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为你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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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百合] 《月亮为你失眠》作者：今轲【完结】


    文案：


    主攻攻攻攻视角，【清冷御姐牙医x性感甜美主播】


    高中时，有个小可爱会趁早操时间偷偷地往林绮眠桌兜里塞零食，棒棒糖辣条薯片，有时候还会有香香的一封信，问她今天心情好不好。


    林绮眠那时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小可爱成了她唯一的慰藉，她打听到她小她一级，有个甜甜的名字，叫许月亮。


    毕业前夕，林绮眠抓住了又往她兜里塞东西的许月亮，想至少留她个联繫方式。


    女孩细细的一节手腕，脉搏跳得激烈，眼神慌乱：「我我我我我……是我哥让我干的的的，他喜欢你不关我的事啊啊啊啊啊……」


    那是林绮眠第一次感觉到心跳空拍，空了那一下，很多年都没能再填起来。


    多年后，林绮眠再见许月亮，她躺在蓝色的口腔治疗台上，因为害怕，眼泪唰唰地掉。


    长而卷的睫毛在颤，纤细又饱满的身体裹在薄纱裙里也在颤。


    林绮眠遣走助理，扯了张纸巾盖在了许月亮的眼睛上。


    泪水将纸巾洇湿，许月亮小心翼翼地喊：「美女姐姐医生，你轻点，我害怕……」


    林绮眠心尖发痒，手上稳稳地推进麻药，声音温柔：「嘴巴再张大点，我不会让你疼的。」


    ~~~~~


    许月亮拔了颗智齿，在直播间夸了某牙科医院的女医生一个月。


    但每当有人问她，医生到底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却皱着眉头说不上来。


    「好像不是我挂号的那位，中途换了，她戴着口罩，没看清脸。


    「很漂亮，对啊，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来很漂亮。


    「是那种很高冷的，禁慾的，让人想扑上去喊姐姐我可以的漂亮……」


    弹幕突然有人回她：【叫林绮眠。】


    赫然是最近给许月亮砸了无数礼物的榜一「大哥」。


    「大哥」又发话了：【什么时候可以？】


    ~~~~~~~~~~


    1,1v1，he，甜甜甜文


    2，作者水平有限，职业相关请不要过分联繫现实。


    3，无原型，看文图个乐呵，祝大家看文愉快。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绮眠，许月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清冷御姐牙医＆性感甜美主播


    立意：勇敢追求梦想的人都是最棒的！


    第1章


    s市八月，天热得跟火炉一样。


    林绮眠出了门诊综合楼，被热气拍得皱了皱眉。


    一丝风都没有，下午五点多的太阳还是高悬当空。


    手机在包里响起来，林绮眠接通电话，大步往停车场走去，电话里黄小艺不住地催她：「林大医生，你到哪儿了啊，你到哪儿了啊……」


    林绮眠面无表情地撒谎：「路上太堵了。」


    黄小艺：「那你快点儿啊，快点儿，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他们都开始喝酒了……」


    林绮眠跨进医院地下停车场的阴影里：「好的。」


    黄小艺又絮叨了几句，大意无非是让林绮眠打扮得漂亮点，今天的场子有外人，传说中的林大美人一定要闪亮登场。


    林绮眠将包扔到后座，矮身上了驾驶位：「我先挂了，开车了。」


    黄小艺：「诶！你刚不还说路上堵吗，搞半天还没上路啊……」


    林绮眠笑笑，没应她，挂了电话。


    车子驶出停车场，林绮眠打开导航，选了条最容易堵的路。


    但命运之神今天没有眷顾她，路上意外地通畅，她遵纪守法地保持车速车距，绝不抢一个红灯，还是在四十分钟后到达了约定的餐厅门口。


    正当潮的网红餐厅，太阳还没落山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巨大的彩色灯牌。几扇对街小窗口灯红酒绿，门外停车位满满当当。


    林绮眠找了个空位子，慢悠悠地侧方停车。餐厅里昂首阔步地跑出来一人，穿得花里胡哨，到了她车跟前，用力地拍车窗。


    林绮眠降下车窗，黄小艺伸脑袋进来，目标明确地直瞅她的脸：「你就是这么打扮的啊？」


    林绮眠语气自如，没什么起伏：「朴素自然的妆容，更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黄小艺：「朴素自然的意思就是不化妆？」


    她皱巴着脸，快给林绮眠跪下了：「姐我知道你天生丽质，你就算三天不洗头扎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但今天真的，求求了，赵贝贝把她新交的男朋友带来了，明里暗里夸了一晚上帅了。我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我有美女朋友啊，姐，咱今天真不是来平易近人的，我的牛皮都已经吹出去了，我们不能输……」


    林绮眠垂眸打开了扶手盒：「这都比，有意思吗？」


    黄小艺把车门拍得咔咔响：「有，可太有了，仙女你不知道凡人的苦……」


    林绮眠随便摸了支口红出来，黄小艺及时闭嘴了。


    她不敢再说话，静静看着林绮眠涂上了奢华的丝绒红。


    一张如悠远山水画般的脸，便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眼似秋水，唇如烈焰。


    林绮眠有着一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完美长相，再看多少次，都让黄小艺觉得惊艷。


    林绮眠放开了低束着的长髮，有着自然弧度的黑捲髮倾泻下来，将黄小艺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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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姐，凭什么你智商那么高工作那么忙头髮还那么多？」


    林绮眠换掉了脚上绵软的白球鞋，踩着昨天刚买的还没来得及拿回家的高跟鞋下了车：「把跟无聊的人比无聊的事的时间拿来睡觉就好了。」


    黄小艺：「……」


    黄小艺：「我不爱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人还是快速到了林绮眠身边，又替她拿包，又替她整理头髮。


    两人一进餐厅，就招至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暗调又混乱的装饰和灯光里，穿着简单白衬衫和西装裙的林绮眠神色清冷，与这环境格格不入。


    偏她的格格不入又是极其好看的，严肃却不呆板，冷漠疏离又自有光。


    让人看着便觉得自惭形秽。


    黄小艺瞅一眼林绮眠，再伸着脑袋看向自己的餐位处，嘴角疯狂上扬。


    她低声兴奋地道：「赢了，仙女我们赢了，就你这一亮相，赵贝贝和她男朋友看得眼睛都直了……」


    林绮眠嘴巴动了动：「未来一个月不要拉着我参加聚会。」


    黄小艺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您说什么是什么，没问题。」


    两人在一众视线里落了座。


    除了赵贝贝和她男朋友，桌上还有两个女生，都是黄小艺的朋友。


    林绮眠收了点身上的高冷气，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唿。


    但几个女孩并不太敢和她搭话，简单地询问过后，得知林绮眠是医生，连酒都不太喝了。


    倒是赵贝贝的男朋友，热情得很，又是招唿服务员给林绮眠拿碗筷，又是殷勤地给她倒饮料。


    林绮眠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仿佛受到了鼓舞：「今天在这老说我是贝贝的男朋友，都还没来得及做个正经的自我介绍，我叫程峰，安市人，现在在s市跟剧组。」


    林绮眠没应声，男人自己笑起来：「巧吧，我跟小艺是老乡，她说你两是髮小，你是一中的吧，咱俩算是校友呢。」


    「呵。」林绮眠往后靠进椅背里，发出了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黄小艺察觉出她的不爽，赶紧圆场子：「刚才和贝贝聊着，就发现还真巧。贝贝你刚才不是说想加点吃的，这会人不多，让程峰赶紧去点。」


    赵贝贝没来得及说话，程峰一抬手：「我叫人过来就行，服务员——」


    他勐然顿住，抬手撞了撞赵贝贝的胳膊：「你要什么来着？」


    赵贝贝瘪着嘴，几秒钟后才低声回答：「沙拉。」


    程峰：「哎你们女生就是，什么不好吃非得吃沙拉，那沙拉酱热量也高得很。胖不胖这事，看开点，天生的……」


    桌上的女生都不想说话了。


    程峰点完菜，还在就女生身材的事发表重要讲话：「很多人减了也不一定好看，真瘦的人吃什么都不胖，我们在片场选演员，那要上镜好看，还得是天生骨相好……」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林绮眠：「像林医生这样天生丽质的，还是很少见的。」


    说完他哈哈大笑，自觉开启了一个愉快的话题，左右去看企图获得贊同。


    但没人在这个时候附和他，赵贝贝端起面前的酒杯，重重地怼到了桌面上。


    程峰终于反应上来，企图转移话题：「说起一中，咱们有个同学现在是橙子直播有名的宅男女神，你们知道不？前段时间她跳舞的视频还挂上微博热搜了，就是排位比较低……」


    程峰低头，拽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了平板：「我这真是职业病，她那个条件，做直播可惜了，要是能来拍戏，早火了。」


    「喏，你们看……」他把平板递到大家的视线里，「漂亮吧？她这是原装脸，身材也好，名字也好听，小月亮……」


    黄小艺顿住，她一把拿过了程峰的平板，瞪大眼睛看着画面里的人。


    粉色的直播间被开成了三重模式，戴着兔耳的女孩正在跳舞，杏仁眼，微笑唇，身上的毛绒兔女郎套装又纯又欲，腰肢细软，人间尤物。


    黄小艺彻底呆住，在桌上别的人开始喊「什么啊让我看看」的时候，她把平板稍稍侧了一点，给林绮眠能大致看见的角度。


    「好像是……许月亮……」黄小艺小声道。


    林绮眠没动，身体没动，表情也没动。


    她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


    画面里的女孩笑容灿烂，唇角和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像弦月。


    头顶空调的风打在林绮眠脸上，掀起了她一缕头髮，擦过耳际，有些痒。


    林绮眠抬手将头髮别到了耳后。


    她从包里拿出了手机，谁都没看，起身往外走：「抱歉，我接个电话。」


    没人敢拦她，林绮眠一路出了餐厅，推开门的一瞬间，蓝色的天幕上正挂着一轮薄薄的月。


    而背后还有夕阳，将云霞染成了红色。


    林绮眠回到了车里，直播软体和房号都刻在了她的脑袋里，她下载了软体，进入了直播间。


    是许月亮。


    再没人会长成这样，再没人让她看着，会觉得嵴柱被一点一点地推了上去，指尖发麻，心跳失衡。


    林绮眠攥着手机，直到黄小艺给她发来了消息，才退出了直播画面。


    黄小艺配着个小心翼翼的表情包问她：【绮眠，你还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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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林绮眠回復得很快。


    再进餐厅的时候，林绮眠脸上那点礼貌客套的笑容都没有了。


    她彻底冷下了脸，身上的气息有些骇人，黄小艺一路看着她走进来，莫名想到了中学时很厉害的那个女校长，所以嘴张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林绮眠到了餐桌前，没有坐下，突然对她说了句：「小艺，抱歉。」


    黄小艺愣得像个没电的钟表：「啊，什么，没什么啊……」


    程峰一如既往地没眼色，笑嘻嘻地接话：「没事没事，你干什么去了啊，这么久……」


    林绮眠没理他，打开手机，放到了赵贝贝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橙子直播的一个用户主页，程峰靠过来看，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林绮眠滑动手机屏幕，一项项地给赵贝贝解释：「这是程峰的橙子直播帐号，帐号名称是他的名字拼音加生日，你应该认得出来。


    「这是他的帐号等级，尊贵皇钻。需要每月固定开通月费一万八。后面这串数字代表连续消费次数，所以至少，最近五个月，程峰在这个帐号上花费了九万元。


    「他的註册时间是，四年零八个月。


    「这是他的关注列表。


    「随机打开一位，他在这位主播的粉丝榜第二位，带管理头像。


    「粉丝贡献值5970328，折合人民币五万九。


    「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喜好十分统一，在他没有关闭主页之前，他为每一位主播消费的金额，你都可以轻易查到。」


    「你说什么呢！」程峰喊起来，去抢林绮眠手里的手机，「我不能看看直播了！」


    「可以看，我不关心。」


    林绮眠重音放在「我」字上，早他一步收回了手机，拿在手里又滑动了一下。


    手机屏幕又一次清晰地递到了赵贝贝眼前，这次林绮眠没说话，只是给她看。


    手机里是程峰刚才在她出去的时候就发过来的微信好友申请，林绮眠当着赵贝贝的面，将程峰的微信拉进了黑名单。


    赵贝贝捏着拳头，脸涨得通红。


    程峰去拉她的手：「宝贝你听我解释……」


    「滚！」赵贝贝喊了一句，推开了他，包没拿就往外跑去。


    程峰抬手指向林绮眠，表情兇狠：「你是不是有病……」


    他话没说完，黄小艺提着酒瓶站起身，指了回去：「你再放一句屁试试！」


    场面混乱，四下里都看了过来，餐厅经理快步走了过来。


    程峰又指了两下林绮眠，这才抓起赵贝贝的包，快步追了出去。


    黄小艺攥着酒瓶，手都在抖。


    林绮眠这时候反倒坐下了身，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饮而尽，她再次道歉：「我要开车，以茶代酒，抱歉，搅了你们的饭局。」


    她抬眼看向对面两个一脸慌乱的女孩，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们可以继续，我买单。」


    第2章 2


    这饭哪里还吃得下去。


    林绮眠喝过几杯茶，黄小艺身体不抖了，心情平静了，和对面两个小姐妹骂了一会儿渣男，这饭局也就算是结束了。


    从店里出来，黄小艺上了林绮眠的车。


    车子开出去，行驶方向是黄小艺的家，车内空调舒适，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香味。


    不到必要的时候，林绮眠不爱说话。车内沉默良久，还是黄小艺先开的口。


    「绮眠，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没事。」林绮眠轻轻打转方向盘，「傻逼哪里都有，今天凑巧碰到了而已。」


    黄小艺又骂了几句程峰，然后便眼神晃悠，想看林绮眠又不敢看的样子。


    林绮眠侧头看了她一眼，问她：「想说什么？」


    「就……那个……」黄小艺犹犹豫豫，「你平时都不爱管这些闲事，今天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那个傻逼说了……许月亮啊……」


    许月亮。


    林绮眠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下。


    「有可能。」她回答道。


    黄小艺伸着脖子，观察她的神情：「没想到月亮现在是个主播哦，还挺火的。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你有跟她联繫吗？」


    林绮眠：「没有。」


    她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黄小艺稍稍放下点心来，说话也大胆起来：「月亮高中的时候看着挺胆小的，现在变成社交牛逼症了。她舞跳得是真不错，人也越来越漂亮了。其实读书的时候也很漂亮吧？就是那个时候不会打扮，剪着锅盖头，还挂着眼镜……」


    「小艺，」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你明天上班吗？」


    黄小艺：「上。」


    林绮眠：「那你代我给赵贝贝捎句话。」


    黄小艺：「啊？」


    林绮眠：「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黄小艺那么自信的人，天天都跟你比。所以不要再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了。」


    黄小艺哈哈哈地笑起来，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往后的车程，话题再多，都没扩散到许月亮身上去。


    两人住得不远，送黄小艺回了家，林绮眠打开手机，重新进入了许月亮的直播间。


    许月亮这会儿没在跳舞，她正跟直播间的观众聊天。


    林绮眠开车不好看弹幕，只听得见许月亮欢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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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最近都是逢整点跳舞，没办法，我也不能一直跳嘛。」


    「一跳舞你们就都跑过来了，超管也过来。」


    「我没有被罚过呀，我超级听话的，不违规，这个超管大哥很清楚的，求求你啦，千万不要给我发罚牌。」


    「啊，谢谢羊羊，谢谢羊羊送我的火箭！超级感谢！今天月亮可以加个鸡腿啦！叫哥哥？不要啦，你肯定没有我年龄大……」


    林绮眠看了眼手机屏幕，左下角的火箭礼物图标在不断跳动。


    叫羊羊的观众在连续地投掷礼物，许月亮便也在不断地感谢，羊羊想要听许月亮叫哥哥，许月亮看似拒绝了好一会儿，其实已经间接地说过好几声哥哥。


    嗓音清甜，带着点撒娇的语调，任谁听了都喜欢。


    林绮眠长长唿出一口气，加快了车速。


    车子进了自家小区停车场，她关闭了手机音量，拿着手机推门下车。


    高跟鞋踩在空旷的空间里，每一声都很响亮。


    待到了电梯前，林绮眠才突然反应上来，她忘了拿包。


    包里有电梯卡，这是她平日里绝不会落下的东西。


    就像黄小艺说的，她今天有些反常。


    反常地路见不平多管闲事，反常地逃避话题心绪不宁。


    反常的一丝邪火，从心底里冒出来，在关于许月亮的某些细节里，噌噌地往上窜。


    林绮眠快步回到了车上，她没拿包，干脆关上车门，将自己彻底置身于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许月亮的脸亮起来，叫羊羊的粉丝砸了很多礼物，所以她的感谢仪式还没有结束。


    林绮眠点开礼物投掷的选项，一个火箭一千点，相当于人民币一百元，一百元就可以让许月亮叫出你的名字，笑容甜美地致谢。


    程峰为女主播花了很多钱，林绮眠把这当做证据来证明赵贝贝遇人不淑，现在，林绮眠有把自己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屏幕上飘过一条七彩的弹幕，彰显着这位会员尊贵的身份：【你再不听哥哥话，下一次就要让你喊爸爸了哦。】


    许月亮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她侧了侧身子，眼眸低垂，整理桌面上的玩偶：「我们今天晚上的粉丝任务还有120个饭卡……」


    林绮眠分屏，点进个人中心，充值付款，一气呵成。


    再回到直播间的礼物页面，她在火箭和饭卡里犹豫了一秒，然后点了饭卡。


    一张饭卡只需要60个点，折合人民币六元钱。


    许月亮这个级别的主播不会感谢这么低等级的礼物，但她说了，需要饭卡。


    左下角的礼物榜跳出了林绮眠新註册的一串帐户名：【z92565611向「小月亮」送出饭卡x1】


    许月亮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眼睛瞪得熘圆，双手举起来，对着屏幕不断拱手：「谢谢z92565611送出的饭卡一张！谢谢！谢谢！谢谢z92565611送出的饭卡一张！！！」


    林绮眠：「……」


    许月亮：「11是新註册的用户，非常感谢你把第一张饭卡送给了我，谢谢谢谢！！！」


    一副感动得要哭的模样，戴着猫爪手套的两只毛绒绒白乎乎的手掌不断在屏幕前晃悠，像只傻了吧唧的招财猫。


    林绮眠按着礼物键，有些发呆。


    心里那点火莫名其妙就下去了一些，像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浇了。


    许月亮还在喊：「啊，谢谢11送出的饭卡，谢谢谢谢，你不用，不用一个人完成任务，我还有别的粉丝，谢谢11，我……」


    许月亮的眼神偏了偏，林绮眠随着她的目光视线晃了晃，看到自己的那条礼物播报信息在不断变化。


    【z92565611向「小月亮」送出饭卡x37】


    【z92565611向「小月亮」送出饭卡x38】


    【z92565611向「小月亮」送出饭卡x39】


    x40，x41，x42，x43……


    林绮眠顿了顿，松开了一直按着的手指。


    礼物数值的跳动停止了，许月亮也终于松了口气：「谢谢11送出的44个饭卡……」


    林绮眠：「……」


    这数字不太吉利。


    许月亮笑容甜美的看着镜头，并不在意她停的这个尴尬的数字，眼睛亮闪闪地问她：「11，你想要我干什么呀？」


    44个饭卡就可以提要求吗？林绮眠看向弹幕，有很多人已经开始替她说话。


    【叫爸爸吧】


    【倒立洗头倒立洗头】


    【全平台都在开火车，主播开个火车吧】


    【老婆老婆是沖了粉丝任务干什么都可以吗？】


    林绮眠眯了眯眼，右滑屏幕找到了粉丝任务页面。


    是平台给主播分的直播任务，每完成一阶就可以得到相应的流量扶持奖励。


    许月亮现时段的粉丝任务还差55个饭卡，林绮眠这次没犯蠢，找到了批量投掷界面，一次性送出了55个饭卡。


    页面播报，许月亮一脸震惊地捂着嘴，又开始疯狂感谢。


    这次不等林绮眠发话，她自己拉开了椅子，让全身都可以出现在镜头里：「我给11表演一个新学的螃蟹舞吧！」


    螃蟹舞，顾名思义，真的很像螃蟹。


    许月亮穿着性感猫女僕服装，跳着非常沙雕的网传螃蟹舞，动作惟妙惟肖，表情空洞到位，显得十分好笑。


    林绮眠笑起来。


    这大概是她今天晚上，第一个真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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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幕上大多数人都在哈哈哈，但也有少数的人，发表着极其不和谐的言论。


    有继续想让许月亮喊一些奇怪称谓的，有说无聊的，有开黄腔的，还有骂橙子直播挂羊头卖狗肉的。


    【这就是舞蹈区新晋宅男女神？你家女神是这傻缺样啊！！！】


    林绮眠的手指动了动，在许月亮跳完舞整理头髮坐回来之前，送了她一个两万点的豪华游轮。


    到底是大数值的礼物，礼物特效占满了整个屏幕，一轮游艇撒着礼花开了过去。


    许月亮弯腰看向电脑，镜头只能拍到她下巴以下，细白的皮肤和垂落的髮丝萦萦绕绕，像一片白色的雾。


    林绮眠眨了眨眼。


    许月亮的脸回到了镜头里，还是那样地欢乐活泼，脸上挂着永不落败的可爱笑容，仿佛所有不好的弹幕在她这里都是不存在的。


    她能看见的，就是她拥有了一个新晋粉丝，她快乐又感动地捧着脸道：「11，你对我也太好了吧，你成年了吗？如果是学生，请不要花这么多的钱……」


    【成年了。】林绮眠回復道。


    她的弹幕也染上了颜色，是淡淡的粉，在满屏乱七八糟的白色里显得很温柔。


    许月亮咧开嘴，笑容扩大：「那为了感谢你，我要提前今天晚上的深夜表演，你还没看过我跳舞吧？刚才的螃蟹舞不算，我真的是性感主播！」


    第3章 3


    深夜表演不愧是深夜表演，画面调暗了，音乐迷离了，许月亮进入状态，完全不像是在直播。


    更像是一场诡秘的欢迎模式，往深处去是绚丽又危险的奇异世界，入口处是最能蛊惑人心的舞娘，每一个动作都挠在你心尖上，每一个眼神都似有深意引人入迷。


    弹幕已经疯了，疯狂地用猥琐的语言来表达狂热的赞美，【我好了】【我真的没有了】【起立致敬】………


    林绮眠关掉了弹幕，整个世界都清静下来。


    眼里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从未知晓的许月亮。


    和她记忆里的那个许月亮，完全不一样。


    直播一直进行到了凌晨两点，许月亮和大家打招唿再见的时候，还是活力满满的状态。


    林绮眠脖子发酸，眼睛也发酸。


    手机屏幕熄灭下来，她往后靠近椅背里，闭着眼睛休息了会，这才拿包上了楼。


    这一晚林绮眠睡得很不好，脑袋里都是许月亮晃动的身影。


    没有完整的剧情，只有片段的画面，许月亮穿着校服和同学拉着手奔跑，许月亮偷偷躲在教室外面啃冰淇淋，许月亮把一封粉色的信塞进林绮眠的桌兜，许月亮穿着猫耳女僕装，问林绮眠：「你成年了没呀？」


    林绮眠睁开眼，窗外晨光大亮，胸口又空又心悸得厉害，仿佛熬了个无法停歇的通宵。


    手机里有院里发来的消息，通知她明后两天去参加b市的一个交流会。还有黄小艺清早发过来的大量信息，说昨天赵贝贝和程峰那事的后续。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赵贝贝翻了程峰的手机，发现了他和许多主播、网红、小演员的撩骚信息，开头都是一句，你要跟着哥干早火了。


    赵贝贝和程峰大吵了一架，连夜搬出了两人同居的房子。黄小艺最后总结到：【她还挺拎得清的，看来我可以转交你的忠告了。】


    过了会，又发来了两条消息：【那些小姐姐也是可怜，被这种披着个导演皮的渣滓骗。他哪里有本事捧红别人啊。】


    【也不知道被他骗了多少人，真想曝光他。】


    林绮眠勐然清醒，退出微信界面，点进了橙子直播。


    程峰的帐户名她还记得，现在主页已经完全锁了，看不到任何信息。


    林绮眠只能从「小月亮」的粉丝榜往下刷，月榜排行有五十位，总榜排行只有二十位，在这里面，她没有发现程峰的踪迹。


    这大大地降低了许月亮会被程峰骗的概率，起码从目前的数据来看，许月亮并不是程峰的重点钓鱼对象。


    林绮眠稍稍放下点心来。


    她起床收拾，在打卡时间的前一分钟，进了医院。


    佑海口腔是s市最知名的牙科医院，和各大公立医院都有外包合作，但他们内部是完全的私企制度，医生没那么忙，管理也宽松，有个什么事迟到早退一下，并不会记录到最终的考勤里去。


    所以当林绮眠匆匆地将工作证印上打卡机的时候，路过的方医生笑起来：「你怎么不从南门那边进？」


    「来得及。」林绮眠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刚好。」


    方慧珍的目光从她的头扫到了她的脚：「小林啊，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林绮眠低头看了眼自己，衬衫有点不平整，裙子侧缝有点偏，鞋子上沾着一点灰，没来得及擦干净。


    许月亮打乱了她的作息，也打乱了她一丝不苟的生活。


    林绮眠指尖微微动了动，抬头的时候挂上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可能是还没换上衣服。」


    方慧珍笑笑，不深究这个问题，和她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她们是同个科室的医生，有什么特殊的病例，有趣的事，都会交流交流。


    大多数时候林绮眠都只是听，她是个优秀的聆听者，绝不在不必要的时候插话。


    方慧珍笑着道：「我今天一早接了个电话，一个患者，预约明天过来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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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明天肯定不行，这姑娘，好玩得很。大半个月前智齿发炎过来拍了片，一听我说这牙得拔，就开始哭。


    「边哭边和我约时间，我说你炎症消了不在生理期就可以来。上周二，过来了，口腔状态很好，很适合动手术。


    「结果我下单子的时候跑了，说自己有事，那个腿抖得啊，几乎是筛着糠出去的。」


    方慧珍嘆口气，偏头看向林绮眠：「哎，你说碰到这样的患者，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拔牙多大点事啊，麻药一打，什么感觉都没有。」


    「嗯。」林绮眠应了一声。


    方慧珍：「好像还是个小明星来着，网红，我带的那实习生，说有看过她直播。」


    「直播？」林绮眠接了话。


    难得见她有兴趣，方慧珍多说了些：「对，很漂亮。胆子小是小，但人没什么架子，挺有礼貌的。


    「不知道你认识不，我看那几个小孩都知道，名字挺好记，叫月亮……」


    林绮眠停住了脚步。


    方慧珍：「姓什么来着……诶，我这记性……」


    林绮眠：「许。」


    方慧珍一拍手：「哎，对，是许！看来你也认识，那真是小有名气了。」


    林绮眠闭了闭眼，感觉有穿堂风从耳边唿啸而过，吹得她脑子都有些懵。


    当一个人离开你的世界的时候，她可以杳无音讯，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可当她再回来，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所有的巧合都集结在了一起，哪里都是她的消息。


    往后同行的路程里，方医生再说什么，都没能提起林绮眠的兴趣。


    进了休息室，林绮眠打开衣柜，盯着挂在里面的白大褂许久，这才拿出衣服，穿到了身上。


    头髮扎了起来，鼻樑上挂上了一副金边平光镜，这样可以有效增加患者对她这张脸的信任度。


    要开始工作了，不能再想许月亮了。


    今天颌面外的门诊量挺大，还有几台小手术，一直忙到过十二点，大家才歇下来。


    休息室里聚集了一堆年轻人，一块点了顿大餐，大家边吃边聊天。


    彭小帅是新来的实习生，跟在方医生手下，人长得帅气性格也活泼，很快就和科里的护士们打成了一片。


    「方老师人超好啊，我有事请假她都会给我的，不过我明天哪都不去，我女神过来。」


    护士们捂着嘴惊叫：「是上次来吓哭了那个吗？」


    「对啊。」彭小帅笑得灿烂，「她有些胆小，超可爱啊。」


    「是可爱，长得也太漂亮了。人家那眼睛怎么就能长那么大呢！」


    「哭得眼睛都快肿了你还能看出来大？」


    「肿了的都比我大，忽闪忽闪的，睫毛也长，又黑又密，我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化了妆，后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发现人家天生丽质。」


    「彭小帅你眼光不错啊。」


    彭小帅掏出了手机：「那必须，我的宝藏主播，之前跳舞上热搜了的就是她。你们有橙子直播的app吗？可以给我女神关注一个……」


    休息室里间突然「咔」的一声。


    是柜门合上的声音。


    吵吵闹闹的人群住了声，彭小帅伸着脑袋往里看，压低了声音：「里面有人啊……」


    「好像是林老师，我进来的时候看她进去了……」


    大家彻底不敢吱声了。


    林绮眠是他们科里最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却并没有和他们玩到一块去。


    她对待患者温和可亲，对待同事尊重有礼，学歷背景牛逼，工作认真负责。大概就是因为太完美了，所以总让人觉得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医生从来不会主动挑起任何工作外的话题，林医生上班时间哪怕诊疗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会玩手机。


    科里组织的大大小小的聚餐团建活动，十次里面林医生只会去一次。林医生自从来到他们医院，年假病假事假全都没用过。


    她仿佛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清凌凌一张美人脸，面上总是无波无澜，让人没法去猜测她私底下的生活。时间久了，也不敢猜测。


    所以提到林医生的时候，大家总会下意识地沉默。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生怕自己的吵闹打扰到了林医生。


    休息室里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了吃饭的细微咀嚼声。


    里间的门轻轻一推，穿着白大褂的林绮眠走了出来，双手插在兜里，对上他们的视线，勾起唇角问了句：「吃饭呢。」


    大家慌忙应声：


    「嗯嗯。」


    「我们想吃火锅，就叫了大家一块。」


    「林老师中午好。」


    「林老师吃饭没有？」


    「吃完我们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然后一块去院子里散味……」


    「挺好的。」林绮眠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桌上彭小帅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秒。


    彭小帅很机灵，立马站起了身。


    他拉开了身边空着的凳子：「林老师，一起吧，这家的锅底是真不错。」


    大家静了一瞬，下一瞬都更热情了。


    林绮眠笑笑，走到了桌跟前，但人并没有坐下。


    她看了看大家，问彭小帅：「刚才听你们在聊什么女神……」


    「哎。」彭小帅应了声，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就，我很喜欢的一个主播，平时会看看她的直播。在咱们医院，您才是真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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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林绮眠打断了他的话，视线下落，落点还是在他的手机上。


    「啊……」彭小帅赶紧打开了手机，页面正停在许月亮的主页上。


    「很漂亮。」林绮眠真心实意地感嘆了句。


    彭小帅的脸又红了一个度，好像自己在专业领域被夸了一样：「嗯，还，还行……」


    林绮眠瞄了他一眼：「经常看她直播？」


    彭小帅：「嗯，下班以后……」


    林绮眠：「看了几年了？」


    「啊，没有没有……」彭小帅疯狂摆手，「我不太看女主播，上大学以后时间比较自由，爱打游戏，就看看游戏直播……」


    「她来橙子几年了？」林绮眠将话题拉了回来。


    彭小帅见她神色自然，没有什么要责备他的意思，放下心来。


    他对小月亮的来歷如数家珍：「其实月亮来橙子也就两年多一点，之前她在海鱼，那边很黑，她人性格又直。海鱼年会的时候叫了一大堆女主播，让她们上台玩游戏，那游戏挺侮辱人的，月亮当场翻脸，海鱼那边就找藉口把她直播间封了……


    「后来是橙子替她付了一大笔违约费，才把人签了过来。月亮很努力，别人一天播八个小时，她能播十二个小时，你别看她现在主要是跳舞的，其实她什么都能干，有段时间还做吃播呢。」


    彭小帅挠了挠头：「反正我喜欢她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她够努力，每天看看她，就觉得干什么都有动力了。」


    说到这里，彭小帅真情流露，围着桌子的护士们齐刷刷地「呦」了一声。


    「看来是真爱粉。」


    「帅帅那你要把握住机会啊，明天人家过来了，好好努力，争取能加个微信。」


    「女主播漂亮，我们家帅帅也不错啊……」


    「你橙子帐号叫什么？」林绮眠突然道。


    彭小帅愣了愣，一下子捂住了手机：「林老师，那个，这个是我的私人号……」


    林绮眠：「你有在她的粉丝榜上吗？」


    彭小帅彻底呆住。


    林绮眠挺直了身子，抬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喜欢一个主播，要捨得给她花钱，支持她的事业。」


    第4章 4


    林绮眠说完，和大家招招手，出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静了半分钟，确定林绮眠不在了，一下子炸开了锅。


    大家七嘴八舌的，全在问彭小帅。


    「怎么回事啊？林老师居然关心你看直播？」


    「帅帅不简单啊，是不是平时和林老师就走得近啊，她平时都不太跟我们说话的。」


    「是不说废话，开会的时候还是说得挺详细的。」


    「所以就是啊，帅帅你到底和林老师什么关系？她居然要你的直播帐号，而你居然还没给她！」


    「不会是什么远方表亲吧靠，彭小帅你藏着大秘密呢！」


    彭小帅脑子嗡嗡的，他连连摆手否认，但问题太多，大家的情绪太兴奋，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


    被轰炸到最后，彭小帅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已知他和林绮眠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已知他曾经给各科室的老师送礼物企图打好关系的时候就被林绮眠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很惨。


    「来医院就好好学习，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林绮眠对彭小帅的评价，让彭小帅至今看到林绮眠都有些害怕。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彭小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的主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家里条件一般，自己又还只是个实习生，并不会花多少钱在这些娱乐项目上。


    林绮眠看起来是那种压根都不知道橙子直播存在的人，怎么就关心上他给主播花钱的事了呢。


    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让他给小月亮花钱，还是说反话不让他给小月亮花钱呢？


    「你们说……」彭小帅开了口，盯着手机里小月亮性感可爱的照片，「林老师是不是很讨厌这种女主播啊？」


    大家顿了顿，彭小帅觉得这个思路很通畅：「像林老师这样家境又好，受教育水平又高，工作救死扶伤，一年还要发表两三篇论文的人，应该是有些……看不起女主播这样的行业……


    「她关心这件事，大概是想提醒我，不要给主播乱花钱。」


    彭小帅攥着手机，表情纠结：「那我先不花了，明天小月亮来咱们医院拔牙，可千万不要碰到林医生。」


    在食堂吃完中午饭，林绮眠回到了诊室。


    她们医院地方多，每位主治医师的诊室基本都是独立固定的。林绮眠没有午休的习惯，又喜欢安静的环境，所以她吃完饭都会回到诊室里，整理整理东西，看看书，听听音乐，都可以。


    今天，看了一半的书就放在右手边，林绮眠拿着，半晌都没有打开。


    手机在她的兜里第一次这么有存在感，她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也能感受到橙子直播对她的召唤。


    按照彭小帅的说法，许月亮的直播时长比一般主播多的多。她昨晚两点才下播，那是不是现在，已经在准备开始了呢？


    彭小帅对小月亮的八卦那么清楚，但他并不认识许月亮这个人。所以那些信息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呢？


    许月亮难道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做直播了吗？算过去，那个时候国内直播行业还没兴起，完全是下河淌水的状态，也是大家对网络主播偏见最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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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是什么样的契机，让许月亮一个高中时胆小又腼腆的女孩子，选择了这个充满争议的职业，又是什么，让她经歷了那么多的困难，还坚持了这么久……


    林绮眠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小月亮的人物访谈。但她清楚，不会有这样的访谈。


    直播的时候，没人关心小月亮心里在想什么，那些放在她主页的直播剪辑里，都是她跳舞的样子、被粉丝欺负的样子、做错事出糗的样子……


    许月亮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许月亮到底是什么样子……


    林绮眠向来不允许问题停留在大脑里超过一天。


    除非那是人类未解之谜。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先给院办打了个电话，然后给黄小艺发去了信息：【你知道许月亮大学读的什么专业吗？】


    黄小艺回復得很快。


    -【我不知道。】


    -【我去问问。】


    -【你稍等。】


    林绮眠盯着手机屏幕，稍等。


    十来分钟后，黄小艺发来了信息：


    -【s大汉语言文学，教育方向。】


    也就是说，原本是打算做老师的。


    做老师和做主播，这两者这间的差异可太大了。


    林绮眠：【她毕业后有参加别的工作吗？】


    黄小艺：


    -【这我又不知道了。】


    -【我问的是原来他们班的班长，也就知道她大学考了哪里。】


    -【我再给你打听打听。】


    -【你还想知道哪些，一块发过来。】


    -【是不是只要能打听到的都行啊，跟高中时候一样。】


    跟高中时候一样。


    林绮眠心尖一跳，快速回復道：【没有。】


    -【不用打听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


    -【只是对直播行业比较好奇。】


    黄小艺那边几次输入，最后发过来一个字：【哦。】


    林绮眠收了手机，看书。


    这天下班，她既没有饭局要赴，也没有直播要看。


    手机被她扔在了包里，包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她进了浴室，泡了一个时间很长的澡。


    水彻底凉了才起身，头髮吹得没有一丝水汽了才裹着浴巾出了浴室。


    不太想看书，也不太想动电脑。


    天已经黑了下来，深蓝色的幕布上挂着弯遥遥的月亮，房间里光线昏暗，林绮眠开了投影仪，看电影。


    一部黑白音乐剧，老派的唱腔，老派的剧情，拖拖沓沓，磨磨唧唧，让她想起少年时一个人窝在家里的样子。


    和现在倒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第二天是个闷得透不过气的天气。


    出了地铁口到医院这段路，就足以让彭小帅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在更衣室里待了挺久，将脸上身上的汗都擦干净了，又往身上喷了点止汗露，将头髮梳理得锃光瓦亮，这才出了更衣室。


    往科室去的路上，有关系好的护士同他打招唿：「小帅，今天格外地帅啊。」


    彭小帅抬手在脑门上一比划：「特殊的日子，当然要特殊地对待。」


    护士捂着嘴小声道：「女主播啊？」


    彭小帅的嘴角疯狂上扬：「对。」


    护士道：「可是方老师今天不在啊，去开会了。」


    「啊？」彭小帅愣住了，赶忙掏手机，「没说要开会啊，昨天早上还和我说起今天要做的病例呢。」


    护士：「我听陈主任说的，b市的那个学术交流会，派方老师过去了。」


    彭小帅打开微信里方老师的聊天页面，没有消息，他又点开了方老师的朋友圈，看到了她半个小时前发的机场出发图。


    彭小帅一下子急了：「怎么突然出差了呢，也没跟我说，那今天的患者怎么办……」


    护士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啦，肯定不会让你上的，应该是分到你们科室其他医生那里去了。」


    其他医生……彭小帅赶紧点开了排班表，今天颌面外主治医师里，赫然有林绮眠的名字。


    「靠……」他忍不住道。


    林绮眠今天有些忙，早上做了两台手术，有一台比较麻烦，站了很久。


    下手术以后，她正跟患者交待术后注意事项，彭小帅进了她的诊室，将一盒新鲜的阳光玫瑰放到了桌子上。


    林绮眠没理他，彭小帅在旁边眼巴巴地待了一会，出去了。


    送走患者，助理蓁蓁捧着那盒阳光玫瑰，问林绮眠：「林老师，你现在吃吗？我去洗。」


    林绮眠摘了手套，道：「我不喜欢太甜的水果，你拿去吃吧。」


    蓁蓁赶紧把东西放到了一边：「那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


    「嗯。」林绮眠应了一声，去洗手。


    这会没患者，蓁蓁站在她跟前，犹豫了几次，终于开了口：「林老师，彭小帅过来找你好几次了，就方老师带的那个实习生……」


    林绮眠多打了一遍洗手液：「嗯，我知道。」


    蓁蓁：「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方老师今天的患者不是分咱们这儿了吗，下午有台手术，他是不是想看看啊？毕竟您的拔牙技术可是院里数一数二的，好多人都想过来偷师学艺呢。」


    林绮眠擦干了手：「他想看的应该不是拔牙。」


    蓁蓁瞪大了眼，林绮眠道：「你把他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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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小帅很快过来，林绮眠坐在办公桌后，桌上电脑里的医院系统登录的是方慧珍的帐号，患者列表里显示着许月亮的名字。


    林绮眠盯着那个名字，问彭小帅：「你找我有什么事？」


    彭小帅道：「林老师今天辛苦了，我们方老师要开会，预约都挪到了您这里……」


    林绮眠：「尽快进入未知信息。」


    彭小帅卡了下壳，而后脖子一梗，看着林绮眠：「林老师，下午有个患者叫许月亮，就是昨天在休息室里我说的那个女主播。您放心，我没有给她乱花钱，她干的是正经的工作，我是正经的观众。」


    林绮眠：「……所以呢？」


    彭小帅：「她比较胆小，可能会哭，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会尽力安抚她，如果可以的话，这台手术我申请做您的助理。」


    林绮眠觉得有意思的很。


    许月亮高中的时候呆呆傻傻的，从来不和男生一块玩儿，每天干得最起劲的事，也就是下课的时候冲到小卖部去，买点吃的喝的。


    辣条，棒棒糖，五毛钱的汽水，边吃边往教室走的时候，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女孩儿，扔在人堆里找都找不到。现在却真成了别人的女神。


    网上观众多，现实里的真爱粉眼巴巴地求到了她跟前来，好像谁都比她跟许月亮的联繫，多一点。


    林绮眠勾起唇角，笑了笑：「好啊。」


    她用极其温和又平静的语气道：「不管患者是什么职业，什么身份，什么关系，我们做医生的，都会一视同仁。」


    第5章 5


    下午两点半，传说中的漂亮女主播终于来到了佑海口腔。


    从她在前台签到开始，微信八卦小群里的消息就没断过。


    【来了来了，你女神今天也太好看了@彭小帅】


    【她身材也太好了吧，同样是人，别人怎么这么会长呢。】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那个头髮怎么卷的？理髮店烫不出来这效果吧？】


    【你们要不说是主播，我还以为是个小明星呢。】


    彭小帅出现，回復了几条艾特，然后发了个红包，求爷爷告奶奶地道：【拜託大家在医院群里聊聊就可以了，千万别发网上去，万一有脑残粉跑来医院，那就麻烦了。】


    【明白。】


    【谢谢老闆，明白明白。】


    【帅帅你还待在诊室干什么？出去接你女神啊，多在她眼前晃两圈，混个眼熟也好啊。】


    彭小帅盯着这条消息，捏紧了手指。


    他也想。


    他原本的计划是从小月亮踏进佑海口腔的第一秒起，他就假装偶遇，然后一路带着她到诊室，陪她整个诊疗过程。


    但现在不可以了，小月亮的主治医师换成了林绮眠，林绮眠还跟他强调了，对待所有的患者都要一视同仁。


    这是林绮眠第二次因为小月亮的事教训他了，彭小帅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让林医生更讨厌小月亮。


    所以别说出去接了，彭小帅现在连诊疗室都不敢出，只能坐在沙发上，抖着腿焦急地等待。


    林绮眠的诊疗室在他斜对面，门大开的时候能稍微看到一点，相比他的焦灼，林医生平稳冷静，一切如常，正在跟一位年长的患者聊天。


    群里一路播报，离得越近消息刷得越快。


    终于，有人来到了诊疗室门口，探出半个脑袋，轻声轻气地问：「请问，方医生在吗？」


    彭小帅手一抖，手机掉到了沙发缝里去，他埋头慌里慌张地翻出了手机，这才应了一声：「是这里。」


    许月亮扒着门框视线扫了一圈，见里面没人，才露出了半个身子：「我这会进吗？我是之前预约拔智齿的许月亮。」


    「对，请进请进。」彭小帅终于找回点理智，站起了身，「你先进来，这会没人。」


    许月亮走了进来，她穿了件波西米亚风的碎花长裙，步子跨得又小又轻盈，浅金色的长髮和裙摆一块轻轻晃动，水波纹一般。


    和之前一样，彭小帅不太敢去直视她的脸，视线来回飘了两圈，没地放，干脆去给倒了杯水。


    「你坐。」水端到许月亮面前，彭小帅才道，「方老师今天临时出差，你的手术将由我们科的另外一位主治医生进行。」


    「啊？」去端水的又白又细的手指停住了，许月亮声音都变小了，「方医生不在啊，那……我是不是约别的时间比较好？」


    其实彭小帅也觉得约别的时间比较好，方老师和蔼可亲好说话，有她在，彭小帅都能自如点。


    但没等他给点暗示或者明示，有道身影从诊室门口而过，清冷的嗓音像捧冬天里的雪塞到了后脖颈子里去。


    「来了？做术前准备。」


    彭小帅一个激灵，坐她对面的许月亮也一个激灵。


    林绮眠只是路过，白大褂飘了那么一下，就足以让诊室里的两人心惊胆战。


    许月亮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这个是要给我，拔，拔牙的医生，吗？」


    彭小帅：「是，是。」


    许月亮坐直了身子，喉咙滑动：「好，好年轻啊……」


    彭小帅赶紧安慰她：「你别看林医生年轻，她技术很好的。我们这边一些特别难拔的牙，都是林医生处理……」


    他话没说完，许月亮已经有些泪汪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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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本来就大，瞳孔又黑又亮，眼泪冒上来的时候，就像一泓被太阳照着的清泉，波光粼粼。


    彭小帅嘴里的话噎住，许月亮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我这个，算特别难拔的吗？」


    彭小帅心里慌乱，嘴上也乱：「你这个一般，切口找得好的话能直接撬出来，可能钻都不用上……」


    听到撬和钻字的许月亮：「……」


    彭小帅：「诶，你别哭。林医生刚才都看到你了，她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拔牙，你可不能当着她的面跑了，她很……」


    许月亮：「？？？」


    彭小帅咽了咽唾沫：「严肃的。」


    许月亮：「哇——」


    彻底哭了出来。


    她是有前科的，一哭就很难停下来。


    拔牙这种事就是会越想越怕，彭小帅手忙脚乱地给她抽纸巾，许月亮又怕拔牙又怕严肃的医生，这次连逃跑的理由都不敢想了。


    她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彭小帅看着心疼，问她：「要么我们再往后挪挪？」


    许月亮却疯狂摇头，甩得眼泪都飞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跟彭小帅说：「你做准备……」


    然后自己躺到了治疗台上去。


    林绮眠靠着走廊的墙，听完了大部分的对话。


    许月亮真胆小啊，许月亮哭得真随便啊，许月亮嫌弃她年轻，怕她给她拔不好牙。


    许月亮的牙片她看了，埋伏阻生，是有点麻烦，但并不难。


    林绮眠拔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有护士从走廊尽头拐弯过来，跟她打招唿：「林医生。」


    林绮眠应了一声，诊疗室里的声音骤然便全停了，林绮眠戴上口罩，推了推鼻樑上挂着的眼镜，用医生们最常用的双手插兜步伐，走进了诊疗室里。


    没看治疗台上的许月亮，来到了彭小帅身边，问他：「麻药下了吗？」


    彭小帅躲她半米远：「下了。」


    林绮眠俯身查看电脑上的病歷，确定无误，道：「去拿药吧。」


    彭小帅看了她一眼。


    因为拿药的时候要交费，所以一般都是患者自己去拿的。


    除非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或者住院病例，才会稍后结算。


    林绮眠说着要一视同仁，结果现在就开始区别对待，彭小帅非常担心。


    他停顿了几秒，林绮眠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表情十分……严肃，彭小帅往后缩了缩。


    林绮眠开口，解释了句：「她那个样子，能拿吗？」


    躺在治疗台上的许月亮本来就竖着耳朵，听到医生提起自己，吸鼻子的声音都停住了。


    安静得仿佛失去了唿吸。


    「对，对。」彭小帅应了两声，拿了单子，快速出了诊室。


    诊疗室里就剩下了林绮眠和许月亮。


    林绮眠转身，靠着办公桌，望着许月亮。


    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只有许月亮那漂亮的浅金色长髮和垂落下来的裙摆。


    色彩缤纷鲜亮，轻而易举地就跳脱出了医院这冷清的环境，让周遭一下子都变得陌生起来。


    林绮眠在想，许月亮会不会认出自己。


    脱离了高中时期自己沉迷的那些并不存在的幻想，要真客观理智地去回忆，她和许月亮真正的交集，不过那一次。


    黄昏洒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同学们都去拍毕业照了，许月亮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这样的好时机。


    她熘进他们班，熘到林绮眠的桌前，做贼一样把校服外套里藏着的东西掏出来，塞进了林绮眠的桌兜里。


    林绮眠进了教室，攥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去攥住那截细得仿若无骨的手腕，然后盯着那双鹿一般纯真又慌张的眼睛，带着自以为是的笑容，问她：「你在做什么？」


    「我我我我我……是我哥让我干的的的，他喜欢你不关我的事啊啊啊啊啊……」


    就像一份等待很久的礼盒，兴沖沖地拆开了，发现贺卡上写的不是你的名字。


    爱恨不长久，尴尬永流传。


    林绮眠至今记得那一幕自己心跳的频率，记得许月亮结结巴巴说的每一个字，记得寒意从头顶落下来，打得四肢都僵硬的感觉。


    她闭了闭眼，把这些从她的脑袋里赶出去，然后大跨步上前，拉上了治疗台的帘子。


    蓝色的帘子，蓝色的治疗台，许月亮躺在她面前，脖子梗得直直的，脚并得紧紧的，像一尊僵直的美丽雕像。


    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唿吸努力在憋了，但仍然很快破防，眼泪从迷濛的眼睛里不断往外涌，胸口起伏，带动得手指都微微发颤。


    活色生香。


    林绮眠脑袋里不合时宜地蹦出这几个字，又不合时宜地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爽感。


    就像多年大仇得报，那个当年被人宰杀的自己成为了操刀手。


    「你好。」林绮眠道。


    许月亮的视线根本没法对准她，嘴巴一开一合，断断续续跟她道：「医生，医生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哭的，我，我忍不住，我也不想哭啊呜呜呜呜呜……」


    林绮眠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她该庆幸自己这会口罩眼镜戴得齐，还能伪装成一个正直无私的医生。


    许月亮响亮地吸了一下鼻子，林绮眠侧身，从治疗台上抽了两张纸巾出来，盖到了许月亮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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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唿吸骤停，林绮眠道：「擦一下。」


    许月亮拿起纸巾，一通乱抹。


    脸上到底是干净了，眼睛也清楚了，林绮眠再转过来的时候，两人对上了视线。


    在无影手术灯下，林绮眠清晰地看到许月亮的瞳孔，微微放大。


    一个显而易见的惊讶的表情。


    有人脚步声闯进，彭小帅掀了帘子：「林老师，东西都拿来了……」


    林绮眠太阳穴微微一跳，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彭小帅走到了一旁，一边洗手一边道：「你不用怕，打了麻药，什么都感觉不到……」


    林绮眠突然道：「你去忙吧。」


    彭小帅愣住，林绮眠拿过医用铺巾，俯身下去，对许月亮道：「脖子抬一点。」


    许月亮愣愣看着她，乖乖照做，林绮眠手指穿过她的头髮，帮她系好了铺巾。


    靠近的那一瞬，有清甜的香气。


    直起身的时候，才觉得愈发明显。


    彭小帅还愣着，林绮眠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把蓁蓁叫过来。」


    说好的事情现场反水，彭小帅十分不理解，却也毫无办法。


    他气沖沖地出了诊疗室，小小的一方蓝色空间里，又只剩下了林绮眠和许月亮两人。


    这话本来就该她说，林绮眠戴上了医用手套和面罩，微微弯了弯唇角，语气像春风一般和煦：「不要怕，我不会让你疼的。」


    第6章 6


    蓁蓁工作的时候很安静，这是当初林绮眠选她做自己助理的原因。


    安静又默契地给她递东西打灯，仿佛一个工具人。


    在工具人的凝视下，林绮眠毫无心理负担地配好了麻药，转头对许月亮道：「张开嘴。」


    许月亮：「啊——」


    嘴张了，但没完全张大，像个给医生检查喉咙的小孩子一样，又怕又不敢违抗命令。


    林绮眠举着针管，一时语塞：「……不用出声。」


    许月亮赶紧闭紧了嘴巴。


    林绮眠：「……嘴要张开。」


    许月亮又赶紧张开了嘴，眼神晃晃悠悠落在她手里的针尖上，眼泪又快涌了上来。


    这让林绮眠有一种错觉，自己不是医生，是个残酷的杀手。


    她盯着许月亮看了几秒，许月亮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保持着o型的嘴巴微微颤抖。


    林绮眠抽了两张纸递给蓁蓁：「帮她擦眼泪。」


    这话一出，也不知道哪里触到了许月亮的神经，她本来还汪在眼睛里泪水唰地一下又掉了出来。


    掉出来了也不敢抬手去擦，嘴巴动了又动，林绮眠突然就对接上了她的脑迴路：「现在可以说话。」


    许月亮赶紧使用自己的嘴巴：「美女姐姐医生，你要给我打针了吗？」


    这称谓让林绮眠心里轻轻一跳，她仔细观察许月亮的神情，许月亮单纯，无辜，小心翼翼，泪水涟涟。


    没有一丝造假的嫌疑。


    看来是真没认出她。


    林绮眠眨眼，在心底长长唿出一口气，应了一声：「嗯。」


    许月亮：「是麻药吗？」


    林绮眠：「对。」


    许月亮：「打在哪里呀？」


    林绮眠：「……牙龈。」


    许月亮眼睛扑闪扑闪，蓁蓁手疾眼快地接住了她的眼泪，来了个迴旋擦。


    许月亮捏着拳头：「那，美女姐姐医生，你轻点啊，我害怕……」


    「嗯。」林绮眠俯身，再次命令，「嘴张大。」


    许月亮躺平脑袋，张开了嘴。


    樱桃小口一点点，林绮眠抬手按在了她的脸颊上：「要扎这块，再大点。」


    许月亮虽然已经害怕到了顶峰，却还是乖乖地配合。


    林绮眠扩开她的唇角，下针，推入，小声地跟她聊天：「是害怕了就忍不住说话吗？」


    换个角度再下针：「为了讨好医生，什么称唿都喊得出来？」


    许月亮眨巴眼睛，林绮眠：「嘴巴不能动，用脑电波回答，接收得到。」


    许月亮眼珠子骨碌碌转，林绮眠：「嗯，听到了，你回答是的。」


    许月亮：「……」


    林绮眠收了针，问她：「疼吗？」


    许月亮睁着大眼睛看她，林绮眠笑了笑：「对，不疼。」


    她回身整理东西：「我说了不疼就不疼。


    「今天在这间房子里，最疼的部分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等麻药劲上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如果你觉得告诉你手术步骤，更有利于你缓解紧张的话，我可以边做边给你讲解。」


    许月亮疯狂点头。


    大概是怕她没看到，又抬手拉了拉她衣袖，让她回了头。


    林绮眠转头看她，许月亮再一次点头，眼神异常地坚定，眼泪都没有了。


    其实现在可以说话，只要不是在她操作的时候，怎么说话都可以。


    但许月亮变成哑巴的样子实在是有趣，比她叫自己美女姐姐医生有趣多了。


    林绮眠虚空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虚空地指了指许月亮的脑袋，哄小孩的语气：「哇哦，这答案真是让人惊讶。」


    她挑了手术刀出来，在许月亮眼前晃了晃：「第一步是切开你包裹着智齿的牙龈，怕不怕？」


    许月亮点头，但随即便张开了嘴巴。


    直挺挺的，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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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是真被逗乐了，她笑起来，笑意轻易地就爬上了眼角。


    许月亮只敢转动眼珠子，瞄见她的模样，眼睛闪亮亮的。


    林绮眠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温柔得自己都有些惊讶：「别急，还得再等会儿。」


    其后的手术过程，按照两人的约定，林绮眠每做一步，都会告诉许月亮自己在干什么。


    这个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多次从牙科医院逃跑的许月亮竟然在手术过程中异常地配合，舌头让摆哪里摆哪里，嘴让张多大张多大，有那么几秒，甚至坚持得脸部肌肉都自发地颤抖了。


    没用多长时间，那颗倒伏的智齿便被林绮眠取了出来。


    许月亮瞪着眼睛，已经完全是好奇的表情了，林绮眠便给她展示了一圈：「形状不错，牙根凑一块给你比了个心。」


    许月亮笑起来，嘴巴不敢动，就只有眼睛弯弯的，狼狈躺在治疗台上的样子，也有些好看。


    林绮眠缝好了线，塞上了止血棉，嘱咐她：「一周后来拆线。」


    许月亮抬手指自己的脑袋，林绮眠在她嘴巴上拉了下拉链：「好了，可以说话了。」


    许月亮嘴唇动了又动，仿佛在适应这个刚刚失去的器官，半晌，才发出几个音：「谢谢拧医森，戏苦了。」


    因为咬着棉球，发音含煳，配着她本来就软绵的腔调，嗲得不得了。


    林绮眠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站起身，摘了手套，去洗手。


    蓁蓁开始跟许月亮交代注意事项，每说一项，许月亮都要努力应一句。


    等蓁蓁说完，许月亮也嗲唿唿地跟她道谢，并称唿她：可爱医生小姐姐。


    林绮眠心情复杂，却又想笑。


    她再没看那个无辜又残忍的许月亮，对蓁蓁道：「待会休息好了，带她去把费交了。」


    蓁蓁应声，林绮眠出了方慧珍的诊疗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早有患者等着她来看片子，就这么又忙起来。


    手机在兜里一声声地震动，林绮眠忙过这一阵，掏出来看了眼。


    黄小艺发了一大片消息过来，全是关于许月亮的。


    -【她从大二的时候就开始搞直播了，大四那年还没毕业就签了海鱼，所以应该是没做过别的工作。】


    -【大学的时候有干过写真模特，那个时候脸很圆，拍那种日系照片特别可爱，还能找到，你看看。】


    -【图片图片图片】


    -【做了挺多兼职的应该，成绩也没落下，拿了四年的奖学金和两年的助学金。】


    -【助学金好像是因为家里有人生病了，不知道她入主播这一行，有没有这个原因。】


    -【一直挺努力的，脸没整过，就是瘦了，加上化妆技术精进和现代直播美颜，所以看起来差别挺大的。】


    -【也不知道她现在真人什么样。】


    -【我没特意打听啊，就是跟你随便聊聊。】


    -【带你了解一下主播行业嘛。】


    林绮眠在心里回了句，没开美颜，然后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兜里。


    蓁蓁回到了诊室，坐到了她身边，小声说了句：「彭小帅生气了，刚才在天井抽菸。」


    林绮眠脸冷心狠：「举报给院办。」


    蓁蓁皱巴着脸：「他没在室内抽，不算违纪吧？」


    林绮眠：「擅离职守。」


    蓁蓁攥着手机：「我就是怕他到时候在方老师跟前说什么，影响了你和方老师的关系。」


    林绮眠：「我和方老师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蓁蓁忍不住了：「他们有个小群，群里不止咱们科的人，人多嘴杂的，但凡他说点什么，大家就又要传一些莫名其妙的谣言了。」


    林绮眠看过去：「你也在群里？我看看。」


    蓁蓁立刻把手机递了过去，当间谍当得毫不手软，还帮她滑了滑群里的消息。


    林绮眠没看出来什么谣言的隐患，只看到了男男女女对许月亮美貌的赞嘆。


    她收回了目光，问蓁蓁：「刚才那位患者，漂亮吗？」


    蓁蓁眼睛一下子亮了，捂着嘴，声音压得只有她俩能听见，语气却激动得仿佛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不止是漂亮啊，老师你不觉得她超可爱吗？？？啊啊啊啊她也太可爱了吧！！！我带她去交费，她还跟我做脑电波交流！！！」


    林绮眠：「……」


    蓁蓁：「话说回来，林老师你也太会哄人了，她那么害怕被你哄得服服帖帖的，他们整天说您高冷，我看您去儿童那边都完全没有问题……」


    林绮眠抬了抬下巴：「去，把刚才这两病歷补了。」


    蓁蓁话头被打断，却并不沮丧。


    高高兴兴地坐对面干活去了。


    林绮眠手机又嗡嗡了两声，黄小艺见她没回復她，十分不甘心地开始钓鱼。


    -【你需要许月亮的联繫方式吗？】


    -【虽然她现在是当红主播了，这些都属于机密了，但也不是不能搞到手。】


    -【咱们都是老同学嘛，认识了更好了解主播行业。】


    林绮眠这次快速打字：【不需要。】


    获取别人的联繫方式并不是本事，有本事的是别人在你心里什么地位，你也能在别人心里什么地位。


    今天，所有人对待许月亮，和许月亮对待所有人，都是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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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所有人里，包括她林绮眠。


    她觉得许月亮漂亮，大家都觉得许月亮漂亮。


    她觉得许月亮可爱，谁都能体会到许月亮的可爱。


    许月亮会在她面前哭，是因为许月亮在谁面前都会哭。


    许月亮跟她撒娇，是因为撒娇是许月亮的社交技能之一，只要有需要，就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所以多一个联繫方式，又有什么必要呢。


    林绮眠回完消息，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


    门口有身影晃动，她望出去，许月亮探着半个脑袋，脸颊鼓鼓的，像只胆小又柔软的仓鼠。


    「有什么事吗？」林绮眠问。


    许月亮赶紧跳了进来，小碎步快步到了她跟前，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手机上是一个大大的微信二维码，许月亮卷翘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地望了她一眼。


    「林医生，能加你个联繫方式吗？」许月亮甜甜地道，「我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顿了顿，她又立马补了一句：「当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不会打扰您哒。」


    第7章 7


    患者想要加医生的联繫方式，这很正常。


    特别是在牙科，治疗往往短期内无法结束，患者吃饭说话都要用嘴，就觉得存个医生的电话，或者加个他的微信，能更有安全感一些。


    至于医生乐不乐意给，那就因人而异了。


    私人医院要创收，巴不得每位医生手机上都塞满顾客，公立医院按部就班嫌麻烦，大小问题都是来了医院再说。


    林绮眠十次里面有五次会给，根据病情来判断。


    像许月亮这样简单地拔个智齿，以她的惯例来，完全没必要。


    「有问题了就过来，注意事项刚才蓁医生应该跟你说了。」林绮眠忽视掉面前的二维码，视线回归到桌面的病历本上，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蓁蓁。


    「对，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蓁蓁赶紧应声道，她笑容灿烂，热情得不得了，并很快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如果……」


    林绮眠眼皮一跳。


    她感应到的信息，许月亮也很快感应到了。


    手里的二维码方向一偏，就要挪到蓁蓁那边去。


    林绮眠突然站起了身，身体带动椅子发出的声响阻断了蓁蓁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她指了指许月亮：「你跟我过来。」


    许月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林绮眠转身往治疗台走，抬手拉上了帘子：「我看一下。」


    许月亮掀帘子进来，声音可可怜怜的：「医生，我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林绮眠戴上手套：「坐。」


    许月亮端端正正坐下，一点都不敢动了。


    林绮眠俯身，托住了她没创口的那边脸。


    脸颊的温度透过橡胶温温热热地传递过来，林绮眠的视线落在她另半边脸上，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没什么问题。」她道。


    许月亮长唿出一口气，鼻息打在林绮眠的大拇指尖上。


    林绮眠收回了手，转身摘手套：「棉球咬三十分钟再吐，这期间少说话。」


    许月亮待她回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壳，示意她脑电波交流成功。


    想到这个动作她也跟蓁蓁做过，林绮眠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掀帘出去。


    许月亮动作慢了一点，出来的时候，林绮眠的手机放在桌角上，上面有个亮亮的二维码。


    「加上。」林医生在写东西，语调冷酷，头也不抬。


    许月亮赶紧扫码，好友请求发过去以后，还小小声地提醒了一句：「过去了。」


    林绮眠拿过手机，面无表情地点了通过。


    许月亮朝她鞠了一躬，又朝蓁蓁鞠了一躬：「谢谢两位医生，辛苦了，一周后见。」


    林绮眠手下的笔没停，重复道：「少说话。」


    许月亮捂着嘴跑出了诊疗室。


    再接待了两位患者，林绮眠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临近下班的点，大家都开始有些懒懒散散心不在焉。


    蓁蓁去和彭小帅那边对接今天挪过来的病例，林绮眠在空荡荡的诊疗室里翻开了那本没看完的书。


    手机嗡地响了一声，和平日里来消息的声音不一样。


    林绮眠看过去，界面上一个鲜亮的橙色推送：你关注的主播「小月亮」开播啦！！！今天她有悄悄话和你说……


    悄悄话，什么悄悄话？


    林绮眠点开了那条推送，许月亮最好今天没话说。


    推送却并不会显示什么完整信息，大概每位主播开播都有悄悄话。


    手机直接跳转了橙子直播app，进入了「小月亮」的直播间。


    林绮眠：「……」


    网速不错。


    今天小月亮的直播间是白色的，背景是柔软的蕾丝和羽毛。


    左边放着一个白色的花架，架子上有一盆繁茂的喷雪花，枝条零零散散地垂落下来，很是好看。


    按照季节来看，花应该是假的。


    而镜头前的人长发扎成了两条低垂的鱼骨辫，上面缀着漂亮的水晶髮饰，身上背着羽毛翅膀，脸上画着全脸仙女妆容，眼角的亮片blingbling，仿佛下午来他们医院哭着拔牙的那个人，也是假的。


    林绮眠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她给自己的心情找到了充分的依据，比如，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医生，遇到了一个普通的不听医嘱的病人，也会有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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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间里放着音乐，许月亮坐在椅子上，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


    门口有同事路过往里看了一眼，林绮眠塞上了耳机。


    直播间这会人不多，这个点，大部分上课的在上课，上班的再上班。


    偶尔飘过去一句都是些无意义的打卡，许月亮便也没说话。


    就这么晃了快十分钟，终于有人发弹幕道：【小月亮今天怎么不说话？】


    许月亮看到弹幕，立马指了指自己的脸，弹幕多了起来，但没人理解她的意思。


    许月亮胳膊伸出画面外，拿来了一个东西。


    被毛巾包着的冰袋，贴到了左边脸上。


    弹幕上有管理员开始解释：【月亮今天去拔牙了，没法说话，大家多多谅解。】


    许月亮用力点头。


    弹幕一片哈哈哈，有人说她脸是有点肿，有人说她真是敬业，拔完牙还要开直播，有人阴阳怪气地骂了句：所以观众的时间不是时间吗？就来看你这张脸？？？


    许月亮啪啪敲着键盘，自己打字，主播弹幕回应：【非常抱歉大家，我想完成直播时长，今天肯定是不能跳舞了。】


    【我的医生让我少说话，所以礼物感谢只能弹幕播报了。】


    【但我待会会跟大家分享一下拔牙经验。】


    林绮眠心里舒服不少，手指在礼物发送键上摩挲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那天晚上疯狂砸钱的那个她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个被女主播轻易割韭菜的新人了。


    林绮眠将手机塞进了兜里，继续看书。


    耳机没摘，作为监督。


    许月亮直播间的背景音乐一直陪她下了班，陪她开车回到了家。


    直到她进了浴室准备洗漱，将手机声音接到了家里的蓝牙音箱上。


    音箱是她花了大价钱订购的，在装修的时候便嵌入了墙体，泡澡的时候听点音乐，加上浴室的混响，效果极好。


    许月亮音乐品味不错，选的歌虽然都是流行歌，但挺好听的。


    林绮眠打开了水，音箱里突然传出一声轻轻的气音。


    声音实在太小了，她没听清，刚想出去拿手机看看，声音便再次响起。


    是许月亮，压着嗓子，轻得像一片云：「不疼。」


    林绮眠停住了动作，许月亮又道：「技术可好了，很快的。」


    「还和我聊天呢，但不让我说话~


    「biu~脑电波交流。


    「看到□□的了，医生还说牙根给我比了个心呢，嘿嘿。」


    大概是许月亮离麦太近，林绮眠家的音响效果又太好，这一声嘿嘿里的起承婉转清晰得像是从耳边擦过，让林绮眠心里微微发痒。


    许月亮到这里停住了，林绮眠等了会没听到她再说话，便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浴缸里水位到达，在灯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林绮眠脱掉身上最后一点束缚，抬脚跨进浴缸里。


    被温热的水流包裹，可以消除一天的疲乏。


    「麻药劲我觉得还有一点点……」过了会，许月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现在还不是特别疼。」


    「也有可能因为我及时吃了止疼药？


    「就还好啦。


    「不能吃饭喝水，两小时吧。


    「不饿啦，现在也不是我吃饭的点。


    「当然听话了，给我拔牙的医生……可漂亮了~~~」


    林绮眠：「……」


    许月亮：「真的可漂亮了~~~~」


    林绮眠的脚趾在水里微微抠起，说漂亮就说漂亮，谁见了她林绮眠不夸一句漂亮，但为什么夸漂亮的时候要带波浪线，音拖得长得快赶上她浴缸里的水波纹了。


    许月亮：「戴着口罩，还有眼镜，还有那个罩罩，不知道叫什么……


    「那也能看出来漂亮~~~漂亮就是漂亮~~~


    「穿着白大褂更漂亮~~~光看背影也漂亮~~~~个子好高的，手指很长，捏手术刀好漂亮~~~~~~」


    林绮眠勐地从水里出来，扯了浴巾裹住了自己。


    许月亮还像个波浪机一样，叨叨叨的「漂亮漂亮」说个不停，林绮眠拖鞋都懒得穿了，就这么光着脚出了浴室，来到了被她扔在外面的手机前。


    手机屏幕亮着，许月亮为了说话声音清晰，离摄像头很近，一张脸怼满了屏幕，她肤色很白，便越发显得那巴拉拉的嘴唇红艷。


    有人在弹幕里说：【再漂亮有我们月亮漂亮？】


    许月亮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夸自己的时候还挺害羞的：「不是一个风格，我是这种可爱的，美女姐姐医生是高冷女神~~~~」


    看着这张脸，再听这种话，林绮眠只觉得浑身都得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抬手去关直播，身上的浴巾滑了下来，手忙脚乱去拽浴巾的时候，手指误触，不仅直播间没退出去，还连送两个火箭。


    许月亮惊喜地提高了声音：「11你来啦！！！」


    林绮眠：「……」


    她已经在这个直播间待了快两个小时了，这会才发现吗？


    许月亮仿佛真接通了脑电波感应技能：「刚才我就看见你啦，你没说话我也就没说，我今天不好讲话……」


    林绮眠：也没少说。


    许月亮：「你送我礼物是很贊同我刚才说的话吗？嘿嘿嘿，医生姐姐真的好……」


    林绮眠疯狂戳礼物键，送出了一串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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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面额的礼物终于转移了许月亮的注意力，许月亮椅子往后一滑，起身开始准备感谢老铁。


    结果因为动作太勐，不知道触到了哪里的神经，突然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喷嚏过后，她呆立在原地，手没有放下来，眼神却已经完全傻了。


    弹幕里开始疯狂地刷「主播怎么了」，许月亮的眼泪开了闸一般涌了上来，她捂着嘴跑到了镜头前，匆匆说了句「对不起，我伤口好像崩了」，然后便下了播。


    屏幕黑下来，林绮眠的帐号自动退出了直播间。


    所有的吵闹和声音都消失了，林绮眠攥着手机，觉得房间里静得可怕。


    伤口崩开这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许月亮伤口崩开，诱因好像是她。


    林绮眠的脑袋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播放许月亮掉眼泪的画面，她躺在治疗台上哭，她站着哭，说话哭，稍微吓一吓就哭。


    林绮眠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觉得自己要被许月亮的眼泪淹没了。


    她退出橙子直播，切换微信。


    刚登录上这个联繫人不到十个的小号，新添加好友「皎皎」的语音通话便打了过来。


    林绮眠接起了通话：「餵。」


    许月亮的声音带着含混的哭腔，可怜的像只惊恐的鹿：「林医生呜呜呜，我伤口好像崩开了呜呜呜，嘴里都是，血……止不住……」


    林绮眠揭掉了身上的浴巾，大跨步往衣帽间走：「不要怕，没事，血不要往外吐，咽下去，不要舔伤口，打车来医院。」


    她语调清冷，语气平稳，仿佛说的是真的：「直接进我诊室，我刚好在值班。」


    第8章 8


    林绮眠很快到了医院，盛夏的夜晚热浪翻涌，医院大楼里冷气开得很足，只有值班的几个诊室亮着灯，看起来阴森森的。


    林绮眠从大厅走过，夜班护士看见她，有些惊讶的问候了句：「林医生。」


    林绮眠点点头，护士还想再说什么，但林绮眠脚下步子跨得大，人也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只留给她一个匆匆而过的背影。


    护士拿起手机，在小群里面发语音：「我刚看见林医生了噻，今天不是白班忙了一天吗，怎么这会儿还来医院？」


    群里很快讨论纷纷，彭小帅问了句：【这会儿去医院，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护士：「不知道嘛，看着挺着急的，落东西的话应该很快就出来了，我看看。」


    这会儿医院里没什么人，大家也真是闲得慌。


    还真就有人开始播报林绮眠的行程。


    【去更衣室了】


    【换了白大褂出来】


    【去诊疗室了】


    【诶，真是奇了怪了，怕不是有什么大人物夜半就诊……】


    林绮眠做好了准备，她的大人物却迟迟未来。


    医用口罩捂得人有些烦闷，林绮眠登录帐号点开患者信息，许月亮填的地址在另外一个区，过来的确得花点时间。


    微信里除了一个语音记录，再没别的任何消息。林绮眠盯了会儿那个粉嫩嫩的兔子头像，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未知的诱惑，点进了许月亮的朋友圈。


    零零散散的一些图片和文字，一个月基本发两条，两条都是和吃的有关。


    今天吃了火锅明天吃了烧烤，为了买网红甜品排了很久的队，过节的时候自己包的有些丑的粽子……


    这些倒是和林绮眠记忆中那个许月亮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许月亮的爱好非常简单，并且专一持久，就是吃。


    吃了也不胖，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也的确算是独到的天赋。


    朋友圈没有限制展示时间，林绮眠一条条看过去，每张图片都点开，生生把自己给看饿了。


    许月亮去过的很多店，其实林绮眠也都去过，推算下来，许月亮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七年，林绮眠来s市两年半，两人却从来都没有偶遇过……


    不过无所谓，偶遇了许月亮也认不出她。


    林绮眠退出朋友圈，将手机扔到了桌上。


    又等了一会儿，空荡的楼道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高跟凉鞋踩在石材地面上，明明频率挺快，声音却并不刺耳。


    就连脚步声都软乎乎的，透着单纯无害的气息。


    林绮眠坐直了身子，整理好眼镜和口罩，将一个陌生美女医生的身份贯彻到底。


    门框露出了个小脑袋，许月亮真像个动物，总是用脑袋探路。


    林绮眠装作忙碌地在纸上画了两个圈，这才抬眼望向门口。


    许月亮对上她的视线，赶紧把自己的身体露了出来，指着自己的手机用力比划。


    林绮眠收了笔，道：「进来说。」


    许月亮噔噔噔到了她跟前，脸颊比下午走的那会儿肿多了，嘴抿得死紧。


    这会儿倒是乖巧，一个字都不说。手机拿起来，打到了字幕页面，林绮眠眼前便大大的飘过一行白底黑字：【林医生好，我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许月亮……】


    字幕大概挺长，滚动的速度也不算快。林绮眠收回目光，简洁明了地道：「我记得你。」


    许月亮嘴一瘪，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林绮眠起身指了指治疗台：「去，躺下。」


    许月亮赶紧过去躺下了身，嘴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要不要张开。


    无影灯打在脸上，林绮眠这才注意到，许月亮来之前不仅换了衣服，居然还卸了全脸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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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模样，和下午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让她等的这些时间，大概就是花在这上面了。


    打电话的时候吓成那样，还在意这些，看来许月亮并不想让人去猜测她的职业，注意到她的职业。


    林绮眠的手指轻轻点在她脸颊上：「张嘴。」


    许月亮张开了一点点，因为疼，表情皱巴成一块儿。


    林绮眠抬手，稳住了她的下颌和脑袋：「忍一下，张大点，不然看不清。」


    许月亮全力配合，疼得眼角挤下了几滴眼泪，却并没有像中午那会一样泪如泉涌。


    林绮眠检查伤口，心里的石头轻轻地落了地。


    「伤口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血凝块掉了。」林绮眠换了镊子，「再忍一忍，我把掉了的血凝块清理一下。」


    许月亮很听话，手指攥紧着衣服，身子却一动不动。


    林绮眠将红色的血块夹了出来，扔进托盘里：「好了。」


    「好了？？？」许月亮发出一声小到不能再小的疑惑。


    「对，没出血了。」林绮眠摘了手套，跟她开了个玩笑，「再来迟点，伤口就癒合了。」


    「啊…哈…哈…哈…」许月亮想笑，却又没法笑，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哼哼哧哧的声音。


    林绮眠洗手，跟她解释：「术后伤口会渗血是正常情况，要相信自己身体的修復能力，但大量出血还是要及时来医院。对了……」


    她顿了顿，转头看许月亮，明知故问：「你怎么搞的？一般人血凝块第一次就长住了。」


    许月亮：「……」


    林绮眠：「嘱咐你少说话你做到了吗？」


    许月亮：「…………」


    林绮眠：「其实一般患者我都不会提醒这个，你……」


    许月亮抢答道：「医生我知道了，我话有些多……」


    「嗯。」林绮眠唇角上扬，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许月亮低着脑袋，一幅做错事了的小学生模样。


    林绮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了她一会儿，才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月亮坐在治疗台上，没下来：「林医生我可以再待会吗，我怕它待会儿再……」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哦……」林绮眠拖长声音，道，「可以。」


    她摇了摇头，嘆口气：「唉，患者对我还是缺乏信任吶。」


    许月亮：「！！！」


    许月亮从治疗台上滚了下来，几步站到了林绮眠面前：「林医生，我没有……」


    林绮眠头也不抬：「那就听我话，少说话，多休息。按时吃药，按要求吃饭。」


    顿了顿，她又加了句：「早点睡觉。」


    许月亮不敢说话了，怕扯动伤口也不敢点头，只能不断地用眨巴眼睛表示，我记住了。


    林绮眠手上的笔没停，在等许月亮走。


    许月亮却还是不走，静静地杵在她身边，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在她脸上。


    林绮眠没法不想起许月亮今天直播时说的那些话，美女姐姐医生眼睛漂亮，背影漂亮，就连拿手术刀的手指都漂亮……


    林绮眠指尖搓了搓笔筒，扔下了手中的笔。


    许月亮见她这动作，立马把自己的弹幕手机举了起来。林绮眠转头，便看到了一行大字：【林医生，多钱呀？我怎么付款呀？】


    原来只是想问这个。


    林绮眠：「………」


    林绮眠：「不用付，不收钱。」


    许月亮：「！！！」


    林绮眠：「没花费材料没开药，也没怎么占用我的时间，所以不收钱。」


    许月亮一脸感激，朝她几乎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直起身的时候，在手机上疯狂打字，于是弹幕又怼到了林绮眠眼前。


    【谢谢林医生，您真是个大好人。】


    林绮眠：「……」


    林绮眠：「快回去吧你。」


    许月亮终于转身出了诊疗室，林绮眠长长唿出一口气。


    她拿过手机，换回了微信大号，一堆消息跳了出来。


    蓁蓁：【林老师你去医院了啊？】


    【群里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在直播你干了什么。】


    【截图图片截图图片截图图片】


    【诶？女主播也去医院了吗？】


    【彭小帅真是疯了，说他立马过去。】


    林绮眠勐地站起了身，收了手机，快步往外走去。


    许月亮动作还挺快，这才多大一会儿，楼道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林绮眠追出去，出了楼，看到她到了院中间，而彭小帅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外，身边停着辆机车，手上拿着头盔。


    彭小帅往许月亮走去，林绮眠皱起了眉，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在许月亮面前，叫了她的名字。


    「许月亮。」


    三个字，像这热得发闷的夜晚，堵在她的胸口。


    许月亮转了身，头顶的路灯让她的眼睛闪亮，带着微微的惊喜的表情：「诶？」


    诶完了又立马闭紧了嘴。


    林绮眠快步到了她跟前：「我也出去，一起。」


    许月亮瞪着大眼睛，有无数的疑问都写在她的眼睛里，但明显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别说话，跟我走。」林绮眠阻断了那些无聊的问题，带着她拐了个弯。


    许月亮乖乖地跟在她身边，和她保持着半个身子的空档，一点意见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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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没有去看彭小帅，带着许月亮一直到了医院的侧门门口，然后在马路边停下了脚步。


    「你在这里打车更方便。」林绮眠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许月亮，而是盯着马路来车的方向。


    这个点还不算太晚，平时往这里一站，就能拦到车。


    林绮眠打算拦到了车就功成身退，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放眼望去一辆出租都没有。


    于是两人只能这么干站着，时间稍微一久，便显得十分尴尬。


    林绮眠执拗地没有转头，许月亮的手指却轻轻地戳到了她的胳膊上：「林医生，你也回家吗？」


    声音也很轻，像丝风。


    林绮眠终于转头，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许月亮却笑起来，话里满是讨好的意味：「今天就剩这点说话额度，我现在全用啦。」


    林绮眠：「……」


    许月亮眨巴眨巴眼睛：「林医生，你回家的时候不脱白大褂，不摘口罩吗？」


    第9章 9


    林绮眠看着许月亮，半晌没说话。


    她有些搞不明白这小破姑娘在想什么，是势必要拆穿自己好心的送你上车服务，还是想藉机看看人美心善的林大医生到底长什么样？


    亦或者两者都有，反正许月亮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就差在她面前直接搓手流哈喇子了。


    「看来还是不疼。」林绮眠总结了句。


    「啊？」许月亮没反应过来。


    终于有车远远地过来，林绮眠抬手叫车。


    计程车在她们面前停下，林绮眠打开后车门：「到家了发个信息。」


    「嗯嗯，好。」许月亮欢快地钻进了车里。


    车子驶了出去，许月亮还努力地透过车窗在给她招手。


    林绮眠没跟她做这种无聊的傻了吧唧的互动，她眯眼看了看车尾的车牌，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转身往医院里走，回家当然要把这身行头脱了。


    来到中院，彭小帅还在之前的位置。


    只是头盔挂在了车头上，人在那直愣愣地杵在，看起来有些愤怒，完全没了刚才见到的那个激动的样。


    林绮眠还是没打算理他，但彭小帅追了上来，叫她：「林老师，你等一下。」


    林绮眠继续走自己的路：「有什么事吗？」


    彭小帅跟在了他身边：「我有些话想要跟林老师你聊聊。」


    林绮眠：「说。」


    彭小帅望了下四周：「这里不方便，我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不能。」林绮眠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并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彭小帅，语调里不带一丝的情绪：「我们是同事关系，同事之间的话题在医院都能说。」


    彭小帅表情纠结，但眼看着林绮眠说完话就又要走了，索性把心里最在乎的东西直接掏了出来：「林老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林绮眠：「……」


    林绮眠：「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彭小帅深吸口气：「您要是对我没意见，那就是对小月亮有意见了。」


    林绮眠：「？？？？」


    彭小帅：「您说好了一视同仁，但现在对她就是区别对待。做手术的时候不让我看，现在她半夜来医院，你也不让我接触。我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我想提醒老师你一下，她好歹是有几百万粉丝的女主播，是有影响力的。这次拔牙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影响的是我们整个医院的声誉。」


    林绮眠：「……」


    林绮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彭小帅这段话让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且折腾这一趟，她有点累了。虽然身体上并没有什么辛苦的动作，但和许月亮的相处就像是在给她的心脏进行深度按摩，又酸又麻，心累。


    所以她回给了彭小帅一个字：「哦。」


    来表达她听到了，她知道了。


    彭小帅：「？？？？」


    林绮眠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彭小帅楞在原地，重拳出击打到了空气上，让他惊讶到不知所措。


    半晌，林绮眠走得没影了，彭小帅一脚踹到了旁边的大理石柱子上。


    然后忍着脚痛给朋友发消息：【林绮眠到底什么背景啊？她凭什么这么□□啊？】


    朋友回覆：【具体的不知道，惹不起的背景，来了佑海就爬得特快，院长见了她都眉开眼笑的。】


    彭小帅切了一声：【院长见到美女都眉开眼笑的。】


    朋友问他：【等到你女神了吗？】


    彭小帅又往地上踢了一脚：【这事完不了了，我绝对要把她那档子破事挖出来。】


    林绮眠不太在意自己招人恨，毕竟她长这么大，也没怎么招人喜欢过。


    性格又冷又硬，脾气又怪又臭，现在要做个社会人，好歹进行了些伪装，才出落成如今这个偶尔能换一句「林医生你真是个大好人」评价的地步。


    林绮眠想到许月亮说这句话的表情，就想笑。


    确切来说，开车回家的路上，她一旦回想起来今天许月亮的样子，都想笑。


    许月亮怎么这么好笑，年龄也不小了，跟个傻狍子似的，一惊一乍，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就算有一部分藏着掖着了，也要告诉你，嘿，看我有话没说，我有秘密，我要套路你了，我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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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该去做什么跳舞主播，应该去做个欢乐喜剧人。


    林绮眠一定发动全世界的人给她投票，毕竟今天算是林绮眠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车子进了车库，林绮眠掏出手机看了眼。


    没有新消息提醒，她点开微信才发现自己忘记切换帐号。


    皱着眉头将微信切到了小号，来自「皎皎」的信息发送自两分钟前：【林医生，我到了，今天辛苦了，谢谢你。】


    朋友圈还有个红点，林绮眠点进去，果然是许月亮新发的朋友圈。


    这次没有吃的可拍，便拍自己在路灯下的影子，配字：【开心！】


    林绮眠：「……」


    也不知道一个拔了牙又差点崩了大晚上跑医院的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为了不让许月亮误会，林绮眠点开聊天页面，回復道：【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行，要注意安全。】


    潜台词：我送你上车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我让你回家发条消息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我就是这么谨慎认真注重出行安全的林大医生。


    许月亮很快回復道：【呜呜呜呜林医生你也太好了，关爱患者，人美心善！】


    【猫猫亲亲.gif】


    林绮眠：「……」


    还不如不回。


    将手机扔进兜里，林绮眠下了车。


    严格来说，今天的澡她才泡了一半，但现在，不太有什么心情继续泡了。


    她怕自己刚进水里，许月亮又打个哈欠摔了一跤半夜发烧等等等等，整她个措手不及。


    随便做了点东西吃了，林绮眠窝到了沙发上。


    为了监督患者有没有好好遵医嘱，她点进了许月亮的直播间。


    很好，上次直播还是上次，停在一堆让人慌张的弹幕里。


    有人在小月亮的动态下留言，问她怎么样了。


    许月亮没有亲自回復，但有带着管理头衔的人回到：没事了，月亮去过医院，已经休息了。


    林绮眠很满意，她目前能看到的关于许月亮的信息里，许月亮看起来的确是休息了。


    让她唯一有点不满意的是管理员那个金黄灿烂的皇冠标识，彰显着他身份的独特以及和许月亮的亲近。


    真亲近的话，怎么不陪着许月亮来医院。


    林绮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设置了手机分系统，让两个微信号可以同时上线。


    因为多了一个监督任务，这一晚的林绮眠，睡得还是不太好。


    往后的两天，其实都不太好。


    她不是一个有手机依赖症的人，平日里工作学习的时候，手机都扔得挺远，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让人打扰她。


    而现在，她需要时不时地就看一眼手机。


    看小月亮主播有没有开播，看小月亮主播的管理员有没有发布最新的主播消息，看微信小号有没有来自皎皎的信息，看皎皎有没有拍点清汤寡水的吃的，感嘆自己痛苦的禁食生活……


    一般来说，年轻的患者是很容易在社交软体上发出相关感慨的。


    特别是许月亮这种以食为天的年轻患者。


    但什么消息都没有。


    许月亮也太听话了，好好休息得仿佛消失了一般。


    诊疗室里没有患者的时候，林绮眠将手机抵在桌面上，来回地倒。


    蓁蓁气唿唿地进来，一屁股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兀自生了好一会儿气，才跟林绮眠道：「林老师，彭小帅也太过分了！」


    林绮眠的视线晃也没晃，仍然虚空地落在一旁的档案柜上：「怎么了？」


    蓁蓁趴着身子，压着声音道：「方医生去开会，那两天他们的病人都是我们接诊的。今天方医生回来了，人家还没说什么呢，彭小帅让我去检查病歷！说要拿给老师看，万一发生点什么问题，他可解释不清楚。


    「然后就指着女主播的病歷过不去了，一会问我利多卡因的剂量是多少，一会儿问我卡着的牙槽骨是怎么处理的，一会问我患者术后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他什么意思啊！他就是嫌那场手术你没用他呗！没让他在他那女主播面前刷脸呗！」


    蓁蓁没好气地总结道：「刷了人家也看不上他。」


    林绮眠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她看向蓁蓁，道：「患者有名字。」


    「啊，对不起。」蓁蓁脸一下子红了，「月亮，许月亮……」


    林绮眠：「他还说什么了？」


    蓁蓁：「还问我您最近的排班时间。」


    林绮眠：「……」


    蓁蓁皱巴着脸：「对了，他还在群里问客服那边患者回访的事……」


    林绮眠心尖一跳。


    的确，患者回访是个很好的藉口。


    彭小帅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许月亮的电话，然后给她拨过去，关心她的术后状况。


    蓁蓁犹犹豫豫地道：「林老师，你说他是不是记仇，然后想从我们接收的患者里找出点问题，然后投诉我们？」


    「嗯，有可能。」林绮眠拿起手机往外走，「不过我们的操作一直很规范，要有信心。」


    她出了门，路过对面诊疗室的时候，刚好对上了彭小帅的目光。


    彭小帅立马收了目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其实不用可能，彭小帅心里在想什么，林绮眠一清二楚。


    最开始就是想接近许月亮，想出现在许月亮身边刷好感度，甚至想帮许月亮刷她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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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自己喜欢个主播，看了她的直播，就有资格去插手别人的生活了一样。


    结果被林绮眠截了胡。


    林绮眠不喜欢彭小帅跟一大堆人讨论许月亮的模样，不喜欢他落在许月亮身上热烈又贪婪的目光。


    她阻断了彭小帅接触许月亮的机会，甚至在私人时间里为许月亮复诊，这让彭小帅怒不可遏。


    他无法理解她对许月亮的优待，便只能往龌龊的方向猜测。


    比如，林医生实在是瞧不起女主播的职业，或者嫉妒她的年轻漂亮，所以手术不认真做，导致术后出了差错，只敢在半夜偷偷接诊。


    呵，林绮眠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她不觉得人有私心是错，她只是觉得小男孩见识浅薄，格局实在太小了。


    怎么着，就想不到女生也喜欢女生的美貌，女生也享受女生的可爱，当她林绮眠对一个女孩子感兴趣了，也是可以偷梁换柱移花接木费尽心机以公徇私的？


    林绮眠乘坐电梯，到了顶层的天台之上。


    天热得能在沥青上浇一层火，天台上没人，林绮眠挑了个隐秘的位置，拨出了许月亮留在医院的手机号码。


    响了几声，电话被接起。


    林绮眠用四平八稳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您好，我是佑海口腔的林医生，十七号您在我们医院颌面外做了智齿拔除手术，为了确保您的术后恢復，我们需要做一个患者回访。」


    林绮眠顿了顿，给自己一个假装看资料的时间：「请问许女士，您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第10章 10


    「啊……」电话那边愣了几秒钟。


    林绮眠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即使被热浪烘着，她也有足够的耐心。


    含含混混，黏黏煳煳的，电话那端终于冒出几个字：「林……医生吗？」


    「对，」林绮眠道，「给你拔牙的林医生。」


    那边语气一下子软起来，怎么听都像在撒娇：「林医生我脸肿了，嘴张不开，我喝了两天粥了，粥汤汤，我好饿……」


    听到这个描述，林绮眠放下心来。


    做完口腔手术以后，哪有不挨饿的。


    「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林绮眠问。


    「偶尔会发热，都不高，37.5。」许月亮道，「吃了药一会儿就下去了。」


    林绮眠明知故问：「这两天有好好休息吗？」


    「没法不休息……」许月亮提到这个，悲从中来，「林医生我真的好肿啊，我好丑啊……」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提高：「林医生咱们两有微信的，我加了你微信你记得吗？我微信名叫皎皎，明月皎皎的皎皎。」


    林绮眠：「嗯。」


    许月亮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可以拍照发你微信吗？我太肿了……」


    「好，可以。」林绮眠道。


    她这真是公事公办，每个人术后状态不同，炎症过于严重的话，要及时干预。


    许月亮一连串的谢谢以后挂了电话，那个沉寂了几天的微信号终于迎来了新的小红点。


    许月亮的自拍照。


    许月亮半边脸已经肿到脖子，像网上那个「被蜜蜂蛰了的小狗」一样的自拍照。


    林绮眠的心脏被人抓了一把，她眉头皱起来，再没耽搁，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来医院，你需要挂水。」


    许月亮回復得非常快：【哦哦哦，好好好。】


    林绮眠往楼下走，刚回到自己诊室所在那一层，又碰到了彭小帅。


    在同一层楼同一个科室，碰到很正常，但碰到了却不像普通的同事那样打个招唿就完事，而是总要看你一眼，又躲掉你的目光，那就太不正常了。


    彭小帅已经越过了她，往后走去。


    林绮眠停住了脚步盯着他，彭小帅进电梯前目光又斜斜地瞄过来。


    被林绮眠逮了个正着。


    彭小帅眼神立马开始乱晃，林绮眠嘲讽地笑了笑。


    她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并掏出手机给许月亮发消息：【这两天医院有没有别的人给你打电话？】


    许月亮坦诚又直接：【有。】


    -【是个男生，打电话的时候是下班时间，没说自己的名字。】


    -【我以为是信息泄露遇到骗子了……所以直接挂了电话……】


    -【林医生，他不会真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吧？？？！！！】


    -【猫猫可怜猫猫可怜猫猫可怜.gif】


    -【呜呜呜林医生我不是故意的，前段时间我们公司一直在做反诈骗宣传，我我我我……就上头了……】


    林绮眠笑起来。


    在医院里不好笑得太开，所以憋得胸腔都在颤。


    然后理直气壮地给许月亮回消息：


    -【上得好。】


    -【就是诈骗。】


    许月亮：【哇！！！】


    -【我也太厉害了吧！！！】


    -【我就说嘛，哪有人下班了还关心我伤口疼不疼，还管我手术的时候害不害怕……】


    林绮眠挑了挑眉，许月亮那边的正在输入时断时续，终于磨磨唧唧跳出来一句话：【除了林医生。】


    林绮眠：「……」


    许月亮又开始疯狂发好人卡：【林医生好好哦，我能碰到林医生真是好幸运好幸运啊！！！】


    「老师！」蓁蓁差点撞到了林绮眠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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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勐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诊室门口，蓁蓁手里端着自己的保温杯，杯子里的水面上一颗红枣，晃悠悠。


    林绮眠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蓁蓁双手捧住了杯子，吓得花容失色：「还好还好，没给您泼身上。」


    「没事。」林绮眠道。


    她越过蓁蓁，往里走，低头给许月亮发消息：【快到了给我打电话，车停在我上次送你的侧门。】


    许月亮：【您上次真是特意为了送我啊……】


    林绮眠：「……」


    「老师！」蓁蓁又喊了句。


    「嗯？」林绮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蓁蓁折身又回来了，探着身子瞅她：「我给您发的消息您还没回我。」


    「哦，是吗？」林绮眠看着手机通知栏的图标，没离开现在的界面，「说什么了？」


    蓁蓁：「吴教授问你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他过来看牙，可能会稍微迟一点。」


    林绮眠：「哦，没有。」


    蓁蓁：「？？？？」


    林绮眠将手机揣进了兜里：「我这里临时有个病人，会耽搁很久。让他明天过来吧。」


    蓁蓁：「可是老师你明后两天休假。」


    「是吗？」林绮眠偏了偏脑袋，「那没办法了，只能工作日见了。」


    蓁蓁：「哦。」


    她指了指自己手里的东西：「我去加点料就回来，一分钟！」


    林绮眠：「不急。」


    她拉开抽屉，取出了口罩：「忙完了来诊室坐着就行，有事给我打电话。」


    蓁蓁：「？？？？？」


    她有些搞不明白了。


    林医生一会儿有病人，一会儿没病人，一会儿说自己还要在医院待很久，一会儿又要离开。


    她人在这里，又好像没在这里，跟她说着话，又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神游天外，奇哉怪哉。


    蓁蓁仔细盯着林医生的脸，往前很长时间，她觉得林医生的脸是一张完美的，永恆的脸。


    现在，这张永恆如冬日湖泊的脸裂开了些缝隙，往里窥去，流水潺潺。


    应该是高兴的。


    好像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即将发生。


    蓁蓁觉得自己也不用搞明白了，女神的事，她不必搞明白。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贤内助就可以了，于是她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


    林绮眠估算着时间，去了输液室一趟。


    佑海的输液室条件不错，干净整洁，有坐的有躺的，有饮水机有洗手间。


    只是最近病人多，填了快一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挤在同一个空间里，总是吵哄哄的。


    林绮眠穿着白大褂从中间经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巡礼了一圈。


    如果许月亮来，估计是同样的效果。


    倒不是说她火到了人人都会注意的地步，主要是大家输液的时候都真的很无聊，而许月亮的颜值，即使素颜肿着脸，也绝对地引人注目。


    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林绮眠接起了电话。


    许月亮的声音因为张不开嘴十分地含混不清，却依然可以透露出昂扬的兴奋。


    「林医生！我到啦！」


    也不知道肿成那样，来医院挂水，有什么好兴奋的。


    林绮眠大跨步地往外走，嘱咐她：「先别进来，找凉快的地方待着。」


    许月亮也不问她缘由，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嗯嗯，我先去旁边的便利店。」


    林绮眠挂了电话，出了综合大楼。


    太阳明晃晃地烤着大地，炽烈灼热。


    她到了侧门，也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许月亮十分显眼。


    她戴着白色的棒球帽，穿着条蓝白相间的海军领连衣裙，腰线拉得高，一双腿便显得又细又长。


    像是恋爱漫画里才会有的青春少女。


    林绮眠多看了她两眼，这才朝她走去。


    她甫一动，许月亮便转过了头来，戴着个大大的口罩，眼睛却亮得不得了。


    「林医生……」她小声叫着，小跑着到了她跟前，然后仰着脑袋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林绮眠：「……走吧。」


    「诶。」许月亮跟在了她身后。


    林绮眠带着她出了便利店，进了侧门，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眼看着离综合大楼越来越远，许月亮却仿佛哑巴了一样，一个字都不说。


    林绮眠侧头看她，许月亮立马和她对上了视线。


    林绮眠眸光下落，许月亮眨巴眨巴眼睛：「林医生，要看脸吗？」


    林绮眠：「……」


    大热天的在这大马路上看脸，也亏她想得出来。


    「不看。」林绮眠回答她，并加快了步子。


    直到两人进了新楼，住院部三个大字怼到许月亮眼前了，许月亮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林医生，我得住院啊？」


    「现在才问？」林绮眠道，「防诈骗意识还是不到位啊。」


    许月亮的眼睛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她眼型本来就圆，摆这种丧气的表情的时候，像只可怜的狗狗。


    狗狗眼泪汪汪地看着林绮眠，嘟囔道：「怎么就……住院了啊……」


    「不住。」林绮眠道。


    她怕再迟回答一秒，这狗就哭成了泪人。


    「综合大楼那边输液室人太多了，所以带你来这边输液。」林绮眠解释道，「待会给你看看，应该没什么事。打的也是消炎的药，比口服的剂量重，所以效果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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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哦。」许月亮连忙应声，把眼泪吞了回去。


    林绮眠带她上了电梯，刷卡上楼，到达最高层。


    这里干净明亮，崭新的淡蓝色墙壁像海水一般，中央空调的风凉爽又舒适。


    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林绮眠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道：「坐。」


    许月亮进了房间，瞪着大眼睛坐到了沙发上，又立马弹了起来。


    她看着这里的独立床位，独立卫生间，沙发茶几电视机，惊恐地问：「林医生，这得多少钱啊？」


    第11章 11


    林绮眠被逗笑了。


    许月亮的表情真可爱。


    按道理来说，那么大一个当红主播了，不应该差这点钱，但许月亮认真得不得了，那样子好像林绮眠说一个数，她能立马把门甩到她脸上，就地逃跑。


    「不要钱。」林绮眠拉开抽屉，掏了棉签出来，「口罩摘了，现在可以看脸了。」


    许月亮还直愣愣地站着，这个时候变得非常聪明：「不不不林医生，使用这样的病房，不可能不要钱。」


    林绮眠：「……」


    林绮眠：「你不是住院，只是过来挂一会儿水，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许月亮：「那就是钟点房的价格。」


    林绮眠：「……」


    林绮眠还举着那根棉签：「如果是你要求的，那确实得掏钱。现在是医院资源不足，所以费用医院自己承担。」


    「这样啊。」许月亮半信半疑。


    林绮眠表情坦坦荡荡，继续编：「不然我为什么要出去接你呢，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打开手机录音。」


    「啊，不不不……」许月亮疯狂摇手拒绝，「我没有不信林医生，我只是没想到……」


    她搓了搓双手，傻乎乎地笑了下：「这种好事能落到我头上。」


    林绮眠愣了愣，许月亮已经乖乖地重新坐下了身，她摘了口罩和帽子，蜜蜂小狗的脸露了出来。


    林绮眠看着她的脸，许月亮道：「林医生你想笑就笑吧，我自己照镜子都忍不住笑。」


    林绮眠并不想笑，拔完牙以后肿成许月亮这样的，并不常见。肿成这样还要自己打电话才能叫到医院来的，更是稀奇。


    林绮眠检查她的伤口，没什么问题。她的指尖轻轻压在许月亮脸颊上，能够感觉到明显的硬块。


    许月亮龇牙咧嘴，林绮眠眉锋轻轻一挑，问她：「疼？」


    许月亮点头，又努力解释：「其实也不是很疼，就是感觉自己的脸好重。」


    「要我联繫方式的时候，不是说了有什么情况会联繫我吗？」林绮眠扔掉了手里的棉签，站直身子看着她，「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是情况吗？」


    「我查了…」许月亮道，「百度说有炎症是正常的……」


    林绮眠：「你的百度对你还挺客气。」


    许月亮：「……」


    许月亮不敢说话了，又变成了做错事的小学生模样。


    林绮眠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出来，放到了她面前：「你休息会儿，我去拿药。」


    许月亮用力点头：「谢谢林医生。」


    林绮眠出了房间，下楼，走过炎热的室外，回到自己的诊室，下单，配药，然后拿了药又往外走。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了下班时间，蓁蓁看她忙活，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加班。


    她跟在林绮眠屁股后面，企图去帮她拿手里的东西：「老师，这是哪里的呀？」


    「你不用管。」林绮眠躲过了她蠢蠢欲动的手。


    「哦哦。」蓁蓁应声，手不动了，嘴也不敢动了，但脚还是跟着她。


    在出综合楼之前，林绮眠停下脚步，问她：「你要干什么？」


    蓁蓁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老师，我……扎针这事，不是输液室来，那也得是我来呀……」


    林绮眠：「我不会扎针吗？」


    蓁蓁：「！！！」


    蓁蓁：「老师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


    林绮眠：「我扎的不够好吗？」


    蓁蓁：「老师这也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林绮眠看了眼腕錶：「行了，你下班了。」


    说完，林绮眠转身走了，动作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蓁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被扔下的自己，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要失去这份工作了。


    不然，给人扎针这种活，怎么都不会轮到林主治医生啊！！！


    林大医生却并不在乎自己干什么活，也不在乎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她回到新楼的vip顶层，推开房门，问里面乖乖待着的许月亮：「你想坐着还是躺着？」


    许月亮看一眼那干净整洁到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白色床单：「坐着。」


    林绮眠抬了抬下巴：「那坐那边去。」


    许月亮赶紧换了个方向，林绮眠将托盘放下，蹲到了她身边：「手。」


    许月亮支楞出手，白白细细的，手腕薄得像一节藕片，手背却肉乎乎的。


    林绮眠抓住这截手，用医生最无情的态度，最高效的速度，在许月亮的手背上啪啪拍了两巴掌。


    她拍一下，许月亮就抖一下。


    等她拍完了扔掉这截手，许月亮小小声地问：「医生我的手背是不是特别难扎啊？」


    林绮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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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人瘦手胖。」


    许月亮嘴角耷拉，哭哭的表情。


    林绮眠回身拿针管，弹了弹：「不急，先皮试。」


    许月亮那两下拍算是白挨了，皮试扎在手腕上，和手背没什么关系。


    下针的时候，她眼泪就掉出来了，林绮眠拔出针头，她努力偏脑袋，不让林绮眠看见她的眼睛。


    林绮眠哪能看不到她的眼睛，当许月亮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那双眼睛。


    那双盛满情绪的眼睛，快乐，伤心，害怕，都在林绮眠的心尖上跳舞。


    林绮眠往后退了两步：「十五分钟，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


    「嗯。」许月亮偏着脑袋点头。


    林绮眠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等着这十五分钟。


    许月亮脑袋偏得困了，便偷偷地瞄她。


    为了让许月亮偷看的容易一些，林绮眠掏出手机，装作忙碌的样子。


    其实屏幕打在两人的微信聊天页面上，就没退出去。


    就那么几行字，几句话，一张蜜蜂狗狗自拍照，来来回回上下滑动，林绮眠脑袋放空地看了好些遍。


    挨完这十五分钟，林绮眠去给许月亮扎上了针。


    许月亮不敢看扎针的过程，等她人都离开了，才勐然回头道：「扎完了？怎么不疼？」


    林绮眠笑了下，没回答她这么无聊的问题。


    四瓶药，得一段时间挂。这是林绮眠的下班时间，她倒是可以就待在这间房子里，盯着药水瓶，给许月亮至尊的林医生医疗服务。


    但许月亮大概是不敢要的，刚才等皮试的时间，她的一张脸上就已经写满了「林医生你怎么还在这儿林医生你不忙吗林医生时间到了我会叫你的所以林医生你到底为什么还在这儿」的神情，林绮眠怕自己再待下去，许月亮会问她：「林医生你是想抢劫我的银/行卡吗？」


    林绮眠拿过遥控器，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机，然后将遥控器放到了许月亮的手边：「看会儿电视，药完了叫我。」


    许月亮：「嗯嗯。」


    林绮眠：「手机发语音或者打电话都行。」


    许月亮：「嗯嗯嗯。」


    林绮眠出了病房，带上了门。


    隔着一道墙，她几乎能感觉到许月亮松了一口气的气息，而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摘下口罩，也长长地唿出了一口气。


    没事干，又不想离病房太远跑着麻烦，林绮眠去到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室，输入密码，开锁进门。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敲了敲，问：「谁在里面啊？」


    林绮眠起身，打开门，是章院长。


    「章院。」她问候了句。


    「是小林啊。」章院长往里瞅了瞅，「怎么过来这边啦？」


    「有病人在病房。」林绮眠并不打算隐瞒，这一排房间里，就这么两间亮着灯，也瞒不下去。


    「哦——」章院长拖长声音，「是——」


    林绮眠自动接上：「是我一个妹妹。」


    「哦这样这样。」章院长笑起来，又问道，「妹妹这是——」


    「没什么事，」林绮眠笑了笑，「拔智齿。」


    章院长一副瞭然的表情，对她竖了竖大拇指：「这活找你就对了。」


    林绮眠：「哪里。」


    话说到这里，这趟寒暄基本也就结束了。


    章院长看眼手机，笑着道：「该下班了，忙完带妹妹去吃咱们对面开的那家……诶！差点忘了，现在没法吃。」


    「那就祝妹妹早日康復。」章院长道，「顺便代我向林总问好。」


    林绮眠：「好。」


    章院长离开了，林绮眠回到房间，关了灯。


    暮色渐起，林绮眠坐在沙发里，什么事都没干。


    等着手机闹铃响起，每瓶药都有个大概的时间。


    她给许月亮调的输液速度，许月亮肯定是没有胆子改的。那什么时候一瓶药会结束，她便可以较为精准地估算出这个时间。


    换第二瓶的时候，林绮眠进了病房，许月亮还在乐呵呵地看电视，勐然望见她，吓得浑身都颤了颤。


    然后慌张地抬头向上看：「对不起对不起林医生，我以为还有一会儿呢。」


    换第三瓶的时候，林绮眠的闹钟还有三分钟，许月亮就已经发来了消息。短短的一条语音，声音弱唧唧的：「林医生，好像要完了~~」


    林绮眠点那条语音，听了三遍才起身。


    换上最后一瓶药，许月亮抚着肚子，肚子叫得咕噜噜。


    林绮眠给她的那瓶水喝了一半，放在桌子边边上。


    林绮眠问许月亮：「要去洗手间吗？」


    「不用不用。」许月亮摇头，「我刚才去了，我自己可以的。」


    林绮眠：「那……要吃东西吗？」


    许月亮眼睛都快滴水了：「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林绮眠道，「你不疼的话。」


    「疼。」许月亮耷拉了下去，「我张不开嘴，没法咬，吃不了。」


    林绮眠：「嗯。」


    林绮眠抬了抬手：「那我去吃饭了，对面开了家烤肉店，大家都说味道不错。」


    许月亮：「烤……肉……」


    林绮眠笑笑：「乖乖听话，好了就能吃了。」


    许月亮：「嗯………」


    蔫得跟个好几天没浇水的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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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承认，说肉这事，她是故意的。


    看着这样的许月亮，她总是想再欺负欺负她，然后再……宠宠她。


    「我给你带杯奶茶，你能喝的那种。」林绮眠问许月亮，「你最喜欢什么口味？」


    第12章 12


    林绮眠在对面商场转了一圈，并没有去吃烤肉。


    最后这瓶药量少，挂不了多久，没有那个时间让她去吃一顿正儿八经的饭。


    她也不太想去。


    烤肉随时都能吃到，而病房里的那个人，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


    林绮眠来到了奶茶店前，对店员道：「芒果芋泥奶绿，不要波波，去冰，加芝士奶盖，不要果仁。」


    店员：「？？？？」


    林绮眠指了指他们的立牌：「你们的招牌特饮，取这个上部，取这个下部，我付双份的钱，不可以吗？」


    点单的店员愣住了：「这个，我们没有这么做过，无法保证口味。」


    林绮眠：「口味不重要。」


    店员：「……」


    林绮眠往后看了一眼：「如果你不确定能不能点这一单，可以问一下你们店长。」


    店员立马转头，叫来了店长。


    林绮眠对店长轻轻点了点头，重复了自己的要求，并补充道：「麻烦了，因为是病人需要，所以想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这一片不止他们佑海一家医院，店长听到这话，立马拍胸脯保证道：「能做，而且一定要做好！」


    林绮眠笑着道：「谢谢了。」


    这杯奶茶花了一些时间，不知道店长脑补了什么，东西递过来的时候，奶茶杯上贴着个可爱的卡通便签，上面写着：一定要加油哦！！！


    林绮眠唇角上扬，没有摘下那便签，就这么提了回去。


    到休息室继续穿上她的全副装扮，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许月亮一直在看一部电视剧，电视剧演到了感人的地方，她瘪着嘴，眼泪汪汪的。


    林绮眠将奶茶放到了她面前：「快喝，不然奶盖化了。」


    许月亮汪汪的泪光变成了闪亮的星星：「奶盖！」


    林绮眠：「嗯。」


    许月亮一只手扎着针不敢动，另一只手拆外卖盒子拆得艰辛，林绮眠在她身边坐下身，帮她打开了。


    一大杯漂亮的奶茶，色泽鲜亮，甜香四溢，许月亮的肚子当即便又是咕咕两声。


    林绮眠送佛送到西，帮她打开盖子，搅拌奶茶：「融进去口味肯定差点，但你现在没法空口吃。」


    许月亮盯着奶茶，用力点头。


    林绮眠：「里面加的都是不用嚼的料，有淀粉，有糖分，有脂肪，你现在身体比较需要。」


    许月亮都快把脑袋点掉了。


    林绮眠抽了纸巾出来，擦干了杯身上挂着的水珠，又垫了两层，才把奶茶送到了许月亮手上：「喝的时候还是要慢点，小口，慢慢喝。」


    许月亮迫不及待地把嘴印了上去。


    有些干的唇瓣，只敢张开很小的程度，也就只能抿住杯口一点点。


    食物进嘴，她的脸皱巴成一块，是痛苦又快乐的神情。


    两口下肚，眼睛里的泪花一点都没少，嘴唇被润泽，变得红艷艷的。


    林绮眠看着她，慢悠悠地说完最后一点医嘱：「拔完牙不能用吸管，你小心一点，别着急。」


    许月亮攥着那杯奶茶，突然顿住，不知道怎么着，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虽然之前也不能算没哭吧，但现在，显然是真的悲伤。


    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簌簌地往下落，哽咽声压在嗓子眼里，硬憋着，偶尔溢出一声，像是鹅叫。


    「呜呜呜呜呃……呜呜呜呜呃……」


    哭得林绮眠心脏像泡在水里，又想把许月亮塞进自己的心脏里，避免她失水过多而脱水。


    许月亮哭了好一会儿，林绮眠没插话。


    直到许月亮哭得差不多了，把嘴又搭在了杯沿上，林绮眠这才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许月亮没接纸巾，嘴巴也有些忙不过来：「我，没手擦，待会，擦。」


    林绮眠捏着那两张纸巾，心跳传递到了指尖，微微颤动。


    许月亮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巴一点都没停，小口小口地啜着。


    林绮眠最终还是控制住自己收回了手，顺便站起了身。


    待在许月亮身边有些危险，她拉开了距离：「你先喝。」


    许月亮见她要走，嘴巴终于捨得从奶茶上挪开：「林医生，你吃过饭了吗？」


    林绮眠：「……」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说吃过的话，她刚才离开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根本不够吃饭。说没吃过的话，好像她刚才出去那一趟是为了专门给许月亮买奶茶似的。


    虽然事实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但就像林绮眠没有去给许月亮擦眼泪一样，这是不可做的僭越的行为。


    如果做了，那就不可说。


    「我……」林绮眠道，「带了些东西回来。」


    许月亮：「啊……」


    林绮眠：「就不和你一块吃了。」


    许月亮：「呜呜呜呜好，谢谢林医生，你真是个……」


    林绮眠抬了抬手：「吃你的吧。」


    她出了病房：「药快完了叫我。」


    这次的时间十分精准，林绮眠的闹钟响了，许月亮的语音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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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吃了些东西，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有精气神多了。


    林绮眠进了病房给她拔针，许月亮那杯奶茶还有大半杯，她攥在手里，没捨得放下。


    小小的，肉肉的一只手，也不知道怎么就能攥得住那么粗的奶茶杯子。


    林绮眠帮她压着伤口，停顿半分钟。


    她没看许月亮，视线虚空地落在旁边的桌子上，好像她对每个病人都是如此亲力亲为，如此贴心一般。


    许月亮一直仰着脑袋看她。


    直白，天真，充满崇敬和艷羡。


    「好了。」林绮眠直起身，收拾针管和药瓶，「明天后天再挂两天，我把单子给你，你找离得近的社区医院就行。


    「开的药就不用吃了，成分都是一样的，再吃就过量了。


    「布洛芬看你疼不疼，疼了就吃，不疼就忍忍，这药伤胃，这几天又没好好吃饭，别嘴好了，胃坏了……」


    「林医生~~~」眼看她要出门了，许月亮嘟嘟囔囔地叫了声。


    林绮眠：「嗯？」


    许月亮抱着奶茶，嘴巴开开合合的，半晌也没说出个话来。


    林绮眠：「我要下班了，你有什么事……」


    许月亮赶紧道：「林医生那我们一起走。」


    林绮眠：「……」


    许月亮拿起桌上的收费单：「我还要去那边缴费。」


    林绮眠：「嗯。」


    许月亮：「我奶茶钱也还没给你。」


    林绮眠：「嗯。」


    许月亮整理自己的包包，戴上帽子和口罩，来到了林绮眠身边：「我们走吧！」


    林绮眠：「……」


    不知怎么就，一块下了楼。


    下了楼还要陪着她去综合楼缴费，缴完费又陪着她穿过中庭，去了侧门。


    等车的时候，许月亮喝着奶茶问她：「林医生你真的不换衣服吗？」


    林绮眠：「……」


    许月亮：「我那会哭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想到竟然可以喝奶茶，我就觉得我好亏，我这两天，太可怜了我……」


    林绮眠：「人不吃饭会饿死，伤口恢復也需要营养。」


    许月亮：「嗯嗯，我现在懂了，就像我腿上划了个口子，跟我吃东西没关系的，只不过我的口子在嘴里。」


    林绮眠：「嗯，吃完东西记得漱口。」


    许月亮：「嗯嗯嗯。」


    路口红灯拦住了一大片车流，里面不乏亮着「空车」的出租。


    许月亮盯着路口，勐地回头看林绮眠：「林医生，明天周末，你还在医院吗？」


    林绮眠面上无波，手指在口袋里拽住了一根线头，重重地扯。


    或许是天气气温实在太高，或许是一直戴着口罩实在太闷，或许是因为身边站了个人……一切都热烘烘的。


    热风包裹了她，让心脏都一点一点，加快了速率。


    林绮眠的脚尖轻轻点在地上，她没有去看许月亮的脸：「在。」


    「啊，好辛苦。」许月亮小小声地感慨。


    而后，再无话。


    再无话，让林绮眠的心跳和热风，如同遭遇空调制冷系统。


    绿灯亮，计程车到了她们面前。


    林绮眠拉开车门，示意许月亮钻进去，然后甩上了车门。


    再没多余的嘱咐，她随便招了招手便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手机便在兜里嗡嗡两声。


    来自「皎皎」：


    -【林医生你真的是为了特意送我。】


    林绮眠：「……」


    风把她的白大褂吹起，计程车驶了出去，手机页面上正在输入的几个字，不断闪烁。


    林绮眠没回復，等着许月亮自己把这些屁话说完。


    -【林医生我不知道自己攒了多久的运气，才遇到了你这么好的医生。】


    -【林医生我有点庆幸自己长了智齿。】


    -【林医生其实我那会哭还有一个原因，我太感动了，已经有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我吃的东西了。】


    -【除了海底捞的服务员。】


    林绮眠一下子笑了。


    许月亮还在输入：


    -【对了林医生，奶茶叫什么名字，多少钱啊？】


    -【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奶茶！！！】


    林绮眠指尖摩挲在键盘上，准备给这杯成分复杂的奶茶胡诌个名字和价格。


    许月亮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我可不可以明天还去你们医院挂水？】


    -【就那个病房，我愿意出钱。】


    第13章 13


    当然可以。


    病人想在哪里输液，是她的自由。


    许月亮捨近求远，放着又便宜又方便的社区医院不去，非得来他们佑海vip病房享受高端服务，林绮眠怎么能拒绝呢。


    她看着那两行字，琢磨良久，回了个：【好。】


    那边唰唰又跳出来好几条消息，跟她说明天大概几点过来，跟她说今天辛苦了明天见，甚至跟她说晚安。


    最后，又问了一遍关于奶茶的事。


    -【我不记得了。】


    林绮眠这样回她。


    顿了顿，又发了一条：【明天请我喝奶茶吧。】


    许月亮满口应下。


    聊天就此结束，林绮眠回到医院，换衣服下班。


    人刚到停车场，黄小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大医生，明天没什么事吧？跟我去海滨浴场，来个美人共浴。你放心，这次就咱们两人，别的什么零零碎碎的都没有，咱就是去散心，就是去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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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拉开车门：「我没什么要散的。」


    黄小艺：「我有啊！我这一周过得可太精彩了，之前你不是让我联繫高中同学吗？呦，我打听到了好多事，你绝对想都想不到……」


    林绮眠：「那就不想。」


    黄小艺：「……」


    黄小艺：「绮眠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电话里不好说，我这里真有一些东西，咱们见面聊。」


    「不用了。」林绮眠道。


    她发动了车子：「我要开车了，你明天找别人玩，我最近比较忙。」


    黄小艺：「是关于……」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再见。」


    她这电话挂得有些无情，但她现在的确是不太想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许月亮的事情。


    人的思维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天前，她明示暗示，到处打听，是因为隔了漫长的时间空隙，「许月亮」这三个字变成了一个模煳的意象。


    林绮眠无法具体地去感知她，去了解她，甚至去回忆她……因为回忆在大脑经年累月的暗示中，是会骗人的。


    所以她需要一些外界信息，一些逻辑信息，一些别人眼中的许月亮，去落实她心里的意象。


    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她想起许月亮，可以明确地想起她的笑，她的眼泪，她说话的声音。


    她的手机里有两人的聊天记录，她的电脑里有许月亮的病例信息。


    许月亮吃什么药她知道，许月亮喝的什么奶茶只有她知道。


    她甚至可以预判许月亮的一些行为，从她那双大眼睛里，读到她没有说出口的情绪。


    所以还有什么必要呢，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个口口相传的许月亮。


    林绮眠垂眸滑动了下手机，小号里朋友圈的红点又亮了起来。


    她点开，看到许月亮白嫩嫩的一截小臂，抱着奶茶，背景是车后座。


    没有配文字，只有一个小表情，【红心】。


    林绮眠抿了抿唇，放下手机将车开出去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唇角上扬，是一个轻松又快乐的弧度。


    第二天，林绮眠在家里消磨完大半天的时间，在下午四点，到达了医院。


    去换衣服的时候，有不少同事看见了她，略带惊奇地跟她打招唿，林绮眠微笑回应，并不做解释。


    这是她的秘密，越隐秘，越有趣。


    许月亮和她约的时间是五点，林绮眠这次没有出门接她，让她自己来新楼。


    许月亮到达楼下的时间是四点四十五，非常礼貌的赴约时间。


    -【电梯要刷卡才能上去。】


    她给林绮眠发消息。


    林绮眠抬脚跨进电梯里，觉得这几个字看起来都可可怜怜的。


    她下楼接了许月亮上来，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许月亮双手捏着她的双肩包背带，贼兮兮地跟她说：「林医生，vip就是不一样啊。」


    「当然。」林绮眠道，「一分钱一分服务。」


    许月亮往她跟前靠了靠：「大明星要搞牙，是不是都来这边？」


    林绮眠垂眸看了她一眼：「嗯。」


    许月亮眉头一抬：「哇，那我也算是大明星了。」


    你可不是。


    长得天生丽质，身材管理到位，专业技能精进，营业态度积极。


    哄我这种小粉丝氪金，一哄一到位。


    林绮眠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月亮自己在口罩下面乐呵了好一会儿。


    来到病房，林绮眠戴上手套准备再给大明星做做检查。


    许月亮的心思却没在自己的脸上。


    她将双肩包卸下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埋头从里面翻出了——一杯保温袋裹着的奶茶，一份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拼盘，一堆品种丰富的进口零食。


    林绮眠：「……」


    许月亮扬起脑袋，像等待表扬的乖学生：「林医生，这奶茶是我喝过的s市最好喝的奶茶，水果是最当季最新鲜我洗得干干净净自己切的最好吃的水果，零食是各大网红博主推荐经过我亲口检验的非常不错的零食，您一定要都尝尝！」


    林绮眠：「……」


    林绮眠：「好。」


    许月亮快乐地拧了拧身子，把自己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这才摘下了口罩：「林医生你真是神了，我今天一觉睡醒就发现肿消下去好多。」


    林绮眠走进她，把住了她的脸：「是抗生素神。」


    许月亮：「那……」


    林绮眠：「张嘴。」


    许月亮：「啊——」


    没什么问题，林绮眠给她挂上了水。


    许月亮除了扎针的那只手没动，望着她的时候，身体的其他部位几乎都在动。


    她扭来扭去，扭来扭去，忍了还是没忍住，催促林绮眠：「林医生，你尝尝嘛，尝尝嘛。」


    林绮眠看着她那张快乐的小狗脸，不知道当自己摘下口罩以后，还能不能看到这张快乐的小狗脸。


    现在的快乐就已经足够，她当然不会选择冒险。


    林绮眠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纸袋子，将桌上的东西一一装了进去。


    「我拿去办公室吃。」她道。


    「啊……」许月亮兴奋的神情蔫了下去。


    林绮眠：「还有别的病人。」


    许月亮低下了脑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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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收拾好了东西，往外走，许月亮在她身后，静悄悄的。


    房门打开前，林绮眠决定跟她开个玩笑：「想要我只为你一个人服务也不是不可以……」


    许月亮：「诶？」


    林绮眠笑着道：「很贵很贵很贵的哦。」


    许月亮：「……」


    许月亮瘪着嘴，压根就不敢问价的表情。


    林绮眠忽而觉得通体舒畅，整个人都轻飘飘地往上走。


    「我待会过来。」她道。


    房门关上，许月亮打开了电视机，林绮眠去了休息室。


    将休息室的窗帘都拉上，门反锁，林绮眠这才打开了这些吃的喝的的包装，慢悠悠地品味起来。


    许月亮推荐的奶茶很好喝，许月亮切的水果非常甜。


    许月亮精心选品的零食，她吃不了那么多，只打开一包尝了尝，剩下的都藏在了带锁的柜子里。


    这天，直到挂完水，林绮眠才回答了许月亮等了快两个小时的问题。


    「味道不错。」她道，「特别是奶茶……」


    她停顿了下，故意拖出个意味深长的腔调：「比我买给你的，大概好喝很多。」


    「啊——」许月亮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严重口误。


    她慌忙摆手，努力解释：「不不不林医生，你给我买的绝对绝对绝对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奶茶，这个好喝和那个好喝不一样，它不是一种好喝，我给你的它是那种固定的，成品的，千篇一律的，你给我的它是特别的，流动的，有着不一样寓意的，啊——我在说什么呜呜呜呜呜……」


    脸红了，眼睛也红了，急得都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林绮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唇角，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嘴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眉毛都会微微上扬。


    许月亮看见她的表情，一捂脸，自暴自弃地道：「呜呜呜林医生你故意的……」


    「嗯。」林绮眠大言不惭地应了，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替她挡了挡，「回家了早点休息。」


    许月亮进了电梯，点头：「嗯。」


    林绮眠笑着朝她招招手：「明天见。」


    许月亮用力点头：「嗯。」


    彭小帅已经观察林绮眠很久了，从那天他在诊疗室里被赶出来以后，他的所有注意力便都放在了林绮眠身上。


    林绮眠什么时候该出现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不该出现在什么地方，他开始认为，自己比谁都清楚。


    比如，林绮眠不该在休假时间的傍晚，出现在医院。


    更不该在综合大楼里晃一圈之后，便消失不见。


    彭小帅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进行了适量的跟踪，知道林绮眠去了去年刚建成的新楼。


    而且是五层往上的vip病房。


    但最近几天vip病房并没有入住记录，彭小帅和vip病房的护士搞好了关系，起码知道她这两天闲得很，基本就是带薪休假。


    而五层往上除了病房，只剩下一间特别的办公室，独属于他们院长。


    真正握着医院大权的章院长。


    总是对林绮眠笑脸相迎的章院长。


    彭小帅觉得所有的思路都打通了，年轻貌美的女医生凭什么在院里节节高升，凭什么对所有人趾高气昂，凭什么惹了网红主播还毫不在意地企图瞒天过海……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现实龌龊又残忍，但也让他觉得兴奋。


    他决定当一回勇敢无畏的正义使者，揭露这令人不齿的丑恶。


    林大医生，明天见。


    第14章 14


    周天，天气依旧炎热，不适合任何室外活动。


    早上的时间，林绮眠打发在了图书馆，中午回家休息，睡前吃了几颗许月亮零食大礼包里面的青梅，酸酸甜甜恰到好处，惹得她一整个梦境，都是这味道。


    午睡没有定闹钟，醒的时候便有些神思恍惚。


    日光磅礴地照射在晃动的纱帘上，柔软又明亮，让她想起许月亮的脸。


    许月亮高中时的脸，现在的脸，其实没什么大的变化。


    如果那个时候，许月亮和她之间，也有一件类似于「拔牙」的复杂事件联繫，或许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对面不识。


    林绮眠抬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很难认出来吗？


    她明明也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赖在床上，就这么伤春悲秋足有十来分钟，林绮眠才起了床。


    手机在图书馆的时候调成了静音，午休的时候便也没开。这会儿拿过来一看，工作用的微信帐号上一排未读消息，来自好几个人。


    有蓁蓁的，有办公室热情的张主任的，还有跟她进院时在一个科室，后来被调到分院去的一位称得上朋友的同事……


    打开浏览了一遍，竟然全都在说一件事情。有人在当地医药论坛匿名发表了个八卦帖子，帖子里那个年轻漂亮心比天高靠着不正当关系上位的女主人公，被人在后续跟进的楼里解码说是佑海口腔的林绮眠。


    由于林绮眠曾在这个论坛里以一张病人偷拍的工作照片而爆火过，所以这个帖子也变得非常热闹。


    【是她的话，不稀奇，有那么张脸，谁不用谁是傻子。】


    【院长的级别就可以搞这种大美人了吗？我现在去学医还来得及吗？】


    【怪不得林大医生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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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没有证据不要乱说，我在林医生那看过牙，她人很好。】


    【楼上小心求锤得锤。】


    林绮眠退出了论坛连结，伸了个懒腰。


    这楼盖的还不够高，可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她打下一行字：【帖子我看了，后续会处理，谢谢关心，祝工作愉快。】


    然后复制粘贴给了微信列表所有给她发有关消息的人。


    和许月亮的约定如约进行。


    林绮眠依旧是提前来到了医院，换好衣服，然后去新楼等人。


    来迴路上，同事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大概可能复杂了一点点，但无所谓，林绮眠经常接受这样的目光洗礼，已经对此毫无触动了。


    今天的许月亮穿的是条粉色的连衣裙，粉色就算了，胸口竟然有个大大的红心，配着层层叠叠的荷叶边装饰和脑袋上的蝴蝶结髮卡，整个人打扮得仿佛一份待拆的甜蜜礼物。


    电梯门一打开，林绮眠心跳怦然。


    这不比什么无聊的、龌龊的、关于自己的八卦好看多了。


    「下午好啊。」她跟许月亮打招唿。


    许月亮脚步轻盈，几乎是跳着进了电梯，杵在了她身边：「林医生下午好！」


    单扎的高马尾晃了晃，有着精心收拾过的漂亮弧度。


    林绮眠垂眸盯着她头髮上的蝴蝶结：「看来恢復得不错。」


    许月亮捂住了自己的口罩边，没有仰头，但眼睛努力地往上看：「林医生你还没看我脸呢。」


    林绮眠：「不看我也知道。」


    许月亮摇头：「那不行。」


    她低声嘟囔了句：「那就没有惊喜了……」


    林绮眠笑起来。


    她真想去揪一揪许月亮的马尾，扯一扯她绑得有些歪的蝴蝶结。


    电梯到达了顶层，林绮眠歪了歪身子，靠近许月亮一点点：「你要是恢復得像我想的那么好的话，今天有奖励。」


    许月亮：「！！！！」


    林绮眠抬脚出了电梯，许月亮追在她身后，一路小跑。


    「林医生什么奖励什么奖励，你想的是多好是多好……」


    林绮眠只笑，不回答她。


    两人进了病房，许月亮熟门熟路地放好包，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沙发上。


    双腿併拢，腰身板直，脑袋伸得像企鹅。


    林绮眠来到她面前，许月亮提醒她：「林医生你忘了戴手套拿棉签。」


    「今天不用。」林绮眠垂落目光，视线滑过她卷翘的睫毛，和细细的一截绵延进口罩的鼻樑……


    「口罩摘了。」林绮眠道。


    「哦哦。」许月亮手捏在了口罩边上，眼睛弯起来，嘴里喊着，「现在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这才摘了口罩。


    现在是见证奇蹟的时刻。


    奇蹟是一个小巧挺翘的鼻尖，是红莹莹一张如花瓣一般的唇。


    是一个人明明叫月亮，脸上却总是盛满灿烂的阳光。


    怎么就这么好看。


    林绮眠眨了眨眼，来阻隔那些从心底涌上来的密密麻麻的痒。


    林绮眠又有些捨不得眨眼，再往后，不见得有这么光明正大可以窥伺许月亮的时刻。


    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到许月亮不敢笑了，战战兢兢地问她：「林医生……怎……怎么了……我的脸……」


    林绮眠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她转身拉开了距离，去配药：「恢復得很好，今天挂完就结束了。」


    许月亮在她身后，语气蔫蔫的，没了刚才的兴奋昂扬：「是不是不够好……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林绮眠挑了挑眉，忙活自己该干的事。


    蹲下身给许月亮扎针的时候，许月亮低头看着她：「林医生，我觉得我恢復得已经够好了，我觉得我拔牙没受什么罪，比我想像的好很多很多很多……」


    林绮眠：「那你以后想像的时候，可以乐观一些。」


    许月亮在林绮眠掌心中的手指动了动：「那我的……奖励……」


    林绮眠：「你今天化妆了。」


    许月亮：「！！！」


    林绮眠直起身，帮她调整输液速度：「都是女生，我看得出来。」


    许月亮：「…………」


    「技术不错，妆感清透，气色看着好了很多。」林绮眠抿抿唇，一副为难的表情，「那你说，这算不算是……作弊了呢？」


    许月亮：「………………」


    眼看她嘴巴瘪了起来，眼睛耷拉了下来，林绮眠赶紧逃出了病房：「待会见。」


    然后在楼道笑了好一会儿。


    奖励当然还是要有的。


    毕竟，给许月亮的奖励，不如说是给她自己的奖励。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林绮眠带了一份飘香四溢的鱼粉。


    在许月亮震惊的目光里，她打开盖子，将筷子递到了她手上。


    许月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能吃吗？我粥都还没法好好喝……」


    林绮眠：「其实这种类型的食物比粥还好入口，你试试。」


    许月亮立马矮了身子，操起筷子就吃。


    第一口的时候还试试探探，第二口的时候便已经在囫囵吞枣了。


    一口气吃了小半碗，许月亮抬头的时候，眼睛里溢着快乐的泪水：「太好吃了，我命都是这碗鱼粉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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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靠着沙发扶手，笑得不行。


    许月亮减缓了进食速度，吃一口和林绮眠聊一句：


    「不到这种时候，林医生，我真不知道原来吃粉基本不用嘴……」


    「是我太饿了吗？还是您又找到了我生命中最好吃的粉，这味道，怎么就这么完美呢……」


    「这算是奖励吗？其实我刚才想明白了，题是您在电梯里才跟我出的，妆是我来之前就画好的，所以我不算作弊。」


    「林医生你真好。」


    「林医生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对不起呜呜呜，我这几天都没跟人说话……」


    林绮眠真想掏出手机，把许月亮这样子给录下来。


    她突然有些感谢许月亮的职业，这让她往后起码在手机软体里，能够看到许月亮的脸。


    许月亮在直播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吗？


    不尽然是。


    许月亮的直播只拿出了她百分之一的可爱，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林绮眠窥到了一分，还有九十八分，藏在林绮眠无尽的想像里。


    「如果喜欢，」林绮眠道，「以后可以多吃吃鱼粉。」


    许月亮用力点头，干完了最后一根：「好可惜，配菜和肉我还不能吃。」


    林绮眠走过去收拾了桌子，替她打开电视机，换上了新的药。


    许月亮摸摸肚子，眼神开始有些晃悠：「吃饱了就……困……」


    林绮眠拉开了病床上的被子：「困了就过来躺会吧。」


    许月亮：「啊……」


    林绮眠：「被子我都已经拉开了，算在你的费用里了，钱花都花了……」


    许月亮立马站起了身，自己端着药瓶过来，挂在了床头的撑杆上。


    林绮眠抬高她扎针的那只手，帮她盖好了被子。空调和电视机的遥控器都放在了她手边：「还看电视吗？」


    「先放着……」许月亮打了个小小的张不开嘴的哈欠，「我听着声不容易着……」


    林绮眠：「你着呗。」


    许月亮：「要看药呢。」


    林绮眠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了身：「你放心睡，我帮你看着。」


    许月亮眨巴眨巴眼睛，脑袋陷进纯白色的枕头里，唇瓣轻轻碰了碰。


    不等她发出疑问的声音，林绮眠自己解释道：「vip服务项目。」


    许月亮小小地应了一声：「哦。」


    林绮眠看着她的眼睛：「脑袋放正，别压着脸。」


    许月亮乖乖躺好，侧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有层融融的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太阳落山，电视无声，床上的人唿吸均匀。


    林绮眠弯了弯唇角，想起年少时的某个夜晚，她也曾如此幻想，喜欢的那个人就睡在身边。


    ——像孩子一般的纯真睡颜。


    然后脑袋里冒出这个被用烂了的庸俗比喻。


    第15章 15


    彭小帅在楼道里蹲守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了目标人物。


    章院长从外面风尘僕僕地进来，身上穿着整齐的三件套西装，头髮梳得整整齐齐，不难看出是专门做了造型。


    彭小帅一个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掉下去，赶忙掏出手机对准了，疯狂按快门。


    直到章院长进了电梯，他才收回手机，给微信页面一直陪着他的兄弟发消息：【男方出现了，特意打扮过，真不知道他老婆看到了作何感想。】


    那边很快回復过来：


    -【艹，还真来了啊。】


    -【这幽会地点选的也太大胆了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你光有两人上楼的照片也没法说明什么啊，还有别的人上去。】


    -【楼盖了快三百层了，不知道谁出来带的节奏，这会都在问你要证据。】


    彭小帅点进连结里，现在支持他的人和骂他的人各占一半，骂他的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说他猥琐，脑瘫，下贱，心是黑的看什么都是黑的。


    彭小帅每看一条，心里的火就唰唰地往上冒。


    他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小月亮，为了那些来林绮眠这里看病，遭受了不公待遇的人。


    小月亮的事只是冰山一角，等他将林绮眠和章院长的事曝光了，没了靠山，剩下的那些自然会浮出水面。


    这是很危险的，完全地至个人安危于不顾，但那些辱骂在随时提醒他，这是他必须去做的事。


    证明自己的清白，并且还这个世界一个干净！


    想到这里，彭小帅只觉得万丈豪情，越挫越勇。


    -【会有证据的，铁证如山。】


    他给朋友回復到。


    发完消息，他便去了护士站，和人嘻嘻哈哈地聊完天，顺走了她桌上放着的电梯卡。


    这个点，医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新楼里更是寂静。


    彭小帅从第五层往上搜寻而去，不出他所料，果然到了最顶层才有了亮光。


    一间亮着的病房，里面似有声音。


    彭小帅将手机别在了胸口的口袋里，确保可以录下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他走向那间病房，风萧萧兮易水寒，梗着一身的壮志豪情，勐地握住了房间门把，向下打去。


    没想到，房门竟然没有反锁。


    他本来就是要打屋子里人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如有神助，房门推开的一瞬间，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愉快的表情，肌肉都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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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早已计划好的，彭小帅努力装作意外闯入的模样，喊了一声：「啊，有人在啊！」


    房间里光线明亮，桌上沙发上都扔着一些东西，床上被子拉开，被窝里明显有人。


    而床边的人刚刚是俯身的姿势，这会直起了身，身条修长挺拔，果然是林绮眠。


    彭小帅张着嘴，立马又喊了一声：「啊，是林医生啊！」


    他抓紧时间塞入信息：「您在这边是有什么事吗？没听说有病人啊……」


    林绮眠看了过来。


    她戴着口罩和眼镜，所以神情只能通过眉毛和一点不明了的眼神传达。


    她似乎是有些震惊和疑惑，但她站在那里，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身姿端正，没有一点慌张。


    彭小帅往里去了一步，将胸口手机镜头的位置对准了病床，企图拍到床上人的脸：「这么晚了，您还没下班……」


    林绮眠终于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在干什么？」


    反正镜头拍不到他，彭小帅已经不顾自己在林绮眠眼里的样子了，他直直地冲着病床过去，只要一步，再一步，所有的龌龊就会大白于天下。


    但在这一步即将到来的时候，林绮眠拦住了他，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一个女人细长的手，跟鹰爪一般，几乎掐到了他的骨头缝里去。


    疼痛袭来，彭小帅大叫了一声。


    林绮眠就这么掐着他的肩胛骨，将他扔了出去。


    「你怕了！」彭小帅喊到，「你以为你还拦得住我吗！


    「你以为今天的事曝光了你还能好好地当你的林大医生吗！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学医时宣读的誓词吗！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爸妈吗！


    「我敬重你，把你当老师，你竟然……」


    「病的不轻。」林绮眠低声说了句，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她往床头的位置挪了挪，想要挡住许月亮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这糟心的一幕，但许月亮突然一伸胳膊，把她扒拉到了一边。


    整个人几乎从床上翻滚了下来，也不顾还扎着针的手，朝彭小帅喊道：「不是这样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林医生！」


    林绮眠：「……」


    床上的人终于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了彭小帅的视线里，出现在了他的手机镜头里。


    彭小帅楞在那里，怎么都想不到，和林绮眠鬼鬼祟祟暗度陈仓的人会是他心心念念的小月亮。


    明明他打电话过去询问许月亮的术后情况时，许月亮说他是骗子，并且兇巴巴地挂了他的电话，显然已经对整个佑海口腔和它里面的所有医生都失去了信任。


    所以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手背上还扎着针？


    彭小帅福至心灵，想到了唯一的答案，他激动地问许月亮：「月亮，你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感染了？手术中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你别怕，你跟我说。我认识很多厉害的医生，我帮你解决。你不要再被她骗了，她……」


    许月亮眉头皱起来，忍着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字正腔圆地道：「林医生就是厉害的医生。


    「我没有感染，手术也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体质原因，有些发炎。


    「林医生人很好，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来这边病房是因为大楼那边人太多了，我嫌吵。


    「vip病房，我付了钱的！不关林医生的事！」


    彭小帅：「……」


    林绮眠：「噗。」


    她低头看许月亮的手臂，道：「宝贝，针歪了。」


    许月亮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彭小帅：「……」


    林绮眠压根不想理那个跳樑小丑，她将许月亮拽回来，命令她：「坐下。」


    许月亮像只唿哧唿哧还在吐气的鱼，人坐下了，嘴还要出去跟人吵：「我希望你不要乱传谣，林医生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好医生，她对每个人都很好！没有……私心！」


    说到这里，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许月亮低头偷偷看了林绮眠一眼，林绮眠正认真给她处理手背上跑歪了的针头，动作利落轻柔，许月亮感觉不到一点疼。


    这给了她勇气，她挺直身体，胸有成竹地道：「我是她的病人，我可以证明！」


    「行了。」林绮眠重新调整输液管，拍了拍许月亮的肩膀，「乖乖坐着，就这一点药了，好好挂完。」


    许月亮用力点头：「嗯！林医生说的话我都听的！」


    「好。」林绮眠对她笑了笑。


    彭小帅还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已经僵了。


    林绮眠转身走向他，钳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拉去。


    彭小帅没有反抗，几乎被拖着出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林绮眠将人一直带到了安全通道里，这才松开了手。


    她抽掉了彭小帅胸口口袋里别着的手机，彭小帅下意识地去抢，被她早有预判地躲开了。


    手机屏幕上还是录像状态，已经录了快十分钟的时长。


    林绮眠没有停止录像，她将摄像头对准了彭小帅的脸：「说说，还有什么要控诉的。」


    一个人的迷茫无措尴尬和窘迫，在摄像头里几乎无处遁形。


    彭小帅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变成了红色，他的五官拧到了一起，再一次去夺林绮眠手里的手机。


    林绮眠抬手，朝他竖起一根食指。


    彭小帅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狗，盯着那根食指，一下子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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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姿势，方慧珍经常使用。通常用来让彭小帅安静，制止他一些错误的行为，让他认真学习。


    方慧珍是他的老师，而林绮眠，和方慧珍一样的级别，也是他的老师。


    他们学生进了医院，很少将医生称唿为医生，还是像在学校时那样，叫老师。


    是亲切，也是尊重。


    他原本是很尊重老师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彭小帅弯下了腰，那股燃烧在胸口里的火掉进了海里，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于是只能喃喃出声：「你为什么不让我当助理，你答应了我的……」


    林绮眠：「因为你对许月亮存在私心，你看到她的时候很不冷静。我不确定你手术过程中，能不能保持冷静。」


    彭小帅蹲下了身，手插进头髮里，狠命地揪：「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见许月亮，那是下班时间……」


    林绮眠：「你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大概是没有注意到，许月亮并不想让人在医院里认出她主播的身份。她来医院的时候没有化妆，没有特意打扮，身边甚至一个朋友都没带。


    「她在交谈的过程中没有透露任何自己的职业信息，而你，已经让全医院都知道了，有个网红女主播，要在佑海拔牙……」


    林绮眠挑了挑眉头，嘆了口气：「还和我强调了很多遍。」


    彭小帅已经彻底呆了，他抬头看向林绮眠，眼睛里全是血丝：「为什么我以前问你的时候你不告诉我？」


    林绮眠语气很淡，平静无波：「因为我不是你妈。」


    她将手机摄像头退到后台，点开了彭小帅的浏览记录，进入到了那个医药论坛。


    后台发帖记录，截图，打开微信，找到了自己。


    林绮眠的大号，工作和本来就不多的一点私人生活用，为了方便，名字就叫林绮眠。


    但彭小帅给她改了备註，【林·女魔头】。


    林绮眠发送截图，道：「谢谢。」


    忙完这些，她将手机扔回给了彭小帅：「视频我不需要，你看着办，没事干的时候可以多看两遍。


    「论坛楼已经盖得够高了，不乏一些对我的人身攻击以及隐私泄露，我将转交给我的律师处理。


    「如果你对许月亮在我院的就医过程还有任何疑问，可以收集材料，交给院办。」


    林绮眠说着，突然笑了笑：「如果你怕院办和我还有什么私人关系，可以越级投诉给院长。


    「章院长一定会秉公处理。」


    第16章 16


    回到病房的时候，许月亮的最后一瓶药刚见底。


    她坐在床边沿上，见林绮眠进了屋，目光立马黏在了她身上。


    林绮眠到了她面前，拔针，按压，收管子，许月亮嘴巴张了好几次，终于在她转身的时候，着急地道：「林医生，怎么样了啊？」


    林绮眠忙活自己的，没回身：「什么怎么样？」


    许月亮起身到了她跟前，缀在了她屁股后面，林绮眠往北她往北，林绮眠朝南她朝南。


    林绮眠弯身从抽屉里取东西的时候，许月亮离得太近躲避不及，撞到了她腿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林医生，我……」许月亮慌慌张张又可怜兮兮的，「我没注意……」


    「我要真有这么大一条尾巴，不撞上倒是奇怪了。」林绮眠将文件袋递给了她，「去交费吧，明天就不用来医院了。」


    许月亮快速地翻了翻里面的各种收据：「林医生，vip病房你就只算了今天的！」


    「哦，是吗？」林绮眠皱了皱眉头，「严格来说，vip服务你也只享受了今天的。」


    「不。」许月亮摇头，态度前所未有地坚定，「三天就三天，就按三天的算。林医生你给我打一下之前的病房费用的单子，我现在就去交。」


    林绮眠将手揣在了衣兜里，看着她。


    几秒钟沉默的空隙里，许月亮既没有流那些混乱的眼泪，也没有一丝犹豫的气息。


    「现在不嫌这里贵了？」林绮眠问她。


    许月亮迸出两个铿锵有力的字：「值得。」


    林绮眠：「可是第一天是我带你来这儿的。」


    许月亮突然弯了弯上半身，靠近林绮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其实我也觉得，该从后面两天算。第一天是免费体验卡，后面是我自己要求的。」


    林绮眠：「嗯……」


    许月亮眉头一挑，目光对上林绮眠的视线，一副交流机密的模样：「但这不是出了这事了么，咱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咱？


    林绮眠一下子笑了：「什么事？」


    许月亮一跺脚：「林医生你没必要一个人硬撑着，我都看到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哪里的职场都不好混，总是有些小人……咳咳……反正，其他的我没办法，我这里咱把记录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要是需要人证，随时给我打电话，能配合你的我都配合，甚至一些……善意的谎言也可以，大家都是成年人嘛，懂的，懂的……」


    许月亮一张小嘴巴拉巴拉，自己把自己都给说的不好意思了。


    她皮肤白，所以脸红起来就特别明显，淡淡的粉色从脸颊往上爬，到了耳朵处聚成红艷艷的一团，在透光的位置，几乎连血管都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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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些啰啰嗦嗦的话，自认为成熟又世故的计谋，到了林绮眠的耳朵里，左边进右边出，最后大脑里只搁下了一个念头。


    她真可爱。


    林绮眠想。


    我即使高中的时候，眼光也很不错。


    「林医生，林医生……」许月亮轻声叫她，「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绮眠点点头：「明白。」


    许月亮：「那……这样可以吗？」


    林绮眠：「可以。」


    许月亮高兴起来，眉眼弯弯的，在脸变得更红之前，和林绮眠拉开了距离：「那你不要忘了我啊。」


    林绮眠眨了眨眼，没回她。


    许月亮拿着文件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自己的包背好，把桌子收拾干净，甚至回身把病床上的被子都叠了。


    「那……」她对还在屋子里的林绮眠招招手，「林医生再见，我去缴费了。」


    「嗯，再见。」


    许月亮离开了病房，再要不了十来分钟，她就会离开这所医院。


    拆线再过两天就可以，但许月亮一直以来的医疗记录，其实都是在方慧珍那里的。


    她是方医生的病人，没发生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林绮眠还能把人拐到自己身边，看几天。现在，医院内网里肯定已经沸沸扬扬了，林绮眠不想再把许月亮扯进来。


    连那些话题，落在她身上都不想。


    林绮眠去了休息室，把锁在柜子里的零食，通通装进了袋子里，背回家。


    晚些的时候，方慧珍打来了电话，跟她说彭小帅交了离职申请。


    「嗯。」林绮眠道，「今年还有两个很不错的实习生，让汪主任给你调个过去。」


    方慧珍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道：「小林啊，小帅是来我家给我交的申请，一个大男生，哭哭啼啼的啊，跟我说他对不起你，让你不要记恨他。」


    「我怎么会记恨他。」林绮眠道，「在医院的时候没说过几句话，离了医院，走大街上我都认不出来他。」


    方慧珍道：「诶，那就好那就好，他一个年轻人，难免犯错……」


    林绮眠没接话，她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至于别的人怎么理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彭小帅这样的人，在她的生活里就像偶尔踩上的一块鸟屎，处理干净了就行，谈不上记恨。


    谁会记恨一坨鸟屎？


    电话挂断以后，林绮眠回了自己的代理律师几条信息。


    晚上临睡之前，律师告诉她，取证完成，帖子已经被后台隐藏。


    林绮眠回了条【辛苦】，便切换到了另一个微信页面。


    皎皎的朋友圈没有更新，她刷新了一遍，还是没有更新。


    往前拉了拉，林绮眠想，大概是因为皎皎同学这个月的朋友圈更新含量，已经超标了。


    林绮眠扔了手机，关了灯，躺在床上，看了好一会窗外透进来的光影。


    城市污染实在太严重了，只有在明月皎皎的时候，才能发现，夜晚该是块天幕。


    第二天，新的一周，新的工作。


    林绮眠如常来到了医院，蓁蓁到得比她还早，她进门的时候，蓁蓁已经整理好了桌面，泡好了茶。


    林绮眠拉开椅子，蓁蓁晃着手里的水杯：「林老师，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我从我爸那里薅来的好茶，香得很。」


    「可以试试。」林绮眠不拒绝来自可爱小姑娘的好意。


    「好嘞，那我去给您泡。」蓁蓁小心翼翼地拿走了她的水杯。


    「谢谢。」林绮眠笑了笑。


    在蓁蓁泡茶的空隙里，方医生从她诊室门口路过，跟她打了个招唿。


    有几个护士从她门口路过，装作聊天的样子，但眼神还是偷偷瞄了过来。


    林绮眠静静欣赏这一方世界里的百态千姿，蓁蓁端着杯子回来，林绮眠闻了闻：「好茶。」


    蓁蓁笑呵呵的：「林老师，同样的事情您来做，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我爸老嫌弃我拿保温杯泡茶呢。」


    「今天份的马屁够了。」林绮眠道，「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要不要说点别的，看你自己了。」


    蓁蓁立马压低了声音，伸长脑袋：「老师，那个帖子消失了。」


    林绮眠：「嗯，我干的。」


    蓁蓁：「彭小帅今天没来医院，有人说他离职了。」


    林绮眠：「嗯，他自己干的。」


    蓁蓁：「所以老师我怀疑有的人畏罪潜逃。」


    林绮眠抬眼看她：「你才知道？」


    「嗷——」蓁蓁叫了一声。


    窥探到真相的震惊和兴奋。


    然后用力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他神经病吧他！！！傻逼！智障！********……」


    林绮眠抬眼看了下门口：「章院。」


    蓁蓁：「嗝……」


    章院长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上下晃了晃：「那个，小林，你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蓁蓁绷着个身子不敢动弹，脸全皱巴到了一块。章院长又立马补充了句：「跟你说说咱那个新综合科的事。」


    「好。」林绮眠道，「我忙完手上，待会过去。」


    章院长点点头走了。


    蓁蓁把自己埋在了桌子上，林绮眠喝了会茶，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去了院长办公室。


    她刚一进门，章院长就迫不及待地道：「门开着，门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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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她更在意避嫌这事。


    林绮眠将门大敞着，章院长搓着手，还真跟她聊了几句新科室的事，问她有什么意见。


    林绮眠说了点自己的想法，章院长话题勐地就转了过去：「咱们要搞的这个修復中心啊，是要占新楼一整层的。花不了多长时间了。到时候咱们肯定要全院开会，集体说一下这个事。我就想，要不，到时候咱把你这个投资人的身份，公布公布？」


    「这样啊。」林绮眠笑了笑：「我觉得不是很有必要。」


    章院长有些着急：「一整栋楼都是你掏钱建的，我不能让你为医院做了这么大的贡献，连个名头都没落……」


    林绮眠挺真诚：「章院，我不在意名头的事。」


    她说的是心里话，她也明白章院长的意思。


    平日里这种事瞒着就算了，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帖子可以删，人可以开，但流言蜚语已经传起来了，要彻底制止，就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比如公布林绮眠的身份，让大家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林森建业的总裁千金。而佑海拔地而起的这座新楼，和即将建成的特级修復中心，都是人家掏的钱。


    林绮眠到底凭什么在医院里节节高升，凭什么可以保持几乎不近人情的清高，如果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相信她有这个实力的话，不如告诉他们一些他们愿意信服的东西。


    ——林绮眠是佑海的股东。


    大股东。


    所以在他们的世界里，林绮眠可以霸道横行，为所欲为。


    林绮眠的确为所欲为，她不在意的东西就是不在意，不想要的东西就是不想要。章院长说服不了她，急得脑门上冒了一层的汗。


    他坐不住了，来回踱步地找藉口找理由，横竖劝不动之后，索性一拍手，把自己的底线彻底摊开来。


    「小林啊，算我求求你了。」章院长苦不堪言地道，「你不在意，我在意啊。我追了我老婆八年啊！好不容易家庭美满儿女双全了，她现在不让我进家门了啊！！！」


    「我昨天出完差回来，住的是医院啊。


    「说不清啊，她说，不能看男人说什么，要看男人做什么。


    「她还说，她信了，别人要得信，说哪个男的不喜欢年轻漂亮的。


    「你爸爸那边我没法交代就算了，我平日里也见不着林总。我想见我老婆啊，三天了！三天没见着了！！！」


    三天啊。


    是挺久。


    林绮眠的指尖捏住了兜里的手机，将它在掌心里倒了个个。


    如果许月亮来拆线的时候，她们能见着，那差不多就是三天。


    如果许月亮来拆线的时候，她没见着这一面，那就不知道得是多少个三天了。


    物伤其类，感同身受。


    林绮眠点了点头，终于答应了下来：「好，公布吧。」


    第17章 17


    大会还没开，消息却不胫而走。


    「林绮眠是豪门之女，佑海老大」这事，比那造谣她私生活的帖子传播速度还快。


    果然，能够打败谣言的，只有更刺激的谣言。


    林绮眠回到诊疗室，第一个病人还没看完，蓁蓁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便开始昂头挺胸自信满满，颇有些狐假虎威之势。


    林绮眠看她一眼，继续自己的工作。


    蓁蓁努力抿嘴憋着，就想得空问她一句。


    林绮眠手上没停，看完一个便立马叫下一个，一直让蓁蓁憋到了中午休息时间。


    「我去吃饭了。」林绮眠扔下句话。


    蓁蓁：「老师您去哪儿吃啊？您肯定不去食堂吧？叫外卖还是下馆子啊？或者有其他安排？老师您这么……厉害的人一般会怎么安排午饭啊……」


    林绮眠：「……」


    人真是奇怪。


    一旦沾上了什么背景，在别人眼里就跟怪物似的。


    「我以前怎么吃的？」她转头问蓁蓁。


    蓁蓁愣住。


    林绮眠：「我又不是第一天来佑海，以前怎么吃，现在就怎么吃。」


    「哦哦哦。」蓁蓁窘迫地抠了抠衣角。


    林绮眠出了诊室，以前的午饭，她图方便就在医院食堂吃，想清静点就去外面随便找家店坐。


    今天，食堂肯定是不方便了，被那么多人盯着，林绮眠担心自己胃胀气。


    她换了衣服，干脆去了停车场，一脚油门，离这些眼光远一点。


    车子停在了某个没什么人流量的商场外，扔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是不寻常又有了些许快乐印象的频率。


    林绮眠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出的鲜亮信息：


    【您特别关注的主播「小月亮」开播啦！！！快来欣赏她的劲爆……】


    林绮眠：「……」


    这些开播提醒都怎么回事？不会好好断句就别断句。


    许月亮这会开播有什么好劲爆的，也就是跟粉丝聊聊天，不出意外的话，前半个小时的话题都会跟自己拔的那颗牙有关。


    出于对无良gg的厌恶，林绮眠没有点进开播连结。


    她打开微信小号，刷新了下朋友圈。


    距离上次已读位置，空空如也。


    林绮眠手指往下滑了滑，很轻易地就翻到了许月亮上个月的美食分享。


    【千达的这家草帽鱼，味道好鲜哦~（爱心爱心爱心）】


    林绮眠推门下车，成，今天就吃鱼。

 第33页

    进了店，服务员热情地介绍着他们的特色菜，林绮眠没往耳朵里去，拿过菜单，找到了许月亮照片里的那些菜品。


    「就这些。」她勾选了那些菜品。


    服务员道：「您一个人吗？我们的菜量比较大，可能吃不完。」


    林绮眠眉梢上挑：「这几个人的量？」


    服务员：「两到三人。」


    林绮眠：「……」


    林绮眠将菜单推出去：「就这些，吃不完我会打包。」


    服务员出了包厢，林绮眠一个人坐在又宽又大的桌子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向来喜欢一个人吃饭，清净，自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结束。


    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


    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


    一个人吃饭能被网络营销号算到「孤独的等级」里去，所以，许月亮不是一个人来吃的，倒也没什么稀奇。


    没人希望自己孤独，林绮眠也并不想许月亮孤独。


    但陪许月亮吃饭的人是谁呢？家人？朋友？或者……嗯……


    林绮眠往后缩了缩身子，戴上耳机，点进了橙子直播。


    刚进许月亮的直播间，就听到她说：「午饭啊，那当然是两个人吃更好呀。」


    林绮眠：「……」


    许月亮目光在屏幕上晃了晃，突然笑得十分灿烂地对镜头招了招手：「hi，11，你来啦~」


    林绮眠：「……」


    是每个送礼物的人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许月亮：「11，你吃饭了没呀？」


    林绮眠：「……」


    她不想再听到关于吃饭的话题了。


    林绮眠动动手指，点开礼物栏，挑了个跟食物无关的小额礼物，送出了一大串。


    「哇！」许月亮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


    但这次她没有着急感谢，而是随着音乐声轻轻地点着脑袋，数她送出的量有多少。


    林绮眠终于得空好好欣赏。


    好好欣赏直播间里的许月亮。


    今天的她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主题服装，脑袋上别着个黑色的小礼帽，小礼帽旁有个穿格子裙的小兔子。


    许月亮也穿着格子裙，胸口红黑两色交错，胳膊上戴着无肩异色泡泡袖。


    项鍊是金色怀表样式，造型生动，栩栩如生，随着她的晃动，似乎随时能够打开，看看时间。


    妆容也完全配合，用色大胆，绮丽梦幻，右眼角下画着梅花和方片。


    很漂亮，很用心。


    昨天刚挂完水，今天肿刚消得差不多了，就马不停蹄地恢復了工作。


    勤勤恳恳，爱岗敬业。


    林绮眠按着礼物发送键的手，往左边一滑，便送了个「火箭」出去。


    许月亮：「哇哦！」


    屏幕上一堆的：【谢谢大佬】【好些天没看月亮跳舞了，正愁等不到点呢】【大佬恭喜发财，大佬继续发财】【先富带动后富，月亮快点跳舞】……


    「好好好，谢谢11，谢谢大家等我这么久……」许月亮说着便推开椅子，站起身弯腰选歌，「你们想看什么啊？要不先来点开胃菜？」


    包厢有人进来，服务员把托盘上的东西放到了林绮眠面前：「这是咱们家赠送的开胃菜。」


    林绮眠：「……」


    服务员出了包厢，林绮眠快速打字：【不用跳。】


    许月亮正忙活着，没看见她的弹幕。但有无数人帮忙提醒。


    【月亮月亮大佬不让你跳舞】


    【大佬什么意思啊，哥们这都等着呢】


    【大佬肯定想玩更刺激的】


    ……


    许月亮注意到了弹幕，「啊？」了一声。


    林绮眠扔了个「礼花」，清了屏。


    她的彩色弹幕，慢悠悠地飘了过去：【午饭时间，好好休息。】


    许月亮微微张着嘴，大概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呆愣。


    弹幕很快又刷了起来：


    【原来大佬是想我们保存体力，积蓄营养】


    【大佬用心良苦，兄弟们不要不识好歹啊】


    【好好好，我今天先就不沖了，下个小时再说】


    ……


    林绮眠闭了闭眼，将手机挪得远了些。


    菜上上来以后，她将手机支到了桌面上。


    被她下令不许跳舞的许月亮真就没跳，坐在电脑前，继续配着音乐摇头晃脑地和大家聊天。


    选择一些自己想聊的，不会引起什么冲突的话题。


    「嗯，已经不疼了。」


    「那不能给你们看，伤口可吓人了。」


    「能吃啊，当然能吃东西，不能吃东西那你们不就见不到我了。」


    「吃了嗯……奶茶……」


    林绮眠抬眼看去，说完奶茶两个字的许月亮眉眼弯弯，笑得肉乎乎的脸颊都快挤出一个酒窝来了。


    「还有……」许月亮顿了顿。


    林绮眠脑袋里冒出两个字，鱼粉。


    许月亮果然：「鱼粉~」


    许月亮：「当然能吃，我医生给我吃的。」


    「医生可以管啊，医生会建议你吃什么呀。」


    「我当然听医生的话~」


    「对，就是那个漂亮姐姐医生~~」


    「好吃啊，超好吃的~~」


    「有可能是因为饿了吧……但……」


    许月亮嘿嘿一笑：「也有可能跟环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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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可能跟环境有关。


    vip病房里吃东西香吗？


    还是享受着林医生的vip服务香？


    林绮眠的勺子轻轻在碗里打了打，奶白的鱼汤入嘴，又清又浓，没有一丝杂味，确实挺香。


    许月亮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好像，一直聊吃饭这个话题，也不错。


    午餐结束，林绮眠开车回医院。


    停车的时候刚好到了下一个整点，林绮眠扔出两个「礼花」，把vip病房的钱还了，顺便提出多余的要求：【继续休息，除非有人砸的比我多。】


    屏幕一下子刷满了，林绮眠退出了直播间。


    真大佬从不回头看爆炸。


    但真大佬这一下午，脑袋里时不时就会跳出一个问号，问自己，是不是砸的少了？


    会不会下一秒就有人不甘示弱地砸出了更高额的礼物？


    这个小时，许月亮有没有跳舞？


    下个小时，许月亮会不会跳舞？


    重新復工之后，许月亮跳舞的开胃菜到底是什么？正餐是什么？饭后甜点又是什么？


    挨到时间，这天，林绮眠下班的速度比谁都快。


    她一路大跨步地过去，所有企图和她搭话的人都没能开得了口。


    车子冲上公路，晚高峰被她甩在了车后，医院里那些吵吵闹闹纷纷扰扰的人和事，也被她甩在了脑后。


    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回到家，窝进沙发里，打开她巨大的4k雷射投影仪，再打开她立体环绕的家装音响，看许月亮的直播。


    她不仅要看实时的直播，还要看之前的录屏。


    她知道管理只录许月亮跳舞的视频，但她可以把弹幕一一翻上去，来復原整个下午完整的时间线。


    她身上充满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热量，从胸口烧向四肢，烧到脑门。


    可能只是因为好奇，可能出于幼稚的好胜心。


    可能今天的工作实在太无聊，可能这就是直播这种娱乐形式的魅力。


    也可能，也可能是她连着见了三天的许月亮，在这个固定的时间段，就像某种药剂上了瘾……


    她就是必须看到她。


    第18章 18


    林绮眠看了个爽。


    回家扔了手机，没人能打扰她。


    林绮眠泡澡的时候在看，吃晚饭的时候在看，等吃完了，窝在沙发里开了瓶酒，慢悠悠地喝，慢悠悠地看。


    明明许月亮的直播内容堪称无聊，无非就是聊天，感谢礼物，和别的主播pk，到点跳舞……但就是有着让人慾罢不能的吸引力。


    她的脸蛋漂亮，声音也好听，跳起舞来好看，聊起天来也可爱。


    她的粉丝多，肯花钱的也很多。不出林绮眠意料，中午那会她放完话以后，没几秒钟，就有人砸了更多的礼物，来赢得这场胜利。


    开胃菜舞蹈林绮眠看了，竟然是一首老掉牙的《酸酸甜甜就是我》。


    许月亮跳起来甜美可爱，充满活力，有不少人夸她跳得好，也有不好人说她语言诈骗。


    许月亮跳完舞，整理了下有些滑下来的泡泡袖，回答大家：「酸酸甜甜可不就正开胃嘛。」


    那点儿精明，看起来傻乎乎的，正合大家心意。


    就像一个活泼接地气的邻家妹妹，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你走上前跟她打招唿，她就会沖你露出纯真灿烂的笑容。


    所以许月亮直播间的小额礼物几乎一直不断，哪怕出圈的那些舞蹈视频下面，评论也都出奇一致地表达了对她的喜欢。


    真是天生的绝好路人缘。


    林绮眠一直看到了她下播。


    深夜两点，欢乐和笑声骤然中止，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屏幕，万籁俱寂。


    林绮眠杯子里的酒还有一点，她一口喝完，去刷了牙，上床睡觉。


    毫不意外的，有些睡不着。


    脑袋里大概是进了太多许月亮的影像，所以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脸。


    她的笑容，她跳舞的样子。


    她偶尔会有一些诱人的动作，做完以后，又有些害羞。


    林绮眠抬手盖在了眼睑上，没什么用。


    林绮眠拉起被子，彻底把自己蒙住，也没什么用。


    下午回家路上的那些热量，仍然积蓄在她的身体内，无处发泄。


    让人焦灼，让人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不满足。


    状态持续了整个睡眠，第二天起床，脑子昏昏沉沉的。


    林绮眠没有开车，叫了辆车，就这么大脑放空着到了医院。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和以往没什么大的不同。


    病人也都还是那些问题，她闭着眼睛都能给出诊断。


    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她自己，她大脑里的某一个空位，塞了一位女主播，心心念念地等着她开播。


    结果中午休息时间，许月亮并没有开播。


    管理通知开播时间依旧是下午两点，昨天来得早，纯粹是请假之后的復播福利。


    于是，许月亮上班了，林绮眠也得上班了。


    她开始有些生气，许月亮为什么不能像普通主播那样，起码等到社畜时间结束后再开播。


    就这么等着，忍着，熬到了下班。


    好在今天不开车，她在下班路上就可以戴上耳机，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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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屏幕里的许月亮，流逝的时间便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时间。


    她在许月亮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点着礼物图标的痴呆饭票。


    如此三天过后，林绮眠登上了「小月亮」主播的礼物月榜第一。


    那一串无意义的数字，也成了直播间粉丝眼中的土豪象徵。


    管理员给土豪大佬发来了私信：【dddd，11大佬要不要加入月亮的超粉群？】


    林绮眠：【什么样的超粉？】


    管理员：【给月亮累积消费超过10000橙子币就会挂上超粉标志，可以进入超粉群。群内月亮会不定期空降，跟大家聊天。开播时间会提前提醒，逢年过节会有特别礼物。】


    林绮眠：【一万点就可以？不加。】


    管理员：【大佬爽快，那大佬要不要加入月亮的航海群，只有月榜前二十才可以进入。】


    林绮眠：【航海群比超粉群多了什么？】


    管理员：【福利都差不多，但航海群更为尊贵。】


    林绮眠：【拉我进航海。】


    管理员：【好嘞。】


    画面一跳，林绮眠的橙子帐号进入到了航海群内。


    群名叫……小月亮光辉万丈。


    林绮眠：「……」


    管理员@她的帐号，欢迎她加入小月亮坚实的后宫团体。


    群内众人纷纷复制粘贴：


    【欢迎榜一大哥，愿榜一大哥再创辉煌。】


    【欢迎榜一大哥，愿榜一大哥再创辉煌。】


    【欢迎榜一大哥，愿榜一大哥再创辉煌。】


    ……


    林绮眠：「……」


    她没回復，退出群界面，保持了一个榜一大哥该有的高冷。


    等这波欢迎潮过去了，才点开了群信息，顺着成员一一拉下去。


    远远不止二十个，看来是成年累月积攒下的忠实粉丝。


    群主带着小皇冠，是许月亮的直播帐号。


    林绮眠打开了帐号头像，许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粉色头髮，双马尾，在眼睛旁比着剪刀手。


    林绮眠又回到了直播界面，看一眼现在的许月亮，再看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许月亮。


    一样可爱。


    林绮眠心尖发痒，动动手指，送出了今晚的「大游轮」。


    瞬间，已经隐藏了窗口的航海群，跳出了一堆艾特信息：


    【@z92565611恭喜榜一大哥再创辉煌！】


    【@z92565611恭喜榜一大哥再创辉煌！】


    【@z92565611恭喜榜一大哥再创辉煌！】


    ……


    林绮眠：「……」


    跟个传销组织似的。


    直播间里的许月亮偏了偏脑袋，看向了另一块屏幕。然后弯起眼睛笑起来。


    她站起身，立正，朝屏幕豪气沖天地拱了拱手：「恭喜11再创辉煌！」


    林绮眠：「噗。」


    她也笑了起来。


    这晚直播结束，许月亮果然空降了航海群。


    说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跟大家再道个晚安，配着可爱的表情包。


    回復她的人很多，那些喜欢复制粘贴造势的机器人这会便恢復了真人状态，抓紧时间能多调戏一句是一句，霸道的，体贴的，油里油气的，冷静自持的……


    花样百出，各有各的风味。


    林绮眠便没发消息。


    许月亮对大家的回应非常地一致且公道，全都是：谢谢，辛苦了，你也做个好梦哦……


    林绮眠庆幸自己没发消息。


    临了，许月亮通知大家，明天有事，结束时间不定，直播可能会晚一些。


    林绮眠心脏微微一跳，立马反应过来，许月亮大概是要来拆线了。


    许月亮要来拆线了……


    林绮眠扔下手机，起身往浴室走去。


    凌晨两点半，熬最晚的夜，敷最贵的面膜。


    新的一天，林医生精神抖擞。


    她一改这几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来了医院换了衣服，先去了对门诊室一趟。


    方慧珍因为彭小帅的事本来就对林绮眠觉得愧疚，这些天听闻林绮眠的身份，愧疚中还夹杂上了深深的担忧。


    她想找机会和林绮眠再说道说道，修復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这几天林绮眠浑身围绕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让人不敢打扰。


    所以，当林绮眠进了她的诊室，那真是意外又惊喜，蓬荜都生辉。


    拉着林绮眠坐下，跟她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为表亲近，还给她看了看自己今天预约的工作量。


    林绮眠扫过两遍，没有看到许月亮的名字。


    「嗯，那您忙。」林绮眠站起了身。


    「好好好。」方慧珍连忙送她。


    林绮眠回到了自己的诊室。


    她划拉了下自己的预约号，那上面更没有许月亮的名字。


    不过只是拆个线而已，没有预约也正常。


    如果跟医生熟了，连挂号都不用，直接进来，坐下两分钟就可以拆完走人。


    林绮眠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低头看了看手机。


    手机上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林绮眠抬头看对面坐着的蓁蓁，蓁蓁对上她的视线，莫名地抖了抖：「林老师……」


    林绮眠：「嗯。」


    蓁蓁小心翼翼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林绮眠：「你往左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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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蓁蓁：「啊？」


    林绮眠：「往左一点，挡住光了。」


    蓁蓁：「哦哦哦。」


    她赶忙把椅子往旁边拉了拉，阳光在她的脸上晃了晃。


    抬头的时候有些懵，因为这间房间的窗户在林绮眠的身后，丰盛的日光照射进来，穿过了林绮眠的身体，才落到她身上。


    只有林绮眠挡她的光的份，她哪里挡得住林绮眠的光。


    但无所谓，林老师说挡了就挡了，别说往左挪一点，哪怕挪出这间办公室，都可以。


    往后的时间里，林绮眠时不时就会往外看一眼。


    她宽阔的视野穿过大敞着的门，可以望进楼道里，再越过楼道，瞥见对面诊室的一点光景。


    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是没有许月亮。


    直到上午的上班时间都快结束了，林绮眠的视线里才晃过一道身影，浅金色的头髮，绿色团花的漂亮裙子。


    她匆匆进了方医生的诊室，只给林绮眠留下一团模煳的光影，像乌云罩着的水中月，还没碰，就晃没了。


    这会林绮眠的诊室里没病人，她盯着对面门，手里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


    许月亮怎么就去了方医生那里，虽然她的确是打算让许月亮拆线的时候去方医生那里的，但许月亮怎么就去了方医生那里。


    虽然分开的时候，嘴上说着「随时联繫我」「不要忘了我」，但那之后，一条消息都没主动给她发过，倒是直播的时候，对着一个只有一串数字的帐号，又唱又跳，谢了又谢。


    怎么就去了方医生那里。


    她就在对面，空坐着，怎么连个招唿都不过来打一下。


    「蓁蓁，」林绮眠突然发问，「你觉得患者会记住医生吗？」


    蓁蓁仰着脑袋想了想，给出了自己觉得客观的答案：「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的话，医生这种身份，大概就属于，看病的时候十分重要，病好了就会很快忘掉的人吧。」


    林绮眠：「……」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橙子直播新消息的频率。


    林绮眠点开，管理员私信她：【dddd，11大佬，这个月的微信车位空出来了，要上车吗？】


    林绮眠：【什么意思？】


    管理员：【就是你可以加小月亮的微信号，她有空的时候会和大家一块打游戏~】


    林绮眠：「……」


    固粉手段真不错。


    可惜她已经加了许月亮的微信，没这个必要了。


    还没来得及回復，那边已经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xylxyl135789，号是这个，备註记得填上你的橙子帐号啊，不然不通过的。】


    林绮眠看着那串号码，愣了愣。


    她迅速打开了自己的微信小号，点进了「皎皎」的帐号信息，138xxxxxxx，明显不一样。


    而且她一旦反应上来了这个问题，很快就发现，皎皎这个号，和她后来给许月亮打过去的记录在病歷上的电话号码，也不一样。


    她有小号，许月亮当然也有小号。


    她怕暴露自己的身份，给了许月亮一个不用的私人号。而许月亮……大概从自己的众多小号中也扒拉扒拉，随便加了她一个。


    怪不得朋友圈更新得那么少。


    怪不得这几天一条消息都没有。


    林绮眠盯着手机，又问了蓁蓁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蓁蓁，你如何看待一对多的关系？」


    「一对多？」蓁蓁拧起了眉头，「怎么个多法？」


    林绮眠：「一个医生对很多个病人，一个……明星，对很多个粉丝。」


    「啊！」蓁蓁竖起了手指，「这个我懂，我懂。我追星女孩，特别懂。这种情况，千万不能奢求，珍惜当下，感恩拥有。要明白，虽然他不属于你一个人，但他的心分成了很多很多片，对每一片都是真的……」


    林绮眠：「……」


    蓁蓁：「林老师，你追星吗？还是你家……哪里的小孩追？」


    林绮眠：「我不……」


    有人从对面诊室出来，这次动作慢了很多，走一步顿三步，捂着脸颊，眉头皱着，像个委屈的兔子。


    林绮眠：「追。」


    蓁蓁：「那你……」


    林绮眠站起身，往上拉了拉口罩，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走出了诊室，匆匆而过的姿态，在经过某个人身旁的时候，停住，略带惊讶地道：「许月亮？来拆线吗？」


    第19章 19


    许月亮手还扶在脸颊上,眉头却一下子舒展开来。


    她看向林绮眠，惊喜地叫道：「林医生！」


    「嗯。」林绮眠应了她一声。


    许月亮这才道：「是啊，我来拆线。」


    她左右看了看,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犹犹豫豫,最后靠近林绮眠，小声问她：「林医生你有空吗？你们快下班了吧？我请你吃饭。」


    林绮眠眉头挑了挑，许月亮这人真是奇怪。想不起来的时候连个招唿都不打，想起来了就要请人吃饭。


    但林绮眠总不能戴着口罩吃饭,于是她拒绝了许月亮的邀请：「不太方便去吃饭,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你最好有事。


    有人从她们身边经过,许月亮往后退了一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绮眠：「……」


    搞了一整，她现在对于许月亮来说,竟然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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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抬了抬手：「没事的话我先忙了，有病人在等我。」


    许月亮：「啊,那您先忙，您先忙。」


    就这么让林绮眠过去了。


    林绮眠直直走到了楼道拐弯处，许月亮也没有叫住她。


    拐过弯，林绮眠停下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有些不服气，之前没有接触就算了，现在许月亮拔这趟牙，她尽心尽力,难道都不能留下一点……特别的印象吗？


    还是说,许月亮见过的特别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做的这些,算不得什么。


    深深的挫败感。


    久违的挫败感。


    但林绮眠并不是什么经受一点挫折就会自动放弃的人，或许以前年龄小的时候是，现在绝对不是。


    她去到更衣室，在自己的储存柜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备用手机，开机，用放在里面就没用过的新卡註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帐号。


    名字设置成一个看起来无意义，装逼又很到位的句号，头像搭配一张纯黑的图片。


    十分符合她榜一大哥砸钱狠话不多的形象。


    林绮眠向xylxyl135789发送了好友申请，备註里填上了自己橙子直播的帐号名。


    申请秒速通过，许月亮的这个微信号和自己的直播帐号高度统一，名字叫小月亮，头像是粉色双马尾比耶。


    林绮眠点进她的朋友圈，一长串的图片，有吃的喝的，有天气风景，还有九宫格自拍照，几乎每天都有内容更新。


    林绮眠被她双标得一阵惆怅。


    她给蓁蓁发消息：【看下楼道里有人吗？】


    蓁蓁很快回復她：【林老师，没有，你今天可以提前熘。】


    林绮眠：「……」


    看来许月亮说的想请林绮眠吃饭果然只是客气，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医院，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林绮眠盯着两个手机，「皎皎」依然沉默，而「小月亮」发来了可爱表情包。


    -【老闆你好！】


    -【谢谢老闆支持我工作！】


    林绮眠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半晌，只回了一个【嗯】过去。


    那边又发了两个表情包，算是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林绮眠将两只手机都揣进兜里，决定回去继续工作。


    私人生活不顺，还是可以在工作里找找成就感的。


    就这么一直到了正式的下班时间，大家都开始去吃饭了，林绮眠还待在诊室里。


    蓁蓁叫了她两次，林绮眠的回答都是「你先去」。


    蓁蓁走之前，眨巴着眼睛提醒她：「林老师，追星要适度哦。」


    林绮眠：「……我不说了我没追。」


    蓁蓁呵呵地笑：「我说的是你家的小朋友，哎，这种事情太上瘾了，容易让人沉迷，三观都变了……」


    林绮眠：「……」


    蓁蓁唠叨完，离开了办公室。


    林绮眠的笔尖划在笔记本上，一低头看到一串不规则圆形。


    怎么就那么像……月亮……


    有人敲了敲她办公室门，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做贼心虚的节奏。


    林绮眠抬头，看到许月亮的脸，心跳一空。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跟等着她很久才等到她出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突然的袭击容易让人紧张，兴奋，脑袋猝不及防地掉进一团朦胧的雾。


    林绮眠抬手扯下了笔记本上的这页纸，扔进纸篓。这动作也莫名地有了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什么？」她眼神晃了晃，足有一两秒之后，才问道。


    许月亮小碎步地熘进来，又回头往门外看，顿了顿，干脆跑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林绮眠：「……」


    许月亮盯着门把手：「我看下班以后，有很多诊室的门都会关着的。」


    林绮眠：「……嗯。」


    许月亮转头看她：「要反锁吗？」


    林绮眠：「？？？？」


    大概是她脸上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许月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撸了撸自己的头髮，放过了门把手，走到了她跟前。


    比之前可胆大多了，不用林绮眠说，自己便扯过凳子坐下了身。


    许月亮：「外人在说话不方便……」


    林绮眠：「……」


    她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在许月亮那里也算是内人了。


    连个微信大号都不给她。


    许月亮殷殷切切地看着她：「林医生，之前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呀？你一直没有给我发消息，所以我今天拆线也不敢到你这，你给我开的单子上，都是方医生的名字，我就去方医生那儿了。这样应该是会给你少很多麻烦的吧？」


    林绮眠：「……」


    许月亮是装了某些什么特殊的探测器吗？探测到她的不开心，不等她询问，便立马给出了解决方案。


    她的脑迴路如此地自成一派，让林绮眠觉得，就这样误会着，不让她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倒也好。


    在许月亮的心里，她是一个为了她徇私，因此受到了举报和处罚的老好人医生——这总比她很快忘了她好。


    「没事了。」林绮眠道，「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伤口已经基本不疼了，吃饭也可以吃很多了。」许月亮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就是刚才拆线的时候有点疼，感觉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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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林绮眠应了一声，心道，你要是来找我拆，就不会疼了。


    许月亮眼皮一抬：「林医生你要不要再看看我伤口？」


    林绮眠瞅了瞅那紧闭着的房门：「不用了，没什么症状就没什么事。」


    许月亮：「哦哦哦。」


    哦完，房间里就陷入了安静。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静，和之前在vip病房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之前她们有事可做，有章程可以遵循。所有的交流和行动都是有理有据的，自然的，不会让人多想的。


    但现在，拔牙这件事已经彻底结束了，两人之间再无话题可聊。本该挥挥手，说声再见，但谁都没有先开这个口。


    林绮眠是说过再见的，那之后，她便只能隔着屏幕看到许月亮，和千千万万的观众，一起分享许月亮。


    搞得真跟追星似的，让人疯狂又悲伤。


    于是这次她没有开口，在尴尬的沉默中，林绮眠站起身，往治疗台走：「还是看看吧。」


    许月亮很开心：「好好好。」


    她躺在了治疗台上，林绮眠这次愈发仔细，不仅给她检查了伤口，还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她其他的牙齿。


    许月亮的牙齿，小巧整齐，干净漂亮，牙龈粉嫩健康，将牙根包裹得十分完整，大家普遍有的一些牙齿问题，林绮眠硬是没能从许月亮的口腔中找出一点来。


    林绮眠：「……」


    林绮眠：「牙齿保护得挺好啊。」


    许月亮特别自豪：「我从小刷牙就仔细，小时候不是有个册子，教大家怎么洗手怎么刷牙嘛，我全按照那个上面来的，大家都说我牙齿漂亮！」


    林绮眠：「……嗯。」


    许月亮还眼睛闪亮亮地望着她，林绮眠只得夸了一句：「很棒，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我就……」


    许月亮笑起来，林绮眠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就可以早点退休了。」


    林绮眠扔下了手中的器具，脱掉了手套，有些认命地道：「不出什么意外，你不用再来牙科医院了。」


    许月亮从治疗台上下来，跟在她身后：「没有一点龋齿什么的吗？」


    「没有。」林绮眠跟她开玩笑，「但你另外一边也有可能长智齿。」


    许月亮瞪大了眼睛：「还长啊？」


    林绮眠：「嗯，一切皆有可能。」


    许月亮：「那我到时候还来找林医生，让林医生给我拔。到时候我就挂林医生的号，这样不管干什么，别人都不好说什么了！」


    林绮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几乎无声地应了一下：「嗯。」


    等你真挂我的号，就会发现我叫林绮眠。


    但你还记不记得林绮眠这个名字？我是不会问出口的。


    许月亮还待说什么，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向林绮眠，林绮眠抬了抬下巴：「你接电话吧。」


    许月亮接起电话，没说几句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就这么皱巴着脸，再望向林绮眠的时候，林绮眠走过去打开了门，对她轻声道：「再见。」


    许月亮攥着手机，愣愣地看着她。


    林绮眠知道这一秒，许月亮恍了神，没有听电话。


    很快，许月亮离开了诊疗室，房间里恢復了死气沉沉的安静。


    林绮眠掏出了兜里的两部手机，给备用手机下载了橙子app，登录帐号。


    这样两部手机就完全分了开来，一边网络一边现实。


    林绮眠将两部手机一块儿摆在桌面上，看哪个先亮起来。


    备用的那部亮了，航海群里管理员通知，小月亮今晚会迎来人生中重要的pk时刻，希望大家做好准备，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林绮眠看了一会儿群消息，搞明白了。


    舞蹈区有另外一位叫anna的女主播最近比较火，趁着许月亮前些天请假，从热度榜第二窜到了第一，压在了许月亮身上。


    她的风格和许月亮完全不一样，许月亮主打甜美可爱，anna的人设是高冷御姐。当然，作为舞蹈区主播的基本素养，性感元素都是少不了的。


    因为风格不同，所以受众也不同。


    anna的粉丝一向不太瞧得起小月亮，觉得她幼稚、做作、聒噪、虚伪、买营销。


    所以这次anna登顶，他们扬眉吐气，便更是对小月亮极尽嘲讽。


    两边粉丝走哪儿都吵，网站倒是找到了商机。上午宣布了一个pk活动，各主播之间可以任意下战书，参与和获胜都有丰厚的奖励。


    刚刚，anna向小月亮下了战书。并且在小月亮还没有明确应战的时候，发布了一条主页动态。


    是个网传动图，有人在逗一只乌龟，乌龟缩着脑袋，不管怎么碰都不出壳。


    anna配字：【小乌龟真可爱~】


    这明摆着在隔空喊话，如果小月亮不来应战，就是缩头乌龟。


    航海群内，群情激昂。大家纷纷表示受不了这种委屈。


    有人艾特林绮眠，问她：【11大佬，今晚你来吗？】


    林绮眠没回答，她不太确定。


    理智上来讲，她并不想把自己融入到这个群体里去。因为这个群体里面有太多的人，许月亮见识过这个群体里太多的人，融进去只会被淹没，变得跟哪一个都一样。


    但从情绪上来讲，她无法预判自己能不能够忍得住不去看许月亮的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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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内消息刷得很快，林绮眠想起许月亮离开时皱巴着脸的表情。


    不知道她面对这些纷争的时候会如何处理，但林绮眠觉得她肯定是会应战的。


    就像之前彭小帅在她面前叫嚣时，红着眼睛从她背后钻出来，替她大声辩驳时那样。


    果然，午休过后，林绮眠上了班，许月亮也坐在了直播间里。


    她当着所有粉丝的面，点了anna战书的同意键，脸上笑意盈盈，一点都不犯愁的模样。


    「只要时间排得过来都会接受的啦。」许月亮笑着道，「跟其他主播一起玩很有意思的~」


    林绮眠收了手机，放心了不少。


    下午的病人不算多，但来了位特别费事的。


    卡着她快下班的点，占住了她身边的位置，又撒娇又撒泼地缠了她半晌。


    「你上周就拒绝我了。」黄小艺道，「还骗我说你忙。你忙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林绮眠没法说，上周她是挺忙的，忙着算计许月亮。


    「看看看看……这表情。」黄小艺指着她的脸，「做贼心虚。」


    林绮眠让出一步：「我明天早上可以陪你吃早饭。」


    黄小艺：「是今晚咱俩玩个通宵明天一块吃早饭的意思吗？」


    林绮眠：「不是。」


    林绮眠：「我们这个年龄，通宵太伤身体。」


    黄小艺：「……」


    黄小艺：「所以你意思让我大周末的，大清早地爬起来，跟你吃顿豆浆油条？」


    林绮眠：「你可以拒绝。」


    黄小艺捂住了脑袋：「啊啊啊啊怎么找你玩这么费劲啊，我都是翘了班才过来的，我真的，被你气得牙疼。」


    林绮眠立马进入状态：「躺下，我看看。」


    这一看，还真有问题。黄小艺的一颗老牙有了个龋洞，林绮眠用探针勾了勾，对她道：「补了吧。」


    黄小艺张着嘴，满脸惊恐：「现在？」


    林绮眠：「改日不如撞日，十分钟结束。」


    黄小艺推开她，跳下了治疗台。


    「我不干。」黄小艺拿着包就要跑，「我没这个准备，我想到你那个钻子的声音我就头疼，我以为你最多就是给我开点消炎药……」


    林绮眠有些无奈，不知道患者们到底何时才能克服对牙齿治疗的恐惧。


    她莫名地就想到了许月亮，嘴巴上也没忍住：「有位患者，小妹妹，拔牙之前哭得可惨了，我跟她讲清楚之后，就特别乖，特别配合，自己默默流眼泪但绝对一动不动，非常地听医生的话。」


    黄小艺：「……」


    林绮眠：「你还不如她。」


    黄小艺：「……」


    林绮眠嘆口气：「来，把牙补了，我陪你吃晚饭。」


    黄小艺终于躺回了治疗台。


    治疗结束以后，林绮眠践行诺言，和黄小艺一块出了医院。


    黄小艺吃喝玩乐的主意多，上车以后在那定餐位，林绮眠的手机在包里不断震动，她打开包，看了一眼。


    震的是备用机，都是航海群里的消息。


    许月亮和anna的pk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现在都在奔走相告，橙子官方甚至把两人照片凑一块做了个海报，给了个推荐位。


    许月亮的直播间没停，她已经播了好几个小时了。


    黄小艺就在身边，林绮眠没法打开直播间去看，但她真的有些好奇，大战在即，许月亮现在在干什么？


    不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吗？还是招拢粉丝，以便之后打榜？


    林绮眠摸出耳机，戴了一只在耳朵上。


    她点进了直播间里，但拉上了包链，没有看画面。


    熟悉的背景音乐，许月亮特别钟爱这几首歌。


    经过这些天的薰陶，林绮眠的脑海中能浮现出许月亮听着这些音乐摇头晃脑的模样。


    停顿了几秒，许月亮的声音传入了她耳朵。


    「不急啊，还有一个小时呢。」她轻快地道，「会呀，整点的舞还是会跳的~」


    「不休息~我不累哒~」


    「嗯……要换衣服吗？也可以。那你们想要看什么风格的衣服？我待会去找找看~~」


    「jk制服……嗯，之前穿过了，没买新的了。」


    「那就只剩下我高中校服了，要看吗哈哈哈哈~~」


    林绮眠攥了攥手指。


    要看。


    想看。


    高中时的许月亮，就是埋在她心口的一根刺，稍一提及，便扯得她心血翻涌。


    许月亮：「哎，我知道你们没人想看，咱们的校服盖得多严实啊，你们看到了，大概只想好好学习~」


    林绮眠：谁说的。


    许月亮：「我高中的时候？嗯……我高中的时候很普通，扔人堆里面找不见的那种。成绩一般，长得也一般，每天傻呵呵的。有什么不信的啊，真的，那个时候没人喜欢我……」


    林绮眠一把拉开了包包拉链，伸手进去，熟能生巧地盲砸礼物。


    正想再熟能生巧地盲打两个字发出去，肩头突然伸出了个脑袋，左边耳朵钻进黄小艺兴奋的声音：「绮眠，你干什么呢？！」


    与此同时，右边耳机里，许月亮惊喜地喊道：「哇，感谢11！」


    「没干什么。」林绮眠将黄小艺拨开，掩盖住了手机画面。


    但她越是这样，黄小艺当然越是兴奋。林绮眠鲜少有这种刻意隐瞒的时候，简直像一个满腹秘密的人，终于露出了大大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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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伸长了半个身子，努力越过林绮眠去看：「我不信我不信，绝对有事情，你看你还戴着耳机……」


    耳机里的许月亮：「11你是想看校服，还是不想看啊？他们都嫌弃我，如果你想看，就扣1，拜託啦，给我点面子，11111~~~」


    一连串的1，喊得林绮眠指尖都麻了。


    而黄小艺：「卧槽，林绮眠你是不是在看什么不得了的视频？你特么怎么耳朵都红了？？！！！」


    第20章 20


    黄小艺八卦的心比天大,使了劲的时候跟头蛮牛似的，非要看看林绮眠在看什么。


    林绮眠两只手扒拉她，才把她推回到了座位上去,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着道：「小姑娘,活泼得很。」


    「小姑娘，你给我安静点。」林绮眠按着人，眼睛没跟人对视，撒谎的时候便镇静自若,毫无负担,「我……在开会。」


    「开会？？？？」黄小艺瞪着眼睛,骤然减低了音量，「我虽然不聪明，也别把我当傻子。你开会正常,开个会脸红脖子粗的，还不让我看就不正常……」


    林绮眠威胁她：「我现在下车让你一个人去浪也正常。」


    黄小艺：「！！！！」


    她闭紧了嘴巴。


    这种事,林绮眠向来说到做到。


    黄小艺缩回了身子，视线还在林绮眠的包上转。


    许月亮久久等不到回应，声音带着笑意道：「胡说，11肯定是在忙,或者他就是……打字慢！」


    林绮眠：「……」


    许月亮真会替她找藉口，敲个1能有多慢。


    她一只手抵住了那边偷窥的人，另一只手摸进包里，快速打了一串2,发送了出去。


    耳机里欢快的声音瞬间偃旗息鼓,半晌才响起一声无比失落的：「啊……」


    林绮眠笑起来。


    许月亮又开始给自己找藉口：「11不想看还砸礼物,说明11觉得我穿其他衣服更好看~~他是在夸我好看~~~」


    林绮眠唇角上扬,乐得不行。


    她侧了身子，拿出手机，将屏幕挡得严严实实，快速敲下一行字。


    【你穿校服肯定也很好看，但他们不懂欣赏，就不给他们看了。】


    许月亮：「哇！！！」


    这次林绮眠得以从指缝间看到许月亮的笑脸，眼睛闪亮亮的，是真的快乐。


    林绮眠将手机又塞了回去，许月亮的声音抵着她耳边：「你们看看人家11，多会说话~~」


    「哪里，哪里是托~~我怎么可能请得起11这么大的托~~~」


    黄小艺是不敢动了，但黄小艺眼睛没瞎。


    黄小艺的眼珠子骨碌碌，上下左右，把能看到的，都看了。


    她斜着眼睛瞅林绮眠那张春风满面的脸：「你这开会说的什么内容啊？这么高兴。」


    林绮眠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医托。」


    黄小艺：「……」


    林绮眠：「上次市里专项行动过后，医托行为少了很多，我感到很欣慰。」


    黄小艺：「…………」


    黄小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她不说话，林绮眠自然不会再继续这话题，她耳机没摘，眼睛看不到直播间的画面，耳朵便更在意直播间里的声音。


    许月亮快乐地感谢，耍赖拖时间，把感谢的舞蹈和待会儿整点的舞蹈混到一起，一次性解决。


    还要替她下决定，说11肯定是希望我这样的，他一直喜欢我多休息。


    黄小艺在身边，林绮眠没法去反驳，便先让她占了这个便宜。


    车子到达黄小艺选定的餐厅门口的时候，许月亮刚好和大家暂时拜拜，去换衣服和妆容，准备今晚的对决。


    林绮眠的耳机里没了许月亮的声音，只剩下背景音乐，便没什么听的意义了。


    她转头问黄小艺：「今晚吃什么？」


    黄小艺：「林大医生你可想起来身边还有这么一大活人了。」


    林绮眠：「一直都记得，不然我就不是只听会了。」


    黄小艺：「……那您这会开完了吗？」


    林绮眠：「中场休息。」


    黄小艺：「所以趁着中场休息，您搁我这吃顿饭？」


    林绮眠：「工作生活两不误，我也不容易。」


    黄小艺懒得跟她贫了，反正也贫不过。


    两人进了餐厅，她也不管林绮眠要吃什么了，可着自己喜欢的点。


    林绮眠对此毫不在意，甚至笑吟吟地夸奖她，做事有条有理，思虑周全。


    等菜都上桌了，林绮眠终于捨得摘了耳机，开始吃饭。


    但手机摆在旁边的座椅上，直播画面缩小在角落，仍然在播放。


    黄小艺起身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手机，但看不清画面，偏了偏脑袋问她：「绮眠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


    林绮眠：「备用机，想用哪个用哪个。」


    黄小艺满脸狐疑，坐下身的时候又瞅了林绮眠好几眼。


    林绮眠把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分给了现在正在进行的现实生活，用来吃饭喝水，和黄小艺聊天。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一半给了直播间画面，一半给了群里的消息。


    pk已经开始了，两位主播画面各占一半，并不多做交流，各玩各的。


    平时的pk项目很简单，就是看在固定的时间内，谁得到的礼物数多。这次平台既然做了活动，就要搞得花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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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k有个任务表，有直播间正在观看粉丝数量，有弹幕活跃度，有各个层级的礼物量要求，甚至还有粉丝单笔消费比拼。


    总之，就是要从方方面面提要求，让主播们使出浑身解数，看谁能够获得更多的流量，看谁的榜单大哥们更加死忠。


    比赛前期，两边氛围还都比较轻松。许月亮带着自己的招牌笑容，跟大家聊天打趣，讲讲冷笑话。而anna更加随意，她冷着一张脸，摆弄摆弄东西，甚至端起一旁的碗吃吃饭，并不讨好直播间的大部分观众，只在有人砸礼物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的说声谢谢。


    平日里没有比较还罢了，现在画面凑到一块这么一对比，许月亮的敬业程度简直蹭蹭飙升。


    但观众们并不是来看谁更敬业的，两位主播代表了两种风格，只看更喜欢哪一类罢了。


    在这期间，林绮眠几乎没怎么动手。


    许月亮自己的粉丝够能打，两人成绩基本持平，许月亮还要稍稍高一点。


    航海群里面会随时播报战况，这比林绮眠自己去看要方便多了。


    黄小艺跟林绮眠说起最近工作上的不顺的时候，直播间的比赛进入到了中期。


    航海群有两位大佬特别给力，许月亮的成绩一时之间和anna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林绮眠放下心来，将注意力收回，专心听黄小艺说话。


    她等着这顿饭结束了，那边的比赛也结束了。然后她回到家，好好地给许月亮砸几个礼物，表示庆贺。


    但时间不长，林绮眠的手机突然不断地震动起来。


    正在说话的黄小艺停住了，有些惊讶地抬了抬下巴：「怎么回事啊？谁给你发这么多消息？快看看。」


    林绮眠点亮画面，先是看到了来自航海群的疯狂刷屏。管理员艾特全体成员，骂骂咧咧地组织大家冲锋。


    而群里的消息也是脏话不断，好像发生了什么特别让人气愤的事情。


    「稍等一下。」林绮眠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


    黄小艺挥挥手：「哎都这时候了，你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事赶紧都在这处理，这边包厢还安静，你出了门只能找厕所。」


    林绮眠顿了顿，坐下了身：「那你自己……」


    黄小艺：「行了，你快忙你的吧。」


    林绮眠垂眸，专心看手机里的消息。


    pk进行到了后半程，anna那边来了个大佬，砸了一串礼物，让anna的成绩反超了许月亮。


    之后，只要许月亮这边求礼物，那大佬便给anna砸。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直播间的观众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很快便有人在许月亮直播间科普，说anna的这位大佬粉丝，原本是许月亮直播间的半年榜第一。


    后来发生了「某着名事件」，许月亮和他完全闹崩，榜一大哥消失，再出现，居然是在对手的直播间里。


    而且这阵势，就是冲着许月亮来的。


    anna赢不赢不要紧，许月亮必须输。


    航海群里群情激奋，林绮眠看消息这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人喊着扔家底换口气了。


    但他们扔多少家底，那大哥便给anna砸多少礼物，白白给对手送成绩。


    大哥帐号名叫【就是玩儿】，玩的是真开心。


    anna的粉丝也开心得不得了，好多人跑来许月亮直播间里开嘲讽。


    【主播你要个大的呗，要得越大，我们anna赚得越多】


    【来个性感热舞，让大家沖，你爽我也爽】


    【不知道的以为你跟anna是亲戚呢，你在前面叫唤，anna在后面捡钱】


    【啧啧啧，旧爱难抵新欢，你说你当初为啥】


    【她就爱装呗，装纯白莲花，让人花钱不让人碰，翻车了】


    【听说你把钱都给人退了，真的假的啊，退多少啊，你退得起吗】


    【她要真退得起还在这跳什么舞，躺家里当公主去了】


    【前面等等，你说的是哪种公主】


    林绮眠看了眼弹幕，扔了两个礼花清屏。


    航海群里见她出现，掀起一波热潮：


    【大哥你终于来了大哥】


    【大哥我们以为你不疼我们小月亮了呢】


    【大哥你别管之前那大哥，那就是个傻逼】


    【11大哥才是真绝色】


    【11大哥你看咱们怎么打】


    ……


    林绮眠没回復，她放大了直播间画面，看许月亮。


    许月亮刚刚结束一段舞蹈，回身过来换音乐，俯身的视角明显可以望见弹幕屏幕。


    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只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便恢復如常。


    就像平日里直播忽略那些黄腔一样，她忽略了所有的攻击，只笑着感谢那些给她送出礼物的人。


    名单念了一长串，她直起身，双手合十朝屏幕鞠躬：「谢谢，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想看什么舞都可以在弹幕里打出来~~」


    「今天的礼物加额够我跳满二十四小时了，人家还要睡觉的，所以拜託大家给我留条命，你们明天再砸，我明天再跳~~」


    「月度任务都已经完成啦，小月亮很开心~~」


    这明显是在劝大家，不要再和对面打了。


    这种接近于放弃的姿态，让anna粉丝的嘲讽达到了顶峰。


    【这就不行了啊，兄弟，不够持久啊】


    【怎么不敢让人砸了，怕到时候退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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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觉得自己不值这个价】


    【想到会赢，没想到会赢得这么简单】


    【就是玩儿大哥牛逼！】


    ……


    林绮眠关闭了弹幕显示，她看着许月亮的脸。


    许月亮选好了新的歌，然后转身回到可以看见全身的跳舞位置，准备下一支舞蹈。


    音乐还没到点之前，她侧了侧身子。


    有几秒钟的停顿，看起来是在整理头髮。


    就是这几秒钟，林绮眠感受到了许月亮的沮丧。


    甚至没有愤怒，就只是难过。


    平静流淌的难过，像无声的河。


    等她再转过头的时候，还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小月亮，随着劲歌热舞，有着永动机般满满的活力。


    航海群里已经陷入混乱，有人说打，有人说听月亮的别打了。


    林绮眠快速在键盘上敲字：


    -【打】


    -【但要讲究方式方法】


    -【这个群里，每个人今天晚上还能出多少，给个数】


    -【管理统计一下，现在先别砸，沖最后十几秒】


    -【礼物从小往大走，收尾我来补】


    -【发送礼物需要时间，我们打这个时间差】


    有人道：


    【对面也会沖最后几秒，一般额度都比较大……】


    林绮眠：【我补得上。】


    群内：


    【我们榜一牛批】


    【11大哥再创辉煌！！！】


    【11大哥再创辉煌！！！】


    ……


    计划定了下来，群里安稳了许多。


    管理组织起来，弹幕里也不跟那些过来挑事的吵了，有过分的，直接踢出直播间拉进黑名单就可。


    等许月亮跳完这只舞再回来，直播间里变得异常和谐。


    平日里挺皮的一些粉丝，现在都在【撒花】【月亮跳得真好】【舞技又精进了】【月亮真漂亮】【月亮真可爱】【月亮就是最棒的】……


    许月亮笑起来，眼睛变成月牙儿：「谢谢大家，你们也是最棒的！」


    至于anna直播间有人会说什么，管不住别人，只能眼不见为净。


    pk时间逼近最后几分钟，一切顺利。


    林绮眠充好值，并开通了橙子的免密扣款服务，以防万一。


    许月亮的直播间突然进来了一个五□□光的人，顶着尊贵的皇爵王冠，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许月亮的微笑有一瞬的怔忪，这人暱称【就是玩儿】，进来先砸了个礼花。


    弹幕瞬间激增：


    【这人怎么来了？】


    【不是隔壁大佬吗？】


    【这是发生什么反水了？】


    【艹，看个女主播剧情也太刺激了吧！】


    许月亮看着屏幕，没感谢这个礼花。


    【就是玩儿】的七彩弹幕很快刷了出来：


    -【怎么连个欢迎都没有？这就是舞蹈区第一女主播的素质吗？】


    -【哦，你现在不是第一，变第二了。】


    -【这就认输了吗？服气吗？不是犟得很吗？】


    -【现在说声你错了，我立马送你回第一。】


    弹幕纷纷：


    【这爱恨情仇】


    【这霸道总裁】


    【我怎么品出了点小情侣闹矛盾的滋味】


    【大哥不愧是大哥，哄老婆都哄得这么兴师动众】


    【我现在就很喜欢看anna的表情】


    【月亮快认个错，认错认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看来之前那事是真的了，钱退了也是进自家口袋】


    ………


    许月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攥紧了手指，睫毛忽闪，眼圈很快就红了。


    林绮眠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那指尖就是许月亮的指尖。一点细微的风动，便可以颳起她的惊涛骇浪。


    林绮眠见过很多次许月亮哭，但不想让她现在哭。


    她点进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栏，发送，瞬间，无数的烟花和游轮，在屏幕上不断炸开。


    航海群里安静了一瞬，然后炸了锅。


    【大佬你怎么现在就沖了啊！！！】


    【你现在沖了待会怎么办啊！！！】


    【不是说了要理智地获得胜利吗！！！】


    【大哥疯了，我怎么办，我也要疯！！！】


    【疯他妈的疯他妈的，欺负我们小月亮！！！】


    【兄弟姐妹们！！沖啊！！！！】


    漫天的特效像是号角。


    屏幕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弹幕，也看不见任何画面了。


    许月亮的脸藏在这号角之后，像是裹上了一层坚硬的盔甲。


    两人的pk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属于小月亮的蓝色血条，极速攀升，像是反噬的大蛇，吞没了红色的anna。


    林绮眠打下一行字：【你本来就是第一。】


    下一瞬，手机屏幕突然陷入了黑暗，一条黄黑配色的预警信息，跳进了林绮眠的视线里。


    【检测到您的帐号有非正常消费行为，请立刻停止！！！】


    来自：国家反诈中心app。


    第21章 21


    林绮眠努力地退出警告界面,没能退得出去。


    手机就跟死机了一般，毫无反应。


    正当她准备关机重启的时候，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


    林绮眠没理,还在捣鼓这边,对面一直看着她的黄小艺终于忍不住了,站起了身：「绮眠你手机在响，到底怎么了啊，电话都不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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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忙。」林绮眠皱着眉头，心里是真有些着急。


    商定好的计划被她提前打破了,当时只想着最后差多少她都来补就行了,但现在,pk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而她，补不了了。


    黄小艺绕过了桌子：「要不要我帮你接下电话？」


    林绮眠听着那一声声不断的震动也烦：「嗯,你看看谁的。」


    黄小艺从她包里掏出了手机，然后楞在了那儿：「绮眠……派出所的……」


    林绮眠：「……」


    她拿过了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座机号码下面有个自带的标记，s市xx区金水街道派出所。


    林绮眠在黄小艺紧张又惶恐的注视下，接起了电话：「餵。」


    电话那端是一把正气凌然普通话又非常标准的男声，他报了自己的身份和警号,然后告知林绮眠她可能上当受骗了，希望她能来派出所一趟。


    林绮眠：「……」


    她清了清自己方才有些着急上火的嗓音，恢復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模样：「张警官，非常感谢。但我的帐户支出都是自己亲手操作的,没有被任何人胁迫或者欺骗,请您放心。」


    张警官：「你是不是在短时间内往一个固定帐户多批次转出了大额帐目？」


    林绮眠：「……是。」


    张警官：「并且你转出的这个帐号登录在不常用设备上？」


    林绮眠：「……是。」


    张警官：「傻姑娘啊,你中了最新的网络诈骗了啊,我们这里已经有很多的案例了啊，他们清醒以后都后悔不已呀，你现在立马停止手上的操作……」


    张警官苦口婆心谆谆教诲，一副把嘴皮子都要跟你磨烂了的架势。


    林绮眠多次解释，但她根本无法获得警方的信任。


    到最后，张警官说乏了，直接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林绮眠出于对人民警察的信任，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电话终于挂断，林绮眠看了眼时间，许月亮那边的pk已经结束了。


    备用手机是真卡壳了，这会黑着，常用的这部上也还有橙子的app，她倒是可以登录上帐号，看看结果。


    但她突然有些不敢看。


    就像你明知道自己做错了题，还要面对的考试成绩。


    林绮眠盯着手机，犹豫之间呆在了那儿。


    黄小艺都快吓死了。


    今天林绮眠一直不对劲，在车上的时候挂着耳机开个会喜笑颜开，吃饭的时候一直操心着别的事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恢復了平日里的样子，和她好好吃了会饭，突然手机震了两声，就又被勾走了魂。


    而后握着个手机，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神态舒展。


    手指不断地在屏幕上打字滑动，视线来回地快速运转。


    别人这样就算了，谁还没个情绪激动的时候。


    但这可是林绮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黄小艺高中背到这两句时，脑子里就是林绮眠的脸。


    林绮眠常年定着一张冰山脸，仿佛对世间万物无欲无求，只想让大家离她远一点儿。


    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不仅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接完以后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得是多大的事？


    黄小艺这会脑袋里的联想不管拉出来哪一个，都够她腿软的。


    她好几次张嘴，才终于发出声音：「绮……绮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你说，我们大家一起面对……」


    林绮眠抬眼看向她，目光还有些凝滞：「没事。」


    轻飘飘的两个字，黄小艺断然是不会相信：「真的，不管多大的事，我们一块想办法，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绮眠：「真没事。」


    黄小艺：「你……」


    林绮眠眉头蹙了蹙：「但可能会有些麻烦。」


    黄小艺：「啊，什么麻烦？」


    林绮眠没有回覆她，因为答案已经来到了眼前。


    餐厅经理带着穿着制服的警官来到了她们的包厢，警官脑门上冒着一层汗，左右一望：「你们谁是林绮眠？」


    黄小艺：「！！！！」


    林绮眠抬了抬手：「我。」


    三人一块去了派出所。


    倒也不怪警官如此多疑，最近网络诈骗盛行，还真有一种诈骗方式和林绮眠手机所监测出的表现形式十分相近。


    人在上当受骗时，脑子是十分煳涂的，警官们经常是生拉硬拽，才能把人扯回来。


    林绮眠坐在派出所里，把自己手机拿出来，一一给张警官证明了，这才终于获得了信任。


    「没受骗就好。」张警官皱着眉头，还是对林绮眠的行为十分地不贊同，「但你这沉迷直播，也是非常影响生活的啊。」


    他起身，把黄小艺叫了进来：「你们一块坐，我来给你们说说，这个沉迷网路游戏，直播，追星等等的危害。」


    黄小艺一脸疑惑：「？？？？」


    但她不敢言。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派出所。


    张警官讲了半个小时，讲完之后，黄小艺起身，对天发誓：「张警官，我绝对不沉迷网络，好好生活！我不追星！不看直播！游戏我太菜了我就是偶尔玩玩，我都不氪金的，我白嫖……啊，这个嫖它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反正我绝对不花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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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警官点点头：「很好，也要多关心关心你朋友……」


    黄小艺：「我朋友她更不可能，她什么都不玩，她是医生，每天就知道工作看书，叫出来吃顿饭都难……」


    张警官：「……」


    林绮眠：「……」


    张警官：「你还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的吧？」


    黄小艺：「？？？？」


    张警官：「你看还是个医生，咱们医生警察赚点钱多不容易，你这一天就把家底都砸给个主播了……」


    黄小艺：「！！！！」


    又是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出了派出所。


    闷热的天被远处的惊雷划了个口子，突然之间，狂风和暴雨都落了下来。


    黄小艺和林绮眠就站在派出所的屋檐下，没法走进雨里，也没有叫车离开。


    沉默，长久的空白的沉默。


    大雨带来凉爽，把黄小艺的衣角掀了起来，她抬手压了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是月亮吧？」


    都摊开了，林绮眠反倒觉得平静：「嗯。」


    黄小艺：「是……上次我们去吃饭那茬，你就开始看她直播了吗？」


    林绮眠：「嗯。」


    黄小艺：「她直播这么……好看的吗？你都没有见过她现在本人是什么样子……」


    林绮眠：「我见过。」


    黄小艺：「啊？什么时候啊？」


    林绮眠：「她来我们医院拔智齿，我给她拔的。」


    黄小艺：「啊……」


    又陷入了沉默。


    黄小艺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林绮眠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半晌，黄小艺尴尴尬尬地笑着，说了句：「高中的时候就……现在还是……对她很有兴趣哦。」


    林绮眠没回答。


    黄小艺：「哈哈，那就，有空的时候叫她出来，咱们一块吃顿饭，都是同学嘛，现在难得在一个城市。」


    林绮眠：「她不知道给她拔牙的是我。」


    黄小艺：「啊？？？」


    「她挂的别的医生的号，我一直戴着口罩。」林绮眠顿了顿：「不过没戴口罩的话，可能也认不出来。」


    黄小艺彻底emo了。


    风大雨大，她仰头看着林绮眠在灯下被风吹起髮丝的漂亮侧脸，怎么都想不通，这种条件的人，还要吃爱情的苦。


    还是这种多年前都苦过一遍了，又再来一次的，苦上之苦。


    「我们，叫个车吧。」她道，「饭也没吃完……要不要去喝酒？」


    林绮眠：「不了。」


    黄小艺没忍住，还是劝了一句：「你那个……确实，不要这么花钱了，警官说得对，赚钱不容易，咱还有很多……省钱的办法呢……」


    林绮眠转头看她：「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帐户余额？」


    黄小艺：「啊？」


    林绮眠掏出手机，随便登录了个手机银行，给她看了一眼。


    黄小艺瞬间暴躁：「随便吧靠，您想咋花就咋花，我怎么就忘了呢，您特么是个富二代啊！下次吃饭你掏钱啊！！！都跟着你进派出所了……」


    林绮眠笑了笑：「好。」


    来了辆车，黄小艺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绮眠又吹了会风，这才叫车回了家。


    那会着急，现在反倒不急了。


    备用手机得重启一下，到现在都没启。


    张警官说得对，人上头的时候脑袋是懵的，是完全丧失理智的，是会做出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行径的。


    林绮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没对什么事这么疯狂过，除了许月亮。


    许月亮吸引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许月亮蛊惑了她的心脏和大脑，许月亮把她变成另外一个自己，让她自己都震惊的自己。


    张警官还说，等过了那个劲以后，是会后悔的。


    会后悔吗？


    林绮眠好像是后悔过。


    她后悔自己高中时自作多情，兀自丢了一颗心……但她从来没后悔，遇见许月亮。


    那些期待许月亮偷偷跑到她教室来的日子，那些吃着许月亮塞的零食读着信的日子，那些远远望着许月亮等待她傻笑的日子，大概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如果要找出一段时光同它媲美的话，那也只能是现在，再遇到许月亮的日子。


    所以，后悔吗？


    一点都不后悔。


    这简直是上天的馈赠，只要她不再报以多余的期待，她就可以幸运一天是一天，快乐一天是一天。


    至于花出去的钱，反正又不是她赚的，她一点都不心疼。


    她的父亲林海森给她这些公司股份的时候，一副父爱如山的模样，说，眠眠，爸爸欠你的，希望你以后能高兴一点。


    看，钱用来买高兴，这不正好吗？


    林绮眠想到这些，便彻底终结了那些晃晃悠悠，摇来摆去的情绪。


    她洗漱干净，换了身舒服的睡衣，躺在床上，继续专注自己的看直播事业。


    手机重启，无数消息涌了进来。


    林绮眠先去看了眼直播间，许月亮的直播还在继续，笑容甜美，情绪昂扬，看起来并无异样。


    林绮眠挂着小窗口，接下来去看pk结果，橙子的讨论区里，当头热帖就是这场比赛。


    小月亮赢了。在意外失去她以后，其余的粉丝并没有松懈，一鼓作气，压根就没有给对手反攻的机会，直接冲到了最后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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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还是赢了。


    用一个再创新高的成绩，断层第一，重回巅峰。


    林绮眠如释重负，觉得欣慰，又觉得心口仿佛被滴了柠檬汁，酸熘熘的。


    她将航海群里的消息拉到了冲锋那会的时间线，一一往下看，群里经歷了疯狂地喊她，忍不住骂她，狂欢，然后冷静下来开始猜测她发生了什么事的全过程。


    就在刚刚，还有人问，11是不是得罪了敌方大佬，被炸号了？


    林绮眠回復道：【我没事。】


    群里瞬间跳出一堆人，满屏幕的问号：


    【所以你干嘛去了？？？？】


    【所以你到底干嘛去了？？？？】


    【所以你吹了号角扔下兄弟去送死然后自己干嘛去了？？？？】


    林绮眠：


    -【抱歉。】


    -【操作太频繁，手机坏了。】


    群里嚷起来，说她骗鬼呢，说她什么牌子的手机，这就帮她沖官方客服。


    林绮眠没再解释，扔了个红包进群，并且艾特管理员道：【麻烦你把后面超出预算的帐号的礼物金额统计一下，我退给大家。】


    这样的处理方式，任谁的不满都会偃旗息鼓。


    群里开始一片祥和：


    【嗨，这事搞的。】


    【我们都是担心你。】


    【也不是钱的事，主要是不能接受兄弟叛变。】


    【退是全款吗？对不住了哥们，这钱我得要，不然下月我没生活费了。】


    【今天真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对面那群傻逼都快气疯了，这会还在讨论区开贴骂。】


    【骂有什么用，我那会去anna直播间看了一眼，还有人喊着让那榜一出来，把anna砸回第一去，哈哈哈哈，那玩儿pk结束后就没影了】


    ……


    林绮眠没多聊，退出群，准备查一查【就是玩儿】的事。


    手机「滴滴」一声，又有了新信息。


    来自你的特别关注，小月亮。


    正在直播的小月亮，嘴上还在跟粉丝说最爱你们了，我才不偏心呢。手却偷偷地在桌面下私信z92565611，道：【11，你在吗？】


    还是句聊天专用废话。


    第22章 22


    林绮眠放大了直播间的画面,看着许月亮那副专注认真实际上心不在焉的脸，静静地欣赏了几秒，这才回復了一个字：【嗯。】


    许月亮目光下落,睫毛有轻微的一颤。


    然后借着抽奖的藉口,双手光明正大地落在了键盘上，唰唰唰先给她发过来几行字：


    -【你没事吧？】


    -【群里的消息我都看到了，谢谢你。】


    -【如果睡得晚的话,等一下我，我有话跟你说。】


    林绮眠眉头一挑,现在不就在说话吗？


    偷偷摸摸的,还挺刺激。


    她那点劲又上来了，回復许月亮：


    -【这会有空,待会就不一定了。】


    许月亮念奖品的嘴巴打了个磕绊：「抽,抽三份……中奖的不要嫌弃，没中奖的不要可惜，我们下个小时再抽一轮……」


    稍稍顿了顿：「今晚我可能会下播早一点……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对，毕竟我之前也算是做了个小手术嘛……」


    林绮眠收到了手术对象发来的消息：【我下播了找你,如果你忙着就等闲了再回復我。】


    林绮眠没在私信里回復,直播间送了个小礼物，弹幕打字：【好。】


    她的弹幕颜色也变成了五光十色的,飘过去的时候还戴着小小的皇冠，特别显眼。


    许月亮看着屏幕，笑了一下。


    她继续直播,林绮眠去「忙」自己的。


    橙子讨论区里关于女主播的帖子不少,但如果有恶毒的人身攻击或者不实诽谤,举报后会被删除。


    林绮眠搜到了不少关于许月亮的，大部分是一些橙子举办的活动内容通报，底下洋洋洒洒盖个几百层楼，许月亮的热度集中在今年，所以在这类帖子里，也是今年才出现了一些明显是许月亮忠实粉丝的打call评论。


    剩下的一小部分，有私人发起的女主播选美大赛，有喊着要许月亮某一天的深夜福利视频的，有扒许月亮和其他主播关系好坏的。


    关于那个【就是玩儿】的「着名事件」，林绮眠并没有找到思路清晰的前因后果，但能看出，许多人把这个当许月亮的黑点，但凡要说她不好的时候，就得提两句出来。


    没办法，林绮眠只得去私聊航海群的管理员。


    管理员平时说话做事的劲，一看就是多年老粉，大概里里外外，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但她刚一提到关于【就是玩儿】退钱的事，管理员就突然冒出来一句：【月亮找你退钱了？】


    林绮眠：？？？？


    管理员：


    -【哎，月亮就是这样，虽然作为主播天天嘴上说着要礼物，但她其实不想接受太大额的礼物。】


    -【今天这事，我就知道她肯定得找你退钱。】


    -【兄弟，我也是看你真心喜欢月亮，才跟你说这事，你尽量让月亮少退点吧。】


    -【咱们砸出去的礼物，六成给平台，月亮只能拿到四成。她退钱自己得补一大半。】


    -【别看她现在挺火，熬过来也不容易。】


    林绮眠：……


    林绮眠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之前给那个玩儿退钱，也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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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理员：


    -【那不一样。】


    -【月亮一般是看有人上头一下子砸得太多了，或者是学生自己本来就没钱还在那逞能的，她觉得粉丝完事会后悔，才会去退一下。】


    -【玩儿他是真有钱，砸过不知道多少个主播了，来月亮这以后，一直挂在榜一，本来也挺好的……就是嘴贱。】


    林绮眠：【嘴贱？】


    管理员：【平时开个黄腔就算了，他为了吹逼跟人说自己私下约到了月亮，被人把截图发到了讨论区，那天月亮直播弹幕全都是问她多少钱的。】


    林绮眠闭了闭眼，密密麻麻的怒火从四肢百骸冒了上来。


    管理员：


    -【当晚月亮就去跟人对峙了，结果就是她把玩儿给她砸的所有礼物钱全退了回去，包括分给平台的那部分。】


    -【转帐截图她回在了之前那栋谣言楼里。】


    -【撕得太过了，伤了大佬的面子，而且看直播的嘛，就是觉得花钱能买点……】


    -【所以那事之后，有一批傻逼就像被戳到了肺管子，看到她就骂，多难听的话都有，好一阵子才消停。】


    -【我觉得月亮也是有了阴影了，之后有人给她砸多一点的大额礼物，她都会劝一劝。】


    的确会劝，进许月亮直播间的第一天，林绮眠就被问有没有成年。


    当时林绮眠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屏幕上的字刺眼刺心，林绮眠的火窝在胸口里，无处发泄。


    林绮眠：【那今天月亮pk赢了，那批傻逼不又得疯。】


    管理员：【疯啊，发了好几个帖子，我跟几个管理举报得及时，都删了。】


    林绮眠：


    -【辛苦了。】


    -【你私下再问下大家，今晚谁砸得后悔了，都可以来我这里退钱。】


    -【不要告诉月亮。】


    -【我不会让她退钱的。】


    管理员那边输入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发过来一句：【1大哥您可真爱她。】


    林绮眠：「……」


    林绮眠：


    -【对了，还有一个事。】


    -【以后「玩儿」这种东西，统一叫傻逼。】


    -【叫什么大佬，我这种才是真大佬。】


    管理员五体投地，给林绮眠发来了一屏幕的抱拳。


    林绮眠切回了直播界面。


    往后的时间，她一边看直播，一边处理补贴和退款的事，直到许月亮下了播。


    许月亮信守承诺，这边屏幕一黑，那边消息就发了过来。


    不过这次不是在橙子帐号上，而是小月亮的私人微信。


    顶着粉色的可爱头像，软乎乎地问她：【1111，睡了吗，我下播啦。】


    林绮眠盯着那行字，没回她。


    过了有两分钟的时间，许月亮的消息再次跳了出来：


    -【看来睡着了呀，那祝你好梦~】


    -【然后事情我先说一下，等你醒了再回我。】


    -【今天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没有你我肯定就输定了。】


    -【但其实输了也没关系的，pk输了是经常有的事，我更在意大家是不是喜欢看我的直播，是不是喜欢我跳的舞。】


    -【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啦，所以才会给我出谋划策，还花了那么多的钱。】


    -【这些本不是你该有的花销，平日里你给我的打赏已经很多很多了，我的直播最多也就值这些钱了~】


    -【所以，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帐号，让我把你今天晚上的花费打给你呀~】


    -【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误会！我就是觉得大家赚钱都不容易……】


    -【然后，这事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哒，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哦！】


    -【再次感谢你，鞠躬！我会好好练舞的，你有什么想看的舞蹈都可以跟我说！】


    -【最后，我看到你发的那条弹幕了，因为有你们我才会是第一，我会加油工作，尽量当久一点的第一~~~】


    一大片的消息，文字和人一样，带着丰富的情绪波动，让林绮眠仿佛可以看到许月亮站在她面前，说这些话的样子。


    一定是紧张的，担忧的，惶恐的，又努力积极向上，保持着活泼可爱的。


    那些小心翼翼去表述，又泄漏无疑的小心思，每一处都是真挚的，善良的，仿佛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才会拥有的完美品质。


    她怕11误会退钱的原因，所以不断解释。她怕11在意面子，所以表明这是秘密，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她给11许下承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范围内。


    而最可贵的是，在经歷过那么多的恶言恶语恶□□件之后，她仍然愿意给11最美好的假设。


    假设他是一个单纯的，喜欢她的人。


    喜欢看她的直播，喜欢看她跳舞，喜欢和她聊聊天，然后投下礼物。


    无其他的恶想。


    她期望，无其他的恶想。


    林绮眠甚至有些嫉妒11——这个伪装在网络帐号后的，只用发挥出一点功用的自己。


    因为只是一部分，所以他可以去满足许月亮的期望。


    而真实的林绮眠……哪怕刚刚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也会在窥得许月亮闪闪发光的可爱时，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喉咙滑动，林绮眠放下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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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她几乎睁眼到天明，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为了许月亮，失眠的夜晚了。


    第二天，她仍然没有回许月亮的消息。


    最好用的拒绝，就是不跟她交涉此事。


    因为一旦交涉，林绮眠压根不知道自己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上午十点，她的备用手机「叮铃叮铃」，涌入了好几条信息。


    她不就山，山就她。许月亮朝气蓬勃地和她打招唿，问她睡醒了吗，吃早饭了吗，今天周末，是不是在家休息啊。


    林绮眠摩挲着手机，继续没回。


    下午，许月亮开直播前，又来了一次。


    林绮眠只得退出了自己的橙子帐号，以灰熘熘的游客样子，看直播。


    不能砸礼物，不能发弹幕，无法互动，简直让她手痒得仿佛有蚂蚁在指尖啃噬。


    如此过完了周末，又过完了工作日。


    许月亮执拗得很，天天两趟消息，雷打不动，就想得到她的银行帐号，好给她打钱。


    但许月亮的执拗又都是软乎乎的，说着一些软乎乎的话，挑着一些最大可能不会打扰你的时间，发消息的数量也恰到好处，绝对不会让你感觉厌烦。


    如此被缠着，被许月亮主动缠着，林绮眠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飘忽于云朵之上的幸福感。


    ——当你一低头，就有可能收到，喜欢的人发来的消息。


    一周之后，许月亮终于气馁。


    她发给林绮眠一个大大的猫猫嘆气表情包，然后道：【我不退你钱了。】


    林绮眠瞬间出现：【真的？】


    许月亮那边愣了好久，再回过来的时候，是条语音。


    「啊啊啊啊啊——你真的是在故意躲我！！！！」


    大概只有语音才能尽情地表达她的心情。


    林绮眠笑起来，点一遍语音条，再点一遍，然后加入收藏。


    十来秒之后，许月亮恢復理智，打字道：


    -【我要是再跟你提退钱的事，你是不是又要消失？】


    林绮眠大言不惭：【是。】


    许月亮：【你是不是连橙子都不登了，直播都不看了？】


    林绮眠撒谎成瘾：【是。】


    许月亮彻底蔫了下去：


    -【那好吧。】


    -【是真的。】


    -【那你总得让我补偿点什么吧？】


    -【呸，不是补偿。】


    -【那你总得让我感谢你点什么吧？】


    林绮眠陷入思索，许月亮自己送上门：【可以是特别一点的东西~~】


    第23章 23


    特别一点的东西……可以是什么东西？


    许月亮平时感谢粉丝的花样挺多的,唱歌跳舞讲笑话甚至学……猪叫。


    都很可爱。


    但既然这件事在许月亮心里这么受重视，缠了她足足一个星期，又主动提出要特别一点,如果林绮眠提了这些如常的要求，反倒好像辜负了许月亮的一片心意。


    一时没有好的想法,林绮眠先回復过去：【我想想。】


    也不显得那么着急，好像她搞这一通,就是为了从许月亮这里换点什么似的。


    许月亮的消息很快跳了出来,透着股快乐的气息：


    -【好哒！】


    -【那11你好好想。】


    -【没有时间期限的,什么时候都可以。】


    林绮眠勾起唇角笑了笑，许月亮又发过来一条：【那这个事情说定了,我就不再骚扰你了哦，这些天真是打扰啦。】


    林绮眠勾起的唇角掉了回去。


    她可不可以提要求，让许月亮一直骚扰她？


    这天晚上,林绮眠终于登陆帐号进入了直播间。


    她刚一进去，许月亮就站起身极其夸张地来了一套欢迎仪式，动作之多,简直如同一套广播体操。


    「欢——迎——z——9——2——5——6——5——6——1——1——」


    林绮眠：「噗。」


    居然把她这个毫无意义的帐户名都记住了。


    许月亮：「11许久未来,月亮和直播间的朋友们,都十分想念啊……」


    弹幕立马刷过一排：


    【主播自己的想念,不关我的事】


    【我一老爷们不想念别的老爷们,但榜一大佬要是给我砸大游艇，我也可以想念一下】


    【我不仅想念,还可以搞基】


    【11这么久没来，是去别的直播间了吗？】


    【没有。】林绮眠敲下两个字,发送。


    【谢谢大家。】林绮眠扔了个礼花。


    许月亮抿着唇,想笑又忍着的模样。


    航海群的管理员嘀嘀嘀,私信发了过来。


    -【大哥这几天忙吗？】


    -【大哥月亮是找你退钱成功了吗？】


    -【如果月亮给你退了，我就多砸点礼物给她补一补。】


    这管理员对许月亮是真挺上心。


    林绮眠回道：


    -【不用补。】


    -【那件事结束了。】


    -【有个新的事情想要请教你。】


    -【以前那些榜一榜二，礼物砸多了，一般会提什么要求？】


    管理员问：【直播间里提的吗？】


    林绮眠：【私下也有提吗？】


    管理员：【其实一般人砸得多了，都是想有些私下的联繫的。比如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


    林绮眠：「……」


    真是诱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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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看到这几个字，心跳勐地加速，仿佛她这辈子，没见过许月亮似的。


    视线回到直播间的画面，许月亮在跟人解释：「不是我不感谢11，是11不喜欢我的那些感谢方式，他一般都是让我休息……」


    「你们还不信，我说的是真的。」


    「11很少给我提要求，」许月亮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可能他沉迷于我的颜值，只要看到我美貌的脸庞就满足了吧~~~~」


    林绮眠：「……」


    天人交战。


    她当然有很多很多的要求，很多很多的私心。


    她当然想这张脸就在她面前，不用隔着屏幕，不用环绕着众多观众。


    就她们两个人，吃饭也好，说话也好，她可以静静地看着她，而许月亮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再过分一些，再过分一些……她还想揉一揉那张脸，握一握那双手。


    许月亮皮肤的质感她是体会过的，借着医生的名号，她光明正大地触碰过那皮肤，尽管不能多作停留哪怕一秒，那些触感却还是扎在了她的身体里，让她一想起来，便蠢蠢欲动。


    其实她和那些向许月亮提出过分要求的榜单大哥，没什么区别。


    但她既然打造出了一个对许月亮豪掷千金又无欲无求的「11」的形象，便不想去破坏它。


    她不想让许月亮失望。


    【嗯。】林绮眠打了一个字，回復在弹幕里。


    在一众和许月亮开玩笑嘲笑她太过自恋的弹幕里，显得清清寡寡，格格不入。


    许月亮眨了眨眼，大概是捧着脸的动作有些久了，所以脸颊染上了两道红红的印子。


    「我说了嘛……」她声音软软的，因为不好意思，眸光还垂下躲了躲摄像头，「11对我是真爱~~~」


    林绮眠陷入柔软的懒人沙发里，一时不知道该满足，还是该苦恼。


    这虚幻的，像梦境一般的美好。


    直播结束后，林绮眠去洗漱，准备睡觉。


    回来的时候，远远地望见备用手机上闪着唿吸灯。


    有消息，她脚下顿了顿。


    之前的确是会有消息的，有可能在她做完一台手术后，有可能在她吃过晚饭后，也有可能在她泡完澡，出了浴室后。


    但那是因为许月亮要催她拿钱，热热切切的，可怜又可爱。


    那现在是为了什么？


    林绮眠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果然是来自许月亮的信息，小月亮问她：【1111，你想好了吗？】


    哦，又来催那个要求了。


    林绮眠有些郁闷，问她：


    -【你是不是欠着别人东西就不舒服？】


    -【哪怕那是你自以为的欠着。】


    许月亮：


    -【嘿嘿。】


    -【猫猫发射爱心.gif】


    -【11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对啦！】


    -【大拇哥.gif】


    林绮眠：「……」


    林绮眠：【不许催，想好了就告诉你。】


    不许催，催了就是恶魔的果实在朝我招手。


    害我思来想去，碾转反侧，夜不能寐。


    幸好第二天是周末，林绮眠难得地睡了个懒觉，挨到十点多才起床。


    她怀疑这大概也是许月亮的起床时间，因为在十一点的时候，小月亮的微信号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发的是自己吃早餐的照片。


    吃就吃，非得咬着面包片，凑到镜头跟前来，笑得鼻子眼睛都没了。


    林绮眠盯着照片里的许月亮，捂了捂胸口。


    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在真实的邪恶和虚幻的美好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她快速地滑动屏幕，翻看了小月亮近三个月的朋友圈。


    又抓了另一个手机过来，翻看了皎皎的朋友圈。


    最后终于选定了个对象，给许月亮发消息道：


    -【pinkd家的脏脏包，你做个吃播吧。】


    许月亮很快回復了过来，一个字：【啊——】


    林绮眠笑着打字：【怎么？为难了吗？】


    许月亮：【这么简单啊。】


    林绮眠：「……」


    她这是被嘲讽了吗？


    许月亮：


    -【11以为我很在乎形象，所以不敢做这种吃播吗？】


    -【那你可真是太小瞧我了哈哈哈哈哈……】


    -【你来得迟没见过我以前做吃播的样子呢，我一个人可以干掉一桌的东西！】


    林绮眠：【不许用手。】


    许月亮：【……】


    林绮眠：【好了，去准备吧。今晚就要看。】


    许月亮：【！！！！】


    时间紧迫，许月亮没再给她发消息。


    而林绮眠放下手机的一瞬间便从沙发上跳起来，奔去了衣帽间。


    pinkd这家甜品店有两个特点，一是全s市就只开了一家，二是他们不提供外卖服务，只能堂食。


    许月亮的直播开始时间通常在下午两点，中间无间隔，最多有个十来分钟的休息时间。


    在这些条件的限制下，许月亮要想今晚直播用上pinkd的甜品，便只能现在出发，立马去买。


    或者，让朋友帮忙买。


    或者，叫个跑腿服务来买。


    林绮眠在这些或者里，赌她自己去买。


    赌对了，她就可以见许月亮一面。


    pinkd所在位置，在林绮眠居住的区。许月亮家所在的区她知道，过来会花费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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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来医院的时候，从来都是打车来的，应该自己没有车。而林绮眠开车过去，不管怎么样，都会比许月亮早到。


    一路畅通，林绮眠顺利到达了pinkd所在的商场。


    店面在二楼，只有一个入口。对面有个咖啡馆，装修成树洞森林的样子，从外望进去，光线昏暗。


    简直完美。


    林绮眠进了咖啡店，随便要了点东西，坐在了可以望见对面甜品店入口的位置，并且让服务员拿走了桌上的烛台。


    室内黑暗，室外明亮，用以隐蔽。


    旁边桌坐着两个小姑娘，拿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自拍，所以林绮眠这样的顾客，算不得奇怪。


    没人来打扰她，林绮眠望着窗外，静静地坐着。


    她擅长这样静静地坐着，脑袋里可以想很多事情，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什么都不想，只等一个人。


    等许月亮匆匆地过来，奔进店里，然后买一份她指定的甜品，再奔出去。


    她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到底会不会着急？她会一个人，还是身边跟着其他人？她会就买那一份脏脏包，还是干脆买遍整个店？


    毕竟她那么爱吃。


    好像吃对于她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咖啡凉了，冰淇淋化了。


    林绮眠的思绪偶尔会打个岔，想到，哇，你变成了一个偷窥狂。


    费尽心机，伺服良久。


    好在没有什么太坏的心思，能看到人，又不会让对方紧张难堪。


    既保全了11大佬的声誉，又满足了自己的私慾。


    手腕上的腕錶指向了十二点半，距离这场等候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


    林绮眠终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商场明亮的通道小跑着过来，裙摆轻跳，花影摇曳。


    她戴着顶棒球帽，抬头的时候还是可以望见脸上的妆，比日常妆容，浓多了。


    有闪亮亮的眼影，压在棒球帽下的长髮也是编成了很多细小的彩色辫子，看来今天的直播，许月亮打算走甜酷辣妹的风格。


    林绮眠坐直了身子，盯着她。


    偷窥有偷窥的好处，偷窥时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地去观察她身上每一处细微的地方，肆无忌惮地把这些影响存进脑海深处，等待以后翻出无数遍回忆。


    短短的一段路，林绮眠用尽力气，无限拉长。


    许月亮身影一闪，推门进了店，林绮眠唿出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刚才忘了唿吸。


    店里的情景，看不清了。


    林绮眠低头，随便搅了搅杯子里融化的冰淇淋。


    许月亮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她便推门出来。


    手上果然提了一个很有分量的大袋子，一看就不止买了一种。


    林绮眠笑起来。


    许月亮转身，抬脚往前走去。


    林绮眠已经换上了目送的表情，但许月亮的脚步突然一顿，停在了原地。


    她四下环顾着，仿佛在找什么店。


    目光落到咖啡店时，林绮眠本能地躲了躲。


    许月亮抬脚，朝咖啡店走来。


    她目标那么地明确，脚步那么地坚定，简直不给林绮眠做其他猜想的机会。


    人家就是买完甜品再来买咖啡的。


    有吃有喝，多完美。


    林绮眠慌乱起来，她不仅没有戴口罩戴眼镜，出来得匆忙，还一点妆都没有化。


    衣服是随便扯了两件出来穿的，衬衫领子上有点褶皱，紧身牛仔裤也是最没有意思的那一种。


    头髮随便扎着，有些乱，最重要的是心乱。


    许月亮欢快奔来的脚步，简直就踩在她的心脏上，咚咚，咚咚。


    在许月亮推开店门的那一秒，林绮眠无比清晰地了解到自己的诉求，那就是，她可以掉马，可以重逢，但绝对不是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


    旁边桌的女孩还在嬉闹，林绮眠一步跨过去，拿起了她们桌上的搞怪头套，声音冷冽地道：「拜託了，我想玩一下。」


    两个女孩愣住，而许月亮跨进昏暗的店里，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只身高腿长，腰线迷人的……绿头鱼。


    怎么会有身材这么好的，绿头鱼？？？


    第24章 24


    林绮眠没动,许月亮望着她，也没动。


    服务员在许月亮的身后道：「点餐请这边~」


    许月亮终于捨得收回了视线，去吧檯前先把东西点了。


    制作需要时间,许月亮靠在吧檯边缘，转身又看了过来。


    两个小妹妹仰着脑袋，也一直看着林绮眠。


    林绮眠干脆坐下了身,头套有一股淡淡的橡胶味，里头黑乎乎的,如果不摆正位置，视线会非常受阻。


    她正了正那头套，小妹妹噗噗地发出笑声。


    林绮眠的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压得很低：「这个……挺好玩。」


    「是的是的。」扎红蝴蝶结的妹妹道,「姐姐你也喜欢吗？」


    林绮眠：「……」


    倒也谈不上喜不喜欢,毕竟她都没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可好玩了。」扎蓝蝴蝶结的妹妹把一个东西递到了她面前,「可以从嘴巴塞进去吹的。」


    林绮眠扶着头套低了低脑袋,看到了小朋友才会玩的吹吹卷。


    林绮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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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蝴蝶结：「姐姐你要不要试试？」


    虽然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但林绮眠既然坐在这里了，未经允许就使用了别人的东西，和别人友好互动一下总是要有的。


    她拿起了吹吹卷,但没往头套里塞。


    色彩鲜艷花纹斑斓的吹吹卷在她的指尖，顺滑地从食指翻转到了小拇指,又翻转了回来。


    「哇！！！」红蝴蝶结开心地喊起来,「姐姐你转得好厉害！」


    蓝蝴蝶结：「姐姐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是转笔大赛第一名！」


    红蝴蝶结拿起了手机：「美女姐姐你要不要我帮你录一段视频啊，你戴着这个玩这个,真的太酷啦！」


    林绮眠抬手挡了挡面前的手机,从头套狭窄的缝隙里对上了许月亮的视线。


    许月亮微微弯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在看她。


    仗着有头套掩盖,林绮眠直视了回去，没有躲避。


    而就这一秒钟的直视，许月亮突然笑了起来，抬脚就朝她走来。


    林绮眠：「！！！！」


    林绮眠不耍酷转什么吹吹卷了，抬起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头套的边缘。


    许月亮到了她们面前，笑容像这破天气的太阳一样灿烂，绽放着和谁都能玩到一块的亲和力。


    「你们好呀！」她笑着指了指林绮眠的脑袋，「这个也太可爱了吧！在哪里买的呀？」


    林绮眠：「……」


    红蝴蝶结：「哇小姐姐你也想要吗？我发你连结。」


    许月亮立马掏出了手机，打出了自己淘宝好友的界面：「好呀好呀。」


    真是哪里都能加好友。


    真是哪个帐号都能变成社交软体。


    红蝴蝶结一边给许月亮推连结，一边嘴上唠叨着：「这个也可爱，这个特别搞笑，我觉得这家店不错，我们买的这个味道就不大……」


    「是吗？」许月亮抬头，朝林绮眠看过来。


    林绮眠：「？？？？」


    看她干嘛？


    许月亮笑得眼睛弯弯的，问的方向很明确：「美女姐姐，是没有什么味道吗？」


    做贼也不能太心虚，林绮眠抓着头套边缘，想着压低嗓音回一句。


    但还没等她开口，许月亮突然凑了过来，盖住了林绮眠所有的视线。


    那两个狭窄的孔里，只剩下了许月亮放大的脸。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抹着亮晶晶唇釉的唇。


    唇珠饱满，唇角微微上翘，像没什么坏心思又调皮的猫咪。


    「我闻闻。」许月亮说着，鼻尖挨过来，用力吸了吸气。


    林绮眠没躲，没捨得躲。


    许月亮闻完，笑着道：「是没什么味道诶，但美女姐姐的香水好好闻，我也想要了。」


    林绮眠心尖一跳，这下是真没控制住自己，往后闪了闪。


    她盖住了脸，却忘了气味这回事。


    好在许月亮的咖啡做好了，服务员喊她取餐。


    许月亮直起身子，嫣然一笑，表达了对此次交流的愉快和感谢。


    她朝大家挥了挥手：「再见~」


    蝴蝶结妹妹们用力摆手：「小姐姐再见~」


    许月亮手上拿满了东西，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林绮眠端坐在椅子上，没敢动。


    绿头鱼呆愣愣的，像尊失去灵魂的沙雕玩偶。


    许月亮消失在了视线里，蝴蝶结妹妹们大胆地讨论了起来。


    「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啊，她的妆也太好看了吧！」


    「是舞台妆吧，我们不会偶遇了什么没出道的小爱豆吧！！！」


    「呜呜呜呜今天美女含量超标了，我也太幸福了……」


    林绮眠摘下了头套：「她是很好看。」


    红蝴蝶结：「美女姐姐你也好好看！不瞒你说，我们两刚才偷偷看你很久了……」


    蓝蝴蝶结：「我们还怕你嫌我们俩吵呢，没想到你也喜欢玩这些。」


    林绮眠将那头套翻过来，好好看了看。


    太丑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沁人心脾的丑。


    红蝴蝶结：「哎呀刚才点了录像就忘了关……这个视频里面，还有刚才那个小姐姐……」


    「别发出去。」林绮眠下意识地道。


    红蝴蝶结：「不会的不会的，没有经过别人同意，我们不会乱发的。」


    林绮眠的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滑了滑：「里面有我，发给我吧。」


    小妹妹很好哄，说什么听什么。


    不仅把视频发给了林绮眠，还把自己手机里的原件删掉了。


    视频封面当头就是她戴着那个丑鱼头的样子，林绮眠不忍点开，收了手机，出了咖啡厅，回家看直播。


    这一趟虽然出了意外，但收穫也不少。


    香水又不是什么整个s市只会有她一个人用的高级限量版，许月亮不至于凭这个，就确定了鱼头里的人是谁。


    下午两点，许月亮准时出现在了直播间。


    髮型和妆容没有变，就是林绮眠见到的那一套。


    提前知道了今天的造型，这让林绮眠有一种奇异的愉悦感。


    一切照旧，林绮眠甚至拿了本书过来，边读边看。


    书中自有颜如玉。


    直播进行了两个小时，不知道弹幕谁问了什么，许月亮突然道：「我今天看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


    林绮眠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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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抬手在脑袋上比划了下：「有个很漂亮的大姐姐戴了一个很可爱的鱼头套。」


    弹幕：【都戴了头套了你怎么知道漂亮？】


    许月亮：「我早都说过了，真正的美女是不用看脸的，哪儿都美。」


    弹幕：【又来了又来了。】


    许月亮嘿嘿笑了笑：「确实，又让我想到了我的美女姐姐医生，你还别说，真有点像……」


    林绮眠投了两个礼物出去，打断了这个话题。


    许月亮经常提到她的美女姐姐医生，解释之前请假原因的时候提，牙龈有点上火了提，哪怕看到了个绿头鱼，也提。


    提来提去，第一次的时候让林绮眠心慌，第二次的时候让林绮眠心痒，到现在，就只剩下了平淡如水的埋怨。


    说了那么多次，离开以后，便再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皎皎那个帐号，就像被许月亮遗忘了一样。


    直播进行到了天擦黑的时候，许月亮起身，说她休息一下，换套服装，然后来个特别表演。


    人一出镜头，林绮眠便收到了小月亮发来的微信：【11在吗在吗，吃播要开始啦！！！】


    林绮眠回覆：【在。】


    一直在，从提出要求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在。


    十来分钟后，画面一闪，镜头里出现了满满一盘的爆浆巧克力面包。


    原来的一大份，被许月亮切成了无数小块，巧克力粉和熔浆散满了整个盘面，透着可以填满肚子的香气。


    「看这是什么！」许月亮喊着，只出镜了一只细白的手。


    林绮眠砸了个礼花过去，铺满整个屏幕的特效消失之后，许月亮也跳入了画面。


    她穿着校服。


    那件高中时的校服。


    最普通的蓝白配色，宽宽大大，毫无版型可言。


    校徽处被许月亮贴上了个卡通贴纸，但林绮眠知道那下面是什么样子，就像林绮眠早就知道，当许月亮穿上了这件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有些憨，有些傻，细白的手腕和脖颈，笑起来的时候像雨后的操场，刚刚修剪过的草坪。


    是可以拉回时光的样子，是她唯一能为自己的青春正名的样子。


    许月亮眉眼弯弯，噘着嘴，说：「这是给11的特别表演~~」


    林绮眠眨了眨眼，许月亮双手背后，俯身，一口叼住了一块餐盘里的面包，囫囵吞进了嘴里。


    巧克力粉沾得她唇边都是，许月亮鼓着腮帮子，吃完了，才笑着道：「无手投喂！」


    她问11：「我聪明吧？早就说了，这难不倒我！」


    弹幕全在提醒她嘴边有东西，在许月亮伸出舌头去舔之前，林绮眠发送出去一条弹幕：【不许表演了。】


    许月亮愣住，大概是以为她不满意，再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尴尬：「11真是个不许怪……」


    林绮眠又发了条私信过去：【我想一个人看。】


    第25章 25


    许月亮有求必应。


    直播间的吃播勐然之间就停止了,她端着餐盘出了画面，再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校服没了,嘴巴上的口红也补起来了。


    「咱们就当无事发生。」许月亮开了音乐，站起身，「挑首歌把刚才的热量消耗了~~」


    弹幕里有人不满：【大佬说停就停,这么多观众，没人权啊】


    后面一长串弹幕回应他：


    【有本事你砸第一啊】


    【有本事你砸第一啊】


    【有本事你砸第一啊】


    ……


    林绮眠扔了两个礼物，将弹幕清干净,认真看许月亮跳舞。


    新的一月到来，目前她还是许月亮的月榜第一，但积累的礼物值并不高。


    为了不在后面有什么意外情况的时候再一口气砸太多，让许月亮觉得有负担,林绮眠未雨绸缪循序渐进,每天都扔点,不着痕迹，稳坐第一。


    今天的直播如常结束，林绮眠洗漱过后准备睡觉，备用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声。


    她的备用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反倒是常用的那部,经常扔在客厅桌上。


    林绮眠打开手机,小月亮向她发来了一段三分半钟的视频。


    -【因为是给11一个人的，所以我没着急吃~~】


    -【但我完全没有违规哦！】


    -【面包很好吃,谢谢11投喂！】


    -【给老闆鞠躬.gif】


    林绮眠的手指在白色的对话框上滑过,先打字回復她：


    -【好的,辛苦了。】


    -【早点休息。】


    许月亮很快回过来：【11晚安！祝好梦！】


    林绮眠：【好梦。】


    梦大概会是好的,但觉肯定是睡不早了。


    林绮眠手机里两段视频,点开白天那段，自己戴着个沙雕头套，板着身子，紧紧张张，唯唯诺诺。许月亮身影晃过，娇憨活泼，玲珑剔透。


    因为不是有意拍的，所以画面角度奇怪，总是会聚焦在某个身体局部，说话的人多，声音也杂乱，像是一场不正经的偷窥。


    倒也是一场不正经的偷窥，在重逢许月亮之前，林绮眠绝不认为，自己能干出这种事。


    到了晚上这段，许月亮乖乖巧巧，可可爱爱。让不用手去吃，就真的不碰。人坐在桌前，背着手，只低了脑袋去咬盘子里的面包，像只小狗。


    她穿着那件校服，为避免髮丝掉落下来，将长发高高地扎起了一个丸子。脸上的妆也卸了一半，只剩下让眉眼更清晰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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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两口，就要抬头向镜头笑一笑，吃到最后，嘴巴里塞着东西，还要抿着唇嘟囔两句：「它家的甜品味道真的不错，11你可以试试~~」


    林绮眠躲在这段视频背后，作为一个始作俑者，心旌荡漾，却又觉得羞愧。


    羞愧自己真使用了这权力，利用许月亮特殊的工作性质，来满足自己奇怪的癖好。


    好在许月亮虽然顺从得近乎谄媚，但却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


    她的工作是讨人开心，那么，好像别人开心了，她也就真的开心了。


    过了周末，林绮眠回到了工作岗位，许月亮请假休息一天。


    在直播间待了这么久，林绮眠知道她是个劳模，没想到她竟然劳模至此。


    休息并不是休息，只是不开直播而已。


    一大早管理群就发布了消息，月亮今天陪大家打游戏，要报名的把队排好。


    林绮眠查了下游戏名，是一款战术竞技游戏，通常是大家组队完成，每局大概半个小时。


    等林绮眠下载安装好游戏，光航海群里的报名队伍，就已经拉不到头了。


    林绮眠算了下，哪怕今天许月亮不吃不喝一直打，也没法陪完这么多人。


    管理员还在喊有没有人，林绮眠私聊了信息过去：【这么多人，打不完吧？】


    管理员：【群里惯例，打不完就排个队，下次再一起玩。】


    林绮眠：【嗯，那我排个队吧。】


    管理员：【你不用排，你想玩随时找月亮就行。】


    林绮眠：【？？？？】


    管理员：【你是榜一啊，榜一就有这特权。】


    特权还真是多。


    管理员：【大佬今天玩吗？玩的话我把时间给你空出来。】


    林绮眠：【玩，晚上七点后吧。】


    管理员：【好嘞，黄金时间段，座满。】


    游戏有些复杂，中午休息的时候，林绮眠看完了新手教程，又去靶场练了一会儿枪。


    下午下班以后，她回家洗漱吃饭，然后正襟危坐在了沙发里。


    七点一过，小月亮便给她发来了消息：【1111，现在开始玩吗？】


    林绮眠：【嗯。】


    小月亮：【我可以带个朋友吗？是个游戏区的妹子。但她和我们玩不开直播。】


    本来就是组队游戏，林绮眠不太在意有别的人：【可以。】


    小月亮：【那就我们三，然后匹配个路人队友？】


    林绮眠：【嗯。】


    中午她只知道了这游戏的基础操作，并不了解游戏生态，所以今天晚上的战略就是，许月亮说什么是什么，她跟着她就好。


    反正她也不是为了玩儿。


    点进邀请连结里，加入组队，队伍里语音热闹，许月亮正在和另一个女孩聊天。


    屏幕提示玩家段位相差过大，可能降低积分。许月亮「诶」了一声，问道：「是11吗？这是你小号吗？」


    林绮眠没开语音，打字道：【大号。】


    许月亮：「啊……11是平时不太玩游戏吗？」


    另一个女孩道：「这就是11大佬吗？欢迎大佬！哪有男生不玩吃鸡啊，他肯定是拿小号骗你的啦。」


    许月亮介绍道：「11，这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主播，叫薇薇，她游戏玩得很好的~~」


    薇薇：「我不行我不行，我等着11大佬带我躺赢呢！」


    林绮眠打字：【带不了。】


    薇薇的笑音效卡了下壳：「哈，哈哈，月亮，大佬不愿意带我呜呜呜呜……」


    林绮眠：【月亮，带我。】


    许月亮笑起来：「11我不太行的，我们两待会就躲薇薇背后吧~~」


    林绮眠：【嗯。】


    薇薇：「大佬不开语音吗？」


    林绮眠：【不方便。】


    薇薇拖长声音哦了一下，然后便跟许月亮聊起了别的话题：「下个月的活动你看了没，真的好鸡贼啊，就是拿钱换流量……」


    匹配进入游戏以后，许月亮在微微的话缝里加了一句：「11，你跳伞跟我们吧？」


    林绮眠打字：【跟。】


    薇薇：「主城钢枪啊同志们，沖啊沖啊！！！」


    然后嘣地一声，队伍三个人都挂上了跳伞标志，只有林绮眠还在飞机上。


    许月亮喊道：「诶，11你没跟上吗？要自己跳吗？」


    林绮眠是想跟着他们跳的，但她刚才找了下跟随跳伞的位置，刚找到，队友们便已经跳了。


    林绮眠打字：【没来得及。】


    游戏进行中的输入法屏幕是横向的，用着十分不顺手。等林绮眠打完这几个字发出去，她已经距离队友们很远了。


    许月亮问：「11，你是真的不玩这个游戏啊？」


    林绮眠继续艰难地打字：【嗯，没骗你。】


    许月亮笑着道：「那你现在跳吧，我落地去找你。」


    林绮眠跳下了飞机。


    降落伞也不太会用，所以飘飘荡荡，好一会儿才落了地。


    脚下一片荒原，草秃，房子远。


    许月亮看了下位置：「11，背后的山樑上有间房子，你过去看看有没有枪。」


    林绮眠原地转了一圈，找准了方向，往房子跑去。


    荒原上安静，脚步声沙沙，耳机里许月亮和薇薇在聊天。


    「我跑了啊，我要找车去接11。」这是许月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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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楼上有人啊，对面两个，二号三号指望不上了，四号你过来啊！！！」这是薇薇的声音。


    林绮眠跑了好长一段路，终于进了山樑上的屋子。


    这间破败的小房子里没什么物资，她搜来找去，拿了两个绷带，套了个一级甲，捡了颗地雷。


    许月亮问她：「11，有枪了吗？」


    林绮眠：【没。】


    许月亮：「看到人了吗？」


    林绮眠：【没。】


    许月亮笑起来，嗓音甜糯，显得可爱又积极：「那很好啊，虽然没有武器，也没有敌人呀！


    「11你上二楼找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躲起来，我马上就过来了。


    「物资你不用愁，我在路上捡饱了，带过去给你~~


    「其实你跳的这个位置很棒诶，高处对平原，非常好的防守位~~


    「我有预感，咱们肯定在圈内……哇，三级头，11你运气好好呀！」


    林绮眠听从许月亮的指挥，上楼把自己躲好了。


    许月亮说的关于游戏的分析她不太听得懂，但她能听明白，许月亮在安慰她。


    安慰她不要对现在的境况感觉到沮丧，抛离队友远远地过来保护她，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


    耳机里还有其他队友的声音，但林绮眠的耳朵自动过滤掉了，只剩下许月亮的。


    许月亮的声音并不大，在游戏里脱离掉了直播时的一点刻意提高的音调，显得轻松自如了许多。


    她不仅来救林绮眠，还一直在陪林绮眠说话。


    哪怕林绮眠没法出声回应，只能时不时地打个字，【嗯】两下。


    有车声渐进，许月亮昂扬地道：「11，我来啦！！！」


    而薇薇的声音也在耳机里爆开，信息重要，林绮眠不得不听到。


    「啊——我没了！！！！


    「四号也没了！！！两队人围攻我们！！！


    「二打八，真是打扰了！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咳。」林绮眠清了清嗓子，没打字回应。


    薇薇喊许月亮：「月亮，重开吧，这局不行。」


    许月亮进了房子，脚步声噔噔噔地上楼，林绮眠的视线一晃，许月亮的游戏人物穿着条黑白熊猫lo裙，扎着可爱的双丸子头，身姿娇俏地站到了她面前。


    「你不用等我们，先退出去重开吧~」许月亮对薇薇道，「我们打完这局找你~~」


    薇薇沉默了两秒，退出了游戏。


    一号和四号的头像都灰了，只剩下了许月亮和林绮眠。


    耳机里一下安静下来，只在遥远的地方，有两声枪响。


    许月亮的游戏人物唰唰地往下扔着东西，扔完了绕着满地的物资跑了两圈：「11，捡起来，都捡起来~~」


    林绮眠走过去，自动拾取的手快出残影。


    她有了一把冲锋鎗，上百发子弹，急救包可乐和药，还有三级头二级甲。


    许月亮把她自动换下的一级甲穿上，收了枪，突然在她面前跳起了舞。


    可爱的游戏人物蹦蹦跳跳，冒着粉红色的桃心，林绮眠几乎无缝替换成了许月亮的脸。


    许月亮和建模的游戏人物一样可爱。


    许月亮比建模的游戏人物还可爱。


    许月亮跳完舞，蹲在了她身旁：「我们等刷圈，我们不刚，我们还有车，我们两个小菜鸡能苟就苟，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林绮眠也蹲了下来：【嗯。】


    许月亮：「但这样是不是比较无聊啊？你刚开始玩这个游戏，我就带你走这么怂的策略，别这把玩完，你就再也不想玩了哈哈哈哈~~~」


    许月亮：「我刚开始玩的时候，连方向都分不清，队友让我往左我往右哈哈哈，我那个时候还不听话，又菜又刚，见到人就沖，沖了就精准地接住子弹……」


    林绮眠操纵着游戏人物，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挪到了许月亮的对面。


    就这么对蹲在房间的角落里，听许月亮说着话，林绮眠感受到了新奇的，让人浑身舒畅的快乐。


    她踢掉了脚上的拖鞋，抬腿，用同样的姿势蹲在了沙发上。


    【不无聊。】林绮眠打字道。


    【我喜欢这个游戏。】林绮眠说着真心话。


    第26章 26


    这一局,两人大部分时候都蹲着。


    在远离敌人的位置，听着枪响，聊着天。


    许月亮说了很多游戏的趣事，也讲了很多游戏的知识。林绮眠默默地记下,等到了要跑的时候,尽量跟紧许月亮，寻找掩体,不给她惹麻烦。


    就这么苟到了决赛圈,最后实在是圈缩得太小,而敌人又太强。许月亮身先士卒地冲出去，被敌人干掉。林绮眠冒了个脑袋，一命呜唿。


    拿了第三的成绩，许月亮哈哈哈笑着,返回游戏大厅的时候，夸着林绮眠：「我们这一局很不错啊，你进步得好快，我们积分加了不少呢！」


    林绮眠：【是你厉害。】


    许月亮的游戏人物快乐地转了个圈：「嘿嘿嘿,我枪法不行策略行啊~~」


    现在游戏大厅里只有她们两人，薇薇发来了消息，说她那一局很快结束,让她们稍微等一下。


    林绮眠看着许月亮飘摇的裙摆，又瞅了瞅自己身上灰扑扑的白t恤牛仔裤，问道：【怎么换衣服？】


    许月亮赶紧指挥她到达商城，并且提醒她：「11你现在这是个女号，性别在人物设置的左上角。衣服男生的也都有配套的,也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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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看了眼男生的衣服：【男的不好看。】


    她买了几套套装,没找到许月亮身上穿的那套：【你的黑白熊猫在哪里？】


    许月亮：「啊,我这个是之前活动的时候抽的，现在没有了。你喜欢的话，待会进游戏，我脱给你穿~~~」


    我脱给你穿。


    林绮眠清了清嗓子，还能这样。


    但她是个正直的大佬，她不需要许月亮脱衣服。


    林绮眠：【现在能买到的，你喜欢哪些衣服？】


    许月亮迅速明白了她的意图：「11你要给我送衣服吗？我们才刚加游戏好友，是不能送的，要三天以后。」


    林绮眠：「……」


    什么破规定。


    但她思维敏捷：【你喜欢哪个，我可以脱给你穿。】


    许月亮咯咯咯地笑起来，跟个小鸡仔似的：「11你学习能力真的很强，11你真会举一反三~那我要你刚才换的那套孔雀旗袍，我教你待会怎么脱啊……」


    【嗯。】林绮眠认真听着。


    薇薇那边结束游戏，回到了队伍中。


    一进来就看到11的游戏人物在不停地换衣服。


    每一套都是最新出的，几乎把现在商城里能买到的买了个遍。


    「这发生了什么？」薇薇问，「绝地奇蹟暖暖啊？」


    许月亮笑着解释：「11想送我衣服，但是我们两也是刚加游戏好友送不了，所以她就买了好多，说给我看看哪个喜欢，待会进游戏脱给我……」


    「yooooooo——」薇薇拖长声音，「这也太宠了吧！」


    她顿了顿，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大佬我下把带你吃鸡，你能不能给我也脱一套衣服？」


    林绮眠换衣服的手一顿，她没急着回復。


    她等着许月亮说话，但许月亮那边突然便没了声，一个字都没说。


    尴尬的几秒钟，林绮眠打字：【赢了再说。】


    薇薇：「行，那我这把可是要努力了，拿出我绝地刚枪王的实力~~进游戏，进进进！！！」


    三人匹配到队友上了飞机，这次林绮眠早早地跟随了许月亮跳伞，两人同样的轨迹飘下去，落在了只有几步之遥的位置。


    林绮眠跑到许月亮跟前，脱下了身上的旗袍，许月亮换上，身上的黑白熊猫自然就掉了下来。


    林绮眠捡了穿上了。


    薇薇跑到了两人面前：「大佬你那么多衣服还穿月亮的啊？」


    林绮眠：【嗯。】


    薇薇：「跟紧我啊，我留东西给你。」


    林绮眠站在许月亮身后，没应声。


    薇薇进了房间，搜索物资。


    这一局薇薇十分卖力，时刻关心着队友的位置，排兵部署很有一套。


    有敌人的时候她让林绮眠躲着，等她把敌人打得剩一丝血了，就叫林绮眠过来，补上两枪。


    林绮眠打了两个，索然无味。


    许月亮小声跟她道：「11，薇薇这是在给你让人头呢。」


    林绮眠：【嗯，谢谢，但不用了。】


    薇薇笑起来：「大佬觉得这样不够爽，要自己打死的才爽。


    「大佬你有调参数吗？我这里有参数图，待会打完了发给你。


    「指法我这里也有教学视频，都是各区游戏主播的精髓，好上手，进步快。保你一个星期横行黄金……」


    薇薇本来就是游戏区的主播，自己打得不错，懂得也多。


    她认真起来，带新手队友飞和教学的任务都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上，许月亮插不上嘴，只偶尔捡到好东西的时候，会悄悄跑到林绮眠身边，扔下来。


    这一局运气不错，挺近决赛圈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只损失了一位路人队友，而剩下的两个敌队都只剩下了一个独狼。


    正面遭遇解决了一个，另外一个一直苟着不出来。


    薇薇声音有点烦躁：「不知道藏哪儿了，摇了一圈了也不动，这东西也太能苟了……」


    许月亮出了声：「我出去诈一诈，你们瞄着。」


    说完她便跳出了掩体，朝前面的空地跑去，站在毫无遮掩的大马路上，跳起了舞。


    孔雀绿的旗袍在晴朗的日光下分外鲜艷，许月亮选的动作一个接一个，甚至有些妖娆。


    林绮眠站起了身。


    薇薇喊她：「大佬你别动……」


    林绮眠蹲着身移出了掩体，蹲在了马路边上，看许月亮跳舞。


    许月亮转头看到她，笑得不行：「哈哈哈哈哈11你干嘛啊，你快回去……」


    话还没说完，枪声响起，awm一枪爆头，林绮眠趴在了地上。


    「诶——！」薇薇大喊了一声。


    许月亮连忙封烟，去拉林绮眠。


    「我看到人了，125方向……」薇薇看了一眼烟堆中的两人，忍不住道，「诶，你们真是，打游戏但凡上点心……」


    林绮眠退到了石头后，许月亮一直在扶她，没有去对战。


    薇薇和人对枪，在毒圈进一步缩小之前，拿下了胜利。


    吃鸡的标志亮起，林绮眠也刚被拉起来。


    其实最后救她这一步根本没必要，她没什么战斗力，许月亮不如和薇薇一起，去打最后一个敌人。


    薇薇在那打礼花枪，庆祝胜利：「我就说了这一局肯定吃□□！哈哈哈，大佬我们说好的事你可别忘了啊……」


    但林绮眠正看着许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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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里的许月亮，和她并肩站着。


    两人裙摆飘飘，画面十分美好。


    回到组队大厅，林绮眠正想给许月亮发条私信，告诉她，对于她来说，游戏输赢不重要。


    她能打死几个人，爽不爽的，也不重要。


    许月亮不用在意这些事，玩得开心就好。


    但消息还没发过去，许月亮那边掉了线。


    几秒钟后，薇薇道：「大佬，月亮接了个电话，有事，一时半会可能完不了，我们先排一局吧？」


    林绮眠：


    -【等等她。】


    -【你可以先去玩，不用管我。】


    薇薇：「哎，那我们等她。要么咱两加个微信，我把教程参数图那些发你，你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刚好跟你说说。」


    林绮眠：【行。】


    游戏能打得好一些当然是有必要的，看航海群里的意思，许月亮经常举行打游戏活动，下一次的时候，林绮眠希望是她来保护许月亮，而不是许月亮得处处照顾着她。


    两人加了微信，薇薇的微信号叫薇薇vivi，主页签名写着自己直播间号。


    和许月亮一样，这是主播们专门经营的加粉丝的微信号，里面内容非常丰富。


    林绮眠只看了一眼，便退回了聊天界面。


    薇薇发过来了很多教程，林绮眠认真看起来。


    十分钟后，许月亮还没来，林绮眠学习的时候很少提问，薇薇伸了个懒腰，说：「我去吃点东西。」


    二十分钟后，许月亮还没来，薇薇吃完喝完了，问林绮眠：「大佬要不要练一把？」


    林绮眠还是回覆：【你玩吧。】


    薇薇没进游戏，又五分钟后，她道：「大佬，月亮来不了了，有些事，她去处理了。」


    林绮眠切到橙子，又上微信看了眼，和许月亮的对话框里空空如也，许月亮没有给她发消息。


    【我也有点事，先下了，今天辛苦了。】林绮眠给薇薇发到。


    退出游戏之后，薇薇又发了些教程过来，还发了几个直播间连结。


    -【这些都是游戏打得不错的主播。】


    -【里面包括我哈哈哈哈】


    -【大佬没事可以来我直播间逛逛，我也会带带水友】


    -【和月亮玩也可以叫我啊，我们三配合，把把吃鸡！】


    林绮眠：【好，谢谢。】


    这天晚上，许月亮都没回来。航海群里发了通知，还排着的号往后顺延。


    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第二天许月亮的直播照常进行，林绮眠在上班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开播提醒。


    下了班看直播，许月亮一切如常，见了她热情地欢迎，还询问她游戏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单就已经玩了的来说，林绮眠发送弹幕：【开心。】


    往后几天，林绮眠都有抽出时间认真练游戏。


    一开始上手想要杀死真人确实难，但林绮眠学习能力强，手稳，一个星期之后，正面钢枪她判断还是会有些不足，但偷摸着打狙，已经相当准了。


    等到许月亮的下个休息日，林绮眠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她早早地报名插了队，毫无愧疚感。


    许月亮微信给她发来了消息：【11，今天还是我们和薇薇一起哦~~】


    林绮眠回復道：【可以双排吗？】


    游戏里分为单排双排四排，一般情况玩四排的人确实多一些，队友多了取长补短互相帮助，战略更丰富也更容易获得胜利。


    但林绮眠觉得双排更好，比起吃鸡，她更喜欢的是一路欣赏风景，听许月亮跟她唠唠叨叨地说话。


    许月亮那边打字的速度慢了些：【诶？你想要双排吗？可以呀，我跟薇薇说一声。】


    林绮眠：【嗯。】


    两人进了游戏，这次队伍里没有别的人。


    许月亮穿的还是上次的黑白熊猫裙子，林绮眠点开商城，这次非常顺畅地购买，赠送，皮肤礼盒全都飞到了许月亮手中。


    许月亮轻轻叫了一声：「啊。」


    林绮眠：【这次我们可以穿一样的。】


    许月亮声调微微提高，像直播时那样，用俏皮的话表达感谢：「谢谢11，11真是走哪里都是我的衣食父母！」


    林绮眠被逗得笑了笑。


    许月亮顿了顿，突然道：「11，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啊？」


    林绮眠：【你说。】


    许月亮：「就是……咱们上次玩游戏的时候，薇薇不是说吃鸡了想要你脱套衣服给她嘛。如果你觉得游戏里不方便的话，我可不可以把你送我的衣服选一套送给薇薇呀？」


    林绮眠攥着手机，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上次薇薇提要求，她并没有答应。况且，薇薇只是想让她游戏里脱给她穿一下，许月亮现在却直接要送给薇薇。


    薇薇作为主播，为自己争取出手阔绰的粉丝，林绮眠能够理解。但林绮眠不理解的是，许月亮竟然愿意把自己送出去。


    虽然两人是完全不同区的主播，可大家直播的时间基本都在那个点，看了这个看不了那个，礼物砸给了这个，另一个自然就少了。


    林绮眠有些不明白，关系好的主播之间都是这样互通粉丝的？还是说，另有别的原因。


    【她喜欢哪一套？】林绮眠问许月亮。


    许月亮：「金丝蟒那个，在直播里喊了很久了，说特别骚气，非常想要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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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操作游戏界面，几秒钟后回復许月亮：【行，已经送过去了。】


    许月亮：「啊？」


    许月亮有些慌张：「11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给我的里面有，我把我的转送过去就行了。我问你只是怕你介意，不是让你再花钱……」


    林绮眠：【没事，进游戏吧。】


    许月亮再没敢提这个话题，点了匹配。


    经过一周的训练，林绮眠终于可以真正意义上和队友打起配合。


    许月亮正面对枪的时候，她侧包，许月亮冲锋的时候，她架枪。


    两人开开心心地玩了两把，一次第五，一次落地成盒，到了第三把，林绮眠想要和许月亮多待一会儿，便跳了偏远又贫穷的地方。


    两人一人一把喷子，面朝大海，欣赏风景，顺便打死了两个掉海里的人。


    许月亮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真能闻到似的：「啊，海风，咸咸的~~~」


    林绮眠笑起来，打字：【我也很喜欢游戏里的风景。】


    许月亮：「那你可以每个地图都逛逛，沙漠雪原海岛雨林，对了，新开的山谷里有片花海，很漂亮~~」


    林绮眠：【一起去。】


    许月亮顿了顿：「我打游戏的时间其实不多，你知道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直播~~你今天进步这么快，平时没少练吧？」


    林绮眠：


    -【会抽出点时间来练习。】


    -【但都是单排，或者看教学视频。】


    -【我之前不打游戏。】


    许月亮那边突然就噤了声，没接话。


    林绮眠再扔出砝码：【我之前也不看直播。】


    海浪轻轻地翻涌，许月亮的游戏人物一动不动地站着，穿着林绮眠送的可爱的衣服。


    林绮眠知道她是聪明的，十分聪明，这些年的主播生涯将她锻鍊得八面玲珑，见百个人会说百种话，永远都猜得准观众的心思，永远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榜一的话说到这种地步，她肯定是明白的。


    明白林绮眠在向她表忠心，在告诉她，她对她的特别之处。


    不是因为你，我既不会看直播也不会打游戏。所以如果对方不是你，我既不会看直播也不会打游戏。


    不要想着把我推给其他人。


    不乐意，没兴趣，也推不过去。


    远处响起几声枪响，许月亮的游戏人物动了起来，她跳到了车上，对林绮眠道：「刷圈了。」


    林绮眠上了车，没非要许月亮回应她说的话。


    这局的后半段，许月亮沉默了许多，但到了危险时刻，还是会冲到她前面，保护她。


    游戏结束以后，许月亮轻轻「哎呀」一声，对林绮眠道：「11，对不起啊，有电话进来。」


    细微的凉意从林绮眠的嵴椎窜上来，林绮眠回道：【你接。】


    然后非常贴心地给了许月亮台阶下：【我也要去忙了，下次见。】


    许月亮声音甜甜的：「那再见呀~~早点休息。」


    游戏界面只剩下了林绮眠一个人。


    她点开了好友信息栏，许月亮的头像已经黑了。


    打游戏时一次来电话被打断很正常，第二次就太过刻意。


    而且这次许月亮做得这么明显，连游戏都没断。


    林绮眠的微信跳出新信息，来自薇薇vivi。


    -【大佬我才刚出游戏，看到你送我的衣服了，啊啊啊啊太谢谢你了！！！】


    -【这是我这个赛季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你也太会挑了吧！】


    -【大佬我看你帐号还在线，玩吗玩吗？】


    -【带你上分带你飞，我就是你的四级甲！】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这就是许月亮给林绮眠的回应，或者说，是给11的回应。


    我会在你看直播的时候热烈地欢迎你回应你，会在陪你打游戏的时候尽心尽力地保护你让你开心，但你扔给我多余的礼物我要想尽办法还给你，你对我的特殊，我真心实意地建议你分给其他的姐妹。


    这是我的工作，我公私分明。


    林绮眠突然想起蓁蓁有一天中午在休息室里，抱着手机嚎叫，脸上的表情又痛苦又快乐。


    林绮眠问她怎么了，蓁蓁给她看一个视频，视频里明艷动人的女星，笑着对镜头道：「姐姐只是嘴甜，姐姐心里没有你。」


    林绮眠露出了和蓁蓁一样的表情。


    第27章 27


    这天晚上,林绮眠留意了一下航海群里的排位。


    在她之后，还有两个人排上了号，和许月亮打了游戏。


    林绮眠长长唿出一口气，这一晚再什么都没干,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


    第二天下午刚到下班的点,薇薇就发来了游戏邀请。林绮眠想到昨天许月亮安安稳稳退出游戏的样子，拒绝的手顿了顿,回復道：【得晚点。】


    【我今晚都有空,大佬你随时找我。】薇薇回得很积极。


    林绮眠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上堵车都没着急。


    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时，见外面摆着的水果新鲜，停了车进超市买了些东西，这才回了家。


    到家了也不太想看手机，她大致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手机里没什么新鲜事,可以让人期待的。


    于是又慢悠悠地做了顿饭,吃饱喝足又泡完澡了,这才给薇薇发了条消息：【玩吗？】


    薇薇几乎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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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进了游戏，队伍里加进来两个人,都是薇薇平日直播间的水友，三人一块,叽叽喳喳地很热闹。


    林绮眠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本来就不开语音,现在连打字的功夫都省了。


    四人开了两局,成绩不错,林绮眠积分涨了不少。


    第三局的时候,她藉口累了,退出了游戏。


    橙子的推送消息还在手机顶部挂着，您特别关注的主播「小月亮」正在直播中……


    林绮眠盯着那条消息良久，扔掉了手机。


    是书不好看，还是论文不好写，看什么直播，玩什么游戏。


    这一晚，林绮眠终于在该睡觉的时间早早地睡了觉。


    但充足时间的睡眠好像并没有让她恢復精神，早晨起床，林绮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都有些双眼无光。


    那就多睡几天。


    林绮眠下了决心，每晚十点上床，早上六点起来晨跑，运动量比之前加了一倍，几天过后，终于觉得自己再次充满了能量。


    脑袋里关于许月亮的部分也变得清晰起来，11只不过是许月亮遇到过的众多榜一粉丝中的一个，许月亮如常对待，并无不妥。


    而她也只是现实生活中见不到许月亮，所以一时沉迷于11这个身份，释放自己那些无处发泄的情绪罢了。


    许月亮不欠z92565611的。


    到了周末，薇薇再次约林绮眠打游戏，这次加了句「月亮也在」。


    林绮眠点进游戏连结，许月亮毫无芥蒂地同她打招唿：「11你好呀~~」


    公事公办，一句好久不见都没加。


    【你好。】林绮眠笼统地回復。


    她话少，很少回应别人抛出的话题。薇薇大概已经适应了，所以整局游戏中基本就是和许月亮聊天。


    两人聊最近橙子发生的一些事情，聊哪里又开了什么好吃的店，聊着聊着，薇薇突然「哎呦」一声。


    「怎么了？」许月亮关切地问。


    「刚吃了口西瓜……」薇薇声音有些含煳，「冰得我真是……龇牙咧嘴。」


    许月亮：「牙疼？」


    薇薇：「嗯，有一颗，钻着酸。」


    许月亮很有经验的模样：「有可能有龋齿。」


    薇薇：「妈诶。」


    许月亮：「龋齿不怕的，浅一点的磨干净补了就行，深一点的根管治疗，以后再套个牙冠，都是随治随走。」


    薇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搞过吗？」


    许月亮顿了顿：「我之前不是去拔了颗智齿嘛，医生跟我说了一些。」


    林绮眠并没有说过。


    林绮眠跟许月亮说的，都是关于她那颗要拔的智齿的。


    但许月亮在她之前来过佑海，有其他的医生接诊，说点基础知识也正常。


    林绮眠趴在了草丛的石头后，已经做好了听到自己的准备。


    就像直播间里的网友说的，许月亮拔了颗牙，见了个美女医生，只要再提到牙，必然关联到美女医生。


    就跟这美女医生是自家的宝似的，总要拿出来显摆显摆。


    果然，再聊了两句，就到了推荐环节。


    许月亮：「可以去我上次去的那个佑海，它家环境真的不错，收费也公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嫌牙不够整齐吗？也可以去正畸看看。他们还有vip病房，万一挂个水住个院什么的，也舒服。」


    薇薇：「医生技术怎么样啊？」


    许月亮：「很好啊。医护人员也都很贴心。」


    薇薇：「行，那我抽空去看看。」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话题居然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绮眠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她甚至听到了偷偷摸过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许月亮提起美女姐姐医生。


    提到佑海了，提到拔牙了，甚至提到vip病房和贴心的医护人员了，都没提到美女姐姐医生。


    为什么？


    在直播间里说了那么多次，为什么现在就不说了？


    是因为直播间里茫茫众生，许月亮既不会透露自己去的是哪家医院，也不会透露自己看的到底是哪个医生，所以可以张口闭口美女姐姐，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奇遇，把这个人当做一个特色的人设？


    现在，现实里的朋友真要去了，便怎么都不提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人，是怕朋友去了碰到？碰到了便提到？


    提到又有什么？


    许月亮当着林医生的面，无数遍地称赞她的技艺和好心。介绍朋友来医院，岂不是很正常？


    除非，在许月亮的心里，林医生这个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让她离了医院，便再不愿意在现实生活中有一点联繫。


    有什么不正常的呢？


    她永远戴着的口罩，她过于友好的行为，她那张……或者她看了，便觉得熟悉的半张脸。


    还有，其实只要登录医院的挂号系统，或者稍微留意一下科里的宣传资料，就会注意到的，林绮眠配着名字的照片。


    林绮眠凭什么一意孤行地认为，许月亮没有认出她。


    或者说，凭什么一意孤行地认为，许月亮在认出她以后，会想要和她相认。


    她们俩的过往，甚至都称不上过往，只是一场乌龙。


    难堪又尴尬。


    林绮眠眨了眨眼，视线虚空地放在半空。


    手机里跳出了人，一梭子子弹对准她的后背，贯穿了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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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量瞬间掉到了底，没等她的队友反应过来，她便已经一命呜唿。


    许月亮喊起来：「诶？11你那边怎么了？」


    【不玩了。】林绮眠回復道。


    备用手机被她扔到了一边，再没管。


    两个小时后，许月亮如常开了直播，林绮眠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林总好。」林绮眠道。


    林海森低声训斥：「怎么叫人的。」


    林绮眠：「林总，你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


    林海森：「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没事我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林绮眠没应声，答案鲜明。


    林海森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这，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块吃饭了。萱萱这礼拜回国了，今晚，你过来，爸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林绮眠：「你们一家吃，我就不打扰了。」


    「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林海森加重了语气，「萱萱给你带了礼物，挑了很久，你就算不喜欢你赵阿姨，也不能辜负了萱萱的一片心意……」


    林绮眠笑了笑，她抬头盯着天花板，电视的光影落在上面，像一幅诡异的画。


    手机里又有电话进来，林绮眠退出正在通话看了看，等待通话的是黄小艺。


    挺好，救驾及时。


    林绮眠对父亲道：「林总，我有事，先挂了。」


    说完不等那边回应便切了线，接上了黄小艺的。


    「怎么了？」林绮眠问，声音懒懒散散的。


    黄小艺：「美好的周末~还能干什么~~问问你有什么安排，我这里有好几家餐厅，排队等着我去大驾光临。还有我妈给我寄过来的辣炒牛肉干，香死了我的天，一秒回到高中的时候……」


    高中的时候。


    怎么今天什么都好像跟高中有关。


    林绮眠脑内灵光一闪，突然笑起来：「小艺，阿姨给你寄了那么好吃的牛肉干，你不想回家看看她吗？」


    黄小艺：「想啊！但我上个月刚回去了，我妈让我不要跑那么勤快，说累得慌……」


    林绮眠：「不累，我开车。」


    黄小艺：「啊？」


    林绮眠：「我要回z市一趟，来吗？」


    黄小艺：「来！！！！」


    林绮眠鲜少邀请她干什么，况且这次还是做免费的顺风车。


    黄小艺满口答应下来，已经在想要带回去的东西了。


    林绮眠道：「半个小时，我去你家门口接你。」


    黄小艺：「这么快！好好好！！！」


    挂了电话，林绮眠给父亲发过去条信息：【吃饭可以，我在老宅等你们。】


    到达z市的时候，正是太阳落山。


    林绮眠送黄小艺到了家门口，她妈妈正在门口等着。黄小艺奔进妈妈怀里，和妈妈一起招唿林绮眠去家里吃晚饭。


    「不了，谢谢阿姨，」林绮眠礼貌回绝，「我也得赶回去。」


    妈妈非常理解：「也是，家里人都等着呢。」


    林绮眠笑笑，将车开了出去。


    家里并没有人等她，家里只有一栋冷冰冰的房子。


    林海森发家时买的第一套别墅，够大，够土豪，前后的花园游泳池，几十个空荡荡的房间。


    即使不住了，也有专人打理。花园里植物繁茂，沿着□□两排玉簪，莹润清透，幽香四溢。


    林绮眠进了大厅，在金灿灿的欧式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搜了搜。


    高中时她常去吃的几家餐厅倒也还在，特色菜品也没怎么变。


    林绮眠点了餐，并给父亲发消息：【饭都准备好了，你们人到就行。】


    半个小时后，天色暗下来。


    林绮眠将大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屋子里光辉明亮，点的餐也都送了过来，摆满了长长的餐桌。


    她这才上了楼，房子实在太大，房间实在太多，一路过去，一路开灯，脚踩在雕花红木楼梯上，嘎吱作响。


    她的卧室一直没变，朝向非常好的一间，白天日光明亮，晚上推窗去拱形阳台上，对着一弯明月，可以幻想自己是困在城堡里的公主。


    她有公主床，公主的梳妆檯。


    她有公主的宝箱，打开，里面都是她的宝贝。


    有一罐花花绿绿的糖纸，有一包过期了很多年的薯片，有一沓粉色的信件，有一个镶着黑白照片的相框。


    她将相框拿出来，合上了宝箱。


    她带着相框下楼，摆在了餐桌上，照片里的妈妈眉眼温柔，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就是她的高中，每天陪她吃饭的，一家人。


    第28章 28


    良久之后,门外有了响动。


    车子的声音，热闹的说话声，清脆的笑声。


    林绮眠起身,到了窗前,向外看去。


    灯影下先进入视线的是林梓萱，她小跑着往前沖，有人拽着她的手。


    按道理来说该是她的妈妈赵丽,但人影一晃，竟然是林海森。


    那个总是皱着眉头板着脸,说好听点叫不怒自威，难听点叫「好像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着名成功企业家林海森。


    大概有一年没见，林海森胖了不少，脸上多了两团肉,被小女儿活泼可爱的姿态一逗，唇角上扬，眼皮下耷，显得和和气气，亲亲切切。


    「你慢一点。」林海森拖着步子道，「你姐在屋子里，又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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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丽上前一步,拽住了林梓萱另一只手,笑着道：「对啊,你着急什么,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小孩子似的。」


    林绮眠环抱双臂,偏着脑袋,静静看着。


    林梓萱唿口气：「外面热，爸爸妈妈你们太慢啦！！！」


    赵丽拽了拽她的裙摆：「衣服都皱了。」


    林梓萱：「妈你就知道心疼衣服，衣服是爸爸送的，爸爸都不管。」


    赵丽：「你爸知道什么，你爸只管掏钱。」


    林海森哈哈地笑：「我知道我家闺女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啊。」


    林绮眠简直想给他们鼓掌。


    好一副父慈子孝，阖家欢乐的景象。


    一段路走得跟电视剧开场似的，把「我们一家可真好啊」的台词说完了，这才到了门廊前。


    林绮眠转身，换了个方向看着。


    门被推开，三人进屋，她没有迎上去，还是在原地。


    林梓萱先看到的她，眼珠子四下一骨碌，明媚的脸便对准了她。


    这下谁都拦不住，跑着朝她冲过来，双臂在空中抬起又放下，最终也没敢有别的动作，在距离林绮眠一步之遥的地方堪堪停住。


    「姐姐！」她亲切地叫她。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嗯。」


    林梓萱：「姐姐你什么时候到的？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又白了好多啊。」


    林绮眠：「我一直在这儿待着，晒不着肯定白。」


    林梓萱有些楞。


    林海森喊了句：「你们在那边做什么，去厅里坐下。萱萱你不是一路喊着要给你姐礼物吗，这会倒忘了。」


    「哦哦哦！」林梓萱又跑了回去。


    林绮眠迳自到了沙发跟前，坐下。


    桌上有瓶水，是她下车的时候拿的，已经没有什么凉意了。


    林绮眠拿过来喝了一口。


    林海森和赵丽都到了她跟前，林海森打量一下空荡荡的茶几，再打量了一下林绮眠手中的水，道：「这边离得又远，又这么久没住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怎么想起来过来这边……」


    「爸你觉得这边不好吗？」林绮眠道，「我还记得咱们刚搬进来的时候，你觉得这里什么都好得很，叫了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朋友过来，热闹了三天。」


    林绮眠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忘了吗？」


    林海森脸色沉下来，方才合家欢的笑意一点都没了：「多少年前了……」


    赵丽抚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了：「老房子也好，偶尔过来看看，还挺有味道。」


    「是挺有味道。」林绮眠道，「毕竟赵阿姨没闻过这儿的味道。」


    她俯身往前靠了靠，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记得赵阿姨还没嫁给我爸那会，就已经在t市买好了房子，你们有没有大宴宾客，闹个三天三夜？」


    赵丽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们那不兴，没怎么办……」


    林绮眠：「也是，您年轻漂亮，嫁我爸这一把年纪二婚丧偶的，前妻死了也就半年……」


    「绮眠！」林海森喊了句，「好不容易一家人在一块儿，就不要说这些了！」


    林绮眠挑了挑眉。


    赵丽尴尴尬尬的，她指了指外面：「那个，我让小王去买点东西，顺便看看咱们今晚去哪吃……」


    林绮眠：「阿姨，不用了，吃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赵丽：「啊，是吗……」


    林绮眠笑着点了点头：「对，都是我以前常去的店，味道不错。你不知道，我高中那会，家里没有大人，做饭的阿姨逢年过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不着人了。我给自己排了个表，一三五吃什么，二四六吃什么，方圆十里就没我没吃过的店……」


    林海森站起身：「那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林梓萱捧着个礼品盒子到了林绮眠手边：「眠眠姐你看看这个，我觉得跟你好配。」


    林绮眠没接，就着她的手打开了，里面是一条黄水晶手鍊，大概是某知名品牌的早秋新款。


    「不错。」林绮眠道，她抬了抬自己的手腕，「我工作用手，不戴这些东西，你自己用吧。」


    林海森：「还有不上班的时候，不要一天到晚都想着工作，年纪轻轻的，该有的个人生活也得有……」


    不等林绮眠回他话，先过去餐桌那边的赵丽突然惊叫了一声。


    「啊——」


    声音不高，尾音更是被硬压了回去，林海森赶紧大跨步地过去，问：「怎么了！」


    林绮眠听到赵丽柔弱又有些慌张的语调：「没什么，我就是一下子看到……」


    林绮眠进了餐厅，长桌尽头，本该是主位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摆着个黑白相框，相框两边有烛台和鲜花，配着满桌子已经凉了的菜，像一场华丽的祭奠。


    赵丽远远地站在一旁，而林海森的目光落在那相框上，脸色黑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啊……」林绮眠轻声感嘆道，「赵阿姨是吓到了吗？」


    「对不起啊。」她神色真诚，「林总说了要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我想我妈也算是咱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吧？」


    赵丽往林海森身后躲了躲：「算，算。」


    她招手叫林梓萱：「萱萱，你过来。」


    林梓萱看了眼那照片，又看了眼林绮眠，对着照片鞠了一躬，然后去到了赵丽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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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走过去，拉开了椅子：「坐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林海森看着荤菜上结得一层油：「已经凉了。」


    林绮眠：「啊，这个在爸眼里算已经凉了吗？我觉得还好诶，外面的东西嘛，比不上自己家里新炒的热乎的。我有时候半夜饿了起来，凉了的菜就馒头吃，挺好吃……」


    林海森这顿饭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林绮眠平时没这么多话，或者说，平时压根不会跟他说话。


    打电话三次里面能接一次就算好的，能答应一块吃饭，更是奇蹟。


    所以她突然提出要回到老宅吃，林海森觉得，只要不出现什么大问题，在哪儿吃都行。


    现在，大问题是没有，但林绮眠一直在膈应人。


    说的话，没有一句让人听着舒服的，每一句都在指责林海森，他对不起她，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该有的责任。


    林海森年龄大了，听不得这些话。


    他指了指外面：「小丽，你先带萱萱出去，我有话和绮眠说。」


    赵丽赶紧拉着林梓萱出了餐厅，宽阔又繁复的空间里，只剩下了林绮眠和林海森两人。


    林绮眠还是坐下了身，在她常坐的那把椅子上。


    林海森沉着声音问她：「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不乐意吃这顿饭，电话里就跟我说清楚……」


    林绮眠倒了杯酒，对着母亲的方向敬了敬：「由我乐意不乐意吗？这不又是一家团圆，又是妹妹给你买了礼物。」


    林海森的指节敲在桌子上：「我说错了吗，谁不是真心真意地想要跟你拉近关系，想要补偿你……」


    「爸。」林绮眠喝了那杯酒，觉得挺没意思的，「那我也就跟您直说了吧，有些事情你干了就干了，该受的罪我也受了，本来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又赔了我那么多钱……」


    「是可以一笔勾销的。」林绮眠道，「如果你不想从我这里掏点什么的话。」


    「小时候想不明白，长大了这些事情多清楚。你没有在我妈活着的时候出轨，也没有在我妈死了以后就扔了我，不过是新欢旧爱换得快了一点，不带我去你新家，不也是因为我性格烂，去了一家不得安宁。


    「人选了这个就没那个，你选了新家和睦，现在新家这不挺和睦的。


    「至于十几年前就扔了的东西，咱也没必要再想着要回去了吧？


    「哪能让你什么都占了啊，我这也没有你要的东西。」


    林绮眠摊了摊手，给他展示这偌大的餐桌，凉掉的饭菜，只剩下照片的母亲，和冷冰冰的屋子：「我妈死了我就这样过了三年，啊……具体来说十三年，你真指望我跟你家小公主一样，单纯可爱，甜美活泼，做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呢。」


    林绮眠又扒拉了下自己的脸皮：「你再看看这张脸，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连个表情都没有？更别说红个眼睛，掉个眼泪了……」


    她笑了笑：「这号是彻底练废了，您有那些心思，不如趁着赵阿姨年轻，再生一个。」


    林绮眠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朝林海森敬了敬：「我祝您早生贵子，尽享天伦之乐。以后别来烦我了。」


    林海森僵在了那儿。


    林绮眠提着酒瓶，把妈妈的照片抱进怀里，转身上楼：「慢走不送。」


    黄小艺晚饭吃了很长时间，她这次回来得匆忙，妈妈没有提前准备，所以她到家以后，基本是她边吃，妈妈边做。


    吃完这个想那个，那个刚进了嘴里，又有了新的进了锅。


    直到吃得她肚子滚圆，都走不动道了，妈妈才劝了两句，让她停了下来。


    「又不是没吃过，哪里有这么香。」妈妈笑眯眯地道。


    「就香，你做得最香，哪里的东西都没你做得香。」黄小艺瘫在沙发上，刷了刷手机，「所以我肚子上这么多赘肉呢，你看人家绮眠那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妈妈道：「怪我身上了，绮眠没妈妈呀，人家照样吃妈妈的饭长大……」


    黄小艺顿了顿，说起来的时候有些难过：「妈，绮眠真的没妈妈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妈妈就去世了。」


    黄妈妈愣住，好一会儿才道：「那该让她来咱家吃饭的。」


    「她的性格，叫不来的。」黄小艺放下手机，想起以前高中时林绮眠的样子，「现在还好点，我一个月能拉她出来一块吃顿饭。之前上学的时候，我连话都不敢跟她说。你敢信，我两分了同桌，一学期，我就跟她说了两次话……」


    「她那个时候冷着一张脸，那真的是……嘴角永远都定得平平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要干什么事，就给你个眼神，让你自己体会。


    「我笨嘛，有时候体会得到，有时候体会不到，就很怕她。总感觉做错了什么事，就会被她拉到学校后操场，给咔嚓了。


    「真不是我胆小，全班都怕她，大家见了她都绕道走。她又长那么漂亮，学习成绩又特别好，传说她家里特别有钱，住的都是大别墅。所以感觉就跟另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黄小艺眨巴了下眼：「后来还是发生了点事情，她有事求我了，我们两关系才亲近了一点。」


    黄妈妈问：「什么事情能求到你啊？」


    「那我还是有点用的，嘿嘿嘿。」黄小艺道，「有人隔两天就趁着我们早操啊，体育课啊，这些没在教室的时间，给绮眠抽屉里塞东西。绮眠就让我帮忙把这个人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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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妈妈：「是小男生追人呢吧？」


    黄小艺捂着嘴：「是小女生。」


    黄妈妈：「啊？」


    黄小艺：「我看到了也惊讶，绮眠也惊讶，所以我们就查了这个女生好久。」


    「查她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每次考试的成绩怎么样。


    「看她什么时候去小卖部，看她和谁关系好，看她运动会的时候跑步有没有人递水……


    「看了一年半，看到毕业了。」


    黄小艺停了下来。


    黄妈妈着急地问她：「然后呢然后呢？」


    黄小艺：「然后毕业前，绮眠去逮这个小女生了。小女生从教室里哭着跑出来了，绮眠就再没提过这个人了。」


    黄妈妈：「啊，发生什么事了啊？」


    黄小艺：「啊，发生什么事了啊？」


    那天在教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黄小艺一直在猜。


    小时候猜不到，这些年见识得多了，大概也就明白了。


    少男少女的心思，还能有哪些事。许月亮追人，林绮眠一颗心挂在许月亮身上那么久，大不差也算追到了。


    只是两个都有心的人，怎么就谈崩了呢？


    年少不懂爱？性向的问题没法强求？耗的时间太久变心了？


    反正从此形同陌路。


    黄小艺再没敢在林绮眠面前提过许月亮，直到许月亮又出现在了她们的生活中。


    许月亮啊，黄小艺甩了甩脑袋。


    她以前搞不清楚林绮眠，现在搞不清楚许月亮，她可真菜。


    和妈妈聊了会天看了会电视，黄小艺去洗澡，准备睡觉。


    澡洗了一半，妈妈在外面不停地拍门：「小艺小艺，你电话。」


    黄小艺揉着脑袋：「先别管，我出去了接。」


    妈妈：「一直打，绮眠的！」


    黄小艺愣了愣，赶紧沖了泡沫，裹着浴巾跑了出来。


    她妈听了一点故事，都知道林绮眠要不停地给她打电话，那肯定是要紧事情。


    黄小艺接起电话，着急得声音都有些颤：「绮眠，怎么了啊？」


    「你在哪里？」林绮眠问，声音听起来倒好像很平静的样子。


    黄小艺：「在家啊。」


    林绮眠：「我要回去了。」


    黄小艺：「啊？」


    林绮眠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去了，你一起吗？」


    「啊……」黄小艺的脑袋高速运转。


    今天回来的时候，黄小艺没问林绮眠回来干什么，是因为知道问了林绮眠也不会说。


    但两人约好的了，明天下午一块回s市。结果现在，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在大半夜的，要赶回去了。


    「怎么了？」黄小艺还是试探着问道，「是医院有什么急事吗？」


    林绮眠那边顿了顿，道：「不是。」


    然后又道：「是房子太黑了。」


    这句话，黄小艺终于听出了点不对劲。


    林绮眠冷静的语调里藏着丝含混，是以前从来没有的状态。


    「你喝酒了？」黄小艺福至心灵。


    林绮眠：「对，喝酒了不能开车。」


    真是个乖宝宝，都这样了，还知道喝酒不开车。


    黄小艺已经确定了，林绮眠不仅喝酒了，还喝多了。


    不然不会给她打电话，不会嫌屋子黑，这人可是在鬼屋里面都能全程面无表情和npc讨价还价要线索的人。


    「回。」黄小艺向来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我现在去你家……你家在哪儿啊？」


    林绮眠给了个地址。


    黄小艺又匆匆和妈妈告别，提着一行李箱的吃的，打车到了林绮眠家。


    林绮眠家可真气派，看来传言也不虚。


    但她没空欣赏林绮眠气派的家，因为林绮眠抱着箱东西，就站在院门口，在等她。


    路灯打在她脸上，白惨惨的。


    黄小艺偏着脑袋仔细看了看，眼角有些红，其他看着都正常。


    「钥匙。」林绮眠把一串东西扔到了黄小艺怀里，「车在车库，车库往左走。」


    黄小艺找到了车库，将车开了出来。


    林绮眠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个箱子。


    「你怎么不在车上等我，现在天还是挺热的……」黄小艺看了看那个箱子，「东西放后面吧？」


    林绮眠扯着安全带，因为怀里有东西，倒了好几趟手，才把安全带给系好了：「不放。」


    听着有点赌气，黄小艺鲜少见她这样，赶紧跟哄小孩似的，问道：「宝贝的东西就要抱着是吧？」


    林绮眠点头：「对，宝贝~」


    拖着一点尾音，着实有些可爱。


    黄小艺笑起来，打开导航，将车开了出去：「没想到你也有宝贝的东西。」


    林绮眠：「我有很多。」


    黄小艺：「哇哦，有很多。」


    林绮眠转头看她：「不信我给你看看。」


    黄小艺看了她一眼，林绮眠眼睛里有亮闪闪的光，有抑制不住的想要跟人嘚瑟的期待和兴奋。


    但凡高中的时候，林绮眠看人会这个样子，黄小艺都不至于被她吓了大半个学期。


    「嗯，看看。」黄小艺道，「但我在开车哦，你不能突然拿过来挡住我的视线。」


    「放心吧。」林绮眠道，「我又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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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


    您现在这样，已经挺傻子的了。


    林绮眠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掏出第一件东西：「这是我妈妈。」


    黄小艺吓得一脚剎车，她转头，看到了一张和林绮眠极其相似的脸，在镜框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阿姨好。」黄小艺胆战心惊地叫道。


    「小艺好。」林绮眠学着妈妈的样子回应了句，然后把相框又安安稳稳地塞了回去，「这个是糖纸。」


    比起刚才突然的介绍，现在正常多了。


    黄小艺重新发动了车子，慢悠悠地开着：「你怎么也收集糖纸啊？」


    林绮眠：「许月亮给的。」


    林绮眠：「许月亮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给我啊，我刚开始扔了好多。」


    黄小艺：「对，你以为是哪个男生塞的，直接扔垃圾桶。」


    林绮眠：「可惜了，很好吃的。」


    黄小艺：「后来的你都吃了吗？没见你在学校吃啊，也没给我吃过。你自己偷偷拿回家吃了啊？」


    林绮眠：「嗯咯。」


    还嗯咯，黄小艺被她逗笑了：「小气鬼。」


    林绮眠：「晚上饿的时候吃。」


    林绮眠：「有一包没吃。」


    林绮眠将那包薯片掏了出来：「趁我们去拍毕业照塞的……本来打算抓住她以后，和她一块吃。」


    黄小艺：「……」


    黄小艺忍得真难受：「然后呢？」


    林绮眠没回答她的问题，将薯片塞回去，开始翻信件。


    她抽了一封出来，粉色的，上面印着可爱小动物的信纸：「她给我的信。」


    黄小艺：「嗯。」


    林绮眠：「你在开车，我念给你听。」


    黄小艺：「……嗯。」


    林绮眠：


    「林绮眠，你好呀，今天是周二，你的心情怎么样？


    应该挺不错的吧，我在标兵栏里看到你的照片了，听说你们这次的考试题特别难，别人都不及格，你还拿了第一，你可真厉害。


    我什么时候能有你一半的聪明就好了，数学课真无聊啊，让人想睡觉。


    今天是个大晴天，但听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雪，你喜欢下雪吗？


    下雪了要记得去打雪仗，堆雪人，要起得早一点，路边的雪还没扫，就可以躺到干净的雪里面去，印个大印子！


    但要穿得厚一些，记得戴帽子，戴围巾，戴手套。雪刚玩的时候冷，玩完了手就烧起来啦，这样就有可能冻坏了。


    我不希望你的手冻坏，但万一不小心，我可以给你我的冻疮膏。


    真希望明天能下第一场雪呀。


    我们一起看雪吧。」


    黄小艺：「……」


    黄小艺转头看林绮眠：「小时候真可爱……」


    林绮眠低头，盯着那信纸：「现在也可爱。」


    林绮眠：「那个时候是不是流行一个传言，一起看初雪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黄小艺：「现在也流行。」


    林绮眠将那信纸突然甩了甩：「但这不是她写给我的。」


    黄小艺：「啊？」


    林绮眠：「一百二十四封，她替她哥给我的。」


    黄小艺又踩了剎车：「啊？啊？？？」


    林绮眠笑了笑，看起来像哭：「想不到吧，她替她哥追我。」


    黄小艺：「可是，我们不是拿了她作业本来比字迹，这就是她的字啊！她又抄了一遍？或者……她替她哥写？」


    黄小艺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艹……」


    林绮眠将信叠好放回去，又拿了一封出来。


    她脸上明显有了醉酒的红晕，声音都变得含混起来：「我再念一封吧，让我们看看这封里面有多少真的许月亮……」


    黄小艺不说话了，她开始变得和林绮眠一样郁闷。


    就这么念了一路，念得林绮眠声音发哑，而黄小艺听得仿佛自己失了恋。


    车子到达s市以后，林绮眠终于安静下来。


    黄小艺将她送到了家门口，忍不住道：「绮眠，你以前太高冷了，真的，大家都不敢和你说话。你现在也高冷，只是装得好像和人亲近了点。」


    林绮眠看向她，黄小艺干脆全倒了出来：「以你的长相和条件，该有多少人排着队追你，但其实这么多年，连几个敢跟你搭讪的都没有。」


    「你有考虑过为什么吗？」黄小艺道，「因为你就是天上的仙女，普通人站在你身边，觉得自己就是地上的一摊泥。根本不配。


    「所以不管是谁，你指望一摊泥能攀上仙女吗？


    「既然喜欢她，到现在还放不下她，为什么不能纡尊降贵地去追追她呢？


    「反正你们现在连朋友关系都不是，再差还能到哪里去呢？」


    「你又不是不想要，想要就得把面具摘下来啊。」


    想要就得把面具摘下来啊。


    林绮眠抱着一箱的东西进了屋，靠着门，缓缓地蹲了下去。


    她不是什么高贵的仙女，她只是害怕。


    她害怕她要了也得不到，害怕仅有的一点自尊都没了，害怕那些爱和喜欢，本就不是她能拥有的东西。


    她掏出手机，点进了许月亮的直播间，许月亮今天穿着身粉绿相间的荷花童子汉服，正笑盈盈地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聊天。


    「对呀，天气凉快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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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个季节都喜欢。」


    「最喜欢的啊，我喜欢下雪啊，下雪可以玩的东西很多~~~」


    「s市不太下雪，对，这几年都没下。」


    「如果下了一定要和朋友出去看看啊，要打雪仗，堆雪人……」


    【要记得去打雪仗，堆雪人，要起得早一点，路边的雪还没扫，就可以躺到干净的雪里面去，印个大印子！


    但要穿得厚一些，记得戴帽子，戴围巾，戴手套。雪刚玩的时候冷，玩完了手就烧起来啦，这样就有可能冻坏了。


    我不希望你的手冻坏，但万一不小心，我可以给你我的冻疮膏。


    真希望明天能下第一场雪呀。


    我们一起看雪吧。】


    我们一起看雪吧，林绮眠真想要啊。


    哪怕失去过一次也想要，哪怕丢掉了所有的东西也想要。


    关于雪的话题，许月亮说了这么两句，就不再提。她又说起了医院的事，说过两天要陪朋友去看牙。


    「当然会去找美女姐姐医生啊。」


    「叫什么？我不知道诶。」她一脸为难的模样，「她不是我挂号的那位，中途换了，她戴着口罩，没看清脸。」


    「很漂亮，对啊，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来很漂亮。」


    「是那种很高冷的，禁慾的，让人想扑上去喊姐姐我可以的漂亮……」


    林绮眠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个话题，许月亮再说几次，便不会再提。


    她终于忍不住，怀抱着那一箱的宝贝，打字道：【叫林绮眠。】


    七彩弹幕飘了过去，鲜艷耀眼，林绮眠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僵直又发颤。


    她又发了句：【什么时候可以？】


    在雪降下来之前，什么时候可以。


    第29章 29


    许月亮坐在摄像头前,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许久没动。


    她的弹幕实在刷得太快，尽管她有一台专门用来看弹幕的屏幕,消息还是会跳动成白色的字符，很快就湮没在了时间线里。


    林绮眠。


    许月亮喉咙滑动,直到关系要好的管理员私信问她怎么了，她才找回了视线的焦点。


    伸手拿过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弹幕上的字变得清晰，都在问她刚才怎么了：


    【月亮你网卡了吗？】


    【刚才一分零二十八秒,非静止画面】


    【是被大佬爆马吓到了吗？】


    【卧槽11不会真是月亮的美女姐姐医生吧？】


    【没想到在橙子还能看到jj百合小说剧情】


    【你们做什么梦呢，不如猜猜主播是不是私联榜一，人家能聊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医生叫什么来着？哪个医院？我去看看美女,顺便看看牙】


    许月亮一个激灵,反应了上来，她快速地回復管理员的消息：


    -【我没事。】


    -【把刚才11发的名字删了，之后有人再提到,都删了。】


    -【重复发送的,直接封号。】


    管理员跟着她蛮久了,动作迅速，不问原因。


    半分钟后，弹幕记录里便再没了关于林绮眠的信息,许月亮清了清嗓子，换了首歌：「抱歉哦~刚才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


    她离开了椅子,站起身：「最近练了新舞蹈，可性感了,跳给大家看~~~」


    直播间里大部分都是男生,听到性感两个字,屏幕便只剩下斯哈斯哈。


    许月亮站定位置，音乐一起，表情管理便自然到位。


    能拿到直播间来跳的舞，都是她练了很久的。


    要练到身体形成了肌肉记忆，哪怕不动脑子，也不会出现差错。


    她现在需要，不动脑子。


    她的脑子被那三个字塞满，像在血管中塞进了棉花，没法运转。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节拍。


    一首歌很快结束，弹幕恢復了平常的样子，许月亮弯腰换歌，没有翻看弹幕记录，也没有读感谢名单。


    一连跳了四首，唿吸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了，许月亮这才停了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对屏幕招了招手：「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早点休息，晚安么么哒~~~」


    说完这句，没等弹幕反应，便退出了直播间。


    主屏幕黑了下来，摄像头的灯也变红了。


    许月亮关掉了各个器具，将直播用过的东西归置到原位，然后出了房间。


    那是她的工作间，里面有最好的灯光，最好的隔音设备，最丰富的道具和最漂亮的布置。


    出了工作间，便是她的生活。


    小小的一居室，卧室用来工作了，客厅便变成了睡觉的地方。


    沙发可以变成床，也可以用来扔衣服。电视基本不开，茶几就是最好的餐桌。


    「餐桌」上扔着半份面包，许月亮坐到了地毯上，抓过那面包啃。


    食不知味。


    搁在脑袋里没有处置的信息，这会疯狂地涌了进来，四下里安静得厉害，脑袋里便愈发吵闹。


    等面包终于吃完了，她抓过手机，犹豫良久，终于发过去条消息。


    发给z92565611，问他：【11，你认识林医生吗？】


    林绮眠勐然睁眼的时候，是清晨五点。


    城市还在睡眠中，日光从客厅大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铺满了半个屋子。


    林绮眠头疼得厉害，她动了动身子，脖子疼，腰疼，哪哪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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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发麻，怀里的东西乒桌球乓地落了一地，林绮眠低头去看，眼睛酸涩。


    掉在地上的，有她的两部手机，有她的糖纸罐罐，有许月亮送给她的那些不知道到底谁写的信，还有一包已经破了真空包装的薯片。


    林绮眠拿起薯片，半包薯片渣掉进了她的欢迎回家地毯里。


    林绮眠：「……」


    她怎么就睡在了自家玄关处。


    她怎么就长途跋涉地抱回了她那想起来就让她难过的百宝箱。


    她怎么就……


    林绮眠楞在那里。


    她抓过手机，不用去查自己发过的弹幕记录，当头的消息栏里就是许月亮发过来的微信。


    【11，你是不是认识林医生？】


    11，你是不是认识林医生……


    她怎么就受了点打击，喝了点酒，就把所有的理智和算计全抛了，任由那些并不重要的情绪包裹了她，推着她干出了这么蠢的事情。


    林绮眠挣扎着站起身，忽略了酸痛的身体，大跨步地进了浴室。


    一捧凉水浇到脸上，终于清醒了很多。


    她洗了脸，但并没有回覆许月亮的消息。


    许月亮问的是「你是不是认识林医生」，而不是「你是不是林医生」，那说明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余地有多少，要看自己昨天晚上犯了多少蠢，透露了多少消息。


    林绮眠抓着手机，坐到了沙发上，开始查昨晚的事情。


    叫黄小艺来送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得脑袋迷煳了。


    一个惯常不喝酒的人，一旦稍微喝了几两，便头脑发热，理智消失，做出些自己都想像不出的事情。


    路上的那个傻逼样，林绮眠看了眼行车记录仪，不忍直视，赶紧给视频加了密。


    回家之后，好像就只待在玄关那里，橙子的浏览记录，也只进了许月亮的直播间。


    弹幕记录，她深吸了口气打开，看到了两条。


    【叫林绮眠。】


    【什么时候可以？】


    并且已经都被管理员删除了。


    模煳的记忆变得清晰，前后语境她想起个大概，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发完这两条要命的消息，她便睡了过去，还做了个简直称得上甜美的梦。


    许月亮什么反应，她完全没印象。


    昨晚的直播录屏还没有放出，不管是给她发了消息的主播本人，还是昨晚直播间的观众，大概都正睡得香。


    还可抢救。


    彻底暴露的不过是林医生的名字，那个给许月亮拔牙的，戴着口罩的林医生。


    她叫林绮眠，对于许月亮来说，大概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不过是撕破了那层「对面不相识」的窗户纸，要是许月亮还记得她，也就是个没什么交集的老校友而已。


    而网上的11，那个疯狂给许月亮砸着礼物，仿佛一个精神不能自制的痴汉11，只要林绮眠嘴硬，只要许月亮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就不过是认识林医生而已。


    林绮眠给自己找到了退路，安稳了许多。


    但她还是没有回覆许月亮的消息。


    她抓着手机，静静地待着，直到天光越来越亮，整个城市都喧闹起来。


    林绮眠感觉到了饿。


    实实在在的飢饿，从她的五脏六腑蔓延上来，传递到了全身。


    她想起了许月亮送给她的那些零食，高中时送的，都是最便宜最常见的，却也是最符合小孩子的口味的。


    要甜便甜到极致，要辣便辣得眼睛流泪。


    等到了许月亮长大了，送给她的零食便变成了最新奇的，贵的，口味独特却又温和的，谁吃了都不容易出差错。


    两种她都喜欢，但她现在好想吃小时候的那一种。


    林绮眠起身，抓起包下了楼。


    她先去了小区内的超市，并没有找到那些零食。


    出了小区打车去了最近的商场，商场大多数店都关着门，一无所获。


    从商场出来，看到路边妈妈带着穿校服的小孩，才勐然顿悟，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


    林绮眠找了所老小学，在早高峰开始之前到达，钻进了最有年头的小卖部。


    她终于找到了那些东西，跨过漫长的时间，吃的喝的，红的绿的，静静地躺着，就像是已经等了她许久。


    林绮眠抱了一大堆，来到老闆面前的时候，老闆笑眯眯地问：「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吧？来追忆童年？」


    林绮眠含混应道：「嗯。」


    老闆哈哈地笑，给她算着帐：「我进这些的时候我老婆还不让，说过时了。看，我就说吧，经典就是经典，小时候吃的东西就是香。」


    他把东西一一塞进袋子里，朝林绮眠眨了眨眼：「其实是小时候的时光好，陪着我们在那些时间里的人也好。」


    林绮眠接过袋子，道：「谢谢。」


    她提着袋子出门，没急着上车，拿了包辣条出来，撕开了口子，沿着马路牙子，边走边吃。


    学生们朝学校纷涌而去，晨光灿烂得仿佛朝阳新生。


    林绮眠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在母亲去世之前，她的性子虽然算不上活泼，但也绝对不会被人说成高冷。


    那个时候，她也有人关心，有人爱，她也觉得这个世界，是明亮的，灿烂的，充满希望的。


    如今，她嚼着嘴里熟悉的味道，她想起许月亮笑起来的脸，她幻想自己或许真的有一线希望，可以牵起许月亮的手，和她一块看雪，将唇印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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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明亮的，灿烂的，充满希望的。


    她停住了脚步，打开了橙子直播。


    许月亮的直播间没有动静，而薇薇的直播间早已挂上了请假条。


    今天到后天，三天事假。


    林绮眠抬手拦车，报了佑海医院。


    车子还没开出街道，她又改了主意，换成了家的地址。


    回到家，林绮眠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然后站在衣橱前，挑了十分钟的衣服。


    这衣服要不过于庄重而显得呆板，也不能过于轻佻不符合身份。


    这衣服套在白大褂下要不臃肿，脱了白大褂，要得体又漂亮。


    髮型和妆容也要搭配上，要不经意，要自然，又要精緻，要迷人。


    好在她长了张人人见了都得夸句漂亮的脸，起码在外表上，大概不会招人厌烦。


    仔仔细细，收拾妥当，林绮眠出了屋。


    到了医院，先去查了各科室的预约记录，然后目标明确地过去进行同事间的友好交流。


    自从上次开会公布了她股东的身份之后，同事们都对她非常友好。


    她不难知道薇薇名叫尤薇薇，而许月亮最终没有向尤薇薇推荐自己的老同学医生林绮眠。


    但林绮眠还是坐在了尤薇薇预约挂号了的诊室里。


    有些桎梏一旦打破，就可以坦诚点，再坦诚点。


    比如，她今天既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眼镜。


    她不仅这张脸全须全尾地露着，她还挂上了自己的医生名牌。


    就在胸口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几个字：【主治医师：林绮眠】。


    她把自己扔了出去，她早就把自己扔了出去。


    剩下的——来到佑海，就会见到林绮眠，这便是许月亮应该考虑的事情。


    第30章 30


    许月亮刚收拾好,尤薇薇便哐哐地来砸门了。


    许月亮赶紧抓过包背上，临跨出去的一秒又突然收了步子回来，在全身镜前前前后后地看了遍。


    没什么问题,许月亮蹦了出去。


    门打开，戴着帽子的尤薇薇喊道：「yooooooo~~~~」


    许月亮反身锁门，手指有些微微地发颤：「你yo什么？」


    尤薇薇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许月亮上身穿着件薄薄的短袖针织衫,上面缀满了红红的樱桃,下身穿了条高腰阔腿的牛仔裤，不动的时候上下堪堪连接住,一动便分离开来，露出截细白的腰。


    尤薇薇道：「不愧是看我受刑，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许月亮锁好门，转身挽住她胳膊往外走：「我不每天都这样吗？」


    尤薇薇：「那谁知道呢,直播间打扮得肯定比谁都精緻，不在直播间的时候……我也见不到你人啊。」


    许月亮：「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直播间。」


    尤薇薇笑起来：「倒也是,橙子劳模。」


    她仰着脑袋,有些发愁：「我今天就什么都没收拾，头髮是昨天晚上洗的，这已经是对医生最大的尊重了,妆没敢画,我看了下视频,搞牙那个样子,啧，画了妆也没用,丑死了……」


    许月亮眼神晃了晃,转头看她：「看牙的时候很丑吗？」


    尤薇薇：「不然呢,张个血盆大口在那儿，还要抽口水，能好看吗……」


    许月亮：「……」


    尤薇薇：「你搞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月亮：「……嗯。」


    尤薇薇突然盯住了她的脸，使劲地瞅，许月亮吓得脚步顿住，愣在了原地。


    尤薇薇：「美中不足，你今天有点黑眼圈。妆画得淡，所以还是能看出来一点。」


    许月亮：「嗯……昨晚，昨晚没睡好。」


    「你直播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尤薇薇感慨了句，拉着她继续走，「我要是你，别说黑眼圈了，可能直接躺进icu……」


    两人聊着天下了楼，出了小区，拦了辆出租，上了车。


    许月亮报的地址，并且跟司机师傅说了下，从哪条路过去，不会太堵。


    「熟门熟路啊。」尤薇薇把脑袋搁在了她肩上，「呜呜呜呜多亏有你陪我，我这牙拖了好久了，要不是你硬拉着我，我能拖到天荒地老去……」


    许月亮抿了抿唇：「治了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又立马摆着手补了句：「其实也不疼，医生都很好的~」


    尤薇薇：「好。」


    过了会，她突然想起来，问道：「月亮，给你看牙的是哪个医生啊？我随便挂了个综合门诊，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的。」许月亮道，「你得先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嘛，我那个医生，她主要是……拔牙的，不一定适合你……」


    尤薇薇：「哦哦哦，那希望我不用去看你那个医生，呜呜呜呜拔牙我不敢。」


    没正儿八经地看过牙，第一次去难免紧张。


    许月亮安慰了尤薇薇一路，等车子到达了医院门口，尤薇薇倒是不怕了，大跨步地下了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往进沖。


    许月亮被她拉着，迈出去一步心脏就跳一下，等冲到了门诊大楼下，佑海熟悉的标牌映进眼帘，许月亮勐地停住了脚步。


    尤薇薇被她拖得一个踉跄，问她：「怎么了？走错地了？」


    许月亮摇了摇头，今天周天，医院里人却不少，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地穿梭，白大褂很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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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许月亮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一个字音。


    尤薇薇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回身打量她：「你哪里不舒服吗？」


    许月亮将手捂在了胸口处，咚咚，咚咚，心脏勐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我……心脏不舒服……」她回答得十分诚实。


    尤薇薇吓了一跳：「怎么心脏不舒服啊？我要叫医生吗？可是这里是牙科医院啊，能看心脏吗？」


    许月亮摆手：「不不不，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想了想，找了个非常说得过去的理由：「没睡好嘛，就会突然难受。」


    她前后看了看：「我可以找个地方坐着等你吗？就不陪你进去了。」


    尤薇薇：「啊……」


    许月亮垂下了眼睫：「我听到磨牙的那个声音就害怕……」


    「哦哦哦，行。」尤薇薇道，「那我一个人去吧，没事，单枪匹马枪林弹雨的，我绝地刚枪王向来如此……你找地歇着吧，如果时间太长我给你发消息，你不是下午还想准时开播吗？」


    「嗯。」许月亮点了点头。


    尤薇薇和她挥挥手，进去了。


    等尤薇薇的身影消失在了拐弯处，许月亮快步让开了门诊大楼宽敞的大路，跑到了一旁的小花园里去。


    这会天挺热的，花园里没人。


    林医生的诊室在三楼西边第三间，许月亮努力分辨了下位置，仰着脑袋瞅了瞅，只能看到诊室的窗帘是拉开着的。


    拉开着，那大概有人。


    人是不是林医生，就不一定了。


    太阳光晃得人眼睛疼，许月亮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心脏也昏沉沉的，哪哪都不舒服。


    大概真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四下里看了看，许月亮找了个不太可能会有人经过的廊桥坐下。


    手机里发给11的消息，他还没有回。另一个微信里，林医生的帐号从来都是静悄悄的，别说给她发消息了，连朋友圈一直都是空白的。


    许月亮点进了她的头像，仔仔细细看了看，还是什么新的内容都没有。


    管理员倒是睡醒了，回復她道：


    -【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除了是真有钱，上次pk那事来看，对你也是真挺上心的。】


    -【对了，之前我让他加大群，他没加，大概是嫌人太多了。然后他有来问过我咱们上个榜一那事。】


    -【就感觉挺……争强好胜，年轻气盛的。】


    -【估计年龄不大，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你三次元去了，你把认识的人再排查下。】


    争强好胜，年轻气盛……


    许月亮攥着手机，盯着林医生和她的对话框，又看了好一会儿。


    尤薇薇被护士带到了诊室门口，伸着脑袋往里瞅了瞅。


    诊室里有三个人，一个看起来就是医生，一个看起来就是助理，还有一个，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年轻又漂亮，气质却沉稳高贵，既不像助理也不像医生。


    像是来拍医疗剧的女演员。


    尤薇薇进了房间，跟医生打了个招唿。


    医生微笑着请她坐，果然是她预约的那位。


    而后交代病情，上治疗台，被拿着不知道什么工具呜呜呜地磨了半天，尤薇薇头皮发麻，理解了许月亮的感受。


    一颗牙补完以后，她捂着脸，迫不及待地下了治疗台。


    医生在换器具，看到她这样，给逗笑了：「还有一颗呢，来，一口气解决了。」


    尤薇薇狠命摇头：「不不不，医生，我歇歇，我歇歇。」


    她总觉得牙根酸得厉害，心里也实在是不想再受折磨：「我能不能明天再来，明天再来……我还有工作，工作……」


    医生一副见多了的模样：「你还有另一边呢，这边搞完，等另一边消了炎，刚好再一搞就完事了。」


    尤薇薇还是摇头，非常坚决：「医生，我明天再来，明天补另一颗。你让我适应适应，我明天绝对来。」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对一旁什么都不干，只干坐着看电脑的医疗剧女演员道：「你看你那里有拔牙哭的，我这里有补牙跑的。」


    女演员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看了尤薇薇一眼。


    尤薇薇莫名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


    好在医生放过了她，开始给她开药，并且嘱咐她：「这边刚补完，两个小时内不要吃东西。」


    尤薇薇用力点头，别说两个小时了，她今天一整天都不想吃饭了。


    医生开好单子递给她，尤薇薇正想去取药，被那个医疗剧女演员叫住了。


    「尤薇薇。」她道，「过来一下。」


    几个字说得又轻又有分量，又波澜不惊又好听，尤薇薇赶紧走了过去，心道，果然美女连说话声音都是出挑的。


    她站到了女演员面前，瞄了眼她胸口的牌子。


    呦，还真是医生。林绮眠，名字也特别好听。


    「林医生，怎么了？」她问。


    林绮眠拿了张宣传单给她：「我们有一个爱牙宣传月的活动，请问你能配合我完成一下吗？」


    尤薇薇：「怎么配合？」


    林绮眠：「听我讲一下牙齿护理科普就可以了，五分钟时间。」


    尤薇薇：「免费的？」


    林绮眠：「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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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薇薇立马坐了下来，将外面等着她的许月亮抛到了脑后：「可以可以，没问题。」


    她当然要配合，她绝对要配合。


    美女医生温温柔柔地跟你讲怎么保护你的牙齿，还不收钱，哪里有这种好事。


    尤薇薇热热切切地看着林绮眠，林绮眠笑了笑：「科普完成还会有小礼品哦。」


    尤薇薇：「哦哦哦，好好好，那可太棒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时间，尤薇薇如沐春风。


    林医生讲话的声音好听，语调温柔，逻辑清晰，内容简洁又实用。


    结束时，尤薇薇还有点意犹未尽。


    林医生站起了身：「要好好爱护牙齿，才可以少花钱少受罪哦。」


    尤薇薇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嗯嗯……」


    林医生：「你跟我去拿小礼品吧，这里没有了。」


    尤薇薇：「嗯嗯嗯嗯嗯嗯……」


    两人离开诊室，来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林医生在前，尤薇薇在后，林医生人是真的好，微笑着和她聊天，来化解路上的沉闷。


    「一个人过来的吗？」


    尤薇薇顿了顿：「啊，对。朋友送我过来，但她没进来。」


    林医生：「怎么不进来呢？外面这么热。」


    尤薇薇笑起来：「她太胆小了，之前在咱们医院拔过牙，说听到声音就害怕。」


    「哦……」林医生拖长声音应了声。


    尤薇薇怕美丽的林医生误会，又赶紧补充道：「佑海还是她推荐给我的呢，说医生技术很好。」


    林医生勾了勾唇角：「谢谢。」


    两人上了三楼，到了一间诊室里。


    林医生拉开抽屉，拿了包东西，递到了尤薇薇手里。


    尤薇薇看着手中的亲亲虾条，愣了愣。


    林医生笑着道：「保护好牙齿才能尽情地享受自己喜欢的食物。」


    尤薇薇：「我懂了，我悟了，林医生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送你出去。」林医生将她送下了楼。


    左右看看，又嘱咐道：「牙该治还是要治，害怕是没有用的。明天让你朋友陪你，会好一些。」


    尤薇薇：「嗯嗯嗯嗯嗯！！！」


    林医生对她招招手，尤薇薇捧着虾条出了门。


    一路都走到大门口了，才想起给许月亮打电话。


    许月亮很快也从医院里蹿了出来，小跑着到了她跟前，关切地道：「怎么样怎么样？」


    「哇真的是，吓死我了，我一口牙就没几颗没问题的，补了个虫牙，说疼也不是疼吧，那个感觉奇怪得很……」尤薇薇唠唠叨叨地说开来。


    许月亮伸着脖子听着，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医院正门口，打车准备回家。


    但聊了好一会儿，尤薇薇把自己今天治牙的主要感悟都讲完了，车还没拦到。


    又一辆载客的车从面前开过，许月亮抿了抿唇，道：「薇薇我们去另一边吧，那边好打车一些。」


    尤薇薇：「成。」


    尤薇薇：「我明天还得来，我觉得林医生说得有道理，要赶紧治了……」


    许月亮愣住：「林医生？」


    尤薇薇：「对，我差点忘了跟你说这个林医生，我一定要跟你说说这个林医生。她好漂亮啊，好年轻啊，医院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医生啊，我刚开始真的以为她是什么女演员来着。放着这样的医生在医院，病人是来看病还是来看美女的。不过她不是我主治医生，可能是……宣传部门的？反正就是他们有个活动我配合了一下，还得了个小奖品。」


    尤薇薇把怀里抱着的虾条显摆了出来。


    许月亮愣愣地看着那虾条：「你刚搞完牙，不能吃东西。」


    尤薇薇：「对，但林医生是为了警醒我，为了吃零食，要保护好牙齿。」


    许月亮：「林医生……全名叫什么？」


    尤薇薇：「名字也特别好听，一下子就让人记住了……」


    有车子开了过来，尤薇薇招了招手：「诶，这边真的好打车。」


    车子在她们面前停下，尤薇薇打开车门，补充完了刚才的话题：「叫林绮眠。」


    叫林绮眠。


    许月亮站在路边，尤薇薇上去坐好了，她还直愣愣地戳着。


    「快上来啊！」尤薇薇催她。


    许月亮握了握拳头，脚尖刚刚偏转，兜里的手机嗡嗡两声，来了新信息。


    来自11：


    -【对，认识。】


    -【她是我朋友的朋友，见过两次。听你在直播间说了那么多次美女医生，就总觉得是她。】


    -【看来真巧。】


    看来真巧，许月亮的脚尖收了回去。


    尤薇薇再一次催的时候，她往前跨去，上了车。


    车子静静地行驶，许月亮呆呆地坐着。


    尤薇薇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但许月亮都没有发觉。


    「你怎么了啊？」尤薇薇问她，「还不舒服吗？」


    「啊？」许月亮愣愣地回她，目光终于转过来一些。


    尤薇薇指了指她胸口：「不是之前心脏不舒服吗？」


    许月亮捂住了胸口，感受胸腔里的跳动，半晌，道：「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尤薇薇道，「要是一直不舒服，就得去看看，戴个那什么监测仪……」


    许月亮的目光下落，掉到了那一包虾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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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亲虾条，很老的牌子，很老的口味。


    许月亮的手指动了动，声音轻轻的：「可以，把这包虾条给我吗？」


    「啊？」尤薇薇没想到话题突然拐到了吃的上去。


    许月亮目光晃动，一抬眼，睫毛忽闪，眼里盛满了难以名状的羞赧：「我，有些饿了……」


    「早上来之前没吃饭啊？你这个作息饮食，真的是太不规律了。」尤薇薇赶紧把虾条递了过去，「虽然这是美女医生给我的奖品，但给你给你，都给你。」


    许月亮抱住了那包虾条，却并没有急着去吃。


    车子行进，尤薇薇转头问她：「你明天还陪不陪我来医院啊？」


    许月亮今天呆得像个木头人：「啊？」


    尤薇薇：「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林医生说了，要是害怕，有人陪着会好很多。」


    第31章 31


    林绮眠发完消息,便看着聊天页面，等许月亮的回覆。


    今天本不是她上班的日子，所以诊室里没有其他同事,也没有病人，空荡荡的，够她为此事发呆。


    过了挺长时间，手机里终于来了新信息：


    -【真的好巧哦。】


    -【我就是在林医生那看过牙,觉得她人很好。】


    -【请不要把我的花痴行径告诉她呀~太丢人了~~】


    林绮眠：【好。】


    许月亮：


    -【谢谢11！】


    -【二次和三次碰上了真的好尴尬呀~】


    -【我以后不会在直播间说林医生相关的事情了,也请你不要再提她的名字，我怕会对她造成困扰~~】


    林绮眠：【好。】


    许月亮：


    -【再次感谢11！】


    -【猫猫鞠躬.gif】


    看着这个乖乖鞠躬的小猫表情包,林绮眠知道，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z92565611和林绮眠的关联，也该暂时结束了。


    昨天是她情绪失控，今天是她一脑门子的热情太过冲动，吓到许月亮了。


    许月亮之前来看牙,在陌生人面前，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职业。何况是在认识的老同学面前呢？


    一个曾经共校，有过一点尴尬交集的老同学,突然摸到了你的直播间里去，用和她现实的样子极其不符的态度，天天给你砸着巨额礼物,还向你表达出显而易见的好感,任谁都要吓得汗毛倒立，退避三舍。


    就像许月亮说的，二次和三次的事情碰上了太尴尬了。


    许月亮哪怕在直播间里说一百次美女医生,都没有暴露过这个美女医生到底在哪所医院,叫什么名字,就是为了隔离开这两个世界。


    现实和网络，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伪装和释放，来给自己找寻一块安全之地。


    不管11不是林绮眠这事，许月亮信了几分，林绮眠都得保护这片安全之地。


    她现在还无权侵入。


    至于纯粹的现实中的交集，那就简单多了。


    林医生有她的一套处事章程，许月亮也有自己对待老同学的态度。


    林绮眠往后退了一步，许月亮也立马返回了原地，林绮眠虽然不能和她面对面地交谈，但还是感受到了许月亮的放松。


    这放松让林绮眠有一点点的难过，但因为这难过持久地侵袭着她，所以如今，她适应良好，只觉平常。


    欲速则不达，林绮眠只能徐徐图之。


    下午两点，许月亮没能准时开播。


    林绮眠坐在诊室里，戴着耳机，整理工作资料。


    门虚掩着，房间里很安静。


    终于，在三点的时候，橙子直播「叮咚」一声，发来了开播提醒。


    林绮眠点进直播，看到许月亮笑眯眯地跟大家打招唿：「hi~~~对不起大家，今天来迟了~~~」


    有人问她干什么去了，有人记性比较好，替许月亮回答，主播陪朋友去医院看美女医生去了。


    许月亮看了眼弹幕，道：「不是啦，是我自己有点事耽搁了。」


    林绮眠将手机架在了支架上，拉远了自己和画面的距离。


    还有人在刨根问底，许月亮整理了下衣服和头髮，今天她的服装是清爽的嫩绿色，妆容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她开动了可爱攻击，凑到镜头前来，抬手捂着嘴，用说悄悄话的姿势，小声道：「其实是我睡过头啦~~~」


    此招一出，直播间里画风立转，再没人关心什么真正的原因。


    许月亮嘿嘿一笑，眉眼弯弯，随着音乐的节奏摆了摆身子。


    真是说到做到。


    说不会再在直播间提到林绮眠，便直接连去医院这个话题，都从直播内容中删除了。


    林绮眠欣赏她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的样子。哪怕这种利索也用在处理她身上。


    林绮眠砸出个礼物，是最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你好」。


    许月亮合着双手，读感谢名单，到了11这里，毫不磕绊，也是最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样子。


    林绮眠看了会直播，退出了直播间。


    薇薇不像许月亮，即使有事，只要能赶得上开播绝对开播。


    她请假了就是请假了，哪怕她早上的那点治疗压根不影响她做任何事情。


    整个下午，她都在陪水友打游戏。


    林绮眠上线的时候，邀请消息几乎瞬间就发送了过来。


    【大佬大佬，组队吗？】


    林绮眠加入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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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大佬今天挺早啊。」


    林绮眠：【周末。】


    薇薇：「哦对，瞧我，都给忘了。」


    她招唿大家进游戏，顺便聊聊天：「这大周末的，还在上班的，除了我们这种娱乐行业，也就一些医生警察了吧？」


    队友和她聊起来，十来分钟过去，林绮眠没有获得有效信息。


    只得自己发送道：【薇薇明天开播吗？】


    薇薇看到她的消息，十分惊讶：「大佬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啊啊啊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但我明天还得去医院，牙没看完呢，应该是开不了播了。」


    林绮眠：【嗯。】


    薇薇：「周二，周二应该可以了，周二我去打新地图，有个宝箱活动。大佬那我开播前提醒你啊。」


    林绮眠：【嗯。】


    薇薇又兴奋了一会儿，但一点儿都没提去医院的具体信息。


    林绮眠想问她会不会有人陪着，又觉得以现在这种状况，说这种话实在是危险。


    既然往后退了，就不要轻易地露出狐狸尾巴。


    就这么忍到了游戏结束，薇薇吃了鸡，高兴得蹦蹦跳跳。


    林绮眠送了她一套最新的载具皮肤，粉色的玛莎拉蒂，希望明天薇薇来医院的车上能载上许月亮。


    薇薇退出游戏，顺手便发了个朋友圈，艾特林绮眠，感谢大佬的慷慨赠送。


    几乎瞬间，林绮眠的手机里便出现红点提醒，「小月亮」点赞了这条朋友圈。


    林绮眠去许月亮的直播间看了眼，许月亮没在镜头前，应该是去短暂的休息了。


    手机瘾挺大，林绮眠想。


    周一，林绮眠如常到了医院。


    一踏进诊室，蓁蓁便喊起来：「林老师！两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好看！」


    林绮眠：「？？？？」


    林绮眠：「我平时不好看吗？」


    蓁蓁：「啊，平时，也好看，不一样，今天格外不一样。」


    「成。」林绮眠挺满意这效果。


    蓁蓁见她坐下身了，还没有戴眼镜，疑惑地问道：「林老师，眼镜坏了吗？您这样看得清吗？」


    「看得清。」林绮眠道，「之前那个，平光镜，防蓝光的。」


    蓁蓁愣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道：「那我明白了，您就跟电视剧里明明长得很漂亮却硬要办丑，然后一摘眼镜，便惊艷众人的女主一样！！！」


    林绮眠笑了笑。


    蓁蓁鼓起勇气，小声问：「那您的男主呢？」


    林绮眠手中的笔在指尖轻轻转了一圈，然后掏手机给同事发消息。


    -【昨天那个尤薇薇，来了跟我说一下。】


    -【她很配合科普活动，我再薅她一把。】


    活动是院里真的有的，暑假的时候为了开拓客户源，现在已经过了最热火的时候。


    这种事用不着林绮眠来干，但同事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会多问。


    因为以林绮眠的身份，说不定是为了体验调研一把，来制定下一次的活动内容。


    这都不是他们这些拿着死工资的人，该操心的事情。


    于是等尤薇薇一进诊疗室的门，消息便发送到了林绮眠的手机上。


    林绮眠预估了一下时间，看完了手上这个病人，然后便出了自己的诊疗室。


    尤薇薇躺在治疗台上，手把衣服抓得死紧。


    林绮眠进去，站到了治疗台旁边，尤薇薇眼睛一亮，然后用可怜兮兮的表情跟她打了个招唿。


    林绮眠笑了笑，道：「你好呀。」


    正在治疗的同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让尤薇薇漱口，道：「林医生你在这儿，我还有点紧张。」


    「不紧张，我来打个招唿。」林绮眠趁机问道：「薇薇今天还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尤薇薇：「哎，还是我朋友陪着，外面陪着！」


    林绮眠：「嗯，看来你朋友是真的胆小。」


    尤薇薇：「对，来都来了，不敢进来，拉都拉不进来，哪里有这么可怕嘛！」


    林绮眠深有感悟地点点头：「是，哪里有这么可怕。」


    尤薇薇继续治疗，林绮眠出了诊疗室，顺着走廊转了一圈，然后下了电梯。


    许月亮会在哪里等？


    照她来了两次，躲着两次的劲，大概率是连楼都不敢进来的。


    但许月亮这个人，对人又是极其真诚又热切的，既然是陪，那又得尽可能近一点地陪着。


    这两边条件一相交，范围便被大致划了出来。


    林绮眠出了楼，顺着大楼外一圈的绿化带寻摸过去，左拐到了花园口，便远远地望见了廊桥里的人。


    不怪许月亮藏得不隐蔽，只怪在林绮眠的视界里，许月亮比任何事物都鲜明。


    她穿着长裙坐在花园的廊桥里，和她穿着校服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样，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跳进林绮眠的眼睛里。


    林绮眠没有再上前，她退后一步躲在了树的阴影里。


    她远远地看着许月亮，一点侧影，一点背影，攥着手机，低着脑袋。


    就像她曾在无数个角落里，去看许月亮一样。


    只是年少时是全然的欣喜，是静默的欢愉，如今，是握着长杆，踩在高悬的刚索之上。


    许月亮害怕她，躲着她。


    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连过来见她一面，叫一声林医生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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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以可见，当年和林绮眠的乌龙事件，于许月亮而言，尴尬程度，有增无减。


    良久，林绮眠的手机响起来，她转身，接起了电话。


    同事通知她尤薇薇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她可以过去科普了。


    「嗯。」林绮眠进了楼，先去了休息室。


    拿了许月亮的特供零食，然后用同样笨拙的方法，当做尤薇薇的科普奖励送出去。


    尤薇薇抱着一大包的软糖，欢乐开怀。


    「林医生你真好，」她夸奖道，「你们医院这活动真好。」


    「嗯。」林绮眠提醒她，「现在不能吃哦。」


    「不吃不吃，我牙根酸得厉害。」尤薇薇道，「昨天的零食都被我朋友抢走了呢。」


    林绮眠眉头轻轻一挑，心脏也轻轻地飘起来：「被朋友，抢走了？」


    尤薇薇：「嗯！她是个吃货，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昨天来陪我又没吃早饭。」


    林绮眠指尖微动：「那……要不要让你朋友过来也听下科普？闺蜜同行，奖品翻倍。」


    尤薇薇：「哇！！！」


    林绮眠：「总不能，她看到医生都怕了吧？」


    尤薇薇摆手：「不会不会不会，哪有那么胆小。」


    她立马掏出手机，准备给许月亮打电话。


    也不是稀罕这一包两包的零食，主要是零食不仅是免费的，自己还碰上了个温柔体贴的大美女医生，便特别想要和人分享。


    不然就跟吹出去的牛皮，没有落到实地一样。


    林绮眠却阻止了她，道：「别让她进来了，万一听到声音又害怕。」


    尤薇薇：「啊……」


    林绮眠从抽屉里又抽出了两包糖，目光落在抽屉角落的口罩上，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抽了一个出来。


    她打开包装，戴上了口罩，重新披挂上这层虚伪的窗户纸：「我陪你出去，尽快科普，尽快结束。」


    尤薇薇被她如此细緻入微捨己为人的体贴折服：「啊——」


    两人开始快步地往外走，林绮眠脚下不停，尤薇薇脚下也不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到底是谁如此着急。


    很快到了大楼外面，林绮眠一转弯，尤薇薇也自然而然地转了弯。


    花园近在眼前，廊桥近在眼前，尤薇薇沖廊桥用力招了招手，廊桥上的人终于迴转过头。


    「月亮——」尤薇薇喊了一声，朝前跑去，「快来！林医生要给你科普！！奖励零食大礼包！！！」


    许月亮愣在原地，林绮眠看着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靠近，最终，站到了她面前，看清了她满脸的惶恐。


    「原来是你啊。」林绮眠笑得温和，是林医生一惯常有的模样，「小月亮，好久不见。」


    第32章 32


    小月亮,好久不见。


    许月亮喉咙滑动，觉得初秋的天一下子热得让人头晕目眩。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倒是尤薇薇喊了起来：「啊？林医生,你们认识啊？」


    林绮眠看着许月亮,盯紧了她的眼睛。许月亮却只敢有这一瞬间的对视,下一秒立马垂下了眼睫,手指紧紧地攥着包带，不发一言。


    她没有给她们的关系下个定义，林绮眠于是只道：「嗯,之前月亮在我这里拔的牙。」


    尤薇薇瞪大了眼睛：「就是您给月亮拔的牙啊！您是拔……牙的啊……」


    林绮眠笑了笑：「对，口腔外。」


    尤薇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她手里的宣传资料：「我以为您……」


    「兼职科普宣传。」林绮眠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视线重新回到许月亮脸上,「月亮能帮我这个忙吗？我们医院的一个活动。」


    「帮,帮。」许月亮这次倒是回答得迅速,甚至立马掏出了手机，「是要扫码下载app吗？」


    林绮眠被她逗笑了,唇角上扬,带得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都笑起来。


    「不用。」她道,「听我讲一下就行了。」


    「啊,好。」许月亮四下里望,原地几乎转了一圈,「那我们，我们在,在哪里？」


    「你热吗？」林绮眠问她。


    「啊？」许月亮愣住,抬眼匆匆看了她一眼,眼神晃荡得像是受惊的鹿。


    但凡注意力放到了个人身上，竟然能吓成这个样子。


    林绮眠只得去掉了言语间那些多余的枝丫，用公事公办的语调解释道：「如果不热的话，我们在这里进行就行。」


    「不热，不热。」许月亮连忙摆手。


    「好，那……」林绮眠看了下廊桥的长椅，「那我们坐下吧。」


    「嗯嗯。」许月亮立马一屁股坐下了。


    林绮眠把拿着的零食先递给了薇薇，然后坐到了许月亮的身边。


    宣传单就一张，指着图片给许月亮讲解的时候，两人的身体会自然地靠近。


    但即使靠近，许月亮也努力撑直着腰背，不让自己逾越过安全距离。


    那些基础的科普内容，林绮眠即使不动脑子，嘴巴也会自己完成。


    于是嘴上说着，目光到底是飘到了别处去。


    许月亮有小而挺翘的鼻尖，秉着唿吸，良久才会翕动一次，带动得整个胸口都会大幅度地起伏。


    许月亮今天半扎着头髮，别在耳后的髮丝跳出来一小撮，虚虚地掩盖住嫩白的耳朵，林绮眠嘴里的话语微一顿，那耳朵便肉眼可见地染上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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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有细长的脖颈，颈上戴着条和今天的裙子极其相配的银色项鍊，细细的链条陷进锁骨窝里，林绮眠的眉头皱了皱，因为许月亮竟然出了汗。


    天气是还热，但廊下晒不到太阳，许月亮穿得也凉爽，不该这么两分钟，就出了汗。


    但薄薄的一层水汽就是沾上了她的皮肤，让林绮眠觉得，许月亮大概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会哭。


    林绮眠停下讲解，问她：「都记住了吗？」


    「嗯！」许月亮用力点头，攥了攥手指，立马就要背给她听，「牙齿健康的五个标准……」


    「不用。」林绮眠笑了笑，她收了手里的东西，先站起了身，「自己记着就好。」


    「嗯嗯。」许月亮也立马站起了身，双手在身前规规矩矩地交错搭着，目光下落，不去看林绮眠的脸。


    「谢谢林医生。」她沖林绮眠鞠了个躬。


    林绮眠没有应声，看了她几秒。


    许月亮的热气几乎由里而外地冒了出来，烘出一个又闷又燥的氛围。


    林绮眠伸手，拿过了尤薇薇手里的零食：「任务完成了，这是你的奖品。」


    「嗯！」许月亮接奖品倒是动作利索，很快就把两包软糖抱进了自己怀里。


    「那……」林绮眠盯着许月亮低垂的脑袋，「再见。」


    许月亮攥着零食袋子，点了点头。


    林绮眠忽地笑了笑，道：「如果真这么害怕，下次就不要勉强自己过来了。」


    她转头看向尤薇薇：「你得换个朋友陪着，月亮这么吓下去，要应激了。」


    尤薇薇蹦到了许月亮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搓了搓：「哎，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害怕，下次不了不了，我已经适应了，下次我一个人来。」


    许月亮眼神晃动，抬头看向林绮眠。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朝她们招招手，转身走出了廊桥。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许月亮才长长地一口深唿吸，然后突然便蹲到了地上，抱着膝盖哭了。


    尤薇薇吓傻了，蹲在她身边，给她用力抚着背，一脸迷茫：「月亮你怎么了啊，怎么了啊……」


    许月亮自己哭了会，抬手一抹眼睛，道：「我们回吧。」


    尤薇薇：「哦哦哦。」


    许月亮抱着两袋零食，大步地往外走，等坐进了车里，眼睛还是红的。


    尤薇薇和许月亮认识的时间不长，两人住在一栋楼里，一个行业，平时网上交流的更多。


    许月亮在网上都是乐乐呵呵可可爱爱的，现实里偶尔一块吃顿饭，也是活泼欢快的。


    尤薇薇几乎没见过许月亮难过的模样，更别说见她哭了。


    只知道她的确是胆小，但没想到胆小成这样。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尤薇薇见许月亮止住了那个难过劲，开始扒拉怀里的零食了，便问道：「月亮你刚才怎么了啊？是真的那么害怕林医生吗？拔牙真的那么恐怖吗？赵医生还和我说，我这个牙，要想做矫正的话，也得拔两颗……」


    许月亮吸了吸鼻子：「林医生很好，不可怕。」


    她捏了捏手里的零食袋子：「她拔牙也很好，不恐怖。」


    尤薇薇：「那你刚才吓成那个样子，林医生跟你讲课的时候，你都快抖着了。」


    「啊？」许月亮转头看向尤薇薇，「我发抖了吗？」


    「还没有吧。」尤薇薇道，「但真的，要吓死了的模样。我寻思着林医生虽然看着高冷，但其实人挺温柔的，她又那么漂亮，完全不是教导主任的脸……哎，她出来戴口罩了，你都没看到她的脸。」


    许月亮抿了抿唇：「之前在医院也有戴。」


    「在医院没戴啊。」尤薇薇道，「我去的时候她没戴，就刚出来的时候戴了。那你没见过她全脸吗？也太可惜了！！！她长得超好看！！！！」


    许月亮愣了会，鼻子一吸，眼睛又要红了。


    她垂下了眼睫，盯着怀里的零食，声音噎在喉咙里：「我知道她很好看。」


    尤薇薇：「你到底怎么了啊？」


    许月亮想了想，突然道：「薇薇，你这两年有见过老同学吗？」


    尤薇薇：「林医生是你老同学？？！！！」


    许月亮摇头：「我，我，有个同学聚会……」


    尤薇薇：「什么时候的同学？」


    许月亮：「高中的。」


    尤薇薇撇了撇嘴：「那我劝你不去。」


    她往后靠进车座里：「能组织同学聚会的，都是混的好的。能去的，也都是觉得自己混得比别人好的。


    「这种招唿一大群人的聚会哪里是为了联络同学情谊的啊，就是为了显摆的。


    「我们这个行业，虽然混到咱俩这个水平，赚得不少，但说出去难听啊。


    「谁听到『女主播』三个字心里不往别处想，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词。


    「尊重你点的说一句，也挺好，不尊重的，还要问你平时到底播什么，是不是要跟砸钱的大哥私联，就差问你是不是鸡了……」


    尤薇薇吸了吸鼻子：「说到这种事，我也想哭了。我过年回去，我妈都不让我跟亲戚说我是干啥的。电子厂上班也比女主播听着好听。」


    她看着窗外，长嘆一口气：「哎，像林医生这样的多好啊，医生，律师，公务员，警察，老师……说出去多骄傲，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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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垂着脑袋，半晌，「嗯」了一声。


    尤薇薇转头看她：「这聚会里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啊？」


    许月亮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哎，谁高中的时候没暗恋过两个人啊。」尤薇薇一脸我懂的表情，拍了拍她胳膊，「反正我还是建议你别去这种聚会，去了别人肯定第一句就问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不撒谎不好，撒谎了也不好，以后总会被人拆穿……」


    她想了想：「如果还喜欢那个人的话，你不如自己想点办法，私下里接触，刚开始也别提咱的职业，熟了以后再说，会好很多。」


    许月亮问她：「你去看牙，医生有问你职业吗？」


    尤薇薇摇头：「没有，医生问这个干嘛。问了我也不想说。」


    许月亮点了点头：「嗯，不要说了。」


    尤薇薇又嘆了口气。


    车里氛围沉闷，两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下了车，一块往回走，尤薇薇道：「那下次就不叫你陪我去了啊，你还是害怕的，嘴硬得很，眼泪很诚实……」


    许月亮抬头：「下次什么时候啊？」


    尤薇薇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不确定，医生说要等我这边消炎了，我觉得得一周吧。」


    许月亮：「这么久啊？」


    尤薇薇：「我不着急，我越去越怕去，我得缓一缓。」


    「嗯。」许月亮又低下了脑袋。


    两人进了电梯，各回各家。


    许月亮推门进屋，房间里窗帘拉着，黑漆漆的一片。


    距离开播时间很紧急了，她得吃中午饭，布置直播间，然后化妆搞头髮，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了。


    可她突然就没了动力，胸口闷闷的，四肢软绵绵的，什么都不想干。


    许月亮将包放下，趿着拖鞋，进了工作间。


    灯一开，这里便是一个闪亮的世界，像是童话故事里实现梦想的舞台一般。


    但许月亮知道，这不是舞台，也没有梦想。


    她抱着那两包糖，坐到了直播间的椅子上，电脑屏幕旁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有可爱的卡通图案，还有一行陌生的字：一定要加油哦！！！


    一定要加油哦。


    许月亮抬腿窝在了椅子上，扯开一包零食的封口，拿出一小包来。


    酸妞软糖，有各种颜色，各种口味，撕开来，上面撒着一层薄薄的糖霜。


    许月亮一仰头，倒了小半包进嘴里，都是甜的，都是酸的。


    吃完了糖，她站起身，做了两个幅度极大的热身动作，然后跑出了工作间。


    点外卖，但给自己再煎个蛋，煮一小把绿油油的青菜。


    继续生活，继续工作，如果，如果脸皮再厚一些，胆子再大一些的话——她还要问问尤薇薇，牙龈消炎了没有？


    今天没有，就明天再问。明天没有，就后天再问。


    第33章 33


    尤薇薇下一趟医院来得挺快,间隔了三天，周五的时候，林绮眠便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你那个科普对象过来了。


    「好。」林绮眠收拾了下手上的事,出了诊室,照例先去同事那里晃一圈。


    看一下尤薇薇的状况，然后熘达到楼外的花园,找一下许月亮。


    她没抱多大的希望。


    那天是真吓到许月亮了，回家之后，林绮眠反思了很久。


    如果靠近一个人的手段，让那个人极度地不舒服了，那么这种接近,便是不应该存在的。


    她正义凛然地替许月亮挡了好几次这样的接近，轮到自己了,便头昏脑涨,失了分寸。


    双标得很。


    所以她告诉许月亮了,如果这么害怕,下次就不要来了。


    她把自己会出现在医院这件事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许月亮面前,许月亮现实生活中但凡和网络上一样头脑清醒,就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地。


    至于之后，林绮眠要怎么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靠近一个人,不像数学题,会有正确的解法。


    来到同事的诊室前,林绮眠调整自己的表情,变成那个温和正直的林医生。


    尤薇薇正坐在桌前,和自己的医生聊天,诊室里除了助理，再无他人。


    林绮眠笑着沖同事点了点头，尤薇薇顺着赵医生的目光望过来，眼睛一亮：「林医生过来啦！」


    「嗯。」林绮眠应了一声，主动表明自己的态度，「今天没有科普任务了，治疗结束你可以早点回家了。」


    尤薇薇一脸可惜：「那不是没有零食吃了……」


    林绮眠：「牙好了慢慢吃。」


    说完这些，她便转身准备出诊室，脚刚跨出去一步，门外突然进来一人，穿着件明黄色的棒球服外套，闪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林绮眠愣住，许月亮的双马尾随着大步冲进来的动作晃了晃，人堪堪在距离林绮眠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眼睛里是同她如出一辙的惊讶。


    时间仿佛按了暂停键，谁欲往前的动作都没再往前，谁欲出口的话都没出口。


    许月亮今天的装扮实在是靓丽得过了头，棒球服紧身背心百褶短裙，足球袜裹着纤细的小腿，脚上的运动鞋也配了三种以上的颜色，处处吸引着人的目光。


    而林绮眠，低束的黑髮，白大褂，素得能融进医院的任何一处背景里。好在，今天没有预兆没戴口罩，一张脸便足够惊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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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视线都晃荡得如同投石秋水，却谁都没捨得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或只是一瞬，又或者长久得足够将这一瞬镌刻进记忆里，永再难抹去。


    尤薇薇喊了句：「月亮！」


    许月亮：「诶！」


    努力拔高气势去让声线显得响亮，却还是在林绮眠的注视下，尾音打了个颤。


    「拿到了吗？」尤薇薇问。


    「拿到了。」许月亮喉咙滑动，晃了晃手里抓着的东西，是个大大的食玩汉堡，材质很软，被许月亮细白的手捏出凹陷的痕迹。


    林绮眠收了自己那些多余的情绪，全都塞进心底。


    她笑了笑，问许月亮：「这是什么东西？」


    许月亮勐地朝她鞠了个躬：「林医生好！」


    「这是解压神器。」她着急忙慌地给林绮眠解释，就像在回答老师的问题，「就这样，抓手里，可以随便捏……」


    林绮眠的视线落在她抬高展示的手上，汉堡在许月亮的手心，被揉成了各种形状。


    「恢復得很快，手感很好。」许月亮努力笑着，「薇薇还是害怕，所以给她拿这个捏在手里。结果刚才落在车上了，我打司机电话找了回来。」


    「嗯。」林绮眠轻轻应声，「挺好玩。」


    许月亮勐地抬眼看她一眼，又立马撇过了目光：「我，我拿给她……」


    林绮眠斜了斜身子，让出了正前方的路。


    许月亮走过去，马尾晃动，带出淡淡清甜的花香。


    林绮眠转身，看着她们。


    许月亮把东西塞给了尤薇薇，低头跟她说：「你乖乖地听医生的话。」


    尤薇薇：「听话，听话得很。你可以坐旁边的椅子上，外面走廊的椅子也行，我今天好像得挺久。」


    「嗯。」许月亮看椅子的位置，视线飘过林绮眠白大褂的衣角。


    她坐在了诊疗室里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彩色双肩包放在并得整整齐齐的双腿上。


    林绮眠没再出门，她看着许月亮。


    许月亮给的答案好像很鲜明，但林绮眠却不敢轻易地下结论。


    这次不仅陪尤薇薇来了，还大大方方地进了医院，意思是并没有那么害怕见到林绮眠，对吗？


    在撞到林绮眠的正脸时，虽然慌张，却并没有躲，还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林绮眠提出的并不重要的问题，是表明自己愿意和林绮眠进行正常的交流的，对吗？


    明明可以选择离林绮眠远一些的位置，却挑了一个最近的。林绮眠是否可以理解为，许月亮给了她可以继续交谈的机会？


    那么，说些什么呢？


    说些什么才会在许月亮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让她自如地笑，而不是紧张到身体冒汗。


    林绮眠虽然不喜欢社交，却从来没像这一刻这般，觉得自己丢失了所有的社交技能。


    仿佛在干一件全新的，毫无经验的，因为不知对错，所以甚至有些让人战战兢兢的事。


    她垂下了视线，琢磨着。


    许月亮的眼睫却晃了晃，眼皮子掀起，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又一眼。


    最终，竟然是她先开的口。


    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林医生，我是不是占了你的位子呀？」


    「嗯？」林绮眠抬头，看向她。


    许月亮站起了身：「你要坐这里吗？」


    诊室里没有太多的位子，林绮眠站着又不走，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不用，你坐着。」她回答许月亮，随手抽了一本旁边架子上搁着的宣传册，翻了起来。


    许月亮拿着包，想坐不敢坐的模样。


    林绮眠看宣传册，她便一直看林绮眠，尤薇薇上了治疗台，捏着那玩具挥挥手：「月亮，我这得磨很久，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听着都牙酸。」


    「啊，好。」许月亮应了声，终于找到了解决之道，小跑着出了诊疗室，去了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


    林绮眠将宣传册插回了架子上，抬脚也出了诊疗室。


    这次，她没再犹豫，直接询问许月亮：「要不要去我那边坐坐？」


    「啊？」许月亮抬头看她。


    林绮眠道：「我觉得有些事，我们还是说清楚一些比较好。」


    许月亮愣了几秒，最终还是起身，跟在了林绮眠身后。


    林绮眠带着她一路往前走，没有刻意找话题，两人之间的沉默像一堵柔软的墙。


    林绮眠带她进了自己的诊室，这里对于许月亮来说，算不上陌生。


    诊室里没有患者，只有对着电脑在整理病例的蓁蓁，抬眼看到许月亮，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林绮眠道：「你去影印室列印一下我昨天给你的资料。」


    蓁蓁起身：「哦哦。」


    人往外走了，眼睛还在许月亮身上，许月亮不好意思地同她笑了笑，蓁蓁立马来了一句：「月亮今天好漂亮啊！」


    许月亮：「谢谢谢谢，你也很漂亮~」


    蓁蓁嘿嘿嘿地跑掉了。


    林绮眠抬手指了指蓁蓁的位置：「你坐。」


    许月亮乖乖地坐下，只搭着一点椅子边。


    林绮眠：「在我这里，放松一点。」


    许月亮挺直的嵴背瞬间耷拉了下去，来证明自己十分放松。


    林绮眠被她逗笑了，本来想好好坐着和她聊，现在却觉得，就这么站着，对着许月亮仰头看她的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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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偏了偏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松和缓：「这么久了，没有认出我吗？」


    许月亮的喉咙滑动，捏了捏手里的包：「认出了。」


    林绮眠：「什么时候？」


    许月亮：「上……上次，在花园。」


    林绮眠：「之前没有吗？给你拔牙的时候。」


    许月亮眼睛里渐渐蓄上水光：「有觉得眼熟，但，但是……」


    她嘴里的话停了，视线也落了下去。


    睫毛忽闪那两下，就像要哭了。


    林绮眠心尖轻轻地跳，怎么忍心让她哭。


    她自己把话头接上了：「但是不确定对不对？毕竟这么久了，得有七八年了吧？」


    许月亮点了点头，脸蛋还是没有抬起来。


    林绮眠换了站着的动作，她走到一旁给许月亮接了杯水，让自己的姿态和语调如同最寻常的老友叙旧：「我刚开始也没反应上来。见着你人了，才觉得脸熟。但是看你没认出我，就一直没敢认。」


    她把水放到了许月亮手边的桌子上：「你术后反应那么严重，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许月亮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绮眠笑了笑：「好在，恢復得很好。」


    她左右望一望许月亮的脸蛋：「很漂亮，没有影响脸部的对称。」


    许月亮立马接上了话：「很好的，林医生你技术很好，我没有任何不舒服了。」


    林绮眠：「那就好。」


    许月亮笑起来，笑容甜滋滋的，这一刻，林绮眠才觉得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堵不如疏，干脆彻底讲通透了。


    林绮眠话锋一转，道：「但是认出我，让你不舒服了。」


    许月亮的笑容瞬间凝固。


    林绮眠的笑意倒是扩大了，开朗自如：「可见你还记得以前的事，记得挺清。」


    许月亮慌张起来，人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跟她道歉：「对不起林医生，我那个时候太蠢了，我根本搞不清……」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


    她对着许月亮道「没关系」，那些年少时刻在心底的事，好像真的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没关系。」她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时候谁不傻啊。」林绮眠笑着道，「不要在意以前的事了。」


    她想起黄小艺的那套说辞，觉得用在此时刚刚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在一个城市里碰到，还挺巧的。」


    「有空一块玩啊。」


    许月亮看着她，眼泪到底还是蓄满了眼眶，惹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煳了。


    她看不清林绮眠的脸，林绮眠也无法看清她的目光，只有抬手抽纸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


    林绮眠把那薄薄的纸巾盖在了她眼睛上，像初次重逢时那样。


    指腹轻压着纸巾，纸巾吸走了她的眼泪，也遮掩住了她那些混乱、羞愧、无地自容的情绪。


    容她一口喘息，容她粉饰一个成年人的自尊。


    许月亮吸了吸鼻子，站得端正的身体，也随之抽了抽。


    「怎么这么爱哭啊。」林绮眠多抽了两张纸塞进她的掌心里，然后笑着道：「要还这么害怕我，我就把口罩又带上得了。」


    「不要！」许月亮攥着手指，喊出破音的两个字。将掌心里的纸巾揉成一团，狠狠地在自己的眼睛上搓了搓，「我不哭了。」


    她用力扬起嘴角：「林医生之前那么照顾我，我还要请林医生吃饭呢。」


    第34章 34


    影印室里这会人不少,蓁蓁等了挺久，才印好了资料。


    回来的时候诊疗室的门虚掩着，但里面没什么声音,她没敢贸然进去,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是林绮眠的声音。


    蓁蓁推门进去，刚叫了句「林老师」，就看到了林绮眠身后坐着的许月亮。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隔着一米多，林绮眠在翻桌上的书,许月亮端端正正坐着,在刷手机，闻声抬头对她笑了笑。


    蓁蓁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站在门口愣了两秒，才道：「林老师,资料印好了。」


    「嗯。」林绮眠应了声,指了指她的位置，「这会没人,看看吧。」


    这会是没人，没病人。


    但许月亮不就是她们的病人吗？


    蓁蓁轻手轻脚地坐下身,翻开手中的资料,有些想不通。


    许月亮来难道不是找林医生看病的吗？如果不是看病,有点别的什么事,也不该这么干坐着呀。


    蓁蓁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许月亮,许月亮化着精緻的妆,穿着漂亮时尚的衣服,和之前见到的样子大不一样。


    她显眼得要命,那会进诊室的时候便闪得蓁蓁眼都花了,这会更是跟个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一样，吸引着蓁蓁的注意力。


    蓁蓁低头看了两行资料，又忍不住抬头望了许月亮一眼。


    这么七八分钟过去，林绮眠的指节扣在桌面上，笃笃作响。


    「认真点。」她对蓁蓁道，「月底院里考核要考。」


    蓁蓁：「！！！！」


    赶忙埋低了脑袋，再没敢多看一眼。


    三人就这么各干各的，安静坐着，直到有病人进了诊室，许月亮连忙站起了身。


    「林医生，那你忙，我去看看薇薇好了没有。」


    「她应该还得会。」林绮眠抬头道，「没关系，你可以就在这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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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不了。」许月亮看看病人，看看蓁蓁：「我去陪她一会儿。」


    林绮眠看着她：「好。」


    许月亮脚步轻快地出了诊室，林绮眠投入了工作：「哪里不舒服？」


    是个需要拔牙的。


    前前后后处理完这个病例，时间已经逼近了中午下班。


    林绮眠在洗手，蓁蓁凑过来问她：「林老师中午哪里吃啊？」


    林绮眠的动作顿了顿，想着尤薇薇那边应该早就结束了，便道：「食堂吧。」


    蓁蓁犹犹豫豫：「那个，漂亮主播来，是要检查牙吗？」


    「别人有名字。」林绮眠看过去，神情严肃，「不要用这种代称。」


    「哦哦哦，对不起林老师。」蓁蓁往后退了一大步，「我，我没注意……」


    林绮眠：「她过来陪朋友做治疗。」


    蓁蓁：「嗯嗯，这样啊，在别的老师那吗？」


    「对。」林绮眠又强调了一遍：「患者的职业属于隐私，不要再提了。」


    「好，我记住了。」蓁蓁用力点头。


    林绮眠擦干了手上的水，去收拾东西。


    蓁蓁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介绍中午食堂的菜谱。


    诊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蓁蓁偏头望过去：「请进。」


    眼里映出个鲜亮的人影，许月亮探出半个身子问：「林医生忙完了没呀？」


    蓁蓁有种奇异的预感，于是嘴上十分顺熘地回答：「刚忙完，正说午饭的事呢。」


    「嗯嗯……」许月亮熘了进来，站到了林绮眠跟前，「林医生，薇薇那里搞完了。」


    林绮眠眉梢轻轻上挑，看着许月亮，猜测她的意图：「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许月亮摇着脑袋，浅金色的马尾也跟着晃动，「套了个临时牙冠，赵医生说一周后来换全瓷的。」


    林绮眠笑了笑：「那跟她说，这两天注意一下咬合，要是感觉硌着了，磨着了，就给赵医生打电话。」


    「嗯。」许月亮道，「他们留了电话。」


    林绮眠：「那就好。」


    许月亮：「我也有林医生的电话。」


    林绮眠：「对，咱俩是有。」


    许月亮睫毛忽闪，语调轻轻扬起：「那林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饭呀。」


    原来是惦记着那顿饭呢。


    林绮眠有些惊讶，这种请你吃饭的客套话，到了许月亮这里，竟然是这么庄重的事情。


    需要等着她忙完了，再特意过来跟她确认一遍。


    要问她具体的时间，才算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今天周五，照旁人，那肯定是约这个周末就最合适。


    但林绮眠知道许月亮的工作时间，周末才是流量好的时候，赚钱的时候。


    周内许月亮休息多在周一，而且两周才一次，还要陪粉丝打游戏。


    所以倒不是林绮眠有没有空了，许月亮自己忙得可是一点时间都没有。


    推迟不如提前，林绮眠干脆道：「不如就今天中午？刚好饭点了。」


    饭点了大家都要吃饭，一块把这个任务完成了，许月亮还能赶回去开直播。


    这大概是对于许月亮来说，最方便的处理方式。


    但许月亮的眉头皱了起来，很不贊成的模样。


    她偏了偏脑袋，问林绮眠：「林医生，你下午还上班吗？」


    林绮眠：「要上的。」


    许月亮拒绝了她：「那不行，那我们时间就太赶了，吃不好的。」


    居然不赶时间吗？


    许月亮的这身装扮，明显是直播需要，怕来不及，才提前打扮好的。


    林绮眠看着她，停顿了几秒，道：「那你说，什么时间。」


    许月亮挺不好意思的，手里抓着包包带子，晃了晃：「嗯……今天晚上可以吗？林医生下班之后……」


    林绮眠是真没想到，许月亮会挑这个时间。


    她问许月亮：「你……那个时候有空吗？」


    许月亮仰着脑袋，自信满满：「有空啊！」


    林绮眠：「……」


    看来许月亮是真不想暴露自己的职业相关。


    犹豫了这么两秒，许月亮便开始有些慌张：「不行吗？林医生是不是……要陪家里人啊？」


    「不是。」林绮眠道，「可以的。」


    许月亮的脸红起来：「哦哦。」


    林绮眠：「就今天晚上吧，七点以后。」


    「好的！」许月亮眼睛亮晶晶的，「林医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林绮眠道：「这方面你比较擅长，你来定。」


    许月亮愣了愣：「林医生怎么知道我擅长……吃……」


    林绮眠：「……」


    大意了。


    但林绮眠找补得回来：「我不是有你微信吗？发的都是吃的。过来挂水那两天，心里也都是吃的。」


    「哦哦哦，这样啊。」许月亮嘿嘿笑起来，「我确实有点……咳咳咳，那餐厅我选，时间就七点半。」


    「那……」她左右看了看，「那林医生你先忙，餐厅选好了我发你微信~」


    林绮眠：「好。」


    许月亮沖她招招手：「林医生再见~」


    林绮眠也招招手：「待会见。」


    许月亮笑得灿烂，脚步轻轻一跳，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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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嘴角上扬，好一会儿都没下来。


    蓁蓁旁观完了全程，愣愣的：「林老师，你和月亮……关系这么好了啊？」


    林绮眠：「我们……是校友。」


    「哦~~这样啊！」蓁蓁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林老师你平时绝不拿患者一针一线的，多少人想请你吃饭呢，你就没去过……」


    林绮眠：「有很多人吗？」


    蓁蓁：「啊，很多，好些都问到我这儿来了，我知道您的性格，就没敢传这个话。」


    林绮眠：「做得很好，以后也不要传。」


    蓁蓁：「明白！」


    「去吃饭吧。」林绮眠拿起手机，看了看。


    备用手机顶端跳出信息：您特别关注的主播「小月亮」发送了新的动态。


    林绮眠点进去，发现是请假信息。


    劳模主播小月亮，居然挂了请假信息。


    小月亮v:【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不开播~~大家明天见~~~】


    重要的事情，是和林绮眠吃饭。


    重要的事情，是和林绮眠吃饭。


    林绮眠把这个结论在脑袋里过了两遍，笑了起来。


    她实在是没想到，当摘下口罩，摊开身份之后，那个听她科普都会吓得身上发汗的许月亮，居然变得如此坦然又勇敢。


    和她说话时声音不颤了，人不后缩了，说请她吃饭立马就请，刻不容缓，雷厉风行。


    这样看来，那些过往许月亮虽然记得清楚，心有愧疚，但只要林绮眠这个当事人表达了谅解，就真的像风一样，吹过就散了。


    也挺好。


    重新开始，重新相识。


    林绮眠闷堵在胸口的东西，到底是復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另一个手机里，那个叫「皎皎」的帐号，也终于活了过来。


    -【林医生，晚上我可以带着薇薇吗？】


    -【她也非常感激你的照顾，吵着说想和林医生吃饭~~】


    -【如果这次不方便的话，没关系的~我跟她说就好了~~】


    -【猫猫瞪大眼期待回復.gif】


    林绮眠笑了笑，怎么可能拒绝她。


    虽然是老友相见，但之前两人没什么接触，又不是一个年级一个班的，真到了吃饭那一刻，估计没什么话题可说。


    许月亮怕尴尬，所以带上了尤薇薇，这倒让林绮眠有了些别的想法。


    她给黄小艺拨去电话，大概说清了事情经过。


    黄小艺兴奋得像只上蹿下跳的跳蚤，听到她今晚要和许月亮去吃饭了以后，尖叫声穿透手机，吵得林绮眠直皱眉头。


    「吃个饭而已。」林绮眠道。


    黄小艺：「这是吃个饭吗！这是从线上到线下，从对面不相识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林绮眠想到上午那会许月亮的模样，笑了：「她汪了，我没汪。」


    「啧啧啧啧啧，」黄小艺道，「你再多点细节，多点细节，多好的事啊被你几句话就打发了。」


    林绮眠：「没了，要细节你自己来看吧。」


    黄小艺：「啊？」


    林绮眠：「她怕尴尬带了朋友，我也带个朋友吧。」


    黄小艺战战兢兢的：「那……您带朋友是为了啥？」


    林绮眠想了想：「破冰吧。」


    「你性格比较活泼，万一我们话题接不上，也不会冷场。


    「她的朋友来我们医院治疗，有见过我。你和许月亮一个学校，说上过话。


    「人多了热闹，有彼此身份明确的朋友在，也容易加强信任。」


    林绮眠一一列举，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事我自己做太明显，可能会吓到她，有你在，就自然多了。」


    黄小艺：「啊？你想干什么啊？」


    林绮眠唿出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吃完饭，找个能放松下来，打破边际感，加强了解，产生互动的地方，玩一会儿。」


    黄小艺乐了：「嗐，还以为你要干嘛呢。你这任务派得跟我们老闆让组织团建似的。」


    林绮眠：「我机会不多，总不能到最后，她还叫我林医生。」


    黄小艺瞬间想哭了：「好的，姐们，谁能想到你有这一天，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35章 35


    许月亮抱着杯奶茶上了车,尤薇薇龇牙咧嘴，看着很不是滋味。


    「明知道我这会吃不了还香我。」


    许月亮握着奶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嘬一口吸管，乐得都找不到眼睛了：「就是让不能吃的人看着,才更香啊。」


    「你有点飘。」尤薇薇道，「从林医生办公室出来就飘得不得了。」


    「嘿嘿。」许月亮傻乎乎地一笑，拿出手机刷新消息。


    林绮眠的回覆跳了出来：


    -【可以。】


    -【我这里也要带个朋友，女孩子,也是一中的。】


    许月亮赶紧回覆：【好啊好啊，大家一块儿玩~~】


    打完字，又精心挑选了个表情包发送过去，这才收了手机。


    尤薇薇偏着脑袋看着她,许月亮勐然对上她的视线,被抓包一般身子颤了颤。


    「那个……」她挥了挥手里的手机,「你今天晚上就可以吃好吃的啦，我请你和林医生吃饭。」


    尤薇薇：「？？？？」


    许月亮：「还有林医生的朋友。」


    尤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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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尴尬解释：「之前我拔牙不就挺麻烦人家的嘛,这次你又……」


    尤薇薇：「虽然林医生又漂亮又能干，谁看了都喜欢,都想跟人家交个朋友,但你这上次突然哭,这次突然请吃饭,真的也太奇怪了吧！」


    许月亮：「……」


    尤薇薇：「我肯定是乐意的啊,不吃白不吃，反正我今天也不上播。你呢？约的几点啊？」


    许月亮搓着手机：「七点半,我请假了。」


    尤薇薇：「……」


    尤薇薇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觉得你必须把这事跟我解释清楚,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拿哪张脸去对待林医生。」


    许月亮嘴巴张了张，最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林医生……是我，高中，校友。」


    尤薇薇：「！！！！」


    尤薇薇一针见血：「所以你上次说的同学聚会，就是问的林医生？」


    许月亮：「没，没有，林医生不参加同学聚会……」


    尤薇薇：「你们以前关系很好？」


    许月亮：「不是一个年级……接触不多……」


    尤薇薇：「那不一个性质吗，如果只是你去拔牙偶遇的话。」


    许月亮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尤薇薇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啊，我不是说林医生是那种人，也不是说你不好，我就是怕到时候出现那个状况……」


    许月亮抬头道：「我们先不说好了。」


    许月亮：「要是问起来，就说在……传媒公司上班……帐号自运营……」


    尤薇薇笑了：「这倒也不算撒谎哈。」


    她问许月亮：「今晚吃什么啊？」


    许月亮：「烤肉！之前我挂水，林医生说想吃烤肉，但为了给我换药，都没能吃得上。」


    尤薇薇盯着她，半晌，道：「你挺喜欢林医生的啊？」


    许月亮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尤薇薇：「她是医生，那是她该做的，没什么对不起的。」


    许月亮：「不是不是，她对我挺照顾的。」


    尤薇薇：「老同学是应该照顾一些。」


    许月亮：「不是不是，我们以前真的不熟，都没说过几句话。」


    尤薇薇：「所以你不喜欢林医生咯，不喜欢还约人家吃饭。」


    这次没等许月亮摆手，尤薇薇夹着嗓子学着她的声音，替她回答了：「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讨厌林医生呢~~~~」


    许月亮：「……」


    尤薇薇大笑起来，笑得许月亮整张脸都变红了。


    两人回到公寓，分开的时候，许月亮的耳朵尖还是红的。


    尤薇薇嘱託了一句：「反正不开播了，你吃完饭睡一会儿，好气色比什么化妆品都有用。」


    「嗯！」许月亮用力点头。


    难得有这样的空闲。


    以前不是在直播，就是在巩固粉丝，还要抽时间去学舞练舞。


    万一请假，也是因为有些不得已的急事需要去处理。


    现在，既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必要的任务。


    许月亮脑门子一热便坚定地约下了这顿饭，并为此激情请假，打开房间门的那一刻，看着太阳懒散的光从窗帘缝中透进来，她才觉得，是真的给自己放了个假。


    假期，就是要有快乐的心情，要满怀期待。


    即使那期待让她忐忑，让她的心脏总是止不住地快速跳动，那也是她心心念念，乐意的事情。


    她原本以为，今天陪薇薇去的这一趟，大概就是她能见到林绮眠的最后一次了。


    她想要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她面前，正正常常地说上两句话，然后告诉她，她没有害怕她。


    这就可以了。


    但事情完全地出乎她的意料。


    就像上天砸了份礼物到了她面前，林绮眠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和她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她说没关系。


    她还给她擦眼泪。


    她完美得……就像不能形容的完美一样。


    许月亮拉开了窗帘，让所有的光都照进来。


    她哼着歌，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简单地给自己炒了两盘菜，配上了一杯鲜榨的果汁。


    吃完饭，她原本想像薇薇说的那样，睡个美容觉。


    可是躺在沙发上，日光从她的眼帘上滑过，她根本毫无睡意。


    她的大脑跳跃着，塞满了欢快的情绪。


    她会想林医生说话的样子，回忆起每一个好像是真又是假的细节。


    她会想今天晚上见到林医生的样子，就像一盒待拆的礼物。


    她干脆又坐起了身。


    收拾房间，然后找一身适合今晚的衣服。


    再画一个精緻的妆，凑近了看，也毫无瑕疵的那种。


    还好，这些年，她努力学习，精于此道。


    起码可以修饰得这幅皮囊，不再羞于见人。


    六点钟的时候，林绮眠的车便到了黄小艺公司楼下。


    打卡时间一过，黄小艺便奔出了公司，直直冲到了停车场。


    车门一拉开，她「哇」地大叫一声，就连身体都往上跳了跳，脑袋差点撞到车顶。


    「见鬼了吗你？」林绮眠道。


    「卧槽我是见着仙女了啊。」黄小艺盯着林绮眠，上上下下地梭巡，「大美女你终于捨得打扮了啊，我天我根本就没见你这么隆重地收拾过啊，我真的是被吓到了啊，就那种，一开车门，我特么以为我进了明星的保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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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转头看她：「太过了吗？」


    黄小艺被她化了精緻眼妆的眼睛闪得心花都开了：「你要说我是不是需要唿吸机，那的确是过了。」


    林绮眠眉头轻轻一蹙：「我说正经的呢，会不会有些太夸张？太刻意？是不是显得不太平易近人？」


    黄小艺：「那的确是高不可攀。」


    林绮眠一打方向盘：「那回去卸了。」


    黄小艺连忙喊道：「哎呦别啊我天，平不平易近人那靠的是态度，不是脸啊。你说你顶着这么一张高贵美艷的脸，到时候嘿，一开口，又亲切，又温柔，那多么地让人惊讶，多么地反差萌啊……」


    林绮眠：「萌吗？」


    黄小艺：「你给我亲切一下试试。」


    林绮眠：「……」


    黄小艺掏手机：「嘿，就是这个无语的表情，十分接地气，我拍给你看啊，拍给你看……天吶，我的手机何德何能，能拍到这种美人……」


    林绮眠：「……」


    虽然黄小艺跳得让她头疼，但林绮眠还是配合她拍完了照片。


    手机递到林绮眠跟前，林绮眠看了看，有些无法分辨。


    好看大概是好看的，但会是许月亮看了喜欢的样子吗？


    许月亮在直播的时候夸过她漂亮，说她的气质不仅吸引男生，也十分吸引女生，那那个女生里，到底能不能包括她自己呢？


    「你喜欢吗？」林绮眠抬眼，问黄小艺。


    黄小艺被她一眼盯得魂都飞了：「我说句实话，你哪天要是放下许月亮了，可以考虑一下我，咳咳咳，虽然我现在直，但我可以为了你弯啊咳咳咳咳……」


    「没什么弯不弯的。」林绮眠将车开了出去。


    黄小艺：「去哪儿啊现在？」


    林绮眠：「餐厅。」


    黄小艺：「你不送我回去洗个头换个衣服啊，你收拾得这么好看，我工作了一周蓬头垢面……」


    林绮眠：「没时间了。」


    黄小艺：「不是约的七点半吗？现在才六点零十分钟。」


    林绮眠：「路上堵。」


    黄小艺：「地址我看了，不咋堵。」


    林绮眠：「早到早准备。」


    黄小艺都要被气笑了：「还要怎么准备我的天，手机上都聊了一下午了……」


    林绮眠就这么早早地把车开到了约定地点。


    停好车以后，她转身看黄小艺：「我强调的两件事……」


    黄小艺：「记着呢记着呢，一，坚决不提月亮工作的事，二，做僚机可以，但一切以月亮舒服为前提。」


    林绮眠：「好，谢谢。」


    黄小艺拍了拍她胳膊：「不要太紧张了，放松放松。」


    林绮眠推门下车：「我不紧张。」


    黄小艺跟在她身后：「这还有快一个小时呢，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我挑的那两家店，一个在五楼，一个就走二百米……」


    林绮眠：「先去餐厅看看。」


    黄小艺：「餐厅没啥，挺好一餐厅，月亮还挺会挑的，这店出了名地好吃，价格又不是特别贵，周内都满座，这会铁定人多……」


    「嗯，去看看。」林绮眠挺坚持。


    黄小艺：「行吧，那我们去得早了可以先排个号，就是不知道这样，月亮会不会有点尴尬，毕竟是她请客嘛……」


    话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因为进了商场，店近在眼前，的确是人多，的确是排了队。


    着急等着的，人都在店外，小桌上坐着，嗑嗑瓜子吃吃糖，玩玩游戏打打牌。


    其中，正中间那桌的漂亮姑娘特别显眼。


    浅金色的头髮直顺地垂着，没有多余的修饰，只在耳边别了根珍珠发卡。


    衣服是纯白色的连衣裙，剪裁简单，乍一望去，清新的像是乌泱泱的人群里，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她端端正正地坐着，即使是玩手机，也玩得比别人好看，比别人正经。


    黄小艺嗓子眼里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她看向林绮眠，问：「那是……月亮吧？」


    林绮眠早在望见许月亮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她定定地看着早早地便来排队的许月亮，勾了勾唇角：「是。」


    黄小艺：「你这是猜到了她也会早到吧？」


    林绮眠：「没猜到。」


    她顿了顿：「只是不想让她等。」


    黄小艺：「得，我怎么觉得其实不太用得上我呢。」


    林绮眠笑起来。


    黄小艺仰头看她：「行，您就这表情，就这笑容，亲切，亲切得很吶，比对我可亲切多了……我们这就过去吗？」


    林绮眠：「过去。」


    黄小艺：「那走啊。」


    林绮眠转身看她：「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黄小艺：「你哪哪都不对劲。」


    林绮眠：「我是说衣服和妆。」


    黄小艺：「仙女，仙女，你完美得要死。你两今天还都穿白的，不仅好看还特配。行了吧？」


    「行了。」林绮眠大跨步地往前走去。


    她才行几步，许月亮便抬头望了过来。


    大概是真有些灵犀在的，两人的目光相撞，有一瞬的滞塞，但很快，便都笑起来。


    许月亮离开凳子，站起身，朝她们跑了过来。


    她穿着双骑士长靴，距离连衣裙的下摆留出一截细白莹润的腿，跑动间，裙摆微扬，像是电影里会被无限拉长的美丽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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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瞪着眼睛，许月亮很快到了两人跟前。


    她和林绮眠的身高有些差距，仰着脑袋看她的时候，髮丝会垂落下去，眼睛越发显得闪亮，脸颊越发显得小。


    娇娇柔柔的，甜甜美美的，喊了一声「林医生」，尾调上扬，透着不加掩饰的欢快。


    黄小艺心内震撼，实在是没忍住，偏头凑到林绮眠耳边，小声同她道：「我理解你了。」


    许月亮看向她，眼睛弯得像月牙儿：「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在跟林医生说什么悄悄话啊？」


    黄小艺：「！！！」


    黄小艺赶忙沖她摆了摆手：「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林绮眠笑着道：「她在夸你可爱。」


    黄小艺：「？？？！！！！」


    「啊……」许月亮一个鞠躬，「谢谢谢谢。」


    黄小艺也连忙鞠躬：「不谢不谢，你真的很可爱。」


    许月亮鞠躬：「你也可爱~」


    黄小艺鞠躬：「你更可爱。」


    林绮眠提了把黄小艺的衣领，让她站直了：「行了，你两别互吹了。」


    黄小艺抬头，和许月亮一样，闹了个大红脸。


    林绮眠介绍道：「月亮，这位是黄小艺，我高中时的同桌。」


    许月亮：「小艺学姐好！就说小艺学姐看着眼熟，和林医生一个班的话，我们肯定是见过的。」


    黄小艺：「见过见过，月亮好。」


    林绮眠看向许月亮：「对，你知道了，许月亮。」


    黄小艺：呵呵呵呵，真简洁。


    许月亮自己把话接上了，带着两人往店里走：「我和林医生在医院碰到的，林医生可厉害了，给我拔牙我一点都没疼。」


    黄小艺看林绮眠：「呵呵呵，厉害厉害。」


    林绮眠追了一步，和许月亮并排走。


    许月亮的脸颊总是粉扑扑的：「这家人挺多的，也不能预定位子，不过我来得早，排的号马上就到了。」


    林绮眠问她：「那要是号到了，我人还没到呢？」


    「啊……」许月亮没看她，愣了一秒道，「那就往前让一位嘛。」


    林绮眠唇角上扬：「谢谢，辛苦了。」


    许月亮摇脑袋：「不辛苦不辛苦。」


    几人到了店前，就听到服务员叫号：「169！」


    许月亮连忙从包里拿出小票：「这里这里！」


    她小跑着过去，把票交了，然后回头对林绮眠道：「林医生，你运气真好，刚来就排到号啦！」


    林绮眠笑了笑，问她：「薇薇呢？」


    许月亮又跑回了她身边：「她去买奶茶了，我没想到你们来这么早，怕放久了口味不好，就没让带你们的。」


    林绮眠：「那你的呢？」


    许月亮摸了摸肚子，挺不好意思：「我刚才喝了好些茶水哦，就没买饮料。」


    林绮眠：「那待会想喝了，我们一块去买。」


    许月亮用力点头：「好啊好啊，看看薇薇的好不好喝，好喝了我们再买哈哈哈。」


    黄小艺：……


    黄小艺：这不聊得挺好的吗？


    黄小艺：这有我什么事吗？


    黄小艺：hello两位，有人看我一眼吗？


    林绮眠转头看她：「小艺，快跟上。」


    黄小艺：「诶诶，好好好。」


    店员来带三人进店，林绮眠落后了一步，许月亮也随着她落后一步。


    黄小艺成了那个打头的，店员热情地跟她介绍着店里的特色菜品，大堂里摆了不少桌，滋滋啦啦的烤肉声，香气扑鼻。


    许月亮排的是包厢，上了楼，竹帘一挑，安静了许多。


    两排六人位，黄小艺就近坐了进去，店员给她看菜单，斜拉里突然伸进来一只胳膊，手上抓着个包：「放你那边。」


    黄小艺：「？？？？」


    林绮眠沖她挑了挑眉头。


    行，你牛，手段卑鄙但好用。


    黄小艺接过包，放在了自己旁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占了位子。


    林绮眠让着许月亮坐到了对面里面，自己顺遂地坐在了许月亮旁边。


    黄小艺算是明白了，刚才叫她快跟上那一句，就是为了此刻。


    被利用的滋味啊，黄小艺咂咂嘴，决定发挥主动能动性，展现自己不那么废物的一面。


    在许月亮问到「林医生，你有什么忌口的？」时，黄小艺插进一句：「月亮，你还叫她林医生啊。」


    许月亮抬头，愣住。


    黄小艺道：「林医生林医生，我听着都牙疼，我这一口牙，有一半都是被她折磨过的，你是不是……」


    她开玩笑道：「时间太久，忘了她叫什么了啊？」


    林绮眠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看向许月亮，许月亮脸颊的粉色一下子便扩散开来，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我没有！」她连忙回答，「我记得的！」


    林绮眠心尖轻轻地跳，许月亮根本不敢看她，她直直地望着黄小艺，道：「林医生叫林绮眠，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她停顿了下，放在桌下的手指攥紧了衣角，接下来这句话，起调高，落得快，尾声畏畏缩缩，很快便消失不见。


    「是形容月亮的……」


    是形容月亮的。


    林绮眠笑起来。


    一首人尽皆知的词，被背了无数遍，也被唱了无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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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遇到许月亮之前，林绮眠并不在意自己名字的这点特殊性，但在遇到许月亮之后，她曾在无数个夜晚里，想，这大概是上天给的缘分。


    上天给的，要珍惜啊。


    林绮眠看着许月亮，待她的目光回落，偷偷地朝她瞥过来的时候，她抓住了她的视线，落实了这点缘分。


    「对啊，是形容月亮的。」林绮眠道，「许月亮，好巧哦。」


    第36章 36


    这任务也……完成得太早了。


    黄小艺看着对面两人,林绮眠和许月亮穿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白色，而椅背偏偏是红色。


    林绮眠说完那句话以后，许月亮看了过去,两人视线相对，许月亮的脸色红得如同一盆水煮大龙虾。


    这画面，仿佛那啥的画面。


    黄小艺皱巴着脸，真的觉得自己今天来得有些多余。


    她接过了菜单：「来,我看看咱们吃什么啊。」


    她还是专注吃吧。


    菜单在大家手里转了一圈，菜上来了，尤薇薇端着杯奶茶回来了。


    她跟着服务员进来，一看到这画面，正嘬着奶茶的嘴都停下来了。


    尤薇薇向来是个不太会掩饰的人,她的目光从左扫到右，从右扫到左。被林绮眠藏在里面的许月亮探出个脑袋：「薇薇你终于回来啦，快坐呀。」


    尤薇薇：「……」


    我坐哪儿啊？


    黄小艺将放在边上的林绮眠的包拿到了里面去，用一股认命的架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来,薇薇妹妹,坐。」


    尤薇薇：「……」


    黄小艺特自来熟地给她摆好了餐具：「我叫黄小艺，刚才月亮说你喜欢吃鸡心鸡肫，都给你点好了。你看看还差什么……」


    尤薇薇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抬头看了眼对面，道：「林医生今天好漂亮。」


    许月亮弯着眼睛，接话道：「林医生一直都很好看~~」


    尤薇薇看她：「是吗？」


    许月亮：「是啊是啊,高中的时候是比校花还要好看的存在~~」


    尤薇薇：「那为什么不是校花本花呢？」


    许月亮：「因为她成绩特别好,拿了好多奖项,还代表我们学校去省里面发言……反正就是很厉害,超级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大家是不敢拿去排什么校花的。」


    尤薇薇：「月亮那个时候排第几？」


    许月亮晃了晃手：「啊，我高中的时候丑丑哒，没有人会拿我去排名啦。」


    「不丑。」林绮眠道。


    许月亮偏头看她：「诶？」


    服务员切割好了刚烤好的牛排，林绮眠拿过夹子，夹到了许月亮的盘子里：「很漂亮，很可爱。」


    许月亮攥着筷子的指尖紧了紧：「啊……」


    她小声问林绮眠：「林医生还记得啊？」


    「记得啊。」林绮眠沖她笑了笑，抬手比划了下，「那个时候你刘海在这儿，脸上的肉更多一些。」


    许月亮抿紧了唇，有点委屈的表情。


    但很快又笑起来，将林绮眠夹的那块肉一口塞进嘴里，大力咀嚼：「好吃~~」


    林绮眠指了指她的腮帮子：「现在这样就更像小时候了。」


    尤薇薇：「……」


    黄小艺给她盘子里塞了几块肉：「吃吧，咱们吃饭吧。」


    尤薇薇埋头苦干。


    这顿饭吃得十分和谐，中途林绮眠和许月亮一块去给大家买了次饮料，回来以后，许月亮不让服务员烤了，自己拿着夹子，翻来覆去，十分尽心。


    黄小艺问她：「月亮，你喜欢做饭啊？」


    「昂，还可以~」许月亮伸着胳膊，脖子也伸得长长的，生怕烤盘上的肉熟得不够完美，「平时有空了就自己做饭，但味道一般啦。」


    林绮眠的目光落在她细白的手腕上，突然道：「别动。」


    「诶？」许月亮立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林绮眠将她的袖口轻轻挽起，别得整整齐齐：「小心把衣服搞脏了。」


    黄小艺：「……」


    服务员：「我去拿围裙过来。」


    许月亮笑得特别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笨手笨脚的。」


    她睁大了眼睛，对黄小艺解释：「但是林医生不是不喜欢吃生食嘛，我就想烤得到位点，但是不能焦……」


    黄小艺：「啊，挺好的，挺好的。」


    她看向林绮眠：「林医生，你不吃一点带生的东西啊？」


    林绮眠笑了笑：「嗯。」


    许月亮：「还不爱吃内脏呢，点菜的时候问她她也不说，我看她好些东西都没动筷子，刚才去买奶茶才问出来的~」


    黄小艺：「……」


    她跟林绮眠一块吃了那么多顿饭，都不知道她有这些癖好。


    黄小艺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她掐着嗓子道：「林医生，你好坏坏哦~」


    林绮眠接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围裙，站起身又俯身，帮许月亮套上了。


    黄小艺：「……」


    尤薇薇给她夹菜：「吃吧吃吧，吃饭吧。」


    小女僕许月亮系好了围裙，红着脸，干脆站起身为林绮眠服务了。


    她烤得真是尽心，真是好，凡是她放到林绮眠盘子里的东西，林绮眠吃得干干净净。


    一顿饭结束，许月亮眼睛闪亮亮地问林绮眠：「林医生，吃饱了吗？」


    林绮眠点头：「吃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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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转头问对面：「小艺学姐和薇薇呢？都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再来点……」


    黄小艺和尤薇薇异口同声地道：「饱了饱了，别再餵了，吃不了了。」


    许月亮笑起来，高高兴兴的模样：「那就好。」


    她摘了围裙，把杯子里剩下的一点果汁喝了，然后肉眼可见地侷促了起来。


    眼睫忽闪着，和尤薇薇对一下视线，搓一搓手。


    黄小艺想起重要的事情，她抬手装作撩头髮的样子盖住了脸，然后用力地给林绮眠使眼色。


    满桌的眼色乱飞。


    林绮眠看向许月亮，许月亮的额头饱满，侧脸有甜美又俏皮的弧线。


    她放在桌下躁动的手终于来到了桌面上，胡乱地挥了两下，人转头看她了，视线却下垂着，只敢落在她的衣领上。


    「时间还早，要不要……」


    林绮眠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接道：「嗯，去玩一下。」


    许月亮抬眼，眼里盛满了快乐的星星。


    四人离开了餐厅，在商场里熘达着。


    眼看着就要到看好的地点了，但林绮眠没出声，黄小艺只得又担起了这个重任。


    她施展着自己拙劣的演技：「啊！我听我同事说，这里有个密室来着，超好玩！！！」


    「密室？」尤薇薇兴奋起来，「是之前在中心广场打gg那个吗？」


    黄小艺：「是诶是诶！」


    尤薇薇：「我也听说了！我……新媒体的同事说，那家刚翻新过，几个故事都特别恐怖，特别刺激！！！」


    黄小艺：「对啊对啊！！！」


    林绮眠终于开启了这个话题，她转头看向身边的许月亮：「想玩密室逃脱吗？」


    许月亮背着双手，回答得特别高调，特别肯定：「想啊！我，超喜欢的！」


    林绮眠看着她快拧成麻花的手指：「真的想玩吗？」


    许月亮哈哈地笑：「真的真的啊，这还能有假的嘛！」


    林绮眠：「我有看过那几个剧本简介，一个鬼新娘，一个无头军队，还有一个是转世童子，会有npc扮成巨婴，在地上爬来爬去……」


    「啊啊啊啊！」许月亮尖叫一声，然后双手握拳，在身前用力往下一拉，「真是，太刺激了啊啊啊啊！！！」


    她用力深唿吸，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既然是玩密室，那当然是要玩恐怖的！不恐怖的叫什么密室！用什么逃脱！！！」


    尤薇薇：「你说得对！！！」


    黄小艺：「那咱们就沖！！！五楼出了电梯左拐！」


    许月亮：「沖啊！！！！」


    自己先跑了出去。


    一熘烟的，身影都给晃模煳了。


    尤薇薇追了过去，黄小艺到了林绮眠跟前，道：「您终于落单了啊。」


    林绮眠：「她怕玩这些。」


    黄小艺：「大家都怕，但只要还能想去玩，就说明不是很怕。」


    林绮眠没应声，黄小艺：「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为了和你待一块，才去玩的？」


    林绮眠看她，黄小艺咯咯咯地笑起来：「林医生啊林医生，你突然就自信了起来。」


    林绮眠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扇了一巴掌。


    黄小艺清了清嗓子：「行吧，咱玩个不恐怖的，里面有个青少年本，没有npc，非常健康，是什么奇幻动物园设定，成年人进去了都觉得无聊，成了吧？」


    林绮眠：「成。」


    黄小艺：「你知道这家店最有特色的是什么吗？」


    林绮眠：「什么？」


    「不告诉你，嘿嘿嘿。」黄小艺蹦着，往前也一熘烟地跑了。


    等林绮眠到了电梯前时，三个人攒成一团，正有说有笑地聊着。


    林绮眠问：「还没等到电梯吗？」


    黄小艺撇撇嘴：「刚有一趟，月亮说要等你一起，我们就没上去。」


    林绮眠笑了笑，道：「谢谢。」


    许月亮仰着脑袋背过了身，装作看电梯旁的gg。


    这趟电梯来了以后，里面人不少。


    妈妈推着婴儿车，其他人只能尽量地缩到一块，不要碰到小孩子。


    林绮眠最后一个上电梯，许月亮抬手攥住了她腰间的一小块衣料，把她拉了过去。


    距离极近，近得林绮眠一低头，下巴就要蹭上许月亮的头顶。


    明明大家一块在烤肉店里熏了那么久，该是烟火的味道，许月亮却偏偏透着一股甜味。


    清新的甜味，像是切开了多汁的橙子，在身侧还好，如今，简直送到了林绮眠的嘴边。


    林绮眠闭了闭眼，不知道许月亮正对着她的胸口，会不会看得见她的心跳。


    还好，电梯上行不需要多久，到了上一层，推着婴儿车的妈妈出去，留出了充足的空位。


    林绮眠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许月亮还保持着原来的站位，只是手从林绮眠的衣角上收了回去，背到了身后。


    五楼到达，许月亮率先跨出电梯。


    林绮眠跟在她身后，轻声道：「头髮根长出来了。」


    许月亮抬手摸脑袋：「呀。」


    林绮眠：「漂头髮会疼吧？」


    许月亮点点头：「漂得特别浅难免碰到头皮，要保持这种颜色实在太难了。」


    林绮眠：「你深发色也好看，下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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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许月亮转头沖她笑，应得响亮。


    林绮眠抬手，手指压过第二颗纽扣。


    几人进了密室逃脱的店，大厅里有一整个深蓝色的穹顶，和反光的黑色墙壁。


    墙壁里映出人影，许月亮总是走在林绮眠的身边，一抬手，就可以抓住的地方。


    店员带着四人往里走，给她们安排拼队的人，为她们讲解注意事项。


    待把身上背着的包带着的东西都存起来了，知情书也签了，才突然拿出几只手錶来。


    每人发一个，道：「这是心率监测仪，可以给大家的健康提供多一层的保障。」


    店员笑得十分骄傲，黄小艺也笑得十分骄傲。


    「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用不上的，但我们会为每位玩家记录全程的心跳频率，游戏结束后，不仅可以回顾监控录像，还可以拿到自己的心电图哦！」


    林绮眠：「……」


    黄小艺凑到了她身边：「咳咳，这就是这家店的特色项目，到时候我们可以看一下，谁是真勇士，谁在装冷静。」


    「心跳藏不住了哦。」


    第37章 37


    和林绮眠四人一块组队的是互不相识的一男一女,男生理着个板寸头，粗粗壮壮，女生是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戴着眼镜,瘦瘦小小,不爱说话。


    一队六人被带进密室的第一间,来时的门一关，沉重的一声咔，除了林绮眠和高中生,其他人都不自禁地抖了抖。


    房间光线暗下来，背景音乐也响起来,密林的风吹声和各种动物的叫声，瞬间让人觉得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林绮眠四人自然地聚在一堆,高中生不发一言地开始到处搜查,板寸头左右看看,过来搭话。


    话是对着尤薇薇说的，但目光在四人身上来回打转：「你们一起的啊？」


    尤薇薇应了声：「嗯。」


    板寸头：「之前玩没玩过啊？怕不怕啊？」


    黄小艺皱着眉头：「还行吧,这本都没npc，有啥怕的。」


    话音刚落,墙上突然有机关蹿了出来,一个巨大的盒子，盒子上坐着个毛髮生物,混成一团，一时之间看不清形状。


    黄小艺大叫了一声：「啊——！」


    望过去的众人：「啊啊啊——」


    林绮眠看向许月亮，许月亮自打进了密室就紧跟在尤薇薇身边,抓着她的胳膊。这会出现可怕的东西,抓得便更紧了。


    眼睛闭着,不敢往盒子上看，整个人缩得脖子都没有了，嘴巴紧抿着。


    林绮眠分辨了下，吵闹的尖叫声里，并没有许月亮的声音。


    看来平日里在直播间可以一个人说好几个小时的人，真害怕的时候，是不会出声的。


    像应激的小动物，只想把自己躲起来。


    趁着大家躲避盒子的动作，林绮眠把自己往许月亮跟前挪了挪。


    板寸头张开双臂，一脸豪迈地道：「不要怕！我护着你们！那是，是个……猩猩！假的，假的！」


    他往前战战兢兢地探了探脑袋：「好像，好像有卡片，我过去看看。」


    说着，脚往前挪了一小步。


    「卡片上应该有字，给信息什么的……」


    说着，又挪了极小的一步。


    「盒子里有钥匙吧？」


    被他的体型完全挡住了的高中生妹妹，突然一弯腰，从他的胳膊下钻了过去，然后大步地走到了猩猩跟前，拿过了它怀里塞着的卡片，对着光看起来。


    板寸头：「……」


    四人组：「……」


    妹妹看完了卡片，踮脚抓住了猩猩脑袋，另一只手从它的嘴里伸了进去。


    板寸头：「啊啊啊啊！！！！」


    尤薇薇：「卧槽啊伸进去了！！！」


    黄小艺：「妹妹牛皮啊！妹妹大佬啊！妹妹，里面有什么啊？」


    林绮眠已经成功挪到了许月亮的身侧，对她道：「月亮，可以睁眼看看。」


    许月亮听见林绮眠的声音，虚虚地睁开了一只眼。


    林绮眠笑着道：「我们运气很好，碰到会玩的大佬了，会被她带着躺赢的。」


    许月亮伸了伸脑袋：「是，是吗？」


    「嗯。」林绮眠轻轻应她。


    许月亮松了一点手上的力道，去看人群前方的高中生。


    猩猩放得高，体型又大，妹妹整个胳膊都伸进去了，还是没能探到底。


    她皱着眉头努力拔高自己，就像被猩猩吞了一条胳膊似的。


    许月亮往后缩了缩，但推了推尤薇薇：「薇薇，你去帮一下吧，她够不着。」


    尤薇薇：「哦哦哦。」


    黄小艺也特别好奇，赶紧道：「我们一起，一起。」


    两人一块往前面去了，板寸头缀在了她俩身后，都去研究那只猩猩。


    许月亮没了抓的人，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只能握在胸前，摆了个祈祷的姿势。


    「我们就在这边等着。」林绮眠道。


    「嗯！」许月亮用力点头，又转头看她，「林医生，你也怕吗？」


    林绮眠应得顺畅：「怕。」


    许月亮勐地朝她挪了一步，两人的胳膊几乎可以擦上：「那我们一块躲着。」


    林绮眠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还真就再没上前，妹妹带着大家搜线索，找钥匙，对密码，把第一道门打开了，林绮眠还和许月亮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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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术一旦定下来，就很难再被打破。


    林绮眠自然而然地走在了许月亮的身边，许月亮也挨着她，再没去抓尤薇薇。


    尤薇薇和黄小艺玩得带劲，也顾不上她俩。


    只在偶尔路过的时候，会嘲讽一句：「您两好玩」「您两这是买的现场观光票」「我还以为林大医生这么丰富的专业知识，会在今天用得上呢」「挪一挪，挪一挪您嘞，吉祥物道具」……


    林绮眠面对嘲讽，嘴角挂着丝笑，云淡风轻。


    许月亮倒是非常地不好意思，被说了就赶紧四下里找东西，装作忙碌的样子。


    但也就是几秒钟而已，等没人注意她了，便又很快缩到了林绮眠跟前。


    进入第四个房间，大家都颇有些得心应手。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散了个人，找寻新的故事线索。


    许月亮捏着双手瞅着，小声对林绮眠道：「我们要不要也找找看啊？」


    林绮眠问她：「你想去看哪里吗？我们一起。」


    黄小艺：「啊啊啊啊卧槽啊这蟑螂道具我死了啊！！！」


    许月亮：「……」


    许月亮喉咙动了动：「我……也不是很想……」


    林绮眠：「嗯，那就不去。」


    许月亮：「那待会薇薇和小艺学姐又要来笑我们了……」


    林绮眠：「给她们笑，笑笑身体好。」


    许月亮抬头看她：「我倒是无所谓啦，我一直就弱弱的，打游戏的时候我也喜欢躲着，林医生你不一样……」


    林绮眠挑了挑眉，想起自己和许月亮从头苟到尾的那场游戏：「怎么不一样，一样的，我也喜欢躲着。」


    许月亮：「诶？林医生也玩游戏吗？」


    林绮眠大言不惭：「玩的，有时候会很沉迷。」


    「哇……」许月亮惊喜地喊道，「你玩的哪个游戏啊？」


    但还没等林绮眠开口回答，她自己顿了顿，突然转了话锋：「年龄小的时候是容易沉迷游戏啦，大学那会我宿舍一个舍友，好好玩啊，说梦话都在喊兽人永不为奴……」


    林绮眠看着她，许月亮自顾自地讲完了这个故事，睫毛在光影下忽闪，没敢抬头看她。


    林绮眠明白了，许月亮喊完那句就后悔了。


    她不敢和林绮眠一块玩游戏，大概是怕暴露了自己的一系列帐号。


    三次和二次分得如此之清，工作和生活分得如此之清，简直到了一种惊弓之鸟的地步。


    「嗯。」林绮眠顺着她的话道，「上学的时候玩得多，现在工作忙，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许月亮攥着手指：「是啊是啊。」


    黄小艺沖她们招了招手：「月亮，绮眠，快过来，你两没法歇着了。」


    两人过去，原来是任务有了分线，需要六人分成两队，各自去完成。


    在刚才的解谜过程中，高中生妹妹，黄小艺和尤薇薇已经组成了一个熟悉的团队。现在三人站在一块望过来，林绮眠道：「我和月亮一队。」


    板寸头立马道：「那我和你们一队。」


    他看着林绮眠和许月亮：「你们两比较胆小，我是咱们队里唯一的男生，肯定是和你们一起了。你们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高中生妹妹突然「嗤」地一声冷笑，转身自己先往a门去了。


    黄小艺问林绮眠：「你们行不行啊？」


    林绮眠：「这不是有这位大哥吗，行。」


    黄小艺笑得不行，尤薇薇还有点犹豫，被黄小艺攥着胳膊，一把拉走了。


    林绮眠，许月亮和板寸头一块进了b门。


    门一打开，里面雾蒙蒙一片，白色的气体充斥了整个空间，可见度非常得低。


    脚下的路只有一排零落铺着的木板，旁边黑乎乎的，不像是能下脚的地方。


    板寸头勐地一拽自己的外套衣角，给林绮眠递了过来：「来，拉着我的衣服，这雾气障眼，就是想把我们冲散了。」


    林绮眠：「……」


    她看着板寸头，停顿了两三秒。


    板寸头抖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自己往前走去：「这气是干，干冰吧？还挺冷。」


    林绮眠侧身，朝许月亮伸出胳膊：「要拽着吗？」


    许月亮愣住，瞪着大眼睛，林绮眠：「这雾气障眼，就是想把我们冲散了。」


    许月亮「噗」地笑了。


    笑完了低了脑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不敢像抓尤薇薇那样满掌握着，只用两根手指攥住了林绮眠的袖口。


    「我激动的时候力气挺大的……」她小声同林绮眠解释，「怕把你衬衫抓皱了……」


    「嗯。」林绮眠道，「那这一小块，你捏紧了。」


    许月亮用力点头：「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好。」林绮眠笑起来。


    板寸头在前面滋儿哇地叫唤，林绮眠用这一点衣袖牵着许月亮，慢悠悠地走过木板路。


    待到了房间正中央，板寸头突然在那头喊着：「啊啊啊，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林绮眠停住了脚步，许月亮在她后一块的木板上，裙摆轻轻地颤。


    雾气突然就稀薄了，视线也清晰起来。


    板寸头不知道怎么就走进了个大铁笼里，铁笼的进口关住了，出口是个洞，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勐兽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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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怕你猜不到接下来的剧情。


    许月亮颤巍巍地道：「林医生，不会真有，真有勐兽吧？」


    林绮眠：「不会。」


    板寸头：「啊啊啊啊我怎么办，这门打不开了啊啊啊啊……」


    林绮眠：「往里继续走。」


    板寸头：「有勐兽啊啊啊啊，救我啊，有勐兽！！！」


    到了这会，是一点面子都不要了。


    林绮眠抿了抿唇，没让自己笑得太明显。她转头对许月亮道：「我们找找线索吧，帮他把门打开……」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震天的虎吼，带着逼真的迴响，一下子炸满了整个空间。


    板寸头的喊声都变调了。


    而许月亮憋了一晚上的尖叫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她喊着：「啊大猫啊——」，然后往前一跳，撞进了林绮眠的怀里。


    所有努力维持又努力靠近的距离，都化作了泡影。


    许月亮激动时的力气是挺大，她撞得林绮眠的身子晃，心也晃。


    花香扑鼻，从头到脚，都塞满了林绮眠的身体。


    林绮眠伸手，为了不让两人摔倒，下意识地揽住了那近在咫尺的腰。


    许月亮的脸埋进了她的胸口，唿吸落在她的皮肤上，像温热的河流。


    而直到这个时候，那只攥着林绮眠袖口的手既没有放开，也没有逾距，就那么紧紧地，直愣愣地挺着。


    剧本大概是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各种音效，各种响动，各种道具，四面八方，百花齐放。


    板寸头还在兀自地喊，而许月亮已经没了声。


    她就这么静悄悄地藏在林绮眠的怀里，直到屋角的广播突然响起。


    「林绮眠，许月亮，周勇，你们还好吗？你们还好吗？」工作人员着急地询问着，「需不需要我们停止游戏？需不需要我们立刻停止游戏？」


    「你们的心率过速了！你们的心率过速了！！你们的心率过速了！！！」


    第38章 38


    林绮眠,许月亮和周勇坐在了休息区。


    三个工作人员围着他们，非常地尽心，一会给他们倒水,一会给他们量血压,密切地关注着他们的状态。


    严阵以待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能按个120出去。


    林绮眠握着一杯水,拇指在水杯上轻轻划了个圈。


    许月亮和她在同一张沙发上坐着，但离了半个人的位置,嵴背挺得笔直,正认真地听工作人员说话。


    说如果有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他们,说之前的确是有人出过事才这么紧张。说老虎是假的,人扮的，不一定每一场都会出现,属于隐藏任务。


    「哇……」许月亮轻轻感嘆,「那我们运气还挺好的诶。」


    说话的时候脖颈会有肌肉牵动，肩膀平直下沉，是还有些紧张的状态。


    工作人员笑起来,看了眼一旁的周勇：「这也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周勇躺在沙发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胳膊腿都软趴趴地瘫着。


    另外两个工作人员都在他身旁，他嘴里絮絮叨叨的，还在讲刚才的事情：「哇你们真的太过分了，说好了青少年本呢,青少年就给这么吓啊,那是真的大铁笼子啊,我这辈子就没被关过,原来被关是那种感觉……你们让我歇会，再歇会，我现在不想动……」


    许月亮看了看周勇，转头去看林绮眠。


    两人视线甫一对上，许月亮的耳朵尖便红了起来。


    她拨了拨头髮，发现被发卡卡着，没法让头髮垂下来遮住耳朵，便慌慌张张地放下了手。


    「林医生……」她声音小小地叫林绮眠。


    「嗯？」林绮眠轻轻地应她。


    许月亮：「对不起哦，我，我不应该来玩，我自己其实很胆小……」


    她低了脑袋：「我从小就怕这些东西，怕黑，怕鬼，怕打雷，什么都怕……」


    林绮眠笑了笑：「嗯，我知道，还怕拔牙。」


    「嗯！」许月亮用力应了声，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总是水汪汪的。


    林绮眠等着她多解释一句，比如为什么怕还要和他们来玩，但许月亮抿着唇，很坚决的模样，好像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绮眠自然不会勉强她，顺着她的话问道：「那要是另一边又长智齿了，还敢来拔吗？」


    许月亮眉梢微微挑起：「林医生给我拔吗？」


    林绮眠：「嗯。」


    许月亮笑起来，摇头摆脑的：「那我不怕了。」


    林绮眠看她笑，自己便也忍不住笑：「嗯，所以，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今天月亮来玩了密室，密室就不是未知的了，以后就不怕了。」


    许月亮：「这个故事不是未知的了，别的还不知道。」


    林绮眠：「这个故事我们没有玩完，待会问问薇薇和小艺。」


    许月亮：「嗯！」


    许月亮往后坐了坐，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看着林绮眠，林绮眠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许月亮：「我没想到林医生也怕。」


    林绮眠看向她，许月亮目光晃悠：「和我一样怕。」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早都说了嘛，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的。」


    许月亮应得特别轻，像窝在心口里：「嗯~」


    二十分钟后，另外一组人才出了密室。


    尤薇薇和黄小艺在高中生妹妹的带领下，顺利通关，解救了被禁锢的动物们，拿到了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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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快快乐乐兴高采烈，看到休息区的林绮眠和许月亮，爆发出一阵喜不自禁的笑声。


    黄小艺凑了过来，问林绮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那边，玩着玩着就不见人了。」


    周勇休息好已经离开了，林绮眠放心大胆地往他身上推：「那个大哥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吓得监测仪警报了。」


    黄小艺：「哈哈哈哈哈哈……就只有大哥啊？」


    林绮眠面不改色心不跳：「嗯。」


    尤薇薇问许月亮：「月亮，你吓着了没有？」


    许月亮撒谎的时候就看着没底气多了：「没，没有……」


    黄小艺一拍手：「有没有我们可以看监控，走，看监控看心跳图去咯！！！」


    许月亮立马看向了林绮眠，求助的模样。


    林绮眠利索地站起了身，抓住了许月亮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看。」


    她腿长，步子跨得又大，许月亮小跑几步紧紧追上，两人很快就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我刚才问过了，监控视频属于玩家个人隐私，可以自己决定放不放给谁看。」林绮眠侧头小声对许月亮道，「我们先下手为强，把自己那段拿了，不给他们看。」


    「嗯！」许月亮用力点头。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这种计划在林绮眠这里永远都进行得很顺利。


    她长了张生人勿近的脸，不刻意放柔表情的时候，看着十分的严肃高冷。


    由她和工作人员进行交涉，工作人员只会频频点头。


    许月亮仰着脑袋，在一旁看着，眼里星光点点，一脸崇拜。


    林绮眠和工作人员谈完，转头对她笑着道：「好了。」


    许月亮只会：「嗯嗯嗯！」


    等其他人进了监控室，尤薇薇和黄小艺看的是一台机器，许月亮和林绮眠看的是另一台机器。


    等尤薇薇和黄小艺看完自己的精彩部分，回头来找许月亮和林绮眠的时候，那段b门之后的视频，已经躺在林绮眠的手机里了。


    「没了。」林绮眠道，「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求我，我可以给你讲讲。」


    黄小艺握紧了拳头：「！！！！」


    尤薇薇看向许月亮，许月亮挺了挺胸膛，躲在林绮眠身后理直气壮：「求我。」


    尤薇薇：「你跟着林医生学坏了。」


    许月亮听到这话，高兴得很：「本来就坏！」


    几人闹做一团，吵吵笑笑好一阵儿。


    心跳图每个人一长串，林绮眠和许月亮倒是没藏着掖着。


    黄小艺和尤薇薇的惊人得一致，两人大部分时候小幅度平稳跳动，小部分时候一同心跳飙升。


    黄小艺朝她伸出双手，尤薇薇击掌过去：「耶，不愧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好战友！！！」


    许月亮的一直维持在一个较高的频率，在几个不明所以的阶段，会有勐的攀升。


    当然，心跳图的最后一段，就是攀得最高的时分。


    尤薇薇指着最后那个高峰：「这就是你们进了b门那段吧，吓得被店员提前救了出来。」


    许月亮：「嗯！」


    还没等尤薇薇再开口，许月亮：「求我！」


    尤薇薇：「……」


    尤薇薇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别急。」


    许月亮脸蛋红扑扑的，把心跳图卷吧卷吧，塞进了包包里。


    林绮眠问她：「平时心率就比较高吗？」


    许月亮愣愣的：「啊，啊？」


    林绮眠指了指她的包：「跳得有点快，担心你的身体健康。」


    许月亮摇头，髮丝被她甩起，打在林绮眠的胳膊上：「不，不，健康的，健康着呢。」


    林绮眠看着她：「嗯。」


    许月亮低头：「看你的，看你的。」


    尤薇薇和黄小艺立马围了过来，几个人的脑袋凑得特别近。


    林绮眠的心跳图展开了，十分地平稳且规律，整齐得就像教科书。


    黄小艺：「？？？？」


    尤薇薇：「？？？？」


    许月亮脸蛋红脸蛋红脸蛋红。


    黄小艺扒拉她的手：「你吹呢吧你，你全程都没心跳加速过？最后那段呢？b门那段呢，你是不是撕掉了？是不是藏起来了？」


    林绮眠笑着摊开手，她的纸张是平滑的，没有撕折的痕迹，和大家的一模一样。


    「靠！」黄小艺在她手背上甩了一巴掌，「你绝对提前过来销毁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狗呢……」


    许月亮昂着头替林绮眠争辩：「或许林医生就是……身体健康呢！」


    林绮眠「噗」地一声，笑得低了低头。


    黄小艺恨铁不成钢：「月亮啊月亮，你傻不傻啊。这能是身体健康吗？玩这么刺激的游戏心跳都不带乱的，这得是机器人吧。再说了，这不还有……」


    话说到这里，嘴巴一绊，突然就止住了。


    林绮眠看向她，黄小艺挠了挠脑袋：「没啥，没啥。」


    她指了指外面：「跑了一整，搞得我好渴，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成。」大家都很贊成这个提议。


    几个人又乘电梯往上，来到了楼顶的露天咖啡厅。


    九月快到下旬，暑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这会坐在室外，吹吹风，看看夜景，很是舒服。


    城市的灯光绚烂，像星星一般撒得漫无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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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久没玩得这么舒畅了。」


    尤薇薇道：「小艺平时比较忙吗？」


    黄小艺皱巴着脸：「忙也不是很忙吧，该有的休假都有。只是老林她吧，真的很难叫出来，没人陪我玩。」


    尤薇薇看向林绮眠，许月亮也正看着林绮眠。


    林绮眠坐在竹编的椅子上，白衬衫被风微微鼓起，明明是看起来十分随意的姿势，却好看得像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画面。


    一缕髮丝落在她的颊边，被她抬手抚到了耳后去。


    大家一时都没了声响，林绮眠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个遥远的方向。


    「看，月亮。」她道。


    几双眼睛落过去，一轮橙色的半月，遥遥地夹在城市的灯火里，像一盏不起眼的夜灯。


    「月亮，很好看。」林绮眠道。


    她没回头，声音却轻轻地打在每个人的心尖：「要多看看月亮。」


    咖啡厅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半的时候，四人才告别散开。


    黄小艺上了林绮眠的车，依旧是被她先送回家。许月亮和尤薇薇叫了辆出租，上车之后，不约而同，沉默良久。


    尤薇薇盯着车窗外繁华的街景：「林医生和黄小艺，确实不是那种老同学。」


    「嗯。」许月亮声音轻轻的，「她们很好。」


    「也太好了。」尤薇薇转头看她，「好得出乎意料，好得不真实，好得就像电视里演得似的。」


    「林医生从小就这样。」许月亮抠了抠包上的铆钉，「那会我没说，其实她家境也特别好，高中的时候大家都传她家有城堡，她爸爸是黑白通吃的霸道总裁……」


    尤薇薇被逗笑了。


    许月亮也笑起来。


    尤薇薇：「我们担心的事情一点都没发生。」


    许月亮：「嗯。」


    尤薇薇：「我刚才说的好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她对你真好。」


    许月亮抬眼看她。


    尤薇薇：「特别照顾你，总是在照顾你，关心你的一举一动……根本不像你说的没什么交集，我怀疑你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没有没有，真没有。」许月亮连连摆手，「我们真的……都没说过几句话。」


    「她就是……」许月亮顿了顿，「人很好。虽然看着高冷，但人很好，所以对我很好。」


    尤薇薇皱着眉头：「也是，你两确实好像不怎么熟又。不是那种很熟悉的老同学的感觉，也没说什么集体八卦……」


    许月亮：「嗯。」


    尤薇薇：「那这次还了人家的人情，你打算还和她交往吗？」


    「交往？」许月亮的目光一阵晃动。


    尤薇薇：「就没事干发个微信聊聊天，放假了一块吃个饭什么的。我不知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所以小艺说什么吃的玩的，我都没敢接话说下次一块去。」


    「微信……」许月亮低下了脑袋，「林医生平时很忙的。像周六周日这种休息日，她都经常在医院值班。我每次去医院她都在，肯定是没什么时间和人闲聊的。」


    尤薇薇：「也是，医生嘛。」


    许月亮：「小艺学姐也有说，平时叫林医生出来吃饭很难的。之前……没认出来的时候，我约林医生吃饭，她也拒绝了。她应该不喜欢这些交际，今天玩密室，也不太有兴趣……」


    许月亮深唿吸一口气：「这次，会和我玩这么久……应该还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


    尤薇薇：「你这么说……倒好像也是……」


    许月亮的语气蔫蔫的：「所以应该是没下次了。」


    「哎……」尤薇薇长嘆了一口气。


    许月亮抿了抿唇，发着呆。


    车子拐过一个弯，周边的灯光淡了许多，那轮挂在天上的月亮也就显眼了许多。


    车子往前开，像是在向月球靠近。


    许月亮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有新信息。


    许月亮翻转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信息的是「林医生」。


    「呀。」她没忍住，一声轻轻的讶异。


    「怎么了？」尤薇薇凑了脑袋过来。


    许月亮划开屏幕，手指有些微微地颤：「林医生发消息了。」


    尤薇薇兴奋起来：「快看看说了什么，是不是在问我们到了没？林医生真的是太贴心了……」


    许月亮盯着屏幕，呆呆的：「她说，她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尤薇薇：「啊？」


    许月亮：「我的包……」


    她立马将怀里的包翻了个面，将外面的口袋一一摸过，掏出了个名牌来。


    【佑海口腔，主治医师，林绮眠】


    小小的名牌上，这几个字在暗光的环境下，闪闪发亮。


    许月亮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医生的东西？」尤薇薇也十分惊讶，「落你包里了？」


    许月亮：「啊。」


    尤薇薇瞅她手机：「她还说什么了她还说什么了？」


    许月亮：「她说，这东西挺重要的，她上班要用，问我周末什么时候有空，她过来取。」


    尤薇薇：「啊……」


    「她这东西，」尤薇薇一字一顿地道，「到底为什么会掉到你的包里去呢。」


    许月亮摇头：「她没说。」


    尤薇薇瘫在了座椅里：「反正下次见面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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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还挺着急。


    「周末不就明天或者后天吗？


    「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故意……」


    「但她这套路也太俗了吧！」尤薇薇瞪大眼睛，跳了起来，「俗得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套路！」


    第39章 39


    「回了吗？」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黄小艺伸着脑袋问林绮眠。


    林绮眠看了眼手机，唿吸灯闪烁，唿吸灯其实刚才就已经闪烁过了。


    这说明许月亮不仅回了,还回了不止一次。


    「嗯。」她的唇角勾起来。


    「呦——」黄小艺喊起来。


    这一晚她本来就兴奋,这会更兴奋了,直接在副驾驶上扭了起来。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许月亮肯定会回，肯定会回！」


    林绮眠的心脏轻飘飘的,悬在半空。


    这种轻浮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游离到理智之外，所以开口的时候,还是往回压了压。


    「这种事情大家都会回。」她道。


    黄小艺：「你说得倒也没错，你这套路虽老,实在好用。谁拿了别人的东西不得还回来。」


    黄小艺：「啧啧啧,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什么时候塞人包里的啊？也太刻意了吧！」


    林绮眠：「进密室之前不是要把随身物品都存起来吗？」


    黄小艺：「？？？？」


    林绮眠：「我把包塞进自己的柜子里，然后说,啊，手机忘了放了。」


    黄小艺：「……」


    林绮眠笑了笑：「月亮就在旁边,自然就放她那里了。」


    黄小艺：「可是你放的是手机啊。」


    林绮眠：「手机和名牌都在兜里,名牌那么小，被带进去情有可原。」


    黄小艺：「……」


    黄小艺看着她：「我真的需要重新认识你。」


    黄小艺：「你是不是很骄傲？」


    「没。」林绮眠笑着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快递，月亮要是不想见我，同城速递，今晚我的名牌就回来了。」


    黄小艺：「呵。」


    车子停到了小区外,黄小艺抬抬下巴：「那快给我看看,许月亮有没有叫快递。」


    林绮眠拿过手机,划亮了屏幕：「没有，她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她可以给我送过来。」


    黄小艺靠倒进了椅背里，感嘆道：「我真的觉得你可以做个大梦想家。许月亮好黏你，好崇拜你，跟在你身边，一晚上脸红了好多次……」


    「她很容易脸红。」林绮眠看着聊天页面，「也很容易哭。」


    「她是单纯又热烈的人，情绪丰富，脸皮薄，藏不住。」


    「她对每个人都这样。」林绮眠笑了笑，「在医院没认出我的时候，也这样。对薇薇这样，对你这样，对谁都这样。」


    「但当你想要越过朋友的界限，更进一步的时候……」林绮眠深有体会，「她就缩回去了，再不让你逮到了。」


    黄小艺的脸皱巴了起来。


    林绮眠帮她打开了车门：「所以，慢慢来。」


    黄小艺丧丧地推门下车：「哦，拜拜。」


    「再见。」林绮眠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黄小艺离开之后，林绮眠并没有急着开车。


    许月亮在等她回復，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林绮眠周六周日都不上班，从早到晚都有空。


    反倒是许月亮，真的没什么时间，今天已经耽搁了她一天的工作。


    林绮眠回復道：


    -【还是看你时间。】


    -【东西落了是我麻烦你，我去找你。】


    许月亮那边很快便显示正在输入，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一条。


    -【我都有空啦，看你方便啦。】


    推来让去，还挺不好办。


    林绮眠的手指按在键盘上，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除。


    周末找人哪有上午找的，这不得摆明了自己知道许月亮的工作。


    但许月亮的直播从下午一直延续到晚上，想见缝插针约她再吃一顿饭都不可以。


    犹豫间，许月亮那边又过来了消息。


    -【要不明天下午？六七点的时候？】


    六七点的时候，是许月亮直播会休息一会儿的时候。


    短则四五分钟，长则十来分钟，林绮眠是很清楚的。


    【可以。】


    她回復许月亮，不管是四五分钟还是十来分钟，只要能见到，就已经足够好了。


    许月亮的语气轻快了许多：


    -【那我们明天见~~】


    -【地址我发你。】


    -【你出发的时候就告诉我啊，我好下楼接你~~】


    是个甜品店的地址，林绮眠回覆：【好的。】


    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以后，今天的交集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林绮眠打转方向盘迴家，车里明明没有放音乐，心情却像是跳跃在音符上。


    忽上忽下，时而激昂，时而又婉转向下。


    回到家洗漱过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拿起手机的时候，却还是有着一份雀跃的期待。


    来自皎皎的页面空空荡荡，来自小月亮的页面更加不会点亮。


    但林绮眠还有特殊的存货。


    b门后的视频就在她的手机里，坐在床角上点开来，突然整个世界都陷落了下去。


    许月亮冲进她怀里的样子，就像受惊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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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在她怀里的感觉，就像柔软的云朵。


    但林绮眠觉得，她很快就要忘了这感觉了。


    它太短暂，太突然，消失得又太快，林绮眠哪怕努力回忆，也只记得一星半点。


    手指蜷了蜷，林绮眠将这视频重复播放了无数遍。


    直到画面扎进脑袋里，闭着眼睛都能看见，她扔了手机，来到了窗前。


    一轮月被云掩着，光芒黯淡。


    明天去买个天文望远镜，林绮眠想，这样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些了。


    这一晚，许月亮没有直播，但林绮眠也丝毫没有早睡。


    梦里她抱住了一团云朵，用力握紧再握紧，直到她热烘烘的，发了一层薄汗。


    第二天，她跑了大半个城市，集齐了一车的食物。


    全都是许月亮朋友圈发过，喜欢吃的，能带走的。


    下午，她早早地到了约定的咖啡店外，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停车位，关上了车窗。


    林绮眠没有下车，她将座椅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打开备用手机，戴上了耳机。


    z92565611，披着七彩的炫光进入到了小月亮的直播间。


    小月亮正在跳舞，是某位粉丝砸了大额礼物以后的点播。


    她今天穿着白衬衫黑皮裙，马尾低束，挂着金边的细框眼镜，眼镜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禁慾又性感。


    林绮眠看着她的装扮，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陌生的是这真不是许月亮的风格，不管是她的性格，还是她平日里的穿衣打扮，一点都不沾边。


    熟悉的是这好像是林绮眠的风格，只要去了那些过于时尚的装饰，便是林绮眠平日里最常见的样子。


    她喜欢穿衬衫，方便，实用，什么场合都能用。


    所以衬衫买了一柜子，配套的西装裙子裤子，也买了一柜子。


    头髮这么扎也是图方便，不烫不染是觉得没必要。


    林绮眠看着手机里的许月亮，眼光下落，看看自己。


    突然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抬手，把扎着的头髮散了开来，算是打破了一点这刻板印象。


    许月亮跳完舞，回到了电脑前。


    她念了一串礼物的感谢名单，然后道：「欢迎11~~~」


    林绮眠打招唿一般，扔了个小额的礼物。


    许月亮感谢了礼物，继续自己的直播流程，没有多和她说话。


    而这个月的月榜第一早都已经易了主，再不是那串z92565611。


    这是林绮眠必须做的事。


    在许月亮已经对11产生戒备的时候，尽量让11离许月亮远一点。


    11不再是那个豪掷千金的人，不再是那个要和主播产生特殊联繫的人，变回了一个普通的观众。


    会砸礼物，也会不砸礼物。会来看许月亮，也会看看其他主播。


    这样，起码再遇到11的时候，会让许月亮觉得轻松。


    林绮眠得承认，许月亮将自己的工作经营得很好，即使没有她的出现，也不会缺少什么。


    直播进行到了下午六点，许月亮跳完整点舞，回到电脑前时低了低头。


    时间差不多了，许月亮快要休息了。


    林绮眠坐直身子，拿起另一部手机给她发消息：【我出发了。】


    消息过去的那一瞬，她清晰地看到，直播间里的许月亮眼睛一亮。


    许月亮拿起了手机，手机挂件在镜头的角落里晃过。


    许月亮当着直播间所有观众的面，埋头给林绮眠回了信息：【好哒~林医生路上顺利~~】


    林绮眠笑了笑，她又躺了下去，准备继续看着许月亮的直播，度过这段「路上的时间」。


    但直播间里的许月亮回完消息，便站起身沖屏幕鞠了一躬，然后道：「对不起啊大家，我有点事，要下播了~~」


    林绮眠一时呆住。


    屏幕上一下子挤满了弹幕，全都是在询问她怎么了。


    【主播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被人推荐过来说是劳模主播，陪你从天亮嗨到天黑，这就天黑了？】


    【月亮明显是有急事，她平时只会休息几分钟，不下播】


    【昨天就没开播，今天又只开了这么几个小时，舞都没跳几个】


    【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还开不开了？】


    许月亮回道：「是有点着急的事，但不是坏事，大家不要担心~~」


    「如果早点结束了会回来继续开播，但我也不太确定呢~」


    「非常抱歉，大家不要等了，明天我肯定在的~」


    弹幕：


    【我严重怀疑主播谈恋爱了，刚才就在看手机，肯定是给男朋友回消息】


    【滚啊，女主播没有男朋友，男朋友就是我】


    【就是我10086】


    【老粉都知道月亮开播不玩手机，最近请假多肯定是有事情要处理，谁还没点事了，这就给人造谣上了】


    【主播主播你回我，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说是我就原谅你突然消失】


    许月亮没回答，只是又给大家鞠了个躬，摆手道：「再见~」


    然后直播画面便变黑了。


    林绮眠盯着变黑的画面几秒钟，将备用手机扔进兜里，调整好座椅，坐直了身。


    她看了眼车后座上放着的东西，挑了个最适合这个点小吃一点的，拿到了前排来。


    然后，便是安静的等待，焦灼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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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让她出发的时候就发消息，怎么会这会就下了播。


    取个名牌几分钟的事，怎么就不确定会不会再继续开播。


    她直播的时候不玩手机，她是几乎半年都请不了一次假的着名劳模。


    她在意自己的工作，她将这份工作做到了行业的顶端。


    她向来公私分明。


    哪怕是给她砸了无数礼物的金主，只要提出了一点私下的要求，她都会早早地拒绝。


    怎么现在就，为了感谢一个收费给她拔牙的医生，请了一次又一次的假。


    怎么就从对她紧张又害怕，变得如此，欣然前往，迫不及待。


    林绮眠攥着手机，呆呆地等着。


    许月亮并没有立刻出现在她面前，足有二十分钟后，手机亮起，她问她：【林医生你到哪儿啦？】


    林绮眠抬头，一种神奇的预感，让她的目光落到了约定的咖啡店门前。


    一秒，两秒，三秒，漂亮的裙摆一晃，人影出现在了她框定的视线里。


    那是许月亮。


    换了一身衣服，换了髮型，换了妆的许月亮。


    她穿着柔软的棉布裙子，是谁见了都会喜欢的邻家少女的模样。


    她四下里张望寻找，脸上的期待和欢喜，与车里的林绮眠，别无二致。


    林绮眠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她和许月亮的家，该贴着什么样花纹的壁纸。


    第40章 40


    林绮眠拿起手机,想要给许月亮回消息。


    备用手机却不断地亮起来，航海群里管理员在不断艾特全体成员，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绮眠拿过备用手机,看了看。


    许月亮突然下播，有两个正在看直播的粉丝很是不满,在航海群里发了不少埋怨的话。


    什么陪月亮走了这么久,是她的事业粉,现在她请假的频率太高太突然了，会影响热力排名。


    什么粉丝再努力，也抵不上主播没头没尾地请一次假,直播间还有大佬砸了礼物没感谢,就下播了。


    什么别家都来嘲讽了,说小月亮火了就飘了,熘粉玩得一套一套的。


    甚至还有人提到了11，说小月亮再这样下去,是留不住大佬粉的。就像最近已经不太出现的11。


    管理员艾特全体成员是在澄清,说月亮最近是家里有事，没办法。她也不想这样的。


    她也不想这样的，林绮眠目光晃了晃,看向车窗外。


    橙红色的夕阳下,站在咖啡店门口低头看手机的许月亮太美好,美好到林绮眠不太确定,自己脑袋里方才的那些「大理想家」的推断,到底有几分可信。


    人会美化自己的记忆,人会往自己所期盼的方向幻想。


    林绮眠将一颗飘飘扬扬的心拽下来,蜷了蜷手指,握在了掌心里。


    她必须得把自己搁置在进退得宜的位置。


    于是她给许月亮回消息,没有强调还个东西两人便要坐下来一块吃顿饭。


    -【我刚到，在对面的停车场里。】


    消息刚一过去，那边许月亮便抬起了头。


    显然，她对这片相当熟悉，没有丝毫犹豫便精准地朝林绮眠的方向而来。同时，手机抵在唇边，发了条语音过来。


    「我马上过去~林医生你停车小心~」


    林医生的车停得稳稳的，林医生的车车盖都是凉的。


    林医生需要小心的，是自己那些丰盛得快要外溢的心思。


    待许月亮到了近前，林绮眠降下了车窗，沖她招了招手。


    许月亮对上她的视线，瞬间便扬起了灿烂至极的笑容，晃得林绮眠眼疼。


    她小跑着到了车跟前，弯腰同林绮眠说话：「林医生辛苦啦，我预计的时间真准。」


    林绮眠问她：「你也刚到吗？」


    「嗯，我刚下来……」许月亮顿了顿，抬手胡乱地指了个方向，「我就住这附近。」


    她低头打开身上的小背包：「东西我带来了……」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说。」


    许月亮愣了愣，而后笑容甜美地道：「好啊。」


    她快步来到了车的另一侧，开门上车。


    林绮眠的车里有清淡的香水味，还有浓郁新鲜的食物香气。


    许月亮一坐下便吸了吸鼻子，真情实感地感嘆道：「好香啊。」


    林绮眠微微侧身看着她：「猜猜什么香。」


    许月亮闭上了眼睛：「好像有帕托家的咖啡面包，它家面包一出炉，真是一整条街都能闻到味道……」


    林绮眠笑了笑，转身去拿了过来：「是有。」


    许月亮睁眼，看到递到面前的食物盒子。


    包装得整整齐齐，上面有着熟悉的标志，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林绮眠道：「酱我买了三种口味的，都在里面，你自己看着搁。」


    许月亮瞪大了眼睛：「酱还可以单独买吗？」


    林绮眠：「可以啊，跟老闆说就好了。」


    许月亮捧住了盒子，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延续着，话问得小心翼翼的：「林医生，这是给我买的啊？」


    「是啊。」林绮眠道。


    许月亮愣愣地看着她，突然就不说话了。


    车里空间小，驾驶位和副驾驶之间的距离更加小。


    在深色内饰的衬托下，许月亮浅金的发色和白皙的皮肤，让她整个人都越发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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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凸显到林绮眠的眼前，每一根睫毛，每一次唿吸，都像是被高清镜头慢动作记录了一般。


    面对如此清晰的许月亮，林绮眠突然觉得心慌。


    她坐直了身子，拉远了和许月亮之间的距离，并且找补了两句话，破除她故意为之的嫌疑：「这不到了晚饭时间了吗？我出门採购，买了一堆。刚好有你喜欢的。」


    「啊……」许月亮轻轻应了一声。


    林绮眠指了指车后座：「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


    许月亮没有回头，快速摇着脑袋：「可以了可以了，谢谢林医生。」


    「面包要配清淡口味的果茶。」林绮眠打开小冰箱，拿了杯奶茶出来，「试试这个。」


    许月亮：「！！！」


    林绮眠：「不喜欢吗？」


    许月亮捧着面包盒：「不是，我，我怎么能……」


    林绮眠：「中午饭几点吃的？」


    许月亮：「十二点。」


    林绮眠：「晚饭呢？」


    许月亮：「还没。」


    林绮眠帮她扎好了吸管：「喏。」


    许月亮手忙脚乱，将面包盒搁在腿上，双手捧过了奶茶。


    奶茶壁上还有水珠，但林绮眠细心地垫了餐巾纸，这个温度，这个口味，刚刚好。


    许月亮呆呆地盯着奶茶，问道：「林医生的意思是……让我在，车上吃吗？」


    林绮眠：「嗯。」


    林绮眠：「要是你不着急的话，我们也可以去找个店坐坐。」


    许月亮连忙道：「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的，我就是怕在车上给你弄脏了……」


    「不会。」林绮眠道，「我帮你把面包切开。」


    许月亮：「啊啊，好。」


    林绮眠服务得特别到位，将面包在盒子里切成容易吃的小块，倒上了许月亮选定的果酱，然后插上小叉子递迴她跟前。


    许月亮一口奶茶，一口面包，咬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进了嘴里便抿着嘴巴快乐地咀嚼起来，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弯弯的。


    林绮眠看她一眼，脑袋里便是无法遏制的隐秘的熟悉感。


    之前为了还11打pk的人情，许月亮录给她一个不用手吃面包的视频。


    那个视频林绮眠看的次数不多，但都是在安静的夜里，她忽然很想许月亮的时刻。


    现在，也很安静。


    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只有她和许月亮两人，画面重叠，会让人突然便混淆了时间与空间。


    林绮眠靠上车门，垂下了眼眸。


    许月亮咽下一口食物，小小声问她：「林医生，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林绮眠转身，又拿了颗柑子过来，细细地剥，「这个沃柑不错，给你再加点维生素。」


    许月亮：「林医生，我吃了你好多东西哦。」


    林绮眠笑笑：「是吗？」


    许月亮：「嗯！拔牙的时候吃，陪薇薇看牙的时候吃，现在又吃……」


    「不够，」林绮眠想起那些隔三差五塞自己桌兜里的零食，源源不断，像小仙女投递的礼物，「还要多吃点。」


    许月亮笑起来：「嘿嘿嘿，林医生你是嫌我太瘦了吗？我是有些瘦哦，但是我体重比看起来重很多的，我有肌肉的。」


    林绮眠望过去，许月亮立马放下了手上的叉子：「不信我给你看看。」


    林绮眠：「看看。」


    许月亮举起了左臂，「啊——」的一声，摆了个健美冠军前展肱二头肌的姿势。


    人鼓的劲大极了，脖颈的线条都拉直了，锁骨凸出，能架一只钢笔在上面。


    只是穿的裙子是长袖泡泡袖，里面的肌肉再鼓，外面也盖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出。


    「哎。」许月亮瞄着自己的胳膊，皱起了眉头，「就不该穿这个，看不见。」


    林绮眠被她逗得直笑。


    许月亮还不放弃：「林医生，你捏捏，真的，超硬的！」


    林绮眠抬了抬自己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不能捏，手脏着。」


    「哎——」许月亮长嘆一口气，把胳膊放下了。


    她继续吃，继续喝，林绮眠等着她吃得差不多了，将剥好的柑子分开，递过去，收尾这顿简单的车上晚餐。


    柑子的确是好柑子，皮薄肉紧，分的时候破了膜，露了瓤，汁水四溅。


    林绮眠的手指在透明的塑料手套里，葱白一般，捏着这饱满的果肉。


    许月亮骤然看到这送到眼前的画面，愣了一秒，但很快，她张嘴，咬住了这果肉。


    将一大块吞吃入肚，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林绮眠看着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勐然收回了手。


    剩下的柑子被她放到了许月亮抱着的盒子里，而后摘下手套，推门下车，去后座提下来一个巨大的袋子。


    里面有她今天买的许多食物，也有她在家里备了几箱，等着全部投餵给许月亮的老零食。


    满满一袋，五彩缤纷，看着便会让人心情愉悦。


    许月亮见她下车，自己也很快地下了车。


    嘴里还嚼着多汁的水果，手里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刚才吃完的垃圾，跑着到了林绮眠跟前，口齿不清地问她：「林医生，你要搬东西吗？我帮你……」


    林绮眠掂了掂手里的重量，问她：「这个你提得动吗？」


    许月亮咽下了水果，信心满满：「没问题，我的肌肉可不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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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将袋子塞到了她手里。


    许月亮胳膊微微一沉，很快又被她举高了：「轻轻松松！」


    林绮眠：「提回去吧。」


    「啊？」许月亮愣住。


    林绮眠：「院里做活动，剩了好多。我吃不完，你帮我消耗消耗。」


    许月亮：「啊。」


    许月亮笑起来：「这个忙我倒是能帮林医生，我就是个小饭桶，尽管往里面倒……」


    林绮眠：「哪有人说自己是饭桶的时候还带个小字。」


    许月亮笑得脸都红了：「哎呀这样听起来比较可爱嘛。」


    你也知道自己可爱。


    林绮眠看着她，两秒之后，主动结束了这次的见面：「家还远吗？远的话我送你。」


    「不远不远，我自己可以的。」许月亮往林绮眠跟前凑了两步，将胯顶了出去，「林医生我没手了，名牌在我包里，你自己拿一下。」


    林绮眠低头，指尖只敢堪堪捏住拉链，打开包，拿出了自己的名牌。


    哪里再都不敢碰触。


    许月亮看着手里的袋子：「送了个名牌拿了你这么多吃的……」


    林绮眠到底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捞一个得寸进尺的机会：「没关系，下次再请我吃饭。」


    她看向许月亮，补了个条件：「如果不耽搁你时间的话。」


    许月亮对上她的目光，眼睛亮晶晶的：「会耽搁林医生的时间吗？」


    林绮眠：「不会。」


    许月亮一下子笑开来。


    她笑得实在是好看，林绮眠已经看透了许月亮的招数，她就是喜欢这样笑，高中的时候这样笑，直播的时候这样笑，只要聊得开心了，对谁都这样笑。


    笑得让你觉得，你对她很重要，你同她在一起，便是她最快乐的时刻。


    如此往復，蛊惑人心。


    但林绮眠还是愿意承接这样的招数，甚至为她添砖加瓦。


    「和月亮玩很开心。」她道，「看月亮吃饭很香。」


    许月亮的害羞如约而至，蹿上脸颊，蹿上耳朵，甚至汪进了眼睛里。


    她想笑得更开心、更得意，又要按捺住自己的骄傲兴奋之情，脸上神色变换，最终一张嘴，喊了声：「好！」


    然后摆摆手倒退两步：「林医生，下次见！」


    转身便提着重重的一大袋东西跑掉了。


    林绮眠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拐弯处。


    她回到了车上，车上有食物残留的气味，还有许月亮残留的香味。


    右手指尖轻轻搓了搓，不难回忆起刚才柑橘的青涩，还有……许月亮的唇瓣滑过的触感。


    柔软得难以形容，像一口可以吞掉的果冻。


    手机亮了起来，来自「皎皎」。


    林绮眠用这指尖划开屏幕，看到许月亮发过来的消息。


    -【我也很喜欢和林医生一起玩！】


    -【猫猫发射无数爱心.gif】


    第41章 41


    林绮眠将那个动图点开,再点开，总觉得发射爱心的猫猫就是许月亮本人。


    她也有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尖和嘴巴,脸颊圆圆的，让人想捏两把。


    林绮眠的微信里几乎没有表情包，更没有这么可爱的。


    她翻动着聊天记录,从和许月亮遥远的记录里搜寻了一堆表情包,全都存成自己的。


    然后从里面挑啊挑，挑了个合适的，回了过去。


    -【猫猫心脏被击中捂心.gif】


    许月亮的消息很快又跳了出来：


    -【林医生开车注意安全~】


    -【林医生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猫猫捂脸期待.gif】


    林绮眠笑起来,回道：【好。】


    她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开出了停车场。


    如果许月亮的家真在这附近，那距离她家,还是挺远的。


    这会算是周末出行的高峰期，林绮眠堵了半条街，还没回到家,备用手机上便发来了提醒。


    您特别关注的主播「小月亮」开播了。


    居然这么快就又开播了。


    林绮眠进入直播间，戴上了一只耳机。


    许月亮换回了之前穿的那身衣服，加重了妆容。


    不知道弹幕问了什么，她笑着回答道：「不换衣服了啦，我挺喜欢这身的。」


    「对，以前比较少尝试这种的~」


    「因为我脸圆嘛,比较可爱,嘿嘿嘿……不太能驾驭得了啦,这种要有气质穿着才好看。」


    「我不行我真不行,你们没见过……」


    话说到这里卡了一下,假咳了一声，才接了下去：「有的人穿才好看呢。」


    有的人穿才好看呢，林绮眠低头瞄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有的人……包括她吗？


    大概是包括的吧。


    毕竟许月亮夸她长得好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来是真喜欢这张脸。


    林绮眠唇角勾了勾，决定今天晚上好好护个肤。


    车子开进小区的停车场以后，林绮眠松开了安全带，仔细看了会直播。


    许月亮跳完舞正在读感谢名单，但她的视线老往右下角瞄，嘴上一个打绊，粉丝名字都给读错了。


    许月亮赶紧捂着胸口跟粉丝道歉，眼角红红的，看着甚是可怜。


    粉丝并没有为难她，只是有人发弹幕问：【主播你是不是在看手机？】


    许月亮呆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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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下午突然跑掉那事，弹幕很快刷了起来：


    【主播家里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家里的事吧，直播不急】


    【是啊，感觉最近都心不在焉的】


    【我觉得月亮想看就直接看吧，反正直播间玩手机的人多得很，不差月亮一个】


    【看她和男朋友亲亲我我你们吃狗粮吗？】


    这条弹幕很快被管理员删除了。


    但管理员反应得越快便有人觉得越可疑，一时之间，满屏的白色弹幕，全都是在问月亮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是不是……」许月亮用力摆着手，回答得非常斩钉截铁，「我没有谈恋爱。」


    「没有男朋友的，没有的。」


    「暂时不会谈的，这个事情要看缘分是不是？」


    「我最近的确有私人的事耽搁了工作，非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今晚我会多跳几段舞给大家看……」


    这几句话成功安抚到了粉丝，弹幕里干净了许多。


    也成功地让林绮眠的心起起伏伏，晃悠了一阵。


    许月亮是否单身，这话她从来没问过，也没让黄小艺去打听过。


    正义点来说，她和许月亮还没熟到打听这种隐私的地步。


    而更真实一些的原因是——她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要是许月亮不是单身，她怎么办。


    她就能忍得住不去接近她，不去看着她，不从她身上获得，那些唯有许月亮能够带来的能量了吗？


    林绮眠知道自己做不到。


    所以林绮眠宁愿忘了这个问题。


    现在，许月亮倒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没有谈恋爱，没有男朋友，甚至暂时都没有恋爱的打算。


    这让林绮眠觉得安全。


    许月亮说完这些，又看了眼屏幕下方。


    她的眼神移开得已经够快了，可是在摄像头下，一切真是无所遁形。


    林绮眠突然反应上来，许月亮是不是在等她到家的消息？


    心脏兇勐地跳了两下，林绮眠拿起另一个手机，快速打字，发了过去。


    -【我到了。】


    许月亮这次看得简直明目张胆。


    甚至在视线落上去的时候，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刚犯过错误，她没敢立刻回消息，突然站起身，道：「今晚的深夜表演，提前给大家吧！」


    林绮眠真是两头占便宜。


    见了许月亮，耽搁了她时间，这会又混在直播观众里，享受她的补偿福利。


    于是，等许月亮跳完舞，气氛正热的时候，她投了好几个大额礼物出去。


    但一条弹幕都没发。


    这一晚，听着许月亮甜甜的声音，林绮眠研究着新买的天文望远镜，拍到了一张还不错的月球照片。


    等许月亮下了播，林绮眠看着那照片良久，发了条朋友圈。


    一条屏蔽其他人，只给皎皎看的朋友圈。


    配字没什么特别的，只说：【今晚的月亮。】


    冷感的星球照，月亮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坑坑洼洼。


    几乎在发出去的一瞬间，林绮眠便收穫到了小红点。


    许月亮秒贊，并在林绮眠看那个贊的时候，又多了条评论。


    【林医生拍的吗？好好看！！！】


    林绮眠回到两人的聊天页面，跨出了重要的一步。


    那就是不必找理由，找藉口，在这不合时宜的深夜里，向许月亮，直白地发送一条废话。


    -【还没睡？】


    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应：【嗯！】


    林绮眠像个无聊的中年人：【熬夜对身体不好哦。】


    许月亮却应得非常得积极：


    -【是的是的是的！】


    -【我在洗脸了，马上就睡！】


    -【林医生也不能熬夜哦！】


    林绮眠：


    -【嗯。】


    -【只是今晚想看看月亮。】


    那边输入，又撤回，输入，又撤回。


    最终回应得特别坦诚，连对话框都好像带着羞涩的粉红泡泡。


    -【林医生这样说，我好不好意思哦~】


    -【嘿嘿，都怪我叫这么个名字~~~】


    -【林医生拍的月亮好好看啊！是用专业的设备吗？】


    林绮眠拍了张望远镜的照片，给她发了过去。


    许月亮十分羡慕，并问了她一些关于望远镜的问题。


    林绮眠现学现卖，也都是今晚才了解到的知识，硬是被她说出了天文爱好者的感觉。


    两人交谈得非常愉快。


    就像最普遍的关系，最如常的朋友那样。


    在互道晚安之前，或许是夜晚太寂静，或许是氛围太美好，林绮眠蠢蠢欲动，最终指尖落在键盘上，问许月亮：


    -【昨天b门后的视频，你要吗？】


    你要吗？


    你曾惊恐躲进我怀里的影像。


    你紊乱心跳的佐证。


    片刻，许月亮回復道：【要。】


    要。


    简单的一个字，既没有柔软的符号，也没有要展现语气的可爱表情包。


    视频发了过去，存在在两个人的手机里。


    视频里的内容，再一次降临在林绮眠的梦里，一个恐怖的场景，硬是被她化成了春风细雨般的轻柔。


    第二天，林绮眠打开手机，看到了来自皎皎的新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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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非要完成的事情，没有紧迫的请求，只是，在周末的清晨，一个延续了昨夜话题的问候。


    -【林医生，早哇！】


    -【昨晚睡得那么迟，你醒了没呀？】


    间隔五分钟后，她又发道：


    -【让我们看看，林医生在太阳晒屁股之前，能不能睡醒！】


    -【小鸭子嘎嘎嘎嘎哈哈大笑.gif】


    林绮眠笑起来，觉得早晨同梦境一样柔软，足以陷落她一整颗，完整的心。


    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聊起来。


    早晨说两句，等许月亮要去工作了，林绮眠便克制住自己发消息的手，也去找些事情干。


    等到许月亮下午休息时，再聊几句。


    许月亮喜欢望远镜，喜欢林绮眠拍的月球照片。


    林绮眠便今晚拍了，明晚又拍，哪怕天气状况不太好，照片拍得不好，也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一条仅许月亮可见的朋友圈。


    这样，便总会有可以衔接上的话题。


    只是再没聊得那样晚。


    许月亮晚上需要工作，而林绮眠的工作，需要早起。


    林绮眠不想影响许月亮的工作，而许月亮也生怕在不应该的时候，耽搁了林绮眠的时间。


    两人自然地向对方表达关心，也自然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林绮眠投餵给许月亮的那些食物，保质期短的许月亮早早地吃了，保质期长的，许月亮慢悠悠，空了便来两口。


    吃完总少不了给林绮眠反馈，这让林绮眠也开始变得和许月亮一样，想到食物便觉得开心。


    如此绵长又短暂的几日，到了尤薇薇来换牙冠的这一天。


    还是个周五，还是那样有和煦阳光的天气，相见这件事，却不再充满犹疑。


    许月亮早早地便同林绮眠说自己要陪薇薇过来，林绮眠也早早地应下，说我在诊室等你。


    于是，那个同其他诊室布置得毫无区别的诊室，便变得独一无二，光彩熠熠。


    林绮眠正在给病人做检查，门口探出颗小脑袋。


    浅金色的头髮变成了蜜茶棕，卷着温柔的弧度。


    眼眸也是盛了蜜一般的颜色，抿着唇对上林绮眠视线的时候，瞬间变成一弯水波里荡漾的月亮。


    「先进来。」林绮眠对她道。


    许月亮小小步地挪进来，因为有人在，便不敢说话。


    「给月亮泡一杯我带的那个茶。」林绮眠对蓁蓁道。


    蓁蓁响亮地应了一声：「诶！」


    林绮眠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在林绮眠的办公桌旁，多了一个的，那个座位：「你先坐。」


    许月亮快步挪过去，安静地坐下。


    林绮眠对她笑了笑：「桌上有个册子，你看一下。」


    许月亮乖乖地拿起蓝色的旅游册，翻看起来。


    林绮眠继续工作，良久，状似无意地问道：「国庆马上到了，准备去哪里玩啊？」


    第42章 42


    「诶。」安静的诊室里,许月亮轻轻应了一声。


    她从册子里抬起目光，软乎乎地道：「没有什么打算诶~」


    「嗯。」林绮眠同她对上视线，只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忙工作。


    许月亮看了一会儿她,不敢打扰,又低头看册子。


    之前只是为了消遣时间,看一看里面的漂亮画面。现在有了林绮眠那一句询问,再看起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我喜欢的路线吗？这是我会考虑的团吗？这么丰富的旅程,四天三夜真的够用吗？


    最后视线停驻在一张页面上,看了很久。


    无人区的星空,好美啊。


    林绮眠结束了治疗，脱掉手套，去洗手。


    蓁蓁去给患者讲解注意事项，林绮眠擦干手，直到患者出了诊室，这才慢悠悠地来到了许月亮身边。


    许月亮还在看册子,林绮眠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道：「想要去青海？」


    「啊……」许月亮慌张抬头看她，耳尖有些红,「太远了……」


    林绮眠：「你们放全假吗？」


    许月亮垂了眼眸，指尖在册子上胡乱翻了几页：「应该,应该不放的,我们……还挺容易加班……」


    「嗯。」林绮眠道,「我们也是。」


    她弯腰,一只手支在了桌面上，一只手去翻书页：「要值班，七天能放三四天就不错了，像这些，这个，太远的都不行。」


    许月亮几乎在她的囊括里，林绮眠一说话，声音打在耳边，近得让人发痒。


    她缩了缩身子，目光无法停留在书页的内容上，总是被林绮眠修长漂亮的手指吸引。


    「但我们可以调整休哪几天，和同事换一换就行，也算方便。」林绮眠的指尖停下，侧头看过来，「所以如果国庆想出去玩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啊……」许月亮慌慌张张对上她的目光，嘴巴一动，就是：「好啊。」


    林绮眠顿了顿：「嗯？」


    「可以的。」许月亮自己点点头，手掌拍在书页上，「好不容易放假嘛，一起出去玩当然好啦。」


    林绮眠看着她：「那你想去哪里呢？」


    许月亮盯着书页，眨啊眨眼：「是啊，去哪里呢……」


    林绮眠直起身子，笑起来。


    她换了个方向，拉开椅子，坐到了许月亮身边。手指一翻，便从抽屉里拿了张地图出来：「其实想看星空的话，也可以不跑那么远。我们自己开车，从这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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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给许月亮看，指尖一路向上：「路过h省，到息白山，这里海拔高，光污染小，星空也很漂亮。


    「不是特别有名的景区，所以国庆期间人不会太多。山脚有几家民宿，可以提前预定。


    「如果你不怕累的话，我们可以背上帐篷去爬山，在山顶看日落看星星看日出。


    「一路过去食物也不错，自驾比较自由，想停哪里停哪里……」


    林绮眠像一个贴心的推销员，描绘了一趟完美的旅程。


    说完，把选择权扔回到许月亮手里，但其实很难让人拒绝。


    「还是看你时间。」她道，「三天就可以玩得很开心，四天还可以安排多一点的项目。」


    许月亮抿了抿唇，手指在册页上扣扣索索，刚才答应得迅速，这会又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林绮眠问她，「哪里不方便吗？」


    许月亮一脸自责地看向她，小声道：「林医生……我不会开车……」


    林绮眠愣了愣，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是在担心这个。


    「没关系啊。」她道，「我会开车，我也有车。那天找你去拿名牌，就开的是自己的车。」


    许月亮：「可是一个人开，很辛苦啊……」


    林绮眠：「路不长，又随时可以休息，不辛苦的。」


    许月亮却不这么认为：「林医生平时工作就已经很辛苦了，假期还要值班，值完班去旅游还得自己一直开车，太不好了。」


    她说得委委屈屈的，好像辛苦的这个人是自己一样。


    林绮眠看着她皱巴起来的眉头，心软得一塌煳涂。


    她实在没忍住，抬手在许月亮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心疼我啊？」


    许月亮一下子脸炸得通红，眼里也氤氲上了水汽，拧了拧身子，却没有拉开和林绮眠的距离。


    她没回答林绮眠的问题，把话题拐了出去：「林医生出去玩，是为了放松的，自驾游肯定是要找会开车的伙伴……」


    「成。」林绮眠并不强迫她，她坐直了身子，拿过手机给黄小艺发信息，「那我们就再找个会开车的伙伴好不好？」


    许月亮眨巴着眼，看她手机。


    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几乎在林绮眠发过去消息的一瞬间，黄小艺的回覆便跳了出来。


    而且跳得非常激烈，一个字，配了无数个感嘆号。


    【去！！！！！！！！！！！！！】


    林绮眠放下了手机，道：「好了，小艺和我们一起，她会开车，车技还不错。」


    许月亮眼睛亮了亮。


    林绮眠：「我和小艺轮流开车，你负责做美食攻略好不好？」


    许月亮被安排了任务，十分开心，头点得像小狗：「好！！！」


    林绮眠：「行程和住宿还是我来安排，当然，你有什么新的想法，随时和我说。」


    许月亮：「好！」


    许月亮提醒道：「费用均摊！包括油费过路费！」


    林绮眠笑起来：「好。」


    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过程称得上异常的顺利。


    诊室里又来了位患者，蓁蓁出门去泡茶也回来了，林绮眠继续工作，许月亮抱着手机，打字哒哒哒的，一副也忙碌了起来的样子。


    但嘴角是上扬的，看着心情十分地愉悦。


    这让林绮眠觉得平平无奇的工作，都变得格外有趣起来。


    尤薇薇那边补好了牙，过来林绮眠这边和许月亮坐在了一起。


    她看到桌上的旅游册，抬手翻了翻，发出声长长的感嘆：「哎，别人的假期我们的旺季啊……」


    许月亮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地道：「我们……也有啊，我们就是放的少一点。」


    尤薇薇看了眼林绮眠：「对，我们也有，我们国家法定节假日都有……」


    林绮眠背过身，笑了笑。


    两人一直等着林绮眠下了班，然后三人一块去吃午饭。


    到底是最近天天都聊天，又刚刚敲定了共同的旅程，许月亮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活泼热络许多，给林绮眠夹菜倒饮料，说起s市的美食来，滔滔不绝。


    吃完饭，又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依依不捨地分开。


    结果等林绮眠回到医院，还没坐下身，许月亮的消息又发了过来，问她周末有没有空，说上次说好的要请她吃的那顿饭还没吃呢。


    完全没把今天中午这顿往数里算。


    林绮眠自然不会减少两人见面的可能性，只是上次就耽搁得许月亮直播没能顺利进行，引发了粉丝的不满。往后，国庆假期还要再耽搁一回，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影响许月亮的工作了。


    -【这周末有个会要参加，不在s市。】


    -【你的饭我可没忘记，周内我们也可以随时约。】


    消息发过去，许月亮那边很快便回了个兴高采烈的：「好！」


    尤薇薇看着许月亮，等她哒哒哒地敲完手机了，嘴角的笑都快扬到耳朵根去了，才问她：「今天到底有什么事啊，你这么开心。」


    许月亮将手机捂在胸口，嘴巴上倒是没瞒她：「我约林医生吃饭，林医生说她周末有事，让我周内也随时可以约她。」


    尤薇薇：「那很好啊，不影响你周末的直播。」


    许月亮：「嗯！」


    尤薇薇：「你们最近聊得挺好？刚才吃饭，说的我都插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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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拧了拧身子，把自己塞到座椅里去：「嘿嘿嘿，挺好的。」


    尤薇薇突然道：「你好喜欢林绮眠哦。」


    许月亮一下子瞪大了眼。


    尤薇薇抬手撑大自己的眼睛：「好崇拜人家哦，看人家的时候眼睛不灵不灵的，跟镭射光一样……」


    「哪有……」许月亮嗫嚅出两个字，脸蛋不出意外地全红了。


    尤薇薇放下手，冷酷了表情：「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许月亮：「喏？」


    尤薇薇：「友情有时候和爱情一样，需要坦诚，平等。咱千万不能放低自己的身段，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然到时候还是会受伤。」


    许月亮：「林医生的屁股……哎呀！林医生不冷……她对我挺好的。」


    尤薇薇：「现在看是这样，但你也说了，那是因为她人好……」


    许月亮坐直了身子，靠近尤薇薇，还是没忍住，嘚瑟道：「她约我国庆去自驾游了。」


    尤薇薇：「？？？？！！！！」


    许月亮：「国庆你肯定要参加星光活动嘛，所以我就没叫你啦~」


    尤薇薇很是激动：「我谢谢你没叫我啊！我是要参加星光活动啊！你还知道星光活动重要啊！所以你为了和她去玩，不参加了吗？？？？！！！」


    许月亮低头抠手指：「星光我们舞蹈区曝光量不大啦，不参加不可惜的……」


    尤薇薇握住了她肩膀，开始疯狂摇晃：「许月亮你清醒点啊，清醒点啊，谁跟你说舞蹈区曝光量不大了！你是舞蹈区榜一啊，榜一啊！！！到时候开场全站的观众，过来都看你的表演啊！！！」


    许月亮被摇得花枝乱颤，蜜茶棕的长髮晃荡得像一湖的春水。


    尤薇薇盯住了她头髮：「你为什么把头髮染成这色了？


    「我本来没注意，但我现在觉得不对劲。


    「不会又跟林绮眠有关吧？你那个女团浅金色是你的标志啊同志！！！你火出圈就那发色啊，你这换了个颜色，好多人会不认得啊！！！」


    「没有……」许月亮缩了缩身子，小小声道，「时间长了就想换了……漂头髮很痛的……会，会致癌的！」


    最后一句真是理直气壮。


    尤薇薇：「……」


    尤薇薇：「好了我知道了，绝逼跟林绮眠有关。」


    尤薇薇：「我单知道女主播谈恋爱没有好下场，没想到重逢个老同学也能红颜祸水，林绮眠，牛啊，你牛啊……」


    尤薇薇一通输出，许月亮嘴巴开阖，好几次想解释，都没能开口。


    直到尤薇薇发泄完了，车子开到了小区楼下，许月亮付了车费，紧赶慢赶地追上去，拽住了尤薇薇的袖口。


    「薇薇，你听我说。」她急匆匆地说完这句，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仰头向上望，两栋高耸的建筑，有着色彩鲜艷的外墙，直戳到天空里去。


    许月亮弯了弯唇角，笑得有些难看：「薇薇，我在橙子进入到排行榜以后，才搬进了咱们小区里。


    「房租挺贵的，环境挺好的。但是我不敢跟认识的人说，我住在哪里。


    「别人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只会说这两栋楼是网红公馆，用那种语气……


    「我在圈子里做得越好，赚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被圈子外的世界抛弃了。


    「但我没有办法逃开，因为不可能再有个地方，让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的我，再赚到这么多钱了……」


    「我有时候会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会陷在里面了。哪怕我会老，这张脸会垮掉，再没有办法直播……」


    许月亮眨眨眼，突然笑起来，这次笑意深及眼底，是那个人人都爱的，闪亮亮的模样。


    「直到我遇到林医生。」


    「直到我为她请了假，为她翘掉直播。


    「为她放弃星光大赏，想要和她一起去旅行。


    「我突然觉得生活里还有新的东西，或许那东西从来不会属于我，可是我靠近过，也放肆过了。」


    「六年了，我开直播六年了。」许月亮长长唿出一口气，笑着道，「终于有了自己的假期。」


    第43章 43


    回到家里,许月亮急急忙忙地开始收拾，赶在死线前开了直播。


    直播间还是老样子,会有一小撮粉丝守着时间等着，大部分人都是有空的时候进来看一看，要忙了就离开。


    许月亮心情好，和大家聊天的时候总忍不住笑得很开心。她想起林绮眠的手指滑在那地图上，一路向上，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手指飞走了，飞去了未知的陌生世界。


    弹幕里有人说起了国庆放假的事,许月亮眼尖地瞄到，将这个话题进行了下去：「大家准备国庆的时候去哪里玩啊？」


    弹幕里天南海北，说什么的都有。要出门的都兴高采烈，不想出门的窝在家里,看着也很舒服。


    有人提到了h省，许月亮眼睛一亮：「h省呀,听说蟹粉小笼包非常得绝,有没有当地的同学？推荐一下口味正宗的店嘛~~」


    说起吃的，大家都挺有的聊的。


    弹幕里有人开始推荐,许月亮喊着「等等等等」跑着出了画面，很快又拿着个小本子跑了回来。


    「我记下来啊,我记下来……」


    埋头对着弹幕就抄起来。


    新来的观众进了直播间,只瞅着主播个头顶,疑惑地喊起来：【这是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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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幕里嘻嘻哈哈地回覆：


    【上课呢。】


    【找吃的呢。】


    【谁能想到呢,舞蹈区的主播满心里都是吃】


    【我是女生我先问，主播是怎么做到这么爱吃还这么瘦的？】


    【我看小月亮迟早得转到美食区去】


    ……


    许月亮抄了一阵,眼看要有粉丝不满了,赶紧扔了笔去跳舞。


    跳完舞有人在弹幕里又提,她脑子实在记不过来，干脆又抄起来。


    就这么抄了跳，跳了抄，乱七八糟地播了一下午。


    到了下午休息时间，弹幕里都在哈哈哈地劝她赶紧去吃饭，说真是委屈她了，这么想吃但什么都吃不到。


    许月亮唇角上扬，跟大家挥挥手。出了镜头范围，翻了翻笔记本上记录的吃的。只觉得自己即将要吃的速食食物，真是索然无味。


    休息时间太短，只能吃这些沖沖泡泡的。


    林绮眠交给她的美食攻略任务，她利用直播优势可以完成一大半。剩下的一半，她还要上网精心挑选，尽量做到顺路又正宗。


    所以吃饭的时候，都在查，越查越饿。


    最后打开了来自林医生投餵的零食箱，从里面挑了根牛肉条，细细地咀嚼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满足。


    再回到镜头前，时间迟了不少。


    有粉丝问她，这是吃什么去了，耽搁了这么久，许月亮笑了笑，第一次不太想跟大家分享美食。


    「超好吃的，很特别的，」她娇娇软软地道，「不告诉你们~~~」


    有了即将到来的旅行，便有了欢快的重要的事。


    许月亮开播的时候偷偷地收集信息，下了播废寝忘食地搜索攻略，等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她躺在自己的沙发床上，仰着脑袋看窗外，幻想息白山上的夜景，会是什么样子。


    星星是什么样子，月亮是什么样子，太阳从山际升起，是什么样子。


    爬山是什么感觉，睡帐篷是什么感觉，和林医生一块做这些事，会是什么感觉。


    想得脑袋里实在是兴奋，睡不着了。便翻身拿过手机，点开林医生的朋友圈，看她拍的星星，拍的月亮。


    但林医生的朋友圈内容实在太少了，除了分享天体照片之外，没有任何内容。


    许月亮只能又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里倒是丰富很多，她问林医生晚饭吃的什么，林医生会给她拍来照片。


    她和林医生分享旅游攻略，林医生会和她认真地讨论，交流想法。


    她将这些来来往往的文字，套上林医生的脸，用上林医生的语气，就好像窥伺到了一点林医生的生活，林医生的思想，林医生的世界。


    林医生的世界……许月亮把手机捂在了胸口，就像息白山的星星一样，是她未曾经歷，但只靠幻想，就足够美好的世界。


    一夜好梦。


    过完了周末，离国庆的大期待还有一周，但周内的小期待，却可以随时开启。


    她还欠林医生一顿饭，林医生说周内随时找她都可以。


    许月亮小心地问候，细心地打探，得知周二周三的时候，医院的患者比较少。于是赶紧把自己的休息时间调整了一下，周二中午的时候，发过去邀约的信息。


    -【林医生今天下午在不在医院呀？我有事外出刚好路过~~】


    -【请你吃饭呀~~】


    -【猫猫勐进食.gif】


    消息没有立刻得到回覆，许月亮趴在床上，握着手机，支棱着小腿，上下晃悠着。


    大概两分钟后，林医生得了空，给她回过来了信息。


    -【在的。】


    -【你随时过来。】


    冷静，温和，平稳，内敛，是许月亮不曾拥有的，十分崇拜的美好气质。


    许月亮嘿嘿嘿地笑起来，用力打了「好哒！」两个字过去，然后从床上蹦起来，去收拾。


    直播要穿什么，她早已经信手拈来。


    但见林医生要穿什么，要化什么样的妆，许月亮还在探索之中。


    和林医生的约会，一定要美得刚刚好~


    折腾了几个小时，出门的时候时间正好，到了医院，可以坐在诊室里安安静静等一会林医生，然后和她去吃饭。


    许月亮喜欢坐在诊室里等林医生，工作时的林医生特别地有魅力，是望一眼就会让人心里冒星星的程度。


    许月亮既不是患者，又不是医护人员，却可以待在诊室里。这种别别扭扭的特殊性总是会让她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荣感，好像她真的和林医生的世界，有了什么联繫。


    心里悄悄地打着小算盘，许月亮在车上，拿着手机，照了好几次镜子。


    车停了，她整理好衣服，这才付款下车，然后脚步轻盈地往医院里蹦。


    来医院的人，心情大多都不好。


    虽然只是牙科医院，许月亮的欢快还是和周围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进入到林绮眠所在的楼层，许月亮握着包带，收紧了自己过分的快乐。


    她不紧不慢地来到林医生的诊室外，却发现门是紧闭着的。


    诊室的门很少关得这么严实，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许月亮没敢打扰，乖乖地坐到了楼道的长椅上，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门开了，许月亮站起身，出来的是蓁蓁。


    「蓁医生~」她问候道，「下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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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蓁蓁有些惊奇，她手里端着托盘，问她，「来找林老师吗？」


    「嗯。」许月亮笑着道，「我们约好了吃晚饭~~」


    「哦哦，那你得等等了。」蓁蓁道，「林老师有台手术，还挺麻烦的。」


    「啊，好的好的。」许月亮赶忙后退一步，将过道大大地让出来，「你快忙吧，我在这等就行。」


    「好。」蓁蓁抬手指了指，「那边是茶水间，有水有咖啡。」


    许月亮点点头，应下来。


    林绮眠忙着，蓁蓁也不会闲着。很快，她拿了新的托盘，又进了诊疗室。


    这一进去，快半个小时都没出来。


    许月亮有些口渴，前后望望，去了茶水间。


    佑海的环境不错，茶水间空间很大，患者和工作人员都可以使用。


    许月亮接了杯水，转身靠着吧檯喝，坐在圆桌那边的两位护士在聊天，时不时就会看她一眼。


    许月亮摸了摸头髮，又抬起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脸，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护士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窘迫，加快了喝水的速度。


    眼看着水到底了，她抬脚准备往外走，高个的护士突然起身，目标明确地朝她走过来。


    「小月亮？」护士试探着叫道。


    许月亮吓了一跳，但还是「啊」的应了一声。


    「真的是你诶。」高个护士兴奋地朝后招了招手，「真的是小月亮。」


    许月亮往后退了一步，寒意从嵴背慢悠悠地往上爬，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叫她月亮的人很多，她的名字，大家下意识地就会叫月亮。


    但说了好几次，都叫的是小月亮，那就不是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了。


    之前来医院拔牙，她素颜，后来戴口罩，医院这么高端的地方，她没觉得会有人认出她来。


    后来，她就放肆了，敢穿得显眼漂亮了，和林绮眠相认之后，就光明正大地在医院里晃了。


    「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


    许月亮满脑袋里都是这句话，小的时候，她妈妈经常在她耳边这么念叨。


    她怎么就忘了呢。


    许月亮抬脚，还是想走。


    但两个护士都上了前，团团地围住了她。


    「真的是你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好漂亮啊！本人比直播里还好看！！！」


    「我看了你好多视频呀，微博上那些，我都看了。」


    「你来是复查吗？上次我记得你是来拔智齿的，对吧？」


    「上次？」许月亮呆住。


    「是啊。」护士道，「上次你来我们医院拔智齿，先是在方医生那里，后来林医生给你拔的，我们的大美女林医生。」


    许月亮说不出话来。


    护士：「哎，那个时候小帅还在呢。小帅是你的忠实粉丝，我们也是看小帅在群里发的消息，才被安利到的。」


    「我上次没见到你，她们都说你好好看啊，这次终于见到了。」


    「你真的好漂亮啊，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许月亮彻底被寒意包裹了，她头皮发麻，四肢僵硬。无数难堪的情绪挡在一层薄膜之后，很快就要冲开来。


    「你们，都认识我吗？」她开口说话，声音都在抖，「都认识吗？群里……你们医院的群吗？」


    护士：「对，医院的群。」


    「那个时候小帅疯狂安利，你又……在方医生那里来了好几次嘛，所以大家就都知道你了~~」


    「不过没关系啦，拔牙是真的很可怕。好多人别说拔牙了，过来补个牙，一张嘴就开始哭。」


    「林医生见得也很多的！我记得之前，她还劝小帅说，不能白嫖，要给喜欢的主播花钱呢。」


    「轰」地一下，所有的围墙都坍塌了。


    许月亮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傻子，才会自以为是地在那里跟人隐瞒自己的职业。


    什么新媒体的工作，什么也有国家法定的节假日，什么晚上肯定有空呀。


    她以为自己是好运，所以林绮眠和黄小艺才至今都没问过她具体的工作内容。她以为林医生对她，就像对待无数普通的患者那样，无数老同学那样。


    她以为的都是假的，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假象。


    林绮眠早就知道她是许月亮，早就知道她是个靠媚粉赚钱的网络主播。


    她隐瞒，林绮眠便绝口不提，她撒谎，林绮眠便顺水推舟。林绮眠顾及着她的自尊心，把她从前和现在干的蠢事全都粉饰了过去，还对她好，送她吃的，陪她聊天，约她去旅游。


    林绮眠有多好，她就有多坏。


    许月亮根本不配说什么低绮户照无眠是形容月亮的，月亮哪有她这样的。


    「对不起……」许月亮喃喃道，眼泪从她的四肢百骸疯狂地涌了上来，到了她的眼眶里，无用地砸落下来。


    护士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道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


    她们想要去扶她一把，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许月亮却推开了她们，快速朝茶水间外跑去。


    她手里还捏着刚刚喝水的一次性纸杯，攥得极紧，杯底还有水。


    于是一路过去，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


    林绮眠打开诊室门，摘下口罩，抬头之间，只看到走廊尽头一个模煳而过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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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呢？」她问跟在身边的蓁蓁。


    「诶？」蓁蓁前后左右地望，满是疑惑，「月亮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第44章 44


    「会不会去茶水间了？」蓁蓁道。


    林绮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茶水间里有人出来，两个别的科室的护士，正凑在一块朝楼道口张望着。


    「时间到了检查患者出血状况。有问题再叫我。」林绮眠交代了蓁蓁一句,大跨步朝前走去。


    来到护士跟前的时候,两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怎么回事啊……吓到了吗？我刚才的样子很可怕吗？」


    「我们是有些激动来着,但是这么大的一个主播了，不至于吧。」


    「我们还都是女的呢,也不会做什么啊,就是要个签名。」


    「之前不会也是被粉丝吓哭的吧？小帅那个时候狂热的很……」


    「怎么就说起彭小帅了。」林绮眠接了话。


    两个护士转头看到是她，吓得齐齐后退：「林医生……」


    「嗯。」林绮眠应了一声,唇角挂上点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冷淡了，「刚才碰到谁了？」


    护士不敢瞒着,道：「之前来我们医院的一个患者，是个网红主播来着……我们挺喜欢她的，就想要个签名。」


    林绮眠：「哦，许月亮是吧？」


    护士：「对，是她！林医生你给她拔的牙呢,还记着啊？」


    林绮眠：「当然记得，她那么漂亮。」


    护士赶紧点头,见林绮眠都说到漂亮的话题上了，氛围轻松了许多：「是啊,漂亮得不得了，跟个小明星似的。就是胆子也太小了点……」


    林绮眠双手背后，捏了捏指尖,面上还是很和煦：「嗯？聊了什么？吓哭了吗？」


    护士：「对,哭了,突然就哭了，其实也没聊什么，就说大家都很喜欢她……」


    林绮眠再引导了几句，两个护士你一句我一句，将刚才的境况和盘托出。


    林绮眠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等她们说到群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


    看到她神色的变化，矮个的护士拉了拉高个的，两人齐刷刷地闭了嘴。


    她们端站在林绮眠面前，低了脑袋，噤若寒蝉。


    四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林绮眠让这安静持续得足够久，久到面前两人自己快把自己吓哭了，这才道：「工作累了，在不忙的时候过来喝杯茶休息一下，是可以的……」


    她的声音平淡又冷厉：「但不能打扰到患者。


    「患者是来医院看病的，不是来逛街，也不是来举办粉丝见面会的，他们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我们医护人员，就是要拿出自己的专业素养，在医院，就尽到自己的职责。我们关心的，只能关心的，是患者的身体健康。


    「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发生。」林绮眠看着面前的人，「见了人不能打扰，在社交软体里也不能分享讨论任何关于患者隐私的信息。」


    两个护士频频点头，不敢吱声。


    林绮眠顿了顿：「好了，去忙吧。」


    护士赶紧鞠了个躬，转身准备离开。


    但刚抬脚，又被林绮眠叫住了。


    「等一下。」林绮眠道，「你们知道彭小帅为什么没在咱们医院了吗？」


    两个护士摇头，林绮眠等她们慌张地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了，才道：「就是因为刚才我强调的那些东西。」


    护士这下真是要吓哭了。


    高个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嘟囔着道：「林医生我们第一次，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再犯了……」


    「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林绮眠淡淡地道，「这些事又不归我管。」


    两个护士愣愣的，林绮眠抬脚去了院长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院办发布了通知，《关于加强医护日常行为规范的十个要点》。


    蓁蓁给林绮眠发消息，汇报了一下患者的状况。然后问她：【林老师你看到院办发的通知了吗？八卦小群要完蛋了。】


    林绮眠没回復她，她的手机停留在和皎皎的聊天页面上，等待那边发来信息。


    皎皎那边没有输入，也没有信息。


    许月亮跑了以后，一言不发，真就消失了。


    又等了十来分钟，到了林绮眠下班的点。


    她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想要听到许月亮的声音，来判断她的情绪。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快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


    林绮眠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便哽着声音开始道歉。


    「对不起林医生，我，我临时有事，就，没等你了……」许月亮吸一口气，抽抽搭搭的，「真的对不起，今天，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


    她听起来那么伤心，又那么小心翼翼，林绮眠哪里忍心苛责她。


    「没关系。」她道，「今天不行，我们就明天再约。」


    许月亮赶忙道：「明天也不行……」


    林绮眠：「后天呢？」


    许月亮快哭了：「后天也不行。」


    林绮眠：「那就你有空的时候，你有空的时候，我们随时约。」


    许月亮那边突然就没声了，连环境音都没有了。


    林绮眠大概是看了她太多的直播，又在见她的时候，太过认真地看她的脸，观察她的喜怒哀乐，所以即使现在隔着电话，隔着遥远的不知道多少千米的距离，林绮眠也看得见，电话那边的许月亮，捂着手机蹲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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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忍着不哭，可她忍不住。


    她是不会怨林绮眠的，她在怨自己。


    林绮眠被这静默攥紧了心脏，抽丝一般的心疼。


    她却不敢轻易地去打破这静默，就像如果此刻，她在许月亮面前，也不敢去抱她一样。


    她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个人。


    从来没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情绪。


    她从来不知道，喜欢就是无数道线，绑在那个人身上，全部连接到她的心脏。


    良久，电话那边有了一点声响。


    大约是衣料的摩擦声，大概是许月亮在擦眼泪。


    「如果……」林绮眠轻轻说出两个字，轻得好像吹一口气，蝴蝶就飞走了。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


    这是林绮眠如今，唯一有资格，为许月亮做的。


    「嗯！」许月亮用力应了一声，她慌张又匆忙地道，「林医生对不起我要挂了……」


    「挂吧。」林绮眠声音很温柔。


    两三秒后，许月亮挂断了电话。


    林绮眠握着手机，发了会呆，往诊室走去。


    这一晚天气不太好，林绮眠没能拍到好看的月球照片，却仍然发了条朋友圈。


    月亮隐在阴云里，只露出微微的一点亮光，像蒙了厚重的纱。


    许月亮没有开直播，也没有回应她。


    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等了一晚，也没有等来那一个小红点。


    第二天，林绮眠和同事调了休。


    她开车到了之前许月亮给她的那个地址，这次，坐进了咖啡店里。


    这家店的装修很漂亮，咖啡拉花也很漂亮。


    食物上桌以后，林绮眠拍了张照片，环境信息给的不少，如果许月亮今天还会问她中午吃的什么的话，她就可以发这张照片过去。


    但许月亮没问。


    聊天页面静悄悄的，一个字都没有。


    林绮眠喝完了咖啡，戴上了耳机。


    下午两点，小月亮的直播间准时开播。许月亮今天是小丑的造型，衣服上缀满了彩色的棉球，脸上画了大面积的彩妆。


    黑眼圈，红鼻头，夸张的嘴角。


    弹幕里有人喊今天的造型太过了，看不清主播的脸，衣服也太严实了，看不清主播的身材。许月亮笑了笑，平日里灿烂的笑容配着这样的妆容，看起来有些瘆人。


    「偶尔尝试一下啦，大家也可以看点新鲜的~~」


    说话倒是和以前一样，柔柔的，甜甜的，是顺从舒适，绝对不会和人起争执的语气。


    还有人不满，但许月亮忽略了那些弹幕。


    她开始了每天的直播流程，聊天，抽奖，跳舞，感谢。


    午后时间，观众容易犯困，所以她放的都是些欢快的歌，随着歌曲摇晃脑袋的时候，化妆而成的嘴角大大地咧着。


    林绮眠突然想擦掉她的妆，看清她的脸。


    她的眼睛，她总是水汪汪的眼睛，她的嘴巴，她总是扬起来的嘴角。


    林绮眠想把这些都擦掉，看看她的脸。


    直播持续到城市的人们大多都下了班。


    持续到夜幕降临，持续到咖啡店打烊。


    林绮眠坐回到车里，守到直播结束，第一次用手机，拍了张城市里的月亮。


    城市里的月亮遥遥在上，却没有灯光那么闪亮。


    林绮眠终于收到了来自皎皎的信息，许月亮道：【林医生对不起，国庆我有个重要的活动要参加，息白山不能去了。】


    她发过来份文件，全都是这一路而去的地道美食。


    【你和小艺学姐好好玩~】


    【祝你们一路顺风。】


    林绮眠看着那几条消息，反覆地看。


    二十分钟后，她收了手机，没有回覆，将车开了出去。


    黄小艺为这趟自驾游准备了许多。


    主要准备的是一个人消遣娱乐的东西。


    比如衣服带了挺多套，相机带着三脚架，这样，在林绮眠和许月亮卿卿我我的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人自拍玩儿。


    她倒不怕当电灯泡，她就怕自己当不成电灯泡。


    林绮眠这一天天破天荒的样，一会儿吃饭玩密室，一会儿自驾游看星星，她喜欢得很。


    她就喜欢看人高兴，喜欢看人梦想成真。


    嘴里哼着曲儿，等待着假期的来临。


    午休的空，她给林绮眠拨过去电话，想问问她住宿的事。


    到底是定三间，还是定两间，还是干脆一个大套房，全部一锅炖了。


    但电话拨通了，她刚起了个话头，林绮眠道：「不去了。」


    黄小艺：「……嘎？」


    林绮眠：「我给你报个团，时间地点你定，国内国外都行。」


    黄小艺：「还有这种好事？？！！！」


    林绮眠：「嗯。」


    黄小艺：「但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嘿，我不是。我为了八卦可以放弃金钱……」


    林绮眠：「……」


    黄小艺一脸愁容：「咋的了啊到底，谁不想去了？你还是月亮？」


    林绮眠没回答。


    黄小艺：「哦，月亮。」


    林绮眠：「……」


    黄小艺出了办公室，找了个没人的安静地：「说说吧，你要不说，我问月亮去，毕竟她也放了我鸽子。」


    林绮眠：「你什么时候加了她的联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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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黄小艺乐得不行，「你管我呢，我们都一块玩了，加个联繫方式怎么了……」


    林绮眠：「她加你的微信叫什么？」


    黄小艺：「皎皎啊，明月皎皎，非常地有意境啊。」


    林绮眠：「哦。」


    林绮眠：「她加咱俩，都用的小号。」


    黄小艺：「就为这事？恋爱中的女人也太乱七八糟……」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我是智障吗？」


    黄小艺成功地打破了林绮眠的平静，将她的怒火勾了上来。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林绮眠因为这事在黄小艺面前丢的脸也够多了。


    她顿了顿，将那天发生的事总结了下，几句话交代清楚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隐瞒了我们，有些自责。发现我早就知道她的工作以后，又有些生气。」林绮眠唿出口气，「反正，好几天没理我了。」


    黄小艺：「……」


    黄小艺：「那你理人家没有？」


    林绮眠：「理了，我天天都发朋友圈。」


    黄小艺：「我看看。」


    林绮眠：「另一个号，那号没加你。」


    黄小艺：「…………」


    林绮眠：「别难过，加了也看不到，我仅她可见。」


    黄小艺：「………………」


    黄小艺：「你把准备给我报的团折现吧，我告诉你这事咋整。」


    林绮眠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黄小艺收到了一笔转帐。


    当即在电话里就喊起来：「我艹艹艹艹艹……我特么还有这么值钱的一天……」


    林绮眠：「怎么办？」


    黄小艺：「嘿嘿嘿嘿嘿我特么还有智商碾压你的一天……」


    林绮眠：「……」


    黄小艺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知道你还记得没，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太高冷了，高冷这两字是往好听了说，难听点就是太能装了。


    「装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又整天定着一天脸，谁知道你想什么啊？


    「相信我姐姐，一般人真不敢腆着脸往你跟前凑，也就我这些年没脸没皮对你不离不弃。


    「就这有时候我还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创伤了呢。当然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林绮眠：「说重点。」


    黄小艺：「重点就是，许月亮不知道啊。她既不知道你眼巴巴地喜欢人家，也不知道你这冷脸后头是一颗火热的心啊。


    「这咱的确暂时也不能让她知道，那咱起码得让她知道了，你是个凡人。


    「会笑就也会哭，有风光的时候也有落寞的时候，表面看着钢筋铁骨无所不能，其实内心柔弱十分缺爱。」


    林绮眠：「……」


    拳头硬了。


    黄小艺：「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你得让对方感受到，你们是互相需要的。


    「当别人觉得只能从你这里得到东西，而不能给你什么的时候，就是会自卑，就是会受伤。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在一些奇怪的方面追求绝对的平等。


    「所以我现在被你需要了，我很开心。」


    黄小艺顿了顿，道：「让月亮知道，你需要她吧。」


    第45章 45


    黄小艺下了班,坐进了林绮眠的车里。


    林绮眠穿着身毫无生气的白衬衫黑西裤，完全的素颜，连个口红都没抹。


    见识了之前林绮眠和许月亮约会的样子,黄小艺由奢入俭难,啧啧啧的，非常不满：「真是见我都懒得打扮。」


    林绮眠：「我也刚下班。」


    黄小艺：「那你现在要接的是许月亮呢？」


    林绮眠看向她,薄唇抿成一条线,神色说不上凶，但绝对也称不上温柔。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黄小艺连忙道歉，「我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咱去哪儿聊啊？」


    林绮眠：「找个清静的地方。」


    黄小艺：「呦，今天放假呢,好地方都不清静,得了,你往前开，十字路口右拐，里面有家奶茶店,奶茶特别难喝,那里挺清静的。」


    林绮眠也不反对，将车开了出去。


    两人停好车,进了奶茶店。


    店里确实没什么人，连服务员都只有一个，躲在点餐檯后,边嗑瓜子边看剧。


    黄小艺敲了敲台面：「老闆,两杯柠檬水。」


    老闆头也不抬：「今天没柠檬。」


    黄小艺挥挥手：「那就有啥上啥吧。」


    她带着林绮眠往里面走,挑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来。


    桌椅倒是很干净,干净得就像没有人来过似的。


    「说吧。」黄小艺开门见山地道,「你准备怎么办？」


    林绮眠沉默了几秒，抬头的时候额前几缕头髮落下来，颇有些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氛围：「你觉得我怎么办好？」


    黄小艺：「我电话里说了，你得让她觉得你需要她。」


    林绮眠：「我需要她的地方……都会吓到她。」


    黄小艺：「……」


    黄小艺喉咙动了动：「我没……理解错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这……一上来就……不能过审啊……」


    林绮眠很坦诚：「大概是。」


    黄小艺：「咳咳咳咳……」


    林绮眠往后靠了靠，没什么表情：「我需要她一直在我身边。」


    黄小艺：「啊，你说的这个方向呀，那也确实，限制人身自由是不能过审，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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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


    黄小艺被她看得发毛，赶紧把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了，道：「没有条件咱就创造条件，比如之前你不是找我打听许月亮的时候，找藉口说要了解直播行业吗？现在还了解吗？」


    林绮眠：「……」


    黄小艺：「就，你们医院，要不要和主播们合作打个gg什么的……主播需要整牙的也多吧，你推销一下业务……」


    林绮眠：「……」


    「得。」黄小艺一拍桌子，眉头皱起来，「说什么都不乐意，那你就装病吧。」


    林绮眠眼皮抬了抬，黄小艺：「谁不生病对不对，谁生病了不柔弱，不需要人照顾对不对？这也间接地满足了你另外那方面的需要嘛，和许月亮待在一块……」


    林绮眠：「嗯。」


    黄小艺：「什么？」


    林绮眠：「可行。」


    黄小艺小声嘟囔道：「我就说说，这实施起来逻辑不太顺畅……」


    林绮眠：「顺畅。」


    黄小艺：「？？？？」


    林绮眠说清楚了计划，黄小艺：「！！！！」


    黄小艺：「你这生吊啊，鱼不上钩怎么办？」


    林绮眠：「那也不能强迫她。」


    黄小艺给她竖了竖大拇指，对她这进退有度的样实在是佩服。


    店主把奶茶拿了过来，一人一杯，又黄又绿的，颜色看着倒是很漂亮。


    黄小艺咬着吸管喝了一口，艰难地下咽，没出声。


    林绮眠掏出手机，查了下时间：「她一号二号要参加橙子举办的星光大赏，到时候流量会很大，我们挑她不忙的时候。」


    黄小艺：「那肯定。」


    林绮眠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继续道：「中间耽搁你两天，你就没法出远门了，没意见吗？」


    黄小艺观察着林绮眠的表情：「没意见。」


    林绮眠又喝了一口：「嗯，那就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装病不太好。」


    黄小艺：「诶？」


    林绮眠淡淡地道：「我不想骗她，真病好了。」


    黄小艺：「……」


    黄小艺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现实中的人哪个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追人追到要把自己搞出真病。


    「你要是个男的，我绝对会离你八万里远。」她心有余悸地道。


    「当我对许月亮有企图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林绮眠道，「所以不能着急，不能过分，她会吓跑的。」


    黄小艺：「……」


    黄小艺沉默了好一会儿，林绮眠刷着手机上关于星光大赏的信息，奶茶下去了小半杯。


    黄小艺抬了抬下巴：「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吗？」


    林绮眠回了一点神：「嗯？」


    黄小艺指着那黄黄绿绿的液体：「苦瓜杨枝甘露。」


    林绮眠：「……」


    黄小艺：「还是调得很难喝的那种，你都没觉得苦吗？」


    林绮眠：「……还好。」


    黄小艺点点头，嘬了一小口那饮料，还是要了杯水过来：「没有你的爱情苦，是吧。」


    两人离开奶茶店的时候，老闆终于站直身子，抬着头，给了她们一个正脸。


    虽然头髮乱扎着，卫衣松松垮垮，看着不修边幅，但意外地长得挺好看。


    她把一张优惠券递到了林绮眠面前：「喏。」


    黄小艺不满了：「老闆，你是不是看脸下菜呢！我来这么多次你都没给我优惠券！」


    老闆看她，道：「你来了只敢喝柠檬水。」


    黄小艺：「……」


    老闆手指随意一指林绮眠：「她把我的饮料喝完了。」


    黄小艺：「…………」


    林绮眠笑笑，将那优惠券递给了黄小艺，然后道：「味道……挺独特。」


    「谢谢。」老闆应得十分得大言不惭。


    将黄小艺送到家，林绮眠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国庆假期正式拉开了帷幕，工作号的朋友圈里大家去哪儿的都有，显得十分地热闹。


    林绮眠点进了许月亮的直播间，许月亮一如既往，在手机里陪伴着来来往往的观众。


    聊的话题自然也是离不开国庆，见她进来，顺嘴问了句：「11，放假了没？国庆去哪里玩呀？」


    林绮眠回了条弹幕：【放了。】


    但没说去哪里玩。


    哪里都去不了，没有许月亮在，哪里都一样。


    直播进行着，林绮眠投到了屏幕上，许月亮的声音充斥了整间屋子。


    林绮眠洗漱，做饭，收拾房间，看书，进行着自己的日常活动。


    九点多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林绮眠看了眼，是林梓萱。


    她没接电话，直到手机铃响到自动挂断。


    书翻了两页，铃声又响起来。


    一遍遍的，颇有些不打通就不罢休的架势，很是吵闹。


    林绮眠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看投在大屏幕上的许月亮，许月亮眼睛弯弯，笑得十分可爱。


    清心降火。


    林绮眠接起了电话：「餵。」


    林梓萱黏黏煳煳的，先是问她在哪里，又问她有没有吃饭，再问她假期有什么打算，说着说着便开始为上次团圆饭的事情开始道歉。


    林绮眠听完了她一通陈述，面无表情。


    林梓萱已经习惯了同她说话只能得到简短的回应，语气便一直高扬着，一点都没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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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瞥了眼时间，快五分钟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么……我最近课业又不多，就都只是在玩。」林梓萱说得犹犹豫豫的，「姐姐，我国庆能不能去s市找你玩呀？」


    林绮眠：「不能。」


    林梓萱：「……」


    林绮眠：「我有事。」


    林梓萱：「你刚才还说了你国庆没什么打算……」


    林绮眠：「没有玩的打算就是因为有事。」


    林梓萱：「工作上的事吗？」


    林绮眠：「私人的事。」


    林梓萱十分好奇：「什么事呀？是和朋友……」


    林绮眠：「再没什么要说的话，我挂了。」


    「诶诶诶……」林梓萱赶紧喊起来，「姐你不要挂不要挂，我还有话没有说。」


    林绮眠没挂电话，但林绮眠也没应声。


    林梓萱顿了顿，道：「爸妈是爸妈，我是我，不管你多不喜欢爸妈，我是喜欢你这个姐姐的。」


    林绮眠：「……」


    林梓萱：「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想做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妹妹。」


    「好，再见。」林绮眠挂了电话。


    手机里没声了，房间里的环境音还在继续。


    许月亮轻轻笑了一下，道：「当然开心最重要啦~」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


    第二天，普天同庆。


    上午看完各种节日庆典，下午林绮眠打开了投影仪，看橙子的星光大赏。


    其实就是把各个区的知名主播凑到一起，搞几场网络晚会。


    许月亮是舞蹈区排名第一的女主播，又是今年好几次火出圈的人物。


    于是等主持人念完了台本，接进来的第一个直播间就是许月亮的。


    许月亮早已做好了准备，她穿着身色彩鲜艷的飞天舞服，梳着高高的髮髻，细眉杏眼，跟大家甜甜地打招唿。


    弹幕飘过一片惊嘆，大多都是在夸她长得漂亮，声音可爱的。


    过了开头的寒暄环节，许月亮调好音乐，站到了可以拍摄到全身的舞台位置。


    她摆好了起舞姿势，弹幕里的老粉一下子着急了。


    【月亮月亮你忘了开滤镜！！！】


    【还有那个三倍竖屏模式，三倍美女，三倍的快乐！！！】


    【靠我们月亮宝是不是太紧张了啊！】


    【小星星滤镜呢，滤镜呢！对不起啊大家，美女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活动，对不起对不起】


    【啊要开始了，她不会看弹幕了，她发现不了了】


    …………


    航海群里也一阵消息刷屏，管理员已经在发送统一弹幕，组织大家来尽量挽救这次失误了。


    林绮眠却没有着急。


    她看着大屏幕上的许月亮，许月亮神色自如，姿态漂亮，镜头能拍到的场地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盏灯，打着灿烂的光。


    其他修饰全无。


    音乐声起，是从未在直播间播放过的音乐，是从未在直播间跳过的舞。


    梵音阵阵，鼓声轻点。许月亮赤足踩在地上，轻盈地挥袖，跳跃，纯粹单白得仿佛水墨画中人，蓬莱天上仙。


    林绮眠交握了双手，抵在唇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慢慢地燃烧，直至沸腾。


    仿佛有千万只蚁虫在啃噬她的血肉，仿佛有天生的希冀从心脉迸发。


    她痒得难耐，她充满期待。她恨不得辟出一个天底下最大的舞台，让许月亮站上去，堂堂正正地站上去，昂首挺胸。


    她看着她跳舞，看着她的灵魂飘荡在乐声之外，她甚至愿意永远都这么自下而上地凝望着她，只要她得到一切她想要得到的，她该得到的。


    许月亮一定不止于此，这是林绮眠唯一认同的，她有职业羞耻心的理由。


    表演结束，白色的弹幕盖满了整个屏幕。


    所有人都在嚎叫，说太美了，说没想到，说这哪里是网络主播，分明就是首屈一指的央视歌舞团。


    【橙子要搞大事啊！我看你们不满足搞直播行业了啊！】


    【第一个主播上来就拔这么高，后面的人咋整，游戏区不得各个拿出国家队的实力】


    【不愧是国庆献礼啊，我又一次被中华文化薰陶得热泪盈眶】


    【这是什么宝藏博主，爱了爱了】


    【刚还有人说人家忘了开滤镜呢，这开了滤镜不得是暴殄天物】


    【我今天就是要点一百万次的关注】


    【刷爆刷爆，把礼物刷爆】


    ……


    林绮眠笑起来，与有荣焉。


    直播画面切到了主持人那边去，林绮眠拿起另一部手机，进了许月亮的直播间。


    许月亮刚跳完舞，有一点点的喘，她捂着胸口，正在看弹幕。


    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嘴上不断地跟大家说着谢谢。


    林绮眠刷了一串的大额礼物，让整个屏幕开满了热烈的礼花。


    弹幕她只发了一句：【恭喜表演成功】。


    许月亮看弹幕的目光微微地一顿，再抬眼的时候，眼里一点水光，越发显得人灿烂明亮。


    没几分钟，这段表演视频便被传到了网际网路的角角落落。


    大家惊嘆于一个网红女主播居然可以把舞跳得如此地美，如此地专业，如此地出乎预料。


    反差越是强烈，传播度越高，也越发地证明了，网络主播在大众眼里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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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直播间涌进来了大量的游客和新号。


    林绮眠想清一下屏，画面一闪，她居然被卡出了直播间。


    再怎么，都点不进去了。


    林绮眠又气又想笑，看不了许月亮，她便将一手的录屏视频投满整面客厅的墙壁，并且发送了一份给黄小艺。


    黄小艺向来沖在吃瓜的第一线，她在网上绕了一圈回来，给林绮眠发消息：


    -【月亮也太牛逼了。】


    -【我觉得这波得火出新高度，已经有人都转到我朋友圈了。】


    -【你说这还有啥必要介意自己的职业，我现在要说我认识许月亮，那得是牛皮吹到天上去。】


    -【这么看来，月亮没和我们去旅游，也挺好。】


    是挺好。


    再火下去，恐怕是钓不到人了。


    虽然关于许月亮，林绮眠有了更多，更丰盛，更遥远，更夹杂在自私与无私之间的想法，但她还是转身进了衣帽间，换了身衣服，下楼跑步。


    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她却只穿着身短袖短裤，长发束起，沿着最凉的湖，最荒的山，一圈又一圈。


    直跑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头上的止汗带全部浸湿了，这才停了下来。


    停在了湖边，静静地站着，被夜风吹，看天上那倒映在湖心的，一轮月。


    良久，林绮眠终于打了个喷嚏，「阿嚏~」


    第46章 46


    二号一早,林绮眠同样穿着短袖短裤晨跑。二号下午，星光大赏许月亮的表演在中段，但仍然惊艷了无数观众。


    林绮眠看着她的橙子粉丝量一天之内翻了一倍,晚上,继续夜跑。


    三号，黄小艺如约来到了林绮眠的公寓外。林绮眠打开门，黄小艺看着她，顿了顿,然后道：「哇哦~林医生生病也这么美呢~~~」


    林绮眠转身进屋，道：「拖鞋蓝色的那双。」


    黄小艺换了鞋，放了包，边往里走边欣赏：「自从你买了这房子，我来你家也就……第三次吧？」


    林绮眠给她拿饮料：「是吗？」


    黄小艺：「对，乔迁之喜一次，去年我和室友吵架半夜没处去你收留了我一次,再就没有了。」


    林绮眠：「可以多来。」


    黄小艺：「你的行为不是这么说的。」


    林绮眠：「你喜欢的果汁。」


    黄小艺乐呵呵地接过来干了一大口：「但我还是很爱你的。」


    坐下了身，黄小艺好好地扫视了一遍这屋子。


    也说不上太豪华，不过是大平层落地窗,城市中心,有品位又有质感的装修罢了。


    林绮眠不爱大的变动，东西都放得很整洁规律,比上次来不过是书架上的书更多了，窗帘和装饰品换了。


    酸得真是让人想掉眼泪。


    「哎……」黄小艺长长嘆出一口气。


    林绮眠立马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黄小艺：「打工人看着哪里都不对。」


    林绮眠：「具体说说。是装修太冷感了吗？会让人觉得生硬不舒服？是色彩不够明亮吗？装饰物是不是有些怪异？」


    黄小艺：「……」


    林绮眠拿起了手机：「我也觉得不太好,我让人送几幅画和花过来。」


    黄小艺握住了她手腕：「那倒也不必。」


    她想了想，同林绮眠解释道：「在增加亲和力的时候,还是要保留一些……装逼感的。」


    林绮眠：「？？？」


    黄小艺：「这样就会让人对你又崇拜又喜欢,又敢靠近,又充满期待。」


    林绮眠：「……」


    黄小艺：「房子就这样，人变一变就好了。」


    她看着林绮眠，上上下下瞅她，林绮眠穿着身柔软的家居服，衣服本来没什么形，但她长腿长胳膊的，撑得跟衣架子一样好看。


    身姿板正，又很有气色。


    黄小艺：「……」


    黄小艺：「你……就是这样生病的吗？」


    林绮眠抽了张纸巾，捂住嘴，打了个喷嚏：「的确是病了。」


    黄小艺：「……」


    林绮眠：「是有点感冒症状的。」


    黄小艺：「…………」


    林绮眠扔掉了纸巾：「没办法了，我折腾了三趟，昨晚感觉还好，有点发烧的趋势。今天早上又去跑了一趟，症状……好像缓解了……」


    黄小艺：「………………」


    林绮眠揉了揉鼻尖，硬生生把自己的鼻头给揉红了：「看着有没有像一些。」


    黄小艺哭笑不得，挥了挥手：「得吧，我也没想让你真把自己搞病了，就这样吧，我们还是凭演技。」


    林绮眠：「现在开始吗？」


    黄小艺：「我来你家一杯饮料还没喝完呢！！！」


    林绮眠：「饮料你可以慢慢喝，月亮火了，不仅有直播，还有很多商务都找上门了。」


    黄小艺放下了杯子：「走走走，进卧室进卧室。」


    林绮眠笑笑，往里走了。


    黄小艺进了卧室，被她挂在墙上的月球星体图晃了眼。


    「你真是……」她抬手指了指林绮眠，懒得说了。


    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黄小艺走过去，道：「我开始整了啊。」


    林绮眠：「随便整。」


    黄小艺拉起那被子，胡乱地甩了两下，被子上连个褶皱都没出来，她干脆把被子团成一大团，狠劲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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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看得津津有味。


    黄小艺指挥她：「水杯，药片，体温计，都有吧？」


    林绮眠：「有。」


    黄小艺：「拿来。」


    林绮眠拿了过来，黄小艺接过，在床头柜上摆好，将胶囊扣出几粒。


    「这……不要浪费……」黄小艺盯着手里的胶囊，「你要么吃了吧。」


    林绮眠接过，还真就着水，一口吞了。


    黄小艺：「……」


    林绮眠云淡风轻：「我真有点感冒。」


    黄小艺掀开了被子：「行，躺进来吧，林大病人。」


    林绮眠上床躺了进去。


    黄小艺用枕头调整好她靠的姿势，命令她把头髮拆了，并揉乱了几撮。


    「人往下点，不要挺得那么直，耷拉一点，诶，放松，整个嵴椎都放松，邋遢，邋遢你懂吗？你说你天天在医院见那么多病人，学一下学一下……」


    林绮眠捂了捂腮帮子，逗得黄小艺哈哈大笑。


    「诶。」黄小艺跑出了卧室，去到了化妆檯前，扒拉出林绮眠的化妆品来。


    再回来的时候，拿着盘腮红，在林绮眠脸上这里刷刷，那里刷刷。


    几分钟后，她满意得不得了。


    「行了。」


    黄小艺掏出了手机，弓着腰：「诶，眼睛向下看，对，自然垂落，好……好特么绝啊！」


    她把手机拿到了林绮眠面前，林绮眠望过去，照片里的自己确实耷拉在床上，低头垂眸，眼角脸颊鼻头有不正常却漂亮的红晕，一只细白的手搭在被子外，手腕纤弱，手背青色的血管鲜明。


    背景的床头柜上，水杯、打开的药片、体温计，一个要素都没少。


    「嗯。」林绮眠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们喜欢这种的？」


    黄小艺抱着手机：「嘿嘿嘿病弱美人谁不爱。」


    她深吸一口气，编辑文字，打了好几遍，又检查了好几遍，这才发送了朋友圈。


    【哎，别人都在玩，只有我在照顾生病的uu。】


    配图刚才的照片，虽然拍得精心，却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后期操作。


    自然，随意，美。


    发完之后，又自己评论自己道：【可是手上还有项目没有完成，我可怎么办呀。】


    「怎么样？」黄小艺把手机拿在林绮眠面前晃，「不错吧，这演技。」


    林绮眠眼睁睁看着那条朋友圈瞬间多了好多个贊，并且评论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


    林绮眠：「……」


    林绮眠：「你忘了分组了。」


    黄小艺：「！！！！」


    黄小艺拿回手机，她的确忘了分组了，她一个组都没选，她发给了全世界。


    不止评论，私聊很快都红火了起来。


    【朋友圈美女是谁啊？】


    【你朋友吗？】


    【朋友生病了吗？需要人照顾？】


    【现在立刻马上把我的联繫方式推过去，你朋友在哪我在哪】


    【我其实是高级护工你信不信？】


    【我这游不旅了，我付费照顾你朋友，你看行不行】


    【还有什么项目？咱项目不都做完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不会是我那杯奶茶喝的吧？】


    黄小艺：「……」


    黄小艺看向林绮眠，快哭了：「我……错了……我太……激动了……我删了重发一条吧？月亮应该还没看到……」


    林绮眠：「月亮和你有共同好友吗？」


    黄小艺想了想：「应该没有，我老同学都在扣扣上。」


    林绮眠：「那没事，看不到。不重发了，太刻意。」


    黄小艺：「哦哦哦。」


    林绮眠动了动身子，躺得舒服些：「其他人不要理。」


    黄小艺贼兮兮的：「哦……」


    但手机里到处都是红点，不点不舒服啊。


    黄小艺挑着平日里关系好的，随便把话题扯开，回復了下。


    林绮眠见她打字：「是月亮吗？」


    黄小艺：「不是不是我刷微博，刷微博。」


    林绮眠：「……」


    林绮眠躺了会：「刷微博需要打字吗？」


    黄小艺：「哇，有人在黑我喜欢的玩偶诶！必须撕回去！」


    林绮眠：「……」


    无聊的，焦灼的等待。


    林绮眠挑的是许月亮起床，但还没开工的时间，这个点，大概在吃饭，化妆，布置场景。


    手机应该会看一眼的吧，林绮眠回忆和许月亮的相处，和她在一块的时候许月亮倒是不看手机，但在医院等她的时候，是会一直刷手机的。


    之前两人聊天，只要不是在直播，许月亮都回得很快。


    不过要是看不到朋友圈也没关系，她设了个时间期限，一个小时，如果月亮不自己上钩，黄小艺便会把勾直戳戳地递过去。


    私聊她需要帮助，看许月亮帮不帮这个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黄小艺偷偷地瞄她。


    林绮眠忽略了她的偷看，静静地躺着，并不想表露太多她这种无耻又软弱的情绪。


    是的，她发觉了自己的软弱。


    装病就像是真病了一样，脉搏跳动得没有力气，四肢也觉得乏力。


    这病症，大概已经持续了快一周，从许月亮从她面前跑掉开始，到如今，彻底爆发。


    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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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像数着落叶一般，数着流逝的时间。


    她会来见我，她不会来见我。


    她会来见我，她不会来见我。


    「月亮发消息了！！！」黄小艺大喊了一声。


    林绮眠被她的声音震得心脏勐地一跳，吊在了悬崖边上。


    黄小艺盯着手机，激动得手指都在抖：「她问我你怎么样了。」


    林绮眠捂了捂胸口：「跟她说，快死了。」


    黄小艺：「……戏过了啊，过了。」


    她念着自己打出来的字：「不太好，感冒有些重，会反覆发烧……」


    黄小艺勐抬头：「她问我你有没有去医院！」


    林绮眠指了指自己，黄小艺：「哦哦哦，林医生她自己就是医生，不用去医院……」


    「对啊，自己给自己看病，自己给自己开药，她说，再不行，就得自己给自己扎针挂水了……


    「可能习惯了吧，哎，自己要强，身边又没个人照顾……


    「国庆都忙嘛，我这也是抽空过来一下，公司叫我加班，一个挺重要的项目，但我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睡了好久呢，没精打采，昏沉沉的……」


    黄小艺念着念着就笑起来，手下打字也越发地快了：


    「也不需要特别干什么，就是倒个水，看着时间让她吃个药这种事……


    「万一发烧严重了，还是得送到医院去……


    「吃饭点外卖啊，哎，我知道不好，但我不会做饭啊，没办法……


    「她倒是不挑嘴，就是外卖油太大了，吃得少……」


    停顿了几秒，黄小艺勐地一拍大腿，看向林绮眠：「卧槽姐们！我们成功了！！！！」


    林绮眠眉头轻轻挑起。


    黄小艺朝她晃着手机：「月亮说要送粥给你喝！亲手给你煲粥！！！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生病特产，皮蛋瘦肉粥！！！！」


    林绮眠把住了她乱晃的手，看清了屏幕。


    确实是许月亮，问得犹犹豫豫的，却连配菜都想好了。


    林绮眠笑起来，松开了黄小艺的手，道：「你快回她。」


    黄小艺也乐得不行，看一眼林绮眠，念道：「她喜欢啊，她很喜欢！这个她也喜欢，放心吧，她什么都喜欢……


    「怎么会，你这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林医生和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地址，林绮眠，她要地址！」


    林绮眠抬手捂住了眼睛，报了地址。


    黄小艺这次没念，哒哒哒地打完字了，这才一扔手机，呆了会道：「成了，她说熬粥需要些时间，大概一个半小时后过来。」


    林绮眠：「嗯。」


    黄小艺：「说替我一下午，让我去公司。」


    林绮眠：「嗯。」


    黄小艺：「好顺利啊，怎么这么顺利啊，顺利得备用方案一个都没用上。」


    黄小艺看向她：「林绮眠，我觉得许月亮或许真的可能对你……」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别说，现在就很好了。」


    黄小艺一瘪嘴：「呜呜呜我突然想哭，我好感动，我……林绮眠，你是不是在哭？？？？」


    林绮眠：「不，我只是感冒严重。」


    声音有些哑，嗓子噎得难受。


    松开手的时候，眼角有些红。


    黄小艺盯着她：「你就保持这个状态，我就不信了，天王老子都得给你拿下……」


    林绮眠抬头看她，笑了笑：「你去忙项目吧。」


    黄小艺：「？？？？」


    黄小艺：「磨还没卸呢驴就杀了，河还没过呢桥就拆了，您可真是……」


    林绮眠：「早回家早休息。」


    她顿了顿：「有什么进展我会跟你说的。」


    「好！！！」黄小艺开心了。


    她又反覆问了几遍，确认林绮眠的身体是没有大碍的，便背起包，开开心心离开了林绮眠的屋子。


    林绮眠躺了会，这次，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是真的想在冷硬的家里，摆上一瓶柔软旺盛的花。


    半个小时后，一大捧白色雏菊送了过来。


    林绮眠仔细整理，修剪，将它插进透明的花瓶，摆在了客厅最中央的桌子上。


    十来分钟后，黄小艺发来消息，说许月亮在路上了。


    再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林绮眠的门禁通话器便响了起来。


    林绮眠看着那扇门，在手机上开了锁。


    而后，许月亮进了楼门，许月亮找电梯，许月亮上了电梯，按了楼层然后乖乖地站着……所有的一切，都像电影画面一般，出现在了林绮眠的大脑里。


    唯一不清晰的，反倒是许月亮的脸。


    许月亮今天会是什么样，许月亮看见她会是什么表情，许月亮的眼睛，许月亮的心，在想些什么。


    电梯门开，林绮眠站起了身。


    当她到了门前，门外的脚步声刚刚止住，许月亮敲了敲门，又慌慌张张地按了按门铃。


    林绮眠低头笑了笑，而后收了所有的表情，拿出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柔弱，虚浮地握上门把，打开了门。


    门外的许月亮，比鲜嫩带露珠的雏菊花，还要让人心旷神怡。


    她弯起来的笑眼，微微抬起来的提着保温桶的手，都在对上林绮眠的一瞬间，陷入了凝滞。


    眼睛瞪大了，眼神也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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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放了下去，人不知道是该先进屋，还是先去扶林绮眠。就这么卡在半拉开的门缝里，脑袋低着，快要塞到林绮眠的怀里去。


    「林医生，你怎么下来了……我以为来开门的会是小艺学姐……」声音又软又粘又小心，「你，你快进去吧，外面，外面有风……」


    是有风，从林绮眠的心坎里，轻抚而过。


    林绮眠拉大了门，弯腰将一双粉色带蝴蝶结的可爱拖鞋放到了许月亮的脚下，道：「先进来。」


    「啊啊啊……」许月亮低低地喊，「你不要弯腰，不要动，你不要管我，我自己可以的……」


    林绮眠退后一步，许月亮不用手，动作迅速地踩掉了脚上的运动鞋，换上了林绮眠准备已久的那双粉拖鞋。


    她抬头去看林绮眠，大概是一路鼓着照顾人的力气太有冲劲，也或许是林绮眠退后的那一步没捨得拉开到正常的距离，许月亮的发顶几乎从林绮眠的下巴轻擦而过。


    微乎其微的碰触，两人的视线还没缠上，便都楞在了那里。


    第47章 47


    几秒的沉默,许月亮的赤色从脖颈延伸到耳尖，林绮眠定定地看着她，觉得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也挺好。


    但许月亮到底不这么想,她紧张，慌乱,又身负职责。一低头，就要从林绮眠身侧钻过去。


    林绮眠身子晃了晃,只是想给她让开道路，许月亮却瞬间警觉起来，一抬手便攥住了她的胳膊。


    「林医生你站稳了！」许月亮道。


    林绮眠：「……」


    许月亮的掌心热烘烘的，指尖葱白一般,攥着她的力道那么紧，让人觉得全身熨帖。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承认了自己的娇弱。


    许月亮听她声音软软的,视线齐平的地方长发垂落在棉质的家居服上,看起来也软软的，便一点都没敢松开。


    她一手还提着保温桶，另一只手就这么攥着林绮眠的胳膊,给她一个站稳的力道，劝她道：「去床上躺着吧。」


    林绮眠很听话：「好。」


    许月亮扶着她往里走,眼睛注意着脚下,余光注意着身边人,便都没在意周边的环境。


    一直扶着林绮眠重新躺回到床上,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道：「我应该给林医生发个消息的,我看你家是密码锁,这样就不用你来开门了……」


    「没事。」林绮眠道,她张了张嘴，想说没到那种地步，但许月亮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胳膊上，让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许月亮却有些误会，手脚都慌乱起来：「我不是要你家密码的意思，我只是……」


    林绮眠抬眼：「11728。」


    许月亮愣住。


    林绮眠笑了笑：「这段时间的密码。我习惯不定时地更换，所以输入指纹更方便。」


    许月亮：「哦哦……」


    林绮眠调整了一下坐靠着的姿势：「我这会……没什么力气，待会你自己输一下指纹。」


    许月亮瞪大了眼睛。


    林绮眠没理她讶异的表情，还在调整姿势，由于太「柔弱」，折腾了几下才摆好身体。


    摆成了一副无力反抗虚浮的模样。


    「你带的什么？」林绮眠抿了抿唇瓣，「我有些饿了。」


    「哦哦哦！」许月亮赶紧应声，动作迅速地将保温桶放下，打开，里面清粥小菜一应俱全，连餐具都有。


    「我自己熬的，比外卖放心一些……」许月亮把东西一一摆出来，打开餐具盒将勺子递到了林绮眠手边，「我问了小艺学姐，她说你粥这些不挑食，但我记得你不喜欢腥味，所以肉是我去市场挑的很新鲜的，熬的时间也久……」


    「嗯。」林绮眠接过了勺子，并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病得拿不住勺子。


    许月亮：「哦，对了，勺子筷子都是新的，但是我用沸水煮过，消了毒。」


    林绮眠还是把勺子攥紧了。


    许月亮端出了粥，左右看看，她这样弯腰弓着身子，动作很不流畅。


    林绮眠：「坐吧。」


    可床边没有凳子，卧室里也没有凳子，最近的凳子在书房。


    许月亮还在犹豫，林绮眠将她手里的粥碗接了过来，小小地尝了一口。


    白粥软糯，肉沫充足，皮蛋鲜香。


    「好喝。」林绮眠真心实意地夸道。


    许月亮抿着唇笑起来。


    林绮眠的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床边的位置：「但我在喝粥就不好夹菜了，你可以帮我夹一下菜吗？」


    「好啊好啊。」听到林绮眠有需求，许月亮的动作就顺畅多了。


    她坐了下来，拿好筷子，捧着菜碗，夹了一点萝蔔丝，放到了林绮眠的勺子里。


    林绮眠盯着勺子里那一点鲜红的萝蔔。


    许月亮：「你这样再舀一点粥吃，很好吃的~~」


    林绮眠试了下，是很好吃。


    她笑起来。


    许月亮挺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睫问：「林医生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吃法，很幼稚啊……」


    「嗯。」林绮眠接得顺畅，「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许月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却还是抬眼，努力跟她解释：「这样，方便嘛。」


    「嗯。」林绮眠主动把勺子递了过来。


    许月亮赶紧给她放上菜：「尝尝这个酸豆角，够味~」


    两人重复这样的动作，配合得十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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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碗粥下肚，林绮眠全身都暖起来，甚至觉得捂在被子里的身体有些热。


    但她并不确定，这热量是来自食物，还是来自那个坐在床边，给她餵食的人。


    她看着许月亮，许月亮今天难得的没有化妆，衣服穿得也并不精緻。


    套头卫衣牛仔裤，长发简单地扎着个丸子头。


    很随性的模样，适合干活。


    林绮眠又笑起来。


    只要许月亮在她身边，只要她看着许月亮，许月亮的一举一动，许月亮在想些什么，便清晰明朗得仿佛一副儿童画。


    但如果她不在身边，她存在在社交帐号里，她在直播的视频里，她在林绮眠的回忆里，那就会变成天边的一轮月，让她可望不可及。


    林绮眠想她在身边。


    小艺说了，那就要摘下面具，表达需求。


    「我……」林绮眠道，「我没这样吃过饭。」


    许月亮：「诶，是吗？小时候也没有吗？」


    林绮眠摇摇头：「没有，我妈妈很严格，不会这样给我夹菜。我爸爸工作忙，不太管我。」


    许月亮的脸颊红扑扑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那我这样，你是不是不，不习惯？」


    「有点。」林绮眠眼睛弯了弯，「但很舒服。」


    「啊……」许月亮顿了顿，偏过了视线，「哈哈哈」地笑起来。


    「不愧是我这种懒人吃货的法子啦，舒服那肯定是要舒服的……」


    林绮眠：「晚饭也想这么吃。」


    许月亮：「嘎？」


    林绮眠将吃完的碗递到了她手上，自己滑进了被窝里：「外卖太难吃了，人也没力气，我要在床上吃你做的饭。」


    「啊啊，好。」许月亮应得特别快，人却站了起来，一通乱转，把碗筷都收拾了起来，「那我，我去洗碗……」


    林绮眠一点都没把自己当个主人，动也不动：「嗯。」


    许月亮走到卧室门边上望了望：「厨房是进门左拐那边吗？」


    林绮眠：「嗯，有洗碗机，塞进去就好了。」


    许月亮出了门：「这点东西哪用费那个劲啊……」


    林绮眠听着她的唠叨，彻底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天气还不冷，薄被透出一层橙色的光，像是小孩子才会发现的童话世界。


    林绮眠双手抓着被角，笑起来，觉得脸颊有些热。


    许月亮就是她的童话世界。


    没几分钟，她的童话世界又回到了她身边。


    「林医生你晚上想吃什么？」许月亮道，「我看了下冰箱，可能差点东西。」


    一旦打开了某个口子，林绮眠提起要求来真是狮子大开口毫不害臊。


    她就这样埋在被子里，报了一串的菜名，最后，才礼貌地加了一句：「都可以，看你方便。」


    许月亮声音轻轻飘飘的，语调扬高，像哄着调皮孩子的幼教：「嘿，你猜怎么着~~这些菜月亮都会做~~」


    「是吗？」林绮眠掀开了被子。


    这动作将她的头髮蹭得有些乱，睡衣纽扣不知道怎么也松了一颗，雪白的颈，雪白的胸口正中有一颗痣。


    许月亮的视线落在那颗痣上，目光慌乱，脸色通红。


    林绮眠伸了伸手：「许月亮你是不是也发烧了？」


    「啊我没有！」许月亮矢口否认，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甩锅甩得特别快，「你家，你家有些热。」


    「是有些热。」林绮眠伸出去的手，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嗯……」


    许月亮奔了过来：「又烧起来了吗？」


    林绮眠：「自己摸不来……」


    许月亮目标明确地奔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体温计：「测……」


    「不想测。」林绮眠干脆拿出喝醉酒的架势，皱着眉头拒绝这合理的要求，「体温计太冰了。」


    许月亮：「我给你暖暖？」


    林绮眠：「暖了它不就测不准了吗？」


    许月亮：「……」


    林绮眠看着她，不说话。


    许月亮同她对视超不过三秒，认命一般放□□温计，大步过来，突然便捧住了林绮眠的脑袋。


    转瞬之间，橙光逼近。


    许月亮的脑门贴上了林绮眠的脑门，温凉，而两人的鼻息勐然交缠在了一起，湿热。


    林绮眠没法去看许月亮的眼睛，距离太近，近得睫毛都能晃在一起。


    她只能垂了视线，垂了视线，望见那近在咫尺的唇。


    许月亮的唇瓣，有着鲜嫩的颜色，融在光里，让人晕眩。


    林绮眠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控制自己的唿吸，还是控制自己的心跳，亦或者……控制她那不正常的，从隐秘的位置，翻涌而上的热量。


    好在，下一秒，许月亮便脱离了她。


    她比她还慌张，她的慌张全都写在脸上，她甚至抬手扇了扇风，然后下出一个荒谬的判断：「林医生你又发烧了，温度还不低呢！」


    「嗯。」林绮眠抬手捂住了脸，笑起来，「发烧了。」


    许月亮：「我们还是测一下具体的体温，看要不要吃退烧药，或者去医院。」


    林绮眠嗓子干哑：「不急，我想喝点水。」


    「哦哦。」许月亮小跑着出去，跑到半路又折返回来拿了林绮眠的水杯，无师自通地找到了她家的饮水机，端了一杯温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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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医生，喝。」她双手递到了林绮眠跟前。


    林绮眠握过去，许月亮大概是怕她拿不稳，一只手抽了，一只手还在。


    被林绮眠握了个严实。


    林绮眠抬眸，许月亮还没放，瞪大眼睛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秒钟后，许月亮「啊啊」叫着松了手，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林医生我不是故意的……」


    林绮眠指尖一松，杯子掉到了地上。


    地上有地毯，杯子不会碎，但水，全洒在了许月亮的裤腿上。


    「啊，对不起。」林绮眠道。


    她倒是故意的。


    第48章 48


    许月亮蹲下了身,去捡地上的杯子，歉疚快把她的嘴巴给占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拿稳我真的太笨了……」


    「没关系。」林绮眠道，「是我不小心。」


    许月亮却一点都没听她的话,杯子拿起来了，人还皱着眉头盯着地毯上的水渍：「这个怎么办啊，长毛的，我，我拿纸吸吗？」


    林绮眠不想把这大好的时光浪费在搞地毯上,最重要的是，再等一会，许月亮裤腿上的水可就要干了。


    「可以。」她随意应了一句，转身拉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整包纸巾来,直接撕开所有的外包装,弯腰将厚厚的几沓纸扔在了水渍上。


    许月亮的嘴巴张成了o型,显然,对她的浪费感到十分惊讶。


    「这样就可以了，别管了。」林绮眠道，「你裤子湿了,换一条吧。」


    话题转得好快,许月亮的o型没白张：「啊。」


    林绮眠直接下了地，往衣帽间走去,许月亮张着双手小跑着跟在了她身后,生怕她一个晃荡就趴地上起不来了的样子。


    衣帽间的门打开，里面的感应灯亮起,衣帽鞋袜分门别类,该叠的叠,该挂的挂。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就是颜色有些淡，黑白灰调偏多，占了大半个衣橱。


    但林绮眠推了下另一扇门，从一堆米白色中，抽出了一套粉色的家居服出来。


    「换这个吧。」林绮眠道，「跟拖鞋比较搭。」


    许月亮：「！！！！」


    真是没想到，林医生对搭配要求高到了这种地步。


    许月亮本来还有些犹豫，比如衣服上的水晾一会就干了，比如穿别人的贴身衣物实在是不太好，比如她待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没必要这么麻烦……


    但现在，林医生说，跟拖鞋比较搭。


    许月亮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拖鞋，粉嫩嫩的，蝴蝶结的装饰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的确是和她的牛仔裤卫衣很不搭。


    她又没自带拖鞋，如果林医生看着实在是不舒服的话，那她也只能换掉了。


    于是咬了咬下唇，抬头的时候乖巧地道：「好的。」


    林绮眠把衣服递到了她手上，转身往回走：「换下来的衣服扔脏衣篮里。」


    许月亮看她的背影进了卧室了，长长唿出一口气。


    她环视四周，林医生的衣帽间真是大。


    她也有很多衣服，大多都是为了直播准备的，花花绿绿，净是些穿不出门的款。


    而且放的也不整齐，要精准地找一件出来，得拉出很多件来。


    许月亮瘪了瘪嘴，她可没法像林医生这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衣柜打开，给别人看。


    耷拉着脸坐下身，许月亮换好了衣服。


    等站到了穿衣镜前，那些不悦瞬间就被惊喜给冲散了。


    她真是没想到，林医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怎么会这么合适！


    明明林医生比她高了一截，平日里的穿衣风格也是和她完全不同的，但这身家居服却不仅和拖鞋很配，和她也很配。


    粉色竖条纹，袖口裤边都是波浪边，衣领是巨大的娃娃领，边边上缀着毛茸茸的蝴蝶结。


    「啊……」许月亮感嘆了声。


    她真是没法想像，林医生穿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前前后后地瞅了瞅，许月亮没敢太耽搁，出了衣帽间。


    她还惦记着林医生的水没有喝，洗干净了杯子，又去接了杯来。


    进屋的时候，林医生靠坐在床上，手里正拿着体温计。


    许月亮赶紧到了她跟前，去瞅那体温计：「量过了吗？怎么样呀？」


    林绮眠将体温计递了过去：「低烧，不影响。」


    许月亮仰着脑袋看了看：「嗯，37.4，还好还好。」


    林绮眠笑了笑。


    这次水接得十分顺畅，林绮眠小口地喝水，许月亮盯着她喝水，四下里安静得要命。


    林绮眠放下水杯，看着许月亮，对自己挑的衣服十分满意。


    许月亮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低了脑袋，双手抓着上衣边晃了晃：「没想到林医生平时在家里穿得这么可爱~~~」


    林绮眠：「……」


    含混地应了一声：「嗯。」


    许月亮抬头看她：「林医生你是不是有点强迫症啊？」


    林绮眠：「何以见得？」


    许月亮：「你屋子里的东西都摆得很整齐，方方正正的~~」


    许月亮明显没有强迫症，她随性得很，粉丝礼物送到999，都不想再多个1。


    林绮眠不想和她拉开距离，道：「家政阿姨收拾的。」


    许月亮：「……」


    许月亮抠了抠手指：「林医生你是不是还有些洁癖呀……好像医生都会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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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抬了抬眼皮，指向地毯上还在自助吸水的纸巾：「你看，我没有。」


    「是哦。」许月亮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她还想再问林医生一些问题，但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许月亮转头往外看，林绮眠皱起了眉头。


    许月亮站起身：「林医生我去开门。」


    林绮眠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打开了手机里的监控视频：「我没买东西也没有朋友说要过来……」


    话到这里顿住了，门外当真是个不速之客，林绮眠不明白，林梓萱怎么就跑了过来。


    许月亮见她没了声，有些担心地问道：「林医生怎么了，是谁啊？」


    林绮眠思考了几秒钟，抬起了头，道：「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林医生。」


    许月亮：「啊？」


    林绮眠眨了眨眼：「我要放门外的人进来，但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


    许月亮：「啊！」


    瞬间人都警觉了起来，弯了腰凑到林绮眠跟前，神情严肃，仿佛这是什么为国为民的伟大任务：「林医生，你说！」


    语气铿锵，大义凛然。


    林绮眠也换上了认真的表情：「还叫我林医生。」


    许月亮：「林医生，那你说叫什么！」


    林绮眠：「叫我林绮眠，必要时候叫绮眠，再必要的时候……」


    她停顿住，有些说不出口。


    许月亮这个时候倒是聪明得紧，立马接口道：「没问题！眠眠！」


    林绮眠：「……」


    体温又有点上来了。


    「咳，就是演得咱俩关系亲密点，我不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林绮眠道。


    「好的眠眠。」许月亮转身就走。


    林绮眠是真被她给逗笑了，道：「你都不问问我门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许月亮回头：「林医生自有林医生的道理。」


    林绮眠看着她，一致对外的时候，许月亮对她真是信赖。


    她顿了顿，还是解释道：「门外是我继妹。继妹，懂了吗？」


    许月亮的表情更严肃了，如临大敌的模样：「懂了。」


    再往外走的时候，脚步都比方才重了许多。


    林绮眠实在是不想错过这精彩的画面，还是下了床。


    她到了卧室边上，能够看到外面的状况，便停了下来。


    许月亮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的林梓萱显然没想到给她开门的会是别人，愣了愣，脑袋回去又看了看门牌号，小声道：「没错啊……」


    许月亮道：「你找谁？」


    语气是硬气过的，但由于嗓音本来就甜，还是显得软糯糯的。


    「找我姐姐~」林梓萱说话也带着波浪线，「我姐姐叫林绮眠，是位医生~~」


    「没找错。」许月亮道，「林医生是住在这里。」


    林梓萱：「啊，你是……」


    许月亮没回答她问题，转身朝屋内喊了句：「绮眠！有人找你！」


    林绮眠快笑死了。


    光听这声，这气势，许月亮的演技是真不错。


    她哪里这么叫过她，简直换了个人一样。


    林绮眠清了清嗓子，正想应声。许月亮的脑袋却已经转了过去，道：「对不起啊，今天绮眠身体不舒服，可能不太适合接客。」


    林梓萱：「我知道，她病了，我不是让她来招待我的，我是带她去医院的。」


    「她就是一点小感冒，也没发烧，养两天就好了。」许月亮还是打开了门，「你进来吧。」


    林绮眠赶紧把自己缩了回去。


    林梓萱进了屋，视线左右晃荡，许月亮对她这样子并不陌生，她弯腰打开鞋柜，尽量装作动作顺畅的样子拿了双拖鞋出来：「你是第一次过来这边吗？」


    「啊对。」林梓萱道，「我之前在国外留学，上个月刚回来。」


    被她蒙对了，许月亮挑了挑眉。


    两人往里走，许月亮指了指客厅的位置：「你坐。」


    林梓萱倒是很听话，对她点点头，便去坐下了。


    许月亮拿出主人翁的气质，接了杯水给她，这才道：「我去看看绮眠起来没，她刚才在睡觉。」


    林梓萱：「好~」


    许月亮身姿笔挺地进了卧室，一走到门外看不进来的位置，腰一下子就猫了起来。


    她小碎步跑到了林绮眠跟前，小小声地跟她道：「进来了，在客厅。林医生，我表现得还不错吧？是这个味吗？」


    「是这个味。」林绮眠笑着捏了捏她鼻尖。


    许月亮：「！！！！」


    许月亮红着脸蛋：「是要这么亲密吗？」


    林绮眠：「……嗯。」


    许月亮抬手，到底是没敢捏，只轻轻地用指尖在林绮眠的鼻子上点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林绮眠：「……」


    心脏报警。


    许月亮：「我给她拿了一双蓝色的拖鞋，我看那个拖鞋你鞋柜里有好几双，可以用吧？」


    林绮眠：「可以。」


    许月亮：「杯子我是在杯架上随便拿的，透明的玻璃杯，什么装饰都没有的那套，可以吧？」


    林绮眠：「可以。」


    许月亮：「那林医生你这会要出去吗？」


    林绮眠：「都可以，你搞得定我就不出去，你搞不定我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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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摇了摇肩膀：「那我得试试，她和我一个风格的呢~~」


    林绮眠：「嗯？」


    许月亮：「可爱的，甜甜的，说话嗲嗲的~~」


    林绮眠笑了，道：「她没你可爱。」


    许月亮也笑起来，唇角扬得老高：「她也没林医生你漂亮~~」


    说完都没敢再看林绮眠，转身旋风一般又出去了。


    林绮眠听到她说：「绮眠还在睡，她刚才吃了药，药里有安定成分。」


    「哦，这样啊。」林梓萱应道，她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呀？怎么就感冒了？我们前两天打电话，她听起来还好好的呢，姐姐是医生，平时也注意……」


    「换季嘛。」许月亮道，「有个头疼脑热也正常。虽然说是医生，也不是百毒不侵的。」


    林梓萱：「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许月亮开始胡诌：「就昨天，不对，还得从前天算起。哎，国庆嘛，就想出去转转，让多穿件外套也不穿，就一件薄衬衫，领口又开得大，进进出出风一吹……」


    「哎！」许月亮拍了下腿，皱着眉头，「下次不管说什么，都得给她穿严实了！」


    林梓萱看着她：「姐姐，你和我姐姐关系好好哦……」


    「还行。」许月亮笑了笑，「认识得久了嘛，她一生病，跟个小孩似的。我就多照顾着点了。」


    林梓萱：「姐姐我看你有些面熟。」


    许月亮：「……是吗？」


    「像姐姐这么漂亮的人不多~」林梓萱手支在下巴上，想了想，「嗯……我昨天刷到个跳舞视频……」


    许月亮冷汗一下子都要下来了。


    林梓萱笑了笑，道：「那个跳飞天舞的姐姐好漂亮，和你长得好像啊。」


    她低头去拿手机：「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我给你看那个视频……」


    许月亮呆住了，不敢动了。


    所有脑袋里的构想都没用了，所有她的智慧也都下了线了。


    这两天能够刷到的飞天舞视频，还能是谁。


    名字也瞒不住，直播帐号叫小月亮，真名叫许月亮。


    她是想演出一个林医生的好朋友样，来给林医生撑场面的。


    但现在，很快，她就要给林医生丢人了。


    许月亮唰地站起了身，往外走去：「冰箱里有果汁，咖啡，看看你还要喝什么……」


    林梓萱「诶」的一声，抬头看了过来。


    许月亮顾不上她了，她这会只想把自己躲起来。


    往前沖了几步，眼前却突然出现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绮眠站在她面前，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暖融融地将她转了个方向。


    许月亮半个身子都靠进了林绮眠的怀里，柔软却踏实。


    她让她同她一起，面对着同一个方向。


    而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绮眠道：「对，那个视频是月亮。你也看到了啊？」


    许月亮的身体像生发出了无数根刺，穿破皮肤，透了出来。


    她还是想躲，她害怕，她觉得冷。


    林绮眠却没有松开她，掌心不仅一直搭在她肩上，甚至安抚一般地捏了捏。


    许月亮几乎被她捏得跳起来。


    林绮眠带着她往前走，带不动，就用身体贴着她的背，推着她往前。


    许月亮无法控制自己现在的表情，只能低下了头。


    林绮眠终于松开了她的肩膀，但那离开连一秒都没到，下一瞬，她的掌心盖在了许月亮的脑袋上。


    轻轻揉了揉，道：「怎么不把配套的发圈戴着？」


    「啊？」许月亮终于发出一点声音。


    林绮眠另一只手伸进了她上衣的兜里，从里面掏出个毛茸茸的发圈，然后抬手，帮她套在了头髮上。


    调整好了发圈的位置，松紧都舒服了。林绮眠这才结束了这场伟大事业，视线落到了林梓萱身上，淡淡地道：「月亮的舞跳得棒吧，我那天和大家一起看的直播，她居然都没提前告诉我……」


    林绮眠看向许月亮，直到两人的视线对上了，才笑着道：「就给了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第49章 49


    许月亮呆若木鸡。


    林绮眠就这样带着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到了沙发上。


    林梓萱看着林绮眠一直搭在许月亮肩膀上的手，心不在焉地道：「是很厉害。」


    林绮眠问她：「还要再看一遍吗？我这里有,我们可以投到屏幕上看。」


    林梓萱：「啊。」


    林梓萱笑了笑：「我是不是吵到姐姐休息了呀？」


    「有点。」林绮眠一点都没客气，「我刚睡着。」


    「对不起……」林梓萱一下子没了精气神，很沮丧的样子，「我就是看到姐姐生病了，很担心，所以想过来看看……」


    林绮眠也没避着许月亮，直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林梓萱：「看到小艺姐的朋友圈了。」


    林绮眠眉头皱了皱：「你怎么会和她加上好友？」


    话说到这里，怀里的人缩了缩。


    林绮眠垂眸去看,许月亮低着脑袋,睫毛忽闪，大气都不敢出，跟个鹌鹑似的。


    完全没了刚才耀武扬威的劲。


    林绮眠忍不住笑起来,搭在肩膀的手下落,揉了揉她胳膊，然后便收回了手,让许月亮坐得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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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梓萱一直在观察她们之间的动作,这会慢慢悠悠地回答：「很早之间就加上了，出国前,我们见到过一次,姐姐你还记得不？在安市欢乐谷……」


    林绮眠想了想：「……嗯。」


    是碰到过一次，年节，她回了安市，黄小艺硬要拉着她去新开的欢乐谷玩,结果碰到了林梓萱。


    林梓萱打小也没在安市长,又不住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就给碰到了。


    还是一个人。


    林梓萱小林绮眠五岁，那个时候只有十六岁，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大冷天的埋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看着有些可怜。


    黄小艺便邀请了林梓萱和她们一块玩，林梓萱眼巴巴地望着林绮眠，林绮眠没有拒绝。


    结果就这一次，两人就加上了联繫方式。


    林绮眠捏了捏手指，黄小艺的微信列表，可真丰富啊。


    「姐姐你生气了吗？」林梓萱小心翼翼地问。


    「没。」林绮眠淡淡地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林梓萱不敢说话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我问爸爸。」


    林绮眠：「……」


    关键你爸爸也不知道我住哪。


    但你爸爸怎么会真不知道我住哪呢，你爸爸那么厉害。


    林绮眠往后靠了靠，不想说什么了。


    她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是真有些可怕，林梓萱一时也不敢开口。


    静默了一会，许月亮倒是反应了上来。


    越过关于她的那段，许月亮的智商回来了许多。


    她没有忘记自己此刻的职责，赶紧扯了一旁搭着的毯子过来，盖在了林绮眠身上。


    「别又着凉了。」许月亮道。


    林梓萱看了看她，道：「月亮姐姐一号的时候有演出，还和我姐姐出去玩了呀？」


    许月亮愣住，刚才演戏的时候好像的确是提了这么一嘴。


    果然身份暴露以后，撒谎就不好圆了。


    「她没空。」林绮眠接上了话，「但我们有手机。」


    许月亮望过去，林绮眠盖着毯子，头髮有些散，脸色白唇色淡，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莫名，许月亮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只是帮她圆谎，还是真有些责备的意思。


    毕竟她莫名其妙就放了别人鸽子，说好的一块去旅游，结果忙着自己出名去了。


    「林……」她张了张嘴。


    林绮眠看了过来。


    许月亮嘴巴一个打绊，赶紧换了称唿：「眠眠。」


    林梓萱几乎瞪圆了眼睛。


    林绮眠笑起来：「嗯，叫林眠眠有什么事？」


    许月亮一阵慌乱：「啊，那个，你要不要……喝点水啊？」


    林绮眠：「喝。」


    许月亮站起了身。


    林绮眠：「要喝鲜榨的果汁。」


    许月亮：「生病喝果汁，好吗？」


    林绮眠没什么表情的道：「我不管，我就要。」


    林梓萱：「……」


    许月亮：「……」


    许月亮快步离开，去给林绮眠榨果汁了。


    林绮眠将毯子往下拉了拉，问林梓萱：「国庆非得过来这一趟，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林梓萱：「没事。」


    林梓萱有些委屈：「我都说了，家里是家里，我是我，我只是想……和姐姐多待一会儿。」


    林绮眠没说话。


    林梓萱抬眼看她，眼睛红红的：「我看到姐姐生病了，是真的很担心。不然不会来打扰你的。


    「我不想你生病的时候，朋友都在身边，我却没在……


    「之前我在国外没办法，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姐姐以后你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现在课业不重，也没什么正经事，都闲着的！」


    林绮眠：「闲着就多陪陪你爸妈。」


    林梓萱：「……」


    林绮眠：「也不是什么朋友都能在我身边的。」


    林梓萱：「……」


    林梓萱瘪了瘪嘴，揪自己的衣服边边：「看出来了，你们的关系很好。那天我给你打电话，听到的声音也是她吧？」


    林绮眠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林梓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看许月亮的直播。


    「是。」林绮眠大方承认。


    林梓萱继续揪：「你们住在一块吗？是室友吗？她是网红女主播吗？她直播的时候在公司还是在这里？用你的房间吗？我还没看看你的房间是什么样子……」


    林绮眠：「这都属于我的隐私。」


    她表情淡然，语调没有一点起伏，仿佛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林梓萱快哭了，低了脑袋不再说话。


    许月亮榨了个果汁，冷静了许多。


    她端了三杯果汁过来，给林梓萱的还是方才那套无装饰的透明玻璃杯，而给自己和林绮眠的，是两只有菱形花纹的杯子。


    一个金边，一个银边，明显是一对。


    金边的送到林绮眠手上，还体贴地为她打开吸管，放进去。


    银边的自己端着，喝了两口突然皱了皱眉头，然后便一个勐吸，倒水一般，杯子里的果汁瞬间下去了一半。


    「好了。」许月亮咂摸一下嘴，去拿林绮眠的杯子，「你这个，给我倒些。」


    林绮眠：「嗯？」


    许月亮展示自己空了一半的杯子：「我喜欢喝，而且你生病了，不能多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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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笑起来：「好。」


    但她没有去给许月亮倒，她把许月亮杯里的吸管拿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杯子里。


    许月亮：「！」


    林绮眠把杯子递到了她嘴边：「喝吧。」


    许月亮：「！！！」


    林绮眠挑了挑眉，眼里含着笑意。


    看起来心情不错，也看起来非常故意。


    许月亮看了眼林梓萱，林梓萱正盯着她们。


    许月亮笑笑，立马把嘴巴凑过去，叼住了吸管。


    就这么就着林绮眠的手，伸着脑袋，又干了半杯。


    她喝得卖力，喝得唇边都沾上了果汁，喝得快要打嗝，林绮眠看着她，一直笑。


    「你笑什么笑。」许月亮把自己的吸管拿了过来，红着耳朵尖，故作兇狠地道，「林眠眠你待会要吃药了，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哦。」林绮眠抿住了自己的吸管边，轻轻嘬了一口。


    许月亮方才想了不少招数，这会马不停蹄地，又进行下一个。


    她掏出了手机，道：「中午那会你不是报菜名了吗？还记得几个啊？我补充点菜。」


    「都记得。」林绮眠直起身子过来，一边重复着中午说的那几个菜，一边把握了许月亮的手机，替她打开软体，找到了最适合的超市，定位了精准地址。


    许月亮松了一口气，偷偷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等林绮眠把自己要吃的菜都加入购物车了，许月亮这才抬头问林梓萱：「妹妹想吃什么呀？不是太复杂的我都能做。」


    林梓萱哪好意思吃这顿饭，哪有心情吃这顿饭。


    她道：「我本来准备带姐姐去医院，然后去温粥堂吃。」


    温粥堂是家高端餐饮连锁机构，专门做一些清淡健康营养的饮食，非常适合老年人，幼童，和病人。


    许月亮应了声：「啊，这样啊……」


    她转头看林绮眠：「你怎么个想法？家里吃还是出去吃？或者买了给你带回家里吃？」


    林绮眠：「我就吃你做的。」


    许月亮：「……」


    林绮眠语气还挺傲娇：「平时又吃不到。」


    许月亮嘟囔了句：「平时饿着你了。」


    林梓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从进这屋子开始，她心里就没舒畅过。


    只是姐姐的一个朋友，便摆出主人架势就算了。姐姐对她又亲近又护着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吃是喝，还是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表情，这两人一旦接上了，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任谁都插不进去。


    姐姐说了，这属于她的隐私。


    她不容人窥探的隐私里，居然就这么把许月亮囊括了进去。


    许月亮怎么就是她的隐私了，她这个妹妹都不是她的隐私，许月亮怎么就是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林梓萱站起了身，话里带着气，脸上也没装着。


    她就这么气沖沖地起了身，气沖沖地拿了包往外走，气沖沖地换鞋，林绮眠都没拦一下。


    甚至说了句：「月亮，帮我送一下萱萱。」


    从进门到现在，唯一叫的一句萱萱，居然是为了送她走。


    林梓萱跺了下脚，再谁都没理，拉开门便沖了出去。


    许月亮愣愣的，盯着被甩上的门：「还……送吗？」


    「别了。」林绮眠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许月亮过来坐下，「再送她得气死了。」


    「哦哦。」许月亮乖乖地回来，坐下了身。


    位置比刚才可远多了。


    林绮眠看着她，许月亮没了方才的架势，人坐得端正，头埋得低，双手搭在腿上，十分拘谨。


    林绮眠拉了拉身上的毯子，道：「表现得很棒。」


    许月亮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顿了顿，她又道：「会不会有点过了呀？我看你妹妹是真的蛮关心你的。」


    林绮眠松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可能是关心的吧，但你做得不过头。」


    许月亮：「诶？」


    林绮眠笑了笑：「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另有目的，我都不太想和他们接触。」


    许月亮：「他们？」


    林绮眠：「对，我家里人。我爸爸，我继母，还有就是刚才你见到的林梓萱了。我们一直……不太亲近，现在就更不想亲近了。」


    「哦哦这样子。」许月亮低声道，「我还以为……」


    声音没了，人也没看林绮眠。


    林绮眠看着她：「以为什么？」


    许月亮摆摆手：「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想说什么就大胆说。」林绮眠道，「林眠眠都叫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许月亮：「！！！」


    许月亮：「那个是……林医生让我叫的……」


    林绮眠：「林医生让你现在也这么叫，林医生让你想叫什么叫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林医生又不吃人。」


    许月亮的脸红起来，一会儿就把自己烧得跟熟虾似的。


    她双脚落在地毯上，一块轻轻地点啊点，终于道：「我以为林医生什么都很厉害。


    「学业厉害，家世厉害，工作厉害，身体也厉害……


    「没想到林医生和我一样，也有很多烦恼。」


    林绮眠声音带着笑意：「嗯，说说你有什么烦恼。」


    许月亮继续摇啊摇，视线落在客厅中央那瓶漂亮的白雏菊上：「我和林医生一样，也会生病，生病的时候也特别想吃自己做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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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一些发愁的家庭矛盾，理智上觉得应该这么做，情绪上却有些不乐意。


    「我还和林医生一样，打游戏菜，玩密室菜，自己不擅长干的事，就苟着。


    「还有……」


    许月亮停下来了，脸又红了一分。


    林绮眠：「还有什么？」


    许月亮特别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也喜欢粉色~喜欢这种可爱的衣服~~」


    林绮眠笑起来。


    她道：「我的确喜欢。」


    这句话倒是没撒谎。


    许月亮笑笑，看着放松了许多。


    林绮眠的指尖轻轻敲在沙发上，觉得有些话题大概是等不到许月亮主动提了，便开口道：「我还有很多工作上的烦恼。」


    许月亮：「啊……」


    林绮眠：「比如，不喜欢上下班晚高峰被堵在路上，不喜欢院里时不时就搞个促销活动，还要往医生头上算绩效。


    「不喜欢微信里总有无数个小群，不喜欢拉帮结派，勾心斗角。


    「不喜欢团建，总有人过来问你，哪个科室的，多大了，父母干什么的，有没有男朋友。


    「还非常没有职业道德地不喜欢遇到中年男性患者，很容易脾气臭，嘴也臭，口罩都挡不住味。


    「还有很多患者，一看我的脸，就不让我看病，说要找其他真正的医生来……」


    林绮眠笑了笑，问许月亮：「你是不是刚开始也这么想过？」


    许月亮：「啊……我我我我不是，我就是没想到，给我拔牙的医生这么漂亮……」


    林绮眠：「没想到这么漂亮，也就是说，在你的印象里，有资歷技术好的医生，都是不那么漂亮，不那么年轻的咯？」


    许月亮一下子看了过来：「我不是！」


    林绮眠眼睛弯了弯：「是也没关系的，大部分都这么想。人们总会对特定的职业群体有特定的印象，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顿了顿：「但是我们交朋友的话，是看具体的她这个人，对吗？」


    许月亮愣住。


    林绮眠道：「具体的人，她要是符合这个群体的呆板印象，那很正常。她要是不同于这个群体的呆板印象，那也没关系。我们作为她的病人，她的观众，能认识到的只是一部分的她，我们和她一块吃饭，一块玩耍，互相帮助，互相带来快乐，心里才会有一个完整的她。」


    「我心里那个完整的许月亮，我愿意和她交朋友，所以她坐在我的身边。


    「她今天是主播，明天是舞者，后天又换了个职业，对我来说，就像是她身上装饰的星星，点亮了一个又一个。


    「它们会给她带来新的光芒，但并不会掩盖她真正的光芒。


    「所以，知道你是主播的时候，我只觉得惊喜。」


    许月亮的鼻子皱起来，眼角也耷拉下来，像抽噎的狗狗。


    林绮眠抬起手，在她能够到的地方，却并没有去碰她：「看到你跳舞，我心里想的是，这也太厉害了，她要是能跳给我一个人看，也太爽了吧。」


    许月亮憋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吸着鼻子，觉得胸腔的空气都要被她用光了，心脏砰砰地跳着，像为艰难的战争后，得到的胜利而击响的鼓。


    「我……」她想说话，却一开口就被眼泪呛出一个嗝，橙汁味的，丢人得不得了。


    于是捂着嘴「呜呜呜」了一阵，干脆不靠说的了。


    她靠了过去，把自己的脑袋伸到了林绮眠的手下，向上顶着蹭了蹭。


    第50章 50


    这个下午,林绮眠和许月亮就这样窝在沙发上，聊了好久的各自的职业。


    林绮眠鲜少和人抱怨工作上的事，毕竟工作对她来说,算不上难。而且自打毕业,她就清晰地认识到了工作的本质,不过是换取生活所需，再加上一点人生价值感的体验罢了。


    但许月亮打开了话匣子，跟她讲直播都是干什么,主播和平台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会遇到什么奇葩的观众和竞争对手,讲她以前几乎不请假,直播间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其实累得要死。


    讲她嗓子会哑，讲她韧带拉伤那个月发明了只上半身动的舞蹈,还讲了点因为这个职业受到的歧视，然后就满脸愧疚可怜兮兮地跟林绮眠道歉，说放了她鸽子，害她不能去旅游还感冒了。


    林绮眠偷偷地乐,这的确是许月亮害的。


    许月亮每说完一段，就会停下来看着林绮眠,下巴搁在抱枕上,歪着脑袋，一脸期待。


    林绮眠回应她的话题,自然便要平等地分享。


    她把自己平日里那点不耐烦掰开了讲,说得多了,觉得工作的确是一件非常麻烦,让人深恶痛绝的事。


    两人有了共同的敌人,目标一致，吐槽万恶的资本家。


    说得渴了，许月亮有品种丰富的饮料喝，而「生病」的林绮眠，只能喝凉白开。


    就这么聊到太阳西斜，许月亮跳起身，问林绮眠：「还要吃那么多菜吗？」


    林绮眠：「够我们俩吃就行。」


    许月亮笑起来，夸奖她：「忆苦思甜，学会不铺张浪费，林眠眠同学真是个孺子可教的好同学！」


    林绮眠：「还真让你叫顺口了。」


    「啊。」许月亮捂着脸跑走了。


    晚饭许月亮做的还是不少，林绮眠的菜单，她完成了几乎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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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所有辣口的菜都没了辣椒，各类调料味道都偏淡，吃得林绮眠怅然若失。


    好在坐在对面的人够甜，伺候她伺候得十分到位，又夹菜又递纸巾，除了张嘴这事，恨不得都替她干了。


    林绮眠就着笑得灿烂的许月亮下饭，别有一番滋味。


    吃过饭，许月亮还是坚决不让林绮眠动，推着林绮眠进卧室休息，然后自己去收拾。


    厨房里响起声音，林绮眠拿手机，给黄小艺回过去电话。


    「怎么现在才打给我啊，」黄小艺着急得不行，「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啊？处得好不好，月亮心不心疼你，你有没有把我教你的东西发挥到极致？？？」


    林绮眠：「好，心疼，极致。」


    黄小艺：「……」


    林绮眠：「你怎么连林梓萱的号都加？」


    「林梓萱？」黄小艺愣了愣。


    林绮眠：「我妹。」


    黄小艺：「啊啊啊好像是有，我嘛，见个人都加，朋友多了路好走，你可不知道，我发你那条朋友圈，多少人上赶着找我打听你消息，快能给你凑齐个林绮眠专属医院直接住院了……」


    林绮眠没说话，黄小艺说着说着自己反应上来了：「卧槽林梓萱不会告诉你家里人，然后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林绮眠：「嗯，她自己跑来了。」


    黄小艺：「她也没问我啊！」


    林绮眠：「她还用问你吗？」


    黄小艺：「卧槽卧槽是我大意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哎，那条朋友圈我已经删了，联繫上月亮就删了，我实在没想到……」


    林绮眠：「不用对不起。」


    黄小艺：「啊？」


    林绮眠：「来得挺好的。」


    黄小艺：「啊啊？」


    林绮眠清了清嗓子：「我打电话主要是想说一声……」


    她压低了声音：「你今晚也要继续忙项目。」


    在家闲得抠脚的黄小艺：「？？？？」


    林绮眠：「忙得昏天黑地，什么别的事都干不了那种。」


    「我……天……」黄小艺也压低了声音，「今晚能留下？」


    林绮眠：「我努力。」


    黄小艺夹着嗓子：「嘤嘤嘤你不要跟人家说这些，听得人家好害羞啊……」


    林绮眠：「……」


    林绮眠：「挂了。」


    黄小艺：「我的报酬！」


    林绮眠：「？」


    黄小艺：「完事了跟我好好讲讲，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林绮眠把电话挂断了。


    黄小艺又在微信上嚎叫了好一阵，发了一堆「孩子磕疯了」的表情包。


    林绮眠没理她，打开手机商城购买东西，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许月亮收拾完厨房回来的时候，林绮眠窝在被子里，在看书。


    长发散着，落地灯的灯光暖融融的，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杯感冒沖剂已经见了底。


    许月亮拿着个苹果和小刀，坐到了她身边。


    她不打扰林绮眠，低着脑袋慢悠悠地削苹果，从头部开始，细细地一圈又一圈下来，直到屁股都没有断。


    「耶……」许月亮低低地感嘆了句，拿着小刀的手夹着落得长长的苹果皮想要给林绮眠展示，又想起她在看书，于是笑容和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中。


    林绮眠却很快看了过来，并且笑着夸奖道：「你好厉害啊。」


    「嘿嘿嘿。」许月亮拧了拧身子，笑起来。


    林绮眠：「怎么这么厉害啊，饭做得好就算了，削苹果也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呢，这么长都不断。」


    许月亮拉了拉屁股下的小板凳，凑得离林绮眠近了点，给她解释：「其实慢一点就行了，注意角度，这个苹果皮比较薄……」


    她讲解了一通，林绮眠连连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表情。


    许月亮嘚瑟完了，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林绮眠面前：「吃个苹果，远离病毒。」


    林绮眠：「我吃不完，我们一人一半。」


    许月亮赶紧分了，两人各拿一半啃。


    「好甜。」许月亮眉眼弯弯地感嘆。


    「好甜。」林绮眠和她吃的是同一个苹果，尝到的是同一个味道。


    吃苹果的活动打断了林绮眠的阅读，书放下来，就再没拿起来。


    她提议许月亮：「无聊的话，去看看电视？最近有在追的剧吗？」


    「有啊有啊。」许月亮点头，「最近有个网剧，讲妖精谈恋爱的，特别好看。」


    「妖精谈恋爱……」林绮眠顿了顿，「听起来很有意思。」


    许月亮歪了歪脑袋，瞄了眼她腿上放着的书，《水母与蜗牛——一个生物学观察者的手记》。


    「林医生要和我一起看电视吗？」她道，「不看书了吗？」


    「不看了。」林绮眠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看妖精恋爱。」


    许月亮追在了她屁股后面：「林医生不用特意陪我看电视。」


    林绮眠：「怎么是陪你呢，我平时也很喜欢追剧，各种剧我都追。」


    许月亮有些意外：「是吗是吗……」


    两人到了客厅，投影屏幕落下来，林绮眠将遥控器交到了许月亮手上。


    许月亮按了几下，问林绮眠：「林医生平时怎么追剧啊？在家用投影仪，还是用手机？」


    林绮眠：「都用，哪个方便用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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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抿着唇笑了笑，又按了几下，道：「林医生你骗我。」


    林绮眠：「？？？？」


    许月亮：「电视里连视频软体都没装。」


    林绮眠：「……」


    许月亮替她装好了软体，打开了自己要看的那部网剧，又笑起来：「林医生连视频会员都没有……」


    「怎么可能。」林绮眠怒了。


    她怎么能是没有会员的人呢，她在橙子直播都是vvvvip高高高高级会员了！


    「你等等。」林绮眠道，「我平时都是直接投屏看的。」


    许月亮明显不信的：「哦。」


    林绮眠拿起手机，往旁边缩了缩，确定手机屏幕在许月亮瞄不到的位置，然后疯狂地下载各大视频网站app。


    并且直接充值年卡会员，超级会员，超级影视会员，巴拉巴拉一大堆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会员。


    好在，网速很给力，充值通道资本家们向来也做得最为通畅。


    没一会儿，林绮眠道「好了」，然后投屏了许月亮要看的那部妖精谈恋爱。


    许月亮：「哇！」


    林绮眠：「说了我追剧的。」


    下一秒，页面跳出小gg：【新会员专享福利，巴拉巴拉巴拉拉】


    许月亮：「……」


    林绮眠：「……」


    许月亮：「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医生哈哈哈哈哈哈嗝~」


    林绮眠看她那笑得前仰后合的样，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小gg很快消失，电视跳过片头直接开始，许月亮收了笑专心看剧，林绮眠也看剧，一半的注意力看女主面冷心热，喜欢男主不肯说，一半的注意力看许月亮被萤屏的光打得明明灭灭的脸，随着剧情，一会皱起眉头，一会唇角上扬。


    看了二分之一集，故事中断，开始插播剧内小gg。


    林绮眠想起自己买了一大堆的那会员：「……居然还有gg。」


    许月亮凑到她跟前，笑着道：「林医生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双十一的时候，这些会员年卡都会打五折哦~~」


    「是吗？」林绮眠乐得不行，大方承认了，「那我今天真是亏大了。」


    许月亮：「嘿嘿嘿嘿我应该提前和林医生说的，我有这个网站的会员，这个网站的片源最多，所以我买了会员。我应该登自己的帐号……」


    林绮眠：「以后登我的吧。」


    许月亮转头看她，愣住了。


    林绮眠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晃了晃那一整页的视频app：「刚才全买了，我承认我不太看剧，这钱不能浪费了。」


    许月亮顿了顿，视线下落，不敢再对着她的目光：「那多不好意思啊。」


    林绮眠：「有交换条件的。」


    许月亮：「诶？」


    林绮眠：「双十一的时候把你的购物车分享给我，我实在是算不明白那些满减折扣。」


    许月亮笑起来：「林医生哪里会算不明白，林医生是懒得算。不过这些事情确实不值得浪费林医生的时间，好啦，我帮你搞啦，你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提前告诉我，我能找到最低价！」


    「你真棒。」林绮眠夸奖道。


    「没有你我亏了多少年。」林绮眠真心实意地道。


    两人就着林绮眠的超级会员，多看了好几集的超前点播。


    最新更新结束以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电视的吵闹突然消失，许月亮的手指在遥控器上胡乱按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下了遥控器，道：「林医生，你该睡了。」


    林绮眠懒懒地靠着沙发背，看着她：「嗯。」


    许月亮站起了身：「那我……」


    林绮眠截断了她的话：「小艺今天又照顾我又加班，已经没劲过来了。」


    许月亮：「啊，小艺学姐好辛苦。」


    林绮眠：「我昨晚半夜发了一次烧，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反覆。」


    许月亮赶忙往她跟前来了两步：「这会感觉怎么样？」


    林绮眠：「感觉生病了不能一个人待在家。」


    许月亮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了下来，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林绮眠把半张脸埋在膝盖上，只露出眼睛看她：「月亮要走了吗？」


    「不走。」许月亮用力摇头，「就是觉得林医生好可怜。」


    林绮眠：「嗯，好可怜。」


    许月亮的手抬起来，落在了林绮眠的胳膊上。


    她轻轻拍了拍：「不要怕呀，我陪你~~」


    「叮咚~」有人按响了门铃。


    许月亮转头：「诶？这会怎么有人来？是小艺学姐吗？」


    林绮眠几乎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不是，我去看看。」


    许月亮：「我去我去林医生你躺着……」


    林绮眠：「我去。」


    许月亮：「我去我去。」


    林绮眠抓住了她胳膊，把她定在了地上。


    「站着别动。」林绮眠命令她。


    许月亮愣愣的，半晌，道：「林医生你……力气好大啊……」


    林绮眠打开了门，门外的人穿着物业的制服，把一大箱东西递了过来。


    林绮眠接过箱子，两人一句话没说，只一个眼神，便完成了交接仪式。


    门又关了，许月亮还在原地，脚没敢动，只能伸着脑袋问林绮眠：「是谁呀？林医生你拿的什么呀？」


    「没什么。」林绮眠将箱子抱进了衣帽间，「同事寄给我的特产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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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拿出咸菜，归置好了。


    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又进了侧卧。


    侧卧几乎没用过，家政阿姨打扫得倒是一尘不染，但是床单被罩都是灰扑扑的颜色，看起来冷酷又无情。


    林绮眠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关好了门。


    许月亮还在原地，林绮眠没看她，只道：「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


    「哦哦哦。」许月亮脚步动了。


    林绮眠：「用大浴室，可以泡澡，洗漱台下有干净的浴巾，内衣在衣帽间c区从上往下第五个抽屉，都是新的，你随便用。」


    许月亮：「……嗯。」


    林绮眠：「你睡侧卧，书房旁边那个。」


    许月亮：「好。」


    林绮眠：「晚安。」


    许月亮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句话，愣了愣，还是马上接道：「林医生晚安~」


    林绮眠进了卧室。


    许月亮盯着那扇关上的门，松了一口气，又莫名地心悸。


    她去到衣帽间，按照林绮眠说的，打开了c区第五个抽屉。


    脸瞬间变红。


    全都是内衣，还是淡粉淡黄淡蓝淡绿，草莓波点条纹碎花的可爱小内衣。


    许月亮感觉到惊奇，想了想又觉得顺理成章，毕竟自己身上现在穿着的这套家居服，也是这种风格的。


    但她不知道，林医生是偏爱这种风格，还是说什么风格的衣服都备着，来了不同的朋友，便有不同的招待。


    或许第四个抽屉就是冷酷一点的呢。


    或许第六个抽屉就是性感一些的呢。


    许月亮什么风格的衣服都见过，但许月亮不敢打开别的抽屉去看看。


    她不能随意地去窥探林医生的隐私，她和林医生的关系才刚刚开始，还没到那种地步。


    许月亮挑了条粉色的，关上了抽屉。


    林医生喜欢成套搭配的，那当然要选粉色的。


    洗完澡出来，许月亮身上有了和林医生相似的香味。


    她左闻闻，右闻闻，觉得血液里好像有了糖果色的爆珠，时不时打破一粒，让人心跳紊乱又心旷神怡。


    推开侧卧的门，打开侧卧的灯，如果说在衣帽间只是合理地惊讶的话，那现在的许月亮，就是完完全全意想不到的震撼。


    林医生整个低调又奢华，充满艺术气息，极度有品位的高级灰调的家，居然有一个铺着粉色床单被罩的侧卧。


    还是那种鲜嫩的粉色。


    那种有着白色星星蕾丝边的粉色。


    那种一定要配着蝴蝶结把可爱幼稚做到家的粉色。


    那种，和许月亮，从内到外，都很配的粉色。


    「啊……」许月亮蹲在了地上。


    她把脑袋埋了起来，好久好久，热度都没能从脸上褪下去。


    第51章 51


    这一晚夜色静谧,许月亮在粉色的大床上翻来覆去，临睡前还是小心翼翼地握着手机，给林绮眠发送了一堆消息。


    -【林医生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叫我哦！】


    -【发消息或者喊我都可以！】


    -【如果我睡得太熟,你就过来把我的被子掀掉！】


    过了好一会儿,林绮眠回她：【好。】


    许月亮满意地沉入了梦乡，今天对于她来说,也的确是累了，要做饭要照顾人，要演戏还要时刻地警醒自己,不要在林医生面前得意忘形。


    精神压力好大的,但哭了几次，又笑了很久,窝在心头的许多情绪，像洪水一般倾泻了出去，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爽安稳。


    除了林医生总是让她很是害羞不好意思。


    林医生怎么老让她觉得害羞不好意思。


    许月亮唿吸平稳,甚至打起了小小的鼾声。


    而主卧里的林绮眠，关了灯静静地躺着,许久都没睡着。


    她的脑袋里有太多东西要处理，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许月亮。


    有些事发生得太快,有些动作来得太突然,有些话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林绮眠得好好地復盘，看哪里做对了，哪里做错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需要怎么样再进行。


    像是一场没有标准答案的学科,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考试。


    但林绮眠甘之如饴,林绮眠将每一道题都慎重对待，林绮眠将解题的视觉触感和气味，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许月亮说，如果我睡得太熟，你就过来把我的被子掀掉。


    把我的被子掀掉，那岂不是会看到，一只在粉红色的海洋里遨游的粉红色小猪。


    林绮眠抬手盖住了眼睛，笑起来。


    思绪一旦飘开，就像脱缰的野马，害得她整晚都有些……焦躁难耐。


    第二天，许月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因为怕林绮眠晚上不舒服了会找她，所以她的铃声不仅没关，音量还开得挺大。


    一遍遍在耳边响起来的时候，简直如同锣鼓喧天。


    许月亮被吓得心跳都有些勐，攥过手机发现是橙子那边的经纪打过来的，松了口气。


    她退出电话页面，去看了下微信，林医生静悄悄的，除了昨晚那条【好】，就再没动静。


    心跳缓和了下来，许月亮四下瞅瞅，下了床，去到了阳台上。


    阳台的位置和主卧离得最远，应该不会打扰到林医生睡觉。


    电话终于接通，许月亮刚叫了句「芸姐」，周芸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正题：「昨天请了一天的假，今天开不开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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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今天应该就回去了。」许月亮揪了揪衣服边，「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


    「还能有什么意外啊我的小祖宗。」周芸道，「不是不让你请假，你看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都是我劝着你多请假多休息。现在不一样啊，咱好不容易有这么大的流量，得趁热打铁。昨天好多人跑到橙子官微下面喊，问你哪里去了，你这假请的真的不是时候啊，咱就算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按照平时那样播，那一天的收益不也能顶半个月的，咱干嘛不赚这个钱……」


    「嗯，嗯。」许月亮乖乖应声。


    周芸又唠叨了一会儿，突然剎车问道：「月亮啊，是不是突然火了压力有些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如果是这方面的原因，你跟芸姐说，芸姐现在就开视频跟你讲讲这个事，这种情况很多主播都有，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不，不是。」许月亮赶忙道，「不是我自己的原因。」


    周芸：「那到底……」


    许月亮：「我……朋友生病了。」


    「啊，这样啊。」周芸顿了顿，道，「那能理解能理解，朋友现在情况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许月亮：「不严重，好多了~」


    周芸：「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就……再陪陪？反正还是尽快开播啊，现在网站首页挂着你的海报呢，经理都问了。」


    许月亮：「好。」


    周芸有些犹豫，在挂掉电话前还是问了：「月亮，是不是……男朋友啊？」


    许月亮赶忙摇头，哪怕她摇了对方也看不见：「不是不是芸姐你误会了，是女生，女性朋友。」


    「哦哦，行。」周芸道，「那你忙吧，我挂了。」


    电话挂断了，许月亮握着手机，长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侧卧窗户对着的室外，能够看到一片葱葱郁郁，黄了一小部分的银杏树，还能看到个带着亭子的人工湖，不像是在小区内，大概是个公园。


    许月亮推开了窗户，一阵风颳进来，清凉舒适，带着草木香。


    许月亮又长长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心想，金秋十月，不冷不热，风景优美，的确是适合旅游度假的日子。


    只可惜她一低头，切到工作帐号上，不管是群还是私聊页面，消息不断，分分钟便直奔99。


    许月亮收了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去洗漱。


    主卧的门虚掩着，也不知道林医生醒了没有。


    洗手台上有灰白相间的牙刷牙缸，有沖牙器，有牙线，口腔清洁相关的东西摆了满满一排。


    最厉害的是有一套粉色的牙具，崭新的，不用问许月亮就知道，这该是她的。


    林医生看着高冷，实际上最体贴，最细心，最温柔。


    许月亮开始刷牙，用林医生科普的方法，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有人影晃了晃，镜子里映出了林绮眠的脸。


    她真的比许月亮高了许多，长发有些乱，睡衣有些皱，胸前一片裸露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睡姿不对被压着了，锁骨上有一点淡淡的红痕。


    许月亮满嘴的泡沫，不能说话，便瞪大了眼睛，用眼神向她传递信息：林医生早！


    林绮眠弯了弯唇角，对上她的视线了，也不同她说话。就这么默默地拿了自己的东西，站到了她身边。


    林医生家的洗手台，面积是足够容纳两个人同时洗漱的。


    可这么私人的活动，一旦在早晨这种私人的时光进行，便总显得，过分亲密。


    许月亮把自己往旁边挪了挪，尽量不影响林绮眠的动作。


    镜子她也不太敢去看了，同时映着两个人的脸，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无处遁形。这让她不知道该去看镜子里的林医生，还是看身边的林医生，该是看林医生的眼睛，还是平视过去，看林医生漂亮的肩颈。


    许月亮埋头干活，牙刷得快了许多，漱口漱得小心翼翼，洗脸洗得跟旋风过境一般。


    当她抬头，仰着满脸的水去找东西擦的时候，林绮眠指尖一动，抽了张洗脸巾递到了她面前。


    隔着莹莹的水雾，林绮眠的手指，好看得不可思议。


    许月亮呆了呆，才接过东西，狠狠地盖在了自己脸上。


    擦干水，林绮眠又递了东西过来，她递什么许月亮用什么，成功地完成了一套护肤流程。


    「我好了！」许月亮铿锵地道，「林医生你继续！」


    说完，便一熘烟地跑了出去，厨房里很快有了响动。


    林绮眠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进了浴室，去沖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早饭已经摆在了餐桌上，同样摆着的，还有她床头放着的那盒「多吃几粒也吃不死」的感冒药。


    许月亮摘了围裙，头髮松松垮垮地扎着，催促她吃饭，吃完饭吃药。


    然而自己还没坐下身，手机便响了起来，看了眼，便匆匆地往客厅走。


    林绮眠看着她。


    许月亮去了尽量离她远的位置，用尽量压低了的，她听不见的音调。


    林绮眠当然知道她忙，爆火之后人人都想着抓住流量，许月亮能跑来照顾她这一天，作为朋友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


    航海群里，橙子官网，各个社交软体，到处都在寻找许月亮，等待许月亮，林绮眠私自霸占着许月亮，这让她觉得幸运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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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接完了电话，回到了饭桌上。


    林绮眠主动提起：「工作电话吗？」


    许月亮和她说开了工作的事，现在倒也不瞒着：「对，网站又搞活动，採访什么的。」


    林绮眠：「什么时候？」


    许月亮摆摆手：「时间没定，才问我呢。」


    林绮眠把手边的药推到了一边去：「我昨晚没发热了，今天感觉也舒服了许多，药不用吃了。」


    许月亮：「！！！」


    许月亮：「林医生你怎么能稍微一好就不吃药呢，药要按疗程吃的！要巩固的！」


    林绮眠：「你叫我什么？」


    许月亮：「林……医生。」


    林绮眠：「我是医生，我说了算。」


    许月亮：「……」


    许月亮埋头扒了会粥，小声嘟囔道：「林眠眠我觉得你有些叛逆……」


    林绮眠笑笑，不理她。


    许月亮开始打直球：「你是不是怕我待在这儿耽搁我工作啊？」


    林绮眠坦诚道：「是。」


    许月亮搅了搅碗里的粥：「可是我……也不是天天都要工作的呀……」


    林绮眠：「你现在工作，事半功倍。」


    许月亮：「……」


    许月亮鼓了鼓腮帮子，又瘪了下去。


    别人她还能争论几句，可对面坐的是林绮眠，许月亮知道自己一旦连职业都暴露了，根本骗不过林绮眠。


    她低了脑袋，不再说话。


    林绮眠安慰她：「忙过这阵了我们再一块去玩。」


    许月亮：「……嗯。」


    林绮眠：「你要是还不放心我，我就把小艺再叫过来，她应该忙完了。」


    许月亮：「哦……」


    林绮眠还待再说什么，许月亮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许月亮几乎用埋怨的眼神，望向了手机。


    林绮眠笑了笑，催促她：「快接吧，赚钱重要。」


    许月亮抓过手机，眼睛亮了亮：「不是工作电话，是我家里打来的~」


    语调快乐得仿佛小孩子逃课成功。


    真把林绮眠给逗乐了。


    家里在假期打来的电话，一般都会聊得比较久。林绮眠嘱咐许月亮：「别跑那么远了，客厅沙发坐着，慢慢打。」


    「嗯！」许月亮十分听话。


    她接起电话，叫了声「妈」，窝在了林绮眠的沙发上，抱着抱枕小声讲话。


    林绮眠继续吃许月亮做的爱心早餐，时不时望过去一眼，许月亮煲电话粥的时候摇来晃去的，特别可爱。


    刚开始一切正常。


    等许月亮说话越来越少的时候，林绮眠再看过去，就发现事情演变得不那么愉悦了。


    许月亮不晃了，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没了，怀里的抱枕被她攥得紧紧的，电话贴在耳边，只偶尔地应一声「嗯」。


    林绮眠看着她，许月亮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头埋得越来越低，很快，整个人都静止了。


    电话那边还在说，许月亮却连「嗯」都没有了。


    太阳明晃晃地升上了高空，从巨大的窗户透进来，洒了许月亮一身，但她的神情却陷在了阴影里，拔不出来。


    林绮眠皱起了眉头。


    电话又这么持续了十来分钟，终于挂断。


    许月亮拿着手机的手落下，人却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坐着。


    良久，她的肩膀轻轻抽动了一下。


    林绮眠起身，再没犹豫，大跨步地过去，来到了许月亮面前。


    她蹲下了身，这样就可以看清许月亮的脸。


    许月亮的长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子，却没有落下来，汪成一团，团在发红的眼眶里。


    林绮眠的手搭在了她胳膊上，轻轻地叫她：「月亮……」


    话音未落，那泪珠子就砸了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温热。


    「呜……」许月亮憋不住了，一声哽咽。


    林绮眠赶紧将人揽进了怀里，许月亮的脑袋搁在了她肩膀上，抽抽搭搭，呜呜咽咽，眼泪很快便打湿了林绮眠的衣服，蹭到了她脖颈上去。


    「不哭不哭……」林绮眠下意识地哄着，手掌在许月亮的背上来回抚动，脑袋一反应上来，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


    「哭吧哭吧……」她的语言系统有些混乱，「想哭就哭，不想哭了你跟我说……」


    许月亮抽搭两下，摇脑袋，柔软的头髮蹭着林绮眠的颈窝。


    「不要跟我说吗？」林绮眠陷进这难题里，「不跟我说就不跟我说，没事。」


    许月亮用力吸了吸鼻子，嘴巴终于能发出声音：「林医生你……好笨……」


    林绮眠：「……」


    许月亮把自己支棱了起来，脱离了林绮眠的怀抱，泪花闪闪地看着她：「我要问你一件事儿。」


    林绮眠手边没有纸巾，于是拽着袖口给她擦了擦眼泪：「你问。」


    许月亮：「赚钱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林绮眠：「不是，我刚才在跟你开玩笑。」


    许月亮：「如果不开玩笑呢，什么比赚钱重要？」


    「很多很多。」林绮眠看着她，「你的健康，你的快乐，你的眼泪，都比赚钱重要。」


    许月亮瘪了瘪嘴，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她努力在哽咽的声音里表达自己的请求：「那我要，拿多少……多少眼泪，才能，能换林医生，陪我，陪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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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竖起一根手指：「玩，一整天。」


    又软又黏，情绪崩溃的时候提要求还要给自己加上一个期限，生怕不说清这个期限，就会被人拒绝。


    林绮眠的心口细密地疼，却并不像被刀割裂，反倒如同泡在了牛奶里，要深深地坠下去。


    这次，她什么介质都没用，单只自己的拇指，蹭过许月亮柔软的皮肤。


    比任何东西的止泪效果都要好，许月亮呆在那儿，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着，睫毛许久才落下来，唰，挨上了林绮眠的指尖。


    林绮眠笑了笑，道：「不能用眼泪换哦。」


    许月亮心有灵犀，不等她再说，忽地便笑起来。


    笑起来，用最灿烂的方式，唇角上扬，牙齿洁白，只是眉眼弯弯地一挤，余下的那点泪珠，又滑了下来。


    滑进了林绮眠的掌心里。


    第52章 52


    许月亮想要的陪她玩,并不复杂。


    只是不上班而已，不上班干什么都可以。


    并且她体贴地考虑到林绮眠的病情，所以安排的活动都是些室内的,不让她跑远,不让她吹风受寒。


    「我们去逛街。」许月亮打开手机地图指给林绮眠看，「这块的商场，国庆肯定有很大的折扣活动。」


    林绮眠点头：「好，折扣好。」


    许月亮：「逛完了就到午饭时间了，这块好吃的店不少,但适合你的嘛……」


    许月亮陷入了思考，林绮眠：「我病好了,都适合我。」


    许月亮很坚决：「不行不行得巩固,不能听林医生的，要听许月亮的。」


    逗得林绮眠笑起来：「好。」


    许月亮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大概有几家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我再具体地和你说,看你饿了想吃什么。」


    「嗯。」林绮眠道,「许老师安排得真棒。」


    许月亮仰起了脑袋，洋洋自得：「你叫我什么？」


    林绮眠：「许老师。」


    「嘿嘿嘿嘿嘿……」许月亮没得意两秒,自己先脸红了，「还没人叫过我老师呢。」


    林绮眠：「喜欢我以后都这么叫你。」


    许月亮愣住。


    林绮眠抬眼看她：「怎么了？有问题？」


    「没有没有……」许月亮低垂了视线,抬手乱挥，「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哈哈哈哈要注意断句……」


    林绮眠顿了顿：「哦——」


    许月亮的手还在挥：「不叫老师不叫老师，就叫月亮，月亮月亮~~」


    林绮眠笑着道：「好,月亮~~」


    学着许月亮那尾音会拐弯的腔调,唤出口的时候,软绵绵的。


    许月亮红着脸转移话题：「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如果你累的话，我们就找私人影院，躺着看。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就去大影院imax看最新上映……」


    林绮眠：「好。」


    许月亮：「看完电影时间就差不多了，我们回家，你看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再做给你吃。」


    林绮眠：「好。」


    许月亮收了手机，抬头对林绮眠笑笑：「然后今天晚上早点睡觉，明天我继续努力工作。」


    林绮眠：「那我们就可以直播间见了。」


    许月亮：「啊~~~~林医生你真看我直播啊……」


    林绮眠：「偶尔。」


    许月亮：「可是知道你在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林绮眠：「那我不告诉你我在，也不告诉你哪个是我。」


    许月亮：「！！！」


    许月亮：「那我岂不是每分每秒都得操心着不好意思！！！」


    林绮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绮眠：「你猜猜嘛，猜猜哪个是我，多有意思。」


    许月亮鼓着腮帮子，盯着林绮眠，想哭又想笑：「林医生你怎么是这种人啊……」


    林绮眠笑得不行。


    人和人的关系真像黄小艺说的那样，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了，才会进入到一个平静安稳的状态。


    林绮眠揪着许月亮来照顾她，许月亮也大胆地揪着林绮眠来陪伴她，短短的时间内，她们在对方面前，能做什么，能说什么，好像有了条清晰的界限。


    这条界限在每一次的试探中，都在往内推进。


    林绮眠把真实的自己一点点地在许月亮面前摊开，而许月亮，自然也给了她同样的回报。


    出门的时候，许月亮穿着自己昨天那套卫衣牛仔裤。林绮眠便也挑了身舒适休闲的。


    两人都没有多做打扮，轻装上阵，按照计划去逛街，横扫各大折扣卖场。


    以前林绮眠觉得逛街无聊，现在明白了，只是没有许月亮的逛街无聊。


    许月亮永远都能发现新的乐趣，许月亮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许月亮总是能轻易地进入别人预备的故事，获得那些孩子一般的快乐。


    许月亮喜欢漂亮的衣服，跃跃欲试。


    但许月亮绝大多数时候试了就满足，并不想要占有。


    许月亮配合商家的活动，玩游戏机，有奖竞猜。


    但许月亮得了包糖果的奖励就可以，笑容灿烂地同店员挥手拜拜，转头挽着林绮眠的胳膊，悄悄地道：「他们还没有官网便宜诶。」


    许月亮碰到无人理睬的发传单的玩偶，不仅接了传单，还在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和玩偶动作一致地跳舞，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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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有人举起手机，许月亮赶紧抓着林绮眠跑掉，「咯咯咯」地道：「我现在都是名人了诶，万一被发到网上认出来，芸姐要杀了我了！」


    林绮眠问：「芸姐是谁？」


    许月亮：「我在橙子的经纪人，她今天早上催我开直播，我说朋友生病了，我回不去……」


    声音越来越小，抬眼瞅林绮眠的时候贼兮兮的。


    林绮眠点点头，无波无澜地纵容她：「嗯，是生病了。芸姐需要的话，林医生可以给林医生开个入院证明。」


    许月亮：「哈哈哈哈哈才不要林医生住院呢！」


    逛完街去吃饭，吃完饭看电影。


    私心来说，林绮眠是想和许月亮在无他人的空间里，享受二人世界的。但许月亮明显对新上映的国庆档大片十分感兴趣。


    于是林医生还是选择了「病好了，不累，人多可以」。


    两人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进了影厅，前前后后的位置几乎都被人填满，后排有情侣腻腻歪歪，前方有小孩跑来跑去，又热闹又烦人。


    许月亮的爆米花一颗一颗慢悠悠地往嘴里塞：「家长没看简介吗？居然带小孩来。」


    林绮眠道：「我也没看，片子是你选的，名字都没看全。」


    许月亮偷偷地笑，凑到林绮眠的耳边，道：「林医生看肯定没事的，小孩要吓哭了。」


    暖烘烘的气流，全抵在了林绮眠的脖颈。


    林绮眠攥了攥手指：「那不一定，我也害怕的。」


    许月亮把吃的喝的都放到了另一边，放下了两人之间的扶手，拍拍自己的肚皮：「林医生怕的话，就躲进我怀里。」


    林绮眠：「也不知道谁更怕，挂我身上，跟树懒一样。」


    许月亮：「！！！」


    许月亮转过脸，不看林绮眠了。


    她吃着爆米花，等影院gg开始了，影厅里的灯熄了，这才小声道：「林医生还记得呢……」


    「当然记得。」林绮眠的声音也很轻，需要努力去听才能够分辨得清，「视频为证。」


    许月亮拧了拧身子：「电影开始了，开始了~~」


    林绮眠转头看她，止不住地笑。


    许月亮选的影片，够刺激，够好看。


    情节跌宕起伏，画面暴力血腥，怪物从人的体内破壳而出的时候，影厅里的小孩们终于憋不住，齐齐大哭了起来。


    接下来，电影里的人又跑又叫，影厅里的人也又跑又叫。


    好像有孩子拉在了裤子上，被家长提着出了影厅，飘过一阵臭味。


    林绮眠：「……」


    正在吃东西的许月亮：「……」


    林绮眠：「……咳。」


    许月亮捏紧了爆米花盒子：「林医生，对不起。」


    「没事。」林绮眠笑着道，「看完吧。」


    电影还是看完了，夹杂在乱闹闹的人群里往外走，林绮眠朝后伸出一只手，许月亮捏住了她的袖口。


    就这么虚虚地牵着，出了电影院，许月亮也没有松开。


    两人坐上了回林绮眠家的出租，计程车内的气味不太好，许月亮降下了车窗。


    路上拥堵，到了林绮眠家附近，司机拐进了条小路，倒是清净。


    两边高大的梧桐树树冠交错，阳光只能从树叶的缝隙中明灭下落。


    许月亮看着窗外，喃喃道：「秋天真的来了啊。」


    「对。」林绮眠应她，「树叶黄了，天也高了。」


    许月亮：「春天和秋天真好，花开叶落，气温宜人，就是太短暂了。」


    林绮眠看着她，许月亮仰着脑袋，在看那梧桐树顶。


    「师傅前面停一下。」林绮眠对司机道，「丈二口。」


    许月亮收回了脑袋，问林绮眠：「到了吗？怎么停在这儿。」


    「差不多到了。」林绮眠道，「刚才影院里闷太久，我们下去走走，吹吹风。」


    「哦哦哦，电影确实看得乱七八糟的。」许月亮很是歉疚，又充满期待，「下去走走好！」


    车子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


    一阵风吹过，几片树叶摇摇晃晃落下来，许月亮去追，还真被她给抓到了一片，乐得哈哈笑。


    林绮眠招招手，把她招了回来。


    身侧是个朱红色的大门，门口开着几个小吃摊。


    「有想吃的吗？」林绮眠问。


    「啊……」许月亮抓着树叶一指，「棉花糖！」


    于是棉花糖摊前除了个等着的小孩子，就是林绮眠和许月亮了。


    老闆技术不错，可以用不同颜色做出不同形状的小动物，许月亮选了个兔子，老闆问什么色的时候，她看了看林绮眠，眼睛弯起来道：「粉色！！！」


    「好嘞！粉色！」老闆笑呵呵地道，「小姑娘就喜欢粉色！」


    许月亮还是看林绮眠，意有所指：「对！小姑娘就是喜欢粉色！」


    林绮眠能说点什么呢，林绮眠才不去解释。


    解释那些粉色的东西都是特意为你备着的，解释你在我眼里就是粉嫩嫩的兔子。


    或者小猫，或者小狗，或者一切可爱的意象。


    许月亮得了棉花糖，整个人的快乐度又上升了一截。


    她几乎跳着进了公园的门，跳了一阵才反应上来，问林绮眠：「这是不是从你家侧卧望出去的那个地方？」


    林绮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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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我真聪明！我看到了！」


    林绮眠：「真聪明。」


    许月亮：「这里人好少，好清静~」


    林绮眠：「是老公园了，没有做新的修缮，也没有引进什么新的项目，所以没什么人。」


    许月亮停住了步子，张开双臂仰头深唿吸了一口：「来自城市中心自然的味道。林医生你可真会挑地方住。」


    林绮眠笑笑，带着她一路进去，看泛黄的银杏林，看铺了一层厚厚落叶的小山包。


    湖上有残败的荷叶，湖心亭有穿汉服的姑娘在拍照。


    再行过一条小径，来到了一片适合野餐的草地。


    草地上有人搭了小帐篷，铺了野餐垫，有吃有喝，爬进去钻出来，看起来十分惬意。


    许月亮看着那帐篷，揪了揪手指。


    林绮眠的视线跟着飘过去，许月亮低下了脑袋：「对不起……」


    林绮眠：「怎么又道歉。」


    许月亮：「就是对不起，说一百次都不够……」


    林绮眠看着她失落的神情，突然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她不再回答那句没关系，有时候，这三个字轻飘飘的，你越说得容易，对方的歉疚便越深。


    既然有遗憾，那就弥补遗憾。


    林绮眠道：「晚上的菜单我想好了，但是我累了，不想去买菜了。」


    许月亮：「诶？」


    林绮眠：「超市送来的不够新鲜……」


    许月亮醒悟过来，抬手指天：「我去买！！！」


    林绮眠笑起来：「好。」


    她报了一串食材，专挑那些难找的。


    地点给许月亮圈了几个，分散在四周，得花些时间。


    许月亮却一点都没嫌麻烦，头点得像拨浪鼓，拿着手机便签，记得特别仔细。


    两人从公园出来，林绮眠一抬手：「你从这边走，拐过弯就能到那个水产市场。」


    许月亮仰着脑袋：「我要先送你回家。」


    林绮眠：「我从另一边穿过去，五分钟就到家了。」


    许月亮：「那挺快的，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去买东西。」


    林绮眠皱眉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我没有那么柔弱，我不要你送。」


    许月亮：「乖啦，这不是生病着么。」


    说完挽住了她胳膊，就把她往回带。


    林绮眠扎住了步子，没让她拖动。


    许月亮：「……」


    林绮眠：「的确是没那么柔弱，对吗？」


    许月亮又使了使劲，林绮眠纹丝不动。


    许月亮：「……」


    林绮眠挑了挑眉，许月亮扔了她胳膊，气唿唿地转身走：「林眠眠你奇怪得很……」


    林绮眠看着她的背影，唇角上扬。


    直到许月亮拐过弯，看不见了，林绮眠这才动了步子，又回到了公园里去。


    公园边上有个卖野外装备的店，林绮眠进去，说清自己的要求，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老闆看她一个年轻女生，要帮她送货。林绮眠该背的背，该提的提，硬是让老闆没了一点用武之地。


    「谢谢，两步就到了。」林绮眠负重出了店，风一吹，觉得这两天的柔弱装得她真是腰酸腿乏。


    她快步往回走去，一路到了家，刚好算热身。


    客厅的布置一直没变过，现在，倒是可以玩些新的花样了。


    许月亮四下奔走，因为担心林绮眠，所以尽量地加快着购物的速度。


    但林绮眠给的菜单实在是复杂，她急匆匆地跑，闹了个满头大汗，依然花了不少时间。


    最后提着两大袋东西，叫了辆连起步价都到不了的计程车。


    回到林绮眠的小区时，太阳下落，暮色四合。


    许月亮奔进大门，又倒退一步，奔了出去。


    林医生家只有一大把清冷的白色雏菊，她还该有一些鲜艷的玫瑰。


    大红色送着不合适，粉色太娇嫩，香槟金低调温柔又高贵，最配林医生。


    许月亮怀里又多了一束花，哼哧哼哧地，终于到了林绮眠家门口。


    指纹已经输了进去，不必再按门铃。


    许月亮深唿吸，缓和自己因为跑动而激烈的心跳。


    她想起不过是一天半之前，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忐忑，紧张，担忧，不安，愧疚，迷茫——全都是些负面的情绪。


    如今，她安稳，欢愉，平静又充满期待地接受着一份新的友情，觉得甚至因为此，而拥有了一个新的自己。


    许月亮长长唿出一口气，笑起来。


    她将手握上门把，「滴」的一声，锁应声而开。


    「我回来啦！」许月亮欢快地喊着，猫着腰将室外的东西搬进来，只有花，一直在她的怀里，保持着最好的姿态。


    林绮眠没有应她，许月亮放低了声音，将花束背到了身后：「林医生~~你是睡了吗？」


    「我没有。」回答的方向在客厅。


    许月亮换了鞋，慢悠悠地往过走：「嘿嘿，那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等到了能望见客厅的位置，许月亮扬起最灿烂的笑脸，将背后的花束勐然伸到了面前。


    「登登楞登~~」她喊道。


    像她期待的那样，林绮眠望见了娇艷的花。


    她接过了那束花，低头去嗅，长发垂落下来，蹭在花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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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呆在那里，林绮眠抬头，温柔地笑，也学着她散布惊喜的语调：「登登楞登~」


    许月亮看见了一个野营的场地，在最温暖舒适的屋子里。


    所有占据着空间的家具都被搬到了一旁去，宽敞的客厅搭着彩色的帐篷，铺着野餐的垫子，两把户外摺叠椅，中间是巨大漂亮，闪着银光的天文望远镜。


    落地窗的视野足够开阔，夕阳和城市都尽收眼底。


    「我们自己的息白山。」林绮眠道，「依旧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星星月亮。」


    「不用再说对不起了。」


    第53章 53


    许月亮准备吃的,林绮眠制定旅游路线。


    人少，清净，没有工作打扰。


    这的确和预备的出游没有什么不同。


    许月亮看着眼前的场景,总是想哭，但又觉得哭实在扫兴,全都憋了回去。


    于是一张脸,眉头皱着,唇角努力上扬,表情给整得乱七八糟的。


    「不说了。」她摇着脑袋，「我再也不说了。」


    说了两次对不起,便让林医生如此费尽心思大动干戈地为她准备惊喜,弥补她的遗憾，许月亮哪里还敢再说,哪里还用再说。


    这已经是她很久很久以来,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傻乎乎。」林绮眠揉了揉她的脑袋,问她，「你看这露营地选的怎么样？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方向。」


    「不不不，非常好！」许月亮用力道,「非常好！完美！perfect！」


    「行,我去布置好咱们营地的鲜花。你把买到的现成的食物拿出来。」林绮眠分配任务。


    许月亮：「我现在可以去做些不现成的！你爱吃的！」


    林绮眠：「不着急，太阳比较着急。」


    许月亮望过去,太阳是比较着急。


    太阳落的速度真快啊，再过会儿，就要坠到城市的后头去了。


    许月亮赶紧去整理吃的,林医生确实要求了很多现成的食物和水果,拿出来就完事。


    许月亮搬运着食物,一一摆到了野餐垫上。


    地毯倒是没有移开,许月亮跑得快小小地绊了一下，她盯着灰绿色的毛茸茸的地毯，道：「呀，这小草长得挺茂盛的啊。」


    林绮眠笑得不行。


    她把花束拆开，插到了瓶子里，和雏菊一起，摆到了座椅旁。


    「一丛小花。」林绮眠道。


    许月亮将拖鞋踢了，踩在地毯上，跪在餐垫旁：「那我要和土地亲近亲近，像花一样，接通地气。」


    林绮眠坐到了她身旁：「看，太阳落山了。」


    许月亮望过去，挺直了嵴背，呆愣愣的。


    她从来都没发现，城市的夕阳会这么美。


    金黄灿烂的光，被楼宇割裂出无数道的阴影，往上是空荡荡的天际，往下是繁盛的人间。


    「我……」许月亮想说点什么，又吞了回去。


    直到太阳彻底隐没，天色转为墨一般的蓝，她才开了口：「我直播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凌晨两点。」


    林绮眠轻轻应声：「嗯。」


    许月亮：「为了赚更多的礼物，为了拿时长奖励，还有勤奋榜……」


    林绮眠：「你做得很成功。」


    许月亮将下巴枕在了膝盖上：「可是我失去了好多东西啊，比如，几千个美丽的夕阳。」


    林绮眠剥了颗开心果，递到她唇边。


    许月亮张嘴吞了。


    林绮眠：「职业规划可以再大胆一点。但我没有办法给你具体的意见，因为没人比你更懂你的专业。」


    「嗯！」许月亮笑呵呵地道，「不说这些，我们什么时候能看星星？」


    林绮眠：「城市睡着之后。」


    许月亮跳起身：「那我要先确保林医生的胃是舒适的。」


    她去了厨房，里面叮叮噹噹地响。


    两人吃过晚饭，收拾干净，时间还不够晚。


    不够晚到整个城市都睡着。


    许月亮嚷着她没睡过帐篷，所以一定要霸占帐篷，进去了却偏要露个脑袋出来，和林绮眠说话。


    胳膊肘支着，腿在帐篷里瞎晃悠。


    「我能熬到两点去，林医生肯定撑不住。」


    林绮眠：「撑不住我就睡，睡醒了再看。」


    许月亮翻了个身，仰躺下来：「你说得对。」


    林绮眠看着她：「那你要让我睡草地吗？」


    「啊！」许月亮愣住，几秒钟后，才小小声地问，「这帐篷，是双人的吗？」


    林绮眠：「是。」


    许月亮往旁边滚了滚，把自己缩成一团，缩得林绮眠都看不见她的脸了。


    「那就一块睡呗。」她嘟嘟囔囔地道。


    林绮眠笑起来。


    许月亮敢大大方方地邀请，她却不敢大大方方地应承。


    只和许月亮待在这只有两人的空间里，看她软乎乎地笑，看她时不时地脸红，已经是林绮眠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再近点，再近点，林绮眠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她的理智是一条细细的线，许月亮的单纯和信赖，推搡着那条线，模煳了许多该做与不该做的边缘。


    「困了我就去。」林绮眠将椅子拉得靠近望远镜，开始调整数据，「看不见星星的时候可以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明亮，放大再放大，便可以看清它作为一颗星球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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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观察着今日的纹路与前些日有何不同，沉进去的时候，仿佛驾着轻飘飘的身体，漫步在环形山。


    突然有热气涌了过来。


    像温暖又潮湿的，来自春日海洋的风。


    许月亮凑到了她跟前，弯着腰支着身子，眼睛努力地往目镜前挤，于是林绮眠一转头，几乎碰到了她的脸蛋。


    许月亮的脸蛋，可不像放大了的月球。


    它光滑的就像是你从地球上观望，那莹莹濛濛笼着一层纱的皎皎半轮月。


    林绮眠眨了眨眼，许月亮得了空隙，人却不敢往前凑了，眼眸一抬，着急地问林绮眠：「看到月亮了吗？看到月亮了吗？」


    林绮眠：「……看到了。」


    许月亮：「好看吗，今晚的月亮好看吗？」


    林绮眠：「……」


    她无法盯着许月亮的眼睛，回答这废话一般的问题。


    「你自己看。」林绮眠将位置让了出来。


    许月亮搓搓手：「我不会……」


    「基本调好了，如果想要了解得更仔细的话……」林绮眠抖了抖一旁的盒子，拿出了说明书，「可以比对这个试试。」


    「好好好！」许月亮对此非常有兴趣，并且红着脸要求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搞错的时候，林医生不准凶我。除非我要把你的望远镜搞坏了。」


    林绮眠：「好。」


    林绮眠将椅子拉远了，坐下身：「其实我不止一架。」


    许月亮瞪着眼睛看着她，林绮眠笑笑：「所以你玩坏了也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许月亮才不是那种搞坏别人东西不赔偿的人。


    所以她说明书看得特别仔细，在望远镜上操作的时候更是小心，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像是第一次进实验室的初中生。


    林绮眠看着有趣，拿过手机，拍了张照片。


    许月亮折腾了好一会儿，弯的腰都痛了，转头看向林绮眠的时候，林绮眠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脚边是花，目光闲闲地落在窗外。


    许月亮道：「林医生你不过来看吗？是我霸占了你的望远镜吗？不如你再拿一架出来，我们一块儿玩~」


    「不用。」林绮眠抬了抬下巴，「我有的看。」


    许月亮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城市上空高悬着的月，很是明亮。


    「一点都不一样呢。」许月亮道，「其实远看更加漂亮。」


    「我倒不这么觉得。」林绮眠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远观有云影修饰，却遥不可及。近看窥得真貌，仿佛便可以掌握手中。」


    她笑了笑：「但当然，月亮从来不是属于谁一个人的月亮。」


    这一晚，两人玩到很晚。


    互道晚安的时候，月亮都已经去了另一个方向。


    许月亮嘱咐林绮眠好好休息，交代她煲的汤在锅里，第二天懒觉睡醒了喝一碗，绝对舒舒服服。


    但她不能陪着她吃早饭了，假期结束，她得早早地回到自己的家，自己的工作岗位。


    林绮眠应下来，第二天清晨，隔壁房有了动静，她却还是睁开了眼。


    听许月亮出了卧室，听许月亮洗漱，然后听她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到了门边上，「咔」地一声，大门关闭。


    所有一切都归于沉寂。


    期待，浪漫，热度，幻想。


    林绮眠睁着眼睛躺了会，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家冷冰冰的，不该是如此的颜色。


    好在，十点钟的时候，许月亮发过来了消息，问林眠眠起了没，汤喝了没，感冒还有反覆没。


    林绮眠问她：【你在干什么？】


    许月亮回復她在化妆，准备开播的造型，今天比较特殊，直播时间会早一些。


    林绮眠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回答许月亮提出的问题，并聆听她的声音和忙碌。


    两人一直聊到十一点，许月亮准备好了一切，离开播还有半小时。


    林绮眠问她：「今天这么早，晚上几点结束？」


    许月亮：「十二点。」


    林绮眠：「那比平时还多了半个小时。」


    许月亮：「下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会录一个十来分钟的採访。」


    她顿了顿：「我和芸姐商量过了，国庆过后直播时间会整个调整。」


    林绮眠：「嗯？调整成什么样？」


    许月亮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宣布一件对不起全世界的决定：「和她手底下签约的大部分主播一样，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每周固定休息一天。」


    林绮眠一下子笑起来：「这个调整很好啊，有利于身体健康，延长职业寿命。」


    许月亮连忙道：「但我会在空下来的时间里，多学习，多接触别的类型的工作。芸姐那里有个晚会联繫我呢，卫视台的！」


    「啊，这么棒的吗，恭喜你。」林绮眠的尾调轻轻上扬，「我可以在电视上看到小月亮跳舞了。」


    「嗯！」许月亮喊道，「我会努力的！不……不给林医生丢人！」


    「你从来没做过什么丢人的事。」林绮眠道，「我们的小月亮，勤劳勇敢，努力工作，凭藉自己的实力和不懈的努力，走到了行业顶层，获得了她应该有的回报。是当代青年之中的佼佼者。」


    「啊……」许月亮楞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道，「林医生，我年会的颁奖词一定要你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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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答应得顺畅：「好。」


    许月亮笑起来：「我怎么说什么你都好……」


    两人又聊了一阵，直到直播马上开始，这才挂断了电话。


    许月亮出现在了镜头里，今天的她梳着双丸子头，穿着粉色缠花枝的旗袍，笑容甜美，清秀可爱。


    直播间涌入了大批的观众，屏幕一时被白色的弹幕淹没。


    林绮眠夹杂在新观众之中，将自己用了几次的游客小号正式註册，起了个毫无特点的名字：木木。


    许月亮朝屏幕拱着手，配着喜庆欢乐的过年好的音乐：「各位新的老的朋友们~~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今天真是太热闹啦，弹幕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如果你们明天还过来的话，我一定要把每个名字都念一遍~~」


    「现在我就随机抽选了，看到谁欢迎谁，有小红包送上，第六位幸运观众还可以点歌点舞点笑话哦~~」


    弹幕一下子刷得更疯了，自动避让根本来不及，许月亮的脸被遮了一大半。


    林绮眠却没屏蔽弹幕，以前看直播她喜欢贪婪地欣赏许月亮的脸，欣赏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现在，她关心每一条对许月亮的评价，关心每一个隔着网络，同许月亮对话的灵魂。


    许月亮念了几个id，被抽中的人一阵欢腾。


    等到了第六个时，许月亮眯了眯眼睛，凑近了电脑，突然放大的漂亮脸蛋让「啊啊啊啊啊」占满了屏幕。


    林绮眠的指尖轻轻一动，发送了条弹幕：【1】。


    是参与抽奖的意思。


    只是过于冷静，过于随意，白色的无标识的名字配着个孤单单的1，在一群恨不得无限拖长的【11111111111111111】中，显得十分不起眼。


    她倒也不是想要什么奖励，想要同主播亲近的机会。


    毕竟主播刚刚同她同吃同住整整两天，还有什么接触能比这更加亲近？


    林绮眠舒坦又餍足。


    她只是想参与在小月亮的观众大军里，为她的热闹锦上添一份小花。或者……或者再看看命运之神，会不会有什么奇妙的眷顾。


    刚想到这里——


    「木木。」许月亮念道。


    林绮眠愣住。


    许月亮笑着坐回到了椅子里，双手捧着下巴，眼睛弯弯地又叫了一遍：「木木~」


    而后，问了个与前后语境毫无关系的问题：「你喜不喜欢木棉花呀~~」


    第54章 54


    双木为林,林绮眠起个「木木」的网名，是非常地顺理成章的。


    但逆向思维，谁会一看到木木就想到林,一看到林就想到林绮眠呢？


    还是在一堆翻涌的文字中间,还要当着成千上万观众的面,对一句似是而非的暗号。


    木木,你喜欢木棉花吗？


    好生硬，好刻意哦。要是林绮眠没有在开播前和许月亮打了一个小时多的电话,那她怎么都不会把这句话往自己身上想。


    喜欢木棉花吗？只在旅游的途中见过，很漂亮，但谈不上喜不喜欢。


    林绮眠喜欢的东西很好答，是月亮，现在的月亮,昨晚看的月亮，夜夜想着的月亮。


    但进这个直播间的，谁又不喜欢月亮呢。


    难为许月亮猜中了她,并且暗箱操作要把这个福利给她,林绮眠怎么能辜负这一份上天眷顾的心意呢。


    指尖轻轻敲在键盘上,林绮眠回復道：【喜欢香槟玫瑰。】


    几乎在弹幕发出去的一瞬间,林绮眠就清晰地看到，许月亮笑了起来。


    和之前不同的笑,笑得特别得开心，笑得得意洋洋，笑得又十分地不好意思。


    眼睛也不看屏幕了，借着捋颊边髮丝的动作,目光晃到了别处去,唇角上扬地重复了一句她的弹幕：「喜欢香槟玫瑰呀~~」


    「喜欢。」林绮眠轻轻吐出两个字,你送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许月亮拧来动去地羞涩了好一会儿，让管理给她把红包发了，然后又换了直播间的背景音乐，这才问她：「那……木木，你想要我干什么呀？」


    林绮眠听过很多次这种问题，在她是「11」的时候，几乎每天，许月亮都会询问这样的问题。


    那个时候为了不让许月亮累着，她的一概要求，是让她休息。


    现在，许月亮调整了直播时间，倒不会累着了。林绮眠想了想，决定挑一个暂且还算符合她林医生形象的要求。


    【木木：跳段可爱颂吧。】


    屏幕里的许月亮：「！！！！」


    【木木：和粉色的衣服很配。】


    「哦~~~~~~」许月亮拖长声音，一脸释然。


    和林绮眠窝在家里看剧的时候，有一段gg用了可爱颂的歌，许月亮的手便没忍住，自己在脸颊边动了动。


    那会穿着粉色的睡衣，做这种傻乎乎的动作，招了林绮眠的目光，还招了她一阵笑。看来，林木木同学，还想再笑一次。


    「木木就喜欢这种东西。」许月亮嘟囔了一句，弯腰搜了歌，然后退回到舞蹈位。


    音乐声响起，她立马进入到了状态。可爱颂顾名思义就是要可爱，有多可爱要多可爱，哪怕幼稚到爆炸，也要可爱到位。


    嘟嘴，瞪眼睛，鼓腮帮子，眨眼，皱鼻子，甜甜地笑。


    手指舞要配着假唱一动一动的嘴巴，还得配上合适的全身动作，从眼神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演，都在告诉全世界，我是最可爱的人！我要击中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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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耻度的舞蹈对于一个跳了多年直播的主播来说，一点都不算什么。


    可是许月亮一想到她这故作可爱的样子正在被林绮眠看到，便总是忍不住躲避镜头，刚刚笑完便低头，刚刚卖完萌便目光偏移。


    跳到最后，热气上涌，脸实打实地红了。


    好在镜头吃妆，直播的时候腮红打得本来就重，这个脸红的程度透到了屏幕里，不过是腮红又晕染开了一层，看着并不夸张。


    许月亮完成了舞蹈，回到了电脑前。


    她还想跟大家道个歉，说说自己没练过这个歌，跳得不太好，希望大家见谅。结果弹幕跟疯了一样，全在表达对她的喜欢。


    【啊啊啊啊太可爱了我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要我命妈妈她想要我命啊啊啊啊】


    【我以为我会看到一个仙女，没想到我看到的是一个甜心仙女】


    【为什么我现在才点进这个直播间！！！为什么！！！！】


    【原来直播这么好看的吗？】


    【我宣布，为了小月亮我无痛当妈】


    【这个会录屏吗？哪里有录屏，我要看一万遍】


    【女儿给妈妈走花路！女儿妈妈这就送你走花路！！！】


    ……


    许月亮：「……」


    许月亮有些呆，她刚才跳的这个舞，没什么技术含量，还因为个人原因，好几次躲避镜头。


    完成度不算好，不应该有这么疯狂的回应。


    当然，她也知道大家来直播间，不是看专业舞蹈的。可是，她平时只有跳特别性感的舞，所谓的「深夜内容」，才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今天穿得又保守，舞跳得又幼稚，怎么就……这样了呢？


    许月亮盯着满屏的弹幕，楞了好一会儿。


    很快又有人喊着：


    【你们吓着我女儿了，我女儿呆了十五秒了】


    【哈哈哈哈哈甜心没见过这阵仗吗】


    【你们没女儿吗？怎么老来抢我女儿？】


    【谁爱当妈谁当妈，我要大胆喊一句：老婆！！！】


    【老婆！！！！！！！！！！】


    许月亮：「……」


    许月亮嘴巴动了动，小声道：「抱歉，我喝口水……」


    她上半身晃出了镜头，端起自己的大水杯，咣咣咣地干了小半杯，这才觉得冷静了许多。


    重新回到镜头前，屏幕里没那么多的妈妈女儿老婆了，全都变成了哈哈哈。


    许月亮便也笑起来，认真回答大家刚才的问题：「我是没有想到，今天直播间会有这么多的人~~」


    「大家都好热情呀，我受宠若惊~~」


    「而且画风有点点不一样……不是被吓到，没有害怕的！」


    「大家也很可爱~~」


    捂了捂脸：「你们这样搞得我好害羞呀~~~」


    屏幕又是一堆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月亮手指慌乱地点了点滑鼠：「那我再多抽几个红包吧，币不多，就是希望带给大家一个好彩头~~」


    设置好了抽奖，这才突然想起来林木木，赶紧问道：「木木木木，刚才的舞你还满意吗？」


    直播间观众替林绮眠回答：


    【满意！满意死了！！！】


    【这谁能不满意，谁说不满意拖出去砍了】


    【感谢热心观众木木，让我们看到了如此精彩的表演，让我们一起说一句，谢谢木木】


    【谢谢木木】


    【谢谢木木】


    【谢谢木木】


    ……


    许月亮脸颊热热的，摆手道：「还是要木木本人回答一下的，木木木木，你还在吗？」


    弹幕：


    【主播服务好到位啊】


    【我女儿自然有极高的职业素养】


    【我为什么不叫木木】


    【我为什么不叫木木】


    【我这就改名木木】


    ……


    林绮眠笑笑，打字：【在，满意。】


    许月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满意就好~~」


    弹幕：


    【嫉妒木木】


    【嫉妒木木】


    【嫉妒木木】


    ……


    许月亮唇角上扬，没理这一波刷屏，继续着她的直播。


    林绮眠靠着椅背，静静地享受着这虚荣的快感，又难免涌起同满屏幕一样的醋意。


    别人嫉妒她拥有许月亮的特别回復，她嫉妒别人同她一起分享着许月亮的时间，许月亮的可爱。


    就像现在，许月亮在念礼物名单，每一份都是惊喜的模样。


    只要你投出一定数额的礼物，就可以让你的名字在许月亮的嘴里，反反覆覆地出现，一遍又一遍地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林绮眠到底是忍住了。


    她已经用z92565611做过了错误的尝试，知道这只会获得短暂的、虚无的快感。


    利用许月亮特殊的工作性质，花费金钱，换取到的，不过是一份，许月亮精心提供的「商品」。


    林绮眠从来要的就不是什么附着的商品。


    只是用「11」的号砸惯了礼物，屏幕里的许月亮又实在是可爱，所以控制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真是艰难。


    直播还没看完，微信里的消息一波又一波地涌了进来。


    全都来自黄小艺。


    黄小艺发了一堆连结，连结里是许月亮新鲜热乎的，今天直播的录屏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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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哪一段的都有，热度最高的是一段可爱颂的剪辑。


    剪刀手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准的心理解读，许月亮每一次灿烂的笑容，每一次特别的动作设计，都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害羞，每一次脸红，都被用可爱的图标标示了出来。


    跳舞过后，还剪了一段许月亮面对热情激烈的弹幕，呆住的场景。


    【此刻非静止画面……】后，以许月亮冲出屏幕喝水，配着「咣咣」的音效为结尾。


    思路流畅，主题鲜明，结合了许月亮表演时的可爱和自身性格的可爱，将许月亮的个人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条视频被疯狂转发，几乎没有恶评。


    黄小艺「啊啊啊」地喊完了，最后总结道：


    -【我觉得月亮这次，不会是一般的火了。】


    -【有大量的追星女孩进了她的直播间，这种饭制视频的传播度，是很可怕的。】


    -【自来水你懂吗？她们真喜欢月亮，可不会像那些只在直播间爽一发就跑的男人，她们会剪视频，开帐号，做宣传，打榜，等等等等。】


    -【这种粉丝是很认真的，所以月亮的热度会持续下去。】


    -【哎，姐们，你可能要和一群妹子抢小爱豆了。】


    -【啧，和女人抢女人，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啊……】


    林绮眠：「……」


    林绮眠切回到直播间，许月亮在跳整点的舞蹈，弹幕比起以前，确实清爽了许多。


    舞蹈结束后，许月亮公布了自己直播时间的调整计划，弹幕里的回应基本对半开。


    一半老粉居多，抱怨结束得太早，失去了深夜表演的灵魂。一半新粉居多，感嘆以前的直播时间实在是太过辛苦，现在这样的才有利于身体健康。


    许月亮回应大家弹幕提出的问题，遇到张嘴骂人的，便自动避开。


    今天直播的上半段结束，接下来，许月亮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还要做一个橙子内部的採访。


    屏幕黑下来，林绮眠退出橙子app，打算再去看看黄小艺发过来的东西，研究研究。


    另一个帐号的微信消息却跳了出来，来自她置顶的「皎皎」。


    许月亮语气欢快地跟她报备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最后，小心翼翼地问她：


    -【林医生，你今天看了那么久我的直播，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呀？】


    -【就……有什么要提的意见和建议吗？比如，我是不是太浮夸了呀？】


    林绮眠想说的很多，但有些不能说，有些她还没想明白。


    于是只回答答案清晰的那部分，道：【不浮夸，没有意见，你很棒。】


    许月亮的正在输入时断时续，好一会儿，终于跳了出来。


    是条语音，她带着笑意软乎乎地道：「那你怎么都没有给我投礼物呀，连免费的小心心都没有呢~~~」


    第55章 55


    林绮眠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许月亮接起电话,一个字还没说，先在那头乐起来。


    林绮眠听到她的笑声，自己心里也舒服,于是说话的语调软了又软,快和许月亮有的一拼了。


    「有什么高兴的事？」


    许月亮：「嘿嘿嘿,嘿嘿嘿，林医生你又给我打电话啦~~」


    「嗯。」林绮眠道，「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没有没有，我在休息。」许月亮嘟嘟囔囔，「採访还得一会儿呢，我正在煮面,来个西红柿鸡蛋肉酱拌面，香不香呀~~~」


    林绮眠：「香。」


    许月亮：「林医生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林绮眠：「……无聊。」


    许月亮：「我就说嘛,给我打电话还看我直播，不过你如果不舒服,这两天还是不要乱跑了,在家养着。」


    听着那边叮叮噹噹的动作声,林绮眠笑着接受许老师的安排：「好。」


    许月亮：「嘿嘿嘿~」


    林绮眠问道：「你说的小心心，在哪里？」


    「啊……」许月亮声音一下子有些慌，「我，我开玩笑呢，我不是真要你的礼物……」


    林绮眠：「不是免费的吗？」


    「哦哦哦。」许月亮道,「那你下次看直播的时候可以注意看一下，右下角有个礼物键,点进去横栏最后就有小心心。是根据看直播的时间来发放的,看得越久,发得越多。但保质期只有七天,到期后会自动清除。」


    林绮眠：「好。」


    许月亮一声清脆的关火声：「林医生可以看看别的频道，橙子有个科普分类，首页往下拉就可以看到，没有别的分类火，但里面内容丰富，自然科学社会人文，你应该会比较喜欢。」


    林绮眠笑了：「我不，我就喜欢看主播跳舞。」


    许月亮：「……」


    许月亮慌慌张张的：「那我待会推你几个舞跳得很好的主播，都是非常专业的。」


    林绮眠有些不明白，怎么不管是砸钱的金主，还是现实里的朋友，许月亮都喜欢把她往外推。


    好像一个人的关注点完全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会不安。在众多的喜欢里分她一点，她就会满足。


    介绍了几分钟别的主播，许月亮的面也做好了。


    她拍照发到了林绮眠的微信上，面条爽滑，浇头鲜亮，看着很好吃。


    林绮眠站起身：「我也搞碗面吃吃。」


    许月亮赶紧道：「好的好的，那我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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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林绮眠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等一下。」


    许月亮嘴巴里塞着食物，含含煳煳的：「嗯？」


    林绮眠：「我很喜欢看你的直播。」


    林绮眠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强调：「你的直播。」


    许月亮愣住，林绮眠道：「快吃饭，晚上直播加油~」


    手机挂断了，许月亮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口面，嚼得铿锵有力，觉得胃和心都被暖暖地填满了。


    吃完饭，和网站记者接通视频做採访，记者问了一个寻常的问题：「这么多人喜欢你，你是什么感觉？」


    很好回答的送分题，但许月亮想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抬眼看向镜头，认真道：「其实第一反应是惶恐，我不觉得自己值得被这么多人喜欢，很怕自己达不到大家的期望。


    「比起让大家失望，我宁愿没有突如其来的惊喜。」


    「但……」她笑了笑，让自己的情绪昂扬起来，调皮地偏了下脑袋，「既然大家来都来了，我会努力的！会加油的！」


    「希望大家能喜欢我多一秒，多一分钟，多一天！」


    晚上的直播按时进行，因为休息的时间充足，许月亮换了身妆造，尽量带给大家新的体验。


    早上那群吵吵闹闹进来的妈妈粉女友粉还在，一开播就全都涌了进来，满嘴亲密的称唿，看她换了妆造，便一通啊啊啊的勐夸。


    当真是从头夸到脚，夸得许月亮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站起身，既然大家喜欢，便转了两个圈给大家欣赏。


    「靠！」黄小艺勐拍了一下大腿，喊道，「许月亮也太可爱了吧！！这谁遭得住啊！！！」


    林绮眠扫了眼被她震起来的一颗花生：「这就遭不住了？直播才开始两分钟。」


    「我没法形容这种感觉。」黄小艺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就她是那种……非常可爱，特别可爱，神奇的可爱……


    「你觉得她是装可爱吧，她勐地性情流露，是那种怎么都装不出来的可爱。


    「你觉得她是天然的可爱吧，她又会突然给你眨个眼，扭个身子，让你觉得，啊啊啊她好会啊，她是故意的吧，她就是想让我爱上她吧！


    「然后……你就爱上她了。」


    黄小艺把手里的烤串签子扔进了垃圾桶，摇了摇脑袋：「真的是，极品啊。」


    林绮眠的视线回归前方，许月亮的直播被她投影到了大荧幕上，一举一动，分毫毕现。


    「你觉得她对我是故意的吗？」林绮眠问。


    「啊这……」黄小艺想了想，「据我回忆吧，月亮跟咱们相处的时候，还是很自然的。没有那种刻意的……」


    林绮眠捏了捏手里的可乐，饮料罐变了形。


    黄小艺赶紧拉了回来：「但我也就见了她一次，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四个人呢。不一样不一样，还是要看你们独处的时候什么样，你这也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嘛。」


    她来就是为了这事。


    许月亮在林绮眠家照顾了她整整两天，黄小艺感兴趣的很。


    但林绮眠在手机上不说，她只能提了吃的喝的，来找林绮眠说。


    这不刚进门，直播就开始了嘛。


    「我告诉你……一些。」林绮眠放下了饮料，双手手指交握在一起，「她伺候我吃饭，菜都夹到我勺子里。」


    黄小艺：「哇哦~」


    林绮眠：「她怕我发烧，用脑袋量我脑袋的温度。」


    黄小艺：「卧槽。」


    林绮眠：「我妹突然跑过来，她配合我表演，叫我林眠眠……」


    黄小艺：「我为什么要当一只上赶着被踹的狗？」


    林绮眠笑笑，两人就这样，边看着许月亮的直播，边聊着许月亮的事。


    直播间的许月亮被千万人喜爱，林绮眠的这点事，听起来便像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一般。


    林绮眠讲得清淡，黄小艺却听得刺激。


    嘴里卧槽都快喊烂了，手也快把大腿拍烂了。


    她这么激动，兴奋的时候甚至要从沙发跳到客厅中央，指着大屏幕上许月亮蹦好几下，嘴里巴拉巴拉，怎么分析都是两人情投意合。


    林绮眠挺喜欢看她这样，平日里觉得她吵，这会只觉得热闹。


    于是聊得就细了，就多了，直聊到时钟指向十一点，许月亮要下播了。


    「哦，对了。」林绮眠拿过了手机，「月亮要小心心。」


    黄小艺：「什么什么小，什么什么心，林绮眠你卖什么萌？？？」


    「小心心。」林绮眠点着右下角的礼物键，长按集体发送，「这东西就叫这名。」


    黄小艺看向屏幕：「礼物啊……」


    黄小艺：「这是多钱的啊？」


    黄小艺：「今晚我们是不是得再进趟警局啊？」


    林绮眠把她帐号里所有的心都发送了出去：「免费的。」


    黄小艺：「免费的？？？？」


    林绮眠：「嗯，我这是小号。月亮认得我这个号。」


    黄小艺：「不认识人的时候，给人砸得反诈app都报警了，警察都上门了。认识人了，只给人送免费的这玩意儿？？？？」


    林绮眠眉头一挑，道：「她喜欢。」


    黄小艺：「呵，谁喜欢别人送免费的玩意啊，真是的，也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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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没说完，就听到屏幕里的许月亮对着镜头道：「谢谢木木送我的39个小心心，39个呢，谢谢木木~~~」


    黄小艺：「……」


    许月亮站起了身，退后两步，双手画圈，比了一个大大的心，然后朝屏幕吹了过来：「你的心多，我的心大，我们扯平啦！」


    黄小艺：「……」


    黄小艺不能理解了：「不是，这么大一主播，平时不会感谢免费礼物吧？小额一点的都没法感谢吧？投的人那么多，她光念名字都念不过来吧？？还给你这样，这样，比心，她这一个一个比过去，胳膊得比废了吧？？？？」


    弹幕同她一样无法理解：


    【？？？？】


    【？？？？？？？】


    【投免费的那个心，主播会感谢？？？？】


    【我不服了，我充的饭卡都白充了？？？？】


    【这是月亮今天第一次比心吧，比给小心心了？？？】


    【前面那条你说得倒也没错，我们送心，主播还心，女儿真是妙啊！】


    【我建议这会疯狂戳心的冷静一下，你们也不看看心是谁送的】


    【木木？是不是早上那个木木？】


    【所以就是某些帐号有优待咯】


    【木木是谁？老婆你给我说清楚！！！】


    ……


    黄小艺一脸扭曲地看向林绮眠，林绮眠嘴角噙着笑，洋洋自得的模样。


    黄小艺：「……你还笑，你把人害成这个样子。」


    许月亮回到了电脑前，看见了弹幕，摆摆手回应道：「不是不是，不是说免费的礼物我就不感谢的！」


    「大家投的每一份礼物我都特别特别感激~~」


    「只是有时候太多了，我念不过来~~」


    「喜欢啊！免费的小心心我喜欢的！小心心要靠看直播的时间才能获得呢！大家愿意花费时间给我送小心心，我很喜欢的！」


    「没有啦，有些朋友来得多，我就比较眼熟，容易看见~~」


    「好的好的，都眼熟大家，眼熟大家！」


    许月亮抬起两根手指支到了眼皮上，凑近了电脑，开始念大家的id：「一尾鱼，柠檬三，脆皮五花肉，4斤，大雨转雪再转晴，今天也要加油呀，月亮妈，oxy，我为月亮失眠……」


    「哎呀，你们凑一块好香呀~~」


    「带我名字的我就当你们真的喜欢我好了！」


    「专门为我改的，嘿嘿嘿，占月亮便宜~~~」


    黄小艺：「……」


    黄小艺：「她真聪明，她真会哄人。」


    黄小艺四下里摸手机：「我现在去给她砸小心心还来得及吗？」


    林绮眠抬手，把她刚摸到手里的手机打掉了。


    许月亮下了播，黄小艺悽惨哀嚎。


    林绮眠的手机亮起来，她拿过划开屏幕，笑起来。


    黄小艺闻到味儿，凑了过来：「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月亮是不是月亮……」


    林绮眠躲过黄小艺，自己先看了，再给她转述：「是，感谢我看她直播，感谢我送她心。」


    黄小艺：「靠，几个免费的东西，下了直播还要再给你谢两遍。」


    林绮眠笑得很是开心。


    黄小艺趿着拖鞋往里走：「林绮眠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睡你家侧卧，明天起来再一块看月亮，反正假期没两天了，这么过还挺有意思……」


    被林绮眠捞了回来：「不能睡。」


    黄小艺瞪着眼睛：「你有没有良心！！！十一点了！！！我这会回去多危险！！！你家这么大，我睡一下怎么了？？许月亮在的时候你也不让睡吗？？？？」


    林绮眠起身：「不能睡侧卧。」


    黄小艺：「靠！！！我睡沙发！睡沙发成了吗！！！」


    林绮眠：「不能委屈你。」


    黄小艺：「你还知道委屈我啊，我……」


    林绮眠：「我送你回家。」


    黄小艺：「……」


    林绮眠：「明天再接你过来，一块看直播。」


    黄小艺：「嘿嘿嘿，嘿嘿嘿，算你有点良心。」


    林绮眠拿了车钥匙，送人回家。


    第二天，又在黄小艺的催促下，早早地就把人接了过来。


    两人还和昨天一样，准备边吃边喝边看直播边聊天。


    只是这次黄小艺做了不少功课，不仅研究许月亮出圈以后的粉丝结构，还摸清了不少橙子直播的规则。


    「我昨晚看了会游戏区，」她点开自己崭新的橙子帐号，「今早又看了会人做美甲，就是为了攒点小心心，嘿，今天投给咱们的小月亮~~」


    林绮眠：「……」


    林绮眠：「才5个。」


    黄小艺：「五个怎么了，五个都是我的心意，我们小月亮是不会嫌弃我的小心心少的，她不是那种肤浅的主播……」


    林绮眠：「……」


    林绮眠：「回你家看去吧。」


    黄小艺指着她：「哈哈哈哈哈吃醋了哈哈哈，居然吃我的醋，我可太喜欢看到你这么生动的表情了……」


    林绮眠不想理她。


    直播准时开始，今天的许月亮穿着件缀满糖果的公主裙，繁多的装饰几乎将她的身体埋了起来，但即使在这么多可爱物件的对比下，许月亮依然闪亮得很突出。


    她的笑容，她甜甜的嗓音，她大眼睛里透着的单纯和无辜，大概就是她最有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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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黄小艺一阵大喊，「月亮月亮小月亮！！！妈妈的乖宝乖女儿！！！天上的星星都没你可爱！！！！」


    林绮眠：「……」


    黄小艺疯狂按手机：「妈妈这就送你小心心，我宝爱的小心心，某个人昨晚已经花完了今天没有的小心心……」


    然而当她发出去的那一瞬，屏幕左下方她带着id的礼物播报就消失了。


    消失了……


    几乎连半秒钟都没停留得住，消失在了疯狂的……心心海中。


    好多，好多，好多的人，都在给许月亮投掷小心心。


    那些明明飞天舞才入坑，昨天才来到橙子的小号，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小心心，爆炸般地往出投递。


    黄小艺盯着左下角的播报条，咽了好几次口水，眼睁睁地看着有个人足足投了4328个小心心。


    黄小艺：「……」


    黄小艺转头看林绮眠，林绮眠显然也没料到昨天自己的一点小举动，会酿成今日这般盛况，她皱着眉头看着屏幕，神色复杂。


    黄小艺开心了，她哈哈哈地笑着，拍着大腿道：「林绮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已经说累了哈哈哈哈，抢啊，投啊，鄙视我啊，哈哈哈哈哈，你有4328个小心心吗哈哈哈哈哈……」


    第56章 56


    林绮眠没有。


    林绮眠一个都没有了。


    「木木」这个帐号她没怎么用,里面有的小心心她都已经投给许月亮了。


    「z92565611」里倒是有不少，但这心不能买又不能转送帐户，有了她也拿不出来。


    黄小艺开心得要死,尽情地嘲笑她,好像现在少笑一句，这辈子就没机会了似的。


    林绮眠任她笑，端过茶杯喝了口茶,身子窝进沙发里，静静地看着投影的屏幕。


    显然,许月亮的惊讶并不比她们少。


    她想念感谢名单来着,可是这个还没念完那个就已经跳了上去，于是嘴巴里一通混乱，结结巴巴,坎坎坷坷,已经变成一只傻月亮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乐得见这个场面得很：


    【我女儿又傻了,我女儿呆起来的时候像闪电哈哈哈哈】


    【想不到吧崽崽，放心,你没想到的还多了去了】


    【给我老婆发射小心心，无敌小心心冲击！！！】


    【橙子有没有心心榜啊？】


    【好像叫主播推荐热值，不过月亮本来就是区第一啦】


    【我们月亮要全站第一！！！】


    【今天的视频我已经想好怎么剪了】


    【前面抓住一只剪刀手太太,太太沖鸭！！！】


    ……


    热闹了足有五六分钟，才稍微消停下来。


    大家的心心存货不足，弹幕也刷得慢了。


    许月亮深吸一口气,拖着滑鼠，尽量地念着id感谢大家,并且回答大家的问题。


    「我真的是吓死了啊！」


    「你们投得太多了,我电脑屏幕都花了,一跳一跳的~~」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的，我只是想不通，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小心心啊？」


    林绮眠也想不通，林绮眠挺直了嵴背，仔细看着弹幕。


    大家却跟商量好了一样：


    【秘密】


    【秘密】


    【秘密】


    ……


    林绮眠：「……」


    许月亮：「哎呀，还不告诉我~~」


    弹幕：


    【月亮还想要什么，月亮说，我就是你的哆啦a梦】


    【月亮还想要什么，月亮说，我就是你的月光宝盒】


    【月亮还想要什么，月亮说，我就是你的无限原石】


    ……


    许月亮脸颊红起来，她捂住了脸蛋，好一会儿，才眼睛亮闪闪地道：「我想要大家看我直播的时候开心，开心就好了~~~」


    弹幕：


    【开心】


    【开心】


    【开心得要命】


    【月亮宝口红哪个色号啊，这个粉色也太漂亮了！】


    许月亮赶忙指着自己的嘴回答：「是kk家的053，这个最好要先唇部打底再涂，不然颜色不会这么嫩~~」


    「但我建议大家慎入，我直播穿得比较夸张，相机吃色严重，用这种颜色还好。现实里涂得薄了就像没涂一样，涂得厚了又容易变成死亡芭比粉~~」


    「相比之下，它家3开头的色号会实用很多，大家可以试试~~」


    说了一堆，又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啊，我不是打gg啊，我是舞蹈博主，只是回答弹幕问题，超管不要封我~~」


    弹幕里乐死了：


    【女儿怎么这也怕那也怕】


    【如果因为说口红被封了，倒是小月亮的第一次】


    【月亮给的建议很实用啊】


    【我已经打开某宝了】


    【其实我从昨天进直播间就想问，主播的睫毛是怎么刷出这种根根分明的太阳花形状的啊，而且带妆好久都不晕！！！】


    许月亮一拍桌子：「啊这个睫毛这个我真的是，试了好多方法，走了好多弯路！！！」


    「我想想啊，我总结一下，首先，第一条，睫毛形状是最重要的，不然你刷什么睫毛膏它都晕，没用！！！」


    「所以得先了解自己的睫毛走向，比如我这个，其实我睫毛自然状态是不捲的……」


    许月亮讲解起来，一个小问题能拆成三大点，每个大点再拆出五六个小点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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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有心得，这些年从模特做到主播，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到现在给自己一个小时内便能搞定所有上镜妆造，许月亮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也是真愿意分享，以前直播间都是男生，没人会注意到她用了什么色号的口红，画了什么样的妆，许月亮多年如一日的直播内容便只有想法子逗粉丝们开心，和跳一些性感的，有挑逗意味的舞蹈。


    现在，她的直播间涌进来了大量的女生。女孩子关注的方面就多多啦，她们既对着她的舞蹈斯哈斯哈，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妆造的每一处细节都感兴趣。


    许月亮能跟大家聊的东西多了，这些东西又有可能帮助到大家，这让她开心不已。


    枯燥的工作有了新的方向，便产生了许多新的期待。


    让人觉得整个生活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整个下午的直播，就在许月亮巴拉巴拉跟大家分享美妆护肤穿搭等等的过程中，夹杂了几段整点舞蹈度过。


    有观众给她砸大额的礼物，她表达感谢的时候问及要求，结果都是说让她继续讲，这属于感谢主播分享。


    最最过分的要求，也不过是想让她念个id，叫声老婆，比个心。


    许月亮以前直播的时候没叫过老公，但现在叫老婆却叫得十分顺畅。


    就是感觉心里舒服，叫着顺口，愿意宠着这些来看她直播的小妹妹。


    到了休息时间，她挥挥手跟大家道别，甚至有些捨不得。


    直播间黑了下去，黄小艺抱着平板，给林绮眠看：「月亮是真吸粉，这群粉丝也是真厉害，她们剪辑的视频，截图的照片一发出去，就是一波新热度。


    「她们是真喜欢月亮啊，愿意替她宣传，到处推，你看微博的这个剪刀手，自己本来就有几百万的粉丝，都是以前粉各路小爱豆攒的。她昨晚通宵给月亮剪舞蹈合集，这种热情，这种爱，不比你掏钱买一百个营销号强。


    「营销号那里也没少其实，他们也要完成kpi，就我经常关注的这几个磕颜bot，基本都有人投过月亮的稿了。月亮的颜值是真能打，没有什么比漂亮姑娘更惹人爱的了……」


    黄小艺长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给林绮眠打到了另一个页面，抬手敲了敲：「喏，想知道心心怎么来的吗？昨晚直接有人组织，一块买的号，什么别的都不要，就要心。


    「就为了第二天开播给月亮一个惊喜，让她高兴。


    「这你一个人打一堆人，能打得过吗？不可能。」


    「不过真好。」黄小艺把平板抱在怀里捂了捂，「我们小月亮有这么多人宠了，我们小月亮值得。」


    林绮眠：「嗯。」


    黄小艺：「！！！！」


    黄小艺：「你怎么都不生气，怎么都不暴跳如雷！怎么不打个电话，天凉王破，收了橙子直播，今晚上线，砸它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小！心！心！！！」


    林绮眠：「……」


    林绮眠：「月亮有这么多人喜欢，我也很开心。」


    黄小艺凑到她跟前：「你这是开心的表情吗？你这脸定得跟我老家冬天冻得八百米厚的老冰湖一样，这能叫开心吗？」


    「能。」林绮眠顿了顿，「我只是开心的同时有点担心。」


    黄小艺：「担心什么？」


    林绮眠：「热度是一把双刃剑。」


    黄小艺想了会儿，嘆道：「但干网红这行的，谁都希望这剑割在自己身上吧？」


    林绮眠笑了笑，没应声。


    有了大家的宣传，晚上直播的时候，女粉又进来了一茬，全都是来上「小月亮美妆课」的。


    她们嘴甜，会哄人，语气软，还有把许月亮叫月亮姐姐的。许月亮心软得一塌煳涂，粉丝问什么她答什么，几乎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


    等夜深了，很多之前的男粉便不满了。


    他们不喜欢听主播讲什么化妆穿衣服，跟上一堂永远都听不懂的课似的，烦得很。


    他们只想看许月亮在镜头前撒个娇，卖个萌，跳段性感的舞蹈，来让他们享受享受，放松放松。


    【今天讲得够多了吧，你们这些女的能不能消停点？】


    【这是舞蹈区，舞蹈区ok？美妆博主又不是没有，出门左转谢谢】


    【什么时候跳舞什么时候跳舞什么时候跳舞】


    【主播今天不换衣服了吗？这衣服盖得光能看见脸，一点都不得劲】


    【说起衣服我可就来劲了，昨天穿的也是，盖那么严实，超管又没住在直播间】


    【别说了，你们不觉得她跳舞都没以前那味儿了吗？】


    【妈的，难道以后直播就都给我们看这些，念得老子耳朵都长茧子了，败家娘们】


    【主播我希望你清楚是谁在给你砸钱，谁在养着你】


    【人家不要礼物，人家喜欢免费的小心心~~】


    ……


    恶评一旦有了一条，就会开始成片地刷起来。


    女粉们自然不乐意许月亮这样被人说，眼看着弹幕里就要对骂起来。


    许月亮赶紧出声阻止：「对不起对不起，大家不要吵架~~」


    「是我不对，我讲东西讲得忘了时间……」


    「整点舞蹈不会少的，深夜福利也照样会有~」


    「衣服只是想给大家看看不同的风格，我觉得，我觉得这个风格……也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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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声音越来越小，她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双手轻轻牵起裙摆，给大家行了个公主礼。


    「我喜欢跟大家分享我的生活，如果我说的东西对大家有帮助，我也很开心~」


    「都是一样的~我希望大家来看我直播都是开心的，不要为了我吵架，不要为了我生气，不值得的！」


    「好了好了，到整点了，我今天准备了一个很有趣的新歌，跳给你们看哈~~」


    这通话说完，音乐声起来，许月亮可可爱爱地跑去跳舞，笑容甜美。


    弹幕里的戾气小了很多，大部分人都被劝住，不再吵了，安心看舞。


    还有几个跳得厉害，骂了脏话的，很快都被管理员封了。


    直播间里又恢復了和谐。


    只是许月亮跳完了舞，问她关于美妆的弹幕少了许多，许月亮直播的大部分时间又回归到了以前的模式。


    「这些男的烦不烦啊！」黄小艺喊了句，「我听许月亮讲课听得很开心啊。」


    林绮眠道：「正常，来看直播的男人都是来放松的，他们需要一个漂亮的蠢蛋。主播变得聪明，反倒会让他们不安。」


    「超话里有人在说这事了。」黄小艺皱着眉头，「组里也有人在说这事了……艹，橙子论坛有人开了帖子……这铁定得吵起来。」


    林绮眠：「嗯。」


    黄小艺：「咋整啊这，大佬你不准备出手吗大佬？」


    林绮眠：「这方面月亮是专业的，暂时轮不到我们插手。」


    「我看会发展成逼迫月亮选边站队。」黄小艺嘆道，「选哪边啊，好难啊，我私心里肯定想月亮直接变成小爱豆算了，但现实生活是现实生活，没想像得那么美……」


    林绮眠：「嗯。」


    黄小艺呆呆地看着屏幕里的许月亮，许月亮笑得越甜，她越觉得担忧和心疼。


    林绮眠却突然站起了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走，我们出门。」


    黄小艺：「干嘛去啊，这关键时刻，我正愁着要不要给月亮砸个小烟花呢。」


    林绮眠拽过外套穿上了：「小烟花哪有大烟花好。」


    许月亮下了播，手机里的消息雪花一般地飞来。


    论坛里的帖子不用点开看，她都知道发了什么。毕竟她隔断时间就会出现在论坛里，那些人骂人的话常年如一日，根本不会怎么变。


    周芸发了一堆消息，然后让她下播以后给她回个电话。


    许月亮将那些消息一一看了，里面有几项工作的安排，那个卫视台的晚会，居然敲定下来了。


    许月亮有些高兴，拨了电话过去，语调上扬着道：「谢谢芸姐！芸姐辛苦了，通告我都了解了，我会加油的！」


    周芸笑了笑：「好的。芸姐相信你。」


    她顿了顿：「今天你的直播我看了，宠新粉是很好的，但不能忘了老粉哦。毕竟你那些含金量高的榜单，还是要靠老粉沖的。」


    「嗯……」许月亮应了一声。


    周芸：「咱们这些年走过来，靠的是什么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出圈了好几次，那些热度都是一时的。我们可以把路子走得广一些，但不能抓了芝麻漏了西瓜。」


    许月亮：「嗯……」


    周芸：「好了论坛的帖子你不要管，吵没多久就下去了，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许月亮：「好，芸姐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了。


    许月亮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吓了她一跳。


    但屏幕上跳动的备註是「林医生」，这让她吓的那一跳变成了高兴的一跳。


    快速接起了电话，许月亮道：「林木木同学！你又又又给我打电话啦！！！」


    林绮眠笑着道：「嗯，我无聊嘛。」


    许月亮轻轻踱着步：「无聊就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嘛~~」


    林绮眠：「这不一直在做吗？」


    许月亮：「！！！！」


    林绮眠：「看了半天你的直播，这会又给你打电话。」


    许月亮：脸红脸红脸红。


    林绮眠：「但是我没有小心心了，所以请你吃饭好不好啊？」


    许月亮：「！！！！」


    许月亮看了眼窗外：「林医生！十一点快二十分了！！！」


    林绮眠：「嗯，正好吃宵夜。」


    许月亮有些慌乱，四下里转：「那个那个可是我刚下播我要收拾一下，你还得等我，时间就太晚了……」


    林绮眠：「不着急，我在上次的停车场。」


    许月亮愣住。


    林绮眠：「车上还有黄小艺。」


    许月亮松快下来：「哦哦哦，林医生你和小艺学姐出来玩啊，那你们等一下我，我快快的，快快的！」


    电话挂断了，许月亮着急忙慌地换衣服，卸掉脸上夸张的妆容。


    黄小艺靠着副驾驶的座椅，皱着眉头道：「林医生我是不是得有点眼力见坐后面去？」


    林绮眠：「坐前面也可以。」


    黄小艺：「诶今天有良心了啊，不愧我……」


    话没说完，被林绮眠打断了：「你开车，我和月亮坐后面。」


    黄小艺：「……」


    黄小艺推开车门，骂骂咧咧地去了后座：「别想让我当着单身狗还做苦劳力！」


    林绮眠笑笑，手指一下下敲在方向盘上，要见许月亮了，心情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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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没敢耽搁太久，头髮拆了随便扎了个马尾，妆一通勐卸大概干净了，穿了条最日常的长裙便出了门。


    咖啡店对面的停车场，距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但着急过去的时候，也不算太近。


    许月亮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夜风冷冷地抚在她脸上，把她的裙摆扬起，让她觉得待在直播间里一整天浑浊的气息都被吹散了。


    刚进了停车场，就听到两声喇叭。


    许月亮停住了步子四下里看着分辨方位，有辆车已经开了出来。


    车子停到了她面前，是林医生那辆。


    简约，大气，好看又低调。


    车窗下降，林绮眠笑着朝她招手，许月亮立马勐烈地招着手回应她：「林医生！」


    林绮眠：「嗯~」


    后面车窗也降了下来，黄小艺把整个脑袋都伸了出来：「月亮月亮我的小月亮！！！」


    许月亮一转方向：「嗨！小艺学姐！」


    黄小艺：「月亮乖崽快上车，别给冻着了，妈妈会心疼的。」


    许月亮：「！！！」


    林绮眠：「别理她，她看你直播，发了两天疯了。」


    「啊……」许月亮没想到黄小艺也在看，脸颊红了红，看着那颗活泼的脑袋欲言又止。


    黄小艺催她：「上车上车，我们车上说。」


    许月亮在上车前还是一跺脚道：「谢谢小艺学姐，希望你看我直播没有不开心。」


    黄小艺愣了愣，缩回了脑袋，喃喃道：「怎么会呢……」


    许月亮坐到了副驾驶上，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林绮眠将车子开出去，道：「小艺要吃海鲜，有意见吗？」


    许月亮握着安全带摇头：「没有没有，现在螃蟹正好吃！」


    黄小艺：「对啊对啊膏肥黄满，可惜某些人不懂欣赏，没有口福……」


    林绮眠看了她一眼：「要不要我把你这两天的傻逼样再跟月亮说说？」


    黄小艺：「……」


    许月亮：「诶，林医生不喜欢吃螃蟹啊？」


    林绮眠：「喜欢，我不挑食。」


    黄小艺：「……」


    许月亮哈哈哈地笑：「你是吃我做的不挑食，其他时候嘴挑的很~~」


    林绮眠：「那是因为你做的好吃。」


    黄小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黄小艺瘫在后座上，时不时被勐捶一拳。


    车子终于到了预定的餐厅，餐厅设在江边，有可以观江景的室外阳台，温度宜人，视野开阔。


    菜上了桌，都是季节上吃着最好的。许月亮和黄小艺都爱吃，两人边吃边聊，香得很。


    林绮眠要了条毯子，盖在了许月亮的腿上。


    许月亮沖她笑得跟花儿一样，黏黏煳煳道：「林医生真好~~裙子吹起来是有点凉诶~~~」


    黄小艺：「林医生，我腿也冷。」


    林绮眠：「你穿着条棉裤你冷什么冷。」


    黄小艺：「棉裤？棉裤？？？！！！我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开衩运动裤！开衩着呢！你看你看这么大的衩！！！！」


    确实开着衩，站着还好，坐下身整个小腿都晃荡在外面。


    许月亮笑得不行，把自己的毯子拽过去一半，盖在了黄小艺腿上：「这样就不冷啦~~」


    黄小艺感动哭泣：「呜呜呜还是我们月亮好。」


    她掏出手机，非要跟自己挚爱的主播自拍合影，许月亮十分配合她，两人挑着角度，拍了一张又一张。


    「来了。」林绮眠突然道。


    黄小艺立马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朝江上望去，江上有城市璀璨灯火的倒映，像绮丽的梦境。


    许月亮不知道她们在看什么：「嗯？什么呀？」


    林绮眠的手指抵在唇边：「嘘，马上你就知道了。」


    许月亮赶紧捂住了嘴，悄悄的，大气都不敢出，随着黄小艺的目光，认真地看着江面。


    「biu~~~~~~~」突然一声拉长的哨响。


    有火光升了空，「嘣！」地炸开，巨大的烟火落了下来，因为太高太近，仿佛炸在她们的头顶。


    许月亮吓得身子抖了抖，可是她抬头看向天空，很快便忍不住热泪盈眶。


    烟火散落，是无数个红色的小心心，将整个天际渲染出热烈的色彩，浪漫得仿佛不该存在于现实生活之中。


    「一响是一百九十九个心。」林绮眠道。


    她的声音不大，冷冷清清地嵌在烟火炸裂之间的空隙，在许月亮的耳边，直敲她的心尖。


    「每一个礼花是十响。


    「今晚会放十个礼花。


    「你会收到一万九千九百颗心。」


    林绮眠笑了笑，在烟花又一次炸开的时候，看向许月亮，道：「节日献礼，咱们市搞的庆祝活动，被你碰到了。」


    「加上你直播间粉丝送的那些心，」林绮眠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许月亮的脑袋瓜，「多么幸运的小姑娘啊。」


    第57章 57


    烟花一次又一次地绽放,实在是太多了，黄小艺都看困了。


    江边还没关门的店，店员都出来看烟花,不一会儿，街道也有人过来。


    但不像真市里搞活动那样,会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零零散散仰着头的人,和漫天降落的心，好看得像是动画的空镜。


    黄小艺拿出手机，对着烟花拍了几张,对着江景拍了几张,自然而然地，镜头就调转到了同桌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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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三人围着小圆桌,但林绮眠和许月亮之间的距离就是更近,晾着黄小艺霸占一半的桌子。


    但明明很近,两人中间却还是谨小慎微地隔着段社交距离，黄小艺看得真是万千感慨。


    拍了几张照片,许月亮仰头看烟花的,林绮眠温柔地注视着许月亮的,两人对视一笑的,还有……毯子从许月亮腿上滑落,林绮眠第一瞬便注意到，替她重新拉了上来的。


    黄小艺满脑袋的「啧啧啧」。


    终于,最后一响落下。


    许月亮开心地转头对林绮眠道：「一万九千九百个！」


    林绮眠看着她闪亮亮的眼睛,觉得再多的天上水里的烟火,大概都不如许月亮开心时的眼睛美。


    「你数清了吗？」林绮眠笑着问她。


    许月亮摇脑袋,马尾也跟着晃悠：「怎么可能数得清嘛~~但我记住了林医生的话~~」


    她突然张开双臂,大大地往上一揽,把一大坨空气抱进了怀里，然后耸动着身子凑到了林绮眠跟前。


    「心心也给林眠眠~」许月亮看着怀里的心道。


    「好。」林绮眠伸手，在她怀里抓了一把。


    「啊呀！」许月亮无实物演技一流，虚抱着的胳膊明显一缩，抬眼往林绮眠手里看，「眠眠把最大最好的心拽走了！」


    黄小艺：「……」


    黄小艺：「呜呜呜我也要……小艺也要……」


    「有小艺的！」许月亮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的语气，「怎么会缺了小艺的呢~~」


    她抱着剩下的心来到了黄小艺面前：「来，小艺抽。」


    黄小艺：「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有多少拿什么。」


    说完一张双臂，直接把许月亮的空气心心们抱了过来。


    许月亮：「！！！！」


    许月亮一本正经地震惊道：「啊呀，小艺同学真是大气豪迈志存高远，干大事的料啊。」


    「嘿嘿嘿。」黄小艺抱着一捧空气，实打实地开心。


    三人说说笑笑，比起之前的聚餐，亲近了许多。


    等到了饭吃得差不多了，兴奋劲也下去了之后，许月亮呆呆地望着江面，甚至和黄小艺聊了会安市一中。


    安市一中的老操场，安市一中教学区中央那颗巨大的桐花树。


    安市一中的小卖部，安市一中出了名严厉的纪律主任……


    都是些只要和安市一中的学生坐在一起，就能聊起来的话题。讲到细緻处，连操场跑道翻修过几次，主任常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说得上来。


    林绮眠静静地听着，能够在回忆里拉出来一些模煳的印象，却无法加入话题。


    这些风景，这些人，她是经歷过的。但那个时候的她阴霾，低沉，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同大部分青春年少的学生不一样。


    她不喜欢回忆这段时光，所以同学聚会从来不参加，就连一些老同学刻意的联繫，都没有回应。


    如今听许月亮和黄小艺慢悠悠地说着，甚至觉得新奇，觉得有趣。


    好像有另一扇门，推开了，黑灰色的记忆便会染上些鲜亮的色泽。


    但谁都没提许月亮和林绮眠之间的事，没提那些礼物，那些信，那尴尬的误会。


    三人一直待到了一点多，城市大多数的灯都熄了。


    店家也要打烊了，送了她们一个漂亮的果盘。


    许月亮和黄小艺疯狂干水果，誓要把免费得来的好处落到实处。


    吃得站起身时，打嗝摸肚子，一点形象都无。


    黄小艺向来是不太在意形象的，更没必要在林绮眠和许月亮面前在意形象。


    毕竟这两人都是一顶一的大美女，她一普通人，再在意，都比不上。


    索性破罐破摔，甚至听到店家放的打烊音乐时，扭了段乱七八糟的秧歌。


    逗得许月亮哈哈大笑。


    许月亮是有一点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她会在站起身后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会撩一下吹到颊边的髮丝，会在一些沙雕时刻，匆匆地避开林绮眠的目光。


    但她又不想那么地在意自己的形象，穿得随随便便地出来，大开大合地肢解螃蟹，开心的时候便大声地笑，不把那些情绪憋着。


    她想要林绮眠看到一些，她真正的样子。


    那些不会在直播间里出现的，真正的样子。


    不够精緻，不够漂亮，傻了吧唧的，不够那么惹人喜爱。


    这样，如果林医生还愿意和她交朋友，还乐意半夜请她出来吃饭，还想要在无聊的时候给她打电话，那……那些喜欢大概便是真实的，足够让她热烈地高兴，足够让她长久地心安。


    坐回到了林绮眠的车上，这次是黄小艺开车，林绮眠带着许月亮，自然而然地上了后座。


    黄小艺心情好，连接上了蓝牙，在车里放自己手机列表的音乐，时不时地便跟着音乐吼一声，中气十足。


    许月亮陷在柔软的座椅里，身边是清冷干净得仿佛寒霜月光般的林绮眠。车外是夜，车里也暗，林绮眠的身影被一盏又一盏的路灯略过，影子轻轻地跳在许月亮身上。


    许月亮想同她说话，毕竟小艺说了，第一站是送月亮回家，她今天已经没多少可以面对面同林医生说话的机会了。


    许月亮偷偷地瞥过去，林绮眠的目光本来虚空地落在前方，感受到她的注视，瞬间便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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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逮住了她偷瞥的尾巴，让她不自觉地，心跳便快起来。


    「林医生……」她呆愣愣地开了个头，找了个闲得不能再闲的话题说起，「咱们市现在这些活动搞得还可以哦~」


    林绮眠眉心一跳：「嗯……」


    许月亮：「炸了那么多的心，颗颗红心向中国。」


    林绮眠：「……嗯。」


    许月亮：「就是宣传做得好像不太好，时间安排得也太晚了，没多少市民来看。」


    黄小艺：「噗。」


    林绮眠：「应该是临时加的，这也说明我们干实事，不搞噱头。」


    许月亮：「林医生说得对！大家都在越来越好！」


    黄小艺：「噗噗。」


    林绮眠：「嘴漏气了？要不要我给你缝缝？」


    黄小艺闭紧了嘴。


    许月亮搓了搓手，终于开启了一点正题：「林医生，你最近看我直播挺久的……」


    林绮眠：「嗯。」


    许月亮转过了头看她：「你比较喜欢我直播的哪部分呢？比较讨厌我直播的哪部分呢？哪个流程是你会略过，去干别的事的？从你的角度来说，你觉得我的直播该朝哪个方向发展，会比较好呢~~~」


    林绮眠：「嗯……」


    问题不好回答。


    在不欺骗许月亮的前提下，前三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


    就像聊到这场烟花一样，不好回答。


    黄小艺假咳了两声，又拍了拍方向盘。


    没遭来林绮眠的声音以后，便开了腔：「月亮啊，这个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一下。绮眠她平时不……不太看这些东西，她没个对比，不太了解的。」


    许月亮当然不会反对，甚至打开了手机便签，准备记录：「哦哦哦，好的，小艺学姐你说。」


    黄小艺这些年的八卦没少看，最近的研究也没白费时间，她一开始说，颇有些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意味。


    从许月亮这次爆火之后粉丝的结构变化分析说到许月亮此类主播的直播特色，再说到许月亮发展方向的几个参考实例，条理清晰，细节具体，公平公正，鞭辟入里，一览无余。


    许月亮听得嘴巴都张开了，手指在键盘上按得飞快，还真记满了一页纸。


    林绮眠看向她葱白圆润的指尖，许月亮手机的字体都是圆圆乎乎的可爱体，1234，像是刚入学时的大学生笔记。


    黄小艺说得口干舌燥，直说得导航通报：「您已到达目的地。」


    黄小艺：「啊……」


    车子停了下来，在她们出发时的那个停车场的路边，黄小艺转头看林绮眠：「这个，一开口就没控制住。」


    林绮眠道：「没事，说得挺好的。」


    许月亮连连点头：「对对对！小艺学姐说得特别好，这些东西我也经常想，但我们的角度不同，我总是会考虑自身多一些，但你涉及方方面面，特别是粉丝心理，我很有启发！！！」


    「那就好。」黄小艺笑了笑，「有空请我喝奶茶。」


    「嗯！！！」许月亮用力答应。


    林绮眠推开车门：「我送你回去。」


    许月亮愣了下，赶忙也推开车门下了车，对黄小艺道：「学姐你往前再开一点点，那边可以暂时停一下车。」


    「好。」黄小艺顺遂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就剩下了林绮眠和许月亮，林绮眠并不知道许月亮的家到底在哪里，她看着许月亮，短暂的等待之后，许月亮勐地跳了起来，往前奔了一步：「林医生走这边……」


    「嗯。」林绮眠缀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看着她纤纤弱弱的背影。


    许月亮的背包被她捏在手里，揪了又揪。


    这段路来时嫌太长，回时嫌太短，深夜的街道安静，路灯将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小区大门可以望得见了，许月亮勐地转了身，站到了林绮眠面前。


    林绮眠步子在两人的身体即将撞上之际，堪堪收住，低头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许月亮攥紧了包带，身子挺得笔直，用了劲，说话都显得铿锵有力：「林医生，谢谢你今天请我吃宵夜！看烟花！我很开心！」


    林绮眠笑了笑，眼神温柔：「开心就好。」


    「我本来是不怎么开心的！」许月亮嘴巴动了动，道，「不知道你看到了没有，我直播间里一些老粉说的话，就像小艺学姐分析得那样，我不可能两种受众兼得，总得做个选择。」


    林绮眠：「对。」


    许月亮低下了头：「芸姐觉得我这些年走过来能拿到现在的成绩不容易，让我保住已有的东西。小艺学姐觉得新的方向会带来新的机遇，可以拼一拼。我……我想问的是……」


    许月亮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像闪躲的蝴蝶：「林医生你，喜欢哪一种？」


    「哪一种？」林绮眠轻声问。


    许月亮：「就，你以前也看过我直播嘛，我之前跳舞的视频你肯定看到了。你喜欢那个样子的我，还是……这两天直播间的我……」


    我都喜欢。


    林绮眠在心底无数次地回答。


    你让我在所有组成你的部分做个选择，那可真是给我出了天大的难题。


    我既无法像那些单纯的小姑娘一样，只是汲取你的可爱，我又无法像那些对你充满欲念的男人一样，只沉迷于你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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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两者都不是，我两者又都是。


    我匮乏的理智和我旺盛的情绪永远在拉扯，我跳动的身体和我紧绷的神经永远在博弈。


    面对你，我根本无法像任何一个人一样，给出一个无私的建议。


    「但这都不重要。」林绮眠轻声道。


    许月亮讶异地对上了她的目光，林绮眠注视着她，对她道：「这都不重要。」


    「谁怎么看你，谁要替你选择。


    「你可以用作参考，可以接受建议。


    「但最重要的永远是你自己。」


    林绮眠道：「是你自己怎么想，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


    「你即将踏上的路，必须是你歷尽艰辛，也心之所向。」


    第58章 58


    许月亮带着林绮眠,一直走到了小区门口。


    她们的交流并不多，可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许月亮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它们停了下来。


    轻轻地翘了翘，许月亮抬起目光,给林绮眠指示了下：「我就住在这里。」


    林绮眠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记下了小区的名字：「好。」


    许月亮嘴巴动了动：「就这两栋高楼,我在北栋。」


    林绮眠：「好。」


    许月亮：「22层~」


    林绮眠：「嗯。」


    许月亮：「220……」


    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还是停下了。


    她是要把自己彻底摊开,起码那些存在着的事实摊开给林绮眠看。


    但深夜让人把自己送到了家门口,这会连门牌号都要报了,就有些奇怪了。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生怕林绮眠误会了什么。


    「我……」许月亮又低下了脑袋，「我会认真思考林医生说的话的。」


    「好。」林绮眠的掌心盖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许月亮可真喜欢林绮眠揉她脑袋,头髮被林绮眠拨乱的时候，感觉心尖也被她拨动了一般,晃悠悠的。


    许月亮踩了踩脚前的一颗小石子,磨磨唧唧地道：「那……林医生我回去了……你们路上开车小心~」


    「好，晚安。」林绮眠道,「早点休息，明天直播间见。」


    「嗯！」许月亮用力点头。


    她转身准备往里走，小区门口停下了辆车，车门打开，醉醺醺的气味飘了过来。


    许月亮望过去,体态纤细的女孩子穿着性感的渔网黑丝袜和包臀裙,人已经下了车,上半截身子还弯在车子里，一阵笑声和纠缠后，才脱离了车厢。


    林绮眠看过去，道：「我送你进去。」


    「不用，不用。」许月亮拒绝了，眼睛还盯着那女生，待女生转了身，朝这边走来的时候，赶紧推了林绮眠一把，「林医生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小艺学姐还在等你呢。」


    林绮眠眉梢一动，再没看那女生，道：「行，那你注意安全。」


    许月亮迫不及待地：「嗯嗯。」


    林绮眠笑了笑：「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


    许月亮：「嗯嗯嗯！」


    林绮眠在女生的脸变得清晰前，转了身，朝前走去。


    许月亮长长舒出一口气。


    林绮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女生也到了许月亮跟前，步子晃荡，浑身酒气，头髮披散着，盖住了一大半的脸。


    剩下的一半，掩在浓厚的妆下。


    许月亮扶住了女生，小声道：「薇薇。」


    尤薇薇抬起头，盯着她，愣了两秒，笑起来：「月亮呀~~~」


    「嗯。」许月亮扶着她往里走，刷开了小区的门禁。


    尤薇薇往前踉跄一步，脱离了许月亮的搀扶，去看她的脸。


    许月亮的脸被夜色投下一层阴影，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又白又小。


    「许月亮。」尤薇薇指着她，一字一顿地道，「你这大半夜地才回来，干嘛去了？」


    许月亮怕她摔倒，还想去扶她：「我和朋友吃夜宵。」


    「嗷~~~~~~」尤薇薇仰头看天，「我记起来了，你直播时间变了，十一点就下播了，和朋友吃个夜宵……」


    尤薇薇掰着手指数了数：「两点回家，也正常，哈哈哈，也正常。」


    她的鞋跟又高又细，卡在砖缝里，崴了一下。


    许月亮赶忙又挽住了她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尤薇薇却不愿意往前走了，她偏头看着许月亮，小声道：「那你猜猜，我干嘛去了？」


    许月亮有些难过，道：「我猜不着。」


    「你猜得着！嗐！」尤薇薇笑着拍了下她胳膊，「你猜不着什么呀，咱俩干一个事的啊。」


    「我去陪榜一了，哈哈哈哈。我那个榜一大哥，这两月给我砸了不少钱那个，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尤薇薇调着嗓子，「卧槽你想不到，他居然没有啤酒肚！他是个瘦子，哈哈哈哈哈，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瘦子，头顶稀稀拉拉的。我问他，哥哥哥哥你是干什么的呀，他说是程式设计师。程式设计师哈哈哈哈哈……果然就是程式设计师吗哈哈哈哈……不到三十就秃了……」


    许月亮任她闹，没说话，想办法拖着她往前走。


    尤薇薇的笑声突然停了，丧着一张脸，道：「他砸礼物的时候挺大方，但车不是好车，酒店也只敢开快捷酒店，送我回来的时候，车头挂着女儿老婆的照片，艹，渣男。」


    许月亮身子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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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薇薇指了指自己：「恶女，小三，靠卖肉赚钱。」


    许月亮：「你不要说了……」


    「咋了，你连听都不敢听吗？」尤薇薇甩开了她，「啊，当然，你不一样。你从来不干这事。你不干这事也有大把的人给你送钱，你不干这事也能火，火出圈……」


    「出圈的滋味爽吧，网站到处都是你的海报，我没你长得漂亮，没你可爱，没你努力，我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滋味了。


    「被你扔了的大佬，我上赶着巴结，人家都不怎么睬我。真是乞丐要饭都吃不到嘴里。


    「我还劝你不要跟老同学联繫呢，我哪里有脸劝你啊。你的老同学可跟我的老同学不一样，我的老同学不是想睡我就是想看我笑话，你的老同学，大医生，又温柔又漂亮，对你体贴入微，恭恭敬敬……」


    尤薇薇顿了顿，突然张大了嘴巴，指着许月亮：「啊呀，刚才和你在门口站着的，是林医生吧。和你一块去吃宵夜的，是林医生啊！」


    许月亮抿紧了唇，没说话。


    尤薇薇把包甩到了肩上，摇摇摆摆地往前走：「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是有天使的，哇，可是天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有的人什么都有，有的人什么都没有……」


    许月亮再没上前。


    尤薇薇哼着歌进了楼，很快，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两下，许月亮掏出手机，是林医生发来的消息。


    林医生的微信，名字一个简简单单的林字，朋友圈只发一点好看的星体照片，会给她造出一个息白山，会带着她看漫天掉落的心。


    她干净，纯粹，有着世上最美好的品质，她的确是天使。


    天使降临在她身边，好运降临在她身边，让她好像真出了那个万劫不復的泥潭，有了一条可以往上而走的路。


    林医生问她：【月亮还没到家吗？】


    许月亮赶紧往回跑，冲进楼里，冲进电梯里，直到打开了房间门，这才踏踏实实地回復道：【到了~~~】


    林绮眠：【好的。】


    许月亮的手指虚空地悬在屏幕上，半晌，还是再说了遍：【谢谢林医生。】


    第二天，许月亮按时开了播。


    论坛的帖子已经翻了两页，昨夜，里面的每一条议论，每一句指责、消遣和辱骂，许月亮都看了。


    许月亮也看了那些支持她、喜欢她的声音，她第一次大胆地在全网搜索自己的名字，得到的结果，并不比想像的差。


    现在，论坛那些叫嚣着给她砸了许多钱，希望她认清自己的匿名用户们，正在等着她妥协，等着她缩回去，继续当那个乖巧的玩物。


    许月亮打开了摄像头，她沖镜头摆了摆手，笑得灿烂。


    眉眼弯弯热情洋溢的样子，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穿的衣服，做的打扮，却大不一样了。


    既然是秋天，她便穿上了一件棕色系的紧身条纹针织衫。下面配着条莫兰迪绿的半身裙。


    脚上是条纹袜和短靴，头髮扎成两个蓬松的辫子，是背上包包，就可以出门的街拍装扮。


    「hi~~~大家好~~~」她刚甜甜地打了个招唿，屏幕里便掀起一波女粉狂喜的弹幕。


    【女儿今天好靓！】


    【啊啊啊啊也太漂亮了吧我的天！】


    【连结连结，求求女儿给我衣服连结，呜呜呜呜我要穿着开学惊艷所有人】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舔我老婆的颜，斯哈斯哈】


    【我已经迫不及待看月亮跳舞了啊啊啊啊，她肯定准备了新舞蹈呜呜呜呜】


    ……


    「谢谢大家的夸奖~~」许月亮站起身转了个圈，「这身非常适合现在出门穿，如果腿冷的话就换成深色的打底袜，依然很好看~~~但是连结我不能发哦，违反规定哒~~」


    她回到了镜头前，眨了眨眼：「能够给大家带来搭配参考我很开心~以后我也会努力哒！舞蹈确实有新的，甚至还想带着大家一块跳广播体操强身健体呢！」


    【我住在这直播间了】


    【我倒要看看小月亮能不能带动我这个懒癌患者】


    【哪里有课代表，求求课代表出月亮的ootd】


    【我觉得我要变美了，真的，我也不知为何突然自信】


    【多看美女自己就会变美哒，姐妹们就是要自信自信！】


    【一群**普信女】


    【这还看个***屁】


    【橙子都不管吗？管理层是看不到论坛的帖子吗？】


    【过河拆桥主播牛逼，当了**还要立贞节牌坊】


    后面几条只出现了一瞬，就被管理删掉了。


    【封我号，你**真是牛逼】


    又被删掉了。


    许月亮望见这些弹幕，眼神晃都不晃。


    她只挑着同她正常互动的人回復，流畅地进行着她的直播流程。


    有人投了很多负向的礼物，倒贊，狗屎，甚至频繁举报直播间。


    但同时也有很多人在不断地送给许月亮小心心，投着火箭，刷着烟花。


    一个小时过去后，直播间便清静了许多。


    林绮眠登上「z92565611」的号，打开航海群，发现群里的人少了一半。


    但跟了许月亮很多年的管理员还在，当初和她一块，给许月亮打榜的许多人也还在。


    林绮眠往上刷了刷消息，看到了这几天不断的争吵直至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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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管理员焦头烂额，看到许月亮来群里道歉。


    却也只是道歉。


    并没有妥协。


    她或许会犹豫，会迷茫，会徘徊，但她一旦想清楚了，便真如林绮眠期望的那样，不畏艰险，勇往直前。


    群里有人在担忧经过这一波，小月亮会掉下舞蹈区榜一的位置。


    林绮眠笑了笑，进了直播间，既然披着「11」的皮，礼物便投得肆无忌惮。


    游轮过去是烟花，烟花炸完开游轮。


    大额的礼物被林绮眠齐齐地点了一遍，倒回来再点一遍，很快，消失已久的z92565611又登上了小月亮的礼物月榜第一。


    许月亮有些惊讶地盯着屏幕，愣了愣道：「11你回来啦~」


    【嗯。】林绮眠回復她。


    过了两秒，又发了条弹幕上去：【今天很漂亮。】


    航海群里一阵热闹，管理员和群员也同样惊讶。


    谁都没想到之前莫名其妙好像有什么隐情被闹走的榜一大佬，居然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回归，还义无反顾地支持着小月亮。


    管理员带头刷了起来：【欢迎11大佬龙王归位】。


    底下一排的【欢迎11大佬龙王归位】，颇有些昔日的盛况。


    许月亮笑着道：「谢谢11~~」


    她搓了搓手，问她：「11想要我做什么呢？现在选项可多啦~」


    她把一张纸推到了屏幕前，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水笔写着不同的游戏项目，从扮猪八戒到踢毽子，真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字是手写的，写得很认真。


    许月亮的字体圆圆胖胖，稜角不鲜明，却干净整齐，有让人看了便会心一笑的魔力。


    林绮眠熟悉这字体，林绮眠也完全想像得到，许月亮绞尽脑汁写下这些选项的样子。


    这是许月亮目前能够想得到的，她对于直播间观众们的价值。


    林绮眠弹幕回到：【近一点。】


    许月亮调整纸张角度，让纸张占满了整个屏幕。


    弹幕里开始疯狂地哈哈哈：


    【女儿也太可爱了吧，她都在想什么啊】


    【当场卸妆这种选项都敢写，牛皮啊】


    【截屏截屏，我疯狂截屏】


    【我就想知道有没有大佬可以让我在一个月内把这些都看完，我没钱我先做梦】


    【做梦1】


    【做梦2】


    【求11大佬选猪八戒！我想看美女演猪八戒！！！】


    再往下，全是嚷着求11选的。


    林绮眠避开了那些大家特别想看的项目，交给后面的观众，去各自发展自己与主播的故事。


    她挑了个十分正儿八经的选项，叫「一分钟缓解久坐族腰椎疼痛」。


    弹幕一堆：【？？？？？】


    航海群里有人艾特她：【11你腰不行啊？】


    【嗐，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大佬我这里有独家秘方小药丸，你要不要？】


    林绮眠自然不会回復。


    许月亮对她的选择倒是十分乐意，她立马站起了身，开始给大家演示：「因为我平时直播会坐很久，所以经常腰部酸痛。这个方法真的非常简单又有效，大家学起来，每天活动几次，会舒服很多哦！」


    弹幕：


    【录屏录屏】


    【学了我就可以拥有和月亮同款细腰了吗？】


    【欢迎大家来到小月亮健身频道！】


    【你们快别说了，你们倒是跟着做啊！】


    ……


    林绮眠站起身，跟随着许月亮的动作，进行了有效拉伸。


    果然很舒服。


    时间调整以后，下午的直播结束得很快。


    许月亮朝着屏幕挥手拜拜，画面暗下去，林绮眠拿起了另一部手机，想要看看许月亮会不会给林木木发送消息。


    但神奇的是，林木木并没有收到信息。


    反倒是已经沉寂了许久的「11」的聊天框，亮了起来。


    主播小月亮问她：【11，你是不是女生呀？】


    第59章 59


    关于「11」性别的事,林绮眠没有撒过谎，但也没有阻止过别人的误解。


    她觉得这事不重要，起码在她能和许月亮进一步发展之前,不重要。


    现在，这个帐号相当于一个弃号,林绮眠打算也就偶尔手痒了想砸礼物的时候登一下，那么性别于她,就更不重要了。


    但对于许月亮来说，好像挺重要的。


    许月亮这两天接收了一大波来自女生的宠爱，也遭受了很多来自男性的辱骂，她开始注意到这两个群体不同的性质,也开始选择筛选往后的受众。


    一个曾经的榜一,如今的榜一，一个愿意为她的表演付费的人，到底属于哪一派，或许会成为她重要的判断标准。


    【是女生。】林绮眠回答道。


    至于许月亮会不会继续再猜，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所有不利于两人关系发展的问题,林绮眠可以选择不回答。


    不承认，那谁都不能硬安到她头上。


    许月亮回復得很快：


    -【哇！！！我就知道！！！】


    -【我感觉到了！可是我之前不太敢问~~】


    -【谢谢11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我真的没想到，我会有女粉呜呜呜呜呜】


    -【对不起你不应该算成粉丝，你是我的大老闆,是我的衣食父母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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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总之,就,以后你有什么想看的,就在直播间提！】


    -【不用砸太多的礼物！真的！你能来继续看我的直播我已经很开心了！！！】


    -【休假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一块打游戏呀！】


    -【老闆我带你上分，我觉得我最近技术又进步了！！！】


    林绮眠：「……」


    林绮眠看着她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往外涌，有些想笑，又不免觉得有些心酸。


    之前一直觉得许月亮特别地公平公正公私分明，现在看来，小姑娘对人，还是有两幅面孔的。


    对男生会警觉很多，会一有不对劲就划清界限。


    但对方一旦变成了女孩子，说话的语气都透着股热情洋溢的轻松，也不在意她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提过的那些要求了，好像所有的威胁，一下子都消失了。


    许月亮对女孩子，是有优待的。


    林绮眠一时有些不清楚，现实生活中的自己——这个同样心怀叵测的林医生，是不是因为性别，才占了交往的优势。


    但林绮眠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关系，她都喜欢看许月亮高兴。


    许月亮高兴了，她的心情也会轻飘飘地升起来，像盪在柔软的风里。


    许月亮再没多问什么，她的小脑袋瓜大概不会去想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知道11是女生了，更是连她认识林绮眠的怀疑都放过了。


    再表达了两遍感谢，说了晚安，许月亮这通和11的交流，便结束了。


    林绮眠关了投影仪，起身去洗漱，等她从浴室出来，看到了许月亮给林医生发过来的消息。


    【林医生林医生，你睡了吗？】


    挺着急的模样，但消息距离发送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林绮眠回了个字：【没。】


    她还待再打字，那边通话请求便拨了过来。


    许月亮声音里透着兴奋，问她：「林医生林医生，你怎么还没睡呀？我看你直播没看多久就退了呢~~~」


    呢~~~，尾音拖得可长，明明是埋怨的话，却说得一点埋怨的意味都没有。


    软乎乎的，尽是撒娇。


    林绮眠道：「有点事要忙，就没看了。」


    「哦哦这样呀！」许月亮立马就信了，也立马就原谅了，关切地问道，「那你忙完了没呀？是不是刚忙完？那快收拾收拾睡觉吧，肯定很累了，明天还要上班……」


    「不累。」林绮眠打断了她的安排，「不是什么累人的事。」


    许月亮扭扭捏捏的：「这样呀……」


    「嗯。」林绮眠坐到了床边上，「所以你怎么了？为什么着急给我打电话？」


    许月亮嘿嘿嘿地笑了好一阵，才特别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想和林医生分享，明天我要飞去b市，参加台里的重阳晚会彩排了~~」


    「哇。」林绮眠笑着道，「好棒啊，这个工作真的拿下了。祝贺你。」


    「谢谢林医生，我也觉得自己很棒……」许月亮小小小声地道，说完又立马转了话题，「芸姐今晚骂了我好一会儿呢。」


    林绮眠：「为什么骂你？」


    许月亮：「觉得我做得太过火了，她还是不支持我转成现在的风格，觉得我没有经验，在胡闹~」


    林绮眠：「不管什么工作，都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不要怕。」


    许月亮顿了顿：「那……林医生今天看的时间不长，有没有因为我风格换了，太无聊的缘故呢？」


    原来在意的是这个。


    林绮眠笑起来：「不，我还是很喜欢你的直播，我准备明天有空的时候，把今天缺席的经典场面都补一遍呢。」


    许月亮：「我没有全部的录屏的！」


    林绮眠：「可是你直播间的小姑娘们会录下你每一个有趣的瞬间呀。」


    许月亮：「啊！」


    许月亮：「那你会看到好多我出糗的瞬间呢……」


    林绮眠：「所以有趣啊。」


    「哎呀！」许月亮喊起来，「林眠眠你怎么能这样呢！」


    都叫她林眠眠了，那就是完全不紧张了。


    林绮眠松松散散地跟她聊起来，有了这个假期的相处，两人实在是不缺话题。


    窗外的月高高地悬着，林绮眠望着，道：「那明天就看不到你直播了。」


    「明天你们也要上学上班了嘛~」许月亮道，「然后我本来就是周一休假，因为彩排和录制要两天时间，所以周二也就不开播了~~」


    林绮眠：「直播间的观众要整整两天见不到你了。」


    许月亮：「希望以后也能有这种频率，嘿嘿，直播一段时间，休息两天去干别的工作！」


    林绮眠：「嗯。」


    林绮眠顿了顿：「你那里看得见月亮吗？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电话那边有了响动，「哗啦」拉开窗帘的声音，许月亮惊喜地道：「哇，真的很好看诶，好大，好亮！」


    林绮眠：「嗯。」


    许月亮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林医生你明天忙不忙呀？」


    林绮眠：「还好。」


    许月亮：「那我给你发消息，不会打扰到你吧？就，你不用随时回我，我发自己的，你等闲了想回了再回~一直不回也行！」


    林绮眠：「嗯？把我当树洞吗？」


    「啊……」许月亮愣了愣，侷促起来，「好像是哦……我就是，就是没见过世面，明天过去肯定有很多废话想说……嗯，林医生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可以记在便签里！等下次我们见面的我再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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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心软得一塌煳涂。


    许月亮就像粘人的小动物，你餵她几次食物，获得她的信任，她就想要把柔软的肚皮摊给你。


    想同你分享自己的生活，快乐和窘迫都坦坦荡荡。


    但绝对不向你要求再多，你接受，或者拒绝，她都软糯糯地待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你们之间的关系。


    林绮眠总是会从她身上感受到在意。


    许月亮在意你！许月亮总这么说着。


    这让人觉得温暖，觉得舒坦，觉得即使为此付出再多，都是值得。


    「方便。」林绮眠回答道，「你随时发我，我也很想知道明天会发生的事情。」


    你的事情。


    这晚电话挂断的时候，许月亮兴高采烈。


    第二天林绮眠起了床，天刚擦亮，许月亮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也是兴高采烈的。


    -【啦啦啦，小月亮出发啦！！！】


    -【听说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餐味道不错，所以我都没吃早饭！】


    -【才去两天而已，可是我带的东西好多呀~~】


    配图一只大号行李箱。


    -【挑了很久的裙子，最后决定还是穿裤子，比较方便~~】


    配图自拍的一身穿搭，浅蓝色的喇叭牛仔裤，胳膊上带流苏的圆领卫衣。


    林绮眠的指尖摩挲在屏幕上，真想发条消息：看看脸。


    但实在是太猥琐了，林绮眠收回了指尖，长唿出一口气。


    许月亮：


    -【坐上去机场的车了！】


    -【今天天气不错！】


    手机画面一跳，又是一张照片——在车内自拍的照片。


    林绮眠：「……」


    照片拍得看似很随意，随手一抬，在逼仄的空间里，冲着镜头一笑。


    但风刚好把许月亮的髮丝撩起，太阳刚好从车窗进来，给许月亮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许月亮没有化妆，但皮肤状态白里透红，健康漂亮得也刚刚好。


    她笑的时候仰着下巴，眉眼弯成月牙儿，人凑得极近，沖镜头比着剪刀手。


    林绮眠觉得，她大概是故意的吧，故意拍成这样，故意发给她这样的照片。


    林绮眠又觉得，大概是上天故意的吧，故意造了个这样的许月亮，故意把她安排到了她身边。


    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击中她的心脏。


    林绮眠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回復道：【很漂亮，一路顺利。】


    许月亮就这样霸占了她的手机，霸占了她的心脏。


    林绮眠洗漱完，看到她发的计程车外虚晃的风景。


    林绮眠到了医院，看到她发的巨大的停机坪和排列整齐的飞机。


    林绮眠上班，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揣进衣服兜里。于是，接诊的过程中，「嗡」地一声，她的思绪便飞了出去。


    患者战战兢兢地问她：「医生，怎么了？我的牙问题很大吗？」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无奈地嘲笑了一下自己，掏出手机，暂时将微信消息提示，调成了静音。


    她努力专心工作：「你没事，别担心。」


    终于，到了中午休息时间。


    林绮眠长唿出一口气，摘了手套往外走。


    蓁蓁紧跟在她身后，问她：「林老师，是不是感觉今天特别累，分外地累。」


    林绮眠：「的确有点。」


    蓁蓁：「明明患者其实也不多，手术其实也不麻烦。」


    林绮眠：「对。」


    蓁蓁用力嘆气：「唉！看来林老师和我一样，也有假期综合徵。看来不管多么热爱工作的人，都有假期综合徵！」


    林绮眠停下了脚步：「我不热爱工作。」


    蓁蓁呆住：「啊？」


    林绮眠：「谁热爱工作啊，除非生活里没有别的更热爱的东西。」


    蓁蓁：「啊啊？」


    林绮眠：「我有。」


    蓁蓁一脸懵逼。


    林绮眠继续往前走：「别跟着我了，我今天不去食堂吃饭。」


    当然不去食堂吃饭。


    食堂那么多人，乱糟糟的，会打扰她看许月亮的消息。


    林绮眠脱掉白大褂，来到停车场，坐进了自己车里。


    攒了一个上午的许月亮的消息，57条，她要一条一条地认真看。


    许月亮落地了，许月亮感慨b市的天气，许月亮跟她学b市人好玩的口音，许月亮到了电视台附近的酒店。


    许月亮整理行李，许月亮换衣服，许月亮进到电视台的园区内，差点被保安拦住，许月亮看到了下班的小明星，凑到了粉丝堆里，跟着粉丝一块尖叫。


    许月亮等了很久的工作人员，终于进到了彩排场地。


    许月亮流程上出现了点问题，没有地方换衣服化妆，于是急匆匆地跑进了洗手间。


    消息到这里就断了。


    林绮眠看了眼时间，距离许月亮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我下班了。】


    -【你这会在干什么？】


    林绮眠发过去两条信息。


    许月亮没有动静，快十分钟都没有回她。


    林绮眠皱起了眉头，她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林绮眠戴上了耳机，让手机重复拨出，而后，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第60章 60


    彩排场地在台里的老楼,老楼有了些年头，基础设施并不那么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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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手间就真的只是洗手间，没有内外分开,也没有明亮的光线。


    但好歹有大镜子，进出的人也不算多，是许月亮能够找到的，最合适的地方。


    进电视台的时候,负责和她联繫的编导人没过来，只是让门卫放了行。发过去的消息很久之后也才会收到回復，许月亮知道，他这会肯定是很忙的。


    于是进来之后,再没麻烦编导,自己找到了彩排后台。


    那里有很多舞蹈演员聚集着，也有工作人员在按照时间表让大家进行准备。


    许月亮便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应该是可以的。


    她等了挺久,但这时间并不让她觉得痛苦。


    四下里都是新的东西,她没见过的,她没经歷过的,她隐隐有些嚮往的。


    她看了又看，静静地在角落里观察，直到带她的编导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他有些着急地在那边喊：「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过来！」


    许月亮又看了遍两人的聊天记录,她在进台的时候就有问编导自己应该去哪里，但编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许月亮有些慌张地报了自己的方位，编导吼她：「你跑那儿去干嘛,你没看人家都是做好妆造的吗？你现在赶紧给我过来！」


    许月亮手里提着大袋子,电话没挂就赶紧往编导指示的地方跑。


    但这栋楼实在太大了,楼道曲里拐弯，她问了好几次工作人员，还是跑错了方向。


    等她找到地方的时候，写着「演员化妆间」的房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大家都非常地忙碌，数不清的舞者来回穿梭，化妆师并不多，每个人手上的刷子来回翻飞，后面站着好些等位的人。


    许月亮不知道该去哪里排着。


    有穿着马甲的工作人员喊她：「你是哪里的？」


    许月亮赶紧报了自己的姓名，那人翻着手里的表格，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眉头皱着，眼里神色莫名。


    「许月亮？」男人从上到下地瞄了她一遍，「是那个女主播？」


    他的声音不低，「女主播」三个字一出来，屋子里很多人都望了过来。


    许月亮知道，这人就是带她的编导，于是应声道：「是……」


    男人道：「你怎么这么慢，我这里都排完队了。」


    许月亮赶紧解释，道歉，然后频频地鞠躬，希望编导能原谅她的失误，将她安排进去。


    编导看了她好一会儿，手抬了抬：「那你就先排这里吧。」


    许月亮望过去，编导指的位置非常地不明确，她捏了捏手指，问道：「是哪位化妆老师呢？」


    编导抽了一根烟叼进嘴里，没点燃，就这么咬着，回她道：「哪里有空你去哪里，这么多人，还能给你安排个专属化妆师不成？」


    许月亮咬了咬唇，没说话。


    编导嘴里的烟上上下下地晃：「你快点啊，还有半个小时，三排赶不上，就不用上台了。」


    许月亮吓了一跳，赶紧道：「好。」


    编导又瞄了她一眼，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表格，出门去了。


    许月亮捏着手里的袋子，再不敢安静地等待。


    她努力梭巡着，想要找到能排上的化妆师，但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都在熟练又忙碌地同别人交流，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只有她，站在这里，手足无措。


    有细小的讨论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夹杂着一点笑声，并没有避着当事人。


    「是哪个女主播啊？我们不是定了台里的一哥一姐吗？」


    「不是那个主播，是那个……主播，网红，搞直播的。」


    「啊，台里的晚会网红都能上了啊？」


    「可不，我听说是国庆的时候跳了个舞火了，今年不是要注重网络发展，跟上时尚潮流嘛。」


    「她很火吗？看起来也不像啊。」


    「是啊，没有助理就算了，居然跟我们挤一个化装间。」


    「得了吧，看李哥那意思，挤不挤得上还不一定呢……」


    「也真是，请人家过来不把人当人看，就这么晾着。」


    「你怎么知道是请的？要真是请的，李哥敢这样？指不定哪个金主爸爸塞进来的呢，这年头，有钱的山鸡也能变凤凰。」


    「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啊……」


    「那就是什么都没有呗，所以连彩排都上不了。」


    连彩排都上不了。


    许月亮的手指将包带攥得死紧，眼睛眨了一下，泪水就不受控制地蓄满了眼眶。


    她不能连彩排都上不了。


    这个机会是有天大的运气才得来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网红进到b市的台里，那是山鸡变凤凰。


    哪怕什么其他的都没留下，只是参演了这台舞会，那也会在履歷上镀一层金。


    许月亮需要这层金，她想要转型，想要以后能有正式的演出工作。


    她也的确是台里导演请来的，可能导演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但一定是正当的途径。


    许月亮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她低了头，努力地深唿吸，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抬脚向化妆师走去，不顾那么多人看着她，小声地询问每一位化妆师：「老师，您有空吗？我马上要上台了，只有半个小时，我可以排在你这里吗？」


    但每个人的回答都是没空。


    他们说：「你自己看」「要排队的好吧，那么多人」「你急别人不急吗？这里哪个不是要上台的？」「着急就不要迟到！」「往旁边站，挡着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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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胳膊肘往外一推，许月亮便被排挤了出去。


    她抿着唇，脑袋里有个闹钟，嘀嗒嘀嗒。


    她仔细看了看那些化妆师化的妆，不再求人，也不再无谓地等待，抓紧了自己的包，往外跑去。


    她来到了洗手间，这里有镜子，她包里有化妆品。


    她还有一双给自己化了很多年上镜妆容的手，不会比刚才那些化妆师画的差。


    许月亮给林绮眠匆匆发过去条消息汇报情况，然后便迅速地打开了化妆包，忙碌起来。


    中途有人进了洗手间，看见她，奇怪地瞅了她好一会儿。


    许月亮没有在意，直播让她学会了，在工作时间，不去在意不该在意的事情。


    赶在编导所说的半小时前，许月亮画好了妆，换好了衣服。


    髮型没法弄得太复杂，便只是简单地盘起，绑上了髮带。


    深吸一口气，许月亮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子有些脏，但她还算明亮。


    要加油，她对自己说。


    就像电脑前贴的那张便签纸一样，就像林医生早上鼓励她的那样。


    许月亮回到了后台，这次她能认得人了，李编导就在过道口站着，正在跟人有说有笑地聊天。


    许月亮跑过去，鞠了个躬，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李老师，我收拾好了。」


    李聪看向她，又是上上下下地瞄了一圈，嘴角一提，道：「就这样？」


    许月亮不确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回答。


    和李聪聊天的人笑着道：「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姑娘，你就知道欺负人家小姑娘。」


    「不小了。」李聪翻了翻手里的表格，「是个主播，跳舞的，加进来提升一下咱们台的时尚度。」


    李聪看向许月亮，问：「现在小年轻喜欢什么啊，你这样的？」


    许月亮抿了抿唇，还是没回答。


    在面对攻击的时候，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回应——只要你还想将自己的工作继续下去。


    看她问不出个话来，李聪又和旁人聊了几句，许月亮静静地站着，李聪无聊地挥了挥手，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进去。」


    「哦，好。」许月亮抬脚往里走。


    李聪拽着她的包带子将她拉了回来：「包里都装的什么啊？有手机吧？」


    许月亮点头：「有。」


    李聪皱着眉头：「手机不能带进去，你不知道啊。」


    许月亮：「抱歉，我……」


    李聪大发慈悲地给她指了条路：「那边有存物箱，赶紧放了进去。」


    「好。」许月亮只提取信息，快步去了一旁的存物箱前，将所有的随身物品放了进去。


    关门的时候她顿了顿，想起应该给林医生发个消息，说明一下。


    但林医生这会一定在忙，歇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其实也不打紧。


    箱门关上，许月亮又匆匆地跑回了后台。


    这次李聪什么话都没说，只给她让出了一条狭小的路。


    许月亮挤进去，挤进了繁忙的人群里。


    林绮眠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十字路口有辆车绿灯了还不走，排在后面的司机们疯狂按着喇叭，十分地吵。


    林绮眠切出通话，给蓁蓁发过去条语音消息：「今天下午我不去医院，帮我跟主任请个事假。」


    蓁蓁的回覆跳了出来，林绮眠没看，继续拨许月亮的电话。


    等到了十字路口，拐弯，上了去机场的高速。


    许月亮的演出在哪个台她知道，许月亮酒店的地址她也知道。


    许月亮给她发消息的时候不会隐藏这些消息，林绮眠甚至知道许月亮的酒店房号。


    许月亮信任她，许月亮愿意和她分享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一旦这信息出了问题，林绮眠怎么可能不担心，怎么可能像个普通朋友一样，给出几个最如常的判断，便放任不管。


    林绮眠知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许月亮忙着。


    彩排一旦忙起来，哪里有空注意手机。


    但如果有万一呢，任何一种万一，都不是林绮眠能够承受的后果。


    许月亮有没有跟别人分享这些信息，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可以被替代的医生。


    佑海缺了她，照样转。


    许月亮缺了她，只要有一点点的损失，她都捨不得。


    在去机场的路上，林绮眠联繫了b市的朋友。在等待飞机起飞的时间里，林绮眠了解了许月亮要参演的这台晚会。


    分属于哪个台，由哪家公司承办，总导演是谁，副导演是谁，极有可能管理许月亮这样的演职人员的编导，又是谁。


    三个小时后，林绮眠落地b市。


    沿着许月亮走过的那条路，她来到了电视台，进入到了彩排大厅。


    朋友和台里的人聊着天，林绮眠的目光扫过角角落落，没能看到许月亮的身影。


    朋友到了她身边，道：「中午刚排了一遍，这会休息呢，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晚上还得再来一遍。


    「今天没发生什么意外，就是挺忙的，大家忙起来的时候，肯定顾不上手机。


    「带演员的那边我问了，你朋友有进来，按时参加了彩排。这会没事，他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林绮眠问：「吃饭是统一的盒饭，还是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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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里的人回答她：「有统一的盒饭，愿意吃就在这儿吃，不愿意可以出去外面，商场，美食街，好吃的多得很。」


    林绮眠看了眼手机，许月亮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如果真去外面吃好吃的了，许月亮一定会给她发来照片。


    「盒饭在哪里领？」林绮眠压下心里的焦躁，道，「我饿了，蹭顿饭。」


    朋友和台里合作过好几次，提供的都是大额的贊助。蹭顿饭而已，台里的人很乐意。


    林绮眠到了演员休息吃饭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块空荡的场地，大家领了盒饭，各自找地方去吃。


    林绮眠拿了饭，台里的人邀请朋友和她去小餐厅，林绮眠拒绝了，对朋友道：「你们去，我转转。」


    她端着盒饭，来到了演员聚集最多的地方，站在了他们的外围。


    这是一群年轻的伴舞姑娘，分成两拨，穿着同样的舞台服。


    边吃边聊天，叽叽喳喳，乐乐呵呵。


    声音没收着，所以聊什么，林绮眠听得很清楚。


    她们说了今天排练的辛苦，说了小明星有多帅，然后开始说导演骂人，有人提了句：「网红就是网红，哪里能跟明星比。」


    林绮眠将盒饭里的米饭，随便戳了几下。


    为了进来方便，一下车，朋友就给了她台里的工作证。


    这会，她戴着工作证，进入到了伴舞姑娘们的话题圈中，不咸不淡地接了句：「哪个网红啊，我怎么没看到。」


    立马有人回答她：「就那个女主播啊，你不知道吗？跳舞跳火了那个，结果今天一上台，就呆那儿了，拖得后面流程没法走，总导发了好大的火。」


    林绮眠的眉头皱起来：「我那会儿没在。上台没反应过来，再来一遍就行了，以前也不是没这状况，周导今天怎么就发火了？」


    「她又不是一遍，」有人接话道，「她是变成木头人了，周导刚开始也没凶她，但盘溪的节目是和她的连在一起的，要练习衔接。盘溪可是大明星，人家时间紧得很，哪有空等她。」


    「对啊，周导说了两句，她还给哭起来了。大家谁不辛苦谁不累，也就她敢在总导面前哭。」


    「还有她那个造型，怎么搞的，是没有化妆师吗？她那段可是独舞，我要有这机会，得把金子披身上。」


    「这个……还真没有。」有人小声道，「我那会在化装间呢，她来迟了，没有人给她化妆。李哥也不管她，她问了一圈，然后自己出去了。我觉得可能……自己画的，所以头髮也没搞。」


    「那衣服呢，她穿的那什么衣服啊，看着也太low了。」


    林绮眠将筷子塞进了盒饭里，道：「衣服不是造型那边统一管吗？没给她发？」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觉得李哥可能对她……有点意见，听说是被人临时加塞进来的，咱这都排了多少天了，她这一过来，改动的地方不少呢，谁管谁烦。」


    「她加塞进来？那她金主也太不上心了，她一个人过来的，别人明星有助理有经纪人，咱们有团有老师带着，也怪不得老李欺负她，好欺负啊……」


    「看来金主也不咋地，估计没什么钱，她也就借着国庆小火了一把来这一次了，我看总导那意思，晚上要再不行，就直接把这节目撤了……」


    已经没什么好听的了。


    林绮眠将盒饭盖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节目怎么能随便撤，到时候又得改。」她道，「时间来不及了。你们谁见过她，这会在哪儿？」


    林绮眠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极其不好，所以语调冰冷，语气强硬。


    看起来是询问，不如说是命令。


    刚才议论纷纷的人群一下子静下来，望着她，脸上有些愣怔和胆怯。


    有人慌张地给她指了下方向：「我那会从休息室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北边楼道了……」


    林绮眠：「几楼？」


    「三楼。」女生顿了顿，「她好像……在练舞。」


    第61章 61


    林绮眠来到了三楼。


    一楼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到了三楼偏远的北边楼道，便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了。


    许月亮脚尖点在地上的声音轻轻的，很有节奏。


    林绮眠到了她跟前,听到她嘴里念叨着节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也是轻轻的。


    她跳得很专注,面对着楼道里那扇小小的窗户，努力挺直着嵴背，看起来姿态昂扬。


    林绮眠停下来，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她。


    台里要的,不过是一分半钟的舞蹈。


    衔接前面的歌曲和后面的齐舞，展现当代青年文化的多样性。


    许月亮将这一分半钟跳了一遍,几乎没有停顿,又开始跳第二遍。


    林绮眠看到她跳第三遍,看到楼道里积累的灰尘，早就被她磨出了一个又一个，干净的圈。


    「月亮。」林绮眠出了声。


    声音不大，但在空荡的空间里十分鲜明，许月亮的身子抖了一下，而后，停止了跳舞。


    但她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回应林绮眠。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表演服的布料单薄,许月亮细细的胳膊腿,暴露在空气中,衣带羸弱地垂着，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了。


    「我来了。」林绮眠道，嗓子干哑难受，「抱歉，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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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的肩膀开始颤，但她还在努力地控制自己。


    林绮眠再忍不下去，大跨步到了她跟前，一晃眼看到她莹莹一汪蓄着泪珠的眼睛，心里揪着疼。


    她抬手将许月亮揽进了怀里，揽进怀里，用力抱着她。


    许月亮背部的皮肤在她的手掌下，光滑柔软，凉得像秋日的湖水。


    林绮眠靠得更近了一些，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大面积地贴着她，让她两只有限的臂膀可以彻底环盖住她，然后，把自己身体的温度传递过去。


    「你怎么这么凉。」林绮眠皱着眉头，「冷吗？」


    许月亮的脑袋埋在她的胸口，这会终于有了动静，她点着头，髮丝蹭过林绮眠的颈窝。


    「外套呢？」林绮眠问她，「包没在这里吗？还有手机。」


    许月亮摇头。


    林绮眠抚了抚她的背：「被收走了吗？你跟我说下在哪里，我去拿。」


    许月亮用力摇头，蹭得林绮眠衬衫扣子都开了。


    凉凉的眼泪挨上她的皮肤，滑下去一滴，正中心口。


    「好。」林绮眠只得由着她，「不拿就不拿。」


    她抬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她庆幸自己还穿着件外套。


    灰色的西装披到了许月亮背上，看着暖和多了。


    林绮眠又抱了她好一会儿，许月亮的眼泪真的多，明明哭得无声无息的，却把她整个胸口都浸湿了。


    两只胳膊也竖在她胸前，握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林绮眠的手掌托上了她的后脑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按摩着。


    许月亮的肌肉绷得死紧，脉搏能透过皮肤，传到她的指尖。


    良久，许月亮吸了吸鼻子，呜咽着道：「林医生，我好了……」


    但也就说完了这六个字，便勐地一个哽咽，整个人都抽了一下。


    林绮眠赶紧伸手进口袋里掏出纸巾，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弯着腰，替她把眼泪擦干净了，然后捏着她鼻子，让她把鼻涕擤了。


    许月亮自己抓住了纸巾，呜呜呜着道：「好，好丢人……」


    「这有什么。」林绮眠揉了揉她脑袋，「人的五官是相通的，有眼泪肯定会流鼻涕，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擦了。」


    许月亮哼哧两下，用力抹了几下脸，把自己擦干净了。


    只是妆也被她蹭花了，纸上黑黑红红的一层。


    许月亮：「呜……」


    林绮眠看着那纸巾：「没关系，我们待会再画。」


    许月亮低着脑袋：「我没有化妆师，没人给我化妆……」


    明明是不公平的事，明明是被欺负的事，声音却又软又可怜，好像没有埋怨过别人，只怪自己不争气。


    林绮眠轻轻唿出口气，捏住了她的肩膀。


    「月亮。」她叫她的名字。


    许月亮抬眼，看向她，睫毛还是湿乎乎的，眼角鼻头都红着。


    「我这里有两套处理方案。」林绮眠道，「一套你交给我就行，我会让你今天和明天都在这里享受最好的待遇。另外一套，我不做什么事，但我会陪着你，直到你解决这次的问题。」


    许月亮有些懵，林绮眠道：「你可以仔细想一下，不着急。」


    许月亮愣了好一会儿，而后睫毛忽闪忽闪地一眨，小声问道：「林医生，你知道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绮眠：「大概知道了。」


    许月亮摆摆手：「他们不是针对我，他们是针对我这样的，所有的人。」


    她努力给林绮眠解释：「就是，他们是台里的嘛，台里都是些老体制，官高一级吓死人的。这种晚会，参加的人很多很多，是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所以，肯定就会有人被忽略，受委屈。」


    许月亮指了指自己：「我现在的身份，我的资歷，我的背景，受委屈的肯定是我，不可能是别的人。」


    「我想到了。」许月亮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我应该早就想到了的，我就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弱，上了台，脑子就懵掉了……」


    说到这里，许月亮憋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抬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所以没事的，我只要自己克服了自己的问题，就可以了。只要能上台，完成表演任务，就可以了。


    「别的事情，不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办法，跟我没关系。」


    抽抽搭搭说完这段话，许月亮偷偷地伸手进灰西装的口袋里，摸了张纸巾出来，小心翼翼地擦着自己的眼泪。


    林绮眠知道许月亮聪明，但她没想到许月亮看得这么明白，并且，这么地会开解自己。


    她明明软得像一团水，轻轻一碰就能溢出来，却在遭遇到自己的职业艰辛时，柔韧得像一把不会折断的剑。


    「你真厉害。」林绮眠真心实意地夸奖她。


    许月亮嘴一瘪，要掉眼泪的表情，却还是扬起头，沖她笑着道：「那肯定，我可是橙子舞蹈区第一主播，我遭遇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些都……小菜一碟！」


    「好，那我们……」林绮眠左右看了看，「我饿了，第一主播要不要请你远道而来的朋友吃顿饭。」


    「呀！」许月亮喊起来，「你没吃饭吗？」


    林绮眠捂了捂胃：「打不通你电话，我中午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啊……」许月亮望着她，脸瞬间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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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抓过了身上的西装，给林绮眠披了回去。而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带着她往外走。


    「出了门旁边的商场就能吃饭，但我得先去取一下衣服和手机。」许月亮安排着，「林医生你想吃什么？胃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吃点清淡的，只是饿了的话要不要尝尝b市的特色食物？」


    林绮眠跟着她，看着她脑后扬起的一撮头髮：「不会耽搁你彩排吗？」


    「休息时间。」许月亮顿了顿，「而且我的……在后面呢。」


    「好。」林绮眠道，「那我们就吃点好吃的。」


    许月亮的动作特别快，为了不再让林绮眠饿着，她甚至跑了起来。


    动作迅速地拿了自己的包，换上了日常的衣服，随便洗了把脸把脸上乱糟糟的色彩大致搞干净，便带着林绮眠出了演播大楼，去到了旁边的商场里。


    来了才半天，人大多数时候都在演播大楼，许月亮却还是把附近的美食点摸了个明明白白。


    许月亮拉着林绮眠进了店，开开心心地给她介绍食物，林绮眠要了个包厢，两人坐了进去。


    这顿饭吃得和以往的没什么区别。


    许月亮会乐呵呵地给林绮眠夹菜，会大口大口香喷喷地吃饭，会主动聊很多话题，让两人的相处不显得无聊。


    饭吃得差不多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待会彩排的时候应该就下去了。」


    「嗯。」林绮眠道，「人类的消化系统很强劲。」


    许月亮抬眼，目光本来想落在林绮眠的胃上，看看她会不会有小肚子，视线却卡在了林绮眠的胸口。


    林绮眠的衬衫，看起来就挺贵的衬衫，被她那会搞得皱巴巴的。


    蹭开的那颗扣子也没再繫上，领口斜在一边，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和一截漂亮的锁骨。


    许月亮的目光上移，来到了林绮眠的脸上。


    哪怕不做任何修饰，光是这张漂亮的脸，和这清冷的神情，就足以让林绮眠显现出不同于常人的矜贵。


    许月亮想起她说的话，小声问道：「林医生，你那会儿说的是真的吗？」


    林绮眠：「哪会儿？」


    许月亮：「给我两套方案那个。」


    林绮眠：「真的。」


    许月亮捧住了脸，眼睛闪亮亮的，像对着偶像剧犯花痴的少女：「好霸道，好总裁哦~~~」


    林绮眠：「……」


    许月亮：「感觉只要我说好，就天凉王破，电视台姓许了！」


    林绮眠：「……那倒不至于，电视台是国家的。」


    许月亮乐呵呵地笑：「对，你说得对。」


    林绮眠觉得她有些奇怪。


    动作和神情，都仿佛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次元，专注地看着她，那个贪婪又自得其乐的模样，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她盯得林绮眠有些不舒服。


    不是那种不舒服的不舒服，是……心里发痒，皮肤发热。


    林绮眠偏开了视线，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


    许月亮：「林医生就连喝水的动作，都特别地~~~~好看呢~~~~~」


    林绮眠差点呛到，放下水杯，轻咳了一声。


    「那个……」林绮眠抬手看了眼腕錶，「你们下一轮彩排什么时候？」


    许月亮立马站起了身：「是得回去了，我还得找地方化妆……」


    「你坐下。」林绮眠道。


    许月亮停住了动作，看着她。


    林绮眠的目光晃了晃：「我知道你选择了自己努力。我很佩服，也很支持。但……我来都来了，能不能让我发挥点作用？」


    许月亮：「啊，林医生你已经……」


    「我说的是那种实质点的作用。」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过去，「老师，你进来吧。」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一位打扮得时尚又精緻的化妆师面带微笑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提着大大的化妆箱的年轻助理。


    两人同许月亮打招唿，态度亲切又和善。


    许月亮有些慌张，连忙鞠了个躬：「老师辛苦了。」


    「月亮就交给你们了。」林绮眠笑着道，「请老师们让她漂漂亮亮地上台，惊艷所有人。」


    第62章 62


    妆造完成之后,许月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绮眠，欲言又止，犹犹豫豫。


    林绮眠抿唇笑了笑,待和化妆师交流完，送人出了包厢,这才回身对许月亮道：「你想说什么？」


    「看看，我要看看。」许月亮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林医生帮我拍张照片。」


    「助理不是捧着镜子给你看了吗？」林绮眠接过手机，对准了许月亮。


    许月亮赶紧摆好了姿势,嘴巴小小地动：「我没敢仔细看……他们好高端啊,我只会,嗯嗯嗯……」


    林绮眠乐得不行,要把手机递还给她：「再高端也是甲方乙方的关系，你怕什么。」


    许月亮摆手：「不不不,林医生你再拍两张,刚才肯定没拍好。」


    林绮眠：「……」


    林绮眠重新拿回了手机：「好。」


    许月亮：「锁屏密码1236987。」


    林绮眠滑动屏幕,重新进入摄像机。


    许月亮这下不说话了,认认真真摆姿势，动作非常流畅,不愧是日常出现在镜头前的人。


    林绮眠拍完这一茬，点进相册检查了下，以免许同学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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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都很好看，轻轻一拉,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许月亮的相册里,有她。


    是那天一块去看烟花时拍的照片,拍摄角度应该是从黄小艺的方向,有许月亮单人的,有林绮眠和许月亮一块的，有林绮眠单人的，甚至还有一段视频。


    好几张照片重复出现，做了一些修饰和调整。


    「咳。」林绮眠轻轻咳了一声，没再往下拉，将手机还给了许月亮，「拍好了，很漂亮。」


    许月亮接过手机，方才摆姿势时的自信自如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双手捧着手机，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谢谢林医生~~」


    她翻动着照片，林绮眠抬眼注视着她的神情。


    化妆师将许月亮的眼睛画上了夸张的眼影，让她像是从壁画里走出的仙女，就这么大剌剌地落到了她面前。


    林绮眠轻轻捻了捻指尖，道：「对不起，刚才看到你相册了。」


    许月亮愣了下：「啊……」


    「不是故意的。」林绮眠偏开目光，「看到昨天的了，烟花的……照片……」


    许月亮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红到了耳朵尖。


    脸上有粉底盖着还好，耳朵可是没有上妆的，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再一照，像通透的红玉。


    「我……」她慌里慌张的，手机都不敢拿了，快速揣回到兜里去，「我当时顾着看烟花，没，没拍照嘛。然后小艺学姐拍了好多，我就，就让她传过来了……她也没，分开……」


    「嗯。」林绮眠道，「你修了照片？」


    许月亮低下了头，只剩下浓密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在林绮眠的眼前忽闪，「对，习惯了，修一下更好看……」


    「你真厉害。」林绮眠勾了勾唇角，「那你修好了传给我。」


    许月亮勐地抬起了头：「真的吗？！」


    林绮眠：「真的啊，免费的后期。」


    许月亮：「我修林医生的照片，林医生你不生气吗！」


    林绮眠笑了笑：「这干嘛要生气。」


    许月亮拧了拧身子：「我怕你觉得我修得不好看嘛……而且……」


    话说到这里停了，头又低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林绮眠轻轻地催她。


    许月亮勐地站起了身，背起自己的包包往外走：「林医生我们快回去吧，彩排马上又要开始了……」


    跟个兔子一样，立马就蹿出了包厢。


    林绮眠拿了东西，跟出去。


    许月亮在前台结了帐，还回头跟她道：「这餐不aa哦，我请林医生的。」


    林绮眠：「好。」


    许月亮先她半步带着她往外走：「还有今天化妆的费用，我也要给林医生的。」


    林绮眠明白她的意思，不跟她争论这些：「好。」


    许月亮的指尖在自己脸颊边虚虚地按了一下：「不便宜吧，这个技术，我天吶，得是一流的化妆师才能出来的效果……」


    林绮眠：「老师说了，主要是你底子好。」


    许月亮回头睨她一眼：「老师那是客气呢，林医生你还真信。」


    林绮眠笑了。


    许月亮边走边念叨：「真的林医生我跟你说，你可能不了解这个东西，化妆技术是分档次的，我平时的技术够可以了，但在这老师面前，我就是……我什么都不是！


    「等彩排完了我要带着这个妆回酒店，好好研究研究。


    「我是画皮呢，人家画的是骨相。林医生你没发现吧，我左边脸轮廓其实是有些不流畅的，但老师这才第一次见我就给我修饰了。哎，她真的太厉害了，我五体投地……」


    许月亮勐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林绮眠，道：「林医生你居然能请到这样的化妆师，还是临时约到的，你也……让我五体投地。」


    林绮眠笑得不行。


    许月亮继续念叨着往回走，一路到了演播大厅门口，还跟门卫仔细解释，林绮眠是她的工作人员。


    门卫看向林绮眠，林绮眠手揣进兜里，将朋友给的工作证掏出来晃了晃。


    门卫放了行。


    许月亮瞪着眼睛：「林医生你刚才晃的是什么？」


    林绮眠手插兜，捏着那张工作证：「没什么。」


    「啊……」许月亮呆愣愣地看着她的兜，「我觉得我不能凭藉我贫乏的想像力去想像……」


    许月亮压低了声音，若有似无地嘟囔：「霸总的世界了……」


    林绮眠：「……」


    两人到达了通往后台的走廊，再往前去十来米，乌泱泱的人群，身着华丽演出服的演员们，戴着耳麦神情严肃的编导们，来回穿梭忙碌的场工们……


    许月亮停住了步子，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


    嘴上那些絮絮叨叨说着的话没了，活泼兴奋的表情也没了，整个人都绷紧了，像一条笔挺的线。


    林绮眠在错后她半身的位置，垂眼看她，道：「别紧张。」


    「不紧张！」许月亮望着前方，回答得非常坚决，「不紧张！」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没往前去一步，胸口起起伏伏，起起伏伏，突然瘪了嘴，道：「林医生我刚才只顾着和你吃饭了，我都没有好好练，我，我……」


    「嘘。」林绮眠握住了她的肩膀，矮下身偏头看着她，「吃饭前我看你跳了三遍，非常好，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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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不敢看她，眼睛还是盯着前方的人群：「他们说，说我是野路子，根本不懂跳舞，不懂走位，不懂配合摄像机，不懂怎么找光……」


    「但是是他们邀请你过来的。」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是他们请你过来的。」


    许月亮：「我……」


    林绮眠：「你只要跳好自己的舞，其他的事情做不好，那是他们的责任。」


    许月亮愣住，林绮眠：「不然拿着那么高薪资的摄影师灯光师总导演，都是吃干饭的吗？」


    许月亮：「！！！！」


    林绮眠说这话的语气很清淡，没什么起伏，仿佛稀松平常，本该如此。


    虽然她说话一向都是这个调调，但到了这样的场合——每个人都能吓到许月亮，都能训斥两句许月亮的场合，便显得非常地大逆不道，颇有些睥睨天下之感。


    在一场晚会里，总导演就是天。


    林绮眠却指着天骂，搞不好分内的工作，你是吃干饭的吗？


    许月亮一下子笑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甚至觉得林绮眠有些幼稚，但下一瞬，她便汗涔涔地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压迫得太久了。


    久到在无人的角落，对着那些似乎盖在头上的天，骂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久到不管什么人，看到她都觉得她好欺负，都觉得可以对着她颐指气使几句。


    久到……别人一开口，她便急着否定自己，她便忘了那些她付出的辛苦和努力，她便手脚都被捆绑住，一步都迈不开来。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怎么可以是这样。


    许月亮呆了好一会儿，林绮眠的手掌握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捏了捏。


    许月亮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地道：「再捏两下。」


    林绮眠：「？？？？」


    许月亮：「再捏两下，舒服。」


    林绮眠笑起来，手指顺着许月亮的肩头，一点点地推移过去，在许月亮绷直的肩颈部分，来回摩挲。


    嗓音里带着笑意，轻轻落在许月亮耳边：「好的，老闆。」


    给许月亮按摩完，许月亮便变得雄赳赳气昂昂。


    她再没犹豫，动作利索地去置物柜放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并且换好了表演服出来。


    还是那套衣服，但因为此刻的许月亮妆发精緻，气质凛然，显得十分地典雅高贵。


    「我去了。」许月亮豪情万丈地道，「你在这里，等我凯旋！」


    林绮眠：「好。」


    许月亮大步地走向人群，林绮眠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朋友发过来的信息。


    林绮眠低头，回復了几句。


    许月亮融进了后台的人群里，这次，她虽然孤身一人，却一点都没了唯唯诺诺的样子。


    有了上一次彩排的经验，她很快找到了负责的编导，报了节目编号签到。


    然后便挑了个绝对不会误了编导叫号的位置，安静地等着。


    她不再企图去观望四周，崇敬四周。


    就像林绮眠说的那样，她是个舞者，来到这里，只要跳好属于自己的那段舞，便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她能感受到四下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讶有鄙夷有厌恶。


    她也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讨论她是从哪里来的，讨论她的妆是台里哪个化妆师画的，讨论她丢脸的上一次彩排，等着她再一次出糗。


    这些都不重要。


    这些都不重要的原因，不是它们本就会存在。而是，它们不会再让她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丝毫影响。


    她认识的那个许月亮，身经百战，会用台下一遍遍的训练，换来台上完美的表演。


    距离彩排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而许月亮的节目在中段，所以她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


    许月亮靠着墙壁，闭上了眼。


    在脑海里勾勒那个她去了没几分钟的舞台，回忆摄像机的位置和灯光的变换，还有总导演夹杂在愤怒中喊出的注意事项。


    「月亮。」有人轻轻地唤她，声音好听得像高山上的清涧。


    许月亮睁开眼，林绮眠在她面前，光从她身后打过来，给她的髮丝染上了一层发亮的光晕。


    璀璨星目，剑眉薄唇，真的很像从另一个次元，才能走出的生物。


    小说里，漫画里，少女的幻想里。


    「林医生……」许月亮黏黏煳煳地回她。


    「睡着了吗？」林绮眠笑起来，「让你放松，你这要放松过头了。」


    许月亮唇角上扬：「才不会呢~我肯定行~~」


    「嗯，证明你行的时候到了。」林绮眠指了指胸口别着的证件，「我给你开个小灶。」


    许月亮瞪着那写着「导演组」的工作证：「！！！！」


    林绮眠不理睬她的震惊，抓起了她的手腕，在一众目光里，穿过人群，直接上了舞台。


    空荡荡的舞台，空荡荡的台下，只有灯光，打在许月亮的脸上，仿佛要将她融化。


    「我们先练两遍，」林绮眠道，「趁着这会没人。」


    许月亮不知道在这个大家都等着上台的时刻，怎么就突然没人了，但林绮眠已经放开了她的手，手掌在舞台边缘一撑，便跳到了台下。


    她在台下，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击了下掌：「来，许月亮，《飞天》，准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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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颇有些真导演的架势。


    许月亮自然要配合她的指挥，林绮眠来到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许月亮不能辜负她的努力，就像不能辜负自己。


    没有音乐，但她心里的音乐早已响了无数遍。


    她迎着灯光，迎着她唯一的观众，跳起她的舞，一，二，三，四，每一步都踩在唿吸和心跳之上。


    一分半钟，快速又短暂。


    停下来的时候，掌声也随之响起，许月亮望向台下，灯光晃得她有些看不清，但她知道林绮眠在对她笑，林绮眠带着清浅笑意的眼睛，在对她说：你很棒。


    许月亮收了舞姿，想要跑到林绮眠跟前去，看清她的笑，听到她的声音。


    但另一道掌声响起，打乱了她的计划。


    沉重有力的掌声，缓慢地一下一下，吓得她想要拉上林绮眠赶紧跑，什么都不要了，可别假冒工作人员被人家给逮个正着。


    刚冲出去两步，黑暗里的身影踱步出来，道：「不错。」


    是真正的导演，是被林绮眠骂吃干饭的总导演。


    许月亮：「……」


    总导演来到了林绮眠的身边，跟她一块抬头看着她，道：「跳得很好。」


    许月亮不知道说些什么，许月亮愣在那儿。


    总导演偏头看向林绮眠：「这的确是我们要的表演。」


    林绮眠看着许月亮，勾了勾唇角：「所以要坚持自己的选择。」


    总导演低头对准了胸口的麦克风，道：「《飞天》的音乐准备一下，再来一遍。摄影和灯光都配合到位。服装组，给我过来，看看什么样的衣服才配得上现在的表演。」


    许月亮张大了嘴巴，林绮眠朝她伸出了手：「加油。」


    许月亮赶紧蹲下身，握住了那只手，骨节分明，柔软又温暖。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像是身体紊乱，像是五感升天，像抓了一颗心脏在掌心，每搏动一次，都能溢出鲜红的血。


    许月亮慌乱地松开了那只手。


    她不敢再看林绮眠的眼睛，转身朝舞台中央走去，灯光一闪，她这才看见，舞台后方那狭小的空隙里，已经挤满了人。


    那些被她欣欣然注视过的人，现在都艷羡地注视着她。


    加油。


    许月亮低头，笑着对自己道。


    第63章 63


    这一遍的彩排堪称完美。


    结束的时候,不仅有导演的掌声，还有后台的掌声。


    林绮眠目光扫过去，后台的男男女女伸着脑袋,震惊，猜疑与羡慕，仿佛这一刻才看到了许月亮，才认识了许月亮。


    林绮眠收回视线,周导上了舞台,调整拍摄的细节，正激情澎湃地和许月亮交流。


    许月亮双手合在胸前，认真地听着，在他的指导下,重复了几个重点动作。


    直到正式的彩排时间到了,周导才放了许月亮下台，并且指着她强调：「合排还是要来啊！」


    「一定来的！」许月亮鞠了个躬,「我就在后台候着。」


    林绮眠揽了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带她走出了灯光的范围。


    身后，嘈杂的忙碌声响起，巨大的音乐声响起,林绮眠偏头对许月亮道：「其实也不用候着。」


    许月亮觉得安静得很。


    林绮眠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胳膊圈着她半个身子，就仿佛圈出了一个安静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其他繁杂的一切都会沦为背景，只有身边的人,她的唿吸,她的心跳,她说的每一个字，她用的每一处细微的语调，才是最鲜明的。


    「诶？」许月亮轻轻回应林绮眠。


    林绮眠凑近了她，跟她说悄悄话：「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休息。等差不多轮到你了，再过来。」


    唿吸抵在许月亮的耳廓上，让她的皮肤发痒。


    许月亮抬手，围魏救赵一般，摸了摸另一边的耳朵。


    「不行的。」她道，「合排很重要，大家都要在的。」


    林绮眠：「不会错过的，快到你了会有人给我打电话。」


    许月亮抵抗着诱惑，转过头看林绮眠，脸颊红了一片：「林医生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我不可以再搞特殊了。」


    林绮眠挑了挑眉，许月亮赶忙补了一句：「我挺喜欢在后台等着的，可以熟悉流程，积累经验。」


    果然把林绮眠的话给堵了回去，她只是笑了笑，便顺着她的意思应下来：「好。」


    手攥着肩膀，转了个方向：「那我送你回后台。」


    「嗯。」许月亮小心控制着角度，跟着林绮眠的步伐。既不让自己从林绮眠的怀里脱出去，又努力地保持着不过于侵入的距离。


    行到半路，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绮眠给她安排这会的去处，大概也是在安排自己的去处。


    毕竟林绮眠过来b市是为了她，如今，替她解决了麻烦，这会难道还要陪她等这漫长的彩排？


    「林医生！」许月亮一下子慌张起来，她仰头望向她，「那个，你现在是不是很累了，跑这一趟真的太辛苦你了，你早上还在上班，这会天都黑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绮眠对上她的视线，嗓子里模煳地溢出一声：「嗯？」


    许月亮的手抬起来，乱七八糟动了动：「就，不用陪着我了，我这边结束要很晚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酒店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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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这合情合理的建议有什么不正经的意味似的。


    林绮眠停住了步子。


    她松开了许月亮的肩膀，认真看着她。


    过来的时候又担心又着急，只想着要确定许月亮安全，要确定许月亮顺利，要确定许月亮这一场演出，开开心心。


    根本没有考虑一点儿别的东西。


    今天，许月亮需要她做一些事，她做。许月亮不需要她做一些事，她不做。许月亮需要她陪她几个小时，她陪。许月亮不需要了，只要有一个字的暗示，林绮眠便会坐上离开b市的飞机。


    方才，她还在为了舞台上的许月亮热血沸腾。


    那种沸腾，超过人类自私的本质，让她生发出她乐意为许月亮付出，为许月亮奉献，不求一点回报的伟大信念。


    她为许月亮着了魔，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像一个粉丝一样，对许月亮崇拜，为许月亮披荆斩棘。


    她的脑袋里构思着许月亮要走的路，她考虑着许月亮方方面面的需求，她把自己又放在了经纪人和助理的位置，她胡乱想着这些的时候，许月亮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


    拉回了现实里，两人如今的关系。


    去许月亮酒店的房间——是接纳她进入到她更私密的空间里了吗？


    还是……只是礼貌又客气地询问？


    林绮眠思考几秒，决定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谁都知道她可以再开一间房，这么愚蠢的问题她当然不会问，她要问就要问得更加得寸进尺，又安全无虞。


    「我不累，」林绮眠道，「我可以陪你到彩排结束，我们一起吃宵夜，一起回酒店，明天演出结束后，再一块回s市……当然，你需要的话。」


    林绮眠顿了顿，给了许月亮足够的反应时间，这才微微弯了弯腰，看着她的眼睛，用缓慢的语调，催促着问道：「要吗？」


    许月亮呆愣愣的，整个身子僵得像遇袭的动物，目光却晃悠得像波澜的秋水。


    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才发出几个细细的音节：「那……你工作……」


    「今天已经请假了，」林绮眠笑着道，「明天再多一天也没关系。」


    许月亮脸红到了耳朵尖：「真的……吗……」


    「嗯，我们年假有一个星期。」林绮眠道，「刚好，国庆都没怎么玩。」


    许月亮一下子兴奋起来：「那明天我再带林医生去吃好吃的！」


    林绮眠不依不饶：「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许月亮：「！！！！」


    林绮眠：「到底要不要我陪你？」


    许月亮抿紧了唇，鼻子尖都快皱起来了，好一会儿，有编导在拿着喇叭喊流程了，她才抬手在林绮眠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道：「要要要，要你陪我好了！你就跟着我，哪儿都不许去。」


    说完，转身就跑。


    林绮眠快步跟上，笑了好一会儿。


    之后在后台的等待，对许月亮来说，又完全不一样了。


    林医生就跟在她身边，不，现在再叫林医生，就太奇怪了。


    林医生干的事，一点都不是一个医生该干的。


    她给许月亮接热水，她体贴地往水里插上吸管，不让她的口红蹭掉。


    她帮许月亮拿东西，替许月亮和工作人员对接流程，服装组送来衣服的时候，她带许月亮去更衣室换衣服，出来之后，仔仔细细给她整理了好一阵儿。


    她像是个助理，又像是个运筹帷幄的经纪人，她看向许月亮的时候，许月亮又觉得她跟她的工作毫无关系，她是她的朋友，亲密的朋友，甚至超越了亲密的朋友，在一个极度信赖，又……起伏不定的关系里。


    许月亮搞不明白，但许月亮贪婪地享受着这样的时刻。


    就像一份飘散着迷人香气的食物，许月亮不知道它是什么，却已经将它吃进了嘴巴里。


    又甜又软，让她整个身体都觉得满足。


    轮到许月亮要上台时，林绮眠又轻轻地握了握她的肩，同她说加油。


    许月亮充满了飘飘然的力量，在音乐声里，只觉得自己这一舞，真的要上天了。


    合排非常顺利。


    导演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向她竖了竖大拇指。


    许月亮脚步轻盈地跳出了舞台范围，林绮眠就在台下等着她。


    只剩下一个台阶的时候，灯光一晃，许月亮从这难得的俯视角度，望见林绮眠匆匆抬起的双睫。


    又黑又密的睫毛，从眼睛上方投下一小块阴影，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像深潭里的星星。


    许月亮胸口一热，突然就涌上些放肆的冲动。


    她张开双臂，在林绮眠微微惊讶的眼神里，跳到了她的身上去。


    就像她们第一次拥抱时那样。


    她撞进她的怀里，哪怕是再突然的时机，再意外的场景，也不会跌倒，不会扑空，不会坠落。


    她只会陷入一个又香又软的怀抱。


    林绮眠抱住了她，托着她的身体，揽着她的背，与她紧密又踏实地相贴，是梦里都不曾有的，完美的时刻。


    「林绮眠，谢谢你~」趁着不会被看到表情，许月亮轻声又大胆地道。


    林绮眠笑起来，她的笑意没有声音，却可以通过肌肉细小的震动，传递到许月亮身上去。


    「不用谢，大明星。」林绮眠回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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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顿了两三秒，才又道：「很多人在看你。」


    许月亮赶紧松开手，脱离了林绮眠的身体。


    的确有很多人在看她，刚下台的表演者，工作人员，甚至在她前面的，真正的大明星——盘溪。


    盘溪站在暗处，可眼里的鄙夷明晃晃的，从她身上滑过，落到了林绮眠身上去。


    许月亮抿紧了唇，抓起了林绮眠的手腕，往前走。


    路过盘溪的时候，她挺直了嵴背，雄赳赳气昂昂，不仅没有毕恭毕敬地同他打招唿，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两人走出好远，盘溪如有实质的目光还落在她们背上。


    许月亮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人嘛，老是瞧不起别人。」


    林绮眠笑着道：「许老师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之前一直标榜自己是华语新时代原创音乐人，结果半年前被人扒出来抄袭国外的小众歌曲，对方隔太远没追责，但网上闹了一波，业内名声一落千丈，一直以来维持的清高桀骜的才子人设变成了笑话，资源从一台落到了农业频道，所以看谁都不顺眼。」


    许月亮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所以他看我特别不顺眼。因为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小网红，而他沦落到要和一个小网红同台，我们两的表演时长还差不多。」


    林绮眠：「刚才周导还说他了。」


    许月亮：「！！！」


    林绮眠偏了偏头，压低声音：「说他要是唱不上去就别硬唱，末尾那段剪了，时长给后面的节目。」


    许月亮：「！！！！」


    许月亮：「后面的节目不就是我吗？」


    「嗯。」林绮眠笑着道，「所以你赢了，不管最后节目变不变，你都赢了。盘溪今晚会被自己折磨得哭着睡觉。」


    「耶！！！」许月亮跳了起来，「小月亮逆风翻盘！大获全胜！！！今晚要笑着睡觉！！！！」


    林绮眠长嘆一口气，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话接得特别顺畅：「林眠眠今晚要怎么睡就不知道了，她来得着急，什么都没带……」


    许月亮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回答道：「跟我睡。」


    林绮眠顿住，许月亮望着她，自信又豪迈：「女孩子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你跟我睡，我保护你。」


    第64章 64


    彩排彻底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人困马乏，到处都洋溢着一股精疲力尽的气氛，许月亮换了常服出来，将表演服仔细叠好,看起来倒是精神十足的样子。


    林绮眠接过了她手里的包,问她：「还不困吗？」


    许月亮摇着脑袋，硬是把林绮眠手里另一边更重的包给拿了过去：「不困,虽然今天干了很多很多事,但是精神好兴奋哦，一点都不困。」


    林绮眠笑笑,揉了揉她脑袋。


    两人一块往外走，许月亮嘴里没停，安排着接下来的事：「酒店不远，穿过巷子可以顺便买点宵夜,我们带回去吃，舒服一点。酒店下有个连锁超市，你要是累了就先回房间,我去买点东西……


    「明天集合时间是下午一点，去了再做造型,所以我们时间充裕,可以好好睡个懒觉……


    「晚会开始就很晚了，我看照今天这个状况，明天结束肯定也过十二点了，我们不要熬夜坐红眼航班了,再住一晚。」


    「后天……」许月亮顿了顿,抬脚出了演播大楼,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今晚月亮真美。」


    「对，真美。」林绮眠多出一步到了她面前，替她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有点凉。」


    许月亮对上她的视线，林绮眠清冷的神情和秋日的夜晚融为一体，许月亮却没感觉到冷。


    心里暖融融的，像点了一堆小小的篝火，慢悠悠地烤，烤得冬日的冰川都能化了。


    「不冷。」许月亮道。


    两人再继续往前走，许月亮把自己往林绮眠身边靠了又靠，直到胳膊在自然的摆动间，会时不时碰到对方的身体。


    碰一下，许月亮的心便轻轻地颤一下。


    碰一下，夜空便会掉下一颗甜甜的糖果。


    许月亮没再说话，抿紧了唇，静静地感受着这神奇的时刻。


    林绮眠垂眸，看到玉一般的小姑娘，睫毛忽闪，唇角上扬。


    她在自得其乐，而她心痒难耐。


    按照许月亮的安排，两人在巷子里买了夜宵，在超市里买了东西。


    林绮眠自然是不累，全程陪着，许月亮倒是不好意思得很，在洗护区挑了许久，还特意将林绮眠支开。


    酒店是普通的酒店，房间是普通的标间。许月亮的收入有多少，林绮眠不清楚。但许月亮的支出，林绮眠看在眼里，是一点都不奢侈浪费的。


    进了房间，许月亮一熘烟地先跑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手上超市的购物袋基本便空了。


    林绮眠去洗手，偏着身子往里看了一眼，浴室的架子上多了新的毛巾，新的洗髮水沐浴露，洗髮水竟然还是林绮眠常用的那一款。


    看来，在她家里住的那两天，许月亮观察了不少东西，也记住了不少东西。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开口的时候没忍住，道：「宝贝，谢谢。」


    「啊……」许月亮短促地应了一声。


    林绮眠关了水出来，许月亮端正正地站在餐桌前，手里还在拆筷子，动作却已经暂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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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的脚步声靠近她，她终于恢復了动作，极其迅速地摆好了碗筷，然后丢下句「林医生你先吃我去卸妆」，然后就越过她奔向了洗手间。


    林绮眠只来得及看见她眼里的一点水光，像流动的星星一样，璀璨又柔软。


    洗手台传来哗哗的水声，林绮眠坐到了桌前，捏了捏指尖。


    她并没有先吃饭，比起对食物的渴望，她更渴望些……别的东西。


    大概是今天情况实在是特殊，许月亮对她主动的要求，主动的拥抱，又主动要共处一室，这让她开始有些贪心不足，贪得无厌。


    她想要许月亮坐在她面前，她想要在静谧的夜里贪婪地欣赏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处细微的动作。她希望那些笑是因为她，她希望那些动作落在她身上。


    水声还在继续，但许月亮没有让她等太久。


    她大概也是料到了没有她，林绮眠不会吃饭，所以动作十分迅速，坐下身的时候，额前髮丝上的一滴水珠，顺着颊边滑了下来。


    滑过细长的脖颈，没入领口里。


    「快吃吧！」许月亮看一眼林绮眠，又快速地目光下落，拿起了筷子，「这个饼真的超棒，我还没吃过，但我听他们说，超棒的！」


    「嗯。」林绮眠应声。


    许月亮咬了一口：「哇，真的超好吃！」


    林绮眠望着那被吞出月牙形状的饼，望着许月亮唇边一点残渣。


    蠢蠢欲动。


    她缓慢地眨动了下眼，许月亮到底也是个敏感细緻的女孩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呆呆地问了句：「林医生，怎么了？」


    林绮眠决定加深试探，推进进程：「今天不是都叫我林绮眠了吗？这会又叫林医生。」


    许月亮卸了妆的脸白白净净，脸红的速度比打腮红还快，她不敢吃东西了，乱糟糟地解释：「呜……我，我今天太兴奋了，得寸进尺……」


    林绮眠：「现在就冷静了？」


    许月亮眼神四下晃悠，鼻子一皱，委委屈屈：「这会也不冷静，林医生你吓我……」


    「我不吓你。」林绮眠夹了筷子菜，「我在和你聊天。」


    许月亮：「哦……」


    林绮眠：「我是你的医生的期限早就过去了，现在……」


    许月亮立马接上了话：「现在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她说得斩钉截铁迫不及待，生怕林绮眠误会了，误会她俩关系还不够亲近。


    林绮眠：「……」


    许月亮红着脸补充：「很好很好的那种，反正在我这里是很好很好的那种，不是因为老同学，不是因为同乡。我现在没有很好很好的朋友，林……林眠眠就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


    许月亮摇了摇脑袋，自己给自己把要求定下了：「我以后不叫你林医生了，我就叫你林绮眠，林眠眠，只要你不生气！」


    林绮眠怎么可能会生气。


    林绮眠大概是有些生气。


    但林绮眠的生气绝不是许月亮想的生气，林绮眠在气许月亮怎么就这么正经，这么单纯，让你拐弯抹角的奸计无处可施，让你听着她真挚的告解反思自己。


    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坏了。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道：「你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许月亮：「啊……」


    许月亮勐摆手：「不是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那种好人卡，是真心话，林……眠眠真的太好了……」


    「以后给你看看我不好的一面。」林绮眠继续吃饭，「许月亮。」


    「好的呀~~」许月亮拧了拧身子，软乎乎地道，「林绮眠。」


    过了会，她突然又道：「林绮眠可以叫我许月亮，可以叫我月亮，我最喜欢你叫我宝贝~~」


    正在喝水的林绮眠：「咳。」


    许月亮眼睛亮晶晶，脸颊红扑扑地望着她，朝她伸出两根手指：「林绮眠叫过我两次，一次是在林绮眠还是林医生的时候，一次是刚才~~」


    林绮眠：「……」


    许月亮对上她的视线，声音小下去，贼兮兮的：「林绮眠声音特别好听……叫宝贝的时候……好苏……啊……」


    林绮眠：「……」


    林绮眠仰头灌了半杯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叫的。」


    许月亮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努力。」


    一顿饭吃得林绮眠忽上忽下，不得安生。


    吃完饭，许月亮收拾桌面，催促她：「林眠眠你先洗，好睏了吧，洗完好睡觉。


    「这房间我进来的时候用探测仪四下都找过了，没问题~~


    「吹风机在洗手台的柜子里，洗完一定要吹干头髮~~


    「洗漱的东西酒店里的不太好，用我买的吧……」


    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还真是实践着自己的诺言，充当一个照顾保护林绮眠的角色。


    「好。」林绮眠都应下来。


    她进了浴室，收拾干净自己。


    出来的时候，许月亮靠着床头，手机抓在手里，已经是迷迷煳煳，要睡着的模样。


    林绮眠到了她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月亮，你今晚还洗不洗？」


    许月亮勐地睁开迷濛的眼，被潮湿的水汽和香甜的味道沖得肺腑都打开了。


    「洗。」她用力点头。


    「好。」林绮眠捏住她的脸颊，使了点劲，「那清醒点，别在浴室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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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不会。」许月亮站起身，指了指另一张铺得整整齐齐的床，「林医生你快睡吧。」


    林绮眠：「嗯？」


    许月亮笑了，蹦了蹦让自己恢復活力：「林眠眠你快睡吧！」


    她蹦到了浴室里去。


    林绮眠盯着这两张床，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去了许月亮指定的那张。


    浴室里的水哗啦啦，林绮眠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看着离她只有一米远的另一张床，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像，许月亮躺在上面的样子。


    她睡觉的时候，是习惯平躺还是侧卧？如果侧卧，是朝哪一边侧，林绮眠看到的会是她的正脸还是背影？


    这些问题，许月亮睡在她家的时候，她想过一遍，如今她又想一遍。


    只是那个时候林绮眠没法证实，一旦起了床，许月亮便会把她的粉红大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现在，她可以亲眼看到。


    林绮眠来的时候匆忙，车里备着的只有几件日常的衣服，所以她现在身上只能挂着件质感柔软的长衬衫。


    而许月亮不一样，许月亮早早地就为这趟旅行做了准备，那么她会穿着什么样的可爱睡衣，会露出什么样的旖旎风光……


    林绮眠闭了闭眼，为自己脑袋里的想法感到不耻，却没法控制它停下来。


    水声终于停了，房间就这么大，隔音效果很差，许月亮每一处动作，每一个脚步，都清清楚楚。


    她出了浴室，她吹了头髮，她啪啪地在脸上拍着护肤，她趿着拖鞋出来，勐地放轻了脚步。


    林绮眠动了动，转身看向她。


    许月亮的睡衣……真是好，长袖长裤，素净的纯色，某宝销量最高的款式，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保暖做得十分到位，遮盖得严严实实。


    真的很好，林绮眠脑袋里的画面消失得干干净净，觉得自己都跟着素雅了不少。


    「洗完了。」她平平淡淡地问候了一句。


    惊讶的是许月亮，她将还有些潮的髮丝用髮带绑住，来到了林绮眠身边，弯腰压了压她的床：「林绮眠你怎么还没睡？是床不舒服吗？还是晚上那杯咖啡喝的？你出门会认床吗？」


    林绮眠：「……哪个都不是。」


    许月亮张着嘴：「啊，是不是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些害怕啊？在等我吗？」


    林绮眠：「……」


    林绮眠想收回许月亮对自己的称唿权了，因为她发现，许月亮一旦开始叫她的名字，就会自动变成她的姐姐，她的妈妈，她操不尽心的把她当成幼稚小孩的亲密朋友。


    大概是上次照顾装病的她的后遗症。


    林绮眠嘴巴动了动，正想说点什么，许月亮突然恍然大悟地指着她道：「你是想和我一起睡吧！」


    林绮眠：「……」


    倒也不是不想，但也不是这个意思。


    许月亮看她沉默，瞭然于心地挥挥手：「来，起来起来。」


    林绮眠听从指挥下了床。


    许月亮将夹在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提起，放到了一边去，然后轻而易举地将林绮眠的床推得挨紧了她的床。


    重新整理被子和枕头，双床房变成了大床房。


    许月亮洋洋得意，仿佛自己已经猜透了林绮眠所有不好开口的小心思：「说好了一起睡就一起睡。我订酒店的时候，标间打折呢就选的标间。现在刚刚好。


    「你不要担心，退房的时候我会把东西归到原位的~~


    「这么睡着就是更舒服，我们大学的时候，一个宿舍出门玩，开间标间，两张床凑到一块就够四个人睡，还能在床上一块打扑克，可好玩了~~~」


    许月亮把自己摔到了床上去，从这一边滚到了另一边，咯咯咯地笑：「眠眠你快来~~~」


    林绮眠长长溢出一口气，脑袋里走马观花，什么东西都有，乱七八糟混成一片。


    许月亮把她的脑子都要搞坏了。


    第65章 65


    林绮眠躺到了床上。


    许月亮就在她身边,另一个被窝里。


    这会倒是不滚了，用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睁着大眼睛望着她。


    林绮眠平躺着,想尽量摆个看起来十分舒适自如的姿势，搭在被子外面的那只胳膊却还是僵得发硬。


    她用眼角余光瞄了瞄许月亮,问她：「你看什么？」


    许月亮乐呵呵地道：「眠眠,好玩吧！」


    林绮眠：「……」


    到底有什么好玩的,玩她吗？


    林绮眠嘴巴动了动,盯着天花板：「你还是可以叫我林医生的,你叫我林医生的时候，比较……可爱。」


    许月亮：「！！！！」


    许月亮：「林医生喜欢可爱的吗？」


    林绮眠：「……」


    许月亮：「林医生觉得我其他时候不可爱吗？」


    林绮眠：「……」


    许月亮：「是不是叫林医生就会有那种……职业加成啊,制服诱惑什么的嘿嘿嘿嘿嘿……」


    林绮眠：「……」


    林绮眠翻了个身,伸手把灯关了：「睡觉了。」


    黑暗并没有持续几秒钟,窗帘开着,眼睛适应以后,月光和灯光便都可以照进来，给屋子里的一切都盖上清晰的轮廓。


    林绮眠已经主动背着身子了,许月亮却还没有放过她。


    窸窸窣窣细小的摩擦声，压得极低快只剩下气音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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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医生~~你睡着了没呀~~~~」


    看来叫林医生，并不会让许月亮乖顺多少。


    这才几秒钟，林绮眠清醒地睁着眼睛，怎么会睡着。


    她顿了顿，回答许月亮：「没。」


    身后动了动，许月亮的声音近了些：「我也没有,我洗澡前可困了,这会倒是精神了~~」


    林绮眠：「明天还有演出。」


    许月亮：「可以的可以的,明天我一定可以的。那种感觉回来了，我现在站在舞台上，和直播间一样，心平气和……」


    林绮眠：「明天演出观众席上会坐满人。」


    许月亮：「！！！！」


    许月亮愣住了，许月亮不吱声了。


    林绮眠等了半分钟，身后还是没响动，又有些担心。


    她只是想让许月亮快快睡觉，不要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纯真地撩拨她。她可不想真吓到许月亮，让她明天的演出出问题。


    林绮眠翻了个身，看向许月亮。


    许月亮枕着胳膊，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对上她的视线时，目光晃了晃。


    林绮眠安慰道：「别怕，光都打在舞台上，底下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你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


    许月亮点了点头。


    林绮眠：「我在台下看你的时候你没紧张，明天我还会在台下，你也可以当台下坐了几百个我。」


    许月亮笑起来，枕着胳膊的脸颊蹭了蹭：「有林眠眠在我不怕~~」


    说得软乎，好像林绮眠对于她来说，有多特别，有多重要似的。


    林绮眠在心内长长嘆出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吃这一口。


    以前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眠眠，因为能这么叫她的，都是她那些企图给她些教育的长辈和亲戚，现在多了许月亮，眠眠这两个字都好听起来。


    「嗯，我陪着你。」林绮眠不自觉地将声音都放柔了，又催促了一遍，「现在乖乖睡觉。」


    许月亮顿了顿，眼睛里闪着点兴奋的光芒：「眠眠难道不和我例行夜话一下吗？」


    林绮眠：「嗯？」


    许月亮：「就女孩子睡一块，一定会聊的一些话题，比如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啊，谈过几次恋爱啊……」


    林绮眠心尖轻轻跳了一下，截断了她的话：「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许月亮宕了机。


    林绮眠安静地看着她，面上无波无澜，手指却在被子里越攥越紧。


    「我没有。」许月亮终于回答了她，声音微微地发颤，「我没有喜欢的男生。」


    林绮眠的唿吸紊乱，又紧接着问道：「那以前谈过几次恋爱？」


    许月亮嘴巴微微张开，一个明显的鼻子不够用了的口唿吸：「我没有，没有谈过恋爱。」


    林绮眠觉得自己的瞳孔大概在跟着自己的心跳一起震颤。


    信息量有些大，而且来得太过兇勐，太过直接，让她无法控制理智去梳理，只能任由冲动的情绪横冲直撞，只撞向自己期盼的答案。


    许月亮这样的漂亮，这样的可爱，她乖巧又柔软，单纯又充满少女的幻想……却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生，没有谈过任何一场恋爱。


    林绮眠垂下了眼眸，实在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唇角上扬。


    因为她既不是男生，又没有出现在许月亮的恋爱里，就等于，她还有机会。


    很大的机会。


    林绮眠见好就收，没有再问。许月亮看着她，却皱了皱鼻子，颤颤巍巍问道：「林医生你笑什么啊……」


    「嗯？」林绮眠轻轻哼出了个音，转了身子，躺平了睡，「我有笑吗？」


    「你有笑啊！」许月亮一下子急了，人带着被子很快就蛄蛹了过来，支起了身子俯视着林绮眠，「你刚才笑了，你笑我……你是不是笑我这么大年龄了都没谈过恋爱？？？呜呜呜呜我也不想啊……」


    林绮眠眼皮一抬，看着她：「你也不想？」


    「没有喜欢的啊。」许月亮吸了吸鼻子，望着她，明明是假哭，眼睛却仍然看着水汪汪的，「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多难啊……」


    林绮眠：「也不难。」


    许月亮愣住：「啊？」


    林绮眠：「难的是……遇到了，忘不掉了……」


    许月亮微微张着嘴，就这么看了林绮眠好一会儿。


    这样亲密的姿势，这样寂静的夜晚，这样直扎林绮眠心脏的问题。


    林绮眠真怕许月亮再多看她一会儿，她便忍不住说出点什么惊天地的话来。于是手一抬，将人拉了下来。


    月亮坠落到她身上，砸进她怀里。


    林绮眠抱住了人，侧了身，双臂禁锢着这不安分的动物，声音擦过她耳际：「好了宝贝，快睡吧。」


    许月亮抖了一下。


    非常有实感地抖了一下。


    林绮眠额头抵住了她肩胛，笑起来，声音的震动传递到许月亮身上去，这次真是铁证如山。


    「呜……」许月亮呜咽一声，双腿一蹬，把自己彻底缩到了被子里去。


    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绺蹭乱了的头髮丝。


    终于安静下来，再没说话。


    十分钟后，被子里的人唿吸渐渐均匀，睡得熟了，手一挥，自己又钻了出来。


    林绮眠轻轻抽出手臂，在极小的可动范围内，睨着夜色里的月亮。


    许月亮睡得很香，长发散乱，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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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倒是不用睡了。


    大概是以前直播留下来的习惯，即使睡得很迟，第二天许月亮依然可以按时醒来。


    她睁眼的时候，眼前雾蒙蒙的，像有东西压着，看不清楚。


    伸手推了推，推到了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云朵。


    许月亮一下子清醒过来，脑袋和脸上的热度一块炸开，炸得她眼前要冒烟花。


    人几乎弹了出去，弹到另一边的床上，震惊地看着领口都快被扒到胸下的林绮眠。


    林绮眠神思清楚，一双眼清清淡淡地望过来，打在许月亮的脸上，跟惩戒的鞭子一样。


    许月亮捂住了脸，火辣辣地疼。


    林绮眠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换了个姿势，明显这才算是舒服了。


    「你睡姿真是太差了……」她道。


    「啊啊啊……」许月亮彻底混乱了，人又到了林绮眠跟前去，上上下下看着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对不起对不起林医生，我有时候睡觉就是会乱扑腾，我没想到我敢扑腾到你身上去呜呜呜呜，真的对不起，我我我……」


    急得都快哭了。


    「傻子。」林绮眠抬手，揉了下她脑袋，然后背过身，闭上了眼睛，「我得再睡会儿。」


    没有多做解释，但也不用做什么解释了。


    许月亮自动脑补完了一切，自己睡觉的时候怎么折腾，怎么打扰了林绮眠休息，再加上回忆起昨晚睡前干的事，说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呆呆地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再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但手机响了起来，为了不错过编导的联繫，许月亮的手机并没有调成振动或者静音。


    许月亮一脸慌乱地奔过去挂断了手机，转头去看林绮眠的时候，林绮眠果然睁了眼在看她。


    「怎么了？」林绮眠问，「谁打的？」


    许月亮看了下手机：「陌生号码……」


    微信里也有新消息，她点进去，「啊」了一声：「是妆造组的老师打的，说让我早点去试妆。」


    林绮眠：「不是一点统一集合吗？」


    许月亮刷了刷演职人员群里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我看看有没有别的人……」


    林绮眠：「回个电话过去吧。」


    「哦哦，好。」许月亮非常顺从地应声，赶紧回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接通了，看林绮眠已经坐起了身，又打开了免提。


    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昨天许月亮的妆造周导那边很满意，但后来知道了不是自己的妆造组做出来的，便嘱咐负责人，让她今天早点联繫许月亮，早点试妆，尽量还原昨天彩排的造型。


    许月亮看向林绮眠，林绮眠点了点头。


    「好的老师。」许月亮应下来。


    电话挂断，许月亮攥着手机：「对不起啊林医生，又打扰到你了……」


    「没事。」林绮眠笑了笑，道，「我现在好奇的是，他们有没有本事，还原昨天季老师的妆。」


    许月亮：「啊这……危险……」


    林绮眠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去洗漱，吃了早饭一块过去。」


    许月亮追在了她屁股后面：「林医生林医生你不再睡会吗？刚才不是说还要睡会吗？我自己一个人去可以的，熟门熟路，周导那边都下指令了，他们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了~~你没睡好吧？我看你黑眼圈好像有些重，昨天扰了你大半晚上，我自己一跌倒就睡着了，实在是对不起，你几点钟睡的啊？」


    林绮眠停住了步子，许月亮没剎住车，撞到了她身上去。


    林绮眠顺手捞住了人胳膊，待她站稳了，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许月亮脸红了一片，这才道：「你在我睡不好。」


    许月亮嘴巴一瘪，眉头一皱，立马自责得就要掉下眼泪来。


    林绮眠捏住了她脸蛋，不再用那清清淡淡无事发生的语调，一开口，恶狠狠的：「今晚得把你绑起来，绑到床架上，眼睛蒙住，再看看你这张小嘴巴拉巴拉的，还有没有那么多的话可说。」


    第66章 66


    许月亮瞪着眼睛,再没敢说一句话。


    林绮眠洗漱完换好衣服，许月亮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背包，并且把林绮眠的包包从衣架上拿了下来,双手提着,等着林绮眠过来，伺候她背上。


    林绮眠扫她一眼,许月亮眨巴眨巴眼睛,视线往下偏了偏。


    林绮眠走过去拿过包背上,换了鞋,往外走,许月亮乖乖地跟着，拿好房卡,关好房门。


    时间不算太早,也不算晚。


    太阳斜斜地挂在半空,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出了酒店好一段路,许月亮就这么落后林绮眠一步,踩着她的影子走。


    到了小巷口，林绮眠回头问她：「你吃什么？」


    「我都可以！」许月亮抬眼望了望,「那个灌饼看起来好香啊！」


    林绮眠捏住了她袖子，将人拉到了和自己平行的位置：「那就吃灌饼。」


    许月亮偷偷地瞄了她一眼。


    林绮眠：「吓得饼都不敢吃了？」


    「没有没有……」许月亮摆手，「不是很害怕……」


    林绮眠看她，许月亮：「！！！还是很害怕的！」


    许月亮捂住了自己的嘴：「林医生我错了我不说话了……」


    林绮眠哭笑不得。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许月亮的话是不多的。逐渐熟悉以后，许月亮兴奋的时候会话多，紧张的时候会话多,尴尬的时候会话多,叽叽喳喳,变成一只用语言来转移注意力的小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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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不嫌弃她话多，她觉得小麻雀可爱得很。


    只是小麻雀一个劲地提昨晚的事，让她一颗心晃晃荡盪七上八下，指不定被她逼着，哪里就漏了馅。


    许月亮蹦到了小吃店去买东西，晨光落在她的头髮上，飘扬起来的髮丝金闪闪的。


    林绮眠长长舒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她什么时候睡的？她压根就没怎么睡。


    许月亮冷的时候会找热源蹭到她怀里来，许月亮热的时候，胳膊腿会伸出被窝，搭到她身上去。


    明明是两张床拼成的一张大床，许月亮却视中间那道缝为无物，翻来滚去十分顺畅，睡得熟了跟林绮眠一点都不客气。


    林绮眠以前觉得自己是个挺……低欲望的人。


    昨晚算是明白了，近水楼台，坐怀不乱，是多需要自制力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今晚真把许月亮绑住了好。


    只是绑的绳子一定要柔软，绑的角度一定要舒适，最好是衬着点东西，不然许月亮那细细白白的手腕脚踝，一磨蹭，就得多出点红痕来……


    「林医生~~」许月亮叫她，晃着手里的袋子，「你要不要也来一份呀~~」


    手抬起来了，衣服就滑下去了，一截藕一般的手臂在日光的照射下，白晃晃的。


    林绮眠闭了闭眼，光天化日，她觉得自己真是个衣冠禽兽。


    走过巷子，两人的早餐也就解决了。


    到达演播大楼的时候，正门口聚集了不少人，被保安拦在两边，都是些明星粉丝或者专业的代拍。


    许月亮伸着脑袋望那边，林绮眠看了眼，问她：「想去看？」


    许月亮又瞅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不用了，昨天看过了~~」


    她转头问林绮眠：「眠眠想看吗？」


    林绮眠：「眠眠不想看，眠眠对别的明星没兴趣。」


    许月亮抿了唇，偷偷地笑。


    林绮眠：「小月亮是不是也想要排场？」


    许月亮噘了噘嘴：「要说一点都不想吧，那是假的。谁不想自己受欢迎呢。但也没那么想，有了好，没有也挺好。」


    林绮眠：「小月亮加油。」


    许月亮：「诶？为什么突然说？」


    林绮眠没什么表情：「这不就有了吗？」


    许月亮愣了几秒，才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便咯咯地笑，笑得身子前仰后合。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心情也挺好。


    有了昨天那一战，今天许月亮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了。


    化妆组的负责人亲自来接许月亮，带着她去的是独立的化装间。化装间里宽敞明亮，两位化妆师等着，再没别的人。


    大家客客气气和许月亮打招唿，许月亮点头应声，坐下身以后，转头看了眼林绮眠。


    林绮眠在后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拿了本杂志：「慢慢来，我陪你。」


    许月亮深吸一口气，一脸的紧张和惊奇。


    站在她左右两边的化妆师也都看向了林绮眠，林绮眠垂眸翻杂志，一个眼神都没给。


    许月亮面对镜子，镜子将人影映得一清二楚。


    站在她左边的男化妆师是她昨天见过的，那会她着急地去求，到底哪个人怎么拒绝的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她记得这个男生上扬的眼尾。


    他喜欢拉长眼线，睨人的时候便越发显得趾高气昂。


    右边的女化妆师她没见过，此刻看着神色温和，笑意晏晏，许月亮在想，如果昨天她在那间化装间，会不会还是这个表情，会不会有可能帮一帮她。


    负责人俯身跟许月亮交流妆容的设计，问许月亮有没有昨天妆容的照片，许月亮赶紧朝后伸了伸手：「林……」


    嘴里卡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叫什么好。


    她是想叫林医生的，表示尊重的时候，有所请求的时候，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她都喜欢叫林医生。可是现在，林绮眠身上挂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编导组的工作证，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自如随性又冷淡高贵，和那个温柔优雅的林医生，一点都不一样。


    许月亮可不敢做猪队友，就这么随便暴露了林医生的身份。


    舌头绕了个圈，林医生已经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了，许月亮这才道：「眠眠……我手机，包里……」


    「嗯。」林绮眠应了声，从她包里拿过手机，给她递了过来。


    许月亮调出照片给化妆师看，林绮眠还站在她身边。


    两人在镜子里相望，许月亮侧了侧身子，小声对她道：「多亏有你给我拍的照片~」


    林绮眠笑笑，语调温和：「是你非让我给你拍的。」


    负责人看向了她们，许月亮闹了个大红脸。


    她拧过头不再看林绮眠，林绮眠回到了沙发上，不看杂志了，看镜子里的许月亮。


    几位化妆师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上妆。


    但手法到底是不如季老师，折腾的时间久，效果却大打折扣。


    只模仿了皮，无法模仿骨。


    妆造做完，许月亮站起身，给林绮眠看：「怎么样？」


    林绮眠笑了下，这个短促的笑容里，几分嘲弄，几分戏嚯，任谁看了都觉得嵴背一紧。


    她道：「我们月亮还是好看。」


    我们月亮还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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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的颜值自然是要夸的，但用了「还是」，那就显得特别意味深长了。


    许月亮眉间动了动，林绮眠却再没说什么，站起身伸出手，道：「周导这会在演播厅呢，我们过去打个招唿。」


    「诶，好。」许月亮离开了凳子，快步过去，将自己的手塞进了林绮眠的手心里，然后转身对几位化妆师鞠躬道：「谢谢老师，老师们辛苦了~~」


    老师们尴尴尬尬地跟她客套着，老师们勉勉强强地跟她笑着，老师们肉眼可见的充满了，社畜即将被领导考核绩效的紧张。


    许月亮跟着林绮眠出了化装间，直到走得远了，才小声道：「眠眠~我们真要去见周导啊？」


    林绮眠握着那只柔软的手，将她整个拳头都囊括在自己的掌心里：「嗯，他特意安排你试妆，我们去说两句话就行。」


    许月亮抬头看她，有些担忧：「可是这个妆……和昨天那个，差距好大啊。」


    林绮眠笑着：「是吗？我看不出来。」


    许月亮：「……」


    许月亮：「你看出来了，你好坏哦~」


    林绮眠只笑，不回答。


    许月亮脚尖轻轻在地上点了一下：「不过林医生说了，要让我看看她坏的一面。」


    林绮眠：「嗯。」


    许月亮走路的脚步轻飘飘的：「但明明你干的事很坏，我还不觉得你坏诶~~」


    林绮眠：「因为你和坏人统一战线。」


    许月亮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因为坏人还是为了我好~~」


    为了我好，给我报仇，许月亮心里都一清二楚。


    她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很多时候受了委屈，只想着自己渡过难关就好了。报仇，那是奢侈的事情。


    但跟林绮眠在一起，所有奢侈的事情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遥不可及了。


    毕竟，最遥不可及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两人来到了演播厅，周导果然在厅里，正皱着眉头训斥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里有许月亮熟悉的带队编导，这会低着脑袋弯着背，被骂得很可怜的模样。


    许月亮看向林绮眠，林绮眠道：「跟我没关系。」


    林绮眠看了眼她脸上的妆：「这都跟我没关系，自己分内的工作没做好，挨骂是正常的。」


    许月亮：「哦。」


    周导骂完了这群人，挥手让他们散了，转头看到了许月亮和林绮眠。


    林绮眠打了个招唿：「周导好。」


    周导笑着道：「今天又陪着过来了啊。」


    林绮眠笑笑，将许月亮往前拉了拉，松开了手。


    许月亮赶紧鞠躬和周导打招唿，又交代了自己根据导演要求，去试妆的事。


    周导盯着许月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他抬手指了指舞台：「你站上去我瞅瞅。」


    许月亮赶紧上了舞台，大灯打在她脸上，周导的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这怎么搞的……」他低斥了句，招手让许月亮下来，又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啊……」


    许月亮：「啊，好的导演。」


    周导看向林绮眠：「那个，你们这会休息休息，下午集合时间再过来。」


    「好。」林绮眠重新握住了许月亮手。


    两人往外走，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周导在对着手机吼：「怎么回事！照着画都画不出！你给我说说，困难在哪里了！这就是你们水平最高的化妆师吗？这就是你们团队的专业素养吗？！」


    许月亮吐了吐舌头。


    林绮眠：「要听会吗？」


    许月亮用力摇头，加快了步子：「不听不听，我听着也害怕。」


    「好，那就不听。」林绮眠都顺着她。


    许月亮低着脑袋：「昨天季老师画完我就知道没几个人能画出那效果，周导应该也是不清楚……」


    林绮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许月亮：「所以林绮眠你请季老师到底花了多少钱？」


    林绮眠想了想：「这种老师你懂得，档期满，不是花钱就能请到的。」


    许月亮：「啊……」


    林绮眠笑了笑：「所以与其说你欠我一笔化妆费，不如说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许月亮：「啊……」


    林绮眠轻轻挑了挑眉梢，心情愉悦：「想想怎么还吧。」


    第67章 67


    离中午吃饭时间还早,许月亮没休息，去排练室练了会舞。


    排练室里有大大的明亮的镜子，里面人不少,全是晚会的舞蹈演员。


    许月亮和林绮眠走进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许月亮和人对上视线了就笑一笑,如果对方别开视线了，她就尴尬地捋一捋头髮,当没发生过。


    为了不影响别人，许月亮没放音乐，找了个角落，自己对着镜子一二三四。


    林绮眠靠在离她不远的压腿杆上,静静地看着她。


    或者看一看周遭的人。


    许月亮昨天从地狱到天堂一战成名，现在这些晚会的演员们，大概没几个不知道许月亮的故事。


    从完全的鄙夷到震惊好奇，现在剩下的，大多是探究，审度，和挨着头凑一块，声音压得极低的闲言碎语。


    许月亮当了这么多年主播,选择了忽视这些。林绮眠却很难忽视。


    她在意许月亮，也在意别人对许月亮的评价，越靠近许月亮，她便越想要把一切糟糕的事，都拦在许月亮方圆十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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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让她有一点点的难过。


    排练室旁边有茶水间,一群舞蹈演员叽叽喳喳着过去,接水喝并聊天。


    林绮眠光明正大地偷听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到了茶水间门外，不进去，就在过道玩手机。


    里面聊了一会儿，话题果然拐到了许月亮身上去。


    只是他们探讨的东西，实在是林绮眠没想到的。


    ——他们在讨论林绮眠和许月亮的关系。


    「经纪人吧，看着很像经纪人啊，那个气质，像那种大公司的王牌经纪人……」


    「她是橙子的主播啊，橙子又不是什么正经的造星公司，能有什么王牌经纪人？」


    「而且你家经纪人跟着你到处跑啊，彩排演出都陪着，还给你提包倒水的。」


    「香香说这个我倒是也觉得不是经纪人了，更像……助理？跟了好多年体贴入微的那种？」


    一阵「切~~~~~~~~」的声音。


    那个提出假设的声音自己把自己推翻了：「确实不像哈……这种颜值的助理，咳咳咳，干点啥不好……」


    「我觉得她比主播好看，我更喜欢她那种脸。」


    「我倒是更喜欢主播，清纯无辜小白花，舞跳得也挺好的。」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我以为她哪个金主塞进来的啊，上台就傻了，这不是人家最后拿出实力了嘛，你们没看到昨晚周导看她的那个眼神，跟发现了金子似的……」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金子，哎……」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金子啊。」


    「不不，上面上面。」


    静默了一瞬，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道：「金主啊……」


    「卧槽，不会吧，女金主？」


    「她俩颜值我倒不知道谁包的谁了。」


    「主播赚得不少吧，听说这个小月亮是橙子的头牌呢。拿着男人打赏的钱养美女，刺激啊。」


    「可是那个谁看起来更有钱啊，就那个高贵冷艷的气质，还挂着我们导演组的证，有钱关系户啊……」


    「真照你说的，有钱有颜又有权，包了个小主播，还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端茶倒水？？？这种金主哪里找，快给我联繫方式，富婆姐姐我不想努力了嘤嘤嘤嘤……」


    一阵笑声。


    有人道：「也不一定是富婆，就是气质好一些，身上穿的衣服背的包，挺普通的。」


    林绮眠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嗯，是挺普通的。


    「那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猜了一整，哪个都不对。」


    「想知道你自己问去。」


    「顺便要下富婆联繫方式，说不定呢。」


    「你们这么说我真是羡慕死主播了，人生赢家啊。」


    「哎，我也羡慕，立地变成柠檬酸鸡……」


    听到这里，林绮眠觉得差不多了。


    虽然被人议论了一通，还是些带着恶意的猜测，但林绮眠心情意外地好。


    她对许月亮不同寻常的照顾，旁观者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当局者应该是可以感受到一些的。


    羡慕许月亮就对了。


    许月亮就应该是那个被人羡慕的人。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重新回到了练舞室。


    许月亮还在认认真真地跳舞，但她走了这几分钟，已经有女孩子挪到了许月亮附近，要和她搭话的模样。


    挺好的，如果能交到朋友，对于许月亮来说，一定是会让她高兴一整天的事。


    林绮眠便没过去，她挑了个远一些的位置，坐下身来。


    女孩子果然和许月亮搭上了话，室外的一束阳光打在许月亮的脸上，和新朋友的交流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粉扑扑的。


    林绮眠又有了些不爽快，好像那个会紧张会害羞，可爱的许月亮，被别人瓜分走了一点点。


    但她依然没动，偏了视线，刻意地压制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许月亮不是个物件，许月亮更不属于她，她不能在这种普通朋友阶段，就让霸占的思维将她拖入无底的深渊。


    很快，就有别的女孩子加入了许月亮和新朋友的聊天，攒成小小的一团。


    许月亮虽然拘谨，但开心也挂在脸上，唇角上扬，眼睛时不时地就弯成甜美的月牙儿。


    那群在茶水间聊天的演员们回来，看到这场景，蠢蠢欲动。


    有人看向林绮眠，林绮眠垂下眼眸，看自己的手机。


    再抬头的时候，是练舞室里有了不同寻常的响动。


    有个女生推了一个男生一把，那男生差点撞到许月亮身上去。


    林绮眠眉头皱起来。


    许月亮躲过了撞击，男生转头跟她说话，笑得十分灿烂。


    林绮眠起身，往过走去，听到男生语调飞扬地道：「演出结束了我们去喝酒，明天带你们去新阳路赛车！」


    四下里一阵起闹声，有不少人拍着手叫好。


    「难得周少爷要请客，大家可一个都不能少啊！」


    「是上次咱爸答应给你的车吗？可终于能见见了。」


    「我们都是沾了小月亮的光，也就是因为有新妹妹，周少才捨得给我们看新车。」


    「看来周少被劝回来上班是真不容易，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体制内员工，并，拥有了一台新的豪车……」


    捧得可真是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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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会放过。


    男生嘴上应承着四周的喝彩，眼睛炯炯地盯着许月亮。许月亮低了脑袋，把自己往人群外缩了缩。


    「月亮。」林绮眠来到了跟前，清清淡淡地叫道。


    吵闹声一下子停了一大半，几乎所有人都转过了头，看向林绮眠。


    林绮眠没理他们，只抬了抬手，对许月亮道：「午饭时间。」


    「诶！」许月亮响亮地应了一声，挤过人群，来到了她身边，「吃饭吃饭~」


    有人道：「怎么这就走了，一块啊，我们去……」


    话没能说完，因为林绮眠牵住了许月亮的手，道：「抱歉，我们还有事。」


    至于什么事，林绮眠懒得找藉口。


    对于这群人，没必要找藉口。


    许月亮招了招手，说了句「再见」，然后便乖乖地跟着林绮眠转了身，贴着她胳膊往外走。


    排练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在这安静里，林绮眠背起包，和许月亮出了房间。


    行出去几步，许月亮贴着她胳膊的手臂后移，形成了一个半挽着的姿势，身子和她贴得更近了些。


    林绮眠垂眸，问她：「吓到了啊？」


    「有点~~」许月亮嘟嘟囔囔地回答，「我以为有小姐姐想要和我做朋友，结果……」


    林绮眠笑了下：「你倒是看得挺明白。」


    许月亮仰脑袋瞅她：「我可是性感女主播，我知道男的在想什么。男的线上线下都一样，只不过线下会套层皮伪装一下……」


    林绮眠享受着许月亮柔软的身体与她的相贴，有些心虚。


    待许月亮感嘆完了，她顿了顿，问道：「小姐姐就可以？」


    「小姐姐当然可以呀！」许月亮立马道，「小姐姐多好啊，我们可以讨论护肤美妆，跳舞运动，可以一块玩一块闹，我们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也知道女孩子讨厌什么，所以相处起来很舒服，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


    林绮眠：「……」


    林绮眠转移了话题：「想吃什么？」


    许月亮和林绮眠吃饭，从来都很开心。


    即使晚上有演出，她也不用刻意节食，对自己的消化功能非常自信。


    许月亮吃得喜气洋洋，林绮眠坐着，思考了很久。


    吃完饭，休息了会，也就到了集合的时间。


    这个点，演职人员都在从演播大楼的侧面通道进入，林绮眠和许月亮到了侧门，正是热闹的时候。


    侧门对面，有一片露天停车的区域。


    最中间最招摇的位置，停了辆萤光绿的超跑。


    几乎所有人经过这辆车，都会驻足欣赏感嘆。


    胆子大点的，便直接上前去观看，拿着手机，趁着主人没在，拍好几张照片。


    林绮眠停下了步子，望着那辆车，许月亮便也望着。


    「你觉得好看吗？」林绮眠问道。


    「也就那样啦~~~我不懂车，看不出来什么……」许月亮挥挥手，说得特别随意大气。挥出去的手差点碰到后面过来的人，又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行人没有在意，注意力都在那辆跑车上，「这车也太漂亮了吧，天吶，我也就只在电影里见过……」


    许月亮：「……」


    行人跑过去看车了，许月亮噘噘嘴：「好看是挺好看的啦。」


    林绮眠：「喜欢吗？」


    许月亮挽住了她胳膊，把她往马路对面带：「谈不上喜不喜欢，跟我没关系。」


    林绮眠笑笑，没说什么，顺着她的力道过了马路，进了演播大楼。


    演出前的流程紧密进行着，到了这一刻，最忙的是幕后的工作人员，演员们按时到了，做好造型，也就等着了。


    许月亮的造型和早上无异，大概是实在做不出来周导要的效果，所以化妆师过来给许月亮补妆的时候，整个人都丧兮兮的。


    一堆舞蹈演员在安排好的休息室里，各自扎堆坐着。


    许月亮和林绮眠占了一个单人沙发，许月亮自然是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里的，林绮眠靠着沙发扶手，算是半站着的姿势。


    许月亮在玩手机，林绮眠的目光自然下落，就能看到她手机里的内容。


    许月亮也不避着她，给她看工作群，林绮眠发现，许月亮的这个微信号，既不是小月亮的大号，也不是加她的那个皎皎的号。


    许月亮到底有多少个号？


    林绮眠眯了眯眼，工作群里刷过条消息，是门口停着的那辆萤光绿超跑的照片，哪怕是照片，也足够醒目。


    许月亮立马把手机往回扣了扣，顾左右而言他：「台里的流程是真挺麻烦的哦……」


    林绮眠扔直球：「干嘛躲，看看群里说什么。」


    许月亮不太开心的表情，低声道：「还能说什么……」


    但她还是重新把手机屏幕掰回了林绮眠能看清的角度，群里在讨论这辆车有多牛逼，多稀有，多贵，还有人艾特一个帐号，让他演出结束带他去熘熘。


    许月亮给林绮眠看完了，把手机按灭了扔进包里：「没意思……」


    林绮眠：「嗯。」


    有中午见过的舞蹈演员进了休息室，看到许月亮，招了招手，过来问她：「月亮，演出结束一块吃饭呗，大家人多热闹。」


    许月亮也不知道哪个劲上来了，拒绝就拒绝，拒绝前还问了句：「多少人啊？你们那个周少爷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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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啊。」女生道，「今天就是他请客呢。」


    许月亮：「那我就不去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女生愣住。


    许月亮转头，跟林绮眠说话：「晚上我们去吃那个爆炒虾尾好不好，感觉好辣好爽哦~~」


    林绮眠笑得不行：「吃。」


    女生尴尴尬尬地走了，许月亮拉了林绮眠一把，非让她跟自己挤着坐进一个沙发里，然后用手挡住脸，凑到她耳边跟她说悄悄话：「那个周少就是周导的侄子，以为自己有点关系有点钱就了不起了。」


    林绮眠：「他在这里挺吃香。」


    许月亮：「切——」


    林绮眠还是第一次，见许月亮对一个人表现出这么大的敌意和不屑。


    要说那个周少做的，也不过是请许月亮一起玩而已，比起许月亮直播间曾遭遇过的事情，真是小巫见大巫。


    许月亮的反应却很强烈，反覆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反覆地强调自己不会和这种人同流合污。


    林绮眠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问她：「不想跟人拉关系，被人罩着吗？」


    许月亮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想！」


    林绮眠眉间动了动，这个话题到此便暂时结束。


    漫长又匆忙的等待，晚会终于开始。


    观众们入了场，演播大厅热闹起来，主持人上了台，许月亮跑去集合，许月亮在后台准备，许月亮握住了林绮眠的手，在上台前，突然对林绮眠道：「林医生，我是下定了决心转型的，所以这条路再辛苦，我都可以忍受，都可以坚持下去。而且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坚持下去。」


    「好。」林绮眠应声，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水晶一般剔透，照得她那颗灵魂，污浊不堪。


    许月亮上了台，林绮眠站在后台的角落，只能从一点缝隙里，远远地看着她。


    许月亮表演得非常成功，就像她天生就该在舞台之上，灯光之下，迎接潮水一般的掌声。


    林绮眠也鼓掌，直到许月亮下了台。


    许月亮下了台，会走演员离场通道，林绮眠快步向两人约好的汇合点走去，见了面，给成功的舞者许月亮，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的拥抱，在这样的环境和故事下，顺理成章得仿佛它就该发生，就该如此熟练又紧密，热切又亲近，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许月亮咯咯咯地笑，快乐得不得了。拥抱过后，她拉着林绮眠的手，快步往外走：「卸妆，换衣服，带队的老师说了，不用等全部的表演结束，完成自己的部分就可以走~~」


    林绮眠：「走。」


    许月亮：「我还要跟你说个特~~~~~别好玩的事，门口那辆车，不是那个周少的哈哈哈哈哈，他今天早上到处跟人说自己新车的事，大家传来传去就都以为那车是他的。哇，好尴尬啊，群里捧了他一下午了，到头来车不是他的哈哈哈哈哈，他还不早点出来澄清，还是周导怕影响不好，让人说的，真的是，何必呢……」


    林绮眠：「……嗯，何必呢。」


    许月亮：「一想到车不是他的，我就觉得那车顺眼多了。真的是好漂亮好漂亮啊，我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车，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这种跑车是真的会跑得很快很快吗？我看他们说，这车是什么限量款，超级贵，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体验啦，待会出去了再看两眼嘿嘿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林绮眠：「……在。」


    许月亮偏头看她：「诶？眠眠你有再去看吗？可你今天一直都陪着我啊，你不会在我表演的时候跑出去看车了吧？呜呜呜呜我太伤心了……」


    林绮眠闭了闭眼，无奈又惆怅：「怎么可能。」


    许月亮：「哦……」


    林绮眠静默地走了几步，没看许月亮，盯着前方的地板：「你要是想体验的话……我们待会，去兜兜风。」


    许月亮：「？？？？」


    林绮眠从包里掏出串车钥匙，上面金色的标志闪闪发光。


    许月亮：「！！！！」


    许月亮彻底愣住，路也不走了，林绮眠的手也不拉了，就这么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林绮眠。


    林绮眠与她对视，第一次觉得有些慌张。


    是那种心里没底又做错事的慌张，恨不得把时间倒回，撤掉这多此一举的愚蠢行为。


    许月亮的眼神里果然渐渐有了不解，疑惑，迷茫，甚至担忧和惊慌。


    林绮眠攥了攥手指，视线移开，尽量让自己显得自如又平静：「这不是早上听到他们……就想着，搞个好点的车过来打个脸，让他们知道你是有更厉害的人罩着的……」


    「不过，」林绮眠顿了顿，语气坚定，「你放心，这车不是我的，我租的。我没有罩着你的意思，我罩不住你，你还是要自己努力的，变成大明星……」


    许月亮：「租的？」


    林绮眠用力点头：「对。」


    许月亮的表情松了一瞬，又很快紧起来：「这车租一天得多少钱啊我的天，这钱我不能让你出，和妆费一样，我一定要还给你。」


    「不贵，」林绮眠拿出一个好用的藉口，「有熟人，五百块。」


    第68章 68


    许月亮看了林绮眠好一会儿。


    林绮眠庆幸自己平日里就常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所以现在还保持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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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垂了视线，手重新搭在了林绮眠的胳膊上，两人自然而然地继续往前走。


    许月亮一步一个格砖：「林医生,这熟人……很厉害啊。」


    林绮眠：「还行吧。」


    许月亮：「林医生的工作证……」


    林绮眠：「也是有熟人。」


    许月亮瞄她一眼，不问了。


    进了休息室卸妆换衣服,许月亮再出来的时候，就仿佛已经将「熟人」的问题抛之脑后了。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髮,然后眼睛亮晶晶地道：「眠眠我们去兜风吧！」


    「好。」林绮眠当然乐意。


    两人出了演播大楼,那辆超跑在夜灯下简直熠熠生辉。


    这会从楼里出来的人不少,所以车子前还是聚集了一小波人,有两个刚演出结束的演员，远远地望着这边。


    许月亮看着眼前的场景，脚下步子顿了顿。


    但当林绮眠看过来的时候，又赶紧恢復了步伐。


    林绮眠小声问她：「这样会让你不舒服吗？」


    许月亮捋了捋耳边的髮丝,脚尖轻轻掂了掂：「没有啦,我就是有些……紧张。」


    「没事。」林绮眠道，「我也紧张。」


    许月亮：「？？？」


    林绮眠：「租来的诶,我万一开不好呢。」


    许月亮：「……」


    两人到了车前，观赏车子的路人并没有在意。


    直到林绮眠按了车锁，车子闪灯回应,四下里的人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一大步。


    而后，所有惊奇、艷羡、震撼的目光,便全落在了林绮眠和许月亮身上。


    许月亮低了头，耳朵尖红了一片,实打实地尴尬。


    林绮眠打开车门,漂亮的蝴蝶门让车子振翅欲飞,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嘆声。


    林绮眠的掌心盖在许月亮的背上，轻轻推了推：「上车吧。」


    许月亮赶紧钻了进去，林绮眠替她关上了车门，自己才去了驾驶位。


    上车的时候，许月亮左拧右拧，在找安全带。


    林绮眠探身过去，拉出了安全带：「这种车为了安全，会设计x型的安全带，挺麻烦……」


    左边扣好了扣右边，许月亮呆呆地坐着，后仰着身子，双手手肘抬高，生怕给林绮眠造成了麻烦。


    林绮眠扣好了安全带，抬眼的时候，发现许月亮整张脸都红了。


    就连近在咫尺的下巴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让人想要张嘴咬一口。


    林绮眠喉咙滑动，道：「不要害怕。」


    许月亮的目光晃晃悠悠，像被大风吹的柔弱小白花。


    「别人看不见。」林绮眠道，「上了车，我们想怎样就怎样。」


    「嗯~」许月亮轻轻应声，咬住了下唇。


    林绮眠收回了身子，一个深唿吸。


    许月亮立马看向她：「眠眠你不熟就慢慢来，我们慢慢来。」


    林绮眠笑了：「嗯。」


    她将钥匙插进中控台，台面有绿色的流光，转了一圈，很是好看。


    许月亮：「哇。」


    林绮眠启动车子，她确实不怎么熟，这车买了，她没开过几次。


    b市买的，所以就放在b市的朋友那儿，这几年使用包养，都归朋友管。


    要不是早上听了那个周少爷装逼，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台车。


    朋友听她说要用，开过来的那叫一个迅速，午饭没吃完，车就已经精准地停在了演播大楼的演职人员入口处。


    这个积极敬业的样子，要说是租车服务，倒也挺符合。


    车子开了出去，在电视台的园区内，慢得像只小绵羊。


    许月亮攥着安全带，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过个减速带都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绮眠被她撩起来的那点火熄了下去，乐乐呵呵的全成了被可爱到的笑意。


    「市里这车开不起来，」她道，「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嗯！」许月亮说得非常地诚恳，「我相信眠眠的车技。」


    林绮眠：「……」


    林绮眠打了下方向盘，拐出园区上了路：「就只相信车技吗？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相信？」


    「相信。」许月亮一点都没犹豫，「你没必要骗我，我没什么好被你骗的。」


    林绮眠笑着道：「傻子。」


    许月亮微微前倾了下身子：「我还有个更傻的话想说。」


    林绮眠：「你说。」


    许月亮：「这么贵的车，坐起来也不舒服嘛，空间好小，座位硬邦邦的，声音大，还有些颠……」


    林绮眠都快乐死了。


    她拍了下方向盘：「你说得对，我非常同意。」


    许月亮嘿嘿笑了笑：「但我知道它是跑车啦，不是这种时候用的……」


    林绮眠：「用来吃虾尾真的很废物，我们得找家好停它的店。」


    许月亮：「还吃虾尾啊？」


    林绮眠：「吃啊，说好了吃。」


    许月亮：「我以为我们先去还车。」


    林绮眠：「还什么还，租了一天就一天，一小时都不能少，五百块呢。」


    许月亮盯着她，眨巴眼睛。


    「咳。」林绮眠清了下嗓子，「我们放点歌听听。」


    音乐声炸开来，重金属摇滚乐，跟车挺配，吵得林绮眠耳朵疼。


    许月亮哈哈哈地笑，人也彻底放松了：「音响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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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市区的限速里一路唿啸而过。


    到了吃饭的地方，林绮眠车还没停好，许月亮便从包里摸了顶帽子出来，盖在了自己脑袋上。


    长发散着，再把两边脸颊遮去一部分，基本就看不清人了。


    林绮眠：「诶，大明星，你干嘛呢？」


    许月亮压着声音，说话的时候只有下巴一动一动：「大明星要低调，低调~」


    林绮眠：「林医生也想低调。」


    许月亮望着她，第一次没有满足她的要求：「我只有一顶帽子，我觉得林医生和这车还是挺配的，可以高调一点~」


    林绮眠哭笑不得。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果然可见范围内，无数道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许月亮低着脑袋快速地熘掉了，林绮眠追过去，握住了那细小的肩，将人揽进了怀里：「想一个人跑掉，没门。」


    许月亮：「我才没想跑掉呢哈哈哈哈……」


    林绮眠紧了紧手指：「绑住了，咱俩锁死了，要丢人一起丢。」


    许月亮「哈哈哈」地只是笑。


    b市有名的麻小店，人声鼎沸，热辣鲜香。


    许月亮和林绮眠来得晚，只得了角落里小小的一张桌子，只能坐她们两个人，再多个包都放不下。


    许月亮心心念念的爆炒虾尾上了桌，带上手套就是干，直吃得脸红冒汗，嘴巴看着都仿佛肿了一圈。


    林绮眠给她倒饮料，递纸巾，许月亮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两人分工明确，配合得非常完美。


    放松下来的时候，吃着美食的时候，许月亮也会话多。


    但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日常聊天，说发生的事，说自己的感受，眼睛弯弯地望着林绮眠的时候，林绮眠总觉得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


    跨越过那么长的时光，都是陌生人。只多了这两个月的相处，便亲密到永不愿辜负。


    吃得辣到不行，许月亮灌了大半杯的饮料，摘了手套，站起身：「我要去洗个手。」


    「嗯。」林绮眠任她跑掉，但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她的位置。


    许月亮速去速回，坐回到桌前时，两只手支棱着，手指垂落，乱晃悠。


    「怎么了？」林绮眠望向那白白嫩嫩的十根手指。


    「辣。」许月亮又苦又想笑，「不仅嘴巴辣，手指也辣，手套太薄了……」


    林绮眠抬手，准备叫服务员过来，拿瓶冰水。


    可是她嘴还没张开，许月亮突然将一根手指伸进了嘴巴里，吮了一下。


    林绮眠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根手指的指尖变得亮晶晶的，许月亮饱满的唇珠还微微噘着，她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地对林绮眠道：「还真是辣的，腌进去味儿了。」


    林绮眠：「……」


    许月亮：「但也不确定我尝到的是嘴巴自己的味道，还是手指的味道~~」


    林绮眠：「……」


    许月亮对上她的视线，勐地收了自己的手：「对不起啊，好像有点不干净……但我刚才洗手了，洗干净了……」


    林绮眠偏了头，觉得真是折磨。


    和昨晚一样折磨。


    如果亲密换来的是这种折磨，林绮眠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确定，这种亲密来得好不好。


    「服务员……」开口的时候，林绮眠声音有些哑。


    她还是要了瓶冰水，不给许月亮了，给自己。


    吃完饭，两人回到了车上。


    许月亮这次给自己扣安全带熟门熟路，不用林绮眠帮忙了。


    酒足饭饱，让她有些兴奋，抬手往前一指：「林绮眠！我们去新阳路赛车吧！！！」


    林绮眠挑了挑眉。


    许月亮：「我听他们说了，那条路修到了半山腰，但山上什么都没有，所以基本是条废路，位置也偏，很适合去飙车~~机会难得，这么好的车，在市里也太憋屈了……」


    林绮眠发动了车子：「你求我。」


    许月亮拍腿：「哎呀！！！」


    林绮眠唇角上扬：「好的，答应你了。」


    许月亮看着她，又羞又气，眼睛亮晶晶的。


    车子出了市区，到了没有限速的路上，才拿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一脚油门下去，简直是唿啸而过。


    许月亮最初还想降下车窗感受一下夜风，等车速上去了，这想法是一点都没了。


    她张着嘴巴，身子紧紧地贴在座椅上，被惯力带得七扭八歪，连跟林绮眠说话都不敢了。


    新阳路实际并不适合飙车，路是废路，往山上走，没有路灯，挺危险。


    林绮眠将车速降下来，等许月亮缓过来了，问她：「怎么样？」


    许月亮：「我……靠……」


    林绮眠笑得不行：「你还有这种口癖啊。」


    许月亮捂住了自己的嘴，半晌，道：「它好快，它提速好快，它飞起来了……」


    林绮眠：「嗯~」


    许月亮：「我现在脑袋里只有四个字，速度与激情……」


    林绮眠：「这是五个字。」


    许月亮：「……」


    呆愣愣的，仿佛一只失魂的兔子。


    林绮眠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车开到半山腰上，停了下来。


    从这里俯瞰整个城市，灯火辉煌，仰望天际，星光阑珊。


    林绮眠推开车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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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静静地欣赏了会夜色，许月亮却并没有随着她下来。


    夜风轻轻吹过，有草木泥土的馨香。


    林绮眠转头去看，许月亮这会躺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姿势舒展。


    风把她的长髮吹起来，有一缕沾到了唇边。


    林绮眠问她：「不下来看看吗？」


    许月亮摇头，唇边带着抹笑意：「不要~我要享受一下金钱的味道~~~」


    林绮眠笑笑，到了她那边，弯着腰，指尖轻轻一挑，将那缕髮丝别到了许月亮的耳后。


    许月亮睁眼，正正对上她的目光。


    「林医生~~」她拖着尾音叫她，拧了拧身子，「你看我这会像不像~~~」


    林绮眠的视线晃悠，落在许月亮一眨一眨的睫毛上：「像什么？」


    许月亮立马闭上了眼，她闭了眼，睫毛还是会轻轻地颤。


    胳膊尽量地背到身后去，身子挺直了，那交叉在胸前的黑色安全带便分外明显。


    「像你今天早上说的~」许月亮粉嫩的唇瓣一开一合，「把我绑起来，绑到床架上，眼睛蒙住，再看看我这张小嘴巴拉巴拉的，还有没有那么多的话可说~~~」


    林绮眠的唿吸滞住。


    许月亮笑得唇角上扬，可得意了：「我才不怕呢，你又没封我的嘴~~我就说我就说，巴拉巴拉巴拉拉~~~」


    夜色静谧，林绮眠的脑袋里似有狂风过境，寸草不生。


    她抬手捂住了许月亮的嘴，那柔软温热的唇抵在她掌心，有潮湿的香气。


    林绮眠认输，林绮眠道：「今晚不和你住了，我有急事，要回去。」


    第69章 69


    林绮眠要回去,许月亮也没有什么要留下来的理由了。


    两人连夜结束了b市这边所有的事情，坐上了回s市的飞机。


    大概是这两天神经绷得太紧，飞机起飞进入平流层以后,林绮眠便迷迷煳煳地闭上了眼。


    许月亮向空姐要了毯子，盖在了她身上，声音轻轻柔柔地道：「林医生，你睡吧~」


    林绮眠觉得安心,就这么靠在座椅里,睡得挺香。


    醒来的时候,是飞机快落地了。


    朝霞穿过云层，从舷窗里照进来,映得整个世界都成了灿烂的橙色。


    林绮眠转头去看许月亮，许月亮还是那个模样,睁着又大又漂亮的眼睛，笑得甜美又可爱,像温暖的梦境。


    她拧开了瓶水递给林绮眠,道：「林医生,要到了~」


    「嗯。」林绮眠接过水,喝了两口。


    许月亮伸了伸胳膊：「假期结束，林医生要好好工作,我也要认真直播了~~」


    林绮眠轻轻勾了勾唇角：「演出不算工作吗？你这是连续工作,我倒是贪了不少假期。」


    「有林医生陪我就不算。」许月亮道。


    她垂下了眼眸,揪着外套上的那只刺绣小熊：「和林医生在一块很开心~~」


    林绮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月亮离她遥远的时候，她努力靠近即可。许月亮频频朝她传递好感了,她却像个进入了巨大宝库的小偷,根本不知道该拿些什么。


    「我也……很开心。」只能回復这样一句,简单得仿佛客套的敷衍。


    飞机落地,走过长长的廊桥，便各自分开。


    许月亮需要回家睡一觉，然后尽量赶上晚上的直播，而林绮眠觉得自己需要再一天的假期，什么都不干，把自己排空了，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情。


    一整个上午，她几乎都在这种堪称呆滞的思考中度过。


    到了午饭时间，黄小艺朋友圈发了张奶茶的照片，包装是纯白色的，只在瓶口有四个大字「随便喝点」，林绮眠眉头轻轻一挑，起身出了门。


    她去了这家奶茶店。


    这家黄小艺公司附近，因为相当难喝，而让人印象深刻的奶茶店。


    上次来这里，她同黄小艺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解决了一个阶段的问题。


    这次，她希望有同样的效果。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店里一如既往地清净。


    上下两层的店面，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店主，都是林绮眠进了店，从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角落里，扒拉出来的。


    她穿着件破破烂烂的牛仔外套，在吃一盘看起来很香的炸酱面。


    手机支棱在桌面上，放着吵吵闹闹的综艺。


    林绮眠看了眼那综艺，道：「一杯……柠檬水。」


    店主「噗」地笑了，暂停了综艺，起身去劳动。


    柠檬水做起来很快，两分钟的事。


    店主将饮料递给林绮眠，林绮眠道：「面还有吗？」


    店主转身进了后厨，又端了盘面出来。


    林绮眠就近坐了下来，就在店主的桌子旁边。


    店主继续吃面看综艺，手机里嘉宾的声音传出来：「哎呦，真是迷人的小东西，lucy太会撩了吧……」


    林绮眠的目光便又飘了过去。


    这么飘了几次，店主突然站起身，打开了店里悬在吧檯前，本来是用来播放gg的屏幕。


    综艺被投了上去，画面流畅，声音清晰，林绮眠一抬眼就看得到。


    店主吃着面，抬着头，看到有趣的地方，跟着里面的嘉宾一块笑。


    林绮眠也笑了笑，道：「谢谢。」


    这是一款恋爱综艺，林绮眠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综艺已经发展到了，专做素人谈恋爱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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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男女女，被一块投放到了无人岛上，没收所有娱乐设施，只干一件事——相互了解对方，谈恋爱。


    惩罚和奖励机制设置得十分到位，生存和欲望纠缠在一起，很是刺激。


    这一集里，女二和男三情投意合，获得了双人海景房的奖励，但同时也触发了「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的魔鬼规则。


    这对于西方背景的年轻男女来说，特别难熬。


    林绮眠却看出了些感同身受。


    半集综艺播放结束，林绮眠和店主也吃完了午餐。


    店主过来收了林绮眠的盘子，林绮眠靠着椅背，没有要走的意思。


    店主在吧檯捣鼓了半晌，端了杯饮料给林绮眠。


    饮料颜色花花绿绿，店主抬抬下巴，道：「老顾客免费赠送。」


    林绮眠笑笑，知道她大概把自己当小白鼠，但并没有介意。


    她甚至没有问这饮料是什么原料，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怎么形容呢，辣味芝麻煳？林绮眠放下杯子，道：「谢谢老闆，味道不错。」


    老闆也不去忙了，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来，问她：「你喜欢哪个男嘉宾？」


    「嗯？」林绮眠顿了顿。老闆问的方向没错，错的是她的大脑，她觉得这是个怪异的问题，因为她对男嘉宾毫无兴趣。


    这一犹疑，老闆便笑了起来，一副瞭然的表情，道：「我也对男的没兴趣。」


    林绮眠：「……」


    老闆：「我喜欢lucy那种，小野猫，性感又可爱。」


    林绮眠：「……」


    老闆：「你上次爱情的苦吃得怎么样了，黄小艺在上班，你不如跟我说说。」


    林绮眠彻底沉默了。


    她当然不会说。


    她并不习惯于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随意暴露出来，更何况，这老闆好整以暇的表情，纯粹是想把她当个现实版的恋综看。


    但有些问题，她倒是可以抛回去，收集一下资料和样本。


    「你是对这节目里的男性没兴趣，还是……」林绮眠垂眸，搅了搅那杯原料不明的饮料。


    「都没有。」老闆倒是答得爽快，「我只喜欢女的。」


    林绮眠：「哦。」


    老闆：「我雷达很准，但你……我看不太出来。」


    林绮眠：「嗯？」


    老闆笑了：「不过你在我们圈子里会是很受欢迎的类型，高冷御姐。」


    「哦~~」林绮眠拖长了声音，「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女孩子喜欢女孩子，她很有可能喜欢我？」


    老闆点头：「对。」


    林绮眠扔下吸管，看着她：「那黄小艺呢？」


    老闆：「黄小艺直的啊，那么明显，钢铁直女。」


    林绮眠：「你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老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什么都要总结出来个标准也太麻烦了，靠直觉。」


    林绮眠真希望自己有这个直觉。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林绮眠不想透露太多，而老闆也只是一时兴起。


    两人很快回到了各自安静的状态，老闆去吧檯后面玩游戏，林绮眠闲来无事，干脆打开手机，去看那个恋爱综艺的前几集。


    手机里的视频软体app，还是上次许月亮来她家时，下载的。


    一直看到了黄小艺下班。


    知道林绮眠在等她，黄小艺兴奋得像只花蝴蝶，一路扑棱着翅膀从写字楼冲到了奶茶店。


    进来人还没坐下，问题就先出来了：「怎么回事啊，又有什么大新闻？这两天大家不都在努力上班吗，你们背着我有新进展？？？」


    林绮眠抬眼看她，觉得这大概就是黄小艺的直觉，嗅八卦的时候，比狗鼻子还灵。


    「你努力上班。」林绮眠没想瞒着自己的狗鼻子军师，「我去了趟b市。」


    黄小艺：「去b市干嘛啊？」


    林绮眠：「月亮在b市有演出。」


    黄小艺：「……」


    黄小艺保持着那个放包的姿势，愣了好一会儿。


    老闆给她端来了她唯一的最爱柠檬水，黄小艺吸了一大口，这才冷静下来：「详细说说，你怎么就从个正儿八经的人民好医生，变成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变态跟踪狂。」


    林绮眠：「……」


    林绮眠总结了一下事件，说起来不过两句话，她脑袋里纷杂的情绪却可以绕地球三圈。


    黄小艺瞪着眼睛，张嘴便抓住了重点：「也就是几个小时没联繫上而已，你就班也不上了飞过去，给人忙前忙后折腾了两天才回来，许月亮就没觉得你有问题吗？？？」


    林绮眠：「……」


    黄小艺：「谁普通朋友能干出这事啊，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为我干过一件这么冲动的事吗？」


    林绮眠：「以后你需要的话，可以干一下。」


    「谢谢我不需要。」黄小艺严肃拒绝，「我要说的是，之前你给许月亮砸礼物砸进警察局，为了哄许月亮开心放烟花，这些都是偷着掖着干的。许月亮不知道，那你们就还是老同学新朋友。但你这千里奔赴是明目张胆干的，我不用了解细节都能想像到你有多狗腿，所以，许月亮就没有点什么特别的表示吗？她没一脚踹开你，说，heygirl，我不搞姬吗？？？？」


    黄小艺太激动，用词变得格外大胆，说到最后，声音提高了，迴荡在没人的奶茶店里，十分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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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从吧檯后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林绮眠垂眸，思考这个特别的表示。


    许月亮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特别的。


    许月亮接受她的帮助，她的好意，因为是林绮眠期盼的结果，所以林绮眠觉得天经地义。


    可在普通人的认知里，甚至在许月亮的认知里，这是天经地义的吗？


    许月亮向来公私分明，却在直播间里对她频频徇私。许月亮不想被任何人罩着，却没有拒绝来自她的帮助。许月亮对豪车绝不侧目，却在知道车是她的之后，主动要求和她去兜风。


    许月亮躺在车里，闭着眼睛，说享受金钱的味道。


    许月亮主动满足她提出的过分要求，并且将那句话记得，一字不差。


    林绮眠只觉得许月亮单纯可爱，觉得自己像魔鬼，想要玷污她。


    林绮眠却忘了，许月亮是个网络主播，曾经以性感舞蹈为标籤的她，对于所有掩盖在行为与语言之下的性暗示，一清二楚。


    那是她的工作，她最会勾人。


    那只是她的工作，所以她也最为敏感。


    对于许月亮来说，拒绝进一步的关系，拒绝过分的示好，拒绝可以衍生的幻想，才是她最为正常的状态。


    而释放自己的软弱，展现自己的欲望，才是她对于林绮眠的特别。


    林绮眠攥紧了指尖，道：「有一瞬，我很想吻她。」


    夜风，星光，闭紧的眼睛，和颤动的睫毛，都在不断引诱她，让她吻她。


    黄小艺早已习惯了林绮眠的表达，她知道，当林绮眠说出这种话，那一定不是简单的一瞬。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身子，小声道：「仔细跟我说一下那一瞬发生的事情，我绝不是想色色，我觉得这很重要。」


    林绮眠静默许久，讲述了经过。


    话音甫落，黄小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声音震天，疼得自己嗷嗷叫。


    店主抬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黄小艺顾不上回答，她皱巴着脸瞪着林绮眠，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许月亮根本没有那个要给你送情书的哥。」


    第70章 70


    黄小艺和林绮眠在奶茶店待到了天黑。


    她们聊了很多,从高中时的一些细节，到重逢后的一些细节。


    除了当年那句胆战心惊的话，许月亮再没提过自己的这个哥哥,而这个哥哥,也从来没有出现在林绮眠面前过。


    林绮眠平时会想这些事，但一个人想到底不如两个人想，黄小艺怀揣着「旁观者清」的自信，总是能给出一些角度奇特的见解和十分大胆的幻想。


    聊到后面,就连林绮眠都觉得,许月亮大概早就对她情根深种,而她，无数个瞬间没有吻下去,都是错失良机。


    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费尽心机的许月亮,对不起磕糖上瘾的黄小艺。


    简直是……不行。


    「老闆……」林绮眠抬了抬手，这些幻想让她心口发热嗓子发干,喝了不少水,「再来一壶茶。」


    「没了。」老闆把几扇对着街道的玻璃窗擦得锃光瓦亮，回身道,「没茶叶了,小店要打烊了。」


    黄小艺正聊得兴奋,很是不满：「这才几点啊就关门,老闆你也太消极怠工了吧！」


    老闆看她：「你都下班这么久了,我为什么不能下班？」


    黄小艺：「我还八点上班呢，你咋不八点上班？」


    老闆笑起来,手上甩着片抹布走过去,「啪」地,抹布就落在了黄小艺面前的桌子上。


    她边擦桌边道：「因为我是老闆，你是社畜啊。」


    黄小艺咬咬牙，道：「拳头硬了。」


    老闆往桌下看了眼：「让我看看有多硬。」


    黄小艺：「……」


    黄小艺攥攥掌心又放开，表情松了下来，变成了耍赖撒娇：「拜託啦，漂亮老闆，迟点再关门嘛，我们不仅要喝，还想吃老闆做的饭……」


    她转头给林绮眠递了个眼神：「老闆的饭做得真好吃，比她的饮料可……」


    林绮眠笑了笑：「我知道。」


    黄小艺：「？？？？」


    林绮眠：「今天中午吃的老闆的炸酱面，很好吃。」


    黄小艺：「！！！！」


    黄小艺站起了身，黄小艺怒了，黄小艺紧盯着老闆：「我这个忠诚的老顾客需要一个解释，凭什么她第一次来有优惠券，第二次来有面吃。我买了那么多，我还夸你了，我是不是夸了，我还发朋友圈夸了……」


    「一切活动解释权归本店所有。」老闆扔下一句话，转身往外走，「本店开心了就送，不开心了就不送……」


    「你这样做生意要倒闭的我跟你说。」黄小艺追了过去，「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做生意，这么大的店，位置也还行，光水电房租都要不少吧，你整天这个态度，包得住本吗？我真的很疑惑，我想了很久了，我看到你家店我就替你发愁……」


    「我叫洛覆水。」老闆道。


    黄小艺：「啊？」


    老闆朝她伸出一只手：「刚才你的问题不回答顾客，起码得咱俩认识了不是。」


    黄小艺：「啊……」


    黄小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也赶忙伸出了手：「你好你好，老闆你的名字也够个性的哈，跟我小时候看的穿越小说女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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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覆水收回了手：「不握了。」


    黄小艺：「啊啊啊我错了，握握握，不握我今晚得睡不着了，真的这个问题困惑我太久了。你好啊，我叫……」


    「黄小艺。」洛覆水在她伸出的手掌上拍了一下。


    黄小艺呆呆的：「您咋知道呢？」


    洛覆水：「天天发朋友圈啊，黄小艺黄小艺你什么时候发财，黄小艺黄小艺你什么时候下班……」


    黄小艺：「……」


    洛覆水从吧檯后取了个大锁出来：「你两要坐就继续坐着吧，走的时候给我把门锁了。」


    黄小艺：「？？？？」


    洛覆水拆了发圈，长发散落下来，脸上表情鲜活了，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她给黄小艺飞了个吻，道：「你们继续纯情女高中生话题，姐姐要去开启成熟大人的夜生活了。」


    黄小艺：「？？？？」


    洛覆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小艺愣在吧檯前，看着那个雄壮的大锁，呆了好一会儿。


    林绮眠到了她跟前：「怎么回事？」


    黄小艺：「老闆叫洛覆水，这名字玛丽苏吧？」


    林绮眠：「玛丽苏什么意思？」


    黄小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刚才嘲讽了我们，说我们是小学生！」


    林绮眠：「哦。」


    黄小艺压低了声音：「她去夜店了。」


    林绮眠：「嗯，你要吃饭吗，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月亮直播要开始了。」


    黄小艺：「……」


    黄小艺回身指了下空荡荡的奶茶店：「还有比这更安静的地方吗，老闆都没有的店。」


    林绮眠乐了：「行，那我们在这点个外卖。」


    两人真就在店里继续坐了下来，外卖送到，林绮眠熟门熟路地将直播投屏到了店里的屏幕上，边吃饭边看直播。


    黄小艺刷着手机，点进了老闆的朋友圈，翻了一遍。


    朋友圈跳出了新的小红点，黄小艺拉到顶部，「哇哦」一声。


    林绮眠的视线都落在直播里的许月亮身上，没有分过来一丁点眼神。


    黄小艺咔咔咔地在手机上打着字，过了会，勐地在林绮眠的胳膊上甩了一巴掌：「卧槽啊！！！」


    林绮眠唇角的笑意止住，抬眼看她。


    黄小艺把自己的手机凑到了她眼前：「老闆去蹦迪了，发了视频。」


    林绮眠点开看了两眼：「这里面的人跳得都没有月亮好。」


    黄小艺：「……」


    黄小艺：「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个店，你看到了吗，这个店！」


    林绮眠：「嗯？」


    黄小艺压低了声音：「是s市最有名的les夜店，卧槽真的看不出来啊，老闆居然有可能是个……嗯啊。」


    林绮眠：「她是。」


    黄小艺：「？？？？」


    林绮眠：「今天中午我们一块看电视，她说了，只对女生感兴趣。」


    黄小艺：「？？？？什么电视让你们能聊到这种话题？」


    林绮眠：「素人恋综。」


    黄小艺：「你居然看……算了，你现在看也正常。我，我就是突然有点灵感……」


    林绮眠：「嗯？」


    黄小艺：「先说一个小灵感，既然你和陌生老闆看个恋综都能聊到这上面去，不如和月亮一块看？」


    林绮眠眼皮抬了抬，颇有兴趣：「是个好想法。」


    「对吧，看恋爱综艺还能聊什么呢，那肯定是聊谈恋爱相关啊。」黄小艺安排得井井有条，「我们现在是抱有了很大的期待，但也不能步子跨得太大，以免吓到月亮，功亏一篑。先了解一些她对恋爱的想法，是很有必要的。」


    林绮眠很同意：「嗯。」


    黄小艺：「然后就是这个大灵感了，不得了了。我们可以约月亮去夜店，喝个酒蹦个迪，就去……这种店，到时候让她把薇薇也叫上，人多了也就不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黄小艺越说越兴奋：「你想想，还有哪里比这里更容易试探出一个人的性向，或者说她对某个人的心意呢？这里充满着荷尔蒙，在酒精的催化下，氛围这么一搞，是吧~~这样我们就从方法论过渡到了具体行为，基本也就拿准了。」


    林绮眠眉梢挑了挑，黄小艺：「但你要hold住啊，你别喝多了啊，你喝多了危险系数太高了，咱们能稳妥还是要稳妥，毕竟你喜欢人家这么多年了，不容易，真不容易……」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好，就这样。」


    她滑了滑黄小艺的手机屏幕：「我看看这个店的地址。」


    黄小艺收回了手机：「我觉得这个邀请还是不要你提了，这店上网一查就知道是个啥店，目标太明显了，我后面找机会跟月亮说。」


    林绮眠：「你怎么说？」


    「就说我想去呗，直女想看看les夜店什么样，这不很正常吗？」黄小艺胸有成竹，「放心吧你，我办法多得是。」


    这方面，林绮眠是挺放心黄小艺的。


    黄小艺连她都能叫到毫无兴趣的地方去玩，更何况许月亮这种软乎乎，本来就爱吃爱玩的人。


    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两人吃完外卖，黄小艺把垃圾都收拾好装袋，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椅子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去后厨看了眼火，这才关灯出店，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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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大锁，她伸手用力拽了拽：「我比洛覆水还关心她的店。」


    林绮眠：「嗯。」


    黄小艺：「她要有我一丁点用心，这店也就不会这么冷清了。」


    林绮眠：「嗯。」


    黄小艺：「啊呀今天搞了一整，她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认真开店！！！」


    林绮眠看向她。


    黄小艺：「等她蹦完迪，我要好好骚扰她一下，必须问清了……」


    「小艺。」林绮眠道，「你要是想开店的话，我们可以合伙盘个店铺，我掏钱，你经营。」


    黄小艺：「！！！！」


    林绮眠拍了拍她的肩膀：「直女不要骚扰女同，挺危险的。」


    黄小艺：「……」


    两人在凉风中站了会，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有了具体的方案，林绮眠心里稳定许多。


    黄小艺去约人，那肯定得到周末，大家都有空的时候了。


    回家洗漱完，林绮眠终于可以专心于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整理一下自己的房间，比如，搞搞堆积的工作。


    忙到十一点，闹钟响了，林绮眠拿过手机，看有没有来自许月亮的消息。


    下播了，许月亮没有给她发信息。


    从今天落地分开以后，许月亮只在到家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之后两人的对话框便一直没有进展。


    忙了两天，又要连轴转地接着工作，林绮眠理解她，大概是没有空的。


    但她还是抱着丝期待，特别是今天和黄小艺聊完以后，她的期待迅速膨胀，现在已经填满了她的胸腔。


    下播以后要收拾，要洗漱，林绮眠攥着手机，继续等。


    十一点半，没有新信息。


    十二点，没有新信息。


    林绮眠去看了下直播的回放和粉丝的录屏，今天许月亮直播的时候状态很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林绮眠躺到了床上，仰头盯着手机屏幕。


    十二点半，许月亮还没有发来消息。


    林绮眠闭了闭眼，放下了手机。


    窗外月色明亮，她关了灯，还是被月亮洒了一身的光辉。


    第二日，一切如常。


    如再遇许月亮之前的平常。


    林绮眠到了医院，投入工作，这次，她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非必要紧急事件的联繫，都不会打扰到她。


    蓁蓁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林绮眠状态太过认真，让她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午休的时候，林绮眠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新消息。


    她把手机扔了回去，叫了蓁蓁去食堂：「这两天辛苦了，请你吃饭。」


    「诶！」蓁蓁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她身后。


    一切如常，又好似不如往常。


    下午下班之后，林绮眠的手机里依然没有来自「皎皎」的新消息提醒，而小月亮晚间的直播，又要马上开始了。


    林绮眠没有生许月亮的气，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生许月亮的气。


    但晚上的直播，她不打算看了，她有很多工作，在许月亮之前，她有很多工作，许月亮出现之后，她也有很多工作。


    很多工作，很多计划，很多要看的书，要查的资料，要准备的论文。


    从一块去密室开始，她和许月亮的关系突飞勐进，到了国庆，更是分秒必争。


    如同一团火，林绮眠点燃了，小心翼翼地维持它不被风熄灭，然后不断地往里面加柴加柴，将它烧到了炙热的顶点，熊熊一团，再大就要把林绮眠整个人吞掉了。


    林绮眠得冷静下来，有升必有落，她不能提前耗完所有的燃料。


    她不能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许月亮，都黏在她的身边，她不知道许月亮对此作何想法，但从之前天天微信沟通，到现在默契地没有互发消息，林绮眠觉得，许月亮大概是有一些与她心有灵犀的。


    林绮眠控制着自己，她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并且刷完了好几季的恋爱综艺。


    就这么三天过去，黄小艺跟她打电话，说这周末约不到了，她们主播平台有活动。


    「嗯。」林绮眠轻轻应声。


    「你不要一下子就蔫了啊！」黄小艺赶紧道，「真有活动，月亮现在火，又要转型，你知道她很忙的。」


    林绮眠笑了下，她猜得到她有多忙，但她不知道。


    黄小艺：「反正你们就先聊着，聊得到位了到时候效果更好。」


    林绮眠：「嗯。」


    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交流一旦冷下来，就像在春日的湖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


    扔块小石子进去都能打破，但总觉得有些尴尬。


    周六晚上，林绮眠想起那台晚会。


    晚会是录播，今天晚上全平台上线，林绮眠打开了电视，脑袋里的节目表和时间表清晰地仿佛正打在屏幕上。


    她看完了全场的晚会，因为每一个细节都可以让她想起那两天她同许月亮的相处。


    这种回忆让她紧绷，也让她觉得放松。


    晚会结束，林绮眠终于觉得，这是个适宜开启的话题。


    她拍了张电视的照片，发给了许月亮，道：【如果有观众最喜爱的表演投票，我一定会投给许月亮。】


    发送的时候是许月亮在开直播的时候，收到回復的时候，是许月亮下播的时候。


    终于，林绮眠再一次获得了许月亮十一点零一回应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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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谢谢林医生这位热心观众！】


    -【我还没看呢~~】


    -【我表现得怎么样呀~~去掉亲友滤镜说说，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去掉亲友滤镜，亲友……


    大概是最近恋爱节目看多了，林绮眠对这种词十分敏感。


    她心里轻轻一落，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计较。


    这里不说亲友还能说什么，林医生「木木」的帐号，许月亮的直播都没看多久，连个粉丝都算不上。


    林绮眠的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回復道：


    -【表演很完整，很完美。】


    -【但我没法彻底去掉滤镜去评价。】


    那边正在输入又断掉，正在输入又断掉，最终发过来个表情包：


    -【猫猫害羞扭扭.gif】


    林绮眠又等了她几秒钟，许月亮没有发过来新的消息。


    林绮眠唿出口气，打字道：


    -【直播刚结束吧？快去收拾，早点睡觉。】


    这次许月亮回得很快：【嗯嗯，林医生你也早点休息~~】


    恋综的事，还是没能谈到。


    许月亮的回覆甚至让林绮眠觉得，这还远不到谈恋综的时候。


    这一晚林绮眠睡得很迟，她去一口气整理了这半年的特殊病例。


    上床前本来没打算再看手机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去望了一眼。


    结果红通通的新消息，全是许月亮发过来的。


    她收拾完以后看了晚会，跟她说了一通自己出现在电视节目里的感受，并再一次地对林绮眠进行了真挚的感谢。


    感谢她去陪她，感谢她支持她，她说：【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没想到我可以认识林医生这样的朋友。】


    她还说：【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的好日子。】


    真是让林绮眠一颗心荡下去又飘上来，无所适从。


    她清清楚楚地将林绮眠定义在朋友的位置上，却又不断表达了对林绮眠的喜欢和期待。


    这让林绮眠想起恋综里那个最受欢迎的女生，对于感兴趣的人会主动递出机会，但从不给你一个安稳的答案。


    採访的时候，那个女生笑着道：「因为谈恋爱最有趣的时候就是这个阶段啦，不确定才会心跳加速，你忐忑我也忐忑，这样更容易确定自己对对方的心意啦~~」


    林绮眠不知道许月亮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许月亮哪一句是故意的，哪一句又是无意的。


    想到这里，她真想把许月亮关进房间里，逼进角落里，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让她说个清楚。


    说清楚，她是不是在享受，她对她的折磨。


    接下去一周，林绮眠都待在许月亮织就的七上八下的网里，这让她到底是有了些怨气。


    只是这怨气一点都没转换成对许月亮的讨厌，反而让她冲动的情绪一步步积压，压成一堆，黑团团的。


    她想了无数种和许月亮再见的场景，想了无数种要对她做的事。


    想得越多，便越发掏心挖肺一般地渴望，渴望见到她。


    所以，当黄小艺终于通知她，约好了，今晚就去玩时，林绮眠觉得「哗」地一下，所有的积压都有了出口。


    这一天，本不适宜出行。


    秋雨下得淅淅沥沥，刚过七点，阴云便让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黄小艺一如既往地嘱託林绮眠要好好打扮，但没说两句，电话那端便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打扮什么啊，你别让她打扮。你真是不懂女同性恋，女同性恋就喜欢她穿着衬衫西装，对人爱答不理的样。」


    黄小艺：「啊？」


    林绮眠：「洛老闆在？」


    电话直接被人拿了过去：「对，我在，黄小艺求我今晚带你们一块玩，不然怕你们被酒吧里那些恶女吃了。」


    林绮眠笑了笑：「谢谢老闆。」


    她顿了顿，又道：「但洛老闆认准人，有个人要吃我，可千万别拦。」


    洛覆水呵呵呵地笑：「我就当你说的是我了。」


    电话被人又抢走了，黄小艺在那边喊：「哇，你可千万别打我铁子的主意，打不到的，踢钢板我跟你说……」


    吵吵闹闹好一会儿，才把电话挂断了。


    林绮眠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听洛覆水的，没再换。


    只是领口袖口都放开了，耳上加了一副不规则的几何形状耳环。


    这样，但凡有光晃过，便有反射会落在她的颈间。


    她的脖颈和锁骨，在敞开的白衬衫里，有着完美的线条和弧度。


    而胸前一颗红色的痣，更像是若有似无的勾引。


    以前，林绮眠从不屑于利用身体，而现在，她只想能报復回去一点是一点。


    报復许月亮，让她如此心慌又心动。


    看看许月亮，到底会不会对她，心慌又心动。


    第71章 71


    林绮眠没有开车,打车过去的路上有点堵。


    她来得迟了一些，黄小艺没先进店，和洛覆水一块站在店外的花架下,不知道在聊什么，眉飞色舞的。


    林绮眠下了车，走过去。


    黄小艺一眼就看见了她，双手捂住了脸,摆了个尖叫的姿势。


    林绮眠到了她们面前：「？？？？」


    穿得花里胡哨的黄小艺转头兴奋地朝洛覆水喊：「看了这么久，还是我铁子最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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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覆水打扮得倒是一如既往地简单,t恤格子衬衫牛仔裤,白生生的一张脸,跟个大学生似的。


    她笑着看向林绮眠,回答黄小艺：「我同意。」


    黄小艺同她击掌：「耶！」


    林绮眠：「……」


    林绮眠：「洛老闆辛苦了。」


    洛覆水笑得不行：「我不辛苦,我辛苦什么，我最爱看美女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林绮眠腾出个位置：「都到这地了，别叫我老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店是我开的。」


    林绮眠：「好，覆水。」


    洛覆水捂嘴,脸上的表情和黄小艺如出一辙：「啊——她这样叫我的时候好迷人！！！」


    林绮眠：「……」


    黄小艺哈哈哈哈哈哈和洛覆水对哈了好一阵，这才道：「月亮和薇薇马上就到了,我们等她们一会儿。」


    林绮眠：「好。」


    黄小艺和洛覆水又暗搓搓地去观察进进出出的女生们了,林绮眠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来自许月亮的信息。


    她俩这段时间,联繫得实在是少。


    手机扔回了包里,林绮眠抬眼,注视着街口。


    这条街聚集了许多小众文化的店,因此装修得也十分前卫，当头一个赛博朋克的巨大灯箱，红蓝两色的灯光将街道照得仿佛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人影在其中移动，远望是看不清脸的。


    但许月亮的身影一出现在街口，林绮眠便认出了她。


    或者说，根本不用「认」这个动作，光是一瞬的直觉，林绮眠的目光都会锁定在许月亮的身上。


    她穿着件黑色的长风衣，身影细细长长，头髮在脑后束着个高马尾，步子跨得并不小，所以埋头走路的样子风风火火，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冷酷无情的杀手？


    林绮眠扯了扯嘴角。


    什么时候，软软乎乎，说个话都害羞的许月亮，在她这里，竟然变成杀手了。


    黄小艺眯了眯眼，拍了下林绮眠的胳膊：「那是不是月亮？」


    林绮眠：「嗯。」


    黄小艺笑起来：「薇薇我认出来了，月亮今天的打扮有些不同寻常啊。」


    洛覆水望了过去：「一般人来夜店都会打扮得酷一些。」


    黄小艺：「我够不够酷？」


    洛覆水：「酷，很酷的傻子。」


    黄小艺和她打一块去了，许月亮走到了近处，终于抬了眼。


    她的目光毫无错落地和林绮眠撞到一起，林绮眠没眨眼，也没给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她。


    许月亮目光晃动，尤薇薇挽住了她胳膊，同她说话，许月亮的视线顺其自然地移了过去。


    林绮眠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最后几步路，黄小艺迎了上去，她给了尤薇薇和许月亮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好久不见」，然后给她们介绍新朋友。


    洛覆水在店里的时候谁都不想理睬，到了夜店门口，对谁都挺热情。


    她夸奖了尤薇薇的大牌包包，夸奖了许月亮的妆容。


    几人寒暄得挺热闹，林绮眠站在人群之中，却又像隔绝在人群之外。


    她的目光，始终闲闲地落在许月亮身上。


    许月亮的马尾是由众多小辫构成，辫子中间还有微微闪光的丝线，林绮眠看过她直播的时候用这个髮型，近处观望，觉得她真是花了不少功夫。


    今天这场聚会，许月亮大概还是有些重视的。


    直到一群人往店里走了，过道狭窄，两两散开来，许月亮才落后一步，到了林绮眠身边。


    她抬头，匆匆看了林绮眠一眼：「林……」


    才一个字，就卡住了。


    林绮眠垂眸，发现许月亮的视线从她胸前划过，快速地陷进了黑暗里。


    睫毛忽闪忽闪，许月亮的声音小小的：「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啊？」


    「没有。」林绮眠诚实回答。


    许月亮胸口微微起伏，扬起脸沖她笑了一下：「我也没来过，还有点紧张呢。」


    「嗯。」林绮眠道，「我们跟着洛覆水就好。」


    许月亮还想说什么，前方的店员推开了门，音乐声炸了开来。


    吵得不得了。


    林绮眠身后还有人，着急忙慌地想进去。


    林绮眠抬起胳膊，给许月亮圈出一个安全的范围。


    洛覆水在最前方，熟门熟路地带着一行人到了预约的卡座。


    两个半圈的沙发，尤薇薇挨着黄小艺坐了下来，剩下的一个沙发，当然就成了许月亮和林绮眠的独享。


    只是沙发很长，位置宽松，再怎么不经意地贴近，林绮眠和许月亮中间也隔出了半人位的距离。


    洛覆水掌控全场的节奏，安排大家点单，询问大家的喜好，有她和黄小艺，再加上一个本来就喜欢热闹的尤薇薇，桌上声音就没停过。


    店里的声音也没停过，一首接一首的电音，舞池里的人随着音乐的欢唿声，震天的踩点，前后左右不时迸发出的巨大说话声和笑声……


    吵得林绮眠脑壳疼。


    她一向喜静，巨大的声音会带给她晕车一般的感觉。


    洛覆水将一杯鸡尾酒放到了她面前，笑着道：「尝尝，比我调的味道好多了。」


    林绮眠喝了一口，清爽的薄荷味和热烈的伏特加冲击在口腔里，让她更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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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往后靠了靠，身体放松了下来。


    店里有些热，她脱了外套，又扯了扯衬衫的领口。


    洛覆水在带着黄小艺和尤薇薇两个直女看美女。


    林绮眠转向舞池的方向，她的目光放松两秒，还是回到了近在咫尺的许月亮身上。


    许月亮也脱了外套。


    下面穿得可就精彩多了，一件胸口有心形镂空的黑色t恤，连指的彩虹条纹手袖，蓝紫撞色的蛋糕短裙，还有……


    林绮眠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穿着一条渔网长袜。


    大而空的菱形格子，裹着又白又细的一双腿，延伸下去过了膝盖，又套了双平平无奇的黑色小腿袜。


    所以穿着外套的时候，非常日常，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旦脱了外套，就十分符合现在的场景，虽然妆画得并不重，但那张脸配着这样的身体，愈发显得又甜又酷，又纯又欲。


    林绮眠一下子笑了，她抬手盖了盖眼睛，觉得自己真是蠢。


    居然想着靠身体吸引许月亮，就像拿着块金砖就想诱惑世界首富。


    许月亮有着最迷人的身体。


    最可怕的是，她自己也清楚这件事。


    黄小艺站了起来，撺掇洛覆水和尤薇薇：「姐妹们，去蹦迪啊！」


    尤薇薇干了杯酒，很快加入了队伍，黄小艺手脚有些不协调，但洛覆水是个好老师，很快让她跟上了节奏。


    舞池里热闹，许月亮看着里面自己的朋友，笑得眉眼弯弯，随着音乐节奏轻轻地晃动身体。


    林绮眠靠近了一点，问她：「你不去吗？」


    许月亮晃动的节奏微微一滞，回答得很迅速：「我不去~~平时跳太多啦，出来玩就不要加班了~~」


    林绮眠笑了笑：「她们都没你跳得好。」


    许月亮的身子彻底不晃了，但人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舞池，没敢回头：「来玩开心就好了~~」


    「那你现在开心吗？」林绮眠那点晕上了头，「和我待在这里，挺无聊。」


    她既不会去跳舞，也不会热烈地闹啊笑啊，就连酒，都喝得很是克制。


    克制的人，最无趣。


    「不无聊~」许月亮还是转了头，闪动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照得她猫一般的眼睛流光溢彩，「很开心~~」


    「真的吗？」林绮眠勾了勾唇角，「但我不开心。」


    许月亮愣住。


    有人加入了她们的对话，隔壁桌的一个短髮女生，转过头攀在沙发上问她们：「要一块喝一杯吗？」


    目光主要落在许月亮身上。


    许月亮还在发愣，林绮眠替她回答了：「不了，谢谢。」


    短髮女生没再说什么，缩了回去。林绮眠这才问许月亮：「想和别人喝吗？」


    许月亮摇头，辫子一晃一晃的。


    又有人走了过来，是挺远的对角线上的一桌人，林绮眠早就发现了，那桌人看了许月亮很久。


    林绮眠往后收回了身子，恢復了自己正常的坐姿。


    这次，让许月亮自己来回答。


    那群人来得浩浩荡荡，嘻嘻哈哈。


    最前方的黑长直妹子被推到了许月亮跟前，邀请她一块去跳舞。


    许月亮还是摇头，她拒绝了邀请。


    并且在对方坚持的时候，用了非常笨的藉口：「我不会跳舞~」


    「不用会跳。」黑长直立马接了一句，「会动就行，我教你啊。」


    许月亮有些慌张，她往里缩了缩身子，声音小小的：「不要了……」


    黑长直还待再说，林绮眠道：「要不你教教我？」


    黑长直对上她的目光，林绮眠凉凉地望着她。


    黑长直假咳了一声，道：「有伴就直说嘛……」


    然后带着那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许月亮挪了挪屁股，往林绮眠跟前靠了靠。


    林绮眠看向她：「害怕？」


    「有点儿……」许月亮表情尴尴尬尬的，「她们可能是有……别的想法……」


    当然有别的想法。


    别人过来问一句，许月亮就看得挺明白。那自己干了这么多跨越边界的事，说了那么多暧昧不清的话，许月亮到底明白不明白？


    「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店吗？」林绮眠问她。


    许月亮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人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凑得胳膊都挨一块儿了，这才俯身过来，在她耳边道：「les夜店，我查了。」


    林绮眠发出一声轻笑。


    许月亮看着她：「林医生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林绮眠：「我看起来像听不懂的人吗？」


    许月亮：「像。」


    许月亮：「这种小众群体，林医生平时可能很少接触得到。」


    林绮眠：「你就接触得到了？」


    许月亮挺自豪：「那必须，我可是网络主播，随时走在时代的最前线，什么不知道~~」


    林绮眠望着她，轻轻眨了眨眼。


    知道但还是害怕，所以，根本不是这个群体里的人吗？


    她抬手，攥住了许月亮的胳膊，勐然将她调转了个身，让她望着这个吵闹又激烈的世界，望着眼里能看到的，所有形形色色的人。


    有高有低，有胖有瘦。什么髮型都有，什么风格都有。


    全是女生，这个店之所以最为有名，就是因为男士勿进，全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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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黄金时间，这里聚集了来自整个城市角角落落的女性，如果，如果你也有可能喜欢女生的话，那你必然会从中挑选出，让自己心动的类型。


    「哪种风格你比较喜欢？」林绮眠靠着许月亮，声音就在她耳侧，视线与她平行一致，望着前方，「这里谁请你跳舞，你可能会去？」


    许月亮呆呆的，没有响动。


    林绮眠的耳环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冰冷的金属，让人身体发颤。


    林绮眠指挥着她：「我们先来看左边，左边有吧檯，坐着的几位都很漂亮……」


    许月亮勐地一个激灵，道：「我不喜欢。」


    林绮眠嘴里的话停住，唿吸也几乎停住。


    许月亮又补充了句：「我都不会去……」


    「哦。」林绮眠轻轻应她，放开了握着她肩膀的手，离开了她的身体。


    许月亮还呆坐着，保持着方才林绮眠强制她的姿势，一个瘦而挺拔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绮眠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站起了身，越过她出去，扔下轻飘飘的几个字：「我去跳舞。」


    许月亮张大了嘴巴。


    林绮眠不像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人，林绮眠更不像是会在夜店蹦迪的人。


    但林绮眠太好看，实在是太好看，所以可以融进任何地方，她不用会动，只要往舞池走去，便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许月亮该知道，她有多受欢迎。


    她在医院里，会受所有患者的欢迎，她要是去相亲，会成为顶尖的资源。


    芸芸众生中，她是绝对的佼佼者，任何小众到了她面前，都只会朝她张开怀抱。


    她坐在她身边，没有人来发出邀请，纯粹是因为不敢邀请。


    许月亮看得见那些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也明白那些忐忑又胆怯的心情。


    林绮眠要是不主动，许月亮望她一眼都是奢侈。


    林绮眠要是给出了信号，一定会被无数爱慕吞食。


    林绮眠已经走进了舞池，洛覆水笑着靠近她，两人身体相贴的距离，不过十厘米。


    黄小艺约的许月亮，而黄小艺能来这种地方，全是因为洛覆水。


    这场聚会里，洛覆水的性质比谁都清楚，她喜欢女生，她的眼睛里全装着漂亮女生，她喜欢林绮眠，就像喜欢一个闪闪发亮的宝藏。


    可谁不喜欢林绮眠？


    许月亮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熊熊大火又燃烧起来，她勐地站起了身，大步朝林绮眠走去。


    最后，几乎是在跑。


    跑进舞池里，挤掉所有靠近林绮眠的身体，把自己塞到她面前。


    「林医生……」她仰着头，小声地叫她。


    可是四下太吵，淹没了她的声音，林绮眠高她那么多，灯光打在头顶，晃得她眼睛疼。


    她看不清林绮眠的表情，只有隐在白衬衫之下的一颗痣，晃在她的眼前，让她的血液，往脑袋里沖。


    她还记得上次见到这颗痣时的场景。


    柔软的白色日光，像云朵一般的梦幻清晨。


    许月亮深吸口气，双手攀上了林绮眠的肩膀。


    她踮起脚尖，让自己的声音可以落在林绮眠的耳侧，这才又一次开口道：「林绮眠……」


    林绮眠垂下了目光，两人的脸颊轻轻擦过。


    许月亮颤着声音，施展自己的邪恶计谋：「她们跳得都不好~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你之前不是说，我要跳给你一个人看，该多爽~~」


    第72章 72


    许月亮拉着林绮眠出了舞池,她攥着她的手腕，用的劲可真大。


    林绮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光怪陆离的灯光打在许月亮的头顶,随着她的小辫子一跳一跳，一闪一闪。


    鲜少有这种时候，即使在无数个难眠的梦里，也鲜少有这种时候。


    许月亮在她身前,用强硬又迫切的姿态，牵引着她。


    林绮眠无法不跟随她的脚步，林绮眠只能跟随她的脚步。


    跟随她脱离拥挤的人群,穿过杂乱的目光，往不知所谓的方向而去。


    许月亮攥着她,围着卡座绕了一圈，脚步一顿,又头也不回地朝吧檯走去。


    等着吧檯的漂亮调酒师完成了一杯作品，这才俯身过去，小声问她：「你们这里有包厢，对吧？」


    调酒师眉梢一挑，抬眼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又扫了扫被她拽着跟在身后的林绮眠。


    而后嘎吱嘎吱地擦着个高脚玻璃杯,好整以暇地道：「开包厢要成年哦。」


    许月亮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谢谢夸奖，我成年了~」


    调酒师：「身份证……」


    许月亮抬手慌张地摸了摸身侧：「在包里,包在……」


    林绮眠终于上前一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拜託美女，别逗她了。」


    调酒师笑起来,抬手招了个服务生过来：「带她们去楼上。」


    这一声音调不低,吧檯坐着的人几乎都望了过来。


    许月亮埋下了头,感觉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但她一点都没躲，紧跟在服务生身后，步子仍然跨得又大又急。


    林绮眠顺从地被她牵着，就这么来到了电梯间，上了二楼。


    二楼安静许多，楼下疯狂的音乐声更多地变成了震动，地板轰隆隆的，节奏鲜明地打在脚底板。


    许月亮用力又缓慢地唿吸，想要平息自己的大火，但这段路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了，她们很快就到了房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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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推开，服务生交代了两句，便退身出去。


    她方才只打开了一盏极其昏暗的灯，堪堪只能看清房间里陈设的轮廓。


    巨大的沙发，摆着啤酒的茶几，和顶上的投影仪。


    更像是个k歌房。


    许月亮又深唿吸了口气，放开了攥着林绮眠手腕的手。


    她让林绮眠去坐，自己拿起桌上的酒水单看了看，问林绮眠：「还要喝点什么吗？」


    林绮眠伸手拿过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有些渴，喝水就好。」


    有些渴……许月亮望过去，林绮眠坐在沙发上，双肘支在腿面上，微微俯身的姿势，让领口开得更大了。


    细微的灯光落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像夜幕里闪耀的星星。


    许月亮不自觉地喉咙滑动，她也有些渴。


    「喝水挺好，」许月亮扔下酒水单，自己也拿了瓶矿泉水喝，「酒喝太多了要醉的~~」


    然后，一口气干了小半瓶的矿泉水。


    林绮眠往后靠了靠，看着她。


    许月亮站着喝水的姿势很豪迈，跟吹啤酒似的，让她忍不住地想笑。


    但笑意刚漫上唇角，就又被她压了回去。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一笑，这氛围就轻松了，就像好不容易拉紧的弦，林绮眠不能让它再一箭未发，又松弛了回去。


    她垂了垂眼眸，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才又重新抬起了眼。


    许月亮已经喝完了水，她大概是真的渴，喝了那么多，喝完以后，还抿唇舔了唇瓣。


    所以嘴唇亮晶晶的，在暗光的环境里，非常有存在感。


    林绮眠看着她，催促道：「什么时候开始？」


    她是有些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心里的想法，想要看清许月亮的想法，想要知道，这「为你一个人跳舞」是许月亮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她终于掉进了林绮眠的陷阱。


    「啊，好，好，马上……」许月亮有些慌张，就像是接收了一个工作任务一样。


    她放下了水瓶，前后看了看：「没有音乐……」


    林绮眠刚想说话，许月亮竖起一根手指：「我知道了！！！」


    她跑到茶几前，翻出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服务生姐姐说可以连到楼下的音乐，在包厢也体验蹦迪的快感……」


    林绮眠：「……」


    许月亮完成了连接，音响里炸开熟悉的节奏，包厢顶灯开始播放七彩的射光，就连投影屏幕，都变成了舞动人群剪影ppt。


    许月亮喊着道：「既然我说了我跳得比她们都好，那就要用同样的音乐，公平竞争！」


    林绮眠：「……」


    感情您是为了自己专业项目的那点好胜心？


    林绮眠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往后靠了靠，陷进沙发里，整个人都开始放空。


    许月亮倒是认真起来，像在直播间一样，退后两步摆了个起舞姿势，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熟悉了节奏之后，一抬头，便进入了状态。


    她真的是常年练舞，即使不熟悉的音乐，不熟悉的风格，也可以超高水平地即兴发挥。


    这是首挺欢乐的音乐，许月亮便都是些欢乐的神态和动作。


    穿得那么性感又颓丧，跳得却灿烂昂扬得像是正在为场上助威的啦啦队。


    林绮眠最终还是笑起来，因为许月亮实在可爱。


    在直播间里隔着屏幕，套着滤镜，许月亮都能可爱得让林绮眠浑身舒畅，更何况是现在。


    如此地近距离，如此地独一无二。


    许月亮真真切切地在她面前，没有一点镜头带来的焦变，她是立体的，三维的，有温度的，有气味的。


    暖暖的，香香的，不用应付涌在直播间里的众多观众，只看着你，只为你。


    音乐声渐低，逼近结尾，许月亮也做好了收尾的动作。


    结果楼下根本没这个意思，在下一瞬，音乐声又飈了上去，并且变得更加激烈，打了许月亮一个措手不及。


    她手脚去衔接动作，一下子乱了。


    脚下踉跄两步，但很快又跟上了节奏，动作越跳越快，表情管理因为刚才的失误，彻底失效。


    她笑得不行，又羞得不行。


    脸颊红扑扑的，即是羞赧，又是运动带来的健康的粉色。


    林绮眠也乐得不行，音乐声还在一波又一波，许月亮不得已已经换了两套动作，她看向林绮眠，专业精神没有了，直接同她对话：「天吶……怎么还没结束……」


    林绮眠清清嗓子，让自己的笑意不那么夸张：「大家正蹦得开心呢，当然不能结束。」


    许月亮拽着自己的裙摆，左右挥了挥，十分倔强：「那我也不能结束。」


    林绮眠往前倾了倾身子，问她：「月亮，你开心吗？」


    洛覆水说她叫人名字的时候，十分迷人，那她就用最迷人的语调来问这句话，低一些，沉一些，温柔一些。


    尽管音乐声吵闹，许月亮却还是听清了她的问题，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显然是没想到，林绮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开心啊。」她该往后的舞步跨到了前面去，离林绮眠近了些，「我很开心，跟林医生出来玩，我特别开心~~」


    林绮眠仰头看着她：「最近这些天，开心吗？今天开心吗？刚才在楼下，也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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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的步子停住了，只剩下手，机械地摆了摆。


    这首歌终于结束，音乐声消失，整个包厢陷入了唿吸可闻的安静。


    真是时候。


    音乐的沉默，和许月亮的沉默。


    老天爷仿佛都在等一个答案，要回答就回答得清清楚楚，要尴尬，那就尴尬到关系决裂。


    许月亮呆呆地站在原地，和林绮眠一步之远的距离。


    刚才那个灵动活泼的跳舞机器变成了呆滞的洋娃娃，只有胸口是起伏的，一下又一下。


    终于，她开口道：「这些天，不太开心，因为工作太忙了……都没有跟林医生发消息……」


    林绮眠心尖轻轻一跳。


    许月亮看着她，又虚着视线，不敢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叫她林医生，仿佛在同第三者，才能说清自己的想法。


    「今天开心，因为要和林医生出来玩了~~但刚才不太开心，因为林医生不跟我说话，让我看别人，还扔下我自己跑去跳舞了……」


    越说越委屈，手指攥着衣服边，睫毛一眨，眼睛的焦点更虚了，濛濛的，简直起了一层雾。


    「但她们都没有我跳得好。」许月亮咬了咬嘴唇，这句话转折得非常坚定，「所以我要让林医生看看，我是最厉害的！」


    林绮眠手指动了动，简直想将她抓进怀里。


    抓进怀里，狠狠地揉搓，让她知道，在林绮眠这里，谁都不会比她更厉害了。


    她厉害得简直要要了林绮眠的命。


    音乐声又响起来。


    这次是一首舒缓又性感的歌。


    沙哑的女声低低地吟唱，唱着被无可抵挡的魅力的吸引，唱着沉迷和错乱。


    「这种我也会……」许月亮小声说了句，没再退后，就在林绮眠的面前，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这狭小的空隙里，轻柔地打开了身体。


    林绮眠曾看过很多次许月亮的深夜表演，她以为，那已经是许月亮能够拿出的，最性感的姿态。


    现在看来，她错了。在表演中，许月亮大概只用了十分之一，十分之一的身体，十分之一的眼神。


    许月亮能做到的，远比她已经做过的震撼。


    林绮眠甚至怀疑，现在如果有镜头，只需要一秒，许月亮便会被超管封号。


    但到底没有镜头，没有直播间，没有审查。


    封闭又隐秘的空间，许月亮媚眼如丝，脸颊的红晕便不再像是少女的羞赧，而是唿之欲出的引诱。


    林绮眠几乎沉进了梦里，也只有让自己沉进梦里，才能让这具身体惫懒地陷在沙发里，不去做出什么犯罪的举动。


    然而，音乐声轻轻的一个击节，许月亮跨过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那点距离，大腿一抬，便跪在了林绮眠身边的沙发上。


    许月亮也陷入了林绮眠的梦里。


    她的掌心落在林绮眠的耳侧，指尖从脸颊滑过，若有似无。


    待那指尖落到了林绮眠的肩上，并且是将衬衫领子压至一旁的肩上，肌肤相触，林绮眠要被烫熟了一般。


    另一条腿也跪了上来，许月亮整个人都欺进了她的怀里。


    但音乐还在继续，许月亮也仍然保持着那一丁点的，不让两人大面积接触的距离。


    林绮眠闭了闭眼，目光不能再与之相望，便顺遂地下滑。


    触目是许月亮柔弱无骨的腰肢，轻轻的摆动之间，仿佛水下缠人的藤蔓。


    再往下，是层层叠叠的裙摆，蓬松柔软，却太短。


    掩盖的空间，和露出的空间，都是明明白白的肾上腺素，一剂扎进林绮眠的心脏里。


    林绮眠长长溢出一口气，许月亮的身体晃了晃。


    往后摔倒的方向，林绮眠自然不会让意外发生，终于掐住了她的腰。


    柔韧又温暖的触感，许月亮一下子宕机，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音乐声还在继续，她却呆在了这里，用双腿跪在林绮眠身体两侧的姿势。


    林绮眠抬头看向她，许月亮眼神慌乱，汪着一层水光。


    林绮眠握紧了她的腰，开口时，嗓音干涩：「跳得很好，比谁都好。」


    许月亮没有移开，没有动，她定定地对上了林绮眠的视线，突然咬了口下唇，道：「那林医生，你爽了吗？」


    林绮眠笑起来，她笑得垂下了头，身体轻颤。


    这颤动全都传递到了许月亮身上去，她红的像一只煮熟的醉虾。


    林绮眠的双手使了劲，这个姿势对于许月亮来说，来的确是累。


    她顺着林绮眠的力道坐了下去，坐到了林绮眠的腿上，确切地来说，坐到了她的身上。


    她甚至感受到了林绮眠放在兜里的手机，用大腿内侧的皮肤。


    「挺爽。」林绮眠道，眼里水光潋滟，不再像那个正经又沉静的林医生。


    「但还不够。」她又道，「再来一次。」


    第73章 73


    许月亮没能再来一次,因为林绮眠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


    震得许月亮的大腿麻嗖嗖的，一路往上延伸，禁不住打了个颤。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好像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敏感了,特别是和林绮眠的身体紧挨着的部位,痒得就像蚂蚁爬。


    她真想让林绮眠动一动,蹭蹭她这发痒的皮肤。但她哪里敢说这种话，单是这想法，就足以让她觉得羞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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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控的感觉让人心跳加速，又让人恐慌。许月亮几乎是跳着离开了林绮眠的身体。


    她跳到了一旁去,不敢看林绮眠的脸，抬手理了下颊边的头髮，算作掩饰。


    林绮眠的手机还在震动，在许月亮离开以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


    许月亮的视线落在屋子里一点明明灭灭的光影上，几秒钟后，她终于挨不住这灼人的沉默,道：「林医生,你电话……」


    开口的声音让她自己都震惊，简直软得能掐出水来。


    于是又是一阵脸热,热得她想把自己塞进冰箱里，好好冷静冷静。


    「嗯。」林绮眠应了她一声。


    许月亮觉得自己真的是有问题,竟然觉得林绮眠只是「嗯」一下,都分外好听。


    手机又响了两声，林绮眠这才接起了电话。


    「嗯？在我这。什么关系？好。」简短地应了几声,电话便挂断了。


    林绮眠站起了身,叫道：「月亮……」


    许月亮又抖了一下,赶忙转身回头：「诶？」


    林绮眠：「有人来找薇薇，被店门口的保安拦住，打起来了。」


    许月亮的脑袋「轰」地一下：「啊……」


    林绮眠往外走：「我们下去看一下。」


    「好。」许月亮整理了下衣服，快步跟到了她身后。


    正常营业时间的酒吧，人也并没有多到塞不下的地步，能在进店的时候被人拦住，只有一种可能——来的是男人。


    「miss」禁止男性入内，连安保都是女生。


    如果是普通的男性朋友来找薇薇，会提前打个电话，他进不来，薇薇可以出去。


    人来了，被拦了，还打起来了，许月亮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所有的推断都指证了过去。


    电梯门开，她捏了捏手指。


    电梯里只有她和林绮眠两个人，她这会不敢仰头看林绮眠，只能垂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


    林绮眠的脚尖，就在她身边。


    一双漂亮的黑色高跟鞋，即使踩在脏乎乎的轿厢里，也显得低调又高贵。


    只有一层的距离，电梯很快到达。


    黄小艺看到她们，急匆匆地跑过来，拉着许月亮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突然就闹起来了。那男的也真是有病，说了不让进非要进，让他在外面等一会都不行……」


    许月亮心脏怦怦直跳，她问黄小艺：「薇薇呢？」


    「薇薇过去了，洛老闆跟着，她跟这边店里的人比较熟。」黄小艺抬手指了指，「这会应该去那边的办公室了。」


    「嗯。」许月亮终于偏头看向林绮眠。


    林绮眠垂眸，对上她的目光。


    许月亮抿了抿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林医生~你能帮我拿下包吗？我手机和证件都在里面。应该是在卡座上……」


    林绮眠的眼睫轻轻眨了眨，脚步顿住。


    许月亮心慌得不行，移开了目光。


    黄小艺：「诶，我去拿……」


    她被林绮眠拽住了：「不用，你陪月亮过去。」


    说完，林绮眠转了身，往卡座而去。


    许月亮攥紧手指，没回头，快步往前沖。


    黄小艺小跑着跟着：「你两刚才去楼上玩了吗？楼上有什么啊？」


    许月亮声音小小的：「什么都没有。」


    黄小艺：「哦~」


    两人到了办公室门外，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


    许月亮推门进去，一个穿着polo衫，夹着皮包的男人坐在办公室最中央，双腿大岔着，手里夹了根烟，一说话，手来回地摆，菸灰也四下乱飘。


    「你们开店还有不让人进的道理！我是掏不起你们的酒钱吗？多少钱一瓶啊，说说，说说，爷不把钱砸在你脑袋上，不男不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尤薇薇就站在一旁，闻言一把把桌上的檯历抄了起来，往男人脸上砸去：「你是个什么东西！」


    檯历没有砸到目标，被店员拦了下来。


    店员求爷爷告奶奶的语气：「拜託拜託，我求你们了，有问题私下去解决，别在这儿闹了。这位先生，我们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了，我们店只招待女顾客，再闹下去，我们就只能报警了。」


    男人一巴掌拍到桌面上，人也勐地站了起来：「报！你们报！就你们这野鸡店，让警察来了好好查查！看谁有问题！！」


    洛覆水闲闲地站在包围圈外面，这会掏出了手机：「行，那我打了啊，11……」


    「覆水~」许月亮叫住了她。


    「诶~~」洛覆水头还没抬起，声音先应道，「哪个甜甜的妹妹喊我呢~~」


    许月亮快步走过去，抓住了她手腕，小声道：「别报警。」


    男人这会也看见了许月亮，一下子笑起来：「呦，小月亮也在呢，你们这玩的热闹，看不出来啊……」


    「大哥~」许月亮摆出了委委屈屈的表情，软软地道，「我们一块出去说好不好？这样有什么话，我们也说得清楚~薇薇就是这脾气，你看她打游戏就知道了，爆得很~但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尤薇薇转头看着她，眉头拧在一起。


    许月亮上前一步，拉住了尤薇薇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怀里：「薇薇，你也冷静一下，没什么事的，大哥就是话赶话说蹭了……」


    满屋子战火瀰漫，到了这会，终于消解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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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人长得软，说话更软，这边安抚，那边哄劝，又跟大哥道歉，又跟店员道歉，终于说动了大家。


    男人跟着尤薇薇往外走去，许月亮缀在后面，黄小艺抓住了她胳膊：「月亮，要么你等绮眠过来，她……」


    许月亮赶忙打断了她的话：「没事的没事的，不用林医生，这事我们能处理。你们等一会儿就好，放心吧~」


    黄小艺有些呆，洛覆水将她捞了过来，捞到自己身边：「相信月亮和薇薇，让她们自己去处理吧。」


    黄小艺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看着许月亮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林绮眠后脚就到，手上还拿着许月亮的背包。


    黄小艺拧巴着脸，跑到林绮眠跟前：「月亮跟着薇薇出去了……」


    「嗯。」林绮眠并不惊讶，背包从左手倒到了右手，抬眼问办公室里的店员，「没事吧？有造成什么损失吗？」


    洛覆水挥了挥手：「没事没事，你不管，我跟经理说。她们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碰到这种人……」


    林绮眠笑了下：「好，麻烦了。」


    她转头对黄小艺道：「看来今天哪里都用不上我们。」


    黄小艺：「……」


    林绮眠带着她出了办公室，回到了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许月亮的包，起初放到了身旁的沙发上，几秒钟后，又被林绮眠捞回了，放在了腿上。


    黄小艺：「月亮手机是不是还在包里呢，那她出去都没法联繫我们……」


    「小艺，」林绮眠摆弄了下桌上的酒瓶，「这事月亮不想让我们管，特别是我。」


    黄小艺：「……」


    林绮眠抬眼笑了笑：「所以我们不要上赶着管，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黄小艺耷拉下了脸：「哦。」


    沉默了会，黄小艺还是沉默不住，她往林绮眠跟前凑了凑，道：「那说说你们刚才干嘛去了？楼上是包厢吧？包厢里面有什么？」


    林绮眠忽地笑了，表情说不上是愉悦还是无奈：「什么都有。」


    出了酒吧以后，许月亮便没有继续跟着，她站在店外的花架下，遥遥地望着。


    男人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两人过去，但尤薇薇并没有上车。


    两人靠着车大概是又吵了一会，渐渐冷静下来，到最后，男人甚至抱了一下尤薇薇，结束了这场闹剧。


    男人上了车，车子开了出去，消失在街口。


    尤薇薇还站在原地，垂着头，似乎在发呆。


    许月亮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麻的大腿，然后小跑着到了尤薇薇跟前。


    「薇薇，」她叫她，「你还进去吗？」


    「不去了。」尤薇薇眼睛发红，笑得很是难看，「我还进去干嘛啊，扫大家的兴。」


    「不会的，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们可以……」


    尤薇薇打断了她的话：「大家喜欢的是你，林绮眠想约你，于是叫黄小艺绕了这么大一圈，哈哈哈哈真是好玩……」


    许月亮愣了愣，道：「不是的，是洛老闆她喜欢来这里玩……」


    尤薇薇：「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许月亮：「……」


    尤薇薇：「你知道为什么不让男的进吗？」


    许月亮抿了抿唇：「我知道……」


    「那你就应该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尤薇薇仰起了头，看着黑沉沉的天，「我最开始以为林绮眠是个想要在你面前显摆的老同学，后来以为林绮眠是个高学歷高素质的大善人，今天我才算是明白了，林绮眠和那些男人一样，要的是一样的东西……」


    尤薇薇看向许月亮，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肩膀：「她要的是你，她想和你上床，你明白吗？她才不是想和你做朋友……」


    许月亮瞪大了眼睛，尤薇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月亮，你从来不跟那些给你砸钱的男人纠缠，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女人啊？」


    第74章 74


    许月亮呆呆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嘴巴张开的姿势，楞了许久。


    楞得尤薇薇不耐烦了，又戳了戳她,问道：「你傻了吗？」


    许月亮眨巴眨巴眼，抚了抚胸口,说点简单的事：「我好冷。」


    尤薇薇：「……」


    尤薇薇推了她一把：「你继续玩吧，我回去了。」


    许月亮抓住了她胳膊：「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块回去。」


    尤薇薇瞬间怒了：「你跟我一块什么啊一块！我跟你是一块的人吗？！你是真傻吗？！」


    许月亮被她巨大的声音吓得缩了缩,但话说得很利索：「就算我们不是一块的人，我也想跟你说清楚。」


    尤薇薇：「说清楚什么？」


    许月亮：「许多事啊,你的事,我的事,我们工作的事……」


    尤薇薇胸口起伏着，不说话了。


    许月亮松开了她的胳膊：「拜託了，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没敢再耽搁时间，快步往回跑去。


    一进入酒吧，空气温度上升了许多，许月亮的身子回暖,她站在挡板后,原地踏步搓了搓手。


    脑袋里有些懵。


    尤薇薇喊的话让她的脑袋里混沌得像起了一层雾,但却是一团粉色的雾。


    「她要的是你」，许月亮的雾里直冒桃心。


    「她想和你上床」,许月亮的雾里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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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不是想和你做朋友」,这个,许月亮倒是感受到了一些,丝丝蔓蔓,从她的脚底缠绕上来，让她一整颗心仿佛盪在鞦韆上。


    往前很多天，许月亮没有解出这个答案。


    现在，参考答案好像被扔到了她的面前，或许大概是对的，但许月亮还没搞清过程，也没搞清结果。


    许月亮要好好想一想。


    现在，没有给她好好想的时间。


    事有轻重缓急，许月亮跺了跺脚，先顺着最如常最不会出错的那条路走。


    她走进大厅里，来到了原来卡座的位置，一眼便看到了背对着她坐着的林绮眠。


    黄小艺就在她身边，但两人并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着，林绮眠的目光落在前方，不知道是不是在欣赏舞池里的表演。


    许月亮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她小跑着到了座位跟前，拍了下林绮眠的肩膀。


    林绮眠回头，许月亮又跳到了另一边去，绕过沙发，来到了她面前。


    黄小艺喊起来：「月亮！」


    她喊得一脸惊奇的模样，许月亮只得应道：「诶，小艺学姐~」


    黄小艺往外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回来吗？薇薇她……」


    许月亮看向林绮眠，声音小小的：「薇薇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可能得先陪她回去了。」


    黄小艺：「卧槽她怎么了啊，没事吧，那个男的……」


    「没事没事，那个男的已经走了。」许月亮道，「但是薇薇心情不太好。」


    黄小艺点头：「哦哦哦，能理解能理解。」


    许月亮非常愧疚：「如果酒吧这边要赔偿，你让洛老闆跟我说，我会处理的~」


    林绮眠终于开口，道：「嗯，你去吧。」


    许月亮看着她，林绮眠坐着，目光在平行的位置，并没有刻意看她。


    在许月亮看着她的这几秒钟里，林绮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把她的唇瓣润湿了一点，在暗调的灯光里，变成妖艷的红。


    许月亮又想起薇薇说的那几句话，唿吸一下变得又快又急。


    她再怎么稳都没稳住，林绮眠光是坐在那里不说话，身体的每一处都仿佛扎向她心脏的小箭。


    干脆不稳了，就这么就着紊乱的唿吸，声音晃晃悠悠地道：「林医生，今天真是抱歉……」


    林绮眠：「没事。」


    许月亮看了眼黄小艺，突然俯了身靠近林绮眠的耳边，匆匆说了句：「欠你的那一遍，我记着呢~」


    林绮眠：「……」


    许月亮又飞快地直起了身，红着耳朵沖两个人招手：「那，小艺学姐，林医生，明天见~」


    黄小艺：「怎么就明……」


    许月亮眼疾手快地拿了自己的包，跑掉了。


    黄小艺：「……」


    黄小艺看向林绮眠：「？？？？」


    林绮眠还是那个八方不动坐着的姿势，只是眉间松了，唇边也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黄小艺：「？？？？」


    近距离看八卦都看了个寂寞，这可把黄小艺给急死了：「咋了这是，你两到底发生了什么？月亮刚才给你说什么了？怎么就明天见了？你两背着我们已经约好了？？？」


    林绮眠只挑最后的问题回答：「没约。」


    黄小艺：「？？？？」


    林绮眠端起酒杯，拇指在杯子上磨了又磨：「我还在生气。」


    黄小艺：「阿西……」


    黄小艺：「谈恋爱真的会把脑子谈没吗？我刚才问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扔石头块一样给我扔句没有。这会月亮就回来熘了这一趟，你就又还在生气了？？？你生气你笑什么笑？？？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还有那个楼上包厢到底有没有什么？？？」


    林绮眠慢悠悠喝酒。


    黄小艺指着她：「你就嘚瑟，你就嘚瑟，月亮还不是有事不跟你说，气死你，气死你！」


    林绮眠：「……」


    许月亮奔出了酒吧，尤薇薇没走，还在原来的位置，这让她松了口气。


    天气渐渐凉了，这一口气唿出去，甚至能看到点白白的雾气。


    许月亮愣在了原地，摸了摸自己身上。


    尤薇薇看向她，一脸的难以理解，她快步到了许月亮跟前，上上下下瞅她：「你外套呢？」


    许月亮：「……忘了拿。」


    尤薇薇：「你刚才说自己冷，然后忘了拿外套？」


    许月亮：「……」


    尤薇薇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她抬手脱自己的棒球服：「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脸怎么这么红？吹这两下就感冒了？」


    许月亮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用不用，还好还好，不冷不冷。」


    尤薇薇：「……」


    许月亮几乎跳着到了路边打车：「我们回去，回去。」


    这块车挺好打的，两人上了车，尤薇薇把棒球服盖在了许月亮的腿上。


    「谢谢~」许月亮甜甜地说了句，脸还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红到了脖子上去。


    尤薇薇看了她好一会儿。


    许月亮知道总归要提的，不如现在就借着这个机会说。


    她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往尤薇薇那边靠了靠，小声道：「我刚才勾引林医生了……」


    尤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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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就差不多是现在这个姿势，更近一点，我在她耳朵边说话，用那种语气……」


    尤薇薇：「哪种语气？」


    「那种~」许月亮学了简短的几个字，「林医生~~」


    尤薇薇勐地往后缩去，挨住了车门，和许月亮拉开了遥远的距离。


    她掏了掏耳朵：「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许月亮脸热得都要烧起来了，还要继续说：「那会我把林医生拉走，去楼上开了包厢，我给她一个人跳舞了……」


    尤薇薇：「噫……」


    许月亮：「刚开始是比较正常的舞，后面就，在大腿上……」


    尤薇薇脸也红了，她看了眼司机，用力挥手：「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还好司机又是听广播又是和群里说话的，根本没在意她俩。


    许月亮垂了头，手指纠在一块，缠了好一会儿。


    「我的意思就是……我也不是什么单纯真诚又善良的人，我也会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因为我的……欲望。」


    尤薇薇愣住，许月亮一点一点地道：「我不是喜欢女生，但我也没喜欢过哪个男生，确切地来说，在这之前，我好像没考虑过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进这一行的，但我就是很简单，我缺钱。


    「我很缺钱，大三那年我爸病了，要花很多很多钱那种病，我们家家庭条件本来就很一般，房子卖了也凑不够手术费，刚好有公司想签我，我就签了。


    「别人不清楚，你肯定很明白，我混到现在这个地步，都经歷了什么。」


    「我还是舞蹈区的。」许月亮笑了笑，看向尤薇薇，「前些年没整治的时候，最乱的也就是我们这块了。」


    尤薇薇：「但是你没有……」


    许月亮：「我没有是因为我不敢。我这个人很胆小的，如果干了一件事，就很难再跳出去。比如直播做了这么多年。


    「我不敢去做那些可能存在很大风险的事，哪怕我爸还躺在病床上，等着我的钱救命。


    「我很自私的，我自己活下去不需要那么多的钱，我就没有奔着去赚那些钱。


    「我爸那个病，做完手术以后也是靠定期去医院上机器，吃很贵的药吊着命。


    「有时候家里电话打过来，我妈一直哭一直哭，我挂了电话上播，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甚至劝人不要给我砸礼物……」


    许月亮停住，顿了几秒钟，目光落下去，落在一片黑乎乎的地上：「因为我觉得没有尽头。


    「我是个鸵鸟，我不想的事，我想的事，我都拖着等别人给我答案，等时间给我答案，等命运给我答案。我不敢去自己解决，我不敢去承担自己解决以后的后果。」


    许月亮抬头，目光重新回到了尤薇薇身上：「所以薇薇，你误会我了。我没你想得那么清高，也没想把自己搞得那么特别，我随波逐流，飘到了这儿而已。」


    尤薇薇偏过了脸，她看着窗外，窗外繁华的城市，繁华的夜景。


    她和许月亮认真聊天的时候不多，也就今年，林绮眠出现在了许月亮的生活里。于是她跟着她，她们总是在回家的车上，说很多话。


    尤薇薇觉得许月亮傻，觉得她没见过那些明晃晃的恶意，所以总是在给她劝告，总是在揣测她身边的世界。


    其实傻的是她自己，根本不过大脑去想问题，同样是主播，她见过的，许月亮什么没见过。


    好运会降临在许月亮身上，厄运也会降临在许月亮身上。住在那栋大楼里，谁能比谁幸运到哪里去。


    她沖许月亮喊的那些话，每次情绪失控时喊的那些话，是真因为关心她吗？嫉妒她吗？不，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她只是在发泄她自己。


    她喊着，好像就可以喊住那个曾经的自己。


    她喊着，好像就可以证明，自己也有走好一点的人生的可能。


    尤薇薇抓住了自己的头髮，狠狠地揪。


    疼痛感微不足道，可是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全都涌了出来。


    她讨厌许月亮娇娇弱弱，什么事都哭。她最勐，最胆大，她敢把自己出卖了，去换想要的东西，她以为自己只会愤怒，不会哭。


    但她突然便忍不住，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创造出一个拥挤的，黑暗的环境。


    还好身边是许月亮，许月亮一天掉的眼泪就是她一年的含量，许月亮不会嘲笑她。


    在车子到达目的地之前，尤薇薇止住了眼泪。


    车子停下来之后，许月亮递了张纸巾过来，尤薇薇没接，快速下了车。


    许月亮付了车费，小跑着追上来，问她：「薇薇，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尤薇薇想说不要，可是她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显然是饿了。


    许月亮开始给她安排待会要吃什么，并紧跟着道：「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你要问什么？」尤薇薇嗓子又哑又疼，「赶紧说。」


    「你为什么觉得林医生对我有那个意思呀？」许月亮娇娇羞羞地道，「我也没有跟你说多少我和林医生的事~~」


    尤薇薇：「……」


    许月亮：「林医生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女孩子的人吧？当然，她好像也没有说过喜欢哪个男生……」


    尤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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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薇薇：「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嘛勾引人家？你刚不说了对人家有欲望，你哪门子的欲望？」


    「我就是……」许月亮愣愣的，「我想离她近一点，我没忍住……我忍了！但没忍住……她太好了，我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别人抢走她……」


    许月亮垂下了眼，做错事的表情：「都是我主动的，我故意的，我用了好多不好的方法……」


    尤薇薇：「哦，知道了，双箭头。」


    许月亮：「真的吗！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尤薇薇：「拉黑她。」


    许月亮：「啊，不要啊！」


    尤薇薇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那你就上啊！干啊！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小学生吗！没谈过恋爱吗！」


    许月亮：「……没。」


    尤薇薇：「……」


    尤薇薇：「我想吃鸭脖，请我吃鸭脖。」


    「哦哦哦哦……」许月亮连连应声。


    两人上了楼，尤薇薇直戳戳往前走，许月亮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就这么迷迷煳煳地进了她家门。


    点了外卖，又买了酒。边吃边聊，边喝边聊，说了许多。


    前半夜许月亮恋爱谘询，后半夜尤薇薇职业规划，直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尤薇薇倒在地毯上，摆摆手说：「我不行了，我要睡了，明天开始努力，你回去吧……」


    许月亮却精神百倍，一点都不困。


    想了一晚上，她的那团雾逐渐散了，从中升起一轮新生的太阳。


    太阳光芒耀眼，庞大又炽烈，简直能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她告别尤薇薇往外走，离了尤薇薇家家门，门「咔」地一关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来自vv，她说：【对不起。】


    「没关系！」许月亮拍了拍她的门，直接喊道。


    喊完赶紧跑掉，跑进电梯，按了自家的楼层，抖着腿等待。


    她有些迫不及待。


    她要回家洗个澡，好好收拾一番，然后出现在林绮眠面前。


    她不管林绮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要让林绮眠看到一个新的自己。


    哦不，确切地来说，是一个旧的自己，本来的自己。


    她要把自己敞开，把那些不好的地方都敞开，让林绮眠看清楚了，看明白了，然后再去考虑。


    考虑想要怎么对待她。


    到那个时候，许月亮觉得，不管林绮眠是一时的兴趣，还是身体欲望的驱使，不管是做朋友，还是想要发展成为正式恋爱的关系，她都可以。


    她都可以。就像阳光照在她身上，多一些，少一些，多一日，少一日，她都可以。


    第75章 75


    平平无奇的一天,林绮眠如常起床，做了个煎蛋三明治，喝了杯酸奶。


    昨天晚上酒喝得有些多，所以今天上班她还是不打算开车。


    老样的衬衫西装,头髮低束着,脸上也没有任何修饰,就这么素净着出了门。


    刚下楼,手机「嗡」地一声,收到了新信息。


    林绮眠的手机们有严格的分工，林绮眠的消息通知有严格的设置。


    比如某些无聊的工作群里的信息,一定不会打扰到她。比如某个人不管是从哪个社交软体发来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到她。


    林绮眠掏出了手机,果然,明晃晃的「1」，来自皎皎。


    【早上好呀！】


    一条不点进对话框都可以看全的消息。


    短短的四个字,透着仿佛元气爱豆机器人般的可爱。


    有挺久了,自从上次从b市回来以后,许月亮就没有这样主动给她发消息了。


    发这种废话消息。


    大概是昨晚的事情改变了些什么,林绮眠想起许月亮离开之前在她耳边说的那句「我记着呢」，心尖不可控地痒了痒。


    她停下步子，准备给许月亮回条消息。


    但许月亮发消息的速度比她回得要快。


    -【可爱猫咪sayhi.gif】


    -【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


    -【月亮播报，有小雨哦，记得带伞！】


    林绮眠抬眼看了下,大厅的玻璃门外,淅淅沥沥,地面潮湿,果然有雨。


    她打字：好……


    手指停了下来。


    眼角余光有一抹明黄的颜色,在门外不远的角落。


    林绮眠眯了眯眼，调整了下位置，看清了那抹颜色。


    是个撑着漂亮雨伞的漂亮姑娘，快到脚踝的碎花长裙，温柔的米色毛衣。


    尽管毛衣是宽松版型的，还是可以从她的动作间窥见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身。


    她在抱着手机打字，双手抱着，伞被她夹在胳膊肘里，随着打字的动作摇摇晃晃。


    林绮眠的那点心痒迅速扩张开来，填满了整个心脏。


    为什么会在她家楼下？有什么事让她迫不及待？


    既然来了，怎么不早点跟她打声招唿？如果她今天直接下去了停车场，她们不就见不到了？


    林绮眠垂了垂眼，而后迅速地打开背包，从包里掏出她这个季节常备着的摺叠伞，将伞塞到了大厅巨大的绿植花盆里。


    快步往出走，并回復道：【啊，忘了。】


    厅外的明黄色晃了晃：【走哪里了呀？】


    林绮眠推开门：【刚到楼下。】


    许月亮正在输入：【那你……】


    林绮眠终于抢先她一步，将消息发了出去：【我家楼下有个人，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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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的正在输入停止了。


    明黄色在半空中划了个圈，许月亮转了身。


    果然是那张柔软又可爱的脸，林绮眠唇角轻轻勾起。


    「啊，林医生！」许月亮喊起来，一点都没犹豫，踩着潮湿的地面，朝她跑来。


    林绮眠攥了攥手指，控制自己不摆出个张开怀抱的姿势。


    许月亮轻轻巧巧地跑到了她面前，明明自己才是处在雨幕里的那一方，却将伞高高地举起，全举到了林绮眠这边来。


    「早上好呀~」她又问候了一遍。


    而后脸颊便肉眼可见地变得粉嫩，眼睛里也闪亮亮地充斥了水光，是那个最为招人的表情。


    「好巧哦~~」许月亮小小声地道。


    「挺巧。」林绮眠笑着回答。


    大概是语气里的促狭太过明显，许月亮的粉嫩加深了一层色泽，眼睛也有些不敢再看她，微微地偏了开来。


    「林医生怎么上班啊？」许月亮语速快速地问她，「自己开车还是打车，还是坐地铁？」


    林绮眠：「都行。」


    许月亮：「啊……」


    林绮眠：「看你方便。」


    许月亮：「啊呜呜呜呜……」


    头彻底低了下来，像只缩起来背过身的小仓鼠。


    但伞还努力撑着，撑得胳膊微微颤抖。


    林绮眠往前一步，接过了伞，同她一块站在了雨幕里。


    「你准备去哪儿？」林绮眠问她，用疑问句将话题挑明，「刚好路过还是来这里找人？」


    许月亮还埋着脑袋，声音倒是清晰：「找你……」


    「嗯。」林绮眠的唇角又上扬一分，语气却还是保持着平静，「找我有什么事吗？来拿昨晚落下来的风衣，还是……」


    她顿了顿：「现在就想，再来一遍。」


    「呜……」许月亮一声呜咽，一下子蹲下了身，彻底将自己埋了起来。


    她从林绮眠平行的视线里消失，林绮眠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无声地笑，笑得觉得将人要逗得过分了，这才道：「好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许月亮勐抬头：「不要！」


    林绮眠垂眸看她：「嗯？」


    许月亮：「不是来拿衣服的。」


    林绮眠眉间轻轻挑了挑。


    许月亮：「就是来见林医生的！想问问林医生有没有吃早餐！没吃的话一起吃啊！」


    这几句话喊得理直气壮，目光却软得像一池春水。


    林绮眠又陷入了属于许月亮的氛围，许月亮总是这样，可以将日常的小事搞得仿佛少女漫画一般，让你觉得此刻不心动便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与人和。


    林绮眠的心早就动得烂了。


    只希望许月亮能为这事，负一点责。


    「没吃。」林绮眠道，撒谎撒得毫无负担，「你想吃什么？」


    许月亮的眼睛亮起来，像是在她面前打开了一盏小灯泡。


    「时间来得及吗？」她道，「我想吃左拐那家的豆浆油条，那个豆浆好醇啊~~~~~」


    拖着长长的声音，听着是真的香。


    林绮眠觉得她真该去做个美食主播，只要一说起来吃的，好像别的事情都得往后靠了。


    「好，去吃。」林绮眠朝她伸出了手。


    许月亮圆乎乎的手很快塞到了她的掌心里，借着她的力道站起了身，嘴巴也开始了巴拉拉流程：「国庆那次在你这儿，觉得你这边好吃的好多啊，还都是一些在别的地方吃不到的……」


    「你随时过来。」林绮眠道，「我陪你吃。」


    许月亮的指尖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动了动，跟着她往外走：「好的~谢谢林医生~~」


    「不客气。」林绮眠自然地缩手，却没能缩得掉。


    许月亮的手跟着她的手跑，一定要保持住在她掌心里的姿势，简直是硬塞。


    林绮眠看她，她便低着头，绝对不直视她的目光。


    林绮眠握住了这柔软的不安分的手，一把伞，同她并行于雨中。


    「你有看最近很火的那个恋综吗？」林绮眠突然问，「《hot》。」


    「啊……」许月亮愣了愣，「有听人说诶，但是没看呢~」


    林绮眠：「哦。」


    许月亮：「林医生，怎么了呀，那个节目有问题吗？」


    「没问题。」林绮眠道，「挺好看，推荐你看一下。」


    许月亮有些惊讶：「啊，好的好的~~立马加入我的观影名单！」


    「biu~~~~」她还拖长声音喊了句，另一只手抬起，在自己的脑袋上戳了下，「输入！记录好了！」


    傻乎乎的，林绮眠笑起来。


    她这个任务终于算是完成了，虽然顺序有些变化。


    先看行为，再等待想法，林绮眠感受着掌心里软软的拳头，第无数次想起许月亮昨晚坐在她大腿上的样子……


    干了那样的事，第二天还又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简直就像是一只无主的猫，对你敞开了肚皮。


    林绮眠的拇指，轻轻在掌心里的拳头上揉了揉。


    许月亮的耳尖飘起了一点红，就当是揉了猫咪柔软的肚皮。


    起码是不讨厌的。林绮眠谨小慎微地下了结论。


    应该是有些喜欢的。林绮眠的血液热烘烘地烧起来。


    两人再没说话，就这么慢悠悠地出了小区大门，去了早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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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坐到了桌前，许月亮抱着豆浆喝起来了，林绮眠才问道：「不是有话跟我说。」


    「哦哦。」许月亮放下豆浆，坐端正的身体，非常认真地道，「我要跟你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


    林绮眠抬眼看她，许月亮红着脸：「薇薇的事情。」


    「哦。」林绮眠兴趣不大。


    许月亮先讲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关于男人的身份，她先用了一个词，「网友」。


    而后，她顿了顿，再来解释自己的处理方式。虽然这种内心的告解让人羞惭，很难启齿，但许月亮还是尽自己所能，说得明明白白。


    「我没让林医生过去是因为我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一方面我不想让薇薇难堪，但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让林医生看到我们这行里……不好的事情。


    「林医生觉得我很厉害，觉得我的工作很正常。但其实就像很多人鄙视的那样，我们当中确实有许多……不正当交易。


    「为了钱，为了攀关系，为了自己的……欲望。」


    「我怕林医生看到，可能会有一点点……」许月亮垂下了目光，长睫毛一闪一闪的，「不喜欢我了……」


    林绮眠放下了吃了一半的油条，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


    虽然她生许月亮的那点气，在许月亮来跟她说还记得再来一次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但她不得不承认，许月亮这通特意的解释，还是让她觉得宽慰了不少。


    不仅仅是宽慰，还有舒心。


    舒得仿佛一个冒着蒸汽的熨斗，烫平了衬衫上那本来就不多的一点褶皱。


    「嗯。」她轻轻地应了声，顿了顿道，「那为什么现在又不害怕了？」


    「现在……」许月亮的指尖抠在桌面上，抬眼偷瞄她，「也害怕……」


    林绮眠：「……」


    许月亮：「但我知道不能这样！我不能总藏着这些！那对林医生是不公平的！」


    林绮眠：「……」


    许月亮说得挺激动，甚至站起了身：「我要让林医生看到这些，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关于我的，不好的地方！」


    林绮眠抬眼看她。


    许月亮握着拳头，用力握着，再用力握着。


    嘴抿得紧紧的，牙咬得狠狠的，仿佛在做一场勇敢的宣言。


    「然后……」许月亮道，「然后林医生再决定喜不喜欢我！」


    林绮眠胸口震动，林绮眠说过了，她的心脏都快跳烂了。


    她刚想开口，她想开口告诉许月亮这件事，许月亮突然离了凳子，一个跨步到了她面前，俯身抱住了她。


    抱住了她，在这忙碌又热闹的，青天白日的早餐店里。


    她抱得很紧，抱得毫无章法。


    林绮眠的脖子甚至被她抻得有些疼，许月亮柔软的胸部紧挨着她的肩膀，一点都没拿她当外人。


    「月亮……」林绮眠叫她，声音沙哑。


    许月亮却又迅速放开了她，拿上了自己的包就跑：「今天就到这里，我不耽搁林医生上班了！」


    林绮眠：「……」


    许月亮跑到门口，又折身回来，端走了自己的豆浆。


    林绮眠：「……」


    许月亮：「伞给你了啊，以后要记得带伞，最近雨可多了！」


    林绮眠就这样看着她，跑进了雨幕里。


    雨并不大，许月亮将包顶在脑袋上，脚步轻盈，裙摆跳跃着扬起，显示着主人的慌乱与开心。


    路边有车停下来，许月亮上了车。


    距离已经够远了，但林绮眠还是用直觉看见，许月亮在车里同她招手。


    【林医生~明天见！】


    车子消失在视野里时，「皎皎」的消息跳了出来。


    明天见。


    林绮眠笑起来。


    她笑了好一会儿，起身付了这匆忙的早餐钱，在四下奇怪的目光里，撑起了那把明亮的黄色雨伞。


    没了许月亮，林绮眠总算看清了，雨伞一边印着只小黄鸭，可可爱爱。


    她好可爱。


    她好可爱。


    她好可爱，林绮眠不断地在心里想，如果十七岁那年，许月亮用这样的方法来追她，她早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哪里有什么喜不喜欢，她喜欢许月亮，从来都没有少。


    第76章 76


    估摸着许月亮到家了,林绮眠给她发过去条消息，自觉自己这个聊天的头开得非常好。


    【淋湿了没？】


    湿了就说她笨，非得把伞给她。


    没湿就说我也没湿,谢谢她把伞给她。


    雨中送伞,自古以来,都是浪漫的情节。


    伞在她这里了，外套也在她这里了,许月亮每天都落下一点东西，什么时候把人也落她这里。


    但消息发出去以后，很久很久,林绮眠都没收到回復。


    医院开了个晨会，所有医生参加,林绮眠不能缺席。


    手机被她握在手里,来回地倒，台上的领导我再讲三点，三点之后又三点。


    终于，会议进入到了末尾，而她的手机,也迎来了熟悉的震动声。


    林绮眠立马划开了屏幕,正巧看见许月亮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往外跳：


    -【呜呜呜，衣服淋了一点点,但回家脱掉就好了~~】


    -【刚才睡着了，昨晚跟薇薇喝了个通宵，那会一下车突然就困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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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得好香啊,醒了才看到林医生的消息~~】


    -【还做梦了哈哈哈哈】


    林绮眠笑起来,问她：【梦见什么了？】


    许月亮：


    -【梦见下雨了~】


    -【全身都湿了~】


    -【林医生还是没带伞~】


    -【剩下的不告诉你~~】


    林绮眠：「……」


    这句不告诉你,让林绮眠不受控制地往别的地方想。


    【你故意的。】林绮眠下了结论，发过去四个字。


    旁边的同事撞了下她胳膊：「林医生，叫你呢……」


    「嗯？」林绮眠抬头，发现台上的院长盯着她，前排的好些医生也正转头看她。


    林绮眠：「……」


    林绮眠将手机揣进兜里，低声问同事：「叫我干什么？」


    同事捂着嘴：「让你说下对科室调整的看法。」


    「哦，谢谢。」林绮眠站起了身。


    虽然心思一点都没在会议上，但这个问题很简单。


    科室调整的事院里已经讨论挺久了，她随便说两句就行。


    就真的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


    说完坐下，台上的院长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道：「说完了啊？」


    林绮眠笑着点了点头。


    院长：「年轻人就是简洁。」


    等院长的目光移开了，林绮眠立马又掏出了手机。


    这次看得没有那么明目张胆，手稍微往下沉了沉。


    许月亮：


    -【就故意的。】


    -【好多事都故意的~】


    林绮眠深吸了口气。


    同事的目光瞄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林绮眠收了收手机。


    同事笑起来：「和对象聊天呢吧？」


    林绮眠眉间轻轻上挑，应了声：「嗯。」


    同事的笑一下子就凝固了，瞪着眼睛：「我天林医生你真有对象了啊？」


    「有。」林绮眠回答得很清晰，「以后的联谊会都不能去了。」


    一点可惜的意思都没有。


    以前也根本没去过。


    同事还是礼貌地拖长声音「哦——」了一句，并且道：「恭喜脱单啊。」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谢谢。」


    会终于开完了，还有人三三两两地要留下来说话，林绮眠赶紧从空荡的缝隙中跻身而过，出了会议室。


    有人似乎在叫她，林绮眠没理。


    快步穿过走廊，进了无人的天井。


    雨还在下，天井里的常青树被打得绿油油的。


    空气潮湿地扑在脸上，林绮眠目光下落，就看到许月亮发的那句【全身都湿了】。


    林绮眠拨了个电话过去。


    她没法不打这通电话，许月亮现在说一句话就是拱一句火，将她翻来覆去地架在火焰上烤。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许月亮的语调含含煳煳的，却带着鲜明的笑意：「餵~~林医生呀~~~」


    她这么叫起来，实在是软，实在是甜，那个做作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在等你的电话。


    「还有什么事是故意的？」林绮眠直入主题。


    「啊……」许月亮道，「你打电话过来专门问这个呀？」


    林绮眠：「不专门，但要问。」


    许月亮：「我以为林医生是要关心我一下，今天有没有被雨淋感冒呢~~~」


    林绮眠一下子笑了。


    笑声从电话里传递过去，许月亮接受道，也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比林绮眠笑得畅快，声音一抖一抖的。


    两人就这么对着乐了好一会儿，许月亮才突然停住了道：「都是故意的~今天都是故意的~」


    林绮眠攥了攥手指，把质问的话说得很温柔：「那有什么目的？」


    许月亮声音小小的：「我今天早上都说了，想让林医生看到我不好的地方……」


    「这是不好的地方吗？」林绮眠的笑意又溢了出来，「是不太好啊，老招我。」


    许月亮：「招，招到了吗？」


    「招到了。」林绮眠道，「刚才我在开会，被领导发现玩手机。领导叫我起来回答问题，还嫌我回答得太短。」


    许月亮：「！！！！」


    许月亮一下子慌张起来：「那林医生你还好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上班时间给你发那些消息……」


    林绮眠：「挺好的。」


    许月亮的慌张停住。


    林绮眠：「上学的时候，总有同学在桌兜底下玩手机，玩得哈哈笑。我以前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现在知道了。」


    电话那边陷入了呆呆的沉默。


    林绮眠道：「所以打电话来最想和你说的是，随时给我发消息，故意无意的都行，好的坏的都行。」


    风把雨丝刮进了廊里，落在林绮眠的身上。


    良久，她听到电话那端铿锵有力地回復她：「嗯！！！」


    这通电话打完，林绮眠从天井里出来，一路回到自己的诊室，遭受了不少额外的目光。


    进了诊室门，蓁蓁瞪着大眼睛，抿着唇，一副兴奋的模样，证实了林绮眠的猜测。


    「说吧。」林绮眠坐下身，将手机放在键盘旁边，「又有什么关于我的八卦？」


    蓁蓁左右摇摆着脑袋：「老师我能说吗？老师我真的可以说吗？」


    林绮眠：「说。」


    蓁蓁压着尖叫：「林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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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


    蓁蓁：「小群里都传开了，全在猜你男朋友是谁。」


    林绮眠：「……」


    蓁蓁：「现在候选人有，一，咱们整形科的青年才俊蔡医生。二，上次联谊你虽然没去，但对你仰慕已久，要了你联繫方式的隔壁市医院的王医生。三，那个特别特别帅的把玫瑰送到诊室里来的富二代患者。四……」


    掰着手指头足足数了七个。


    林绮眠抬眼看向她，蓁蓁的嘴巴一下子停了下来，人也偃旗息鼓：「林老师你不要生气，我就是……」


    「没生气。」林绮眠道。


    蓁蓁：「！！！！」


    林绮眠：「就是有点失望。」


    蓁蓁：「？？？？」


    林绮眠翻了下桌上的病历本：「没一个猜对的。」


    蓁蓁彻底呆在那儿了。


    林绮眠继续自己的工作，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她这次真没生气。


    以前是会有些生气，主要是觉得无聊，因为自打她进佑海开始，关于她个人问题的猜测和绯闻，就没停止过。


    但她这次不觉得那么无聊了，她有些理解了这些人的兴趣点，她甚至有些期待，能从蓁蓁的数数中，数出个许月亮来。


    既然长得很帅的患者都能算进去，怎么就想不到长得很美的患者。


    许月亮出现在她办公室里可不止一次，别的人也就罢了，林绮眠对许月亮的优待，蓁蓁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就一点都没猜到呢。


    林绮眠失去了一次她与许月亮关系暧昧的佐证机会，默默吐出了一个字：「笨。」


    对面的蓁蓁已经彻底僵在了那儿，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午饭时间，是林绮眠的休息时间，但也是许月亮准备直播的时间。


    两人发了几条消息便结束了对话，好像回到了之前的某个阶段。


    林绮眠不允许再往回倒，即使脑袋里想想也不可以。


    于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边吃午饭边给黄小艺拨了通电话。


    主要内容是说说许月亮今天干的事。


    尽管省略了很多林绮眠自觉尺度过分的对话，但黄小艺还是在电话那端喊起来：「艹林绮眠你成功了，这不是爱情是什么？？？这特么要不是双向奔赴的爱情我把我脑袋卸下来给你当球踢！！！你两也太能磨叽了，但我好爱，我磕得头昏脑胀上天入地！！！什么让你看不好的方面，怕你不喜欢，这意思不就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吗！！！！」


    林绮眠唇角上扬：「哦？是吗？」


    黄小艺：「你太菜了，亏我站你是攻，居然让人月亮先说这种话。」


    林绮眠：「……」


    黄小艺：「居然被月亮调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绮眠：「……」


    黄小艺：「所以你两昨晚在包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说来听听，我给你分析分析，看到底是怎么踏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让月亮突然变得如此攻势兇勐。」


    林绮眠：「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黄小艺：「#￥&*#￥&*……」


    这一天，是极其愉悦的一天。


    林绮眠就像脑袋里某个火花终于被点亮了一般，理解了许多东西。


    许多恋爱综艺里的东西，许多泡沫偶像剧里的东西，许多叫喊着、大笑着、奔跑着、哭泣着的那些中二青春期的画面。


    下班路上堵车，她看着前面一路延伸的红灯，甚至想给配一首悲伤的歌曲。


    终于下了车，雨雾朦朦胧胧地罩着高楼，她甚至想丢了伞，感受一下落雨的拥抱。


    回到家，她打开音响，让音乐充斥了整间屋子。


    投影仪上是许月亮直播间的画面，这会黑着，是她的晚饭休息时间。


    林绮眠便也去做顿晚饭。


    一想到许月亮曾在这里为她忙碌过，一想到许月亮这会大概也和她一样，切菜，打火，无聊的烹饪过程便也充满了独特的滋味。


    林绮眠做好了饭，摆上餐桌时甚至调整了造型，以便于拍一张好看的照片，同许月亮进行交流。


    她摘了围裙，拿过手机，手机上却已经有了来自许月亮的信息。


    不同于以往一条一条短短的句式，那是一口气发的一大段话，像一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来信。


    【亲爱的林医生：


    你好呀~~


    今天工作累不累呀？早上打扰了你开会，我很抱歉。但你好像并不想认真开会，所以我的歉意只有一丢丢丢丢！


    虽然你已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了，但你今天下午又同我聊了三次天，所以我还是要劝你努力工作。这样，见到你的每一位患者都可以同我一样幸运，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嗯……拔牙？体验。


    雨还在下，你有没有拿着我的小黄鸭？如果又忘记在了医院，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很多把伞，赤橙黄绿青蓝紫，你可以挑一个颜色，明天见。


    我很期待明天见。


    真想每天都对你说明天见。


    你的，又来故意招惹你的，许月亮~~】


    第77章 77


    林绮眠扔下了一桌子的饭,起身去了衣帽间。


    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黄小艺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悠悠闲闲地吸着面条,说中午那会没听够,这会要再听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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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开直播。」林绮眠心内雀跃，便把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干的事都干了，「我现在准备去月亮家。」


    黄小艺：「卧槽！！！！」


    林绮眠：「下电梯了。」


    黄小艺面都不吸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激动？不是约好了明天见吗？这一晚都等不了了吗？」


    林绮眠：「明天是明天的，今天还没够。」


    黄小艺愣了愣，笑着道：「卧槽我脸都红了……」


    林绮眠不知道她瞎红个什么劲，等到了停车场坐进车里，她架好手机戴上了耳机：「月亮给我写信了。」


    黄小艺：「卧槽卧槽又写信！！！是那个信的意思吗！！！」


    林绮眠：「改一下语气词，听着头疼。」


    黄小艺：「哦我的老天爷,难道林绮眠女士又收到了来自月亮的甜甜情书吗？我发誓，那一定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情书~~~」


    林绮眠笑起来,指尖轻轻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是。」


    她顿了一下，又谨慎地补充道：「但也不能说是情书，毕竟没写什么直白的话,和以前一样,喜欢碎碎念……


    「喜欢夸我两句,嘱咐我两句，写写天气,写写自己的心情。」


    黄小艺：「啧啧啧，我早就说了,那个哥根本不存在，你那二百多封情书,都是许月亮写的。」


    林绮眠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这种快乐发自肺腑,填满了她整个身体。


    「大概是。」她回答道，「很像。」


    黄小艺：「别大概了，铁定是。哪个男的能写出那么可爱的信，只有妹子，只有月亮那么甜的妹子。」


    林绮眠：「嗯。」


    黄小艺试探道：「这会过去……问问这件事？」


    林绮眠回答得很干脆：「不。」


    她心里有很清晰的感觉，现在还不是谈以前的事的时候。


    「我们发展得很好。」林绮眠道，「月亮一直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我不想这个时候出岔子。」


    黄小艺：「也行，也对，那个时候那么小，她自己可能都搞不清呢。等你两在一起了，再当做情趣回忆过往吧。」


    「在一起」「情趣」这两个词触到了林绮眠的愉悦点，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嗯~」


    黄小艺乐呵呵的，继续吃面：「不是我说，谈恋爱真是不一样，你现在跟我打个电话我都觉得你温柔似水，万年冰山融化我真是谢天谢地谢月亮……我高兴，我是真高兴，我就跟个妈一样，特别欣慰，女儿终于有感情生活了哦，不容易……」


    林绮眠：「……」


    黄小艺顿了顿：「但有个事我还是得提一下，虽然现在年轻人对女的爱女的，男的爱男的这事见怪不怪了，家长那里还是不行。老一辈你知道的，很难拧过他们的想法，你有没有考虑过，之后怎么办？」


    林绮眠：「考虑过，但没这一茬。」


    黄小艺：「诶？」


    林绮眠：「考虑了下我两的房子买在哪里，要不要去国外领个证。」


    黄小艺：「……」


    林绮眠：「到时候邀请你出席。」


    黄小艺：「……」


    林绮眠：「是不是得准备两波伴娘？」


    黄小艺：「行行行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就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您是谁啊，您家里何曾左右过您的想法。」


    林绮眠笑着道：「你说得对。」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路，大多数时候都是黄小艺在说。


    又说又感嘆，又把两人之前的一些细节拉出来细细品味，极大地满足了林绮眠的虚荣心。


    好像她和许月亮之间发生的那些甜蜜故事，是她居功至伟的一大成就似的。


    雨还下着，所以路上还是有些堵。


    车子到了许月亮家附近，林绮眠自然而然地将车开进了曾经那个停车场。


    之前在这里，她为许月亮准备了一车吃的，只希望能见她一面，投餵她一次。


    现在，她空手而来，想要的却比之前多了许多。


    「你到了吗？」黄小艺突然道，「哎呦……」


    林绮眠：「刚到，怎么了？」


    黄小艺：「月亮开直播了，晚上的直播开始了。」


    林绮眠看了眼时间，的确，许月亮准时上播。


    「要去红颜祸水，让君王不早朝吗？」黄小艺呵呵笑着，「我倒要看看月亮会不会表演一个就地下播。」


    「不会。」林绮眠熄了火，「不能打扰她工作。」


    黄小艺：「人都到了，几个小时，干等啊？」


    「又不是没等过。」林绮眠松了安全带，动作熟练地将手机打横架好，「而且，等她，很有意思。」


    黄小艺：「我牙疼……」


    林绮眠：「挂了，我要看直播了。」


    黄小艺：「你不两手机吗你挂我干嘛啊，我都没挂你。」


    林绮眠：「要用林医生的号。」


    黄小艺笑起来：「艹，都忘了你那一堆马甲了。」


    电话挂断了，林绮眠进了直播间。


    许月亮甜蜜的脸出现在了手机里，她正对着屏幕念打榜名单，凑得离镜头很近。


    弹幕里一堆喊「女儿太近了」「女儿美颜暴击」「女儿皮肤怎么这么好」的，林绮眠轻轻舒出口气，松了松领口。


    的确很近，的确暴击，至于许月亮的皮肤到底好不好，直播间里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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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次，她都曾滑过那皮肤，水乳交融一般的质感。


    许月亮眨了眨眼，突然抿唇笑起来。


    唇角是弯的，眼睛也是弯的，一下子灿烂得仿佛拉高了整个直播间的曝光度。


    念完了最后两个id，她坐正了身子，边整理自己的头髮衣服，边说感谢词。


    等这些事情都忙活完了，端端正正地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清了下嗓子，这才道：「欢迎『木木』来到小月亮的直播间~~」


    林绮眠笑起来。


    许月亮跟个广播电视台的主播一样，姿态挺拔，吐字清晰，腔调拿捏得十分到位：「请问木木同学，现在正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会选择进入小月亮的直播间？」


    弹幕里开始有人觉得不对劲：


    【月亮宝在做民意调查吗？】


    【月亮宝在给这位同学开小灶吗？】


    【哎呀你们课补得不足，这是木木，大老闆。】


    【不是那种会砸钱的大老闆，是会得到优待的大老闆。】


    最后这条酸熘熘的，林绮眠之前在直播间待久了，对这种言论挺敏感。


    她不想给许月亮招麻烦，所以非常简单的，扔了两个礼花出去。


    特效占满了屏幕，「木木」自然就不是什么不砸钱的大老闆了。


    但许月亮的眼睛瞪了起来，她几乎要从屏幕里出来了：「哎呀你干嘛砸礼物啊！！我只是问你话呢！！！」


    这下弹幕彻底炸了：


    【卧槽这是认识吧？】


    【这绝逼是认识吧？】


    【这不认识我把我头砍下来】


    【我就说，我早觉得不对劲了，月亮刚才笑得多甜啊】


    【所以是笑『木木』进直播间了吗？姐妹们我磕了】


    【我也磕了】


    【磕拉了】


    ……


    林绮眠：「……」


    是真不一样了。


    许月亮直播间的观众简直彻底换了一茬，这些女孩子在面对许月亮的徇私时，基本不会口出恶语。


    但，只是笑了一下，这就已经磕拉了，要是看到了许月亮今天给她写的信，得激动成什么样子。


    「咳。」林绮眠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清了清嗓子。


    她点开了弹幕输入键盘，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復。


    许月亮这反应的确挺明显的，但许月亮这反应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有些拿不准。


    在直播间那么多观众面前承认有私下的关系，这件事在此刻，完全没必要。


    林绮眠甚至想不出任何一条这么做的有益之处。


    许月亮等不到她的回覆，却开始回復弹幕。


    她一点都没有林绮眠的犹豫，见到弹幕上说她对木木的笑容，便又那样子笑起来。


    好看得不得了，像泡在糖水里的草莓。


    「是认识呀~」她就这么笑着道，「现实生活里的朋友~~」


    林绮眠心尖轻轻跳了一下。


    弹幕里一窝蜂似的：


    【她承认了她承认了她承认了】


    【她一点都没想隐瞒！！！】


    【今晚这么刺激的吗？】


    【哪种朋友啊？月亮详细说说，别担心，我流量多】


    【男的女的，职业年龄，老来我们月亮直播间的朋友，月亮妈警惕起来了！】


    「其他的不能说~」许月亮道，「其他的是木木的隐私~~木木看着呢~~」


    弹幕里有人开始猜是男朋友，林绮眠觉得她们和自己医院里的同事一样，没有新意。


    林绮眠开始打字：


    【女的。】


    【医生。】


    【大月亮一岁。】


    弹幕：


    【卧槽】


    【医生x主播，谁磕死了】


    【人都在就别乱磕了，舞到正主跟前，多尴尬啊】


    【是啊是啊，别乱说了】


    ……


    许月亮脸红红的，突然就开始用力摆手：「别说了别说了，都别说了~~不太好……」


    林绮眠：【没关系。】


    许月亮愣住。


    弹幕：


    【她说没关系……】


    【我就悄悄的，悄悄的……】


    【我也悄悄的……】


    林绮眠回答许月亮之前的问题：【有事出来，等一个人，看会直播。】


    许月亮：「哦哦，那你看着时间，别耽搁事了~~」


    许月亮：「不要砸礼物了啊，一个礼花好多钱呢~~~」


    许月亮笑笑：「到时候我还得请你吃饭~~~~」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


    弹幕里有再疯掉的趋势，许月亮赶忙转移了话题。


    她继续自己的流程，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状态更饱满了，笑容更多了，跳完舞回来，脸颊红红的，总是含羞带怯的模样。


    林绮眠一直在直播间里。


    过了十点，许月亮滑动了下电脑屏幕，问道：「木木，你怎么还在呀？」


    林绮眠：【事情还没办完。】


    许月亮：「啊，辛苦了，人等到了吗？晚上冷，穿得厚一点啊。」


    林绮眠只回復了个简单的：【嗯。】


    晚上不仅冷，还挺饿的。


    林绮眠做好了饭，一口都没吃，到了地，却又等了这么久。


    这么蠢的事情，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


    应该的。


    那么强烈地想要见到她，就应该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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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小心地想要护着她，就应该等着她。


    直到直播时间逼近末尾，林绮眠才给许月亮发过去微信消息。


    -【等的人还没来。】


    -【因为她直播还没结束。】


    许月亮跳完了最后一支舞，跟大家挥手拜拜。


    直播间屏幕黑下去以后，林绮眠在心里轻轻数着秒。


    一，二，三……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绮眠接起了电话，在她耳朵里待了一晚上的女主播，唿哧喊着跑进了她的生活里：「林医生你在哪儿呢！！！林医生你怎么来了啊？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啊！！！」


    「停车场。」林绮眠道，「有些重要的，但又不至于打扰你工作的事。」


    「咖啡店对面吗？我马上过来！」许月亮那边一阵响声。


    林绮眠推开了车门：「我过去。」


    许月亮着急忙慌地喊：「我过去就行，我过去，我很快。你冷不冷啊？什么时候到的啊？饿不饿啊？带没带伞啊？」


    林绮眠一下子笑了：「对不起，果然忘了带你的小黄鸭。」


    许月亮：「哎呦，笨的呀~~」


    林绮眠：「我们两是挺笨的，没一个想到车是用来干嘛的。」


    许月亮：「……」


    林绮眠踏出去的腿又回到了车上，将车开了出去：「你下楼就好，我去接你。」


    许月亮的那点毛躁下去不少，她轻声应了句：「嗯~~~」


    耳机里恢復安静，车子出了停车场，再半分钟，林绮眠就能见到许月亮。


    但她还是没忍住，提前在电话里问她道：「你就不问问我到底是什么事吗？」


    许月亮柔软顺从：「什么事呀~」


    林绮眠笑着道：「站在你面前，看着你的眼睛，回你的信。」


    第78章 78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在林绮眠抓住许月亮，许月亮又跑掉以后，林绮眠反思了很久。


    那个年龄容易有天马行空的幻想,她幻想要是自己早一点抓到许月亮，早一点同她说清这个事情，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她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哪怕真是许月亮的哥哥要追她,那她也可以先同许月亮做朋友。


    她起码可以和许月亮成为朋友。


    不用远远地看着她，不用错过她傻乎乎笑着的样子。和她一起晨读晚读，如果许月亮需要的话，她还可以给她补习功课。


    那样，她们就会有自己的故事。


    她们可以面对面地聊天气，可以分享自己的心情,可以一块出去玩。


    林绮眠是有信心的,有信心在朋友这个范围内，不让许月亮讨厌。


    但真是太迟了。


    她把戳破真相的时间定在高考前，以为接下来这个暑假,可以玩得开心,玩得放肆……结果,结果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有理由再去认识许月亮,她更没有理由在放假的时候叫许月亮出来。她甚至连许月亮的家庭地址，许月亮的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


    说起来虽然卑微又羞耻,但这的确是在她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后悔的事情。


    后悔真是一剂苦药。


    林绮眠以为这后悔只能刻在她的记忆里了，现在,许月亮却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林绮眠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心里都是叫嚣着的冲动,她嵴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她的身体自发地便有了行动，就像对那曾经的错事有了免疫的抗体，直冲着那个正确的方向而去。


    她要去回应许月亮。


    她要站到许月亮的面前，回应她给她写的每一个字。


    她要有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电话那端陷入安静。


    突然「嘟」的一声，挂断了。


    林绮眠看向手机屏幕，通话时间很短，在电话挂断之后，也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林绮眠脸上没了笑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说的话太直白了？太放浪了？太有攻击性了？


    还是她又一次地会错了许月亮的意。


    或者信就只是信，许月亮无聊，许月亮就爱写信，许月亮给谁都写信，许月亮没那个意思。


    林绮眠的心跳空了一拍，空得能刮进去s市今天所有的风。


    车开到了许月亮小区的门口，门卫伸头出来，道：「你找谁啊？不能进外来车辆。」


    林绮眠没法报出许月亮的名字。


    是她要突然过来的，是她擅自行动，擅自等待，自我感动，道德绑架一般要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见许月亮一面。


    并没有经过许月亮的同意。


    林绮眠手指握着方向盘，静默着。


    电话突然又响起来了，和它挂断时一样突兀。


    来自许月亮，林绮眠接起电话，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餵。」她只送给许月亮这一个字。


    「林医生你到哪儿了啊？」许月亮着急忙慌的，「刚电梯没信号，电话就断了。」


    林绮眠：「……」


    委屈的林绮眠一下子显得像个傻子。


    林绮眠：「我到小区门口了，不能进车。」


    「哦哦好的，我马上到！」许月亮似乎跳下了台阶，「对了，你最后说的什么呀？」


    林绮眠：「……」


    居然没听到。


    显得刚才兀自心内感慨了好一阵的林绮眠，更像个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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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没什么。」


    林绮眠：「我调个头。」


    她调转方向盘，将车子退到路边。


    许月亮声音小小的：「其实我听到了~」


    林绮眠：「……」


    车屁股撞上了路牙，「咚」的一下。


    耳机里的声音渐渐靠近：「我就是很不好意思~~又想听林医生再说一遍~~~」


    林绮眠降下车窗，看到出了大门的许月亮。


    还是刚才直播时的装扮，只套了件外套，拿了把伞。


    今晚的伞，是天蓝色的。


    林绮眠招了下手：「过来，我再说。」


    许月亮是跑着过来的，脚步轻盈，就像她早上跑掉时一样。


    她来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上了车。


    林绮眠摘了耳机，关了车窗，望过去。


    许月亮顶着一点潮湿的水汽，头髮是夸张的泰迪卷，上面夹满了可爱的装饰髮夹。


    妆容有些重，腮红这么看着，猴屁股似的。


    林绮眠盯着猴屁股，没说话。


    许月亮收了伞，套进防水袋里，自己拉过安全带扣好，所有上车的小动作都做完了，终于呆在了座位上。


    她盯着前方，说话前，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


    「怎么都不，说话呀~」


    林绮眠：「都不看我，怎么说。」


    许月亮身子拧了拧：「听着呢。」


    林绮眠：「听人说话都不注视别人的眼睛，不礼貌哦。」


    许月亮表情皱巴起来，缓缓地，缓缓地转了个脸，看向林绮眠。


    两人视线终于对上，许月亮画着闪亮亮眼影的眼睛忽闪忽闪忽闪，「哇」地一下，一低头，把自己埋了起来。


    这下，林绮眠能看到的，便只有那一大从头髮，满脑袋的糖果，和纤弱又紧绷着的背了。


    「呜呜呜呜对不起……」许月亮假哭着，「林医生我错了，我不应该逗你玩……」


    林绮眠心脏又漏了一拍，惶惑不安。


    许月亮继续哭：「我进电梯前听到了，听到你说的话了，我，我就，呆，呆了……


    「好苏啊，呜呜呜呜，你声音本来就好听，还那样说话……


    「你还，还跑来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过来。


    「虽然你过来可能还有别的事情，但我还是，很，很惊喜……


    「我出了电梯就张狂了，就跟那种，有主人撑腰的狗一样……


    「脑袋就，坏掉了，就想逗你，一下。」


    林绮眠漏的那一拍被实实在在地补了回去，用许月亮嘤嘤嘤的假眼泪，和满脑袋的糖果。


    笑意又回到了她脸上，林绮眠清了下嗓子，故作正经：「你道什么歉，我不是应了你了，要再说一遍了吗？」


    许月亮吸了吸鼻子，静默了两秒，这才道：「我看到你的脸，就不敢听了。」


    林绮眠：「我长得很吓人？」


    许月亮：「不！你长得太好看！」


    林绮眠：「一般吧，也没多好看。」


    许月亮气得一下子抬起了头：「不！超好看！特好看！！！是人群中会一眼看到的闪闪发光的好看！仙女！！！」


    林绮眠笑起来。


    这下没忍着，笑意一路蔓延，眼睛都弯起来。


    许月亮反应上来自己中了计：「林医生！你诈我！」


    林绮眠：「你教的。」


    许月亮：「不是我教的！就算我教，你也不能学啊！」


    林绮眠：「我为什么不能学？」


    许月亮：「你是林绮眠。」


    林绮眠看着她，轻轻挑了挑眉。


    许月亮的脸颊好像更红了，不知道现在的手感怎么样。


    林绮眠伸出了手，猝不及防地落到了许月亮的脸上。


    捏住了她的脸蛋就没撒手，揉面团一般，狠狠揉了几把。


    「这是林绮眠吗？」她问许月亮，「这是你想的林绮眠吗？」


    许月亮瞪着眼睛看着她，温度踏踏实实地传到了林绮眠的指尖上，烫得就跟着火了一般。


    她涂着亮晶晶唇彩的嘴巴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林绮眠的手收回去的时候，拇指抹过那嘴巴，将她的口红给揉乱了。


    许月亮的唇角晕染了一团红色，就像……被人亲吻过。


    她无法发出声音，也彻底不动了，穿得本就夸张可爱，这会便更像是个等身的精緻玩偶，落在了车座上。


    林绮眠长长溢出一口气，彻底理解了许月亮方才的道歉。


    她也想同她道歉，她一看到她，那些过分的、卑劣的、低俗的想法就会冒出来，并且已经逐渐失控。


    林绮眠看着前方，雨水不断落下，被雨刷一扫而过。


    路边灯箱发出的彩色的光打在雨珠上，反射出一个艷丽旖旎的氛围。


    「这里能停车吗？」林绮眠找个话题来分散自己的心思。


    副驾驶上的破娃娃终于动了，说话一卡一卡的：「不，能，会被，贴，罚单。但这会，应该没交警，哈哈哈。」


    林绮眠学她呆呆的笑声：「哈哈哈。」


    许月亮又埋下了脑袋：「呜……」


    许月亮埋下脑袋以后嘴巴里流畅多了：「你往前开，往前开，左拐，有个巷子，能临时停会。」


    林绮眠：「能停多久？」


    许月亮：「没意外半个小时应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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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半个小时够吗？」


    许月亮：「啊？」


    林绮眠：「我在问自己，半个小时够吗？我要来干的事。」


    许月亮：「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车子拐进了巷子里，巷子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没车也没人。


    车停了下来，林绮眠整理掉那些杂乱的情绪，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今天来找你，没别的事情，就是刚才说的，想当面回你的信。


    「亲爱的许月亮，你好。今天我工作不累，因为你打扰了我上午开会，又在我下午上班的时候同我聊了三次天。


    「我的确像你忠告的那样，需要认真工作。因为我喜欢和你聊天，你总让我分心。


    「你不是我拔得最完美的一颗牙，但是我最完美的患者。


    「雨还在下着，我记不起来伞的事，因为我着急见你。


    「我同样期待明天见，但今晚也要见。


    「我也要跟你道歉，我说要看着你的眼睛，但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你把眼睛埋着，也不让我看。」


    林绮眠笑起来，笑自己：「你让我看看不好的你，那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是你心里想像的，完美的林绮眠。


    「我不着急，我们慢慢看。」


    「你的，」林绮眠捂了捂胸口，让心跳缓和下去，「只是忍不住来招惹你的，林绮眠。」


    第79章 79


    车里陷入让人昏沉的安静。


    只有雨声,越来越大，打在车身上，噼啪作响。


    许月亮还是埋着脑袋的姿势,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笑或者哭都有些奇怪，林绮眠好不容易缓下去的心跳又因为紧张而加快起来。


    再这样下去,要得心脏病了。


    「喂，」林绮眠出声,「这么尴尬的事我都干完了,你不给点反应吗？」


    许月亮的声音埋着,嘟嘟囔囔的：「在反应呢。」


    林绮眠俯身,戳了戳她的肩膀：「我看看。」


    许月亮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


    是在哭。


    居然是在……很伤心地哭。


    哭得眼线晕了一坨，两行粉底眼泪，眼睛眉毛都耷拉着,嘴角瘪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呦……」林绮眠轻声感嘆,「这是被我吓到了吗？」


    许月亮摇头，两只手支棱着：「呜呜呜呜对不起林医生，我没法擦眼泪……」


    现在是没法擦，这一抹过去,得把不少脏东西抹进眼睛里。


    林绮眠打开储物盒，抽了张湿巾出来：「你别动，我给你擦。」


    许月亮瘪着嘴「嗯」了一声。


    林绮眠擦许月亮的眼泪,已经有些熟门熟路了。


    她先将花了的化妆品擦干净,然后用干净的纸巾沾了沾挂着泪珠的睫毛。


    因为在用心干一件事情,所以心里的那些慌乱,平復了很多。


    「我在想……」林绮眠笑了下，道，「有没有一种叫做『许月亮擦眼泪师』的工作，我一定能够胜任。」


    许月亮「噗」地笑了。


    冲击让泪珠子又滚下来一串。


    「哎……」林绮眠嘆口气，继续忙活，「这工作还挺辛苦。」


    许月亮憋住了劲，这次擦干净以后，她用力唿吸，终于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一盏车顶灯打在她脸上，照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林绮眠仔细看了眼自己的劳动成果，收回了手。


    许月亮终于开口说话：「林医生你别误会，我没有害怕你，我就是突然有些……伤心。」


    林绮眠：「伤心什么？」


    「伤心……」许月亮张了张嘴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我现在不想说……」


    林绮眠指尖动了动，还是应道：「好，那以后再说。」


    许月亮眨巴了两下眼，很急切的模样：「但我要跟林医生说，谢谢，非常谢谢你给我的回信，不尴尬，一点都不尴尬，我感动死了……」


    林绮眠笑了笑：「嗯。」


    许月亮：「我很开心。」


    林绮眠也开心起来：「好。」


    许月亮：「我还很激动。」


    林绮眠攥了攥手指：「嗯。」


    许月亮：「我还很紧张，还很忐忑，还……兴奋。」


    林绮眠看着她，望进她的眼睛里。


    这次她没有避开，许月亮也没有躲，黑亮的瞳孔里映出林绮眠的身影。


    许月亮捂住了胸口，长舒一口气：「要是现在我带着密室里那个心跳检测仪，已经跳到纸外面去了！」


    林绮眠偏头笑。


    「你呢……」许月亮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你的心情呢，林医生……」


    「我和你一样。」林绮眠回答得很干脆，她甚至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许月亮心脏的位置，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你有一样的心情。」


    「是吗……」许月亮开心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


    林绮眠：「嗯。」


    许月亮抬手抓住了林绮眠的那根手指，攥进掌心里，逼问道：「真的都一样吗？你也会忐忑，会紧张，会……兴奋吗？」


    林绮眠顿了顿：「会。」


    许月亮：「看不出来诶！」


    林绮眠：「……」


    许月亮往她跟前凑了凑：「真的会吗真的会吗？真的看不出来诶。林医生看起来永远都很冷静，薇薇还说你很冷漠的，我倒是不觉得你冷漠，但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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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断了。


    因为林绮眠抽出了自己的那根手指，反手握住了许月亮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抵到了自己的胸口。


    「咚咚，咚咚……」心跳声证明一切，热度证明一切。


    如果这些都还不够，林绮眠贪婪地看着许月亮，让她看清自己饿狼一般的眼神。


    许月亮愣愣的，足足半分钟后，她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慌乱得像只上蹿下跳的松鼠，双手乱摆着，目光也乱晃着。


    「啊啊啊这个，那个……」她努力地移开了话题，「林医生你等了这么久，饿不饿呀？」


    林绮眠仰头捂了捂眼睛，笑得不行：「饿。」


    许月亮：「巴拉拉能量，变！」


    「嗯？」林绮眠松开手指，瞥过去。


    一块巧克力递到她面前，许月亮支棱着手的样子，又羞又乐呵。


    「哪里来的巧克力？」林绮眠接过来，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巧克力在舌尖融化开来，香醇丝滑。许月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从这里拿的。」


    林绮眠看着许月亮那满脑袋的食物发卡：「……」


    许月亮：「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发卡不够用了就干脆用真的零食，卡子别着包装纸夹的，你放心，不脏~~~」


    「不嫌弃你。」林绮眠的舌尖转了转，「这个不够，我要再找点你来吃。」


    许月亮又给她拿下来两颗糖果，林绮眠揣进了口袋里，没着急吃。


    两人说了些散漫的话，默契得都没再往两人都不太受得住的方向偏，许月亮要带林绮眠去吃正经的晚餐，林绮眠拒绝了她。


    时间不早了，许月亮脸上的妆没卸干净，对皮肤不好。许月亮还穿着演出服，并不舒服。


    许月亮忙完了一天的工作，能同她待这一会儿已经足够了。林绮眠不想在第一天就造成许月亮的负担。


    她要许月亮快快回家。


    要许月亮换下这些沉重的装束，好好地洗个澡，然后沉进香甜的梦乡。


    如果，如果足够默契的话，她们还可以梦里见。


    车子又开到了许月亮小区的门口，许月亮拆出自己蓝色的雨伞，嘴巴刚张了张，林绮眠便道：「我用不着，我会直接开进楼下的停车场。」


    「哦~」许月亮乐呵呵的，「也是哦。」


    林绮眠：「明天我会记得带上你的小黄鸭。」


    许月亮：「忘记也没关系，我们明天见~~」


    林绮眠明白她的意思，在她打开车门的一瞬，抓住了她胳膊：「很喜欢和我吃早餐吗？」


    许月亮深唿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真切的想法：「喜欢，喜欢早晨见到林医生，感觉一整天都是新的~」


    「好。」林绮眠笑了笑，「那明天早晨见。但要记得起床和出门的时候给我发条信息，不然你有可能碰不到我。」


    得到了答允，许月亮很开心：「好！！！」


    林绮眠放开了她。


    许月亮撑开伞，对她招手又招手，这才转身小跑着进了小区。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林绮眠调转车头，并给黄小艺拨了个电话。


    「谈恋爱真的是……」她笑着凡尔赛发言，「很麻烦的事。」


    黄小艺嚎叫了一路。


    林绮眠这一晚忙活了半宿，睡了四、五个小时，便到了起床时间。


    洗漱完以后，她没有吃早餐，站在窗前，欣赏了会风景。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到了早晨，突然放晴。


    太阳从云层里透出薄薄的光线，落在城市的建筑身上。街道潮湿干净，四季常青的行道树青翠鲜亮。


    林绮眠的手机「叮」地一声，传来新消息。


    来自许月亮的小红点，跟她报导：【我收拾好啦！要出门啦！过去大概四十分钟！】


    林绮眠：【好。】


    林绮眠将手机揣进兜里，套上外套，出了门。


    尽管看起来是个晴天，许月亮还是塞了两把伞进包里，一把粉的，一把蓝的，很般配。


    出了楼，空气清新得让她忍不住驻足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瞬间便又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去找林绮眠，可不能耽搁。


    特别是她们约好的见面，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虽然林医生让她通报起床出门的时间，大概是想让见面的时间非常精确，避免等待。但许月亮还是希望自己跑快点，车子跑快点，她可以提早到达，等着林绮眠。


    她想要等着林绮眠。


    她想要为林绮眠做那些高中时做过的事，她想要把自己掏出来，奉献给林绮眠。


    这看起来无私，但出自十分自私的目的。


    林绮眠对她的回应让她羞惭，林绮眠说「我们有同样的心情」，让她觉得踏实。


    踏实得去行进自己的计划，尽管，她有着林绮眠绝对没有的心情。


    许月亮埋着头赶路，想着待会见到了林绮眠，要同她说的话题。


    光是这样想着，便让她唿吸不畅，心悸得脑袋都要昏掉。


    她就这么昏头昏脑地，撞到了林绮眠身上。


    在刚踏出自家小区的位置。


    那是独属于林绮眠的气味，绝不是一款香水就可以概括的，它清冽，回甘，看似冰冷，实则透着融融的松香气的暖意。


    许月亮愣在那儿，鼻尖贴着这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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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的掌心盖在了她脑袋上，轻轻地，温柔地拍了拍。


    「傻了吗？」她道，「也不看路。」


    「傻了。」许月亮呆呆地回答，那些隐藏着的情绪又旋风一般地往出冒，把她的整颗心都搅乱了，把她的整个人都搅乱了。


    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上涌，好在今天她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想让林绮眠看她最真实的模样。


    她抬手擦去了眼泪，林绮眠拉开了同她之间的距离，微微弯腰看着她。


    「怎么又把你惹哭了。」林绮眠道，「你是不是该和我一块去医院看看？」


    许月亮摇头，摇得水意横飞，她吸了吸鼻子：「不怪你。」


    林绮眠兜里随时装着纸巾，抽出了一张来：「嗯？」


    许月亮接过纸巾，盖在了眼睛上，好一会儿：「都怪你~」


    林绮眠笑起来，将她搂进了怀里：「你是不是打算之后每天早晨都来找我？」


    许月亮在她又暖又香的怀里点头：「嗯~」


    林绮眠：「是不是打算每天下午都给我写信？」


    许月亮又快憋不住了：「嗯……」


    林绮眠：「直到什么时候？」


    许月亮委委屈屈：「……我没想好~」


    林绮眠：「那就是了。」


    她用力揉了揉怀里的脑袋：「你早上要看到我，下午要给我写信。我看到你的信，晚上便忍不住要见你……」


    林绮眠笑了笑：「这样真是太不利于城市环保了。所以我住进了你家对面的酒店，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一起吃晚餐，多出的时间一起散步，一起聊天。当然，你可以继续给我写信，只是你信里的问题我会马上回答，你信里想要做的事，我会马上和你一起实现。」


    第80章 80


    时间踏入十一月,s市的天气越来越冷，许月亮却进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烘烘的生活。


    她的能量来自林绮眠，住在她家对面酒店的林绮眠。


    她们每天早晨设置一样的闹钟,从睁眼那一刻起便给对方发送着消息。有时候甚至会开一通语音,一块听着对方洗漱的声音。


    然后一起出门,一起吃早餐。送林绮眠上车去上班,自己再慢悠悠地踱步回公寓,开启一天的工作。


    晚上下播的时间太晚，许月亮不忍心让林绮眠一直等着。所以晚餐改在了最该是晚餐的时间。林绮眠下班回来以后，许月亮两段直播的中间休息时间。


    林绮眠做到了她向她承诺的一切，许月亮带她吃遍了附近好吃的店。


    她们会在餐桌上自然而然地聊天,一开始许月亮总是会因为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突然害羞,相处得久了，那些害羞便扔掉了忐忑不安的部分，只留下了暖融融的亲近。


    像泡在舒适的热水里，会让你发一层薄汗，会让你的毛孔张开，会消除你一天的疲惫，让你觉得开心又幸福。


    幸福，一个抽象的概念，现在真真切切地落在许月亮的生活里,包裹着她。


    这种能量也会被她传递出去,直播间的观众总是会说她最近状态超好，和酒店大堂的服务生打招唿，许月亮也是笑容灿烂。


    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许月亮拉开客厅的窗帘,趴在她的沙发床上,望着对面灯火辉煌的高楼，给其中的一盏，写一封信。


    她整理自己的心情，但只敢表述一点点。


    她还有很多话要跟林绮眠说，但精心地选择着有趣的部分。


    她说想要让林绮眠看到她不好的一面，但跟林绮眠相处的时候，她的心情飞扬着，她充满期望，她有着好像可以战胜一切的动力，她好得不得了。


    所以离她的目标，总是差着那么一大截。


    但一天又一天，林绮眠的房费可是越来越多了！


    对面酒店的价格许月亮有查过，但她不知道林绮眠住的是什么房型，林绮眠也不告诉她，只说自己有朋友送的优惠券，花不了多少。


    哪有那么多的优惠券，哪有那么多的便宜朋友。


    许月亮不是个傻子，许月亮心里有台计算器，一项项地把自己欠林绮眠的叠加着，等叠到一个自己承受不了的线时，便会立刻喊停。


    上次b市的晚会表演她完成的不错，后续也有演出联繫到她。


    最近确定了两个项目，一个是品牌的视频gg拍摄，另一个是台小型的舞剧。


    拍摄时间定了下来，舞剧也需要她去进一步地和舞团对接。两项工作都在b市，便干脆请了个长假，一口气出差去完成。


    直播间挂上请假条，粉丝哀嚎遍野。


    不同于以往会遭受的责难，女粉们大多都是撒娇哭闹，说得最严重的也就是，月亮要抛弃我们了，看不到月亮的直播我要失眠了。


    她们喊起来一个跟一个，在许月亮的请假条下面盖起了高楼。


    许月亮心里暖烘烘的，赶紧又发了条动态，跟大家保证，请假的这几天每天都会更新至少一条动态，跟大家分享生活，给大家拍九宫格的自拍。


    评论又都变成了欢唿雀跃。


    女孩子就是又软又娇又好哄。


    除了……林绮眠。


    许月亮关了电脑，琢磨了好一阵儿，才敢给林绮眠发过去条信息：【林医生今天几点到家呀？】


    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蓁蓁赶紧抬头道：「林老师，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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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正在给一位患者做检查，闻言「嗯」了一声。


    半分钟后，她放下了手里的器具：「伤口恢復得很好，药可以停了。」


    送走了患者，林绮眠摘下口罩，嘱咐蓁蓁道：「有人在的时候，不要提醒手机的事。」


    蓁蓁：「可是，是那个手机。」


    林绮眠：「……」


    蓁蓁：「有提醒的微信消息。」


    林绮眠：「……」


    蓁蓁贼眉鼠眼地看着她，林绮眠清了下嗓子，拿过了手机。


    的确是重要的信息，许月亮发来的重要信息。


    今天没什么事了，可以早点结束。


    林绮眠敲着键盘，又突然想起许月亮说过喜欢她的声音，便背了身，回了条语音过去。


    转过头的时候，蓁蓁瞅着她，眼睛睁得老大。


    林绮眠整理桌上的东西：「严主任要的资料，你记得发过去。」


    蓁蓁点头：「我已经发过去了。」


    林绮眠：「好，明天见。」


    蓁蓁握拳：「耶，看来我猜对了！」


    林绮眠笑了笑，没理她。


    自从上次她有对象的事被误传出去以后，几乎全院的人都在猜她的对象是谁。


    蓁蓁找她对过几次答案，越猜越没边，全都被林绮眠否定了。


    于是她开始关注她的手机，她的来电和信息，甚至盯着她，企图分析她的表情。


    猜到现在，除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其他的倒是把握得很精准。


    林绮眠出了诊室，一想到待会能见到许月亮，便心情愉悦。


    一路通畅，大概因为她走得早没到晚高峰，也大概因为老天爷都不忍耽搁她们的约会。


    车里流淌着音乐，车外夕阳绚烂，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她下了车，走进餐厅，漂漂亮亮的许月亮跟她道：「林医生，你搬回去吧。」


    林绮眠：「？？？？」


    许月亮嘴角挂着丝挺不好意思的笑：「我明天要出差，得个五六天才能回来。」


    林绮眠的刀叉打在盘子边上，一声脆响：「五六天而已。」


    许月亮：「你那个酒店最低房费580一晚，我看到的最大vip卡券是八折，也就是说你一天最少花费464，这样五六天下来，两千多快三千块呢！！！」


    林绮眠：「……数学挺好。」


    许月亮：「我等你的时候拿手机计算器算的，嘿嘿。」


    还嘿嘿。


    林绮眠抬眼看她。


    许月亮搓了搓手：「反正都是一天一天算的，要不行，你等我回来了，再……再……」


    林绮眠：「再什么？」


    林绮眠带了点情绪：「你还再让我搬过来吗？」


    许月亮眉毛耷拉下来，整个人都蔫了：「我不是不想，只是这样不太对……」


    是不太对，除了许月亮，林绮眠再没对谁做过这么夸张的事。


    她做这些心甘情愿，甚至可以说是她的乐趣，她的荣幸。许月亮也知道她掏得起这个钱，只是许月亮总在权衡，权衡她们之前谁付出的多了，谁又好像付出得少了。


    林绮眠有点难过，大概是这些天的相处，让她得寸进尺地以为，她们跨越了陌生、熟识，已经到了亲密的阶段……


    现在看来，许月亮的界限并没有被打破。


    「没关系。」林绮眠道，「我今晚搬回去。」


    许月亮满是歉疚，着急忙慌地道：「那我帮你打包行李……」


    林绮眠：「不用，也就几件衣服，放车里就走了。」


    许月亮沉默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做错事的小狗。


    菜上了桌，林绮眠催促她：「吃饭。」


    许月亮用力点头，给她介绍菜式，给她夹菜，热情得不得了。


    在这样的热情里，林绮眠的失落大概也就坚持了两分钟。


    「是你之前说过的舞剧吗？」她同许月亮聊起许月亮在意的事情，「要去b市？角色定好了没？」


    「还没呢，要去试戏。」许月亮立刻道，「导演发了我好几段视频，让我挑来着。」


    林绮眠笑了笑：「真厉害。」


    许月亮也笑起来：「这次去就算是熟门熟路了，因为还有那个gg的拍摄，芸姐非常重视，要和我一起去。」


    林绮眠切肉的手顿了顿：「不是一个人了啊。」


    许月亮：「嗯！而且差旅费报销呢！」


    对于自己转型以后的工作，许月亮非常重视，也充满了期待。


    这个话题聊起来，之前那短暂的尴尬便顺遂地滑了过去。吃完饭，许月亮坚持将林绮眠送到了酒店大厅，替她按了电梯，同她一直等着电梯到达，看着她进去，才挥手同她说再见。


    服务周到得像是酒店里的工作人员。


    电梯门缓缓关上，林绮眠轻轻溢出一声嘆息。


    电梯到达，她往房间走，刚迈出两步，手机便震动了两下。


    是连蓁蓁都会注意到的特殊频率。


    林绮眠打开手机，许月亮给她发了一堆的卖萌表情包，然后道：【我要给木木特殊的待遇呢~~】


    木木，平日里，许月亮不会这么称唿她。


    林绮眠打开橙子直播，看到了特别关注的小月亮主播发的请假条和对粉丝的承诺。


    跟粉丝都要分享生活，发九宫格自拍了，还能对她怎么特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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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唇角上扬，回復她：【我很期待。】


    这一晚，林绮眠回到自己家中，泡了个舒服的澡，坐在那把她精挑细选的椅子上，看了会书。


    临近睡觉的点，许月亮的消息跳了出来：【这是今天给眠眠的信。】


    后面却没有任何内容。


    林绮眠有些奇怪，靠着椅背，看着空荡荡的页面。


    之前许月亮发信并不会预告，在月亮挂在天上的某一瞬，长长的一段文字就会跳出来，像每晚不定时供应的小甜点。


    林绮眠要品了这甜点才能安稳睡着。


    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林绮眠在心里默默数着，如果半分钟过去还没消息，她就得问一问。


    对于许月亮，她就是这样不知足。一旦拥有了她给的一些好处，哪怕偶尔失去，都抓心挠肝，无法接受。


    29秒，新的消息终于跳了出来。


    像是故意打在她的心尖上，就是要让她忐忑，让她难耐，让她心跳加速。


    许月亮发过来的是个视频。


    起始页面一片漆黑，视频挺大，她点进去，自动下载浪费了一段时间。


    大概也就是许月亮让她等的时间。


    视频终于动起来，黑色画面晃动，有声音小小的，悄悄的，贴着听筒传出来：「林医生~」


    叫得林绮眠耳根发痒。


    许月亮低低笑着：「这个样子真不好意思呀~」


    林绮眠：你干什么都不好意思，害羞怪。


    许月亮：「算是用了林医生的套路，觉得让林医生看到我，听到我，感受会更好一些~~」


    林绮眠：那的确是，但你人呢，画面还是黑的啊，傻子。


    许月亮：「今天惹林医生生气了，但我实在是心疼林医生的钱，也心疼林医生这么多天没回家，哪里都没家里舒服吧~~」


    林绮眠：找藉口。


    许月亮：「反正做错事了就要受罚，感觉愧疚了就要补偿，今天是特殊待遇第一天~~」


    画面终于亮了起来，许月亮白白嫩嫩的掌心移开，原来之前都是捂着摄像头。


    「这是专门穿给林医生看的。」许月亮含羞带臊，「林医生喜欢粉红色。」


    林绮眠闭了闭眼，她点了暂停，长唿一口气。


    许月亮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只粉红豹。


    转型之前，许月亮在直播间的风格偶尔还能称得上是性感，转型之后，许月亮基本就变成了一个美妆美食搞笑沙雕健身舞蹈主播。


    林绮眠看到好几次，论坛有人开贴怀念以前的小月亮，将她之前的视频拿出来反覆传播。这个时候，必然有一堆人跳出来说，现在的小月亮，没有以前那个味了。


    那个味了。


    林绮眠想告诉他们，他们真是什么味都没见过。


    真要引诱你的许月亮，她会穿着粉色豹纹的紧身连体衣，戴着毛茸茸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然后对你道：「喵~」


    「喵~~」许月亮叫了一声，而后整个人都羞到变红，捂着脸蹲下身，自言自语地呜咽道，「呜呜呜呜我这也太过分了吧……」


    第81章 81


    是挺过分的。


    五十六秒的视频,林绮眠看了快二十分钟。


    许月亮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都被她拉着进度条反反覆覆地欣赏,像个张狂的变态。


    这个时候，林绮眠倒是庆幸，自己现在是在家里。


    要还在许月亮家对面,能做出什么事情，她还真是不敢确定。


    看完视频，林绮眠回復了两个字【很好】,便扔下手机去了浴室。


    她得再沖个澡。


    之前,在还不确定许月亮的许多表现到底是刻意的引诱还是单纯的自然状态时，林绮眠被她勾得心痒难耐，那时,她还觉得,那种强烈的生理表现，有一半来自猜疑带来的紧张刺激。


    现在，她倒是不用猜了，许月亮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就是故意的。但说完这些话,又害羞得把自己缩起来，这一放一收,简直……能要了林绮眠的命。


    她真想把许月亮从视频里揪出来，欺负她，狠狠地欺负她。


    让她承担起折磨她的后果。


    水声停止,林绮眠裹了浴巾,在浴室外的凳子上坐了良久,这才重新回到书桌前，拿了手机去往卧室。


    手机的唿吸灯闪烁着，提示有新消息。


    林绮眠知道那一定是来自许月亮的，但竟然有些不想打开。


    她得睡个好觉，明天还要继续没有惊喜的工作的一天，她不想睁眼到天明。


    但唿吸灯一下一下地跳着，很快就和她的唿吸融成了一样的频率。


    认命一般，林绮眠还是划开了手机。


    许月亮：


    -【是真的觉得挺好的吗？】


    -【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林医生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


    -【要是不喜欢这种形式，我以后就不发了，不发了……】


    -【对不起，我就是一时兴起……】


    -【可怜猫猫哭哭.gif】


    林绮眠滑动了下两人的聊天记录，的确，许月亮的误会是有理由的。


    视频发过来，她二十多分钟才回復，还只有【很好】两个字，的确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但，她确实是在阴阳怪气。


    很好，是那种很好，要是让她说出来的话，得是咬牙切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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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掉许月亮的一块肉。


    林绮眠靠着床背，又发了一会呆。


    看着时间不早了，想到明天一早许月亮还要赶飞机，便还是清了清嗓子，回了她几条语音过去。


    「是真觉得挺好。」


    「我很喜欢。」


    「刚才在洗澡。」


    「以后就这么发。」


    许月亮那边立马跳出了正在输入的状态，输入又断掉，输入又断掉，终于，跳出了个「猫猫害羞」的表情包。


    好的，现在表情包在林绮眠的脑袋里都有许月亮的替代画面了。


    她唿出口气，打字道：【早点休息。】


    而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又一次点开了视频文件。


    许月亮同她道晚安，许月亮同她道早安，许月亮不知道她一整夜都经歷了什么。


    许月亮坐上了飞往b市的航班，这次将自己的行程报告得清清楚楚，要去做什么，可能要无法回覆信息多长时间，都跟林绮眠说得明明白白。


    生怕林绮眠再误会，一个冲动便又飞了过去。


    但林绮眠……已经没有那个精力了。


    她顶着个沉沉的黑眼圈，一上午做了五台手术，中午在食堂吃完饭，立马就去新楼的休息室补了个觉。


    两个小时，睡得昏天黑地。


    下午上班前，她给许月亮发消息：


    -【工作想要保持良好的状态，便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所以不许熬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十点上床。】


    -【十点之前，把视频发过来。】


    语气有些生硬，甚至有些凶。


    像个管得十分宽的老领导，或者严厉的家长。


    但这些要求，与其说是提给许月亮的，不如说是用来警醒自己的。


    许月亮搞得她失控，搞得她疯癫，搞得她七情六慾丰盛得仿佛掉进了魔窟。


    理智，偶尔会想要往回拉一拉。


    许月亮却一点都不觉得她这些场外指导过分，回过了她一大段话，交代了自己的工作时间，表明了自己积极响应林绮眠早睡早起的号召，严格遵守，努力达标，绝对不让林医生失望！！！


    林绮眠握着手机，理智又跑掉了。


    她真的，好可爱啊……


    许月亮的承诺，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这天林绮眠在九点半便收到了来自许月亮的小视频，而且长达三分半钟，竟然是个一天工作的vlog。


    许月亮做了剪辑，配了音乐，在视频的最后半分钟，蹲在一个有些暗的角落里，轻声细语地和她聊天。


    林绮眠看完视频，才发现自己笑得脸发僵。


    许月亮就是这样，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她获得发自内心的快乐。


    和冲动。


    之后的几天，她都在这样的快乐和冲动中度过。


    许月亮那颗漂亮的脑袋瓜子不知道是什么结构，每天总能想出点新奇的招数来，让每晚的小视频成了林绮眠劳累一天，最期待的连续剧。


    但她拍摄的环境似乎越来越艰辛了，这一晚，直接是在浴室里，坐在马桶盖上，声音小得需要林绮眠将音量调到最大，才能听得清。


    看完视频，林绮眠发过去指导意见：【不好拍吗？如果晚上不方便的话，可以恢復到文字的形式。】


    【不要！！！】许月亮很快回了过去。


    她看了眼另一张床上的周芸，哒哒哒地打着字：


    -【我觉得视频的形式更有意思~~】


    -【跟林医生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在面对面坐着聊天一样~~~】


    林绮眠：


    -【咱俩坐马桶上聊天啊？】


    「噗。」许月亮没憋住，笑出了声。


    周芸偏头看了过来。


    许月亮赶紧收了笑，侧了侧身子，把自己缩到被窝里去。


    -【芸姐在呢，她每天除了陪我处理我的工作，还要管其他主播的事。】


    -【电脑就没离开过手，所以我想尽量不打扰她工作。】


    林绮眠：


    -【你们两住一间房？】


    许月亮：


    -【刚开始说是单间的，但和芸姐聊天的时候，我知道他们报销还挺麻烦的，就改成标间了。】


    -【标间两个人一块也更安全一些~】


    林绮眠：


    -【玩你大学出游的游戏了吗？】


    许月亮这次是真有些忍不住，笑得身子都发抖。


    她把自己彻底埋进了被窝里，被窝只剩下手机屏幕那一点光，只剩下手机对面那一个人。


    -【没有~~~】


    许月亮回復她，配了个软萌可爱的表情包之后，又发了条：


    -【我才不是跟谁都玩那个游戏呢~~~~】


    林绮眠：


    -【看来这家酒店的床挺重，搬不动。】


    许月亮捂着嘴，咯咯咯咯咯咯，姿势没摆好，身子没稳住，滚了个圈。


    脑袋滚到了被子外面去，披头散髮的。


    笑得弯弯的一双眼睛，正巧就对上了周芸看过来的视线。


    周芸放下了手上的笔记本，道：「乐什么呢，一晚上了。」


    许月亮赶紧坐直了，自从来到橙子，她就一直在周芸手下，以前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次也是第一次两人长时间地在现实里接触。


    她把周芸当老师，很尊重她。


    「没什么，跟朋友聊天呢。」许月亮看见她和周芸的床之前遥远的距离，唇角又忍不住扬了上去，「她说话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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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芸笑了笑：「年轻人就是欢乐多。」


    许月亮轻轻咳了一声。


    周芸跟她说起了工作上的事：「那几个试戏片段，你还是着重于我们之前选的那个角色，明天咱们最好一轮拿下。吃过中饭也就可以回去了。」


    「嗯，好。」许月亮点头答应。


    周芸顿了顿：「这个剧……本来是不应该接的，太耽搁你直播了。我是看你实在是喜欢，才谈了。」


    「嗯嗯！」许月亮用力点头，「谢谢芸姐！！！」


    周芸推了推鼻樑上挂着的眼镜：「先不急着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许月亮抿抿唇，下床拿了盒牛奶给她：「芸姐喝了晚上睡得舒服。」


    周芸笑着摇了摇头：「你啊。」


    许月亮是真挺感谢周芸的，周芸手下那么多主播，以前许月亮没火的时候没苛待过她，后来许月亮火了却要转型，周芸虽然跟她谈过好几次，但也没有强硬地去阻止她的想法。


    工作上能遇到这样的合作伙伴，已经是很幸运了。


    回到自己床上，许月亮跟林绮眠又聊了几句，赶在林绮眠规定的休息时间之前，互道了晚安。


    一夜好梦，第二天许月亮早早起床，去酒店餐厅吃了饭，见大堂有面大镜子，四下里又无人，便对着镜子练习了会试戏的片段。


    导演发过来的几个片段，她都认真学习了。


    这是她的习惯，是她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有任何一种可能，都要做好准备。


    周芸起得迟，两人汇合的时候，许月亮神采奕奕。


    周芸多看了她两眼，夸了句她状态不错。


    两人按时到达了舞剧试戏的地点，这是个小舞团，团里有的也就只是演员们和编舞导演。


    清清冷冷的，其他人在排练，导演热情地接待了许月亮和周芸。


    试戏非常顺利，许月亮不仅表演了自己最有把握的那个角色，还表演了自己练习过的每一个角色。


    这里的导演并不像晚会的导演那么着急，他们有耐心，有时间，仔细地看，仔细地聊。


    许月亮被问到跳了几年舞，被问到都学习了哪些舞种。


    被问到喜欢哪个角色，被问到对编舞的理解。


    还从来没人同她聊起过这些，许月亮这些年从来都是单打独斗，关于舞蹈最多的交流，也就是跟自己上课的老师。


    她甚至觉得跳了这么多年，自己根本都不算一个舞者。


    她有些难过，但难过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变成了兴奋。


    起初许月亮还能克制自己的手脚不要乱动，只用嘴巴回答问题。但导演聊得实在是太深入了，深入到了许月亮的心坎里，让她憋不住得手舞足蹈起来。


    说不清的地方，她便用跳的。


    跳都跳不明白了，便睁着一双大眼睛，渴望地看着真正的专业人士。


    从练舞室出来，导演将她一路送到了大厅。


    周芸正对着电脑快速敲着键盘，望见他们，眉头微微一皱。


    许月亮跳着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浑身都亮晶晶的。


    周芸起身，同导演交流了几句，便带着许月亮出了舞团。


    许月亮的嘴巴停不下来：「导演说我选哪个都可以，现在这几个角色都空缺着，但是两个戏份少的是b卡，他希望我演a卡。」


    周芸没说话。


    许月亮：「a卡有一个是女二呢！她那个表演非常有难度，有一段要从两米多高的台子上旋转着跳下来。但导演说我没问题，只要多练习就可以了，时间还够。


    「他还夸我有灵性嘿嘿嘿嘿，说我很符合女二的形象，我也好喜欢那个角色啊，虽然是个悲剧的结尾，但她好勇敢……」


    「月亮。」周芸打断了她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时间的问题？」


    许月亮愣了愣：「演出现在就只定了b市的三天五场，排练导演说我可以先自己练，团里都是老演员很有经验，合排集中连个四五天也就没问题了~」


    周芸掰着手指头：「演出加上来迴路程，五天，合排一周，这你就十五天过去了。就算你平时自己练习不耽搁直播，这半个月你总没法播吧？」


    她有些生气，语气也越来越严厉：「之前和你挑角色的时候我们也商量过了，找戏份少的就是为了之后不那么麻烦。你要真拿了女二的a卡，之后万一加场了呢？万一不仅加场，还开始巡演了呢？你要怎么办？


    「你是不打算直播了吗？直播靠什么赚钱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没法保证时长，就没有用户粘性。


    「你转型这事我拗不过你，我任由你播自己喜欢的内容，有别的工作我也尽量挑好的给你拿下，但最近这段的数据怎么样你看了吗？就算你不关注热度和流量，进你口袋的钱你总有数吧？


    「你现在还能这样任性就是因为你之前有热度，但热度下去得很快的，你再这样下去，就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剧一场一千五，够你两个小时直播赚的吗？」


    许月亮不说话了，她低了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周芸长嘆出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一些：「我也没办法，你这事本来就开了先例，上头是只看数据不看你什么展望和梦想的。」


    她看着许月亮，顿了顿：「你还记得你刚来橙子的时候，主动找我聊天，说想赚钱吗？那个时候你说，只要能赚到钱，把你划到哪个区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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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攥紧了手指，她还是不说话。


    周芸：「你再好好想想吧。」


    大概是因为这一通争吵，周芸提早结束了自己的出差，回到酒店便收拾行李去了机场。


    许月亮的计划原本就是明天回，周芸走后，房间里倒是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拆了两袋零食，拿了饮料，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吃着。


    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在发呆。


    咀嚼会让人产生忙碌感，食物会让人觉得满足。


    但许月亮不满足。


    曾经的许月亮想着赚钱就行了，活命就行了，但现在的许月亮，钱能赚到了，命能活了，她想要更多了。


    她想要跳出不喜欢的职业，她想要拥有伟大的梦想。


    她想要获得尊重和认可，她想要为自己感觉到骄傲和自豪。


    她想要林绮眠。


    她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林绮眠的身边，不瑟缩，不自卑，不自怜，昂首挺胸。


    她想要勇敢地幻想，幻想自己会和喜欢的人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她想要所有她失去过的，她近在咫尺的，她好似已经握在掌心的，美好的东西。


    她那么贪婪，她食髓知味。


    待到天色暗了，许月亮打开了房间的灯。


    她知道什么灯从什么方向照过来人会最显得漂亮，她知道什么样的环境和布景，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觉。


    她打乱了被子，她将小夜灯晕黄的光靠近脸颊。


    她脱掉了正儿八经的衣服，只穿一件低胸吊带的真丝睡衣。


    她趴进了被窝里，将手机立着靠在床背上。


    她调整好角度，给林绮眠拨出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视频很快被接通，画面里的林绮眠坐在书桌前，干净整洁，线条是凌厉而冷冽的，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却是温暖又热烈的。


    许月亮动了动，装作还在调整角度的样子，声音放柔了，娇滴滴地问她：「林医生，看得清吗~~」


    「看得清。」林绮眠的声音好听得不得了。


    许月亮笑起来，肩带从肩头自然地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她并不在意，更不会把它拉上来，她就这样单纯又认真地盯着林绮眠，同她聊天。


    「今晚我不用蹲在马桶上啦！芸姐有事先回去了，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害怕呀~~但是有些无聊，所以今天的小视频变成视频通话了！眠眠要陪我~~~」


    「不许笑我偷懒，我今天可厉害了，导演可喜欢我了。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哦！」


    ……


    跟林绮眠聊这些，许月亮已经不再担心。


    不担心她不耐烦，不担心她不喜欢，不担心她会对她自以为的成功感到鄙夷。


    回酒店的路上，许月亮一直在想，要是坐在大厅里的是林绮眠，那该有多好。


    她一定要跳进她的怀里，她要喊着同她分享好消息，她要和她手牵着手，畅想接下来的旅程，会有多美妙。


    她能有梦想，林绮眠占了她一半的梦想。


    所以，当聊到她胸口发热，身体也发热时，许月亮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轻轻断掉，就像挣脱了栓在脖子上的陈年枷锁。


    她放柔了语气，几乎在诱哄：「我就好想和林眠眠分享这些呀~~但你是不是都没见过我直播间什么样子？」


    「这周末没事的话，来我家吧，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还有欠你的……那遍舞，你还要不要看？」


    第82章 82


    第二天,许月亮又去了舞团一趟，带着行李箱，待到了需要赶飞机的点。


    林绮眠要来接她,被她严厉地拒绝了。


    【我还有事~~】


    她这么给林绮眠发。


    果然，用这种藉口，绝对会挡得住林医生。林医生是个十分独立自主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打扰到别人未经允许的工作和生活。


    许月亮回到租住的公寓，站在玄关处,双手叉腰瞅了好一会儿这个自己住了好几年的房子。


    跟林医生的房子比，实在是算不上整洁。


    林医生的屋子，每个物品好像都在它该在的位置,偏一分一毫都不行。


    方方正正，干干净净,即使角落里,也没有什么灰尘。


    那么大的房子,随时都跟新的一样。


    而许月亮的屋子，塞满了各种东西。


    为了直播,她买了很多衣服,很多配饰，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房子面积本来就不大，储物空间也有限，她有时候忙完了懒得收拾,东西随手就放到了一边,再找的话,可就难了。


    和林绮眠的约会,定在这周末,距离现在,还有两天半时间。


    许月亮完全收拾得过来，把东西规整好，该扔的扔，该藏的藏，让屋子尽量显得明亮一些。


    但让她犯愁的是，她并不想那么地消灭自己生活的痕迹。


    她给林绮眠承诺过，要让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这里，很多，都是她不好的一面。


    但要完全地袒露，好像又不太可能。


    她尝试过，努力过，她认清了自己的确不是个那么坦荡的人，她想留住林绮眠，久一点，再久一点，她会下意识地把很多不好藏起来，她甚至用卑劣的手法，引诱了林绮眠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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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次，也是。


    思考清了这个事实，许月亮长舒一口气，对自己感觉到失望，失望却只有个微薄的底色。


    她兴奋，她野心勃勃，她的欲望扩张，占据了她情绪的主色。


    她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决定大干一场。


    忙碌了两天，屋子终于变成了许月亮满意的模样。


    中午饭时，尤薇薇问她要不要一块吃饭，许月亮脑袋灵光一闪，回她道：【要！来我这儿吃。】


    尤薇薇提着叫得一大袋子外卖，敲响了她的房门。


    许月亮端正地站在门后，做好准备，这才跟个门童似的，恭敬地打开了房门。


    「欢迎光——临！」她用好玩的语气笑着道，让开了身子。


    尤薇薇一抬头：「卧槽！」


    许月亮微笑：「客官请进，客官还满意吗？」


    尤薇薇站在门外没敢抬脚：「你屋子怎么这么好看？我记得以前没这么好看啊？这地面也太干净了吧，人影都映出来了，我没地下脚了！」


    许月亮爽了。


    许月亮乐呵呵地把人迎进来，给她介绍了自己这两天对房间的改造，尤薇薇嘆为观止。


    两人在饭桌前坐下，边吃边聊，尤薇薇频频摇头：「我要有你这功夫，多打两局游戏去了。」


    许月亮：「嘿嘿，我平时也不这样~~」


    尤薇薇抬头看她一眼，从她那喜上眉梢的样子里窥出点究竟，但话题暂时没往那上面移。


    她夹了筷子肉，道：「我合同快到期了。」


    许月亮：「啊对，我们那一批签的时间应该都差不多……」


    尤薇薇：「我不续约了。」


    许月亮嘴巴里的话打住，人也愣住了。


    尤薇薇继续吃饭，没看她：「上次跟你聊的那些计划，我这段时间试了，我做不到，所以就不作数了。


    「我游戏打得就那样，长得也就那样，人也不聪明。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够可以了。


    「你让我努力，但努力也是一种天赋，我没有这种天赋，我这种人不捨得那么熬煎自己，得过且过。


    「所以直播这事，也得过且过吧。这些年赚的钱，够了，再多的，我也不想要了。」


    许月亮的唇瓣轻轻碰了碰：「那……之后你准备……」


    尤薇薇：「回老家，付个首付，开个小店，日子过着应该也挺舒服。」


    她笑了笑：「反正s市是不能待了，这里诱惑太多了，我看到了就忍不住，看不到了也就不想了。」


    许月亮扯了扯嘴角：「也挺好。」


    尤薇薇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


    「不，不！」许月亮用力摇头，「我觉得你很勇敢，很果断，我很佩服你。」


    尤薇薇笑：「你谁都佩服，你觉得谁都厉害。」


    她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的，但每次听到你说这种话，我还是蛮爽的。」


    许月亮笑起来：「我真这么想的~」


    尤薇薇指节在桌面上磕了磕：「好了，说吧，为什么突然把房子搞成这样，是不是跟林医生有关？你两发展得很好？」


    许月亮的脸红起来：「是……挺好的……」


    「我邀请她今晚来我家~」许月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之前我们都没有谈到那方面的事，现在我觉得可以谈谈了。」


    尤薇薇盯着她，眯了眯眼睛：「上次酒吧那么劲爆以后，你两没睡？」


    许月亮摇头，脸红得像烧着了一样：「没有，她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个意思……」


    尤薇薇：「……」


    尤薇薇：「那是因为她长那样。」


    许月亮：「哦，哦，是吗，哈哈哈……」


    尤薇薇：「你两是不是都没亲？」


    许月亮：「啊，啊……」


    尤薇薇：「你两这段时间没见面吗？」


    许月亮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就我出差这几天没见，前面每天都有见。」


    尤薇薇：「每天都见还什么都没干……」


    她陷入了沉默。


    良久，许月亮皱巴着脸，小小声道：「她是不是对我没那个……」


    尤薇薇几乎同时道：「她是不是不行？」


    许月亮：「……」


    尤薇薇：「……」


    许月亮：「可是……女生要怎么……不行……」


    尤薇薇：「是哦。」


    尤薇薇咂摸了一下筷子：「就算她不行，你行也行啊。」


    许月亮彻底红成了个熟虾。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尤薇薇笑得剎不住闸，「我实在没忍住，脑袋里的画面，哈哈哈哈哈卧槽啊……」


    许月亮：「……」


    许月亮支棱着身子：「我，我行的。」


    一顿饭吃得许月亮慌里慌张，尤薇薇倒是开心得很。


    吃完饭，她又往自己楼上跑了一趟，下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瓶酒：「好东西，送你了，我不喜欢喝红的，你们今晚开了正好。」


    许月亮：「这怎么好意思……」


    尤薇薇：「帮我处理了，省得我过段时间搬家的时候麻烦。」


    许月亮：「哦。」


    尤薇薇看着她：「我……之前有些事应该是说错了，林医生对你这样，大概是真心的。」


    许月亮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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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真心的那种真心……」尤薇薇笑了笑，「这下我是真羡慕你了。」


    很真心的那种真心。


    往后在等待林绮眠到来的时间里，许月亮一直在想这句话。


    想得她难过。


    周芸打了个电话过来，知道她接了舞剧女二的a卡，终于是没憋住脾气，狠狠训斥了她一顿。


    许月亮一句嘴都没回，安静地听着。到最后，周芸道：「我以前以为你是我带的最软最听话最不让人操心的主播，现在才知道，你是最犟的那一个。」


    再见都没说，电话就挂断了。


    许月亮放下手机，长长唿出一口气。


    她将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在桌上整齐地摆好杯子，然后下楼去接林绮眠。


    关门的那一瞬，她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屋子，是她梦想的样子。


    林绮眠的车还没开到小区门前，就远远地望见了等着她的许月亮。


    她就站在马路牙子上，裹着件深棕色的长外套，髮丝柔软地被风吹起，整个人都陷进融融的光里。


    林绮眠轻轻地按了声喇叭，许月亮立刻跳着朝她招手。


    她笑，林绮眠便也笑，车窗早早地降下来，等到了跟前，朝她偏了偏脑袋：「上来。」


    许月亮望了望车里：「还要上来吗？我们不是去我家……」


    「去。」林绮眠笑得有些无奈，「你上来，指挥我进你们家小区的停车场。」


    「哦哦哦。」许月亮赶紧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进门的时候，她伸长身子跟门卫打招唿，脑袋快搡进林绮眠的怀里。


    悠悠的洗髮水香味，奶香云朵一般。


    林绮眠的目光下滑，落在许月亮的领口。


    许月亮只是挂着件保暖的外套，里面穿的，是一身柔软的家居服。


    样式十分普通，可比之前视频里林绮眠见过的衣服，保守多了。


    林绮眠笑了笑，道：「也就只敢在视频里蹦跶。」


    声音有点小，许月亮没听清：「嗯？什么？」


    「没什么。」林绮眠打转方向盘，「说你是只小兔子。」


    「林医生更喜欢兔子？」许月亮道，「我还以为林医生喜欢小猫咪呢~」


    林绮眠想起许月亮的粉色豹纹，只笑，不回答。


    停好车，林绮眠从后备箱里捧出了一大束的鲜花。


    这次是灿烂的向日葵，每一棵都跟一个小太阳一样。


    小太阳们聚集在一块，被送到了许月亮的手上。


    「哇！！！！」许月亮满眼的惊嘆，「这也太好看了吧！！！」


    「喜欢就好。」林绮眠笑笑。


    许月亮牵住了她的衣袖，带着她往电梯跟前走：「向日葵是太阳，林医生是向日葵~」


    「嗯？」林绮眠有些意想不到，「怎么会觉得我是太阳？」


    许月亮：「林医生就是，你是太阳，我是月亮~~」


    林绮眠：「月亮才是太阳。」


    许月亮拉着她进了电梯，与她并肩站着，唇角上扬着嘟囔：「我才不是呢……」


    林绮眠侧头看向她，许月亮浓密的睫毛，和挺翘的小鼻尖。


    电梯上行，里面没有别的人，林绮眠的心尖跟着许月亮的睫毛一块晃悠。


    她有些没忍住，提前打开了话题：「为什么出差回来还不让我找你？」


    许月亮的眼睫毛一阵忽闪：「这不是……找了么……」


    林绮眠：「挺勉强？」


    「不勉强！！！」许月亮几乎抖了一下，勐地抬头看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我也想找林医生的！我只是……准备了一下……」


    林绮眠对上她的视线，心下舒畅：「准备了什么？」


    许月亮赶紧又把脑袋调转了：「待会你就知道了。」


    没有多久了。


    从电梯里出来，再到许月亮的公寓前，也就一分钟。


    许月亮像个导游一样，站到了自家门前，指了指门牌道：「这就是我家，我租住的屋子。」


    林绮眠笑了笑：「好。」


    许月亮打开家门，将花束放在鞋柜上，弯腰拿出了崭新的拖鞋：「拖鞋是我新买的，我平时家里不太来人，所以没备那么多。」


    林绮眠：「好。」


    许月亮接过了她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平时衣架上会有很多东西，我的外套帽子围巾口罩……」


    她顿了顿，脸颊有些红：「今天都收拾了。」


    林绮眠唇角上扬：「嗯。」


    许月亮往里走，继续跟她介绍：「地毯送去干洗了，所以现在看着很干净。窗帘我买了新的，配着颜色刚刚好。


    「这两盆花也是刚买的，所以开得挺好，我再养一个礼拜，它们大概就活不了~


    「厨房整理了一遍，不然现在檯面上会有很多杂七杂八的瓶瓶罐罐。


    「这个沙发，也是我的床，质量挺好的，但被我用得有些久了，有些旧，所以拿毯子盖着……」


    许月亮脸颊的红色渐渐加深：「衣柜在卧室里，因为直播的时候会用很多衣服和道具，所以塞得满满的。塞不下的，被我处理掉了。」


    「直播间你要现在看吗？」许月亮看了眼林绮眠，又赶紧移开目光，推开了门把手，「看吧，就是这样，有很多个灯，这个实在没法整理了。有背景纸，所以我直播间可以换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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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的眼睛四下瞄了瞄，终究还是只敢说这些。


    她把看着不好的东西都处理了，再用嘴巴告诉林绮眠一些，用来平衡自己的罪恶感。


    但现在，这些经过修饰的自己展现到了林绮眠跟前，她还是感觉到紧张和不安。


    许月亮深吸了口气，又带着林绮眠往外走：「晚饭我都准备好了，有两个菜得现炒。酒是薇薇给我的，我平时捨不得钱去买这么贵的酒……」


    林绮眠跟着她来到了厨房，许月亮拿出了围裙：「林医生你坐着去吧，我很快就好。」


    林绮眠从她手里拽过了围裙，套在了自己身上：「你今天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啊？」许月亮愣住。


    林绮眠将衬衫袖子一点一点地别上去：「可以说是……没有手艺。」


    许月亮一下子笑了：「林医生确实看着不像会……做饭……」


    「你得监督。」林绮眠左右看看，「有皮筋吗，我扎下头髮。」


    许月亮赶忙跑去拿：「有有有。」


    她有各式各样的皮筋，鑑于林绮眠喜欢粉色，她便拿了个粉色毛绒糰子的。


    林绮眠：「……」


    许月亮踮着脚去给她束头髮：「这个好看吧，之前你给我用过，我回来就买了个同款。」


    林绮眠：「……好看。」


    许月亮对自己的扎发十分满意：「林医生的颅骨长得好看，随便低束一下都特别有味道~~」


    林绮眠抬眼看她：「什么味道？」


    许月亮抿紧了唇，头一扭，跑掉了。


    她跑到了另一端，给林绮眠拿东西，给林绮眠解释家里的器具怎么用。


    林绮眠也不追问，按照她的指挥真就炒起菜来，动作流畅，的确是平日里会做饭的人。


    许月亮站在一旁呆呆看着她，又不敢看着她。


    光是跟林绮眠挤在一个空间里，她就能感受到来自林绮眠身上的能量，那些能量吸引着她，让她又羞惭又想靠近，让她的脑袋，跟煮得冒泡的浆煳一样。


    于是，等菜上了桌，许月亮给两人倒好酒，趁着林绮眠摆筷子的时间，自己先干了一大口。


    酒是好酒，但这会到了她嘴里，就实在是品不出什么味儿了。


    她只希望酒气快点上头，把她醺晕了，让她的胆子更大些。


    林绮眠看过来，摘下围裙以后，衬衫领子松了一大截，长发也有一缕滑下来，就缠在那细白的颈上。


    许月亮一拍桌子：「林医生！坐！吃饭！」


    林绮眠看着她，没动。


    许月亮又喝了一大口酒，垂着脑袋想了会，勐地一抬头。


    她望着林绮眠，她知道自己这会没醉，但她有些「借着喝了两口酒就开始装疯」的鲜明意味。


    「林医生你知不知道你挽着衬衫袖子做饭的样子，有多好看！」


    林绮眠笑了笑，双手撑在了餐桌上，俯身看着她：「我不知道，你说说。」


    许月亮视线下落，在她平视的位置，就是林绮眠的领口。


    林绮眠的领口，从来都不拿她当外人。


    「少了点东西~」许月亮指了指那正中心的位置。


    「嗯？」林绮眠自己也低了头去望。


    「少了痣。」许月亮微微抬眼，便撞进她的目光里，撞得七零八碎，就像春日朝薄冰的湖面扔下一颗石子。


    「痣是不是还要再往下一些？」许月亮抖着声音问完她要问的话。


    「对。」林绮眠喉咙动了动。


    许月亮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不偏离那目光，声音细细碎碎：「那就是了，你这么白的皮肤，非要在胸口长一颗红色的痣。你这么不食烟火的脸，非要在我家的厨房给我做饭。」


    许月亮顿了顿，咽了咽口水：「真是……太性感了……」


    第83章 83


    林绮眠盯着许月亮,眸色深得像一汪寒潭。


    许月亮有点不对劲，即使想要……干点什么，也不该在菜刚上桌的时候。


    林绮眠抬手,掌心覆盖在了许月亮的额头上。


    许月亮抖了一下,额头热烘烘的，但不是发烧的那种热度。


    林绮眠移开手掌，坐回了身。


    许月亮望着她,眼里隐隐沁着水光。


    林绮眠将酒瓶拿到了自己这边：「先吃饭，再喝酒。」


    许月亮咬了咬唇瓣,非常小声地「哦」了一声。


    「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林绮眠给她夹了筷子菜。


    许月亮捧着碗，乖乖的把她夹的那筷子菜都吃了，才抬头评价道：「好吃诶。」


    林绮眠笑了笑：「没我说的那么差？」


    「没有没有,不差。」许月亮自己又赶紧夹了好几下菜，来表明自己的真诚,「好吃的,真的很好吃,林医生干什么都厉害。」


    「嗯。」林绮眠应了声，看她好好吃饭了,心里舒畅很多。


    许月亮碗里的饭下去了小半碗,酒也喝了不少。


    脸颊染着红晕，看起来醉醺醺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她扒两口饭看一眼林绮眠,喝一口酒看一眼林绮眠，明明跟她聊着天,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有很多难开口的话要同她说。


    林绮眠放下了筷子,静静看着她。


    许月亮认真收拾了屋子,却没有化妆。全素颜的模样，越发显得皮肤细嫩，气质柔弱，像一口便可以吞掉的水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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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的手指落到了领口上，动作可以称得上刻意地往下扯了扯。


    一颗纽扣绷开，细微的响声，却立马引起了许月亮的注意。


    一块肉还叼在嘴里，呆呆地同她道：「林医生，你不吃了吗……」


    「差不多了。」林绮眠回答。


    手指移开，那颗胸前的痣便显露了出来，在明亮的灯光里，大大方方地送到了许月亮眼前。


    叼着肉的许月亮：oao


    林绮眠看她那表情，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喜欢看吗？」


    许月亮吞下了肉，额前的髮丝轻轻一晃：「啊……」


    林绮眠特别敞亮：「那就给你看。」


    许月亮端过酒杯，又干了两口酒。


    酒杯放下，许月亮低头盯了会自己的碗，勐地抬头道：「林医生，你推荐我的那个综艺，两季十四期我都看了！」


    林绮眠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个她埋了许久的话题，居然是在这种氛围下，由许月亮开启的。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很好看！」许月亮姿态昂扬，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得十分流畅，「嘉宾们的人设都很鲜明，故事情节也刺激有趣，节目组的规则设定真是绝了，能很好地激发人物之间的矛盾，这大概也是它能吸引观众追看下去的最重要的原因！」


    林绮眠乐得不行：「你这个角度……挺好。」


    许月亮开心地拧了拧身子：「因为我也算是内容提供者啦，所以看东西的时候视角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同。特别是现在开始转型，我很关注这方面的！」


    林绮眠：「那要是从纯观众视角呢？」


    许月亮愣了愣：「啊？」


    林绮眠：「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嘉宾？」


    许月亮闭了嘴，呆呆地看着她。


    林绮眠安静等着，许月亮盯着她，睫毛一闪一闪，把这个问题给她抛了回去：「林医生喜欢哪个呢？」


    林绮眠的指尖敲在桌子上，仰头看天：「我想想。」


    其实不用想，答案林绮眠早就准备好了。


    但为了不吓到人，林绮眠得给许月亮思考和猜测的时间。


    良久，许月亮并没有因为等待而变得安稳一些，反而更加地紧张和慌乱。


    她试图去猜测答案：「是都没有……」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回答道：「喜欢lucy吧，她很有魅力。」


    「哦哦。」许月亮赶忙应了一声，视线垂落下去，摆动了下桌上的碗筷，「她人气很高。」


    「嗯。」林绮眠继续道，「她对所有的新事物都充满热情，不管是遇到困难，还是最平凡无聊的一天，都能找到自得其乐的乐趣。」


    「嗯~」许月亮轻轻应她。


    林绮眠：「前期看起来像个海王撩人精，但内心单纯善良，表达自己的情绪时也直率坦诚。与其说她好像对每个人都有兴趣，不如说她尊重每一个人，能看到并且打心底欣赏别人的闪光点。」


    许月亮笑了笑：「林医生分析得好透彻……」


    林绮眠眼皮一抬，看着她：「态度永远温和，不爱与人起争端。有良好的自我修养，自己想得明白，但从来不企图去控制别人。」


    林绮眠顿了顿：「这大概与她的职业有关。」


    「啊……」许月亮神色有些恍惚，「应该是，她是外网很知名的网红……」


    林绮眠：「长得也很漂亮。」


    许月亮：「嗯。」


    林绮眠：「性格可爱又认真，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月亮抠手指：「哦。」


    林绮眠：「身材很好，天然去雕饰的尤物，释放吸引力的时候，媚骨天成。」


    许月亮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林绮眠：「舞跳得很好。」


    许月亮赶紧抬眼提醒道：「跳舞的不是她，她是模特，穿搭博主，经营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林绮眠没理她说的这些，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名字也好听。」


    许月亮愣在那儿。


    林绮眠总结道：「反正我喜欢的人是这样的。」


    许月亮变成了一只呆瓜。


    她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就连嘴巴张开的弧度，半晌都没变。


    林绮眠等着她反应，端过酒杯喝了口酒。


    许月亮看见她这动作，捞过自己的杯子，见杯子里的酒见底了，干脆站起身捞过醒酒器，「咣咣」倒了半杯。


    林绮眠：「……」


    许月亮干了一口大酒，再没坐下，就这么站着身瞅着林绮眠。


    酒壮怂人胆，她直剌剌地问林绮眠：「也就是说，林医生是喜欢女生的，对吗？」


    林绮眠轻溢出一口气：「对。」


    许月亮：「我说的是那种喜欢，那种……」


    哪种自己说不明白，但脸上红了一片，身体的反应很诚实。


    「对。」林绮眠盯住了她的眼睛，回答得很果断，「有性吸引力的喜欢。」


    「啊……」许月亮一声感嘆，「怪不得没有男朋友……」


    林绮眠：「……」


    许月亮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抬眼问她：「林医生你怎么都不太喝……」


    林绮眠：「我要开车。」


    许月亮：「可是你已经喝了，开不了车了，今晚你就，你就……」


    还是没能说下去，再度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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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看林绮眠的脸，虚无地盯住了某个点，而后勐地离开了椅子，转身往外走去。


    「我去下洗手间。」急匆匆地丢下一句话。


    林绮眠垂了眼，长长唿出一口气。


    她的手指在桌下紧攥着，攥得久了，有些发麻。


    她是没喝多少酒，因为她不必喝酒。


    酒会放大人的情绪和冲动，而和许月亮身处一个空间，讨论这样的话题，做这样的心灵博弈，已经足够放大她的情绪，扩张她的冲动了。


    她需要的是忍耐，忍得她胸口背后火辣辣一片，简直能发一层薄汗。


    洗手间里水声哗啦，很快停住，门「咔」地一声，打开的时间比林绮眠预料得早得多。


    许月亮从洗手间出来，发梢上沾了点水，身体透着不同寻常的兴奋，眼睛亮得像小灯泡。


    她快步到了林绮眠跟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林医生我们去跳舞，我还欠着你的舞……」


    着急得好像这个约定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而完成任务的时间所剩不多。


    林绮眠踉跄了一下，几乎是被她扯着到了直播的房间。


    许月亮动作熟练地关了房间的吸顶灯，去开两边专业的大灯小灯。


    屋子里白光蓝光红光轮转，许月亮指挥林绮眠：「林医生你帮我放下音乐，我电脑开着，都在后台，播放器第一首，锁屏密码是……」


    语速很快，态度坚决，林绮眠被她带得也开始有些着急忙慌。


    心里的火苗一簇一簇地往上跳，她来到桌前，躬身开始操作电脑。


    许月亮的电脑果然一直开着，后台播放软体齐全。


    第一次见到主播的操作界面，和她想像的差别很大，这让林绮眠有些台前幕后的恍惚。


    许月亮拉上了特制的推窗，关上了房门，道：「这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林医生放心，再大的动静都不会吵到邻居~~」


    话说得清楚，但语调柔软，尾音拖着，总好像多了一层特别的意味。


    林绮眠心尖一颤，手腕跟着一晃，音乐没放开，打开了直播间。


    摄像头工作，林绮眠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这可就不是心里一颤的问题了，林绮眠吓了一跳，赶忙去关闭：「坏了，我好像……」


    许月亮凑了过来，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左手捂住了摄像头，右手攥住了林绮眠握着滑鼠的手，按着她的手指关闭了直播间。


    麦克风关了，摄像头关了，只打开了音乐。


    静静流淌的音乐，配着雪花一般融融打亮房间的灯光，氛围就像那次在酒吧包间的升级版。


    「没事的。」许月亮道。


    她也仿佛升级了一般，拽过旁边一片装饰布盖住了电脑屏幕：「你不放心的话，我把它遮住~~」


    「嗯。」林绮眠只能轻声应她。


    许月亮覆在她手背的掌心潮湿温热，在她耳边说话的气息也潮湿温热。


    「月亮……」林绮眠叫她的名字。


    「嗯~」许月亮拖着尾音，反手将她推到了座椅上，让她陷入舒适的靠背里。


    林绮眠还待说话，许月亮腿一跨，就坐了上来。


    两人的身体贴近，居然是从这里开始。


    林绮眠神色晃动，但许月亮并没有跳舞，她就这么坐下来，踏踏实实地坐了下来，让林绮眠觉得十一月的天，可真热。


    许月亮又进入到了宕机状态，她望着林绮眠，眼里水光攒动，灯光打下来的流动光点映在她身上，像被星辰包裹。


    许月亮愣了半晌，问她：「林医生，我的名字好听吗？」


    每一个字简直都落在林绮眠的心尖上。


    林绮眠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许月亮突然又道：「林医生~我牙好像有点痛~~」


    眉头蹙起来了，眼睛耷拉着，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可怜极了。


    她整个人都泛着热烘烘的红晕，用着撒娇的语气。


    林绮眠赶紧抬手捧住了许月亮的脸，柔声哄她：「来，嘴巴张开，我看看。」


    许月亮听话地张开了嘴，但张得一点都不大，微微的一个o型，牙齿根本看不清。


    只能看清她粉嫩的唇，和红红的柔软的舌头。


    林绮眠滞在那里，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怀疑自己的职业道德素养。


    许月亮突然凑近，亲在她脸上，「啵」地一声。


    而后那唇瓣和舌头轻轻碰触，雾气迷濛地问她：「林医生你看过一部叫《小姐》的电影吗？小姐牙疼，叫女僕来帮她看看，但我其实牙不疼~~我刚才还刷了牙，为了……」


    不用再说为了什么，林绮眠吻住了她的唇。


    她再也控制不住，就像掉进了所有规则之外的悬崖，就像任由熊熊的烈火将她吞噬。


    她狠狠地箍住了她的唇，像渴求唯一的清泉，像吞食飢饿的野兽。


    许月亮被她撞击得发出微弱的哼声，却一点都没躲避，双臂缠绕上来，搭在了她的脖颈上，身体还在往她跟前挤。


    林绮眠揽住了她的腰，将这个吻加长加深，直到怀里的人突然滑下来一只手，顺着她的胸口一路向下，要解开她所有的纽扣。


    「月亮，月亮……」林绮眠拉开了两人的缠绵，攥住了她的手。


    她的唇贴着她的脸颊，贴着她通红的耳垂，不断提醒她：「等一下，等一下，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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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所有纠缠的动作停住，微微后仰了身子，看着林绮眠的眼睛。


    她一看林绮眠的眼睛便哭，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


    张口的时候声音含煳，充满了委屈：「林医生你不想和我做吗？」


    林绮眠整颗心都在发颤，她道：「不是，不是……」


    许月亮的伤心却再也忍不住，大雨一般倾泻下来。


    她哭得整个人都在抖，鼻子眼睛都发红：「林医生我洗了澡，你来之前我刚洗的。我身体很健康，我有体检报告。


    「我真的没有谈过恋爱，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是干净的，我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你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呜呜呜呜你还不要我，你不要我……」


    第84章 84


    林绮眠心疼得要命,她怎么可能不要她。


    她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上，塞进身体里，让她再也不离开她。


    但许月亮不是个物品,不是个玩物，她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林绮眠爱她的灵魂和骨血,便尊重她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特质。


    她不要绑架她，不要逼迫她，甚至不想用一时的快乐去引诱她。


    她希望许月亮与她相爱的时候，是坦诚的，快乐的,充满对美好的期待并毫无压力的。


    显然，现在的许月亮并没有做到。


    她着急把自己献给林绮眠，把灵魂和身体都当做一场交换,并且自卑，将自己轻贱到了骨子里。


    林绮眠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她这样的情绪，又是什么刺激了她展现这样的自我。


    但林绮眠十分清楚,即使她的身体充斥着快要逃脱理性的冲动,她也十分清楚，如果现在由着许月亮乞求的那样发生关系，那明天早晨，后悔的那个人不会是林绮眠，而是许月亮自己。


    交易一旦成功，就证明了价值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


    「我要，」林绮眠的声音颤抖着,「但不是现在。」


    此刻的许月亮却只听得进去她拒绝的话,她实在是喝多了,热气一上涌,眼泪一浇灌，整个人都变得煳里煳涂的。


    「就是不要我。」她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撒泼胡闹，「现在不要就是不要，你跟那些说下次一定的观众有什么区别……」


    林绮眠被她逗的又想笑，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不知道是应该先去抱她，还是帮她擦眼泪。


    「嘘……宝贝，你听我说……」林绮眠放柔了声音，揽着那盈盈一握的细软腰肢，「我相信你说的所有的话，我想和你做，我每天都想亲亲你抱抱你，比你能够想像到的程度夸张的多。」


    「我跟你道歉，为我没有坦诚地跟你说我有多喜欢你。我刚才还在逗你，我说的形容别人的那些话，都是在形容你。


    「你的名字好听，性格可爱，长得漂亮，笑起来好看，哭起来……也好看。


    「我好喜欢你，我想和你认真谈恋爱。从陌生到熟悉，从牵手到拥抱，一个步骤都不少……」


    「所以我不着急，」林绮眠抬手擦去了她满脸的眼泪，「月亮也不着急好不好？」


    许月亮吸了吸鼻子，盯着林绮眠，水珠子打在睫毛上，整个人都是潮湿的。


    「林医生……」她叫林绮眠，抽抽搭搭，黏黏煳煳。


    「诶。」林绮眠应她。


    「你不用，花那么多，心思，不用费那么久，的时间，我没有你说的……」


    林绮眠截断了她的话：「你有，你就是我说的那么好，你在我这里是个宝贝，独一无二最珍贵的宝贝。」


    许月亮的鼻子皱起来，想憋眼泪没憋住的模样。


    她「哇」地一声抱住了林绮眠，埋在她肩窝里，大哭起来。


    眼泪真是流成了河，从林绮眠的脖颈一直滑落到胸口，再往下掉去。


    哭得狠了，像只小狗一样一口咬在了林绮眠的肩膀上，叼着那块肉就没松口。


    不太疼，对于林绮眠来说，这点疼痛还没有许月亮的一滴眼泪来的威力大。


    良久，所有一切旖旎的火都熄了，灯光一轮一轮地转着，歌单从头听到了尾。


    许月亮的眼泪终于止住，人也变成了柔软的一滩水。


    她伏在林绮眠身上，全身都放松下来，懒洋洋的。


    林绮眠轻轻拍着她的背，用哄小孩的语气：「月亮渴不渴」、「月亮累不累」、「月亮要不要去睡觉？」


    起初只能获得一两声哼唧，等听到睡觉两个字，许月亮突然支起了身子，看着林绮眠，问她：「林医生你是不是要跑掉了？」


    林绮眠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跑，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许月亮瘪嘴：「你……想跑也可以……」


    「我不想。」林绮眠动了动身子，双手握住许月亮，将她从自己的身体上移了下来。


    许月亮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动物一般惊慌的模样。


    林绮眠活动了下胳膊，沖她笑了笑：「真不跑，就是四肢有些麻。」


    许月亮的视线落到她的胳膊腿上，又快哭了：「林医生对不起……我太重了……」


    林绮眠笑起来。


    她站起身，赶紧让自己的麻劲散了，然后牵住了许月亮的手，带她出了直播间。


    客厅的灯光明亮，吃剩的饭碗还摆在餐桌上，风从窗户缝里露出来，将柔软的纱帘吹得微微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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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来到了沙发前，问许月亮：「你说这是你的床对不对？」


    许月亮点头。


    林绮眠弯腰查看：「从哪里把它变成床？」


    许月亮赶紧上手帮忙，但她步子虚浮，手也不太听话，掰个控制锁，都无效地活动了好几次。


    林绮眠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把自己清晰的思维、精准的控制覆盖上去，同她一起完成了这项工作。


    淡水绿的大沙发，变成了一张足以容纳两人的大床。


    许月亮拐着步子去了一旁的收纳柜，抱了床上用品出来。


    可爱的淡黄色碎花，透着被阳光晒过的暖洋洋的味道。


    林绮眠赶紧接过来，嘱咐她：「你坐着。」


    许月亮乖乖地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奶乎乎地问她：「林医生你会铺床吗？」


    林绮眠：「会。」


    许月亮：「那林医生你会套被套吗？」


    林绮眠动作间已经将床铺得差不多了：「你这不已经套好了吗？」


    许月亮：「我就问你会不会嘛~」


    林绮眠笑着看她：「我不会，我没有月亮套得好。」


    「啊……」许月亮眼睛一弯，终于笑起来，「我真的套得很好，我有套被套小秘籍，可厉害了~」


    「嗯。」林绮眠走过去，摸了摸她脑袋，「那以后都交给月亮套好不好？」


    「嗯！！！」许月亮用力点头，好像这是非常不得了的大事情。


    林绮眠的心脏被轻轻地揪着，她蹲到了许月亮面前，握着她的手：「我真的非常非常不会套被套，我从小就不会套被套，我套个被套会把自己套进去。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帮我啊。」


    「好！好好好！！！」许月亮果断地应着。


    「我还有很多不会做的事……」林绮眠皱皱眉头，「以后再告诉你。」


    许月亮：「哦。」


    林绮眠：「月亮刚才说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对不对？牙也刷了。」


    许月亮脸颊红红的：「嗯~」


    林绮眠拍了拍铺好的床：「那月亮坐在这里等我，我要去收拾一下自己，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许月亮点头，非常听话地挪了过去，将小草莓抱枕抱在了怀里。


    林绮眠不仅要收拾自己，还要收拾房间。


    直播间的灯和音乐得关了，厨房的碗得洗了，还有她的心情，得整理好了，然后开开心心的去面对许月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林绮眠卷着袖子，觉得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是熟悉的味道。


    许月亮在这里生活，许月亮在这里工作，许月亮最放松自如的时候，一定是在这里。许月亮难过悲伤的时候，也是在这里。


    林绮眠终于窥得了一点，许月亮过去的影子，许月亮被包裹着的环境。


    收拾完出来的时候，林绮眠以为许月亮会睡着。因为她实在喝了不少酒，酒劲也都过了一茬了，该是一沾枕头就着的时候。


    但林绮眠一抬头，就撞进了许月亮闪亮亮的眼睛里。


    她看着她，专注又热烈地看着她，好像少看了一秒，就是巨大的损失。


    林绮眠走过去，轻声问她：「怎么还没睡？」


    答案非常的显而易见，许月亮仰着脑袋沖她笑：「林医生一起睡~」


    「好。」林绮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干脆衬衫裤子都脱了，单穿着内衣上了床。


    许月亮忽闪着睫毛，眼睛瞪得极大。


    林绮眠盖上被子也就一瞬间，许月亮还在那愣着，林绮眠笑她：「没看够？」


    许月亮吞了吞口水。


    林绮眠抬手，把放在一旁桌上的牛奶拿了过来：「喝点奶睡觉。」


    许月亮呆呆地拿过来，双手捧着慢慢地喝。


    林绮眠：「待会儿被窝里你慢慢看。」


    许月亮：「咕~」


    差点喷出奶来。


    林绮眠低低地笑，许月亮加快了喝奶的速度，很快干完了一盒牛奶。


    盒子一扔，嘴都不擦，小金鱼一般，呲熘钻进了被窝里。


    她抬手拍灭了灯，屋子里沉入黑夜。


    只有窗外的某一处灯光，明明灭灭，打在墙壁上，幻灯片一般。


    林绮眠以为她那么着急，又还是醉醺醺的状态，多少会再干点什么。


    她等着，等着稍微地尝一口鲜美的果实。


    但许月亮压根就没动，躺得平平的，盯着天花板，跟个假人一样。


    林绮眠微微支起身子，看过去。许月亮勐地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林医生睡不着吗？」许月亮问她。


    林绮眠：「得花点儿时间。」


    许月亮：「是不是那个光晃得睡不着呀？」


    林绮眠：「嗯？」


    许月亮突然又一个鲤鱼翻身，迅速下床，跑过去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漏。


    屋子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许月亮摸索着回到了被窝，躺的还是规规矩矩。


    「这下就好了。」许月亮道，「那边有个gg屏，会一直一直放东西，过了十二点也在放，屏幕画面都乱了，不拉窗帘不行的。」


    「这样……」林绮眠轻轻应了一声，躺下身，主动靠近了许月亮。


    许月亮身子微微绷紧，林绮眠长臂一伸，抱住了她。


    唇瓣就抵在她耳侧，又软又湿的同她说着悄悄话：「月亮不相信我喜欢她，所以以后我要表现得更明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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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唿吸滞住，林绮眠笑着道：「只要你不觉得我是个猥琐的变态就好。」


    「你不是……」许月亮小心翼翼地吐字，「你是……做梦……做梦才会有的……泡泡……」


    林绮眠抬抬下巴蹭了蹭她，温热的皮肤相贴，质感轻柔得能滑进人的心窝里去：「现在就不是做梦，不信你摸一下。」


    许月亮攥着手指，良久，指尖轻轻触到了林绮眠的皮肤。


    那是最柔软的腹部，碰到的时候肌肉会有下意识的收缩。动物们会竭力保护这片区域，因为那里包裹着脆弱又重要的内脏。


    如果它向你摊开肚皮，就是把所有的信任都交到了你手里。


    许月亮的掌心就这么覆盖了上去，一眨眼，便坠入了那个最好的世界。


    泡泡没有破。


    第85章 85


    许月亮这一觉睡得又沉又甜,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很暗，只有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一丝薄弱的光。


    她想伸个懒腰，手触到了柔软的身体。她想打个哈欠,脑袋里警铃大作,勐然抬手捂住了嘴。


    她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林绮眠侧躺着,面对着她的方向,沉静的像一幅泼墨山水画。


    脑袋里的记忆开始甦醒,许月亮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也越来越红。


    潮热从她的身体里，一股一股地向外涌,像休眠的火山爆发。


    许月亮真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干出来那些事。


    但一想到，昨天晚上林绮眠对她说的那些温柔的话,又忍不住开始嘉奖自己的勇敢。


    起码，她终于把内心的一些真实的想法，赤/裸裸地交到了林绮眠面前,任由她去取捨评判。


    林绮眠躺在她面前，唿吸均匀，姿态自由又安稳。


    长发覆盖住了她半个肩膀，倾泻下来，让皮肤像乌岩里闪亮的宝石。


    她在这里，她没有离开。


    她接受了这部分的许月亮,对她好像……还如以前一般喜爱。


    不，那喜爱在许月亮这里是成倍放大的。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值得林绮眠说那么多的喜欢,值得林绮眠那么多的包容和忍耐。


    「林绮眠对你可能是真心的。」尤薇薇这么说。


    许月亮真想告诉她,你猜的没错，并且可以把可能两个字去掉了。


    想到这里，许月亮又有些想哭。


    但现在情况紧急，没有给她哭的时间。


    林绮眠随时可能会醒，在她醒之前，许月亮还是想要准备一个，好一些的自己。


    毕竟昨晚真的是太混乱又差劲了。


    许月亮要挽回一点形象，留住林绮眠那些喜爱，或者让它，再多一点。


    许月亮屏住了唿吸，捏着被子的一角，轻轻地掀起来，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挪了出去。


    林绮眠没有动，看起来也没有要醒的意思。许月亮吐出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去了洗手间。


    洗脸刷牙，把带着酒气的睡衣扔掉，将淋浴的水放到最小，沖了一个香香的澡。


    为了不让吹风机的声音打扰到林绮眠的休息，她用干发巾一遍一遍地擦着头髮，镜子上起了一层蒙蒙的雾，雾里的她纤弱娇嫩，昨晚哭得狠了，现在眼睛里还有些没下去的红血丝。


    看着可怜兮兮的，不知道这会不会也是林绮眠……喜欢的风格。


    一想到林绮眠，一想到她昨晚一遍遍说着喜欢自己，许月亮便觉得热烘烘的，特别是身体的……某个地方……


    擦头髮的动作停住，许月亮呆愣愣地低头。


    几秒钟后，她沖向马桶，抬手拿过一旁储物格里的卫生巾，羞愧地捂住了脸。


    林绮眠转了个身，躺平了身子。


    眼睛睁开，神色清明。


    在许月亮醒来之前，她倒是有睡一会儿，但梦里恍恍惚惚，一会儿霸占了许月亮，一会儿又弄丢了许月亮，这让她睡得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洗手间里细微的响动持续了很久，许月亮的酒应该是彻底地醒了。林绮眠有些紧张，她并不确定，许月亮在清醒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举动。


    洗手间的门咔的一声，林绮眠偏了偏头，用眼角余光去看。


    视线里晃过一个身影，怀里抱着衣服，整个背和腿，却都是赤/裸着的。


    林绮眠唿吸一滞，收了目光。


    她闭上了眼，那身影在她的脑袋里晃，混着被窝里残留的许月亮的香气，一大早就让林绮眠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她抬起胳膊盖在了脸上，哭笑不得。


    许月亮给了她无尽的慾念，却也把她变成了一只忍者神龟。


    许月亮去了直播的房间，那里有她的大衣柜。


    挑了许久换了件保守又可爱的睡裙，然后拿出了，给林绮眠准备的衣服。


    早都买了的，在国庆从林绮眠家回来之后。


    她感谢林绮眠对她的信任，也早早地就想将同样的信任交付于她。


    拨了拨还有些潮湿的头髮，许月亮凑到小镜子前看了眼自己的脸，才放心地出了房间。


    回到客厅，一望过去，就看到了林绮眠微微颤动的睫毛。


    「林医生……」她小小声地叫她，「你醒了吗？」


    林绮眠睁开了眼：「醒了。」


    许月亮抱着衣服过去：「哇，林医生醒得好早啊。」


    林绮眠：「……」


    林绮眠坐起了身，有些好笑地道：「你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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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从她的身上滑下去，露出了整个上半身。


    许月亮几乎是将手里的衣服扔了过去：「冷！林医生穿衣服！」


    林绮眠：「……」


    林绮眠抬眼看着她，许月亮的手上下左右乱飞，脸也红得跟柿子似的：「衣服新的，我专门给你买的，应该不会短……」


    林绮眠抬手将那衣服拿起：「哦，专门给我买的啊。」


    这姿势又让她的身体在空气中暴露了一大片，凉飕飕的。


    许月亮有些着急了，上前一步就要替她穿：「林医生不要赖床，这么坐着容易感冒，你看你……」


    林绮眠盯住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我看我哪里？」


    许月亮的目光自然下落，落的就是林绮眠的胸口，那里再无遮挡，一切都清清楚楚。


    「胸……」许月亮呆傻了般，冒出一个字。


    「嗯。」林绮眠应声道，「没你的漂亮。」


    「啊——」许月亮喊了一声，转身跑了。


    她跑得可真是利索，一路往前沖，屋子就这么大一览无余，没地躲了干脆便又进了洗手间。


    林绮眠乐得不行，躬身抱着那团衣服笑弯了腰。


    她倒不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对许月亮有多大的吸引力，毕竟在她眼里，许月亮才拥有着完美的躯体。


    只是许月亮一逗就害羞，再逗就羞得跑掉，实在是太可爱了，她根本忍不住。


    换好了许月亮为自己准备的衣服，非常舒适的家居服，沉静的蓝色。


    林绮眠下了床，故意趿着拖鞋往洗手间走。


    许月亮家的洗手间是扇镶着毛玻璃的门，不会看清里面的景象，但透光，会有隐隐绰绰的人影。


    许月亮的人影，就呆呆地站在门边上。


    她显然是听到了林绮眠的脚步声，待林绮眠到了门外，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林绮眠停住了步子，再没前进。


    她也这么挨着门站着，让许月亮看得到她，却不用看清她。


    她们隔着门说话，林绮眠带着笑意的声音问她：「月亮，我吓到你了吗？」


    许月亮着急忙慌地回答：「没有，林医生没有！」


    「嗯。」林绮眠道，「你昨晚喝多了……不知道有些事还记不记得……」


    许月亮缩了缩身子，没有立刻回答。


    林绮眠：「不记得的话，我可以把昨晚咱们俩说过的话复述一遍。我记忆力还不错，保证一字不差，绝不作伪。」


    许月亮喊起来：「记得！」


    林绮眠：「哦。」


    许月亮：「记得记得记得，都记得……」


    林绮眠轻轻地笑：「那就好，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下，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不管什么情境，你问我一百遍，都还会是那个答案。」


    许月亮呆了一会儿。


    林绮眠适当地催促她：「那你呢？」


    许月亮哭唧唧的声音：「我昨晚是个……大傻子……」


    林绮眠：「很可爱。」


    林绮眠顿了顿：「我希望以后还能看到昨晚那个样子的你——我指的是，你把我压在椅子上，干的那些事。」


    许月亮：「……」


    林绮眠：「想法要换掉，眼泪……可以保留……」


    许月亮：「…………」


    林绮眠敲了敲门：「主人，你家客人要借用一下卫生间。」


    许月亮：「！！！」


    许月亮跳起来打开门，然后从林绮眠身边风一般地擦了出去。


    她旋进客厅，慌慌忙忙地收拾了还有着温度的床上用品，将床重新变成了沙发。


    早餐的材料是昨天买好的，她还有专门剪心形溏心蛋的锅子。


    一切都仿佛跳了个□□，往她幻想的最完整的故事结局而去——用更加完美的方式。


    林绮眠和她一块吃了早餐，林绮眠和她聊天，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工作上的事。


    林绮眠亲自挑了今天直播许月亮要穿的衣服，林绮眠没有嫌弃她塞满了各种道具的大柜子。


    林绮眠一直陪她到了要开始工作的时间，林绮眠和她告别的时候，给了她紧密的拥抱。


    许月亮在林绮眠的怀抱里，灵魂往上轻轻地飘，身体往下兇勐地沉。


    林绮眠进了电梯，许月亮握着门把，深唿吸，又深唿吸。


    她的眼泪珠子直往眼睛里涌，却觉得前所未有地快乐。


    电梯下行，许月亮关了门，回到屋子里。


    她呆坐在沙发上，想冷静一下自己激烈的情绪。


    但林绮眠的信息跳了出来，红通通的，在她置顶了的位置。


    -【月亮，忘了告诉你了，十五号是我生日。】


    -【我想要生日礼物。】


    -【猫咪含泪祈求.gif】


    许月亮笑起来，笑得开心，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失控之后说的每一句话，她记得自己的哭诉，她一直一直都在想，如果足够幸运到和林绮眠建立关系，她能给林绮眠什么。


    林绮眠替她回答了。


    林绮眠伸手问她要了。


    今天要一份生日礼物，明天大概会要她一捧花，一个吻，一段陪伴的时光。


    都是许月亮能给的。


    都是许月亮乐意给的。


    林绮眠将许月亮的乐意变得必要，变得有价值，变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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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许月亮用力按着键盘，敲下这个字。


    消息发送过去，她晃着手机，总觉得要再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才不枉这一刻她奔涌着的情绪。


    勐地，许月亮顿住。


    她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给尤薇薇拨过去电话。


    电话被接起，许月亮笑着道：「薇薇，你陪我去给林医生挑份生日礼物。」


    「告白的礼物。」


    第86章 86


    十五号很近,许月亮不敢耽搁，早早地就拉着尤薇薇开始去逛各大商场。


    尤薇薇给她列了个礼物清单，两人能去实体店看的就去实体店看,没法去实体店看的,便在网上比对很久。


    给林绮眠的礼物,还真不好挑。


    医学专业方面的她们不懂,怕买错了。爱好方面,许月亮只知道林绮眠爱看书,爱拍月亮。


    其中,爱拍月亮这条，到底是不是因为许月亮,还有待以后进行甜蜜的商议。


    衣服化妆品首饰包包，好像太俗套了。


    玩具……许月亮大概只有送那方面的，才更合适。


    「还是走心吧。」尤薇薇挽着她胳膊,拧着眉头，「你家林医生确实是个看起来什么物质都不缺的人，缺你这颗心。」


    许月亮：「把我的心挖出来给她？」


    尤薇薇：「……」


    许月亮乐呵呵地笑：「哈哈哈哈开玩笑啦。我有看一些很走心的手工教程,但现在时间有点赶，我做不到很好。」


    尤薇薇：「霸总小说里，一般这个时候会送人。」


    许月亮红着脸：「这种东西不用特意送的啦~~~」


    尤薇薇：「……」


    尤薇薇被她嗲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人继续逛街，这几天逛得多了，各大商场各大品牌有什么活动，尤薇薇都快倒背如流了。


    「你这简直是对我进行致命的勾引。」尤薇薇盯着一家珠宝店,「我第一次有了去□□的想法，并不是饿到没饭吃的时候,是看到了一颗宝石,那真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漂亮东西。结果有个男人说,一晚，宝石给我。」


    尤薇薇笑了笑：「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值钱。」


    许月亮望向她：「那后来呢，得到宝石了吗？」


    尤薇薇摇头：「没有，我当时拒绝了啊。之后就再没那么好的价格了。不过他也很有可能在骗我，哪里有人捨得花那么多的钱……」


    尤薇薇顿住，笑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跟林医生之间是纯真无暇的爱情。爱情，是无价的。」


    许月亮看向那家店，金碧辉煌，从里到外都在清冷地闪亮着。


    里面没什么人，许月亮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店。


    「有价格其实倒好了……」她喃喃道。


    尤薇薇嘆口气：「哎，我有时候讨厌钱，觉得钱把我绑架了，有时候又爱钱爱得不得了，觉得钱可以救我。就像现在，我还不是要靠这几年攒的老本回去生活，挺好笑。」


    许月亮问她：「你跟经纪提解约，顺利吗？」


    「顺利，我本来就没什么人气。」尤薇薇道，「倒是私下的那些关系比较麻烦，知道我不干了，老给我打电话。等我离开s市了，这个电话号码就不要了。到时候我会记得给你发新号的。」


    「嗯。」许月亮点点头。


    两人逛累了挑家奶茶店歇脚，许月亮掏出手机，打算再刺探林绮眠几句，套得一点她喜好的信息。


    但微信里有新消息，她已经关了消息提示的号，还是会跳上来，杵着个红点。


    不用点开，光是从列表都知道发的是什么。


    许月亮唿出口气，没有理那消息。


    很快，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号码就足以让她觉得烦躁，不安。负面情绪涌上来，只需要一瞬间。


    尤薇薇看了过来，许月亮站起身往外走：「我接个电话。」


    「嗯。」尤薇薇轻声应了下。


    许月亮出了奶茶店，走过一整个光明华丽的长廊，直到没人的黑暗角落，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永远都是那些话，没什么区别，缺乏新意。


    许月亮麻木地听着，等对方哭完了，发泄够了，本该应承两句便挂了电话的时刻，突然涌上来一股不甘。


    她很想问他们一个问题。


    她攥了攥手指，真就问了。


    「钱真的这么重要吗？」


    电话里的回答简直迫不及待，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当然啊！这年头什么不花钱啊！你是不知道……」


    于是，方才的内容，眼看着就要再来一遍。


    许月亮笑起来，同样的问题，她也曾问过林绮眠。


    她的林医生说：你的健康，你的快乐，你的眼泪，都比赚钱重要。


    你最重要。


    我最重要。许月亮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没再听电话里的哭诉，道：「就这样吧，我挂了。」


    电话挂断，许月亮将此号码的来电模式调成了静音。


    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快快乐乐地往回走。


    穿过光明闪亮的长廊，到了奶茶店里，捞起了尤薇薇的胳膊。


    「薇薇，我想好买什么了。」


    尤薇薇被许月亮拉着进了那家珠宝店。


    靠近门口的时候，尤薇薇简直想拖着她跑，但许月亮动作迅勐，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店员已经笑容满面地来迎接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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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薇薇脸上一脸冷漠，内心疯狂嚎叫。


    她今天出门没怎么打扮，她的那些名牌包她都已经处理掉了，今天从头到脚一身衣服，加起来超不过两千块，她怎么敢！


    许月亮倒是一派自如，甚至充斥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活力和欢乐。


    她听着店员的介绍，认真看着那些闪亮的柜子里陈列着的闪亮的珠宝，眼里倒映出一片闪亮的星星。


    「薇薇你觉得哪个适合林医生？」她问道。


    尤薇薇看着那些需要数零的标价，扯了扯唇角：「我觉得林医生，大概不太喜欢这么……奢靡的风格。」


    「啊，是吗？」许月亮轻声接了句，然后笑着问店员，「有样式简单一些的吗？」


    尤薇薇：「……」


    尤薇薇苦得不得了。


    这里样式简单一些的，也并不代表它就便宜了啊，并不代表我们就能买得起了啊，怎么突然就学起我了啊，说好的纯真无暇的爱情呢！！！


    许月亮跟着店员在店里转了一圈。


    尤薇薇拉着她的胳膊真想跟她说一句，咱看完就撤。


    许月亮突然一指：「这个拿我看一下。」


    尤薇薇：「……」


    快乐的店员：「您审美真好，这款虽然价格低一些，但是是我们这季的特别定制款，来自我们最顶尖的设计师jinkekkk……」


    尤薇薇：「……」


    快乐的店员：「巴拉巴拉拉，寓意为真爱至上。」


    尤薇薇警铃大作。


    许月亮：「那就这支吧，跟林医生很配。」


    尤薇薇呆在了那儿。


    快乐的店员带着许月亮去刷卡，尤薇薇思考了会人生，决定去店门口等她。


    许月亮出来，手里提着个精緻的袋子。


    尤薇薇：「……我觉得你需要给我解释一下，不然显得我陪你逛了这么多天想买个走心的物件，很蠢诶。」


    许月亮垂眼看了看袋子：「我就是……一直在为别人活。


    「别人认为我的价值，就是这些。


    「现在我把这些掏出去，给我喜欢的人……」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许月亮笑着道，「这是我第一次花钱花得这么开心。」


    尤薇薇长唿吸一口气。


    许月亮眉梢一挑：「而且，这个价格多好啊，52万，甜美又吉利~~」


    尤薇薇捂胸口：「我老家一套房了，你真是有情饮水饱。」


    许月亮笑容灿烂：「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知道林绮眠这次生日要大办，黄小艺很开心。


    十五号这天她干脆和人调了休，一早就联繫了洛覆水，来到了牧场小屋。


    小屋是洛覆水新开的店，在市郊一片风景很好的园区。


    依山傍水，有大片的平整的草地，即使这个月份了也绿油油的，很适合开户外派对。


    「这饮料到底行不行？」黄小艺到的时候，洛覆水正在切橙子。


    「行。」洛覆水回答得很确定。


    黄小艺：「跟你奶茶店一个水准的行？」


    洛覆水睨她：「你知道为什么奶茶难喝吗？」


    黄小艺：「因为是你做的？」


    洛覆水：「……」


    洛覆水拿着刀在她面前比划了两下：「因为奶茶里没酒，今天是酒精饮料。」


    「哦哦哦哦。」黄小艺道，「原来你擅长做酒精饮料啊，那你咋不开酒吧呢？」


    洛覆水：「……」


    黄小艺：「你租这地得花不少钱吧？虽然位置偏，但环境好啊。附近那地人家可都是开酒庄的，过来的时候司机给我好一通吹。我真挺惊讶你说整就整，新店给整这边了。不过只要服务提上去，应该再怎么着都比你那奶茶店赚钱。咱们这可是开业第一餐啊，虽说是熟人，但一定要办好了。办好了宣传发出去，热热闹闹赚大钱。开门红啊红四方……」


    洛覆水实在是受不了她的念叨了：「你不用为我的经营成本操心。」


    黄小艺：「都是朋友了该操心还是得操心的，林绮眠之前就老说这不让我操心那不让我操心的，到头来谈恋爱的事还不是我一手包办了……」


    洛覆水：「我谈恋爱的事你也要一手包办？」


    黄小艺愣了愣，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哪里用啊，你个海王……」


    洛覆水继续切水果：「这地是我家，我老家就在这，不用掏租金，搞经济发展还有政府补助。」


    黄小艺：「……」


    洛覆水：「奶茶店也是我家，那一片过段时间就拆了，所以随便搞搞，不用赚钱。」


    黄小艺：「……」


    洛覆水：「我们上次去的那酒吧，我表姐家，她图好玩，和她朋友合资开的，我入了点干股。」


    黄小艺不说话了，黄小艺转身往外走。


    走到了门边上又拐了回来，一个勐冲到了洛覆水跟前，便矮身抱住了她的大腿：「啊啊啊啊为什么世界上的富婆那么多啊，为什么富婆那么多但不能多我一个啊，搞半天只有我是平平无奇的社畜啊，没天理啊，富婆抱抱，我不想努力了啊！！！」


    洛覆水笑得要死。


    「先替你富婆朋友把生日过了，」她拍了拍黄小艺的脑壳，「问问她，今天到底会来多少个人。」


    「哦。」黄小艺乖乖起身，掏出手机发消息。


    林绮眠看到消息的时候刚下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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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洗了手，看时间还早，给许月亮拨了个电话。


    许月亮呆乎乎的，语调里带着小小的钩子：「林医生生日还要问我带几个朋友呀~~~」


    林绮眠笑着道：「当然要问，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嘿嘿嘿……」许月亮一阵傻乐，道，「我可不可以带薇薇呀~上次的事，薇薇一直觉得挺抱歉的，她也不好意思再找你~~」


    林绮眠被她软乎乎的尾音带得自己说话都软了：「可以呀，没关系的。大家一起玩，开心就好~」


    「嗯！谢谢林医生！」许月亮道，「那我就带薇薇~再没别的人了~~」


    林绮眠：「好~」


    许月亮犹豫问道：「林医生会有多少人呀？我今天是不是会见到很多林医生的朋友？」


    林绮眠顿了顿：「基本都是你认识的，不要紧张。」


    「哦哦好的~」许月亮笑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诊室里进了人，林绮眠才挂了电话。


    今天她只上上午的班。


    忙完这阵时间就差不多了，收拾东西的时候，看着对面抄病歷的蓁蓁，林绮眠思考了一会儿，问她：「下午有事吗？」


    蓁蓁很是惊讶地抬起头：「没，没啥事……」


    林绮眠：「要不要去我的……生日会？」


    蓁蓁：「！！！！」


    蓁蓁勐地站起身一鞠躬：「林老师生日快乐！！！好啊好啊，我去我去。」


    「嗯，谢谢。」林绮眠笑着道，「我把时间地址发你，礼物不用愁，上次你给我吃的那个酥糖挺好的，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


    蓁蓁：「能能能，就在我家楼下。」


    林绮眠：「好，那就待会见。」


    出了诊室，林绮眠没再邀请别的人。


    她在s市里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基本都是些有过工作关系的同事。不是医生就是领导，那些人身上有股子劲，邀请去了，别说许月亮会拘谨，就连黄小艺那种活泼得跟猴子一样的性格，也得不舒服。


    但要是只有黄小艺和洛覆水，又显得似乎不太正式。


    许月亮问了她会有多少朋友，大概是期待与她的朋友见面的。


    朋友就是镜子，是对外扩张出去的世界。林绮眠在直播间被许月亮大胆地承认是自己的亲友的时候，感觉到的舒爽和甜蜜，她希望，许月亮同样也会慢慢获得。


    蓁蓁是个很好的人选，单纯善良，没有攻击性，还和许月亮认识。


    起码这一趟回来，蓁蓁要再猜她那个恋爱对象是谁的时候，肯定是会往许月亮身上想一想的。


    林绮眠希望她好好地往许月亮身上想一想。


    中午饭都没吃，林绮眠也提前去了小屋，指导准备工作。


    在黄小艺的监视下，洛覆水早早地调好了几款饮料，备好了一些菜式。


    林绮眠正好品鑑一番，十分满意。


    黄小艺给她展示屋内的环境：「咱就这几个人，玩起来绰绰有余啊。后院子里架烧烤，旁边林地逮兔子，嫌天冷就窝屋子里，私人影院卡拉ok应有尽有。喝多了没关系，那边好几间房呢，就地睡下不回去都成。我可跟你说，这是小屋里第一次营业，什么东西都新的不得了，洛老闆给咱的价，真是亲情折扣……」


    林绮眠笑了笑：「和洛老闆处得不错。」


    黄小艺：「我是谁，我跟富婆都处得好。」


    林绮眠：「屋子里的装饰简单了点。」


    黄小艺：「咱们走的就是个简洁清新的风格，拍照特别出片……」


    林绮眠：「要隆重一些。」


    黄小艺：「？？？没想到您还有这种追求，隆重庆祝您的诞生。」


    林绮眠指给她看：「多点花，这里刚好搭个花架。」


    黄小艺：「？？？？」


    林绮眠：「这边铺个小毯子，两边扶手也用花装饰。」


    黄小艺：「？？？？」


    林绮眠：「花用粉白色的就可以，自然，浪漫，和月亮很搭。」


    黄小艺：「……」


    黄小艺：「要么再给您两准备两套婚纱？我牵着月亮从红毯上走向你，然后洛覆水带着你们说yesido？」


    林绮眠笑起来：「也不是不行，我前两天看了对对戒……」


    黄小艺：「打住打住，你真是笑死我了。恋个爱还没正式开始，就跟傻子似的。」


    林绮眠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我觉得早就开始了……」


    黄小艺接得特别顺畅：「从你们认识的第一秒……」


    「嗯。」林绮眠道，「从我们认识的第一秒。」


    「噫——」黄小艺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安静得呆了会，还是很感慨：「那个时候真没想到，你和月亮会有这一天啊。你刚开始收到礼物的时候可不乐意了呢，兇巴巴地问我是不是把东西塞到你兜里去了。」


    林绮眠：「那我不是不知道是月亮塞的么。」


    黄小艺：「后面知道了就变成了偷窥狂。」


    林绮眠：「她应该也用同样的方式偷窥过我。」


    黄小艺：「噫~~~~但我觉得也是。」


    黄小艺：「要是那个时候月亮大胆一点，你温柔一点就好了，就不会有误会，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月亮也不会非得拉个莫须有的哥出来，让你伤心那么久……」


    林绮眠：「现在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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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你还没问她这事呢？」


    林绮眠：「来日方长，以后慢慢问。」


    来日方长。


    林绮眠一点都不着急。


    现在与许月亮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觉得满足，哪怕是等待，都像熬着的焦糖，预判的甜蜜。


    她等得太阳西斜，花朵们装饰起来了，朋友们到了，她的小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现在了她面前。


    林绮眠迎上去，不管蓁蓁就在旁边瞪着诧异的眼睛，她张开双手，给了许月亮一个大大的拥抱。


    「生日快乐~」许月亮道。


    林绮眠揽住了她细软的腰，脸颊蹭着她脸颊：「同乐，天天快乐。」


    第87章 87


    野餐烧烤永远是人类喜欢的聚餐方式,在木屋的后花园里，洛覆水摆好了烧烤架，各种肉类和蔬菜串好了签子,应有尽有。


    她围着围裙带着头巾,长发扎成了两条辫子,一直在烧烤架前没挪身,像个勤勤恳恳的田园姑娘。


    黄小艺围在她跟前,帮她拿东西,给大家送吃的,絮絮叨叨，还要埋怨她那么有钱开店却不请店员。


    蓁蓁度过了一开始的惊讶和拘束,后面就淡定多了。这里都是年轻的漂亮小姐姐，她待着舒服，很快便专注于吃喝，还夸奖洛覆水的手艺好,听得黄小艺直瘪嘴。


    许月亮自然是和林绮眠待在一块的,尤薇薇落了单，干脆便坐到了蓁蓁跟前，两人职业差得大,但打游戏的爱好却很相近。


    尤薇薇说起游戏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唬一唬蓁蓁这种外行还是很够用的。蓁蓁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不比对林绮眠的崇拜少,这让尤薇薇很受用。


    音乐声飘荡，花香瀰漫，点点的星光灯挂在晚风吹拂的夜里,大家各自快乐,别有风味。


    许月亮喜欢花架,林绮眠便和她一块搬了长椅过来，两人坐在花架下，配个小圆桌，可以纵观全景。


    许月亮今天很乖，吃的多，喝的少，每端起一次酒杯，都要和林绮眠轻轻地碰一下杯。


    碰一下杯，说一句祝福语，说得实在没话了，便只对着林绮眠傻呵呵地笑。


    林绮眠看她这样沖她笑，手指便蠢蠢欲动，碍于场合，她只能抬起来，落在许月亮的脸颊上。


    指背轻轻蹭了蹭，触感细滑，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


    「呜……」许月亮呜咽出声。


    「痛了？」林绮眠趁机又揉了揉。


    「不痛……」许月亮道，「痒~~」


    林绮眠侧了身子离她更近一些，仔细盯着她的脸：「让我看看，是不是什么过敏了。」


    许月亮抿了抿唇，把脸支出去给她看。


    白白嫩嫩，透着点让人晕眩的粉色。


    林绮眠：「我也要过敏了。」


    许月亮呵呵呵地笑，身子往后缩一缩：「我心里痒，林医生你过敏什么……」


    「你。」林绮眠说完，被自己肉麻到，靠向椅背，乐了很久。


    两人就这么乱糟糟地聊天，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上的话题，都能扯到让人敏感的方向，闹得热度烧上来，烧红了耳朵。


    太阳彻底落了山，夜色笼罩了大地，一轮圆月正挂在前方，低低地落在树影上。


    尤薇薇过来，悄悄地拍一拍许月亮的肩膀，简直把「我们有密谋」五个大字，写在脸上。


    许月亮赶忙站起了身，云朵般的裙摆从林绮眠身上慌张擦过。


    林绮眠抬眼望过去，许月亮红着脸，撒谎撒得真是人尽皆知：「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和薇薇去商量一下~~」


    林绮眠笑了笑：「好。」


    尤薇薇赶紧拉着许月亮往一旁走，林绮眠盯着许月亮的背影，遥遥地补充了句：「别着急，慢慢商量。」


    许月亮跑得更快了。


    一时之间，不止这两人消失在了视线里，烤肉的洛覆水和黄小艺，开心吃肉的蓁蓁，都跑掉了。


    今天是林绮眠的生日，大家一块消失，当然是去给她准备惊喜了。


    林绮眠以前不喜欢惊喜，因为大多数意外带给她的只有惊没有喜。


    但现在，只要有许月亮在，林绮眠便觉得，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让她感觉快乐的。


    许月亮就是老天爷送给她的最大的惊喜。


    林绮眠靠着长椅，轻轻唿出一口气。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突兀。


    林绮眠掏出手机，看到了一个突兀的来电。


    林梓萱。


    在生日这天，接到林梓萱的电话并不让人惊讶。林梓萱一向喜欢这些□□的东西，逢年过节都要给她发个信息问候。


    但她不知道的是，林绮眠并不喜欢节日，更不喜欢跟所谓的家人一块庆祝自己的生日。


    生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非把自己融入进去，拥有一个新的家庭，对于林绮眠来说，真是十分尴尬。


    上次便闹得不欢而散，这次林绮眠干脆直接挂断了电话。林梓萱的号码很快又跳起来，颇有打不通电话便不罢休的气势。


    林绮眠发了条微信给她：【在忙。】


    林梓萱回復的很快：【忙工作吗？】


    林绮眠看着那几个字，退出聊天页面，收了手机。


    没必要回復，既然拒绝，那就拒绝得干脆一点。


    林梓萱再没打电话过来，而小屋里的音乐突然变了，变成了熟悉的《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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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和黄小艺捧着蛋糕，蛋糕上插满了点燃的蜡烛，剩下的三个人，都在努力地维护着这蜡烛，让它不被风吹灭。


    林绮眠笑着站起身，许月亮这会儿却一点都不敢看她，因为半个蛋糕在她手里，小屋到花架的路程上上下下很是忐忑，任务艰巨，许月亮的注意力全在蛋糕上，嘴里的生日快乐歌都唱得小心翼翼。


    一坨人就这么认真谨慎又开心快乐地往前挪着。


    林绮眠往前去了几步，想要拉近距离，却被黄小艺挥着手制止了：「你就坐那儿，就那儿，花底下，漂亮。」


    「对对对对对，」许月亮满口应着，「那里拍照好看。」


    林绮眠只得又退了回去，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花架旁，等着人体蛋糕运输过来。


    生日快乐歌唱了两遍，蛋糕终于挪到了她面前。


    满满一整面的蜡烛，一个都没有被风吹灭，坚强地跳动着闪耀的光芒。


    在这个光芒里，五张可爱的面孔对着她，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充满期待的小灯泡。


    「快许愿。」


    「林老师要合着手许愿哦。」


    「眼睛也要闭起来。」


    「我来拍照我来拍照，月亮你过去。」


    被推得离林绮眠最近的许月亮，唇瓣一动：「眠眠许完愿以后不要说~然后吹蜡烛~~」


    「眠眠。」林绮眠笑着重复这两个字。


    四下里立马一阵起闹的「呦——」，蓁蓁瞪着大眼睛，一脸的兴奋激动，但捂着嘴不敢说话。


    许月亮红着脸颊催促林绮眠：「快点啦~」


    林绮眠闭目合掌，静静地许了愿。


    吹蜡烛的时候，许月亮生怕她不能全部吹灭了，在旁边躬身随着她的动作，嘴巴一鼓一鼓的，像个蹦哒的小青蛙。


    蜡烛熄灭，林绮眠戳了戳小青蛙的脸颊，问她：「想不想知道我许的什么愿望？」


    大家又「呦——」，这下连蓁蓁都加入其中了。


    「不要说~」许月亮着急地捂住了她的嘴，「我要猜的~~」


    软软柔柔的掌心，贴着林绮眠的唇峰，有一些蛋糕的香气。


    黄小艺喊起来：「哎呀我们快点走流程走流程，我们的流程过了，人家的流程才能开始，来来来，我先来。老林啊，你知道我没什么钱，所以送你什么都是心意啊，将就着喜欢喜欢就可以了。」


    她把自己的礼物塞到了林绮眠的手里。


    有了黄小艺带头，其他人很快行动起来。大家都是包装精美的盒子，有大有小，很快让林绮眠抱了满怀。


    许月亮当然是最后一个，她的礼物包装起来体积很小，一个沉甸甸的盒子，一只手就可以拿住。


    许月亮背着双手，站到了林绮眠面前，满肚子的腹稿，一时之间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轻轻地一翘一翘，她的身子也跟着一晃一晃，晃得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像流水的黑色瀑布。


    林绮眠看着她，看着她低头时，那截又细又长的脖颈。


    她能看到许月亮的唿吸，她的紧张，她的期待，都从颈间皮肤细微的波动里，透了出来。


    「我们要不站远点，站远点……」黄小艺小声指挥大家，又抬头对许月亮道，「月亮你要是想让我们迴避也成。」


    「不用不用。」许月亮赶忙摇头。


    她慌张地对上林绮眠的视线，嘴巴微微张开，终于发出声音：「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可能对你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的有趣的东西……


    「我想了很久要送你什么，然后才发现我对你的了解并不多。


    「你是我的学姐，是我的医生，是我……仰头才能看到的，不敢直视的，太阳……当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就会照亮那个方向……」


    「这个比喻听起来有些夸张，」许月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和我做的每一件事，对于我来说，都是无法想像的夸张。」


    「我之前说你是梦里的泡泡，我连碰都不敢碰，就怕它破了。


    「现在我觉得，我或许真的可以……碰到你。」


    「我不好，我还有很多秘密。」许月亮吸了吸鼻子，将背后的双手展现到了林绮眠面前。


    她捧着那个精緻的盒子：「但现在，这是我的所有了。」


    「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价值交给你，然后……再建立一个新的自己。


    「希望那个新的我，值得你喜欢。」


    说完这些，许月亮才终于抬起头，直视着林绮眠的眼睛。


    她胆怯，胆怯得如同在等待上帝的审判。


    林绮眠看着她，突然便觉得自己非常差劲，差劲到这个时候还需要许月亮忐忑地说出这些话。


    「喜欢。」林绮眠道，她伸出手，去接许月亮的礼物，「让我看看我最喜欢的礼物。」


    许月亮被她逗的笑起来，她将礼物放在林绮眠的掌心，轻声道：「那你拆开来看看~~」


    林绮眠小心地拆开了礼物，就连最外层的包装纸，都是完整拆下的。


    黑色金丝绒的盒子，印着品牌logo，林绮眠虽然不常买奢侈品，却也熟悉这个logo。


    她看了许月亮一眼，许月亮低着头，心心念念地盯着盒子。


    林绮眠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墨绿主色手錶，表链做工华丽，錶盘小，碎钻镶了一圈，将整个表身融为一体，更像是一条光彩夺目的蛇型手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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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愣住，她实在是没想到，许月亮会送她这么昂贵的东西。


    一个几次火出圈的主播，收入的确有可能不低。但林绮眠从来没有见过许月亮进行奢侈的消费。


    她的衣服包包不是大牌，住的地方也就只是够她使用，出去吃饭习惯性选择的都是口味好的小店，甚至在她们刚刚重逢的时候，胆战心惊地问她，vip病房多少钱一晚。


    这是许月亮绝对不会给自己买的礼物，这有可能是许月亮攒了很久的存款。


    「你……」林绮眠吐出一个字，只觉得自己的声带，在随着心脏一起颤抖。


    不远处突然打过来了一束光，车子急剎的声音十分刺耳。


    许月亮吓了一跳，她望了过去，有些慌张地道：「好像有人来了。」


    林绮眠看过去，车上下来了人，一个高高胖胖的身影，不像是她认识的。


    「我请的客人都在这儿。」林绮眠道。


    许月亮张了张嘴，突然发不出声音。


    她用力唿吸着，抬手将林绮眠扯到一边，自己迎了上去。


    「月亮。」林绮眠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月亮却一点都没停，也没应声，几乎跑了起来。


    那高胖的身影还没到跟前，就哈哈地笑起来：「欸，月亮你真在这儿呢！人家跟我说我还不信，我妹妹我自己都找不到，别人能找得到？」


    男人声音很大，带着安市的口音，说得方圆十米之内都听得清。


    林绮眠皱起了眉头，她放下了礼物，快步追过去。


    许月亮冲到了男人面前，抓住了他胳膊，把他往外扯：「你怎么过来了？你没有跟我说……」


    「我跟你说？」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你火了，连家里电话都不接了。我倒是想跟你说呢，你得给我说话的机会呀。」


    他的力气实在是大，杵在原地的时候，跟扎了根的水泥柱子似的，许月亮怎么推都推不动。


    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你不要在这里说，你不要在这里说……」


    「怎么不能说了？你这会儿觉得丢人了？」男人情绪激动，「还是你一直觉得我们家里丢人现眼……」


    男人伸头看向追过来的林绮眠：「现在都跟着有钱人玩了是不是？我们又穷又病，让你没脸了是不是？」


    林绮眠一把抓住了许月亮，将她拉了回来，拽到了身后。


    「他是谁？」林绮眠问。


    许月亮身体颤抖着，没法回答。


    男人借着车灯，打量着林绮眠，突然一拊掌，笑起来：「哎呦，林绮眠是不是？这多少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好看。当年可就是一中的女神啊，我还对你一见钟情过，但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叫许阳，是许月亮的亲哥哥，哎，说起来真是好玩，我那个时候还让……」


    「啊——」许月亮突然尖叫起来，她从林绮眠身后冲出来，胡乱地拾起地上的石头，朝许阳砸了过去，「我让你别说了！你给我闭嘴！闭嘴！！！」


    第88章 88


    石头砸到了许阳身上,的确让他闭了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月亮，震惊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许月亮砸完了一下还要砸第二下，林绮眠冲过去,拦腰抱住了她。


    许月亮收手不及,指甲划到了她的手背上。


    林绮眠并不觉得痛,但许月亮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扔掉了手里的石块,捧住了林绮眠的手,不断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每说一个字,声音的颤抖都会加重一分。


    目光紧紧地盯着林绮眠的手背,却不敢抬头去看她。


    「没事没事……」林绮眠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企图安慰她。


    许阳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怎么变得跟个疯子一样……」


    林绮眠看过去，许阳喊起来：「卧槽你看我干嘛，我说什么了,我来找我亲妹妹不行吗？她这段时间老挂家里电话，我爸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要命的事……」


    许月亮抖了一下。


    她从林绮眠怀里挣身出来，问许阳：「爸怎么了……」


    许阳道：「他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不小心就icu,我跟你说的又不是假的，现在家里这么多事，哪边都顾不上，他一着急不就又住院了吗……」


    许月亮道：「要多少钱？」


    许阳看了眼林绮眠,手背击在掌心,「啪」地一声：「这是钱的事吗？爸那病是钱的事吗？他不能受累,不能受气,你倒好……」


    黄小艺到了林绮眠跟前,手里拿着许月亮送的礼物盒：「怎么回事？你两把东西扔那就过来了，也不怕丢了……」


    许阳眼尖地看到了那礼物盒子，又遥遥地望见了小屋装饰的彩灯和气球：「你们这是给女神庆祝生日呢啊，那个，那东西是月亮送的生日礼物？看着也是不便宜……」


    他嗤笑着看着许月亮：「家里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没钱，你侄子现在连学都上不了，你在这给有钱人送礼物……」


    黄小艺瞪大了眼，林绮眠把礼物推了过去，小声道：「你先拿着。」


    她上前一步到了许月亮跟前，问她：「月亮，要不要先回去……」


    「回哪儿去啊！」许阳立马喊起来，他往前沖了两步去拉人，「她这一跑我再去哪里找！」


    「你找我。」林绮眠错身挡住了许阳，看着他那只手在她身前十公分的位置堪堪停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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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你这就……」许阳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我找你……你们什么关系啊我找你……」


    他突然跺了下脚，又气又急的模样：「许月亮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他大喊起来，狠推了一把林绮眠，就去拽许月亮：「我就说，我就说！许月亮你怎么可以干这种事！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家！我有钱了，有钱了！爸的医药费我掏，房子也不要你买了，你不要再干这丢人的事了！哥给你买房！给你办嫁妆！咱找个好人……」


    许阳没能碰到许月亮，因为拦着他的不仅有林绮眠，还有冲过来的黄小艺。


    「你神经病啊！你他妈才丢人！再拽我报警了啊！」


    但许月亮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将她们推到了一边，然后紧紧地盯着许阳，问他：「你有什么钱了？你哪里来的钱？」


    声音颤抖，语气里全是深入骨髓的惶恐。


    许阳顿了顿：「我……就是有钱了……」


    他小声道：「你能有钱我怎么就不能有钱……」


    「你哪里来的！！！」许月亮喊起来，她抓住了许阳的胳膊，「你哪里来的，你给我说清楚……」


    许阳也喊：「你的钱哪里来的你怎么不说！我的可比你的干净多了……」


    林绮眠再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正中许阳的膝盖，疼得他大喊了一声，跪了下去。


    「医生打人啊——」他嚎叫起来。


    许月亮吓得扔掉了他的胳膊，不远处开着远灯的车车门突然打开，有人跑了过来。


    身材娇小，长相漂亮，带着优雅的香气。


    她跑到了林绮眠身边，挽住了她胳膊：「姐姐你不要冲动……」


    林绮眠眉头皱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梓萱语气恳切，可怜兮兮的：「姐姐我怕你被人骗，你看，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她直播骗了你那么多钱，现在还想继续骗你……」


    林绮眠心尖一跳，去捂她的嘴：「你放的什么屁，不要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林梓萱喊得特别大声，「她直播骗你刷了那么多礼物，后面又一直缠着你！她就是想给她家里赚钱！！！」


    「她家里都这样！」林梓萱指着许阳，「我给了他一百万！他就什么都肯干！许月亮也一样！许月亮就是看上了你的钱！！！她以前给你送东西，都是她哥指使的！她根本不喜欢你！！她不配！！！」


    喊得林绮眠耳朵嗡嗡作响，真想掐死林梓萱。


    但现在根本不是管林梓萱的时候，许月亮站在那里，已经彻底呆住了。


    林绮眠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迷茫，崩溃，绝望。


    就像所有的希望都泯灭了，像太阳都熄了。


    她身后是无尽的黑夜，而她即将坠入这悬崖一般的黑夜。


    林绮眠甩掉了林梓萱，她到了许月亮跟前，双手抬起，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许月亮眨了眨眼，眼泪汹涌地往下掉，她抬头看向林绮眠，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她：「林医生，我直播骗你钱了？」


    「不，没有。」林绮眠用力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没有，是我喜欢你，我不敢追你，就在网上开了小号去看你直播……我是自愿的，你很可爱，我就是一个普通观众，我自己乐意花那些钱……」


    许月亮瘪了瘪嘴，想扯出一个笑，却只让眼泪掉得更多了：「你……叫什么啊？」


    林绮眠顿了下：「11。」


    许月亮不看她了，许月亮点了点头，抹掉了眼泪，转身往小屋走。


    许阳喊道：「你干什么去啊！」


    许月亮没回答他，走得很快。


    她到了花架前，拿了自己的手机和背包。


    尤薇薇和洛覆水都过来了，尤薇薇紧跟着她，问她：「月亮，你准备怎么办？」


    许月亮停下了步子，待她的朋友们围了她一圈，想要给她帮助的时候，她沖大家鞠了个躬，道：「对不起，扫大家的兴了。」


    黄小艺急吼吼的：「你说这个干嘛啊，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谢，」许月亮的目光放空，「我家里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黄小艺：「绮眠她不会……」


    许月亮拨开了人群，快步沖了出去。


    她到了林绮眠跟前，没有停留。


    林绮眠伸手去抓她，扑了个空，许月亮只留给她几个字：「希望林医生尊重我。」


    林绮眠楞在那里，胸口仿佛有穿堂风而过，吹得一丝不落。


    许月亮带走了许阳，两人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


    洛覆水开了车过来，对林绮眠道：「我和薇薇跟着，你放心。先处理这边。」


    林绮眠手指蜷了蜷：「谢谢。」


    车开了出去，吵闹的环境归于安静。


    林绮眠对黄小艺道：「你送蓁蓁回去。」


    然后看都没看林梓萱一眼，「你跟我过来。」


    林梓萱跟在了她身后，埋着头，紧抓着包带。


    林绮眠回到了小屋里，桌前，坐下了身。


    林梓萱站在一旁，林绮眠没有心情说什么废话，直接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林梓萱拧着手指，很快眼泪就充满了眼眶：「她就是在骗你，我不想姐姐被人骗……」


    「你觉得你比我厉害？」林绮眠气笑了，「你觉得你比我更清楚我有没有被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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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局者迷。」林梓萱说得很快，「你其他时候是都很厉害，可你一对上许月亮就昏了头了。」


    「你给她刷了那么多的礼物，这还光是网上的，你那张卡后来又出去了不少钱，你以前没有这种大额的消费。


    「你让她住进你家里，你家里我都没去过，爸妈都没去过，地址还都是他们打听了好久才知道的。


    「你以前上班都是满勤，现在总是请假。你那么看重事业的一个人，现在连自己的工作都不上心了，就为了个女主播。」


    林梓萱抽噎了下，鼓起勇气对上林绮眠的视线：「我知道那些主播很有魅力，她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你从小到大心思一直在学习上，没有接触过这些，一时沉迷我能够理解。


    「所以我也给了你时间，我等了你很久，我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想要好好地跟你谈一谈，但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话。


    「就在刚才……二十分钟前，我也给你打电话了。要是你接了我的电话，听我跟你说声生日快乐，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样难堪的地步。」


    「你就是鬼迷心窍了。」林梓萱盯着林绮眠，「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女人。」


    「你这么高傲，你应该谁都看不上，结果就许月亮那样的，就让你变得都不像你了。」


    「她根本不喜欢你。」林梓萱越说越激动，「她赚了那么多年男人的钱，现在钓上了你这么条大鱼，又好看又好骗，她当然要勾着你。」


    「你为什么不找个干净一点的？为什么不找个能配得上你的？


    「你跟这种人天天待在一起，把整天吊在你屁股后面的我往哪里放！！！」


    「我比她差吗！我没有她长得漂亮没她家世好吗！


    「我没她听话吗？我没她会哭吗！我什么时候都记着你！家里过年你不肯过来我就去找你！我在游乐场里等了你三个小时！！！」


    林梓萱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她委屈得不得了：「我也不想这样，是你逼我的……」


    「你喜欢女的你早说啊，我也是女的，我比她年轻，我比她爱你，我可以为了你干所有的事，你想怎样就怎样……


    「反正我们不是亲的。」


    「反正我们不是亲的。」林梓萱又重复了一遍，眼里跳出一簇狂热的火，「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可以……」


    林绮眠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打断了林梓萱的话，打断了她的幻想，让她的脸上浮出一层白色的手印。


    林梓萱捂住了脸，楞在那里。


    林绮眠起身，离开了她：「你冷静一下。」


    出了小屋，林绮眠给洛覆水拨了电话。


    洛覆水跟她汇报情况，说许月亮打了车，和许阳一块回市里了，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去她租住的公寓。


    「好。」林绮眠应了下声，道，「麻烦你把电话给下薇薇。」


    尤薇薇接起了电话，林绮眠问她：「薇薇，你知道月亮家里是什么情况吗？」


    「能是什么情况，但凡有个正常点的爸妈，谁会干我们这一行。」尤薇薇吸了吸鼻子，语气又硬又难过，「直播刚开始的时候，的确不像现在这么干净。我们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什么噁心的事都见过。」


    「但月亮跟我不一样。」尤薇薇道，「林绮眠你信我，月亮跟我不一样。」


    「她很好，她有底线，她在这个环境里，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她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她爸生病手术花了很多钱，到现在还要用钱一直吊着命。


    「知道她直播能赚到钱以后，她家里的钱都是她在出，欠的钱也是她在还。


    「她那个哥哥，就是个人渣，是个傻逼，他自己干着干干净净的工作，结婚生孩子，现在嫌住的房子小了，要买学区房，都让月亮掏钱。」


    「月亮赚了那么多钱，从来没给自己花过。


    「她唯一奢侈的一回，就是今天送你的那只手錶。」


    「我不知道你们高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月亮没跟我说过。但你相信我，她对你是真心的。


    「她是真的喜欢你，她崇拜你，她没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她跟我说，能跟你多待一秒，都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了。」


    「艹，真肉麻。」尤薇薇骂了一句，「林绮眠，我真他妈没想到你居然是11，你也是牛逼。」


    「你是在逗着我们玩吗？你可以不喜欢许月亮，你也可以不跟她谈恋爱，但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她。


    「也不要骗她。」


    「如果这只是你们有钱人的一场游戏，那你们真是太垃圾了，比我都不如。」


    电话挂断了，林绮眠攥着手机，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


    她翻出了黄小艺塞进她包里的礼物盒，将那只表拿出来，扣在了手腕上。


    錶盘反射着银光，是太阳镶嵌着月亮的形状。


    指针一点一点地挪移，林绮眠叫了车，一个小时以后，等在了许月亮的公寓楼下。


    她知道许月亮在几楼，她知道许月亮的房号，但她没有上楼。


    许月亮说，希望林医生尊重我。谁都不知道，这才是今晚，最让林绮眠难过的一句。


    林绮眠从来都尊重她，但谁都无法替许月亮尊重自己。


    许月亮的那扇窗户，整晚都没有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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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太阳大亮，再强烈的灯光都遁于无形。


    林绮眠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天气冷了，吐出一口气，会有白色的雾气。


    林绮眠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掏出来看，之前和许月亮aa过的支付宝帐户，多了一笔入帐。


    数额不少，和11为小月亮打赏过的金额，差不多。


    微信有了新消息，来自皎皎。


    -【林医生，林梓萱打给许阳的五十万定金，已经退回去了。支付宝给你的，是z92565611的礼物款。】


    -【还有其他欠你的，我后面会分批还清。】


    -【实在对不起，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第89章 89


    许月亮一直知道,自己是只鸵鸟。


    是那种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是会因为胆怯，因为怕失去,因为恐惧未知,而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堆里面的鸵鸟。


    在她有记忆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她一直都是这样。


    比如六岁的时候，哥哥抢她的玩具,那是一辆她求了爸妈很久,才得到的小汽车。她玩了也就一小会儿,让小汽车从坡上滑到了坡下。许阳便捡起了汽车，说这是男生该玩的。


    于是他拿着小汽车去了楼板厂,将它在粗糙的水泥上来回摩擦，最后卡在了楼板缝里,怎么都掏不出来。


    许月亮扒拉了很久,直到天黑了,她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中。


    妈妈问她为什么这么脏,说女孩子不可以这么脏。许月亮看向许阳，许阳正在给爸爸献宝,嘻嘻哈哈地要爸爸给他买最新最好的玩具。许月亮便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的是,爸爸一定会给许阳买，她知道的是，妈妈很讨厌女孩子撒泼吵闹。而她如果指控了许阳抢她的东西，搞坏玩具，她无法预测结果，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比如十三岁的时候,她上初一,许阳初三准备中考。


    爸妈那段时间工作都很忙,中午那顿饭常常没有人做。妈妈跟她说，哥哥要中考，要专心学习。月亮长大了，可以承担起家庭一员的责任了。


    许月亮很开心，她觉得这说明自己是有用的，重要的，厉害的。于是她开始学做饭，那个时候家里吃的东西并不丰富，就那几种样子，她学得有模有样，在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放学把饭做好，然后端到看电视的哥哥面前。


    这样过去半年，中考的时候许阳并没有获得多么优秀的成绩，但到底是考上了高中。妈妈说了两句，爸爸却看得很开，说男孩子到了高中成绩就上去了。


    他们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男孩子数理化好，男孩子有后劲，就算成绩不行，像许阳这样活泼又好动的男孩子精灵得很，将来一定不会差，要在大城市里买车买房，给老许家光宗耀祖的。


    许月亮觉得或许是这样的，于是往后两年的日子里，她能做饭的时候就做饭，能干家务的时候就干家务，全家共同一个目标，将许阳培养成才。


    很快过去两年，许月亮也上了初三，也面临着中考。她发现中考的题并不像许阳之前说的那么的难，也发现，许阳在该做作业的时候看电视，该复习功课的时候出去玩。


    许阳那样，是不可能有好成绩的。


    但许月亮很乖，许月亮会认真听课，认真做作业。许月亮的语文和英语很厉害，可以在班里拿到前三名。


    许月亮想要拿到年级前三名，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于是某个周末，她想和妈妈谈一谈，问问可不可以，将家务移交给哥哥，就像当年她为哥哥做的那样。


    然而那个午后，妈妈忙着给许阳找补课班，爸爸忙着跟儿子谈心，他们重复了无数遍，高中是最重要的时候，许阳不可以浪费时间。


    于是许月亮又缩了回去，她觉得自己的请求大概是不会实现的。觉得事情或许就该是这样的。觉得父母可能是有些偏心的。


    但只要她不问，她不提这个话题，她不和与许阳相关的事产生冲突，那么这些就不会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么她就可以，找很多的理由和藉口，来证明自己还是被重视的，被爱着的，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再比如，再比如到了她的十六岁……


    许月亮上了高中，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就看到了林绮眠。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林绮眠叫林绮眠。


    她只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人，高傲孤冷，凌厉得像一把冒着寒光的剑。光是目光落在她身上，便觉得自己的身体，碎成了整齐的一块又一块。


    许月亮看着她，呆愣了很久，直到林绮眠穿过走廊，消失在拐角处。


    许月亮一整天都觉得恍惚，新的学校，新的年级，新的生活。


    班会的时候，老师组织活动，让大家写下自己对整个高中时期的愿望。许月亮和周围的人一样，写的是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但笔尖滑动在纸面上时，她的大脑里，想的全是林绮眠的脸。


    那惊鸿一瞥的身影。


    如果真的可以许下一个愿望，许月亮希望自己可以变成林绮眠那样。


    她走路便是走路，方向明确，目标清晰。绝不在意周边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不管什么人落在她身上，什么样的目光。


    她那么地自我，自我到许月亮单是看她这一眼，便能感觉到，她身上强烈的「我作为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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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胆怯懦弱的许月亮，从来不曾拥有的。


    而后，半学期的时间，她都在观察林绮眠。


    在所有的不为人知的角落，她普普通通的平凡身影，可以融进任何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她看到了光荣榜上的林绮眠的照片和名字，校颁奖典礼上，她仰着脑袋，努力去看林绮眠走上台的身影。


    她听着她作为代表的演讲，林绮眠的声音被话筒扩散开来，悬在头顶之上，被众星捧月之时，仍然是山巅的一捧雪。


    许月亮的心里冒着泡泡，许月亮忍不住便将双手交握在胸前，合成一个祈祷的姿势。


    但凡与林绮眠有关，从来都在许月亮能够幻想的最崇拜之上。


    但凡感知到遥远的属于林绮眠的气息，都让许月亮觉得身体与灵魂一起震颤。


    同学们都在追星，当有人问许月亮喜欢哪个明星的时候，许月亮会觉得开心，觉得庆幸。


    别人的星星都在更遥远的时空，而她的星星，与她唿吸着同一个校园的空气。


    不，林绮眠不是星星，星星不足以形容林绮眠的光辉，她对许月亮来说，是一轮寒冷的太阳。


    许月亮以为，她会这样永远地望着她的太阳。


    直到，许阳来找她拿东西，从那个极佳的观察角度，看到了从楼下经过的林绮眠。


    许阳眼睛亮起来，许阳指着林绮眠，问：「她叫什么？你认识吗！你们校区的美女可太多了吧！」


    许月亮没说话，可许阳在他们家里，向来是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的。他一巴掌甩在许月亮的背上：「不认识就去认识，快把她的资料给我，我要追她。」


    我要追她。


    许月亮呆住，原来在别人的眼里，要是对一个同学有兴趣，就可以去追她。


    许阳是男生，林绮眠是女生。男生追女生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许月亮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就像许月亮阻挡不了，爸妈给予许阳的一切。


    许月亮呆了一个礼拜，周末在家里做作业的时候，许阳拎了一大袋的零食过来，扔到她桌上，跟她说，只要她帮忙替他追林绮眠，那他就每周都给她买零食。


    许阳成绩不好，又是高三，他在另外一个校区，这事的确不适合自己亲手去做。


    爸妈说了，在许阳高三这年，全家要努力配合，给许阳营造一个完美的学习环境。


    一切为了许阳的高考，剩下的交给家里人就好。


    许月亮答应下来，她问许阳：「怎么追？」


    许阳呵呵一笑：「怎么追当然你想啊，你们小女生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呗，钱你放心，我来掏，你把人给我搞定了就行。」


    许月亮咬着嘴唇，半晌应声道：「嗯。」


    她开始了光明正大地对林绮眠的接近——在她心里的光明正大。


    她开始挑选自己最喜欢吃的那些零食，她开始给林绮眠写一封又一封的情书，她在有限的课余时间里跟踪林绮眠的轨迹……她像个小偷一样，潜入高年级的教室，将东西塞进林绮眠的抽屉里。


    那个时候大家都这么做，许月亮没觉得这么做有问题。


    情书她没有署名，她想着，要是哪一天林绮眠真的被打动了，愿意回復了，大概会写一封回信，照样搁在自己的抽屉里。


    这样许月亮下一次过去的时候就可以看到。


    但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低得仿佛负无穷的一个数值。


    而许月亮也并不想让这个数值高起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是快乐的，但这件事的结果，是不会让她快乐的。


    她享受着这样的过程，每周拿着许阳的钱，去给林绮眠买礼物。


    她的情书越写越不像情书，因为她对林绮眠知道的实在太少了，她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自己的日记，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交给一个太阳一般的朋友。


    这是许月亮很久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


    但这也成了许月亮很久很久以后，最后悔的一件事。


    许阳对林绮眠的兴趣，并没有坚持很久。高考结束后他的成绩很差，爸爸破天荒地打了他一顿，然后用家里的积蓄送他去上昂贵的私人学校。


    上了大学，许阳不用做作业，不用被老师家长管，可以玩的东西可太多了，很快就将追林绮眠的事抛到了脑后。


    这并没有影响许月亮，许月亮继续着她的工作，攒着自己的零花钱，写着自己无聊的信。


    林绮眠比她高一级，很快也将离开这所学校，去到更大更远的世界。


    最后一封信，许月亮写得非常认真。她趁着林绮眠他们班去拍集体照，熘进了教室里。


    林绮眠的座位，文具书本永远摆得整整齐齐。


    许月亮埋头去塞东西，有人进了教室，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许月亮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林绮眠。


    就像是太阳的光辉，勐然全照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觉得刺痛，觉得难堪。


    她突然便意识到了自己有多蠢，她慌张地把这些蠢事全都推出去，企图逃离这不能让她直视的光芒。


    她说，这都是我哥让我干的，不关我的事。


    她的心脏像出现了一个大洞，深不见底，不断外扩。


    林绮眠没有为难她，在她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许月亮结束了自己与林绮眠，所有过往的，所有以后的联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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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一只鸵鸟，她很快把这巨大的事件埋了起来，用随便的什么东西，填住了那个巨大的窟窿。


    她继续着自己的人生，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她不值得获得一个光明的人生。


    她胆怯，她懦弱，她不敢跳出家的圈套，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是被捨弃的那一个。


    许阳大学毕业，很快谈了女朋友。爸爸生病，他要和女朋友结婚。


    妈妈无能，赚不到钱，还要照顾生病的爸爸。


    只有许月亮，许月亮是可以被牺牲的，是能够成全别人的幸福的，是需要用承担起所有家庭的责任，来换那一点所谓的爱，和价值感的。


    许月亮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又遇到了林绮眠。


    她又遇到了林绮眠。


    许月亮坐在阳台上，风把她的外套鼓起，把她的头髮吹得拍打在脸上。


    她抱着外套，抱着自己，勒得紧紧的。


    她又遇到了林绮眠，她不肯承认自己遇到了林绮眠，她只把她当成是给她拔牙的林医生。


    她享受着她的好，不愿意去深究，不愿意去撕开破烂的过去，她想着，生命中有这么美好的人，她见到过一次，又见到过一次，就够了。


    但林绮眠不肯这样，她要和她说清楚，她要解开两人之间的疤，她要和她做朋友，她把许月亮生拉硬扯地拽起来，拽出那个死气沉沉的仿佛泥潭一般的世界。


    她让许月亮看到了希望，她让许月亮看到了可能，她一步步成就着许月亮的美梦，她在教许月亮，如何成为自己。


    许月亮没有觉得林绮眠不尊重她，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像林绮眠这样，将她视为一个独立的许月亮，一个闪亮的许月亮，一个珍贵的许月亮。


    只是，只是许月亮交的答卷实在是太烂了，她的每一步解题都是错误的思路，她不肯全部交出去的不堪的自己，最终以更为破烂的方式，摊开到了她的太阳之下。


    可怕的并不是，生活的无望的世界里。


    可怕的是，当希望交到你手里，你辜负了自己最为在意的人的期望。


    许月亮的脸火辣辣的疼，许阳的话，林梓萱的话，甚至林绮眠望向她的关切的目光，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脸上，让她无地自容。


    于是她又犯错，她用林绮眠最不能接受的话，阻止林绮眠的靠近。


    就像背离了太阳，阴暗仿佛顺理成章。


    但太阳早就照过了她的每一个角落，但太阳早就照亮了她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能不能拥有林绮眠，配不配拥有林绮眠，许月亮起码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看得起的自己。


    许月亮起身，回到了房间里。


    许阳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打字的速度特别快。


    许月亮安静地走到了餐桌前，给自己倒一杯水。


    「考虑好了吗？」她问许阳。


    许阳拧巴着脸：「你嫂子和你侄子真的需要这笔钱，我总不能一分钱都给他们拿不回去。


    「你肯定也不想这样，小春多喜欢你啊。


    「还有爸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你接一个吧，爸身体那样……」


    「不用。」许月亮打断了他的话，「爸妈年龄大了，现在都是我们主事，我们俩商量就好。」


    许阳：「那也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见啊……」


    许月亮笑了：「他们的意见不就是你的意见吗？你同意的，他们肯定同意。」


    许阳：「那我的意见我都跟你说了，车上的时候我都跟你说了，这个钱拿了，我们回家好好过日子，你也不用再干这工作。反正那些有钱人，不差这点钱，你也不要老想着跟他们混，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


    「我跟他们是不是一个阶级，我自己会考虑。」许月亮道，「你该不该拿这个钱，你自己考虑一下。」


    许阳：「我考虑了啊，这就是我考虑的结果啊。」


    许月亮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我让你再考虑一下。」


    许阳：「我……」


    许月亮突然狠狠地将杯子朝地上摔去，剧烈的响声，玻璃杯裂成碎片。许月亮随手抓了一片，就握在掌心里，朝许阳走过去。


    许阳吓得要死，他往沙发上缩：「你干什么，你跟个疯子一样……」


    屋子就这么大，许月亮几步就到了他面前，她真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住了许阳，然后将碎玻璃抵到了许阳的喉咙上。


    「我让你再考虑一下。」许月亮道，她的声音颤抖，但是她握着玻璃的手一点都没抖，「你要想拿这个钱，今天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捅死我。我过的日子什么样你知道，我没什么好活的。」


    「以后，你蹲监狱，爸妈爱怎么办怎么办，你的老婆你的孩子，爱谁养谁养。


    「你觉得我真的在乎你们吗？你们在乎过我吗？你们怎么就敢，非把我逼到现在这种地步？」


    许月亮的刀尖往前去了一分，血顺着她的手滑到了许阳的脖子上：「现在听我的话，把钱还了。我会把我所有的存款打到爸妈的帐户上，以后他们跟我没关系，你要还想拿那个钱，就去问他们要。」


    许月亮笑了笑：「反正你是他们的好儿子，你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你的。」


    许阳已经吓傻了，身子抖着，眼睛瞪着，嘴巴一开一合，根本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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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哪个？」许月亮问。


    许阳握着她胳膊的双手，颤抖着举起来，比了个二。


    许月亮松开了他，人往后退了几步，拦在大门的方向。


    她冲到他抬了抬下巴：「好了，现在把林梓萱的钱原路转回去。」


    许阳拿起了手机，手抖得几乎打不了字。


    许月亮想着，她这个哥哥还能干些什么，能干什么来扳倒现在的局势，赢了她。


    然后她发现，她想不出来。正常人有很多种方法，但许阳一个都行不通。


    许阳被他们一家养成了废物，既没有承担家庭责任的担当，也没有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能力。


    他每个月混日子赚的那三千块钱，连他们一家吃饭都不够。


    这才是真正的垃圾。


    许月亮笑起来，她是真的觉得开心。她笑出了声，笑得许阳连她看都不敢看一眼，只埋头转钱。


    许月亮反锁了房门，走到了他面前，将那带血的玻璃扔到了桌面上，心平气和地坐下身，道：「好，我们现在好好算一下帐。」


    这笔帐算到了天亮，许月亮把这些年，自己给许阳和爸妈转过去的钱，一笔一笔列得清清楚楚。


    等算清了，她把那沓纸整理好，觉得天朗气清，唿吸都变得干净。


    「我不会让你还这笔钱，但我保留追究的权利。」许月亮扬起笑容，不自觉地模仿着林绮眠的表情，轻蔑又淡漠地道，「滚吧。」


    许阳滚了，许月亮开始收拾房间，将许阳沾过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袋里，将那些自己曾经为了讨好男观众而买的性感表演服，扔进了垃圾袋里。


    她搬出了最旧的那个行李箱，行李箱的夹层里，是两年前回家那次，他们全家人凑在一起，拍的虚伪的全家福。


    照片里她努力地笑着，扮演着一个懂事的女儿，听话的妹妹。


    许月亮把它们，全扔进了垃圾袋。


    她就这么扔着，整理出了一个巨大的垃圾袋。


    需要她拖着往外走，拖进了电梯，再拖出电梯，拖过了大堂，打开楼门倒退着往出拉的时候，有人握住了门把手，替她拉开了门。


    凛冽的风吹进来，带着寒气和香气。


    许月亮愣在那儿，所有麻木的五官都变得敏感，所有凝固的血液都开始流动。


    她就这么活了过来，她就这么呆若木鸡。


    「林医生……」她只能这么小小地叫一声，眼泪便像滚烫的热水一般涌了出来。


    「嗯。」林绮眠轻轻应了一声，她的声音有些哑，像落雪的寒松，「我收到你的信息了，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你当面说一下。」


    许月亮没动，她的心脏跳得又快又疼，她没法动。


    林绮眠拽过了她手里的垃圾袋，熟门熟路地拖着往垃圾桶走：「林梓萱我会处理，但你还我的欠款，我有些不同意。」


    许月亮终于拔开了步子，紧追在了林绮眠身后。


    林绮眠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许月亮不敢看她，只盯着她一片黑色的衣角。


    林绮眠也没有去看她，只平和地说着：「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有权进行自己的娱乐支出。如果z92565611的礼物款你觉得有我作为朋友的赠礼性质的话，那你送我的这只手錶，已经做了还礼。」


    许月亮的视线偏移，落到了林绮眠的手腕上。


    林绮眠戴着那只表，好看的就像是最顶级的平面gg。


    她就用这样的手，提起许月亮的垃圾袋，扔进了垃圾箱里。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林绮眠看向自己的手腕，「所以我留下来了。」


    「至于其他的所谓的你欠我的，只是我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时，自愿的付出。


    「许月亮女士，也请你尊重我。」


    第90章 90


    晨光落在楼宇之间,风吹得有些冷。


    这个点大部分人还在沉睡，城市没有醒，安静地飘散着一层白白的雾气。


    许月亮嘴巴动了动,林绮眠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知道她张嘴就要说对不起。


    「不许说。」林绮眠阻止了她的发言。


    许月亮嘴巴瞬间抿紧,她的眼睛是红的,脸颊挂着刚滑过的泪珠子，被风一吹也是红的,额前的髮丝颤动着,整个人都透着娇弱的可怜。


    但林绮眠知道,许月亮并不娇弱。


    许月亮砸向许阳的石头，许月亮的质问和怒火,许月亮决绝地拒绝所有人的帮助，独自带走许阳……都显示着她的勇敢和坚强。


    许月亮的公寓彻夜长明，半个小时前，许阳从楼里慌张跑出,林绮眠担心许月亮,所以拦住了他。


    许阳却已经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他哭着求林绮眠放过他,他说再也不会来找许月亮了,他没有这个妹妹。


    林绮眠便知道，许月亮赢了。


    许月亮打了一场毫无准备的硬仗,却取得了胜利。


    许月亮堪称伟大。


    「不许说对不起。」林绮眠放柔了声音,补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顿了顿道：「我们只是产生了一些观念上的分歧,只要商量出解决分歧的办法就可以了。」


    许月亮抬眼看她,睫毛晃悠悠地挂着一颗水珠,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但林绮眠在这里等了一夜，想了一夜，如今看到许月亮，确实只想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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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要翻旧帐，她也不要逼迫许月亮做决定，她们的过往，她们对于这段混乱感情的真实想法，都可以以后再谈。


    许月亮已经很累了，林绮眠不忍心再让她受一点的难。


    她只要和许月亮达成几点共识，就可以了。


    「首先就是这个欠款的事，我刚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坚持。」林绮眠道，「你同意吗？」


    许月亮望着她，睫毛眨了又眨，终于道：「我……同意。」


    声音有些哑，像水果软糖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糖霜。


    「好，」林绮眠笑起来，「我很开心你同意。」


    许月亮看她笑便也要笑，只是嘴角扯起来，眼泪就往下掉。


    林绮眠轻溢出一口气：「第二点，我想到现在，以我们对对方家庭背景的了解，以及在以往的相处中对彼此的了解，我们是可以踏入到『无需客气，给对方真实情绪』的阶段了。」


    许月亮眨巴眨巴眼。


    林绮眠指了指自己的脸：「比如现在，我只要看到你，其实就是开心的。」


    许月亮立刻道：「我也开心……」


    只是尾音坠落下去，不太有底气的模样。


    林绮眠：「想开心就开心，不开心就不开心。」


    许月亮脸上的表情变换，嘴角眉梢细微地颤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到底该摆出个什么样子来。


    林绮眠被她逗笑了，趁机说最后一点：「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失去联繫，我也不想和你失去联繫。」


    许月亮的表情凝固了，林绮眠的手背在身后，手指紧紧地蜷缩到一起。


    半晌，许月亮垂下了头，回答她：「好。」


    林绮眠唿出口气：「好了，商谈圆满结束。」


    「那……」她拖长声音等着，「你好好……」


    许月亮突然道：「林医生，我窗户外面对着的那个gg屏昨晚关了。」


    林绮眠：「嗯？是吗？」


    许月亮用力点头：「嗯！我一直看着，过了十二点也没亮！」


    林绮眠：「太好了，减少了光污染，你以后也能拉开窗帘睡觉了。」


    「嗯！」许月亮握了握拳头，「所以我是有些幸运在身上的！」


    林绮眠顿了顿：「其实……」


    许月亮：「嗯？」


    林绮眠决定还是说出实情：「我那天从你家离开以后，就给市长信箱发了件，投诉那个gg屏……」


    许月亮呆住。


    林绮眠：「这种都是有明文规定的，十点以后便不可以扰民。」


    许月亮：「……」


    林绮眠笑了笑，找补一些回来：「所以这说明，困扰你的问题都是有解决路径的，多尝试，就会迎来更舒适的生活。」


    许月亮眼神晃动，鼻子一吸，好像又要哭了。


    林绮眠赶紧结束了对话：「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也要回医院了。」


    许月亮轻轻应声：「嗯……」


    林绮眠指了指她一直握着的手：「伤口尽量不要碰水，避免感染。」


    说完这些，她再没停留，裹了裹外套，转身向外走去。


    许月亮大概在看她，她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她背上，灼灼滚烫。


    林绮眠回了医院，按时上班。


    蓁蓁看向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下班前，林绮眠对她道：「没事，别担心。」


    蓁蓁点头，说：「小艺姐急坏了。」


    林绮眠笑了笑：「你又加她联繫方式了？」


    蓁蓁：「啊，小艺姐说加一下，我进屋了跟她说一声，她放心。」


    「嗯。」林绮眠掏出手机翻了翻。


    黄小艺的朋友圈非常丰富，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发两条。


    生日会是她联繫洛覆水一手操办的，昨天上午，她发了几张照片，帮洛覆水宣传小屋。


    小屋里做了装饰，有露出几个「happybirthday」的气球。


    林梓萱有黄小艺的微信号，所以知道她在哪里办生日会并不难。


    总是企图找到她，插入她的生活，林梓萱这操作对林绮眠来说并不惊奇，林绮眠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过分到连她的银行流水都查了。


    第二天是周末，林绮眠早早起床，开车到了父亲林海森所在的城市，约林海森以及赵丽见面。


    林绮眠这称得上罕见的举动使得林海森十分重视，他让赵丽在酒店定了餐，还同林绮眠解释，因为知道她不喜欢去那个家。


    再见林海森，林绮眠比几个月前平静了许多。


    她坐在餐桌之上，和父亲面对面，讨论起了父亲名下企业的发展状况。


    林海森倒是很愿意同她聊这些，只是继母赵丽在一旁，明显有些焦虑。


    聊完了企业发展，又聊起父亲未来的打算。


    聊得林海森兴致高昂了，拍着桌子说：「眠眠你过来，你过来帮爸爸，我们父女两还能再干一份大事业。」


    赵丽神色晃动，握了手机在桌下，打着字。


    林绮眠看了她一眼，笑着道：「爸，没想到你还想和我一块干活呢。我以为你连给我的那点分红都捨不得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林海森发财以后，最见不得人说他小气，「我怎么捨不得给你了，我给你的那些，不还是我硬塞的。你脾气犟，什么都不要，你要是要，我现在这个位子立马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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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怎么让梓萱连我的流水都查了……」林绮眠从包里拿出一份调查文件，推到了林海森面前，「这张卡是您的副卡，当年您作为生日礼物给我的时候，我没倒腾里面的钱，也没怎么用。今年花了点，梓萱就去查得明明白白找上门了。」


    「怎么回事？」林海森眉头皱起来，拿起了文件。


    林绮眠：「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您就是给我玩玩，没真打算给我花。」


    林绮眠把卡拿了出来，也推了过去：「花您的钱我都补里面了，您可以查查看。我当医生赚的不多，但也是够用的，确实没必要拿您的钱……」


    「什么没必要！」林海森彻底怒了，「我给我女儿的东西，还能拿回来？！」


    他把东西一把都拨到了赵丽面前：「你看看，这怎么回事！梓萱呢！把她给我叫过来！」


    「诶，我看看我看看，老林你别生气，肯定是误会……」赵丽劝着，神色恳切，「你知道的，萱萱一直很喜欢她姐姐的，她怎么可能……」


    「阿姨，这就是我今天过来想跟您谈的事了。」林绮眠截断了她的话，「您知道梓萱是怎么喜欢我的吗？」


    赵丽愣住，顿了顿道：「她整天念叨你，小时候老惦记找你玩，什么事都想带上姐姐，出国这几年每次跟家里打电话也都要问问你，你看，她一回来，就又着急去找你了……」


    「对。」林绮眠道，「但不止这些。」


    赵丽话里有些磕绊：「你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绮眠：「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姐姐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衣服，喜欢你的头髮，喜欢你的书。后来，她买了很多同款的衣服，剪了同款的髮型，买了同样的书。


    「你们刚给她配了手机那三个月，她每天都会跟我发早安晚安，不管我回不回復她，她都会发简讯跟我说她跟你们在一块的快乐生活。


    「后来大了一点，便敢自己跑来安市找我了，过年的时候不在家里待着，查了我的路线，在欢乐谷门口等了我三个小时……」


    林绮眠忽然笑了下：「刚好记起来，那次我带着她一起玩，碰到了一个追我的男生。你们肯定不知道，梓萱后来跟那个男生谈过恋爱。」


    赵丽瞪大了眼睛。


    林绮眠：「总之，我有的，林梓萱都想要。


    「我没有的，林梓萱也想要。


    「大概是因为后来到这个家庭，又不是爸的亲生女儿，所以缺乏安全感。跟我学着学着便开始抢我的东西，抢着抢着就企图控制我……」


    林绮眠看向赵丽：「我觉得你们应该关心一下她的心理健康……」


    包厢的门被人「咔」地一下推开了，林梓萱喘着气，头髮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满身酒气，就这么沖了进来。


    她看一眼林绮眠，突然便哭着跑到了林海森跟前，抱住了他胳膊：「爸爸，爸爸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担心姐姐，你不知道她，她为了一个……」


    林绮眠截断了她的话，自己说：「为了一个主播，花了不少钱。」


    林梓萱愣住。


    林绮眠：「不是一时兴趣，也不是为了玩乐。我喜欢人家，喜欢了挺久了。」


    赵丽去拽林梓萱：「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好啊，我们应该祝福她。」


    林绮眠笑了：「您可能祝福不出来，我喜欢的是个女生。」


    全场寂静。


    三个人六只眼睛全落在林绮眠脸上，看她的神情如同看个难以理解的精神病。


    林绮眠说的倒是开心：「真的，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那个时候太傻了，没能把人家追到手。后来再遇见了，就想着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说起来这事得感谢爸爸您，您当时跟赵阿姨搬到新房子，我一个人在安市，没什么事干啊，又青春期，可不得琢磨着，要找个人喜欢。


    「不过她是真可爱，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她，我再没对别的人动心过。」


    林绮眠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嗯……不出意外的话，往后应该也只能对她动心。


    「我希望是能追到人的，追到以后结不结婚另说，看她的意思。


    「要不要领养个孩子这事比较远，也得跟她商量……」


    「所以爸啊，」林绮眠重新坐直身子看向林海森，笑着道，「要是您比较看重血脉基因的延续，那您得跟赵阿姨商量商量，要不要再生个孩子了。」


    林绮眠欣赏着林梓萱的表情，笑得非常温和灿烂：「赵阿姨年轻，您身体也好，再生一个没问题。梓萱又喜欢兄弟姐妹，她也能帮着带。」


    「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怎么可以这样！！！」林梓萱喊起来，她冲到了林绮眠跟前，想去阻止她，但林绮眠就在那坐着，动都没动，她却毫无办法。


    她一直对林绮眠毫无办法。


    不管她装得有多可怜，林绮眠也不会心疼她。不管她装得有多可爱，林绮眠也不会喜欢她。


    她跟林绮眠叫板，换来的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扇巴掌，换来的是一个疯了的，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快要把自己折磨死的自己。


    得不到的，比不过的，打不赢的一根刺。


    「你要干什么？」林绮眠问她，而后一抬头对赵丽道，「阿姨我说了，你得关注梓萱的心理健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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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好好一个正值青春的小姑娘，怎么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情况我得跟你们说。」林绮眠道，「我是个同性恋这事，是天生的。自然概率，改不了。你们也都是跟得上潮流的人，知道我不是什么变态。」


    「梓萱那可就不一定了……」林绮眠看向林梓萱，直到这一刻，才算是爽快，「她说她爱上我了，她前天晚上跟我告白，要和我搞骨科诶。」


    「这问题可就大了，爸爸，阿姨，你们可不能再惯着她了。


    「好丢人哦。」


    第91章 91


    包厢里每一个人脸上都是难以形容的难堪,除了林绮眠。


    林梓萱很快反应了上来，她目标明确地摔倒在林海森面前，喊道：「爸爸,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姐姐的……」


    林绮眠趁乱抽离，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见。」


    这会没人有空拦她,待她推门出去以后,里面响起碗碟摔碎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声。


    林绮眠没有停留，出了酒店便上了车，往回赶。


    这里没什么好待的,但s市里有她牵挂的人。


    夜色初上,一轮月挂在遥远的天边,正在林绮眠驱车赶往的方向。


    到了小月亮的开播时间，林绮眠挂上一只耳机,打算进入直播间。


    但过了十多分钟，直播间还是黑的,并没有打开。


    林绮眠退出去看了眼,没有请假条,也没有通知。


    实在是有些奇怪,昨天情绪波动那么大,到了晚上,许月亮都照常上播。


    按道理来说,她不会鸽了今天的直播。


    车正行驶在高速上,林绮眠不好去查。


    干脆便拨了个电话给黄小艺。


    电话很快接通,果然,网上的一切信息，黄小艺都了如指掌。


    「又出了点事情，月亮这几天也真是寸。


    「薇薇不是要退了嘛，前些天发了解约公告，有几个粉丝很不满意，说她捞完就撤。


    「论坛里开了好几个帖子，越吵越凶，什么屁事都往外说。


    「我估计就是我们上次去酒吧那回，那男的，跑出来说尤薇薇是同性恋。


    「也是好笑，在les酒吧见一回就是同性恋了。反正后面扯着扯着就扯出月亮了，说两人经常在一块，指不定也是同性恋。」


    「月亮是不是其实也不影响对吧，反正月亮现在又不赚那些臭男人的钱了。


    「巧就巧在，微博有人磕你两cp，就你木木那号，还剪了两视频出来，现在全被搬到论坛里去了。


    「月亮那群黑子可不又开始了，你用jio想也知道他们会放什么屁，反正就一通混战，屠了整个版面。」


    黄小艺长唿一口气，喝了口水：「所以现在月亮大概处理论坛那边的事呢，直播没说取消的话，大概就是推后一些。」


    「嗯，好。」林绮眠应了声。


    黄小艺等着她说话，结果林绮眠应完声就没说也没问了。


    「怎么回事啊？问完就完？」黄小艺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我这两天都熬得没法睡觉了，我看你这倒还挺淡定？」


    「强装淡定。」林绮眠总结了句。


    跟许月亮签订了实话实话协议以后，她好像对所有人都不想再隐藏情绪了。


    以前只觉得黄小艺是一个同她迥然不同的值得信任的朋友，现在，觉得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同她说。


    黄小艺见证了她和许月亮的一切，还看过了许多她不为人知的样子。


    林绮眠学着练习接受更为亲密的关系：「我其实有些……害怕。」


    她同黄小艺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些自己的判断，也说了很多自己的真实感受。


    黄小艺听得在电话那端连连吸气，最后长长地感嘆了一句：「看来是真的有些害怕了，所以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她把林绮眠逗笑了：「今天的说话含量确实有些超标了。」


    黄小艺试图安慰她：「但你要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以你的努力程度，月亮她不会不明白你的心意，也不会捨得离开你。我们家眠眠多好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


    「谢谢，」林绮眠笑着道，「好人卡发得有被安慰到。」


    黄小艺：「等这些事过去了就好了，我等着你们补办一个……卧槽！！！」


    林绮眠：「补办一个卧槽？」


    黄小艺慌张起来，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啪啪作响：「你等一下等一下……」


    林绮眠降低了点车速，黄小艺道：「这怎么回事啊，他们怎么把你照片扒出来了。你去月亮家里的时候开直播了？我天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林绮眠：「……」


    林绮眠仔细想了想：「是好像有拍到我，不小心按开了。但时间很短，很快就被月亮关闭了。」


    「没有什么可以逃过网际网路无聊网友的眼睛……」黄小艺道，「就那么几秒钟，就被人给截图了。妈的，不知道人肉犯法吗？连你医院都扒出来了。」


    林绮眠：「……」


    「现在就是说……」黄小艺深吸一口气，「很多网络用户，觉得你俩真是一对。」


    林绮眠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蜷了蜷：「这个我倒是不介意。」


    黄小艺：「也对，你今天牛逼得都跟家里出柜了，还把你那个瓜皮妹给拖下水了。家里都敢闹成这样，网友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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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顿了顿：「但我得提醒你一下，一般这种帖子，联繫一下经纪人，论坛管理员也就删了。但如果月亮要就此事做回应，你不要看她官面上说的那些。她肯定是怕影响你的工作生活，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林绮眠应了声：「嗯。」


    黄小艺：「不开心了啊？」


    林绮眠笑了笑：「我当然是希望她能麻烦我。」


    也就五六分钟，黄小艺跟林绮眠报告，论坛的帖子删除了，关于林绮眠的个人信息，也暂时在网际网路上被抹去了。


    「月亮开直播了。」黄小艺点了点滑鼠，「你开车看不到画面，要不要我给你做转播。」


    林绮眠想起黄小艺刚才给她打的预防针，道：「好。」


    黄小艺开始了看图说话：「月亮今天穿的挺朴素的啊，黑白灰三件套，但仍然很好看。


    「你别说头髮这么梳起来，西装这么一套，还莫名有点你的样子。


    「直播间里进来了些傻逼，不过没关系，管理员眼疾手快封得很快，看来是做好准备了的。


    「月亮跟大家打招唿，诶？今天好像缺了点什么。哦哦哦，她没放背景音乐。


    「她说……卧槽林绮眠！！！你他妈靠边停车！！！她说要退播，以后都不干了！！！！！」


    林绮眠脑袋里嗡的一声，黄小艺声音又低了下去，不断提醒她：「别着急注意开车，别着急别着急，我录屏着呢，这会儿看不到待会也能看……」


    林绮眠观察了一下前后的车辆和路况，打灯进入了紧急停车区。


    「电话我先挂了……」她道。


    黄小艺赶忙提醒她：「进直播间登11那个号啊，木木现在是敏感词，你要进去又得炸一波。」


    林绮眠：「好。」


    林绮眠停好车，换了帐号，进入直播间。


    大概是因为许月亮说了要退播，这会直播间人流量很大，弹幕白花花的一片，几乎盖严实了许月亮的脸。


    林绮眠关闭了弹幕，认真看着许月亮。


    许月亮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头髮梳得整整齐齐，的确有些林绮眠平时的模样。


    她在总结这些年「小月亮」这个帐号在直播时得到的支持和帮助，并对这些直播和帮助，表示真诚的感谢。


    神态平和，说话也没有再用刻意扬高的语调，语速不紧不慢，笑容干净得像一泓清泉。


    措辞严谨得像是早早写好的发言稿，但态度诚恳得如同跟多年的老友告别。


    她说完这些，站起身向大家鞠躬。重新坐下，看着屏幕好一会儿，才道：「然后，我想和大家说一些心里话，关于我离开的原因，和今后的打算。」


    「就在直播刚刚开始前十分钟，论坛里到处都是关于我的帖子。我就不感谢这些发帖的网友的关注了，因为打心里来说，我并不想出现在直播间以外的讨论区。」


    「你们提到了我的一位朋友，并且扒出了一份身份信息。我想先提醒大家，人肉是犯法的，而不管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不会容忍别人对我们个人隐私的侵犯，并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而后，我能告诉大家的是，我的这位朋友，对我非常重要。她教会了我，如何面对自己，尊重自己，珍惜自己。」


    「这也是我要离开直播间，离开这个行业的原因。」


    「在多年的从业过程中，我并不觉得开心。我只是为了一些利益，在坚持这份工作。」


    「国庆假期之后，我转变了直播的风格，这改善了我的心态。也让我完成了新的尝试，找到了新的发展方向。」


    「这个方向，和直播无关。」


    「比起顶着这张脸，讨大家开心。我更想隐藏在幕后，戴上一张面具。」


    「我希望，以后打动观众的，会是我的作品。而不是，我将我自己，当做一件商品。」


    许月亮笑了笑：「直播这个行业，现在已经发展得很好了。我相信很多主播，都是怀揣着梦想进入这个行业，并会在未来大有所为。」


    「但我来的太早了，也已经走累了。」


    「我在这里跟大家告别，是为了开启新的人生。」


    「好了。」许月亮合掌，视线移开了摄像头，看向旁边的屏幕，「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现在我这个帐户里，还剩下一些礼物款，我来抽个奖，给大家散散喜气~~」


    「不要再给我送礼物了哦，如果祝福我的话，可以点一个小心心。」


    「只要一个哦，我把这些当做大家对我的喜欢，全部收起来放在心里。等以后偶尔觉得讨厌自己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许月亮开始专注开奖，直播间角落里的礼物提示大部分都变成了一个个单独的小心心。


    林绮眠用11的帐号投出一个，退出直播间，登陆了木木的帐号，又投出了一个。


    这次没有来得及关弹幕，果然如黄小艺所说，她一出现，大家都炸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提醒许月亮，木木来了。


    而后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全屏刷起了【月亮木木99】。


    林绮眠大概也和许月亮一样，练就了看弹幕只看好的部分的能力。


    这满屏的祝福，让林绮眠在荒野的高速路上，一个人握着手机笑起来。


    也让今晚利落又能干的许月亮，手上派奖的动作卡了壳，脸颊倏地染上，一层温柔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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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92


    直播结束以后,「小月亮」便消失了。


    她用来加粉丝的微信帐号直接销了号，所有官方的资讯博，也都停更,再无素材。


    两天之后,直播间被永久封闭。


    论坛里出现了一茬又一茬讨论她的帖子,那段退播发言也被在其他平台转了一遍又一遍,但再也没有官方的回应。


    许月亮退得这么突然又彻底,让许多人的情绪爆发,但也让这些爆发的情绪毫无落地。


    她就是不要了,就是消失在了这个虚拟又现实的网络世界里，你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赞美怀念或者批判攻击，都不会再传达到她这里，都不再与她有关。


    看不到许月亮直播的第三天,林绮眠收到了来自「皎皎」的信息。


    -【林医生我最近在处理自己的工作，和家里的一些事情。】


    -【我觉得我可以的！】


    -【你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


    林绮眠打字,许月亮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皎皎：


    -【但当然我不是要让你等我什么的意思！】


    -【你是自由的。】


    -【我只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真正地站在你面前。】


    林绮眠停下了打字的手指,歪着脑袋盯了这几条消息好一会儿,将「给你我所有的时间」删了，重新回復道：


    -【好的,加油。】


    -【我相信你。】


    许月亮回了她一个可爱的表情包,里面的猫猫热泪盈眶地握拳，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模样。


    林绮眠笑了笑,拇指在那个表情包上摩挲了好一会儿。


    没多久，黄小艺给她打来了电话：「林眠眠啊林眠眠！！！月亮把我移号了！！！她说她这个微信号不用了，给了我另一个帐号,还说如果不愿意再认识她的话,就忽略这条信息。」


    黄小艺呵呵一笑：「我是那种人吗？虽然我的确也很贪图她直播时候的美貌,但我要不加新号，不就永远都看不到她新的美貌了吗！！我可不傻！我反手就是一个好友申请！！！林眠眠你有收到她的新号吗？新号叫皎皎，名字可好听了！」


    言语中满是得瑟，林绮眠道：「嗯，收到了。」


    黄小艺：「唿——那就好，我还真有点担心……」


    林绮眠：「半年前就收到了。」


    黄小艺：「？？？？」


    黄小艺：「……」


    黄小艺：「哇，没必要这么区别对待吧，我要哭了呜呜呜，我每天上网下网都在关注她的信息，我给她的爱呀，呜呜呜呜呜呜……不过好的，磕到了谢谢。」


    林绮眠笑起来，黄小艺虽然每天看着吵吵闹闹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很是敏感细腻。


    她会用这种又哭又闹的语调，哄林绮眠开心，也会及时地给她传递有用的信息，在林绮眠需要的时候，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林绮眠听她分析了一通许月亮和直播平台现在的关系。


    「总的来说，肯定是很不好。」黄小艺愁得不行，「合同快到期了，她直播时长又够。我和薇薇聊了，这也不算在违约的范围内。但就是因为这样，平台才不爽啊，莫名其妙没了一颗摇钱树。所以之后，月亮在相关行业肯定是不好混……不过她也说了不混了，不知道今后到底是什么打算。唉，我好想问她呀，又觉得不是时候……」


    「你得相信她。」林绮眠道，「相信她可以处理好自己的工作，过好自己的生活。」


    黄小艺很纠结：「相信……吧……但就是担心啊，这些事要放在我身上，我肯定扛不住……」


    「周末有空吗？」林绮眠突然道。


    黄小艺：「有啊，只要是你问的，我周内都有空。」


    林绮眠：「那要不要跟我去趟b市？」


    黄小艺：「诶？」


    林绮眠：「请你看剧。」


    黄小艺：「嘿，你这真是心大，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放松娱乐……」


    林绮眠没多解释，跟她敲定了时间和行程。


    周六一早，两人坐上了飞往b市的飞机。


    落地之后，没再在别的地方耽搁时间，直接去了剧院附近。


    这是个老剧院，在繁华的市心，建筑风格四平八稳，更趋于庄重严肃的美感，演出都是从下午开始，所以这会儿场里没有什么人，大门紧闭，冷清肃穆。


    黄小艺仰头盯着建筑：「这是剧院吗？这像大会堂。」


    林绮眠：「大会堂你可进不去。」


    黄小艺：「这地儿我都觉得自己不该进去，高雅艺术的殿堂啊，我真怕我自己看不懂，到时候丢人了。」


    林绮眠勾住她肩膀，先带她去休息吃饭：「看不懂的时候不要说自己看不懂，别人都会以为你看得懂。」


    黄小艺：「嗷~~~~这样啊，没想到曲高和寡的林医生也有这种想法。」


    林绮眠笑笑，在她肩膀拍了一把。


    两人一整个中午的活动范围都在剧院附近，黄小艺有想着跑远一点，但都被林绮眠拉回来了。


    鑑于是林大医生掏的差旅费，黄小艺只得乖乖听她的话，坐在临街的咖啡店里，盯着窗外一看就是两小时。


    b市美女多，特别是在这附近，会有演职人员偶尔出没。黄小艺看美女看得开心，指给林绮眠的时候，没想到林绮眠欣赏的也煞有介事。


    黄小艺只得时不时地提醒她一句：「那还是没有我们月亮好看的，我们月亮笑起来，比一整个b市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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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只笑不语。


    终于到了演出开始的时间，林绮眠和黄小艺随着人流进入到了剧院里。


    她们的位置在二楼，遥远又偏僻。黄小艺伸着脑袋往楼下看，观众入场的差不多了，楼下前排中间还空了不少座位。


    黄小艺问林绮眠：「你怎么不买那块的位置呀，那块儿看着肯定爽。」


    林绮眠：「贵。」


    黄小艺：「……」


    黄小艺：「来回的飞机票你都掏了！这会儿嫌贵了！真的是不会省钱！」


    林绮眠：「先看，看你喜不喜欢。」


    哪有我什么喜不喜欢的呀，这话说的真是奇怪，好像我喜欢了，还能再坐在好位置再看一遍似的。


    黄小艺瘪瘪嘴，在铃声打过之后，将手机塞进包里，坐直了身子。


    演出如期开始，这是一部舞剧，只有舞蹈和音乐，没有台词，没有字幕，但因为演员们充满感情的肢体动作，让故事有声有色，有笑有泪。


    黄小艺从来没想过，自己看舞剧居然也可以看得如此入迷。演出结束以后，她泪眼婆娑地对林绮眠道：「林医生我错了，林医生真好看，求求林医生以后也带我看剧。」


    林绮眠笑着问她：「演出精彩吗？演员们表现得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我刚才不都已经表达了我超绝的赞美了吗？你要让我用专业的眼光去评判，我也不会啊。」黄小艺想了想，「其实我全场脑子里喊得最多的一个声音就是，这些舞者们，身材也太好了吧，太软了吧，这得练成什么样，才有现在的水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


    林绮眠：「评价的很好。」


    黄小艺皱着眉头，摆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只有一个问题，这位置实在太斜了，我一直伸着脑袋偏着头，脖子都僵了啦！」


    林绮眠：「好，下一场我们坐右边。」


    黄小艺：「？？？？」


    林绮眠：「晚上还有一场。」


    黄小艺：「？？？？」


    林绮眠：「你刚才不是说还想再看吗，满足你。票已经买了，我们这会儿先去吃晚饭。」


    黄小艺：「！！！！不是你真的很奇怪诶，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对待艺术的吗？喜欢同样的东西看几遍？？？不会审美疲劳吗？？？哇还坐右边，给我再来一个半小时矫正回去是不是？？？就不能给我买一个前排的位置吗！！！我想近距离观赏小姐姐们的美貌啊啊啊啊！！！！」


    喊也没用，林绮眠决定的事，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黄小艺只能在晚饭的时候，多吃她一点这样子。


    吃过饭，两人又坐进了咖啡厅里，看着窗外的街景，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被夜幕笼罩。


    剧院外围的灯光亮起来，人流量也比下午大了许多，这次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庄严肃穆了，黄小艺觉得亲近了很多。


    她开开心心地进了剧院，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林绮眠安排好的二楼的另一边，开始对自己脖子的肌肉进行反向矫正。


    大幕拉开，同样的故事再一次上演。黄小艺有了经验，这次便看得更加仔细了。


    她的目光落在美丽的舞者们的脸上，努力地去欣赏他们一丝一毫的美貌，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特别熟悉。


    哪怕是化了浓厚的妆，哪怕是穿着从来没见过的舞台服装，哪怕跳的完全是不同风格的舞蹈，黄小艺还是认了出来，那个人是许月亮。


    一瞬间，黄小艺想尖叫。但剧院里很安静，她不能尖叫。


    于是她抓住了林绮眠的手，狠狠地抓着，甚至故意用自己的指甲，掐进林绮眠的手背里。


    来发泄自己的震惊、激动、兴奋、和不可名状的骄傲。


    当然还有，对于林绮眠瞒了她一路的怨气。


    所有的一切都合理了，也只有许月亮，会让林绮眠带着她千里迢迢，来把同一部剧，看两遍，看三遍，看无数遍。


    也只有许月亮，会让林绮眠放弃舒适的观赏区，坐在山巅的位置，拧着脖子，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也只有许月亮，会让林绮眠做完这一切，都只是在街边的咖啡店里，默默地等待，就为了有可能，路过的那一眼。


    她从来都不想强迫许月亮接受自己的感情，她从来都不想用爱去逼迫她，她从来都不曾企图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占为己有。


    她爱她，就只是爱着。


    她爱她最本真的模样，她爱她从痛苦里养出的性格，她爱她奔向未来的希望。


    黄小艺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她突然就开始哭，也不知道是为了别人的爱情，还是为了自己的感动。


    幸好台上演的也是感人的剧情，她哭得并不算突兀，等哭完了，她壮着胆子，一低头，把所有的眼泪和鼻涕擦到了林绮眠的胳膊上。


    林绮眠嫌弃地看着她，黄小艺爽了。


    演出结束，黄小艺的嘴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叭地就没停。


    林绮眠听她唠叨埋怨，只花了一半的心思，另一半在缓慢出场的人群之中。


    走出剧院的时候，有人抱着鲜花往后台的方向而去。


    林绮眠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被黄小艺精准地捕捉到，她戳了戳她胳膊：「前排的钱省了，买花的钱总有吧。你要是不想给月亮压力，我可以找人送到后台去，不提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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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想了想，还是道：「不用了。」


    黄小艺：「啊！咱也没必要非得搞默默付出的戏码嘛！月亮肯定能够理解的……」


    「不是这样的。」林绮眠问她，「你觉得那天的事以后，月亮最难过的是什么？」


    黄小艺愣住：「是……自尊受伤吧……」


    她蔫了下去：「要是我我肯定受不了，我可能会躲起来，再也不跟所有的人见面。」


    「嗯。」林绮眠轻轻应声，「所以月亮已经很厉害了。她在重新建立自己，我们不要打扰她。」


    黄小艺：「啊……就是好可惜啊，我真想她，真想这会我们一块儿去吃饭，给她庆祝。告诉她你有多喜欢她，然后安静得当一只自造狗粮的狗……」


    「噗……」林绮眠被她逗笑，揉了一下她脑袋，「以后慢慢告诉她，在她准备好的时候。」


    黄小艺跟着她慢悠悠地往外走：「会是什么时候呢？下一周？下个月？还是得过了这个年？」


    林绮眠声音清淡又坚定：「都可以，我不怕时间。」


    黄小艺看向她，林绮眠笑了笑：「等月亮准备好了，她会告诉我的。」


    黄小艺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都变得坚定了。


    第二天还有两场演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黄小艺和林绮眠一起，又看了两遍演出。


    在短暂的幕间，她们用力地鼓掌，只把这掌声，夹杂在人群里，传递给舞台上的许月亮。


    演出结束，她们回了s市。


    黄小艺开始关注这场演出的信息，但舞剧实在是太小众了，这场演出里没有流量明星，也没有奇怪的噱头，更没有复杂的宣发。


    一个老老实实的舞团做了一场老老实实的剧，只给那一小部分的观众。


    演员名单甚至只有集体的。


    黄小艺去了剧院的公众号里，询问下次的演出时间。得出的结果也只是，暂时不能确定，让她等待。


    这种极其小众的剧，能演几次，能不能回本。希望都实在是渺茫。


    黄小艺突然就有点理解了林绮眠的心情，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对林绮眠特别温柔。


    但她不知道的是，林绮眠充满了信心。


    虽然会害怕，会担忧，但林绮眠只要一想起，那天清晨，许月亮看向她的目光，便觉得，许月亮一定会成功，一定会回来。


    她有多喜欢许月亮，在重逢后的点点滴滴里，许月亮都有在告诉她，她也同样地喜欢着她。


    想念许月亮的时候，想起许月亮的时候，虽然心脏会一阵一阵地紧缩，但林绮眠总是在笑。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满心的欢喜和愉悦。


    终于，有一丝同样的想念，飘到了林绮眠面前。


    久未更新的「皎皎」的朋友圈，发出了一张照片，是美丽的童话城堡，一只毛茸茸的手，伸向城堡，是粉色的猫猫爪子。


    林绮眠给黄小艺拨去电话，开门见山：「看得到月亮的朋友圈吗？」


    「啊？」黄小艺立马去翻，「什么朋友圈？没发朋友圈啊？还是旧的那些，好久以前了。」


    林绮眠笑起来：「好。」


    黄小艺：「怎么回事啊！快说快说，你急死我了！」


    林绮眠低头收拾行李：「没什么，就是……我的宝贝给我信号了。」


    第93章 93


    城堡是很有特色的城堡,全国只有b市有。


    巨大的童话乐园，非常知名，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才能买到入园票。好在,有vip年卡通道。


    林绮眠离开s市的时候是上午,等到了b市入园,已经是晚霞漫天的时候了。


    许月亮穿的衣服是玩偶服,林绮眠在飞机上时查过了,是童话乐园的一个角色,粉红猫咪kiki。


    乐园很大,跟工作人员确认过方向以后，林绮眠直奔目标。


    到处都是人，一家三口的游客,打扮成各种角色的coser,腻腻歪歪的情侣，大家都穿着鲜艷的衣服，扬着灿烂的笑脸。


    小火车和马车从园区里跑过，气球挂在建筑上,飘在半空中，攥在孩子们的手里。


    林绮眠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一身正装,神色冷清又急迫，匆匆而过不做停留，和这整个童话世界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冲到了粉红猫咪kiki所在的园区，来看kiki的人排成了长队,弯弯绕绕,一直延伸到了看不到kiki的地方。


    这个时候,不管林绮眠是怎样尊贵的vip,都不可以插队。


    等待，是遇见童话的必然元素。


    林绮眠只能排到了队伍的最末端，像她这样一个人过来的，实属少数。前后都是细微的聊天声，林绮眠无暇其他，便只能任由这声音，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聊工作的，聊电影的，聊这个乐园里，哪个玩偶才是人气最佳的女明星。


    最终，他们还是聊到了kiki。


    「我是看小红薯上说，最近kiki换人了，特别可爱，才非要排这个队的。」


    「一个玩偶而已，套的都是同样的壳子，怎么就这个可爱那个不可爱了，真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人。」


    「区别很大的好伐？我过来就是要互动的，互动不可爱，我不就白等了。」


    「有视频吗？给我看看。」


    「喏，真的不一样。这个个子高一点，从腰线和裤脚上看很明显。她特别会跳舞，花车上的时候跳的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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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手机举的显眼，还没贴防窥膜。林绮眠个子高，眼睛一垂就能看得见。


    手机里的大玩偶，和游客们进行着无声的互动。会拍拍他们的肩，和他们握手，和他们拥抱。


    会展示自己的身材，会跳一小段舞，会像个公主一样，拉起裙摆，行一个优雅的礼。


    因为浑身上下都套着玩偶服，所以永远都是热情洋溢的笑脸。身体胖胖乎乎，看着柔软又温暖。


    林绮眠掏出手机，下载了小红薯app。


    搜索粉红猫咪kiki，跳出了很多很多的视频。


    这个时候，林绮眠才发现，自己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能快速地分辨出，哪一天的玩偶服下，是许月亮。


    kiki的扮演者是有不同，但粉红猫咪有自己的人设性格，扮演者的所有互动都基本遵循这个性格。不是长期的关注观察，根本无法区分。


    林绮眠想起许月亮告别时的那段话，她说比起顶着这张脸，讨大家开心，我更想隐藏在幕后，戴上一张面具。


    这就是许月亮今天的面具。


    她的逻辑并不难猜，想要用作品去打动人，便如期地去演之前面试通过的舞剧。


    哪怕表演者只是舞团的名字，也会不惜代价地等在b市，等待一个加演的可能。


    她一定还会每天练习舞蹈，凭她那招人喜欢的性格，应该已经和舞团的大家打成了一片。


    但长期逗留，又没有了稳定的收入，她一定去找过了许多兼职，直到发现粉红猫咪kiki。


    这的确是她擅长的工作，也的确是她嚮往的环境。


    在童话城堡下，来到这里的人，即使生活中疲惫不堪，也会暂时拿出最天真最单纯的那部分，去相信一个虚构的童话世界。


    林绮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无趣的着装。抬头通过手机屏幕的反光看到自己的脸，无趣的表情。


    她甚至没有，前前后后任何一个戴着玩偶发箍的女孩子来的可爱。


    林绮眠陷入了一阵沉郁的情绪里，她觉得自己不太配得上城堡，也不太配得上许月亮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工作，可可爱爱的梦。


    林绮眠走出了队伍，后面的人一脸惊讶。


    林绮眠去到了另一个方向，遥遥地望了一眼正在营业的kiki，大跨步地往乐园管理处而去。


    kiki下班的时间很早，天色刚刚擦黑，她就得跟大家说拜拜了。


    后面还有很多没排到的人，许月亮只得在往回走的路上，不断地抬手飞吻，比心，蹦蹦跳跳，来给大家带来最后一点的欢乐。


    管理员不断催促着她，许月亮在隐进拐角的通道之前，探长了脑袋，又巡视了一遍人群，这才招招手，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乐园有明确的规定，玩偶出现在游客面前之后，不可以生气，不可以消极怠工，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高涨的情绪和良好的服务态度。发生任何意外情况，都不能脱掉玩偶服。


    玩偶服其实很重很闷，大冬天地套在里面，不一会儿就会出一身汗。


    所以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大部分的扮演人员在进入员工通道之后，都会瞬间耷拉下来。


    虽然玩偶的表情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四肢可以传递所有的情绪。


    许月亮却是个例外。


    只要还套着衣服，她就觉得自己还是kiki。她乐意扮演这个可爱的粉色猫咪。它喜欢唱歌跳舞，喜欢给人们带去欢乐。


    这和许月亮梦想的样子很像。


    所以许月亮珍惜扮演玩偶的每一秒，她继续用小跳着的步子，一路穿过通道，进入了休息室。


    有同事已经换了衣服出来，笑着同她道：「kiki今天还是元气满满啊！」


    许月亮送给她一个标准的kiki飞吻，快乐地颠了两下脚。


    更衣室里，还有别的玩偶在穿戴或者脱卸。


    正中间，是又细又高的筷子绅士。


    它的造型更像是一个人形的鼓风气筒，黑通通的两根腿，黑通通的两只胳膊，脑袋上头是筷子把，颜色倒是有点不一样，花里胡哨的。


    这应该是乐园里最轻便的玩偶服之一，但也是最无聊的玩偶人设。


    筷子绅士只会在夜晚的时候出现，它木讷，呆滞


    ，直挺挺地行走，随便坐在哪里，就是一两个小时。


    人们大多数只把它当做是一个合影工具。毕竟你和它交流，它也不会给出什么回应。


    许月亮偏了偏脑袋，依照kiki的人设，沖筷子绅士招了招手。


    筷子绅士看着她，呆呆的，但又好像呆的很专注。


    于是许月亮继续盯着它，不可避免地有些好奇，扮演筷子绅士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管理员拍了拍她的肩膀，直接叫了她的名字：「月亮，换衣服吧。」


    「嗯。」许月亮在头套里轻轻应了一声，往自己脱衣服的区域走去。


    错身的那一瞬，筷子绅士动了。


    她沖许月亮弯腰，抓下了头上并不存在的礼服帽，来了一个绅士行礼。


    许月亮吓了一跳，筷子绅士没多做停留，它往前走去，走路的姿势挺拔端正，让滑稽的装扮，都透出了一丝正气。


    许月亮有些呆住，她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筷子绅士就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许月亮呆呆地去换衣服，脑袋里不可抑制地，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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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真想她，想到忍不住屏蔽了所有的人，只发给她看一张意味不明的图片。想到但凡遇到一点相似之处，便会心跳加速，满心的慌乱和欢喜。


    许月亮换好了衣服，匆匆地打了卡，便背起包向外跑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乐园里的灯光亮起，遮去了白天与现实的界限，变得更像是一场璀璨的梦境。


    许月亮穿梭在梦境里，自由地奔跑。


    在这里，做什么奇怪的动作都不显得奇怪，多么夸张的表情都变得平常。


    她边跑边找，用她最浪漫的幻想。


    很快，她便找到了孤零零的筷子绅士，它动作缓慢，走的并不远。


    许月亮放慢了步子，跟在了它身边。


    筷子绅士偏头看她一眼，脚下打了个踉跄，但又很快恢復了那挺拔端正的走姿。


    许月亮笑起来，围巾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刘海又覆盖了额前，只剩下一双弯弯的眼睛，还有一点被风一吹就变得红通通的鼻尖。


    她不着急了，就这样仰头跟在它身边，唿吸一进一出，冒着白白的雾气。


    有人来和筷子绅士合影，她便退到一边。


    等合影结束了，她又陪着它一块走。


    终于，筷子绅士走累了，它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了身。


    这会儿有灯光表演，游客们大都集中到了另外一个区域，很少有再注意到，这个奇怪人偶的。


    长椅是三人位，许月亮挨着扶手坐下，与筷子绅士还有一大片的距离。


    工作了大半天，她已经又累又饿了，于是掏出了包里早上买的一个袋装三明治，拆开包装，吃起来。


    筷子绅士又看向了她，许月亮对上它的「眼睛」，笑得跟朵花一样：「这个是三明治，不用筷子吃。」


    筷子绅士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


    许月亮：「哈哈哈哈你笑了是不是？」


    筷子绅士的脸没有表情，但许月亮十分确定：「哈哈哈哈你就是笑了。」


    她叼着三明治，开始唠叨自己的：「我跟着你你不要怕，你走路的样子好像我的一个……同学。


    「也不能算是同学吧，她比我高一级，是我的学姐。


    「她跟你一样，高高瘦瘦的，又没什么表情。


    「但她很漂亮。」许月亮咬了一大口三明治，「真漂亮啊真漂亮。」


    她自己嘿嘿嘿嘿地傻乐起来：「她真的好漂亮，我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被她迷住了。


    「我跟个跟踪狂一样，到处收集她的信息，躲在角落里，偷看她。


    「我看了她好久好久，她真是我的宝藏。」


    许月亮吃完了三明治，将包装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可惜有人要和我抢我的宝藏，但他太蠢了，竟然给了我船，给了我路费，让我去屠龙。」


    「哇啊——」许月亮突然叫了一声，张开双手，袭向筷子绅士，「谁能想到，我就是恶龙本龙。」


    许月亮皱巴着鼻子，办一个兇狠的表情：「我金银珠宝也要，公主也要，什么都要！怕不怕？」


    筷子绅士盯着她，摊了摊手。


    「你问后来啊……」许月亮完全不理它的肢体语言，继续讲自己的，「恶龙太坏了啦，贪心不足，什么都得不到。」


    「但恶龙改过自新了，她会重新开始，哪怕一点一点地从山底去爬，也要爬到公主身边去。」


    「哦，不。」许月亮摇了摇头，「宝藏身边。」


    「诶？我刚才说的是公主还是宝藏？？？」许月亮皱着眉头，挥挥手，「算了不管了，反正我说的是漂亮学姐。」


    「漂亮学姐……」她仰头呆呆地盯住了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看着同一轮月亮。」


    筷子绅士盯着她，一直盯着她。


    直到许月亮的脖子仰酸了，抬手揉了揉颈窝，转过头来。


    她对上了筷子绅士的视线，它真正的视线，并不在它画着眼睛的地方，而是在它微微张开的嘴巴里。


    「看着。」那视线晃了晃，有小小的声音。


    许月亮捂住了嘴，树影婆娑，月色皎白，城堡灯光璀璨，全世界都在帮她造一个梦境。


    她最浪漫的幻想成了真。


    第94章 94


    这一晚上,新上任的筷子绅士身后都跟着一个小姑娘。


    她一直仰头看着她，笑得比一路上见到的小孩都高兴。


    他们从这个区走到那个区，他们路过城堡,庄园,魔屋,未来场,他们看了很多公主,小动物,恶龙和骑士。


    走得累了,他们便坐下来。安静地聊天。


    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许月亮在说，筷子绅士套着滑稽的装扮，让她可以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她说了自己最近都在干什么,说了自己演出的感想。说未来,说曾经，说无数遍，她是真的喜欢，那个漂亮的学姐。


    直到月亮挂到了头顶的正上方,闭园时间到来。


    筷子绅士需要回到员工休息区，换下装扮。


    许月亮虽然有员工证,但现在并不是她的营业时间,所以她不能进去。


    她就像那些来看玩偶的游客一样，跟在玩偶身后，依依不捨。


    只是筷子绅士身后跟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紧挨着她,一直走到警戒线之外。


    她没法再往前去了,筷子绅士却也停住了脚步。


    它望着许月亮,半晌,问她：「今天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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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的眼睛里面有星光，点头的时候，几乎快把星光甩下来。


    「开心！」她回答它，「我好开心……」


    「那明天还来看我吗？」筷子绅士问。


    许月亮愣了愣，还是点了头：「看。」


    筷子绅士招了招手：「明天见。」


    她没有刻意隐瞒声线，所以在最初开口的那一瞬，许月亮就认出了她。


    她享受和这样的林绮眠走在一起，两人仿佛抛弃了所有现实里的磨难，只在童话世界里徜徉。


    童话可以不止有一天，林绮眠希望许月亮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仰着这样的笑脸，都如此轻松简单又快乐。


    林绮眠也同样快乐，她甚至觉得，这就是她喜欢许月亮的意义。


    筷子绅士进了员工通道，许月亮一直呆呆地看着它消失。


    她知道员工们换完衣服之后，会从哪里出来。但她没有去那里等待，她紧紧地攥着包带，愣了好一会儿。


    林医生说过，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是她作为成年人的合理意愿。


    许女士，请你尊重我。


    她把她一直当太阳，还要如何尊重她。


    许月亮狠了狠心，转身往回走。


    她要坦诚地接受林绮眠对她的好，她要让太阳的光不遗余力地全部照耀到她身上。


    她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金灿灿的，这样才是和太阳的恋爱。


    第二天，许月亮照常上班。只是这次往包里塞的晚餐零食多了一些，等到kiki的营业结束，她小跑着进了更衣室，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筷子绅士。


    已经装扮好的，呆呆地站在更衣室中间，像是已经等了许月亮好久。


    许月亮这次没有磨叽，说了句「我很快！」，便蹿了进去。


    等她换好常服出来，筷子绅士抬了脚正往外走。


    许月亮追出去，和昨天一样，享受自己的童话时光。


    这次她又说了很多，将年少时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情，和汹涌澎湃又充满愧疚感的爱意，全都说出来。


    她想起无数次躲在角落里的自己，想起偷偷快乐的自己，想起看到林绮眠时，她总是雀跃着的心情。


    这天晚上，离开之前，许月亮道：「我真没想到，我也有让她喜欢的能力。」


    筷子绅士抬起手，隔着厚厚的玩偶服，摸了摸她的头。


    第三天，许月亮说：「零食都是我挑的，信都是我写的，她演讲的时候，我在台下把手拍烂。」


    第四天，许月亮说：「她答应和我吃饭，她把名牌落在了我包里，我想她应该是故意的。」


    第五天，许月亮说：「她家里有粉红色的睡衣和粉红色的大床，我穿着粉色的睡衣在她粉色的大床上滚了很多遍，我心里在想，她会不会也睡过这张床。」


    第六天，许月亮说：「我会在庆祝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冲进她怀里。睡着了以后我不太确定，但我喜欢醒来时看到她的胸口。」


    第七天，许月亮说：「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都是和她有关的日子。我想着她，可以整宿整宿地不睡觉，即使睡着了，梦里也还是她。」


    第八天，许月亮说：「我昨晚又梦见她了，我真想占有她。」


    第九天，一场寒潮过境，乐园里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乐园里的人流量达到了巅峰。


    来看kiki的队伍排了很长很长，人们比以往更加兴奋，许月亮积极地营业，把所有自己感受到的爱，自己得到的爱，复制了一份又一份，传递给每一个相信童话故事的人。


    天色暗下来，kiki的营业时间结束。


    许月亮摆着尾巴往里跑，灯光下的雪花像盐粒，洒满了她的玩偶脑袋。


    进门的时候有些滑，脚下一个踉跄，粉红猫咪kiki摔进了筷子绅士的怀里。


    「你等我！」她急吼吼地道，转瞬又道，「我不想再让你等我了！」


    筷子绅士扶正了她的身体，许月亮一路冲进去，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自己的常服。


    她的身体发了一层汗，头髮散下来，额头还有一点潮湿的汗珠。


    她捂了一天，一定不香。她没有化妆，没有特意的打扮，没有准备礼物。但这都不重要。


    她知道，林绮眠不会嫌弃她，林绮眠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


    她在林绮眠面前，有绝对的优待权，有绝对的任性权，她可以信任她，她可以与她亲近，她可以抛掉一切世俗的定义和自我的禁锢。


    她冲过去，握住了筷子绅士的手。


    筷子绅士一愣，很快就有管理员指着许月亮道：「诶，不能霸占角色哦！」


    许月亮不理他，她仰头问林绮眠：「我可以霸占你吗？」


    筷子绅士回握住了她的手，她将她攥得紧紧的，然后撒开腿跑起来。


    许月亮快笑死了，这个奇怪的人偶外壳跑起来，就像是风中胡乱飘散的跳舞气球。


    它带着许月亮跑离了管理员的视线，跑离了营业区，往乐园里最知名的游乐设施而去。


    那是脚下这片大陆上最大的摩天轮。


    升至顶点，可以眺望整个灯火璀璨的城市，可以远望海，可以同烟花齐高。


    雪让这一切变得更加浪漫，像一场老天爷都配合的童话结局。


    摩天轮下的队伍排了很长很长，筷子绅士拿着两张卡，熟门熟路地走了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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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摩天轮的吊舱之前，递过来的不仅有盖了章的纪念票，还有一大束鲜艷的玫瑰。


    火红的绚丽的玫瑰，许月亮愣了一瞬，筷子绅士便将那玫瑰塞进了她怀里。


    花香扑鼻，沁人心脾的甜味。


    许月亮上了吊舱，筷子绅士由于玩偶服头上太高，塞进来的时候有些艰辛。


    许月亮笑着帮它整理，舱门关闭，缓缓上移。


    筷子绅士坐直了身子，看着她。


    许月亮抱着花，也看着她。


    筷子绅士突然道：「到顶端需要二十分钟。」


    这些天筷子绅士极少主动说话，许月亮被突然钻进耳朵的熟悉嗓音打得愣了愣。


    心里痒痒的，许月亮又变成了那个呆瓜，只「啊……」地应了一声。


    筷子绅士道：「你送信的第三次，我就查到你是谁了。」


    许月亮：「！！！！」


    「往后我都在偷偷看你，像你看我那样。


    「我并不像你想的，所有的关注和爱都加在身上。


    「我家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很多个夜晚，我的娱乐项目就只有，读你的信。


    「我觉得你很可爱，我从来没骗你。


    「我握住你的手的时候，想的是这个暑假，我可以带你进我的房子，可以偷偷亲一口……你的脸。


    「现在，我还是这么想。」


    筷子绅士的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我很后悔，因为自己心思的破落，就再没去打探你的消息。


    「所以老天惩罚我，让我直到这一年，才又遇到你。」


    「你拔牙的时候……很可爱……


    「直播的时候……也很可爱……


    「我没忍住，所以偷偷地给你刷了很多礼物。没忍住，所以把钥匙落在了你包里。没忍住心跳，也没忍住自己的腿，总是往你身边跑。」


    「我知道我带给了你很多困扰，我也知道你已经解决了这些困扰。


    「我还要跟你说，我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那不是谁都可以看到的，钥匙现在交到了你手里。」


    「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会喜欢你，我会爱护你。


    「我永远会听你说话，给你拥抱，我会把自己的世界和你的，融为一体。」


    「现在是给你的考虑时间，你可以欣赏一下四周的风景。


    「在到达顶端之前，我希望你能想起摩天轮的传说，和你写给我的初雪的故事。」


    「如果你愿意，便摘下我的头套。


    「不是我自己不动手，是我摘不下来。」


    林绮眠笑了笑：「所以许月亮，拜託你了~」


    许月亮深唿吸，又深唿吸。


    玫瑰花被她攥在手里，包装纸滋啦作响。


    她忍了，但她也忍不住。


    她的唿吸像热风，她的心脏像扔进火里的栗子，随时爆响。


    窗外风景绮丽，明月，夜光，被风卷着的飘扬的雪。


    许月亮却无暇欣赏。


    在特别庆典的烟花炸开在城堡之上的一瞬间，她扔掉了手里的玫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摘掉了筷子绅士的头套。


    林绮眠的脸终于露出来，雪肤，黑髮，是被囚禁的公主。


    她没想到许月亮这么着急，场面混乱，她握住了许月亮的手腕。


    「还没……」林绮眠发出声音。


    许月亮堵住了她的声音，吻住了她的唇。


    一起看初雪，在摩天轮的顶端亲吻，恋人便会永远在一起。


    「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许月亮的睫毛蹭过林绮眠的脸颊，唇舌深深地纠/缠，浅浅地分开。


    热度泛滥，林绮眠笑起来，她抬手，将许月亮整个揽进怀里。


    吊舱晃动，两人终于不谋而合。


    「那就一直吻到最顶端。」


    第95章 95


    因为擅离职守,林绮眠丢失了自己的玩偶扮演工作。


    她回到休息室换下衣服，被带班经理训了好一会儿，并且很生气地告诉她,由于还在试用期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所以连这几天的薪资都没有了。


    林绮眠低头应声，但由于心情实在是太过愉悦,所以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


    经理盯着她，都快没脾气了：「你还……挺高兴？」


    「不是……」林绮眠下意识应了一句,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回答，「是,挺高兴。」


    经理：「……」


    林绮眠笑着道：「感谢乐园给我的工作机会,这些天我过得都非常地开心，这里真的是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


    经理：「…………」


    林绮眠点点头：「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经理：「……这到底为什么还挺骄傲,我咋感觉是我请你来发表重要演讲的？」


    林绮眠朝他挥挥手：「下次再聊，我对象还在等我。」


    经理：「？？？？」


    林绮眠：「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经理：「？？？？？」


    林绮眠：「您不祝福我们一下吗？」


    经理：「祝你……恋爱快乐？？？」


    林绮眠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快乐。」


    经理盯着她，再无话可说。林绮眠笑着出了办公室，不远处的树影下，正躲着她第一天交往的女朋友。


    位置是她给安排的,比较隐蔽,为了不暴露身份，影响许月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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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能离得太远，毕竟现在,林绮眠实在是不捨得,再离开她一点点。


    许月亮躲在树干背后,半个身子却都探在外面。她穿着件黑色的大衣,所以脸显得又白又亮,像个探头探脑的小兔子。


    林绮眠快步过去，还没走到树前，许月亮便捂住了脸，朝她跑了过来。


    手挽住她胳膊的姿势十分顺畅，身子轻轻撞过来，两人便变成了紧密相贴的并排行走。


    林绮眠垂下眼睑去看她，许月亮盯着前方，雪花挂在睫毛上，人却在傻乐着。


    林绮眠看她笑便心痒，她问她：「冷不冷？」


    许月亮头摇得特别欢快，把脑袋上落的雪花都甩下去了：「不冷不冷，还热得慌。」


    林绮眠抬手攥住了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觉得你手挺冷的。」


    许月亮「嘿嘿」一笑，往前大大地迈出一步，低头瞅两个人印在地上的影子：「原来你问我冷不冷是为了这个呀！」


    林绮眠很坦诚：「嗯。」


    许月亮抿了抿唇：「那我的确是……有些手冷的~~」


    「哦。」林绮眠道，「我给你暖着。」


    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却各笑各的，有些不好意思去对视。


    林绮眠攥着许月亮的手，带着她慢慢往乐园出口走，两个人的确都不冷，交握的掌心间热烘烘的，都快沁出汗来。


    路程不近，却怎么都觉得短。


    出了乐园大门，两人默契地停住了脚步，呆了几秒钟。


    「我……」


    「你……」


    几乎同时开口。


    林绮眠侧了身，笑着道：「你先说。」


    许月亮终于抬眼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林医生你最近都住哪里呀？」


    林绮眠皱着眉头：「嗯……住酒店的，但今天工作没了……」


    许月亮接得比她说得还快：「再住酒店就太浪费钱了！」


    林绮眠眼睛弯起来：「你说的对。」


    许月亮的大拇指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搓了搓，身子左右地拧：「那……林医生要不要去我那里呀~~」


    林绮眠问：「你住哪里？」


    许月亮道：「剧团的朋友给我介绍的地方，我短租了一个月，虽然房子有点老，但环境还可以哒~」


    林绮眠：「那我一定要去一下，b市的老房子，那可不是谁都能住的。」


    许月亮：「嘿嘿嘿，好~~」


    她占据了主导位，拉着林绮眠继续往前走：「有直达的公交车，我们坐公交车~晚上这个点，很快的~~」


    「嗯。」林绮眠当然什么都听她的。


    因为途经乐园这一站，所以车上的人并不少。


    空位已经没有了，车身中间站立的区域，许月亮先挤了过去，拉着林绮眠想要把她带到自己的位置上来时，林绮眠往前一步，隔离了人群，将她囊括在了自己小小的范围之内。


    突然靠近的距离，许月亮嘴巴张了张，鼻息里闻到的，都是熟悉的香味。


    那些来自林绮眠的香味，在摩天轮上时，交融在她的唿吸里，进入到她的身体里，让她吻着林绮眠，觉得多长的时间都不够。


    林绮眠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顶上的扶手。


    外套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光洁又骨线分明的手腕。


    许月亮抬眼，看到她的手，看到她的下巴，看到她的脖颈，那些异样的感觉，便纷纷地往上涌。


    简直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与林绮眠在一起，五感都不受她的控制。


    她的喉咙动了动，林绮眠垂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一瞬间的停顿，林绮眠问她：「大概要多久？」


    许月亮嗓子有些干，回答的声音便磕磕巴巴的：「四，四十分钟。」


    「好。」林绮眠应了她一声，再没说什么话。只是视线移出去一秒，便会忍不住又回到许月亮身上。


    回到她身上，便想长长久久地看着她。


    四下里人潮汹涌，声音嘈杂，可看着许月亮，便像是在另外一个纯净又绮丽的世界。


    许月亮的头髮丝卷着调皮的弧度，许月亮的皮肤白里透着害羞的粉，许月亮的长睫毛晃动，像一把遮住了美人面的扇子，打开又合上。


    林绮眠不知不觉间便看得专注，甚至觉得这样公众的场合，更适合她如此专注地凝望。


    她总是怕自己会吓到许月亮，那些汹涌澎湃的欲望，像蛊惑人心的恶魔，在任何时候都会翻涌出来，让她想要将许月亮吞没。


    还好现在，有这么多的人，挡着她的吞没。


    车子摇摇晃晃，一站又一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


    四下里松动以后，有了空座位以后，林绮眠还是在自己原来的位置，而许月亮也紧紧地贴着她的范围之内，没有移动。


    终于，在下一次报站的时候，许月亮抓着林绮眠的手，往前走去：「快到了~」


    林绮眠跟在她身后，等待车辆到站，等待车门打开，而后在扑面而来的寒风里，如愿以偿地抬手蹭了蹭许月亮的脸颊。


    许月亮愣了愣，突然便加快了脚步。


    两人行色匆匆，一句话都没有交流，任由风和雪花扑在身上，任由身体里的火焰，汹涌地燃烧。


    等进了小区，许月亮几乎跑起来。


    有了些年头的老旧小区，有宽敞的大路，楼间距之间种着繁茂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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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影可以遮蔽一切，五层的整齐楼房没有电梯，许月亮拉着林绮眠，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三楼，她站到门前，翻找钥匙，还是没有松开林绮眠的手。


    两人交握的掌心间早已变得潮湿，但不止掌心间，变得潮湿。


    房门打开，林绮眠根本来不及去看屋里的布置，灯都没开，在一片晃动的月影之中，许月亮关了房门，就在玄关的位置，她声音发哑地对林绮眠道：「林医生，我是不是坏掉了~」


    林绮眠开口，声音也不像自己的：「哪里……坏了……」


    许月亮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她两只手，都攀上了林绮眠的肩膀：「我觉得自己应该忍住，我觉得不应该这么快，我今天没有喝酒，也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是……忍不住……」


    她看着林绮眠：「我还想再亲亲你。」


    林绮眠想起那些在摩天轮上的吻，许月亮青涩却又充满求知慾。


    她羞得像随时会被戳破的气球，却仍然往前，往前。


    或许不止林绮眠的心里，住着欲望的小恶魔。


    「好。」林绮眠答应了她，「亲。」


    她揽住了她的腰，这次不用着急，也可以很着急。她们拥有绝对的空间，充足的时间。


    她们细细地靠近，把所有身体的渴望通过身体传达出去。


    很快，许月亮的吻便不止她的唇。


    她的吻向下，用几近虔诚的温柔。


    林绮眠低低地笑起来，胸口振动，让许月亮的唿吸里带上了热烘烘的潮气。


    「要不要一块去沖个澡？」林绮眠问她。


    「啊！」许月亮勐地往后跳了一步，慌得不行，「对对，要洗澡……我套着那个玩偶服好久，臭烘烘……」


    「你是香的。」林绮眠眼睛弯弯地看着她，「我只是想看着你。」


    许月亮的脸色，哪怕在只有月光的屋子里，也红得显眼。


    「我要看着你。」林绮眠提出自己的要求，抬手脱掉了外套，挂上门口的衣架。


    她的手指搭在马甲的纽扣上，继续脱：「宝贝，你家浴室在哪里？」


    第96章 96


    在浴室里将衣服脱光,天经地义。


    面积有限的浴室里只有一个莲蓬头，为了能让热水覆盖上身体，两个人挤在一起也天经地义。


    水雾四起,许月亮根本不敢睁眼。


    她的声音颤动，身体也颤动。


    林绮眠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如她所说，认真地看着她,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很快,落在许月亮身上的,便不只是目光。


    林绮眠的舌尖和指尖，像水里的游鱼，像燎原的火种，许月亮不知所措,许月亮几乎站不稳脚跟,许月亮却仍然大胆的、坦诚的,将自己交付出去。


    交付给林绮眠，是让她心尖发颤的幸福的事情。


    还好,林绮眠足够温柔,也足够体贴。她会在她要跌倒之前扶住她的腰，会在她浑身发软的时候，将她揽进怀里。


    她不着急,却在偶尔的时候控制不住,加重力气。


    许月亮泡在水里,是真在水里,咸咸的海一般的味道,波浪一般,一潮又一潮地涌起。


    循环往復,直到她忍不住发出声音，直到她的指甲快要抠进林绮眠的肉里，直到她无意识地抽搐，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她攀在林绮眠身上，与她紧紧地相贴，相贴。


    这触感大概是，世上最好的绸缎都不能与之相比，最甜美的梦境都无法带来这样的宽慰。


    也直到这时，洗澡才变成了真正的洗澡。可许月亮自从有记忆以来，都是自己洗的澡。林绮眠的手在她身上滑动，带给她迟来的羞耻感。


    「我……自己可以……」许月亮的声音几乎压在嗓子眼里，也只有距离她如此之近的林绮眠，才能听得到。


    「嗯，宝贝很棒。」林绮眠的唇贴着她的耳畔，没来由地夸奖，却并没有打算交出自己的工作。


    许月亮咬住了嘴唇，脸上热度高的让她觉得自己在蒸桑拿。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林绮眠，她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非要违背林绮眠的意思。


    于是只又往她身上靠了靠，学着她那样贴住耳边，小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林绮眠轻轻哼出一个字。


    许月亮：「我……不是让林医生夸我~~」


    说得又软又甜，简直就是一只张不开嘴的小虫子，在你的心尖上叮咬。


    林绮眠笑起来，她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你这么厉害，就是要夸你。」


    「……嗯~」半晌，许月亮哼唧了一声。


    林绮眠深唿吸，将人洗干净，披上浴巾，推出了浴室，这才开始清理自己。


    她没有花太久的时间，出来的时候，许月亮已经吹干了头髮，正握着吹风机，在小凳子前等她。


    林绮眠身上穿的是许月亮刚才递进来的自己的睡衣，上衣勉强还能挂着，裤腿短了一截。


    林绮眠去拿吹风机：「我自己来，你去被窝等我。」


    许月亮躲开了她的动作，脸颊粉扑扑的：「我已经好了……林医生也很棒，我要给林医生吹头髮~~」


    林绮眠：「咳。」


    林绮眠乖乖坐下身，嵴背挺得端正，双手搭在双膝上，非常正经的坐姿。


    许月亮的指尖穿梭在她的发间，会轻轻地去帮她按摩头皮，让人舒服得心神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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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的嘴巴便没忍住，说出些不正经的话来：「我……具体哪里比较棒？」


    许月亮：「啊……」


    许月亮吹头髮的动作都乱了，许月亮跟只扒窝的兔子一样，将林绮眠的头髮搞得乱糟糟的。


    「林医生……」她称唿她，说完又等了好久，这才道，「一直都是全方位选手……」


    林绮眠笑得不行，身子一颤一颤，她的快乐从心底浸出来，快要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飘起来了。


    「嗯。」她应了一声，道，「我现在倒是挺喜欢你叫我医生。」


    许月亮抿紧了唇，再不敢说话了。


    吹好头髮，她急匆匆地给林绮眠指了其他的洗护用品的位置，然后自己按照林绮眠指挥的那样，快速跑回到卧室里，钻进被窝。


    给林绮眠暖被窝。


    林绮眠进卧室的时候，上衣还在，裤子没了。


    一双腿，又长又直，就在许月亮面前这么晃着，让她吞了吞口水，又吞了吞口水。


    裤子在林绮眠的手上，她叠好，放进了衣柜里，并且解释道：「有些短，穿着不舒服。」


    「那就不穿那就不穿。」许月亮赶忙应声，转头抱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勐灌了两口水。


    林绮眠看着她。


    许月亮双手握着水杯：「诶？？？」


    林绮眠继续看着她。


    许月亮往前送了送水杯：「林……眠眠你渴吗？要喝水吗？」


    「要。」林绮眠大跨步走过去，水没喝，先勐亲了一口许月亮的脸。


    「嫩得能滴出水来。」


    许月亮：「！！！！」


    许月亮变成了一只呆瓜。


    许月亮手中的水杯被人拿走，林绮眠的身子覆过来，又是无穷无尽的吻。


    无穷无尽的吻，许月亮仰着脖子享受，只是这次，她有经验了许多，趁着吻，悄悄摸了好几下林绮眠的腿。


    大半个夜晚，都不怎么安生。


    月亮悄悄地坠下去，太阳东升。


    许月亮早早地睁开了眼。


    虽然昨天晚上实在是劳累，从四肢到心脏，仿佛都被拆开了重组。


    但当她睁开眼时，却一点都不感觉睏倦。


    晨光满打满算地从窗户里透进来，落在木栅格的阳台上，就连几盆简单的绿萝，都清新得仿佛是偶像剧里的空镜。


    许月亮开始笑，从睁眼的那一瞬就止不住地笑。


    林绮眠紧贴在她身后，一只胳膊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腰上，许月亮真怕自己笑得太过分，震动到林绮眠身上，打扰她的休息。


    于是她努力压着，只用脸上林绮眠看不到的五官，来疯狂地表达自己的开心。


    「醒了？」林绮眠道。


    许月亮吓到，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气息，「咯」地一声。


    像只小鸡仔一样。


    这下轮到林绮眠乐了，她收紧了手，将许月亮整个囊括进自己的怀里，吻落在她的脖颈上。


    「醒了也不叫我。」林绮眠恶人先告状。


    许月亮被她亲的直缩身子，努力拧过了半张脸，真诚地去看林绮眠。


    「林……眠眠昨晚辛苦了~」她道，「我想让林眠眠多睡一会儿~~」


    「都是你害的。」林绮眠对上她的视线，终于可以同本人倾诉自己这积攒已久的怨言，「昨晚一整晚都失眠。」


    许月亮震惊地瞪大了眼，努力回想昨晚睡前的场景，想得自己脸又红了一茬：「你你……那会儿不是困了吗？」


    林绮眠：「是你困了。」


    林绮眠：「倒头就唿唿大睡，也不管我。」


    许月亮：「！！！！」


    许月亮想挖个床缝钻进去：「我我我……我不知道，我我……」


    「也不管我想再要一个晚安吻。」林绮眠笑着道。


    许月亮：「……」


    林绮眠看着她。


    许月亮凑过去，亲在她脸上：「晚安吻。」


    「嗯。」林绮眠鼓了鼓另一边的腮帮子，「还有呢？」


    许月亮无师自通，赶忙支起身子凑过去，在另一边又亲了一口：「早安吻。」


    林绮眠满意了，将她揉进怀里：「好~」


    许月亮觉得她的手指放在自己身体的哪一处都痒，她痒得咯咯笑：「林医生你好黏人哦~~」


    「嗯。」林绮眠大胆承认，「超黏。」


    于是，许月亮的起床便变得非常艰辛。


    林绮眠丢掉了自己在乐园的工作，但许月亮可是乐园最近的新人优秀员工。


    赶着上班的点，她终于收拾完毕，林绮眠虽然陪着她脸洗了牙刷了，却还是晃着两条长腿，也不肯穿条裤子。


    b市在很北方的位置，暖气开得早，烧得也足。冷倒是不怎么冷，只是晃得许月亮眼花，总觉得自己要变成了一个满心xx的小流氓。


    许月亮换衣服背包，嘴巴里不停地交代着：「楼下左拐进巷子，有很多早餐店，不要去第二家和第三家，其他的都很好吃。


    「你的衣服搞脏了，昨晚忘了洗。你在我衣柜里面找，哪件能穿穿哪件。如果不想下楼，给我发消息。我坐上车了就给你点外卖。」


    「如果……如果你不着急回的话，不要住酒店了。」许月亮红着耳朵，「把那边的房退了，行李也拿过来吧。」


    「我要等舞团那边的消息，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林医生你一定要考虑自己的时间，不要真的把工作给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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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看向林绮眠，林绮眠靠着门框，闲闲地站着，舒适又有些懒散的模样。


    许月亮心下不安，脱口而出：「林眠眠你是不是已经把工作给耽搁了啊。」


    林绮眠挑了挑眉，不正面回答，只道：「没关系。」


    许月亮抿紧了唇，只几秒钟，眼泪就快掉下来：「我……我知道林医生为了我，和家里闹翻了……」


    林绮眠走过去：「怎么知道的？」


    「小艺学姐有和我聊……你不要怪她，我也很担心你。」许月亮抹了抹眼睛，低头在兜里翻，「我知道这是林医生你自己要做的，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我也喜欢你选择我，但我还是……」


    许月亮吸了吸鼻子：「还是难过。」


    林绮眠想要去抱抱她，跟她解释解释，许月亮却十分铿锵有力地先主动抱了过来，搂着她，狠狠地搓了搓她的背。


    「眠眠你别怕，」许月亮道，「我们靠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赚到很多很多钱的！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做不了富二代，我们就做富一代！」


    林绮眠笑得不行，非常感动：「好。」


    「我们暂时要省着点花钱~」许月亮放开了她，将刚才从包里翻出来的所有现金，都塞进了林绮眠的掌心里，「卡不方便用的话，你就先用现金。」


    林绮眠不知道黄小艺都给许月亮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但她握住了许月亮给她的那些钱，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好，谢谢老闆。」


    许月亮拍她，泪珠子挂在睫毛上：「我不是老闆。」


    「嗯。」林绮眠凑过去，亲在她的眼泪上，「嗯，你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赶紧把她推开了：「反正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有急事了你就多打几个，我让我同事帮忙看着手机，会联繫到我的。」


    林绮眠：「好。」


    女朋友：「我要来不及了，不然我会让你再亲一会儿的。」


    林绮眠笑：「好。」


    女朋友终于依依不捨地出了门，朝她挥手再见。


    林绮眠望着她的笑容，心里晃悠，伸手把人又拽了回来。


    几乎是咬着耳朵，轻声道：「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


    「所以亲爱的，你要对我负责，早点回家哦~」


    第97章 97


    许月亮离开以后,林绮眠在屋子里转了半圈，把昨天该洗的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垃圾桶里的垃圾也收拾了。


    肚子有些饿,但精神头很足。林绮眠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总体来说，就是走路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的脚踩在云朵上,是飘着的。


    这房子她第一天住，却已经有了她最美好的回忆。


    客厅的玄关处,浴室里，浴室外的小板凳，还有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都显得特别可爱。


    林绮眠自顾自地笑笑,拉开衣柜门,在许月亮可可爱爱的一堆衣服里，找自己能穿的。


    顺便给黄小艺拨了个电话。


    黄小艺聪明得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情况不一般啊。」


    林绮眠：「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呢？」


    「嗐。」黄小艺十分自信，「您这语气也不像呀，怎么样,今天还要扮你的傻玩偶吗？你这办法真的太蠢了……」


    林绮眠：「我们在一起了。」


    语气平平无奇的六个字，让电话那端的黄小艺愣住。


    林绮眠觉得自己又开始往上飘，忍不住还补了句：「是真的在一起了的那种在一起,我现在在她家里……」


    「啊——————」黄小艺尖叫起来，跟个电钻一样,钻进林绮眠的耳朵里,吵得她勐地把手机扔了出去,扔到了床上。


    「啊啊啊啊啊——」黄小艺还在叫，而且根据她声音的起伏来看，她应该在转着圈跳着叫，「妈妈我磕的cp终于结婚了啊啊啊啊啊啊！！！！把我杀了给她们助兴啊啊啊！！！！」


    林绮眠都不用开外放，声音清晰地塞满了整个房间，让她的笑容扩大又扩大。


    笑得脸颊都有些疼了，林绮眠抬手揉了揉腮帮子，打开了手机外放，继续挑衣服：「你冷静点，我有事要问你。」


    「你问你问你问，」黄小艺跟一只兴奋的哈士奇一样，「是哪方面的啊，怎么样促进妻妻生活更加和谐吗？你不太有经验对不对，我跟你说……」


    「滚蛋。」林绮眠道，「我比你有经验。」


    黄小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绮眠：「……」


    林绮眠：「你跟月亮说什么了，她好像觉得我很缺钱花。」


    「哦，这个啊。」黄小艺道，「我说的是实话啊，你跟家里那么一闹，黑卡交上去了，以后的产业还指不定有没有你的，可不得穷了吗。」


    黄小艺嘿嘿一笑：「我承认我为了帮你，有夸张的成分。但我夸张的好呀，你看你现在多爽，都住到月亮的屋子里面去了。我的办法和你的办法一样，蠢，但好用。」


    这会儿就一样了。


    林绮眠笑笑，电话没挂断，和黄小艺继续聊着。


    顺便换好了衣服，提了垃圾拿了许月亮给的零钱出门，该吃饭吃饭，该办事办事。


    最要紧的事，就是把酒店的房退了，把行李拿到许月亮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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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今天晚上她就还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这里。


    回来的时候，看到花想买花，看到花瓶想买个花瓶，看到水果想买水果，看到菜市场甚至都激起了她许久未有的下厨欲望。


    以前都是许月亮为她做这些事，现在，林绮眠非常理解，之前去许月亮公寓的那一次，许月亮为什么准备了那么久。


    很简单，就是想把好的东西都给她，让她有好的享受，小到吃的东西喝的水，大到最真挚的爱。


    林绮眠手上拖着行李，不好再拿东西。于是回去了一趟又出来，提了满满两大袋穿进小区又爬楼梯，一点都不觉得累。


    只是等待有些辛苦，乐园下班的时间并不晚，可林绮眠在房间里忙活的每一秒，想要抱一抱许月亮的心情，都在兇勐增加。


    终于，天色暗下来，一轮弦月遥遥地挂在空中。许月亮脱了玩偶服便开始给林绮眠发消息，打卡，出乐园，坐公交，事无巨细。


    于是当她说，还有两站的时候。林绮眠便关了火，摘了围裙，下楼去接她。


    车辆进站，许月亮站在靠窗的位置，车还没停稳，两人就对上了视线。


    许月亮用力地朝她招手，笑得整个画面都能亮起来。


    林绮眠走近两步，等车门打开，许月亮冲下来，刚好便可以落进她的怀里。


    林绮眠紧紧地抱住她，两人在四下惊奇的目光里，足足抱了十几秒钟，就像是久别重逢，就像是无法抑制再多一秒的渴望。


    良久，许月亮将脸颊在林绮眠的下颌上蹭了蹭，两人这才松开，揽着往回走。


    昨天还是牵着手，今天就已经搂着腰。


    林绮眠问许月亮冷不冷饿不饿，许月亮跟她叽叽喳喳地分享一堆今天自己遇到的事。


    等上了楼，四下里安静，林绮眠掏出钥匙开门。许月亮站在她身后，专注地看着她，这才道：「眠眠，我有些想你~」


    林绮眠开门的手一顿，笑着道：「只是有些吗？」


    门锁打开，许月亮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人拉进了屋子。脱掉围巾帽子，脱掉外套，换上舒适柔软的拖鞋，然后在有着融融灯光，冒着花香和饭菜香味的屋子里，拥抱亲吻。


    有情饮水饱，林绮眠不在意将做好的饭菜再热一遍，而许月亮说的自己饿，也不见得是肚子饿。


    铺着绒毯的沙发，躺上去舒适柔软。


    不知道谁家里放了音乐，低吟浅唱，随着她们的节奏。


    林绮眠再一次向自己证明了，一旦碰到许月亮，她便是一个毫无自制力的人。


    以前还鑑于两人的关系努力克制着，现在也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而彻底迸发。


    她根本亲不够她，她根本无法让她离开自己的怀里，她恨不得把两人的骨血都打混了，彻底融在一起。


    晚饭……吃得可真迟啊。


    也只有真到了吃饭的时候，两人在饭桌上相对而坐，许月亮才有空说点其他的。


    她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抬眼看林绮眠的时候，心思太专注，牙齿便无意识地咬住了勺口。


    林绮眠望过来，眼神在许月亮的唇上绕了一圈。


    许月亮道：「林医生你戴着……手錶~」


    「嗯。」林绮眠道，「你送的。」


    许月亮脸颊红扑扑的，笑得傻兮兮的：「有点冰~」


    「嗯？」林绮眠一时没有反应上来。


    「咳。」许月亮假咳一声，低头狠喝粥。


    林绮眠心尖一跳，拖长了声音：「哦——」


    「抱歉。」她道，「我下次记得摘下来。」


    许月亮摇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喜欢这个感觉？」林绮眠的指尖落到腕上的手錶上，轻轻蹭了蹭。


    触手是有些凉，因为繁杂的雕刻，还有些硌。


    许月亮脸红得跟熟透了一样：「我没有说……喜欢……但也，不讨厌……」


    她顿了顿，又急匆匆地补了句：「只要是你都喜欢。」


    林绮眠笑起来：「那以后都摘了。」


    许月亮不敢说话了。


    林绮眠：「但其他时候还是要带着，因为是你送的。」


    「嗯！」许月亮挺高兴。


    吃完饭，林绮眠催促着许月亮去洗漱，自己收拾碗筷。


    许月亮动了好几次，都没插得上手。


    林绮眠系上围裙，在装修风格称得上老旧的厨房里，开水洗碗。


    尽管身上穿着套柔和的家居服，但那稜角分明的侧脸和清冷发光的颜色，还是有些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月亮扒着厨房的门框，犹豫又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林医生~~你不用……做这些事……」


    「嗯？」林绮眠微微侧头看她。


    许月亮手指抠在门框上：「你可以找新的工作，你这么厉害，哪怕不在原来的行业，也可以干得很优秀的。」


    「当然！」她加重了声音，语调坚定地道，「如果你想休息一阵，完全没问题！有我呢，你也不用觉得非得干点什么，我可以，我可以……」


    养你两个字没有出口，推己及人，不管是多么糟糕的境遇，许月亮不觉得，林绮眠需要她来养。


    让恋人保持独立自主的能力，也是对她的尊重。


    许月亮笑了笑，换了个词：「我给你兜底，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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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看着她，明明是傻乎乎的误会，许月亮的话却真的给了她一股又热又暖的勇气。


    她觉得安定，这安定，让她与曾经独自待在别墅里惶惶然的自己，急速背道而驰。


    没管满手的泡沫，林绮眠走过去，在贴身而立的位置，只弯腰，让吻落在许月亮的额头上。


    「好。」林绮眠道，「谢谢你。」


    第98章 98


    许月亮这一晚睡得也不早,好在第二天是休息日。


    林绮眠对b市的吃喝玩乐都不太感兴趣，许月亮提的好几个带她玩的建议，都被她拒绝了。


    昨天买的食材多，今天不必再出门。林绮眠就这样拉着许月亮,在家待了整整一天。


    她几乎黏在许月亮身上,小小的一间屋子,许月亮走哪她跟哪。大多数时候也并不是有什么事要做或者有什么话要说，她就是喜欢出现在许月亮的范围里，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样，她便可以时时刻刻看着许月亮，欣赏她每一分每一秒的美丽和可爱。


    如果许月亮需要,一次帮助，一个碰触,或者只是一个眼神的落点,那她都可以及时满足。


    也是满足她自己。


    这让许月亮一整天都在脸红,都在害羞，都在心跳加速心律失常。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受不了了,想躲一躲,那便也是林绮眠受不了的时候。


    躲是不可能躲得掉的，只能更深层次地加深接触这样子。


    不断地深入,深入。不断地把所有的渴求释放出来。


    不断地大胆,不断地打破羞涩,又不断地创造更多羞涩可循的寻常场景。


    待到夜色降临,只是一整天而已。


    只是一整天和林绮眠无所事事又忙碌地待在屋子里,许月亮便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她敏感得像一只草木皆兵的兔子,但她对林绮眠绝不是恐惧。


    她只是怕自己太放纵了,太浪荡了,花开到荼蘼后败落下来，便不是林绮眠喜欢的样子了。


    于是晚饭过后，她郑重地对林绮眠道：「林医生，我今晚想要休息一下。」


    林绮眠抬眼看她，轻轻地哼道：「嗯？」


    许月亮找了个林绮眠最难拒绝的藉口：「累了~」


    「嗯，好。」林绮眠垂眸，很快回答道。


    她开始收拾房间：「那你去休息。」


    许月亮呆呆地站在那儿：「我……」


    林绮眠：「累了就去休息会儿。」


    听不出什么语气的起伏，状态也是如常的状态。


    许月亮现在发现了，林绮眠的冷静，有时候也是一种缺点。


    但休息是她自己要求的，林绮眠顺从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再要说些什么，就是多此一举无理取闹了。


    许月亮只得回到了房间里，坐在床边上刷手机。


    最近她在看很多舞台剧的视频，也有往很多招募舞蹈演员的剧组投简歷。


    暂时还没得到有效的回应，许月亮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的经验太少，还需要再努力。


    之前她并不着急，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后，哪怕这些年的主要收入来源和存款都一劫而空，她还是如同扔掉了压在身上的大山，感觉轻松的很。


    在乐园的收入完全可以满足她的生活需求，即使这份工作干不久，她有手有脚，又有一技之长，不管怎么样都可以养活自己。


    但现在，她又开始有一点点的着急。


    林绮眠没有跟她细聊自己未来的工作打算，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几天也实在没有空聊。


    只是许月亮给了承诺，就想要实现自己对林绮眠的承诺，这跟以往被亲情和道德绑架着的付出，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会让她觉得骄傲，让她觉得充满了奋斗的动力，让她觉得生命变得十分有意义。


    又刷了一遍各个社交软体上的信息，许月亮将几位老师的课程收进自己的备忘录里，准备以后安排着，一项项的去学习。


    林绮眠收拾完房间，也回到了卧室。


    这屋子的格局是老式的两室一厅，客厅的面积非常大，侧卧也空着。但两人不管是干什么，都下意识地挤在主卧的房间里。


    许月亮感觉到林绮眠的气息，抬头望过去，林绮眠下巴抬了抬，指向是柔软的被子：「天这么冷，坐床上去玩。」


    许月亮有些心虚地收了手机，问她：「林医生你……」


    林绮眠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錶拿起来，扣在了手腕上：「我也玩一会儿。」


    许月亮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慌张。


    林绮眠戴上手錶的动作大概是在告诉她，接下来会让她好好休息，不会碰她。


    许月亮莫名地涌上来一点委屈，又觉得自己真是乱七八糟，想前想后想左想右，哪怕林绮眠一直在满足她的要求，她还是有些不满足。


    作得很。


    许月亮给自己下了一个结论，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林绮眠身上收回心神，专心地忙点工作上的事情。


    林绮眠坐到了另一边，她拿过了耳机戴上，在看东西，很认真的模样。


    许月亮不敢打扰，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各忙各的，度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许月亮的手机都快没电了，她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将手机充上电，便再没拿过来。


    就这么搓着手坐在床上，呆呆的，目光想要落在林绮眠身上，又不敢全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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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林绮眠还在忙，她好像在查资料，也有跟人聊天。手机界面许月亮自然是不会看的，单看林绮眠的脸，又看不出些什么。


    她好像只知道，林绮眠真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很少会见到林绮眠生气时的表情。


    现在大概是，没有开心，但也不确定有没有生气，虽然坐在床上，就跟坐在医院的诊室里似的。


    许月亮嘆出口气，眉毛耷拉下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担心林绮眠不喜欢，那就应该问了她的意见之后做改变。如果怕林绮眠腻了，那就应该多想一点花样让自己保持魅力。


    而不是现在这样，拒绝林绮眠的亲近，让林绮眠真不亲近她了。


    也真是的……许月亮低头抠了抠被子，怎么她说不要，林绮眠一个字都不争取，就真不要了呢？


    不会是本来就不太想要吧，只是……只是碍于面子？毕竟她们刚刚在一起，毕竟……整个过程基本都是林绮眠在服务于她，也挺累的……


    许月亮越想越伤心，眼睛一眨动，熟悉的要掉眼泪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她可不想哭，无缘无故就自己哭起来，这也太让人讨厌了。


    可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越是压着自己不哭，眼泪就冒得越快。要是有手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许月亮真会立马去治了自己这个爱哭的体质。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林绮眠立马看了过来。


    「怎么了？」林绮眠问她，「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许月亮摇头，吸了吸鼻子：「没有，我就是手机玩久了，眼睛有点难受……」


    声音囔囔的，听起来十分可怜。


    林绮眠摘下耳机，终于凑身过去：「我看看。」


    这是今晚，她们第一次拉近距离，许月亮既怕被林绮眠发现她真正哭的原因，又不可控制地被林绮眠身上的气息吸引，于是心脏怦怦直跳，连唿吸都屏住了。


    在二十公分的位置，林绮眠停住靠近。


    她看着许月亮，观察她的神色。


    许月亮目光摇摇晃晃地对上她的视线，放以前，会觉得这超越了安全距离的距离太近，现在，却只觉得太远。


    按照现在的情况，林绮眠可能会退回去。但按照两人之间的关系，林绮眠应该亲过来。


    在这进与不进之间，许月亮像走在了吊桥上，心脏跳着跳着便悬在了嗓子眼。


    终于，林绮眠动了。


    她垂了视线，落点在许月亮的唇上。


    许月亮的注意力也全部去了自己的嘴唇，这才发现自己唇部的动作是微张的，大概会露出一点点牙齿和舌尖，是极其适合接吻，可以划到勾引里面去的细微动作。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也这才发现，自己屏息已经屏不住了。


    唿吸一下子就变得乱七八糟，乱得让她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回归平静和安稳。


    许月亮抬手，无措地在自己脸边扇了扇风，企图降低脸颊的温度，并且转移这慌乱的注意力。


    林绮眠长长唿出一口气。


    许月亮着急忙慌地解释：「林医生我没事，我就是，我就是……」


    藉口和理由都说不出来了，因为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眼泪一掉，她的理智和聪明劲就都被狗吃了，透过水光满眼里看的都是林绮眠，满心里也都想的是林绮眠。


    想要告诉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管她喜欢还是嫌弃。


    想要藉此来探求林绮眠的底线，一步又一步地去确定林绮眠的爱，去祈求林绮眠的爱。


    「我就是……」许月亮终于道，「不累了……」


    林绮眠的目光倏地抬上来，对上她的视线。


    许月亮用力咬了咬唇瓣，把所有羞耻都扔了：「还有……我，我湿了……」


    第99章 99


    许月亮说完,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林绮眠看她多一秒，她就往被子里滑一截。


    等人彻底要藏进被子里时，林绮眠终于动了。


    她伸手捞住了许月亮的胳膊,将人拽进自己怀里,翻身俯视着她。


    「所以是今晚还要做的意思吗？」林绮眠唇角挂着一点笑容,手握着她肩头，揉了揉,「是不是又想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许月亮怯生生地看着她,泪珠子挂在眼角,觉得林医生不愧是林医生,眼睛就跟x光似的,能把她脑袋里想的都搞明白。


    她嘴巴动了动,想说话,但身体热烘烘的，挨着林绮眠的部分更是跟脱离了大脑掌控一样，在晃神间,自己就要动起来。


    比如她的脚趾，抵在林绮眠小腿缩上去的裤子边上，总想往里伸，蹭一蹭。


    「我……」许月亮发出一个音节，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林绮眠突然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亲得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对不起,没忍住。」林绮眠道。


    许月亮睫毛晃动,声音几乎压在嗓子眼里：「不让你……忍了呀……」


    林绮眠看着她：「那为什么晚上吃饭那会儿，让我忍呢？」


    许月亮：「累……」


    林绮眠亲她。


    许月亮抖：「就是一时……」


    林绮眠又亲她。


    亲她又不碰她,让她整个人都想在林绮眠的怀里扭起来。


    「呜呜呜呜呜……」许月亮放弃抵抗,彻底地哭起来,也彻底地释放自己的委屈，「我就是思想打岔了嘛，我觉得做太多了显得我好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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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你不喜欢嘛，因为我在干这些事的时候，就不像自己了呀。


    「还有，还有你好累呀，你又要做家务，又要做……」


    「做……」许月亮选词出现了困难，哇地一声，「我……」


    林绮眠：「噗。」


    许月亮停顿了一秒，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还笑我？」


    「对不起。」林绮眠低头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你太可爱了。」


    许月亮瘪嘴。


    许月亮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物极必反，月盈则亏。但你答应得也太快了……」


    许月亮又委屈了：「你一晚上都不理我，你是不是真……亏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绮眠再憋不住，抱着许月亮，埋首在她的颈间，大笑起来。


    许月亮：「……」


    林绮眠笑了好一阵，才回答她的问题：「我能什么亏了，我一点都不累。医生的手是很稳的，职业需要又稳又持久。至于我喜不喜欢你……」


    林绮眠抚了抚她脑袋，嘆了口气：「傻的诶，我不喜欢你我能一天吃你好几遍？」


    许月亮：「！！！！」


    林绮眠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我想把许月亮种进地里，长出许多个许月亮，一个吃进肚子里，一个留着下顿吃，一个留着下下顿吃，一个留着明天吃……」


    林绮眠的啃咬一口接一口，虽然咬的不重，但许月亮的动物本能让她每一口都战慄，每一口都发痒。


    被子里，林绮眠的指尖徘徊在她的小腹上，睡衣下摆，要撩不撩，来回滑动。


    许月亮溢出一点声音，听着像害怕，实则是催促。


    林绮眠埋头在她胸口亲了一口，狠劲地一口，亲得作响。


    然后她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挂上了那个属于林医生的表情，抹掉了许月亮粘在睫毛上的眼泪，对她道：「但其实我刚才查了资料，短时间内做太多是不好。」


    许月亮：「？？？？」


    林绮眠：「比如你刚才说到的自己的生理反应，如果再做下去，这种反应的频率就会越来越高。如果不加以节制，可能会到失控的地步。」


    许月亮：「？？？？！！！！」


    林绮眠：「到时候，别说我一晚上不理你。我只碰你一下，看你一眼，你都有可能……」


    许月亮捂住了脸：「啊啊啊啊啊，林医生怎么办，我现在就有点，这个症状了……」


    林绮眠：「……」


    许月亮拿出了交代病情的架势，对林绮眠医生坦诚相见：「我比你说的更严重，我闻到你的气味，我想到你，我都……


    「我工作的时候觉得自己不能工作了，我闲着的时候觉得自己没法闲着，我和你在一起……觉得怎么样都不够。我甚至有，让你毁灭我的冲动……」


    许月亮张开一点手指缝，偷偷地看了林绮眠一眼：「林医生我可能真的……坏掉了……」


    林绮眠嗓子发干：「没有这么……」


    许月亮打断了她的话，用可怜兮兮的语调：「林医生要不要给我检查一下呀？」


    林绮眠：「……」


    林绮眠觉得自己也坏掉了。


    许月亮的症状她一点没少，许月亮和她的需求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对待眼前的人，她真怕放纵自己，会把许月亮揉碎。


    「宝贝现在不管物极必反了吗？」林绮眠问她。


    许月亮刚要回答，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月亮：「啊……」


    林绮眠看了她两秒，理智地翻过身：「接电话。」


    许月亮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表情都消失了，变得呆乎乎的。


    她从被窝里拔出身子，快速地拿过了手机，跟林绮眠报告了一声：「是之前舞剧的导演。」


    「嗯。」林绮眠催促她，「快接。」


    许月亮点点头，她没有避着林绮眠，就这么坐在她旁边，接起了电话。


    导演告诉她，舞剧暂时巡演困难，但他朋友那里有一部儿童剧，会排满整个寒假档。故事没有那么复杂，表演难度也不高。但需要全程穿着厚重的玩偶服，说白了是个逗孩子开心的事，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参与。


    许月亮头点的跟波浪鼓一样，导演那边详细一点的信息还没给，她就已经满口应着：「有兴趣有兴趣有兴趣，我特别有兴趣！」


    导演在那边笑起来：「活挺辛苦的，演出费也不高。」


    许月亮：「没事没事没事，我可以的！只要我适合角色，不会给大家拖后腿就行。」


    「就你这个态度，你就非常适合。」导演道，「那看你明天有没有空，我带你过去，具体的你跟他聊。」


    许月亮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谢谢您。」


    电话挂了，许月亮兴奋地看向林绮眠。


    林绮眠笑着道：「听到了，我们的小艺术家又有新工作了。」


    许月亮：「小艺术家！」


    林绮眠：「对，以后会变成大艺术家，演最好的角色，全球巡演。」


    许月亮哈哈地笑，摆手道：「小艺术家就可以，小艺术家也很好，我真是没有过过，比现在还要幸福的日子了！」


    林绮眠：「幸福吗？」


    许月亮这会儿人兴奋，脑子也活泼，她跳到了林绮眠身上去：「姓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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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笑得胸口震动。


    许月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林医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绮眠挑眉：「嗯？」


    许月亮趴在她胸口，低伏下去：「这意味着我明天的休息日泡汤了，之后也会很忙，我们能待在一块的时间会变得很少，所以现在……」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近在咫尺的皮肤：「要珍惜啊~」


    理由找得十分充足，逻辑顺畅，并且排除了林绮眠所提出的后顾之忧。


    就尽情放纵又如何，人生能及时行乐的机会并不多。


    「嗯。」林绮眠应她，想要捞她上来，从吻她的唇开始，许月亮却使了劲，按着她，唇舌又急又密地落下。


    得空，她说了句：「我也可以让林医生变坏~~」


    林绮眠笑得不行，任由人一通折腾，到了最后关头，还是翻身占据了主导权。


    「你先让我吃够，」林绮眠道，「你先让我吃够，我的宝贝~」


    许月亮的反攻计划失败，因为她的林医生叫她宝贝诶。


    她叫她宝贝，拖着温柔的尾音，许月亮不仅心软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变软了。


    她无力反抗林绮眠，就像无力反抗幸福像阳光一样落在她身上。


    我姓福，许月亮呆呆地想，然后在林绮眠进入的时候，笑着蜷缩了身子。


    第二天，走路的时候腿都有点发软。


    林绮眠陪她去面试，一路上揽着她扶着她，照顾得她就像一只只能装在口袋里的小猫咪一样。


    到了约定的地点，许月亮站在房间外推开了她的手。


    林绮眠上上下下看她一圈：「今天可以先谈，之后再跳。」


    「我没有那么柔弱~」许月亮道。


    今天她能从林绮眠淡然如水的脸上看到一丝紧张的表情，便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你也没有那么厉害啦~~」许月亮无畏地挥挥手。


    林绮眠：「！！！」


    许月亮笑起来，赶紧推门进屋，将林绮眠挡在了门外。


    再出来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后了。


    许月亮不仅跳舞了，还穿着剧组的衣服跳舞了。


    衣服比乐园的服装还要重，但她完成的很好，选角导演很满意，当场就确定了角色，只等后面将统一的合同寄过来，许月亮便又拥有了一份新的工作。


    在屋内的时候，许月亮真是又坚强又专业，腿不抖腰不酸吃苦耐劳顽强拼搏。


    等一出了房门，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绮眠，便觉得自己又娇又弱又累又乏，昨晚的一切遭遇，都冒在了脑海里，反映到了身体上。


    许月亮没动，身子耷拉下来，就这么拽着包带在原地站着。


    林绮眠对上了她的视线，林绮眠没有停顿，大跨步朝她走过来。


    林绮眠的背后是融融的阳光，林绮眠像一块化在阳光里的冰。


    等到了许月亮跟前，冰便全成了水。


    温柔的水。


    许月亮笑起来，她把身子歪进林绮眠怀里，说那些自己奇奇怪怪的小心思：「原来我是我自己，就可以拥有你~~」


    林绮眠却记仇得很：「拥有我干嘛，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学着许月亮的语调，诉说自己的埋怨，让许月亮「咯咯咯咯咯咯」，笑成了一只小母鸡。


    第100章 100


    许月亮的工作定了下来,林绮眠的工作也得有个交代。


    儿童剧排练都是在b市，之后演出的大头，也是在b市。


    许月亮将租住的房子续约,准备彻底退了s市的公寓,之后工作和生活的重心，都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林绮眠的决定下得非常果断,她跟院长说的是，我要调到b市的分院。跟许月亮说的是,以前的同事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找关系让她去了b市的医院。


    「虽然职位和待遇可能会差一点,但能继续干这一行,还和你在一个城市,我已经很开心了。」


    许月亮非常感动：「为了我你真是受委屈了~」


    「是为了我自己。」林绮眠偏偏脑袋,「不过真的有点委屈诶，你要补偿我。」


    「补偿补偿补偿~~」许月亮用力点头，答应得非常豪迈,「怎么补偿都可以。」


    还能怎么补偿呢，林绮眠平日里问她要的,不过是多亲一口,多做一次，许月亮乐意的很。


    她脑袋瓜里的主意打得好,林绮眠支着下巴看着她，唇角上扬，笑得温柔又别有深意。


    「你得补偿我一套房子。」林绮眠道。


    许月亮：「！！！！」


    她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林绮眠会提出这种要求。


    「一套b市的房子,」林绮眠笑了笑,「房子里还要有一个美丽可爱的女主人。」


    许月亮：「！！！！」


    许月亮搓了搓手,凑到了林绮眠身边去，跟她小心翼翼地打商量：「b市的房价有点贵诶，我现在手头资金不够，你稍微等等，我一定会努力让你两年之内住进……」


    林绮眠抬手捏住了她的嘴，上下捏的，让许月亮变成了一只没法开口的小鸭子。


    「你想什么呢，」林绮眠道，「我要房子是住的房子，租的就可以，老小区楼梯房两室一厅就可以，我面前的这个傻子女主人就可以。」


    许月亮眨巴眼，林绮眠还没松开她，她不能说话，只能用力地眨巴眼，企图通过心灵的窗口向林绮眠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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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看着她，又上了另一只手，捏的是她的脸蛋：「你这种思维，要好好地受教育。别人问你要一套房子，你张口就答应，还两年之内住上，你知道现在b市的房价具体是多少吗？」


    许月亮整个脸被揉得乱七八糟，却还是乖巧地通过点头来回答问题。


    林绮眠：「知道啊？」


    林绮眠：「知道还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林绮眠：「在乐园的工资一个月多少，休息时间全部拿去排练，到时候舞台剧一场又能赚多少，这些都是有数的。时间都花完了，数就在那里摆着，你买不到，就不能答应。」


    「不是你想要的，也不能答应。」林绮眠松开了她，许月亮的脸颊和嘴唇都被她捏得红红的，看着弱小可怜又无助。


    「要学会拒绝。」林绮眠道。


    许月亮赶忙道：「那是因为是你说的……」


    林绮眠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很严肃：「谁说的都不行。如果我问你要这些超出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如果我把我们的感情架在要你一个人奉献的基础之上，那么我就不值得被你喜欢。」


    许月亮呆呆地看着她。


    「这样的感情是很廉价的，也没必要去拥有。」林绮眠注视着她，停顿了一会儿，才问到，「我说的你明白了吗？」


    许月亮吸吸鼻子，点头。


    林绮眠看她眼圈要红了，赶紧把人拉进了怀里，又细细地哄着：「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刚好说到这里了。咱们不能在同一个坑掉两次，对不对？」


    「对……」许月亮回答得哼哼唧唧的，手抓着她胸口的衬衫，两下就给揉皱了。


    林绮眠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所以林医生只是想要一个同居的机会，你给不给？」


    许月亮疯狂点头，动作太勐烈，几乎是在用头撞林绮眠的胸口。


    林绮眠被她撞得心脏嗡嗡的：「房租和一切生活开销都对半分，同意吗？」


    许月亮继续撞她：「同意~~」


    林绮眠笑起来：「我在b市的新生活要开始了，许月亮女士，请你多多指教啊。」


    「指教。」许月亮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指尖戳在林绮眠的小腹上，「嘿嘿嘿，林绮眠女士，我会努力的！！！」


    真是让林绮眠闲不下来。


    同居计划定下来，林绮眠便着急回s市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好踏踏实实待在许月亮身边。


    许月亮也有些事要处理，黏着她和她一块回去。


    两人买的一大早的票，落地s市的时候，城市才刚刚甦醒。


    林绮眠最紧要的是去趟医院，许月亮安排自己这两个小时的动向，正说着呢，突然被林绮眠握住了手腕。


    「和我一块去。」林绮眠道。


    「诶？」许月亮有些惊讶。


    林绮眠可以随便找一个理由，甚至是「我想要你陪着」的这种简单的藉口，就可以达成目标。但她现在不想这样。


    生日那天，蓁蓁也在，虽然林绮眠知道蓁蓁不会乱说话，但那天的事情，林绮眠觉得需要给她看到一个清晰的结果。


    「我以前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林绮眠将许月亮的手整个囊括进手心，「但之前有段时间，医院里的人一直猜我的恋爱对象是谁，我特别希望，他们能猜出来是你。」


    「所以生日的时候，我请了蓁蓁过来。她和我平日里最熟，除了她的知情，我现在想要扩大这个范围。」


    许月亮神色晃动，林绮眠道：「跟我一块儿去，以家属的身份。」


    许月亮愣了好一会儿：「会不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啊……」


    「最不好的影响就是，」林绮眠顿了顿，笑着道，「他们失去了我这样一个优秀的单身青年。」


    许月亮被她逗乐，手指在林绮眠的掌心里，轻轻抠了抠：「那好嘛，一起去。」


    她从来都不怕告诉别人，自己拥有了一个太阳一般的恋人。


    而她的太阳也坦坦荡荡，早早地就向这世上所有能宣告之人，宣告了她的身份。


    车子到达医院门口，林绮眠没松手。


    她就这样牵着许月亮，一路从大门进去主楼。


    工作日，医院里人不少。医护大多都在，谁能不认识林绮眠，但谁都没见过林绮眠这个样子。


    一个高冷的冰山脸，一个从来不参与集体活动的冷酷人设，一个传说中他们医院的股东富二代……现在，牵着另一个漂亮女孩子的手，唇角上扬，眉目含情，两人对视的时候，眼睛里仿佛闪耀着明亮的星星。


    画面实在是太奇特了，画面实在是太美丽了。


    大家凡不是一个人站着的，都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没人敢在医院里拍林绮眠的照片。但林绮眠也没法挡住大家的嘴，八卦传播的速度，比任何一种媒介都快。


    林绮眠最近没在医院，蓁蓁暂时被分配到了档案室。


    她正对着电脑整理资料，手机里嗡嗡嗡嗡嗡嗡的，一听就有大消息。


    打开群，群里面热闹的跟过年一样。


    【我天我看到了，也太好看了，这什么神仙神仙组合，美女是不是就爱和美女玩？？？？】


    【林医生私底下是这样子吗？我之前一直在想，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就是那种私人的笑，私人的笑你们懂吗？】


    【懂懂懂，我今天可算是懂了，我要被迷死了，她还能在我们医院颜值top1的位置待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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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们觉得那只是美女和美女玩吗，我怎么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实话实说我也……】


    【我也……】


    【虽然我只看到她们牵个手走过去吧，但林医生牵过谁的手啊！林医生对谁这么笑过啊！！！】


    【眼神，眼神才是最重要的，我姑且大胆地发言，我们嗑cp常用论据，眼神能xx……】


    【好歹上班时间不要那么骚】


    【你们没认出来吗，另外一个人……看来之前听到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什么？】


    蓁蓁赶紧打字道：


    【你们小心点！院里不让聊这些！】


    群里一看是她，这个话题赶紧止住了。


    有人道：【林老师回来了，蓁蓁你也得回诊室了吧？】


    蓁蓁不知道，蓁蓁的脑子跟乱麻一样。


    自从上次生日宴过后，林医生的心思就不在上班上了。后来干脆请了个长假，归期都没定，搞得她一直也惶惶然的。


    倒是从黄小艺那里听了些消息，只知道俩人现在没事了，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是直接把人带到医院里来，还毫不掩饰的那种没事。


    蓁蓁赶紧起身往外走，边走边给林绮眠发消息：【老师，你回医院了吗？】


    没一会儿，林绮眠给她回了过来：【嗯，你来诊室。】


    【诶！】蓁蓁响亮地应了一声。


    她快步往门诊大楼冲去，一路上谁的搭讪都没接。


    诊疗室的门半开着，里面的人果然是林绮眠和许月亮。


    林绮眠在整理柜里的资料，许月亮乖乖地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她。


    比起在生日宴的时候，目光更加亲密热忱，并且坦诚。


    要说不说，还真是应了群里说的那句话，眼神能xx。


    蓁蓁轻轻咳了一声，敲了敲门，这才道：「林老师好，月亮好。」


    许月亮看过来，立马站起了身：「蓁医生好~」


    「啊，您不要这么叫我……」蓁蓁有些惶恐地鞠了个躬，「您，您……」


    「没错，」林绮眠接话道，「算长辈了。」


    蓁蓁：「！！！！」


    许月亮：「！！！！」


    林绮眠放下手里的资料，捏了捏许月亮的肩：「蓁蓁把我叫老师，你们年龄差虽然不大，但是辈分还是有的……」


    许月亮：「？？？？」


    林绮眠拉着她换了个位置，安排她坐到了桌后最舒服的那张椅子上。然后自己就这么弯着腰站在一旁，翻着资料，给蓁蓁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


    蓁蓁的脑袋还在混乱，只能机械地应着。


    等时间慢慢过去，终于反应了上来，她震惊地看向林绮眠：「老师，你不在咱们医院待了吗？」


    「对。」林绮眠道，「今天回来把该办的手续办了，以后没什么事儿就不会过来了。」


    蓁蓁简直晴天霹雳：「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听您说……」


    「是有些突然。」林绮眠笑了笑，看了眼许月亮，「月亮接了几个舞台剧，工作基本都是在b市。我就随她，暂时定在b市了。」


    蓁蓁：「！！！！」


    原来不仅工作换了，连城市都换了。


    但听到许月亮在退播之后，工作顺利，蓁蓁还是很高兴：「那真的……挺好的诶。b市有很多大导演大明星。」


    许月亮赶紧道：「我现在就是演一些小剧场的小角色，给小孩子看的~」


    林绮眠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的大明星~」


    拖着语调，软软乎乎的，听得蓁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抖了抖，林绮眠好笑地看向她，道：「这里基本就这些了，我待会儿要去一下院办和综合办。」


    蓁蓁：「好。」


    林绮眠：「后面想跟哪位老师，好好想一想。想好了给我发消息，就不要在档案室待着了。」


    蓁蓁愣住。


    林绮眠：「浪费。」


    蓁蓁快哭了。


    得到林绮眠的一句夸奖，那真是让她比拿了年终奖还高兴。


    而林绮眠居然会在意她的去向，还让她选老师，她给安排，这真的……是蓁蓁从来都不敢想的。


    或许自己真的很不错，或许林老师谈了恋爱，整个人都变温柔了。


    蓁蓁突然就很感慨，很感动，她不敢去碰林绮眠，便一个大跨步绕过去，抓住了许月亮的手：「师母啊，祝你们白头偕老啊！」


    许月亮：「！！！！」


    许月亮脸红得像烤熟的虾，她慌里慌张，不敢说话，林绮眠在她脑壳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祝福我们呢，还不快应下。」


    许月亮：「哦哦哦，好好好，也祝你……」


    这个好像不太能也祝，许月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蓁蓁你……谈恋爱了没呀？」


    蓁蓁委屈：「师母啊，我母单啊……」


    「哦哦。」许月亮拧了拧身子，十分慈祥地道，「不要着急，缘分该到的时候就到了，你看你林老师，也是一把年龄才初恋……」


    林绮眠笑得不行：「这个就不要细说了。」


    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这也算是第一次，这个屋子里充满了如此愉悦又轻松的欢声笑语，和它冷酷的环境十分不搭调。


    有护士从走廊里路过，朝里面看了好几眼。蓁蓁想起群里的话，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老师，大家都在猜你们俩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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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林绮眠将手里的文件整理好，整齐地放在桌角上，头也不抬地道，「那就麻烦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蓁蓁：「！！！！」


    蓁蓁：「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林绮眠：「嗯咯。」


    蓁蓁：「！！！！」


    蓁蓁立马抱起了手机，就像磕了多年的cp，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一样，兴奋地砸着手机屏幕道：【你们不用再猜了，是真的。】


    整个群都炸了。


    整个医院也要炸了，蓁蓁甚至听到，对面诊室响起的惊唿和尖叫声。


    蓁蓁爽得直晃腿，她看向林绮眠和许月亮，觉得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光，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仿佛加了慢动作，和整个背景虚化开来，变成美丽的，让人心旷神怡的主体。


    原来美好的爱情，旁观者看一眼，也会觉得幸福。


    第101章 101


    上午处理完了工作的事,下午的时候，林绮眠约了黄小艺，处理处理这个,一直在她手机里嚎叫着的朋友。


    黄小艺在上班，约定的地点自然就成了她公司附近的那家难喝的奶茶店。


    林绮眠和许月亮携手进去,洛覆水正在擦桌子，抬眼看到她们，一下子笑起来：「好久不见。」


    「不算久。」林绮眠道，「洛老闆好，我女朋友第一次来你的奶茶店，请你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准。」


    「月亮喜欢喝我调的鸡尾酒，我肯定会招待好她。」洛覆水将毛巾扔进水盆里,「至于你嘛,尝一下我的新品吧。」


    「哈哈哈哈哈……」许月亮一阵乐，抱住了林绮眠的胳膊,「我也想尝尝洛老闆的新品~当然鸡尾酒还是得喝~~」


    「乖，尝我那杯就行，」林绮眠劝告她，「也就是一口的量。」


    「哎,都好嫌弃我。」洛覆水摇摇头,往后厨走,「晚饭也一块吃吧,黄小艺最近爱在我这里蹭饭，说要不吃这一顿,她回家路上就饿死了。」


    「好。」林绮眠应她。


    许月亮紧跟着喊：「洛老闆辛苦啦！洛老闆做什么我都爱吃！」


    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相配得很。


    洛覆水进了厨房,先做给林绮眠和许月亮的饮料,打冰的时候，给黄小艺发过去条语音消息：「今天能早点下吗？我炖了羊肉，要来的迟了，就没你的份了。」


    黄小艺的消息回得很快很密，完全不像个正在上班的人：


    -【必须啊！】


    -【我铁子等我呢！】


    -【经理待会儿要去开会，等到点我就一个光速打卡。】


    -【羊肉给我留着啊留着啊，我吃三大碗我给你说，羊肉可补了，冬天啊，就得羊肉炖萝蔔。】


    -【对了，绮眠和月亮状态怎么样呀？我知道她们今天去医院了，蓁蓁说医院炸了，吓我一跳。这两人没炸煳吧？】


    洛覆水笑得不行，她做东西的时候，还挺喜欢给黄小艺发消息的。没其他原因，因为黄小艺话多。


    话多还有趣，能让她无聊的调制和烹饪过程变得有点意思，并时不时地迸发出一些奇特灵感。


    炸煳，好想法。


    那今天给林绮眠的新品，就煳一点吧。


    「暂时没，现在看着挺好。」洛覆水道，「等你来了，就不知道了。」


    这可把黄小艺给急着了，林绮眠和许月亮这事，最开始她只是关心林绮眠，到现在，已经彻底地沦为她们俩的cp粉了。


    一路走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黄小艺作为一个全程的见证并且时不时的参与者，感同身受感慨万千感动不已。


    她可一点都不想这两人再出事了，林绮眠和许月亮就应该锁死，这辈子都倖幸福福地绑一块儿，钥匙她吞了，碾成粉吞了。


    最后的这点时间，她一直在焦急地抖腿。终于把经理给抖走了，把秒针抖到了下班点。


    黄小艺抓起包就是一个冲刺，快速打卡，和老总一起，挤进了第一班电梯里。


    老总看她：「年轻人很有活力啊。」


    黄小艺哈哈干笑：「是是是，为公司奉献有力量！」


    真是太奉献了，等电梯到了，老总一只脚刚踏出去，她整个人已经在电梯外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呢，全都是在为别人的爱情而操心啊。


    黄小艺一路冲到了奶茶店，用大学跑八百米的速度。


    进店的时候正逢洛覆水在往外端东西，一个瓷白大煲锅，满屋子的肉香味。


    「啊！」黄小艺喊了一声，「肉！」


    洛覆水往外让了让：「你离远点，很烫。」


    黄小艺立马沖远了，冲到了林绮眠和许月亮跟前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点兴奋。


    嘴巴动了动，喊的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话：「啊，肉！」


    林绮眠：「？？？？」


    黄小艺戳戳许月亮的胳膊：「月亮坐那边，跟眠眠排排坐。」


    「啊，好。」许月亮赶忙站起身，挪到了林绮眠那边去。


    林绮眠帮她整理衣服，许月亮和黄小艺说话：「小艺学姐你到的好快呀~」


    「那必须，那也不看是干什么。」黄小艺熟门熟路地摆好了碗筷，忍不住回忆过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吃饭吗？也是四个人，林绮眠真是好心机啊，挪来挪去，非把自己和你挪到了一块儿。」


    被人提到这些过往，许月亮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窃窃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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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偷偷地看一眼身边的林绮眠，问她：「真的呀？」


    林绮眠一张冷冷清清的脸，下颌线从许月亮的角度望过去，称得上锋利。但回答她问题的时候，就像那一缕晃在颊边的髮丝，又轻又柔。


    「真的。」她道，「那个时候想尽办法，就想离你近一点。」


    许月亮瘪一瘪嘴，觉得自己真是何德何能。


    她往林绮眠跟前又凑了凑，直到两人的半边胳膊都挨在一块了才罢休。


    「现在我动。」她小小声道。


    林绮眠笑起来，她给许月亮摆碗筷，给许月亮倒茶水，把许月亮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饭菜都上了桌，洛覆水自己吃的时候，绝不亏待自己。一桌菜都是时令的最好的食材，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就胃口大开。


    黄小艺攥着筷子，吃了一大块炖得又香又烂的滩羊肉，这才抬头对对面道：「你俩也没必要离得这么近，吃个饭筷子要扎人胳膊里去了。」


    「啊。」许月亮赶紧缩了缩，关切地瞅林绮眠的胳膊，「没碰疼你吧？」


    「怎么可能，你听她的。」林绮眠看向黄小艺，黄小艺笑得没鼻子没眼的，一点难以形容的快乐。


    「她高兴得很。」林绮眠把许月亮拽了回来，「她就爱看咱俩这样。」


    黄小艺「嘿嘿嘿嘿嘿嘿」，一点都不反驳。


    洛覆水把纸巾拍到她手里：「擦擦你那流口水的嘴。」


    「我哪里有流口水，我要流也是心里流。」黄小艺笑眯眯地看着许月亮，「林绮眠说得没错，我爱看，我能看一百集。」


    「行了你。」洛覆水无语了，「你一个直女，嗑别人倒是嗑得起劲。」


    「直女怎么了！」黄小艺很是不服气，「我这直女就喜欢看漂亮姐姐妹妹在一块！我觉得我也没那么直，你不要老拿这个说我，把我排除在你们的世界之外。我跟你说，也就是没姐姐追我，不然我立马表演一个滑跪，让你知道，直女和双之间，只有一线的距离！」


    洛覆水没看她，自己吃饭，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回了她一句：「行行行你厉害。」


    黄小艺继续乐呵呵看对面直播，时不时怂恿许月亮给林绮眠夹个菜，喝个碰杯酒，时不时把之前林绮眠追人的细节翻出来，提一嘴，然后看许月亮本人红着脸含羞带怯地回应。


    她真是爽死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感觉到了林绮眠的爽。


    圆满幸福得让人心里直冒粉红色泡泡。


    这顿饭吃得非常愉悦，因为林绮眠和许月亮都要搬到b市去了，黄小艺惆怅又愉悦。


    她恭祝林绮眠和许月亮开始新的生活，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熏的自己都要醉了。


    脑袋开始发晕，心里绷着的线也就不清晰了。她看向许月亮：「其实还有三个事，三个事你不知道……」


    许月亮喝的也有一些多，她喝多了容易脸红，整个人都粉扑扑的。


    她半瘫在林绮眠身上，问黄小艺：「哪三个事啊？怎么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啊~~」


    黄小艺：「嘿嘿嘿，小心心烟花，塞满了的宝箱，还有前些天大晚上的，林绮眠问我……」


    林绮眠迅速地用筷子夹起最后一块肉，塞进黄小艺嘴里，截断了她的话。


    「这些我自己跟她说。」


    黄小艺大口咀嚼着吃完了肉，又喝了小半杯洛覆水递过来的水，这才终于能够继续说话：「咋还害羞了呢，林绮眠你也知道害羞啊，哈哈哈哈哈，谈恋爱真的会让人变成傻子诶~~」


    洛覆水冷酷无情：「你不谈也是傻的。」


    闹到最后，四个人醉了两个半。


    黄小艺赖在奶茶店里不肯走，非说洛覆水浪费了这么好的店面，她今天就要和这店怀才不遇惺惺相惜，卿卿我我永不分割。


    洛覆水只得先留在店里陪她，并跟林绮眠保证，会让黄小艺度过一个安全的夜晚，明天完完整整地去上班，继续勤勤恳恳地当一个打工人。


    林绮眠点点头，林绮眠把围巾在许月亮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确保吹不到一丝寒风了，这才揽着她往外走。


    s市的夜风没有b市的勐烈，配着整个城市绚烂的灯火，堪称得上温柔。


    两人站在街边等车，许月亮像只醉醺醺的蝉蛹，舒适地躲在林绮眠的怀里。


    车有些难打，但月色明亮。


    许月亮翻个身，不再去看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看她心里，最漂亮的姑娘。


    「林眠眠~眠眠~~」她叫她，一声比一声黏腻。


    「嗯。」林绮眠应她，叫几声应几声，垂头看她的目光温柔，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


    「眠眠有好多秘密~~」许月亮道，「还不告诉我~~~」


    林绮眠目光躲闪，装模作样地去看车：「小艺不都说了。」


    许月亮掰着手指头数：「说了烟花和宝箱，还差一个呢~~~」


    林绮眠：「那我跟你讲烟花和宝箱。」


    「不要不要~~」许月亮埋头撒娇，脑袋全蹭在林绮眠胸口上，「糖果要一颗一颗慢慢拆，我现在想要知道第三件事是什么~~」


    林绮眠抿了抿唇，喝醉的许月亮哼哼唧唧：「眠眠告诉我~呜呜呜呜求求眠眠告诉我~~~」


    林绮眠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只得扯出一件事来挡：「还记得绿头鱼吗？有一次你去买蛋糕，在对面咖啡店里，看到了一只绿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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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瞪大了眼。


    林绮眠的脸也有些热，但还是坚持说完了：「那是我。」


    第102章 102


    许月亮瞪着眼睛,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喝多了的脑子晕乎乎的，不太利于回忆事件具体的前后经过，但感官却十分敏锐，身体细胞好像自己记得一般,让她回忆起了一段熟悉的气味。


    林绮眠的气味,在医院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太重,会掩盖住一些。


    私下里接触了,才会上瘾一般,觉得越来越特殊,越来越浓郁。


    许月亮喜欢这个味道,她曾经想过,要不要问一问林医生,到底用的是哪款香水。这样她就可以买来，喷在屋子里,喷在枕头上,好像随时随地就可以见到这个人一般。


    所以,气味这个最不靠谱的东西，反而成了鑑别的唯一标准。


    那个身姿迷人,沉默又奇怪的绿头鱼，有着相似的味道。


    不,现在看来，要更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同样的味道。


    许月亮笑起来，她埋在林绮眠的胸口，低头深深吸了一口。


    香甜又迷人的气味进入了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躁动。


    「我知道~」许月亮抱住了林绮眠的腰,紧紧地将她搂着,「我闻到了，我猜到了，只是我不敢信~~」


    她呜呜呜呜地哼唧：「你对我的很多好，我都不敢信。对不起绮眠，我让你受苦了……」


    「这算什么苦，」林绮眠道，「不过是戴个头套。」


    许月亮嘿嘿笑：「是啊，后来你还为了我穿了好多天的筷子绅士呢~~」


    「嗯。」林绮眠应声。


    有一辆空的计程车路过，林绮眠没招手。


    许月亮还埋在她的怀里，唿吸喷出的气暖烘烘的。


    「我要把你的头套，你的面具，一层一层全拿掉……」许月亮嘟囔着道。


    林绮眠抬手盖在她的后脑勺上，让许月亮浑身上下唯一有可能被风吹着的地方，也变得温暖安全。


    「你已经拿掉了。」林绮眠道。


    许月亮：「你要都跟我说，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跟我说……」


    她顿了顿：「这样我就会更喜欢我自己，也会更喜欢你~~」


    「好。」林绮眠吻了吻她的头顶，答应下来。


    跟许月亮说这些事，有些难。但跟醉酒了的许月亮说这些，无疑很大程度地降低了难度。


    许月亮醉了的时候，更软，更乖，又更热情，更大胆。


    她赤诚而热烈，林绮眠便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同她说出口的，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感觉羞耻的。


    在又一辆计程车路过的时候，林绮眠抬手打了车。


    许月亮乖乖地和她上了车，窝在她怀里。


    车内光线暗，城市的灯火，晃在她们身上。林绮眠揽着许月亮的肩膀，从头开始回忆，慢慢地说。


    「在医院见到你之前，其实我就听到你的消息了。那天晚上我进了直播间，一直看到你下播。你下播了大概很快就睡了，我失眠了一整晚，满脑子都是你。我在想，高中时的那个许月亮和现在的许月亮，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许月亮。


    「后来，知道你要来我们医院拔牙。我和你的主治医师调换了工作内容，千方百计把你挪到了我的手下。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哭。你哭起来……真好看，真让人心软。我的想法一下子变了，我想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大概都会护着你，宠着你，忍不住去靠近你……」


    林绮眠说得缓慢又温柔，像一条安静流淌着的河。面上无波无澜，仿佛可以送任何一条漂泊的船进入静谧的港湾。


    许月亮仰着脑袋，安静地听。她的目光迷茫又明亮，像是散落的星星，细碎的光芒全都撒在林绮眠身上。


    车子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林绮眠说着，有时会突然停下来，思考很久。


    许月亮并不催促，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不着急一口气吃了这些糖果。


    停顿之后再继续，林绮眠总是会有一些奇特的感慨。


    这些感慨，和这些丰盛的感情，都是许月亮给她的。以前她并不觉得自己活得灰败，但也只有在爱上许月亮之后，她才知道，什么是绚丽的色彩，什么是汹涌澎湃的思潮，什么是无法抑制的情感。


    她费尽心机，找的不过是这些——好像自从降生以来，好像自从家庭破碎以后，她生命里，缺失的这些。


    许月亮填满了它。


    车子到达目的地，林绮眠的故事还有很多没有讲。


    许月亮下了车，酒好像醒了一些，但林绮眠冷淡又汹涌的爱，却熏得她更醉了。


    林绮眠扶着她往前走，是那个很豪华的小区，是那栋很高端的楼。


    许月亮已经有些抓住了林绮眠的思维方式，她问林绮眠：「林医生……你国庆的时候生病，是不是假的？」


    林绮眠：「……」


    林绮眠：「我有去很冷的地方跑步，有沖凉水澡，我不想真的欺骗你，我真的有……打几个喷嚏。」


    许月亮：「噗。」


    许月亮蹭蹭她：「你好心机哦~~」


    她的思维又飘了出去：「你会不会是小说里面的那种霸道总裁，为了得到可爱的女主不择手段。如果我没有选你，你是不是会把我囚禁起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林绮眠：「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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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月亮：「哦。」


    许月亮小声道：「那就没有意思了。」


    许月亮：「那我现在如果被别人抢走，你会不会把我囚禁起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林绮眠看着她：「你是不是就想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许月亮：「嘿嘿。」


    林绮眠突然弯腰，揽住她的背和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许月亮：「哇！」


    林绮眠大跨步地往里走，很快进了电梯：「你走得太慢了。」


    许月亮瞪着大眼睛，手努力地往上抻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自己的重量：「林医生你也太有劲了吧！林医生你这样也太霸道了吧！」


    林绮眠：「……」


    林绮眠：「按楼层。」


    许月亮：「哦哦哦。」


    她非常得配合，就这样被林绮眠一路抱到了家门口。


    许月亮并不重，但林绮眠放下她的时候，心跳的还是有些快，唿吸拉的还是有些长。


    这具身体好像真就按照许月亮说得那样，非得变成小说里的人，非得做一些疯狂而夸张的事情。


    门开，许月亮满含期待地等着她的吻。


    林绮眠脱了外套，从衣架上拿下一条柔软的丝巾，盖在了许月亮的眼睛上。


    许月亮微微张大了嘴，林绮眠的手指修长而灵巧，从她的颊边滑过，擦过她的耳廓，然后在脑后汇合，将丝巾打了个结。


    许月亮的世界变得黑暗，其他的感官便更加地敏感。


    林绮眠摘掉了她的围巾，指尖划过脖颈时是凉的。


    林绮眠替她脱掉了大衣，会连带起内里的毛衣，向上缩。


    腰线露出了一点，掌心是热的。


    林绮眠慢条斯理，许月亮被她撩得着急。


    等再一次林绮眠的气息无限靠近时，许月亮企图发挥主动性，起码先索一个吻。


    但她没能动得了，林绮眠箍住了她的双手，然后冰冷的丝带，一圈又一圈，将它们绑在了一起。


    许月亮深吸一口气，紧张和兴奋齐齐地从小腹往上冒。


    林绮眠居然还有心思，慢悠悠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林……」许月亮企图去叫她。


    「嘘……」林绮眠的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道，「别让我把你的嘴都封住了。」


    许月亮：「！！！！」


    许月亮赶紧自己闭紧了嘴。


    林绮眠终于开始吻她，轻轻地落在唇角。


    再然后你们靠自己想像，毕竟作者已经被锁麻了，是用文字夸张一百倍，也无法形容的感受。


    许月亮忍不住去动，但她没法动。


    林绮眠今天不给她自由，由她全权掌控，肆意侵略，逼得许月亮眼泪都快掉下来。


    这套曾经对许月亮来说并不算陌生的属于林绮眠的房子，角角落落因为她们的经过，已经全部染上了奇怪的氛围。


    就像林绮眠，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对她百依百顺的医生。


    她邪恶又混乱，是许月亮或许在哪个深沉又隐秘的梦里幻想过的，又不敢幻想的样子。


    时间被拉扯变长，被切割成无数个碎片，让人再无概念。


    不知过了多久，许月亮脸上也有东西汩汩流下。


    是眼泪。


    她哭着，不觉得委屈，不觉得难过，只是哭。


    眼泪将绑着的丝巾彻底浸透，眼泪从脸颊滑过，坠入胸口。


    眼泪让她微微颤抖，让她变得更通红，更艷丽，像绽开在黑夜里绚烂的花朵。


    眼泪召回了那个熟悉的林绮眠，她终于放开她，解开了她所有的束缚，将许月亮抱进怀里，一遍遍地安慰。


    然后，突然对她道：「今天晚上也骗你了，小艺说的第三件事，是那天晚上你说累了要休息，我查了很多资料，和她讨论，是不是我不太行。」


    「不然，你干什么都能哭……为什么单单和我做的时候就不哭。」


    许月亮气得不行，张口的时候声音沙哑，气息晃动：「因为我高兴啊……高兴的时候为什么要哭啊……」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哭是不好的事情啊，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扫你的兴啊……」


    林绮眠笑起来，吻一个又一个，全落在她的眼泪上。


    「不，不……」她道，「不扫兴，是助兴。」


    许月亮一时愣住，实在没想到，林绮眠竟然有这种癖好。


    「对不起对不起……」林绮眠笑着道，「你哭起来实在太……」


    她停住，盯着泪眼婆娑的许月亮：「不如我们再来一遍吧。」


    第103章


    这天晚上，许月亮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不一样的林绮眠。


    她们折腾了半宿，最后睡的却是许月亮曾经睡过的那间侧卧。


    在浴室里泡完澡，被林绮眠裹着浴巾抱出来，就这么放到了粉红色的大床上。


    现在，许月亮再也不做那些怀疑了。这床，这颜色，还有林绮眠所有的温柔和不温柔都是为她准


    备的。


    月色朦胧,林绮眠将她整个揽在怀里,终于安静地休息。


    许月亮困得仿佛踩在云端里，却还是想再和林绮眠说说话。


    她嘟囔着:「眠眠爱粉色~~」


    林绮眠:「是因为你是粉色的。」


    许月亮:「眠眠有时候也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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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亲一亲她脑袋:「我跟你说过的，你自己没有跑。」


    「我才不跑。」许月亮揉揉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坠入梦乡之前，溢出几个字，「可爽了....


    林绮眠笑起来，这一晚她倒是没再失眠。和许月亮一起，睡得很香。


    两人大概都真有些累着了,清晨的太阳没有叫醒她们。-直日上三竿,才终于睁开眼睛。


    要办的事情有点耽搁,但耽搁了往后推一推也无妨。


    许月亮被林绮眠提熘着去了洗手间，洗脸刷牙,从雾蒙蒙的镜子里看着林绮眠那张脸，莫名地就


    笑起来。


    林绮眠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像拈一颗红豆:」乐什么？」


    许月亮漱了口，眼睛弯起来,两只胳膊伸起来，用欢唿的语调道:"这才是生活啊!」


    活像个偶像剧里的元气少女似的。


    林绮眠同意她的说法，笑着回应她:「嗯。」


    许月亮在她脸上吧唧亲-口，带着点潮湿的水气:「要开始干活了，林医生我帮你收拾衣服


    吧


    林绮眠很顺从:「可以,挑你喜欢的。」


    许月亮「嘿嘿嘿」着往外走:「我有时候也想把你打扮成彩色的~~」


    「嗯。」林绮眠并不反驳。


    跟许月亮在一块,她本来就是彩色的。


    许月亮进了大大的衣帽间,终于如愿以偿光明正大地可以把每个抽屉都拉开，仔仔细细看-遍,


    然后想像这些衣物穿在林绮眠身上的样子。


    这种隐秘又亲密的感觉，让她觉得兴奋,觉得骄傲,觉得像揣了个宝物在自己怀里，谁的都不


    是，是她的。


    她干活干得开心,林绮眠不打扰她,去收拾别的东西。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有空看一眼手机,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回应的新消息。


    还真有。


    黄小艺发过来的,她说:


    [林绮眠你真的不行。]


    [人是真的可以被x哭的。]


    [你要是想学习，找洛覆水吧。]


    林绮眠:「？？？？」


    林绮眠:....


    林绮眠愣了好几秒。


    发送时间是昨天半夜凌晨，那会儿林绮眠正忙着。


    看来黄小艺也没歇着。


    林绮眠把电话拨了过去,响了很多声，直到挂断，都没人接起。


    林绮眠快步进了衣帽间，随便拿出身衣服往身上套，许月亮惊奇地看着她:"怎么了？要出门


    吗？"


    林绮眠想了好几秒,才给出一一个回答:「小艺可能被人欺负了。


    许月亮:「!!!!"


    林绮眠指纹解锁，将手机递了过去。


    许月亮看了黄小艺发过来的消息,退出界面的时候，还看到了林绮眠将她的微信置顶，并且在


    「皎皎」的暱称后面,添了颗小草莓。


    许月亮握着手机，脸和那草莓-个颜色:..艺...小艺学姐,是自愿的吧？"


    林绮眠:「电话没打通。」


    许月亮有些莫名的共情心理:「看发过来的消息，应该是自愿的。」


    林绮眠:「可是她喝醉了。」


    许月亮拧手指。


    林绮眠顿了顿:「她喝醉了，洛覆水趁人之危。」


    许月亮慌慌张张，也赶紧开始换衣服。


    两人很快出了门，打车往奶茶店赶。


    距离也就还剩下八百米的时候,林绮眠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黄小艺的电话。


    林绮眠接起了电话，黄小艺声音哑得像是重感冒还吼了一晚的ktv:「练眼啊...


    她叫她,语气听起来挺平静:「怎么了啊？」


    林绮眠问她:「你现在在哪呢？」


    「....黄小艺顿了顿，大概是在往四周看，「奶茶店啊...


    林绮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见车开到了，便只道:「行，我过来了。」


    「咋了啊到底？」黄小艺声音还带着一丝笑意，「突然着急找我。


    林绮眠:「你断片了吗？你自己看手机。」


    短暂的沉默,然后黄小艺「啊一一」地一声尖叫，气息远离了许多。


    应该是把手机扔出去了。


    林绮眠挂断了电话，待司机停车，快速下车，大跨步地往前走。


    许月亮跟在她身后，小跑着，进店的时候，攥住了她一小截衣袖。


    店门开着，但店面里面没人。


    林绮眠转了一小圈，后厨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黄小艺头髮乱得跟鸡窝-样,眼睛浮肿，正慌里


    慌张地往外跑。


    她看到林绮眠和许月亮，「啊一」


    地又是一声。


    林绮眠皱起眉头，快步到了她跟前，攥住了她的胳膊。


    刚想开口问,黄小艺却皱巴着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反手拉着她们,继续往外跑:


    「走走走.....


    就这么把两个人又扯出了店。


    外套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扣，黄小艺继续拉着两个人,快步穿梭在街道上,很快就钻进了公司写字


    楼的楼梯间。


    这里没有人，楼道门一关，就是一个密闭安全的空间。


    黄小艺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长长地唿吸了好几下。


    林绮眠和许月亮都看着她，林绮眠上下打量,许月亮满脸关心。


    黄小艺摆摆手,被她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别瞅了,我没事。」


    林绮眠道:「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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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小艺捂住了脸:「还能怎么回事，.....喝多了...啥了.....


    林绮眠:「你喝多了,洛覆水喝的不多,她就是这么照顾你的吗？」


    黄小艺-手捂脸手挥:「哎哎哎，快别说了，她照顾得挺好,我脑子懵了，我主动....


    林绮眠:.....


    许月亮:.....


    林绮眠:..你.对她有那个意思？"


    黄小艺仰天长嘆，想等脸上的热度下去了再说，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用。


    干脆就这么红着脸，皮不拉叽二不熘丢地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纯情....我,我就


    是想知道，和女的做，是什么感觉.


    林绮眠:「.....」


    许月亮:.....


    黄小艺被她俩瞅得爆炸:"哎呀也怪你呀!整天跟我说!我看着你俩又甜,脑袋里有点别的想法


    也很正常啊!我这不是喝多了嘛!洛覆水她又给我脱鞋又给我擦脸的，共,她那个皮肤太好了，在灯


    底下闪闪发光啊。我流氓劲上来了，我就说，漂亮妹妹给姐姐亲-......


    林绮眠:....


    许月亮:.....


    黄小艺愣了会:「到底我是妹妹还是她是妹妹啊，我怎么跟她认识了一整，连她年龄都不知道


    呢？」


    林绮眠:「.....」


    许月亮:。


    黄小艺蔫了下去，好一会儿，道:「我饿了。」


    林绮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黄小艺推她一把:「处理什么啊处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待会我发条消息过去，就当什么都没


    发生过,反正被..的是我,我又不会怀孕，她就是累了个手。最多我再加一句,您辛苦了呗。」


    林绮眠:


    许月亮牵住了林绮眠的手，紧紧地握着。


    「行了我去吃饭了，都这个点....黄小艺看了眼手机，「无故旷工扣三分,我这个月的绩效


    又危险了...


    她推开林绮眠和许月亮往外走:」行了你俩回去吧,不是要搬家吗，挺麻烦的。咱们以后b市


    聚。


    说完就跑了，跟从奶茶店里跑的一样快。


    林绮眠和许月亮还杵在楼梯间里，许月亮小心翼翼地问林绮眠:「我们还要不要追过....


    林绮眠:「不用了...


    她有些头疼地道:「她看起来挺...成熟.....


    许月亮:...


    许月亮:「应该是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也没想清楚，得冷静冷静。」


    林绮眠:「嗯。」


    林绮眠:「洛覆水也真的.....


    她捏了捏拳头,恶狠狠地道:「能憋死吗？」


    许月亮:


    许月不敢说话。


    两人出了楼梯间，又打车往回走，直到回到了家，林绮眠那口气才顺了过去，她冷眉冷眼自言自


    语地道:「人生会有各种意外，处理好就行了...


    许月亮:「嗯~」


    许月亮攥着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掌心里揉了揉:「眠眠你也辛苦了~~」


    林绮眠:"？？？」


    怎么就也了？


    林绮眠整理了下思绪,一下子给笑了，她敲了敲许月亮的脑袋瓜:「你想什么呢？」


    许月亮:「我觉得小艺学姐和我的思维可能是一样的，我们并没有被欺负，我们是乐意的，那我


    们就是享受的那一个~~小艺学姐反而觉得，自己是对不起洛老闆的，所以才躲着洛老闆跑掉~~」


    林绮眠陷入了沉思。


    许月亮见缝插针地道:「所以我也老觉得有些对不起你,我也想让林医生享受享受~~」


    林绮眠彻底被她给逗乐了。


    许月亮推己及人的开导方式奇特但有用，林绮眠一时冒上头的焦躁被抚平，安稳下来。


    这是黄小艺和洛覆水之间的事，她作为朋友,能做的也就是像黄小艺对她那样，在她需要的时候


    提供帮助和支持。


    显然,黄小艺这会儿还没到需要的时候。


    林绮眠揉了揉许月亮的脑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往屋内走，叫了餐,然后继续收拾东西。许月亮趿着拖鞋过来，绕着她转圈圈。


    「怎么了？」林绮眠问她，"累了吗？那你歇一会儿，饭马.上就到了。"


    许月亮摇头:「不是累~~」


    林绮眠看着她,许月亮:"林医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叫医生的时候,就是表达自己的态度很正式的时候。


    林绮眠挑挑眉，道:「以后有机会。」


    许月亮蹲在她身边，弯腰看她的脸:「什么时候,哪个以后~~」


    林绮眠从书架下拖出来个箱子，推到了许月亮面前:「宝箱。」


    许月亮立马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林绮眠站起身,往屋内走，那些陈年旧物，被她如此精心地收集和保存，再掀开的时候，总有些


    近情情怯的羞赧。


    但这些也是属于许月亮的，于是她大方地道:「你可以随便看。」


    第104章


    林绮眠在卧室里待了-会儿，出来的时候，看到许月亮抱着那个大大的宝箱,脸颊是红的，眼睛也


    是红的。


    她看着林绮眠，视线没有闪躲，甚至称的上直勾勾的。


    好像要把林绮眠盯穿了，要把她用火烧了，用海泡了。


    林绮眠心脏漏了两拍，空荡荡的，又很快被填满。


    如果说刚才躲进卧室,是在防止自己羞涩难堪,如今看来，这个动作是没有用的。

 第242页

    许月亮看她一眼便能把她埋的最深，最不为外人道的情绪勾出来。


    ....林绮眠顿了顿。


    许月亮很快接上了，她带着哭腔叫她的名字，软得一塌煳涂:"林绮眠~~~」


    「嗯。」林绮眠应了一声，大跨步过去,顺手抽了一张纸巾，攥在了手心里，」别哭,再哭眼睛受不


    了了。「


    「不....许月亮用力摇头，盒子不想放,但人还是要抱,就只能这么连人带盒地将自己搡进了


    林绮眠怀里。


    一只胳膊努力地穿过后背,整个揽住了林绮眠的腰。


    "林绮眠~~」她又连名带姓地叫她,拖长声音,给她承诺，」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林绮眠笑着道:「好。」


    许月亮又抚了好几下她的背,这才离开了她的怀抱。


    接下来的动作十分果决,宝箱先放到一边，林绮眠也推到一边，挽起袖子就干:"这边交给我，


    你只去拿你工作上需要用的东西就行了，我是日常生活小能手。」


    林绮眠和她开玩笑:


    「管着我了啊？」


    许月亮特别自信地点头:"对，管着了。」


    还挺霸气。


    真是可爱到,让林绮眠一整颗心都揉得稀巴烂。


    接下来，不管是吃饭还是订票，两人的行程怎么安排，还需要购入一些什么东西，都被许月亮全


    权把控。


    甚至,在离开b市前,许月亮还督促林绮眠再一次给黄小艺拨过去了慰问电话。


    黄小艺没事儿人一样，和她扯东扯西扯了好一会儿。


    林绮眠在电话的末尾道:「我这边屋子长时间不住人会坏,可能得麻烦你过来。」


    黄小艺:「？？？？"


    黄小艺:「卧槽大佬您这啥意思？邀请我住你家？


    林绮眠:「嗯,你想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不想住在这里偶尔过来看一眼就行。」


    黄小艺:「卧槽卧槽...


    林绮眠:「你租的那个房子不是快到期了吗？我们刚好一举两得。


    「这什么一举两得,这是我在占大便宜。」黄小艺道，「我怎么租都租不起你那房子呀。」


    林绮眠:「我这房子安保挺好,你不想让进来的人，绝对进不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小艺快笑死了。


    笑得林绮眠把手机拿得老远，等她笑完了，赶紧结束通话:「行,那就这样。其他的微信说。」


    「谢谢。」黄小艺道，「交你这种朋友真挺好。


    林绮眠挂断了电话。


    许月亮全程在旁边听着,她也乐:「林绮眠你好护犊子啊~~」


    林绮眠:「我现在就告诉你小艺学姐，你说她是犊子。」


    许月亮咯咯咯咯咯咯:」你才不会~」


    许月亮挽住了林绮眠的胳膊:」眠眠这样很棒，我很喜欢眠眠这样~~」


    林绮眠笑:「我什么样你不喜欢。」


    许月亮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来。


    林绮眠大概做什么都是对的，而许永远选择站在她那一边。


    完成任务之后，两人回到了b市。在许月亮租住的屋子里,开启了新的生活。


    林绮眠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国家法定节假日绝对待在家里，再不多加一天班。


    许月亮的工作时间混乱得多,儿童剧那边正式开始排练之后,她的时间被压到了极致。实在忙不


    过来以后，就放弃了乐园玩偶的扮演工作，专心于舞台剧。


    他们排练去得晚,回来得也晚。


    所以早上分开的时候,许月亮会在迷迷煳煳清晨的梦里,感受到林绮眠落在她脸上的吻，和一些


    没必要现在说,但非得要现在说的，耳边温柔的话。


    「宝贝早安。」


    "你睡着的时候会噘嘴，就是想让我亲亲。」


    「汤煮好了，电饭煲里热着，起来记得喝。」


    「今天降温，多穿点衣服。」


    「到剧团了给我发个消息，昨天你就忘了。」


    「你真香。


    「不想上班。」


    「再亲一下。」


    .....


    于是，许月亮一整天的能量都会积蓄起来，达到巅峰，足以克服这一天遇到的任何困难。


    到了晚上，许月亮大部分时候会要求忙碌了一整天的林医生不要再多余地出门，就在家里等她。


    这种时候，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会触发林绮眠的烹饪技能。天南海北各式菜餚，许月亮一进家


    门，就会被扑鼻的香气包裹。


    填满的,不仅仅是她的胃。


    还有一些时候,许月亮会忍不住放松了对林绮眠的看管。


    就像放松了对自己欲望的遏制一样。


    这种时候，几乎百分百会触发林绮眠来接许月亮回家事件。


    她来的时候，常带着鲜花或热气腾腾的饮品，整个剧组都会享福。


    但她又绝对不会打扰许月亮的工作，即使来得特别早，也不需要许月亮多陪她。


    她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他们排练。像个最忠实的观众，像个狂热的许月亮的追求者。


    所以时间不久，剧组从上到下，都认识了林绮眠。就连年龄很小的儿童演员，也会指着她们两


    说:「漂亮姐姐和漂亮姐姐的关系可好了!漂亮姐姐和漂亮姐姐贴贴!!!」


    她们当然没少贴,回家的路上,不管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身子都会挨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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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进了家门,更是肆无忌惮，恨不得变成连体婴,长到对方身上去。


    由于互相陪伴的时光太过有趣，手机对于她们彻底地变成了个需要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工具。


    因此和朋友之间,文字聊天变少了，语音通话变多了。


    两人经常一块儿开着外放，听黄小艺在电话那头一会儿耍宝一会儿哭嚎。


    这些都是亲密的证明，每一天,她们都比前一天更加亲密。


    两个明明在前半生鲜少有交集的陌生人,就这么快速地融合在一起，好像她们本来就该如此。


    天气进入最冷的阶段,两人的工作和生活都打得火热。


    寒假时期，牙科医院迎来了营业高峰，许月亮的儿童剧也正式搬上了舞台。


    林绮眠值班的时候,许月亮会带上吃的喝的去陪她。而许月亮的表演,只要林绮眠有空,就会一


    场又-场，不停歇地看。


    坐在家属位上，坐在一堆孩子中间。


    大幕拉开,看台上即使穿着全套的演出服,即使全脸都盖着夸张妆容的，仍然闪闪发光的许月


    亮。


    她的爱人，许月亮。


    忙碌到年关,跟所有平凡生活着的人一样，她们迎来了难得的休假。


    只是别人忙着购物抢票回老家,林绮眠和许月亮，却都有家不可回。


    经上次一役，许月亮和她的吸血家庭彻底断绝了联繫。而林绮眠给自己本就混乱的家庭又扔了一


    堆麻烦过去，不管是她的父亲、她的继母，还是林梓萱，谁都没敢再跟她联繫。


    两人失去了两个家，建立了一个家。


    老房子里张灯结彩,被许月亮挂上了许多红红火火的小彩灯,该贴的对联，挂的壁画，一个都没


    少。


    她还买了一套春节娃娃的衣服，红艷艷的色彩，毛茸茸的袖边，头髮扎成两个丸子髻,一笑起


    来，眉眼弯弯喜气洋洋，拱一拱手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她跟林绮眠一块儿包饺子,她跟林绮眠吃只有两个人,却鸡鸭鱼肉一个都没少的丰盛年夜饭。


    她给林绮眠哼小曲儿，劲儿上来了，就着电视的背景音乐，就是一通杂七杂八的混合热舞。


    跟只得瑟的小狗似的，快乐的没边了。


    林绮眠拍了个视频，给黄小艺发过去，两个人齐齐感嘆:比春晚好看。


    b市市内严禁菸花爆竹，所以零点两人一块窝在沙发上数完秒，互道新年快乐，然后陷入静谧的


    新年夜晚。


    许月亮将脑袋埋进林绮眠胸口,亲亲那颗她非常喜欢的痣，深吸-口独属于林绮眠的香气。


    她道:「大年初一元初始，大家都会出门逛逛，我也要逛逛~~」


    林绮眠没有异议:「逛，想去哪里都行。」


    许月高抬眼看她:「去安市.


    林绮眠愣了愣。


    许月亮揪着她的衣领，让自己在她身上坐正了,掌心抚着林绮眠的后颈，望进她的眼睛里:「去


    一中，我们开始的地方。


    第105章


    计划是早就有的,所以票也是提前买好的。


    许月亮甚至连去机场的计程车都预约了，经过林绮眠同意后,便立马开开心心地去收拾了行李。


    真是安排得妥妥噹噹。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踏上了这趟特别的行程。


    飞机升上云层,金光灿烂朝霞漫天，许月亮握着林绮眠的手，半个身子都和她贴着。


    两人路上并没有聊太多学校的事,就像一个陈旧的礼物盒,就得到那时那地点才可以完美地打


    开。


    飞机落地，机场大厅里年货备的足，餐厅也都开着。


    林绮眠问许月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


    许月亮用力摇头，拉着她往出走，步子抡的可快:「不吃不吃不吃,这会不吃，到了再吃。」


    林绮眠都听她的,也不操心路线，就这么跟在许月亮屁股后面，像个打扮漂亮的小废物。


    许月亮挺着急,带着林绮眠一路出了机场大厅,坐上了去市里的车。


    路边的风景渐渐变得十分熟悉，安市这些年发展的挺快，但老城区还保持着旧的风貌。


    安市一中原本在最繁华的一块区域,现在市中心转移,反倒成了最安静的一片地方。


    大过年的,学校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大多数的店也都关着门。许月亮没让司机将车开进去，在路口


    便下了车，牵着林绮眠的手，带着她开始慢慢地往里走。


    陈旧的话匣子也终于打开,她问林绮眠:「眠眠你是怎么上学的？我总是看你从北边过来,-个


    人谁都不理地走着,总觉得你好像就这么走路来的似的。


    林绮眠道:「天气不好的时候，坐车。天气好心情也好的时候，真是走路来的。」


    许月亮很是震惊:「你家离得很近吗？」


    「不.....林绮眠顿了顿道，"大概五公里吧。」


    许月亮:「!!!!」


    许月亮:"这么远你走过来!可是你都没有迟到过!通报栏内从来都没有你的名字,只有在表彰


    栏里面会有。」


    林绮眠笑起来，转头颳了刮许月亮的鼻子:「真这么关注我啊，每周都去找我的名字？"


    许月亮脸红红的，缩在毛茸茸的围巾里:」每天都看~~」


    林绮眠深吸一口气:「我不想现在就开始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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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许月亮快速调转了脑袋,唇角带笑直视前方，「那我们继续聊天，你怎么会想要走着过


    来呀!」


    林绮眠:「在家里没意思，来学校也没什么意思，路上看到的风景多-些。其实只要稍微起早


    点，散步过来都来得及。」


    .啊...许月亮感慨道，「你真厉害，我总是睡不够,能多睡一分钟就是一分钟，卡着点进学


    校~」


    林绮眠眉梢轻轻挑起，许月亮嘿嘿一笑:「但我这方面还是很厉害的，卡的可准了，基本不迟


    到。」


    「真棒。」林绮眠道，"连公交的时间都算得准。」


    许月亮:「？？？!!!"


    林绮眠:「一中南站,26路，你的书包是红色的。


    许月亮呆住。


    林绮眠笑道:「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傻,暗恋那么久，连人家怎么来学校的都不知道。」


    许月亮开始着急:「我我我我就是睡得多,你来得太早了，你来得早走得快,你有时候连晚自习


    都不上!」


    林绮眠:「你看到我不上晚自习了？」


    「高二第一学期我在窗口坐着,刚好能看到你的楼~」许月亮低头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你从楼里.....


    林绮眠攥紧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你应该大喊一声，林绮眠，许月亮在看你。」


    许月亮呵呵直笑:「我哪里敢哦，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她往林绮眠身上靠了靠，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便会闪起星星:「所以现在,一直都是我最幸运的时


    候~~」


    林绮眠四下里看了眼,光秃秃的大街道,就在前方的庄严的学校大门，对面匆匆走过的行人。


    林绮眠低头，在许月亮脑门上快速亲了一口。


    「我努力了，」林绮眠直起身子，眉头皱着，」但看来我最多忍五分钟。」


    许月亮瞪着眼睛，僵了两秒,里在白色羽绒服里的身子像个呆企鹅。


    她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手,快步往前跑去，头也不回地道:「我要给你一个好东西呢!」


    好东西是小吃街巷子里的qq烤香肠，是许月亮高中三年在学校附近寻摸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无数次她吃着烤香肠的时候,都在想，要是能给林绮眠带一份，让她尝尝就好了。


    但烤香肠刚出炉的时候最香,切着滚刀,洒着花生碎,外焦里嫩,热乎乎地进嘴，一口满足。


    要是稍微放的时间长了,就皮了，而且摊主给的包装最多也就是一个薄薄的塑胶袋,许月亮没法


    用塑胶袋裹着这油乎乎的东西塞进林绮眠的抽屉里。


    会把林绮眠的书包和文具，都搞味儿的。


    这真是许月亮高中时期的一大遗憾,遗憾到她千方百计拜託小艺学姐去给她打听qq烤香肠的店


    主,知道他一家就住在小店后面的楼房里。即使初一，也可以敲开小窗，要-份最焦最热的烤香肠。


    许月亮跑得快，林绮眠就在她身后跟着。


    这让她真是觉得羞涩又快乐,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氛围,却是曾经不敢幻想的画面。


    跑进巷子里,许月亮-眼就看到了目标店面。招牌换成了新的，但字体和名字还是跟以前一样,


    透着七彩炫光的感觉。


    许月亮奔过去,敲响了小窗，笃笃笃，笃笃笃，四五遍才有人过来开了窗。


    许月亮盯着店主的脸,发现自己果然只记得吃的,并不记得人家的长相。


    「老闆!两份!」许月亮迅速完成买卖，」多加辣酱多加花生不要孜然!「


    老闆:「好嘞。


    林绮眠来到了许月亮身边:「果然是吃的。「


    许月亮有些不好意思,拧着身子:「吃的就是最好的，吃进肚子里,又暖和又快乐。民以食为


    天，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送你什么东西,就想着,吃的喝的肯定是没错的，因为不管是什么人都要


    吃饭!」


    「非常有道理。」林绮眠道，「非常聪明。


    许月亮乐呵呵的,老闆递了第一根烤肠出来,她赶紧递给了林绮眠:「快吃!」


    林绮眠接过来,许月亮又道:「小心烫!慢慢吃!」


    林绮眠:「到底要我快还是慢？」


    语气慢悠悠的,眼神里藏着一丝调侃,让许月亮想到了些不该在此刻想到的场景。


    她摇摇脑袋，将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甩出去。


    「吃东西嘛，你还不会了~」她接过老闆递出来的另一只，」那你跟着我，啊,张嘴~~」


    林绮眠乐得不行，但还是跟上了许月亮的节奏。


    她们同时张口，同时将香喷喷的美食咬进嘴里，然后同时笑起来。


    许月亮的好话不要钱:「还是原来那个味道，但有眠眠陪着我，总觉得更香了!」


    林绮眠:「是很香，你要是早点给我吃就好了。」


    要是早点，要是早点，现在想起来，自然是想早一点，再早一点。


    早到两个人起上学放学，早到下课铃-响便冲下楼-块玩，早到一起做作业，早到体育课的时


    候，躲在树荫下，说些无聊的畅想和悄悄话。


    许月亮牵住了林绮眠的手，朝学校里走:「现在也不算迟，如果必须经歷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


    的挫折,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都是乐意的，心甘情愿的，甚至充满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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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绮眠拽住了许月亮，在进学校之前，又是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学校不允许早恋。」林绮眠道。


    许月亮嘴唇用力抿紧,用力用力，却还是笑开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遂了林绮眠的愿,被逗得开心灿烂。


    学校进得很顺利，毕竟许月亮想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早地开始做准备，早早地打通了关


    系，就像很多次林绮眠为她准备的浪漫一样,不嫌麻烦不遗余力。


    学校里盖了几栋新楼，老楼也没拆。操场进化，铺上了草坪和塑胶跑道。


    隔离教学区和活动区的那排梧桐长得更高更大更粗了，哪怕是冬天，也可以从它们舒展的枝条


    里,想像到夏天的时候，绿荫遮天的样子。


    林绮眠和许月亮慢悠悠地走着，闲闲地逛着,聊记忆里的校园，聊那段青春时光特有的事。


    两个人的回忆终于融合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完整的属于她们的故事的开始。


    走过一圈,许月亮轻手轻脚地进了一栋老旧的教学楼。


    楼门没有锁，教室门虽然锁着，窗户却可以推开。


    许月亮翻窗进去，用纸巾把窗台上的灰擦干净了,这才招手，让林绮眠也进来。


    林绮眠看着在教室背景下的许月亮，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


    而就这一瞬间，却被许月亮精准发现，并猜到了驴唇不对马嘴的地方去。


    她凑到窗台前,张开双手:"眠眠你别怕,你扶着我,很简单就翻过来了,我知道你是好学生，


    但现在不是没办法吗，我们...


    林绮眠手掌撑了一下窗台，跟越过一个台阶-样,轻松进窗。


    还张着双手的许月亮:.....


    林绮眠:「月亮你喜欢哪个位置？"


    许月亮赶紧跑过去，包里的纸巾抽得刷刷的，跑到最里侧那一组，倒数第三排靠窗，麻利地开始


    擦桌子:「我喜欢这个。」


    那是林绮眠的位子，不管教室换过多少遍，林绮眠都喜欢坐在这个位置。


    她成绩好,家里又没少给学校塞钱,所以稳定一个位置这件事，简单到都不值得她在意。


    但许月亮让这件事变得有意义起来。


    她努力地擦干净了桌子凳子，让林绮眠坐过去，然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林绮眠，我总


    是往这个抽屉里塞东西。」


    林绮眠:"嗯。


    许月亮退后两步，眼睛红红的，人却笑得非常灿烂。她举起双手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心给林绮


    眠:「那都是我对你的爱~~」


    林绮眠蜷了蜷手指,许月亮突然又往外跑去:「你再等等我。」


    「好。」林绮眠安心等着。


    许月亮笨笨地翻出了教室，双肩包在身上打得「哐」地一声。


    日光斜斜地打在窗台上，跳在许月亮马尾辫的发梢上，轻轻-晃。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身上的羽绒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蓝白色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


    上，拉链拉到最顶端，抵着白白嫩嫩的下巴。


    她抬手向林绮眠打招唿，半个手掌藏在校服袖口里。


    时光一下子便勐地往回缩,林绮眠看到了记忆里的许月亮，挂在天上的许月亮，偷偷潜进她梦里


    的许月亮。


    还有曾经那个，冷漠倔强,又可怜的自己。


    林绮眠眨了眨眼,许月亮进了教室，双肩包拉到身前打开，将里面装着的零食,一样样地拿出


    来，一样样地当着林绮眠的面，光明正大地塞进她的桌兜里。


    「林绮眠，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就看你愿不愿意。」话说得硬气，脸却是红的，眼神晃悠，紧张


    得连林绮眠看都不敢看一眼。


    林绮眠笑起来,鼻子发酸。


    她再没管学校不能早恋的规矩，抬手揽住了许月亮的脖子，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鼻尖几乎都蹭到一块。


    林绮眠轻轻吻上去，青涩而温柔,就像是,她们该有的，懵懂热恋的，第一个吻。


    「我的愿望都实现了。」林绮眠低喃道。


    许月亮攥紧了手里的那封信，那是她写给林绮眠的第一封信，字迹幼稚，纸页泛黄。


    而她，终于在末尾，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hi,林绮眠,我是许月亮。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