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君宠爱的日子[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神君宠爱的日子[快穿]》作者:阮糖超级甜【完结】 文案: 青翼神君因一次意外浊气侵入神体,神魂须得前往三千小世界,歷经千劫百难方得回归。 以为得其恩泽的一株含羞草,自请随同入三千小世界,为神君挡灾避难。不料却在小世界遇到一人,爱她至深,视她为自己的神。 世界一(校园):家里住进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少年,渺渺怜惜他的遭遇,处处关心他,以为少年逐渐好转起来。 直到看见少年微笑着折断了别人的手指,无辜地沖她偏头的时候,她才发觉情况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註:建议只看第一个故事,后面写得不好,不推荐阅读。 内容标籤: 甜文 快穿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渺渺,扶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认错了救命恩人 立意:认真生活 第1章 奇怪少年(1) 前因 叮铃铃的闹钟声不断在耳边飘荡,叶渺从被窝中伸出手胡乱摸了摸,将上了发条的闹钟摁掉,那烦人的声音总算是消失了。又在床上躺了半刻钟,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跟梦游似的套上校服,而后晃荡到卫生间洗漱。 打开卧室门,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饭桌上放了一张纸条,是叶父留下来的,说饭菜已经热在锅里,她拿出来就可以吃。 叶父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总管,平时工作很忙。早出晚归不说,还时常到外地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因而大部分时间叶渺都是一个人在家的,她已经习惯这种一睁眼家里就只有自己的生活了。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叶渺拎着自己的书包慢吞吞出了门,到距离小区不到二百米处的公交站去等车。她如今高三,学校离住的地方有点远,每天都需要搭乘公交车来回。由于是固定班车,司机师傅都认得她了,上车时还随口跟她聊两句。 几乎是踩着铃声进的教室,叶渺刚坐下连书包都还没放,后排的姑娘就用中性笔戳了戳她的腰,凑过来小声跟她说话:「小叶子,你有没有听说啊,咱班要来一位新同学啦。」 「新同学?」叶渺有点惊讶,将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摆在桌上,蹙眉道:「现在都高三了,还会有人转学过来吗?」 「有吧,据说是个男生,长得挺好看的。」后排的姑娘叫周圆圆,脸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身材有一丢丢微胖,但是看起来特别可爱。此刻她托着腮,啧啧嘴道:「希望坐得离我们这个位置近一点,到时候就能近距离欣赏帅哥了。」 周圆圆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美人。当初主动与叶渺说话,也是瞧她长得好看。当然,两人现在已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能够一起看漫画,聊些隐私话题的那种。 班主任背着手转悠到班里的时候,关于新同学的话题戛然而止。叶渺下意识往班主任身后看去,并未看到其他人。收回视线,她将语文书斜竖起来,在课代表的带领下大声朗读。 别看她读得那么大声,其实心思早就飘远了。她在想赵越今天到底有没有来上课。 赵越是十四班的一个学生。与叶渺这个连迟到都近乎没有过的三好学生不一样,赵越经常不来学校,就算来了,上课时间也是趴在桌上睡觉。作业不写,老师讲课不听,成绩差得一塌煳涂,每次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年级倒数第一。 不过他倒也不是样样不行,至少打架还是厉害的。光是叶渺撞见的就有好几次,他领着一群小弟跟隔壁学校的校霸打群架,最后把人家打得哇哇哭。 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人,本不该与叶渺有所交集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她是来报恩的呢? 叶渺本来没有姓,她是荒山中一株快要枯死的含羞草,幸得青翼神君恩泽,得以存活下来并幻化成人形。她给自己取名叫渺渺,意思是如沙粒般渺小。 自得了机缘化成人形,她就心心念念着想寻找机会报答青翼神君。无意间听司命星君提及青翼神君,说他为博取神界第一美人神女灼华一笑,亲去十恶之地採摘世间最为美艷之花。 几经艰难花是採到手了,不料却被污浊之气侵入神体,神魂受到了重创。需要去往下界的三千小世界,歷经千劫百难方得回归。 司命星君乃青翼神君好友,不愿见他在下界的每一世都惨澹收场,就想悄悄徇私,找个人去帮他。正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渺渺便自告奋勇,愿下界帮助神君平安渡过劫难。 得知青翼曾经有恩于这株含羞草,司命大喜过望,将渺渺的真身带到神界,温养在自个儿的莲池旁边。同时取了她的神识投放到青翼歷劫的小世界。 为避免渺渺感觉时间过于漫长,他还贴心地封存了她的记忆,让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小世界顺顺利利长大,直到剧情线开始才会想起自己到底是谁,来此为何目的。 高三之前,叶渺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高中生,努力读书是为了有个更好的未来。直到高三开学的那天,她的脑子里忽然就多了很多的记忆,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帮助青翼神君歷劫。 青翼神君在此小世界名叫赵越,家里挺有钱的。就是父母疏于管教,把他养成了现今这副懒散的样子。大毛病没有,就是不爱学习。 第2页 原本家里有钱,他就算考不上国内的大学,还可以让父母砸钱出国镀个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偏偏他命中注定会有一劫,若能安然渡过,前方自然是锦绣大道。若是不能,就该到监狱吃牢饭了。 给赵越造成这一劫难的是个叫吴婧的女孩儿,也是海城中学的一名高三学生,就读班级就在叶渺的隔壁。 吴婧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成绩算不上有多惊艷,但在艺术上很有天分。高一就参加了学校的音乐社,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听。一度被评为最有气质的校花,也是众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漂亮又有才华的人总是容易惹人嫉妒的,再加之吴婧性子软,在学校难免受到欺负。比如说在桌洞里发现蟑螂,作业被人丢到垃圾桶之类的。遭受了这些她没有选择告诉老师,而是一味地忍让,结果换来了那些人变本加厉的欺负。 而赵越帮了吴婧。他帮她赶跑了那些人,还放言吴婧是自己罩着的,谁敢欺负她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赵越是谁啊,打遍全校无敌手的校霸,江湖人称「越哥」,身边时常跟着一群小弟,整得跟个混社会的一样,别的学生不敢招惹他。渐渐的,找吴婧麻烦的人少了很多。 被人这样保护过,吴婧心里很是触动。为了表示感谢,就自己亲手做了许多吃的带给赵越。体育课打篮球,也会默默守在操场边,适时给出了满头汗的赵越递毛巾与矿泉水。一来二去,赵越就对吴婧有了好感。 知道吴婧想考一个好大学,因而他没有过分打扰对方,高三一年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原是打算高三毕业就表白的,可惜出了意外。 在他准备表白的前一天,撞见吴婧被一个小混混围堵在一条巷子中。那个混混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把吴婧摁在墙上就上下其手去脱她的衣服。被捂住嘴,吴婧发不出声音,眼睛里都是惊恐的神色。 见此画面,赵越只觉得一股火蹿上头,想都没想就沖了进去,与那个混混扭打在一起。而吴婧快速拢好衣服,趁机跑了出去。临出巷子口,她还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个混混拿出一把刀往赵越身上扎。 被那把泛着寒光的刀吓坏了,她一口气跑回了家里,把自己锁在卧室不出来,连报警电话都没打一个。 事后得知赵越因故意杀人被警察抓了,她还很惊讶。打听之下才晓得那天她跑了后,那个混混的腹部被捅了一刀,送到医院时不治身亡。那把尖刀上除了已死的混混自己的指纹,就只检测到赵越的。而且赵越的衣服上还有血迹,这些都是抵赖不了的。 接受警察讯问时,赵越对自己捅了那个混混一刀的事实供认不讳,但否认自己是故意杀人。声称那个混混当时在欺负自己的同学,他上前去阻止。两人在扭打中那个混混忽然从身上掏出一把刀朝他刺过来,他是在防卫过程中失手把人伤了的,没想到那混混就那么死了。 根据赵越的口供,警察在家里找到了吴婧,问她当天是否有那么一回事。想起父母跟自己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吴婧攥紧了袖口,默默摇头。 她的父母都是极重面子的人,吴婧逃回来后就将自己差点被混混强/奸的事吞吞吐吐地讲了出来。她父母大惊失色,让她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许说实话。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街坊邻居那么多,万一被人知道了宣扬出去,他们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何况她一个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犹豫了很久,吴婧最终还是听从了父母的话,对警察撒了谎。她满心以为赵越家那么有钱,应该有办法打点关系,让赵越不受影响的。 殊不知那条老巷子周边没有监控,连出入的人都很少,根本没有办法证实赵越供词的真假。唯一一个目击证人是吴婧,可她却没有讲实话。 否则赵越或许还能被判正当防卫,又或者是防卫过当,在监狱改造两三年就出来了。可惜因吴婧的一点私心,赵越被判定为故意杀人,判了无期徒刑,没能挨到减刑出狱的那天就死在了狱中。 回顾完赵越本该有的一生,叶渺无声嘆了口气,觉得青翼神君这劫歷得可真惨。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因为这人进了监狱。 感嘆归感嘆,忙还是要帮的。本来最简单的方法是让赵越离吴婧远一点,但她觉醒记忆的时候,赵越已经对人家心生好感了,她不得不另想办法。 第2章 奇怪少年(2) 「你很吵」 课间休息时,叶渺就去十四班门口找赵越了。一见到她,坐在靠门那排的男同学都笑了,调侃道:「好学生又来找越哥了?可他今天没来上课。」 叶渺是一班的,一班至六班是火箭班,其他的十几个班级都是普通班,因而他们都习惯称唿火箭班的学生为好学生。尤其叶渺的成绩一直排在年级前几,好些人都在光荣榜上见到过她的照片。 居然又没来上课?叶渺暗道果然如此,她就不该对赵越心存期盼的。前两天才抓到他逃课,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再这样干了,一转头照样跑得没影。 「谢谢你啊。」跟坐门口那同学道了声谢,叶渺慢悠悠往回走,想等放学后到网吧去瞧一下,看能否逮到人。 遗憾的是到了放学那阵子,学校附近那几家网吧都被挤爆了,可就是没有赵越的影子。不晓得赵越跑到哪儿去了,她只得先回家。令她惊讶的是,家里居然有人,叶父总算是有一天回来得比她早了。 第3页 在厨房做饭的叶父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被水沾湿的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他探出身子笑道:「渺渺回来啦?先坐一会儿,很快就吃饭了。」 将书包放到卧室,叶渺换了身居家的休闲服,正拿着手机往客厅走的时候似乎听见几声细细簌簌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她身形一顿,往声源处望去。 尽管只有两个人住,叶父买的套房还是很大的。上下有两层楼,光是房间就有四个,楼上与楼下各两个。叶父住的楼下,另外一间房被改成了书屋。而叶渺住的楼上,隔壁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堆放了一些平时用不着的杂物。 难不成是有老鼠?叶渺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触碰门把手。咔嚓一声,门被她拧开了,映入眼帘的却并非什么老鼠,而是一个少年。 粗粗一瞥长得挺不错的,就是拉了窗帘屋里光线有些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不会好看,因为他此时正在换衣服,门被打开的那瞬,对方连衣服下摆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对、对不起。」啪的一下,叶渺将房间门重新关上,白皙的脸庞已经染了一点红。她用手掌唿唿轻拍脸颊,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没想到隔壁房间有人,还正好在换衣裳。连男生腹肌都没见过的叶渺有些难为情,扭头就想尽快离开。刚迈出两步,她勐地停住脚步。这情况不对啊,这是她家,哪里来的第三个人? 转身想回去探个究竟,结果一头撞在那人的肩膀上,鼻子被撞得生疼。眼里泛着泪花,叶渺倒退两步,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一抬眼便见着少年那张陌生的脸。 嘴唇略薄,鼻樑高挺,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睫毛却浓密卷翘,一颤一颤的仿若一把小扇子。况且长得也白净,身材高高瘦瘦的。穿着款式简单的连帽短袖,搭了一条黑色长裤,看着很是清爽。 第一次见到五官如此优越的人,叶渺一时愣住了。而少年则在她出神的工夫擦肩走过,默默下了楼。将刚出锅的菜端上桌的叶父站在楼梯口,已经在喊吃饭了。 回过神,叶渺赶紧追上去,目光落在少年在厨房洗手的背影上,小声问叶父:「他是谁?」 沖走过来的少年招了招手,叶父笑着介绍道:「这是沈望,是爸爸一个朋友的孩子,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沈望的家并不在海城,而是另外一个城市。准确的说,他已经没有家了。前不久他的父亲出了车祸身亡,剎车被人动了手脚,警察初步怀疑是蓄意谋杀,但犯罪动机与犯罪嫌疑人至今还没有线索。 父亲一死家里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尚在就读高三,警察认为沈望需要人照顾,这才辗转联繫到叶父。叶父与沈望的母亲是好朋友,接到电话时没有任何迟疑,答应先把人接过来住着。 沈望的母亲是个警察,可惜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自那后,沈望一直跟着父亲生活,现在父亲也走了。叶父十分怜惜这孩子,一早接到电话就赶飞机过去把人接了过来,收拾出叶渺隔壁的房间让他住,还高效率地将转学的事都办好了。 之所以答应得这么干脆,其中还有一点点叶父的小心思在里面。他与叶渺的母亲两年前就协议离了婚,女儿跟着他。但叶父自己工作很忙,时常不在家,留女儿一个人不是那么放心。 他本来是说请保姆的,但叶渺不喜欢,于是便作罢了。接沈望过来住刚刚好,能够与女儿做个伴。在老朋友过世后,叶父每年都会去看沈望,可以说是瞧着他长大的。知道这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有些腼腆,他才放心地把人接过来。 被叶父介绍的沈望终于撩了下眼皮,眼眸中的冷漠散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些害羞地抿了唇,飞快地瞄了叶渺一眼,声音低低的:「我叫沈望,很高兴见到你。」 「哎?」叶渺神色有些茫然,呆呆回道:「叶渺。」 看两人第一次见面似乎对彼此的印象还不错,叶父嘴角的笑容放大了些,让叶渺去洗手吃饭。 饭桌上,叶渺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沈望看,将对方看得耳垂通红,脑袋埋得越来越低,都快到碗里了。叶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嘆口气道:「渺渺,小望还是第一次到家里来,你不要眼都不眨的盯着人家看,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叶渺眨眨眼,瞟见少年脖子都红了,她惊讶了一瞬,随即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的。」 「没关系。」沈望将埋得低低的脑袋抬了一下,说话声音比蚊子还要轻。若不是周围没有杂音,叶渺都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饭后是叶父洗的碗。叶渺要帮忙的,只是被他赶出了厨房,让她到一边去休息。本来白天的学习任务就重,晚上还要写作业、刷题,忙到十一二点钟才睡,连一点娱乐的时间都没有。 叶父深觉高三学生不容易,因而在家都不要女儿干家务活的。反正就刷几个碗,他一个人做就行。 被赶到客厅的叶渺就开始削苹果,随口问坐在旁边的沈望要不要吃。沈望并没有出声回答,视线一直跟随着那把水果刀挪动,眸色渐深。他忽地站起身,长腿一迈往楼上走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回房间。 望着少年上楼的身影,叶渺心头有些疑惑。她感觉沈望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觉得他一会儿心情好,一会儿心情又变得很差,情绪起伏有点反覆无常。 第4页 不清楚原因,叶渺倒也没纠结,只当他是到了一个新地方生活还没有适应环境。将削好的苹果吃完,她收拾了睡衣去浴室洗澡,而后又是做题看书到十一点多方才睡下。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她在床上滚了两圈才慢慢爬起来,耷拉着眼皮开门,不想又一头撞到沈望的肩膀上。少年站得笔挺,见着她被撞得后退也没伸手扶一下,反而皱了眉有些不悦。 捂着自己被撞到的额头,叶渺嘶了口冷气,抬头想说些什么。可见少年身上穿的校服那样熟悉,她愣了几秒钟,忘了自己原先要说什么了,干巴巴问:「你怎么穿这身衣服?」 问完才想起周圆圆说的一班要来新同学,她睁大了眼睛,又问他:「你转学到海城中学念高三?哪个班级?是一班吗?」 怎么昨晚都没听她爸说起这件事啊? 少年大长腿往前迈了几步,根本没打算搭理她。见她似乎还想开口问,便抿了唇,冷声道:「你很吵。」 「……」叶渺不问了,小声回了个「哦」字。然而心里想的却是沈望的情绪果然变化无常,昨天还害羞得很,睡了一觉起来就板着一张脸,跟变了个人似的。 叶父已经上班去了,早餐照常热在锅里。叶渺将牛奶、蒸蛋、小笼包从锅里拿出来,取了两副碗筷摆到桌上。看沈望不吃早饭就要走,好心出言提醒:「公交车还有二十分钟才会到,去早了也只能在那儿等着。早上的计程车不好打,还很贵。」 少年的目光扫过来,叶渺装作没看见,喝了口热牛奶慢腾腾道:「当然了,你愿意早点去等车也可以。」 默了默,沈望背着书包又回来了。盯着桌上的早餐看了半晌,只夹了几个小笼包到自己碗里,牛奶与鸡蛋一点没碰。 从小区到学校这条线路的公交车并不是很拥挤,叶渺与沈望上去的时候正好还有两个挨着的空座位。沈望率先选了一个坐下,叶渺挪了两步,要坐到另一个座位上。 谁料这时候司机师傅刚刚启动车子又忽然来了个急剎,拉着吊杆上的手环原地转了一个圈,叶渺一屁股坐在了沈望的腿上,她能明显感觉到少年那一瞬间身体的僵硬。 飞速爬起来换到旁边的座位坐下,忍着无比的尴尬,她目视前方假装对刚才发生的意外毫不在意。临下车才跟上沈望的脚步,犹豫片刻道:「我如果说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少年单肩背着包,斜了她一眼,那冷漠到实质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只傻狍子。 第3章 奇怪少年(3) 「给我的」 一前一后地上了教学楼的楼梯,叶渺直接进了一班,而沈望从一班教室门口径直走过,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周圆圆在窗户边探出一个脑袋,托着腮眼睛都在发光:「哇,帅哥哎!看着眼生,不会就是要来我们班的新同学吧?」 在公交车上那一幕给叶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现在听人谈到沈望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含煳接了句:「兴许是。」 其实她希望不是,不然真的太尴尬了。然而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早自习的铃声一敲响,班主任就悠悠地晃荡过来了,后边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沈望。 「同学们,这位是沈望同学,以后就在我们班了。希望大家互帮互助,一同进步。」班主任推了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镜,往下扫了一眼,想寻个座位暂时给少年坐着。 不待他开口,沈望的目光瞥向叶渺,伸手指着第三排靠窗边的位置,清润的声音响在教室:「老师,我可以挨着叶渺同学坐吗?我们是亲戚,我刚转学来这里怕跟不上班级的学习进度,恐怕会有很多需要麻烦别人的地方。」 「哦哦,你们是亲戚?那没问题,正好让叶渺多跟你讲一下学习经验什么的。我看你以前的成绩不错,应该很快就能赶上来了。」班主任让后排的男生帮着搬一下桌子,就将沈望安排在了叶渺的旁边。 叶渺原先的同桌是个女生,班主任给她换了个视线更好的位置,那女生二话没说,高高兴兴就搬走了。解决了座位问题,班主任一只手背在身后、拿着泡了枸杞的保温杯施施然离开。 朗朗的读书声渐渐响起,叶渺环视一周没见到老师,这才放心大胆地戳了一下沈望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你为什么跟老师说我们是亲戚呀?」 少年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注视着她的眼睛,把叶渺看得一阵儿莫名,脑袋离远了些:「当我没问。」 「因为必须要有一个同桌,而我只认识你。如果不说我们是亲戚,老师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沈望将捲起的书页用手指压平,继续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一个人坐。」 「……其实后面那句话大可不必说出来,我能意会到的。」叶渺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语气还是有些无奈的。 沈望眼露怀疑,微微点了头,在叶渺下一句话说出来之前把头扭了回去,拒绝交谈的意思明显。 半天下来,叶渺发现沈望写了一手好字,至少他自己的名字是写得很漂亮的。就是不爱动笔,翻开的书上一个字都没写,崭新得如同刚买的一样。 「需要借笔记本嘛,老师补充的知识点我都有记录下来。」叶渺将厚厚的一本笔记本递了过去,看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又问他:「你今天才来,应该还没办饭卡吧?食堂吃饭只能刷卡,你可以先用着我的。」 第5页 瞧着硬被塞到自己手上的笔记本,沈望脸上浮现了一丝的茫然。女孩儿的字迹娟秀,页面整整洁洁,除了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还添了一些自己的思考与延伸考点进去,看得出来是用心整理过的。 手指在笔记本边角摩挲了几下,他将厚厚的本子重新放回到叶渺的桌上,这回说话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摇头道:「我用不上这个。」 不明白用不上是什么意思,叶渺没有勉强,见少年推辞便没有问第二次,起身往教室外面走,快走出门前回过头,不确定地问:「那你要吃午饭吗?」 沉默片刻,沈望站起来走得比她还快,幽幽的一句话飘到她耳边,叶渺听他说:「跟你一起。」 少年的腿又细又长,走起路来步子迈得很大,叶渺在后边都追不上,只得小跑起来勉强跟在他身旁,喘着气道:「沈望,你能不能走慢一点。我的腿没你长,跟不上的。」 闻言沈望皱着眉,估计是嫌叶渺麻烦,但还是放慢了速度,让她不必小跑。听着女孩儿轻喘的唿吸声,他步子放得更慢了些,难得有闲聊的心思:「你平时都不锻鍊的吗?这么点路就喘得厉害,体育测试能过关?」 头一回见少年主动讲这么多话,叶渺还有点不适应,平復了下唿吸缓慢开口:「不喜欢锻鍊,而且体育测试的时候,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太严的。」 叶渺不喜欢运动,在家里除了写作业那会儿是坐着,其他时间她都是躺在床上的。知道躺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但她忍不住。连动弹都不愿意,她又怎么会去锻鍊身体? 每学期的体育测试基本是矇混过关,体育老师都拿她没办法。毕竟你能指望一个跳远项目拼尽了全力就跳到一米、每回跑完八百米都喘得像是要断气了的学生做什么呢?只能说还好高考不考体育。 看少年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叶渺不服气,暗想就沈望这瘦瘦弱弱的模样,身体素质也不见得比她好到哪里去,于是试着问:「你体育很好?」 「不敢与你比,至少跑这几步路还是不会喘的。」沈望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更是稀疏平常,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动听。 「……」叶渺嘆了口气,神色有些忧郁:「你可以说得委婉一点。」 「我以为自己说得够委婉了。」沈望停下脚步看她,叶渺也回望过去,看见了对方眼底的认真。噎了一下,她默默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言,收了餐盘两人又沉默着往回走。叶渺放空了脑袋什么都没想,感觉身旁的人忽然没动作了。她下意识偏头,就见沈望抿着唇,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情:「为什么不说话?」 「?」没跟上少年的脑迴路,叶渺喃喃道:「你早上还嫌我吵来着,现在又问我为什么不说话。你好奇怪啊,沈望。」 不晓得是哪句话没说对,少年淡粉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上的温度迅速冷了下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发一言便往前走。叶渺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应,他反倒越走越快了。 回了教室也是一个下午都没张嘴说话,冷冷的态度比之昨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叶渺认真反思了下自己的言行,放学后在少年下楼时,连忙追了上去:「沈望,你生气了吗?」 一直追着人到了公交站台,她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解释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说你奇怪的。我就是没明白你到底是喜欢安静还是热闹,怕话说多了惹你厌烦。」 沈望仍旧无动于衷,前方驶来的公交车缓缓停下,他刚要站上去,书包带子被人扯住了。对上少年黝黑的一双眼,叶渺怔了怔,松开手有点难为情:「那个,可以借我两块钱吗?我身上没有零钱了。」 四个硬币咣当地被掷进投币箱,叶渺紧随着少年挤上车。放学这个时间段的乘客比早上要多些,车上已经没有空座位了。她寻了靠近车窗的位置停住,从书包里摸出mp3插上耳机,分出一只耳塞问:「要不要听歌?」 叶渺觉得以沈望的性子大概率不会搭理,没想到少年接过了耳塞旋进自己的右耳,仗着身高优势垂眸睨着她:「还有事?」 「没有。」叶渺将另一只耳塞放到了自己的左耳中,假装看着车外的风景。 真的好奇怪啊,有一瞬间沈望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尤其是当她与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对视时,那种熟悉感愈加强烈。她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种眼神,冷漠得仿若一潭死水。 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叶父果然还没回来。将书包放回卧室,叶渺拿着手机敲开隔壁房门,点开微信付款码,让沈望扫一下:「坐公交车的钱。」 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沈望倏的伸手抽走她的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塞了回来,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了。 叶渺站在他房间门口,低头一瞧微信提示,说是对方通过了自己添加好友的请求。微信界面最上面出现了一个新的联繫人,头像是一片黑色,暱称就是沈望。 刚加上好友,她就收到对方发过来的红包,点开一看是十块钱。这时门又开了,沈望换了一身衣服。见她还站在自己门口,便启唇道:「中午吃饭的钱。坐公交车的钱已经算在了里面,不用另外给。」 午饭十二块,的确是不用另外给了。叶渺跟在他身后下了楼,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叶父刚给她发了简讯,说回来得会比较晚,让他们不用等他吃饭了。 第6页 取了挂面还有几棵青菜,叶渺煮了两碗面端桌上。洗个手的工夫回来一看,面已经黏成一块儿,成了面饼了。 在少年的视线注视之下,她脸上有些烧得慌,结巴道:「可能煮的太久了。还是别吃了,我们点外卖吧。」 沈望默默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将桌上的两碗面都吃完了。而后起身去厨房,重新做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炒面,上面还卧了一个煎得两面金黄的鸡蛋。 闻着好香啊,叶渺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觉得很饿。在她下定决心外卖也点个炒面的时候,少年手中盛着炒面的盘子就这样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迷茫地抬眼,叶渺受宠若惊,禁不住问:「给我的?」 少年没说话,将手上的油渍洗净后转身上了楼。 第4章 奇怪少年(4) 「不放心」 因一盘炒面的交情,叶渺单方面对沈望更好些了。她发现少年只是不爱说话,若有事情请他帮忙,他一般不会推辞。顶多就是会皱着眉,觉得麻烦。 「今天我们吃醋熘白菜,再做一个水煮鱼叭,昨天买的鱼还放在冰箱里没动呢。」叶渺掰着手指数家里还有什么菜,毫不客气地开始点餐。 叶父要出去应酬,晚上回来差不多都十点了。平常父亲不在家,叶渺要么点外卖,要么干脆就在外面店里吃。她自己是很少下厨的,下厨也只煮面、炒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反正味道都很一般。 不过自从沈望住了进来,她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晚饭不仅有人做了,还做得特别好吃,一点都不比外边饭店的味道差。就是沈望不喜欢做前期准备工作,他只负责上锅后的部分,洗菜、切菜都是叶渺的事。她准备了什么食材,他就做什么,一点都不挑的。 才过了十来天,叶渺已经深深为少年的厨艺倾倒,觉得他以后自己开个饭馆揽客,生意也会很红火。 「随你。」将书包挂在肩上,沈望长腿往教室门口迈,同时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等着叶渺跟上来。 这是这段日子无意间养成的习惯,因为叶渺总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每回挤到他身边都要皱着脸碎碎念地让他走慢一点。 捞了书包就走,叶渺以为少年又要跑没影了,结果刚出了教室门,就见沈望站在走廊边等她。 顿时笑弯了眼,她赶紧跟上去,瞧了瞧少年略微有些长的头髮,问他什么时候去理髮店,自己到时跟着一起去:「长头髮好难打理。洗要半个小时,吹干又要半个小时,我想剪短髮了。你说短髮好看吗?」 沈望心思微动,在脑海中想像了下女孩儿短髮的样子。坦言来讲是好看的,比长发的模样多了几分利落与干练。长发更显恬静,披散在肩头时很漂亮。 他嘴唇动了动,说出来的话不像是思考过后吐露出来的,更像是不走心地随口一说:「人好看,什么髮型都好看。」 「……你说得对。」叶渺是不指望少年能够给自己什么意见了,纠结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觉得我好看吗?」 默然一瞬,沈望没点头也没摇头。在叶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得到了两个字的评价:「还行。」 叶渺没有不高兴,相反,她挺开心的。尚且记得前几天她保存了一张女明星的精修图当作手机屏保被少年瞧见了,他当即蹙了眉,说好丑。 「还行」在沈望那里是很高的评价,叶渺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没直接说丑,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那我就不剪了,或者剪短一点点,这样还能戴很多好看的小饰品。」 「嗯。」沈望简短地应了声,没再说话。 两人出了校门往公交站的方向走,一群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急匆匆从他们身旁经过,个个挽着袖子气势汹汹的模样。其中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小平头还不屑地呸了声,大声囔囔:「越哥你撑住,兄弟们马上就来了。」 撂了电话他神情愤愤,止不住地怒骂:「三中那群小瘪三又来找麻烦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熊样,还敢打咱们校花的主意。今儿非得打得那群孙子满地找牙!」 「越哥」「校花」的字眼一飘进耳朵,叶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又是赵越在惹事吧? 叶渺已经连续一个星期都没在学校看见赵越了,听他们班的老师说是病了,请了几天的病假。没有赵越的联繫方式,她只能等着这傢伙自己回学校。哪里想到会在放学路上撞见这些拉帮结派,似乎是要约着去打群架的学生。 眼看着这群人跑远了,叶渺连忙追了上去,让沈望自己先回去。被撇在半路的沈望看着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的举动,手指蜷了蜷,并没有上原先的那辆公交车。 跟着那群人跑到了一个废旧工厂,叶渺躲在远处没有着急进去,一摸身上才想起没有带手机。学校是禁止学生带手机入校的,因而她的手机都是搁在家里,除了周末没有放在身上过。 本来是想先报警再冲进去看看情况的,如今也顾不得许多。正当她想不管不顾往里沖时,肩膀被人压住了。不待叫出声,沈望捂了她的嘴,轻声道:「是我。」 叶渺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在少年松开手后睁大了眼睛,困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先回去的嘛?」 「不放心。」沈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目光看向那个废旧工厂,听到里面有些喧闹,平静的视线又移转回来:「想进去?」 第7页 点了点头,叶渺问他有没有带手机。得到的答案是没有,不禁有点小失望:「要不你先去报警,我进去看看?万一闹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进去就好了。」沈望上前推门,半开的老旧铁门发出笨重的嘎吱声,惊走了落在墙头的一只麻雀,里面似乎一下没了动静。 被少年的这番操作惊呆了。偷偷进去不好嘛,做什么非得把门大敞开,生怕里面的人不知道有人进来了吗?叶渺只想抚额,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瞧着沈望大摇大摆就进去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果然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了。两方阵营明显,中间仿佛隔了条三八线,谁也没越过界,就踩着那个点沖对方叫嚣。 站在中间的赵越脸上已经挂了彩,表情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那个小平头站在他身旁沖对面比中指:「你们有种过来啊。小瘪三,就指着女生欺负的怂蛋!」 「卧槽,你他妈骂谁呢?」站在对面几人中间的那个男生差点跳脚,一龇牙半边脸就疼,是被赵越那王八蛋打的。他吸了几口凉气,捂着自己的脸回骂:「谁他妈欺负女生了?老子送了吴婧那么多礼物,又是钻石手鍊又是白玉手镯的。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收点好处都不行?」 「再说了,又不是做别的,就牵个小手而已。人家吴婧自己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们咸吃萝蔔淡操心!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赵越。瞧你那穷酸样,吴婧看得上你嘛?」 「你再胡说试试?吴婧才不是你口中那种人。那些东西都是你逼她收下的,她根本就不想要。」赵越拳头捏得咯咯响,若不是被小平头拉着,怕是要冲上去与张跃平拼命。 张跃平是三中的学生,三中就在海城中学隔壁,也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从上学期期末开始,张跃平就缠着吴婧了。赵越遇到过两次,一开始以为他俩在交往也就没管。后来慢慢对吴婧生了好感,又听她说不喜欢三中的那个学生,可对方经常前来纠缠,她为此很是苦恼。 于是赵越就跟张跃平槓上了。两人约过几次架,没有分出胜负。张跃平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当赵越是喜欢吴婧,因此才找他打架的,对吴婧的说辞毫不知情。 若不是今天这一出,他还不晓得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形象,一时都气笑了:「老子从来不勉强别人。吴婧跟你说的那些东西她不想要?既然不想要,怎么不还回来?东西都收了还惺惺作态,表演给谁看啊?」 「差点忘了,还有你这种深信不疑的傻子,觉得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张跃平嗤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眉头耸得老高:「算是老子眼瘸,看走眼了一回。」 张跃平谈不上有多喜欢吴婧,不过对方是那么多人追捧的校花,觉得若是追到手了会倍有面子。追女孩儿从来都只送鲜花、首饰、漂亮衣服的他这次也是一样,陆陆续续送了吴婧很多东西,价值少说也有二三十万。 这对家里有钱的张跃平来说只是毛毛雨,但对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吴婧嘴上是推辞过一两次,可最后还是欢欢喜喜把东西收下了。他以为这是接受自己追求的意思,没想到这姑娘人前人后还有两副面孔呢。 闻言赵越握着拳头又扑上去,叶渺在后面喊他:「住手!赵越。」 将事情理得七七八八,她大概晓得这两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是为什么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吴婧。她跑上前去拦在赵越的面前,嘆气道:「你就不能理智一点吗?既然两方说法不一样,你找吴婧求证一下不就好了?」 「倘若她真的收了人家的东西没还,不管三中这位同学是否有纠缠,她自己本身就有问题吧?不如你先问清楚情况,再看接下来怎么处理。」 「越哥,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小平头瞄了下赵越的脸色,迟疑地劝道。 「你让开!我的处事原则可没有不打女人这一条,你再拦着,我连你一起打。」赵越根本没管小平头,说着就要把叶渺拉开,任凭周围的人怎么劝都不听。 「咣」的一下,他的鼻子上挨了一拳,两滴鼻血顺势滴落在地上。四周一片寂静,叶渺收回手,轻飘飘地问他:「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抹了一把鼻血,赵越冷漠脸:「……昂。」 第5章 奇怪少年(5) 「可以听歌吗」…… 「散了吧散了吧,哈哈。都这个点了,该回家吃饭啦。」叶渺站在两拨人中间调和,张跃平抚着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冷哼一声,率先转身离开,临走还带了自己的一群小弟。 现场就剩下赵越他们了,叶渺暗自松了口气,皱着眉问赵越:「不是说你病了,怎么还约人出来打架的?」 赵越冷着脸把头转到一边,下巴扬得高高的,表情十分高傲:「你管我?念念叨叨的,比我妈还烦人。」 其实到现在赵越都不清楚自己怎么会与叶渺产生交集。叶渺在学校也是个名人,自高一入学以来就没有掉出过考试成绩光荣榜前三,是标标准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一班班主任的爱人,经常在班里夸奖叶渺,说她刻苦努力,上课特别认真,还借来她的笔记本让他们学习如何做笔记。开家长会也是拿叶渺做典型,说她如何如何,不晓得的还以为叶渺是她教的,而不是她爱人的学生。 第8页 说的次数多了,搞得他爸都记住了叶渺的名字,还问他跟这个一班学生熟不熟,能不能请她帮忙补课。钱不是问题,多少都可以。 赵越当即就翻了个白眼,跟他爸呛声说别想了。人家是好学生,一天到晚埋头学习,哪有时间给人补课啊。何况他们又不熟,一句话都没说话。自己倒是在光荣榜上看到过叶渺的照片,但叶渺肯定不晓得他是谁,毕竟他的名字又不叫学习。 然而话说早了。那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赵越泡在网吧打了一天的游戏,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便想休息一会儿,出去买点吃的填肚子。不想出了网吧门口一分钟不到,就被迎面冲上来的人撞了一下。 他脚下酿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被从斜后方飞射过来的篮球砸了头,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他的后脑勺上。捂着自己被砸到的地方直抽冷气,赵越很想发火的。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跑过来,从他脚边捡走篮球,说了声对不起一熘烟儿地跑没了影,消失在街道拐角。 总不能跟个小屁孩计较,赵越只得自认倒霉。没想到撞到他的那人还没走,声音轻轻软软的,问他有没有事,是否需要去医院。 闻声抬了眼,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儿。长头髮披肩,碎发用毛茸茸的粉色髮夹别起。小嘴巴、小鼻子,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没有化妆,看得出来皮肤很好。穿了身素色的连衣裙,微风吹动裙摆,连带着髮丝也随之飘扬。 那是赵越见过的最美好的画面之一。在自己回答没事,不需要去医院后,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有那么一些遗憾。然后下一秒,一杯奶茶就「不小心」地泼到了他的衣服上。 四目相对,赵越沉默良久。 奶茶是温热的,倒不至于烫伤人。令赵越产生疑虑的是当时两人都站着,跟前的女孩儿忽然来了一个平地摔。那一刻他以为叶渺暗恋自己已久,想藉机投怀送抱。 然而他发现自己想错了,还错得离谱。那杯奶茶一滴没撒地全泼到了自己身上,而叶渺做了个往后假摔的动作,故作艰难地站稳脚步,拍着心口说好险。又问他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洗衣服? 「……」赵越冷漠拒绝,不曾想被人直接上手把外套扒了。他站在街口吹着凉风,眼睁睁瞧着叶渺抓住自己的外套跑得飞快。搭乘的摩托车调了个头往他这边驶来,最后喷了他一脸的尾气。 那件外套被洗干净后,是叶渺亲自还给他的。自那后,这个好学生就经常来找自己,不做别的,就是督促他不要旷课打架。还说什么打架不好,容易伤人伤己。在学校有事就找老师,其他时候善用报警电话。 这些话赵越往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放在心上。为避开叶渺,连学校附近的网吧都不去了,专门跑到了更远的地方。神奇的是,他都这么烦了,也没真的跟叶渺红过脸。或许忠言逆耳,他潜意识里知道这些话是为了自己好,就是听不进去而已。 「喂,你打我一拳,我都没跟你计较了。就随口说了你一句烦人,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见叶渺怔住了,样子看着傻傻呆呆的,赵越有些不自在,想说句抱歉又开不了口。 酝酿了很久刚张了嘴,他被人一把扒拉开,叶渺直直地往墙角的位置小跑过去,赵越这才看到原来还有一个人在那儿。 「沈望,你怎么了?」叶渺跑过去扶着他的胳膊。 少年微微弯了腰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角,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看起来很难受。在叶渺的手挽上来时神情一僵,忍了好久才没有将她推开,颤着声线道:「有些头晕,我们可以先回去吗?」 「好,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叶渺没有迟疑,搀扶着他慢慢往门口走。而脸色苍白的沈望嘴角勾了一抹笑,回头望了一眼,神色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操。」目送二人走远的赵越当然瞧见了少年的那个回头,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禁不住搓了搓胳膊,嘟囔道:「什么毛病啊,没事露出那么阴间的表情干什么?」 双手插在裤兜,赵越问小平头那男生是谁。刚吵架吵饿了,正拿出一根士力架在嚼的小平头抬起一张迷茫的脸,吧唧吧唧嘴问:「什么男生?没见着啊。」 一阵风吹过,一股寒气蹿上心口,赵越唇瓣都在抖,伸出手指着先前那个角落:「刚才就站在那儿,跟叶渺一起离开那个。」 「你说好学生啊,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嘛?」小平头困惑不解,身边的几人也纷纷摇头,都说没看见。 卧槽,青天白/日/的不会见鬼了吧?赵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略微张开,仿佛连唿吸声都轻了很多。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害怕那种玄之又玄的玩意儿,平时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 看到赵越僵成了一座雕像,小平头几人哈哈大笑,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逗你玩的,越哥。原来你怕鬼啊,哈哈哈哈。」 每个人脑门上都挨了一下,几人这下笑不出来了,噙着泪花的眼睛对上赵越冒着火苗的眼神,咽了下口水:「那人我们也不认识,听说是新来的转校生,跟好学生一个班的。而且那小白脸还很受欢迎,课间都听到班上女生偷偷谈论他,说他长得帅呢。」 「长得帅?」赵越抹了一把头髮,问小平头是他帅还是那个小白脸帅。 第9页 小平头苦着脸,纠结这该怎么回答。光论长相两人各有千秋,可气质完全不同啊。那个小白脸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矜贵王子,举手投足赏心悦目。而他越哥就是一只二哈啊,长得好看嘛?拿智商换的。 迎上赵越的死亡视线,小平头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登时蹿了几步远,抱着头道:「越哥,我错了。」 赵越黑着脸站在原地没动,迎着风大喊:「跑什么跑?过来扶一下,老子腿软了没缓过来!」 几人早已跑远了,完全没听见他无助的吶喊。 而叶渺搀着沈望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看少年情况不是很好,她想直接打车回去的。沈望拉住她,摇头道:「没事的,就坐公交车吧,我也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拗不过少年,他们原路返回公交站,正好搭乘到末班车。车上座位很多,两人选了个连着的二人座坐下。沈望靠的窗边,叶渺自己坐的外面的位置。 刚坐下将书包取到膝盖上抱着,叶渺就见少年伸了一只手过来,微微蜷着的手指又细又长。他歪了歪头,额前的碎发被从车窗吹进来的风撩起,唇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可以听歌吗?」 「可以。」叶渺愣了一下,从书包里翻出耳机线,连上mp3后将两只耳塞都递了过去。 少年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修长的手指捏了一只耳塞旋进自己的耳朵。另一只耳塞随后也被他捏在手指间,却是塞到了叶渺的耳朵中。 不解少年的举动,叶渺想问什么的。沈望适时扭了头看窗外的风景,没给她问话的机会。末班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的橘红色一点一点地褪了下去,直至完全消散。 中途车门开了又关,一路颠颠簸簸的,叶渺隐隐有些犯困。就在她眼皮子要耷拉下去的时候,忽地感觉肩上一沉。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偏头看去,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脑袋偏着靠在她肩膀上。 一看手錶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小区附近那个车站。她头一回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打了个哈欠没了睡意,就盯着靠自己肩膀上的少年瞧。 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观察过沈望,她这才瞧见少年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红痣,睫羽浓密,比女孩子还要卷长。睡着的时候很乖,相比平常少了两分冷淡。 第6章 奇怪少年(6) 「我可以自己走的」…… 鬼使神差的叶渺就想伸手去拨他微微发颤的睫毛,然而手还没贴近,少年似有所感唰的睁开眼,一把拧住了她的手腕,眸色深邃黑沉,像是看不见星光的漆黑夜空。 见到是她,沈望怔了一瞬,歉意地松开了钳住她的手:「很抱歉,弄疼你了吗?」 揉了揉被捏得有些发红的手腕,叶渺摇摇头:「不是很疼,过会儿就好了。你刚才是有做什么噩梦么,感觉情绪很不安稳。」 「没有哦。」沈望翘起唇角,竟带了点小孩子的俏皮,偏头沖她眨眨眼:「于我而言,那算不上什么噩梦。老实说,我从不做噩梦。」 少年双手交叠放到脑袋后枕着,吹了片刻的凉风,忽然倾身靠近,贴着叶渺的耳边低低笑道:「因为,我是噩梦本身。」 卷着热气的气音钻进耳朵,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叶渺十分不自在,她往过道边挪了挪身子,白皙的脸上浮了一点绯色。根本没听清沈望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少年与往常很不一样。 平时沉静内敛,不爱说话,对着谁都冷着一张脸,像是要把所有人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此刻又过分热情,恣意且张扬。 叶渺有留意到他一直都在笑,淡淡的、浅浅的,那笑容里流露出来的不是喜悦,应该说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 「到站了,我们下车吧。」前后座之间的空隙够大,沈望站起身轻轻松松就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回过头,见叶渺还在发呆,便上前牵了她的手腕,语气听着有些无奈:「回神啦,再不走要坐过站了。」 盯着少年非常自然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叶渺脸色还是茫然的。她跟沈望关系有这么好嘛,都到了可以随意触碰的程度? 一直被牵着下了车,少年都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叶渺有点难为情,小声道:「沈望,我可以自己走的。」 闻言沈望顿了顿脚步,不过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腕,轻笑着解释道:「天色有点黑,我怕你不小心踩到石子什么的会摔倒。昨天半夜你下楼倒水时,不小心撞到了放在客厅路中间忘记搬走的椅子。当时外面是有月光的,我猜想你可能在夜色中看得不是那么清楚。」 「你怎么知道?」叶渺一惊,喃喃问道。 她的确是有轻微的夜盲症,夜色中视物没那么清晰。因而她平时都是把水杯灌满放到卧室的,昨晚一时忘了。实在太口渴,又忘了把手机放到了哪里,便摸黑下了楼想去开客厅的灯,结果半路撞到了横在路中央的椅子。 「是指半夜你起来的事吗?」沈望脚下没有停,牵着女孩儿的手慢慢走着:「我那时听见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开门出来看了眼。看身形知道是你,怕贸然出声会把你吓到,就没开口说话。」 没想到沈望还挺心细的,叶渺暗暗地想。 几分钟的路程生生走了十分钟才到家门口,沈望掏出钥匙开了锁,率先进去把客厅的灯开了,回过身接过叶渺的书包:「进来吧,这下不怕撞到东西摔了。」 第10页 「你可以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我去做饭。」少年熟练地将围裙往身上套,从冰箱拿了鱼还有各种佐料进厨房,把鱼洗干净就往菜板上放。 看少年行云流水片鱼的动作,叶渺都呆了,凑到厨房问:「不需要我洗菜、切菜了?你不是不喜欢做这些准备工作的吗?」 一刀将鱼头切下,再将片下来的鱼骨、鱼片分开装,炒了锅底将片好的鱼依次放进锅里煮。只需要几分钟便可捞起来,出锅浇上热油。 厨房里瀰漫着麻辣鱼的香味,沈望又炒了个醋熘白菜,关火后洗净手才笑道:「记错了,我并没有不喜欢。」 叶渺皱着脸,随即恍然。不是不喜欢,沈望之前可能只是单纯不想做而已。将盛菜的盘子端上桌,她无意间瞥见少年的食指上似乎有血珠渗下来。赶忙上前捏着他的手指查看情况,面露关切:「怎么弄伤的?」 「这个啊,」沈望毫不在意,拿了张纸巾随手一擦,态度随意得仿佛这不是他自己的手一样:「可能是鱼鳍没剪好,不小心将手扎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纸巾擦了渗出来的血,又有血珠冒了出来。沈望连擦都懒得擦了,想直接不管,说等会儿就不会流血了。 这无所谓的态度令叶渺心里一梗,她拉着少年去厨房用流水沖洗伤口,而后找了医药箱用医用酒精消毒,见伤口不流血了才小心翼翼地贴了一张创口贴上去。 全程沈望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低头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女孩儿。说实话这条小口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就算不处理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又不会死人。以前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他现在不照样生活得好好的? 可是瞧着女孩儿认真的神情,他又觉得有趣,便支着下巴放肆地打量。毕竟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像这样给自己处理过伤口了,印象中只有一个邻居奶奶曾经如此温柔地待他。可惜那位老人已经过世了,子女们草草将其下了葬,为了争夺遗产争来吵去,连死都不让她安宁。 简单地包了下伤口,叶渺总算是舒了口气,一抬头差点撞到少年的下巴。她才发现少年靠得很近,身子往她这边倾了倾,唿吸间都能闻到对方衣服上皂粉的味道,淡淡的柠檬香。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太近的距离让叶渺紧张起来,说话都不自觉有些磕巴,她抱着医药箱想起身,却被少年拉着手跌坐回沙发上。 少年没有开口说话,反而越靠越近,伸出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蓦然拐了个弯,最终从她头髮上拿下来一个东西。摊手一看,是一朵桂花。 小区道路的两旁种上了很多棵桂花树,如今十月份,正是桂花大量开放的季节。打开窗站在窗边,都能嗅到空气中流淌着的桂花飘香。 「谢谢。」不知怎的,对上少年黑亮的双眼,叶渺隐隐感觉面上发烫,连忙移开了视线,慌慌忙忙抱着医药箱起身。 「不客气。」沈望晃了晃自己包着创口贴的手指,轻声回道,只是眼里却并无多少笑意。 这次吃过饭是叶渺洗的碗,因为沈望手伤了,不方便沾水。回卧室洗完澡出来后,她的手机震动了下,点开一看有人添加她的微信好友,暱称是「老子天下第一」。 叶渺不晓得这人是谁,直接点了拒绝。没想到添加好友的请求再次发送过来,这回倒是附了个介绍过来。原来是赵越。 赵越居然会主动加自己微信,叶渺感觉天上都要下红雨了,问他:【赵越本人?】 那边一直显示回覆中,半晌才慢吞吞发了条消息过来:【除了老子,还有谁叫这个名字?】 【……有事吗?】叶渺将扎起来的头髮散开,往床上一躺直嘆太舒服了。 【我去问了吴婧,然后……】 就看到那个然后后边的省略号,等了半天那边没动静了,叶渺发了几个问号过去,并没有得到答覆。 她暗自猜想兴许赵越得到的答案令他伤心了,那个三中的学生说的是真的,吴婧真的收了他送的很多贵重的礼物。 在司命星君传送的那段剧情中,没显示吴婧是否有做过这种事。不过她身边的爱慕者的确大多都是家里有钱有地位的学生,赵越算是一个例外。 不是说赵越家没钱,而是赵越这人吧就有点不太正常。别人都是炫富,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喜欢装穷。也不是刻意装出一副没钱的样子,就是从头到脚的穿着打扮透着一股子廉价感,可能身上最贵的就是那双五百块钱的运动鞋了。 家里父母对他并不吝啬,每个月零花钱是五十万。衣服裤子都是置办好的,鞋子买的大品牌,一双都要四十多万。在学校必须要穿校服,否则门卫不让进去,于是那些常服赵越就只有放假才能穿。 几百块的鞋子是他自己买的,因为觉得父母买的鞋子太招摇了,不适合穿到学校。他便从自己的零花钱中挤了一点出来买了几双便宜的鞋,剩下的拿去买游戏机,充值游戏币,买皮肤、买装备。 折腾下来也没剩多少,堪堪留了点饭钱。一个月里除了在打游戏上滋润,其他方面就过得苦巴巴的。导致班里的好多同学对他产生了误解,以为他家境一般,甚至到了穷苦的地步。 吴婧也并不晓得赵越家里很有钱。还是高考结束,赵越邀请了包括她在内的一群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来家里做客后,她才知道原来赵越不是什么穷小子,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 第11页 久等不到赵越「然后」后面的内容,叶渺将手机随手一放,拿出书本与金考卷,开始沉下心做题。 到了往常该睡觉的时间,她将书桌上的资料全都收拾好放进书包。关了灯,睡下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卧室里的闹钟指针滴答滴答走着,迷迷煳煳间,脖颈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她觉得似乎有一双手在那处轻轻摩挲着。 第7章 奇怪少年(7) 「那我们也是朋友吗」…… 「爸,难得你今天还没去上班。」叶渺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沈望已经在客厅坐着了,指尖捏着一把水果刀在把玩。 见到叶渺下来,拿起放在茶几果盘里的苹果削起来,很快将一颗平平无奇的苹果雕成了一朵花的形状。他翻过沙发,稳稳地递到叶渺面前,笑道:「喏,每天一颗水果,有益身体健康。」 「哇,好漂亮啊。」苹果的半边被雕成了玫瑰花,花瓣栩栩如生,若不是凑近能够闻到苹果的香气,乍一看仿若一朵真花。叶渺拿着这个被加工过的苹果看了又看,就是没捨得吃,嘆道:「感觉这么吃了好可惜啊,要是可以保存下来就好了。」 「没什么可惜的,这就是它的价值。不被人需要,它就没用了。」将水果刀用纸巾擦拭过后放到茶几上,沈望帮着叶父将早餐端上桌。 进到客厅的叶父也看见了女儿手中的那个苹果,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讶:「想不到小望还有这种手艺,一定练了很久吧?」 沈望摇头:「没有很久,就是随便做的。」 「那也很厉害了。」叶父哈哈大笑,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对了,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公司派我去出差,这回时间有点久,可能需要两三个月。这段时间就你们自己在家了,需不需要请个保姆回来做下饭什么的?」 自己出远门,这么长时间就留两个孩子在家总是不放心的,叶父还是想请个保姆,觉得稳妥一些。 「不用的,叶叔叔。我们可以自己做饭,耽搁不了什么时间的。晚上也会记得锁好门,遇到事情会打电话告诉您。」沈望将碗筷摆好,这才开口道。 叶渺贊同地点点头:「爸,你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那行,不过每天都得打个电话给我报平安,否则我可安心不下。」叶父没有勉强,见他们都不愿意请保姆,这事就搁置下来了。 早餐不管吃什么,有两样是少不了的,那便是鸡蛋与牛奶。从叶渺上小学开始,叶父就是这样给她搭配的营养早餐,说是喝了牛奶长得高。然而喝了这么多年,她也没长多高,差不多一米六,才到沈望的肩膀。 见叶父把牛奶跟煮鸡蛋放了一份到少年跟前,叶渺想开口提醒他沈望不吃这些东西的。没想到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少年就端起玻璃杯一口气将牛奶喝完了,还面不改色地给煮鸡蛋剥壳。 叶渺直勾勾盯着他的动作,迟疑地问:「你不是不吃牛奶和鸡蛋的吗?」 剥壳的手顿了顿,沈望黑漆漆的双眼望过来,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哦,渺渺,你又记错了。」 渺渺?叶渺手一抖,筷子吧嗒掉在了地上,她赶紧捡起来冲进厨房,活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这孩子,做事总是冒冒失失的。小望,叔叔不在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下渺渺。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其实胆子可小了。」提到叶渺,叶父的脸上不禁浮现笑意,面容温和了许多。 「会的,叶叔叔。」沈望笑得意味深长,偏了头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知道父亲今天就出差了,在上学路上叶渺都还有些惆怅。现在十月中旬,出差两三个月回来不就赶上过年了?一想到年前才能看见叶父了,叶渺就感觉时间过得好漫长。 「渺渺,你没发现我们快要迟到了吗?」少年慢腾腾地跟在叶渺身边,脸上一点也没有着急的神色。 但从没迟到过的叶渺闻言虎躯一震,一看手錶的确还有两分钟就要上早自习了,她喃喃道:「完了,要迟到了。」 今天早上堵车现象比较严重,她一直在走神就没注意到下车的时间点比平时晚了个十来分钟。从学校门口奔上教学楼,再到教室最少也要六分钟,怎么想都来不及赶到。 叶渺泄气了,忽地少年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投射过去的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拉着她迅速奔跑起来。唿唿的风声刮过耳边,将她的头髮都吹乱了,叶渺大口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道:「等等,沈望。太快了,我跑不动。」 少年带着她一路奔上教学楼,到了教室门口才放开她的手。看她仿佛灵魂出窍的样子,不禁笑道:「身体素质这般差可不行哦,渺渺。以后跟我一起跑步吧?」 因跑得太快脸上染了一片红的叶渺根本不想搭理他,拖着自己的身体进了教室。这时上课铃刚好打响,班主任又准时准点踏了进来。见人都在,巡视一圈又悄悄地走了。 下午的体育课一班与十四班是一起的,在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叶渺看见赵越站在操场边的角落跟自己招手,她神色狐疑,小跑过去问他干嘛。 「就是,」赵越变变扭扭的,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髮,一屁股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有些烦躁的样子:「我不是已经问过吴婧了吗?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说推拒不下,当时是收了别人的东西。事后打算寻个时机还回去的,却被她父母抢先一步拿出去卖了。你知道吧,她家里经济情况不是太好。」 第12页 吴婧的家境好像是不太好,每学期都申请贫困补助金的。不过,叶渺莫名地看着赵越,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打算帮她还了欠张跃平的那些东西,反正我也不差那么点钱。」赵越看了叶渺一眼,小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叶渺无言以对,不晓得能够说什么。 一件、两件东西被父母抢去卖了还说得过去,陆陆续续送的那么多东西都还不出来了,那就有点奇怪了。既然知道拿回家会被父母卖掉换钱,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倒是给点意见啊?」赵越等着不耐烦,想伸手晃她一下的。不过倏的身上一凉,他看见昨天那个小白脸视线落在他刚伸出去一半的手上,条件反射地他就将手缩了回来。 过后又在心里懊恼,他堂堂海城中学小霸王,居然被个小白脸的眼神吓着了,说出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愤愤地哼了声,他爬起来拍拍屁股跑远了。 叶渺倒是没去追他,就是看着他仓惶跑远的身影有些奇怪。问意见的是他,问了没听完的也是他。男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感慨完赵越的善变,叶渺想起自己刚刚跑过来时都忘了跟沈望说一声,少年似乎有话要说来着。她又颠颠地跑回去,沈望还在原地等着她。 少年两手撑着单槓一跃坐上去,微风撩起他的碎发,西斜的阳光洒下来,给线条明显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色,使得脸庞稜角更加柔和。他居高临下瞧着叶渺,唇角总是带了点随意的笑,状似闲聊地问:「你跟那个男生很熟么?我总是见你去十四班找他,是叫赵越?」 没想到沈望会问这个。被那双深沉的眼睛盯着,叶渺莫名感觉自己上了考场,摆在跟前的是一张考卷,没回答好会出现不好的后果。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但还是诚实道:「也没有很熟,算是朋友吧。他遇到点麻烦,我希望能够帮他。」 「朋友?」少年扬了眉,细细咀嚼着这个词。过了半分钟,他笑着问:「那我们也是朋友吗?」 「当然。」这个问题叶渺回答得毫不犹豫。都吃了人家做的那么多顿饭了,怎么好意思说大家连朋友都不是呢。何况她真心把沈望当作朋友的,尽管少年喜怒无常了点,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如果说与我做朋友,便不能再与其他人做朋友,那你会怎么选呢?」沈望微微偏了头,云淡风轻的脸上带了一丝认真,专注地凝视着女孩儿,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啊?」叶渺茫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撑着手从单槓上跳下来,少年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凑到她耳边小声闷笑:「我开玩笑的,不必当真。」 可你那样子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不管怎样,叶渺还是松了口气,与少年并排往教室走去:「你之前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是哦,我在想这天气不冷不热的,最适合锻鍊身体了。不若每天放学后,我们在操场跑四十分钟的步再回家吧?」 「你认真的?」叶渺赶紧离了沈望几步远,警惕地看着他,干巴巴地问。见少年点头,她睁大了一双眼,目光充满了控诉与谴责:「你是魔鬼吗?」 平时她跑个十分钟就很累了,还每天跑四十分钟?是椅子不好坐,还是大床不好躺,她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 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叶渺非常不乐意,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你自己去。」 然而放学后她还是被少年拖着去了操场,逼着站上跑道。叶渺回过头望着悠闲坐在一边台阶上的沈望,不可置信地问:「你为什么不跑?」 说好的一起跑步,你却偷偷在一边偷懒,这像话吗? 「我受伤了。」沈望晃了晃自己贴了创口贴的手指,一本正经道:「出汗的话,会使伤口感染的。」 尽管是这么无耻的理由,从少年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理直气壮:「我监督你跑就好啦。不跑完四十分钟,回家没饭吃哦。」 叶渺:「……」 第8章 奇怪少年(8) 「我就是我,从不是别…… 咬着牙跑了四十分钟,叶渺停下来的那刻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刚想坐在地上休息片刻,沈望就拉着她的胳膊围着操场慢慢走了半圈,还拿出纸巾给她擦了额头的汗,轻笑道:「看,也没想像中那么难是不是?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不试一试便无法知晓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 叶渺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走了半圈才坐在台阶上歇了歇。除了放学后加训的体育生,还有几对压操场的小情侣,学校里已经没什么学生逗留了。 「沈望,我走不动了,你能不能帮我收拾了书包拿下来?」望着那么长的楼梯,叶渺就一阵腿软,她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不动了,露出为难又委屈的眼神。 「好哦。」少年答应得很痛快,将刚才在小卖部买的矿泉水拧了瓶盖递给她,摁着她的脑袋搓了搓:「喝点水,等我两分钟。」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叶渺乖乖点头。看着少年上了教学楼,她才毫无形象地往喉咙里灌了两口水,差点冒烟的嗓子总算好了些。 本想坐下等沈望回来的,不过却听到厕所那边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与咒骂声。皱了眉,叶渺将矿泉水放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往厕所那边走去。 第13页 回教室的沈望在帮着叶渺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她的书桌里发现了一封信。封面粉粉嫩嫩的,上面还用红笔花了一颗爱心,落款写着:叶渺亲启。 勾了唇,沈望指尖捏着信封,透着窗户外的光线瞧了瞧,随即漫不经心地将信封拆开,一张薄薄的彩纸从里面掉落出来。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他不禁笑道:「情书啊。」 一张纸上写满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那点欲说还休的心思,希望能够约叶渺周末出去看电影。 将电影票从信封中一起抖出来,沈望面上的笑容扩得更大。手上微微用力,就将那张纸还有电影票撕成了碎片,粉色的信封被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教室后边的垃圾桶。 做好这一切,他又若无其事地收拾好自己与叶渺的书包挂在肩头,关了教室门往楼下走。然而除了放在地上那瓶水,他没看到叶渺的身影。那一瞬间他的眸光几经变换,透了一点危险的气息。 「不要多管闲事,你以为你算老几啊?」几个女生骂骂咧咧从厕所那边出来,忽地推了叶渺一把。 一时不察被推得一趔趄,叶渺以为自己要摔倒了。一双手揽了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幽幽嘆了口气:「不是说让你等我么,怎么不说一声就乱跑?没找到你怎么办?」 「沈望。」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叶渺惊喜地抬头,见少年眉眼冷淡又放低了声音:「没乱跑,就走了几十米。」 「有受伤吗?」沈望扶着她的肩膀,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几圈。 叶渺摇头,扯着他的袖子:「没有,你来的可真快。」 她听到厕所那边闹出的动静就去看了下,没想到被人围着的会是吴婧。其实叶渺对吴婧没什么好感,就凭剧情中赵越那样帮她,最后她却连句实话都不肯对警察说这一点,叶渺就对她喜欢不起来。 可如今吴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那群染了发、看起来凶凶的几个女生围着,她又不可能当作没看见转身就走。何况吴婧还哭得梨花带雨地跟她求救来着。 于是叶渺只好上前去跟那帮女生周旋,这才了解到这些人堵吴婧的缘故不是为别的,就单纯地看她不惯。觉得她脚踏几条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四处勾引人。偏偏她们喜欢的男生一个二个就吃这一套,被吴婧这副清纯的模样骗了,实则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绿茶。 吴婧当然不肯承认,辩解说自己没有。她跟那些男生只是朋友,从没有过别的想法。几个女生就不屑地笑了,让她有本事把这话当着暧昧的对象讲一遍。吴婧没回答,就只是一个劲儿地捂着脸哭。 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听得叶渺脑袋都疼。反正闹了半天,那群女生就是不肯罢手。这时领头的那人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具体内容叶渺没听清,就听着好像谁要来了。 愤愤地瞪了吴婧一眼,领头的女生挥了挥手,拦在厕所门口的几个女生互相望了一眼,也不甘心地让了开。眼睛都哭红了的吴婧走在前面,叶渺紧随其后,没想到身后会有人推她。 推她的那人一开始还隐秘地笑了下,可见叶渺被沈望接住了,慌乱中面色讪讪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手滑,抱歉。」 少年将叶渺护在身后,慢悠悠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在那女生紧张到脸红的时候,轻飘飘地伸出手推了一下。眼都不眨地看那女生摔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样子,他摊了手,表情十分无辜:「不好意思哦,刚才手滑,你可以理解的吧?」 摔地上那女生涨红了脸,被同伴扶起来后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不是摔疼了,而是感到羞耻。领头的那女生蹙眉,出言谴责:「你是不是个男的,怎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绅士风度?」沈望嗤笑了一声,半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眸光幽幽:「你们该庆幸自己不是男生,否则现在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看出来跟前的少年不是说笑的,几个女生不甘心也无可奈何。盛气凌人的来,几人又灰熘熘地走了。 「回家了。」回过身将孤零零立在楼梯口的矿泉水瓶拾捡起来塞到包里,沈望揪了叶渺的后衣领,将她拎到自己身旁站着,又给她顺了顺歪了的衣领:「好了,走吧。」 「等等。」先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吴婧已经止住了哭声,羞羞怯怯地站到少年跟前,两只手将自己的衣摆捏得皱巴巴的,被泪水沖刷过的眼睛泛着水光。 她双手紧了紧,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刚才谢谢你,要不然她们不会那么轻易就走的。」 站在一边的叶渺听着这话怪怪的。看了看沈望,又瞧了眼害羞到咬唇的吴婧,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不是吧,这种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沈望面上挂着疏离的笑,眼睛里已经没有笑意了:「同学,我想你弄错了两点。第一,你该谢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女孩子哦。第二,我帮的不是你,这声谢谢大可不必。毕竟,我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被少年说得头越埋越低,吴婧忍不住又红了眼圈,下唇被咬得发白,好似被人欺负惨了的姿态。好半天才抬起头,讷讷地向叶渺道了声谢,背着书包闷头往外跑。 人都走远了,得到消息的赵越才姗姗来迟。左右看了看,喘着气问叶渺什么情况,吴婧人呢。 第14页 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她想说人已经跑了,估计追不上。哪知赵越没听她说完,连脸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抹,就抡着两条大长腿往校门口飞奔,转眼就没了人影。 「人都走了,我们也走吧。」沈望将两人的书包都挂在肩头,顺势牵起女孩儿的手。 叶渺感觉被少年握着的地方有些热,用了些力却没挣开,无奈道:「天还没黑,我看得见的。」 「可是我有些头晕,你可以扶着我吗?」说着沈望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靠在叶渺的身上,牵着的手松开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声道:「这样舒服多了。」 肩头忽地一沉,叶渺险些没撑住,面色都憋红了。沉了口气,她将手绕过少年的腰际,撑着他斜倾的身子缓慢往外走。好不容易上了公交车,少年闭着眼睡得安详,脑袋熟练地搁在她的肩上。 直到将她的胳膊枕麻了,公交车总算是到了站。晃了晃少年的身子,她小声喊了声:「到站了,沈望。」 「这么快就到了?」沈望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眼底还有一丝迷茫与疲累。不过很快醒了神,他率先下了车,站在下边伸出一只手将叶渺扶下来,笑道:「这段路要麻烦你牵着我了。」 见少年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叶渺搀着他的胳膊往前,有些担忧:「你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下,怎么老是头晕啊?」 「不碍事,只是头晕而已,缓一缓就好了。」风声中,沈望的声音显得虚无缥缈,他蓦地停下了脚步,眼睛发亮地盯着叶渺看,突然发问:「你觉得现在的我更好,还是之前的我更好?」 「什么?」叶渺懵了一瞬,不解其意,但还是小声道:「都挺好的呀,不都是你么?」 「都是我?」沈望禁不住发笑,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倏的直起身子,视线漫无目的地发散到远处。 天色渐渐黑了,路灯将他斜在地面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少年半边身子隐在暗处,看不清面上的情绪,过了半分钟才轻轻开口:「不一样哦,渺渺。我就是我,从不是别人。」 第9章 奇怪少年(9) 「希望我牵着你」…… 这一天夜里,叶渺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她怎么都醒不过来。闹钟一响,她翻爬起身,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朵雕刻的玫瑰花。是用木质材料雕刻的,可以保存很久。 她忽然想到沈望,拿着那朵花就沖了出去。少年在厨房忙碌着,正将做好的早餐往桌上端。她穿着睡衣颠颠地跑到对方跟前,手中举着那朵雕花,眨了眨眼问:「沈望,这是你送我的吗?」 迟疑了片刻,她脸有些红地又问:「你昨晚是不是进了我的房间?」 在沈望以为她会生气地质问自己时,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踩了踩自己的脚尖,难以启齿般发问:「我睡觉打唿噜吗?或者磨牙、流口水?」 叶渺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有打唿噜的习惯,但她见过别人打唿噜。在教室趴着午睡时,总有同学会发出鼾声,一阵一阵跟打雷一样。一想到自己也会打唿还被人撞见,她就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沈望面上冷淡的表情裂了一瞬,随即抿了唇,目光掠过女孩儿瘦削的身板,最终落在那朵木雕花上,眸光沉了沉:「去换衣服,吃早饭。」 「哦。」叶渺捧着那朵花又哒哒地跑上楼梯,在卧室找了个漂亮的笔筒,珍惜地将木雕玫瑰插了进去,再将笔筒放在自己的书桌上。这样每天写作业的时候,她一抬眼就能看见。 等她换好校服下楼,沈望坐在桌边等她,待她坐下才开始动筷子。叶渺发现少年的饮食习惯又变回来了,只有自己这边有一杯牛奶和一碗蒸蛋,沈望跟前放的是豆浆。 咬着玻璃杯沿悄悄地打量,不想坐对面的少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视线,漠然地掀了眼皮,冷冷地问:「怎么了?」 将玻璃杯放下,叶渺动了动嘴唇,身子微微向前倾,眼神中闪过纠结:「沈望,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少年彻底抬起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垂了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睑:「你指哪一件?监督你跑步的事,还是你自己多管闲事的事?」 暗暗舒了口气,叶渺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沈望就是沈望啊,怎么可能睡一觉起来就变成了别人?这个小世界又不存在超自然的力量。她舒展了眉眼,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就是随口问问。你不是头晕么,我担心会影响到记忆。」 「哦。」沈望默默放下筷子,一时无言。 课间跑操是除了体育课之外,高三学生难得的放松时间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逼着围绕操场跑了四十分钟,尽管双腿还是软绵绵的,但跟着大部队跑两圈下来,叶渺倒是没那么喘了,唿吸顺畅了不少。 回到教室她就取了水杯去接热水,想问要不要帮沈望也接一点的,就见少年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了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叶渺脸色爆红,磕磕巴巴道:「这瓶水,好像是我喝过的。」 她记得昨天沈望顺手将矿泉水瓶放进了书包里,还以为他扔掉了,没想到却见他拿出来喝了。 少年耳朵唰的红了,将瓶盖拧上放回包里,脸上神情淡淡的:「你记错了。」 第15页 记错了吗?叶渺茫然,不过转念一想可能真的是她记错了。沈望那么讲究的人,怎么会喝别人喝过的矿泉水?应该是他重新买的,自己不知道而已。 心中那种不自在的情绪释然了,叶渺拎着水杯去打热水,丝毫没注意到少年蜷成一团的手指,与微微发红的面庞。 「沈望,今天可以不跑步嘛?昨天好累的,我休息两天再跑可以吗?」放学铃打响后,叶渺拎着书包就想偷偷熘走,却被少年刻意横出来的大长腿挡了路。不得已,她只得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示弱,希望少年不是那么铁石心肠。 谁知沈望比她想的还要坚定,黑漆漆的眸子扫了她一眼,目光中难得带了点点几不可察的笑意,启唇道:「不可以。锻鍊贵在坚持,多跑几天就习惯了。」 「哼。」叶渺神色愤愤,但少年没有一丝心软,捉着她站到跑道上,计好时就让她开始跑。 不过这次他倒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良心了,没有坐在一边欣赏她的跑步姿势,反而跟在旁边带着她一起跑。叶渺吸了口气,故意要揶揄他:「你不怕发汗,不利于手指上的伤口恢復了?」 少年似乎笑了一声,细细一听又仿佛只是错觉,回答的话语依旧简短:「嗯。」 就「嗯」一句是什么意思?不过叶渺已经顾不得问了,她渐渐地力不从心起来。耳边除了风声与自个儿沉重的唿吸声,什么都听不到。每当她想停下来休息时,身旁的少年总是会放慢脚步将就她的速度,告诉她再坚持一下。 四十分钟下来,叶渺已经气喘吁吁,反观沈望脸不红气不喘。除了额角沾了一点点的汗,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人与人果然是不能够比的,叶渺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一步都不想动了。 「我把书包拿下来,你等在这儿。」沈望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放到叶渺手中,让她擦擦汗,而后自己飞快地跑上楼梯。 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叶渺还冲少年挥了挥手。没用到五分钟,沈望回来了,后边还跟了个人,是小脸绯红的吴婧。 手里拎了个印有卡通图案的纸盒子,吴婧几步跨下楼梯冲到少年的跟前,一把将盒子递过去,说话柔声细气的:「不管怎么样,昨天还是要谢谢你。这是我亲手烤的小饼干,味道不错的,你尝尝看。」 似乎才注意到叶渺的存在,吴婧惊讶了一下,期期艾艾道:「叶同学也可以尝尝。如果喜欢,下次我再多做一点。」 说了半天,那个盒子举在半空中也没人接过。尴尬的氛围逐渐蔓延,眼看着吴婧又要红了眼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叶渺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就没接触过吴婧这类泪腺特别发达的人,动不动就会哭鼻子。还想说要不要将那个盒子先接过来,沈望已经侧过身从吴婧身旁经过,拉着她走人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叶渺回头望了望,隔了老远还能看到吴婧站在原地的身影。 「不然?」沈望瞥了她一下,神情严肃:「没人跟你说过不要乱吃别人送的东西吗?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放别的。」 「……」说实话,叶渺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暗想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般人也不会觉得同学送的吃食里会放别的东西吧?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公交车嘎吱一声停下。少年走在前面下车,迟疑了片刻将叶渺扶下来,而后指尖微动,像是被烫着一般缩回手,耳廓不由地红了一片。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叶渺恍然,小心翼翼地走到少年身边,狐疑地问他:「你怎么不牵着我了?」 「还看得见,何况天黑了有路灯。」沈望没偏头看她,目不斜视地瞧着前方的道路,顿了几秒钟反问道:「希望我牵着你?」 「不……」不是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少年温热的掌心就覆在她的手背上,声音轻轻的,又无端地能够勾起人心底的痒意:「这样可以吗?」 「可以。」叶渺艰难地回了句,总有种自己在耍流氓的感觉。通过接触的皮肤,她能够感受到少年渐渐升高的体温,与掌心不自觉沁出来的湿意。 她的思绪忽然就有些飘远了,很想知道沈望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在原先的剧情中会是什么样的。可惜司命星君没有给她这段剧情,她也无从得知。 不过想必结局应该不错。毕竟少年长得好,还很聪明,未来的发展总不会差的。 一路被牵到家门口,沈望掏出钥匙开了门。放下书包便如往常一般打开冰箱,拿了食材去厨房。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洗好的菜被摆上砧板。 目视架子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几把菜刀,少年伸出的手微微颤抖,脸色变得很差。他连忙别过眼,扶着墙壁大口喘气,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噁心感。 「你怎么了,沈望?」站在厨房门口的叶渺瞧着少年脸色不好,赶紧把他扶到客厅坐下,倒了杯热水放到他手中捧着:「喝点热水缓缓。今天我做饭,你歇着。」 捏着水杯无意识晃了晃,沈望抬眼望向厨房。女孩儿在里边手忙脚乱的,一开始忘了开抽油压机,还被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炒了两道小菜端出来,不是盐放多了,便是炒得太老。 「手艺不太好,要不将就一下?」叶渺看着外表被炒煳了的莲白,这句将就说得格外不好意思。 沈望没说话,直接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面色柔和了几分,难得弯了眼笑得开朗:「味道很好。」 第16页 「是吗?」叶渺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入嘴就是一股淡淡的焦味。可以吃,但很难称得上好吃。她放了筷子,嘆道:「沈望,你的口味可真独特。」 少年没应答,将叶渺剩下的那些菜全吃了。 第10章 奇怪少年(10) 「我赢了」 也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自那天放学后撞见吴婧起,叶渺就经常能够在操场边瞧到她的身影。不做别的,就默默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看自己与沈望跑步。有时红着脸上前来给少年递一瓶水,可惜沈望连看都没看一眼。 觉得这架势有点眼熟,叶渺豁然想起来当初赵越帮吴婧赶跑了那群欺负她的人,吴婧也是这样为赵越送水又送毛巾的,时不时给他带点自己亲手做的小蛋糕,美其名曰感谢他的帮助。 如今吴婧换了个对象送体贴,不知道赵越如今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她很快就清楚了,因为在吴婧单方面给沈望持续送东西一周后,赵越那钢筋粗的神经可算反应过来了。体育课上抱着篮球找上沈望,气势汹汹地说要跟他打一场球赛。 沈望撩了一下眼皮,目光在人群中扫了扫,颔首应了。赵越对吴婧那点心思并没有遮掩,只是没有明着说出口罢了,而吴婧近来又爱往沈望身边凑。围观的一班与十四班的同学像是瓜田里的猹,窃窃私语地在猜测三人的关系,以及谁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 就转身借了一副羽毛球拍的工夫,叶渺回过头少年已经脱了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穿着的黑色短袖,站上了篮球场。茫然地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篮球场地,她往里边挤了挤,还不忘问发生了什么事。 叼着一根棒棒糖的周圆圆站在最前方大力挥了挥手,在叶渺挤过去后,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这是关乎男人面子的一场大战,谁赢了就能抱得美人归。 叶渺满头雾水,在得知所谓的挑战是为了吴婧时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赵越倒是有可能,要说沈望会为了吴婧去做这种事,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拍了拍自己的脸,叶渺又听周圆圆嘆气:「其实吧,我不太喜欢吴婧的。沈同学长那么好看,做什么要想不开弔死在吴婧这棵树上呢?」 吴婧吧,是个挺神奇的人。在男生那边的人缘特别好,可是却少有女孩子愿意带她一起玩。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周圆圆也不能说她不好,不喜欢她却是真的。 就周圆圆撞见过的,吴婧已经给好几个男孩子送过温暖了。除去赵越与沈望,还有体育委员也收到过她亲手做的小饼干。 那段时间体育委员脸上成天荡漾着笑,大伙儿还以为他恋爱了。结果没过一周,吴婧就没再来一班教室找过他了,转而跟在赵越身后跑,还守在篮球场看校霸打篮球。 当时体育委员那个眼神哟,跟心碎成了渣渣似的。有跟体委关系好的同学去问吴婧,问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哪知吴婧一脸无辜,说因为体委帮助过她,她就是为了聊表感谢,并没有别的意思。 去问话的同学都惊了,敢情你表达感谢还有一套流程的。送水送毛巾,送亲手做的吃食。热了提醒多喝水,冷了关心是否着凉,还红着脸欲言又止。 就这作态谁看得出来是为了表达感谢啊,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对那人有好感呢。吴婧委屈得连连否认,表示只是拿体委当朋友。朋友间不都这样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吗? 反正听过吴婧那番话后,周圆圆就对二班这个女生喜欢不起来了。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喜欢,就感觉她茶里茶气的。 「是误会吧,沈望他不会这么冲动的。何况,他不像对吴婧有意思的样子。」这点叶渺还是肯定的,因为少年压根就没搭理过吴婧。 既然不是为了吴婧,整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事,叶渺想不明白。耳边充斥着加油声,眼中是少年肆意奔跑在操场上的身影,或许是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了情绪,她跟着喊起来:「沈望,加油!」 少年似是听到了她的唿喊声,手上的篮球往前上方一抛。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咣当一下进了框。又输了一场,赵越脸色都黑了。没管在地上越滚越远的篮球,抹了把汗站到少年跟前,神色有些变扭:「你赢了。」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我要跟你公平竞争,吴婧最后喜欢的一定是我。」赵越臭着脸,像是个不服输的小孩子,比赛结束后还要放一波狠话。 沈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满是困惑与不解,抿了唇问他:「吴婧?谁?」 「??」赵越直觉这人在跟自己开玩笑,可见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又不确定了,纳闷道:「你不是为了吴婧,干什么接受我的挑战?」 「看你不顺眼。」沈望慢腾腾地吐出一句话,还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是非常碍眼。尤其女孩儿的目光会聚在这人身上时,他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戾气。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沈望很清楚,他十分不高兴。一直忍着没发作,不想赵越自己撞了上来,他当然没有往外推拒的理由。 「……」头一次有人明目张胆地说看自己不顺眼,赵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提了起来,咬着牙冷哼:「当谁看你顺眼似的。给老子等着,下回我一定会赢你的!」 像看傻子一般撩了下眼皮,沈望没发一言转身,朝叶渺的那个方向走去。围观的人群一瞧没热闹看了,三两成群地纷纷散开。这时一个球飞速旋转过来,直冲人群中砸去,后边还有人大喊:「快闪开,有球!」 第17页 还没反应过来,叶渺就被人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一只手护在自己的脑后,耳边是少年稍显急促的唿吸声,叶渺迷茫地抬起头,望进少年黑沉的眼眸中:「沈、沈望?」 「没事么?」沈望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站起来,一边周圆圆都看傻眼了,一下子扑过来抱着她,呜呜呜地关切道:「吓死我了,小叶子。我都没反应过来,快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没事的。」叶渺被勒得喘不过气,心想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有事了。 沈望蹙眉,将她从周圆圆的磨爪中解救出来。而周圆圆毫无察觉,晓得叶渺没受伤后又捧着脸在一边发花痴,还悄悄趴她耳边说:「刚才沈同学一把将你扑倒的姿势好帅哦,啊啊啊,忽然又觉得少女心爆棚了呢。」 「……」叶渺无力吐槽。 因为周圆圆是个情感很丰富的女孩,每天都处于少女心爆棚的边缘,在树梢看见一对麻雀都能感慨几句。她私以为这是对方少女漫看多了的缘故,导致脑海中总有些天马行空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顶多就是人天真浪漫了点。 那个将球踢过来的高二学生慌里慌张跑过来,见沈望一脸不愉都不敢靠近捡球。 目睹了这齣事故的赵越嗤了声,一脚将那个球踢得老远,堪堪擦着那个学生的大腿而过:「在篮球场踢足球,小伙子,你很有想法嘛。」 那个学弟被说得满脸通红,磕磕巴巴地跟叶渺道了歉。捡了球在同伴的簇拥下渐行渐远,只是离开前还回头望了叶渺一眼,不过叶渺没有注意到。 「我说你还挺倒霉的,那球谁都不砸,偏偏往你脑门上飞。」赵越双手插兜站到叶渺跟前,不爽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点关心:「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万一刚才摔到头,别弄个脑震盪吧?」 「……我好得很。」叶渺睁着死鱼眼,都不想跟赵越说话了。但这话还是提醒了她,偏头问身旁的少年是否去校医室看下。 以往肯定说没事的沈望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就虚弱起来,瞥了下目瞪口呆的赵越,撇了嘴似乎有些委屈,轻轻应了声:「嗯。」 于是叶渺扶着他去校医室了,而留在原地的赵越还在回味之前少年投来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捅了捅又在吃巧克力的小平头,迟疑地问:「那货什么意思?是在挑衅老子?」 「额,」小平头吧唧吧唧嘴将巧克力咽下,随口道:「怎么可能?只有老大你挑衅别人的,人家哪有那个工夫啊?」 感受到赵越的视线飘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憨憨解释道:「我是说老大,你眼神有问题。」 「……」赵越捏了捏发痒的拳头,非常想打人。半晌默了默,重重地拍了拍小平头的肩膀:「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明明是你先问的,又不是我想说。」小平头小声叨叨,不过对上赵越核善的眼神还是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姿势,将嘴巴闭紧了。 被扶到校医室的沈望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手臂在地上磨破了一块皮,消过毒稍微上点药就好了。见叶渺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校医瞭然地笑了笑,让沈望躺在病床上歇一会儿观察下情况,而叶渺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守着他。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将女孩儿的半张侧脸映得通红。沈望目不转睛地看着,片刻后轻声低语:「我赢了。」 「啊?」叶渺将这句话在脑中转了一圈才明白他说的是与赵越的篮球赛,顿时弯了眼:「是的。你赢了,很厉害。」 毕竟赵越是校篮球队的,平时拽得二五八万,难得被人压着打一回。看着令人恨铁不成钢的赵越吃瘪,回想起来叶渺还觉得有些解气。 「嗯。」少年微微翘了唇角,冷淡的表情登时生动起来,仿佛这一刻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第11章 奇怪少年(11) 「姐姐,我怕」…… 与沈望打了一场篮球后,赵越奇蹟般地不逃课了。一有空就转悠到一班教室门口,喊沈望出去打篮球,要么就是打游戏。被晾几次后,眼看着期中考试就要到了,他倒是没再来。 听他那群小弟说正在临时抱佛脚,扬言要在成绩上将沈望踩在脚下。也不晓得赵越从哪里听说的少年成绩不好,竟然会产生要在分数上一较高下的念头。 不过叶渺还真不清楚沈望的成绩如何,就上课的表现看不出什么。沈望也从来不跟她谈论学习上的事情,就连对方的作业本她都没见过。略微有些担忧,她便问起了少年考试准备的情况。 沈望没有回答,收拾完书包走到教室门口,站在走廊边望着外面灰濛濛的天空出神,喃喃道:「下雨了。」 一句话就被转移了话题,叶渺跑到他身旁并肩站立着,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今天终于不用跑步了。随即又犯了愁,因为她书包里没有放伞。 「你带伞了吗?沈望。」冰凉的雨丝斜飘进来,将叶渺的手掌都沁湿了。不过片刻,浓墨泼满了天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畔的雨声淅淅沥沥的,隐隐有加大的趋势。 教学楼的走廊里稀稀疏疏站了一些人,与叶渺他们一样被突来的大雨困在这里走不了。有人用偷偷带来的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让家人过来接,也有不管不顾直接冲进雨里快速奔跑的。 第18页 「没带。」沈望摇头,见雨丝飘了进来,便拉着叶渺进了教室:「我们再等一等吧,说不定待会儿就下得小了。」 一瞧外面那么黑,叶渺将教室的灯都打开,暗道只能如此了。同学都走光了,里面只他们两人在。 把收进包里的书本与试卷重新拿出来放桌上,写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叶渺再抬头望外面,雨滴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丝毫不见减弱的趋势:「看来这场雨是不会停下了。沈望,我们还是走吧,再晚点保安大叔要锁门了。」 「嗯。」将一本有关计算机编程方面的书放进了书桌,少年拎着一个空书包起身。到了楼下过道,他干脆利落地将校服外套脱了裹在叶渺的身上,又将空书包遮在她的头顶,而后拉着她的手就冲进了雨中。 斜飘的雨水拂到叶渺脸上,沾湿了她的脸颊,连睫毛上都挂了几点晶莹。但她的身上却是暖和的,少年宽大的外套将她的书包还有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头上的雨水也被少年的书包遮去了大半。 再反观沈望自己,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头髮上、身上都被雨水淋透了。十月底的天气还是泛着凉意的,穿着短袖再加上又淋了雨,叶渺很是担心少年的身体。 果不其然,冒雨回到家的当天,沈望就病了。 夜里的风雨来得越加勐烈,外面的树影被大风吹得东歪西斜,天空中时不时落下一道惊雷,带着划破天际的闪电。 夜里的温度骤降,仿佛从秋天一下子过渡到了寒冷的冬季。叶渺是半夜被冻醒的,将收到衣柜里的棉被拖出来,又在床上铺了一层毛毯方才觉得暖了些。 她本是要继续睡的,想起沈望淋了雨,气温又降了这么多,迟疑了一瞬便去敲了少年的房门,想问他需不需要加床被子。敲了几声没人应,叶渺转身想离开时,忽地听到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声。 实在放心不下,犹豫了几秒钟,她出声道:「沈望,你醒着吗?我进来了。」 门是没有锁的,叶渺轻轻拧一下把手就推开了。房间里一片昏暗,窗户紧闭着,一进来便感觉空气都有点闷闷的。 「沈望?」顺手将房间灯开了,叶渺发现床上空荡荡的,除了一床被踢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什么都没有。地面也是凌乱的,拖鞋在路中央东一只、西一只横躺着,垃圾桶侧翻,里头的纸巾都掉了出来。 站在房间里不知所措,叶渺抖着声线又喊了声少年的名字。偌大的房间里除了被关在外面的雨声,就只剩下她自己声音的回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寂寥与空旷。 快要被自己的脑补吓软了腿,叶渺深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想少年或许是下楼倒水了,便想去客厅看一下情况。不想还没出房间,那细微的响声又隐隐约约传到耳边。 敛声屏气听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挪到声响发出的位置蹲下察看。是一个大衣柜,那种细细簌簌的响声就是从里边发出来的。叶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柜门,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唰的一下,她将柜门彻底拉开。里面没有老鼠或者别的可怕生物,除了一个蜷缩着身子藏在里边的少年。 「沈望?」叶渺睁大了眼睛,借着吊灯的光线她能够清楚看到少年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将脑袋埋在膝盖间。身上只穿了件薄款的睡衣,赤着的脚有些红,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刺眼的光线照射进衣柜里,外面的雷声又落下一道,少年像是受了惊般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差点将自己拧成毛团。看到这样怯懦的少年,叶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些酸酸的。 顾不得想太多,她轻轻伸手搭在少年的肩上,小声哄他出来:「沈望,你是不是怕打雷啊?没事了,我在的。」 过了几分钟,少年终于抬起了埋在膝盖弯间的脑袋,眼睛朦朦胧胧的,仿佛被水沖刷过。见到叶渺蹲在他跟前,单薄的身子总算没那么抖了,怯生生地揪住叶渺的衣袖,瘪了瘪嘴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小声道:「姐姐,我怕。」 被扑得一酿跄,叶渺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她将身高腿又长的少年从逼仄的衣柜空间中捞出来,将人弄到床上躺着,又从自己那边的衣柜中找了一床厚被子盖在少年身上。 见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伸出手背搁在他的额头量了量,担忧地嘆了口气:「有些发烧的样子,你没觉得自己不舒服吗?」 少年睁着眼睛直直盯着她看,就是不说话。只要她一转身,就掀了被子跟在她身后走,连外套都不穿一件。不得已,叶渺只得重新将他摁回床上躺着,哄他说去客厅倒水,马上就上来。 然而等她找了感冒药、倒了杯温水过来,就见少年眼巴巴地守在门口张望。看到叶渺的身影,他才直挺挺地躺回床上,假装自己很乖、很听话的模样。 「先吃药,再睡一觉。如果明天不见好,就请半天假去医院挂水。」撑着少年的身子将人扶起来坐着,叶渺把感冒药放到少年手中,可少年只是看着并不吃。 她试着把药餵到嘴边,沈望倒是张嘴吃了。没喝水,硬生生嚼了吞下去的。挺了没过一秒钟,眼角就沾了泪渍,皱着脸说苦。叶渺又给他调了半杯蜂蜜水喝下,听少年咂了咂嘴,嘟囔着不去医院。 「那就不去。」哄小孩子叶渺还是很有一套的,如今沈望跟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差别,她就尽量顺着他的话讲,三两下就将人顺了毛。 第19页 眼看着把人哄睡着了,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打算回房间接着睡。不料她的手被少年攥得紧紧的,刚一起身少年就跟着醒了,惊慌失措地寻找着她的身影,表情可怜兮兮的,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一见着她还在跟前,少年不安的情绪稍稍褪了些。不仅攥着她的手不放,还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双腿压在她的身上,水润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殷红的唇抿了抿:「姐姐,抱。」 被迫躺床上的叶渺盯着天花板出神,耳边是少年渐渐平稳下来的唿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下去,雷声与闪电都没了。屋子里的灯光仍旧亮着,周围安静一片,叶渺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只小奶狗在吐着舌头欢快地沖自己摇尾巴。叶渺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想切点肉丁餵给它。没想到刚转身,脚背就被舔了一口。 下意识低头,她看到自己的脚背上沾了几滴血,而那只皮毛光亮的小狗全身都是红色,如同在血水中浸泡过一样,就连眼睛都是血红色的。 被这个梦吓出一身冷汗,叶渺喘着气坐了起来,闹钟还没响,外面的天刚刚亮。她发现自己没在沈望的房间,而是睡在自己的卧室。 踩着拖鞋下床拉开遮光的窗帘,再将窗户打开些,一股雨后泥土的芬芳瀰漫,沁人心脾。昨天一夜暴雨,今天倒是个晴朗的天气。 开了卧室门,叶渺走下楼,果然又在厨房看到了少年忙碌的背影。她没提昨晚的事,上前帮着少年端碗,末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弯着眼笑了下:「好像没那么烫了。你感觉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沈望不自在地别过脸,耳垂染了一点薄红,嘴唇嗫嚅着。眼神复杂地望了叶渺一眼,他默默摇头,什么都没说。 第12章 奇怪少年(12) 「摸着挺滑的」…… 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如期而至,叶渺与沈望并没有分到一个考场,反倒与赵越是前后桌。考完第一场语文,难得赵越没有提前交卷,安安稳稳坐到了最后一刻才起身走人。 似乎是有话想说,交卷后他还刻意等在门口张望,见叶渺出来赶紧跟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新奇,叶渺多看了他几眼,主动问:「怎么了,有事找我?」 要知道这傢伙平时见着自己蹿得比兔子还快,活像晚了几秒便会被她捉到刑场上刑一般。现在不但不跑,还主动往跟前凑,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以为赵越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帮忙的。 结果憋了半天,赵越扭扭捏捏地问她作文立意是什么。叶渺嘴巴微张,一脸茫然,这下轮到她词穷了。想了半天,没忍住脱口问:「你家要破产了?」 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居然真的要认真努力搞学习了?光是想想都觉得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她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都没起作用,除了境遇突变,她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能够使得一个人的想法这么快发生转变。 「胡说什么呢!」赵越嗤了声,又拽又酷地扬了下巴,斜眼睨着叶渺:「再有十辈子,老子家都不会破产。游戏玩腻了,就想搞下学习,不行?」 「倒也不是。」叶渺看他是认真问的,便将这次考试的作文可以延伸到的几个立意都给讲了一遍。见赵越脸色越来越不好,她顿了下,试图出言安慰:「那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次没考好不要紧,多失败几次总结下经验就好了。反正你都是倒数几名了,总不会考得更差的。」 「……」赵越木着一张脸瞪她,余光中瞟见慢慢走近的人,又挺直身子做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谁说我考得差了?成绩没出来前,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困惑地看着凹着造型走远,却差点踩在糖纸上摔一跤的赵越,叶渺喃喃道:「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不知道。」沈望将叶渺的书包接过挂在自己肩头,从兜里拿出校园卡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见女孩儿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自己这边方才笑了下,脚步调转去食堂:「今天有红烧排骨,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真的吗?那我们快点走。」一说到吃的,叶渺眼睛都亮了。 学校食堂的红烧排骨超级好吃,软烂脱骨不说,酱香味十足,比外面饭店做出来的味道还好。可惜十天半个月才会做一次,去得早才能打到。去晚了,连汤汁都不会剩下。 这时的食堂里人还比较少,大部队还没下课,就考完试的高三学生冲到了前面。一口气要了两份红烧排骨,叶渺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吃得肚子撑得慌,她才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一看沈望打的菜都没吃几口,不由关切道:「胃口不好吗?是不是前两天感冒还没好全?」 「不是。」沈望手指摩挲着桌面,搁了筷子抬眼:「我只是在想考完试以后的事情。我还没有出去逛过,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电影吗?」 「当然可以啦。电影啊,我也好久没到电影院看过电影了,不晓得最近有什么热映的影片。等考完,再在网上看看。」其实少年不说,叶渺也是想在期中考试后带他出去走走转转的。阿 昏 都来到这个地方一个多月,是该转换一下心情迎接新的生活了。沈望家里的事情,叶父没有跟叶渺详细说过,她只知道少年的亲人都逝世了,转学过来也是因为没人照看他,尽管他好像也并不需要别人照看的样子。 第20页 不管如何,叶渺还是希望沈望能够早点走出阴霾,开心地拥抱每一天的朝阳。从最初的冷淡漠视,到现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关心,她能感觉到少年慢慢敞开的心门,以及释放出来的善意。虽然还有些东西没有弄清楚,总归情况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嗯。」听到叶渺毫不犹豫答应了,沈望睫羽垂了下来,遮住了眼底蔓延开的欢喜。 最近热映的电影他都仔仔细细看过了影评,从中挑了口碑最好的一部。电影票前几天就已经订好了,他一直迟疑着没告诉叶渺而已。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没人知道他早就买好了票,并为此辗转反侧好几天睡不好。这是他的小心思,只会有他一个人知晓。 两天紧锣密鼓的考试考完,正好是周末。阳光依稀从云层中渗下来,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从降温后,叶渺就将自己的厚外套翻出来穿了,里面还套上了一件毛衣。 而沈望薄款的风衣里面只穿了件长袖,黑色裤子搭配的运动鞋,衬得人清清瘦瘦的。看着少年这身穿着,叶渺反射性裹紧了自己的衣领,目光有些不可思议:「穿这么少,不冷吗?」 少年浅浅地笑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是暖的:「不冷,习惯就好。」 他们俩仿佛一个在秋季,一个在冬季,画风全然不同。好在叶渺不是太在意这种小细节,被少年牵着手腕进了电影院。 可能是到了周末放假,电影院里还挺拥挤的。叶渺就站在角落边空的地方等沈望去取票,视线在挤来挤去的人群中晃了一眼。她忽地睁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熟人。 少年拿着爆米花还有两杯热饮过来时,叶渺还望着检票口的方向出神。直到脸上被热饮的温度灼了一下,她才发现沈望已经取完票回来了。 「在看什么?」将爆米花与其中一杯热饮分给叶渺,沈望朝她刚才看着的那个方向望去,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我看到吴婧了。」想到刚才瞧见的画面,叶渺禁不住蹙眉。 吴婧不是一个人来看电影的,她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看那腕上戴着的手錶,还有衣服的牌子等,那男人似乎还挺有钱的。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不晓得是什么关系。 大概是什么有钱的亲戚?叶渺没多想,自然也没多提,跟在沈望身后进了放映厅,安心看起来电影。 这部电影是文艺片,来看的人还是挺多的,放映厅里的座位几乎坐满了。在前排的位置坐下,叶渺就拆了爆米花开始吃。影片前面的镜头与剧情都很唯美,到了中间高潮的部分忽然来了段热烈的亲吻戏。 被男女主脱了衣服抱在一起的镜头吓得手抖,叶渺手上的爆米花都掉了出来。黑暗中没人看见她尴尬的神色,于是她故作镇定地又把手伸了过去。 爆米花杯子是放在两个座位中间的,因而她伸手过去拿的时候没发现方向歪了一点,一下摸到了少年放在一边的手背上。泛着一点凉意的体温通过紧贴的肌肤传过来,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叶渺直视着前方屏幕不敢动,假装刚才不是自己。沈望也没说什么,将盛爆米花的杯子塞到她手上,好似轻声笑了:「抱着更方便拿,还不容易掉出来。」 少年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像是一片羽毛搔在耳畔。不知怎的,叶渺耳朵尖就红了,抱着爆米花杯子的手心开始出汗,脑子一热说话就不受控制,蓦地来了句:「摸着挺滑的。」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当场自闭,恨不能化成一阵青烟飘出放映厅。感受到少年灼灼的目光,她只得硬着头皮圆话,在杯壁上猥琐地摸了两下,干巴巴道:「我是说这个杯子摸着挺滑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沈望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尽管轻轻的,但还是被叶渺听了个清楚。她懊恼自己又说错了话,找什么藉口不好非得说杯子的材质,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多说多错,她索性就不开口了。如坐针毡地挨到电影放映结束,叶渺偷偷地松了口气,感觉比考试还累。倒不是电影不好看,就是她自己奇奇怪怪的,脑海中总是回忆起不小心摸到少年手背那一瞬间的情景。 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就是不自在,还觉得脸上莫名有些发烫,像是生病了一样。 不过出了电影院的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一团浆煳的脑子逐渐清醒了些,又感觉先前只是自己的错觉。会出现那种情况,可能只是由于放映厅里开了空调,温度太高了。 面上的热度散去,叶渺才注意到沈望一直在盯着自己瞧,放下的心又不自觉提了起来,连唿吸都放轻了般:「怎么了?」 「没什么。」沈望的手放在衣兜里,指尖动了动,刚想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看着戴着棒球棒、穿着休闲服顾自靠近的陌生男孩子,沈望眉头拧了个疙瘩,而叶渺则是满脸迷茫,疑惑地指着自己:「你在叫我?」 「当然啦,学姐。」回过头看着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同伴,这个男生捏了捏拳头,似乎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 不过叶渺仍旧处于困惑之中,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想起这人是谁,便露出歉意的一笑,试探着问:「请问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第13章 奇怪少年(13) 「觉得你会喜欢」…… 第21页 那个男生的面色瞬间变了,巧遇的喜悦减退,添了那么点挫败与忐忑:「学姐,你不记得我了?在篮球场我们见过的。」 当时还因为在篮球场踢足球的事被说了一顿。其实他那天没有想在篮球场踢足球,就是瞧见了叶渺一时欢喜,想引起她的注意力,想也没想就将抱着的足球踢了过去。 他只是想让叶渺帮着捡球,而后趁机上前搭话而已,不曾想那一脚踢得太勐差点砸到人。事后他也懊悔过,好在没真的把人伤到。想过再次见面学姐可能会骂他,也可能会笑着说没关系,就是没料到人家压根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篮球场?」叶渺还是没想起来,又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出来,便敷衍了两句:「有什么事吗?」 戴着帽子的男生张了张嘴,他想问学姐是否可以交换联繫方式,以及对于那封情书的回答。那封粉色的、倾注了他许多心思的情书送出去已经好久了,迟迟没有得到一个答覆。 那个周末他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很久,久到那场电影都放映结束了都没等到人来。他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又怀着一丝侥倖,或许学姐只是没有看到那封情书,因而总想找个机会亲口问明白。 但当他真的站到了面前,又感觉没必要问了。被目光不善的少年一直盯着,他也问不出口,只尴尬地笑了下,说了句「祝学姐周末愉快」就跑得远远的。 「这人还挺奇怪的,跑过来就为了打声招唿?」叶渺完全不知道情书的事,还感觉这男生莫名其妙。 而沈望是记得这人的,那天差点踢球砸到叶渺,还有离开前依依不捨的那个眼神。关于女孩儿的一切他全都记得,并且在看见那人靠近时下意识感到不高兴,很想把人赶走。 他非常讨厌那人的眼神,不喜欢那人瞧着叶渺的视线。好像除了他自己,他厌恶任何人用那种期盼、欢喜的目光将身旁这姑娘望着。 抿了唇,沈望垂下眼睑,将眼底的那抹阴霾掩藏。再次抬眼,少年的神色已经恢復如常,蜷着的手摊开,一枚精緻的髮夹躺在掌心的位置。 「这是送我的?」见少年指尖捏着那枚毛茸茸的髮夹递到自己跟前,叶渺脸上顿时绽开了笑,眼睛都更亮了几分。阿 昏 她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饰品,每回逛街总要去饰品店看看,不过很难挑到合心意的。要么价格太贵,要么就是茸毛质量不好,看着不漂亮。所以尽管很喜欢这类头饰,但其实她自己也就只买过那么一两个,还很少用。 「嗯。瞧着好看,觉得你会喜欢。」很早前沈望就发现她喜欢这种毛茸茸、看着无害的东西,不单是指饰品,连路边的小猫小狗她瞧见了都会忍不住上前摸一摸。 本想接过少年手中的髮夹再表示感谢的,不想沈望直接伸手将髮夹别在了自己的头髮上,还将自己被风吹乱的髮丝理了理。盯着少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鼻间萦绕着少年衣服上皂粉的清香,叶渺感觉一股热气从心口的位置不断往上蹿,烫得她脸上都隐隐发热。 流连的视线划过少年精緻的眉眼,扫过他挺翘的鼻樑与淡粉色的嘴唇,最后落到少年性感的喉结上。像被蛊惑了一般,叶渺忽然就很想伸手戳一戳那个地方。 但手伸到一半及时清醒了过来,迎上沈望疑惑的目光,她有些羞愧。暗道自己真是个喜好美色的,瞧见人家长得漂亮就禁不住想动手动脚,着实招人唾弃。 在心里吐槽了自己好几轮,叶渺变扭地将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讪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 「不客气。」沈望缓缓地勾了唇,轻声回答。那不算什么礼物,就是个小玩意儿。他真正想送出去的另有他物,只是还不到时候。 周末也就一天出去玩了,另外一天叶渺与沈望都是待在家里的。小区坏境清幽,不会有人大声喧譁,因而在家学习效率也是很高的,不用专门乘车赶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 卧室採光好,叶渺习惯待在房间做自己的事。而沈望也是安安静静,除了跟叶渺,放假几乎没出过门。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都喜欢出去疯玩,叶渺很好奇少年一天到晚待在房间做什么。自己是懒得动,那沈望是什么情况呢? 她不好意思直接问,便借送水果拼盘的由头进过几次他的房间,发现少年一直坐在电脑桌前对着键盘敲敲打打,不像是玩游戏,输入的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 「怎么了吗?」见叶渺盯着电脑屏幕看,沈望难得有些腼腆,解释道:「就是随便玩玩的,打发时间。」 「哦。」看少年不是很想细说,叶渺也没多问,将水果放下后便离开了。关上门她才想起自己有事想问沈望的,她想问少年期中考试感觉怎么样,以后需不需要自己帮他补课。 毕竟高考还是很重要的,从现在开始努力还不算晚。然而到了周一,她就发现自己白担心了。高三组的老师批改试卷效率很快,也就周末两天时间,连年级排名的成绩表都整理了出来。 当班主任颠着那张表扫了一眼台下,念出年级第一沈望的时候,班里顿时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叶渺十分惊讶,但也是为少年高兴的,同时还在心里庆幸得亏补课的话没有说出口。 她自己这次考了年级第二,以一分之差屈居于沈望之下。叶渺自己是没什么遗憾的,能得的分都得了,失分的地方都是知识盲点。总分712,文科能考到这个分数已经相当不错了。年级第三是二班的一个学生,分数只有689分。 第22页 可以说叶渺与沈望这次是一骑绝尘,将其他学生远远甩在了后头,也让一班大出风头。班主任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抱着保温杯到处串办公室,见着谁都要吹两句。 其他老师无奈又羡慕,感慨他真是运气好。半途捡了个学生,结果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王者。想当初沈望转学过来时,普通班倒是随便进,就是没有火箭班愿意接收他。 老师的工资与绩效都是与学生的成绩挂钩,火箭班的老师更是卯足了劲儿想争各项第一,半途转学过来的沈望自然就没人看好。全靠叶父从中周旋,以及一班班主任翻看了少年以往的成绩单,感觉这学生基础还不错,这才松口把沈望放到了一班。 在平时的课堂上还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学生是闷声干大事的,一考就考了个年级第一,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叶渺是最吃惊的那个了。她坐得离沈望最近,最清楚少年上课时都在干什么。他不做笔记,也不抬头看黑板,没事就听老师讲几句,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埋头在看自己的书。 很厚的英文原着,叶渺看不太懂写的什么,依稀瞧见几个熟悉的单词,猜想是与计算机有关。作业少年倒是准时上交,就是不晓得完成质量怎么样。 看着被几位老师轮番夸奖仍旧宠辱不惊的沈望,叶渺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地问:「你是不是放学后偷偷学习了?」 「……没有。」看着叶渺那认真的表情,沈望斟酌道:「其实也不是很难?上课稍微听一下就好了,出题都是一些套路,没有什么新意的。」 对沈望而言,应试教育确实不难。会考的知识点翻来覆去就那些,大多数答题都可以套模板的,多看看也就会了。少量灵活一点的题型需要多费点心思,但所占分数很少。想要考满分不容易,想要考高分却不是件难事。 叶渺听得瞠目结舌,良久神色复杂地沖少年竖起一根大拇指。她还是第一次听人把考试说得如此简单的,仿佛高考也就是小菜一碟而已。 这可能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叶渺自己是个普通人,靠上课听讲,下课再将所学的知识点通过刷题融会贯通,最终整理成自己的东西才考到如今的成绩。乍一听沈望这番轻飘飘的发言,她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当然怀疑人生的不只叶渺一个,赵越也是其中之一。从那场篮球赛以极大的比分差输给沈望后,他就一直不服气,总想找机会赢回场子。 可任凭自己如何挑衅,那个小白脸就是不应茬,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窝火。好几次撞见那小白脸捧着一本书在看,赵越就想这傢伙肯定很在乎成绩。若是自己能够在分数上找回场子,岂不是也能让沈望尝尝挫败的滋味? 心中的豪情壮志被点燃,赵越凭着那三分钟热度抱了抱佛脚,年级排名成功比第一次月考上升了将近五十名。他得瑟于自己的进步,在年级排名表张贴出来后就迫不及待挤进人群中去看沈望的成绩。 他是从最后一排开始往上看的,都快不耐烦了还没找到沈望的名字。这时跟在他身边的小平头髮出一声惊嘆,哇塞道:「老大,你看第一名与小白脸一个名字哎。」 赵越闻声抬头,一眼就瞧见了年级第一沈望:「……」 此时的赵越只想抽根烟冷静下,到底是谁跟他说姓沈的小白脸成绩烂得一批,靠走后门才进的一班? 第14章 奇怪少年(14) 「恭喜你」 是谁传的沈望成绩不好,赵越已经记不得了。反正他现在很郁闷,连最钟爱的游戏都提不起兴趣了,就绞尽脑汁地想赢沈望一回。 赵父也察觉到了儿子的细微改变,还纳闷这皮小子怎么没成天往网吧那些地方钻了。观察之下才发现,儿子竟然关在房里开始搞起了学习,顿时大惊失色,不顾老婆的阻拦啪的推门而入,大嗓门嚷嚷开来:「儿子,你受什么刺激了?」 穿着大裤衩子吹空调的赵越被他爸一嗓子震着了,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手忙脚乱地将新买的学习资料拢好,才无语道:「爸,你干嘛呢?」 赵父眼尖地瞄见了被压在游戏机下的书页一角,欣慰又担忧,一屁股坐在床边不走了,大有跟儿子好好谈下心的打算。 赵越可不想跟他爸谈心,更不想让他爸晓得自己单方面跟人家较劲还输了这么没脸的事。赶紧将期中考试的成绩表塞到他怀里,把人连推带拉的赶出了房门。 将那张皱巴巴的成绩表展开,赵父眉眼忽然就舒展了,洪亮的笑声传得整幢别墅都听得见。赵母无奈地摇头,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赵父可自豪了,中气十足地将儿子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说他这次考试进步特别大,一定要包个大红包奖励一下。还让家里的保姆不用做饭了,等会儿去五星级酒店吃大餐。 听着父亲那爽朗的笑声与毫不吝啬的夸赞,赵越并没有多高兴,心里反而涩涩的。就算进步了五十名又怎么样,整个年级一千多名学生,他还不是排在倒数的? 哪怕就是倒数,只要比以前进步一点点,原来父母也会这么开心。赵越头一回有这种切身的感受,想努力做点什么。不为了争强好胜,只想让家人多高兴一下。 开家长会那天,赵父抢着要去学校。为此还穿上了新买的夹克衫,将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整个人红光满面的。遇上认得的家长还会攀谈几句,变着法儿地夸赵越进步了。 第23页 那夸张的动作与姿态令赵越没眼看,他干脆就倚着栏杆瞧着对面那幢教学楼。正巧正对面是一班教室,叶渺与沈望站在走廊边。见着赵越,叶渺就下意识挥了挥手。 叶父出差,因而这次家长会是缺席的。不过叶渺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若有什么问题老师会直接与家长沟通,家长会到场与否影响并不大。 而沈望都没家人了,自然没人会帮他来开家长会。本来只他一个人的家长不到场,难免让人觉得奇怪。叶渺的家长也没到,两人凑一起刚好。 家长会需要开半天,期间并没有学生什么事。教室被占用了,叶渺本来想跟沈望去学校图书馆待半天的。看到赵越,她就绕了一圈先到十四班门口,想关心下赵越的成绩。 谁知道赵越看到他们过来脸都绿了,尤其瞧见缀在叶渺身后不紧不慢的少年,更是没个好脸色,拖长了声音问:「你们来干什么?」 「来恭喜你啊。」叶渺早就习惯了赵越这副欠欠的样子,习以为常地接过话茬:「你这次进步挺大的,考得不错。」 「……」赵越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年级第一二的人来跟他一个考倒数的说恭喜,怎么听着就有点怪怪的呢? 赵越正感觉哪里怪,就听面上没什么情绪的沈望淡淡地附和了声:「嗯,恭喜你。」 那没什么起伏的声线与蔑视的目光,一下子击中了赵越脆弱的小心脏。他就说怎么觉得怪怪的,这是恭喜嘛,这小白脸分明就是来示威的! 被自己的脑补气得够呛,赵越一张脸拉得老长。赵父可不晓得儿子心里这些变扭的心思,叶渺往门口一站他就认出了这是那个被班主任挂在嘴边,成绩很好的姑娘。 还说跟人家不熟,这不聊得挺好嘛?简单听老师讲了几句,赵父就从座位上起身出来了。将要走的叶渺还有沈望叫住,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吃饭。 「不用了,叔叔。」这是叶渺第一次见到赵越的父亲。跟她想像中不一样,她以为赵父会是个忙于工作,并且很讲究的中年男性。 其实不然,赵父穿得是挺讲究的,但举止间透着一股洒脱与放荡不羁,是个很爽朗的人。长相也没那么斯文,相反的更显粗犷,带着些豪气。 「嗐,都是同学,客气啥?」赵父摆摆手,无视了自家儿子臭着的脸,笑得眼角褶子都多了几道:「要是方便的话,以后常来家里玩,顺便多带带我家这小子。」 知道父母最想听什么,叶渺没有吝啬对赵越的夸奖,还夸他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一通话将赵父哄得眉开眼笑,开口闭口喊叶渺闺女了,说她嘴真甜。 其实叶渺也不算胡说,这些的确是赵越的优点。尽管爱打架还逃课,但赵越确实心善,否则也不会出手帮吴婧赶跑那些欺负她的人。 不仅是吴婧,还有苦于被校外那些混混威胁收保护费的学生,赵越也是帮过他们的,好几次打架都是因为这个。只是他什么都不肯说,大多数人也就不清楚其中的缘由。若不是偶然撞见过,叶渺也不会知道这些。 实在拗不过赵父的热情相邀,简短的家长会过后,叶渺与沈望就被赵父带着一起去吃饭了。或许是怕他们拘谨,赵父点了好多菜,招唿他们随便吃。出了餐厅临走前,还给她与沈望一人买了一块草莓蛋糕。 捧着手里的草莓蛋糕,瞧着赵父坐着车子扬长而去的身影,叶渺禁不住感嘆:「赵越,赵叔叔对你可真好。」 纵然是一场歷劫,可遇上了这么好的家人,何尝不是一种福气?若劫破,想来赵越会有一个很圆满的人生。 「废话,我可是他亲儿子,哪有老子不疼儿子的?」赵越不以为意,觉得父母疼爱孩子是理所当然的。 一旁沉默的沈望闻言手指颤了颤,没有说话。叶渺注意到了少年细微的情绪波动,暗暗记在了心里。 第15章 奇怪少年(15) 「有意针对」 一顿饭的交情拉近了赵越与叶渺他们的距离,由于赵父很喜欢叶渺,还时常邀请她与沈望到家里玩。赵越表面上嘟嘟囔囔的,其实并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兴许是真的对老父亲的一番苦心有所感悟,赵越的心思逐渐从游戏上移了开,慢慢地想搞学习了。但荒废了两年多的时间,想将以前的知识点全都捡起来有些困难。 叶渺听他无意间提起想找家教的事,便主动提出帮他补课。之前她也提过的,只是那会儿赵越怎么都不肯,一心就想着如何逃课。现今对方有这个想法,她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稍微扭捏了一下,赵越便顺从了叶渺的安排,将自个儿的空闲时间计划得明明白白。除了每天的家庭作业要按时完成,叶渺额外给他布置了一些基础题,写完后第二天要检查的。 周末则是授课时间,叶渺会将学过的知识点再讲一遍,辅以相应的题型加以巩固,让赵越更容易记住。可以说,一周七天都有任务。 坚持了不到一个星期,赵越就直喊累。叶渺知道他只是嚎得大声,其实精力充沛得很。安排的作业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一倍。 为了方便,周末的补课地点是在叶渺家附近的一个奶茶店。本来叶渺是想让赵越到家里来的,想着客厅空间大,可沈望不乐意。没办法,就只好约在奶茶店见面。 小区附近这家奶茶店环境清幽,白天来往的人少些,也有学生约着专程到这里来写作业的。叶渺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学生围着一张桌子开始讨论了。 第24页 清脆的风铃声传开,霸占了窗边位置的赵越咬着笔桿抬头,而后一脸不爽地撇了嘴:「这傢伙怎么也来了?」 看了看身旁云淡风轻的少年,叶渺笑了下:「来学习啊,人多氛围好。」 其实叶渺也不知道沈望怎么会有闲情逸緻跟着来,分明少年对这种场合一点兴趣都没有。况且以沈望的成绩,也不需要旁听知识点来查漏补缺。但对方执意要来,她总不好拒绝。 点了两杯少糖的奶茶,其中一杯放到少年跟前,叶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摆在桌上,翻了纸笔接过赵越完成的作业进行批改,将错了的地方圈出来。 全程沈望就捏着一本书在旁边看,偶尔抬眼注视着叶渺的侧脸,一盯就是半晌。 被各种乱七八糟的题弄得头昏脑胀的,赵越连连叫苦,又见沈望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叶渺,那直勾勾的眼神让他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自己稍微凑得近些,那道防备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身上,令人如芒在背。 来之前踌躇满志,走之时满面沧桑,赵越悟了。折磨他的何止是学习,还有沈望这个小白脸。平日里跟叶渺形影不离就算了,连补课都不放心非要来守着,生怕自己做什么一样。 这不就是变相地宣誓主权嘛,当谁不懂似的。赵越哼了声,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了。看来小白脸是真的对吴婧没有那个意思,那他的机会岂不是更大了? 毕竟吴婧这段时间很少来找他,每次来都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摇头,视线一直追随着沈望的身影。 赵越心里酸熘熘的,这才一直想赢沈望一回。当然现在已经不全是因为这个了,至少搞学习不是。 被困在题海里折磨了两周多,赵越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重新跳动了起来。海城中学冬季运动会即将举办,各个班级都在积极准备着。 得知赵越报了跳高、接力赛、铅球、长跑等近十个项目,叶渺目瞪口呆,为他惊人的体力与旺盛的精力所折服。相比普通班的积极参与,火箭班的学生就显得兴致缺缺,很少有人主动报名的。 大多数人都想多挤出点时间来看书,觉得运动会就是走个过场,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意义。好些人就连上厕所都要带着一本英语单词的小册子,这种活动更是不会参加。 叶渺对运动会也并不热衷,不是想拿那点时间学习,只是单纯的懒得动。可见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愁眉苦脸,本着支持班委工作的想法,她报了跑步接力赛还有五十米短跑。 没想到正式的比赛名单下来后,叶渺发现除了这两项,三千米长跑还有跳高、跳远项目参与人员的名字还是她。登时懵了一下,她找到体育委员询问是什么情况。 「不好意思啊,叶同学。」体育委员面上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歉意,语气却无半点理屈:「咱们班主动报名的人少,好些项目都没人去参加。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填了一些人顶上去。不只你,其他同学也有强制报名的。」 确实有其他同学被强制报名,可那是一个项目都没有参加的。叶渺先前就报名了两项,如今再被塞去长跑、跳远组,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周圆圆被强制报了铅球,稍微有些不满但还能克制,当看见叶渺要参与的项目,她瞪大了眼睛,立马就炸了:「体委,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小叶子这几场比赛都是在上午哎,跑完接力赛要跑五十米,喘口气又得去跑三千了。她一个女孩子,哪禁得起这么折腾?」 「是么?我没注意到。」体育委员瞄了一下赛程表,无所谓道:「没关系的,中间有休息几分钟。而且叶同学不是一直坚持在锻鍊身体嘛,为了集体荣誉,多跑几步没问题的吧?」 「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周圆圆气唿唿地指着体委的鼻子,非常不服气:「那三千我去跑,跳远我也勉强能上。」 「名单都定了,有什么好争的。」体委翻了个白眼,扯过周圆圆手上的赛程表,呵呵笑了下:「既然你这么积极,下次记得早点报名,省得我还费心费力往上填名字。」 周圆圆都要气哭了,拉着叶渺就要去找老师:「体委以前人不错的,如今怎么这么讨厌?他是不是对你不满啊,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整你的。我们去告诉老师,一定要让老师好好说他一顿。」 「别去了,」叶渺摇头,止住了周圆圆往办公室狂奔的步子:「这点事没必要告诉老师,老师也是很忙的。有一点他说得对,名单都定了。」 「那就这么算了?」周圆圆面上愠怒未消,怎么想都不甘心。 「也不是算了。」叶渺有些好笑,看周圆圆比自己还要心急的样子便觉有趣:「反正那些项目都是要有人参加的,这次就我去。」 不过叶渺想不通的是体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单纯为了整她?平时少有来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他的吧?想不明白,叶渺也没纠结,更没去找体委问,估计问了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叶渺息事宁人的作态让体委稍稍放了心。他本来还担心叶渺把这事告到老师面前,自己到时候不好辩解。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女生就是女生,胆小又怕事。 然而体委放心得太早了。叶渺对这事是没半点怨言,见着谁都笑眯眯地说自己没有问题,多抽出时间加强锻鍊就好了。可就是这副坦然的态度,让班上其他同学看了不是滋味,越发觉得体委太过分了。 第25页 这强制报名以前不是没有过,如果不太过分,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着实过了,叶渺主动报了两个项目就不该再被强制报名别的。就算没人去,在把名字报上去之前也要跟当事人商量的,但体委并没有这么做,悄悄摸摸就把事情办了。 叶渺在班里本就人缘好,事情一出来就有人找体委要说法。现今看她受委屈了还闷不吭声,班里为她鸣不平的人就更多了。看到体委就要问他是怎么想的,怎么还欺负一个女生啊。 体委心里憋闷,被烦得狠了扯着唇角讥诮。说叶渺自己都没说话,轮得到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个二个吃饱了撑的? 一时嘴快将班里的同学得罪了个干净,体委当时就后悔了,但拉不下脸来道歉,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他没有针对任何人,完全是公事公办。 不管是不是公事公办,这件事还是被捅到了老师面前。班主任拿着那份参赛名单面容严肃,问体委有什么想说的。 对上班主任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体委目光闪了闪,咬死了自己只是有所疏忽,没注意到给叶渺报名的项目赛程是紧挨着的,并不承认自己有意针对。 班主任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回了教室,转头给他父母打了电话。第二天,体委来上学时戴了一个一次性口罩,视线躲躲闪闪的。课间休息喝水时,才被发现一边脸上红红的,像是被人扇了两巴掌。 第16章 奇怪少年(16) 「重在参与」 喝口水都感觉自己被指指点点的,体委羞愤难当,一下课就跑没了影,班里也没人在意。本来还有三两个跟体委一起打篮球的人,现在也不跟他一起玩了,觉得体委人太小气,说话还很难听。 在班里的存在感一下子薄弱了下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体委越想越委屈,还跟他的好哥们抱怨,说自己被排挤了。他那个经常在一起玩的好哥们是别班的,两人在网吧认识,后来就一直约着打游戏、出去唱歌。 这件事他那哥们知道了,隔了不到两天,当作笑话嚷嚷得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叶渺听到几句传言,这才晓得体委是为了什么针对自己。 体委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家里除了体委这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比体委大三岁,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已经结婚了。 据说体委的姐姐读书时成绩特别好,高考时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可是家里父母重男轻女,认为女娃读再多的书都没出息,就将寄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撕了,逼得女儿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补贴家里。 等体委上了高中,一家人为了照顾儿子上学方便,在城里交通便捷的位置租了房子。一室两厅,房租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再加上要吃好的、用好的,还要给体委零花钱,这些都是不小的开支。 于是他父母就商议起了女儿的婚事,把到婚龄的女儿嫁出去换了一笔十五万的彩礼以解燃眉之急。想着撑过两三年,等高考儿子考上大学后,一切都好了。 可是体委自己并不争气,当初能够考上海城中学火箭班都是超常发挥。说白了,走了狗屎运。进了高中后,学生的成绩分化明显。最初他还愿意勤勤恳恳认真学习,争取不掉队,后来跟那些爱玩的人走到一起,这心就野了。 班主任劝过几次没用,见他没影响到班里其他学生,渐渐的也不管他。没了老师的管束,体委更是玩得飞起,这成绩也是一再下滑,补都补不回来。 他父母不知道儿子的心思没在学习上。只见每天晚上儿子房间的灯凌晨一两点才会关,就以为他是在认真学习,实则他是在熬夜打游戏而已。 都高三了,成绩一直上不去。他父母愁啊,就在家里多念叨了几句。好巧不巧的,家长会上他们就记得叶渺的名字,便拿来反反覆覆的讲。 说叶渺一个女娃子读书都那么厉害,体委一个男的怎么还比不过她呢?念了几句又唉声嘆气地摇头,说要是自己儿子脑子这么好使就好了。还说早知道儿子成绩这么差,当初就该让女儿多读两年书的,说不准他们现在都享福了。 反覆被拿来做对比,每次都是被贬低的那个,听的次数多了,体委就产生了厌烦心理。不仅讨厌他父母,还迁怒了叶渺,一听到叶渺的名字就下意识觉得烦人。 再加上体委偷偷暗恋着吴婧,而吴婧却对沈望青睐有加。每回瞧见叶渺走在沈望身边,吴婧总会露出那种落寞的神情。 觉得女神受了委屈的体委对叶渺更没好感了,看她哪里都不顺眼,总想着找机会让她吃点苦头。这不撞上运动会,他就名正言顺地整了对方一把。 本想叫叶渺有口难言,毕竟这是集体的事,她要是表现得不愿意,他就可以给她扣上一顶不热爱班级、没有集体荣誉感的帽子。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有口难言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那天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问了情况后,放学回到家一开门,他迎面就被扇了一巴掌,半张脸当时就肿了。他还是懵的,他爸抬手又给了他两巴掌。 又怒又怕,他梗着脖子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爸气得手抖,将他藏在房间柜子里的游戏机还有日记本都翻了出来,噼头盖脸地甩在他脸上,胸口不断起伏:「老子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去玩游戏、追小女生的!」 第26页 游戏机几千块一个,是体委谎称需要交资料费从父母手里骗钱买的。至于那本日记本,上面写的全是他对吴婧的那点心思,就连哪天买了什么东西送给对方都记得清清楚楚。 感觉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体委羞耻得无地自容,啪的摔门将卧室锁了,晚饭也没出来吃。饿了一晚上受不住,第二天照样乖乖地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只是他没觉得自己错了,反倒认为父母过分,竟然随便翻看自己的东西。抱怨的同时,他也奇怪父母怎么就突然反常把自己藏的东西翻出来了,要知道平时他们都不会进自己房间的。 想来想去,他认为是班主任打电话告状了。叶渺一直都深受老师们的喜欢,班主任当面没说什么,转头肯定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跟他父母说了,他父母这才会去翻他的东西。 一想到这个可能,体委连班主任都恨上了。其实他还真的误会了班主任老师,班主任尽管给他父母打了电话,却只是谈了下他的学习问题。这通电话本来就要打的,或早或迟而已。 至于他父母翻看儿子的东西,不是因为班主任那通电话,而是手机上收到了几张匿名的图片。是游戏充值记录的截图,金额零零碎碎加起来有两三万。以及游戏的上机时间,还有一些他儿子跟女同学暧昧的聊天记录。 游戏的事情他父母不了解,但是充值金额还有累计上机时间他们还是认得的。当即查了银行帐户支出,一时都震惊了。回想起儿子房间的灯经常大半夜还亮着,他们便起了疑心,想着进屋看看。不曾想随便翻了翻就找出了崭新的游戏机,还有那个不堪入目的日记本。 就日记本上记载的,自己儿子花在那个叫吴婧的女生身上的钱就有六七千了。平时请客吃饭,生日送蛋糕、送新出的口红,零花钱除了游戏充值,全都给了那个女生。 他父母那叫一个痛心,逼着体委要找吴婧把钱要回来。就算钱要不回来了,送出去的东西得要回来,那可都是所剩不多的彩礼钱啊。体委哪里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死活都不去。还不许他父母去打扰吴婧,否则就要退学不念书了。 就这么闹了几天,他父母妥协了,可也把体委看得更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给他大把的零花钱,过手的每一分钱都会问清楚用处。每晚的房门必须开着,为避免他偷摸着玩游戏,他爸还在正对着卧室的客厅铺了一张床,就一直盯着他学习。 被家人逼得头皮发麻,又因为运动会名单的事令班里同学心生不满,体委找不到别的人说话,就跟他那个哥们大吐苦水,谁料到使得自己成了笑柄。 现在不仅是一班了,就连其他班的学生都听说了他家里的情况。当着他的面没讲,背地里都在说他家重男轻女,简直不把女儿当人的。还说体委用着她姐姐的彩礼钱,平时是怎么好意思在吴婧面前大献殷勤的?那钱送出去讨好别人不亏心? 之前确实没觉得亏心,受到父母思想的影响,体委认为姐姐为家里牺牲多少都是应该的。不就是一点彩礼钱嘛,他大姐一个女人以后要想在丈夫家不受气,还不得靠他这个弟弟撑腰? 现在他大姐付出的钱相当于投资,以后他会还的。抱着这样的想法,体委用那些钱是相当理直气壮。手头的零花钱不够了,甚至还会打电话跟他姐姐要。 如今被大家这么一说,他莫名地就感觉羞耻了起来。那点嚣张的气焰已经没了,下课就窝在教室里哪都不去,唯恐别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因运动会叶渺被针对的事,吴婧这个被牵扯到的第三人也进入了大家的视线。再加之体委拿姐姐的彩礼钱买礼物,吴婧被人提到的频率就多了。每回讲到体委,总不忘将她带出来说一番。 大概学习是一件枯燥的事,除了讲些八卦娱乐一下也没别的乐趣了。偏偏吴婧认了真,在运动会前一天抱着一个盒子来一班门口找体委,当着众人的面把盒子里那些东西还了回去,咬着唇道:「我不知道这些是用你姐姐的钱买的,现在全都还给你。很感谢你送的生日礼物,不过以后就不用了。」 盒子里的那些东西不是全部,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有些钱花在请客吃饭上,已经还不回来了,吴婧也没打算还那部分。就将家里还找得见的收了起来,拿了个盒子装着显得很多的样子,其实里面就几样东西。 体委被女神的话伤了心,又被围观学生的眼神刺激了自尊心,自然不会打开盒子检查。将东西接过手随手塞到课桌下,他就跑到厕所里冷静去了。 还了东西,吴婧并没有忙着离开,让坐门口的同学帮忙叫叶渺出来。被叫到名字的叶渺正埋头批改赵越的作业呢,一听到有人找自己,困惑地往门口走了几步。 就见吴婧扎着高马尾,髮丝在微风中晃荡,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衬得有些拘谨的模样。 一见着叶渺,她歉意地露出了一个笑,非常郑重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班的体委有意针对你,这其中会有我的原因。我没有让他这么做,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真的很抱歉。」 没有给叶渺反应的时间,说完吴婧就飞速转身跑开了,那酿跄的背影总让人感觉她被欺负了似的。 莫名其妙被叫到教室门口听了一番奇怪的话,叶渺神色都还是茫然的。沈望接了热水回来见她站在门口,还问她在做什么。 第27页 「没什么。」叶渺根本就没将吴婧那莫名的道歉放在心上,从少年手中接过自己的水杯捂了捂手,嘆了口气:「你说我明天能够跑完三千米吗?」 「跑不完就不跑。」沈望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故意放进她穿在校服里边卫衣的帽子中,看她单手去够却始终捞不着的样子轻轻笑了下,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重在参与,不行就不要勉强。」 「谁说我不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天都跑四十分钟,也是时候检验下成果了。」坚持跑了那么多天,叶渺感觉跑步锻鍊身体还是有用的,她现在跑个两三圈都不会喘不上气了。 三千米她是跑过的,就是速度放得很慢,没有试过像比赛那样飞奔,不过想来跑完是没问题的。叶渺够不着帽子里的糖,气唿唿地瞪了含笑的少年一眼,忽地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说体委的父母怎么就忽然发现儿子花了那么多钱在游戏上的?」 「谁知道呢。」沈望指尖夹起那颗掉到女孩儿帽子里的薄荷糖,剥了糖纸塞到她的嘴边。见她直接将那颗糖叼走了,少年手指捻了捻,凑到唇边舔了口沾到指尖的糖霜。 甜甜的,有些清凉。 他想护着的人总不能让人就这样欺负了。来日方长,就只是几张截图而已,还远远不够。 第17章 奇怪少年(17) 「你也很重要」…… 冬季运动会那天是难得的学校开放日,外校人员可以进出海城中学,学生也不需要穿校服。将压箱底的运动服找出来,叶渺穿在身上看了看,发现一年前买的运动装还是那么合身。 换言之,在这一年里,她是一点都没有长高。 「怎么这个表情,不舒服么?」一大早沈望就瞧着叶渺神色恹恹的,仿佛一条失去了理想的咸鱼。 仰头望着少年的头顶,叶渺更忧伤了,语气幽幽的:「我只是在接受自己一年里都没有竖着长的事实。都说高中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人个子蹿得飞快,怎么就我没长?」 「就这个?」身高腿长的沈望无法理解叶渺如此想要长高的想法,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这个烦恼。在他看来,叶渺一米六的个子刚刚好,不高也不矮,反而衬得身形特别娇小可爱。 「你不懂。」叶渺也没指望沈望能够懂,愤愤地喝了两大碗黑米粥,又吃了一个煮鸡蛋,她才感觉心里好受些了。出门赶公交车都走得比平常快,顺利抢到了两个靠窗的座位。 坐在窗边那个位置,沈望下意识偏头,看到叶渺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作业本还有一张试卷。瞥见上面的字迹,他一下就认出是谁的了,不由抿了唇:「又在看赵越的卷子?」 「昂。」叶渺拿着一支红笔勾画,瞧着赵越这比两个星期前好了不止一点点的卷面,心头还有些欣慰:「前两天布置的,昨天忘记给批改出来了。我想着运动会后兴许会很累,所以干脆就趁着现在的空闲看一下。」 沈望动了动唇,他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个。默然片刻,他望着窗外缓慢往后移的景色,轻声问:「你很看重赵越吗?」 疑惑地抬眼,叶渺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没记错的话,这是少年第二次这样问了。她悄悄观察着少年的表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好像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但她想了想,斟酌道:「看重的,他是朋友嘛。」 瞧着少年神色顿了一下,眸光似乎随着她的话黯淡了下来,叶渺赶紧补充道:「我也很看重你的。沈望,你也很重要。」 少年侧脸迎着初升的朝阳,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松了松,神情有些忪怔,淡淡地「嗯」了声。面上没有表现出高兴,但可以感觉到情绪比先前稍微好了一点。 所以,沈望是因为自己这阵子忽视了他而不开心的吗? 想来也是,若是沈望突然跟别人好了,自己应该也会不好受的。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叶渺愣愣地望着少年精緻的侧脸,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沈望陪在身边的日子了。 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她的生活中不知不自觉充斥着少年的身影。少年俨然是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有一天沈望离开,她肯定会伤心很久。 那种捨不得与看重好像又与对待赵越的不一样。叶渺认真想了好久都没能明白是为什么,可还是凭着自己的心意戳了戳少年的手背,小声道:「赵越跟你不一样的。他是朋友,我们是好朋友。」 将女孩儿被风吹乱的髮丝顺到耳后,沈望盯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晌无奈笑了。他们不是好朋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不过他们的关系还比好朋友还要亲密。 叶渺他们慢悠悠坐着公交车到的时候,学校门口已经有很多人了。不全是学生,还有好多家长也来了。举着照相机,更夸张的还有人举着三脚架,似乎是打算实时拍摄。 校门口来往的学生全都换上了常服。女生大多披着头髮,打底裤配上漂亮的冬裙,头上也是戴着各种髮饰,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而男生穿的就简单多了,普遍黑白灰三色,特点就是各式各样的鞋子吧。 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个高挺拔的赵越双手插在裤兜,脸上酷拽的表情隔了几十米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赵越也看到了叶渺他们,主动过来打了声招唿,知道叶渺要跑三千米还有点惊讶:「哈,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跑完不得歇菜?」 第28页 「少瞧不起人,我肯定能跑完的。」站在台阶下叶渺感觉这话说得十分没有气场,又站上台阶,发现自己还是需要抬头才能目视着赵越的眼睛,一时郁闷:「你们到底吃什么长大的,长这么高做什么?」 「哈哈哈哈,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小矮子啊。不过没关系,竖着不长可以横着长,反正都是长肉嘛,没差别的。」赵越嚣张地大笑几声,在嘲笑完叶渺后怕被打,一熘烟跑到人群中,转眼没了影。 难怪赵越不招人喜欢呢,就这张嘴长这么大没被打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叶渺将手指节捏得咔咔响,不一会儿忐忑地扯了扯身旁少年的衣袖,迟疑地问他:「我真的横着长的?我是不是胖了?」 「没有。」沈望这次回答得很快。尽管不是很能理解女生对胖瘦的执着,他还是坚定道:「你瘦了,要多吃点才好。」 最好能够把脸吃得圆圆的。脸颊肉肉的,捏着手感才好。 叶渺信以为真,缓缓松了口气:「那就好。最近胃口比较好,吃的有点多,我还以为自己胖了。等过两天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去药店门口称一下/体重。我都有两三个月没称过了,不晓得有没有突破九十斤。」 「好。」沈望将她卷着的衣领勾了出来,把两人的书包都挂在自己肩上,这才领着叶渺往操场那边去。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一旁关注着他们。在他们走远后,吴婧还有跟她玩得好的两个女生才慢慢走进校门,其中一个穿着风衣的女生啧啧道:「这叶渺手腕还真了得,之前不是还跑到十四班门口找赵越,怎么现在又跟沈望走得这么近?」 「他们是同桌,沈同学人又那么好,不好意思拒绝吧。不过赵越不是在追婧婧嘛,刚才看到我们站在这里都没打招唿,直接就过去了?」另一个粉裙子的女生看了脸色不好的吴婧一眼,故意蹙眉:「听说赵越这段时间也跟叶渺走得很近哎,连周末都还约在奶茶店见面的,不知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都被人撞见不止一次了。还以为赵越是个好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三分钟热度的男生,活该追不到我们婧婧。」 被好友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焦躁,吴婧勉强笑了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不要胡说啦,我跟赵同学不是那种关系,他也没有在追我。」 「还说没有?人家又是送花,又是嘘寒问暖的,连放学后都要充当护花使者,看你安全回到家才安心。这都不是在追你,那怎么才能算啊?」粉裙子的女生挤眉弄眼的,神情满是瞭然。 脸色逐渐羞红的吴婧没有反驳,小声道:「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赵越人很好的,他只是为了帮我而已,我们没什么的。」 「哦?」粉裙子的女生拉长了声音,化了浓妆的脸白得不自然,隐隐有些卡粉:「那就是你对他不感兴趣,其实你喜欢那个沈望?」 「没有的事。」吴婧羞得跺了跺脚,斜了朋友一眼捂着脸转身跑开:「不跟你们说了,我先走了。」 「切,还说没有,装什么装啊。」在吴婧走后,粉裙子的女生呸了下,脸上写满了不屑:「承认自己就是个渣,享受惯了被人追捧的感觉有那么难吗?」 一直无往不利,沈望是第一个对她没有好颜色的人。可能是被激起了胜负欲,吴婧在少年身上花的心思算是多的,不甘心什么都捞不回来。 「分明谁都不喜欢,却总爱吊着别人的胃口。看那么多个男生为她神魂颠倒,应该很有成就感吧?可惜了赵越,长得还挺帅的。」粉裙子女生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将包往背上一甩:「话说,吴婧为什么不喜欢赵越来着?」 「没钱呗,」穿着风衣的女生摊了摊手,笑道:「相比赵越,吴婧应该会更喜欢三中那个张跃平吧,毕竟人家送了她几十万的礼物。几十万啊,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早就答应了。」 已经跑开的吴婧没能听到她两个朋友间的这番发言,她是追着赵越离开的方向去的,果然在操场边的站道看到了赵越。调整了下表情,她面上挂着甜甜的笑小跑过去,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一看到裙子飘飘的吴婧,赵越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其实内心跟炸了烟花般狂喜,端得高冷的姿态:「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加油。」细细打量着赵越的面部表情,吴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换做以前,赵越早就喜笑颜开地凑到她跟前了,如今竟然没多少喜悦的神色。 想的越多,她笑得越甜,将刚才顺手买的一瓶水递了过去:「这是专门给你带的水,等比赛完可以喝一点。」 「谢谢。」一板一眼地道了谢,赵越很想问吴婧是否会在一边观看自己比赛的。但正好马上有个项目要上场,看到小平头跟自己挥了挥手,他赶紧将水往自己班上占的位置一搁,跑去热身做准备。 被撂到一旁的吴婧面色未变,实则心里已经不高兴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她走入人群中,往长跑赛道那边去。 第18章 奇怪少年(18) 「我陪着你」 海城中学的操场有两个,一个在校门口,叫做前操场。另外一个更大的位于食堂附近,穿过教学楼就能够看见。由于冬季运动会只办一天,因而两个操场都被用了起来,划分不同项目的场地。 第29页 叶渺参加的比赛项目都在大操场上举行的,他们到操场边上的时候,女子五十米跑裁判已经就位了,还有穿着运动服的学生在旁边热身。 「我先过去了。」叶渺将穿来的厚外套脱了直接塞到少年的怀中,露出里面熨帖的运动服。扬了扬手活动筋骨,刚想跑过去,沈望摁了她的肩膀没让动。 「怎么了吗?」疑惑地盯着少年的动作,叶渺见他指了指下面,顺势低头便看到自己运动鞋的鞋带有些松:「还好你发现得早,不然等会儿跑着的过程中鞋带松了就不好了。」 叶渺想蹲下去的,哪知少年却先她一步弯了腰,手指勾着她有些松的鞋带扯开,重新系了个牢固的结。而后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浅浅地勾唇笑了:「好了,你过去吧。」 感受到周围的学生若有若无飘过来的视线,叶渺不知怎的有点脸热,赶紧将目光从少年的脸庞上移开:「谢谢你啊,我过去啦。」 挥了挥手,叶渺从操场边跑到五十米准备区,跟着那些学生做了几下拉伸。到时间所有参赛人员集合,站到各自的跑道上。裁判盯着秒表打了个手势,跑道这边的工作人员就让他们各就各位了。 随着一声哨响,叶渺沖了出去。周边的人跟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往前蹿,尽管没有失误,她也只得了个倒数第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终点处站着周圆圆还有一班的其他几个女生,见叶渺跑完了纷纷跑上来送水,周圆圆还捧着脸问叶渺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加油声:「我刚才叫的超级大声,真的没有听见吗?」 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操场上乱闹闹的,叶渺根本分辨不出哪些动静是周圆圆发出来的。喝了口水歇了歇,她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没能取得名次。」 一班的那几个女生闻言都笑了笑,说很正常,要是能够取得名次才是怪了。学校运动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从进入高一开始,一班就没有在运动会上有过亮眼的表现。 不只是一班,其他火箭班也没有冒头的,风头全让普通班的学生还有那些体育特长生抢完了。运动会是他们的主场,火箭班的学生就是来打酱油的。毕竟平时一个二个都不动弹,说是四肢不勤也没什么大毛病,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比得过别人呢? 「小叶子,接力赛那边要做准备了。」周圆圆指了指马上就要进行的女子接力赛的场地,给叶渺揉了揉肩膀,宽慰她:「尽力就行,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了。」 「那我去了。」叶渺将喝过的矿泉水瓶子给周圆圆抱着,跑过去的同时不忘往人群中扫一眼,少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接力赛跑下来又消耗了些体力,并且比平常慢跑四十分钟下来的感觉还要累。叶渺撑着膝盖喘了口气,这时少年已经跑到她身边了,递了张纸巾过来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像比我想像中要累很多。」叶渺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望着三千米那长长的跑道,忽然就有点怂了。 有沈望在这边陪着,周圆圆没有过来,直接去了三千米的终点处,站在那儿沖叶渺挥动胳膊,手上还拿了一面小红旗。 就休息了几分钟,女子三千米长跑那边,工作人员已经在核对参赛学生了。才在地上坐了两分钟,叶渺被少年拉了起来,慢吞吞地往跑道那边去。 习惯了尖锐的口哨声,在听到哨响的那瞬间,叶渺就与其他站在跑道的学生一齐沖了出去。掠过的风声在耳边唿唿的,脸上因激烈运动侵染上红色,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只记得不能停下来。 跑了两圈下来,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了,脚下的速度也渐渐放慢。额头的汗水划过眼角,视线仿佛朦朦胧胧的,她抹了一下眼睛,只听得到自己粗粗的喘气声。 真的比想像着难很多啊,看着别人一个个跑在了自己前面,最前方的那个女生至少领先了大半圈。心里着急想加快速度,可是又实在跑不快,叶渺都有些泄气了。一泄气就更加跑不动,只想原地停下。 「别灰心,慢慢跑。」这时一个声音传到她的耳边,叶渺惊讶地抬眼,只见少年站在跑道外跟着她在跑,一边调整步子一边道:「我陪着你。」 加快的心跳似乎又快了几分,就像是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偶遇了一束灿烂的阳光。那是个惊喜,参杂着一种无以言说的喜悦。 看到少年被风扬起的碎发,还有眼中近乎坚定的光芒,叶渺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心脏,感觉那处酥酥麻麻的,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不过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细细分辨了,目光重新注视着前方的跑道,跟着沈望的步子调整自己的节奏。 还有两圈,还有一圈半,还有一圈,还有半圈,她已经能够看到终点了。终点处,周圆圆还有一班的好些同学都在那儿等她。 其他参赛学生已经跑过了终点,见她远远缀在后头也没放弃,还反过来给她加油。距离终点更近了,叶渺能清楚地听到周圆圆放肆的尖叫声。少年已经冲到终点那边在等她了,马上就能结束。 咣当一下,在唿喊声中,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叶渺猝不及防摔了一跤。身子往前扑在地上,掌心在粗糙的地面摩擦了几下,顿时破了皮,渗出了少量的血。 「小叶子!」 叶渺栽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将周围的人都吓着了。周圆圆吧嗒吧嗒直掉眼泪,搀扶着她坐在地上。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也及时赶到,初步检查没什么大碍,建议她先去校医室处理手上的擦伤。 第30页 「没事的,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么多人围着关心自己,叶渺挺不好意思的,挣扎着想站起来。不想一直拧着眉的沈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在那么多道视线注视下态度坦然:「我送你去校医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渺哪能让沈望一路抱着,她不要面子的嘛?岂料周圆圆还有一班的同学都劝她,就连那个给她做简单检查的工作人员都说让她不要乱动,那一下摔得那么狠,摔着腿了也不一定。 于是叶渺就被少年光明正大地抱到了校医室,路上碰到不少围观的人。将掌心的伤口清洗了,还上了药包扎,校医还记得叶渺跟沈望,笑着调侃说他们又来了。 亲耳听到校医说没事,就只需要注意伤口不沾水、勤换药就行,跟着一起跑来的一班学生松了口气。还要负责其他同学的比赛,大伙儿纷纷离开。周圆圆留在这儿也没用,便跟着一起走了。 一时校医室安静下来,又剩下了叶渺与沈望两个人。 「接下来的比赛怎么办?」叶渺晃了晃自己被包扎起来的两只手掌,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过道。 「周圆圆会帮你请假的。」瞟了眼女孩儿乱动的两只手,沈望将塞到书包里的外套拿了出来,盖在她的身上:「你不会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还能去跳高跳远吧?」 迎着少年黑沉的眸光,叶渺讪讪地笑了下:「没有啦,我就是在想刚才摔倒的事,好像踩到了石子还是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滑倒了。」 「不是石子,是玻璃珠。」沈望捞了张椅子坐在边上,面色不愉:「就是小孩子爱玩的那种弹珠,你那条跑道上散落了好几颗,后头才被发现的。」 「弹珠?操场上有小孩子在玩那个吗?」叶渺见过那个东西,一颗小小的、圆圆的,踩着是很容易摔倒。 「不知道。没有监控,查不到那几颗玻璃珠是什么情况。」就连什么时候滚到跑道上的都不清楚,这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还很难说。从看到叶渺受伤那刻,沈望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偏偏玻璃珠的事又没有头绪。 「可能是谁不小心掉了的?」叶渺没有少年想的那么多,一上午都在精神紧绷着跑步,现在松懈下来就涌起了一丝倦意:「我想睡一会儿。沈望,你要是坐着无聊就出去走走,过半个小时再叫我起来,有点困。」 「睡吧。」将叠在病床上的被子铺开盖在女孩儿的身上,沈望细心地掖了掖被角。看着叶渺合上眼睛,没几分钟唿吸声逐渐平稳,一看就是累得惨了。 刚参加完男子三千米长跑并取得第一名好成绩的赵越正春风得意,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叶渺,就竖着耳朵在一边听了几句。 「什么,你们说叶渺受伤了?是那个高三一班的叶渺吗?」赵越顾不得高兴了,连忙上前问情况。 看见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听说的,传来传去版本变了若干个。赵越听到的这个版本是叶渺摔了一跤将腿摔断了,流了好多血呢。 一听腿断了,这得多严重啊。赵越心里着急,连接下来的比赛都没管,拔腿就往校医室飞跑。 纵然叶渺是个魔鬼,每天给他布置写不完的作业,但他赵越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朋友有难,他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的比赛呢,怎么也得去看一眼。 由于跑得太快,路上还撞到了一个女生。赵越连人家的脸都没看清,闷头说了声对不起就跑远了,脚下步子都没停顿一下。 被撞得一酿跄的吴婧捂着自己的肩膀神色不快,见到是赵越,脸上的表情还没转换过来就眼睁睁瞧着赵越擦肩跑过,连扶她一下的举动都没有,跟没看到她似的。 「赵越!」吴婧喊了两声,可惜没人应答。 「姐姐,你的东西掉了。」有个被家长牵着的小朋友蹲下身将地上的几颗珠子捡起来,递到她面前:「好漂亮的玻璃珠哦,是透明的。」 并没有接过那几颗玻璃珠,有家长在跟前,吴婧对小朋友难得有耐心:「送给你吧。」 「哇,谢谢姐姐。」小朋友高高兴兴地拉着家长的手,很有礼貌地道谢。 「不用谢。」反正也是要扔垃圾桶的,物尽其用罢了。望着赵越离去的方向,吴婧面上的神情冷了下来。 第19章 奇怪少年(19) 「像狐狸精」…… 啪的一下,校医室的大门被推开,赵越人未走近声音已经先到了:「喂,你没事吧?」 简陋的病房里只有沈望靠墙坐着,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赵越纳闷地大步跨进房间,瞧见床上躺了个人,他想也没想上前就推了推叶渺的肩膀,直接将她摇醒了:「严不严重,怎么不往医院去?」 包了纱布的手磕到床沿,叶渺疼得仅剩的一点睡意都跑没了,嘶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无奈地望着赵越:「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摔断了腿,来看看怎么样了。」病房里就一把椅子被沈望坐了,赵越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就要伸手去掀被子看叶渺的腿。 「别动。」叶渺将脚一缩,盘腿坐在床中央,将包着纱布的手凑到赵越跟前晃了晃:「伤的是手,破皮出了点血,没什么大事。」 「腿没断啊?嗐,听那些人说得多严重似的,我还当真以为你骨折了呢。」瞄了两下叶渺的手,赵越嘴上贱兮兮的,可心里算是放心了:「那你没事的话,我得赶紧走了,晚了赶不上后边的比赛。」 第31页 赵越一阵风的来,坐了没五分钟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真如他自己所言,只是来看一眼。彻底被吵醒的叶渺在床上坐着缓了缓,想着还是早点回家休息的好。 可脱在床边的运动鞋被赵越不小心踢了一脚,其中的一只挪到了床尾的位置。叶渺够不着,本想叫沈望给她踢回来的。还没开口,少年弯了腰捡起那只躺在脚边的鞋子,从椅子那边绕到她跟前,蹲下身一只手拿着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脚腕。 被少年指尖微凉的温度刺激到,叶渺下意识想缩腿,但脚腕被捉住动弹不得,连说话都磕巴了起来:「你、你这是做什么?」 沈望淡淡地抬眼,眸子里藏着一丝极浅的笑意,指尖故意在她敏感的脚踝处细细摩挲,唇角勾勒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刻意压低过的嗓音像是柔和的春风在叶渺的耳畔缱绻,吹拂得令人莫名感觉耳朵发痒。少年眉眼舒和、眸光似水,满心满眼将一个人盯着的时候,仿佛那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被那双缀了星河的眼睛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分明没有喝酒,叶渺已经感到晕乎乎的。无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她小声嘀咕:「你好像狐狸精啊。」 见少年手上一顿,眸光渐渐变了,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怕沈望误会自己在骂人,叶渺又手忙脚乱地补充:「这是褒义词,是夸你的,说你长得好看的意思。」 「夸我的?」沈望扬眉,神色一瞬间变得非常愉悦。将手中的鞋放到地上,他倏的起身靠近,双手撑在床边,将叶渺困在自己的臂弯之间。直至两人唿吸交缠,他方才停下前倾的趋势,闷笑开来:「这才像狐狸精,先前不算。」 被少年突来的举动震得唿吸都放轻了,叶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动作幅度大些就会与少年的脸贴上。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她都能看清楚沈望瞳孔的颜色,以及映在对方眼中自己的缩影。宛若一面镜子,她看见自己脸色通红,涂抹了色泽艷丽的胭脂一般。 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一下赛一下的快,叶渺紧张地吞咽口水,慌乱的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面对近在咫尺的少年,她很想做点什么。 可惜少年没给她做点什么的机会,维持了那样亲近的姿势不过十几秒,沈望忽地退开半步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捞起地上的运动鞋往她脚上套。穿好一只脚,又换另一只。 原来是帮自己穿鞋,她还以为沈望要做什么呢。叶渺脸上烫得快要冒烟了,暗暗唾弃自己满脑子尽想些有的没的。待鞋子穿好,她连忙站了起来,以超快的速度掩饰自己的尴尬,干巴巴道:「谢谢你,其实手上伤得没那么严重,我可以自己来的。」 「不过是顺手而已。」出了病房,沈望顺带掩上了校医室的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大,晃得他微微眯了眼:「需要我背你去公交车站吗?之前不是说累了?」 尽管是很不想走路,叶渺的节操还是在的。何况学校里人来人往,她怎么好意思让沈望背自己?便摇了头拒绝:「不用的,又没有多远。」 沈望没有勉强,淡淡颔首。 伤了手还是有些不方便的,比如洗脸拧毛巾就会擦得掌心生疼。沈望细心地考虑到了这一点,每天都会将毛巾拧好放到一边,让她洗漱时直接用就行。 为了照顾到她手上的伤,吃饭时的筷子换成了勺子,熬汤的次数增多了。不管放学回去有多晚,沈望总会熬一锅汤在砂锅里温着。吃过饭约莫晚上八/九点,就会盛一碗端给叶渺喝。 被变着花样的蹄花汤、鱼汤、排骨汤、银耳汤餵养了半个多月,叶渺非但手上的那点伤好了,就连身子骨都健壮了许多。有次出门在药店门口的秤上称了称,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都快要长到一百斤了! 从那天后,她就再不敢放肆地吃东西了,每餐都坚定地只吃一碗饭,食量骤减得令沈望频频蹙眉。 「我做的不好吃?」见女孩儿只吃那么一点点,沈望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菜式太重复,导致对方吃腻了后没胃口。 「不是啊。」叶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咬着筷尖左右为难。桌上全是她自己爱吃的菜,真的好想大口大口全都吃到肚子里。可是不行,她胖了,小肚子都要出来了。 艰难地移开视线,没滋没味地扒了一口白米饭,她苦着一张脸,内心正天人交战般挣扎:「减肥,不能吃太多。没听说过冬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吗?要是太胖,那么多好看的小裙子都穿不上了。」 「可以不穿。」看女孩儿面上蔓延的震惊,沈望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耳尖微微红了,抿了唇接着道:「穿裤子也是一样的。每天学习到凌晨,你一顿就吃这么一点东西,营养跟不上,到时候为了减肥把身体搞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何况你并不胖,如今才是刚刚好,再瘦就显得病态了。」 「可是我都快一百斤了。」叶渺迟疑:「比之前胖了十斤。」 「……」沈望沉默,嘆了口气:「以后晚上不喝汤了,放学后照旧跑步四十分钟,会自然而然瘦下来的。」 「真的?」减肥的信念摇摇欲坠,叶渺心里纠结。尤其当少年十分肯定地点头后,最终口腹之慾战胜了微弱的理智。 于是叶渺的减肥计划刚开始实施就宣告了破产,速度快得堪比划过天空的闪电。 第32页 第20章 奇怪少年(20) 「枣糕的味道」…… 被少年的三言两语说服,打消了减肥的念头后,叶渺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许多。每周末给赵越补习完,总要去超市买一些零食回来。沈望大多数时候会跟她一起去,因为要买菜。 又拎了满满一袋子吃的走出超市门口,都穿过一条马路了叶渺才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没买。停下脚步,她将手中的袋子塞给身旁的沈望,转身就要往回跑:「我再去买个东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买什么,我去就好了。」沈望拦着她,想要自己过去。这条马路是没有安装红绿灯的,街口来来往往那么多车辆,就叶渺这冒失的模样横穿马路,看着总让人不能放心。 「不用的。」叶渺连忙摆手,极力想要打消少年跟着她一起去的想法。 家里的卫生巾上个月就用完了,她一直没买。算了算这两天差不多就该到她的生理期了,因而今天出门之前她记着要买的,结果一转眼就忘了,出了超市才想起来。 就这东西她怎么说得出口让沈望帮自己去买。少年若是一直跟着,结帐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胡乱扯了几句话搪塞一番,叶渺瞅准了没人,赶紧过了马路直奔超市。 这家超市开在繁闹的街口,规模很大,蔬菜、肉类、水果、干货什么都有卖的。由于价格便宜,时不时还会搞优惠促销,生意一直非常好。叶渺跟沈望就经常来,他们的食材大多是在这里买的,新鲜还实惠。 径直走到了摆放卫生巾的货架,她随手拿了常用的那个牌子,趁着结帐的人少不用排长队,匆匆跑过去付了钱。店员小姐姐贴心地找了个黑色的袋子给她包着,外面套了层超市专用购物袋,这样就看不出来她拎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买到了自己想要的,叶渺舒了口气,走到街边想过马路。好不容易等到车辆少了,刚迈出一条腿就被人勐地拽了回来,差点往后仰倒。 手腕被一只手死死地捏着,疼得叶渺眼里一下子就浮了水色。她下意识挣扎,同时抬头望向抓着自己手腕不放的人。 是个看着二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羽绒服,白色的鞋子脏成了灰色,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酒气,脸上因醉酒多了两团红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瞧着落魄又憔悴。 「小羽,你别抛弃我。」年轻男人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不顾叶渺的挣扎想要抱住她。 扑面而来的酒气醺得叶渺直皱眉,她用力推着那个男人,大声喊:「你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 醉酒的人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就一个劲儿地叫她小羽,哭着哀求她不要抛弃自己。被攥着手腕挣脱不得,外套的扣子都被扯开了两颗,叶渺只能焦急地向路过的人求助,让他们帮自己报警。 路过的几个人没有动作,停住了步子在一边看热闹,还有拿着手机在拍摄小视频兴致勃勃发朋友圈的。其中一个大妈挎着个菜篮子,看到这情景非但没帮忙,还将叶渺往醉汉那边推了推,苦心劝道:「小姑娘,碰到这样记挂着你的男人就嫁了吧。分什么手啊,你看小伙子伤心成什么样了?」 与大妈一道的几个老年人也是指指点点的,都在劝叶渺不要说气话,回家去好好讲。在听那个醉汉说他们都快结婚了,几人更是露出同情的表情,轮番对叶渺又说教了一番,热心得仿佛醉汉是她们的亲儿子。 被拖着往前走了几步的叶渺神色惊慌,眼看着那个醉汉拦了辆计程车要上车,她被围着的几个大妈推着往打开的车门里塞,气急道:「我们不认识的,他认错人了!」 然而没人听她的,都以为她是在闹小脾气。就在叶渺一只手被醉汉攥着,另一只手被那些大妈禁锢着,不让她摸到放在包里的手机,硬将她往车里塞的时候,她被人死死握着的手腕忽然就得了自由。 随着一声闷哼,那个醉汉被一拳打倒在地上。围着她的几个大妈见状还气势汹汹地围上来,谴责沈望胡乱打人的行径。可少年偏了头没有丝毫异色,扫过去的眼神染了一丝戾气。 或许是被吓住了,又或者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一个大妈蓦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一下叫得悽惨,捶着自己的腿哭嚎打人了。尖锐的哭喊声与恨不能满地打滚的架势吸引了更多人围过来。 一看人多了,大妈瞬间就不怕了,又是拍腿又是捶地,指着一脸漠然的少年说他打人。不仅打了人家姑娘的正牌男朋友,就连她们这些上前来劝架的老人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一点善心都没有。 周围的人哪里晓得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看大妈嚎得那样大声,倒在地上的小伙子慢吞吞爬起来,半边脸都肿了。禁不住咳嗽几声,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水,门牙被打掉了一颗,一张嘴都漏风。 习惯性地偏向弱者,周边的人一开始还窃窃私语,后面就直接指责沈望下手太狠了。又见他与叶渺亲近,连三人关系都想出来了,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揣测。 一点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沈望将叶渺护在身旁。撩起她的袖口一看,两只手的手腕都青了,可见捏着她的人使了多大的劲儿。 抿了唇,少年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猝不及防抬脚,一脚踹在刚刚爬起来的醉汉身上,将人直接踹得飞出去几米远。后腰砸在竖着的石桩上,额头冷汗直冒,在地上滚了滚没能爬起来。 第33页 「沈望!」被那个醉汉痛苦的脸色吓着了,叶渺拉着少年的胳膊,阻止了他还想上去补一脚的打算:「别打了,再打要出事的。」 将女孩儿担忧的神情看在眼里,沈望翘了唇,修长的手摁在她脑袋顶上揉了揉,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很高兴啊,渺渺。」 这个语气,叶渺讶然地抬眼,撞进了少年黑沉得望不到底的眼眸中,喃喃道:「你……」 「嘘。」少年食指抵在她的唇边,眼中的笑绽开,狡黠的模样与狐狸越发的像。微微弯了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回去再说。现在,我还有件事要做。」 眼睛上覆上来一只手,少年的手掌将她的双眼遮了,叶渺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沈望到底想做什么。视觉用不上,听觉愈加灵敏,她听到周围齐齐爆发出一阵抽气声。在尖利的喊叫声抵达耳膜之前,蒙着她眼睛的手骤然松了,转而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还是听见了那个坐在地上的大妈痛苦的叫声,不同于之前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嚎,这次是真的叫得很惨。她的中指扭曲地耷拉着,与其他的几根手指全然不同,似乎是折了。 「她、她怎么了?」叶渺茫然地张了嘴,只能仰头看到少年莫测的神色。 如同恶作剧成功一般,跟前的少年唇角始终勾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语速慢慢的:「手指被折断了,可能有点痛?」 嗫嚅了下唇,叶渺能够感受到围观的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的视线,似乎防备疯子一般,他们都退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无辜波及到。 捂着自己耳朵的手已经松开了,路人谈论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她的耳中。是沈望,原来刚才蒙了自己的眼睛,他是怕自己亲眼看到那个大妈手指被折的画面吗? 「为什么?」盯着少年漠然的表情看了半晌,叶渺忽地手脚发凉,声线控制不住地发颤:「报警不好吗?」 何必非要生生折断一个人的手指,得有多大的仇怨才能做出这样的举止?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望,冷漠的、绝情的,还带着那么一点天真的残忍。 这样陌生的沈望令叶渺无所适从,少年的眉眼还是那般熟悉,可是行事却与平常判若两人。 「你怕了?」沈望微微歪了头,竟然低低笑出了声,嗓音一如既往的磁性:「那怎么办呢,已经晚了哦。」 周围各种声响嘈杂,叶渺却只注意到少年萦绕在她耳边的低语,还有那张精緻的脸上露出的肆意的笑。 * 乌拉乌拉的警车到来,短暂的结束了这场闹剧。叶渺还有沈望,以及那个醉汉与几个大妈全都被警车带到了警局。 看到警察围过来时,那几个大妈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的,这回是被围观的群众堵住了,义愤填膺地让她们不要怕,警察会给她们主持公道的。 从来都是用这套骗人,没想到这一次反倒把自己送到了警局。那几个大妈苦不堪言,面对警察质疑的目光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上车了。原先醉酒的那个年轻人,一到警局几乎是一秒清醒。 几个人都咬死了这是一场误会。年轻男人说自己喝醉了酒认错了人,误把叶渺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这才拉着她不放的。大妈们说自己是热情想帮忙,只是没弄清楚情况而已。 可是那个小姑娘的朋友打人是实打实的,身上那些伤就是证据。只是他们也有错,再加上伤得也不算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们不准备追究责任。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看了他们好几眼,根本没搭理他们想要离开的请求,跟旁边的同事说了一句话。那位同事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相关案件的资料就被调出来了。 「想走有点困难,」将笔帽盖上,警察同志拿着文件起身:「你们涉嫌拐卖人口,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前怕是走不了。」 闻言那几人面色灰白,嘴上辩解自己没有,是警察搞错了。实则心里懊恼得不行,早知道他们就换个目标下手了。 盯着那个小姑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摸清那女孩儿每周都会固定地到那家超市买东西。有时是一个人,有时身边跟着一个瞧着羸弱的少年。 今天他们看准那少年先回去了这才上前纠缠,演了认错人的一齣戏,想要将那个女孩儿塞到车上带走。拦下的那辆计程车上的司机也是他们自己人,只要把人塞到车上再用药迷晕,后边的事就方便了。 他们用这样的手段光明正大地拐走了好几个人,锁定的目标人物都是些单身外出的女孩儿或者是没有辨识能力的小孩子。装作他们的亲人又或者是关系亲密的人,作案的地点选在热闹的大街上。 谁能想到人贩子会这么猖狂,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抢人。就算有围观的群众,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大多数人只会觉得那些目标人物是与亲人闹矛盾了才会口不择言,说是不认识什么的。 利用了大众的这种心理,他们这个团伙成功实施了好几起案件。由于出门都会变装,再加之成功一次就换一个地方,纵然警方一直在查这一系列的事,可难度还是很大的。 不想逃窜了几个月,这个团伙还是被抓了。他们只看见沈望走开了,却不知他根本就没走远,只是拐了个弯去买了叶渺最喜欢吃的枣糕。 被抓后将事情抖了个干净,后续除了按照程序对这些人贩子提起诉讼,就是解救那些被卖掉的、还有被绑尚未卖出去的人。 第34页 至于沈望打人的事,警察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针对他将人手指折了的事,也只当他是一时冲动,简单训诫了几句就将人放了。 那些跑来作证的群众得知被打的竟然是人贩子,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着那几个人贩子破口大骂,直言沈望打得好。甚至还有人说打得轻了,直接打死了更好。 不管是先前被骂,还是如今被夸,沈望都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始终漫不经心的。 而叶渺晓得自己差点被拐卖后,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家里边还在后怕。她瞧着神色淡淡的少年,有些迟疑:「你知道那些是人贩子,所以才打他们的?」 「不是哦。」少年卷了手指撑着下巴,坐在少发上饶有兴致地回望过来:「想动手就打了。他们都把你的手捏青了,不该被打吗?」 「就因为这个?」叶渺感到不可思议。她的手腕上是青了一块,可并不严重,过个两三天就好了,不至于将人报復得那么狠。 「这个还不够么?」沈望比她还惊讶,搭在沙发边缘的手指轻点,蹙眉道:「我以为你会高兴的,你为什么不高兴?」 谁会因为那种事高兴啊!叶渺不能理解少年的脑迴路,可瞧着对方似乎认真在问这个问题,她又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待他。 犹豫了片刻,叶渺找了张椅子拖到少年坐着的沙发跟前,与他面对面坐着,直视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姿态说不出的板正。吸了口气,她才小声开口:「沈望,你为我出头,我当然会高兴。可是见到你打人,还把人打成那样,我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 「所以,你怕我。」少年偏了头,轻而易举得出了这个结论。见叶渺没有否认,沈望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变了,唇角勾勒的弧度反倒扩大,衬出一丝讥讽:「也是,怎么会有人不怕疯子的?你当时听到了吧,那些围观的人就是这么评价我的。」 看到那颗越垂越低的脑袋,沈望面上神色莫名,半晌敛了表情,恢復了那副淡漠的模样,站起身抬脚就想往楼上走。可他的手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被人拉住了,轻轻嗤了一声,他居高临下盯着女孩儿的侧脸瞧,习惯性地勾唇:「怎么,你也想要谴责我一番,说我做错了?」 「不是的。」叶渺摇头,她少有在少年脸上看见这么鲜活的表情,是失望、生气或者还有些她没看懂的复杂情绪。 「哦?那你是想说自己又不怕了吗?」被轻轻一拉就停了脚步,沈望站在原地没有动,保持着看向女孩儿的姿势,做出倾听的模样。 叶渺还是摇头。少年眼中微不可察的光灭了,甩开她的手就要走,却终于听到他等着的那个女孩儿开口了:「还是会有一点点怕。」 回想起那个场面,叶渺当然还是怕的,因为给她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她见过赵越打架,也见过其他人打架,可是没有谁是像沈望下手这么狠的。 少年打架又快又狠,面上的表情并不狰狞,反而算得上优雅。他是笑着的,只是这笑与平常很不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从没见过沈望的这一面,兇勐得像一头不受控的野兽。当时她甚至觉得自己若是不拦着,那个假装醉酒上前来拉扯自己的男人会被活生生打死。 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叶渺怎么可能会不怕呢。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朝夕相处的少年,那是个巨大的谜团,自己或许连冰山一角都没有摸到。 眼见着自己诚实回答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后,少年隐隐又要暴走了,她无声嘆了口气,这次非常坚定地牵住了对方的手,将后头要说的话讲完:「可是,我更担心你。沈望,你的状态太让人担心了。」 「那些人怎么样,受伤是轻是重,我根本就不在意。可你不同,假如那些人不是人贩子,不是那么刚好被警察逮到了,你又要怎么办?把人打成那样不用负责任的么?情况轻的话进去关几天,若是严重的话,说不定要判刑的。」叶渺沉了口气,接着道:「你想因为这种事赔上自己一辈子吗?」 她还记得原剧情中,赵越就是冲动打架,失手杀了人才被关进监狱的。不想沈望走上这样一条路,心里的那一点对未知的恐惧早就被担忧漫过了。 其实自己也是一个双标且道德感并不强的人,叶渺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在看到沈望将人打成那样后,尽管怕得手脚冰凉,她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不是去关心那个痛得在地上打滚的人,反而是想让沈望赶紧跑。 赔钱什么的不是重点,她害怕沈望会被抓进去关着。毕竟那个醉酒的男人一脚被踹出去后,痛苦得蜷缩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严重得好像随时会死掉一样。 就是从那时起,她发觉了少年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比她以为的还要重要很多。 「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会面临那种烦恼。沈望,人生那么短,我们都应该好好珍惜的。」见少年的情绪被安抚了,叶渺心头微松,不知不觉她的手心都紧张到出汗了。 不好意思地缩回了自己汗津津的手,叶渺认真地看着少年,目光恳切:「你可以答应我,以后遇事不要那么冲动吗?能够报警就报警,不要随便打架,很危险的。」 没有应好或是不好,沈望定定地看了她很久,忽地笑了:「你是在担心我?若说危险的事,应该没有比跟一个不受控的疯子住在一起更危险的。」 第35页 少年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俯身到叶渺耳边轻声道:「你不是害怕么,要不要考虑跟叶叔叔讲一讲我的反常?他那么爱你,说不定就将我赶出去了。」 「你不是。」少年话未说完,就被叶渺打断了。她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再次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疯子。我知道的,当时情况危急,你只是太担心我才会一时冲动。」 「天真。」被女孩儿斩钉截铁的回答震了下,沈望面色有些忪怔,倏的翘起嘴角笑得狡黠。泛着凉意的指尖捏着女孩儿近在咫尺的下颚,垂下眼眸凑过去。 一个温热的吻轻轻地落在叶渺的唇上,蜻蜓点水地触碰了一下,转瞬分离。少年舔着自己的唇像是在回味一般,指尖摩挲着她的下颚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语气无辜得似乎刚才只是一个恶作剧:「这样的话,你也会觉得我是一时冲动吗?」 脸颊唰的爆红,叶渺慌忙地捂着自己的嘴唇,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心脏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心口蹦出来。她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此刻迷煳得厉害,「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闷笑出声,沈望看着女孩儿的反应觉得有趣,故意道:「唔,甜甜的,是枣糕的味道哦。我可以再尝一次么?」 叶渺怔怔地看着少年俯身靠近,忽然回过神推了他一把,仓惶地转身跑上楼,啪的将卧室门关了。 被推了一把,连酿跄一下都没有,沈望站直了身子,就在客厅里目视着叶渺慌慌忙忙跑上楼的身影,像极了受到惊吓落荒而逃的小仓鼠。 真可爱,他想,若是能够把仓鼠关进笼子里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不会乱跑了,永远都会待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 第21章 . [最新] 奇怪少年(21) 「否则我就亲你了」…… 没有立刻追上去查看叶渺的情况,沈望知道人不能逼得太紧,总得给点时间去适应。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不适,他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唇角翘得更高,取了把水果刀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面对着衣柜上自带的全身镜,少年的心情颇好,眼尾都染上艷丽的颜色。他一手捏着水果刀的刀柄把玩,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划过锋利的刀片,在刀尖的位置停了,对着镜子抬眼,一双寒潭似的眸子弯了弯,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笑得开怀。 忽地他的食指状似无意地划过刀尖,血珠顺着那道崭新的口子冒了出来,沿着他的指尖滴答地落在地上,绽开了一朵红色的花。心口处的不适减弱,少年轻轻笑出声,像只猫儿一样将受伤的食指含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将血水舔了。 他冲着镜子歪头,仿佛在跟谁说话一般地开口,语气是说不出的轻快:「你看自己多没用啊,恐惧成这样。这么不堪的你,谈什么保护别人?不若消失吧,把一切都交给我,包括渺渺。」 那么鲜活有趣的女孩子,他开始有一点点喜欢她了。 慢慢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不适消退,沈望啧了一声,将水果刀随手放在书桌上,转身下了楼。把装在购物袋中的东西拿出来,他挑了几样食材进厨房,准备做晚饭。 目光瞥见旁边还放了一个小型的袋子,应该是叶渺执意要亲自去买的东西。一时好奇,他打开袋子瞧了瞧,映入眼帘的是粉色的包装袋。 原来是这个啊,沈望恍然。指尖勾了袋子拎了楼,没有敲女孩儿紧闭的卧室门,将袋子挂在房门的门把手上,又去厨房了。做了几道清淡爽口的小菜,熬了红枣粥,这才将饭菜用托盘端上去。 挂在门把手上的袋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敲了一下门,没等着叶渺来开,自己就拧着门把手推门而入。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有些黯淡。 眯着眼睛寻到开关的位置,啪的将灯打开。屋子里一亮,沈望就看见叶渺躺在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一动不动的。把饭菜放在桌上,他喊叶渺起来吃饭。 肚子疼得厉害跟刀绞一样,叶渺没有起身,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紧了,瓮瓮的声音从盖着的被子中传出来:「你先出去,我等下吃。」 身体不舒服是其次的,主要还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望。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一直迴荡在她的脑海中,跟摁了重播键似的不断回放。她不讨厌那种感觉,就是心跳得很快,脸上隐隐发烫,不用照镜子她也晓得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 那是她的初吻,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没了。她摸不清沈望是什么意思,亲她是一时冲动还是一个玩笑。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她也没理清自己的想法,就想先避开少年。 咔嚓一下关门的声音,房间里没有声响了。叶渺竖着耳朵听了半分钟,猜想少年是离开了。陡然舒了口气,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在被窝里滚了滚,从面对着窗户侧躺的姿势翻成了平躺。 只是刚一翻过来她就觉得不对劲,余光中一个高瘦的身影立在自己床前。见她发现了自己还蹲了身子,上半身趴在她的枕头边,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僵直了身子没敢动,叶渺想重新翻个身,却被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她尴尬着一张脸,干巴巴道:「你没走呀,我以为你已经出去了。」 「你很希望我出去?」沈望扬眉,在叶渺违心的「不是」两个字脱口前,眼眸幽幽地开口:「那真是要令你失望了,我并没有出去的打算哦。」 第36页 说着将一脸懵的叶渺从被窝里半抱着坐起来,身子倚靠在竖着的枕头上,还贴心地将羽绒服给她披上了。温热的红枣粥端到跟前,沈望捏了勺子凑到她嘴边:「吃饭。」 「我自己来。」叶渺面皮滚烫,尤其对上少年含笑的眸光时更是心慌,连忙从对方手中接过碗移了视线。 两碗半热腾腾的红枣粥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似乎肚子也没那么痛了。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她有些发愁。勉强再吃了两口,觉得胃里撑得慌,叶渺皱着脸将碗往少年跟前推,小声道:「吃不下了。」 她的意思是让沈望把碗放到托盘中端走。哪知少年瞧了她一眼,修长的手将碗接过,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地把剩下的半碗粥全喝了,一粒米都没剩。 脸上蒸腾着热气,叶渺因痛经稍显苍白的脸上飞了一抹绯色,看着面不改色舔了舔勺子的少年,她微微张了嘴,说话磕磕巴巴还有些难以启齿:「那是我喝过的。」 里面还有她咬了半颗的红枣,少年也一併吃了。 「我知道啊。」少年撩了眼皮,看着她懵怔的神情有些愉悦,低低笑道:「所以呢?」 叶渺脸上涨的通红,将被子扯起来盖住自己的脸,往下一缩躺平了:「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这回沈望是真的收拾碗筷离开了。叶渺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开一个角,没看见那个身影方才把遮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大口透着气。她踩了拖鞋下床想锁门,却发现不知何时房门锁坏了。 懊恼地躺回床上,她在心里祈祷,希望沈望不要再过来了。可惜事与愿违,过了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少年的衣角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径直走到床边,沈望掀了她的被子将一个东西塞到了被窝中。热乎乎的,是热水袋,贴着她时不时阵痛的腹部。另外放了一个热水袋在她的脚边,暖脚的。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叶渺每个月生理期的头天都会经歷这样的绞痛,躺在床上还稍微好些,坐着或者站着就痛得不行。 以前喝过几副中药没见好,她干脆就忍着了。碰上需要上课的日子就吃止痛药,实在忍不住就请假。好在她的生理期比较规律,每回都是周末这两天来,倒也不用担心请假的问题。 「听说生理期的时候用热水袋捂着肚子会没那么痛,我就拿了两个热水袋给你试试。」将被子掖得密不透风,沈望随口道:「何况天气这么冷,捂着热水袋也更暖和,你不是最怕冷了么?」 每天出门都要穿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跟个球一样。别的女生都追求苗条显身材,大冬天穿得薄薄的,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只有叶渺校服里塞羽绒服,保暖裤还穿了两条,袜子都是带绒的,非常厚实。 「你怎么知道我在生理期的?」被少年漫不经心的话惊到,叶渺的内心隐隐涌上一股羞耻感,跟个男孩子聊这个话题总觉得怪怪的。 沈望神色莫名,指了指她放在床头柜上尚未收好的粉色包装袋:「你不是专门回一趟超市买这个了?何况,你上个月、上上个月的生理期差不多也是这几天来的,我当然知道。」 「……」不是,这理所当然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你一个男的又不来月经,记这个干什么呀! 叶渺没好意思问出口,事实上她心中隐秘的羞耻感蔓延,现在脚趾都是蜷缩着的,只是盖在被子里看不见。嗫嚅了下唇,她还是决定跳过这个问题,故作不在意地侧了身子:「那我睡了,麻烦你帮我关下灯,谢谢。」 快走吧,今天发生了太多令她尴尬到无所适从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想与沈望待在一个屋子里,默默在心里念叨着希望少年赶紧走。 但少年并没听到她的心声,还脱了鞋爬上她的床。感受到身旁凹陷了一块,叶渺震惊得都要跳起来了,唰的一下坐起身看着已经半躺的少年,眼睛都瞪圆了:「你这是干嘛?」 「睡觉。」沈望偏了头瞧她,长臂一捞,将她重新摁回床上,被子压得严实。两床厚厚的被子,他只扯了搭在上面一床的边角盖在自己身上,而后隔了一床被子将叶渺抱得紧紧的,脑袋凑到她的颈窝,满足地嘆了口气。 「睡、睡觉?在这里?」被棉被裹得紧紧的,身上还压了一只手,少年温热的唿吸洒在自己脖侧,痒痒的。叶渺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试着往旁边挪了挪,不过没挪动。 「别动。」少年疲累的声音从颈窝处传来,滚烫的唇一张一合的,偶尔擦过她脖侧的皮肤,懒洋洋地威胁道:「否则我就亲你了。」 叶渺不动了,身子僵得跟块木板一样,半晌才小声道:「你先起来,不能睡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沈望支起下巴看她,黑亮的眸子沁出一点笑意,故意凑得很近,仿佛想将她的表情全部收纳进眼中:「之前我们也睡在一起过,现在如何不能?」 之前?叶渺想起来了,是那天下大雨还打雷的夜晚,沈望怕得躲进了柜子里,还缠着她不放。实在没办法,她才哄着少年入睡,不知不觉自己也睡了过去。 「不一样的,那是特殊情况。」叶渺摇头。 「其实,你已经发现了吧?」忽地凑到女孩儿的耳边,沈望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压低了声线:「我不是平常的我,又或者说是另一个我。」 第37页 话音刚落,少年的目光便死死锁定着叶渺,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可惜令他失望了,女孩儿并未惊慌害怕,也没有过多的震惊,只是有些哑然。 这样大的差别,两人又朝夕相处,叶渺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早在那个雨夜,沈望可怜兮兮地喊她姐姐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 后面又细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她隐约有个猜想,觉得少年或许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前后才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 只是她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询问,害怕给沈望造成二次伤害。现在对方主动提了出来,她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瞄着少年的神色,似乎没有不悦或者动怒,便抿了唇:「那你能告诉我缘由吗?」 「我考虑一下,若是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告诉你了。」沈望沖她眨了眨眼,笑容神秘兮兮的:「你猜猜我是哪个沈望?猜对了有奖励。」 「玫瑰花。那支木雕的玫瑰花,是你送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少年,叶渺说得很肯定。 因为沈望大部分时候都是不碰刀的,她先前不知道,还央求少年帮自己雕刻一支蔷薇,想跟那朵玫瑰花凑一对。当时沈望的表情很奇怪,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没有说话。蔷薇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现今想来大概那不是他送的,所以才会流露出那样复杂中带着隐忍的情绪。 怔了一瞬,沈望勾了唇很高兴的样子,难得哈哈大笑起来,终于从床上起身。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见叶渺呆呆的登时忍俊不禁,将她扒着被角的手塞回了被窝中:「晚安哦,渺渺。」 咔哒一下,门关了。 走了?叶渺尚处在迷茫之中,所以说什么想跟她一起睡从一开始就是在逗她的?侧了脸,她瞧见自己枕边放了个东西。 是支木雕蔷薇,含苞待放,跟真的一般。 * 熬过生理期的头天,第二天起床叶渺的脸色就好多了。她掀开被子下床,拧开门外面静悄悄的。往常沈望都是起床了的,尽管周末放假,可他这人向来自律,今儿居然没了动静。 「沈望?」往旁边挪了几步敲了隔壁的门,但没人来开,叶渺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我进来啦?」 房间里没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拖鞋也不在。她小声嘀咕着,关了门下楼,终于听到厨房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像是刀子摩擦瓷砖的声音,听着有些刺耳。 困惑地靠过去,透过半开的厨房门她瞧见里面有道身影直立着,手指慢慢地在菜刀口划过,很快就沁出了血丝。 声音卡在喉间,叶渺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愕。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上前将半掩的厨房门推开了,抖着声线问:「你在做什么?」 「唔,你看见了?」沈望语气是惊讶的,可面上却一点没有惊讶的神色,舔了舔自己刚才割伤的手指,唇角绽开一抹笑:「如你所见,我想尝尝鲜血的味道,可惜不如想像中那般好。」 听少年云淡风轻地这样说,叶渺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沉默着上前,捧住少年割伤的手端详,又仔仔细细将他的手指、手腕还有身上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发现了三四道新伤。看那口子的形状,应该也是在刀子上割的。心里沉了沉,她盯着少年的眼睛,哑着声音问:「多久了?」 「什么?」沈望挑眉,看着女孩儿有些红的眼睛,习惯性地伸手想摸她的头髮。可惜这次没有成功,因为叶渺躲开了,面上的神情很是认真严肃,又问了一遍:「自残这种情况,多久了?」 住在一起这么久,她都没发现沈望有过这方面的倾向,以为少年只是表现古怪而已,却不想已经严重成这样了。都怪她太疏忽,平时除了记挂着赵越的补课,就是想着要怎么完成任务,很少主动去关心少年。 但凡她仔细些,都不至于现在才发现这个情况。叶渺是愧疚的,沈望对她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她却没有付出同等的精力与心思。可同时她也很心疼,看到的那瞬间就止不住红了眼睛。 「你说这个?」少年晃了晃自己的手指,他算是知道叶渺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了,原来以为他在自残,不禁笑出了声:「很久了,小时候就会。」 不过不是自残,也不是他之前说的想尝一尝鲜血的味道这种理由,单纯地想这样做罢了。只有这样,他出现的时间才能更长久。 可见叶渺真的信了自己自残很久了,表情难过得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他摸着自己有些酸胀的心口,又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莫名的,让人产生一丝丝眷恋,很想永远留住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道目光与他所有见过的都不一样,不是冷漠的、讥讽的、嘲弄的。相反,很温暖,仿佛初升的太阳光一般。耀眼,又不至于会灼伤人。 原来向阳喜光是阴暗生物的本能,他以前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是讨厌太阳光的。因为阳光照到的地方太亮,会将自己的不堪与难看全都映衬出来。可如今他发现沐浴着阳光也不错,摄取到的温度实在太暖了。 「去医院看过吗?」叶渺斟酌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她知道很多病了的人都不认为自己病了,并且非常抗拒去医院。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就算少年会生气她也想多了解他一点。 定定地看着有些忐忑的女孩儿,沈望轻声笑了,并不在意谈及这个话题:「看过,没什么用。」 第38页 第一次出现这种症状,没记错应该是在小学一二年级,他将一个同班的小胖子打了。因为那个小胖子老是往他的课桌里放各种虫子,还乱丢他的文具盒,嘲笑他是个没妈的孩子。 老师都不管的,只当作没看见。那个小胖子是校长的儿子,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根独苗苗,自然宝贝得紧。学校老师都知道,也会看在校长的面子上对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在那小胖子造谣他母亲出轨,这才会被姦夫杀死时,他扑过去发狠地将对方打了一顿。他自己就被踹了几脚,而那个小胖子脸都肿了,牙齿被他打掉了两颗,疼得哇哇直哭。 闻讯赶来的老师拉都拉不住他,还被他甩开撞在桌角,将腰撞伤了。这件事闹得有些大,赔了一笔钱不说,他被那个小学劝退了。 回到家他父亲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两巴掌,将他扇得半边脸肿了起来。一直骂骂咧咧的,说自己给他惹了很多麻烦,还赔了那么多钱,都是他两个月的工资了。 心疼那笔钱,当天那个男人就喝了很多酒,喝得醉醺醺的就拿着家里的鸡毛掸子抽他。头上、身上被抽了很多道青紫的印记,他蜷缩在地板上没能爬起来,就那样躺了一夜。 被学校劝退,那个男人就想让他不读书,随便找个小馆子帮忙挣点钱的。但是人家不收童工,又被邻居举报到居委会,说他不让孩子接受义务教育。没办法,那个男人只好另外给他找了一所小学,暗暗唾骂那些邻居多管闲事。 每天喝酒到深夜,一喝醉就会打他,这已经成了那个男人的消遣。渐渐的那个男人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因为他不会站着不动挨打,有一次一个酒瓶子砸过去,将那个男人的头砸破了。 当自己穿着鞋子笑着碾上那个男人手指的时候,沈望现在都忘不了他父亲当时的神情有多惊恐,像见了鬼一样,哆哆嗦嗦地骂他是疯子。 于是他被带去专门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去检查,那个医生说他疑似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人格分裂。其中一个人格表现出明显的暴力倾向,兴许会伤人。 他父亲被吓得要死,自那后每天睡觉都必定要锁门,生怕被他害了。这么多年他的情况没有好转,那个男人却死了。 别人都以为他会为此难过,其实他们都错了。自己非但不伤心,还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第22章 奇怪少年(22) 「你喜欢我」…… 「只是没有遇上好医生而已。」叶渺小跑着找来医药箱, 将少年手上伤了的地方包扎起来,坚定地看着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最好的医院。」 瞧了下自己被包扎得丑兮兮的手指, 沈望没有嫌弃,竟觉得还不错,垂了视线目视着女孩儿澄澈的双眼, 故作苦恼:「可我不愿意哦, 你要怎么办呢?」 「人格分裂你听说过吧?治癒难度是很大的。就算治好了,其他人格也会消失的。如果只能保留下一个人格, 你会希望谁留下?」直直地将叶渺盯着, 少年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 摩挲着她的下唇,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在你心里谁更重要?我想听。」 谁更重要?叶渺茫然。在她心里,不管哪一面都是沈望, 似乎并无不同。她希望少年能够治好,未来能够走得长远, 其他的没有顾虑到那么多。勐地被这么一问, 她直接懵了, 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少年一直盯着她, 并没有允许她矇混过去的意思。她便只能跟从自己的内心, 回答了一个与上次差不多的答案:「都是你,都很重要。」 静静地盯了她半分钟,沈望忽地笑了,按在她唇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迫使她启开了一条唇缝。少年垂眸倾身,衔住她柔软的唇瓣轻吮,黑眸中似有浓墨流淌。 被少年的举止惊住了, 叶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爆红的同时想将沈望推开。可惜没能推动,少年攥着她的一只手腕将她禁锢在跟前,力度不至于伤到她,却能让她挣脱不得。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看清少年根根分明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微微垂了下来遮了眼睑,她看不见少年的神色,只是隐约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唇上湿濡濡的,跟小狗舔过一样,叶渺甚至出神地想少年是不是狗子成精了。忽然下唇传来疼痛感,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沈望居然咬人的。 一被松开,叶渺抚上自己被咬的下唇,都顾不得自己刚才被亲了,嘶了一口冷气,鼓着腮帮子委委屈屈的:「你怎么咬人呀?」 眸色渐深的沈望怔了怔,随即闷笑开来,被女孩儿的反应逗乐了。他不痛不痒地道了歉,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在对方生气之前捧起她的脸端详,近乎虔诚地亲了亲刚才被他咬过的地方,迎上女孩儿呆滞的眼神低低笑道:「你看,我们不一样。他不会这样待你,可我会。」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还没有发现。」少年凑到叶渺的耳边,贴着她的耳根轻轻说话:「你喜欢我。」 叶渺睁大了眼睛,脑中像炸开了烟花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直盘旋着少年的那句话。喜欢他,自己喜欢他? 不管是作为灵智初开的含羞草精,还是在这个世界长到这么大的叶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沈望对她来说是特殊的,她只当这个人很重要,从未想过原来这是喜欢。 第39页 仿佛被一语点醒般,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何会出现那些反常。难怪每次与少年离得近些,她就觉得脸红心跳。就算被亲了,她也没有讨厌过对方。 她待沈望与待别人一直都是不同的。因为喜欢少年,所以她可以容许对方进出自己的房间,牵着自己的手。理清了头绪,叶渺反而放松了,十分坦然地点头:「对的,我喜欢你。」 没想到女孩儿如此直率,竟然就这么承认了。沈望惊讶过后又轻声笑了,凑得很近挨着她的脸,压低了声音问:「你喜欢哪个我?」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叶渺有些无措与迷茫。 对她来说不管是哪一个人格都只是沈望的一面,他们本就是一体的。可是沈望自己却不是这样认为,执着地想得到一个答案,似乎他们之间此消彼长、不可共生。 「我不知道。」叶渺诚实地给了他答案。 这个回答在他意料之中,沈望并不失望,揉着女孩儿柔软的头髮,他笑道:「没关系哦,现在不清楚也不用勉强自己,以后总会知道的。」 就算一直弄不清楚关系也不是很大,因为这个身体的控制权最后一定会掌握在他手中。主人格、副人格又有什么要紧,谁强大起来谁就能留到最后。 「不做早餐了,我们出去吃。」扣着女孩儿纤细的手,沈望拉着人就往外走。 顺从地跟着少年的步子,都走到门口了,叶渺才想起来问去哪儿:「等会儿还要给赵越补课的,不能走太远。」 「今天不补了,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将大门反锁住,沈望固执地要与叶渺十指相扣牵着,慢悠悠道:「在刚起床的时候。我说我们要去约会,今天没空。」 「约、约会?」叶渺惊了,脸上隐隐发烫。尤其这么光明正大牵着手出门,感受到周围飘过来的视线,她总有些心虚,生怕撞上跟自家熟识的邻居。瞄了眼自己被少年紧握着的手,她小声问:「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你在担心什么?」没有松开女孩儿的手,沈望反而握得紧了些,故意凑近笑道:「害怕被人发现我们举止亲密?可是更亲密的我们刚才都做过了,难道你更喜欢偷偷的?听起来很刺激的样子,你若是喜欢那样,也不是不行哦。」 「……」叶渺羞得耳朵都开始泛红,一把捂了少年的嘴,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别说了,我没喜欢那样。」 感觉掌心被舔了一下,叶渺触电般收回手,目光中都透着震惊。路上人来人往的,少年真的太大胆了。她涨红了脸,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沈望闷笑,语气颇有些遗憾:「那好吧。我们去吃炒米粉,然后去看电影。最近有部上映的电影,我想看很久了。」 「什么电影?」叶渺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连忙问道。可少年只是笑着,说到电影院就知道了。 确实是知道了,叶渺后悔得要死,早晓得沈望要来看恐怖片,她打死都不会跟来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灯光一黑,影片的开头就出来了。 红色的字体像鲜血一样从屏幕上方往下流淌,勾勒出《影院惊魂》几个大字,配上那惊悚的音效,还没看到正片,叶渺的双腿已经软了,哆哆嗦嗦地扯着少年的袖口,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刚站起身,她的后衣领就被人勾住了。沈望将她摁回座位上,稍稍地偏了头,昏暗的灯光映在脸上,添了几分诡异的感觉:「不行哦,说好一起看的。」 看这场电影的没什么人,放映厅里就叶渺还有沈望,可以说他们俩包场了。周围空荡荡的,叶渺瞧着就心里发慌,坐直了身子不敢乱动,小声嘀咕:「哪里有说好?明明是你自己要看的,还骗我说很刺激。」 「现在不刺激么?」沈望嗓音幽幽的,动作轻微地凑过去,慢慢道:「你后面有人。」 一下子僵直了身子,叶渺手心都沁出了汗,没敢回头:「你骗我。」 「你试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跟电影里一样,正在缓慢地靠近,越来越近。」指了指她的身后,少年几乎靠在她的身上:「来了。」 吧嗒吧嗒,叶渺真的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与屏幕上那双红色高跟鞋配上的音响渐渐重合,仿若近在咫尺。汗毛不禁竖了起来,她感觉那双鞋子仿佛就停在了自己后面。 「沈望。」已经流露出了哭腔,叶渺真的被吓哭了,眼里氤氲着水汽。少年讶然,指腹擦过她的眼角,难得收敛了唇角的笑意,显得有些懊恼:「逗你玩的,怎么就哭了?」 「没有鬼吗?我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了。」叶渺揪着少年袖口的手都在抖,始终不敢往后面看。 「没有,那是检票晚了的人。来看电影的,跟我们一样。」握着女孩儿微凉的手背,沈望第一次有种自己做错事的感觉。他不该觉得好玩就故意去吓叶渺,明知道她已经这么害怕了。 高跟鞋的声音又远了,叶渺看见一对挽着手的小情侣坐到了前排的位置。女生的脚上穿的不是高跟鞋,是后跟比较高的长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跟高跟鞋很像。 陡然舒了口气,她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就在刚才那一刻,她连遗言都想好了。想着自己这么弱肯定逃不出去,倒不如拖着时间让沈望赶紧跑。不曾想竟然还是被骗了。 第40页 看叶渺一言不发,还不让他握着自己的手,沈望面色微变,抿了唇问:「你生气了?那我们不看了。」 叶渺充耳不闻,没说话也没起身,晾了少年几分钟才认认真真扭过脸,直视着少年的眼睛:「道歉。」 愣了一下,沈望没有迟疑,开口道:「对不起。」 「那我原谅你了。」叶渺舒展了眉眼,将自己的爪子重新塞回少年的手中,怕打扰到别人看电影,声音压得很小声:「不过你以后不能这样吓我。我胆子很小,不禁吓的。」 女孩儿的手软软、小小的,手心的汗还未消,沈望拿出一张纸巾给她擦了擦手,眼眸中多了一点柔和:「好。」 他就没见过这么好哄的人,脾气软得跟面煳似的,就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换来原谅。说实话,若是有谁这么吓他,不动手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这场电影到底还是看完了。被沈望这么一吓,再看电影叶渺就没那么害怕了,甚至还记得其中一些情节。她感觉自己的胆子大了一丢丢,可能就指甲盖那么多。 中午仍旧是在外面吃的火锅。天气很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瞬间就感觉整个人暖起来了。若不是云层逐渐聚拢,天空看着阴沉沉的,随时会有一场大雨的样子,叶渺还想在外面逛一逛的。 「一时半会儿这雨落不下来,我们慢慢走回去吧,正好消食。」将在火锅店附近买的栗子糕袋子拎好,沈望下意识就要去牵叶渺的手,见对方傻愣愣地站着没动,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隔了一条街是个五星级餐厅,有辆豪车停在那里。车门半开,一个年轻女孩儿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有说有笑地从后驾驶座出来,往餐厅门口走去。紧接着那辆车子被司机开走了,两人的身影便被看得更加清楚。 那个年轻女孩儿沈望有点印象,叫什么名字忘记了,就时常在他面前晃荡那个。中年男人他不认识,看两人那亲密的模样,他扬了眉,不禁想得有点多。 叶渺倒是没有多想,就是觉得这世界真小,在这个地方也能碰见吴婧跟那个男人。上次在电影院,她瞧见的也是他们俩。 「回神了,我们走吧。」遮了女孩儿的眼睛,沈望牵着她的手择了另一条路离开。 视线被遮挡,叶渺眼前一下子就黑了,她只能跟着少年的步子摸索着往前走,同时想把少年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开:「遮眼睛干什么,看不见了。」 「脏,看了要长针眼的。」走了一段距离,沈望才松了自己的手,意味深长道:「别什么垃圾都看进眼里,看着我不好吗?」 「……你又胡说。」这个性子的沈望格外喜欢说些令人脸红的话,偏偏叶渺招架不住,每次都被堵得哑口无言:「要下雨了,我们走快点。」 尽管叶渺与沈望换了一条路走,吴婧还是瞥见他们了,吓得立马松开了挽着中年男人的手。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察觉到她的异常,还专门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点不舒服。」吴婧心慌意乱,视线中已经没有叶渺他们的身影,可她还是慌得不行,勉强笑道:「这顿饭还是改天吃吧。刘总,我想先回去了。」 一只手在吴婧腰间摸了一把,又在她的手背上划过,被叫做刘总的男人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搂,眼睛都在放光:「急什么,吃个饭而已。」 推脱不过,吴婧还是被半拉着进了餐厅。殊不知在他们之后,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红色裙装的女人跟着进了餐厅,要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座位,慢悠悠地拍下了若干张照片。 * 叶渺与沈望刚回到家,外面的雨已经落了下来。一开始淅淅沥沥的,后面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啦的水花四溅。叶渺赶紧上楼关了卧室的窗户,暗自庆幸还好书本没有放在飘窗上,不然就被雨水浸湿了。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跟夜幕降临一般。屋子里光线黯淡,看不清东西。叶渺想将灯打开的,一转身被立在门口的身影吓一跳,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喘气:「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吓着你了?」啪的将开关打开,卧室一下亮了起来,沈望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就那样一直看着她。 「怎么不进来?」叶渺觉得奇怪,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离得近了,她仿佛能看清少年的眼神在不断变化:「你、你怎么了?」 将还在渗血的手指举了起来,沈望笑得有些虚弱,身形往前倾倒,靠在叶渺的肩膀上,轻声道:「有些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瞧见少年渗血的手指,叶渺又气又急,扶着少年坐到自己床边,赶紧找了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简单包扎了下,她抬起头看着沈望,再次道:「我们去看医生好吗?你不能一直这么伤害自己。」 「不看医生。」沈望还是摇头,苍白的脸上终于多了丝血色,紧紧地盯着蹲在他脚边的女孩儿,良久抿着唇笑了下:「我没有伤害自己,那个不是我。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沈望?」是她熟悉的那个沈望,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叶渺静静地瞧着他,忽然有点尴尬,因为她的手还贴在对方的手背上。连忙缩回了手,她莫名的觉得心虚,感觉自己趁人之危占了少年的便宜一般:「不好意思,我就是一时心急。」 第41页 「为什么?」少年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似乎连眼角都耷拉了下来。 叶渺没听懂,茫然着一张脸:「什么?」 收敛了情绪,沈望没说话,径直站起身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叶渺跟在他身后想问个明白的,可惜被少年关在了门外,连房门都锁了。 摸不着头脑,她不晓得少年怎么忽然就生气了,一句话都不肯说。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她只得先回了自己卧室。 门外没了动静,站在镜子前边的沈望更不高兴了,双眼染上了一丝雾霾。为什么叶渺可以任由那个他亲吻,却连触碰到自己都赶紧收回了手,像是碰到了病毒一样。她就那么喜欢另外一个他,不喜欢自己么? 可是,那是自己很喜欢的女孩儿啊,他不甘心。在镜子前站了半晌,沈望看见了书桌上放着的栗子糕,那是另一个他买给叶渺的。 冷着脸将栗子糕丢到了垃圾桶,他躺上床蜷缩着身子。脑子昏昏沉沉的,心脏处也有些不舒服,是那个暴力型人格试图跟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沈望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一打开窗户冷风顺势灌进来,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再一看闹钟,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了。 开了门,他发现叶渺的卧室是打开着的,里面没有人。刚走到楼下,他就听到厨房有声响。走近一看,拴着围裙的叶渺一只手拿着一个锅盖挡住脸,另一只手握着锅铲在锅里翻炒。 锅里啪啪的热油四溅,溅起的油珠跳了几颗在叶渺握着锅铲的手上,烫得她直抽冷气。沈望看不下去了,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锅铲,熟练地颠着锅,很快一盘木耳炒肉就出了锅。 没急着将盛菜的盘子端出去,少年从冰箱拿了一个鸡蛋出来,磕碎留了蛋清,用勺子涂抹到叶渺被油烫到的手背上,长长的睫羽垂下,轻声问她:「怎么不叫我?」 这回叶渺听明白了,抿出一个笑:「你不舒服当然要歇着了,我本来是想做好了菜再叫你的。谁想到这木耳炒肉好吃,一炒起来油珠四溅,差点吓死我。」 「下次不要做了,我来就好。」让叶渺到旁边歇着,沈望又做了个青菜汤,炒了个小菜。两菜一汤端上桌,他才拿了碗筷到桌上。见坐他对面的姑娘小口小口吃着,还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他蹙了眉:「没胃口?」 叶渺咬着筷尖否认,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刚才是生气了吧?我想了很久没明白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吗?」 手上顿了顿,沈望默然,片刻后启唇:「没有。」 明明就有,叶渺小声嘀咕。一顿饭吃得沉默,饭后少年将碗筷收拾了。叶渺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天的时候她才说过喜欢沈望的,那时没能得到对方的回答。后面少年的一系列举动,让她觉得沈望也是喜欢自己的。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人格之间会相互影响,还是彼此独立呢?叶渺不知道,正如她不清楚现在的沈望是怎么看待与自己的关系。朋友,还是其他?她很想问的,但又不敢。 在沙发上坐着纠结了很久,叶渺还是放弃了,回了房间取了睡衣洗澡。一直静不下心,她干脆拿出金考卷埋头做了起来。完成了两张卷子再抬眼,已经深夜了。她收了书本躺上床,很快睡了过去。 由于睡眠不足,周一她都没什么精神,一整天都神情恹恹的。临放学,周圆圆戳了戳她的背,兴致勃勃地示意她把耳朵凑过去。 叶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身子往后倾了倾。周圆圆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话,讲了今天发生的一件大事。 「什么?」叶渺禁不住提高了音量。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赶紧捂着嘴,小声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周圆圆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压得很低:「这件事在学校都传遍了,还有照片挂在学校论坛上呢,你没看见么?」 将藏在书包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周圆圆登陆学生论坛,点开其中一个挂在首页的热门帖子,一张照片就显示了出来。 照片上,吴婧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笑得很甜,背景就是叶渺看到的那个五星级餐厅。 第23章 奇怪少年(23) 「不会不在身边」…… 那个帖子张贴了不止一张照片, 有很多张,其中有一张那个男人的手放在桌子下面,在摸吴婧的大腿。 以吸引人眼球的照片开头, 帖子里完完整整地讲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那个中年男人是一个学生的家长,有个正在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而吴婧在他们家兼职,周末帮着带一带小孩子, 辅导一下功课。来了两三个月, 对小孩子的功课上心与否不知道,反倒与家里的男主人勾搭在了一起。 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 发帖时间是在周日晚上, 周一的时候这个帖子已经爆了。不仅好多学生看到了, 还惊动了学校的老师与领导。由于这件事的影响太恶劣,学校查了那个发帖帐号,发现是本校一名高一的学生。 找了那名高一学生了解情况, 那个学生没有任何隐瞒,说照片中这个男人是他姑父, 事情都是真的。吴婧就是非常不要脸的小三, 勾引有妇之夫, 破坏人家的家庭。言语中非常嫌恶, 至于照片怎么来的, 他只说是自己拍的。 第42页 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学校也核实了情况,确实跟那个男生所说的相差无二。二班的老师集体震惊,尤其班主任都快窒息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教的学生中还有这种道德败坏的人。 吴婧平时瞧着多听话啊,尽管成绩上一直不是很理想,可作业什么的都按时完成, 班级活动也积极参加。在班主任印象中,吴婧就是个很有艺术细胞的腼腆女生,长得漂亮、人也讨喜。在班里存在感不是特别高,不曾想一出么蛾子就震惊全校。 规章制度难以约束道德,就这么放任不管,对学校的负面影响太大了,还会对学生作出反向引导。学校的领导急匆匆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将论坛上的帖子删了,在校规中寻了一条处分了吴婧。还让二班班主任打了吴婧父母的电话,通知他们到学校来一趟。 被班主任找到办公室的时候,吴婧整个人都懵了。特别是看到那个帖子上的照片时,更是血色褪尽,一个劲儿地问是谁拍的。班主任当然没跟她说,就将学校对她的处分讲了,还说她的父母一会儿也会过来。 听到自己被处分,吴婧当时就急了,神情非常不服气,辩解说那些照片都是假的,而且自己没有违背校规,学校不能随便处分。等吴婧讲够了,班主任才幽幽问她是想背个不痛不痒的处分,还是让这件事继续发酵。 若是表现好,处分在毕业前还有机会消掉。吴婧很犹豫,她父母二话没说就认下了这个处分。在班主任面前给了吴婧一巴掌,称自己工作太忙,忽略了对女儿的教导。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不会再让女儿犯错的。 出了办公室的吴婧捂着自己被打得发疼的半张脸,神色十分怨愤。她没反思自己,反倒恨上了拍下那些照片上传发帖的人。班主任不说,她也猜得到是谁。那天她就碰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叶渺,还有一个是沈望。 沈望那种冷淡的性子不像是会做这件事的人,那就只剩下叶渺了。一定是自己经常出现在少年的跟前,让她产生了危机感。再加上一班体委曾经为了自己针对过叶渺,她一定是怀恨在心,抓着自己的把柄想要报復回来。 一瞬间想了很多,吴婧越想越觉得是叶渺做下的这件事。又或者她需要一个发泄口,而叶渺是最佳的人选。她讨厌叶渺很久了。 被吴婧在操场上堵到时,叶渺正与沈望在跑步。看着气势汹汹拦住自己的吴婧,她脸上还是迷茫的,问对方有什么事。 她没想到吴婧会来找自己,毕竟才出了那样的事。原帖是被删了,可那些照片有人保存了下来,论坛上还在流传。她以为吴婧此刻该焦头烂额才对,现在一瞧气色还好。 「是你做的吧?」吴婧冲到操场中间拦下叶渺,两只手都捏成了拳头,面上的表情愤愤不平,说着便红了眼睛,活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放学后操场上还是有些学生在的,在学校流传的照片使得吴婧彻底出了名,以往不认得她的学生如今都对她那张脸有印象。一见到帖子事件的当事人出现,在操场或是锻鍊或是闲逛的学生都假作不经意经过,个个竖起耳朵。 就是知道有人在关注着这边,吴婧才做出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话音未落就开始垂泪了:「那些照片根本就是假的,是你故意p图来陷害我。我知道因为你们班体育委员的事,你一直记恨我。可是这次真的太过分了!那些所谓的照片会毁了一个人的,你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吗?」 吴婧是想将那些照片盖上p图的戳,若那些照片是假的,那么这件事自然而然真不了,她就能够从这件事中解脱出来了。 从帖子发上论坛,今天一天她走到哪儿都被别人用怪异的眼神盯着,还大着声音谈论这件事情,甚至有人当面问她做小三什么感受。吴婧都要被逼疯了,她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找到叶渺质问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希望能够把锅推到对方身上,将这件事定性成叶渺对自己的报復,所以才刻意弯曲事实。真相如何不要紧,只要有人相信就行。 勐然听到一个大瓜,那些假作路过的学生很是兴奋,将偷摸带到学校的手机拿出来,开始在论坛上更新后续。吴婧想的没错,的确是有人相信她的。其中男生居多,一个二个跳出来带节奏,咬死了女神是被人陷害的。 被吴婧的一番操作惊呆了,叶渺嘴唇动了动,指了指脑袋的位置,困惑地问出一句话:「你有被害妄想症,还是这方面有什么大病?」 那些照片是真的,叶渺很肯定,因为她亲眼看见吴婧挽着那个中年男子的手,还不止一次。先前她以为两人是亲戚,也没过多在意,谁知道居然会是那种关系。 如此一想,再看吴婧此刻的作态,叶渺好像有点明白她想做什么了,眨了下眼恍然道:「该不会是那天我刚好在场,你以为那些照片是我拍的,想反过来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故意说我陷害你?」 「我要是想这么做的话,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电影院那次你还记得吧,我当时也看见了哦,你穿着一件水红色的毛衣、长款的外套。」瞧见吴婧脸色渐渐发白,叶渺无辜地嘆了口气,慢吞吞道:「你不知道照片是否有被p过的痕迹,是能够鑑别出来的吗?普通人不行,精通电脑的人就可以。」 闻言吴婧脸上又白了一层,但还是咬定了照片是假的,不过语气却没有之前那般肯定了。她恨恨地瞪了叶渺一眼,拎着自己的包转身跑开了,酿跄的背影稍显狼狈。 第43页 「这样就走了?我还没说完呢。」叶渺一点也不同情吴婧,她只是想不明白吴婧跟那个中年男人亲近的理由。长得不高也不帅,关键已经有了家室,她图什么呢? 「看她做什么?」沈望蹙眉,将两人的外套从单槓上拿下来:「走了,回家。」 「才二十分钟就不跑了么?」叶渺接过外套穿上,冷风颳过她适时打了个喷嚏。少年拧了眉头,伸过手给她将扣子扣得严实,抬眼道:「今天结束了。」 「哦。」叶渺点头,没有坚持,收拾了书包跟着沈望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一到家,少年径直上了楼回卧室,着急得连拖鞋都没换,将叶渺看得一愣一愣的。 回到房间的沈望开了电脑,捞了椅子就开始啪啪地敲着键盘。不过几分钟他便停了手,将电脑关了。注意到自己的鞋还没换,他这才下楼换了拖鞋。 叶渺已经将晚饭需要用到的食材洗净切好了,规规整整地放到菜篮子里,见到少年进来,还得意地指着自己的杰作自夸:「我的刀工是不是又好了?瞧这土豆丝切得多细。」 瞄了眼泡在水里粗细不匀的土豆丝,沈望昧着良心应了一声,将土豆丝捞了起来沥水,让叶渺出去等:「厨房油烟大,闻多了对身体不好。」 被赶出厨房的叶渺没走远,就扒着门框在一边看,纠结了好久又凑到忙碌的沈望身边,旁敲侧击地问少年这周五有什么安排。 「安排?」沈望目光困惑,关了火将炒好的菜盛出来,在心里想着周五是什么日子。不是叶渺的生日,也不是自己的,好像也不是什么节日。拿不准叶渺问这个是为了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那天有什么事吗?」 迎上少年专注的视线,叶渺有些脸红,深唿吸一下小声问:「那天是圣诞节呀,你有约么?若是没有的话,我想请你去欢乐谷玩。晚上有圣诞专场,听说还有cos秀。」 原来那天是圣诞啊,沈望想起来了。他以前从来不过圣诞节的,因而不是很在意这个日期。要不是街上装扮的有圣诞树,他都不知道很多人都在过圣诞。 「有空。」沈望浅浅地笑了下,神色郑重而认真:「只要是你找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叶渺耳尖红了,脸上又开始发烫。她最受不住少年这样的笑,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缀了一片星海。 * 密切关注着论坛上的后续发展,当吴婧看到还是有那么多人相信自己的,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照片是p的这种理由无法取信以人,没想到会有好些人力挺她,甚至因为她在操场上说的那些话去攻击叶渺。 登陆自己的帐号匿名将骂叶渺的话挨个评论了一遍,吴婧登时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她还在讨论这件事的帖子里浑水摸鱼,将矛头指向叶渺,咬定照片是假的,是叶渺嫉妒自己才编了一个谎言。 眼看着更多的人动摇了,都在问照片真的是p过的嘛,有没有人鑑别一下的时候,吴婧都还在心里暗自得意。以为自己成功转移了大众的视线,她总算解脱出来了。 至于鑑别照片是否p过什么的,她压根就不觉得会有人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在乎是真是假啊,不过是看个热闹。 可惜这回她想错了。光是吃个晚饭的功夫,一转眼论坛上的风向已经变了。骂叶渺的声音早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都在嘲笑她翻车的。 吴婧大惊失色,连忙登上帐号去看是怎么回事。原来她的匿名帐号被人扒出来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发言全都曝光在论坛上。不只是她引导拥护者去攻击叶渺,还有她发在微博上设置仅为自己可见的一些话也被扒出来了。 比如嘲笑一班的体育委员长得丑还想追求自己,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讥讽赵越吝啬,每次都只会送牛奶、面包、髮夹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加起来的价值都比不上张跃平随便送的一盒化妆品。甚至连她自己撩过几个男生都有在微博上详细的记录,成功的就会在名字后面打个勾。 那张表上少说也有三十多个人的名字,都是每个年级比较有名的男生,要么成绩好、要么家里有钱,要么就是长得帅。成功率很高,百分之八十的名字后面都打了勾。像一班体委这种没有在名单上,那是随手撩的,并没有费什么劲。 反正就截图出来的微博语气无不是洋洋得意,充满了掌控全局的优越感,仿佛看那些男生被撩到手后为她患得患失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与中年男子挽手的那几张照片也被鑑别出来未经p过,没有人怀疑这个鑑别结果的真实性,因为那是全网最有名的黑客「暗」亲自发布出来的。 没人知道「暗」为什么会关注到这些照片,或许是有人花钱请他做这件事。不过想要找到「暗」并不容易,因为需要破译设置的屏障才能进到他设计的程序中,与他交流谈话。并且「暗」不是什么活都接的,曾经有人出高价请他侵入一家公司的内网盗取资料,这个单子并未被通过。 如今他出现了,却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行内人对于他的举动十分费解。学生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他们才不管是为什么呢,反正照片是真的,那些微博截图也是真的,这瓜可太大了。 吴婧啊,多少人心中的校园女神,长得漂亮又温婉,性子也是软软的,见着谁都是一张笑脸,非常能激起男生的保护欲。那张攻略名单上近半的人都偶然撞见过她被别的女生或者小混混欺负,英雄救美的场景如复制黏贴般上演。 第44页 而后吴婧就会以感谢的理由时常出现在他们身边,送上各种温暖,对他们关怀备至。这一招虽然俗套,却百试不爽。连赵越这么桀骜不驯的,也没多久就栽倒在她身上。 那些所谓欺负她的人不全是出于嫉妒,有些是被吴婧言语上刺激的,一时上手推了她,有些根本就没动手,是吴婧自己装作被欺负得惨兮兮的模样博取同情的。之所以那么巧被那些人撞见,全是她精心设计的。 那些被污衊欺负吴婧的人有口难言,辩解说没有也没人信,所以吴婧在女生那边的人缘才那么差。女生鉴绿茶的眼光可比男生高多了,男生只会觉得吴婧可怜惹人爱。 如今真面目一经揭开,那些被吴婧撩过的男生险些炸了,完全不敢相信是真的,还在微信上质问吴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吴婧头都大了,这时接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电话,她沉了口气,摁了接听键:「喂,刘总?」 那个叫刘总的男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先是跟她道歉,说学校论坛那件事都是他老婆折腾出来的,给她添麻烦了,而后支支吾吾的:「小吴啊,那个我前段时间给你买的翡翠项鍊还有金手镯还在吧?是这样的,我老婆知道我拿私房钱给你买了那些东西,逼着我要回来。否则的话,她就要去你学校闹。你看这?」 吴婧心里凉了半截,面上那点勉强的笑都挂不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其实您不说,我也是要找个机会还给您的。我说过不要的,您非得塞给我。」 寒暄了几句,刘总那边嘆了口气:「还有就是小吴啊,可能以后你不方便再来我家带妮妮了,我老婆不同意。」 「我明白的,刘总。」吴婧面色阴沉,挂了电话后忍不住啐了一口,暗骂没用的男人,连老婆都管不住。占了她那么多便宜,却连个手镯、项鍊都还要回去。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东西她是肯定要还回去的,要不然刘总他老婆真来学校闹一场,那她真是不用再见人了。此时的吴婧仍没有反思过自己,她在忧虑明天上学该怎么办。 辗转反侧一个晚上,第二天吴婧忐忑地走进学校。刚踏进校门,她就觉得很多人在看着自己,还在一边窃窃私语。她装作没看见闷头往教学楼走,却在楼梯口被人摁了肩膀转过身。 还不待做出反应,她就被人打了。直接扇的脸,一巴掌下来将她扇得摔倒在地上。捂着作痛的脸她才看清是一班那个体育委员,面上怒气沖沖的,不等她说话又扯了她的头髮将人揪起来,表情稍显狰狞:「瘌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对你那么好,省下饭钱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在你眼里竟然只是一个小丑?」 仿佛是被气疯了,一边说着他一边扇吴婧耳光。被摁着打的吴婧不復往常的优雅,尖锐的尖叫声差点刺透人的耳膜。撞见这一幕的人都吓住了,没人敢冲上去拉住神色疯狂的一班体委,生怕自己遭到无妄之灾。 尚且存有理智的人赶紧从另外一条道上楼去找老师,剩下的人不敢上前就只能言语上劝说,试图让打人的体委住手,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瞧着吴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终于有人于心不忍想上前去拉。不过晚了一步,已经有人冲上前去了,是拎着包刚到的赵越。 将体委一下子按倒在地上,反钳住他的手往后一拧,赵越将人制住的同时,跑得气喘吁吁的一班还有二班的班主任都过来了。 对上老师,体委没有那么嚣张的气焰,被叫到办公室说明情况时情绪稳定了下来。但他还是对吴婧心怀怨愤,话语间的嫌恶毫不遮掩。承认自己打了人,可拒不承认错误。 而吴婧的脸微微泛肿,进了办公室就哭得厉害。老师问话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哭。全程没有赵越什么事,他是去帮忙的,简单回答了几句话,他就被放走了。走的时候吴婧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而赵越连个眼神也没有给。 最终体委还有吴婧的家长都被请到了学校。体委背了个处分,还被逼着给吴婧道了歉。吴婧当然是没有原谅他的,巴不得他被开除了才好。 听闻这齣闹剧的时候,叶渺正在食堂吃午饭。旁边有人在说这件事,讲得绘声绘色的。一时听入了神,她连旁边桌子的人端着盘子走了都没发现。 一颗鱼丸被放到了她空荡荡的汤碗中,叶渺迷茫地抬眼。少年眉眼淡然,将自己碗里的鱼丸全都夹到她的碗中,无奈道:「碗都空了,你一直拿着勺子挖什么呢?」 「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叶渺有些不好意思,垂涎地看着碗里的七八颗新鲜鱼丸,咬着勺子略微迟疑:「都给我了,你不吃么?」 「我喜欢喝汤。」将餐盘里没有动过的油闷虾剥了壳放到叶渺的盘子中,沈望神色柔和,慢条斯理地擦了手才抿唇笑了笑:「你爱吃的,可以多吃些。」 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了,叶渺怔怔地盯着俊雅的少年,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沈望,你别对我这么好。要是以后你不在身边了,我会不习惯的。」 「不会。」沈望打断了她的话,神情是同样的诚挚:「不会不在身边。」 叶渺心里狂跳,比对彩票号码时还要紧张,捏紧了筷子小声问:「你是不是喜……」 啪的一下,餐盘触碰桌面的声音。叶渺的话没能说完,刚打了菜的赵越一屁股坐在了少年的身旁,气闷地大口啃了一个卤猪蹄,抬头便迎上一张冷漠的脸,不禁皱眉:「干嘛这样看着我?」 第45页 「……」木着脸的叶渺挤出一抹虚假的笑,有气无力地应了句:「没什么。」 就是手痒想打人而已。 第24章 奇怪少年(24) 「不算欺负你」…… 飞快地扒完饭, 赵越收拾餐盘直接走了,全程很沉默。叶渺非常疑惑,因为这人居然没有谈及吴婧的事情, 面上也没有露出难过或者愤怒的情绪。甚至胃口比以前还好了,吃了堆得冒尖的一盘白米饭。 后面几天赵越的作业交的很及时,不需要叶渺再三催促, 自己就主动交给了她, 正确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说失恋使人奋进,赵越这是终于放弃吴婧了? 周五放学那会儿, 叶渺感觉自己想多了。在去操场跑步的路上, 她瞧见赵越与吴婧站在教学楼的角落边拉拉扯扯, 吴婧还泪眼汪汪地抱着赵越的胳膊。 叶渺微微张了嘴,正想装作没看见走人的,赵越竟然径直走过来了。见叶渺那一脸吃瓜被正主发现的尴尬表情, 他拧了眉瞪着死鱼眼,很是无语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喜欢吴婧了。」 端的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其实赵越心里还是难过的。他长到十八岁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 表白的话还没说出口, 这场喜欢就半途夭折了。 他不是不能理解吴婧看重物质。谁不喜欢钱啊, 他自己也很喜欢。只是他无法接受吴婧与结了婚的中年男人暧昧不清,就为了那个男人送的贵重礼物。还撩了自己当作那么多的备胎之一。 论坛上的照片出来后,他起初也是不相信的。没等到找吴婧问个明白,对方的微博就被扒了出来, 那些言论看得赵越心都凉了半截,一度想直接找吴婧出来当面说清楚。 冷静下来后,他还是没有去找吴婧, 自己拿零花钱找了私家侦探,让他们帮自己查一点资料。很快的,一份报告被放到了他的跟前。上面全是有关吴婧的事情,就连她出生在哪家医院都有。 看完那份报告,赵越久久地没有说话。照片上那个中年男人姓刘,开了家小公司,瞧着敦厚老实,实则外面养了好几个情人。除了照片上被拍到那一次,吴婧跟那个男人出去吃过好几次饭,还去逛过商场。那个男人送了吴婧几套衣服,还有一些金银首饰。 除了姓刘的中年男人,吴婧以前也跟年纪足以当她爸的男人暧昧过。那些人无一不是家里有钱,出手阔绰的。她收过许多人送的礼物,价值加起来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 之前他以为三中那个张跃平纠缠吴婧,还跑去跟人打架。如今想来何其可笑,吴婧根本乐在其中。之所以跟自己说被纠缠,只是因为张跃平那段时间手头没钱了。 毕竟又是请吴婧吃海鲜大餐,又是送项鍊手镯的,张跃平每个月的零花钱就那么多,用完了可不就手头紧巴巴的? 吴婧嫌他没钱,不想每回跟他出去吃路边摊,就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两句。而后傻子似的赵越没有经过求证,直接跟人槓上了。 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愚蠢事,赵越心里就堵得慌。他不愿找吴婧质问什么,自己蠢怨不得别人,被煳弄都是活该的。因而他默默地将吴婧的联繫方式拉进了黑名单,也不再去找对方。 没想到吴婧反倒缠上了自己,就在他顺手帮了她一把、将一班那个打人的体委摁在地上之后,每天吴婧都要来十四班的教室找他好几回,令他烦不胜烦。 今儿放学又被拦住了,吴婧面色委委屈屈的,说是想跟他解释。看了一眼对方弱柳扶风的姿态,赵越不禁感慨,这样的人才不去混娱乐圈真是可惜了。他没有立即拆穿吴婧,抱了胳膊靠墙,想听听这人还能说些什么。 一见赵越态度软了下来,吴婧喜不自禁。她坚信赵越还是喜欢自己的,这些天对她不理不睬,不过是在生闷气而已。只要她愿意低头好声好气地解释几句,赵越一定会原谅她的。否则在自己被一班体委扇耳光那天,对方也不会不管不顾冲上来帮她。 就是那个时候,吴婧心生感动,发现了赵越的好。那么多人围观,只有赵越敢上前来制止。真真实实地被救了一回,她的感受与之前大不相同。 以前那次是刻意设计,她知道赵越会从那条路上经过,所以才故意激怒本就对她不喜的女生。在对方伸手但尚未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就自己顺势跌下楼滚了几圈,恰好摔倒在赵越的脚边。 那时的心境与现在全然不一样,瞧着那个女生百口莫辩的模样,她心里就一阵畅快。现今不存在任何算计,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刻,是赵越出手帮了她。 吴婧的感动是真的,对赵越萌生的那点微末好感也是真的,更多的是把赵越当作了救命的稻草,拼命想要攥在手里。 她撩的那些备胎一个二个不干了,全都对她避之不及,看见她尽是嫌恶的表情。就赵越没有表现出异常,不过是态度冷淡了些。这给吴婧一种错觉,对方还是喜欢着她的。 太迫切地想要找人说话,想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吴婧唰的就流下一行清泪,哭着解释自己没有做过那些事。她下意识想说照片是假的,一想到那个什么黑客,她到嘴边的话绕了绕,换了个说辞。 她称那天是跟刘总出去吃饭了,因为她在兼职做家教,对方是那个小孩子的爸爸,为了表示感谢才请她去吃饭。她推脱不过只能去了一趟,哪里想到对方不规矩,趁她没防备就占便宜。 第46页 说来说去,她就是无辜的,错的是那个刘总。被扒出来的微博也是假的,那根本不是她的微博号,是有人造谣故意整她。 哭了半天,都要将脸上的淡妆哭花了,吴婧心想情绪酝酿够了。她半抬了眼以为赵越会一脸心疼地安慰自己,岂料对方眼神戏嚯,像看小丑般打量着自己。 哭声顿了顿,她满怀着不安勉强打起精神,就听赵越呵了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好骗?」 赵越双手插进裤兜,神情透着矜傲:「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原是想给彼此留点面子,但看你这副狡辩的样子,我又觉得很好笑。」 他将查到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讲了出来,半点情面都没有留。吴婧的脸色渐渐白了,看着赵越的眼神像见了鬼,讷讷道:「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赵越嗤笑,高抬了下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吴婧是一点滤镜都没有了,赵越只感觉自己瞎了眼,居然会喜欢这样的人。没管吴婧是失神还是难过,他直接走掉了。 「你不喜欢啦?」叶渺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爱情来的快、走得更快,也就两三个月就没了。 为赵越逝去的初恋默哀了下,她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不小心就笑出了声。迎上两道莫名的视线,她一秒收敛了笑容,却不想飞扬的眉梢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一朵花放弃整片森林呢?」 「……」赵越一点没有被安慰到,他怎么看叶渺那副忍笑的样子都是在幸灾乐祸。与一边漠然的沈望对上视线,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揣着手扭头就走。 想到之前他为了吴婧还去挑战沈望,赵越就禁不住感到羞耻。少年没有开口说话,可那明晃晃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他是个傻子。 「怎么就走了?」叶渺小声地嘀咕,目光往教学楼那个角落扫过,吴婧还在那里站着,神色是毫不遮掩的阴沉,把她吓一跳。扯着身旁少年的袖子,她压低声音道:「我们赶紧跑完步,回家换身衣服再去欢乐谷。」 「嗯。」沈望捕捉到了落在叶渺身上那道怨愤的视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若有所思地在想什么。 叶渺是容易出汗的体质,再加上穿的多,跑四十分钟下来就出了一层汗。回家第一件事,她就进了浴室洗澡,还将头髮一起洗了。用吹风机吹得半干,她将少年送的那个髮夹别在了头髮上,简单收拾就跟沈望一起出了门。 坐公交到地铁站,再转地铁,五十分钟左右他们就到了欢乐谷。那时已经将近七点半了,天色黑了下来,可检票口排的队还很长,非常多的人选择在今天来玩的。 入口处装点的有圣诞树、彩灯,工作人员都戴了顶圣诞帽,检票进去时还会发给游客一张红蓝背景的雪花小卡片,到指定的地点打卡,集满十个红戳的前五百名游客可以兑换一份小礼品。 望着乌压压的人群,叶渺对兑换小礼品没有抱希望。裹紧了围巾,她跟沈望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吃饭。看着排队的人少了,他们才不紧不慢地去检票。 这座欢乐谷游乐场是一年前建起来的,刚开放的时候叶渺约着周圆圆来过一次。那会儿正好是炎热的夏季,白天晒得慌,她们逛了没多久就热得不行。玩了海盗船、水上漂流就不想动了,最后在冷饮屋吹着空调待了大半天。 晚上来倒是别有一番景致,尤其圣诞的晚上很有节日的氛围,到处可见漂亮的彩灯,进门没多远就有圣诞老人在派发糖果,很多小孩子拿着糖在吃。 叶渺也被发了几颗,是苹果味的水果糖。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拿到糖果的都是些小孩子。沈望从她手心捡走了一颗,叶渺以为他要吃的,结果少年拆开糖纸餵到了她嘴边,笑道:「喏,小孩子都爱吃糖。」 酸甜酸甜的味道,叶渺将那颗糖捲走了才小声嘟囔:「爱吃糖的不一定都是小孩子,喜好又不分年龄层。」 不过她很快就被别的事物转移了注意力,就是这里举办的cos秀,带了西方的元素。其中叶渺最喜欢的,肯定是吸血鬼那个装扮了,看着真的超级帅。但一堆人围拢在前面,有拍照的,更多的是等着跟coser合照,她挤都挤不进去。 无奈嘆了口气放弃,叶渺满心遗憾,其实她也想要个合照来着。一抬眼,她发现少年神色淡淡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戳了戳少年的胳膊,她不禁问:「不好看吗?」 沈望迟疑了一瞬,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已经懂了。」叶渺微笑脸,示意他不用再说。拨开还在往这里挤的人群,终于脱身出去了。 过山车这些项目晚上已经不开放了,夜里湿气重又这么冷,叶渺也不想玩这些,就领着沈望去体验了别的项目。鬼屋她一直想去又不敢去,听说最近开放了真人馆,她就更好奇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你确定想去?」沈望挑了眉看她,眼神含了一丝揶揄:「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看完恐怖片半夜都不敢起床上厕所的叶渺秒怂,拉着少年的手从鬼屋门口经过。顺势往里面望了一眼,黑漆漆的,除了昏暗的灯光什么都看不见,隐隐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尖叫声。咽了下口水,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还是算了,我们走吧。」 第47页 说着拉着少年跑得飞快,走了好远才慢下了步子。像散步般漫无目的,走到哪儿瞧见感兴趣的项目就去体验一下,不知不觉他们走完了大半个场地,那张雪花小卡片上的红戳差不多都集满了,还差一个摩天轮。 「你恐高吗?」叶渺抬头望着巨大的摩天轮,随口问身边的少年。瞧见沈望摇头她就放心了,其实卡片上不将摩天轮设置为打卡的地点,她也是要来的。 兴许是电视剧看多了,她打从心里觉得坐上摩天轮,在升至半空的时候表明自己的心意是件很浪漫的事情。她约沈望一起来欢乐谷,除了是想跟他一起过圣诞之外,在摩天轮上表白是她最终的目的。 排着队终于轮到了他们,叶渺几乎是一分一秒数着时间过的。离地面越来越高,她将想说的话打了好几遍腹稿。眼见着摩天轮就要升至最高点了,叶渺沉了口气开口:「沈、沈望。」 「嗯?」少年的视线从盯着外面转而落到了她身上,神色有些困惑,偏了头一眨不眨地将她看着。 被这样专注地盯着,叶渺心头怦怦跳,越到紧要时刻心里越紧张,手心不自觉就出了汗,结巴了半晌也没能说出口。她干脆从对面的位置挪到了少年身边坐着,在摩天轮转到最顶点的时候,飞快地在少年脸上亲了一下,闭着眼睛大声道:「我喜欢你。」 不过才过了十几秒,她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没能等到少年的回应,她悄悄地睁了眼瞄着旁边,发现少年正怔怔地瞧着她。没有欢喜,也没有不满或者厌恶,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都停止了跳动,沈望放轻了唿吸,长而卷翘的睫羽颤了颤,垂在一边的手指微微蜷着。他的世界里看不到别的景色,只紧紧地盯着脸上泛红的女孩儿,害怕是自己听错了,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刚才没有听清。」 这是个什么反应啊,不像高兴,也不像是为难。叶渺没看懂少年潜藏在眼底的情绪,便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 叶渺后面一句是想问少年的感受,想问他是否也怀着与自己一样的心情。但她没能问出口,少年已经倾身过来衔住了她的唇,将她压在一边的玻璃门上。 少年的吻是粗暴的,狂风骤雨般侵袭着她的唇,一点不像他平时表现的那么温和。给叶渺一种错觉,仿佛那个性子有些小恶劣的沈望出来了。 似乎察觉到她稍稍皱了眉,少年放轻了力度温柔了起来,一点一点舔舐着她的唇缝,细緻地描绘着她的唇线。良久退远了些,不待叶渺看到他的神情,张了双臂将她轻轻地环住了,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间蹭了蹭,声音有些低哑:「我很开心。」 可惜叶渺看不见少年此时脸上的表情,那不仅仅是开心,还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像是蛰伏的野兽小心翼翼收着容易伤人的利爪,却在捕获到猎物后禁不住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容。 「那你也喜欢我?」叶渺脸上发烫,生怕自己会错了意还要确认一遍。 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沈望眼眸黑漆漆的,里面映着叶渺的身影。他倏的抿唇笑了,在女孩儿的额头上轻柔地亲了亲,眼里浮现碎碎的柔光:「当然,渺渺。」 这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一朝得偿所愿,却让他忍不住怀疑真实性。美好的梦境总是易碎的,该忧虑的是自己才对。 得到了少年肯定的回答,压在叶渺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她心头蔓延的情绪遮都遮挡不住,眼角眉梢沁满了欢喜。临下摩天轮,还光明正大地扣着少年的手,比之前主动了许多。 「都这么晚了。」看了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最晚班的地铁停止了运营,叶渺不禁发愁怎么回去:「要不我们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是周六,还好不用赶着时间去上学。」 将叶渺手中捏着的雪花卡片接过来,沈望对住酒店的提议没有意见。在此之前,他拿着盖满红戳的卡片去兑奖处询问工作人员礼品是否已经赠送完。 准备好的五百份小礼品,在之前已经来了四百九十九人,非常幸运的,他们领到了最后一份赠品。是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里面放了一个圣诞水晶球。 叶渺很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打算回去后摆在床头柜上,一睁眼就能看见。 「就这么喜欢?」见叶渺爱不释手,一边走路还拿在手里观看,沈望有些无奈,牵着她的手尽量往平整的地方走,上下楼梯提醒她看路:「一直这样拿着不冻手?」 在叶渺恋恋不捨的目光中,他将水晶球收到了盒子里,顺手放入包中,又将女孩儿微凉的手揣进自己外套的口袋捂着,过了会儿轻声问:「还冷吗?」 少年的外套口袋暖暖的,被捂着的手很快就不凉了,叶渺心思微动,指尖在少年同样揣在口袋中的手上划过,轻轻地滑过他的掌心。在对方探究的视线移过来时,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看我做什么?」 眸光渐深,沈望捏着她的手不让乱动,意味深长道:「其实我是个没什么定力的人。」 一开始叶渺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后面她就懂了。在她再次做小动作被抓住的时候,少年没有说什么,直接凑过来亲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低笑开:「我之前提醒过了,所以不算欺负你。」 第48页 叶渺愣了一下,渐渐地红了耳尖。她感觉沈望真的不一样了,霸道的作态像极了那个性子有些恶劣的人格,可是她很确定此刻在自己跟前的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沈望,只是比以前更开朗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办理酒店入住时,沈望见叶渺一脸沉思,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些好笑地问:「难道在烦恼明天要吃什么?」 「才没有,我是那种只惦记着吃的人嘛?」叶渺不服气地反驳,她分明在想正经事,只是没想明白而已。 被少年领到房间门口,她还心不在焉的。直到刷卡进了门,看到沈望也跟着一起进来,边走边脱衣服,她才瞳孔地震般睁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问:「你怎么进来了?」 「要的一间双人房,你说呢?」沈望将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又慢腾腾地解穿在里面的上衣扣子,当着叶渺的面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只要了一间房?」尽管有两张床,叶渺提高了声音,还是觉得怪怪的。瞧着少年脱衣服的架势,她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涨红着脸声若蚊蝇:「发展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成年。」 「我知道。」挑了眉,沈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装作不懂她的意思,蹙眉道:「这跟成没成年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叶渺心想。然而她脑子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少年踩了拖鞋去浴室,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没多久沈望穿着睡袍出来了,直接上床盖好了被子,跟叶渺说了声他有些困了,没有五分钟真的就那样睡了过去。 听着少年轻轻浅浅的唿吸声,叶渺心里很是复杂。她纠结了半天,结果沈望直接睡了,衬得她的思想非常不纯洁。 在原地站了会儿的叶渺抱着睡袍去浴室换了,睡前顺手关了灯。窗帘是半拉开的,外面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屋子里不至于太黑。 在欢乐谷走了那么久,沾着床叶渺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在她睡过去后,原本睡着的少年睁开眼,幽幽地站到了她的床边。 指腹在她唇上摩挲了几下,掀开她的被子直接躺上了床,侧着脸一直注视着叶渺。 第25章 奇怪少年(25) 「这么用力做什么」…… 一夜好眠睡到大天亮, 没有闹钟的铃声,叶渺直到九点多才迷迷煳煳地睁眼,习惯性地想将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拿过来。摸了半天没摸着, 再往旁边一点手指触碰到有温度的东西,将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叶渺瞬间清醒,发现少年正撑着脑袋含笑看着她, 一时惊得语无伦次:「梦游?」 沈望饶有兴致地瞧着叶渺手忙脚乱将稍显凌乱的睡袍衣领拉得严严实实, 又扯了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 不禁有些想笑:「不是梦游哦。这么冷的天, 挤在一起睡不是更暖和么?」 优雅地掀了被子下床, 沈望手指搭在自己睡袍的系带上,见叶渺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抿唇笑了:「我要换衣服了, 你确定要看吗?」 说着慢吞吞地解开了系带,任由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似乎下一秒就会掉落在地板上。叶渺眼睛都瞪圆了, 赶紧转过了身, 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后会长针眼。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竖着耳朵听了好久, 小声问:「你好了吗?」 问了两遍没人回答,心生疑惑下,叶渺捂着眼睛缓慢地扭头,透过指缝观察房间里的情形, 快瞧见少年站着的那个位置时提醒了一句:「我转过来咯。」 话音刚落就对上一张眉梢微挑的俊脸。少年不知何时凑得极近,唿吸交缠间低声轻笑起来:「见到我都没什么表示么,渺渺?明明昨天还说过喜欢的, 现在却这么冷淡,我会伤心的。」 「沈望。」叶渺微怔,眼前的这个是另外一个人格,最喜欢捉弄人了。顾不得追究少年与自己挤一张床的事情,面对着样貌没变、性情却截然不同的沈望,她在想人格之间的转换是否一点预兆都没有,昨晚临睡前少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状。 「啧,看来这些天不见,你也没有想过我。真是没良心,我可一直记挂着你。」沈望眼中并无多少笑意,眸光幽深,偏了头在女孩儿的侧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人格之间记忆是互享的,哪怕占据身体主导权的不是他,他也能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这个角度来讲,不管是哪个人格都是沈望没有错。 他嫉妒能够长期陪伴在叶渺身边的主人格。并且随着主人格的强大,他出现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或许有了珍视的东西真的能够使人变得坚韧起来,主人格畏血,见不得视线之中一片红色。 原以为割破手指能够逼主人格陷入沉睡,却不想这方法竟然失了效。与叶渺看完电影回去那日,他就觉得心脏处不舒服。他知道这是主人格甦醒,逐渐掌控身体的前兆,便拿了桌上的刀割了手指,不想被迫沉眠的是他。 以往主人格对这世界没什么眷恋,他还能时常出来透透气。如今是不行了,对方有了想要独占、哪怕是自己身体中另外的人格也不能染指的东西。 怀着同样的心情,他希望主人格能够消失,可惜只靠他做不到这件事。另外一个副人格是个不知事的小傻子,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一直沉睡在身体中。 第49页 捂着自己被咬了的脸,叶渺眼睛睁得大大的,憋了半天才小声问:「你怎么老是爱咬人,属狗的么?」 「疼吗?」少年的手指抚过叶渺的侧脸,眼眸中流淌着轻轻浅浅的笑意。在叶渺点头后,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指尖捏着她的下颌,在她另外一边的脸颊上又咬了一口,闷笑道:「疼才好,不然你总也记不住我。」 叶渺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赶紧摸了掉在床边的手机,她打开手机自带的小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两边的脸颊上分别印了一个齿痕,瞧着还是对称的,一时都气笑了:「这样我怎么出门?」 被别人看见,还不得当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嗜好? 「不好看么?我觉得挺好的。」沈望在她浅浅的齿印上亲了亲,翘着唇面色愉悦。他本来是想咬得用力些的,终究还是不忍心,只留下了两道非常浅的痕迹,用不到半天就会消失不见的。他有些遗憾,捧着女孩儿的脸问:「要不去做个纹身,你喜欢什么图案?」 沈望是想在叶渺身上永远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才随口这么问了问,最好能够纹在隐秘的位置,只有他才能看见。叶渺却误会了少年的意思,以为他竟丧心病狂地想让自己纹个图案在脸上,顿时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一个劲儿地摇头,嗫嚅着唇:「你是魔鬼吗?」 「不喜欢?那算了,我也只是随便问了一句,你这么抗拒做什么?」沈望是想不到叶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只当对方是怕疼,才露出如此惊惧的模样。 能不抗拒嘛?叶渺眼角都在抽搐,不知该说什么好,直接拿了衣服跑到浴室,还顺势将浴室的门锁了。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刚巧瞧见沈望拿着她的手机。 不待她发问,少年主动解释道:「赵越的电话,可能是问你今天补不补课吧。我跟他说你在换衣服,他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沉默片刻,叶渺直直地盯着少年,她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可对上那张表情无辜的脸,她又没了脾气,只好接过手机给赵越发了条微信。表示自己在外面赶不回来,补课时间改成下午。 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他们按照原来的路线坐上了回去的地铁。临出地铁站时,叶渺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若不是沈望扶了一把,她险些从自动扶梯上摔下去。 撞她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在室内还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脸部也用口罩遮了大半,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穿着羽绒服风尘僕僕的,撞到人也没道歉,三两步掠过了自动扶梯,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沈望蹙眉想要去追,可到拐角处就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只得作罢。叶渺见他闷闷不乐的,扑哧笑了:「被撞的是我,左右也没摔着,你板着脸做什么?」 少年没吱声,但看得出来还是不高兴。叶渺想起了放在自己包里的糖果,当即将背着的包放下,拉开拉链想把糖果翻出来。她是想用糖哄一哄少年的,哪知糖没找着,反蹭了一手的血。 她的包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只死老鼠,外皮扒了个干净,连内脏都被掏空了,用一个小小的敞口塑胶袋包裹着,鲜血淋漓的。叶渺没注意看,直接把手伸到了包里。 感觉掌心湿濡濡的,她以为是放在里面的矿泉水瓶的盖子没拧紧洒了出来。正想用纸巾擦一擦,一看自己满手的血,吓得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说话声线都在抖:「什么东西?」 紧皱着眉头,沈望一把将她的背包拉开,那只死老鼠就铺在最上面,鲜血从破烂的塑胶袋中渗漏,将背包里的东西都染上了红色。 看叶渺吓得脸色惨白,他抿了唇,将塑胶袋还有那只死老鼠一块儿扔到了就近的垃圾桶。又折回身,领着叶渺去洗手间把手上沾到的血渍洗了。 「为什么包里会有那种东西?」叶渺身子微微发颤,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先前在酒店房间收拾东西那会儿还没有的,坐地铁期间她的背包也没有离过身。那只死老鼠到底什么时候被人放进去的,又是什么人放进去的?单纯的恶作剧还是别有深意? 有太多问题困扰,叶渺想不明白,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揪着少年的袖口不敢放,仿佛这样能够安心些。 「别怕。」沈望怜惜地将她的手牵着,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他想到刚才那个撞了叶渺的男人,如果猜得没错,那玩意儿应该是那个人趁机放进去的。 只是他想不通理由。陌生人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单纯的心理变态吗? 被吓了这么一遭,叶渺没有到处逛的心思了,下午给赵越补课都心不在焉的。那个染了血的背包她没有再用,直接丢了。自那天后连续好几天夜里都在做噩梦,她还很怕拉开书包,生怕又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过也只有过那么一回,后来叶渺没有再遇到这种瘆人的事,那只死老鼠仿佛只是一个恶作剧,正巧被她碰到而已。 渐渐的没那么害怕,叶渺选择性地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重新过回了原先安稳的生活。转眼临近期末,天气更冷了。 夜里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树梢上压着沉沉的积雪,冷风一吹便飘落下来,偶尔还会落到行人的脖子上,冻得人一哆嗦。 「下雪啦。」叶渺推开窗就见外面已然成了冰雪的世界,不禁惊喜地伸手去接空中飘然而下的雪花。冰晶沾到手上,很快融成了一滴水。 第50页 漂亮归漂亮,冷也是真的冷。出门的时候,叶渺又多穿了一件衣服,还将最厚的围巾翻出来围上。一看沈望的校服衣服里边还是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裤子也是薄薄的一层,连秋裤都没穿。她忍不住冷得一哆嗦,握着少年冰凉的指尖捂了捂:「就不能多穿一点么,这天多冷呀。」 「还好,已经习惯了。」沈望倒是没觉得有多冷,他早就适应了这种温度,不至于会感冒。 这么大的雪下了一整夜,操场上积了不少雪,课间的跑操活动便停了。半个小时的大课间,不少人在教室坐不住兴沖沖往外面跑的。 叶渺是其中之一,她没去人多的操场,拉着沈望往没几个人的后山小树林去了。那里的雪没有被人踩过,还是维持着蓬松雪白的模样。周围静悄悄、白茫茫的,树枝裹了一层银装,放眼望去特别美。 蹲着身子捧起地上的积雪揉了一个团,叶渺做了一个简单版的雪人,只有巴掌大。一点不如手巧的人做出来那样好看,瞧着丑兮兮的,偏她毫无自觉,还觉得自己的手艺不错。 将一个雪人立在雪地上,她捂着冻得通红的手哈了一口气,又做了一个同样丑得出奇的雪人二号挨在第一个雪人旁边,欢喜地招唿少年过来看:「沈望快看,这像不像你?」 盯了那个塌鼻樑、歪眉斜眼的雪人一秒钟,沈望默了默,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表情一本正经的:「嗯,挺像的。」 拿了纸巾将女孩儿手上残留的水渍擦了,他捧着叶渺冰冷的双手捂了捂,随即揣在了沾了自己体温的口袋中,语气有些无奈:「先前还在喊冷,玩雪的时候就不冷了吗?」 「那不一样,玩着就感觉不到冷了。」叶渺还处在兴奋之中,面上都是雀跃的神色,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海城这个地方不是每年都会下雪的,在叶渺印象中好几年前才飘了一次雪。那次雪下得不大,半夜飘了半把个小时,天亮之前就消失无踪了,连一片雪花都没有留下。若不是看到了新闻,她都不知道夜里下过一场雪。 天上的冰晶还在飘,少有见到雪的学生们出去疯跑都没有带伞,似乎雪中漫步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叶渺一时兴起出来也是没有带伞的,不过做事细緻的沈望带了,一直撑在她的头顶。 如今伞面积满了雪,将伞撑都压得低了,沈望露在外面的肩膀被雪浸湿,隔了件毛衣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意。 定定地瞧着女孩儿兴奋得脸上都飞了淡淡的红霞,他便没有着急着离开,把覆盖伞面的雪抖了抖,迈着步子跟在叶渺身后很近的地方,看她兴致勃勃地踩雪。 小树林挺大的,叶渺没能将那里的积雪都踩一遍,有些遗憾地转身,差点一头撞在沈望的身上。惯性地后退了两步,她还没站稳身形,就被少年揽了腰肢往旁边的树丛旁带了带。 唇上猝不及防覆上一抹柔软,叶渺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心想沈望也太大胆了,这可是在学校啊。尽管小树林这里少有人来,可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 叶渺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分辨似乎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心惊肉跳地别开脸,她的面颊刚好擦过少年的唇角,脸上顿时腾起了红云。急着把少年推远些,她小声道:「别亲。有人来了,会被看到的。」 少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并未如叶渺所愿那般退开,反而压了上来,将她抵在身后的树边,衔着她的唇含煳应道:「没关系,不会有人看见。」 遮在头顶的伞压低了些,将他们的身影掩住。别人只能看到这里站了人,不走到跟前是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纵然被伞遮挡了身形,叶渺还是高度紧张。尤其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就会到他们跟前一般。一颗心高高悬起,她能听到少年渐深的唿吸声,看到少年长长的睫羽垂下,生生遮了眼睑。 下唇被细细碾磨着,她脸上发烫得厉害,一两分钟的时间都感觉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靠近的脚步声与说话声戛然而止,叶渺也跟着心脏骤停,着急之下胡乱咬了少年一口。 被咬的沈望闷哼一声,垂眸瞧着女孩儿眼角都要红了,不禁莞尔轻笑,舔了舔自己被咬到的下唇。入口淡淡的铁锈味,果然是咬破了皮。 在叶渺的唇角亲了下,看对方淡粉的唇染上了一丝艷红,他一点不着急旁边有人在,反而心情十分愉悦,压着声音低语:「这么用力做什么,别人不知道也该知道了。」 的确,看着沈望唇上的伤口以及叶渺红透了的脸颊,明眼人晃一眼都晓得他们在干什么了。后面来的有好几拨人,虽然与叶渺他们并不认识,可目光是如出一辙的微妙,打量中都带着深意。 「快走了。」叶渺脸上已经红得能够冒烟了,扯着少年的袖口狂奔,径直跑出了小树林,远离了那群眼神中写满八卦的人。 不过命运并没有放过她,在她去教学楼的洗手间洗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周圆圆神出鬼没地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贼兮兮的,挤眉弄眼道:「我看到了,小树林。」 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手比划了个亲亲的手势。叶渺惊得心跳停了一瞬,食指抵在唇边嘘了声,拉了周圆圆到旁边的角落小声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去看雪啊,那里的雪又厚又干净,景色很漂亮的。」周圆圆揶揄地瞅着叶渺,幽幽道:「谁知道会看到你跟沈同学啊,害得我都没心思欣赏雪景了。」 第51页 「……」叶渺都要被吓死了,不知该做何表情。周圆圆还捏着下巴在笑,待笑够了才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毕竟学校不提倡早恋,特别还是在高三这种紧要时刻。若是被老师知道,少不了劝分手、请家长一系列的事。 她周圆圆那么仗义的一个人,怎么会陷自己的朋友于那种境况呢?何况这还是她悄悄磕的cp啊,如今磕到真的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当然做不出劝分的事。 好看的人就要跟好看的人在一起嘛,她面上挂满了满意的笑,附到叶渺耳边问:「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瞒了我这么久?沈同学以前还说你们是亲戚,啧啧,想想还有点刺激。」 勾搭这词用的,叶渺都不想纠正周圆圆了。她知道周圆圆不是个大嘴巴的人,不会到处乱说。 可是第二天,学校的论坛就炸了,首页飘着红帖,点进去是叶渺与沈望在雪地里亲吻的照片。拍摄的角度有些刁钻,但还是能够清楚看清两人的侧脸。 叶渺在高三年级是很有名的,甚至在学校里也能算个名人。不像别的学生成绩忽上忽下,她从高一就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大多时候是年级第一。 印在展板上的光荣榜每学期两换,她的名字与照片永远都在最上面的位置。好多高一学生刚入学那会儿,班主任都会拿她作为榜样在班级里讲,因而不少学弟学妹都听过她的名字。 而沈望尽管是这学期才转学过来的,他的名气并不比叶渺小。实在是少年半期考试与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太惊艷了,与叶渺并驾齐驱,甩了别人一大截。 两人的照片张贴在光荣榜的一上一下,靠得极近,路过的学生总会驻足多看几眼。纵然穿着普通的校服,素面朝天,他们的寸照也比别人好看许多,望过去十分养眼。 叶渺与沈望不知道,其实走在学校好多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经常瞧他们一块儿上学、一块儿吃饭,不少人都在猜他们是什么关系。还有像周圆圆那样磕cp的,相互打赌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 那张不知被谁偷拍放到论坛的照片引起了极大的波澜,很多学生议论纷纷。不同于吴婧被曝光的那些照片,这次参与话题讨论的学生大多都是看个热闹,并没有过激的发言。个别带节奏的帐号顷刻间淹没在众多的评论之中,一点水花也没翻起。 上传这张照片的吴婧窝了一肚子气,想不明白怎么叶渺早恋还有这么多人支持的。天知道她无意间在小树林看到那具有冲击性的一幕时,心里有多难受。 在她眼里,沈望就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可那样性子的人却情难自禁地亲吻叶渺。 谈不上有多喜欢沈望,吴婧就是不甘心而已。少年对她与叶渺的态度全然是不同的,没有一点可比较性。还有赵越啊,以前那么喜欢她的赵越,如今身边除了那些跟班,最亲近的女生也是叶渺了。 她厚着脸皮找了赵越好几次,对方对她非常冷漠,说不到一句话就不耐烦地转身走人。有一次她禁不住冲着赵越的背影大喊是不是因为叶渺的缘故,他才对自己如此漠然的。 赵越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呢?他难得顿了脚步,双手插在裤兜嫌恶地回头,看着她的眼神仿若是在看什么垃圾,不屑地掀了唇角:「别拿叶渺来比较,也不看你自己配不配?」 被曾经的爱慕者用这样的话语刺激到了,吴婧刻意忽略了自己以往找备胎、与那么多人暧昧的事,一心恨上了叶渺。撞见叶渺与沈望在小树林里亲吻,她不甘的同时拍下了那张照片。 她是想叶渺跌下神坛的,可惜事与愿违,论坛上大多人都在喊磕到了,还说那张照片拍得特别好看,完全衬出了两人的美貌值。 咬着牙,吴婧气得险些将手机摔了。冷静下来后,她冷笑了一下,趁着中午办公室没人,悄悄地进去把照片夹在了一班班主任待批改的作业本之中。 第26章 奇怪少年(26) 「你以为会说什么」…… 放学前叶渺被班主任找了去, 传话的人是沈望。拉了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少年,她困惑地压低了声音:「老师找我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沈望眸光别有深意,一直目送她到办公室门口才收回视线。 等叶渺到办公室的时候, 班主任神色严肃,见到她后稍稍有些缓和,招唿她在一边坐下。先是闲聊了几句, 问了问她最近的学习情况, 又询问了她家里的一些事情,而后渐渐切入正题。 这时叶渺才恍然班主任找她是为了什么。一直担心跟沈望的事情会被别人发现, 不想这一天来得这样快。难怪少年是那样的表情, 想来老师找他也是为了同一件事。 叶渺是高一带到现在的, 班主任很喜欢自己这个得意门生,时常挂在嘴边念叨着,盼着她能考上一个好大学。不为奖金什么的, 纯粹是他对学生的一片期望。 而沈望也被学校的领导与老师们看好。两个都是前途无限的学生,本以为他们的心思都在学习上, 谁知道竟然偷偷谈起了恋爱。 若是别的学生这样干, 班主任还没有那么头疼, 偏偏是这两个性情坚定的。作为过来人, 他十分理解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 尤其两人都还这样优秀,心心相惜也不是没可能。 关键就在于这都高三了,距离高考满打满算也不到六个月。专注学习还来不及,哪里来的时间谈恋爱、约会?都去甜蜜蜜了, 这野了的心思还能收敛吗? 第52页 教书十几二十年,他见过的因为早恋导致成绩下滑的例子比比皆是,还有偷尝禁果却承担不起责任, 最后悔恨终生的也不少。叶渺与沈望都是他偏爱的学生,作为班主任,他是肯定不想两人走上这条道路的。 奈何沈望是个执拗的,任凭他口水说干了全程都是一张淡然脸,轻飘飘地回答他说不会分手。看着少年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就感到一阵窒息。无奈之下,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叶渺身上。这姑娘懂事又听话,总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叶渺确实理解班主任,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与沈望好,不过她并没有盲从的意思,在班主任的长篇大论说完后才摇了摇头,回了两个字:「不行。」 正在喝水的班主任被热水烫了舌头,疼得脸上一下就扭曲了,惊诧地看着他以为非常懂事的学生,很想掏一掏耳朵,生怕是自己听岔了:「你说啥?」 「我们不会分开的。」叶渺这次更加坚定,双眸又黑又亮。知道班主任在担心什么,她随即保证道:「不会影响学习,也不会对高考有影响。老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能保证这点吗?以前也有很多学生信誓旦旦这样跟我讲,到头来高考考得一塌煳涂。本来可以上一本的,最终连二本线都没过,要么復读,要么去专科了。」班主任嘆了口气,还是不忍心说些重话。 能够感受到班主任态度的软化,叶渺心里放松了,一个劲儿点头:「能保证的,沈望也可以做到。」 叶渺都这样保证了,班主任还能说什么呢?两个都是主意大的,他管也管不了。若是施压强迫他们分手,保不齐适得其反,激起两人的叛逆心理。青春期的孩子这方面敏感,劝说也得拿捏好一个度。 「不过还是要把这事告诉你家长,这我可不能替你们瞒着。」班主任直接明说了,当着叶渺的面给叶父打的电话。 刚放松的叶渺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来不及高兴班主任的松口,叶父那边就接通了。站在一边听班主任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叶渺内心忐忑,想像不到自己父亲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过应该不会有好脸,可能还会责骂她一顿。 都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叶渺抬头瞄着班主任的表情,发现对方面色不断变换,平静的、震惊的,最后定格为无以言表的复杂,撂了电话后沖她摆了摆手。 一头雾水的叶渺愣愣地走了,出了办公室的门也没想明白叶父跟班主任到底聊了什么。总归班主任那关是过了,她的心情还是稍微好了些。在教室的走廊外见着倚靠墙边的少年,她没好气问:「你怎么不先提醒我一下,让我有个准备?」 「很抱歉。」沈望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一句歉,眉梢的笑意淡淡的,伸手扣着叶渺的五指,将她的手轻轻握住。见到女孩儿的反应他就知道答案了,对方与他做了一样的选择。 少年的心里泛着点点甜,很是大胆地低头亲了一下她的指尖,笑声从微震的胸腔蔓延开来:「我们回家吧,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不跑步了。」 叶渺自然是欢唿雀跃,兴奋过后又有点小担心,扯着沈望的袖子神色纠结:「那个,老师打电话给家长了,我爸也知道了我们的事。」 不怕自己被责骂,她害怕叶父对少年多有苛责。要是因为这事坏了叶父对沈望的印象,那就不好了。叶渺不希望少年与自己父亲之间发生任何不愉快,她是要跟沈望长长久久在一起的,长辈的支持与祝福十分重要。 然而她想的太多,叶父并未责备她什么,甚至都没有说一句重话。通话时只有一个要求,要她保护好自己,不要过早地尝试这个年龄段不该去做的事。 关心了一下她的近况,叶父就让叶渺把手机给沈望,他想跟少年聊一聊。迟疑地把手机递给身旁的少年,叶渺不放心地守在一边,生怕叶父没骂自己这个女儿,反倒把沈望骂得狗血淋头。 没有开免提,她听不到叶父在说什么,只能听见少年时不时「嗯」一声,临挂电话前郑重地说了句什么保证。全程神色都很平静,不像是被骂了一顿的样子。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在电话撂断后,叶渺好奇地凑到少年身边,心痒难耐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把女孩儿的手攥在手心握着,沈望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让我照顾好你。叶叔叔说他会提前回来,等不到过年的。」 「就这么简单?」叶渺不是很相信,狐疑地将少年盯着:「没说别的?」 「你以为会说什么?」挑了眉梢,沈望捏着女孩儿长满胶原蛋白的脸颊,闷声笑了笑。 叶父确实就说了这些,沈望自己都挺惊讶的。他住在别人家里,还将人家唯一的女儿拐走了,怎么说叶父都该对自己有意见才对。但事实并不是如此,他没有被责骂,叶父很关心他。 谈到自己与叶渺早恋的事,作为一个父亲,叶父没有像大多数家长那样勒令他们分开,反而持着包容、理解的态度。谈恋爱可以,只是不能做出格的事,不能影响到学习成绩。以后的路还很长,高考是人生重要转折点,本着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也不能影响到高考。 沈望当然做了保证。不需要叶父叮嘱,他也会这么做。自己倒罢了,他捨不得叶渺受那些挫折、尝到一点苦。那样明亮的一个女孩儿,未来也该是一路顺遂的,高考只是一个起点而已。 第53页 一张照片引起的早恋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吴婧还在等着学校对叶渺进行处分或者别的惩罚,结果什么都没有。叶渺与沈望还是好好地在一起,非但没有避嫌,举止反倒比以前更亲密。 之前还会遮掩一下,如今牵手都光明正大了,一点不怕被别人看见。老师也不管,路上撞见顶多让他们收敛点。 于是学校里偷偷在一起的小情侣们冒了头,以为老师们当真不会管早恋的事。好几对小情侣学着叶渺与沈望那样牵手在操场散步,毫不意外被年级教导主任抓了。 额头鼓了青筋的教导主任将他们吼得一愣一愣的,交到各班班主任手上,让他们写检讨、请家长。被区别对待的小情侣十分委屈,表示自己不服气。凭什么叶渺跟沈望没人管,他们就要被老师骂一顿,还是请家长? 班主任斜着眼睛觑了他们一眼,呵呵笑了声。人家年级第一第二,谈恋爱也不影响学习,你们能行嘛?别说年级第一了,能保持年级前十的成绩,老师照样不管你们。 何况人家家长都不反对孩子早恋,他们做老师的能怎么办?难不成你们家长也支持,那打电话问问? 这一问小情侣们都慌了,接到电话的家长怒气沖沖就到了学校,二话不说就让分手。有梗着脖子不肯分的,脾气暴躁的家长直接就动手打了。理智尚存的家长动口不动手,转头就扣了零花钱,连手机都给没收了,打算回家后锁到柜子里。 其中一个被老爸揍得哇哇哭的男生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喊:「怎么别人家的家长那么通情达理,你就跟个老古董似的?这么逼你儿子有意思吗?」 那位家长都气笑了,轻飘飘地回道:「那别人家的孩子还那么聪明自律呢。有本事你也考个年级第一给老子看看,别说早恋了,你早婚老子都不拦着。」 那个男生登时蔫了,默默抹眼泪的样子让人又气又好笑。反正最早出来蹦跶的几对小情侣都黄了,没过几天就分了手。老师都还没做什么呢,光是家长那边给的压力他们就顶不住。 有些畏惧被老妈挥舞得虎虎生威的鸡毛掸子,那玩意儿抽在屁股上得疼好几天。有些受不住经济管制,手上没钱的日子太难熬了。打个游戏都得跟哥们借钱,渴了连杯奶茶都买不起,在别人喝的时候只能眼巴巴盯着咽口水。 好几对小情侣被折腾得分手后,那些暗中观察的其他人都消停了,不再试图去触碰老师与家长的底线。没被发现的小情侣只好偷偷地来往,生怕被教导主任抓住又让请家长。 学校里只有叶渺与沈望是特殊的,已然成了海城中学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羡慕是羡慕不来的,谁让人家自己争气,摊上的家长也是思想开放的,对子女早恋并不一味地反对。 在羡慕嫉妒的视线包围下,期末联考叶渺与沈望的名字仍然高高挂在年级排名表的最上方。不仅是年级第一第二,更是海城九所高中联考的第一第二名。 叶渺总分739,沈望738.5,两人仅仅相差半分,牢牢地霸占了九校联考前两名的位置。如此高的分数,让人想不服气都难。那些觉得老师不公平,只许叶渺与沈望早恋,别人牵个小手都要写检讨的人无话可说了。 文科考上七百分那简直就是神仙,神仙谈恋爱好像没什么毛病,他们这种凡人就不掺和了。精力有限,放到了谈恋爱上面,自然就会忽略学习,成绩下滑是难免的。 联考第一第二都在自己班上,一班班主任嘴角就差咧到后脑勺了。暗想幸亏没有强迫两人分手,要是心情受到影响,指不定考不到这么高的分数。 联考第三名是隔壁三中的,总分也才695。这已经考得很好了,若不是有叶渺与沈望在前,这个分数还是很亮眼的。 三中的老师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九校联考排名表嘆息一声,感觉海城中学这届高三在高考中要大出风头了。要是能一直保持这种水准,极大可能会出个省状元。 海城中学的领导与老师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对叶渺与沈望更加宽容,让他们遇到困难一定要找老师,能解决的学校都会帮着解决。 被这样看重的叶渺还有点不习惯,同时感觉压力更大了。她知道学校是想培养出一个省状元,把希望放在了她跟沈望身上。坦言来讲,这次联考能考到将近七百四十分她自己都很惊讶,估分的时候还以为只能考个七百左右的。 沈望倒没不适应,该怎么还怎么,与平常没有任何的变化。情绪起伏最大的要属赵越,因为他进步飞快,短短一个学期从倒数几名挤进了年级前一百五十名,头一次进了光荣榜,尽管是在末尾的位置。看到成绩那刻他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叽叽喳喳地说要请叶渺吃饭。 财大气粗的赵父直接包了一个餐厅,拿到成绩的那天专门宴请了叶渺与沈望,非常感谢他们对自家小子的帮助。 给赵越补课这件事主要是叶渺在做的,沈望最多就是在一边冷眼旁观。不过赵父请客这天,他还是理直气壮地坐在了叶渺的身旁,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赵父喝了两杯小酒,用餐时无意间从赵越口中得知叶渺与沈望正在谈恋爱的事。赵越懊恼得不行,就怕自己父亲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对这事指手画脚的。 岂料赵父对这事的态度很开明,顿时哈哈大笑:「哎呀,我就说瞧着你们那么登对儿呢,原来就是一对啊。挺好挺好,哪像我家这个混小子,都十七八了,连个看对眼的人都没有,可把我给愁的。」 第54页 「爸,你别说了。」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赵越不自在地别过脸。 「哪能不说啊,你都长这么大了,连女生的小手都没摸过,我一度怀疑你喜欢男的。再说了,优秀的女孩儿早早就找好了对象,等你上了大学再找,就会发现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就你单身狗。」不同于别的家长,赵父可盼着儿子早恋了。奈何自家这个不争气,一天天的就惦记着游戏,会有女生看上他才怪了。 赵越懒得跟他爸计较,只闷头吃菜。叶渺看得有趣,越发觉得赵越生在了一个好家庭。相比之下,沈望就惨多了。她很少听少年提到自己已逝的父母,就算提及,口吻也很陌生。 有时她会好奇沈望以前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开心还是难过。可她终究还是没有问,想等少年自己开口。或许不久的将来她会等到那一天,叶渺深信这一点。 * 与赵越收红包收到手软的情况不同,吴婧的成绩本就在中偏上,往常还能考进前三百名,这次期末联考却跌到了全年级第六百多名,总分连五百都没上。 吴婧没敢将成绩单带回家给父母看,害怕自己会被打一顿。她父母最爱面子,要是晓得她考成了这个样子,少不了一直念叨,那她就别想过一个好年了。 又害怕又紧张,拿到成绩单后的吴婧不知所措,就坐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里发呆。她的朋友瞧见了大笑说这有什么,改个分数不就完了。反正就是个排名表,又没有盖公章,你自己做一个表出来家长也不会发现的。 心思一动,吴婧觉得很有道理。不想回家挨打,她跟着玩得好的两个朋友找了一家列印店,借用电脑做了个差不多的表出来,把自己的分数改了。不敢改得太高惹怀疑,就改了个550左右,与她以往差不多的水平。 拿着这张造假的成绩单,她稍稍安了心,以为总算可以混过父母那关了。不想刚推门回到家,脚上沾了泥巴的鞋才换了一只,另一只她正要弯腰去换,就被冲过来的父亲迎面扇了一巴掌,把她打得头都歪到了一边。 不可思议地抬头,她顾不得捂自己火辣辣的脸,神情怔怔的:「爸,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吴婧的父亲是个火爆脾气,当即又扇了她一耳光,声音提得高高的,面上的怒气未消:「还有脸问为什么?考了多少分你自己没数?老师都打电话到家里了,让我们好好管管你。」阿昏 那时候家里还有客人在,是吴父喝酒认识的朋友,也有一个正在读高三的女儿,不过不是在海城中学。两人坐一块儿喝了点酒就开始吹牛,他那个朋友说自己女儿成绩不好,这次期末也就考了个590分。又问吴婧考了多少,肯定比自己女儿要好吧? 吴父哪里知道女儿考了多少,想着吴婧平时都考五百多分,这回估计也差不了,就含煳道:「跟你女儿差不多吧,谁也不比谁好。」 话才说完吴父就接到了女儿班主任的电话。他耳朵不太好使,手机音量都是特意调大了的,通话音量也是如此。只要离得近些,通话内容可以听得很清楚。 看到是女儿班主任老师打来的,吴父不假思索就接了起来,客客气气地问老师有什么事。他以为是女儿这次期末考得很好,老师才打电话过来表扬的。因为之前他随口问过吴婧考得怎么样,得到的回答是不错。 想到很可能是表扬女儿的,吴父虚荣心暴涨,就没有避开朋友,坐在酒桌边就把电话接了。谁知不是他想的那样,班主任老师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就说了吴婧的期末成绩。413分,很低的一个分数。就这个分拿到高考,一本是别想了,就连二本估计都上不了。 看到吴婧这个成绩时,班主任连连摇头,想再拉这个学生一把,才决定给家长打电话。希望家长多注意一下,平时帮着劝劝,让吴婧多用点心在学习上,别到了高考失意才懊悔不已。这恋爱嘛,什么时候都能谈,不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 顿了顿,班主任还拿一班的叶渺与沈望举例子,说他们是学校公认的一对了。可人家一点没耽搁学业,还拿下了这次九校联考的前两名,给学校争了极大的光。谈恋爱能谈成那样,他们做老师的也不会阻止。但吴婧连保持原先的成绩都做不到,别提进步了。 班主任在那边语重心长地讲了很多,吴父羞耻得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尤其对上朋友偷瞄的眼神,他心里更是怒火直冒。 在撂了电话后,氛围一瞬间就变了。他那个朋友尴尬地安慰了两句,找了个藉口先离开了。而吴父在朋友走后脸色阴沉得可怕,深感丢人。一想到他还在朋友面前说吴婧考得跟人家的女儿差不多,他就臊得慌。 一个四百冒头,一个将近六百分,这他妈相差得可太多了。 憋着火扇了女儿两巴掌后,吴父心里的气顺畅了些,又问吴婧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吴婧慌了一瞬,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眼见着父亲又要抬起手,才如蚊子般小声道:「也不是男朋友,就是最近玩得比较好。他家里有钱,经常请我吃饭。」 一听那个男孩子家里有钱,吴父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吐出一个烟圈慢慢道:「既然人家对你不错,那你也多少表示一下。有来有往,时间一长不就亲近了吗?」 第55页 就吴婧这个成绩,吴父也不指望她能考个好大学,嫁个有钱人比什么都强。 一听父亲的语气,吴婧就知道自己这一关过了,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好的假成绩单没用上,她倒也不失望。晓得父母的心思,她便捡了一些自己与那个男孩子相处的日常讲了讲,着重渲染了那人家里有钱的事实。 近来与她打得火热的那个男生是海城中学的毕业生,比吴婧高一届,目前在别的城市上大一。大学放假比高中早,那人本来是想回学校探望的,奈何上课期间进不去,就在附近的奶茶店坐了坐。 偶然的机会吴婧结识了这位学长,两人就加了联繫方式在微信上聊了起来。那个男生嘴甜,夸吴婧长得漂亮,肯定有很多人追求。还约吴婧出去玩,并且时常来校门口接她放学。 自从与刘总暧昧的照片在论坛上曝光后,吴婧撩的备胎都跑光了。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献过殷勤,那个男生稍加撩拨,吴婧就动了心思。两人经常约着吃饭,亲密得仿若男女朋友。 精力本来就没放在学习上,这样一搞,吴婧的成绩不下滑才怪。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成绩,她就怕好面子的父母那关过不了。 没想到父母轻易松了口,临近过年还给她微信转帐了两千块钱,让她请那个男孩子出去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 人家都是吃高级餐厅的,两千块钱哪里够啊?但吴婧知道再多的父母也不会给,便将自己偷偷存下的钱拿了一部分出来,凑够了两万请那个学长吃了顿海鲜大餐。 那个学长是想请客的,到了柜檯前付帐时才发现没带银行卡出来。他说自己平时都是刷卡的,身上带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一百块。 有钱人都爱刷卡,吴婧表示理解,最后面上大方,实则内心滴血地付了帐。 第27章 奇怪少年(27) 「会咬人的狗不叫」…… 期末考完的寒假非常短暂, 高三学生只放假二十天就要重返学校,都等不到过元宵节。而叶父在除夕的前几天回来了,还带回来很多年货。礼物是叶渺与沈望都有份, 除了新衣服,便是出差那个地方的特色产品。 除夕当天是叶渺、沈望还有叶父三人过的,菜品很丰盛, 全是叶父的拿手菜。或许是太劳累, 饭后没多久叶父就回屋睡了,连春晚都没看。 见父亲睡下了, 叶渺站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一抹弯月高高挂在天空, 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 晕开了无边的夜色。小区里栽种的绿化树上缠了彩灯,此时正闪耀着光芒,一眼望去十分漂亮。 颠颠地跑到沙发边拉了少年的手, 叶渺兴奋得眼睛都在发亮,趴到少年耳边小声道:「我们去广场好不好?那里会燃放烟火, 很漂亮的。」 城里好些地方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 但广场那里很是空旷, 少有隐患会发生, 因而是官方允许放烟火的地方。每到除夕这天, 广场那里就会聚集很多人看烟花。 好几年前叶渺去看过一次,是跟她母亲去的。后来父母和平离婚后,她便再没有去过了,想来还有些怀念。 「你不怕冷了?晚上降温了的。」那个广场距离他们居住的小区不算远, 走路过去也只要半个小时。沈望对烟火没什么兴趣,可见叶渺如此嚮往,他倒也不介意陪着走一趟。 「不冷, 」叶渺得意地掀了自己的衣角,一层一层数给少年看,哼哼道:「穿了两件保暖衣呢,可暖和了。」 默了默,沈望回屋加了一件毛衣,将挂在柜子里的围巾取了出来绕在女孩儿的脖子上,还帮她把手套戴上了。 茫然地盯着围巾看了会儿,叶渺扯了扯垂在身前的围巾一角,神情满是不解:「你的围巾给我用了,那你自己围什么?」 少年脸上微微泛红,从袋子里又拿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出来,同样是红黑相间的,缓慢地围到了自己脖子上,故作淡然:「那条围巾是买来送你的,这条才是我自己的。」 叶渺身上那条围巾他买了好久了,入秋的时候就挂在了他的柜子里,一直没找着机会送出去。如今亲手给女孩儿戴上,沈望心里说不出的欢愉,尤其自己还戴着同款围巾。 「哦~」叶渺秒懂。情侣围巾嘛,学校有些小情侣就是这样做的,要么戴着同款手錶,要么穿着同款鞋,围巾也是其中的一种,非常受学生的欢迎。 揶揄地盯了少年半晌,直将人看得红了耳尖,叶渺才慢吞吞收回视线,笑着拉了对方的手跑出门。 他们跑到广场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可那里还是热闹非凡。广场中央正在燃放烟火,浓烈的色彩照亮了夜空。好多人举着手机在拍照录像,想把烟花绽放的那一刻记录下来。 静静地仰头看了一场烟火,叶渺十分满足,没有试图往中间人多的地方挤,就在广场边缘闲逛。 这样热闹的场合少不了许多卖小吃的小摊贩,尽管晚上那一顿吃得很饱,叶渺还是没忍住买了一份枣糕和一份糖炒栗子,坐在空的长椅上一边观赏烟火一边吃起来。 枣糕只吃了几口她就吃不下了,剩下的给了沈望后,她就捏了糖炒栗子慢慢剥。可惜剥了半天也只剥了那么一颗出来,还被她弄得坑坑洼洼的,叶渺不禁嘆气:「糖炒栗子好吃,可惜不好剥,要是能有个专门剥栗子的工具就好了。」 就像开啤酒的开瓶器那样的。叶渺只是感嘆下栗子皮难剥,谁知道一边的沈望直接就将那份糖炒栗子接了过去,二话没说一颗一颗剥了起来,将剥好的果肉递到她跟前,抿唇轻笑:「我这个专属工具怎么样?好用么?」 第56页 叶渺笑弯了眼睛,凑过去吧唧亲在了少年的侧脸上,直接从他指尖叼走了那颗剥好的栗子,由衷地发出感概:「沈望,你真好。」 垂眸剥栗子的沈望只是笑,并没有搭话。其实他一点都不好,在叶渺之前,从未有人说过他好。听过最多的评价就是说他不合群,是个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疯子。上一秒还好好的,可能下一秒就会发疯伤人。 沈望的中学时代没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他不爱说话,永远都是坐在班级最后一排。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还在穿,额前的头髮长得遮了眼睛,让他看起来稍显阴郁。 那时候别人都以为他好欺负,课间使唤他跑腿去帮着买水、买零食,体育课还故意拿篮球砸他,看他被砸得倒在地上的样子哈哈大笑。还有考试作弊被老师发现后,诬赖到他头上的。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任何理由,有些人就是喜欢在别人身上找满足感,仿佛欺负一个比他们弱小的人能够带来愉悦一般。沈望就是他们眼中弱小的那个,总是被人欺负。 有一次一群人放学后在小巷子口堵他,扬言要给他一个教训,起因是语文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跟他多说了两句话。语文课代表是个女生,长得挺漂亮的,不少人喜欢她。 不过沈望对她印象不深,也没觉得她长得漂亮。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人,那天收作业时忽然塞了他一张纸,还问他周末有没有空。 只感觉耳边吵得慌,他根本就没搭理,那张纸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不想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那天一放学他就被那个女生的爱慕者堵了。 三五个人逐渐围拢,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根细长的钢管,领头的那个还说不会要他的命,顶多就是打断腿而已。右腿的确断了,但不是他的。 冷眼睨着疼得在地上打滚的那个男生,沈望手上捏着的钢管缓慢划过墙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抬眼瞧了下神色惊恐的那些小跟班,他勾唇笑了笑。不待做什么,那些人就慌乱地跑开了。 右腿骨折的那个男生被人发现蜷缩在巷子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早就疼得昏了过去。等他清醒后歇斯底里地冲着他的家长咆哮,说是沈望把他打成这样的,嚷嚷着要警察抓他进去坐牢。 他的家长早就报了警,沈望还有那几个跟班也被找来了解情况。被问到当天发生的事情,那几个跟班一个劲儿地摇头,都说不知道。 谁都不敢把实情抖出来,生怕事后被沈望报復。一想到少年微笑着把人腿打断的那个画面,他们就头皮发麻,连吱一声都不敢。 自那后就没什么人敢惹沈望了,背地里都叫他疯子,形容他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那个腿骨折的男生休养了几个月后重回学校,立马就转了班,远远见着沈望都绕道走。 至于担任语文课代表那个女生本就心虚,她当时塞给沈望的纸条是约对方周末去看电影的。与朋友打赌输了,惩罚就是让她去追班里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男生,交往两周后再甩了对方。 尽管不是那么情愿,她还是愿赌服输塞了纸条给沈望。知道有人为她找少年麻烦时,她还暗自为自己的魅力得意过。可得知沈望把人腿打断了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碍于赌约,她硬着头皮出没在少年身边,却差点被沈望从教学楼的天台上推下去。扶着栏杆跌坐在地面,她的腿都吓软了。少年却歪了头在笑,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令人心里发寒的话:「好玩吗?再跟着我,会有更好玩的事情发生哦。」 被吓得半死的语文课代表尖叫着下了天台,再没敢走在沈望身边。而沈望疯子的名声越传越远,彻彻底底被孤立了。直到转学遇到叶渺,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灰色中多了一抹光彩。 两人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望着天空绽开的大片绚烂的烟火,叶渺眼眸黑亮,轻声道:「新年快乐呀,沈望。」 「嗯,新年快乐。」与叶渺并肩坐在长椅上,沈望抬头仰望着星空。今晚的烟花很美,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璀璨。身旁的人也是,在烟火映衬下仿若镀了一层柔光,漂亮到不可思议。 盯着女孩儿的侧脸,沈望心里泛着一点点甜。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想到他的未来会与叶渺缠绕在一起,他就抑制不住翘了嘴角,低低笑了开:「你想考什么大学?」 「大学?」叶渺神色有些迷茫,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有丝丝的苦恼:「还没想好,可能a大或者b大吧。」 a大与b大是全国最好的两所综合大学,都在京市。a大重文,b大重理,没什么意外的话,叶渺是要去a大的。其实她一点都不想离开海城,奈何海城只有一所很普通的大学,还是二本院校。 叶父年纪渐大,工作又那么繁忙,叶渺若是离开去上大学,家里是真的一点人气都没有了。她不放心叶父一个人在家,总想离得近的话,周末还能回来看看。可是一去京市,也就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一趟了。 明白叶渺的纠结点在哪里,沈望没有逼她立刻就要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隔着厚厚的手套捏了捏她的手:「不着急,慢慢想。」 去a大、b大或其他大学都无所谓,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发光的金子就算丢到沙砾里也掩藏不了光芒。因而叶渺去的大学,便是他的心之所向。 第57页 打了个哈欠,叶渺眼角沁了生理性泪水,揉了揉眼睛,她有些微的睏倦,扯着少年的袖口小声道:「沈望,我们回家吧,有点晚了。」 广场上还有很多人在,好像要玩通宵的架势。到了生物钟的时间点,叶渺就撑不住想睡觉,回去的路上都睡眼朦胧的。沈望怕她摔了,直接弯了腰背着她往回走。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耳畔传来平稳的唿吸声,刚才还在嘟囔的叶渺已经没声了。沈望无奈地笑了笑,将人往上託了托,慢慢地往小区门口走去。 灯光下树影婆娑,他没有发现身后缀了一道人影,不远不近地跟了他们一路,到小区门口方才停了下来,折进了一旁的小道消失不见。 * 大年初八那天,高三就开学了。大多学生都还没有从短暂的假期中收回心,周圆圆见着叶渺就一顿哀嚎,哭丧着一张脸:「怎么寒假这么短啊,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知足吧,我们好歹还休息了二十天。听说上一届高三更惨,就过年放了七天,其余时间全在补课。」相比之下,叶渺感觉自己这一届已经很幸运了,该放假的节假日从来没有被占用过。 「幸福感果然是对比出来的,听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周圆圆的情绪来的快去得更快,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牛奶,忽地撑着下巴说起了八卦:「你猜我寒假里碰着谁了?吴婧啊,我看到她跟一个男生在打啵。」 那男生恰巧周圆圆认得,是高一届的学长。周圆圆没有直接与那人接触过,倒是偶尔会听到她在读大四的老姐吐槽,说这男生人品不行。 她姐与这学长是同一个学校的,当初见他很会说话,又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就把这人招进了社团。相处之下发现,这男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嘴甜是嘴甜,可工作能力太差,连个表格都做不好。 不过这人长得不错,再加上会说些好听的话哄人,因而女生缘很好。社团里好些妹子都被他哄住了,时常约着一起吃饭,大多时候是女生付的钱。 进大学不到一年交往的女朋友少说也有十来个,同一时间脚踏几条船,堪称当代时间管理大师。待玩腻了,就随便找个理由把女生踹开,自己端得是清白无辜的模样,将过错都推到女方身上。 周圆圆她姐也被勾搭过,但没让那男的得逞,还十分鄙夷地把对方骂了一顿。后来提到那个学长,她姐就没有好脸色,告诫周圆圆要离那些道貌岸然的渣男远一点。 听她姐吐槽过好几次,周圆圆对这学长印象挺深,不想竟然会在吴婧的身旁看到他。两人从人均消费大几千的餐厅走出来,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亲亲。远远观望了一眼,周圆圆就啧声离开了,没让那两人发现她。 「不管她。话说你假期里有认真复习吗?老师说开学第一天要进行随堂测验的。」从赵越对吴婧死心以后,叶渺就没怎么去关注吴婧了,听到对方的消息心里也没任何波动。 见叶渺没什么兴趣,周圆圆不提吴婧了,一想到随堂测验就脑袋疼,长嘆息一声:「要是我能过目不忘就好了。」 这样随便翻一翻书,她都能考个不错的分数。 叶渺闻言笑了笑,心想身边还真有人是过目不忘的。每回她埋头刷题时,少年都在一边玩着电脑。看似不务正业,沈望却次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 问过对方是怎么做到不看书、不刷题也能考得这样好,少年疑惑地瞧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一遍就记住了,不需要费什么时间。」 金鱼记忆的叶渺都要羡慕哭了,也想拥有一个扫描机一般的脑子。可惜再羡慕也没用,对待知识还得脚踏实地才行。 从冷风直灌的过道接了热水回来,沈望将热气腾腾的水杯放到叶渺桌前,让她握着捂手。后桌的周圆圆移开视线,直唿没眼看:「哼,我也要找个愿意每天给我接热水的人。」 知道她只是口嗨,叶渺随口道:「先过了随堂测验再说吧。班主任可放了话,谁没考好他是要请去办公室喝茶谈心的。」 一说起这个,周圆圆苦着脸不吱声了,将书翻得哗哗响。 一开学高三紧张的氛围就浓烈了,之前课间还有人出去透透气、说说话,如今一下课除了上厕所就没人离开座位,交谈声都是讲题的。 在这样的气氛下,叶渺跟着紧张起来,到了周末才稍稍放松了些。上午给赵越补完课,她没有急着回家,拉着沈望在外面吃的午饭。附近新开了一家江湖菜馆,她一直想找机会去尝尝。 江湖菜馆里卖的大多也是家常菜,口味偏辣,价格实惠。只点了三道菜,她与沈望两人就吃得很饱了。几乎是扶着墙出去的,叶渺咂咂嘴:「还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咸,想喝水。」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隔壁就是一家小超市,沈望掏了零钱转身往超市方向走。才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下意识回头,他就见一个花盆碎在叶渺的脚边,险些砸到她。 瞳孔骤然一缩,他顾不得买水了,立马跑到呆滞的叶渺身旁将她往屋檐下带了带,视线扫过她的身上,急忙问:「砸到没有?」 「没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叶渺惊出了一身汗,看到少年慌里慌张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摊开手心攥着的一元硬币:「刚才看见地上亮闪闪的,我就挪了一小步弯腰去捡,没想到是个硬币。」 第58页 多亏了这个硬币,否则那花盆该垂直落在她头上了。被这么砸一下,不死她也得受重伤。 花盆坠落那刻经过叶渺身边的过路人吓一跳,骂骂咧咧地指着楼上骂了一顿,气愤地打了电话报警。警察很快赶到现场,尽管没人受伤,他们还是尽职尽责地排查了楼层。 最后发现花盆是从楼顶天台上掉下来的。可天台上没有栽种任何花草,光秃秃的,就连一块石头都没有。警察也问过这栋楼的住户,都说没有在上面养花。 那无端掉下来的花盆就很诡异了。通往天台的大门没有上锁,谁都可以上去。原本是桩意外事件,如此一来就有了别的可能性,兴许是有人带了花盆到天台又故意扔下去的。 是针对某个人,还是砸到谁都无所谓,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去查证的事情。被警察简单问了几句话,叶渺留了联繫方式后就跟着沈望回了家。 她当时受了惊吓,事后情绪平稳了许多。倒是沈望一直紧紧拧着眉头,神色很是担忧,她走到哪儿都寸步不离的。 叶渺不禁觉得好笑,宽慰他道:「只是意外而已,你别这么紧张。就算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针对的应该也不是我。」 长到这么大,她自认没有与人结下深仇大恨,到了非要她性命的地步。也就与吴婧有些摩擦,但还不至于让对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展开报復。思来想去,叶渺只能得出是自己比较倒霉的结论,正好站在了那个地方。 听到叶渺这么说,沈望的眉头没有半分舒展,反倒拧得更紧了:「我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他的心里在发慌,从未有过这样不踏实的感受,这让沈望无法安下心来。他预感还会有事情发生,不敢离叶渺太远。 像眼珠子一样被盯着,在学校就连上个厕所,少年都要站在外面等着。叶渺无奈的同时倍感羞耻,迎上同学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只当作没看出里面含着的揶揄与调笑。 过了两个星期这样的生活,叶渺实在受不住了,放学路上跟少年打着商量:「都过了十多天也没别的事发生,可见是你想太多。所以,我去卫生间的时候能不能别跟着了?」 那种感觉真的好羞耻啊,她都不好意思跟别人对视。 「不行。」沈望没有考虑直接拒绝了叶渺的请求,内心的不安并未减少一星半点:「对扔下花盆的那人,警察那边不是还没有线索吗?等抓到那人再说。」 非常清楚少年的固执,提了也没用,叶渺干脆就不说了。知道沈望是担心自己,她倒没有生气,就是对少年的死心眼感到无奈罢了。红绿灯口过马路时她还在想沈望到底经歷了什么,警惕心会这么强。 不待她想个明白,她整个人就被少年扑到了一边。一辆面包车从她身旁擦过,差点直直地撞上她。 被扑倒的一瞬间叶渺就回头了。她看到那辆灰扑扑的面包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戴着宽大的墨镜,口鼻用口罩遮住了,看不清楚样貌。 可是叶渺很肯定自己见过这个人。在地铁站的手扶梯上,她被这个男人撞了一下肩膀,差点没站稳摔倒。 第28章 奇怪少年(28) 「你该死」 「是在地铁站撞到我的那个男人, 我刚才看到了。」叶渺在少年的搀扶下爬起来,指着那辆车逃窜的方向。可等沈望瞧过去时,那车已经跑没影了。 他们当即报了警。警察立马调了监控查看, 并根据叶渺提供的车牌号查到了车主,但还是没有嫌疑人的线索。因为那辆车前段时间被人偷了,车主早就报了案。 在地铁站那边也没能查到相关情况, 很有可能那个男人出行都是用的假身份。调查进度一下子卡住了, 警局那边一筹莫展,试图寻找新的线索。 一次意外还能当作偶然, 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就是蓄意为之了。得知这事的叶父十分担忧, 跟公司申请调了下工作时间, 每天开车接送叶渺他们上学、放学,晚上就待在家里办公。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迎来了海城中学与隔壁三中的篮球联赛。每三年举办一次, 每次都会办得热闹非凡,甚至还有地方台的记者来採访报导。 三中在上次的联赛中输了, 放言要在这次赢回来。张跃平更是私下找过赵越, 中二地下什么挑战书, 让他务必参加这次的篮球联赛。自从被赵越找过麻烦后, 他就一直记着仇, 想找机会讨回来。 不需要张跃平多此一举,赵越作为篮球校队的一员,本来也是要参加的。被下了挑战书后,这干劲儿就更足了, 摩拳擦掌地等到了比赛的当天。 这天学生放假,学校全天处于开放之中。家长若感兴趣,可以直接过来观看比赛, 地点就在海城中学的篮球场。 赵越那几个跟班也是校队的,差不多都要上场比赛。于是赵越找了叶渺,想请她帮忙用摄影机录下整场比赛。当然,主要是录下他在赛场上不断进球的英姿,以后说不准还能拿出来观赏。 都被这样请求了,叶渺自然没有推辞。拿了赵越准备好的最新款摄影机,当天一大早就赶到学校篮球场,想先占一个视角好的位置。 沈望无疑是跟她一起去的。谁知他们到的时候篮球场早就被人挤满了,要不是周圆圆在中前排兴致勃勃地挥手让她过去,叶渺怕是只能拿着摄影机在后面的人群中挤来挤去。 第59页 临上场了,赵越还满脸急色地跑过来。叶渺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的摄影技术,要交代几句才能安心。结果对方不是来找自己的,拖着她身旁的沈望就要走,急沖沖地说让他救个场。 「有个队员起晚了,正在打车过来的路上。可是正值上班高峰期,那段路在堵车,肯定是赶不上比赛了。」赵越语速很快,看得出很着急。 现场来了这么多人,让推迟比赛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这边少了一个人,没办法上场。心急之下,赵越就想到了沈望。尽管不想承认,但少年的篮球的确打得比他好,若能上场撑一段时间,他们这边的胜算也会更大。 「就撑到那个队员到场就行。」知道沈望不是热心的性子,赵越还是抱着微末的希望讲出了这句话。 被请求的沈望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了一边的叶渺。不清楚少年这是什么意思,叶渺试着道:「要不你去试试?反正就撑一会儿,我在这里等你。」 「嗯。」犹豫了一下,沈望才勉强答应,走下观众席时还叮嘱叶渺:「不要乱跑,就在这儿等我。」 叶渺点点头,晃了晃手上的摄影机:「不会乱走的,我还得拍这个呢。」 得了保证,沈望稍稍安了心,跟着赵越去换球服。不多久双方队员就上场了,在现场引起一阵阵尖叫,有夸张的女生还站起来喊名字的,激动得脸上红了一片。 没好意思那样大声喊沈望的名字,叶渺举起摄影机拍起来,将现场的热闹景象全都录了进去。见少年精准地往自己这个方向望过来,她笑着扬了扬手。 比赛正式开场不到半小时,坐在叶渺身后的男同学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又指了指篮球场外,说有人找她。茫然地皱了眉,将摄影机交给周圆圆,让她帮自己拍着,叶渺起身挤过人群往外面走。 中场休息时,沈望就发现原本坐在观众席上的女孩儿不见了。他惊得打翻了刚拧开的矿泉水瓶,溅在地板上的水渍将他脚上的运动鞋都沾湿了。 顾不得拿纸巾擦拭,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到观众席那边,握着栏杆直接翻了进去,几步跨到周圆圆那边,急声问:「渺渺呢?」 「啊?」不知道沈望为何如此慌乱,弄得周圆圆跟着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道:「刚才有人找她,她就出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心里止不住地发慌,沈望面上冷了下来,蜷着的手指微微颤着,声线似乎都有些抖。 被少年阴冷的面色吓一跳,周圆圆磕磕巴巴道:「可能是二十分钟前。」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一阵风似的往外面跑,摸不清楚情况的赵越在后面怎么喊都没用。小平头唿唿地跑到他身边,挠了挠自己的头:「老大,休息时间要结束了,马上就得上场。」 不晓得沈望跑哪儿去了,赵越找不到人,只能重新回了休息区。好在迟到的那个队员早几分钟已经赶到了,倒也不至于耽搁什么。 而跑出篮球场的沈望到处都没找到叶渺,打电话也没人接,多打两次直接关了机。在他急得要报警时,开了震动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下,有条简讯发了进来。 看着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他的眸色深沉得可怕,握着手机的手指攥得发白。 与此同时,警局那边得到了最新消息,在另一个市县发生的命案,也就是有关于沈望父亲车祸身亡的真相。警方经过多方排查,终于锁定了嫌疑人,是个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的逃犯。 十几年前,这个男人杀人碎尸后逃之夭夭。被通缉了这些年,一点消息也无。那个被杀的人是沈望的母亲,原先是警队的一员。警方认为这不是巧合,而是连续杀人案件。那名男子很有可能会对沈望下手,因而联繫了海城这边的警局,让他们多留意形迹可疑的人。 海城这边的警方一下子联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两起案件,立马换了个思维重新梳理事情经过,严查路口监控,还真有了新发现。一刻都没耽误,脚下生风地赶紧出了警。 * 「你还真来了?」将自己全副武装的中年男人嗤笑了一声,悠哉地靠在铁门边睨着独身前来的少年,若有所思道:「看来那女孩儿对你还挺重要。」 往四周瞟了一眼,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沈望冷着的脸上越发阴沉。从表情看不出来什么,谁都不知道他侧在身后的手抖得有多厉害。双眸紧锁那个尚在笑的男人,他沉声问:「人呢?」 那个中年男人不笑了,看着分明心慌意乱却仍要强装镇定的少年,啧啧出声:「你怎么不问我是谁,为什么要针对那个女孩子?」 不等少年说话,中年男人将戴在脸上的口罩摘了,又缓慢地去摘自己的大墨镜,露出一张长满胡茬、不修边幅的脸。 对上少年惊颤的眼眸,他有种报復得逞的愉悦感,放声哈哈大笑:「看你这表情,应该还没忘记我。也是,毕竟你父母都死在我手里,仇人的脸总是记得清楚的。」 男人放肆的笑声迴荡在沈望耳畔,震得他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呢?他永远都不会忘掉那一天映入眼帘的无边血色。十几年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离开了人世,从此他的生活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跟前这个人。 十来年过去,这张令他恨之入骨的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比以前更显苍老了。警察通缉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沈望以为这人死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60页 当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断了弦一般。等反应过来,沈望已经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男人打倒摁在了地上,运动鞋碾上对方的指骨。 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浮上了一点血丝,想杀人的冲动不断从心底冒出来。不过他理智尚存,一直惦念着叶渺,用着最后的耐性问不做任何反抗、就悲悯地看着他的中年男人:「被你带走的那个女孩儿呢?」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被少年碾踩手指的疼痛反映在脸上,使得他的表情狰狞起来。他喘了一口气,眼神渐渐放空了,笑道:「死了,她死了呀。就在来这个废旧工厂的路上,我把她丢到了河里。那条河很深,她又吸了迷药昏迷着,早就溺死在里面了。」 见少年眼眶越来越红,情绪波动极大,眼看就要濒临崩溃,中年男人面上浮现止不住的笑意,笑声尖利刺耳:「害死她的人是你。若不是与你走得那么近,她也不会被牵连到丧了性命。」 「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一眨眼就没了,就是被你这个灾星害的。小子,你可要牢牢记住这一天啊,千万不要忘记有个女孩子因你死了。」 少年眼中满是痛苦与悲戚,神色近乎疯狂,落拳又狠又快。被打得脸上浮肿的中年男人还在笑着,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这样,他想。燃烧掉心底所有的愤怒,而后把他弄死。这是他给自己设定的结局,死在沈望的手里。 这样他就可以去见自己早在天国的妻子与孩子,而那个女人的儿子终将成为一个遭人唾弃的杀人犯,在死前都会活在痛苦与愧疚之中,一如他过的这么些年。 曾经他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贤惠、孩子可爱。可这一切都被沈望那个当警察的母亲毁了。他那会儿被人引诱染上了毒瘾,吸毒的同时迫不得已走上贩毒的道路。 由于数量少,他总是抱着侥倖心理,觉得不会被发现。有两次险些被抓住后,他痛定思痛,打算干完最后一票就不做了。然而就是这最后一票被查了,盯了这个案子好一段时间的就是沈望的母亲。 突然上门来的检查令他慌了神,他便偷摸地发简讯,让走到楼梯口的妻子带着放在车里的毒品赶紧离开。不想被警察发现了,那个女人开着车追了一路。 贩卖的毒品是找到了,可他的妻子与当时仅有两岁的孩子却死在了车祸之中。由于太过慌张,再加之后面的警车追得紧,他妻子开的小车在拐弯处撞上了一辆大货车,来不及送到医院便当场死亡。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他怎么能够接受呢?悔恨间恨毒了警察,尤其是当初侦办这个案子的警察,也就是沈望的母亲。若不是她追得那么紧,他妻子何至于会心神不宁到出了车祸? 淤积在心里的悲痛急需要一个宣洩口,他便将悲剧发生的缘由怪在了沈望母亲身上,想要蓄意报復。在被抓送回警局的路上,他挣脱了警察的束缚逃了出去。 在将近半个月的跟踪之下,他摸清了那个女警察的住址、家里人的作息时间。寻了个对方丈夫不在家的日子闯了进去,他用迷药把人迷晕了后,取了厨房的菜刀比着脖子割了喉,再将断了气的女人一刀一刀分尸。 做了案他就匆忙逃离了现场,连夜买票离开了那个地方,躲进了一个交通闭塞、经济极度落后的小山村,在那里一藏就是十几年。曾经担心过警察会不会找到那里,安稳一段时间后他便放了心。 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仇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了,他又想起了逝去的妻儿,决定最后再疯一把。于是他辗转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丈夫,设计其出车祸身亡。 那个女人的儿子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若就这么让那小子死了,未免太无趣。想了好久他才有了现在这个计划,杀了那个少年在意的人,再刺激对方弄死自己。如此一来,那个小子就得蹲监狱去了,还是带着无尽的痛楚。 心理上的创伤才是最难癒合的,不管那个女人的儿子最后是否会被判死刑,他深信经此一遭,对方的未来差不多也被毁了。至于他自己,反正没多久也要死的,不过是提前了几天。 其实他有点后悔当初那么痛快地就杀了那个女人。应该留着那个女人的,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儿子死在他的手中。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把一切报应在她儿子身上,算是父母债子女偿吧。 尝到了口中的甜腥味,中年男人面上的笑容扩大,嘴角流淌着血沫。脑袋昏昏涨涨的,他感觉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嘴唇一张一合,添了最后一把火:「你不想杀了我报仇吗?为你父母,还有那个沉眠在河里的女孩儿。她长得可真漂亮,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本是想尝尝味道再杀了她的。」 黑沉的眼眸中痛苦与悲怆已经消失,面上只残留下无边无际的麻木。沈望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中年男人的姿态像是在瞧着一件死物,捏了掉在一边的尖刀攥紧在手中,他毫无情绪波动地喃喃:「你该死。」 少年的眸色几经变换,仿若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人,一直念叨着这句话。被攥紧的刀直直落下,泛着冷光的刀尖眼看就要插进中年男人的心脏。 「沈望!」 微小的声音透过冷风灌到耳边,在最后一刻,沈望停了手,锋利的刀尖堪堪刺进男人的衣服。再往下一寸,就会割破皮肉。 第61页 神情空白了一瞬,少年握着尖刀的手勐地颤抖起来,他倏的抬了头,侧着脸向铁门外面望去。女孩儿浑身都湿透了,走一步裤管都还在往下滴着水,脸上十分苍白,正颠颠地往他这个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不要,沈望。」 说是有人找,叶渺没有怀疑其中有诈,直接就过去了。然而在学校角落边被人捂住口鼻昏过去之前,她才暗道不好。 脑袋一直昏沉,四肢也无力,眼皮重得仿佛粘了胶水,怎么都睁不开。不知是药量不足,还是叶渺的体质特殊,她的意识没有完全丧失。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搬上了车子,路上有些颠簸。 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但她没有办法接听。一路上静得可怕,她听着绑了自己的男人碎碎念,依稀清楚了对方是冲着沈望来的。她焦急万分,想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然而不待恢復些许力气,她就被扔到了河里。冰凉刺骨的河水灌入口鼻,叶渺顿时就清醒了,在身子往下沉时,绵软的手臂胡乱扑腾。河水有些湍急,她被卷了好一段距离才勉强扒到岸边,吃力地爬了起来。 手机不晓得是掉在了河里,还是落在了那个车子上,她爬上岸后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没办法立刻联繫人,只得迈开沉重的步子找着出路。 不知走了多久,入眼的是一个破旧的工厂,她总算对眼前这个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有了点印象。这个废旧工厂她之前来过,就是赵越与三中那个张跃平打架的地点。 叶渺实在太冷了,她抖着身子回忆回去的路,刚择了正确的方向想走,便听铁门那边嘎吱作响,把她吓了一跳,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近眯了眼睛细看。 幸亏她靠近看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没有别的念头,叶渺被少年举着刀的姿势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就喊出了声。见少年停了手,她一颗心仍然是七上八下的,忽地睁大眼大喊:「小心啊!」 那个中年男人在沈望分神的间隙一下子暴起用头撞开了他,趁机夺过他手中的尖刀想反扑。两人滚在了一起,干涸的地面见了红,不知道是谁的血。 见到叶渺没死,中年男人胜利者般的大笑就卡在了喉咙中,神色瞬间变得狠厉。计划出了偏差,他忽然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非得拉上沈望还有叶渺陪葬,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很大,由于太过用力脖颈间的青筋爆了出来:「去死!统统去死!」 被摁在地面动弹不得,那把尖刀插进了距离沈望脖子不过一两厘米的地里,中年男人用力想把刀往旁边倾斜,顺势割破少年的喉咙。刀锋越压越近,被掐着脖子的沈望因缺氧脸上红了一片,挣扎间手上抓到了一块板砖似的东西。 正要往对方头上砸,面色狰狞的中年男人蓦地瞪着眼睛倒了下来,身后是拿着一根木棍、神色慌张的叶渺。 见男人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叶渺害怕得嘴唇都在抖,手中紧握的木棍啪嗒掉了下去,她张了张嘴,神情迷茫又慌乱:「他、他死了吗?」 「没有。」沈望干咳了几声,探了探中年男人的鼻息,撑着手臂站起来:「只是晕了。」 见叶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沈望有很多话想说,嗫嚅了下唇,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上前握了女孩儿冰凉的双手,安抚道:「别怕。」 不等他们打电话报警,乌拉乌拉的警车就开了过来,是侦办这几起案件的警察。那个中年男人被带上了警车,面临的将会是最严厉的法律惩戒。 而冻得瑟瑟发抖的叶渺在警察来到后,心里一松没了意识,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沈望捞在怀里抱着,连被警车顺道载到医院的路上都没有松开。 叶渺是吸了迷药,药力还没有散尽,加上穿着湿冷的衣服走了那么久,以致于送到医院就发起了高烧。说起伤势,沈望要更严重些,脖子上被划了一道,手臂也被划伤了,幸亏止血及时,不然还是有危险的。 在通知家长办理住院手续后,两人就住进了医院同一间病房,床都是挨着的。发生了这事,叶父睡觉都心惊胆战的,直接跟公司请了两三个月的假期,想等家里的孩子高考完再回去上班。 知道叶渺与沈望请了病假,并且还住进了医院,在篮球联赛中得了优胜赵越都开心不起来,一放学就直奔医院,还拎了几大袋子的补品:「这是人参、鹿茸,这是极品燕窝,还有些虫草什么的。」 将袋子往柜子里塞了塞,赵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困惑地问:「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好傢伙,把自己搞成这样?」 警方并没有将叶渺与沈望的信息暴露出来,因而少有人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叶渺的高烧已经退了,背靠在枕头上坐起身,凝了一下身侧少年的侧脸,摇头道:「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赵越忍住了没翻白眼,感觉自己没吃晚饭就已经撑了。 第29章 奇怪少年(29) 「是个极好的天气」…… 赵越并没有在病房待多久, 他明显感觉到二人间那种别人插不进的氛围,羡慕嫉妒地小声哼了哼,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顺带关上病房门后, 他还扒着门上的小块玻璃往里面看。 从进门就没正眼瞧过他的沈望在叶渺搀扶下坐了起来,静静地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儿看。从赵越这个角度望过去, 两人像是快要亲上了一样。 第62页 还想看看后续发展, 他一时没急着走,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忽地被一道冷冷的视线钉在原地, 赵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装作刚才偷看的人不是自己, 背着书包灰熘熘地冲进下楼的电梯。 往门边瞧了一眼,叶渺什么都没看见,她神色有些困惑, 伸手在少年跟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没什么。」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沈望沖女孩儿抿出一个笑容, 一双黑眸亮亮的, 此刻瞳眼里清晰地映着叶渺的身影。凝视了良久, 他抚上女孩儿细嫩的脸颊, 缓缓问:「你没有什么想问吗?比如关于我的从前。」 知道被抓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为了復仇才会来到海城, 也从警察那里知道少年的父母都死于那人之手。但也仅仅如此,多的叶渺便没有头绪了。她对沈望知之甚少,又怎么会不想了解他的从前呢? 握了少年一只手,叶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定定地将少年深色的瞳眼望着,轻声道:「有的,不过更想听你主动提起。若是觉得勉强, 也可以不说的,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沈望浅浅地笑了笑,面上神色淡淡的,回握了叶渺的手,捏了捏她的指节把玩,情绪没有多大的起伏:「没什么勉强的,都过去了。我母亲是个警察,你应该知道了。」 「嗯。」叶渺坐在床边,就这样侧着耳朵听少年讲起那些并不算令人愉悦的往事。 「抛开警察的身份,她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女人。」从脑海中放出了那片被他埋藏得很深的记忆,沈望眸光明明灭灭,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的母亲性子要强,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阶段,都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进入警局后也成天想着案子,没有时间与精力去谈恋爱。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出众的男人,被那个男人伪装出来的良善与体贴打动,她很快就跟那人结婚了,婚后一年有了个孩子,但生活却并未像想像中那般越过越顺心。 自以为尘埃落定,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就暴露了出来。抽菸、喝酒、赌博无一不会,无一不沉溺。他母亲看不下去,就在那个男人喝酒的时候上前去抢夺酒瓶。 一开始那男人还只是骂骂咧咧地把人推开,有一回怒极之下挥起酒瓶砸了她的头,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流得整张脸都是。慌乱之下那男人直接愣住了,还是听到动静的邻居打的急救电话。 被抢救了过来,他母亲看着跪在自己床边痛哭流涕,发誓再也不会撒酒疯的男人,竟然心软地原谅了对方。有些事情是不能开头的,这一开了头就止不住。 那男人回去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喝醉了就在家里骂人,同事间那点小事被翻来覆去的说,还恶狠狠地诅咒人家倒霉。他母亲不附和,迎面而来就是一耳光。 有几次警局的同事看到她眼角的淤青,还关切地问她是怎么了。不知是太过要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她没有说实话,只说是不小心磕到了。 受传统思想的影响,总觉得要给年纪尚小的孩子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因而她从没想过离婚,以为忍忍就好了,以为这样是对孩子好。殊不知年仅几岁的沈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清楚父母之间相处模式出现的问题,他面对着本该是最亲的父母却没有像别的孩子那般自在,想撒娇就撒娇,扒着父母大腿耍赖要吃的。 在那样一个畸形的家庭里成长的沈望很早就懂事了。从小不哭也不闹,也不吵着要买玩具、要好看的衣服,乖得令人心疼。他以为只要自己听话,父母就不会再吵架,父亲也不会再对母亲动手。 事与愿违,他小小的心愿没有实现。刚上小学那会儿,还会关心他冷不冷、热不热的母亲离开了人世。被人割喉后分的尸。 其实那天他在家。由于感冒有些发烧,母亲一早就帮他跟老师请了一天的病假,让他在卧室搭积木、玩拼图。智商高的沈望早就对这些简单的益智游戏没兴趣了,就趴在卧室发呆。 没多久听到客厅传来砰砰的声音。他想母亲出门买菜可能买的排骨,中午就会炖排骨汤了。那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戛然而止,躺床上的沈望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他翻身下床藏到了床底,想跟母亲玩捉迷藏。 等那个温柔的女人找不到自己着急时,他再钻出来站到对方面前,腼腆地笑笑说自己一直在这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躲到床底下的沈望通过缝隙看到一双皮鞋停留在床边,鞋底沾了红色的东西,黏黏的,像是番茄酱。 屏住唿吸等了好几分钟,外面彻底没动静了,他也没等到母亲焦急唿唤自己的声音。疑惑的沈望从床底爬了出来,从半开的卧室门慢腾腾走了出去。 客厅一片赤红,他没见着母亲,只瞧见了地板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四肢被随意抛在了客厅中央,被割下来的头摆在厨房的案板上,作为兇器的菜刀还血淋林地在淌血。 他父亲像往常那样买了两瓶白酒回家,路上喝了半瓶已经醉醺醺的了,推门时身体都在晃。进到客厅没顾得上换鞋,向来打人不手软的男人眼睛瞪得很大,整个人僵住了,手上拎着的两瓶酒啪嗒掉在地上,登时摔了个粉碎。 被吓得发白的嘴唇抖个不停,他没能说出一句话,从喉间溢出一声尖锐的尖叫,拔着发软的双腿就往外面跑,一时不慎还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第63页 捂着作痛的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身上沾满了血,正站在楼梯上偏头盯着他,神色茫然又无辜,两条腿动了动,似乎是想下来找他。 「救命啊,杀人啦!」再管不了腰上的伤,他扭头就往小区外头跑,生怕被追上。 不是怕杀人兇手,是怕他那个儿子。天知道开门那瞬间他看到了什么,地板上的尸块像拼拼图那样被人重新拼了起来,鲜血有些干涸,渐渐呈现出黑红色。 而他那个五六岁的儿子蹲在拼好的尸块旁边,眼里没有一点点畏惧的神色。见到他回来,还仰起小脸沖他笑。 这桩骇人听闻的分尸案被警察立案后,沈望的父亲做了好久的噩梦。一会儿梦见被分尸的妻子,一会儿又梦到拼尸体的儿子,时常冷汗涔涔的半夜惊醒,于是白酒喝得更多了。 妻子没了,他的气撒到了儿子身上。借着酒劲儿用皮带抽了几回后,他发现儿子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可怕,便心安理得地拿对方当了出气筒。 目睹了母亲被分尸后的场景,对沈望的创伤是巨大的,不知不觉间他分裂了一个人格出来,一个强势、冷漠的人格,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抱着看戏的姿态。而另一个腼腆、渴望被人关爱的人格则是早就潜藏在他身体中,只是一直未被发觉。 主人格的沈望则是养成了越发沉默的性子,不喜欢多说话,也不怎么跟人交谈。他见不得血,无法握着刀柄,每次握着刀都会手抖,都是那次事件留下的后遗症。 如今再回想起,恍然发现那些事已经过了好久了。他的心理创伤一直没有癒合,不是看医生没用,只是他从未想过要治癒它们。有两个副人格没什么不好,至少以前他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这么想了。他一点都不想与别人分享叶渺,尽管另外的人格也是他自己。 头一回完完整整地了解了沈望的从前,没有过多的赘述,就是简单平实的语言,叶渺听完却红了眼角。她都不知道原来少年从前过的是那样的生活,缺少父母的关爱,老师不慈、同学不睦,仿佛一切不幸都降临在了他的身边。 心尖又酸又疼,有只蚂蚁在啃噬似的,叶渺将眸中的泪光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绕过少年伤了的手臂,轻轻地抱住他的身体,话音小声却坚定:「都过去了,未来会更好的。」 沈望在女孩儿柔软的发梢抚了抚,神情柔和下来,目光中有了碎碎的笑意。一切都过去了,这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未来的一切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他不允许发生任何的偏差。 在他勾勒的未来蓝图中,有他,有叶渺。他们会有一个家,属于他的家。 * 回学校继续上课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一到教室周圆圆就凑了上来,将整理好的笔记递给了叶渺,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上周老师课堂上讲的知识点,也不晓得你用不用得上。」 「当然用得上,谢谢啦。」将笔记本放到了桌角,叶渺从书包里拿了一盒蛋挞,分了周圆圆几个,在早自习之前两人小声说着话。 沈望从来不参与她们的谈话,只会在叶渺感觉口渴时适时将水杯递过来。在她喝了几口后,再盖上杯盖拧好,与自己的水杯放到一起。他们俩新换的水杯是同款的,一个粉色一个浅蓝色,立在桌面特别显眼。 习惯了沈望细緻的照顾,叶渺没觉得递杯子过来这举动有什么,周圆圆却是满脸羡慕,默默在自己日后择男友的标准上又加了一条,要体贴。如果能够更帅一点就好了,不帅也行吧,内在美第一。 不晓得周圆圆托着下巴又在想些什么,叶渺无奈地转回了身子,盯着黑板右侧大写加粗的距离高考倒计时八十八天的粉笔字,心里生起了几分紧张感。 为了避免在考场上遇到束手无策的题型,叶渺是卯足了劲儿在刷题。而沈望是一如既往的清闲,没事就敲敲键盘,偶尔捏着笔写写画画。比起紧张到夜里开始失眠的叶渺,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 随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减少,离高考也越来越近。在高考前几天叶渺是彻底睡不着了,开着檯灯在床上翻来翻去。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屋子里很是安静。 就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她听到两下叩门的声音,确定被敲的是自己的卧室门。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叶渺捏紧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蹑手蹑脚下床挪到门边,一边将门打开一条细缝一边小声问:「谁?」 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她认出了门外的是穿着睡衣的沈望,登时舒了一大口气,扒着门框跟做贼似的问他:「这么晚了,干嘛?」 「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沈望站在门边没有走,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十几秒,他将手上端着的玻璃杯往前一递:「听说牛奶助眠,我给你热了一杯,喝完早点睡。」 接过玻璃杯,叶渺发现杯子是温热的,隐隐有些烫手。六月初气温已达二十多度,多的是人穿短袖、吃雪糕。但叶渺却是连常温凉水都没喝过,入口的都是少年给她接的热水,怕她会拉肚子、感冒什么的。 「知道啦,你先睡吧。」叶渺接了杯子,目送少年回了房间才关上门,将一整杯牛奶全喝了。助眠与否不晓得,反正后半夜她起来了两次,去上厕所。 第64页 一整夜就睡了一小会儿的叶渺第二天精神不是很好,走路都是蔫嗒嗒的。临考前几天全是答疑课,因而她上课趴在桌上老师也没说什么,以为她是晚上复习得晚了,还劝她注意劳逸结合。 叶渺苦着一张脸,暗道自己不是不想劳逸结合,奈何睡不着啊。没什么精神地趴了一上午,中午小憩了半小时后,她生锈的脑子总算又开始运转起来,翻着自己整理的错题集在看。 放了学后她想直接到校门口等叶父的车来接回家的,沈望却拉了她往另一个方向走,是繁闹的街市,卖什么的都有:「我跟叶叔叔说过了,今天会晚点回去,让他不用来接我们。」 「这是去做什么?」叶渺心里记挂着那一本错题集还没看完,根本没有心思做别的,只想早点回去。 少年仿佛没瞧见她的焦虑一般,就拉着她在街上闲逛,翘了唇角道:「带你玩。」 「哈?」叶渺眼睛瞪得熘圆,语气拖得长长的,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都要高考了,沈望居然说要带她去玩。 然而事实证明她没有听错,少年真是带她出去玩的。手把手教她打电玩,玩射击游戏、沙盘游戏,掷飞镖等,到了晚上十点多才打了车回去。 「开心吗?」计程车将他们放到了小区门口,沈望付了车钱,习惯性地牵了叶渺的手,偏头问她。 有人牵着,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也不怕会摔着,叶渺步子迈得很结实,郁结在心里的焦灼感仿佛散去了许多:「开心。」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回到家叶渺去浴室洗了个澡,躺上床已经十一点了。奇蹟般地这次她沾到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后面几天放学后,沈望都会带她出去玩。或许是转移了注意力,叶渺那几天都睡得很好,高考的当天精神抖擞,比喝了咖啡的效果还好。 家里的孩子考试,叶父比自己跟人谈合同还要紧张,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送他们去考场前还反覆叮嘱检查有没有漏带的东西,比如准考证之类的。 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叶渺与沈望坐着叶父的车子来到考场外,好多考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叶父在原地踱步,不放心地又问:「准考证带了没有?我看往年好些学生忘带了,最后进不去考场的。」 叶渺将包里的笔袋翻出来给他看,忍不住发笑:「带了。怎么感觉您比我还紧张?」 被戳穿了心思,叶父倒没不好意思,就是笑了笑,又问沈望东西带齐了没有。少年同样将笔袋翻给他瞧了下,举止十分沉稳,还反过来安抚叶父:「您放心,我们都准备好了。」 也是,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一点不需要他操心。叶父心里稍感安慰,目送两个年轻人步入考场,去迎接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按照考号,叶渺的考场与沈望在不同的方向,到了楼梯口他们就要分开走了。上楼前,叶渺沖少年挥了挥手,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沈望,我想好要填报a大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a大,全国最顶尖的大学之一。在海城这边的招生名额很少,总分没有将近七百大概率上不去。 「当然。」沈望勾了唇。没有任何悬念的答案,从很早以前,自己就决定要跟她填报同一所大学了。 像是达成了一个约定,沈望看着叶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方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进考场前,他眯着眼睛抬头望了一下远处的天空。 湛蓝湛蓝的,飘了几朵漂亮的白云,阳光并不灼热,是个极好的天气。 第30章 奇怪少年(完) 「吾名扶光」 高考刚结束, 冲出考场的学生就跟突破牢笼的小鸟似的,面上的喜悦与轻松几乎漫出来,遮都遮不住。一班的同学举行了一次毕业聚会, 可惜叶渺与沈望缺了席。班委在群里组织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已经坐着高铁出门旅游了。 叶父重新回了公司上班,觉得等高考成绩期间很难熬, 就提议让他们出去旅游散心。车票还是叶父在网上订好的, 叶渺跟沈望只需要收拾行李过去玩就可以。 夏天的衣服单薄,叶渺用一个大的登山包就足够了。沈望比她带的东西还少, 就背了个比书包大一号的背包, 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 里面还有台笔记本电脑。 酒店也是叶父订好的,两间豪华套间,叶渺他们到了后出示身份证就能办理入住。 当天下午到了地方, 叶渺买了张车站附近售卖的旅游攻略还有当地值得一去的景点一览表,这才乐颠颠的跟在沈望身后根据导航找到酒店的位置。 是一家很气派的五星级酒店, 光看外表的装潢就知道住一晚的价格绝对不会便宜。登记拿到房卡, 叶渺就直奔客房。屋子里也很大, 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还有冰箱、电脑什么的。拉开冰箱门, 入眼是各种冰镇饮料,冷冻层放了二十支雪糕,全是酒店免费提供的。 外面的天气有些炎热,将近三十度了, 因而一进门叶渺就开了空调,飞快地脱了鞋子往大床上一扑,顺势滚了两圈, 发出舒服的感嘆声:「哇,这床好软,还挺有弹性。」 跟着进来的沈望被吹了一脸的冷风,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将挂在肩头的两人的行李放到一边,找了遥控器把温度从二十度调到了二十六度。 感觉不到环绕全身的凉意了,叶渺不满地瞪着他,从床上翻爬起来,踮着脚要去抢少年举得高高的遥控板:「温度低一点,好热呀。」 第65页 「会感冒。等一等,一会儿就不热了。」沈望把皱着小脸不高兴的女孩儿抱到床边坐着,空调遥控器丢到了抽屉里锁着,而后把两人的包拎了过来。 坐在床边晃着脚,叶渺看着少年把自己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后,又拉开她包上的拉链,细长的手指伸进她的包里。她心里一跳,赶紧扑过去想把自己的包按住,同时大喊:「别动!」 可惜已经晚了,少年手指微挑,从包里带出了一件崭新的内衣。那是她前两天买的,洗了后还没穿过,样式比较有风情。原是想着偷偷地穿,谁知道竟然被沈望扒拉出来了。 叶渺闹了个大红脸,一把夺过少年手上勾着的内衣就往包里塞,羞愤地剜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孩子穿的衣物啊!」 「唔,」沈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没见过,不过现在看到了。」 「……」叶渺红着脸没理他,把自己的登山包抱在怀里,神情防备地将少年盯着:「我自己收拾就好,你别动。」 沈望没勉强,只把自己带过来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到了衣柜的上层。又把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摆在靠窗的小桌上。 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叶渺狐疑地盯了少年半晌,小脸上满是不解:「你的东西放我这边做什么?」 少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偏偏面上神情无辜,微微歪了头沖她眨眼:「你猜。」 「我才不猜。」叶渺小声嘟囔。她明显感觉到了沈望身上发生的转变,性子活泼了些,也没那么喜怒无常了。有点像是爱捉弄人的那个人格,又不完全像。有时沉稳,有时调皮的。 她也说不好这种转变是好还是坏,总归没有再发生割伤自己手指的事情,应该算是有所好转吧。叶渺心头微松,但很快她就轻松不起来了,她发现沈望压根没打算走。 都吃过晚饭该到睡觉的时间了,少年还坐在电脑桌前敲敲打打,叶渺抱着自己的睡衣有些无奈:「我要洗澡了。」 少年将电脑关了机,扭头望着她,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淡淡地「嗯」了声,就是没有动作。 僵持了半分钟,叶渺揉了揉瞪得干涩的眼睛,率先败下阵来,抱着睡衣进了浴室。她没有泡澡的习惯,洗头洗澡加起来也才用了二十分钟。 等她出来,少年还在房间里没有走。她干脆当作没看见,拿了吹风机慢慢地吹头髮。浴室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想应该是沈望进去洗澡了。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对方换洗的衣服都放在这里。 不到十分钟,浴室的水声停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叶渺手上的吹风机被少年接了过去。她茫然地抬眼,只见沈望沖她笑得纯良:「我帮你吹。」 一直举着手软,叶渺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任由少年的手指抚过她的头髮。房间里空调运转着,始终保持在二十六度,不冷也不热。 吹风机散出来的暖风唿唿的,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很想睡一觉。少年的手指在她发间流连,轻抚过发梢,又绕到她的颈侧摩挲,最后捏上了她的耳垂。 叶渺昏昏欲睡的,吹风机的噪声什么时候停了都不知道,直到耳朵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勐地惊醒,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湿濡的耳廓,脸上登时红了个彻底,抖着的声线衬得整个人委屈巴巴的:「你、你咬我做什么?」 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沈望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床边,而后俯身亲了上来。一股水汽扑面,叶渺被迫扬起下巴,承受着少年密密匝匝的吻。 过了好久她才别过脸微喘,两只手抵在少年的肩膀上,语气娇娇的,不像抱怨反而更似娇嗔:「别闹,我想睡了。」 「不急,才十点钟。」沈望捏了女孩儿的手禁锢在枕头边,黑眸里边暗潮涌动,亲了亲女孩儿艷色的唇瓣,压低了声音道:「不如玩个游戏?」 莫名的,叶渺听懂了少年话里的意思,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话磕巴起来:「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沈望眼眸黑漆漆的,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眼神直勾勾的,唇角抿出个淡淡的笑:「我们已经成年了,渺渺。」 前段时间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叶渺当然记得自己成年了,但她不晓得沈望居然惦记着这个,一时间毫无心理准备,又道:「没买那个东西,不行的。」 少年扬了眉,从床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盒子,俨然是经常在电视上打gg的那个牌子。叶渺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愿意么?」沈望神情落寞了下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伤感的色彩,低声道:「那便算了,我等你做好准备的那天。」 最看不得少年露出这副可怜的模样,叶渺一下子就心软了,被松开的双手抱了他的腰,下巴搁在少年的肩膀上蹭了蹭:「不是不愿意,就是有点害怕,听说会疼的。」 没有亲身的经验,叶渺关于那方面的微薄知识都是偶然从网上看来的,自己并不了解。听说会很疼,她就怂了,没想过与沈望发展得那么快。 「不会。」少年吻着她的额头,声音中含了笑意,一点不见先前的低落:「我会很小心的,疼就说出来。」 像是一只在水中漂泊的船,叶渺哼哼唧唧的,虽然在少年的手臂上咬了好几口,但其实并不怎么疼。少年的动作堪称温柔,非常照顾她的感受。末了,还帮她擦了身子,这才抱着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她睡了过去。 第66页 早晨叶渺醒来时,天色已经亮了,浅色的窗帘遮挡了直射的太阳光,屋子里明亮倒不显炎热。懵懵地坐起身,她发现自己身上是穿了睡衣的,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梦。 扯开领口瞧了下,她面上顿时飘起一朵红云,慌忙地将衣领拢好,故作镇定地瞥着一大早就坐在电脑桌前的少年,赤着脚靠过去看他在做什么。 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不等她走到跟前,沈望已经转过身,唇角含笑地看着她。见她没穿拖鞋便起身捞着她坐到床边,先给她套了双鞋子,而后把换洗的衣物叠好放到浴室,又将她抱了过去,调试好水温才轻轻关上浴室门,站在门外道:「先洗澡,等下去餐厅吃饭。」 头脑晕乎乎的叶渺放了热水,一边洗澡一边还在想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还挺不错的,要是以后去哪儿都不用走路就更好了。 * 在外面玩了将近十天,叶渺与沈望才收拾东西回家。叶父还问他们玩得开不开心,叶渺脸上蒸腾着热气,支吾着点头。沈望没做回答,只是淡笑不语。 高考查成绩的当天,叶父专门请了一天假守在电脑前,焦急地盯着屏幕上怎么都刷不出来的界面,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对比之下,作为当事人的叶渺和沈望淡然多了,一人抱着半边西瓜在吃,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查分的界面一直刷新不出来,叶父都要暴躁了,还是班主任及时打了电话,喜气洋洋地跟叶父道贺,嗓门大得不用开免提窝在沙发边的叶渺都能听见。 自己总分740,沈望以半分之差屈居第二。他们不仅是全校第一、第二名,也是全市的前两名。若没有意外,叶渺很有可能冲击全省第一,成为省状元。 叶父闻言乐坏了,高兴地在客厅走来走去,手机一直没离手,吭吭哧哧地不知道给多少人打了电话,嘴角都咧到耳根了。还风风火火地说要办席,请亲戚朋友们吃个饭乐呵一下。 叶渺没有表现得如叶父这般夸张,她心里是高兴的,但没有多大的惊喜。考完最后一场对了对网上的答案,她就有数了,七百往上绝对没问题。省状元没把握,但上a大是稳了的。 瞄了一眼自己的成绩,沈望跟她的反应差不多,填志愿毫不犹豫选了a大。他们的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正好撞上赵越家里举办谢师宴。 说是谢师宴,其实也是赵父为儿子办的毕业宴会,庆祝他高中毕业,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从来不干涉儿子的选择,赵父以为赵越会填报金融专业的,不曾想他那个傻儿子去了警校,还立志以后要做一名警察。 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感慨,见证了儿子的成长,他这个老父亲陡然有种老了的感觉。感念叶渺不厌其烦给儿子补课的人情,赵父特地送了邀请函,请她与沈望一块儿过来。 宴会在赵家名下的一家酒店举行,菜品非常的丰富,食材也很高端,都是平时家里少有吃到的东西。叶渺吃得很撑,环视了四周好几次,悄悄趴在沈望身边小声道:「居然没看到吴婧。」 少年捏了捏她的脸颊,才蹙眉问:「谁?」 「……没谁。」叶渺摇头,没在沈望跟前多说。 看来赵越是真的跟吴婧没有牵扯了,叶渺稍微放下了心。好几个月没见吴婧在跟前蹦跶,她有些好奇对方的现状,回去后跟周圆圆发微信闲聊谈到这个话题。 周圆圆发了条语音过来:「她呀,听二班的人说刚高考完她就出去玩了,一直没回来,好像是去找她那个男朋友了吧。据说她考得不好,都没上本科的线。」 火箭班的学生少有没上本科线的。周圆圆这次超常发挥,总分达到了六百七十多分,报了一所外国语学校,打算以后从事翻译工作。 听了周圆圆对于未来的规划,叶渺由衷地为她高兴。大家前方的路都是一片坦荡,这样很好。 而没上本科线的吴婧心情就没有叶渺这般美了。她以为自己至少能够擦线上二本的,结果成绩出来后备受打击,堪堪上了专科的划线。 查到成绩的她不敢打电话回家,害怕被父母骂一顿。但身上带出来的钱已经用完了,连买车票回去的钱都没了,不得已她还是联繫了父母,吞吞吐吐地讲了自己的高考分数。 没想到父母只是无所谓的「哦」了声,转而兴致勃勃地问她跟男朋友发展到哪一步了:「明年你就二十岁,可以领结婚证了。你们到底定下来没有?那么有钱的人,你可别轻易让人熘走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吴婧心里凉透了,她不敢跟父母说自己被人骗了。那个学长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个长得还不错、靠着那张脸骗女生给他花钱的软饭男,还脚踏几条船。 将以前爱慕者送的手鍊、项鍊都卖了才存了一笔钱,这回出来一趟全花光了。拿不出钱去吃大餐,给那个男的买手錶、游戏皮肤等,向来温和的学长突然像变了个人,对她冷冷淡淡的。 沉溺假象的吴婧反应不过来,还哭着问他缘由。只比吴婧大两岁的那个男生听着刺耳的哭声眉头紧皱,掏了掏耳朵神色鄙夷:「你露出这副无辜的表情做什么?这种事你做的也不少吧,装什么清纯白莲啊?」 「学校论坛,你那些破事我早就看到过了。」男生扯着嘴角露出个不屑的笑,把玩着学校里另外一个学姐给他买的手錶,耸了耸肩:「一开始你不也是觉得我有钱才主动接近?不是你骗我,就是我骗你,就是一场游戏而已。」 第67页 那个男生干脆利落地跟她分了手,吴婧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不是游戏,她很想说自己是真的有点喜欢他。喜欢他的有钱,也喜欢他的细心。当然,被骗了后,更多的还是不甘心与愤怒。 没有跟父母说实话,吴婧只说她跟学长发展得挺好的,就是手头没钱了,隐晦地跟父母要钱。她父母肉痛地唠叨了几句,还是打了一笔钱过去。 一整个假期都没有回家,吴婧找了个网吧填报了志愿,那所专科院校就在学长就读的大学附近,只隔了两条街。一有空她就去那个学长所在的专业找他,到处宣扬他是个骗子,专骗女生的钱。 男生烦不胜烦,懊恼招惹了一个甩不掉的神经病,时常对着吴婧破口大骂。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了两三年,有一天他在网吧打游戏回宿舍回得晚了,那条小巷子漆黑一片,借着手机的光才能勉强看清路面。 隐隐感觉有急促的脚步声越靠越近,他登时毛骨悚然,脚下跑得飞快。出了巷子口,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他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吴婧。此时那张脸上爬满了惊恐,嘴巴被人从后面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只手朝着他这个方向胡乱挥着,似乎是在求救。 被吓得心脏骤停,男生片刻都没犹豫,一熘烟跑得没了影。过了两天他被警察找到,才晓得死人了。死的不是吴婧,是一个小混混,被人一刀捅死的。 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吴婧已经被警方拘留了。吴婧无法否认自己杀人的行为,只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正当防卫。那个小混混捂了她的嘴,不仅打人,还脱她的衣服想行不轨之事。 那一片地方没有监控,没办法证实吴婧说辞的真假,这才找到这个男生,想询问当晚的情况。据吴婧说这人看到了经过,她还曾向对方求救来着。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男生直接否认了,说自己那天根本没走那条路,什么都没看到。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能够证明吴婧是正当防卫,因而她被检方起诉的罪行是故意杀人。 判决下来的那天,叶渺在海城中学校友群里看到了。有人转发了个连结到群里,后来快速撤回,说自己发错了地方。那时叶渺已经点开,正在看新闻简讯的内容。吴婧被判了无期徒刑,她的家人似乎准备上诉。 心里一阵唏嘘,叶渺嘆息道:「果然就不能做坏事,否则迟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看吴婧落得赵越原该有的下场,她想青翼神君在这个小世界的劫难已经过去。她没怎么插手,任务就这样完成了,叶渺没有显得有多高兴,反倒忧心忡忡。 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实反覆提醒着她,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走这一遭只是为了助青翼神君渡一场劫难,早晚都是要离开的。那沈望怎么办呢?她割捨不下对少年的贪恋。 高考结束后,沈望就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因而他们大学是没有住校的。叶渺当时还很惊奇少年哪里来这么多钱,后来才知道他在做什么软体,还卖了不少钱,买套房子绰绰有余。 已经大三,马上就大四的叶渺十分羡慕,真想过上躺着数钱的日子。她不想努力了,只想在家咸鱼躺。沈望闻言挑了眉梢,放下了手头的电脑,笑道:「那就在家待着,又不是养不起你。」 与按部就班的叶渺不同,入了大学沈望便着手创业,目前成立了一家小型游戏公司,老闆、员工都只他一个人。规模虽小,做出的游戏却并不庸俗,在平台上的下载量都是以亿为单位的,收入自然不会少。 「不行呀,万一你破产了怎么办?」叶渺非常具有忧患意识,已经想到了很远很远的以后了。 沈望被噎得顿了顿,旋即笑得莞尔:「那可能有点难。你多努力一点花钱,兴许会有那么一天。」 叶渺又高兴了,凑过去吧唧在少年脸上亲了一口,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眉眼弯弯的:「我好喜欢你啊,沈望。」 「嗯。」沈望浅浅地笑了笑,有一搭没一茬地抚着女孩儿柔顺的长髮,眸光如墨流淌。 每天都要更喜欢我一点呀,渺渺。就像把你放在心尖上的我一样。 大学毕业那天,叶渺与沈望去领了结婚证。婚礼是后面补办的,请了好多老同学,周圆圆、赵越他们都来了。 从警校毕业后赵越进了警局,如愿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刑警,整个人比高中那会儿沉稳了不止一点点。额头上多了一道去不掉的伤疤,听说是执行抓捕任务时,被犯人用刀划伤了。后来止了血,这疤也留了下来。 蜿蜿蜒蜒的像蜈蚣一样,没有破坏那张脸的帅感,反而添了一丝英气。被人问到,他没有任何抱怨与不满,指着自己这道疤非常自豪,说这是勇士的勋章。 周圆圆从事同声传译,事业上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只是原来的圆脸削尖了,微胖的身材抽了条,竟渐渐有了女强人的影子,说话做事雷厉风行。 离婚多年的叶父也重新找到了心仪之人,在叶渺大二那年再婚了。对方是个很温柔又有原则的女人,有一儿一女,子女比叶渺大几岁,已经工作了。 所有人都在改变,就叶渺还是那个娇娇气气的女孩儿,被沈望宠得越发无法无天。婚后仍旧像个小姑娘一般,事事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因为沈望都会打理得很好。 第68页 这辈子他们没有孩子,两人相守着过了几十年。叶渺死后魂魄离体,本该悲痛欲绝的沈望了无情绪,眼眸一片漠然,面上的皱纹渐渐消散,重回了少年时期的模样。 他伸手触碰了下泛着点点绿光的含羞草元神,微垂的睫羽在眼睑映了一片阴影。忽地抬眼,他抿着的唇瓣轻启,语调淡淡的:「吾名扶光,莫要记错了。」 扶摇直上的扶,光风霁月的光。是个寓意不错的名字,很可惜,他一点都不喜欢。 第31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1) 「我不是那种人…… 「唿唿唿。」结束负重十公里跑的凌渺喘着粗气, 手掌撑着膝盖一步也挪不动了。她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招唿自己去食堂吃饭的伙伴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先去, 我休息一下。」 训练区的人都走光了,她原地仰躺闭了眼睛,感觉身体被掏空。再这样下去, 估计等不到青翼神君的劫难, 她就先倒下了。 这次的小世界是个文明高度发达的星际,生存着许许多多的种族。其中有三颗最大的星球, 住民数量最多, 各方面发展最快速, 分别是水蓝星、莱蒙星与虫星。 虫星是虫族的地盘,莱蒙星上生活着各类兽人,而水蓝星则是由古地球演化而来, 居住的智慧生物多是人类。不同于几千年前活到一百岁都能算是高寿,如今的人类寿命普遍在三百多岁, 而且在物竞天择中觉醒了精神力, 发明机甲以提升战斗力。 青翼神君在此世界的身份是莱蒙星皇室, 国王的第二子, 从小锦衣玉食。命中有一劫, 註定会死在莱蒙星与水蓝星交战的战场上,连尸骨都没能被安葬。 凌渺知道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至于战争的起因、经过她一无所知,就晓得结局是两败俱伤, 最终虫星不费吹灰之力将两个偌大的星球纳入管控之中,实现了星际一统。 更多的细节司命星君不肯透露,抚着鬍鬚摇头晃脑, 直言天机不可泄露。还将她在上个世界的记忆抽了出来放到琉璃瓶中,说是经歷得多了容易分心,待任务完成回归神界,再把所有的记忆归还。 因而渺渺只记得自己是株含羞草,为了助青翼神君破劫而来。在这个世界,她姓凌,生于水蓝星凌家,是个没有觉醒精神力的普通人。 凌家经商,开了一系列连锁餐馆。在难喝却能迅速补充营养、获得饱腹感的营养液兴起前,他们家还算是一个大家族,位列水蓝星十大有钱家族的末尾。 后来便宜、省事的营养液大量上市售卖后,餐馆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生意大不如前。凌家也掉出了大家族的行列,在水蓝星排不上名号了。 没那么有钱,又并非贵族出身,凌渺想接触到莱蒙星皇室简直是天方夜谭。迫不得已,她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填报了水蓝星军校。军校之间是有交流学习的,入学后若是表现优秀,可以申请去莱蒙星做交换生,有机会得皇室接见。 就自己这个体质,凌渺本来没抱希望的,谁想到真的被录取了。以为离成功迈了一大步,其实是一脚踩进了地狱的大门。军校的生活太苦了,又苦又累,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时常带着一身伤倒头就睡。 精神力2s的人都要咬紧牙关,别提凌渺这种精神力尚未觉醒的脆皮了。偏偏他们训练的内容与强度是一样的,教官并不会因为她是个普通人而放松要求。 躺得迷迷煳煳间察觉有人踢了踢自己的脚,凌渺茫然地睁眼,视线所及是一双穿着军靴的大长腿,裤管规规整整地扎在靴筒里。 来人身着笔挺的军装,特制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身形。五官深邃、容貌昳丽,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收回自己的脚,男人淡粉的唇微抿,居高临下睨着仰躺的凌渺,面上没什么表情:「起来。」 被高强度的训练折磨得浑身酸痛的凌渺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迎上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就头皮发麻,下意识挺直嵴背行了个军礼,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响亮的「长官好」。 到军校已经一个多月了,凌渺没有见过这个年轻的男人,但不妨碍她认得对方的军衔,竟然是个上校。一想到自己懒散的模样被长官瞧见了,她就脚底发软,生怕被罚。 出乎意料的是上校并没有惩罚她,黑漆漆的眸子盯了她一会儿,冷淡地「嗯」了声,径直擦着她的肩膀而过。走了百米远又蓦地回头,犀利的眉峰微蹙,磁性的嗓音带了丝困惑不解:「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打算目送长官走远后就去食堂吃饭的凌渺脚下一顿,没敢问原因,满腹嘀咕地调转了方向,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的身后。见他毫无障碍地进了军校为教官准备的私人休息房间,凌渺站在门口神色迟疑。 「要我请你?」男人狭长的眸子往门口瞥了一眼,坐姿优雅又不失英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把缀满宝石的匕首,态度漫不经心的。 凌渺讪笑着挪步进来,挺胸收腹站得直直的,目光飘在男人的头顶,就是没对上他的视线:「请问长官找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令男人挑了眉,将手上把玩的匕首丢到一边,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指了指随意被丢到桌上的匕首:「漂亮吗?」 目光顺着男人修长的手指移了过去,凌渺眼眸都亮了几分,不禁点点头:「漂亮。」 第69页 珠光璀璨,一看就值不少钱。她心里痒痒的,带上了一点艷羡,偷瞄着男人试探着问:「您要送给我?」 男人没搭理她的自作多情,指尖轻点着桌面,神色莫名地瞧着她:「没觉得眼熟?」 「?」凌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虚心求教:「我对值钱的东西都很眼熟,兴许在梦里见过?」 「祈洲,我的名字。」男人被噎得一时没说话,缓了会儿才慢慢开口:「别告诉我你没印象。」 凌渺的眼睛倏的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唇微张,发出一声惊嘆:「原来您就是祈上校,果然是年少有成、英俊非凡。」 嘴上熟练地拍着马屁,其实凌渺尴尬得要死。如果祈洲只是祈上校也就算了,关键这人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在她还没出生时就定下了婚约。 祈家那时还不是现在这般风光,祈父与她父亲有私交,往来间就玩笑了几句,想让两家亲上加亲。后来凌渺出生了,娃娃亲就落在了她身上。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是祈家的儿子叫祈洲,比她大十岁。也就五六岁时见过一次,模样记得不真切,后来再没见过面。 她只听说祈洲进了军校又上了战场,一路摸爬滚打军功累累,在两年前升为了上校,同时任第三军团指挥官,那年他才二十七岁。想嫁给他的贵族小姐数不胜数,连皇室也有意将公主下嫁。 凌渺早就做好了对方随时会登门退婚的准备,谁晓得拖到了现在这事还没个结果。猝不及防与陌生人无差的未婚夫打个照面,她完全没认出对方的身份。如今知道了,心里满是尴尬,仍然抱着一丝侥倖,暗想祈洲应该不清楚她是谁才对。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男人似笑非笑地扯了嘴角,将小桌上花里胡哨的匕首捏在指尖抚了抚:「婚约的信物。凌渺,你不会忘了吧?」 「……」经这么一提,她总算是想起来了,神色恍然中夹杂着隐隐的懊恼,腆着脸问:「我应该还没说过自己的名字,您是怎么知道的?」 祈洲锐利的目光忽地变得一言难尽,收了匕首放到怀中,并不想回答这个拉低智商的问题,转了话题道:「这段时间我都会待在军校,所以凌伯父让我多照顾一下你。」 脸上多了一抹羞涩,凌渺赶紧摆摆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反覆揉搓,一双眼睛黑得发亮,扭扭捏捏道:「那多麻烦啊,不若……」 不若你给我开个后门,免了平时的训练,让我保送到莱蒙星做交换生。等交流学习期间结束,就直接一脚把我踹出军校吧?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话还没说完,凌渺脸上的欢喜未消,就听男人来了这么一句。她懵了一瞬,下意识接了句:「什么?」 「麻烦,特殊照顾是不可能的。」祈洲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掀了眼皮凝着凌渺,一字一句谈吐清晰:「你应该不会想着让我开后门吧?」 「……当然,我不是那种人。」凌渺一脸正直,脸不红气不喘地捏了捏拳头:「您不用管我父亲的请託,该怎么操练就怎么操练,我能受住的。」 微微颔首,祈洲将凌渺做作的姿态尽收眼底,黑眸中飞快划过一点暗光:「很好。既然如此,加跑十圈,作为我对你这股坚韧精神的奖励。」 「……」怀疑自己听错了,凌渺站着迟迟没动。男人眸光一瞥,精緻的眉眼拧了起来:「有问题?」 「没有。」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碾过,面上疲惫的凌渺双眼无神,差点昏厥过去。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大声喊道:「感谢上校的奖励,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以后一定加倍努力!」 「嗯,去吧。」站起身抚平军装上压出的细小褶皱,祈洲细长的手指捏着衣领上的扣子,慢条斯理地解开外套,抬脚往内室走。 待身后悉悉索索的响声消失,他才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将上衣全都脱了下来,露出后肩崩裂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里衬,祈洲没管,草率地拿绷带缠了缠,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衣。 斜斜地倚靠在窗边随意往外探,还能看到远处的凌渺在训练区奔跑的身影。小胳膊小腿儿的,仿佛摔一跤就会倒地不起。偏偏已经很累了,那个女孩儿却没有停下疲累的脚步,严格按照他的指令去做,没有一丝偷懒。 「身体素质差了点。」祈洲就站在窗边看着凌渺跑完了十圈,他从智脑中调出向教官要来的资料,上面赫然就是凌渺的名字。 第32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2) 「打我」…… 跑完祈洲要求的十圈, 凌渺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走路脚下都是飘的,在训练区瘫了好久才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军校要求住宿, 而且都是统一的三人间。室内空间非常宽敞,每个卧室都有一扇门隔开,个人隐私能够得到充分保障。 蔫嗒嗒地解锁进屋,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凌渺并不意外, 因为她们并不是一个学系的。凌渺自己是军士系的,日后出来就是士兵, 需要上前线战场。 她的另外两个室友, 一个是机甲系的, 日常课程研究如何制造、改良机甲。另外一个进了精神力治癒系,学习配药的方法,给那些精神力受损的军人调剂身体。 精神力越高的人实力越强, 相对的,失控的概率就越大。若是精神力受损无法得到及时救治, 轻者寿命缩减, 严重的当即就会变成一个不会思考、生活不能自理的疯子。因而精神力治癒系备受重视, 上头的拨款远比军士系多得多。 第70页 然而大多数学生只能成为一个精神力治癒者, 靠配药缓解病患精神力受损的程度, 却没办法做到将其完全治癒。有那种本事的人被称为精神力治癒师,在水蓝星上不超过十个。 除了前面三个学系,水蓝星军校还设置有专门的指挥系,培养指挥型人才, 以后毕业就是指挥官。不过倒与祈洲不同,因为他毕业于军士系,说来还是凌渺的直系学长。 进到自己卧室, 凌渺直接扑到床上双眼放空,胳膊、大腿、背部没有哪一处不酸痛的。身体上的疲累让她顾不上咕咕叫的肚子,躺在床上许久才缓缓爬起来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一支快要过期的营养液。 她皱着脸盯着这支营养液瞧了会儿,将盖子掀开,捏着鼻子灌进了喉咙。舌尖后知后觉尝到淡淡的苦味,她赶紧接了杯水喝。嘴里的滋味渐渐淡去,凌渺总算好受了些。 肚子不饿了,嘴巴里却没味得很,此时她十分想念自家开的饭馆,想念凌父掌厨的手艺。 凌家世代都是开饭馆的,烹饪水平毋庸置疑,在什么都在发展、唯独吃食方面倒退一大截的星际可以说是佼佼者。 几百年前的一场辐射污染了大量的土壤,如今那些地里的产出大大缩减,天然食材价格昂贵,普通人根本吃不起,连带着餐馆的菜价都涨了许多。 在家里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吃凌父换着花样做的饭菜,凌渺尚且没有深刻的感觉。现在出了门,她方才知道自家有多奢侈,也了解到廉价营养液生产的必要性。这玩意儿纵然难喝,但能维持温饱,解决了好些人不能果腹的烦恼。 可凌渺的舌头早就被养叼了,偶尔用营养液对付一下还行,长期以来就受不住了。她原是想等训练结束就去食堂买个馒头什么的对付一下,谁知道会碰到祈洲,还莫名其妙被罚跑了十圈,耽搁了那么多时间,食堂已经关门了。 尽管食堂没什么好吃的,除了营养液,就是大馒头,还有处理得散发着腥味的异兽肉,但好歹还是比凌渺刚喝下的苦涩营养液口感好。 直愣愣躺上床,凌渺咂了咂没什么味道的嘴,想着自从入校后还没联繫过家里,便摸着智脑点到了凌父绑定的智脑号码。 两边一接通,凌父胖乎乎、圆滚滚的身体便出现在智脑屏幕上,富贵的面相爬了一抹憨憨的笑,一见到凌渺就瞪圆了眼睛,露出一副惊讶到心痛的模样,捂着心口道:「闺女,你咋瘦了这么多?」 瞥见凌父嘴角没来得及擦的油渍,以及面前的桌上摆放的一只烤鸡,油滋滋、蜜蜡色的,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令人垂涎的香气。凌渺咽了咽口水,羡慕得眼泪汪汪,不好跟家里诉苦,只幽幽嘆息:「减肥。」 凌父哪里会相信这个蹩脚的藉口,叮嘱了她好几句,让她放开吃。又不放心地摸着小鬍子,嘆口气:「实在不适应军校生活就回来,家里养的起。」 凌渺一个劲儿地嗯嗯,目光紧紧盯着桌上那只烤鸡,就连梦里都飘满了烤鸡的香味儿。第二天听到集合的警报器,她翻爬起身,毫不意外在自己枕头边发现了一团哈喇子,将枕头都沾湿了。 羞耻地把枕头放到窗外晒着,凌渺几下穿好衣服冲到浴室,胡乱洗把脸就套上鞋跑出门,带上的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尚在睡梦中的两个室友翻了个身,连眼皮都没睁开。 与大部队集合后,心头微微松了松,凌渺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眶浮了一层水光。她很想伸手揉一揉的,碍于秩序不敢动。谁料教官目光如炬,一眼瞧见了她困成狗的样子,大声喊道:「凌渺。」 如一盆冷水浇灌头顶,她一下清醒了过来,身体反射性抖了抖,下一秒就挺胸抬头:「到!」 铁面无私的教官难得没有罚她做什么,喊了名字帮她醒醒神,后续连个眼神都没给,严肃着一张脸给大家介绍了祈洲:「这位是祈上校,会留在军士系指导大家一段时间。希望大家抓住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多多请教经验,解决自身问题。」 被介绍的祈洲面色都没变一下,笔挺的军装衬得整个人身姿挺拔,他上前走了两步,薄唇掀了掀:「我叫祈洲。」 底下站立的学生没敢发出喧嚣声,但个个脸上涨得通红,看得出来神色非常激动。唯独凌渺瞪着死鱼眼,仿若灵魂出窍的姿态,在一众学生中分外扎眼。 祈洲随意瞟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声线懒散没什么起伏,黑眸眯了眯,出其不意道:「凌渺,出列。」 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凌渺神情警惕起来,登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是。」 她还在想祈洲喊她做什么,就见对方站到了她面前,扣得一丝不苟的袖扣解开了两颗,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男人黑眸觑着她,语气漫不经心:「打我。」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接地气的要求,一想到昨天被罚跑圈的仇,凌渺忍住心里的狂喜,差点禁不住乐出声:「这不好吧?」 「叫你打就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祈洲连骂人都是不带表情的,只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服从命令忘了吗?」 凌渺当然没忘,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拳往祈洲那张俊脸上揍过去。可惜她的拳头并未落在男人的脸上,在离对方的脸还有一寸时被一只手捏住了。 第71页 再怎么迟钝,凌渺也发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出了偏差。祈洲是说了让自己打他,却没承诺不还手。在自己的拳头被捏住那会儿,她已经在心里骂人了,同时右脚踢了出去。 一个入学不久的菜鸡在祈洲手下没走过三招,还是在对方泄洪的情况下。被踹飞出去的凌渺啪的摔在地上,吃了一地的灰尘。她咳嗽着爬起来,揉着自己被踹到的腰,一瘸一拐回到队伍。 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的祈洲面色缓和了些,余光落在疼得龇牙咧嘴的凌渺身上,好半晌才移开,正色道:「刚才的对战瞧见了吗?这只是简单的格斗术,讲究快狠准,不允许有丝毫的迟疑。」 说着就讲起了格斗的技巧,还点了几个学生出来做示范。毫不意外被当作对手来对战的学生一个二个输得很惨,回到队伍时无不是一瘸一拐的,看着比凌渺还要惨些。 逃过一劫的崔炽与秦诤在训练结束后就围了过来,担忧地询问凌渺的伤势,还问她需不需要伤药。凌渺摇了摇头,捂着自己饿得干瘪的肚子:「没那么严重,现在不怎么疼了。」 崔炽与秦诤是凌渺考进军校之前就认识的。崔家与秦家都很有钱,崔炽与秦诤的父亲还是高官,在水蓝星很有地位。 他们两家都爱到凌渺父亲开的餐馆吃饭,她就是那时候认识这两人的。不算是朋友,隐约说过几句话。后来入了军校才慢慢熟识起来,成为了关系较好的伙伴。 训练量这般大,早就饿了的秦诤囔囔着要去吃饭,锢着崔炽的脖子把人往食堂方向带。崔炽好脾气地笑了笑,招唿着凌渺一块儿去:「听说食堂的菜系改良了。」 闻言凌渺眸光骤亮,探了头神色期待:「请了新的做菜师傅?」 崔炽抿唇笑了,面上莞尔:「那倒没有。据说添了一道菜,叫做烤异兽蛋,好像味道还不错。我们可以去试试。」 烤蛋啊,凌渺有些意动,搓了搓手就想缀在崔炽两人后边往食堂走。可惜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抱着一个大包裹的祈洲,凌渺乖顺地叫了声「上校好」,拔腿就想跑。 「等一下。」祈洲的声线带了一丝慵懒,说话慢声慢气的,指了指凌渺:「包裹太重,你,帮我抱着。」 「……」觑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又仰头瞧了瞧祈洲高大的身躯,凌渺沉默了几秒,在伙伴同情的视线中走了过去,面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好的呢,上校。」 穿过长长的训练场,凌渺抱着包裹的手都酸了。不晓得这么重,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到了休息所,祈洲没有避讳她还在,当场就将包裹拆了,露出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的硬物。 睁大眼睛看了好久,凌渺也没看出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祈洲发现了她打量的目光,主动开口道:「这是黑金,锻造机甲的。」 口吻平平,眼神却让凌渺感觉自己非常没见过世面。当然,她的确没见过这东西就是了。 第33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3) 「祈洲是个狗东…… 只给看了一眼, 祈洲将稀有的黑金收了起来,仿佛只是给凌渺展示一番。见对方心不在焉、频频往外张望的样子,他有些好笑, 故意装作看不懂眼色将女孩儿晾到一边。 凌渺饿惨了,没见祈洲有什么吩咐,试探着问:「上校, 您还有事吗?」 没有的话, 我先走了。后面一句还没说出口,门铃忽然响了。在祈洲的眼神示意下, 她走过去开了门。 一个警卫员抱着一个不晓得什么材质制成的盒子站在门口, 见到开门的是凌渺, 眼神中的惊讶与好奇都快要满溢出来了。出于专业素养,他扬声问:「祈上校在吗?他订的外卖到了。」 隔了一扇门,祈洲没说话。凌渺无可奈何, 伸手接过那个盒子:「在的,给我就行了。」 警卫员没敢乱瞟, 脸上带着吃瓜的兴奋表情, 将东西交接后赶紧跑了, 一刻都没逗留。掂了掂手中的盒子, 不重, 比一般的食盒要大许多。 把东西放到祈洲面前的桌子上,凌渺眨巴了下眼睛。见祈洲指节分明的手指拆开了食盒的外包装,轻轻掀开盖子,熟悉的浓郁香气飘荡出来, 将凌渺馋得眼睛都直了。 蒜蓉生蚝、烤茄子、麻辣小龙虾、香辣蟹、排骨鸡爪煲、青椒酿肉。每份菜都用一个单独的小食盒装着,整整齐齐码在大食盒中保温,直到拿出来掀开盖子还是热气腾腾的。 「上校, 这是哪家餐馆送的外卖啊?」与凌父做的也太像了,闻着都是那么香气扑鼻。凌渺直勾勾盯着食盒,把想吃的欲望都写在了脸上,眼尖地瞧见里面有两盒饭,舔了舔唇厚着脸皮问:「这么多,您吃得完吗?」 「你自家餐馆做的菜饭看不出来?」祈洲像是有强迫症般将小食盒在桌子上摆放得整齐,掀了眼皮淡淡道:「确实吃不完。」 好傢伙,凌家的餐馆开在十三区,距离一区很远。外卖送是能送到,就是这外卖费非常不便宜,够在餐馆胡吃海喝一顿了,因而没人会嫌钱多烧得慌,专门去点远在十三区的外卖。 看不出来祈洲这么有钱,在吃上如此捨得。凌渺暗暗羡慕了一番,腆着脸苍蝇搓手:「您需要有人帮忙践行光碟行动吗?浪费食物不好。」 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祈洲淡淡地嗯了声,坐姿板正:「可以,麻烦你帮我吃一点吧。」 第72页 得了这句话,凌渺脸上瞬间笑出了一朵花,没跟祈洲客气,真的是吃了亿点,到最后肚子都撑圆了。美美地吃了一顿,她心情好了许多,还有心思开玩笑:「上校,下次有这种帮忙的事儿请务必找我。我脸皮厚,撑得住。」 「……」祈洲默了一瞬,抬起黑漆漆的眼眸,薄唇微张:「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桌上的食盒有家庭机器人会收拾,不用他们上手。祈洲径直走到内室,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凌渺神情都是懵的。 不是说需要帮忙,突然进浴室洗澡是怎么回事?抠破了脑袋她也没想明白原因,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也就过了几分钟,祈洲带着一身的水汽迈出来,睡袍松垮地挂在肩上,露出性感漂亮的锁骨,比军装的禁慾多了一丝/诱/惑。 被眼前惑人的男色勾了眼,凌渺连忙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间微微张开的细缝往外瞧。祈洲随意擦了擦滴着水的头髮,沖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想假装没看见都难,凌渺双手抱胸警惕地盯着跟前的男人,神色非常认真:「我卖力气不卖身的,强扭的瓜不甜。」 祈洲搭在睡袍上的手略微一顿,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眉毛扬了起来:「都没啃过怎么知道不甜?」 「……」凌渺被噎了一下,带着怒色瞪过去就瞧见男人戏嚯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登时气成了河豚,腮帮子鼓鼓的。 刚想开口说话,她看到男人睡袍半褪,把整个后背露了出来。后肩一道蜿蜒的疤裂开,鲜血顺着背嵴往下流淌,弄脏了才换上的睡袍。 径直到内室的床上趴着,没等到凌渺进来,祈洲幽幽的声音扬起:「不是叫你过来么?」 凌渺被惊到了,此时脑子里已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满心困惑祈洲这伤是怎么弄的。她颠颠地挪到里面,凑近细看这道伤口,像是被利器所伤,又不完全像。 尽管是趴着,祈洲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多专注,他咳嗽了一声引起凌渺的注意,指着橱窗道:「里面有药,帮我换上。」 「您这伤口有些严重,不需要找专业人士处理嘛?我是个业余的,只给我家乔治包扎过伤口。」尽管是这样说,凌渺还是将放在橱窗里的医药箱拎了出来,取出里面备用的纱布还有一些常见的药粉与药膏。 「乔治?」祈洲蹙眉回想了许久,不确定地问:「你家什么时候添新人了?你弟弟?」 说起乔治,凌渺的脸上浮现一抹笑,仿若陷入了回忆之中:「当然不是弟弟了,我儿子。」 神情一片空白,祈洲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沉默半晌骤然提高了声音:「你再说一遍,乔治是谁?」 「我儿子。」凌渺盯着男人的后脑勺,小声补充道:「一条特别乖、特别黏我的狗,前两年养的。怎么了吗?」 「……不怎么,就问问。」祈洲又恢復了淡然的模样,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凌渺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 不经常弄这些,凌渺的包扎手艺着实入不了眼。纱布贴着伤口,为了防止崩裂,还在外面缠了一圈绷带。弄了半天,她瞧着那丑兮兮的包扎处有丁点心虚,一想到自己是来帮忙的顿时理直气壮起来,自卖自夸道:「还不错吧?」 「你家乔治怕是都比你的手艺要好。」刚上完药,伤口那处火辣辣的疼,祈洲面不改色地将睡袍拢起来,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帮了忙没得个谢字,反而被嫌弃了一番,凌渺不服气了,小声哼哼:「那你怎么不自己上药?」 把领口遮挡得严实,祈洲黑漆漆的眼眸晃了她一下,声音中夹杂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我后面又没长眼睛。」 「……」行吧,凌渺不跟伤患计较,在心里碎碎念了好几句才好奇地扬着一张脸:「您这伤口怎么弄的?」 祈洲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定定地盯着凌渺:「想知道?」 被这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凌渺后退了两步,顿时怂了下来:「也不是那么想。」 好奇心害死猫,她脑子里忽然涌现这句话,立即坚定地摇头,笑得一脸讨好:「不想不想。这是您的私事,我无意打探。」 「哦。」不知怎的,祈洲眼中那点笑意渐渐消失,淡淡地抿了唇:「作为你帮我上药的奖励,十圈负重跑拿好。」 「……」凌渺嘴里苦涩,一张脸不到一秒钟就耷拉了下来,恨不能抱着祈洲的大腿让他撤回这个奖励:「其实我挺乐于助人的,不用奖励什么。」 「那可不行。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该奖励就得奖励。」祈洲一点没有收回前面那句话的意思。 凌渺在心里骂了他十几遍,面上还是和气的:「这奖励不能明天再领吗?」 「可以,明天翻倍。」 「……我马上就去跑。」凌渺心头骂骂咧咧,憋着一股气硬着头皮又跑了十圈。 * 凌渺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也不知道祈洲哪有那么多精力关注她,稍微偷下懒就被抓了,而后被罚的训练量比别人多一倍。就算不偷懒、没犯错,也能以奖励的理由操练她。 也就一个月不到,祈洲身上的伤口彻底长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而相对的,凌渺每天训练累得要死,走路都张不开眼睛。兴许是那个男人良心发现了,居然主动提出要带凌渺出去。 第73页 平时封闭式训练,每个月底放假一天。凌渺从月初盼到了月末,可算等来了一天休假,正想约着认识的朋友出去逛逛。 崔炽与秦诤要回家一趟,舍友们又各有各的事情,她本想就在外边吃顿饭算了,没料到祈洲会约她。狐疑地盯了男人一眼,凌渺沉思片刻:「您不会整我吧?」 祈洲轻飘飘抬眼,身上穿着的休闲服衬得身姿挺拔,领口的纽扣没有完全扣上,露出一截细长的脖子:「我有那么闲?」 「有的。」凌渺真心实意地点头,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她顿了顿,改了口风:「我是说自己挺闲的。」 「看来训练量还是不够,等回头还得再调整调整。」祈洲将智脑缩成手錶般大小戴在手腕上,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很快一辆飞车稳稳噹噹停在校门口。他毫不停顿地抬脚往外走,丢给凌渺一句话:「跟上。」 反正也不会把自己卖了,这点自觉凌渺还是有的。她见祈洲开了车门,便连忙跑过去坐在他身边。飞车是自动驾驶的,只需事先输入目的地,车子就会自动规划最佳路线。 祈洲手指微动输了个地址,凌渺飞快瞟了一眼,认得那个位置在七区,也就是中/央区的一个地方,距离学校挺远的。 不知道祈洲去中/央区做什么,凌渺想问的,可对方输入了地址后就合上眼睛,往后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除了车子启动发出的气流声,车里静悄悄的,她便不好意思开口。 不知为何祈洲半睁了眼,能感觉到自己在看他似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问什么?」 「您怎么知道我有问题想问的?」凌渺惊奇,下意识就接了句。 「眼珠子都快黏上来了,想不知道都难。」祈洲瞄了下车窗外,语气浅浅淡淡的。 「……」还好自己脸皮厚,凌渺心想,否则此刻该尴尬得脚趾蜷缩了。她的情绪没受影响,酝酿了下小声问:「我们去中/央区做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还有什么想问的?」靠着椅背,祈洲半睁的眼又合上了,面容十分安详。 「没了。」凌渺木着脸,失去了寻求答案的欲望。她暗暗腹诽祈洲又小气又不做人,肯定没有交心的朋友。 紧闭双眼的男人眉峰拧了拧,蹙眉问:「你在骂我?」 「?」凌渺一惊,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可见祈洲的样子又不像,要不然他肯定又要「奖励」自己。细细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她斩钉截铁道:「没有,您出现幻觉了。」 祈洲没说什么,这件事就此揭过。而凌渺心口提着的一口气微松,再不敢在心里嘀咕祈洲了,生怕对方暗戳戳修了读心术什么的。 一路无言。直到飞车在目的地停下,祈洲霍然睁开眼,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下车,到地方了。」 昏昏欲睡的凌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摸一下自己的嘴角。没有流哈喇子,她舒口气,精緻女孩子的包袱有亿吨重。 下了车她才发现来这里的人不少,瞧着个个都很有钱。就正在跟祈洲交谈的那个人,手腕上戴着的智脑就值十万星币,还是最近推出来的最新款。 一个人都不认识,凌渺没有贸然开口说话,乖乖地跟在祈洲身后。他们没有与拥挤的人群挤,在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男人的带领下进入另一扇门,七弯八拐到了一个偌大的地下会场。 会场空间非常大,被割据成了几大块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专人管理,负责维持秩序。看着展示在台子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凌渺眼睛睁得熘圆,左瞧瞧右看看,觉得什么都很新奇:「这是拍卖所吗?好多东西啊。」 漂亮的珠宝首饰、削铁如泥的长剑、构筑机甲的珍稀材料,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里不卖的。 看凌渺这般好奇,祈洲领着她慢慢走,顺便为她解答疑惑:「是拍卖所,只不过是非正式的,每年只开这么一次。除了展出的这些东西,还有压轴的几件稀罕物,那才是重头戏。」 展出的东西是明码标价,交付足量星币就可以直接领走。而用于拍卖的物件还没有展露出人前,那是需要竞价,价高者才能得的。 凌渺听得仔细,看得也仔细,却没有想要购买。并非无看上的东西,实在是囊中羞涩。 凌家餐馆的生意大不如前,凌父凌母又不是节省的性子,每顿都要吃好的,难入口的营养液滴点不沾。毫不夸张地讲,他们家大部分收益都用在了吃上,没有多余的闲钱给凌渺拿着花。 进入军校虽然每月有五千星币的生活费补贴,但也仅仅足够买点小玩意儿,在这里展示的动不动上万星币的珍贵东西她过个眼瘾还行,买是买不起的。 遗憾地嘆息一声,凌渺心里像被猫抓般痒痒的,难受得紧。这就是她为什么不逛街市、不逛珍宝会的原因了,不是不喜欢,实在是看上的东西买不起,那种滋味简直比一顿不吃饭还难受。 压着自己难受的心情,凌渺别开眼问祈洲:「您要买什么吗?」 「随便看看。」祈洲对这些明码标价的展示品兴致缺缺,领了凌渺到空位上坐着,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顺势翘起二郎腿:「反正不差钱。」 凌渺十分艷羡,干巴巴地「哦」了声,郁闷地低下了头,祈祷自己能够一日暴富。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体验一下那种随心所欲装逼的感觉。 第74页 会场周围坐满了人,最激动人心的拍卖才正式开始。第一件拍卖品是一套不论是成色还是原材料都为绝品的首饰,深受女士的钟爱,几次竞价后被一位穿着华丽的贵妇人买走了。 第二件拍卖品是一块黑金,比祈洲前段时间买的那块要小一半。灰黑色,没有泛出明显的光泽,不过竞价的人却不少,最终以五十万星币的价格成交。 凌渺看得直咋舌,在想祈洲那块质地更好的黑金得值多少钱,怕不是要上百万星币。不管怎样,有个事实是可以肯定的,祈洲真乃有钱人。 托着下巴看别人肆意挥洒星币,凌渺惆怅的同时还为别人感到肉疼。很快她就没心情感嘆这些了,因为一直兴致缺缺的祈洲坐直了身子,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会儿,凌渺顺着视线往拍卖台上看去,一副机甲被呈了上来,外表似乎泛着幽幽的冷光。 耳边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凌渺疑惑地偏了头,就听主持人在介绍这副机甲的来歷。据说全是珍稀材料锻造而成,是人类研制出来的初代机甲。曾经为开国将军御用,后流失不知所踪。 这等具有歷史、实力又强劲的机甲问世,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价格一次比一次出的高。在出到一亿星币时,跟价的人少了一半多。 祈洲目光灼亮地看着拍卖台,在竞价到三亿,主持人要拍板成交时开了口,清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会场:「3.1亿。」 以为志在必得的那个小少年愣了愣,随即咬牙跟价:「四亿。」 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祈洲举了牌子,沉思了下:「4.1亿。」 「……五亿!」那个小少爷被祈洲的骚操作噁心了一下,不经大脑喊出这个价格后,见跟自己争抢的人没声了,顿时好不得意,觉得胜券在握。 谁知道祈洲轻飘飘举了牌子,薄唇微张,吐出一个数字:「5.1亿。」 「……操。」那个小少爷烦躁地抓了抓头髮,还想往上喊,被一起陪同来的管家止住了动作。老管家差点泪流满面,老脸上的皱褶越发明显:「少爷,您再这样挥霍无度,未来几十年的零花钱都透支光了哇!」 一想到没钱就不能出去玩,不能买好吃的、好玩的,那个少爷打起了退堂鼓,嘴上还是不屑地「切」了声:「就是个机甲而已,我不要了。」 于是祈洲以5.1亿星币的高价买下了那副机甲,赢得了全场的视线。凌渺心情复杂,非羡慕嫉妒几个字可以概括。她觉得自己不能被别人的有钱迷了眼,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恭喜您,上校。」 「恭喜什么?」祈洲面色淡定,一点没有将宝物掌握在手里的欢喜,掀起眼皮睨着凌渺,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您不是拍到心爱之物了么?这不值得恭喜?」凌渺心里的疑惑没有表现出来,小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谁说这是我的心爱之物?」祈洲手指搭在座位的把手上敲了敲,眼神比她还疑惑:「给你拍的。」 「!!」凌渺受宠若惊,瞳孔都因为受到的震惊太大而微微在颤。她咽了咽口水,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疼,不是在做梦。 凌渺深吸口气,深怕自己由于被天大的馅饼砸中乐得大笑出声,小心探头道:「您真是拍给我的?那怎么好意思啊。无功不受禄,我受不起您的这份大礼。」 「受得起。」祈洲眉梢微扬,浅色的瞳眼爬上一丝笑,难得勾了唇角:「又不是白送给你,要付钱的。」 「……」空气都寂静了几秒钟,凌渺不雅地掏了掏耳朵,侧过脸想听得清楚些:「您说什么?」 「我说要付钱的。这么贵的机甲,你不会想白嫖吧?」祈洲说话慢悠悠的,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脸上的表情龟裂,凌渺有一肚子脏话想要脱口而出。对上祈洲那张冷峻的脸,她没敢造次,话里流淌着委屈:「又不是我要买的,不要还不行吗?」 「不行,记得打个借条。」 凌渺:「……」 祈洲是个狗东西这句话,她要在心里吶喊一万遍。 第34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4) 「得给钱」…… 「你又在心里骂我。」祈洲眼睛一瞟, 这回说得非常肯定。 凌渺被噎得一停,毫不心虚地将脸一瞥,脸不红气不喘道:「才没有。老是觉得别人在偷偷骂您, 您就不反思一下原因?」 别是不当人的事做多了,才对这方面反应如此敏锐。 「我为什么要反思?骂人还有理了?」祈洲故作没听出凌渺话里未尽的不满,悠哉道:「反正也没人敢在我面前口吐狂言, 上一次这样干的坟头草已经几米深了。」 男人当作外套的休闲服已经脱掉了, 露出里面的衬衫,手臂上贴着布料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一双腿又直又长, 身材呈黄金分割的比例。那张脸过分精緻, 若是不进军团,去当靠脸吃饭的明星,随之而来的粉丝应该会不少。 凌渺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咂咂嘴感觉有些饿了。摸着自己干瘪的钱袋子,一想到在祈洲的威逼下写下的那张借条, 她就没了吃饭的胃口, 蔫嗒嗒低垂着头, 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祈洲走出去老远了, 才发现本该跟在身后的人没了。他回头寻找, 看到凌渺走一步晃两下,慢吞吞地踢着躺在地上指甲盖般大小的石子,撒气一般踢得老远。 第75页 他一阵好笑,避开一颗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往他脸上飞来的小石子, 站在原地等时淡淡道:「蚂蚁何其无辜,要成为你脚下的亡魂。」 知道祈洲是嫌自己走得慢了,凌渺鼓着腮帮子走得快了些, 刚到男人的跟前就听他说:「不是饿了?附近有家不错的餐馆,我们可以去尝尝。」 「真的?」凌渺脸上瞬间绽开欣喜的笑容,不过才一秒钟就收敛了,神色狐疑:「您不会要我请客吧?先说好,太贵了我可没钱。」 看到这姑娘一秒变脸,祈洲还有些恍惚,顿了顿语气无奈:「我没这么抠门,不至于一顿饭都要你请的。」 「那可难说。」凌渺小声嘀咕,以为祈洲听不见。 其实他什么都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表情登时一言难尽起来。他倒是没说什么,领着凌渺去了那家餐馆,将菜单上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因为拍卖会的原因,来的大多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因而餐馆今日的生意还算不错,厅堂里的桌子都坐满了。凌渺寥寥望了几眼就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尝了口刚端上来的麻辣鱼。 由于生活环境的演变,这种鱼不仅肉质鲜美,刺还非常少,很是适合烹食。可惜数量极其少,人工养殖的味道远远比不上野生的,做成一道菜就要卖五千星币,俨然是凌渺一个月补贴的生活费。 除了麻辣鱼,祈洲还点了小鸡炖蘑菇、爆炒鸭、鲜笋肉片汤、酸甜肉、冷吃异兽腿,主食是两盘蟹黄拌饭。嘴里吃着美食,凌渺心里痛并快乐着。 有美食吃固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她没有那么多钱啊!这桌菜加起来将近要花五万星币,摊下来她要付二万五,把她抵押在这里也折现不了这么多钱。 心情复杂并不影响凌渺的食慾,这么多道菜她与祈洲吃得干干净净。临了要付帐,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坐姿从未有过的乖巧,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祈洲看,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上校,我没钱。要不您先付,我欠着?」 「……」祈洲点开智脑正要起身去付帐,闻言脚下一顿,笑得如沐春风:「本来是想要请你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若坚持要请客岂不是不识好歹?那就记在欠条上吧。反正你都欠那么多了,也不差这点。」 凌渺面上的微笑几乎维持不住,心里骂骂咧咧的,很是艰难地「嗯」了声,又道:「您说的都对。」 祈洲淡笑不语,施施然去付帐,凌渺盯着他的后背,恨不能看出一个窟窿来。 回去后那副机甲没有立即交到凌渺的手上,甚至她都没摸过就被祈洲拿走了,也不知拿去做什么。过了一周,祈洲把机甲还了回来。她瞪大眼睛盯着看了半晌,感觉与拍卖会上看到的哪里不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凌渺不是个好学的学生,没有了解过机甲锻造,否则她一定看得出来这机甲比之先前的纵然外表没有多大变化,可性能却有了改良,是改造后的产物。 那块黑金被祈洲用在了这副机甲的改造上,他没有告诉凌渺这件事,只把束缚在保护罩中的机甲放了出来,让凌渺驾驭试试。 机甲实操课已经上了过半,凌渺对机甲有过初步的接触,只是还不熟练。买一副机甲少说需要几十万星币,这还是最差的那种,好的需要几百上千万星币。 没有买机甲的钱,凌渺单靠课堂上那点训练量是根本不够的。如今有了专属于自己的机甲,她却捨不得磕磕碰碰的,唯恐弄坏了。掉一块皮去修补,那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啊。 见她上了机甲却没有动作,举止小心又拘束,仿佛在供着一座金山。祈洲沉默了一瞬,放出自己的机甲:「那就练练吧,检验一下你在机甲实操课上的收穫。」 「啊?」凌渺很想说不需要的,可祈洲已经操纵着机甲攻击过来了。祈洲的机甲比之凌渺这副还要重些,看着像个走不动路的大胖子,实则动起来速度非常快,敏捷程度非凌渺这个菜鸡可以比拟的。 很快凌渺连带着她刚得的这副机甲就被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勐烈的撞击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于是她眼尖地发现自己的机甲手臂上有了一道头髮丝那么细的划痕,顿时心痛得面颊都褪色了。余光瞟见祈洲还要攻过来,她赶紧道:「等一下!」 可惜祈洲并没有听她的,刀锋快得像一道光。凌渺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不出意外,机甲的另外一条胳膊上多了道与之前差不多的划痕,瞧着两边还挺对称。 张大嘴巴心痛到无法唿吸,凌渺脸上都气红了,内心蹿起来的火苗唿唿直冒,说话咬牙切齿的:「不是说了让你等一下吗?」 说话间操纵的机甲灵活地动了起来,快得如闪电般向祈洲那边掠过去。祈洲条件反射地退开,却还是躲闪不及挨了一下,机甲上的尖刀被硬生生折断,锐利的刀尖从半空中掉落,直直插进了地板,发出铿的声音。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凌渺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神色满是不可置信。若不是在机甲中,她一定会捂着自己的嘴巴表示惊讶:「这是我干的?」 还不待祈洲回答,她转瞬间就没那么兴奋了,嘆了口气道:「上校,我知道您放水了。尽管对您在我机甲上留下的划痕非常不满,但现在我已经不生气了,咱们算是扯平?」 「……」祈洲的眼神空茫了一瞬,很快清明起来,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瞧了眼凌渺机甲上那细如头髮丝,不眯着眼睛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又看了下自己断裂的尖刀,默然片刻道:「扯不平,你知道这刀多贵么?」 第76页 凌渺心下一凛,从机甲里出来后面上的表情都真诚了许多,瞄着同样出了机甲的男人,学了她家乔治做错事后惯用的可怜兮兮、湿漉漉的眼神,声音甜腻得令她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您说怎么办?」 「得给钱。」祈洲跟眼瞎了似的,故作没看见凌渺震惊外加控诉的目光,幽幽道:「七十五万,记在欠条上了。别想赖帐,我有记事本的。」 不等凌渺做出回应,祈洲将机甲收了起来,捡了断裂的刀刃往休息处走。一进到门,他在智脑中调出凌渺的考察表,在身体素质差的后面加了一条:爆发力强。 其实有一点凌渺说错了,自己刚才并没有放水,她是凭实力折断了他的刀。 第35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5) 「专治手痒」…… 一直担心祈洲为了报折刀之仇故意在她的机甲上来两道, 因而凌渺在对方给她加训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唯恐着了道。后来她发现自己想多了,祈洲小气是小气了点, 心胸还是没有那么狭隘的。 在祈洲的加训外加额外指导下,凌渺进步飞快,已经能够在机甲实操课上掀翻2s精神力的崔炽与秦诤了。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教官都觉得稀奇, 当即就拉着她要去测精神力。 测试仪纹丝不动,没有报出具体的数字, 一旁的教官有些失望, 倒没有说什么丧气话, 就是鼓励凌渺再接再厉。秦诤嘴笨,大力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嗐,就算没有觉醒精神力你也很厉害, 我们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了。」 肩膀被拍得生疼,凌渺嘶了声, 嫌弃地把秦诤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扒拉下去, 神情没有一点黯然。 一边的崔炽若有所思,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凌渺, 状似无意地提起:「会不会是测试仪无法检测出来?据我所知, 最精密的测试仪也只能检测到3s以内的精神力波动,高于3s是没有办法测量的。」 凌渺没来得及说话,秦诤已经惊呆了,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好傢伙, 你可真敢想。3s的精神力就是极限了吧,再高没有了,反正我是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 「祈上校不就是3s+的精神力么?」崔炽喃喃出声, 见凌渺与秦诤都在看着自己,微微顿了一下,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还不知真假。」 「肯定是假的啦,祈上校要真突破了3s,官方不得大肆宣传?」秦诤摆摆手,没把崔炽的话放在心上。 反倒是凌渺有所思量,眉间拧了拧,一抬眼就见崔炽正盯着自己。她愣了一下,露出一个笑:「你不会真觉得我是3s+吧?那就借你吉言了,希望我以后当真有那么厉害。」 崔炽没再说什么,视线从凌渺身上移开,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转眼入军校已经两个多月,凌渺从一开始的咬牙坚持,到如今早就习以为常,一天的训练下来不会再摊在地上起不来了。原先羸弱的身体也结实许多,轻轻松松跑个二十圈不带喘的。 纵然没有觉醒精神力,她在各项课程上的表现还是十分优异,成功申请到了去莱蒙星军校交流学习的机会。凌渺舒口气的同时没有忘记这里边还有祈洲的功劳,若不是对方私下的特训,她不会进步得这样神速。 再有两天就要出发前往莱蒙星了,至少会在那儿待个半年,她想在走之前当面跟祈洲道个谢。没有事先告诉祈洲自己会过去找他,凌渺到他休息处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她在想要不要换个时间再来,大门咔嚓开了,祈洲居高临下睨着她,往旁边侧开两步:「站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我这不是怕您忙着么?」凌渺猫着身子走进去,屋子里没有别人,她识趣地没有提起祈洲刚才的通话,乖顺地坐到一边捧着玻璃杯喝水。 「找我有事?」祈洲一收先前的冷漠,面上神色柔和了许多。 凌渺将玻璃杯放下,一只手抠着另一只手的指甲,觑了他一眼,笑得非常腼腆:「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想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过两天我就要去莱蒙星交流学习,大半年都见不到了。」 祈洲扬眉,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这是在表达对我的不舍与留恋?」 「……嗯。」凌渺毫不心虚地应了声,而后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搓了搓,一脸期待地昂着脸。 沉思了片刻,祈洲的目光落在她捏在一起的两根手指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迎上那张张扬的笑脸,他默了默,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塞到凌渺手上:「这药专治手痒。拿去用,不用谢。」 眸光逐渐呆滞的凌渺脸上浮现一团红晕,是被气的。她没有要那瓶药水,圆熘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我不是这个意思。」 祈洲不解地望向她,偏了头示意她继续说。凌渺深唿吸几下,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什么,上校,您还有存款吗?我能不能跟您借一丢丢的钱?以后会还的。」 说着便伸出手竖着比了一个一。祈洲恍然,这回异常地好说话,开了智脑在上面点了点:「已经划帐了,你看看。」 凌渺简直不敢相信祈洲速度这么快,赶紧在自己智脑连接的钱包帐户上看了眼。的确到帐了,不过只有一星币,连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糖豆都买不到。 「……」凌渺顿时神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祈洲还撑着下巴看她,当着她的面掏出那本记事本,在欠条后面添了个数字。满意地将记事本锁到了柜子里,他才慢悠悠道:「现在,你又多欠了我一个星币。」 第77页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凌渺还是为没能借到一笔钱而忧伤,瞧着蔫嗒嗒的。祈洲眼中飞快划过一抹笑意,面上神色还是淡淡的:「一星币不够?那你想借多少?」 「不多,就一千星币。」凌渺重新燃起了希望,目光灼灼地将男人盯着。 这次祈洲是真惊讶了,沉默半天才开口问:「原来你这么穷的,学校每个月不是会发几千星币的生活费补贴吗?」 「是有。」凌渺点头,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全都花在机甲保养上了。您知道的,越是锻造高级的机甲越是需要时常保养。」 保养一次的费用并不便宜,抵得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补贴费。若不是智脑钱包帐户中还有一点点钱,凌渺就要去喝西北风了。别问为什么不去找兼职赚钱,问就是一天训练十五六个小时,根本没有时间。 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祈洲大方地又往凌渺帐户上划了一千星币。末了觉得好奇,问她借这一千星币有什么用。 「买蚊帐。」凌渺心里塞得很,对着自己的脸比了一下:「据说莱蒙星上有这——么大的蟑螂,比我的脸都大,还会咬人的。我就想着睡觉时支个蚊帐,否则咬到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怎么办?」 见她那浮夸的动作与表情,祈洲喉头一噎,对凌渺脸皮的厚度有了新的认识。不过很快又释然了,女孩子嘛,总是对漂亮的皮囊格外在意。 「……」没过两秒钟他就沉默了下来,点开智脑连接的网上商城,下单了一款公主风的豪华蚊帐,两侧还垂挂流苏的那种。 或许是想像中那蟑螂太噁心了,凌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忽然觉得手上痒了起来,就拿起祈洲拎出来的药水擦了擦。清清凉凉的,一抹上十分舒服。她有些意动,想入手一瓶,便探头问道:「这药水只能擦手么?」 「当然不是。」祈洲说话慢腾腾的,接了一句:「也能擦脚。我试过,可以去死皮。」 看着这瓶明显开封过的药水,瓶口沾了一点白色的不明物质,细看非常像是脚皮。凌渺风中凌乱,感觉手上更痒了,默了许久认真道:「我想借用下浴室洗个手。」 祈洲欣然应允。 将涂抹在手上的药水洗得干干净净,回到宿舍的凌渺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块脚皮。她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祈洲跟别人的通话内容便浮现在心头。 纵然听得不真切,还是有几个关键词钻入了她的耳朵。她听到「雷弹」「走私」「莱蒙星」几个字眼,于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雷弹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爆/炸/物,近几年才研制出来的,还没有投入战争中使用过。这种危险物是受军方管制的,制造与使用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流程层层批准。 不知道祈洲说的是不是雷弹走私,而且还与莱蒙星有关。若真是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不会就是水蓝星与莱蒙星交战的导火/索吧? 仿佛窥破了一个秘密,凌渺辗转半天。她不能直接去问祈洲,因为这件事估计是机密,根本没有消息报导出来,她过于关心反而惹人怀疑。 怀了满腹的心事,凌渺开始有意识地搜集这方面的信息,可惜能够打探到的消息都没有多大的价值。无奈下,她也只能放宽心慢慢来。 之后的两天,凌渺就没有再见过祈洲。听教官说他出任务去了,归期不定。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告别,一想到很长时间见不到这人了,凌渺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惆怅,在登上去往莱蒙星的飞船上还兴致缺缺的。 闭目养神期间,她的耳边落了一道清润的声音。凌渺抬眼,只见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含笑站在自己跟前,指了指她身旁的座位:「请问这里有人吗?」 第36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6) 「我叔叫祈洲」…… 少年眸光浅浅, 唇角勾起一个恰好的弧度,说话轻声细气的,一点不像军校出来的大嗓门。凌渺看得一愣, 后知后觉人家还等着她的回答,连忙开口道:「没有,你可以坐这里。」 十分有耐心的少年道了一声谢, 举止优雅地靠着凌渺坐了下来。额前的碎发被飞船启动时从窗隙透进来的风撩起, 露出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睫羽浓密,轻轻一颤仿若蝴蝶的两只翅膀。 凌渺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了许久还不自知, 直到少年偏了头沖她笑, 右侧的脸颊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漩涡, 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眼神中带了一丝困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有。」凌渺心虚地别开眼,随口胡诌道:「就是瞧着你有些眼熟, 不禁多看了两下。」 习惯性托腮的动作一顿,少年不经意地问起自己与谁相像, 竟能够让她觉得眼熟。本就是胡诌的, 凌渺哪里知道他与谁长得像, 这一被问到就怔住了, 没经过大脑脱口道:「就是我家乔治, 长得特别可爱。」 没察觉到少年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凌渺像是炫耀孩子的老母亲一样,逮着一个人就爱大吹特吹,直把乔治的每根毛髮都吹嘘一遍后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又问少年:「你也这么觉得吧?」 「……」少年抿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选择避开了这个问题,主动岔开话茬:「我叫白枢, 军士系一年级的一名学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的嗓音像是山间潺潺的清泉水,听着十分悦耳。压低的气音随着空气的流动飘到凌渺的耳边,仿佛一片鹅毛轻轻荡荡飘落在宁静的湖面,漾出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波纹,搔得她耳朵痒痒的。 第78页 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掏耳朵,凌渺屁股挪了挪,离少年远了些,这才舒着气道:「凌渺,同样是军士系一年级的,不过我怎么没见过你?」 「因身体不好的缘由前段时间请了假,没有参加课堂学习,你不认得我是正常的。我也是这两天才收拾了东西到军校报到,正好赶上去莱蒙星的机会。」白枢精緻的眉眼舒展,说话间还侧过脸看着凌渺,一笑眼睛便弯成了月牙状。 纵然美色惑人,凌渺晕晕乎乎间还是轻易抓住了这番话的重点,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你才到学校报到,那又是怎么获得去莱蒙星学习交流的机会的?都说要表现优异的学生才能去,你、你不会走的后门吧?」 白枢赶紧将手指抵在唇边「嘘」了声,低头默了默,似是有些羞愧地垂眸,而后飞快抬眼盯着凌渺,俊俏的脸缓缓凑了过去,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不再隐瞒。其实,祈洲是我叔叔,亲的。」 「哈?」凌渺震惊了,上下打量着白净的少年,神色逐渐复杂起来:「你们长得不像啊,这双眼睛倒是似曾相识。」 祈洲面部线条明显,长相偏于冷峻。再加上成天板着脸不爱笑,更是让人感觉到距离感。那张嘴但凡不开口,一开口必定将人气得半死。不像是白枢,温润无害,性子也极好。这样的两个人是亲戚,凌渺想像不到二人相处时是什么样子。 脑子里弯弯绕绕想了许多,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那你怎么姓白不姓祈?」 「随母姓,我们家族这方面不讲究的。」白枢手指轻轻敲在放置杯子等物品的小桌上,沖凌渺眨了眨眼:「还请你保密哦,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与祈上校的关系。」 凌渺点头,半懵半懂地应了。 飞船是军校专用的,这一班次上坐的都是前往莱蒙星军校交流学习的学生。军士系去了三十个人,包括秦诤与崔炽在内。 因为不小心睡过头,凌渺赶上飞船时前方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她便挑了靠后的双人座坐下。以为一路上都要自己一个人,她已经做好了睡过去的准备,没想到会认识白枢。 白枢是个很会聊天的少年,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接得上来,面上时常都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与祈洲一点都不一样。凌渺与他挺聊得来,不知不觉聊了一路。 莱蒙星军校早就派人来接应了,学生们一下飞船就直接用飞车送到相应的校区。凌渺与白枢一直是一起的,大咧咧的秦诤知道白枢也是军士系的那瞬间,惊讶程度不亚于凌渺。 反而崔炽眸光浮动,比脑子缺根筋的秦诤想得更多,笑问:「怎么之前没见过白枢同学?」 「先前在养病,足不出户自然见不到。」白枢并不胆怯,直直地回望过去,面上带着疏离却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与跟凌渺讲话时那么随心。 瞧了眼还想问什么的崔炽,又看了下笑意浅浅的白枢,不知怎么的,凌渺就是感觉到白枢有些不耐烦了,便若无其事地插进他们中间站着,将二人隔开,哈哈笑道:「坐了那么久的飞船,你们不饿嘛?我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得找地方吃饭才行。」 凌渺慢吞吞在前边走,白枢就晃悠悠跟在她身后。崔炽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往前走了几步的秦诤一见好兄弟落在后面了,又折回来叫他,疑惑地问:「你看什么呢?」 迟疑了一下,崔炽指着白枢渐行渐远的身影,小声道:「你没觉得他出现的这个时机很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秦诤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没想出来,随即恍然大悟般出声:「你是说他走后门来莱蒙星这事儿?嗐,这多正常啊,家里有点关系的人随便打点下就行。何况来莱蒙星又不是什么美事,好些人都不愿意来的。」 说是学习交流,其实莱蒙星上的科技发展与军事水平比之水蓝星还是差了些。但莱蒙星上生活的兽人族寿命十分绵长,且他们星球上的自然食物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族民的生活水平很高。 不像人类需要藉助机甲的力量,兽人族的外皮本身就坚硬无比,堪比机甲。一双利爪比刀剑还锋利,可以徒手捏碎一个人的头骨。 刚出生的兽族还是毛茸茸的,成长后外表就会变得刚硬,像是添了一副天然的铠甲。能够在兽形与人形间任意变换,人形瞧着与普通人类无异。 水蓝星与莱蒙星军校间的交流学习,也是维持更长久和平的一种方式。有些军校生不愿意过来倒也能理解,因为这儿不上机甲课。偏偏机甲实操在水蓝星非常重要,耽搁半年回去就落后别人一大截了。 而秦诤想着法儿过来,是冲着这里的天然食物,比如各种肉类什么的,卖的价格比水蓝星上便宜大半,可以让他吃到撑! 见好友快要流哈喇子的模样,崔炽摇摇头,直接掠过他扬长而去。 第37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7) 「人类会掉毛」…… 美美地吃过一顿饭, 有专人带凌渺他们去到新分配的宿舍。单人一间房,厨房、浴室还有各种家具都一应俱全,比水蓝星军校的住宿条件好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是否因为空气潮湿, 房间的角落、窗台的边缘时不时爬过一只蟑螂。没有凌渺听说的那么夸张,差不多有半个拳头大小,头顶的触鬚张扬着, 瞧着有些骇人。 第79页 除了丑陋的蟑螂, 还有嗡嗡的蚊虫四处飞舞。不小心被叮咬一口,皮肤那块会立刻红肿, 瘙痒难耐。莱蒙星上的兽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被蚊虫叮咬也不会不适, 因而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困扰,可苦了水蓝星过来交流学习的这些学生。 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工作,等他们到了才发现最艰苦的不是平日的训练, 而是那些无处不在的蚊虫。风风火火想买蚊帐遮挡一下,结果军校附近的店子都没有卖的, 只能在网上下单。 看到同学们都愁眉苦脸的, 深感今夜无法入眠, 凌渺却偷偷笑弯了眼, 觉得自己十分有先见之明。细心的崔炽没有准备蚊帐, 却带了薰香,可以达到驱虫的效果,什么都没带的秦诤笑嘻嘻地要去跟他挤在一起睡。 凌渺知道他们的睡眠有了保障就没再管了,又问白枢带了驱虫药没有。少年茫然地摇着头, 默不作声从背包里翻出一顶花里胡哨的蚊帐,在她面前抖了抖,抿唇笑得有些腼腆:「好看吗?」 这蚊帐四周镶了花边, 还用金丝线绣了一朵精緻的睡莲,开口处垂了两缕飘逸的流苏,顶端的四个角上分别挂了一串铃铛,稍微一碰就会发出叮叮噹噹的清脆响声。 不知该如何评价这顶华丽却不实用的蚊帐,凌渺沉思了几秒钟,违心地拍着白枢的肩膀,露出一个诚挚的笑:「好看,挺公主风的。」 「公主风?」白枢拧起眉不解其意,只当她是在夸赞这顶蚊帐昂贵了,便点了点头:「是有点贵,大概十万星币。」 「……」万恶的有钱人。凌渺连忙侧过身,唯恐自己露出嫉妒的嘴脸。待缓了缓被冲击到的心情,她才深吸口气转过来,实在没忍住想问一个问题:「这上面挂着铃铛,睡觉翻个身不会发出响声吗?」 「不知道,还没试过。」白枢细长的手指拨弄着金色的铃铛,唇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我睡觉从不翻身。」 行吧,睡相极其糟糕、就喜欢像条鱼一样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凌渺无话可说。 第二天正式上课,凌渺迷迷煳煳地睁眼,外面天光大亮。她惊得睡意全无,动作利落地翻爬起身,以为自己要迟到了,往身上随便套了件衣服,连脸都没顾得上洗便脚下生风地往教学楼跑。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的大门,她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智脑上,一瞧时间还早。她一拍自己的脑门,忘记了莱蒙星上天亮得比水蓝星上早,竟早早地就来了教室。 座位是固定的,为了方便他们这批交换生,每张桌子上都贴了名字。凌渺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看都没看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就听见一声悽惨的喊叫迴荡在教室的半空中,惊得她立即弹跳起来:「什么玩意儿?」 一张薄纸从她坐的椅子上飘了起来,上面画的刺猬逼真传神,跟真的一样。纸张落到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同时迅速膨胀起来,圆成了一颗球。 「……」凌渺眯着眼睛看地面上的是什么东西,还蹲下身凑近了看。外表竖了很多根刺,灰不熘秋的,个头儿只有巴掌大,两只豆豆眼盯着她。神奇的是,她居然能从那绿豆般大小的眼中读出类似幽怨、愤怒的情绪。 不待她伸手触碰,那只浑身长了刺的糰子啾的一下跳到椅子上,又借着椅子跳到了桌面,由于没站稳还吧唧摔得四脚朝天,哼哧半天也没能翻过身。 饶有兴致地观望了一会儿,凌渺生出一点同情心,想帮糰子翻个身。手指触及糰子的腹部,竟然柔软一片,连身上张扬的刺都是软的,并不扎手。她凑近了细看,又戳了戳它的肚皮:「哎?好像刺猬啊,可是居然不扎手?」 皮肤连同软刺都泛起了红色,在她手指下翻滚的糰子恼羞成怒,憋了又憋奶声奶气骂道:「大胆刁民,竟敢对本王子动手动脚的,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话不是什么好话,可搭上这奶味儿十足的声音就十分没有威胁力,显得格外讨喜。凌渺挑了眉梢,恶作剧般在糰子肚皮上戳了好几下,直将对方戳得嗷嗷直叫的控诉才停了手,笑问:「你是哪个星球的王子,我怎么没见过?」 糰子圆滚滚的脑袋一扬,声音拖得长长的,还泛着得意与骄傲:「我是莱蒙星二王子,还不向我行礼?」 莱蒙星二王子?凌渺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扩得越大:「克莱尔?」 好傢伙,这奶凶奶凶的糰子竟然是青翼神君。想起印象中那张放荡不羁的脸,再对上跟前这双豆豆眼,她完全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知道这就是青翼神君了,凌渺的胆子反而大了,又撸了一把糰子才帮着它翻了个身,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问:「先前你怎么在我椅子上,还成了一张纸?」 克莱尔怒瞪她一下,配上绿豆眼却毫无杀伤力:「我在找东西,谁知道你忽然就坐下,还把我压扁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良心一点都不痛的凌渺又问它:「你找什么呢,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我的刺。」糰子没说完,迎上凌渺茫然再加一丢丢戏嚯的眼神登时炸了,气唿唿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人类都会掉毛,我掉几根刺怎么了?少见多怪的。」 凌渺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纠正它:「人类不会掉毛,只会掉头髮。」 糰子不理她,闷声找自己掉的刺。还没那么快上课,凌渺就帮着一起找。找来找去,最后在她自己的鞋底找到了那根软刺,裹挟着在路上踩到的泥巴。 第80页 眼见着糰子又要炸了,她心虚地将刺从泥巴中抠出来,又用纸巾擦了擦才交到对方手上:「好啦,还给你了。」 「哼。」糰子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字音,不搭理凌渺了。 陆陆续续有学生到教室,刺猬糰子也从一颗球变成了人的形态,外表瞧着就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凌渺一直盯着他看,连白枢坐在了自己旁边都没察觉到。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白枢沉吟片刻,伸手在她跟前一晃:「在看二王子?」 身边忽然有人说话,凌渺惊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你认识?」 「不算认识,远远见过几次。」白枢神色坦然,默了默,从兜里拿出一张随身的干净手帕递到凌渺手上。 还不待凌渺问给她这个做什么,秦诤与崔炽也来了,两人就坐在她的后面。经过她的座位时,秦诤眯了下眼,而后哈哈大笑:「你这脸怎么了,油光水亮的?」 「!!」凌渺勐地想起自己出来得着急,忘记洗脸了,顿时神情羞愤,接过白枢的手帕就在脸上擦了擦。看着这张被自己用过了的手帕,她有些不好意思,抠了抠手指道:「要不洗了后,我再还给你?」 「不用,送你了。」不知是嫌弃还是嫌麻烦,白枢直接拒绝了。凌渺也觉得手帕这种东西比较私密,用过的确实不好再还回去,便想买条新的再还。 * 理论课白枢听得很认真,笔记都写了厚厚的几页纸,但他不参加实操课,说是生病了还没好全。于是在凌渺顶着大太阳训练的时候,他就悠闲地搬了个小板凳在树荫下坐着。有时捧着一本书在看,有时就望着训练的队伍发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克莱尔是个小孩子,他也不需要上实操课,更多时候呆在图书馆看书。偶尔凌渺还能从教室窗户边瞧见他鬼鬼祟祟的身影,嘴里叼着一块冰棍。 凌渺羡慕坏了,她也想捧着本书在树荫下乘凉,再不济歇会儿也行。可惜没办法,她装个肚子疼都会被教官毫不留情地拆穿,而后训练量加倍。被罚过两次后,她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灰熘熘地咬牙坚持。 莱蒙星军校也是一月一休,好不容易挺到休息日,凌渺想立刻疯跑出去玩,但被白枢叫住了,说是发现个好玩的地方,要带她过去玩。 凌渺不疑有他,直接跟着少年身后走,被带到了军校偏僻的角落——一个设了复杂密码的基地。狐疑地盯着门口看了半晌,她探着头看了会儿,小声问:「这什么地方,感觉没什么人啊?」 「嘘。」白枢手指抵唇让她噤声,领着她到大门口,手指在镶嵌于大门中央的智能屏幕上唰唰点着,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随着滴的一声,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全貌。 有几台精密的仪器,似乎一直都在工作。凌渺瞧了瞧觉得眼熟,忽地想起来这是什么了:「这不是场景模拟器么,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玩。」白枢言简意赅,点开了其中一台机器投射下来的入口处,示意凌渺站进去:「反正没事做,你可以去古战场试炼试炼。」 场景模拟器可以模拟任何景象,且十分逼真。这种高科技仪器很难制造出来,除了技术的问题,还有原材料也很难得。水蓝星军校有那么十余台,每回都会分批次组织学生们使用,反正轮了两个多月也没轮到过凌渺。她之所以认识这玩意儿,还是在星网上看到过。 「这不好吧?咱们偷偷用,要是被抓住就麻烦了。」凌渺有所顾虑,白枢却不以为意,直接把她推了进去:「放心,我在这儿守着,有人来咱们就躲起来。」 凌渺还想问他是怎么解开智能锁的,但来不及了。眼前一花,她就换了个地方,来到了传说中的古战场。 第38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8) 「闯祸了」…… 这里荒凉一片, 一眼望到的都是黑漆漆的焦土,鼻间充斥着难闻的气味。第一次进入情景模拟器,凌渺睁大了眼睛, 深感这仪器的神奇。她觉得自己真的到了古战场上,周围不见白枢的身影。 「白枢?」喊了几声,凌渺才骤然想起来那傢伙说要在门口望风, 帮她看着点情况, 所以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凌渺嘆了口气, 捏紧了拳头往前走, 边走边观察四周的情形。耳畔静得可怕, 除了唿唿的风声什么声响都无,仿佛一点人烟都没有。 走了很久,她有些累了, 正好脚边有块石头就顺势坐了下来。哪知那石头居然有温度,她一坐下还稍微动了动, 从一侧探出个脑袋来。与那张丑兮兮的脸对视片刻, 凌渺心里突突的, 唰的蹦得三尺高, 一弹就是几米远。 那块石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她发现这东西其实是头异兽,只是有块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外壳。此时盯着她的眼中冒着绿光,唾液不受控地从嘴角流了下来,滴答落在地上, 没入焦土中。 艰难地哽咽着喉头,凌渺缓缓往后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嘿, 老伙计,你是不是饿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那头站起来比她高两个头的异兽口水流的更快了,冒着绿光的眼睛紧紧锁着她,两只前腿不住地往前,似乎有奔跑起来的趋势。 凌渺心头咯噔一下,尖叫声还没溢出口脚下就先跑起来了。她跑得很快,风颳起她的衣裳,吹拂在她的脸上生疼。顾不得脸上那点痛,她拿出了逃命的速度,可惜终究没有异兽跑得快,不出二里路就被追上了。衣裳下摆被咬掉一大截,差点就咬着她的屁股。 第81页 心有余悸的凌渺额头冷汗直冒,意识到这样逃跑也不是办法,她的手摸到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鍊,她的机甲就收在项鍊坠子中。 放出了机甲,她以飞一般的速度钻了进去,正好这时异兽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到了机甲的头。机甲是稀有材料制成的,比之异兽的牙齿还要坚硬,因而没有被破坏,只是侧面凹陷了一块下去。 趁着异兽崩到牙的间隙,凌渺暴起就是一拳,一下将异兽砸在地上。在它挣扎着起来之前,又抽出腰间特制的长剑冲着它的脑袋噼了下去。 一道裂痕从头骨处蔓延,没有鲜血流出来,那头异兽直接消失在原地。不待凌渺松口气,更多的异兽从焦土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数量多不说,还个个比凌渺高大,最大的体型差不多是她的三十倍。 「……」很想骂句脏话的,凌渺觉得这玩意儿设计得不合理。每噼死一头异兽就会有更多的冒出来,根本杀不完。但很快她就顾不得吐槽了,长剑抡得熘圆。 像是在跟她打消耗战,那些异兽不管不顾地朝她冲过来,前面的没了后边继续补上。驾驶机甲极其耗费体力,不知杀了多少头异兽,凌渺实在顶不住了,噌噌爬上一棵枯得半死的大树。 那树非常高,足足有十米,异兽爬不上来,就成群地围着树干转悠,不时张大嘴巴低吼。有聪明的异兽还用头去撞树干,企图将她撞下来。 抱着树干以防掉下去,凌渺大口大口喘着气。不仅累,在机甲里还很闷热,她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耗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想到星网上关于情景模拟器的说明,她热得通红的脸上泛着一丝白。 她记得这玩意儿要么从外面中断,要么就消灭掉所有的异兽才能出去。若是不小心在里面受伤,伤势是会带到外面的。要是死在里面,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因而分批次使用的时候,总有教官在外面守着,以防学生发生不测。 凌渺寄希望于在外面望风的白枢,希望对方发现她体力不支后能够及时放她出去。然后她等了又等,大树就快被异兽撞断了,外面丁点动静都没有。 断成两截的树轰然倒塌,凌渺连忙避开异兽的包围圈,想找寻新的藏身地苟着,至少要苟到白枢在外面切断仪器。但那些异兽没有给她机会,一个个步步紧逼,情势十分危急。 已经退无可退了,眼看就要成为异兽的盘中餐,凌渺咬着牙啐了口,握紧手中的长剑拼了,不成功就成仁。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的打法毫无章法,却偏偏每一剑都刺中异兽的要害。最后杀红了眼,一股庞大的精神力漾出,随着异兽的灰飞烟灭,她眼前的景致转换,发现回到了基地。 跟前是盯着她看的白枢,眼中还留有讶色。没等凌渺生气,对方指了指碎了一地的玻璃,还有那些泛着电光的仪器,语气幽幽:「那什么,我们闯祸了。」 「……什么意思?」凌渺才从古战场回来,脑子还不是那么清醒,浑身的疲累令她顾不上思考。 白枢将她拉离周边的玻璃碎片,贴心解释道:「字面意思。因为你的精神力太强大,仪器被震坏了。刚才一路火花带闪电,幸亏我躲闪得及时。」 「精神力?」凌渺慢慢咀嚼着这个词,慢了一拍的脑子开始运转,眼神中满是困惑:「可是,我没有觉醒精神力啊。」 「谁说没有?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测量的仪器是有缺陷的,超过3s没有办法检测。」白枢的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凌渺却被炸得有些激动,冷静下来却是将信将疑:「真的吗?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厉害。」 「你有的,不要妄自菲薄。」白枢瞥她一眼,笑道:「不然,你是怎么进军校的?」 「报名,然后就进了。」凌渺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傻里傻气地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却换来少年一声闷笑。 「你不会觉得进军校没有筛选标准吧?」白枢像是心情很好,又仿若听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进军校的人能力都不会差,再不济,也会有一方面的所长。」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很牛逼,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凌渺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这只菜鸟也会有翻身的时候。 白枢没有透露更多,他没有告诉凌渺她的档案从一开始就是加密的,尤其是精神力这一块的资料。除了少数几个高层,没人晓得她是个精神力3s+的军校生。 因为不熟悉精神力的运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还以为自个儿是个没有觉醒精神力的普通人。 「唿唿,我现在有点兴奋了。」凌渺疲惫的脸上染了点笑,可惜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少年的一句话击垮了。 白枢斜了她一眼,面上笑得十分纯良:「先别急着高兴。这些仪器连接着警报器,被破坏的那刻警报声就传了出去,所以很快就有人来抓我们了。」 话音刚落,门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带队的就是给凌渺他们上实操课的教官。见着他们二人,高大的教官脸上立刻就阴沉了下来,尤其在见到闪着电光的仪器时,那张脸简直比锅底还黑。深唿吸几口,说话仍然咬牙切齿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谁来解释一下?」 凌渺下意识去看白枢,白枢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把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她不能看着白枢一个人背锅,便站出来跟他一起承担。 第82页 他们到底是水蓝星过来的交换生,莱蒙星军校的教官不好随意处置他们,就将这事告诉给了随行来的水蓝星军校负责人。 最后凌渺二人被罚关禁闭思过,为期一周。而那些损坏的仪器修缮的费用则由水蓝星出,若是修不好,则由水蓝星运送相应台数的仪器过来,以做赔偿。 被教训得狗血淋头的凌渺与白枢被关进了禁闭室。这里空间狭隘,出口用铁门锁着,没有窗户,光线照射不进来。不仅阴暗潮湿,还有老鼠跟蟑螂出没。 一被推进这里,凌渺浑身就冒了鸡皮疙瘩,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好不容易瞧着墙角干净些,刚往那边挪了点坐下,就听到一阵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被吓得一激灵,凌渺往旁边挪了挪,还问关在隔壁的白枢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响。白枢屏气竖起耳朵,过了会儿摇头。想着凌渺看不见这边,又出声道:「没有。这里设置有屏蔽精神力的屏障,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凌渺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心想刚才是自己的错觉也说不定。然而很快她就被打脸了,那微弱的呜呜声又传了过来,刺激得她头皮发麻,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在自己耳边哭一样。 压着自己紧迫的神经,她试着寻找声音发出的源头。趴在地上听了半晌,终于发现了那声音不是禁闭室这边的,仿佛贴着墙根传递过来。 禁闭室没有窗户,不会有自然光照射进来,但走廊处每隔十米左右会放置一颗发光的珠子。那珠子只有鸟蛋般大小,发出的光不是很亮,昏昏暗暗的,堪堪能够让人看清楚周遭的情况。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凌渺仔细地打量着这面墙壁,还有模有样地上手敲了敲。实心的,没有夹藏暗道或者暗格。摸摸索索蹲到了墙角的位置,她意外地发现了墙面上有个小手指粗细的洞。 洞口周围并不平整,像是什么东西扒拉出来的。蹲下身撅着屁股,凌渺凑了一只眼睛过去,眯成一条缝,想通过这个细小的洞口往墙壁那边张望。 可惜洞口太小了,再加之对面黑乎乎的,她什么都没看见。不信邪地伸长了脖子,眼睛眨了又眨甚至开始泛酸,凌渺刚准备放弃,对面好像有个黑影凑过来。再定睛一看,那玩意儿还会动,跟人的眼珠子似的。 凌渺吓一跳,动作迅速地瞬间往后挪了好几步。等了等没见对面有动静,她又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这回她没有凑过眼去瞧了,而是谨慎地用手摸了摸那个洞。 洞口有些黏黏煳煳的,不知是沾了水还是什么,她的手上也变得黏黏的。将手翻开一看,凌渺瞧见她的指腹染了红色。暗红沁入指甲,仿若涂了一层艷色的指甲油。 在她的指甲缝中沾了一根细细的毛髮,只有一指长,一半沾了红,另一半是栗色的。这个颜色与手感,凌渺曾经见过、感受过,与克莱尔身上的软刺相差无二,不过是稍微长了一些而已。 第39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9) 「想多了」…… 有些腥的味道钻到鼻腔, 凌渺心中狂跳,下意识就想叫白枢。话到嘴边绕了个弯,不知道禁闭室里是否有人监控着, 她觉得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便忍住了萌生的惧意,一直盯着那个洞口看。 呜呜的哭声早就止住了, 墙的那面没了声响, 周围静得可怕。若不是手上沾染到的粘稠物还有那根软刺,凌渺还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在禁闭室待了几天, 凌渺要被放出去时, 她大着胆子再次伸手触碰那个小小的洞口。暗红色的血已经干涸了, 但上面多沾了几根软刺,仿佛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时间一到,有人来放他们出去。外头阳光正好,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凌渺心里搁着事, 没顾得上好好感受重获自由的日子, 神神秘秘地拉着白枢到一个僻静的墙角, 将藏在裤兜里的几根软刺拿出来给他看。 「这什么?」白枢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还是凌渺主动道破了其中的玄机:「你不觉得眼熟吗?克莱尔的原型是只刺猬, 我见过他身上的软刺,跟这个差不多。」 闻言白枢眉头拧了起来,瞧她这个神秘的样子,应该是从禁闭室里带出来, 便问了事情的详细经过。都问明白后,白枢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凌渺等不到他开口,用手肘捅了捅他的手臂, 神情急切:「与禁闭室隔了一道墙的到底是什么地方,那里怎么会有这种软刺呢?」 「你别急。这件事先别跟别人说,我去打探下消息。」白枢没有耽搁,安抚了凌渺几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不知道要去哪里。 凌渺没问,她不想坐着干等消息,就想找克莱尔旁敲侧击地问问情况。他们被放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午休期间了,往常这会儿克莱尔应该在图书室看书。 本着碰运气的心态,凌渺去了教学楼隔壁的图书室。推门进去就见一只小刺猬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她吓了一跳,以为克莱尔怎么了呢。 慌里慌张地把人戳醒,结果他只是吃撑了懒得动而已。凌渺着实舒了一口气,此刻的图书室里没有旁人,她摸了把刺猬糰子软乎乎的肚皮,撑着下巴摆足了闲聊的架势:「克莱尔,你为什么总喜欢用原形啊?」 除了在理论课上,其他时间克莱尔都喜欢用刺猬原形,凌渺好几次见着都是这样。小糰子觑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个多么无聊的问题:「你不觉得我的原形很高大威勐吗?」 第83页 「……」是高大威萌吧?凌渺暗暗在心里吐槽,没有展现在脸上,生怕将这个刺猬糰子惹恼了。为了探知消息,她没什么诚意地点头附和:「是啊,好威勐哦。那除了你们家人,还有人的原形是像你这样的小刺猬吗?」 「当然没有。除了我父王,就只有我哥还有我是这品种了,别人都没有我们这么威勐。」克莱尔十分骄傲地扬起下巴,语气中都是满满的欢喜。 「就是说莱蒙星上只有你们三个人的原形是刺猬?」凌渺仿佛触及到了什么,心率开始不规整起来。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想套我的话?」刺猬糰子警觉地盯着她,一副她很可疑的样子。 「……」凌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才警觉起来不觉得晚了么,该知道的她都问清楚了。不过她还是敷衍了小刺猬几句,怒搓他的脑袋:「没有,我是那种人吗?」 克莱尔翠绿色的眼睛透出点怀疑的神色,但还是没有再死盯着她不放了。 到了傍晚点的时候,白枢才匆匆赶回来。凌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谈及相关的话题。直到一天的训练结束,凌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约白枢出来见面。刚将手搭上卧室的门把手,就听窗户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声,紧接着有人不急不缓地敲窗。 凌渺从里将锁了的窗户打开,白枢动作迅捷地翻身进来,回过身就将不透光的窗帘拉上了。迎上对方投射过来的疑惑眼神,他顿了顿解释:「这样做保险,免得让人看见屋子里有两个人的身影。」 微微点头表示理解,凌渺就将自己从克莱尔那儿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白枢听了后面色不復先前的轻松,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关你的那间禁闭室隔壁是死牢,据说里面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门口有重兵把守,除非有皇室的手令,否则谁都进不去,自然也出不来。」 「还有一件事,大王子时不时的会去死牢待一会儿,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白枢思考时,右手的手指习惯性轻轻敲在桌子:「我怀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会不会,」凌渺没有那么多顾忌,想像力丰富又敢猜,她咬着手指甲眸光一亮:「会不会大王子被掉包了?关在死牢里的是真的大王子,在人前走动的这个是假的?否则无法解释软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白枢都被凌渺的大胆猜测惊着了,顿了好久才笑了笑:「你还真敢猜。若真是这样,怎么没人发觉大王子的不对劲儿?旁人还不好说,自家人总不会察觉不到变化。」 凌渺蹙眉,她也想不通原因。白枢见她眉头差点拧了个疙瘩,很是自然地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抿唇笑道:「你不用那么捉急,这事儿也急不来,我们慢慢查总能摸到点蛛丝马迹。」 少年的手温温热热的,指腹带有明显的茧子。凌渺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小声哼哼:「别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抱歉,我一时忘了。」白枢认错很快,眼里却无一点悔意与懊恼,反而语气听着懒懒散散的。见凌渺瞪过来,他闷笑着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边,道了声「晚安」便身手敏捷地翻了出去,走得悄无声息。 凌渺凑到窗边看,已经瞧不见白枢的身影了。路边的照明灯刺得晃眼,地面徒留斑驳的树影交缠在一起。风一吹稀稀簌簌的,偶有几片泛黄的树叶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 天气渐渐转凉了,凌渺猝不及防病了一场。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普通的感冒,身体有些发软。教官见她鼻涕眼泪横流的模样十分辣眼睛,破例给她休了一周的假,让她好好养身体,别冷风一吹就东倒西歪的,没有半点未来军人的样子。 凌渺笑嘻嘻地接受了教官包裹在嫌弃中的淡淡关心,心安理得地睡起了大觉。若不是听白枢说政务繁忙的大王子要到学校来,与从水蓝星过来的交换生们见一面,代表皇室表达问候与善意,她都不一定从床上爬得起来。 这么好的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凌渺当然不会错过,一早就睡眼惺忪地起来洗漱,赶着时间到了约好见面的礼堂。由于来得太早,还抢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她给白枢、秦诤还有崔炽都留了座位。白枢二话没说坐下了,后面赶到的崔炽说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坐在前面蔫头耷脑的有失礼仪,也怕影响水蓝星军校生的形象,就自觉地往后面坐了。秦诤跟凌渺说了声,也陪着崔炽坐到了后面。 往后面偷看了几眼,凌渺一张脸上难得出现沉思的表情,看得白枢一阵好笑。凌渺瞪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怪怪的?」 「你指哪方面?」白枢挑了眉梢,神色中浮现出一丝揶揄。 莫名的,凌渺看懂了他眼中传达的意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说话都有些气急败坏:「不是那个方面。」 由于音量骤然提高,多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凌渺被看得一噎,沖大家赔了个笑脸,随即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崔炽有些奇怪,秦诤也有点怪。」 就她了解的,以前崔炽与秦诤的关系没那么要好,可以算是朋友,却没有到形影不离的程度。凌渺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如今可算是醍醐灌顶。 自她入军校来的所见,这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有次秦诤说漏嘴了,他晚上睡觉都是与崔炽一起,说是那样脑袋才不会疼,而且睡得特别安稳。 第84页 知道有些同性间也会产生友谊以外的情谊,但凌渺看得出来秦诤与崔炽不是那样的关系。秦诤很是依赖崔炽,眼里却没有爱,甚至有时显得空洞。 「没觉得哪里奇怪。」白枢不逗她了,认真观察了一番后也没发现异常。 没办法,凌渺只能当是自己想多了。 第40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10) 「你担心我」…… 大王子没过多久来了, 随行的还有几个政务官。客套地问候几句后,见凌渺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笑了下, 问她是否有事想问。凌渺摇摇头,眨巴了下眼睛,说话的模样十分真诚:「因为您长得好看。」 她的确没有胡说。大王子的眉眼与克莱尔有几分相似, 更加疏朗清润一些。而且不像其他兽人那般身材魁梧, 高高瘦瘦的,一头柔顺的褐色长髮披肩, 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就是吧, 眉间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生生破坏了这张脸的和谐,莫名地让人生不出亲近感。 被凌渺的满嘴跑火车惊了下,大王子面上不显, 举止仍旧端正有礼,但看得出心情还是不错的。接见结束临走前, 还微微向凌渺颔首。 「你觉得大王子怎么样?」回校舍的路上, 凌渺抚着下巴想了半晌, 没想出个所以然, 便伸手戳了戳白枢的胳膊, 让他说点什么。 望了一眼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女孩儿,白枢俊朗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点无奈,漆黑狭长的眸子望着前方的路面。太阳光从身后照射过来,他们的影子拖在地上, 成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直到再次被戳了一次,迎上凌渺困惑的眼神,白枢认真回想了下, 沉吟道:「好像与往常是有点不同,不过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你说,」凌渺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忽然兴奋起来:「我们再去一趟禁闭室怎么样?」 「……」白枢抬手抚额,语气中的无奈多了些:「不怎么样。」 但他们还是又去了一趟禁闭室,在凌渺的精心设计之下被关了进去。不晓得是巧合还是惯用的就是那两间房,凌渺又被关到了之前的那间小黑屋。 这回有了准备,她是一点都不惊慌。有模有样地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故作无意地挪到那个挨着墙根的小洞口,伸手在小洞边缘摸了摸。 竟然还是湿的。凌渺没有惊慌失措,借着微弱的光瞧着自己的手指,果不其然是红色的,手感粘煳,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斟酌了好一会儿,她才非常小心地凑到墙根,轻声轻语地开口:「有人吗?」 一开始没人回应,她也没着急,就靠着墙在那儿等。过了会儿,墙面那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那点动静没有逃过凌渺的耳朵。她压低了声音,又问了遍:「有人吗?我是水蓝星军校过来交流学习的学生。」 哒的一声,墙根那处被轻轻敲击了一下。凌渺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没能得到第二下回应。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那边的人不方便说话,又或者是被做了什么而说不出话。 沉默着思考了半晌,她换了种问话的方式,让那边的人回答是与不是即可。是便敲击墙面一下,否就敲两下:「你是莱蒙星的人吗?」 哒,敲了一下。 凌渺听得分明,又问:「你是最近被关进来的?」 哒哒,敲了两下。 「你与皇室熟悉么?」「你是皇室的人吗?」「墙洞那里的软刺是你身上的?」前边的问题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且敲击的频率越来越快,显得那边的人愈加急切。 沉了口气,凌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大王子吗?」 那边忽地没了动静,隐约有闷哼声传过来。凌渺心里一跳,耳朵贴着墙面细细听了会儿。听得不真切,只感觉似乎有人在说话。不到一刻钟,说话声散去,那边彻底没声响了。 大着胆子再次伸手触碰墙根那个小洞,不出意外湿濡濡的,她又发现了几根软刺粘在上面。后面的几天,她再没能得到墙面那人的回应。 禁闭期结束被放出去后,凌渺的心情显然没有上次那么放松。她将自己藏在衣兜里带出来的软刺拿给白枢看,白枢的脸色也没有比她好多少,沉静的面容上眼神倍显深邃,低垂着眉眼在思考什么。 「我们现在怎么办?」凌渺习惯了与他商量,但少年却敛了神情,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微微挑了眉毛:「不怎么办,当无事发生就好了。」 凌渺狐疑地盯了他好几眼,倒是没有反驳,不过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在军校东面的墙角把人堵到了。她揶揄地瞧着想要偷偷翻墙出去、脸上却仍旧不显慌张的少年,笑得跟猫一样:「不是说不管么,那你这是做什么?」 白枢站在墙角神情无奈,闻言眼里还有一丝笑意闪过。他不慌不忙勾了下唇角,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窘迫:「我只是不想你捲入这件事情。」 「我就知道。」凌渺对他这番说辞毫无情绪波动,木着脸踱步到他跟前:「要么我们一起去,要么大家都别去了。」 「都不问我要去哪儿,就决定与我一道前去了?」白枢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一张俊脸上眼睛黑得发亮:「你担心我?」 迎上那双盛满了自己身影的黑眸,凌渺不自在地别过脸,机智地避开了他后面的问题:「不是打算去大王子的府邸探探情况嘛?再不快点去,天都要亮了。」 第85页 说着,她自己先翻了墙,动作麻利得不像是初次做这种事。没能得到回答,白枢没有丁点不悦,反而抿着唇笑了下,看得出来心情很好。避开监控器,紧跟着凌渺翻墙到了外面。 在成年后大王子就搬出了王宫,在中/央区有了自己的府邸。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守卫有,却没有王宫那么多,因而凌渺他们才敢去夜探一番。 好几个月的训练下来,凌渺早就不是原先那副弱鸡的样子了,进步大得令人惊讶。而白枢更是如此,别看他经常以身体不舒服请假,逃避在大太阳底下的日常训练,身手却一点不比凌渺差。 两人瞧准府邸守卫换班时间熘了进去,手脚轻盈得像只训练有素的猫儿。进到院墙里面,他们更加小心谨慎,唯恐触碰到隐藏的机关又或者被巡逻的守卫队发现。 没有到过大王子的府邸,凌渺正不知往哪个方向走,白枢碰了下她的胳膊,示意跟着他。与凌渺比起来,少年熟练地绕过几座假山,又避开守卫踩过几条幽静的小径,熟悉的样子仿佛在自己家穿梭。 心里有所疑问,凌渺深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敛了心神小心翼翼跟在少年身后。静谧的夜里传来若有似无的说话声,他们对视了一眼,猫着身子靠了过去。 第41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11) 「没吃多少」…… 宽敞的房间灯火通明, 只有大王子一个人的身影。不知是笃定不会有人靠近,还是对自己异常的行为过分自信,就见大王子靠着椅背, 嘴里嘀嘀咕咕的,闭着眼睛不晓得在干什么。 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凌渺发现自己听不懂。不是内容难以理解, 而是语言不通, 并非星际通用语。她望了白枢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差无二的困惑。 本想再靠近一些听个仔细, 正闭目养神的大王子唰的睁开眼睛, 眼神锐利地射向他们躲藏的方向。凌渺心头勐跳, 唿吸骤然放轻了不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卫从长长的走廊穿过来, 到了门口毕恭毕敬地停住了脚,低下头禀告说有客人来访。大王子揉了揉太阳穴, 挥手让他先下去。 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等到大王子与来访的客人交谈完, 凌渺二人才悄声离开。翻墙回到学校, 已经是凌晨了。凌渺迫不及待想跟白枢交谈一下今日的收穫, 顾不得等到天亮,急匆匆问:「要不到我宿舍,咱们谈谈?」 少年脚步微顿,神色微妙地将她瞧着, 眉梢扬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黑蒙蒙的天,笑道:「你确定现在邀请我去你的宿舍?」 凌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而一脸莫名地回望过去:「你又不是没爬过我的窗。」 矫情什么? 被她坦荡荡的视线噎了一下,白枢神情有些无奈,猫着身子躲开有监控的地方,跟着她从窗户爬到了空无一人的宿舍。两人就大王子的反常聊了半把个小时,又商议了今后的调查方向,待困意袭上来白枢方才动作灵巧地离开。 一觉睡到大天亮,凌渺险些迟到,她翻爬起身往教室赶,还好赶在老师之前到了。按照计划,她有意无意从克莱尔那儿打探大王子的消息,比如与以往相比有哪些细微的改变。 克莱尔奇怪地看她一眼,倒是没有怀疑她别有用心,皱着小眉头思索半天还真说了些出来。据他所言,现在这个大王子的行为举止表面上看与以往没甚区别,不过还是有些不易让人察觉的细微改变。 作为哥哥,大王子以前很喜欢克莱尔这个弟弟的,但自从几个月前带军驱散徘徊边境的虫族回来后就变了。虽然还是会抽出空教导他,或者带他玩儿,行为习惯与以往没太大差别,可克莱尔就是能感觉到哥哥变了。 一开始他还问过父王母后,问跟随在身边的亲信,有没有觉得哥哥变了。眼神里多了很多晦暗的情绪,对他也没有了那种亲昵的态度,让他完全信任不起来。 闻言父王母后都说他想多了,还打趣他真是个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自那后,克莱尔就没再跟人提过哥哥的事。他没怀疑过哥哥被调换了,只当哥哥变了,毕竟很多皇家兄弟都是不亲近的,为了顶头那个位置反目成仇的都有。 叭叭叭讲了会儿,克莱尔抬头瞧若有所思的凌渺,垂下眼又开始看书了。 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凌渺转头透露给白枢,对方拧了一下眉,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后面的几天,凌渺没打探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知是因为训练的强度,还是忧思过甚,白枢那个傢伙病倒了,神色病怏怏的。 凌渺本想多照顾他一下,却接到家里发来的消息,说是凌父不好了。她吓了一跳,训练期间都心不在焉,最终与教官商议后急匆匆回了水蓝星。 风尘僕僕赶回家,发现家里空落落的,连乔治那只秃尾巴狗都不在,院子里显得萧瑟又荒凉。凌渺心里突突的,心情逐渐沉重。就在她以为发生了大事的时候,戴着墨镜开着飞车的堂哥在门口停了车,问她站在这里干嘛。 见她一脸茫然,青年又道这里没人住了,已经挂在星网上售卖,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看房。 「啊」了声,凌渺懵逼的脸色更甚,眨了眨眼问父母去哪儿了。堂哥比她还困惑,说前段时间就搬走了,还说他正要去拜访,不介意的话可以一块儿去。 第86页 于是凌渺就这样稀里煳涂的到了她的新家。飞车在一幢三层楼的大别墅前停了,堂哥解了安全带下车。正往前走着,一看身边没跟着人,回头一望,小堂妹目光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道是在军校待久了,回到家还近乡情怯?堂哥笑了笑,招唿她快点过来。晕晕乎乎地进了门,凌渺发现事情与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那个据说不好了的父亲躺在一张摇摇椅上晒着日光浴,身边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了一个果盘,盛着几串亮晶晶的大葡萄。不好了的凌父悠哉游哉地眯着眼睛,一颗颗葡萄往嘴里送,吧唧吧唧吃得香甜,连葡萄皮都不吐。 掀开眼皮瞧见走在堂哥后面、一脸怀疑人生的女儿,凌父唰的跳起来,老脸笑得像一朵皱巴巴的菊花。凌母同样很激动,上前嘘寒问暖,还摸着她黑了一个度的脸直嘆瘦了,要好好补补才行。 正在玩球的乔治听见声响,从大大的客厅飞奔出来,围着凌渺转了好几圈,还跳起来用洗得干净的前爪扒拉她,秃了的尾巴摇得跟个大风车似的,仿佛再用力点就能带着它胖胖的躯体飞起来。 被家人的热情包围的凌渺神情很微妙,沉默好久才干巴巴地问他们搬家怎么都没告诉她。凌母愣了一下,拍着脑门说忘了。因为家里东西太多,尽管找的专人将家具那些搬过来,但光是收拾就用了好几天,忙着忙着就忘了。 默了默,凌渺的目光给了凌父,张了张嘴:「不是说爸身体不舒服,让我赶紧回来一趟么?」 凌父对上女儿的眼神心里一虚,别开视线后又逐渐理直气壮:「之前是挺严重的呀,胸闷气短喘不过气,还时不时伴随着噁心想吐的感觉。」 这症状怎么听着不是不好了,更像是怀了?? 瞟了一眼女儿,见她没生气,凌父才小声地继续说道:「我以为自己要翘辫子了,最大的遗愿就是再见一见你。哪晓得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吃多了积食,日后少吃点就是了。」 在凌渺木木的视线下,凌父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小小的哼唧了一声,伴随着委屈巴巴的表情:「我也没吃多少啊。」 「……」凌渺已经没脾气了。 第42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12) 「没休息好」…… 都被骗回家了还能怎么办呢?凌渺给白枢的智脑发送了消息, 问他身体是否好些了,又叮嘱他在自己回去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记得先保护好自己。 少年满口答应, 还让她既然回家了就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反正这事儿不急。凌渺想了想也对,真在家里待了四天, 等收拾东西准备返回时, 星网上曝出了一件重大的事,登时炸破了维持已久的平静:莱蒙星乱了, 挑起战端的是缩居在另一颗偏远星球的虫族。 又关虫族什么事?凌渺一头雾水, 可惜官方报导并没有说原因, 她急忙联繫白枢问那边的情况。消息迟迟没人回,她本想坐星舰返回,岂料收到水蓝星军校的召回通知, 让他们赶紧回校,说是有重大任务发布。 凌渺一秒钟都没有耽搁, 跟父母说清楚情况后, 坐着自动驾驶的飞车就往军校的方向赶。回去后被指派的第一个任务, 就是去驱绞虫族。 上面并未给出具体的缘由, 不过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好多学生换上一身戎装、带着自己的机甲坐上星舰,前往边境时面上还透着点难以隐藏的兴奋。大概是和平太久了,难得有机会参与这样的事,一个二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都想多杀虫族立功。 上头说了,这次小规模战役的表现是会被计入学分的。若是表现优异,说不定在毕业前能收到来自几大军团的邀约, 入伍就有职级在身。 一般军校学生毕业会被吸收进军团,大多人都是从一名毫不起眼的小兵做起,哼哧哼哧奋斗几十年都不一定有冒头的机会,尤其在和平环境下。如今有杀敌的机会,他们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了,至于战端挑起的原因少有人去思考。 尽管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凌渺回想了一遍近些时日发生的事,心里勐地一跳。纵然不能窥探得很清楚,却隐约感觉与莱蒙星大王子有关,否则事情也太巧了。 她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跟她一起前往莱蒙星军校交流学习的那批学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不过没看见秦诤与崔炽的身影,也没瞧见白枢。凌渺悄悄将自己的猜想埋藏在心里,跟随队伍出发前往边境。 这场战役比想像中规模要大,光是清扫边境的虫族就花了近月余的时间。凌渺这批军校生完成任务回来了,真正的军人却还在前线战斗,战报一直在往回传。 直到又过了一月,星网军方发布了一则消息,说是虫族挑起战乱,在莱蒙星与水蓝星屡屡制造事端。如今两颗星球联合起来攻打虫族,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胜利,让大家不用再担心了。 作为军校生,凌渺知道的比普通民众更多,上头并没有对军校生隐瞒,只是让他们不要外传,以免引起恐慌。因为这不是一件单纯的挑起战端事件,虫族蓄谋已久,并且还将势力渗入到了水蓝星与莱蒙星的高层。 起初是雷弹走私,军方察觉不对劲,一直在暗中调查。表面上看是高层的官员贪污腐败,将严格管控、杀伤力强的雷弹运作一番,走私到莱蒙星上,贩卖给莱蒙星的皇室。 第87页 可细细查来却处处透着蹊跷。这么严重的事情本该遮掩,行事之人也该小心谨慎才是。但军方很轻易就调查到了这个结果,仿佛是某些人故意透露出来的。 顺着那些表面线索很快查到了莱蒙星皇室身上,就在这敏感的节点,莱蒙星接洽这事的官员暴起伤人,造成涉及水蓝星走私案的几个大官三死一伤。负责调查的祈洲上校也受到了波及,好在伤得不是很严重。 那是祈洲进军校临时任职前两天的事。直到两月前事情才彻底查清楚,揭露了虫族的阴谋。雷弹走私只是一个幌子,虫族真正的目的是想挑起两颗星球的战争,而后在他们两败俱伤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实现一统星际的野心。 那几个大官确实走私雷弹了,却不是他们自愿的。他们的意识早就被虫族控制,甚至已经不是水蓝星的人了。 据科学院的专家研究,虫族近年来栖息在另一颗星球,表面上风平浪静、不争不抢,实则包藏祸心。那颗星球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虫子,分为子虫与母虫。 子虫可以通过口鼻、耳朵等地方钻入人体,而后爬到大脑的部位,蚕食人的中枢神经,提取人的记忆与精神力。母虫则通过子虫提取的有用信息与精神力渐渐凝成人形,变得与那人的样貌、能力、性格一模一样,连亲近之人也无法区分出来。 这种子母虫数量极其少,一般被用在高官又或者皇室身上,为的就是悄无声息安插自己的人在蓝水星与莱蒙星上,不断挑拨两颗星球的友好关系,关键时刻还可推波助澜。而中枢神经被蚕食殆尽,被寄居的人就彻底死亡了,身份完全被母虫取代。 乍一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凌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头皮一阵发麻。不敢想像这种子母虫的数量多起来后,除了虫星外的其他星球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兵不血刃,虫族就能占领全星际了。 凌渺想到了克莱尔的哥哥,那个举止怪异的大王子。不,可能不是真正的大王子,只是披着那层皮的母虫而已。真正的大王子是被关在监牢的那个。 两个多月过去,也不晓得莱蒙星那边怎么样了。还有白枢,自回来后凌渺就没见过他的身影。 又过了半个月,虫族彻底战败,被赶出虫星到了一个十分偏远的废弃星球苟延残喘。捷报传来没几天,凌渺总算见到了消失已久的白枢。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仍然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见着凌渺浅浅地笑了下:「好久不见。」 那一瞬间,凌渺心底很是触动,鼻尖莫名的有些酸,同时高高悬起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也没很久。你身体还好吧,看着怎么脸色那么白?」 白枢默了默,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松了口气:「没什么,可能就是没休息好。」 「这两月怎么没见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着人凌渺就没那么担心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又问少年有没有秦诤与崔炽的消息。 「我回来挺久了,就是病了一场,想着你们去清绞虫族了,就没好意思打扰。至于秦诤与崔炽,」白枢停顿了下,缓慢道:「他们没了。」 第43章 未婚夫是个戏精(完) 「我是白枢」…… 「什么叫没了?」凌渺心里咯噔一下, 隐约知道白枢的意思,却又不愿相信。毕竟他们是关系尚可的朋友,尽管不比白枢亲近, 凌渺也从未想过他们会落得如此结局。 「崔炽是虫族,一直都是。而秦诤被他控制,早已没了自我意识。」白枢语速缓慢, 给了凌渺接受的间隙:「他们死在莱蒙星了, 没能一道回来。」 在虫族的阴谋被识破后,莱蒙星上爆发了一场全面清查, 崔炽就是在那个时候露出了端倪, 很快被莱蒙星军方的人控制起来。岂料他抵死反抗, 甚至不惜自爆。而秦诤也死在了那场自爆之中,尸首被秦家人带回来安葬。 幻化成大王子的母虫暴露了身份,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抓了。真正的大王子被救了出来, 神经中枢受了重创,需要调养很长时间才能慢慢恢復。 「克莱尔他还好吗?」莱蒙星经此一遭怕是要修养很久才能缓过来, 凌渺有些担心克莱尔, 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 「挺好的, 成熟了不少, 再没有那么调皮捣蛋了。」不仅如此, 还开始帮着处理政事。有条不紊的样子,一点不像个小孩儿。 与虫族的战争对水蓝星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民众该怎样还是怎样,庆幸的同时也在关注星网上的最新消息。 残余的少量虫族被赶到偏远破败的小星球后, 偌大的虫星就被莱蒙星与水蓝星共同治理,初步的想法是想要拿来实验改造良田。若是成功,便能缓解水蓝星天然食材价格昂贵, 普通人吃不起的压力。 又过了几个月,迎来了二十多天的假期。军校难得放长假,凌渺收拾了一个小包就麻利地滚回了家。乔治唿啦唿啦摇着尾巴,叼着她的裤脚往旁边扯。 院子里的花架下放了个精緻的小木屋,凌渺蹲下身一看,里面两只巴掌大的小狗。身上覆了一层浅浅的绒毛,眼睛半睁不睁的,一瞧便是乔治的崽子。 凌渺有些惊喜,眼睛放着光地将小狗崽捧在手心端详,小傢伙哼哼的叫声让她不自觉唿吸都放轻了:「乔治,我就走了几个月你连孩子都有了,这速度可以啊。怎么只见你的崽子,没看到你老婆呢?」 第88页 「哇,」凌渺忽然惊唿出声,目光惊疑不定:「你该不是只渣狗吧,只撩不娶那种?」 凌父听见这话,凑过来摸了摸乔治的脑袋,笑道:「我们家乔治才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狗,老婆早就娶了,还一娶就是三个呢!被你妈领着上街遛去了,等会儿才回来。这两条小狗崽就是乔治小老婆生的,花色漂亮吧?」 「……」见凌父自豪的模样,凌渺一阵无言,一时竟不知到底是只撩不娶更渣,还是一下娶三个老婆更渣。 不管怎么样,乔治已经有后代了。作为家里唯一的单身人士,凌渺的压力更大了。父母有意无意打探她的意思,拐外抹角地问她与订下婚约的祈洲什么时候结婚。 凌渺一个头两个大。她与祈洲接触的时间不长,只感觉他这人冷冷的。要说有什么感情不尽然,她真的将对方当作上司一样尊敬的。 会有人想与上司结婚吗?凌渺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反正她自己是不想的。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一趟祈洲,想正式解除婚约。 联繫祈洲后,凌渺很快得到了回復,坐上飞车就往中心区赶。她没有跟家里人说是去协商解除婚约的事,想等争得祈洲同意后一道与双方长辈说清楚情况。 凌渺想的很好,觉得祈洲也不喜欢自己,解除婚约应该很容易。岂料她失策了,祈洲毫无情绪波动,甚至面无表情地默默看着她,良久蹙了一下眉头:「你想解除婚约?理由。」 设想了很久也没料到跟前的男人是这样的反应,凌渺顿了顿,干巴巴道:「我们又没有感情基础,解除婚约于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 见祈洲不为所动,凌渺无声嘆了口气,神色幽幽的:「那什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不完全是假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感觉自己对白枢挺有好感的,友情以上、恋人未满,进一步了解她还是愿意的。当然,这都是建立在能够顺利解除婚约的前提下。 「哦。」祈洲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处,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问都没问那个人是谁,一脸「就这」的表情:「我不介意。」 「??」听到这话,凌渺如遭雷噼,两只眼睛都写满了不可置信。要不是清楚地知道她跟祈洲没什么交情,她都要以为对方爱她爱得深沉,不惜戴帽子都捨不得与她分开了。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生怕是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凌渺小心翼翼地探头,再次问了一遍来求证:「我说自己喜欢别人,你也不解除婚约?」 祈洲凌厉的目光颳了她一眼,身子靠后倚着沙发:「不解除。你愿意怎么样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哦对了,别忘了尽快还上欠下的五亿多星币。最近手头有点紧,你懂的。」 「……」凌渺自信满满的来,恍恍惚惚地离开,连祈家人留她吃饭都没应下。 在学校凌渺还是学了很多东西的,尽管她自己主修军士系,但像是机甲原理与制造、精神力融合等课程她也是用心学了的。 自从隐藏在体内的强大精神力被牵引出来,她学东西总是事半功倍,别人一年才能学完的东西,她一个月不到就能够将书本知识融会贯通,并在现实生活中予以实用。 因为超高的学习天赋与强大的精神力,还有精神力治癒系的教授来挖墙脚,暗戳戳地想说服她转专业,对着她大吹特吹,说她将来一定会是一名了不起的精神力治癒师。 被烦了很久,凌渺也没有转专业。不是对军士系感情有多深厚,只是她懒,不想那么麻烦地去办理各种手续。不过她还是用上了那些非专业课上学到的知识,比如帮别人修补机甲又或者试着治疗精神力受到创伤的人。当然这些事不是白做的,她会收取合理的费用。 而后用于,还债。 用不到两个星期赚到了几千万的星币,凌渺眼睛都亮了,忽然觉得五亿也不是一个无法达成的天文数字。稍微喘口气,她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忙成了狗,与白枢好久没见了的样子,便想着将人约出来见一面。 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朋友也是要联繫的。搁在智脑上的手指微微停顿,她忽地停止了动作。想到白枢不止一次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凌渺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悄悄地去吓他一下,说不准还能见到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 凌渺想的很美,没打招唿就上门了。站在大门口摁响门铃,轻轻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门一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对方愣了一下,神情都是茫然的:「你找谁?」 「额。」凌渺眨了眨眼,很快从微怔中回过神来,面上带着一抹礼貌又不失真挚的笑容:「你好,我叫凌渺,来找白枢的。我们是朋友,都是水蓝星军校的学生。」 站在门口的那人没有因凌渺这番话让开,神色反而更加警觉,一只手扒着门框,视线从她身上从头扫到脚,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我怎么不知道白枢有你这么个朋友?」 「不知道也正常。」凌渺没当回事,还想问他是谁呢,少年自己就摇了摇头,随时准备关门:「不正常。」 「因为,我就是白枢。」 凌渺:「……」 「你是祈洲的侄子?祈上校有两个同名的侄子么?」凌渺一脸懵逼,想要吓唬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散了,只觉得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第89页 「当然没有,祈洲就我一个侄子。」白枢皱了眉,眼里的警惕更重了:「你是哪位?」 凌渺张了张嘴,感觉世界玄幻了。她正想给白枢的智脑发条消息,结果里屋传来了说话声,祈洲踩着拖鞋走了出来:「有人来么?」 话音刚落,凌渺就听见对方随身携带的智脑叮的一声。而祈洲见着凌渺,又见着站在门口充当门神的侄子,眼神难得心虚,轻咳一声:「都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将话咽到了肚子里,凌渺慢腾腾跟着进了屋。白枢左看看、右瞧瞧,再粗的神经也能感觉到此刻的氛围有些怪异。他压根儿就没坐下,捞了沙发上最新款的游戏机躲进卧室,将空间留了出来。 一开始凌渺的脑子还很乱,但坐在沙发上那一瞬间她隐隐有了猜测,狐疑地把视线投在祈洲的身上:「白枢?」 祈洲虎躯一震,不自然地别开脸,手指摩挲着沙发皮套:「那个,事出有因。」 当初雷弹走私案牵连甚广,祈洲不放心把这事交给别人去查,便决定自己易容去莱蒙星查个清楚。普通人的身份无法接近皇室,这才捏造了个新生的身份混进水蓝星军校去往莱蒙星交流学习的团体中。为了不暴露真实身份,他便没有与凌渺说明情况。 全程的表情不可谓不真诚。凌渺听完沉默一瞬,不想再说话了。她其实很想问祈洲与虫族的战争结束后,有那么多机会怎么不坦白身份? 后面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结合前些日子她去退婚时祈洲的反应,她严重怀疑这男人喜欢玩角色扮演,或者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绿帽情结?? 要是知道凌渺心里所想,祈洲怕是会气得脸色铁青。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凌渺对「白枢」的好感,所以他才如此肆无忌惮。反正不管「白枢」还是祈洲,都是他自己。 这件事猝不及防被戳穿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对外也没说什么。后来凌家与祈家发现,对小时候订下的这桩婚约漠不关心的两人开始接触了。 三年后凌渺从水蓝星军校毕业,凭着过硬的成绩与能力进入了第一军团,从底层小兵做起,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由于卓越的军功升为了少校。 在休假期间,她与祈洲举行了婚约。这场婚约举世瞩目,收穫了许多人的祝福。 四年后,第一军团军长旧疾復发,需要长时间的休养。凌渺成功上位接管了第一军团,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女军长。 凌渺与祈洲这一生都没有孩子,但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堪称星际模范夫妻。 第44章 回归神界 完 渺渺再次醒来, 发现自己回了神界。周边莲池里的荷花开得正艷,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司命星君掐诀匆匆赶来, 面上浮现大喜之色。 「青翼劫难已过,多亏小渺渺啊。」说着司命星君归还了渺渺在上一世的记忆。 渺渺茫然的神色中透着一丝惊讶,并随着记忆的回归露出忪怔的表情。因为她发现与自己相爱的人, 居然两世都长得一模一样, 又或者本就是同一人。 她隐约记得那人的名字,叫扶光。或许是个下界歷劫的神君也说不定。抱着这样的想法, 渺渺问司命神界是否有个叫作扶光的神君, 面如冠玉、俊朗清风。 哪知司命星君闻言脸色一变, 似是忌惮又似是顾忌什么,欲言又止问:「你打听这位做什么?」 渺渺没有将事情和盘托出,含煳道:「就是好奇, 所以问问。」 司命星君左右看了看,纵然有些为难, 架不住渺渺帮了他的忙, 挥袖借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凌渺接过小册子, 辨认着上面的金色字体:神界编年史。 「喏, 你想知道就自己看看, 千万别拿出去到处宣扬啊。」因为青翼回来了,司命星君迫不及待想找老朋友叙旧,便留了渺渺一个人坐在莲池边翻书。 据神界史书记载,扶光神君诞生于混沌之中, 乃古神取自身一根肋骨幻化而成。生而为神,神力强大,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守护神界。 后神界崩塌, 上古之神纷纷陨落。古神在消散之际命扶光立誓,生生世世护着上界,早日重铸神界。并永不得背叛,否则元神俱散。 为还清降世之恩,扶光允诺护上界十万年,尽力重铸神界,多的便不肯应承。古神含着不甘烟消云散,却拿扶光毫无办法。 扶光的确是个守信的人,为守护上界众仙南征北战,还了上界一个安宁。十万年时光里一点一点地重铸神界,废了自身大半的修为。后有仙家歷劫成神,仙界之上再有神界,九重天逐渐恢復了往昔的生气。 神界迎来了那么多飞升上来的神,总要建立一定的秩序。当时的炎神脱颖而出,成了神界新的主人,其他神甘愿俯首称臣。 尝到了权力滋味的美妙,炎神逐渐对资歷比他深、战功极其卓越的扶光生了不满。他想让扶光也如其他神一般向他低头,尊称他为主。可惜扶光压根瞧不上他,又怎么可能为他鞍前马后? 一怒之下,炎神捏造了扶光勾连魔族,企图颠覆上界的证据,并集结兵马想将扶光拿下。还扬言对方敢反抗,直接诛杀便是。 炎神低估了扶光的神力,又高估了对方对神界的感情。他想着神界好歹是扶光一手建立,那么多仙家都是在他见证下飞升成神的,扶光总不忍心对他们下死手。显然,那些新神也是那么认为的,闯到扶光殿前大声叫嚣,让对方束手就擒。 第90页 扶光不紧不慢地出了宫殿,仰头望了一下灰濛濛的天,竟然勾唇笑了,喃喃道:「十万年已过。」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他们就没这个心思去想别的了。 那一日重铸的神界再次被毁,参与围剿的新神无一例外都陨落了,艷红的鲜血犹如潺潺小溪,汇入洁净的天河,将天上的水源彻底污染。 挑起事端的炎神躲在大殿中不敢出来,以为能够躲过一劫,却连人带大殿一起被烧成了灰。那场天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才渐渐湮灭。 神界的崩塌引起了仙界的恐慌,从倖存的神官口中,众仙才还原了整件事情的真相。除了惊惧,更怕扶光的怒火被燃烧到仙界,度日都是战战兢兢的。 但他们想多了,扶光并没有迁怒的意思。血洗神界后,他就不见了踪影。有人说他是陨落了,也有人说他叛出了神界,成了魔族的首领。 不管怎么样,史书都为他记载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称他为「魔神」。 如今的神界是在几十万年中渐渐发展成这样的,如司命星君与青翼神君都是从上仙飞升成的神,对往事忌莫如讳,从不会提起扶光这个名字。也就渺渺这种小精怪不知者无畏,毫不顾忌想提就提。 史书中的扶光神君会是她想找的那个扶光吗?渺渺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晓得该去哪里找扶光。只得先放下这件事,想先回自己生长的那座荒山看一看。 她没有家人,更没有家,那座荒山算是她的家了。许久没有回去,倒是有些想念。 荒山的位置很好找,渺渺循着记忆很快就到了地方。与她走前是一样的,放眼望去寸草不生,只有各种堆砌在一起的石块。 渺渺自己就是从石头缝中长出来的,对这景象倒是不奇怪。她蹲下身摸了摸身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手感并不像普通石头那样粗糙,反而光滑无菱角,摸着丝丝凉意传到指尖,竟是灵气涌动。 感受到此地的灵气越发蓬勃,并且给她的感觉十分熟悉,渺渺睁大了眼睛,惊讶的情绪蔓延到了整张小脸。 这股灵气无论经过多长时间她都不会忘记,因为当初她就是被这灵气滋润后生出神智,后来才得以幻化成人形的。成人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是青翼,她便下意识以为是得了青翼的恩泽,尽管对方身上并无熟悉的灵气波动。 如今想来,青翼神君并不记得有这件事。她以为是对方太过忙碌,便将这桩事忘了。仔细琢磨,兴许是她自己有了误解。 正想着,渺渺发现浓郁的灵气汇集到一起,一个人影渐渐成形,落于荒山之巅。衣袂飘飞、白衣胜雪,长长的墨发随风扬起,髮带在空中打着旋儿。 男人眉眼精緻、面部线条明显,一双眼眸黑漆漆的,深邃又漂亮。不知何时飞身而下,缓缓向着渺渺走来。只一步之遥,他停住了脚步,清冷的面容上扬了一抹笑,伸出修长的手,轻声道:「过来,渺渺。」 心里怦怦直跳,渺渺没有任何迟疑,上前牵住了那只手,笑得乖巧又腼腆,只简单地喊了他的名字:「扶光。」 扶光怔了一瞬,对这个名字的不喜少了几分。此名是创造他出来的古神为他取的,扶摇直上、光风霁月。寓意很好,让他一度以为这是古神对他的期盼。 可惜啊,古神没有这个意思。扶光以为自己算是古神的孩子,岂知古神只是拿他当作人形兵器,一个必要时守护神界的工具。攻魔渊、杀妖兵、诛有异心之人,哪里有动盪、有危险,他便被派遣到哪里,一直冲在最前线。 受过无数的伤,最严重的一回差点神魂溃散,扶光在自己的大殿之中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古神的到来,连一句关切都没有。 从那后,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在神界崩溃、古神陨落之际,只答应护着上界十万年。待十万年过去,他便离开神界,寻一处僻静之地住下。 谁知道呢,新飞升的神那么无耻又那么天真,有了无上的尊荣不够,还想压着他低头俯首称臣。恰巧十万年已过,他便没了顾忌,杀了个痛快。 看着一手建立的神界又重新崩溃、毁坏,扶光大笑了几声,落于下界一座巍峨的荒山之中沉眠,一睡就是若干万年。斗转星移,三界已是沧海桑田,他觉得没意思极了,便想着去小世界游玩一番。 临走前瞧见一株顽强的含羞草长于石缝之中,扶光觉得有趣,顺手施了点灵气出去。他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或许是他们有缘,在小世界中又遇到了,还成了对彼此来说最亲密的人。 牵着含羞草的手飞身上了荒山之巅。随手挥了挥,寸草不生的荒山之中立刻绿草如茵、宛如春季。花香阵阵,隐约有几只黄鹂鸟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忽地山体晃动,整座荒山拔地而起,径直往九重天上飞去。云层叠叠、空气中的风拂过脸颊,沾了一点点湿意。渺渺看着这座山带着他们飞上了九重天,甚至还在往上,最后稳稳地落在了神界的上一层。 「这是什么地方?」渺渺从未上过比九重天更高的地方,站在这里可将仙界、神界一览无遗。 「十重天。」扶光笑意淡淡,继续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天上最高的地方是九重天,也是神界的神君所居住的地方。渺渺从未听过还有十重天,一时困惑不已。 第91页 扶光勾了一丝髮梢夹在她的耳后,乐得为她解惑:「本没有十重天,如今便有了。」 如果她愿意,甚至以后可以有十一重天、十二重天。神生这么漫长,说不定他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到时候开闢新的天地给他们造个球场,让他们能够尽情撒欢。 想想还是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