温烟在门口下了车,先去上班。 田冉在医院大门口,看见温烟从那车里下来。 等邵嘉凛的车一走,就凑到温烟耳边说:「开库里南的帅哥又来接你了?」 「没!」温烟低着头,但是比前几日多了一点点笑容。 大早上心情还不错,她开玩笑辩解了句:「他今天开的dbx。」 听这话,田冉在旁边一直笑。 温烟双手插进口袋里,上了楼直接要去医生休息室换白大褂:「我先去换衣服。」 田冉跟在后面:「别走这么快啊。」 温烟先进了休息室,要关门的档口,田冉把门抵住,从缝里钻进来。 「嗯,怎么啦?」温烟回头,边脱外套边问田冉。 田冉他们麻醉科的医生休息室,可没在这。 田冉站在门口,脚尖在地上转来转去,有点难为情地说:「晚上,我相亲,跟我一起去呗。」 「相亲?」温烟要挂大衣的手顿在空中,皱眉看向田冉「你上次不是说,要追求当年暗恋的人试试?」 那天喝完酒,田冉说满桌都是人杰,人类高质量男性。 可她一整晚心里装的都是十几岁时喜欢的刘杰。 尽管那个时候,刘杰已经明确说不记得有她这号了。 她想,那就从陌生人开始,一点点从朋友做起。 之前还斗志昂扬,每天发消息联繫的。 温烟错愕地看着田冉:「怎么回事?」 田冉垂着眼睫,苦笑了下:「都结束了。」 「没追上?」温烟皱眉,连白大褂都没换就走过来,站在田冉对面安慰她:「那是他没眼光。」 「不是这个。」田冉盯着地面摇头,神情沮丧。 温烟看她的表情,皱眉:「那……是怎么了?」 田冉抬起头,朝温烟温和笑了下:「他说,他要结婚了。」 「什么?!」温烟诧异。 明明几周前,田冉刚要到刘杰联繫方式的时候,问过他本人,那会还是单身未婚的状态啊。 「他不是单身吗?这么快!」温烟忍不住又问。 田冉吐了口气:「下个月婚礼。」 温烟的思维有点跟不上,这是闪婚? 田冉的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一字一句滚出来,带着艰涩的哭腔:「他说,他其实从来没有忘记我。」 什么? 田冉想忽然失了力,脖颈撑不起头,深深地埋下。 艰难地说:「温烟,他说他上高中那会也暗恋我,一直到工作后的很多年都没忘。」 说完这句,田冉深深地低头,可还是忍不住坠落下一颗眼泪。 砸在地上,摔出的水珠映着千万日光。 「他说他也喜欢我很多年。」 温烟深吸口气。 因为那些过往,所以才撒谎吧,暗恋的人像是深扎心底的刺。 埋得再深,混入骨肉,也一直存在。 这样的情感,可能使得刘杰无法面对下个月就要结婚的未婚妻。 对匆匆找来的、迟到多年的,田冉说了抱歉。 可明明互相喜欢,怎么会这样的错过。 田冉忽地抬起头,抹掉那颗眼泪笑了笑:「他是个好人,我会祝福他。他给我了我婚礼的请柬。」 言毕,田冉真的从白色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红彤彤,刺得温烟心口发闷。 喜欢一个人,但从没开始真的太遗憾了。 再张口,田冉的声音带了哽咽。 「温烟,我好羡慕你。无论你和暗恋的人当初有好或者不好的结局。」 「我都好羡慕,那个十八岁的温烟。」 「那个温烟,是世界上最最勇敢的小姑娘。」 「我今年三十四岁,我真的好羡慕十八岁那个叫温烟的勇敢姑娘。」 第59章 .59林渊抗不抗揍 没得到的话可能是遗憾。 但失去的感觉,她太清楚,是难过。 温烟张开双手抱抱田冉,跟她说:「朝前看。」 朝前看,也许前面一片坦途,鲜花盛开。 田冉抹干泪回了楼上。 在查房到李格那个房间的时候,温烟进去前先做了番心理建设。 进去后,眼尖的护士石昕看到了李格病床边的人。 率先和李格打招唿:「今天怎么样啊?」 李格礼貌地答:「挺好的,石昕姐姐。」 温烟低着头,朝里面的病床走,忽略掉邵嘉凛饶有兴致看着她的目光。 第157页 她进了里间,问了病人今天的体温和大小便情况。 顺手拉上床帘,给病人查体。 隔绝掉外面的世界。 曾然拿着输液器和药瓶进来,走到李格的床边,把托盘放到桌边。 「啊,曾然姐姐,今天又输这么多液啊?」李格皱眉看着那些个药瓶。 「输液好得快。」曾然瞧着陪床的帅哥,声音都比平时温柔几分。 「哦,那麻烦您轻一点,我怕疼。」李格把目光挪到另一侧,转移注意力。 他躺在那儿哪怕就剩一丝精神头,也不忘观察这个世界。 李格巴着脑袋看着床边给他削苹果的人,关切地问:「老大,你今天精神不大好啊?」 熬夜后的声音有些哑,邵嘉凛点头:「嗯,没睡好。」 「都有黑眼圈了,你不如来我这儿躺躺,每天吃饱喝足!」李格得意洋洋。 「看出来了。」 「啊?」李格皱眉:「有镜子吗?我是胖了吗?」 「不止一点。」 「……」李格安静了好一会。 忽然又有了动静:「可能因为胖了吧,我现在还有点饿。老大你能去帮我去买份蛋糕吗?咱们单位门口那家,我要古早味!」 「没空。」 「啊,就三公里啊,你就当晨练了!很快的。」李格喋喋不休:「你不是每天早上要跑圈的嘛?今天跑了吗?」 邵嘉凛朝拉着帘子的方向看,不耐烦地回了句:「跑不动。」 「跑……跑不动?」李格没想到邵嘉凛竟然回答的如此不靠谱和敷衍。 帘子一拉,温烟回身,朝最里面的病床走。 李格还在那喃喃:「你少骗我,你每天都五公里的。我真的好馋那家啊,好想吃。他那个蛋糕特别酥、特别香,上面有瓜子仁……」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被邵嘉凛拿削好皮的苹果全堵在口里。 「……」 给李格扎好针的曾然笑了下,伸手给李格调了下液体速度,弯腰跟他说:「我去给你拿个热水瓶?」 李格用空着的那只手把苹果拿下来,朝曾然笑:「今天我待遇这么好啊,谢谢!」 曾然直起腰,门口就有人喊她。 「曾妹妹在啊。」 正削着第二个苹果的邵嘉凛觉得这声很熟,朝门口看。 哦,是林渊。 邵嘉凛下意识朝病房里间看去,就见到一身白大褂的温烟摘下听诊器朝门口走。 完全忽略了他还坐在这,弯都不带绕的,当着他的面朝门口走。 「……」 右手挡了下刀片,把水果刀收回去。 把刀丢在李格的床头柜,他抬抬眉骨,朝门口看。 想要看看,这俩到底要当他的面做什么。 眼帘里,林渊递给温烟一个塑胶袋,温烟一点没扭捏地接下来了。 然后,两人笑着交谈。 真是非常和谐的前任关系了。 邵嘉凛非常不爽地站起来,朝门口走。 没想到林渊侧了半个头朝他这边扫了眼,竟然迎过来。 甚至像往常一样,极其自然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算打招唿。 邵嘉凛顺势揽上他的肩头,语气淡淡:「出去谈。」 温烟把塑胶袋装进白大衣的口袋,也不管两个人卖什么关子,重新折回病床边,继续查房。 林渊瞧邵嘉凛从口袋里摸烟的动作,立马朝左边指:「那边吧,有个露台,能抽菸。」 得,比他还熟门熟路,连这医院哪里能抽菸都知道。 「来过不少趟?」邵嘉凛也没管什么抽菸罚款的狗屁规定,照旧摸了根出来咬上。 「啊,也不多,」林渊摸出打火机,滑了下滑石给他点上:「一个月一趟。」 「来了几个月?」他吐了一口白色的雾,跟着人去了露台。 邵嘉凛太了解林渊了,谈恋爱就没见过超过三个月的。 除了好像之前对一个小演员很感兴趣,好了有大半年。 林渊蹙眉,似是在极力思索,然后摇头:「真想不起来,但是是从她来人民医院吧。」 「……」 「你别着急,」林渊劝慰他:「你知道,我谈恋爱都不当真的。这任也是。」 这玩意也叫安慰吗? 邵嘉凛吸口气,低声说:「当年就不该管你,该让你烂在外面。」 当初邵嘉凛帮他的事林渊都还记得,立马服了软:「别啊,为女人伤和气不值得。」 邵嘉凛只是吸菸,不搭理他这句。 林渊放软了声音:「那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我都依你。」 邵嘉凛稍一沉吟,吐了口烟说:「帮我搞样东西。」 「得令,你要什么!」 「月土。」 「什么玩意?」 他不耐地解释:「月球的土壤。」 「唉,邵嘉凛你是不是读书把脑袋读坏了,要那东西干嘛?你学计算机的,又不是土壤学?」林渊皱眉。 「管我,」他抖了下菸灰:「下个月,纽约苏富比拍卖行。」 林渊和他商量:「你家这背景,弄点月土不是很轻而易举的事嘛?干嘛非要我?」 「我没空去。」 林渊想了下,琢磨出不对劲:「要春节啊,我也没空。再说了,那东西估计有钱也不一定能弄到,肯定还要资歷审查之类的吧?」 第158页 「去不去随你。」 林渊掂量一番,终是吐了口气:「我去。」 一支烟抽完,邵嘉凛把菸头扔进垃圾桶。 背后,林渊试图缓和关系:「你也别太担心,我和温烟……」 邵嘉凛打断他:「我不担心,你只是个小插曲。不用等到你动身去美国那天,她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话卡在喉头,林渊笑:「你就这么笃定。」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下围巾,语气傲慢:「当然,就凭我在这儿。」 领间那条和还给温烟一模一样的同款范思哲格子围巾,尾端轻轻地晃。 温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她查完那间病房就去了下一间。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她都没见到邵嘉凛。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温烟正换下白大褂。 一个科室的同事打趣,怎么库思南的帅哥这两天没来。 一个女声插进来:「不是库思南咯,现在是dbx。」 一回头,是田冉过来找她。 答应这晚,陪田冉去相亲的。 温烟穿得特别朴素,生怕压过女主风头。 她其实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完全是因为田冉不住地要求。 田冉一看温烟比平时还朴素样子,就明白她一番苦心。 「走啦,胸花。」田冉勾住温烟的胳膊,要朝外走。 「好,」收拾托当地温烟跟着田冉出门。 忽地,温烟的手机铃声响。 被挽着的人掏出手机,皱眉。 是她预存过的号码,他们片区的警局。 接起才知道,那个闹事虐猫的人找到了,让她去指认下做下笔录。 挂了电话,温烟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和田冉说要放她鸽子。 「谁啊?」田冉看她那模样先问起。 「派出所。」 「哈?」田冉皱眉:「你怎么了!」 「没,就是前段时间有个病人家属,往我家丢了条毒蛇。我就报警了,现在他被抓了,让我去指认下。」温烟踟蹰下,然后说:「我要么明天再去指认吧。」 「天哪,还有这种事!」田冉脸色骤变,赶紧松开手:「你赶紧去警察局吧。你这事儿要紧,确定人是他,就能睡个好觉了。」 「可是……」 「哎呀,没事的,我可以搞定!」田冉握住温烟的手保证:「你赶紧去啊,有结果也和我说一声。你这事可耽误不得!」 「那好吧。」 温烟改道去了家附近的派出所,这趟接待温烟的警察,她再熟悉不过,是大山。 她非常惊讶地看着熟人:「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呀?」 「嗯。」大山含煳地应了下。 温烟疑惑地扫了下周边的人,然后又看看大山:「你接手我的案子了吗?之前办我这桩案子的民警呢?」 「哦,人我抓到的,所以后续就移交给我了,」大山低着头翻着本子答。 「那真是太谢谢你,」温烟点头。 家里进蛇,汤圆的尾巴被割掉,简直是她的噩梦。 她最近已经在看房,打算找个安保好一点的地方。 温烟那几天一直在看楼盘,既然打算在凭北常住,还是买个房比较好。 再加上她临时租住的那个地方,实在是不太安全。 汤圆都为此折了一条尾巴。 她是被人民医院人才引进聘用的,给了一笔不菲的安家费,想着再找温景霁借一些,应该能够个首付。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忙着看房。 这几年,凭北市的市区范围越画越大。 新房出了不少,好地段的房子却不多,户型合理、採光通透的更是罕有。 更何况,温烟还是想上班方便一些。 「跟我过来吧。」大山找到了那捲案宗,走在前面说。 「好。」 跟着大山去了一个密闭的房间。 温烟看到被抓到的人,胳膊上吊着白纱布,像个木乃伊。 应该是受了伤。 「是他,」温烟点点头。 虽然只见过匆匆一面。 但这人是她这段日子的噩梦,只要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脸。 「这傢伙昨天下午又偷摸去你家蹲着点火,被我们人赃并获。」大山皱眉低着头边写东西边说:「他有前科,这事干过不少。幸亏抓住了,抓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刀。这傢伙。」 点火。 温烟后嵴背一凉,又朝那关着人的隔间瞄了眼。 要是没抓住,可真是个安全隐患。 温烟诚心诚意地说:「谢谢。」 「行了,手续好了,你可以走了。」大山合上记录的本子:「后面再联繫。」 温烟想了下,不太放心地补了句:「他会被关多久?」 这个人已经对她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威胁,她已经在琢磨着买房子了。 她看上的那几套,最快也要后年才能交房。 大山公事公办地说:「能有一两年。」 「能这么久?」温烟完全没想到。 她谘询过律师朋友,这种情况,就算抓住了也不会太久。 忽地一直冷冷淡淡的大山狂躁的把帽子摘下来,像是绷不住了。 「妈的,我就没见过这么追人的!他这么追人追到猴年马月去!」 「嗯?」 第159页 「人不是我抓到的,邵嘉凛抓的,他之前天天在你家附近蹲点。」大山暴躁地说:「他不让我说,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妈的,好烦。」大山不顾形象地抓了把头髮。 「虽然这人往你家扔蛇、虐猫,算是故意伤害罪,但是你毕竟一点伤没有,判不了多久。但是,可是邵嘉凛被蛇咬了,被这货砍了,所以他被判个一两年应该是有的。」 「伤哪了?」 大山卖关子:「不知道,应该死不了。」 温烟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两天没有出现。 温烟掏出手机,立马给邵嘉凛打电话。 午饭的时候,他其实有和她通过话。 那个时候,他语气正常,只是说最近工作很忙。 她知道他最近休假,以为不方便告知也没追问。 电话很快接起。 温烟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那边一愣,旋即又很平静的声音:「什么受伤?我在出任务。」 温烟压抑着起伏的情绪,又问:「不说吗?」 话筒里沉默半晌,想是明白大山是个不靠谱的。 干脆摊牌:「嗯,一点皮外伤。」 温烟的声音多了的些颤音,她赶紧问:「你现在在哪?」 「温烟,我在出任务。」 温烟立刻说:「李格跟我说,你都好久没去单位了。」 「……」邵嘉凛彻底妥协:「咱们家,你知道地儿。」 温烟急匆匆打了车,去了凭北大学对面的房子里。 还是那扇密码锁的门,这么些年也没变。 温烟试探地伸手,凭着记忆,把密码输进去。 意外地是,门真的开了。 客厅里的人听到动静,挂断和温景霁的电话从沙发上起身朝门口迎。 他约了温景霁第二天一早见面,温景霁要他帮忙搭个线。 听到电视的背景声,温烟松了口气。 又觉得这幕似曾相识,邵嘉凛曾经误诊绝症,也有心情看电视。 一颗心又提起来。 「你伤哪了?」温烟看着一身灰色家居服的人想从他身上找到破绽。 遮的很严,她看不出。 可明明嘴唇发白,比起以往少了些许生机,有点被蛇咬那会的样子了。 「一点皮外伤,真没事。」他轻巧地说,顺便折到冰箱边倒热水:「我以前出任务,伤的比这个重多了。最多一礼拜就能好。」 温烟不听他的胡话,直接两步走过去,咬唇就自上而下解他扣子。 第一颗被松开的时候,邵嘉凛退后半步,用手挡住温烟,挑眉笑:「我伤腿上,你要脱我裤子吗?」 「……」 温烟咬牙,伸手就去够。 他笑两声,攥住她的手。 另一只手,撩起t恤给她看,一圈白纱布:「肩头,缝了针。」 「几针?」温烟看着那圈白纱布,不依不饶地问。 邵嘉凛吐口气,妥协:「八针。」 温烟学医,大概能知道8针是多长的伤口。 她皱眉,明明她今天值急诊,也没见到他来看病。 「你怎么不来找我看病?」 邵嘉凛不以为然地说:「你那挂号难,我就近找了家。」 「……」温烟盯着他的伤口,又急又气:「你没必要的,我都报警了,有大山他们。」 邵嘉凛顺势圈住人,声音低沉:「有必要,汤圆我也养了。」 有这么个祸害,不早点抓住总是不放心。 温烟不言不语地被他揽着,注意到四周一点没变的装饰。 耳边,邵嘉凛低低地又说:「就是想自己抓到,打他一顿。」 他声音自信又笃定:「而且,我一定会赢。」 「那还是很危险啊,」温烟蹙眉,想扯开距离看他肩头的伤。 「得为我姑娘打人,你说的。」 「……」 听到这话,温烟的心脏像浸在海里,沉甸甸,又泡的发胀。 她低声说:「那你没必要……」 她的下巴被捉住,然后唇齿被忽地封住。 后半句,悉数被封在口中,淹没在这个吻里。 他将她朝里拉着,压进自己的怀抱里。 一点点在颈间留连。 她伸手推推他,两手却被一下子捉住,举过头顶。 「那个……」她从唇齿里找着空档。 「行了,这事儿打住,」邵嘉凛右手掩住她的唇,然后说:「该我算昨天的帐了。」 想起林渊来找他,就头疼。 身上受伤怕人看出来,憋了两天没去找人。 他只顾吻她,把人按在沙发上。 来探个病,怎么就变成这样。 温烟极力地找回理智:「你身上有伤。」 「最近多久见他一次?」他噙着她脖颈的软肉说。 温烟抿唇。 他偏要弄出痒。 温烟受不住,问他:「你说谁?」 「林渊。」 「一个月。」 还真是一个月见一次。 话音刚落,她又被压地更重,手腕攥地更紧。 一点点地亲吻,密密麻麻。 然后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眉目寡淡。 忽地想起落雪那天,在她小床上发生的一切。 他微不可闻的难过嘆息声。 第160页 温烟睁眼,看到他的眉目真的搀着化不开的黯淡。 他向来胜券在握惯了,从没见过这副落寞。 这样的太阳应该高悬在空,哪怕被乌云遮,也能透出金光。 可太阳却被敛了光芒。 刚刚笃定和人打架一定会赢的 温烟眨眨眼,有点明白。 她的心脏有点钝钝的疼,赶紧说:「我要是说,他每次来找我只是给我送药呢?一直是。」 他像没听到,依旧重重地吻。 帽衫被忽地向上推起,腹部沁入大片凉意。 他总能踩准她的点。 上次那整晚的沉浸和疯狂歷歷在目,她花了好久用化妆品去遮。 「我房间那个……那个是林雨晨送的。你知道她这个人……」她赶紧解释。 压在身上的动作一滞。 轻轻浅浅缓气的一声。 她见状趁机承认:「那个,我要是,我从没和他在一起过?你会怎么想?」 邵嘉凛蹙眉盯着她像是思索。 种种异常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忽而背嵴一松,伏在她身上。 可落下的吻更沉、更密,从锁骨向下。 他把她整个裹在怀里,声音喑哑的不像话:「温烟,是我的。」 温烟松口气,可下一刻有点伤脑筋,好歹林渊帮她那么多忙,就这样把他暴露出去,忍不住问:「那林渊你打算怎么办?」 「别提他的名字。」他在她的锁骨处轻轻啃噬了下。 「可是……」 「我待会打电话问问他,他现在抗不抗揍。」 第60章 .60接吻算不算剧烈运动 右手插进发间,抵着她的后脑勺朝自己那边压。 邵嘉凛吻得很深,似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温烟太了解邵嘉凛了,知道这个时候再提林渊,也许林渊最后还得多捱两下。 不像上学那会她见过林渊打人不沾一丝尘土气。 这些年,林渊养尊处优惯了,哪有自己动过手。 那肯定是,不怎么抗揍的。 温烟苦恼地皱眉,打算还是之后提前报个信,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邵嘉凛也看到温烟蹙着的眉,她是真的为林渊担心。 他的右手抽出来,手肘用力抵了下沙发,站起来。 不声不响地摸出根烟。 温烟紧张这个朋友,他自然也能理解。 别的不说,那几年到底是自己缺席,可林渊一直在。 他想拿许多东西来换,可是也换不到。 他从来觉得他想要的都能有,那那段日子能不能重来一次给他。 见他收手,温烟理了下挡着眼睛的刘海,两手抵着沙发坐直。 抬眼间,就见到他右手滑了打火机的滑石,俯身就要点菸。 又抽菸。 都缝针了,还菸酒不忌。 她站起来,两步走到他面前要夺。 邵嘉凛朝后仰了下腰,躲过温烟的右手。 她的手抓了抹冷风,僵在空气里,又垂下来。 想起那年在车上也是不许他抽菸,他没同意。 邵嘉凛的打火机到底没碰上菸头,合上盖子,银质金属的打火机攥在手里。 「我媳妇才能管我抽菸,」他站在她一步远的地方,把攥打火机的手伸出来:「你当不当?」 是啊,那年她不许他抽,他起初不听。 最后也戒了,戒的彻底。 这次復吸,好像比以前菸瘾还大。 温烟缩回手,垂下眼睫:「哪那么容易便宜你。」 他缩回手,来来回回把玩着打火机。 温烟垂落的目光,看到他银色的家居服正面,一片深色的渍迹。 她太清楚那颜色,是血。 那地方是腰。 又急又气。 「骗子!」温烟朝前走了一步,拽着家居服的边朝上一掀,露出一圈白色纱布。 左边有血印出来。 「没骗你,」邵嘉凛挡了下,可来不及。 他很无奈地看着她:「刚刚说没说完,肩头是受伤部位之一。」 「……怎么这么多处。」她皱眉。 「那傢伙,比我伤得重。」他出声安慰。 可温烟还是担心,她仔细打量着那块血迹:「今天换药了吗?」 「还没来得及。」 温烟一只手扯着他的睡衣,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着白色纱布,轻声说:「我来吧。」 邵嘉凛安抚似地捏捏温烟的手指:「好,我去拿药箱。」 他松了手,转身折去储物间。 邵嘉凛离开的空档,温烟打量着整个房子,有些惊讶。 好像做梦一样。 好像没有离开过。 这些年过去,竟然连电器都没有换过。 客厅里的电视机,在当年算是很大很时髦的一台,现在看起来笨拙厚重。 冰箱也是旧款的单开门。 当时记得他花了两万多买回来,她心疼觉得两千块足够买一台很好的冰箱。 邵嘉凛说能留住食物的口感,这买卖不亏。 以后她吃到的水果,就会像刚摘下来没多久一样。 连客厅里的空调都没换。 她奶奶那么节省的一个人,空调5年都坏掉了一台换了新。 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空调机外壳依旧莹白,没有老旧发黄。 第161页 书架里的书还是老样子,没有添置、没有换。 甚至皮沙发上依旧罩着米黄色的沙发套还在。 当年她担心汤圆不乖挠沙发,特意罩上了棕色的皮面。那会买的匆忙,和整个现代简约的装修很不搭。 他早就没养猫了,怎么还留着这么丑的沙发套。 淡黄沙发,依旧两只小熊猫抱枕。 一切,就像她没离开过。 时光仿佛停留在大一那年的冬天。 邵嘉凛走回客厅,把药箱放到茶几上。 温烟收回目光,看向那药箱:「拿来了。」 「嗯。」 他打开箱子,把药膏、棉签和纱布全搁在桌面。 「衣服脱了。」温烟边低头看着同行开的药品,一边交代。 再一回头,他身上已经□□。 比起,整齐排列的结实肌肉,更让她注意的是他身上到处的疤。 胸前、右肩、左腹。 这些年,他身上多了大大小小很多处疤。 她的目光在上面逡巡,低声问:「怎么这么多伤。」 他满不在乎地答:「都是些皮外伤,」 这些她以前没见过,估计也就是这几年伤到的。 她不在的这些年。 温烟咬唇,像拥抱那样,将腰间带血的白色纱布一圈圈拆开。 结实的身体上,多了处伤口醒目伤口 她弯腰仔仔细细地观察。 伤口处理很干净,没发炎。 邵嘉凛站着许久,也没听到温烟的动静。 她只是一直盯着那伤口一言不发。 她记得毒蛇进家的恐惧。 也记得幼小汤圆被人隔了尾巴血淋淋的心痛。 当时有多害怕和难过,现在就有多感激和感谢。 可这人为帮她受了伤。 两处刀伤。 「餵?还要看多久?」他逗她。 等来的不是回答,却有一颗泪落下来。 从她脸颊朝下滑,在下巴处砸到地面。 「哭了?」邵嘉凛皱眉。 温烟哽咽:「你干嘛这样,我还不清了。你都救我好几次了。」 从小到大,他记得的、不记得的,他救过她好多次。 心理上的,和身体上的。 「救我姑娘,不是应该的?」他答得轻松随意,似乎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皱着眉头,用指腹轻轻沿着泪痕擦干她的脸颊。 温烟固执地盯着他的伤口。 她手上被纸划破口子都觉得疼。 邵嘉凛吁了口气,看着窗外降下的夜幕跟她讲:「温烟,你不欠我的。」 「送我的那本急救书,我收到也用了。」 「我看到它的时候,就知道你已经做到向前看了。」 「我就想着,那本书的内容我千万不要用到,这样就算我们没有扯平。可那本书我还是翻了很多遍,来来回回。」 「身上这些大小伤口,我刻意地都随他们去,一次都没有把急救用自己身上。」 「但你可能不知道,因为这本书,你帮我把债还了。我拿它救了人。我们扯平了。」 尽管不希望他们两不相欠,可担心她有负担,他还是说了。 温烟抬眸:「什么债?救了谁?」 「影视里那些争权夺利的戏码,现实只会更残酷。」 邵嘉运的母亲付湘一直觉得自己孩子会高烧不退,导致智力停留在8岁,是因为邵嘉凛的母亲。 他被成漪留给父亲后,有一阵连安危都成问题。 黎听双是他们家做饭阿姨的女儿,她帮了他一次。 再后来,邵嘉凛受够了这种防守的日子。 拿邵嘉运的命威胁了付湘,这种生活结束。 哪怕他明明完全不会动手,可付湘不信。 为了补偿黎听双,才有了她后来被包装的身份,和各种资源。 她抑郁症吞安眠药那次,邵嘉凛远程指导林渊救了她一命。 算是抵上了当初欠她的那条。 「温烟那次我不是故意撒谎。」 「黎听双帮我之后,我和林渊无论要做什么,他总叫她一起,」邵嘉凛摇头说:「所以我以为他俩是一对。」 「元旦那天,她忽然叫我去吃饭,我以为就是帮她想想办法,她说离婚想多争取些财产。」 邵嘉凛搓了下后勃颈,开口说:「然后,我接了你的电话,还没挂,她就忽然说喜欢我。」 「温烟,你能理解吗?我之前一直以为她和林渊是错过的一对,所以觉得陪她吃饭、想办法也没什么。我觉得她离婚后,林渊就有机会了。然后她忽然那么一句,推翻了我所有的认知,我意识到这趟不该出来,不该搅和在里面,你还在家等我。我那时候昏了头,第六感就觉得你知道真相会生气,才说和陈奉在一起。」 温烟抿唇,她知道林渊喜欢黎听双的时候,也挺吃惊的。 也觉得那些事都过去了,她愿意去相信他和黎听双大概是真的没什么。 只是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继母那个样,还不如没有的好。 温烟憋了半天,忍不住问:「那邵嘉运的母亲现在还难为你吗?」 「放心,那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温烟抿唇,又问:「后来,你那硕士录取通知书,怎么骗来的?」 第162页 「嗯?」邵嘉凛一怔:「你怎么知道?」 温烟垂头不语。 「我提前有录像,而且我是正当防卫。」 「怎么会有录像?你去的时候就知道会打起来吗?」温烟抬头问。 「要是想要一场架打起来,自然有办法。」 温烟恍然大悟:「你故意的,故意变成了正当防卫。」 所以那次见他,他才受了伤。 「温烟,你的男朋友,哪方面都很厉害,不是只打架的。」 温烟面皮一热:「没说你是我男朋友。」 邵嘉凛吁口气,看向窗外,含煳快速地说:「我真的一直喜欢你,以前没有用对方向。」 等了好久,好像就是等这么一句。 温烟记得他上次、也是第一次说喜欢自己的时候,天很黑看不太清表情。 原来表白的话,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温烟低着头,有点难过又有点涩。 「你该换药了。」 她抽出手,仓皇地转身,带上一次性手套,捏了棉棒转身给她消毒。 她的手劲放得很轻,生怕弄疼他。 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在针口附近涂碘酒。 密密的针脚,她仿佛能想像到刀片割进去的瞬间。 「疼不疼?」 「哪那么娇气。」 是啊,他身上大大小小那么多伤口。 这些年,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 越看心越沉。 温烟沉默着把药涂好,像环着腰似的一圈圈把纱布重新裹上。 「好了,」她终于说。 再抬起头时,邵嘉凛发现她满脸泪痕。 「不是包扎好了?又哭?」他皱眉。 就知道她会这样,他才没说这事儿。 温烟不说话。 「我这皮糙肉厚的真不疼,受的伤比这重的多了,不信你可以按一按。」他右手捉着她的左手,真的朝他的伤口按。 像是那伤口只是一个玩具。 温烟垂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邵嘉凛,我收回我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要你为我打架了,我要你平平安安。」 「行,听你的。」邵嘉凛声音很沉。 他俯身,拿空着的左手揩了下她眼下的泪水。 粗粝温热的触感,很熟悉。 温烟哭得抽抽噎噎,又补了句:「我也不要你抽菸。」 「好。」他满口应。 忽地,邵嘉凛一愣,右手顿在温烟的眼下。 他艰涩喑哑问了句:「是原谅我的意思吗?」 他刚跟她开玩笑,只有女朋友才能管他抽菸。 温烟不理他,使劲抽了抽左手。 抽不动,被人握得紧。 不管那只手了,直接背过身。 邵嘉凛最近摸清了温烟的倔,她没说不是,就是是的意思。 心脏开始跳得剧烈。 左手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回怀里来。 挺大的力道,温烟的右手直接甩在他的腰上。 温烟赶紧朝后退了一步。 却看到邵嘉凛真的眉头没皱一下。 不知道身体是铁做的,还是这种伤受的太多了。 温烟老老实实被他攥着右手,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他俯身就亲她的脖颈,她没动也没反抗。 像是接到信号,他连手都不老实,探进她的毛衫里,揉了两下。 声音喑哑:「可算找回来了。」 温烟红着脸,咬着唇,跟他说:「你记得我不能吃罗勒。」 「记得,东南亚的菜我们都不吃了,但是咖喱饭可以,你喜欢。」 「我喜欢喝珍珠奶茶,五分甜。但是为了健康,还是给我点去糖。」 「知道。鸡尾酒是喷火林宝坚尼,衣服喜欢用耳饰搭配,我以后都记得。」 温烟的头失力地靠在他胸口。 他的手越发大胆和直接,已经勾到了牛仔裤的边。 眼眸翻滚着情绪,声音沉又哑:「上床这种事,还是两情相悦得爽。」 比起上次,他明确感知到她确定的心意。 他没穿上衣,热气直接透过毛衫唿到身上。 这样的紧密贴合,已经让温烟面红耳热。 温烟终于使劲推他,又记得避开伤口,用医生最后的理智说:「不行,我肚子饿了。」 下了班去过警局,她就赶过来,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也是,到饭点了。 邵嘉凛缓了口气,松开勾着她脖颈的右手,左手也退出来,对着她的眼睛问:「想吃什么?」 「还是我做吧,」温烟眨着眼睛,眼里全是笑。 邵嘉凛看懂了,蹙眉:「有这么差吗?」 温烟严肃认真地差:「有点。」 眼见男人的脸色迅速沉下去,温烟踮起脚在他下巴处飞快啄了下:「毕竟你已经允文允武了,我的大英雄。你还会做饭的话菩萨岂不是太偏心。」 邵嘉凛摸了下下巴,扬了下唇角,像是很受用。 「说到菩萨,下次我带你去趟潭哲寺。」 「你不是不信这个?」 「去看看。」 她信的话,就去看看。 「好。」 温烟想要去楼下的菜场买菜,邵嘉凛说这年头都用软体下单,不用跑下去。 想了下,他这伤口不适合剧烈运动,最好连楼都不下。 第163页 温烟就点了蔬菜的外卖。 等外卖的过程,才知道,他不让她不下楼是蓄意的。 坐在沙发上的温烟晃了晃手机,刚说完菜点好了。 邵嘉凛就直接把人端到了自己的怀里,侧坐着。 动作快到温烟都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就坐到他腿上了。 她动了动,他却牢牢把她圈在两臂之间。 稍稍一侧头,就是他的脸颊。 他唿出的热气,喷的她的发梢一颤一颤。 温烟知道他又开始了。 她红着脸跟他讲道理:「邵嘉凛,你要遵医嘱的,你不能剧烈运动。」 「有标准吗?比如说什么程度算剧烈运动?」他盯着她红透的左耳根,一本正经地问。 像是询问医生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 「就是……」温烟忽然觉得口很渴,以前交代病情都没这么难,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就是……」 邵嘉凛轻声笑了下,也没打算再难为她。 正经地讨教:「温医生,接吻算不算剧烈运动?」 温烟憋了半天憋了句:「应该……应该不算。」 「那你跨坐过来吧,」他认真地和她商量:「现在这个姿势亲你,我腰得用力。」 说着,他真松开了手。 明明是能跑开的,可温烟像被施了魔法,乖乖点了点头。 两脚落到地面后,真的立马跨坐上去。 「扶着我,一会别掉下去。」他看着她的眼睛。 温烟听话的两手紧紧扶着他的背。 他轻轻扬了下唇角,左手紧紧揽住她的腰。 右手把她垂下的长髮别到耳后,然后熟稔地按上她的后脑勺, 大抵是屋里的空调过于陈旧,发出「咔咔」的声音。 在不算暖的房间里,温烟的胸口隔着一层毛线布料,贴上一个炙热的胸膛。 后背被一只手压着。 抬眼便是她每看一次都忍不住心动的脸,能看到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顺着脑后的力度,把自己送了上去。 这个姿势,和当初第一次发生在车里的吻别无一致。 他说的对。 两情相悦的吻,真的更甜蜜。 温烟做了丰盛一餐,锅碗瓢盆里像回到了曾经的大学时窝在这小小一方天地的日子。 吃完饭,她本来想回自己家。 可邵嘉凛说担心自己伤口崩裂,需要她照看一下。 温烟也担心这个,顺势留了下来。 但是温医生要他遵医嘱,多余的事不许做。 其实,那次煳涂后,温烟没让他得逞过。 第二天,看着人青着眼眶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求的过多了。 温烟还没顾得上这个,洗漱完,她就看到邵嘉凛的伤口又在出血。 她扫了眼客厅的钟,上班还来得及。 温烟弯腰去茶几下拿药箱,顺便叮嘱:「再给你换个药,你赶紧把衣服脱一下,我上班要来不及。」 邵嘉凛把睡衣解开,扔在沙发上。 站在茶几前,垂着眼看着站在他面前,认真绑着腰间绷带的人。 七点多,太阳升起,温和的光照着大地。 在这样冷的冬天,实在算得上是个好天气。 现在,她身上总是有很好闻的花香。 昨天洗完澡,多了一点他常用的沐浴液的薄荷味。 脖颈有一块红色印记,他已经很克制没有用力,但她皮肤太薄了,一会要提醒她遮一下。 这日头可真好。 如果,敲门声没响起的话。 温烟绑纱布的手顿在他的腰间,抬眸问:「这么早,会是谁过来找你?」 邵嘉凛抿了下唇,然后说:「你哥。」 温烟再次看了眼客厅的钟。 七点一刻。 该怎么解释,大清早她在邵嘉凛的家。 「我们见见吧,糖糖。」邵嘉凛捞起沙发上的睡衣一边系扣子一边和她商量:「我这儿是16层,你跳不下去。」 第61章 .61她13岁的照片 16楼,好像真的有点高。 温烟快速跑到阳台朝下望了望。 连白云都显得矮,几十米,地上的车都显得很瞄小。 她蹙眉:「我好像真的跳不下去,」 「那就出去见他。」他毫不犹豫。 温烟没理他这句,扒着窗户边,朝下又看了看,家家有空调架。 她回头和他商量:「要么你跳吧?你是专业的。」 「……」 温烟跑回客厅,来迴转圈,四处打量:「你家里有设备吗?听说你们会一直备着?」 她解释了下让他躲起来的缘由:「如果我自己在你家的话,我可以说自己是借宿。反正你有很多家。」 「温烟,你是说真的?要我跳?」邵嘉凛的手顿在第三颗扣子处,盯着眼前转圈的人。 「那怎么办嘛!我哥哥在外面!」温烟惆怅地看着门外。 邵嘉凛略一思忖,然后问:「我们几年前的事,你有没有和温景霁说过?」 温烟摇头:「没有。」 「没有?」他挑眉,似是没想到这个回答。 她和温景霁一个城市那么多年,这事竟然没提过。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和好啊!」 邵嘉凛眉心一跳,觉得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第164页 「他知道我失恋了才出去,不知道是你。」温烟低头看着脚尖。 「我是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要一直藏着掖着,不能被温景霁知道。 温烟小声解释:「我哥不让我跟坏学生交朋友。」 「……」 一句话堵了他所有后文。 除了成绩看得过去,他属实和好学生沾不上什么关系。 不仅迟到,每天只上半天课。 除了校门口的书店没进过,游戏厅、网吧,常去厮混。 和温景霁那样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好学生,没法比。 他本来以为和温景霁不是一路人,敬而远之。 说也奇怪,有一天,温景霁突然就和他活络起来。 借参考资料、问数学题,像是很刻意地,去融入他的生活。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 熟悉之后,虽然有些事情的看法不同,但还是求同存异的朋友。 但温景霁宝贝这个妹妹的事,他太清楚。 凭大开学都好几个月了,对亲妹妹去了他学校的事,一次没和他提过。 原因只可能是,他希望他们最好完全不认识。 「听我的,去见他,」邵嘉凛匆匆地把剩下几颗扣子繫上,迟早的事。 温烟小幅度点点头:「嗯。」 邵嘉凛去拉门把手的时候,温烟站在他后面一步远,皱着眉头绞着手指如临大敌。 门拉开那瞬,温烟清晰可见地看到温景霁那点点微笑凝在脸上,探寻地盯着她看。 然后,他迅速地收了微笑、探寻、愤怒种种表情,越过邵嘉凛,直接朝温烟无波无澜地问:「温烟,你怎么在这儿?」 「他前两天受伤了,我来给他换个药,」温烟做最后的挣扎,指着前面那人的腰说:「刀伤,八针!」 怕他不信又朝后挪了两步,指着客厅的药箱:「药在那。」 温景霁目光未动:「不能去医院吗?」 温烟小声咕哝:「医院不方便。」 温景霁:「你上门就方便?」 温景霁说话从来滴水不漏,喜怒不形于色。 温烟听出来,他这是生气了。 「温烟你先去上班,我和他谈。」邵嘉凛打破两人的暗流。 温景霁视线未移:「温烟,我先问你,我和他有谈的必要吗?」 温烟忽地想起来,上次她让邵嘉凛跳窗那次。 温景霁和她说决定好好谈的话,带回家看看;随便玩玩的话,趁早断了。 从没见过温景霁像这样,说话夹枪带棒的。 他一般都很温和,从不朝人发火。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温景霁都会花钱雇假女朋友演戏了。 温烟咬唇问:「我就谈个恋爱,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温景霁泠泠地陈述:「半个月前,你和我讲你没有男朋友。」 温烟也想起来。 半个月前,温景霁要把穆迟介绍给自己的时候,有问过她的状态。 她在那个时候还说没有喜欢的人。 温景霁又补充了句:「一周前,我看到你家门口停着辆dbx。」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邵嘉凛,你告诉我,整个凭北捨得买那车的人,能有多少个?」 温烟现在有点能理解温景霁的想法了。 在他的世界里,应该是一个她和邵嘉凛在一起一礼拜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一个礼拜,他就留宿了。 不到一个礼拜就留宿她家,更欲盖弥彰的是,她还一天一宿没接哥哥的电话。 这行径听起来,邵嘉凛确实很不君子。 很不像温景霁能接受的事。 「反正我……我是认真的,」温烟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捅了下邵嘉凛的手肘:「你也表个态啊。」 邵嘉凛点点头,顺着温烟的话:「我也是认真的。」 「……」可能是他的形象就不太着调,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可信度。 「先进来,」邵嘉凛朝后挪了步,意思是温景霁不要在楼道里讨论这事。 温景霁寸步未动,目光逡巡在两人中间:「所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烟:「昨天,不是,是一礼拜前。」 邵嘉凛:「五年前。」 「……」温烟埋怨地看了眼邵嘉凛。 然后目光挪到温景霁身上,他忽然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会不会炸。 之前那次,她一直营造地氛围是温景霁不认识她前男友。 温景霁只当她前男友是个凭大的师兄。 在这个基础上,失恋最难过的那几天,她有和温景霁抱怨过那个「人渣」几次。 温烟回头扫了眼客厅的钟,打算还是先熘过这一回:「我真的要迟到了,我们要不回头再说?」 「给你叫个车,我和你哥哥聊一聊。」邵嘉凛边说边拿了手机出来。 「你送我吧,」温烟拽拽邵嘉凛的袖子,想帮他也逃过一劫。 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太了解温景霁了。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不怎么生气的样子,但其实已经到怒髮冲冠的地步了。 「也好,你们先商量下,对我的口供可以更一致些。」温景霁低头扫了眼表,食指指尖敲了下錶盘:「十一点半,我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有问题吗?」 邵嘉凛「可以。」 第165页 在温景霁的视线里,温烟坐上邵嘉凛那辆车。 她连繫安全带都皱着眉头。 「怕什么,有我呢。」邵嘉凛边热车边说:「你哥又不会拿你出气。」 他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温景霁再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那你怎么办?」温烟嘆口气又问。 「你不用管这个,」他伸手调了下后视镜,轻松地问:「今天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温烟瞄了眼他,镇定自若,她被他感染得也有点放心下来,答了句:「五点。」 「然后,来我这?」他接着问。 「不了,」想起昨晚他那大胆直接的手,温烟耳根红了红,找了个藉口:「汤圆要断粮了。」 「上次给她买过自动餵食器。」他看过来,慢悠悠地戳破她的谎言。 好心人送的自动餵食器原来是这个用途。 「那放她一只猫在家里,总是不好的。」 「我一会就去接它。」 「……」 「你那边窗户隔音不好,昨晚你在这儿睡得很死。」他补充。 昨晚睡得熟倒是真的。 前些日子,被那个医闹搞得每晚都不敢踏实睡觉,总怕他又找麻烦。 想到那个医闹,温烟盯着车前摆件小声说:「那如果你能过我哥哥那关,我就来。」 他轻笑一声,一脚油门到底:「成。」 想了下,温烟还是委婉问他:「你休假什么时候结束?」 「想我去上班?我一回队里,可就出不来了。」 温烟摇头:「也不是,就是羡慕你有这么长的假。」 「那你那工作辞了吧,天天累成那样。我养着你。」 「不要,」她对她的工作还是挺热爱的,虽然选这个行当是阴差阳错。 因为温烟快迟到了,邵嘉凛的车子开得很快。 说话间就到了医院门口,温烟朝左扭头去解安全带,连带说了再见。 邵嘉凛忽地喊住她:「等等。」 「怎么了?」温烟想了下,然后笑眯眯看着他:「你现在知道怕我哥啦?」 「你脖子这,遮一遮。」邵嘉凛比划了下自己左侧锁骨上方的位置。 「……」温烟的笑僵在脸上。 昨晚的记忆回炉。 她不许他实质性的动作,他就把力气全花在吻上。 气势汹汹又霸道,攫取着她所有的空气。 她还闻到很浓的薄荷味,应该是之前吃了薄荷糖。 手上也不带清闲,带薄茧的指腹在她腰上徘徊。 来来回回的,导致她后来都不记得发生什么。 哪知道,脖子上又被偷袭了。 温烟又急又气,边低头从手包里拿粉饼,边指责他:「你再这样,就不给亲了。」 「你捨得?」他伸手过去,给她点了点受灾区,靠近了说:「昨天谁说舒服的?」 他伸手用拇指腹拂了两下她的耳垂:「不挺爽吗?」 温烟的耳朵痒得不行,立即红透了。 昨晚的记忆忽地上了脑子,明明昨晚是他逼她说的。 他说她不说的话就…… 温烟飞速地遮完脖子,按下车把手火速跳下去。 临锁车门前,弯腰探头进来又威胁他一句:「哼,你也就只能再笑三个小时。」 而后,「咣」地把车门锁上。 几个同事瞧见温烟从车里下来,笑着打趣:「今天,有护花使者送啊温医生?」 她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手忙脚乱地把领口朝里掩了两下,生怕被看出破绽。 「温医生今天气色不错,什么粉底和腮红?」那同事见状又打趣。 下意识,温烟朝空地看了眼。 车还没开走,驾驶座的车窗开着,那人单手搭在窗边,深邃眉眼很直白地盯着她看。 见她看过来,朝她勾勾手指,意思是让她过来。 旁边的同事起闹声中,温烟还是小跑到车边,弯腰问他:「怎么啦?」 他低头把手机拿出来,丢了三个字出来:「加微信。」 「哦,好,」这么久才加微信的情侣,大概他们是第一对。 温烟把手机掏出来,自觉找到二维码页面。 邵嘉凛扫了下,然后说:「回头通过下,去上班吧。」 「好。」 折回去上班的路上,温烟点掉新出的那条微信好友申请。 想了下还是忍不住跟温景霁发了几条微信过去,替邵嘉凛说了两三句好话。 她想着,她都是成年人了,这事应该也没什么。 再加上,温景霁从没和人动过手。 就算动手,邵嘉凛那身板,应该也是……抗揍的,最起码是比林渊强的。 快到十一点半的时候,邵嘉凛到了温景霁公司下的咖啡馆。 温景霁真是会做生意,连楼下的咖啡馆也是他自家开的。 极简的工业风,黑色铁架的房梁吊着黄色的灯。 黑色的椅子,淡黄色的桌子。 最里面的墙上吊着几盆绿植。 这个点,店里人不算多。 他要了杯意式咖啡,坐着等人。 随手翻了两下新加上的微信。 温烟的朋友圈发的不太频繁,多半和汤圆有关。 最近的一条,是元旦的时候。 一张贴着对联的猫爬架图,汤圆站在猫爬架的顶端威风凛凛。 第166页 「招财进宝人人好,猫肥家润事事顺」 横批,人猫共旺。 他扬了下唇角,随便又看了看。 然后被她朋友圈头像下那行字吸引去。 灰色小字,一句:「做勇敢的人。」 有点熟悉。 刚要细想,身边来了脚步声。 温景霁来的很准时。 十一点半整,人刚好到。 温景霁现在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今早约他也是简谈些他生意上的事。 好像是温景霁的一个合作伙伴,因为和邵嘉凛父亲的公司有了些不愉快的纷争,在业内被打压很惨。 那人请温景霁中间调停,做一个和事佬。 温景霁就想着换个路线下手。 点了杯蓝山,温景霁坐在了邵嘉凛的对面。 邵嘉凛先张口:「你想先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吧,」温景霁手持咖啡杯的柄,抿了口:「公事更好断一些。」 温景霁简单地讲了合作伙伴和他们家的过节。 越听,邵嘉凛越觉得他这个伙伴不大靠谱。 那个合作伙伴很不守信用,下了大订单,又说时间很急。 出于老客户的关系,他们家合同一边走一边让人备货。 生产链一路走完后,那人转头和别家签了合同。 最后,被他父亲打压的没了活路。 这件事,邵嘉凛自然站自己家。 「这种人你都要帮?」听完整件事,他问。 温景霁扬眉:「谁会跟钱过不去?」 大概暗示着,这件事,他有利可图。 「可以,这个忙我可以帮,」邵嘉凛爽快答应,但趁机和他谈判:「但我要一个东西。」 温景霁好整以暇地问:「你想要什么?」 他想起那条围巾,和雪夜里兄妹两个的对话。 从十三岁开始喜欢的人。 邵嘉凛食指轻敲了两下桌面,声音低低:「我想要一张,温烟十三岁的照片。」 第62章 .62我的手凭什么给别人牵 「既然说到温烟,」镶金边的藏青色咖啡杯落在盘子上,碰出「砰」的声响。 温景霁拇指在杯柄上来回摩挲,然后直接了当:「我确实不太想让你们在一块。」 「餵?好歹是朋友,这么看不上我?」邵嘉凛的靠在椅背上,懒散地笑。 两人认识这么久,知根知底。 温景霁盯着眼前人,忽而也笑了下:「那作为朋友,我问问你,这次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他点头,玩笑道:「比你保险柜里的黄金还真。」 那日,他去他家找他,真见到机关重重。 温景霁带他去看,那里真的锁着金条。 温景霁摇头笑笑,气氛缓和不少。 他嘆口气,然后摸出支烟来,想了下在咖啡馆,跟邵嘉凛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滴水成冰的冬日,温景霁走在前面,绕到那直插云霄的大楼背面。 那里有处露天的篮球场。 停在栅栏外,温景霁看邵嘉凛只穿着件黑色皮衣,皱眉问:「冷吗?」 邵嘉凛但手捉着那铁丝网,摇头。 和温景霁在球场的记忆,已经太久远了。 「来一根?」温景霁递烟给他。 「戒了。」他摆手。 温景霁淡淡陈述:「我们自小家境普通,钱是用来买必需品的。13岁又不是大日子。所以,那年她没有拍过照片。」 「没有照片?」 他没想过,温烟的十三岁竟然没有拍过照片。 「嗯,14岁也没有,15岁也没有。你们不一样。」温景霁看着他,像是在提醒他们是两路人。 邵嘉凛装作听不出他的画外音,略一思忖,又问:「你记得她长什么样吗?我找个朋友来,公安的模拟画像师。」 「13岁的事就这么重要吗?」温景霁抖了抖菸灰问。 「她是我亲妹妹,20岁的事我自然早想办法弄清楚。」 「温烟认死理,又胆小。既然敢再和在一起,我也不是迂腐的人。只是她是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她太伤心。」 温景霁接着说:「你的抱负和我不同,我这人染铜臭也没什么,没你那般侠肝义胆,只想守护想守护的人。」 他看着邵嘉凛的眼睛问:「可现在,你要守护的人那么多,我妹妹怎么办?」 温景霁光听说林渊去医院探望他就不下数十次。 他有他的英雄主义,可温烟怎么办。 「你还挺会直中要害,」他懒散笑笑:「确实,我最近也在考虑。」 温景霁的闹钟响。 他低头掐掉钟:「我一会还有会,回头再聊。」 「好,」邵嘉凛点头。 「哦,对了,」温景霁刚折身要走,又回过头:「我当初明知道你在凭大,没有让你们认识,是因为我知道她註定会喜欢你。」 「你去试试,温烟写你的签名,能做到和你一模一样。」 像是有预感,邵嘉凛的喉结艰难滚动下。 他眼睛盯着温景霁的唇,看他缓缓吐了四个字「一模一样。」 温烟写你的签名,能做到和你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心里那个隐隐的念头终于破土而出。 复杂的情绪翻滚,让他的心脏酸酸痛痛,名为心疼。 第167页 他试探想把卡在胸口的气吐出来,却像是吐不尽,胸口重的像压了具巨石。 温景霁已经离开许久,空气里残存的最后一点菸草味也散尽。 他失焦地盯着篮球场,在那站了许久,脑子里乱糟糟。 好像有念头,又好像没有。 终于,他迈开脚步,给李格去了电话,下午不去看望他了。 那天很冷,吹得人透骨的凉。 邵嘉凛一脚油门,急匆匆回了家里,用电脑登上很多年没有登过的q.q。 一张张地翻着自己空间的照片,那些聚会、那些合影,却找不到要找出的东西。 他又去找温景霁的空间,发现他这样的好学生,高中竟然没有社交帐号。 温烟的q.q空间,他早翻过很多遍,也没有他存在的痕迹。 邵嘉凛试图去回忆,和温烟的第一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 可那记忆,太过遥远,而且大脑有一种功能叫做保护性记忆。 成漪把他丢给生父后,他生活真的一团糟。 自那以后,他会选择性地遗忘那些糟糕的过去。 与糟糕过去一起被丢弃的,还有些起初看似不经意、不起眼的珍贵回忆。 他好像找不回来了。 对于温烟最后的记忆,仍只停留在母校邀请他作为优秀学长返校传播经验,那会他都上大学了。 那次他演讲完,被校方邀请重温校园的时候,远远看到一群人聚在不远处。 问了几句是女生宿舍着火,他听着人群里有人说温景霁的妹妹在里面,没多想就进去。 那天究竟是什么情景。 邵嘉凛失力地靠在沙发背上,努力地回想。 那场火来得突然,却并不算大。 一群人围在宿舍门口,指手画脚地指点江山,却没一个人去救人。 他要进去的时候,甚至有人拦着他,说已经打了119,要他理智些。 可现在的火势不大,不代表一会不会触及易燃物,不代表里面的人能够撑得过毒烟。 他直接冲进去。 他抱她出来,低头就能看到温烟的脸已经被浓烟燻得不成样子。 只能辨别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么清澈的眼睛,却一直躲闪着不肯看他。 连说话声都变得结巴,和支支吾吾。 他只是以为她吓坏了。 好像那个时候,她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 他把人放到地上,为了安抚温烟的情绪,和她闲聊几句,问她怕不怕。 她小小声地说:「邵嘉凛,我已经尽量勇敢了。」 如果没有那团燻黑人的烟雾的话,他大概就能看到她羞红的脸颊。 邵嘉凛丢下电脑,驱车去了最近的初中,试图从那些同龄的小孩身上唤醒一些记忆。 下午的学校,大门口冷冷清清。 只能看到,几座耸立的大楼孤零零立着。 校园里,没有几个走动的学生。 只有操场边,有人在上体育课。 立在门口,看着渐沉到楼顶的夕阳。 他想起他整个高中,过得浑浑噩噩,自我放逐。 那时候,和他告白的女生不在少数,他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那个年纪的学生,总喜欢风言风语地传一些谁和谁在一起的绯闻。那个时候,大家总把他的名字和一个女生挂在一起,说他们登对。他澄清几次,却越演越烈。 那她听说的时候,会不会很难过。 她是怎么做到签名,和他一模一样。 临摹一百遍够不够。 一千遍呢? 「老闆,来包烟。」邵嘉凛走进三中对面的小商店,声音有些哑。 「要哪个?」 「硬中华。」 店铺老闆指着玻璃柜面推荐:「要不您来盒软的吧,硬的没货。软的好抽,不辣嗓子。」 邵嘉凛低头扫了下台面,指了款:「要这个,白将。」 火刚点着,跟心电感应似的,手机响了。 温烟打来的微信视频。 温烟上午通过了邵嘉凛的微信后,只是寒暄两句,他就说哥哥来了。 再后来,两个人的对话就停了。 他再没回音。 一小时后,他虽然又开始和她联繫,但对话都很短。 温烟很担心,是不是温景霁说了什么。 她还是有些隐隐担心,所以直接拨通视频。 好在,这通电话很快被接通。 那么直男的死亡角度,仍不掩他的剑眉星目。 看到人的那刻,温烟吁了口气。 他看起来还算正常。 「你这是在哪啊?」温烟观察着视频里的背景辨认。 「出来透透气。」邵嘉凛扯了个笑出来。 温烟盯着视频看了好久,想找出那人的破绽。 却也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她只好试探性地问:「温景霁都和你说什么啦?」 「就随便聊聊、叙叙旧,」邵嘉凛一边走出那个小商店一边说:「还带我去看了他们的员工篮球比赛。」 「哦,这样啊,」温烟点点头,看着好像也问不出什么,就想着回家再说。 「看过我打篮球吗?」他忽地问。 「当然看过,」温烟不假思索地答,而后又支吾地温吞补充:「见过你和我哥哥一起打。」 第168页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正当温烟被看得不好意思,要挂电话的时候,他才张口:「晚饭,来三中这边吃吧,这里有个小吃街。」 「什么?三中?」温烟错愕地眨眨眼睛。 三中离她单位不远,可怎么忽然要去那吃。 「等着,我去接你。」他把左手刚点好的烟扔进垃圾桶,不容置疑地说。 温烟被带到三中的时候,还觉得挺新奇。 每次他带她约会的地方,总是出其不意。 他来的早又准时。 五点二十,他们就到了三中。 邵嘉凛把车停到了路边,两人下了车。 这么早,温烟还不太饿。 但她还是很新奇:「你以前来过这儿吗?这里的小吃街是不是很好吃?」 「凭北的每条街我都摸熟了,」他把温烟让进不靠马路的那侧,淡淡解释道:「摸清地形,救援的时候心里有数。」 「这儿的小吃街口味一般,」他把她领到胡同口,朝里面扫了眼:「但是,图个新鲜。」 五点来钟,学生陆续下学。 三两结伴地朝那条街走。 「想吃什么?」他站在巷子口问。 巷子里,一处一处的小店,透着橙色微光,看着就一副价格亲民的样子。 她一回头,就看到背后那家店的招牌,一份热干面只要五块钱。 「哇,这种感觉真好!」温烟满足地看着整条巷子,像个山大王:「我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今天的我可以在这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邵嘉凛揉了下温烟的头髮:「那好啊,今天就温大夫请客吧。」 「万恶的资本家!」温烟瞥了他一眼,然后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邵嘉凛笑了下,然后扫了眼巷子口醒目的标志说:「咱们先运动再吃饭,你是不是还不饿?」 「运……运动?」温烟退了一步,皱眉看他:「去酒店吗?」 他错愕地看着她笑,指着第一家店说:「熘冰场,不过你的提议也行?」 「去熘冰场!去熘冰场!我刚刚就是……近墨者黑!」温烟闷着头不理他,直直地朝熘冰场走,接受了这个提议。 三中这家熘冰场是旱冰,场子不大,一小时十五块钱真的是亲民。 这年头,看场电影都要50起步。 里面的学生倒是不少,眉目还没有长开,有一小撮还穿着蓝白的校服,透着青涩和稚嫩。 他俩在里面,还有点格格不入。 换好鞋子,捉着熘冰场边上木扶手的温烟看着场子里蹙眉:「咱们俩是不是岁数太大了?会不会被他们笑话?」 邵嘉凛满不在乎地滑过去,立在温烟边,比这场子里的小鬼们高出两三个头。 他懒散地说:「笑话什么?你要是乐意,可以包了他们全场的费用。」 「是哦,」温烟弯了弯唇角,想起自己的「土豪」身份,看着场上的人又问:「可怎么这里这么多情侣啊?」 他直接把右手伸过去,攥住温烟的左手举起来然后说:「除了咱俩,不一定都是情侣。」 十五六岁的年纪,有许许多多是友达以上,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暧昧关系。 只有这种机会,才敢伸出自己的手。 温烟看着眼前那个因为被男孩子牵手而低头脸红的姑娘,忍不住问:「那你呢?你当年有没有和别人熘过冰?」 他当年那么受欢迎,大概接受过不少这样的盛情邀请。 邵嘉凛攥着她的纤细手腕的手一点点下滑,改为一根根和她五指交握。 温热有力地将她的手一点点熨帖地温暖起来。 攥紧人的那刻,他稍一用力,把温烟带离了场边的扶手,语气霸道:「我的手凭什么给不相干的人牵?」 百平米的熘冰场,灯光大亮。 温烟看着四周借着熘冰掩饰才敢牵手的学生,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高中。 那时候,她们班期末考完试也喜欢约着一起去熘冰。 班里暧昧的三两对,趁这个机会极其不好意思又迫不及待地双手交握。 她那个时候常常想,如果有一天能牵到他的手就好了。 她紧了紧左手,好像偷偷吃到了一颗糖。 第63章 .63我媳妇都有了 温烟其实滑旱冰的次数并不太多,每次只能慢悠悠在场子里熘圈,不摔倒是她的极限。 手被人牵着,不经意地迅速在场子里飞出几米。 温烟重心不稳地下意识惊叫:「你慢点!」 邵嘉凛的速度一点没减。 「慢点啊!」温烟的声音因为恐惧都有些破音。 早知道就不该接受这个提议。 高中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好像完全丧失这个技能。 「你抓牢点,保你不会摔。」 退去的唿啸风里,邵嘉凛侧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笑了下。 还敢笑她! 这么快的速度,温烟不敢贸然撒手。 撒手肯定被甩出去。 她只好识相地攥紧他的手指,一根根。 被他有力的臂带动在场子里飞驰。 她吓得心尖都在颤。 一圈过去,相安无事。 温烟有一点点放下心来,适应了这个速度,开始一点点享受这个运动。 尽管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声,尖叫完的下一秒又笑出声。 第169页 是不是最胆小的大人。 像她当年的老年滑好像确实没什么意思。 速度提上来,一切变得刺激有趣。 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在地面驰骋。 几圈过去,温烟的胆子大了起来,开始慢慢试图做那个带头的人。 她身体更加前倾,暗暗用力加快了速度,用左手臂力量带着外圈的人奋力向前滑。 像是察觉到她的意图,邵嘉凛放慢了步伐,等着她带。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温烟想放慢速度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 迎面来了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技术也不太好,见势就要撞上。 温烟吓得惊险喊他:「邵嘉凛!怎么办啊!我们要撞上了!」 温烟为了减速,嵴背直起,重心不稳,开始向后倒。 左手臂被大力拽了下。 腰间搭上一只手。 然后温烟被拉着向左侧转了个半个圈,直直地栽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撞得她鼻头酸涩。 她揉了下鼻子:「唔……」 酸的眼泪都要出来。 邵嘉凛带着温烟慢慢地挪到木扶手边,弯腰去看她:「疼?」 那阵涩意过去,温烟摇摇头:「没事。」 只是累的不住地喘。 带人轮滑原来这么累? 见到温烟气喘吁吁的样,邵嘉凛低头看了眼表:「去吃饭?」 温烟又摇头,目光盯着他:「再来!」 他失笑,勾了下她吹乱的头髮到而后:「先歇会。」 温烟四周望了眼,看到不远处收银台:「在这等我,我去买点喝的。」 「好。」 没了保护,温烟慢慢地朝那个方向摸索,一点点地滑过去。 她成功地一个人滑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排队等着买汽水。 排队的间隙,她回头找邵嘉凛。 看到他靠在木扶手边,低头正点菸。 虽说让他戒,可他这次菸瘾气势汹汹,总要有个过程。 她瞧见他抬头,视线被抓包,温烟对他笑了笑,回头继续排队。 许久,终于到了温烟。 「老闆,两瓶可乐,一瓶常温,一瓶冰。」 握着可乐要滑回去的时候,温烟瞧见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在和邵嘉凛说话。 那小姑娘打扮的很成熟,破洞裤,紫色一字领的毛衣。 她滑的快乐些,近距离看那姑娘的脸颊也就顶多刚成年的年纪。 邵嘉凛对着那姑娘指指她的方向,那姑娘匆匆说了句抱歉,低这头就滑着轮滑离开了。 温烟慢吞吞滑到他旁边,把那瓶常温可乐递给他。 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 「没冰的?」邵嘉凛接过那瓶可乐的瞬间就皱了眉头。 「没,」温烟没好气地答,为了保持平衡她把右手弯过木扶手,像是挎着扶手一样两手去拧瓶盖。 邵嘉凛听到这点动静,转头看到温烟的笨拙样。 饶是温烟攥得很紧,可乐还是被他抽走:「就不能让你男人给你拧?」 摸到瓶子的时候,他一愣。 温烟这瓶是冰的。 「大冬天,你喝冰的?」他晃晃刚从温烟手里拿出来的那瓶。 温烟想起刚刚他跟那个十几岁妹妹搭话的场景就觉得委屈,她闷声说:「嗯,我想喝冰的。」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为什么还能勾搭到十几岁的小妹妹! 「你喝这瓶,」邵嘉凛把常温的那瓶拧开,递到温烟面前:「今天零下,喝那瓶一会要肚子疼。」 「我不,」温烟伸手把冰的那瓶拿回来,也不说扶着栏杆了,直接上手拧。 双手用力的瞬间,她两腿一撇向前一栽,胳膊肘撞到邵嘉凛的胳膊上。 那瓶满满的常温的可乐,立马浇了邵嘉凛一身。 「……」 温烟无辜地抬头看了看邵嘉凛,意思是她不是故意的。 然后又急忙去口袋里找纸巾,情急下又没站稳,身形一晃。 手肘被人有力地撑住。 「抱歉啊,」温烟小声咕哝,然后把一包纸巾递给他。 「跟我憋着火呢?」他攥着纸巾,弯腰看她的眼睛。 温烟把视线移到一边:「没有。」 他问:「嫌我又抽菸?」 「没有。」 「哦,那是生气我花了你五块钱啊?」邵嘉凛晃着手里的可乐。 温烟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可乐,向左滑了一米保持距离,然后示威似地昂头灌了两口。 邵嘉凛乐了:「行了,别喝这么急,都是你的。」 温烟转头向刚那个姑娘的方向扫了眼,忍不住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谁?」下一瞬,邵嘉凛有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低头闷笑声,轮滑向左几十公分,他滑到温烟身边,拉住胳膊把人揪到自己身边:「小姑娘吃醋了。」 温烟听到这话,就又要往左滑。 邵嘉凛手腕稍一用力,干脆把人带到自己臂弯里。 温烟刚要挣扎,他摁住她的胳膊:「摔了,别赖我。」 她把头转到左边。 「刚那个小朋友,找我要微信。」邵嘉凛坦白。 「哦,」意料之内,温烟仍旧看着地面。 他扯了下温烟的胳膊,让人离他更近些:「你都不好奇,我怎么回答的?」 第170页 「不好奇。」温烟闷闷地说。 邵嘉凛低着头,右手揽着温烟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我跟那姑娘说,我媳妇都有了。」 「然后,我刚一指,你就来了。」他又说。 「不要脸,我不是!」温烟脸热,小声澄清。 他闷笑两声,按着胳膊把人往怀里带:「迟早的事。」 温烟忙扫了眼左右的人,抵着他的胸口:「在外面呢。」 手下,是湿漉漉的触感。 刚她泼了他一身可乐,他一直没擦。 温烟没好气地拿过他手里的纸巾,左手搭上他的胳膊保持平衡,右手胡乱地擦。 刚外套已经寄存起来,这毛衫这么薄,可乐都快被他体温捂干了。 迟早得生病。 「你下回出门穿厚点,」温烟一边擦一边叮嘱:「还知道今天零下。」 「嗯,成。」他张开两臂,任那团纸巾来回来去。 温烟想起刚的场景又说:「都怪你,这场子里这么多人,人家姑娘为什么不找别人要微信,偏找你要!」 「我哪知道?」邵嘉凛无赖地说,然后张开的两臂弯折,揽住温烟的腰:「我要你微信不也好几次?」 腰上一痒,温烟抬头的瞬间,就瞧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下。 她胡乱地擦了两下,手抵着他胸口,制止他继续拉近距离的举动,红着脸提醒:「喂,在外面呢!」 「是啊,温烟,在外面呢,你别擦这儿啊。」他的右手攥住温烟拿着纸巾胡乱擦拭的手,声音低又哑,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硬了。」 「……」 三中的小吃街到底没吃成,在熘冰场里温烟就接到了一通来自单位的电话。 凭北市岚方街,一起重大交通事故。 温烟被紧急叫回去。 每次重大事故,都是人间炼狱。 这次,温烟在医院忙到十二点,才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她摘下口罩看了眼手机。 一小时前,邵嘉凛说给她点了些夜宵,等她回来一起吃。 「我这边结束了,」温烟回復他。 再一抬头,在医院的走廊里碰到个熟人。 是林渊。 「你怎么来了?」温烟迎着林渊走过去。 「呵,」林渊苦笑一声:「你说呢?」 「我?」温烟指了指自己。 她也没找过林渊啊。 「你现男友,早上来找茬,」林渊指着自己的胸口:「还挺疼。」 还真动手了。 「啊?」温烟一怔,隔着衣服看不到什么异常,她皱眉紧张地问:「是肋骨断了吗?严重吗?怎么现在才来?」 早上打的,这都半夜了。 「不至于,」林渊摆摆手:「他倒也没多用力,只是我一时不察,上来就被招唿了一拳,撞到柜子上的钉子。一小口子,包扎过了。」 「那就好,」温烟松了口气,可观察间看到了林渊脖子上的红疹。 林渊拉了下衬衫领,干脆露给温烟看:「早上打了破伤风,晚上喝了酒,好像过敏了。」 「输液吧,我给你开药,」温烟皱着眉头把林渊往值班室领:「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注意,打破伤风怎么能喝酒?」 给林渊输上液,温烟再一看手机,邵嘉凛又来一条消息,问她在哪层,他去接。 温烟赶紧回復他:「先别来,我这有个病人刚输好液,要再观察会。」 想了下,温烟补充句:「是林渊。」 第64章 .64比你想像的还要多一点的喜欢 那边来回来去地「正在输入中」。 最后邵嘉凛回復她一句:「我这就过去。」 林渊抬起眼皮,就看到温烟拿着手机的纠结样。 他轻哂一声:「邵嘉凛的消息?」 「嗯,」温烟点头。 「我这有事会叫护士,」林渊看了下自己的药瓶:「你俩可别在我面前碍眼。」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温烟分析了下,这场景下这俩见了面,她担心林渊再捱一下。 「那,我先回去了。」 温烟换下白大褂,坐在休息室刷了会手机,她的手机就开始震。 邵嘉凛问林渊在哪一层,他买了水果,要探病。 「在楼下停车场等我吧,我马上下来,」温烟按下一句。 好半天,那端才一个字:「行。」 透着屏幕,她都能读出邵嘉凛的烦闷。 她丢下白大褂,匆匆跑下楼。 脑海里闪过白天那个要微信的小姑娘,又放慢了脚步。 拉开那辆黑色的车门,里面已经被调得暖烘烘。 她低头扣好安全带,侧头看了眼邵嘉凛。 刚刚在休息室里,她刷的几条视频是之前关于他的。 之前都没仔细看过,原来这人出任务指挥的时候还真的挺帅。 「林渊怎么样?」邵嘉凛问。 「被打得来打破伤风,」温烟转头:「然后可能心情不好,晚上又喝了酒,导致过敏。」 温烟摇摇头:「有点惨。」 他拉了手剎,也不打算再上去看人:「他不自找的?」 温烟忍不住笑了下,转头又说:「邵嘉凛,你真的时间管理大师!早上送完我,十一点还要见我哥哥,中途还来得及去找他打架。」 「说到时间,我明天可能要回单位。」 第171页 「嗯?」温烟的笑淡去了:「你休假结束了?你伤还没好。」 「李格怕死。」他撂了四个字。 李格是下午出院的,晚上他的电话就没断过,一直打过来央求着邵嘉凛结束休假,说他不能不在。 说如果老大不在的话,他可能下次就是一整个入土了。 邵嘉凛的假本来是一个月。 在李格一遍遍请求声里,他到底终止了休假,带着伤就回了工作岗位。 温烟忽地就想起第一次见李格的情景,小伙子躺在病床上哭嚎,说自己还小,还没有处过对象,还不能死。 她低头笑了笑,转头叮嘱:「那你也要平安。」 因为回归岗位,意味着要备勤,大多时间要住宿舍。 回了家,邵嘉凛把夜宵热了下,就开始收拾行李。 顺口叮嘱了下家里电器的用法密码之类。 温烟发现他动作好快,汤圆已经被接来了。 收拾着东西,邵嘉凛手头一顿,理出一张高中时的照片来。 是一场足球赛开场前的照片,一群男生手搭着肩头站成一个圈,弯腰喊口号。 看不出身高和脸。 他直起腰,站起来把照片递给温烟:「猜猜,哪个是我?」 正喝海鲜粥的温烟只稍稍朝那个照片瞥了一眼,就一个眼神。 而后精准地朝这个照片左二的那人一指,语气肯定:「是这个。」 邵嘉凛拿起那照片,仔细辨认半天,才判断出那个应该确实是是他。 她怎么这么快认出来的。 这么高煳的照片,他们这些人身高体重都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温烟怕他问,含煳地说:「随便猜的,真的是吗?」 「嗯,」邵嘉凛点点头,随即把那照片随便扔回书架,而后说:「你那一楼是不能住了,回头想退租就退,不想退就放着,我应该周末才回来。」 「要是害怕,叫林雨晨过来陪你。」 温烟不声不响地喝着粥,偶尔点点头。 见温烟半晌没说话,邵嘉凛把行李箱盖合上,折到餐桌前,又重申一遍:「我明天要走了。」 他休假本来是一个月,现在时间还剩下不少。 本以为温烟会留一留他,所以晚上的时候行李也没收拾,想看看她的想法再定。 结果温烟一个字都没吭。 「哦,」温烟点点头。 「就这点反应?」他蹙眉,敲敲桌子吸引她的注意。 「那能有什么反应啊,」温烟抿了口粥说:「我知道你停不下来,从小不就有英雄主义?」 邵嘉凛两手撑着桌子,低头问她:「多小的时候?」 忽地咬到舌头。 温烟疼得咧嘴。 他还是不依不饶:「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 「真正的男人本能——不仅是性本能,而且是斗争、自豪、英雄主义的本能。」忽地想到这个,温烟抬头盯着他看:「尼采说的,你们男人都这样。」 「都这样?」他拉长了声音,绕到了桌子的另一头。 一个没防备,温烟的胳膊下探过一手,腿弯一折,勐地被人抱起来。 「干嘛呀!」她的手里还捉着勺子,滴滴答答地把汤汁洒在地面。 「探索本能。」他说的直白坦荡。 「你还有伤。」温大夫还没忘。 「死不了。」 死不了,就要践行本能。 距上次染成栗子色已过去很久,髮根变成黑色,看起来极不和谐。 温烟索性一头染回黑色。 三千髮丝垂在床板,更衬人唇红齿白。 他眸色渐深,寸寸吻下。 两手反剪,贴合至深。 「离林渊远一点。」他还没忘。 男人本能里或许该加上一条占有欲。 「……」 「听见没?」再深撞一下。 她带着呜咽:「知道。」 他却更凶。 事后,温烟窝在他怀里算帐。 他故意抓错重点:「林渊和人上床连嘴都不亲,你受得了?」 她早被惯坏。 温烟面红耳赤,但是气更盛,示威性地捶他:「你们真变态,连这些事都讨论?」 他一一受着,最后肩头伤口挨了一下。 索性抓住她的手:「没,我媳妇床上什么样,我知道就够了。」 隔天一早,邵嘉凛送温烟去了医院后,就回了单位。 临走前,还交代了下家里的存摺、卡、户口本都在什么地方。 他这些东西都从宿舍拿回来,放在家里。 毕竟家里有人住了。 都在一个区,几千米的距离,真不算远。 就是没那么自由。 邵嘉凛前脚走,后脚温景霁就好像收到信,跟温烟打了电话。 让她想想清楚,毕竟邵嘉凛这个职业。 她的职业也不算稳定,常常要被顺道抓到120车上,和他也差不太多。 那日天气很好,温烟和田冉出来逛街。 田冉说要买件战袍,喜欢的那人结婚典礼上,她打算穿过去。 「盛装出席,只为错过你,」温烟打趣她:「你还活得很偶像剧。」 田冉现在心情平復很多,已经能接受这件事,笑着说:「我就是为了让他后悔啊。」 第172页 而后,吐吐舌头说:「没啦,真的是去送祝福。」 「你瞧这件我穿合适吗?」田冉拎起一件淡黄色纱裙。 田冉从未尝试过这么明亮的颜色,看起来很减龄。 「好看,你去试试。」温烟把人往试衣间里推。 田冉美滋滋地拉上试衣间的帘:「好,你先接着挑。」 温烟随手翻着衣架,快过年了,确实该添置些新衣服。 翻找着,透过商场的玻璃橱窗,她看见街对面围了一圈人,水泄不通。 是怎么了? 几个店员凑在店门口朝街对面打量,边看边说:「好像是对面着火了。」 「啊?怎么样啊,有人在里面吗?」 温烟顺着她们的视线朝对面看去,对面一栋民用住宅,顶楼的几户冒着红光。 浓烈的黑烟从对面高楼的窗户冒出来,一直向上扩散,像吞噬一切的怪兽。 许是突然开始留心这样的事故,温烟才觉得原来自己周边并不是一直顺遂。 天灾人祸,有时就在一念之间。 浓烟滚滚,顺着被风,沿着楼顶一直扩散。 顶层几户人家的窗户烧黑,不辩颜色。 温烟蹙眉,紧紧盯着对面楼的火势,用理智去分析,她逛街的这个商店不在他的辖区,但离得不远。 可还是忍不住给邵嘉凛发去微信:「你在忙吗?」 他没有回应。 心头一紧。 温烟朝后退了两步,走到试衣间门口,朝田冉进去那间交代:「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逛。」 「哦,好。」田冉辨别出她的声音,应下。 温烟跑出去,跑到街对面。 一圈一圈的人,围在起火的高楼下,她进不去。 站在最外围,她抬头看着这样一头自然莽兽,是如何被人类制服。 火焰渐熄,浓烟淡薄,她心头那些慌乱散去一点。 然而,旁边的群众交谈起来:「这火死人了吗?」 「好像没有。」 「谁说的!刚说有个小男孩和一个消防员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生死未卜。」 「这么大的火,哪有生死未卜,救下来的都送了120,肯定没了呗!」 温烟低头又看自己的手机,还是没回復。 隔了半晌,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卧槽,人找到了!找到了!」 「消防员抱着小孩,从7楼踏空,掉下来了。」 「人怎么样?」 「唉,消防战士一直抱着那小孩,没松手,估计是……那小孩应该没事。」 「很年轻,好像是个中队长。」 「唉,致敬英雄。」 那种不好的预感一点点在心头蔓延开。 温烟低头又看手机,还是没回应。 她向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原来,她一上午给他发了那么多消息,事无巨细的。 他本来就话不多的一个人,也都耐着性子回了。 然后,对话在四十分钟前,中止了。 她忽然很慌,一个不争不抢有礼貌的小姑娘忽然生出很大的力气。 扒着前面人的肩头,一个个地拨开,挤出一条缝隙:「让一让,请让一让。」 不自觉地有眼泪砸到衣服上。 一颗连着一颗。 染湿了一大片白色羽绒服衣领。 她两手用力地一个个拨开前面的障碍,朝前面挤。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被推了个趔趄,非常不满地回头瞪她:「你挤什么?!」 而后把路又堵上。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请你让一让,我男朋友,可能出事了。」 那男人看她满脸的泪痕,愣了愣。 他以为温烟的家人住在那楼里,立马使劲朝旁边挤过几个人去,挪了位置,缓了声音安抚:「小姑娘,你别急,火灭了。听说除了死了个消防员,没有人员伤亡。」 温烟哭得更厉害:「我男朋友,可能就是那个倒霉的消防员。」 中年男人的脸色变得更差,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挠了两下头,站在了温烟前面,大嗓门一喊:「都给让个道!」 他走在前面,靠自己的身高体重优势给温烟开路。 一路变得顺畅起来。 温烟走到了最前头。 她看见有几人抬着个担架朝120车上运,被抬着的人一身藏蓝色制服。 和李格当年那身一模一样。 来不及反应,温烟撩起隔离带就朝那辆120处跑。 却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拦下:「危险,不能靠近。」 「我是家属。」温烟急忙解释。 「哪户的?」那人以为是楼上的住户。 温烟刚要说话,就听见左侧声音,叽叽喳喳,很熟悉。 是李格的。 「老大,我走了以后你可不要学池友中队队长那么拼命啊,太惨了,唉。」 「老大我和你说话呢!」 「咳咳,」李格轻咳了两声,拿腔拿调:「我出生入死,但我知道有我家老太婆在,我就不能出事!你这是搞什么呢?每次最危险的任务,不该你上你也要上!你在找死吗你跟我老实说?」 秦毕捅了下李格的胳膊:「行啊,陈局的声音你也敢模仿?还挺像。」 第173页 「还有两句呢!」李格粗着声:「我还不知道你?觉得自己没牵没挂的,什么浑水都抢着蹚。」 李格:「那给你任务,年底前,给我找个对象给我看看,着重考虑下我给你说的那个。」 秦毕也粗着嗓子学:「您还是崩了我吧。」 「闭嘴吧,老子有对象。」一直盯着救护车发呆的人终于有了声响,把菸头扔地上踩灭:「今天心情不好,谁都别惹我。」 他深吸口气,一脚踢飞块碎石。 「谁的家属?」拦着温烟的人继续问。 温烟抿抿唇,想原路折回。 却在这时,邵嘉凛的余光发现她站在隔离带里。 蹙着眉跑过来,还没和温烟打招唿就噼头盖脸问负责疏散群众的人:「怎么放进来的?」 隔离带里面,可能会有高空坠落物,很不安全。 「她……她自称是家属。」那人下意识一缩脖子,结结巴巴解释:「但但但还…还没来得及核实。」 「哦,不用核实了,」邵嘉凛脸色稍霁,用下巴朝温烟的方向点了下说:「我的家属。」 他张狂地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堂而皇之地确认了她的存在。 抓着隔离带的小战士嘴巴能塞下个鸡蛋,他在两人之间打量一番:「啊,陈局不是说……给您介绍了……」 「介绍个屁!」邵嘉凛变了脸色,背身隔住那人的视线。 他当着那么多围观人的面伸手想揽温烟的肩膀,又缩回来:「算了,身上脏,你怎么过来了?这儿多危险?」 温烟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稍稍抬起的眉骨,红润的唇色。 真好,他还是个鲜活的人。 她盯了他好一会,一点点地看。 这个男人,好像偷吃了不老的丹药,和她初初见他那年似乎一样。 一样的恣意张狂,坦荡勇敢。 是啊,他教她勇敢。 田冉也说她勇敢。 可她哪里有那么勇敢,她敏感又怯懦。 她有那么那么喜欢他,从十三岁就喜欢。 却不敢承认,一点也不敢。 她忍不住说:「邵嘉凛,其实我好喜欢你的,比你想像的还要多一点。」 紧接着,温烟就张开两手,抱住他的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一身白色羽绒服,一点也不介意他身上的脏污。 邵嘉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声音低沉:「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怎么忽然就说起这个。 本来是打算,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告诉他她有多么喜欢他。 她从那段不见天日的喜欢里,熟悉并擅长了一件事——收集他疑似喜欢自己的证据。 而这个习惯,被好好的保留着。 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在他说追她的时候,她都沉迷于搜集。 来一点点反反覆覆确认他的心意。 「我就想着,你不要命地时候,可以想一想,家里还有人在等你。」她顿了顿,接着说:「也忽然就很担心,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本来出任务后是要写报告的。 这场景,还写个屁。 邵嘉凛把帽子一扔,丢给李格:「帮我请个假。」 第65章 .65致敬英雄(末尾加了内容) 温烟揽着他不肯撒手,邵嘉凛笑了下,微微俯身:「我打个车,咱们回家。」 她松了手,一步一挪地跟着他走,他去哪,她跟到哪。 直到车上,温烟斜斜地靠在他怀里,神色温软。 邵嘉凛和她十指相扣,逗她:「比18岁那会还黏人?」 她垂着眼睫,一点也没笑意。 刚刚真的吓坏了,她好怕那担架上是他。 「我这不是没事,好端端的在这,」他伸出胳膊示意:「毫髮无损。」 「……」 「今天这个,我是被抽调过来的,真的。」 「……」 计程车到了。 邵嘉凛开了门,让温烟先做进去。 又从另一侧上车,和她一起在后面。 见她还是一言不发,邵嘉凛搂着人微嘆口气:「抱歉,让我宝宝担心了。」 终于,温烟委屈地掉了两颗眼泪出来。 「你能不能……能不能偶尔也想一下我。」 能不能不要不管不顾地去送命。 他怔了下,滚了下喉结。 「温烟,那是以前,」邵嘉凛也顾不得外套不干净,把人揽在怀里:「以前年轻,真没考虑那么多。」 就想着完成任务,尽快完成任务,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那现在呢?」 他捏捏她的手指:「现在,就是想,活着回来见你。」 她的心头一颤,不确定地问:「我有这么重要吗?」 温烟的声音带着鼻音闷闷地发出来:「我有时候,常常觉得自己在做梦。怕一觉醒来,又是自己一个人。」 他搓了下后脖颈,是真的不太擅长说那些肉麻的话。 可这场景。 「温烟,你知道,我这些年,谁也没找,就等你回来。」 温烟不领情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看向窗外:「你骗人,别人都告诉我了,你后来谈过几个。」 「谁说的?」 温烟小声地提到了不愿提及的旧人名字:「黎听双。」 所以,她这趟回来才坚决得和他保持距离。 第174页 「艹!她是宫斗戏拍多了?」邵嘉凛咒骂一句。 还别说,黎听双以前真靠几部宫斗戏起家。 温烟靠着车窗默不作声。 他见状,展臂把人收到怀里哄:「真没有,山上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温烟小声又说:「李格说,你们那有女队医,还有慰问演出的文艺兵。」 「那能跟你比?」他收了收手臂。 温烟被哄得脸色稍霁。 她知道他这人,这种事也不屑于撒谎,没有就应该是没有的意思。 「我那时候总梦到你,一闭眼就是你。梦到你高数考个80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偶尔,也会梦到你哭,看个煽情电影都会哭。」他看着她,像是想起了在山上那几年。那时候条件很艰苦,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我去西藏的第一年,对方非法越境鸣枪示警的时候,我过去的时候就想着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他自嘲扯了下唇,然后说:「算了,过去的事了。」 仿佛能想像到真枪实荷的场面。 「反正以后,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温烟打断他,窝在他怀里说:「反正你的卡啊什么的,我都知道在什么地方,也知道密码。你要是没了,我就拿着这笔钱想包养谁就包养谁,想想也挺快乐的。」 他错愕:「温烟?」 「你又不听我的。」温烟垂下眼睫,故意委委屈屈。 「我听。」他把人揽得很紧:「我现在,什么不听你的,嗯?」 他现在是真的对她很包容宠溺,毫无底线。 可越是这样,她的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刚刚看到的那幕场景。 她不敢想,担架上躺着的人如果是邵嘉凛。 她不敢问,如果今天是他抱着那个小孩,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 一想到这些,她后背阵阵发凉,哪怕在他怀里都捂不热。 手指因为紧张而发麻,心脏也一揪一揪的疼。 和他相处的这百十来天,他突发状况都多少次了。 尤其是看他身上落下的几处疤,也能想到他之前的不在意。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他没了。 她知道,她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她抿抿唇,艰涩张口:「邵嘉凛,你知不知道我数学从来都很差,不只是大学的时候很差。」 「能感受到,」他大学那会教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对数字敏感性差了些,教好几遍都弄不明白。 她低下头:「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很差,考不及格。」 很努力的学,可还是一次次的不及格。 温景霁都拿她很没办法。 「没事,反正高考都过去了。你最后考得应该也不错,」他安抚她。 可温烟把头垂得更低,更小声地回忆:「前些日子,我喝多了,我和你说我上高二、高三那两年连跑早操的等待时间都在背书,吃饭都不嚼。」 「我不止这些,我每天都去看优秀校友榜,我瘦了10斤,做梦都是高考题。」 「我真的有学得很努力,因为我好想考上凭北大学。」 「我好想上凭北大学。」 「我其实……我其实……」 「温烟……你。」 像是有预感,她要说些什么。 他哄她的笑僵在脸上,紧紧地,攥着手指。 喉头艰涩。 在等待宣判,在等待救赎。 温烟揽住邵嘉凛的脖子,把头锁在他的颈窝里,深吸口气,用最后一点气力说出最后一句。 「怎么办啊,我好喜欢你。」 「我其实,不是从上了大学后,才喜欢你的。」 「我是,为了你,才考来凭北大学。」 尽管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此刻终于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心脏剧烈地跳动。 像是要跳出胸腔。 「所以,你能不能,为了我,平平安安地活着。」 和她留给他最后一本书扉里写的一样,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生活。 她知道他有他的英雄主义,一往无前。 可也希望,她的这一点点喜欢,能够给他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在手术室里呆的久了,她太知道渴望活着的坚定信念,对一个人是多重要的东西。 作为信念的交换,她愿意剖开自己,献祭少女的真心。 这话直白坦荡。 说出口,她好像没有退路了。 她缩在他的颈窝里,静悄悄地,等着他的回应。 嘴角有一点点咸湿。 邵嘉凛的拇指狠掐了一下虎口,可还是觉得喉头很堵。 他艰涩地喊了句她的名字:「温烟。」 他喊她,她没有应。 他停了很久,一字一句地跟她承诺:「我答应你,有你在的一天,我都好好活着。」 后半程路,温烟靠在他怀里,两个人都沉默。 却好像有一张情绪编织的大网将他们笼罩。 是蛰伏的勐兽。 密码锁应声而开的时候,邵嘉凛两下换上拖鞋,忽地一下弯腰把正解开靴子拉链的人熟稔地抱起来,捨不得再让她多走一步路。 「我还没换鞋。」温烟晃着两脚挣扎。 靴子悬在脚掌,将掉未掉。 他把人抱到沙发上,弯腰把她的鞋摘下来,扔到一边。 第175页 却仍然只许人坐他腿上。 以紧紧揽着她的姿势。 从未有过的心安和知足。 「所以,是怎么开始的?」他压抑着情绪问。 「我不记得啦。」温烟把脸蒙到他怀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把人搂着,心脏好像沉甸甸的被填满,他低头咬了下温烟脖颈的软肉:「之前怎么都不说?」 温烟小声答:「不想你知道。」 怕说了后会好丢脸、好卑微。 也就,瞒了他这么些年。 却还是愿意,因为他的安危,捨弃这些。 能怎么办啊,这是她喜欢了好久好久的人。 「温烟,我其实已经交了申请。过段日子,会调到大队去,不总在一线了。」他搂着人解释。 「为什么?」听到这句,温烟立刻从他怀里钻出来。 「我不反对你做这个的,这个世界需要英雄。」她扒着他的肩头,严肃又认真:「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在那场火里了。」 「乱说话,」邵嘉凛拿手捂住她的唇,音调不稳:「那火又不大,没有我,总有人会救你。」 温烟把他的手拉开:「对,会有人救我。我那会被烟雾熏得没什么神志,我靠自己逃不出来,我需要人救。」 「所以这个世界需要在危急关头,愿意挺身而出的人,」她看着他的眼睛,执着地说:「我觉得这就是英雄,你在我眼里就是英雄。」 「温烟……」 「你是不是听我哥说了什么?」温烟忽然想到,她皱眉:「如果国家爆发瘟疫,或是发生别的什么灾难,我相信你也不会拦着我沖在前面。一样的,我也不会拦着你。」 他们好像拥有一样的赤子之心。 她信世间美好。他愿意直面黑暗。 「我不只是因为这个要调走,我考虑过很久。一方面,总让你一个人在家,不太放心,」他伸手拢了下她的头髮:「另一方面,李格那次受伤,让我觉得也许更专业系统的训练才能保护他们,才能有有生力量保护大家。他那次受伤,真的没有必要的。」 原来是这样,温烟缓了口气。 她想了下,又问:「包括今天出事的那个人吗?是不是如果他受过更好的训练,今天就不会有事。」 她还记得那透过白布的鲜血,她听说那个人好年轻。 「他不一样,」邵嘉凛艰涩地滚了下喉结:「我和李演认识很久,他很优秀,各个方面。」 「他受过专业的训练,身体素质、反应速度都很厉害。而且,我们有过高空坠落的训练。」邵嘉凛顿了顿,垂头:「下坠的过程中我相信他有不少机会能抓住楼板,足以减少落地时的反震。」 「可他一次也没有伸手。他到被发现的时候,都抱着那个孩子。」 为了保护怀里的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孩,他一次也没有伸手。 主动地放弃了自己的生还希望,来换一个别人的小孩。 他也有六十岁需要赡养的母亲,等他过年团聚。 也有爱他的妻子,做好一桌晚饭等他平安回家。 还有一个一岁的小婴儿,还没学会喊爸爸。 马上都要过年了。 家家户户团圆团聚,张灯结彩的放鞭炮吃饺子。 可李演再也回不了家了。 他再听不到他的小孩,喊他爸爸。 永远地留在了他的三十岁。 救人是他刻入骨血的本能。 他是真的英雄。 英雄永垂不朽,救民于水火,解民倒悬。 「你们都很伟大,」温烟难过地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我不拦着你了。邵嘉凛,做你想做的事。」 「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保护你,还有这个国家。」 第二日便是周末,温烟也算默许了完全搬到他家的这一做法,他们一起搬了趟家。 哪怕她明知道,后面他调了岗位后可能不仅仅是周末住一下。 他比当年的胃口更大,温烟问起来就一脸理直气壮,都素了这么些年,要她体谅。 然后,温烟就会后悔,是不是不该搬到他家里。 哪有这种人啊。 再之后的那周三,邵嘉凛难得有假期,温烟也跟同事换了调休。 邵嘉凛说先去办个正事,再带她去玩。 他们一同去了房管局,温烟见到了一个比她稍微年长些的女人。 一身黑色羽绒服,面容些许憔悴。 「这是……」温烟踟蹰等他介绍。 「池友中队队长李演的夫人文蔻。」 李演经抢救无效死亡。 眼前这位便是烈士家属。 温烟垂下眼睫,低声安抚:「李演是个很了不起的英雄,请您节哀。」 过了会,她才知道,邵嘉凛是来给文蔻过户。 李演家境普通,直到去世,还和妻子以及一岁的孩子租住在一套两室一厅房子里。 邵嘉凛打算把自己的一套郊区别墅和一套带学区的两室两厅赠予他们母子。 几番推託,文蔻只肯收那套小房子。 手续完成后,邵嘉凛把钥匙交给了文蔻,并给她转了一笔钱做抚养费。 文蔻低声道谢,说孩子长大后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情,一定会偿还。 温烟看着那人缓缓地离开,有些许难过,同时也紧紧地攥了攥邵嘉凛的手。 第176页 接下来那个家,全靠这个年轻的母亲。 「还剩一套怎么办?」邵嘉凛拿着带出来的房本在手上拍了拍,打断她的愁绪。 文蔻只要了一套小的,还剩下一套别墅。 她想了想说:「既然不肯要,就先放着,如果她变了主意再送吧。」 邵嘉凛假意思考了番,领着温烟去了旁边一处空桌:「来都来了,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他指着刚刚签过的过户合同上自己的签名说对温烟说:「这三个字。你要是学的像,另一套房子送你。」 「还有这种好事?」温烟惊讶地仰头看他。 这么大手笔的吗? 温烟扫了下那套别墅的名字,最近她也常常看楼盘,知道贵的咋舌。 「试试?」他怂恿她。 「这很简单啊,」温烟捉起笔一蹴而就写下邵嘉凛三个字。 然后得意洋洋地举起那张纸给他看:「是不是和你那份很像!」 「这么快?」邵嘉凛拎起那张纸,另一只手举着自己刚签过的名字,对着灯光像模像样比较了一下。 和温烟平日里的小楷字不同,笔走龙蛇地写着他的名字。 耳刀那竖和他习惯一样,拉得很长。 连两点水的走势都一样。 还真是,一模一样。 明明,他的名字这么难写。 这姑娘得写过多少遍。 心脏像被针尖扎了下,又被人妥帖珍视着。 「瞎写的,」温烟侷促地搓了搓手指,忽然担心写得太像了,可怎么解释。 过了好半天,邵嘉凛扬了下唇角,目光移到温烟身上:「真像,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 温烟松了口气,弯弯眉眼:「是吧是吧!」 邵嘉凛把那纸折了折,放进口袋,顺手揽上温烟肩头:「走,去过户。」 「啊?」温烟顺着抬头看他,而后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开玩笑的。」 他攥着那截纤细手腕:「我没开玩笑。」 「不去了,」温烟僵直地立在原地,试图挣脱。 邵嘉凛立正,朝她那走了两步站在人对面:「喂,给点面子,好容易送点东西,还被拒绝?」 她昂着头问:「你讲讲良心,这是『一点』东西吗?」 这可是一套房子。 「不马上过情人节,我也省得费事。」他走到取号机边,随手扯了个号。 「啊?那我万一写得不像呢?」温烟蹙眉:「那我就没有情人节礼物了吗?」 邵嘉凛想都没想,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写得不像,那当然就没有了。刚说了,是打赌。」 「哼,邵嘉凛,你太过分了。」温烟被这话一激,把挂号纸抢过来:「我还就偏要了。」 幸亏她有这项技能,才给自己争取来一份礼物。 要是早个几年,她其实还能写得更像,现在都生疏了。 可真捧着那红皮的时候,温烟又有点心虚。 哪有人,因为随随便便打个赌就送房子的,这可太离谱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身边的人:「你现在后悔吗?我们还没走出去,我再还给你。」 「收好吧你,」他唇角扬起一点点弧度,拿出温烟刚写过的那纸对着光又看了看,跟说反话似的逗她:「我还真甘之如饴。」 第66章 .66摸摸瘦了没? 拿了别人的礼物,不好不做事情。 温烟打算主动去找温景霁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她挑了个下班后的时间,直接去了温景霁家里。 关于自己交男朋友这件事,其实还挺不好意思张口的。 温景霁还是说对他的职业存疑。 和上次通话说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劝他不同,这次她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向。 愿意支持他的所有选择,并承担相应后果。 虽然他现在去了一个相对不太危险的职位,但有一天如果他变了主意,她也可以接受。 温烟这么坚持,温景霁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简单又提醒了下她,邵嘉凛复杂的家庭背景,也表达了会支持她所有的决定。 温烟那个时候才知道,母爱是多么的伟大。 谈的七七八八,气氛缓和下来。 温景霁看温烟如临大敌的样子,笑了笑,推给她一盒菠萝蜜:「其实你们会分手,我一点也不意外。」 「嗯?」温烟接过一块,提起兴致。 「听说过psp吗?」 「游戏机?」她记得家里有一个。 温景霁点头:「上高中那会很流行psp,我记得五千块一台。」 「我那会要那个有什么用?」他笑了下,那个年纪他还在发愁许多事情:「邵嘉凛很喜欢那东西,也送了我一个。就是家里那台。」 怪不得。 但那个游戏机,她很少见温景霁玩。 果然,温景霁说:「当时我收到的时候就在想,还不如给我人民币。2000也行。」 听到这,温烟也笑了。 温景霁敛了笑意,摇摇头:「从前我就知道他,他这人心大,向来抓大放小。」 大学那会,邵嘉凛大抵真的不是不喜欢,而是方式不太对。 到最后,温景霁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被冷不丁问这个,温烟还有点不好意思。 第177页 温景霁骨子里极其传统,早恋之类的是肯定不提倡的。 可她那会才18岁。 她捉了捉耳朵,不好意思地承认:「就大……大一上学期要结束的时候。」 「哦,我说呢。」正喝茶的他忽地笑了声。 「怎么啦?」温烟紧张问。 「那个时候,我生意不太顺利,他有雪中送炭。」温景霁看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沫说:「我这个朋友,可从来不这么细心。」 温烟从来不知道这个。 「自那以后,他就没断过,以入股的名义支持,」茶叶浮浮沉沉,他坦荡承认:「没他也可能没我今天。」 温烟诧异:「没断过是指?」 他们上次那段只谈了一年多一点点的时间。 「是指从你大一到现在,」温景霁把茶杯搁到餐碟:「没断过。」 起初的入股,温景霁没太多实操经验,亏损不少,邵嘉凛还照投不误。 近几年来,温景霁渐渐盈利,其实不再需要帮助。 可邵嘉凛成习惯似的,温景霁也就由着他,只是分红会到期入帐。 「温烟,他很大手笔,我不觉得会是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既然妹妹坚持和他在一起,他不介意加一把火,推进两人关系:「应该是,因为你。」 「因为我吗?」 「自然,」温景霁点头:「那年他忽然来伦敦,约我出来吃饭。说自己给朋友租了套房子,交了四年的钱。朋友放了他鸽子,想转送我。」 「你不会是要说,我住的那套?」温烟错愕地盯着温景霁。 她那套风景很好,能夜夜看到大本钟。 偏偏闹中取静,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当然,他把钥匙留给我,」温景霁笑:「我进去一看,全是鹅黄色窗帘,粉色的软装,我一男人怎么住?」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打着送给你的。」 好像探究到一点,他从来都心里盛满自己的证据,一直都有,日渐鼎盛。 从他选择她那天开始,他的喜欢就坚定的在。 到今日,那爱意听得她震耳欲聋。 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地情愫,温烟回了家。 她摸黑开了灯,汤圆没过来迎。 温烟蹙眉,她的猫呢? 下一刻,一个人影出现在光影里。 温烟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她按着胸口吁出一口气:「你怎么回来啦?」 「嗯,有假,忘了说,」邵嘉凛朝厨房指了下:「你呢,吃饭没?」 餐桌上有几份外卖袋子,给她留的。 「哦,我吃过了。」温烟一边换鞋一边点头。 看得出来,邵嘉凛刚在补觉。 可能头天没太睡好。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带着浓浓的鼻音:「都这么晚了。」 忽地意识到不大对劲,敛了倦容:「这么晚,去哪了,嗯?」 「找我哥哥。」 「哦,」他点点头,旋即又皱眉:「我和他的事你不用太操心,有我找他谈。」 目光里,温烟把驼色大衣挂在衣架。 内里的针织裙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她人瘦,该有的却都有。 骨头架子小,摸起来哪里都软软的。 「作为情人节礼物的回馈,」温烟朝他笑:「我把他谈妥啦。」 「这么厉害?」他走过来,轻颳了下温烟的鼻子,而后说:「今年情人节是初五,你回老家吗?。」 温烟小声说:「哦,要回的。」 她前几年都没回来过年,今年专门提前拜託了几个同事换班。 「要六天见不到我姑娘。」 温烟垂下头,提前有点失落。 忽而她雀跃地昂着下巴,兴奋地提了建议:「那你要不要去我家,见见我奶奶?然后初六我们一起回凭北,初七上班。」 「急着带我见家长啊?」他略思忖,点头应下:「好,进门就找老人家提亲去。」 「没说要这么快,」温烟被他逗得有点不好意思:「你懂不懂步骤啊。」 哪有人第一次见家长就说要结婚的。 「行,那听你的,」邵嘉凛看着温烟垂着的头笑:「过了你这关再提。」 「我也没说我这关……」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太主动了。 温烟住口,推他一把,掉头:「我去烧水。」 「别啊,」邵嘉凛顺势拉住她纤细手腕:「还没请教你呢,你奶奶她老人家有什么喜好没?」 「没。」被扯进怀里的温烟摇头:「她很好相处。」 他把下巴放到温菸头顶,笑了下说:「你别说,跳楼都没这紧张。」 温烟站直了去捂他的嘴:「快过年了,多不吉利。」 他笑:「那赶明天也去拜拜菩萨。」 汤圆在他们两腿间穿来穿去,死命蹭着这两个。 「瞧,还是我们糖糖听话,」邵嘉凛扫了眼在他们两人之间乱转的小猫:「刚我睡觉,这猫一直压我胸口。」 「是吗,」温烟微微蹙起眉,疑惑地看着汤圆:「可我睡觉,她从来都跑到自己窝里待着。」 一点也不爱上床。 「什么小破猫!」温烟嫌弃地瞪了汤圆一眼。 真养不熟的白眼猫。 邵嘉凛看出来温烟不高兴了,呵笑了声,哄了句:「那看来汤圆还是更疼你,我这都睡不好觉。」 第178页 是这样吗? 温烟盯着脚边那猫,跟以前似的,天天黏在这人旁边。 哪里知道疼她了。 「行了,别不高兴了,」他伸手捏住温烟的下巴,一点点把她的目光从猫身上挪开:「爷疼你。」 眼帘里的人眉目张扬,比平日里的冷漠样子多了些欲。 温烟一边躲,一边试图岔话题:「情人节礼物,你想要什么呀?」 「要你就够了,」他丝毫没被打搅,把人紧搂在怀里。 「……」 「好几天没见,让我摸摸瘦了没?」说着话,他的左手下移,探进毛衫里,愈发向上。 「你……」温烟红着脸扭着身子躲,可到底力气小。 他的手很烫。 「瘦没瘦,没摸出来,」他右手抵着她的后腰,左手游离,声音嘶哑:「但我摸出来糖糖是想我了。」 「……」有些身体反应,她也控制不了。 将将要吻到她耳朵的时候,邵嘉凛的电话响个不停。 他看都没看就掐断了。 片刻,手机又响。 他咒骂一声,腾手掏出手机。 「我接下电话,」邵嘉凛蹙眉。 「哦,」忽然打断,温烟把碎发抚到而后,平息了下心跳和唿吸,红着脸打算去烧水。 刚把水烧上,听到邵嘉凛在阳台训人:「你都二十的人了,哭什么?」 「不许哭!我数三二一!」 「别哭了行吗?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温烟抿抿唇,坐到沙发上,调出个电视台。 过了好一会,邵嘉凛才挂了电话回来。 他也坐到沙发上,习惯性地手一探,把温烟捞进怀里。 坚硬的胸膛,没一会便传来暖意。 在他怀里安静窝了会,温烟还是没忍住,小声问:「是谁哭了?」 「李格。」 才跟这小子分开半天。 「啊?他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温烟侧头看他。 「没,我要去大队的事,他听说了,」邵嘉凛皱眉:「这点出息。」 温烟弯了弯唇,递给他一瓣橘子:「那可能是他捨不得你。」 「也就远了几千米,跑两步就见到了,」邵嘉凛吐口气,把橘子填到嘴里,转头问:「他说周末邀请咱们两个去酒吧,你有空吗?」 「这周末吗?」温烟想了下,点头:「有空的。」 邵嘉凛打算调到大队的事情,很快被传开。 李格非常捨不得他,撺掇着大家要办个欢送会。 真到了周日,温烟在家来回来去的换衣服。 总觉得头一次这么正式的见他朋友,要穿得像样一些。 邵嘉凛可太敷衍了,倚在卧室门口看她换装,然后一点正经意见都提不出来,说哪件都好看。 就也不知道,他在这图什么。 很快,他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些变化。 邵嘉凛接到了李格发来的定位:「老大你快来!我们都到了!」 「惊喜吧!我可出老鼻子血了!这家酒吧超贵的!」 他的指尖顿在那定位上,表情十分烦躁。 是林渊开的那家。 这么看,李格也是下了血本,这家酒吧的人均很贵。 在凭北,出了名的贵。 也不好拂了李格的好意。 他还是开车带温烟过去。 一进去,一桌人见到他俩立马起了瓶香槟。 李格年龄不大,口气不小,一脸自豪地说:「大家随便玩,我买单。」 店里的员工自然是认识邵嘉凛的,对他们一桌颇有照拂。 「要升级到那边的卡座吗?」一个职业装的小伙子弯腰过来问。 李格眼珠子朝那边错了错,他来之前做过不少功课,知道不同的卡座最低消费不一样。 那边的座位显然是更高级些,视野也更好。 他默默地想了下口袋里的钱,正盘算着。 那员工似乎看出了李格的犹豫,瞧了眼邵嘉凛,弯腰恭敬说:「今天有活动,免费升级。」 「还有这种好事,」李格喜上眉梢,一拍巴掌:「那换呀!」 「运气可真好!」李格美滋滋地坐在新位置上:「得亏我选的好日子。」 坐在里侧的温烟看着邵嘉凛不太痛快的神情,弯了弯唇角。 酒过三巡,李格喝得有些高,委屈巴巴地敬邵嘉凛酒:「虽然,我一直希望你能兴旺发达,陈局也一直让你调走,我知道你迟早有天会到大队去。可真到这一天,我还有点难受,有点捨不得。」 秦毕打趣他:「你一个要回老家的人,这么难受做什么?」 「唉,虽然就剩下几个月,我也捨不得。」李格耷拉着眼睫。 「直线距离几千米远,至于吗?」邵嘉凛和他碰了碰杯子,嫌弃地说。 「……」李格把酒灌下去,撇撇嘴角:「那也不能天天见面了。」 「唉,」李格长舒一口气,然后偏头对秦毕说:「其实,老大走了也好,他有了对象不好做我们这行了。」 温烟很惊讶地看了李格一眼,看不出人小鬼大,事情看得真透彻。 她和邵嘉凛两个计较很久的事,李格竟然一眼能看得出,她确实很在乎他的安危。 倒是秦毕,傻愣愣的问:「怎么说?」 酒壮人胆,李格朝秦毕那边挪了半个身子,盯着邵嘉凛小声解释:「那天我不是在医院嘛,让他给我去买一份蛋糕。就在单位门口那家,离医院才几千米。你知道,老大以前晨练跑得都比这个远。」 第179页 「是不算远,然后呢?」秦毕握着酒杯等八卦。 李格卖关子:「你猜老大怎么说?」 秦毕一巴掌拍他背上:「你倒是快说!」 许是酒喝高了,李格什么都敢说,他笑了笑,一脸八卦:「嘻嘻,他说他跑不动。」 「跑不动?」李格皱眉。 温烟记得那天,她当时在旁边查房,听到李格支他去买蛋糕,他也没去,最后撞上了林渊。 李格使劲点头:「真的啊!我当时就惊呆了,好好看了看他!我发现老大精神不太好,还有黑眼圈。」 「这什么意思?」秦毕问。 李格一脸正经:「那肯定是,谈了恋爱,体力会跟不上啊。」 秦毕点点头:「有道理,怪不得我听说好像运动员都不鼓励谈恋爱的。」 李格:「所以说,有了家室再干我们这行不合适的,负重登楼、高空横渡可能都不太行了。估计下一届比武大赛冠军要花落别人家了。」 「……」 温烟还记得那天。 头天晚上,她喝了酒,他照顾了她前半宿。 后半夜,她醒来,缠着邵嘉凛唱了一晚上歌。 天地良心,他们什么都没做。 他精神头不好,和谈恋爱没什么关系。 她借着举杯端酒杯的姿势,小心瞥了下身边的人。 果然见邵嘉凛黑了脸:「我就不该把你从土里挖出来,该活埋了你!」 李格往秦毕身边缩了缩,借着酒劲说:「你少吓唬我,我知道你才捨不得。」 「……」邵嘉凛顶了下腮帮:「你现在跳个土坑,我们试试?」 「哎呀哎呀,我错了,不该说这个,我开玩笑的,」李格举起杯子和他碰碰讨好他,识趣地换了话题:「老大,你去了大队那边,欠我的境外游,可别忘了。」 「还有我的。」秦毕趁机也说。 「我也有。」几个温烟不太认识的人,也找他讨。 李格见温烟一脸茫然,和她科普:「嫂子,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还发现了他的辞职信呢。为了封口,他许诺我的。」 「辞职信?」温烟蹙眉。 李格朝温烟招手示意她离近一些,然后小声说:「他去年还买了去英国的票。你可要小心了,据我的推断,他之前国外肯定有人。」 李格真的是喝完酒,胆子格外大,话也格外多。 温烟一怔,转头问他:「你去年打算去找我的呀?」 「嗯。」他含煳地应了句,端了杯酒仰头灌了。 「早知道不回来,再待上个两三年。」她朝他弯弯眉眼说。 「你敢。」他咬牙。 温烟昂着下巴:「怎么啦,我就是想等你憋不住去找我。」 「早就憋不住了,」他的眼神紧锁着她:「当初,一有机会我就跑去找你了。我喜欢你,也比你想像的要多。」 「哇哦……」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还是落入在座的其他人口中。 他兇巴巴的形象示人惯了,很少瞧见这样一面。 大家七嘴八舌地起闹,气氛热闹。 温烟脸一红,打他胳膊一下:「你别在这儿说。」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邵嘉凛单手撑着头,左手摆弄着酒杯盯着温烟。 她回看着他提醒:「该问的才能问。」 这儿这么多人呢。 邵嘉凛笑了下:「所以,那封信是真的吗?」 那封,她说曾写给那个喜欢过很多年的人的信。 他那天和温景霁谈完,回家就极尽所能地翻找过,却一无所获。 「想得美!」温烟推了他一把:「我可什么都没给你写过。」 邵嘉凛直起嵴背,偏头过去,贴到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温烟,要是早点了解你,表白这事,就轮不到你了。」 第67章 .67将话封在吻里 这年春节在二月份,来的比较晚。 腊月二十八那天,邵嘉凛开车把温烟带到温景霁公司楼下,而后再温景霁带着温烟回甜城。 温烟捨不得,坐进车里就不住地朝车外那人看。 像是不放心,车子要发动的时候,她摇下车窗,朝外面喊:「邵嘉凛,你记得初五来看我。」 他笑着朝她点头:「知道。」 温烟扒着窗户补充:「还要打电话。」 「嗯,每天都打,」他似是察觉到她的不舍,一步步踏着军靴走过来。 「还要……」 剩下的话被封在一个热烫的吻里。 在冰天雪地里,他在车窗外,两手捧着她的脸颊,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上去。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记得推也不记得张口。 愣愣地睁着眼睛。 直到他松手,温烟的眼睛仍旧睁得圆圆的。 脸上似乎有他手指留下的温热。 她摸着嘴唇。 这个人!!! 能不能注意一点啊! 车里就是他亲哥。 车外还有打算去他家过年的兄弟。 鹌鹑似的两手扒着车窗边,温烟被后知后觉地羞耻心烫红了整张脸。 「行了,我都记得,」邵嘉凛立直在车边,用手背用力揩了下自己的唇:「还有要交代的吗?」 「没了。」温烟小声回。 邵嘉凛低头扫了眼,手背的皮肤染上惹眼的红色唇彩。 第180页 他指指温烟的唇:「你妆花了,记得补补。」 「……」温烟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胡乱地抹了下自己的嘴唇,想把唇彩先擦下来。 眼前的男人弯腰,伸出右手曲起食指,靠近她的脸颊处,像是要帮她揩。 余光里;瞥到座位旁温景霁脸上挂着的明晃晃的笑。 温烟脸热到不行:「我自己来,我真走啦!」 她朝后缩了缩,打算把车窗摇起来。 在摇到一半时,邵嘉凛忽然张口:「温烟,新年快乐。」 她停住了按车窗的手,弯弯唇角对着车窗外的人说:「新年快乐。」 终于捨得把车窗全部摇起。 温景霁在旁边笑她:「赶明年以后,说不定就要去别人家过年了,你还是多捨不得奶奶点比较实际。」 跟温景霁接触多了,才会发现,他这人一点都不像表面似的好人。 捉弄起人来,总是十分到位。 温烟脸皮薄,脸又红了红。 尽管每天都有视频通话,但是温烟还是有点想他,像是回到了异地恋那段时光。 此前虽然邵嘉凛不是每天都能回家,但起码想见面的时候还是能见一面。 这才回家没几天。 初三那天,午休后,一家人围着茶几看电视。 奶奶腿脚不好,一家人不太出门,温景霁弄来了影院里正热映的贺岁大片。 电影很好看,奶奶时不时笑出声。 可温烟从头到尾地捧着手机,和邵嘉凛聊微信。 邵嘉凛:「在做什么?」 温烟:「看电视。」 「好看吗?」 温烟想了下那没看全的剧情,敲了句:「还可以吧。」 邵嘉凛:「过年收到红包没?」 温烟:「我都多大了,当然没有啦。不过,初一的时候我给奶奶包了个。」 「这么孝顺。」他连发两条:「想不想收红包?」 「想,」在大家的欢声笑语里,温烟不好意思地又加了几个字:「还想初五早点来。」 这样就能早点看到他。 奶奶察觉到温烟一直端着手机,在这时关切地插话问她:「囡囡,怎么不看电影啊?不喜欢啊?」 温烟赶紧把手机放到一边:「喜欢。」 「挺好看的,」奶奶以为她在忙工作,指指屏幕:「过年呢,休息几天吧。」 「哎,」温烟点点头。 可按捺不住看手机的冲动。 五分钟后,她再次把手机捡起来。 邵嘉凛在五分钟前发了消息过来:「想不想见我?」 温烟扫了眼周围,是她最爱的家人,大家聚在一块其乐融融。 如果他在就更好了。 想到这,温烟撇撇嘴,回了一个字:「想。」 「有多想。」 「很想很想,」她发了个爱心的表情包。 下一刻,她的屏幕上多了四个字:「那你下楼。」 像是明白他的意思。 「啊!」她惊讶出声,赶忙用手捂住嘴巴。 奶奶的目光早就投过来。 温烟红着脸急匆匆站起来,到玄关处披上了羽绒服,和一家人摆摆手:「我有事,出去一趟。」 这半天,温烟行动有些反常。 奶奶也顾不得看电影,跟着站起来,佝偻着背朝门口走:「囡囡,什么事,走这么急啊?」 「没事,」温烟一边裹围巾一边红着脸说:「一个朋友来找我玩。」 「啊?」奶奶还是不放心,扶着玄关处的鞋架殷殷叮嘱:「那你穿厚点,外面很冷。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做。叫你朋友一起来。」 「不用担心她,」温景霁盯着屏幕,头都不抬,捡了块切好的红龙果放到嘴里,淡声说:「谈恋爱呢。」 「……」一下子,温烟脸红透了,她本想着磨蹭到初四再和奶奶坦白,现在只好抿抿唇承认:「嗯。」 奶奶愣了愣,转而笑:「那你让他上家里看看呀!」 「她对象打算初五来,」温景霁手搭在脖颈后,仰在沙发处朝温烟懒散笑笑:「不刚好,迎财神吗?」 言外之意便是,邵嘉凛曾经给他注资不少钱。 奶奶脸上乐开花:「早点来也行!咱家没那么多规矩!」 温烟点头:「那我先问问他。」 她换上靴子,飞快奔了下去。 楼前那棵茂盛松树下,立着个子高高的男人,一身黑色风衣,身姿挺拔,刚劲背嵴不亚于松柏。 光是站在那就很吸睛,不少路过的人朝他投去两眼目光。 她跑过去,扑进他怀里,闻到久违的薄荷味。 仰着脑袋说:「你怎么初三就来了?」 猝不及防,她听到一句表白:「想我姑娘。」 他现在情话倒是说的顺畅多了。 温烟两手勾着他的腰,仰着头,红着脸却也坦荡地回应:「我也想你。」 腻歪了会,余光里,瞥到邻居买菜回来,温烟赶忙把人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 理了理碎发,别到耳后。 邻居路过他俩的时候,很明显是多看两眼。 见温烟发现,急急忙忙加快了步子。 温烟知道,这八成是要去找奶奶八卦去了。 温烟红着脸,扯着邵嘉凛的手腕就朝大门外走,边走边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第181页 邵嘉凛由她扯着,懒散道:「我又不是没来过你家。」 好像是,他之前来找过温景霁。 那会他还在上中学。 「你要不要上楼去?」温烟想起刚刚奶奶的叮嘱,和他商量:「我奶奶说,来都来了,让你去上去坐坐。」 邵嘉凛低头看了眼手錶,两点一刻。 他略一思忖点头:「那行,跟我去买点东西。」 总不好空手去。 温烟跟在邵嘉凛后面,两人出了小区。 门口就是一排露天的临时水果铺子。 过年了,在这小城里,城管也不太管这些。 毕竟也便民。 温烟扯住邵嘉凛的手腕,指指摊位说:「买点猕猴桃之类的吧,奶奶牙口不好,喜欢吃这个。」 邵嘉凛驻足:「行。」 温烟按着奶奶的喜好,捡拾了几件水果,拿给邵嘉凛付钱。 买了大大小小几箱后,邵嘉凛在摊铺那扫了码,然后和老闆打了招唿:「在这儿寄存一会,我马上回来。」 「好嘞!」 瞧着邵嘉凛牵着她的手是要去菸酒店的样。 温烟拽拽他的手腕:「门口买一点水果就好了,不用太准备的,我奶奶很随和。」 他抬抬眉骨,和她科普:「那哪够,要两条中华,五瓶五粮液,乌龙茶两罐,一份水果。」 「这么多?」温烟惊讶地睁大眼。 「这边习俗,你不知道?」邵嘉凛揉了把她的头髮:「新姑爷头一次上门,带这些是规矩。」 温烟被「新姑爷」三个字弄的有点耳热,头一次有一种严肃认真谈婚论嫁的感觉。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这也太正式了吧?」空着的那只手,她抓了抓耳朵。 「慢慢习惯,以后少不了要来。」 邵嘉凛本来提前问过家里人备好一份,只是这趟没带着。 他买了很多东西,大箱小箱的像是搬家。 温烟想帮他拿一点,被他支开。 最后好容易才讨到两盒茶叶像模像样地拎在手里。 也是,这是猫砂都能成箱往家里搬的男人。 小店离家不远,没一会就进了小区。 温烟意识到,自己还一直没问他打算在甜城待到几号。 他家里亲戚那么多,假期就那么几天。 又怕得到不太好的答案。 她抿抿唇,跟在旁边很有技巧地说:「你还是打算待到初六,和我一起回凭北吗?」 「当然。」 忽然,就有点开心。 她默默用空着的手算了下,这个年他们俩能在一块三四天,很不错。 温烟又问他:「那你这几天住哪?」 邵嘉凛笑了下,低头问:「住你家行不行?」 「住我家?」温烟愣了下,然后认真地分析:「我家只有三个卧室。所以,你和温景霁睡一张床,可以吗?」 「还挺狠心。」 「那你总不能和我一间吧?」温烟偏头看他。 「放心,」邵嘉凛闷笑一声:「我把爷爷劝回来了,他要在这儿暂住几天。我有地儿住。」 就是他曾经住的那地方。 「那就好。」温烟眯着眼睛笑了笑。 这下,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温烟是有钥匙的,但是为了给家人一个心理准备,还是选择敲门。 奶奶过来开的门,爷爷和温景霁站在她身后。 礼节不亚于接待贵宾。 奶奶看到邵嘉凛人的时候,不住地笑。 温烟赶紧介绍:「奶奶,这是我男朋友邵嘉凛。」 她又跟另一边的人说:「这是我奶奶,这是我爷爷。」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邵嘉凛被让进房间。 温烟比当事人还要忐忑,跑来跑去的端水果。 温景霁给家里请了阿姨,可这顿饭奶奶还是决定亲自下厨。 厨房里,正准备晚饭的奶奶忽然叫住她:「囡囡,这个小邵,和大学那个是同一个哇?」 「啊,是,」温烟抿抿唇承认,她放下果盘,两手揽住奶奶的脖子蹭了蹭:「我们和好了,奶奶。他现在对我很好很好。」 「和好了就好,和好了就好。」奶奶抽出左手拍了拍温烟的手背:「奶奶替你高兴。」 她活了这么些年,能看出小伙子是不是真挚情意。 外面,温景霁带着邵嘉凛在家里参观。 年少时,他来过几趟,没进过家门,只是在楼下招唿温景霁去打球。 进来后才知,这个不算大的家处处都藏着温馨。 温景霁的房间,真和他想像中一样空荡荡。 也是所有房间里,最小的一间。 紧接着,邵嘉凛第一次看到温烟的房间。 她在这里从小住到成年,驻留着一点点长大的痕迹。 比温景霁那间的採光好一些,也大一些。 老两口,真是拿所有在疼爱这个最小的孙女。 一米五的单人床,还算宽敞。 床单被罩是奶奶亲自选的,绿色小碎花。 书桌对着窗台,一尘不染。 左侧就是组合书架,满满地堆着高考那会的备考书。 邵嘉凛的目光被书桌上摆着的一张合影吸引去,拿起相框仔细辨认,想去找一个长得像成年温烟的小姑娘。 第182页 那张照片是初中的集体合影。 可照片并不清晰,一个个十几岁的小孩长得也都很像,婴儿肥的脸,圆圆眼睛。 「第一排,左数第五个。」温景霁忍不住开口。 他手指顿在那女孩脸上。 她在镜头里僵硬地笑着,眉眼弯弯,青涩又稚嫩。 这么小的人吗? 温景霁随意地从书架上翻了本书:「给你看个东西。」 他从前向后翻了几页,刚要指给邵嘉凛看,那书里却掉出一页泛黄的纸。 飘飘忽忽地落在地面上。 邵嘉凛弯腰拾起来,盯着上面的字,十指渐渐蜷紧。 「写的什么?」温景霁凑过去问:「我要给你看的不是这个。」 「没什么。」邵嘉凛把那纸折了下,放进口袋。 「哥哥!奶奶叫你去帮忙!」温烟忽然推门,探进个脑袋,催促:「你快去吧!」 「知道了。」温景霁拍了下邵嘉凛的肩膀,从他身边略过。 邵嘉凛从口袋里掏出那页纸,朝温烟晃了晃,执拗地看着她:「你的喜欢,只打算停在这儿吗?」 第68章 .]68正文完结 「你说什么东西?」温烟蹙眉,朝他走过去。 她不是很清楚,他指什么。 在近到半米处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打算往回跑。 手腕被人一把扯住,腰也被人勾在怀里。 「餵,在我家呢!」她轻声提醒。 「你不是锁门了。」 她被困住,整个人被他包裹在怀里。 邵嘉凛盯着她的眉眼,认真地问:「温烟,什么叫,你的喜欢就停在这里?」 在邵嘉凛迫人的目光里,她再次重温了当年她听闻他要出国时,她写的信。 「 邵嘉凛同学: 你好!很冒昧写下这封信。我是温景霁的妹妹,高一(二)班的温烟,当然也许你并没有听说过我。 听闻你打算出国,在为你感到高兴的同时,觉得这封信再不写下就再也没有机会。 第一次见你是在我13岁那年的冬天,你是比故事书里还要厉害的英雄。那年我的生活一塌煳涂,可能帮助我只是举手之劳,你只是顺手给予我一点微光,可在我这里是一整个太阳。 再次遇到你的时候,我依然狼狈不堪甚至想逃避。那个时候被同学辱骂和欺负,真的对这个世界很绝望。你弯腰给我系上围巾,将播放器耳机挂在我的两耳上,告诉我日子会好起来。我都有好好牢牢记住。 自那日起,我的信念被重新构建。这个世界上,仍然会有很好很好的人,像你一样。 可糟糕的是,我开始无法自拔的坠入这个叫邵嘉凛的私人海域,而你是这片海域唯一的灯塔、是这海域里唯一的王。我上了和你同一所高中,开始留心你的各种消息,并不可抗拒得常常去你在的楼层观望。 我明明是想看见你,可每每见到你时,我止不住的紧张、无措和躲避。我明明是想被你听到,可又觉得自己渺小和微不足道。 这感觉让我难过、茫然又胀满甜蜜,后来我渐渐明白,原来这叫做喜欢。虽然很荒诞,可我好像真的从十三四岁开始在这片海里。 你不要觉得为难,我从未想打扰你的生活。我喜欢你,尽管註定不会有回应,但我并不觉得辛苦。因为光是喜欢你这件事,就足以让我的心脏填满,光是见到你那一刻,就足够我开心一整个早上。 哥哥说,你要去国外读书,我自私得有一刻难过,哭了一整个晚上。可后来又知道你要同母亲团聚了,我好为你开心。 他还说,你最近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打算写下这封信,想告诉你,你这样优秀的人,值得很多的人喜欢,也值得所有美好的事情。 希望我的喜欢能变成微不足道的对你的小小支持,尽管我知道我在你的海域里註定无法抵岸。 谢谢你让我对每一个明天都有所期许,也好遗憾你终究不会出现在我的明天里。 信到这里,我知道,这场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到了该落幕的时刻。 那些过往的愿望,那些想和你一起听歌、看电影、压马路的梦,也该醒来。 好啦,奶奶催我睡觉,这封信就写到这里了,我的喜欢也就停在这吧。 祝你在国外事事顺遂,每一日的朝阳都灿烂。感谢你曾照耀过一个叫温烟的平凡的女孩子的世界。 温烟 」 温烟记得有天晚上,温景霁很高兴地回家,说自己拿到了offer。 她夸他好厉害。 温景霁谦逊地说,班里的邵嘉凛拿到了卡内基梅隆的offer也很不错。 然后,温烟哭了一整个晚上,写了这封信。 眼前这个字迹晕染开的是草稿。 「我寄出了,你没收到吗?」她抬眸问他。 「我……没……」他摇头。 高三那年,他已经拿到了卡内基梅隆的录取通知书。 和温景霁一样,打算出国留学,专业也都是经济学。 因为和父亲大吵一架,以及成漪说不希望他来美国打扰她生活的话,他撕了通知书,最后留在凭北大学。 也因此,那段日子情绪消沉。 谁送他的礼物,寄给他的信他也没有理睬。 他深吸口气,然后说:「感觉在你喜欢我这事上,我把这辈子的幸运都用完了。」 第183页 温烟不好意思地垂着头。 秘密被揭开,她没有太多的难为情。 好像因为他的喜欢变得坦然,觉得自己才是幸运的那个。 可眼眶依然酸涩。 「情人节礼物,我想好想要什么了。」他伸手把温烟的下巴扶起来,和他直视:「要你的『不停止』喜欢。」 「那你浪费了,」被迫抬着头的温烟把泪花逼回去:「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就要这个,」他毫不退让。 温烟低下头。小声解释:「其实,我寄给你的那封信里,最后还有一句。」 「是什么?」他弯腰,紧迫地问。 「信封口之前,我又加了一句——」 在邵嘉凛的灼灼目光里,温烟红着脸闷声回忆:「还是忍不住加上,我也会好好努力,争取再见到你在某一个明天。」 邵嘉凛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糖糖,」他顾不得还在别人家,将她下巴太高,低头吻下去。 他现在有些后怕。 那如果,他真的出国了呢? 他还能不能遇到她。 能不能知晓那藏了那么多年的心意。 天光大亮的卧室窗前,他们抵着那张书桌。 温烟的余光看到桌子上那张,她十五岁的合影照片。 眼前,紧紧揽着她腰肢亲吻的男人,便是她十五岁所有的梦想。 而她在这间卧室里度过了她的青少年时期。 在这个空间里被人这样亲吻,还有点说不出的脸热和羞涩。 仿佛注意到温烟的不专心,他在她的唇上轻轻咬了下。 温烟闭上了眼睛。 这次,他也注意到了桌上的那张照片。 恍惚里,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偷偷朝他张望的眼神。 怎么没有发现,明明在军训的时候,她投给他的就是那样的目光。 他曾以为,他们的初次见面是他随手救下一个火灾里的小孩。 因为这份庆幸和幸运,才为她选了这样一份职业,想要救更多的人。 却原来,还远远不够。 他在她十三岁时,随意地出现,顺手播下一颗善意的种子。 而不知道那种子在她心头,被她心血和汗泪浇灌,长成参天大树。 如果不是提及那个mp3,他可能再也想不起来,那个对温烟来说黑暗又光明的午后。 是啊,他答应她,如果等上大学日子还过得不好,就去找他。 她信了,还照做了。 凭北大学,在国内名列前茅的高等学府。 她好像成绩一般,是用怎样的毅力拼命考进去的。 她真的把他找到了。 可他,此前对此一无所知。 甚至在军训的时候,还随意地逗她怎么连教官的名字都记不住。 她明明记得牢牢的,记了那么多年。 他终于放开她,看着被亲的潋滟的唇,用指腹帮她清理。 邵嘉凛的声音低哑:「想现在就出去,跟他们说,我想把你娶回去。」 「你别,」温烟攥紧他的胳膊:「我奶奶会吓坏的。」 「真忍不住。」他反手捏捏她的手指。 「那我就不给你情人节礼物了。」温烟威胁他。 「是什么?」他靠过来,侧耳听。 「一瓶香水,」上次他说她香水好闻,她就留了心,给他买了瓶香水。 「香水?」他抬抬眉骨,似乎有些兴趣:「说说看,听听我姑娘的品味。」 温烟抿唇,雀跃地跟他坦白:「橘滋的dirty talk,你听说过吗?」 她去专柜闻了很久,觉得这款中调很适合他。 他重复:「dirty talk?」 「对,我觉得中调很符合你平时的感觉。」温烟解释。 「你可能有点误解,我平时不怎么说脏话,」邵嘉凛把人一把拽到怀里,滚烫的鼻息靠近她的耳廓。 他的低音落在她的耳膜里:「我只在床上的dirty talk。」 「……」温烟使劲抵着他,气息都不稳,用尽力气才红着脸憋出一句:「流氓。」 到底念及在温烟家,俩人说了几句悄悄话,邵嘉凛帮温烟理了下头髮吹了吹冷风,两个人就一块出去了。 晚饭后,一家人聊了会天。 听得出,奶奶对邵嘉凛很满意,温烟心放下不少。 忽地,温烟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旁边那人发过来的,尽管他俩挨着坐。 「听歌、看电影、压马路,今天我姑娘想选哪一个?」 是她在信里诉说的,想要和他实现的愿望。 「那就压马路吧。」 温烟打下这几个字后,揽着奶奶的肩头:「我想和邵嘉凛出去转一圈,可以嘛?」 「好好好,」奶奶拍了拍温烟的手:「早点回来。」 「放心吧,奶奶,我送她回来。」邵嘉凛抢先说。 「好。」奶奶弯着眼睛笑,脸上的皱纹笑得绽开。 家里的防盗门一碰上,邵嘉凛就自发地牵住温烟的纤细手腕:「走,压马路去。」 那天甜城的风很大,天气也很冷清。 可路上行人不少,都是在走亲戚,脸上洋溢着喜气。 半路上,碰到个小孩子摔倒,邵嘉凛弯腰扶了一把。 温烟以为他们只是随便逛逛,可路却越走越熟悉。 第184页 没多久,两人来到一处公交车站旁。 这趟公交温烟常常坐。 她怀念地朝车里看了又看:「没想到这班车还在。」 以前,上学全靠这趟车。 虽然过年,但是不乏走亲戚的,车上客人不少。 只剩前部一个空位。 邵嘉凛示意温烟坐过去,直接站在旁边,搭着车顶的扶手。 温烟坐在座位上,仰着头看了看他。 好像回到上学的时候,在公交车里偶然看到他那次。 闭塞拥堵的车厢,他在后半截站着。 她悄悄地、状似无意地瞥过去几眼,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以及少年坚硬骨骼。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 她颇怀念地向公交车的后半截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她依旧能准确地找到那个方位。 不同的是,现在那个位置站着一个上了些岁数的中年男人。 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影,她费力地朝那里张望。 想像着,他当初站在那里的样子。 黑色的帽衫,白色的耳机,可以毫不费力地抓到车顶的扶手。 模样冷淡又倨傲,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可偏偏上趟车是为了帮同学打抱不平,车里那时候出了咸猪手。 「喂,温烟,你盯那人看半天了,有你对象一半好看吗?」头顶的人忽然低头,懒散冷傲的声音。 「啊,没,」被抓包的温烟收回视线,朝他吐了吐舌头。 她收回刚刚那句。 而现在,如果视线落在别处的话,他可能还会有意见。 等下了车,温烟确凿这是去往高中的路。 这段路,她步行过太多次。 她止不住和他介绍:「你知道吗这儿以前有个早餐摊,卖的米粉很好吃。」 「这家文具店的笔很好看!」 「这家的变态辣,真的巨辣!好像能吃10串变态辣,可以免单!」 「咦?以前没有这个便利店,但我不记得以前是什么了。」 邵嘉凛开口:「这以前是家网吧,有两层楼。」 「咦,你怎么记得?」下一刻,温烟自己先笑出声:「跟我哥去啊?」 他点头,坦荡地答:「你哥那点坏毛病,都我教的。」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甜城高中的门口。 「带你翻墙?」邵嘉凛仰头看着两米多高的墙问温烟。 「……」 正当她为难的时候,邵嘉凛笑了,牵着人直接从门口堂而皇之进去。 他认识这学校的人。 所以当初说帮她转校也不是句空话。 还是以前那条林荫小道,两排亮着灯。 几个弯过去,他带到她站在高一(二)班的门口。 里面黑漆漆的。 邵嘉凛推了推把手:「真得翻进去了。」 他翻进去,把灯打开,把门也打开。 这是温烟第一次和他在同一个班级。 她曾经无数次地下课铃一响,就从这门里冲出去。 冲到顶楼,放慢脚步,慢慢地经过他的班级前,去一趟没有必要的厕所。 而现在,温烟在课桌间穿梭,抚摸着黑色的桌面,然后忽地止步。 「我以前就坐这张的!这桌子缺角!」温烟抬头,欣喜地去找邵嘉凛的身影。 讲台上,高大挺拔的男人右手捉着白粉笔,在讲台上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那年的温烟挣扎再三,还是在一封告别信尾,忍不住写下。 「我也会好好努力,争取再见到你在某一个明天。」 而黑板上,是十年后,她暗恋的人对信的回覆。 「温烟的每一个明天,邵嘉凛都在。」 夜空深邃,整栋漆黑的教学楼里,只亮着这一盏灯。 邵嘉凛写完最后一个句号,转身将粉笔掷进纸盒里,灼灼地锁住第二排的女生。 温烟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坚定目光里。 她喜欢的男孩,依旧和当年一样坦荡勇敢。 像一轮太阳。 照耀着更多的人,可更多的是执着守在她那一方的天空。 曾经暗恋的过往,终于被他坦荡热烈的爱沖刷掉,留下许许多多的美好。 因为,温烟的每一个明天里,邵嘉凛都在。 -正文完- by彩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