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是坏人》 第1页 [古装迷情] 《那个少年是坏人 》作者:唔昭【完结】 阿松出师时,年仅十五岁。 年少轻狂,凭着一腔孤勇闯荡江湖 曾路见不平,救下一名少年 少年柔弱,如菟丝子般依附着她,诚惶诚恐,唯怕被抛弃 可少女放荡不羁爱自由,如何愿意一生被缚? 月黑风高夜,策马扬鞭,一走了之,扔下那百转柔肠错付的少年郎 再相见时,她已是窘困潦倒至极 武功被废,师门被屠,千军万马欲陷她于死地 而曾经的少年,端坐在马车里,墨黑的长髮柔软铺席,浓艷的衣摆缠绵曳地,上面似有白蝶纷飞 香扇撩开薄纱,对她遥遥望了一眼 他就这么夺她羽翼,损她根基,弒她亲友,将她囚禁在雀笼之中 她满身伤痕,问他何故如此对她? 少年衣摆浮动,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翩飞到她身边,他捧着她的脸细细轻吻,笑着说:「我就是报復心重……」 1v1,双c 人设性格均有缺陷 绝对的三观党慎入 排: 1有耽美元素(男男cp必被我拆且结局不好) 不反同,个人喜好勿带入现实 如有冒犯,实属抱歉 2男主比较偏执,自娱自乐的产物,不太正能量 内容标籤: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松,赵长映 ┃ 配角:预收文《猫不语》 ┃ 其它:白切黑 一句话简介:娇软的他有病 立意:做人不要太偏执 第1章 钦差 阿松是被师父捡回来的。 她尚在襁褓里,便见弃于山门前一棵百年古松下。与她一同塞在襁褓里的还有一枚白玉和一纸婚书。 玉是玲珑玉,光泽莹润,触肌生凉,中间镂刻一个小小的「沈」字。 书是鸾凤谱,红纸黑字,两姓结缘,写的是沈章两家佳偶天成。 阿松刚知晓这件事时,只觉得平地一声惊雷,吓得五脏六腑俱颤。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男女之事尚一知半解,如何平白多了纸婚书,多了个夫君? 师父师娘瞧出她不愿,但既有婚书信物为凭,再怎么也应该去瞧瞧江家的儿郎是何模样。 若是合她心意,便是最好,若是不合心意,就当世无此事。 阿松思忖片刻便应了,她也很是好奇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是何等人。 不日便收拾行囊下山。 路行七八日,囊中钱银告罄,便歇脚于一小镇。 小镇上恰好有一点心铺缺人,钱银可日结。阿松觉得极是赶巧,便在这儿成了短期工。 点心铺里除了老闆娘,还有一个和阿松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唤作绯罗。 绯罗喜好八卦,消息最是灵通。 这日,她一边写着红纸,一边笑嘻嘻的和阿松聊着八卦:「阿松,你知道吗?镇上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少侠,每晚都会出来帮助人。」 「是吗?我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呀,那真是太可惜了!听说这少侠是个极俊俏的少年郎,黑衣长剑,眉眼如画,仪态风流……」说到这儿,她双手托腮,满目含春。 阿松看出她少女心事,轻嘆着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少侠?都是她晚间乔装打扮,解决了些小偷小摸。一传十,十传百,竟传成这般模样。 老闆娘用染着蔻丹的指甲戳了戳绯罗的脑门,「绯丫头,别怀春了,瞧瞧,连糕点的名字都写错了。」 「啊呀!这可怎么好?」绯罗后知后觉,忙抱着老闆娘的胳膊撒娇讨饶,「真是对不起,老闆娘,这张算是废了。我重新写,您可千万别生气。」 老闆娘素来疼这俩丫头,哪里会生气,只装作嫌弃的说,「你呀,总是这样,工作时爱聊天,不知浪费我多少纸了?」 「我知道错了,这回认真写了。」 「不过,这位少侠怕是惹上事了。」 「这话怎么说?」 「前几日他劫富济贫了本地一位商贾,谁料那商贾有亲戚在朝中做官。一纸御状告上去,圣上便派了钦差大臣到海棠镇,想要捉住那少侠。」 绯罗一听,立即愤愤道:「官商为奸,不得好死。那少侠可厉害了,才不会轻易被捉住!」 「但愿如此吧。那钦差今天下午就要过来了。县太爷为迎接他们做足了准备,还有歌舞表演,要不要放你们半天假,去瞧个热闹?」 「好呀好呀!」绯罗乐的直拍手。 阿松也笑着点头应允。她避世十五年,也想瞧瞧人间百态是何模样。 到了那儿时,发现大道上早挤满了人,比肩接踵,稍不留神就会被踩到脚。 歌舞队们在树下乘凉,里面几个漂亮的小姑娘相互帮涂着胭脂,年轻的小伙子提着假刀在那里打把式。镇上唯一的秀才先生,铺好了纸,正磨着墨,想等钦差大臣来了为他题诗一首…… 绯罗兴奋的说:「海棠镇从没有这么热闹过,歌舞队只有过年时才会表演,今日我们算是沾到光了。阿松,你见识过这样的热闹吗?」 阿松摇头,「没有。」 师门人少,师父师娘加上她和几个师兄弟,拢共不过十余人。过年过节的时候,虽然也有一些表演,不过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哪有这样正规。 第2页 镇上的人等到太阳快下山了,都没见到钦差大臣的影子。 绯罗被强烈的日头晒的快要晕倒了,抬起袖子擦掉额角的汗珠,「阿松,你说钦差大臣还来不来了?不是说今日吗?怎么还没到啊?」 阿松又怎会知道,只能说:「再等等吧,若等不到,我们便回去。我看你的样子快要中暑了。」 「嗯。」 又过了许久,才听见队伍前头的人喊了一声,「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大家快列队欢迎!」 刚才还蔫蔫巴巴的人群,霎时仿佛久旱逢甘霖,眼睛都亮了许多。人头攒动,拼命往前挤,就想一睹钦差大臣的风采。 歌舞队的人立马排好队形,摆好姿势,敲锣打鼓起来。 可远处传来的,是怒不可遏的斥骂声,「都他妈什么玩意儿!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坑坑洼洼的石头地,把官爷的车都给硌坏了。」 人们看见队伍前头,是骑在大马上的官兵,凶神恶煞,骂骂咧咧。 他后面,跟着不知绵延多少里的队伍。队伍里一辆最大的马车,好像被硌坏了轮子。马是不能再拉着了,便让十几个精壮汉子用粗木棍架在马车上,把它抬着走。 马车里应该还有人,那十几个汉子,不知被天热的还是被肩头的重量压的,憋的脸都发紫。 「你们这都是什么架势?啧啧啧,这就是你们欢迎钦差大臣的排场,丢不丢人呢!一股穷酸样儿!」那官兵指着歌舞队,就是一顿噼头盖脸的臭骂。 队里脸皮子薄的女孩子,禁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实话还不准说了不成?这小破地方,真是不该抱什么期望!知道钦差大臣是谁吗?是公主的丈夫,当朝的驸马!这就是你们欢迎他的阵仗?说好的排场呢?排场呢?一群土包子!」 大家只知道有钦差大臣要下来,哪曾想是驸马大人。县太爷哆哆嗦嗦的上前鞠礼,「不知是驸马大人降临鄙地,下官……下官有失远迎。」 车帘被缓缓掀开,走出来一个臼头深目,尖嘴猴腮却身着锦服的男子。他当众提了提裤子,环视众人一圈,轻哼一声,嘴角裂开一个嘲弄的笑。手中的牛皮鞭指着县太爷的脑袋。 「你就是当地的官儿?」 「……是…是下官……」他的声音都打着颤儿。 只听一声脆响,鞭子伴着风声落下,狠狠抽在县太爷的腿上。县太爷上了年纪,哪受得这一下,直接跪在碎石地上,双膝都磕出了血。 「都叫你好好准备了,瞧你准备的都是啥破玩意儿!」 「下官…知错……下官知错……」县太爷的脑门上不停冒着汗,瞧那双膝的惨状,想来也是疼得慌。 「大人~」车里传来娇滴滴的一声,一只雪白柔软的手掀开帘子,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探了出来。她瞧见驸马便往他怀里扑,羞羞答答的说,「大人,您怎么出来了?人家还要嘛。」 驸马掐了一把她半露出来的酥/胸,淫/笑着说:「乖宝贝儿,感觉上来了,对吧?」 「嗯~讨厌!」女子被他掐出了一声娇/吟。「不要管这些穷酸鬼了,我们去办我们的事儿。」 围观的众人瞧见他们大庭广众之下调情,皆面色难堪,特别是那个秀才先生,好像气的快要晕死过去了。这里民风保守,何曾有过这般浪/盪的人? 风掀起车帘一角,阿松注意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谁呢?形容枯藁,双目无神,仿佛是被抽了灵魂的人偶娃娃。 第2章 少年 夜幕降临,阿松装扮好自己,腰佩三尺青锋,足尖一点,便飞到屋嵴上,步不沾尘,行于月色下。 她先是伏于正院房顶,向下观察情况。恰好看见那驸马拿着鞭子,不知在趾高气昂的说些什么。他前面的人唯唯诺诺,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驸马训话完毕,用手抓了抓屁股,转身向一个房间走去。 房间里瞬间传出惊叫和哭泣声! 她想到今日看到的那个人偶般的少年。 不及细思,直接破窗而入! 「谁!是谁?!」驸马裤子脱了一半,露出半截黄屁股。听到声响,慌慌张张把裤子往上提。 阿松觉得眼前的场景辣得她眼睛生疼。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驸马看清来人手中的剑,眼神立即变得兇恶起来,「来人,快来人!抓贼啊!」 阿松手一振,长剑出鞘一尺,恰好比在他脖子上,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喊一句试试。」 对方霎时像被剪了嘴的雀儿,再也不能发出声音,双股颤颤,几欲失禁。 「你,穿好衣服。」 她指的是床边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形销骨立,唇白无色,只有一双无神的眼睛湿漉漉的,常年氤氲着雾气。 他的一只脚腕被铁链牢牢铐住,铁链的另一端正牵着床,看那铁链距离,想来行动范围十分有限。脚踝处被磨的血迹斑斑,旧痂未落又添新伤,可见他为逃跑反覆做过多次努力,只可惜铁链太粗太重,他想走,除非把这只脚硬生生扯断。 衣服已经被扒的没有了,肋骨清晰可见,那尖尖的骨头,感觉要把皮肤戳破,两条细白的腿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新的旧的,反覆叠加,越往私/处越加严重。 第3页 他伸出手,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往身上套,神情却是木木的。 阿松心疼那少年,便狠踹了驸马一脚。 驸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哎呀哎呀直叫唤。 「闭嘴!」阿松冷声。 转头对着少年说:「你到我这边来。」 「你是不是要带他走?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阿松没想到驸马突然激动起来,勐然用力推她。她手中的剑一动,在他脖子上划拉出一个口子,鲜血顿时喷溅了出来。 那血溅了几滴到少年脸上,他一怔,似乎被鲜血的热度烫到。 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滑过脸,看着沾血的手指,无神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他似乎很愉悦,嘴角牵起一个模煳的笑。拖着粗重的铁链一瘸一拐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驸马被自己脖子上血吓坏了,捂着脖子在地上打滚哭喊,「救命!血!血,血!我要死了!好多血,快救救我!」 阿松没有管他,只是盯着少年,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少年已经到她身边了,伸手去拿她的剑,阿松没有制止,任由他取走。 他举着剑,直直的往下一刺! 大片喷涌而出的鲜血,连阿松都受了惊吓,她看着眼前景象,不禁连退数步。 少年刺下后,并没有就此停手。他握着剑,前后左右划拉,把驸马的内脏搅的乱七八糟,胸口的那个血洞也越来越大。似乎犹觉得不过瘾,用剑拼命的砍,一时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到最后,仅剩下一个头颅还算完整。 驸马死时双目圆瞪,似乎难以置信那般懦弱之人居然敢杀人。 少年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的伸出手。 阿松看出他的意图,忙上前抓住他,「好了,人都已经死了,做再多也没意义。我们赶紧走,别被他们抓住了。」 少年抬头看她。 她的斗笠已经在推搡中掉落了,露出清丽甜美的面容。少年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突然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她原本干净雪白,没有一丝污垢的脸顿时染上大片血。 少年喃喃道:「你真好看……你的脸真干净,啊呀,被我弄脏了,怎么办?别怕,我帮你擦掉……」 他慌张的伸手去擦,结果越擦越多,几乎将她整张脸都煳满了血浆。 阿松觉得少年大概因为受过大折磨,精神失常了。 眼下顾不得许多,房间里的动静不知何时能引来人。她伸手抱起少年,戴好自己的斗笠,从窗口逃走了。 一路上,少年都十分乖巧的依偎在她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有的时候,还会十分亲昵的蹭一蹭她,将脑袋埋的更紧一些。 阿松将他带到河边,清亮的月色,照出他们满身污秽。 这一身的血,感觉洗也洗不干净了,就算洗了,也会留下血腥味,只好将这身衣服掩埋或者焚烧。 她俯下身子,掬水将脸清洗干净。 转过头,看到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看她。 「你把衣服脱下来放边上,到河里把身上血迹洗掉,我回去拿衣服给你。」 少年不说话也没动作,就是直愣愣的盯着她。 阿松觉得真是奇了怪了。 但没有多想,飞身向三娘的点心铺而去。落到屋顶上时,周遭一片寂静,他们应该都睡着了。 进屋拿了两套衣服,再飞身到河边。 少年就站在那儿,她走时是什么样子,她来时还是什么样子。一身血衣还穿在身上,煳在眼睫毛上的血浆已经凝固了,他神情木然,盯着她离去的方向。 怎么感觉这小孩子傻掉了呢? 也对,遭受过那样的事,心性不受一点影响才奇怪呢。看他年纪,和自己的几个小师弟差不多。而自己的小师弟们都还是小毛孩子,每天只知道摸鱼掏鸟,满山遍野的瞎玩。 哪像他,小小年纪,遇此非人之事。 阿松看着他,愈加觉得心疼,上面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道:「为什么不去洗?是觉得水太凉了吗?」 少年抓着她的手,将它放到自己脸上,他乖巧的蹭了蹭,「真好……你没有丢下我……」 「我不会丢下你的。人是我们两个杀的,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罪一起承担,谁都不能丢下谁。」 「好,要说话算话……」 他伸手环住她的脖子,将她紧紧抱住。他身量小,脸颊刚好贴到她的脖子,轻轻的蹭了蹭,肌肤相亲时柔滑的触感,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 阿松感觉稍有不适。自小几个师弟和她很是亲近,可再亲近也没这样过。 但是看着怀中脆弱的少年,她终究没忍心推开他。 第3章 汤面 阿松把少年带回房间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小镇只有两条小土狗在吵架。 少年坐在她的床上,因为个子矮,两条小腿垂着,上面一点肉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两根细竹竿。 「你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看他消瘦的模样,阿松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餵饱他,把他餵得像师弟们一样壮,每天像小牛一样有使不完的劲儿。 少年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如果觉得困,就直接睡吧,做好了我喊你起来吃。」 第4页 少年乖乖的点了点头。 沈三娘厨房里没有隔夜的糕点,全是第二天现做。阿松看着手边的食材,如果给他做糕点,太慢太费时间了。她倒出点小麦粉,决定做碗面,柜子里有辣子酱,放两根青菜,再卧个鸡蛋,应该味道是不错的。 揉着面团的时候,感觉门口有个小毛脑袋探了探。她抬头时,发现门口什么都没有,低头时,又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反覆多次,终于被她抓了个正着。 他攀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被发现时,他似乎很害羞,慌忙将脑袋缩了回去。过了许久,对方还没有出声,他又忍不住探出了头。 「进来吧。」阿松看着他,有些想笑。 这个少年,和她山上的那些师弟都不一样。 师弟们是群小老虎,任打任摔,只要头没掉,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少年是个只小鹌鹑,是只听到弓弦声就会吓到从空中坠下,得小心谨慎的呵着护着,免得他被空箭活活吓死。 他的一只脚伤的太严重,只能跌跌撞撞手脚并用的爬过门槛,瘸着走到她身边。 阿松给了他一张小板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她一边揉面,一边笑着和他聊天。 「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赵……长映。」 「长映啊,我叫阿松。你多大了?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孩子。」 「我……我十四了。」 「是吗?」 「……嗯。」 看着他营养不良的身体,不禁一声长嘆,「我还是比你大一岁,你可以喊我姐姐,以后有我护着你。」 他轻轻应了一声,看着她脸上的笑,他突然唤道:「姐姐。」 「怎么了?突然喊我。」 他哆嗦着腿站起来,但还是差点摔倒,忙拽住阿松的衣摆才稳住身形。 阿松扶住他细弱的胳膊,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站起来了?」 他不答,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姐姐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阿松有些哑然,她已经不知第几次被这个少年夸了。他就像一个年老色衰的巫婆,渴求着年轻貌美的皮囊。 可是他的样貌,就生得极美。虽然现在已经瘦的脱形,但也能看出五官的精緻。等过几日,他脸上养出点肉,他发现自己的美丽,估计就不会这么勐夸她了。 「怎么样笑才能像姐姐笑得一样好看?这样吗?」他双手扯着脸皮,裂开嘴角,露出的是一个怪异的笑。 「好像不对……不是这样。我笑起来真丑,应该怎样笑呢?」他换了一种方式去扯脸皮,但露出的笑容还是如出一辙的僵硬怪异。 「怎么办?不会笑……怎么办?姐姐,你教教我好不好?」他急得快要哭了,但是扯着面皮的双手就是不肯放下,所以看上去他咧着嘴笑,眼中却氤氲着泪水,又哭又笑的,很是奇怪。 阿松抹去他的眼泪,把他的双手拿了下来,轻轻揉着被他捏红的脸,柔声安慰:「乖~别哭,别哭,要遇到高兴的事才会笑的。不要强求自己,强求自己露出的笑是很难看的。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笑,不用强求一致。」 他紧紧抱着她,小声的啜泣,「可是姐姐的好看……」 阿松怔了怔。 锅里的水已经煮开了,将面下进去后,就如白龙翻江,腾云驾雾,煞是好看。卧了个鸡蛋进去,热浪才稍稍平息一会儿,稍候片刻,她便放入碧绿的青菜。 青菜遇水即熟,旧烫易变色。她及时将面与汤都盛起来,此时的蛋还是溏心半熟,一戳会缓缓流出金黄的微熟的蛋液。此时浇上辣子酱,盐,猪油,酱油,糖醋调好的浇头,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手擀面就做好了。 阿松嫌碗底烫手,不好拿,就搬了个高板凳放在门口,把面搁上头。少年坐在门槛上,高度刚刚好够到面。 少年拈着筷子,挑起一两根面,小口小口的抿着,吃的极其斯文秀气。 阿松看着少年慢吞吞的动作,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以前在苍玄山上给师弟们做面时,哪一次不是抢的打起来,吃面时风捲云残,只一眨间便一扫而光。 「是不是不好吃?」她忍不住问道。 他摇摇头,小声嗫嚅道:「好吃,捨不得吃……」 阿松感觉自己的心被他击碎,柔软得一塌煳涂,她摸着他的头,温言:「别怕,放心吃吧。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吃,我都会做给你的。」 「真的吗?」 「嗯。」 他颤颤巍巍夹起一块蛋,递到她嘴边,「姐姐,你吃。」 「姐姐不饿,你自己吃吧。」 可他很执拗,她不吃,他就不肯收回筷子。僵持许久,阿松才张口吞下那已经凉了的鸡蛋。 看她吃下,少年开心的笑了,眼睛眯起来,就像天上的月牙儿,真的极好看。 第4章 涂药 等少年将面全部吃完,阿松洗了碗筷,将他领回房间。 「今天你在这里睡,有什么事记得喊我。」她替他将床铺铺好,另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 少年见她抱着被子似要往外走,忙急声问道:「姐姐,你要去哪?」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阿松看他这样,连忙制止,「别动!我就在外面小榻,隔着几道帘子。你有事就喊我,我听得见的。」 第5页 他抬头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咬着唇又不肯说,一双湿漉漉的眼氤氲着雾气。 「怎么了?」阿松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 他手扭着衣角,把它扭成麻花了,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只用那双饱含千言万语的眼睛瞧着她。 阿松觉得很是头疼,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孩子。 师弟们都是直爽的性格,想要什么,想干什么,都是直接说出来,而不是像这样,别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让别人去猜他的心思。 「怎么了?」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少年才扭扭捏捏的说道:「姐姐,你可以别走吗?陪着我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男女七岁不可同席。」 因她少时常和师弟们睡通铺,师娘便以此话告诫她。随着她年岁渐长,又教了她许多关于男女之防的道理。 他微微的皱起眉,眼中一派懵懂,似乎对这话不解。 「你听过这话吗?」 少年摇了摇头。 「那……你识过字吗?」 少年的眼泪彻底落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一直被关着,没有认过字,也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我就是有一点点害怕,想…想让姐姐陪着我,对不起……姐姐不想陪我也没事的,不要讨厌我……」 看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可把阿松给内疚的。忙丢了被褥,上前哄他,「不要道歉,不要道歉,是姐姐的错……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早该想到的,他这样的境遇,怎么会有机会去读书识字,怎么会有人来教他人情世故呢? 看来以后她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把之前时光欠下的都给补上。 他一点点的往她身边挪,伸出手,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阿松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手,抱住了他。 少年很喜欢蹭她,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奶猫。她又痒又难受,可总不忍心推开他。 「对了,让我看一下你的伤。」 掀开被子,借着烛光,阿松看到少年脚踝处已经被清洗过,伤口看的更加清楚,简直血肉模煳,惨不忍睹,隐约可见森然白骨。 袜子上已经沾了血迹和脓水,还有小片撕下的皮肉。 阿松帮挽他着裤脚的手有些颤抖,「很疼吧……」 「时间长了,便不觉得疼了……」他小声说道。 「说什么傻话?这个时候逞强,真是个傻子。你等一下,我包袱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师娘怕她在外面受苦受难,各种药都备足了。阿松取了外敷药,还拿来了纱布和剪刀。 「过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这种药的效果最好,可上身时极疼,仿佛是往自己的伤口撒盐。幼时,和二师兄打闹被误伤,师娘给她涂过这种药,她疼的哭了一晚上。幸而第二天伤口结痂脱落。 阿松将药轻轻倒在他伤口上,涂抹均匀。看着这药浸入伤口,她不由得寒毛倒竖,那种如附骨之蛆的刺痛感,光是看着别人涂她就能想像到。 转头看向少年,只见他竟然神色平常,未有变化。见她转头,他似乎还弯了弯眉眼。 「不疼吗?」 他望着她笑,「是很疼,可只要看着姐姐,就不觉得疼了。」 「傻子。」 她小心的为他缠上纱布,「估计到明日就结痂了,这药虽疼,但好在药性强。若是涂其他药,得要好几日才能结痂,还得防水,还得小心伤口化脓,诸多麻烦。不若这药,一次性解决。」 「嗯。」 「我看你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淤青,过会儿拿活血化瘀的药过来,你自己涂。」 「为什么……不帮我涂?」他牵着她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她。 「男女有别,有一些伤在私/处,我着实不便……」 「可是……后面的…我涂不到。」 「你先涂着,实在涂不到的地方再喊我吧。」把药塞进他手里,阿松便走了出去。 须臾,便听得里面怯生生唤道:「姐姐……帮帮我。」 她有些头疼,但只能无奈又认命的走了进去。 第5章 小妹 翌日,晓光穿户。 她迷迷濛蒙的睁开眼,对上一双清亮水润的眸子。 对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距离太近,长长的睫毛都快戳到她脸上了。粉嫩的嘴唇微张,唿吸间,温热的气体直往她脖颈处钻,痒痒的。 似乎没料到她这时醒来,蓦的对上她的眼睛,便双颊一红,咬着唇,害羞的往她怀里埋。 「乖啦,乖啦。」她笑着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少年的小动作像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猫一样,真的好可爱。 「姐姐……」他软软的唤她。 「怎么了?」她昨晚睡得太晚,现在仍有困意,说话的声音软绵绵懒洋洋的,和昨日果决利落的少女相差甚远。 昨晚还是没能拗得过少年,陪他一起睡在了床上。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人四肢并用的紧紧抱住,着实不习惯。 「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他脸上漾着甜甜的笑,脸颊蹭了蹭她,放在她腰际的双手收拢得更紧了些。 「好了,好了,先松松。」她感觉他再用力下去,自己这腰怕是会被勒断了。看着这么瘦弱一少年,怎么这时候力气这么大? 第6页 「唔……」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松了手。 阿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她昨晚合衣而眠,倒是省了穿衣裳的时间。推开窗看看外面天色,日头已高升,时候不早了,绯罗她们估计都已在铺子里等她。 她把洗漱用的青盐和紫姜拿给他,又嘱咐了他几句便出去了。 三娘的糕点铺,来买的大多是嗜甜的女子。女子嘛,都爱聊些八卦,消息也由她们传播最快。 阿松一边帮忙干活,一边探听着她们的谈话。 身后的绯罗拍拍她肩膀,低声问道:「阿松,你知道吗?驸马死了!」 「啊?」她转身,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 绯罗的脑袋和她凑得更近一些,「就今天早上被发现的,那死状……可惨了,被大卸八块,啧啧啧……」她仿佛亲见,立即闭了眼满脸嫌弃的摇摇头。 「抓到兇手了吗?」 「这怎么抓呀?昨晚驸马死的时候,谁都没有在现场。哦,对了,出事地点是在驸马一个小娈童房里,现在那个小娈童也不见了,估计是被人劫走了。」 「绯罗……你觉得会是谁杀了驸马?会不会是镇上的那位……」阿松一点点的引导,她其实就想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绝对不是!」她还没说完,绯罗就义正言辞的反驳道:「那杀人的手法那样残忍,怎么可能是少侠?而且……而且他带一个小娈童走干什么?难道他是…他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羞愤的直跺脚。 「嗯嗯嗯,绝对不是他。只是驸马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也不知圣上会怎样降罪于海棠镇?」 「我现在也是担心这个……会不会抓不到兇手,就让我们整个镇的人给他偿命啊?」 阿松心下一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要是…要是真是这样,她一定会先站出来认罪的。 可怜她才十五岁,下山不足半月,还未得见她夫婿模样,就犯了要砍头的罪。 「不过……圣上若是英明,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嗯,但愿如此。」她撇了嘴,回答得有气无力。 绯罗看她神色颓唐,不禁问道:「阿松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今日你也起得很晚,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阿松勉强笑一笑:「不是。我昨晚吃了宵夜,吃得太饱,整个人都懒怠了,所以才起这么晚。」 绯罗性情单纯,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怀疑。 驸马之死很快就上报朝廷,上头的意思传达到这个小镇时,所有人都愣了愣——竟是不予追究。 听闻那长公主知晓驸马之死时,还在嗑瓜子,她红唇一张,轻飘飘吐出一句话:「那腌臜玩意儿,死了才好。」 这宫闱之事啊,倒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不管其中缘由是何,但「不予追究」四字对海棠镇是再好不过的,镇民们依旧安居乐业,过着驸马到来之前一样的日子。 阿松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紧绷几日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下来。既然如此,长映也不必再一直藏她房间里了。 这几日,为了不让他被别人发现,一直拘着他不让出去,想必他也闷坏了吧。 而且,长映再怎么貌若少女,他也是一个男孩子,在她房间着实不便,不论是沐浴还是睡觉,都得注意男女之防。偏偏长映又对这事一知半解,常常一不小心就弄得她好生尴尬。 某个风和日丽的白天,阿松让长映与老闆娘她们见面了。 她有意模煳他的性别,怕贸然多出一个美貌少年让众人联想到驸马丢失的娈童,故花钱裁了一匹粉色的布料,给他做了一件合身的女装。 浅粉的罗裙,衬着雪白的肌肤,交映生辉。 近几日,少年被阿松勉勉强强的养出了一些肉,不再显得形销骨立,但也是弱不禁风,呵口气都得担心会不会把他颳倒。这般柔弱不堪的模样搭配他欲语还羞的神情,活脱脱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孩。 阿松早为他找好说辞,说是家中小妹捨不得她,故跋山涉水来寻,路途艰险,多遭磨难,还望三娘不弃,好心收留。 这般言词恳切,这般境遇悽惨,三娘又怎会嫌弃,心疼还来不及呢。 而且这小姑娘生得花儿一般娇弱,躲在阿松后面,怯生生的望人,湿漉漉的眸子瞧得人心都要化了。 三娘笑着向前一步,似要与小姑娘搭话,对方勐的缩到阿松后面,把自己藏得死死的,捏着阿松衣袖的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指节泛白。 「不好意思啊,三娘……小妹有些怕生。」阿松无奈的抚了抚他的背,以示安慰。 「没事,没事。」三娘又拿了一块糕点,重新哄他。 他还是躲着不肯出来。 阿松轻嘆,从三娘手中接过糕点,转身对他温声细语,「放心吃吧,别怕。」 「嗯……」见她递过来,他小心接过,放在嘴边小小抿了一口,「好吃。」嘴角泛出笑意,娇软可人极了。 「那还不谢谢阿姑?」 他终于从阿松身后探出双眸,小声道:「谢谢阿姑。」 他的声音像泉水,沁甜沁甜,尾音又软绵绵的,带着股奶味儿。 三娘听着这声音,觉得心里跟恰了蜜似的,忙道:「不谢不谢,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要是喜欢呀,这店里的糕点随你吃。」 第7页 一旁的绯罗半是羡慕半是嗔怪道:「老闆娘,您偏心。以前我们到店里的时候,您可没说过这种话。我不依,我也要吃糕点!」 三娘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笑道:「我虽没有明说,可你们哪次想吃糕点我还不让了?」 绯罗嘻嘻一笑,抱着老闆娘撒娇。 自此以后,长映便正式在铺子里住下了。 阿松忙活的时候,他便坐在板凳上,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凳子很高,他坐上去脚不着地,有时会盪起脚,裙摆随之翩然,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像两只纷飞的粉蝴蝶。 这样稚气的动作,他做起来非常自然且可爱。店外的男子路过,瞧见他,都不由得看怔。 三娘和绯罗非常喜爱他,给他买了许多漂亮衣服和妆扮的饰品。 可惜他犹然怕生,除了阿松,不肯让任何人近身。三娘她们本来还有着给他化妆打扮的想法,看他这样,想法也只能作罢。 晚上睡觉时,三娘本为他另收拾出一个小房间,可他抱着阿松不肯撒手。若着意来劝,他便抽抽搭搭开始哭了起来。 无法,只能让他和阿松住一起了。 阿松为此常感到苦恼,她猜测是因为长映早年的教育缺失,导致他对性别意识不明。所以第二日她从二手书市场淘来了一本千字文,开始教他识字。 长映的聪慧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凡是教过一遍的字,他便能全部记住,还能举一反三,推导出其他字的意思。 看他这样,阿松着实欢喜,但与此同时也觉得有些惋惜……若他早年识字,凭他聪慧,将来又是何等风华? 「姐姐,怎么了?」见她失神,长映忍不住轻声询问。 「啊……没什么,我们接着看下面的字吧。」 他突然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拽着她的衣摆到她身边。 「姐姐,我们坐一起看好不好?」 根本容不得她反驳,小屁股一扭,就已坐上了她的板凳。若不是她刚才反应快,恐怕现在他是坐在她腿上了。 经过良药医治,他受伤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独立行走,可他总爱依附着她。走路时,他就像抽了骨头的蛇,总是把自己挂在她身上。 有时候被阿松劝说多了,他也就不挂着,转而依偎相亲,下巴常爱搁在她肩胛处,或者埋首于她脖颈处,远瞧上去像两只交颈的天鹅在喁喁私语。 绯罗和老闆娘都说他们两个亲密得有些过分。 就如现在这状态……他和她贴的太近,唿出热气一直往她衣领里钻,她感觉自己就是块木头,而他是缠绕在上头的菟丝子,或者自己是条蚕,而他是包裹蚕的茧,反正就是将她桎梏得死死的。 她把别人的议论和他说了,意思是想让他离自己远些。 谁知他听后,将脸埋在她背上低低的笑了,而后咬着她耳朵说:「姐姐,你别听她们胡说……交颈缠绵的明明是鸳鸯。」 「……」 第6章 识字 某日,阿松托绯罗照顾一下长映。 「好呀,好呀。」绯罗早就想和那个漂亮的小妹妹亲近一下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姐姐,你要去哪儿?」听说阿松要出去,他忙从椅子上下来,拽住她的衣摆。 阿松对于他的过分黏人有些无奈,「我就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她以前的夜行衣已经销毁了,现在要去裁点布料,重新做一套。 「我和你一起去呀,好不好?」他攥着不肯撒手,小声的撒娇。 「乖啊,我很快就回来的,外面日头大,你就别去了。」 其实她是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平日里规劝他也不听,只能寻着法子给自己一点自由。「我记得你千字文还没有看完,让绯罗姐姐教一教你好不好?你要好好学,我回来可是会考你的。」 他哼哼唧唧还欲再说什么,绯罗已上前准备抱他了,他不想与旁人触碰,忙退一步跳开,谁知就此松了手,让阿松得已走脱。 阿松已经拿着篮子离开了,他还盯着她的背影,抽了抽鼻子,似乎都要哭了。 绯罗见他这样,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温声道:「别难过,别难过,我们去看书好不好?我教你识字。」 她准备像阿松那样用手摸一摸他的头,谁知还没碰到,他就一歪身子躲过了。 绯罗看着空悬的手,微觉有些尴尬。 长映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好呀,绯罗姐姐教我识字。」眉眼弯弯,煞是娇软。 绯罗瞧着,觉得心里似有清泉流过,舒畅极了,脸上也不由得带着笑意。刚才的那点不适与尴尬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想牵着他的手,他却不肯,只用指尖轻轻拈着她一点衣袖,「绯罗姐姐,我手容易出汗,还是不要牵了吧。」 「哦…哦。」她心里奇怪,以前和阿松牵手时不知多亲近呢!也没有手汗一说,怎么到她这就……罢了,不知缘由,她也懒怠去想。毕竟是心思恪纯之人,不会往别处细思。 她和沈三娘打了声招唿,就带着他去了铺子后面午休的小房间。 三娘听说是教长映识字很是高兴,还为他们准备了点心茶水。反正现在客人也不多,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就让绯罗专心教长映,不用担心前面的事。 绯罗坐到凳子上,翻开《千字文》,发现里面用笔做了很多备註,想来阿松是十分用心去教长映,自己也不能怠慢。 第8页 想着便开始给他讲解了起来。 长映双眸盯着字,面上没有多余表情。一看上去觉得很认真,但细看总觉得怪怪的。 绯罗停了下来,盯着长映看。 过了许久,长映似乎才从出神中拉回思绪,反问她:「怎么了?」 「长映,你在想什么呢?好像没在听呀,你是不是因为没和姐姐出去,所以不高兴呀?」她身子往他那边倾了倾,柔声问道。 他别过脸,片刻的沉默。 想了一下,突然笑着说:「绯罗姐姐,你长得这么丑,为什么不去死呢?」 还是那个孩子,还是一副娇软可人的模样,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柔情蜜意。可是恶毒的话就像一把寒光毕现的利剑,勐的向她刺来! 「!」她被吓了一跳,重心失衡,从板凳上跌了下来。 「嗯?」他眉眼弯弯,嘴角绽开笑意,洁白的贝齿微微露出。单手托腮,娇美面容上显现的尽是天真烂漫。可是结合他刚才说的话,还有眼底蛰伏着的暗沉,突显出一种诡异的稚气。 「你…你……」她脸色惨白,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很好看,皮肤不是很白,脸上也有斑点,可她年轻有朝气,活泼又开朗,很多人都夸她可爱。 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恶毒的话。若是大人说出这样话,她大可以想作是嫉妒。可是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是天真无邪的,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在他盯着她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这孩子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想让她死。内心深处的恐惧向四肢漫延开来,浑身都是刺骨的冰冷。 那个孩子还在轻飘飘的笑着说:「哎呀,我开玩笑哒!怎么啦?绯罗姐姐被吓到了吗?」 他伸出手,似乎要拉她起来,她被吓的连忙后退……不是的,不是的,才不是玩笑呢…… 「我回来了!」阿松突然掀帘进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微怔,「这是怎么了?」 长映见到阿松,从板凳上跳下来,高兴的往她身上扑,俏生生唤道:「姐姐!」 绯罗的脸色依旧惨白,抬起手,颤巍巍的指向长映:「他…他……」 「他怎么了?」阿松有些费解,转头看长映,他也是一脸不解。 绯罗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件事,她觉得自己说出来根本就没有人信。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歷,由别人来说,她也是不信的……可这事切实发生了,而且无法用语言去表述,他的神情也形容不出。 「我不想教他了,你自己教吧。」她站了起来,说出这句话就掀帘子出去了。 「到底怎么了?」阿松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怔然。绯罗一向无忧无愁,为何会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可能是我说错话了……」 长映的声音把她的视线拉回,他抠着手指,满脸歉意和委屈。「真是很对不起…惹她生气了。」 「别担心,绯罗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她才不会生你的气呢,过几天就好了。」 「嗯。」 「是不是你故态復萌,和人家过于亲近吓到她了?」阿松笑着调侃。 长映听到这话,似乎有些不高兴,撅起粉嫩的唇,双手圈着她的脖子,将自己挂在她身上,「才没有呢!我只要姐姐,只和姐姐亲近,姐姐长得好看。」 小孩子的话,阿松自然不会当真,一笑了之。 过后几日,绯罗基本上都是躲着长映的。阿松询问原因,她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多说一句:「你觉不觉得你家小妹怪怪的?」 「还好,就是过于黏人了。」 绯罗看着她,张了张口,却最终只能变成一声喟嘆,「你和你小妹一点也不像……」 「啊……」阿松不知她为何会提到这个,是她看出什么了吗?「他长得比较像娘亲,我比较像父亲。」 绯罗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问,便也问不出什么了。 第7章 外郊 连着几日的阴雨,今日终于放晴,阿松看着外面晴好的天气,算了算时间,恰好是摘松茸的时节。 店里客人不多,她便和三娘说要去摘松茸回来做菜。三娘应允,给了她一个小篮子。 长映见她要走,便缠着要同去。 阿松想着他这几日看书也累了,去散散心也好,笑着答应了。本来还想问绯罗要不要一起去,可看她神情,似乎不愿,那便只能作罢。 于是她和长映两个人手牵手,蹦蹦跳跳的去了。 在外人看来是两个娇美可爱的小姑娘,相亲相爱,活泼烂漫,让人看了便觉得心情愉悦。 阿松本来还算是稳重的性格,毕竟在山上当了那么多年小师姐,得管着那些毛孩子们。可被长映的情绪感染,她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你好像很开心呀!」 见她询问,他便笑着闹她,「能和姐姐一同出来,当然开心。」 「看来平时是我太拘着你了。」 「才没有呢,就是因为姐姐在才觉得开心,姐姐若不在,这世间百态也不过尔尔。」 阿松不思其他,只觉得这孩子嘴真甜。 带着他到几日前刚发现的小溪旁。 溪水潺潺,干净清冽,里面还有许多小鱼小虾。 第9页 阿松让他坐在溪旁的石头上休息,自己来采松茸。可他偏要帮忙,两人合作,不消片刻就采满一篮子。 在苍玄山上,阿松也经常与师弟们一起去采松茸,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她对这味菌菇有种特别的偏爱。松茸常用来做汤或煸炒,但阿松常年混迹庖厨,对松茸有着另类理解,故有别样吃法。 刚好出来的时候她在篮子里放了火石和一小罐盐,现在把松茸清洗过用小树枝一个个串好,摆在干净的叶子上,她找来干柴,准备生火。 一旁的长映满脸惊奇的看着她,「姐姐,你要干什么?」 「烤松茸,可好吃了。」 「真的吗?」他的眼睛亮了亮。「姐姐,我来帮你。」 「好呀。」 说是来帮忙,其实更贪图好玩儿。阿松看他忙活来忙活去,感觉他小孩子爱玩的天性都显现出来了,这时的他,和他同龄的小孩子无甚差别了。阿松觉得这是好事,也就不拘着他,随他弄着去玩。 松茸好的很快,阿松往上面撒了点盐,让他先尝尝。 他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轻轻「嘶」了一声,大概是被烫到了,但他还是满脸笑容的说:「好好吃呀!」 松茸自身独特的鲜美被烟燻火燎后更加明显,而且经过几日的雨水滋润,它已是相当肥嫩,咬开后还能闻到一股清香味,与松树味道相近,但清淡很多,尝上去微有甜味,所以可加盐调和一下。其他调味料倒不必再加,否则只有适得其反的效果,把它本身的味道都掩盖了。 「你放心吃,这里有很多,吃完了我们再去采。」 「嗯嗯,姐姐也吃。」他嘴角沾了菸灰,俨然成为了一只小花猫了。 她也尝了几个,看着清澈的溪水和水里游动的鱼儿,突然计上心来,「我去抓几条鱼来烤,今日我们不回去吃饭了。」 「好。」 这溪里的鱼很小,最大的约莫两寸。不若苍玄山后面的那条溪,随便摸一摸都能摸到条一拃长的鱼,肥硕至极。 不过在这儿,吃烤鱼并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图个野趣。 小鱼身姿灵活,在她小腿间钻来钻去,偶尔还会碰到她水中的肌肤,动手去抓时又会从手边熘走。可阿松是何等人,她可是在苍玄山抓鱼第一名,手一探就能捞起一条。 没一会儿功夫,三四条小鱼就被她扔到岸边。 长映把鞋袜脱了,双足浸入水中,他脚踝处的伤疤已经看不出来了,肌肤莹润光泽,欺霜赛雪。两条细白的小腿终于有了点肉,但依旧很是纤细,只是较之先前的苍白枯瘦而变成了雪白娇嫩。 他看着阳光下活蹦乱跳的鱼,感觉很是新奇,折了一根树枝轻轻的去戳了几下,一条小鱼大概是被戳痛了,勐的往他那边一跳! 他被吓到了,惊唿一声:「姐姐!」 「怎么了?」阿松正在扒石头找螃蟹。 「那鱼…跑掉了。」 原来刚才那鱼打到石头上掉到河里去了,溅了几滴水到他脸上。 「没事,我重新捉就行了。」她慢慢趟到他身边,把几只螃蟹用草扎好。 「姐姐。」 「嗯?」她抬头看他。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她感觉他眼底氤氲的雾气更浓了,连他的头髮似乎都被浸染了湿意,几缕浓黑的发黏在雪白的面颊上,髮丝扭曲的弧度带出一丝妖娆。 他的脚踢了踢水,溅起的水花落到她脸上,她被这凉意惊到,蓦然回过神来。 「姐姐,我好看吗?」 她的失神让他很是满意,双手撑着石头,微微后仰,下颌的线条精緻流畅,相较于丰腴之人的柔和,更有一股锐利的艷,并不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昭示着他是男儿身的事实。 「咳……这还用说吗?」当然好看。 她含煳的回答令他不满,伸出脚去够她的小腿。她和他离得近,一够就够到了。 长得好看的人,连脚都宛若玉雕。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把脚探到她腿间,用脚底摩挲她的肌肤,一点点往上攀爬,分明带了勾引的意味。 这些把戏,他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阿松轻斥一声:「够了,你干什么?」 他才慌忙把脚收回,小心翼翼的望向她,「姐姐,你怎么生气了?」 阿松无从开口,她觉得有些事,他似是不懂,又似是比她还懂…… 第8章 妖女 清脆一声巨响伴随着女子的惊唿从不远处传来! 阿松和长映都愣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她上岸穿好鞋袜,对他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长映自是不依的,着急忙慌的穿好鞋,要与她同去。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不远处的松林,他二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瞧见一名少女瘫坐在松树下,年约十六七岁,红衣黑裙,极是娇媚。 而她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名白衣男子,手执一柄长剑,寒光熠熠,剑尖就悬在少女额间,再近一步怕是要穿脑而过。 阿松瞧那男子,年约弱冠,白衣胜雪,气质清雅,面容俊秀。如此熟悉的面容,她怎会不识,一声「大师兄」就压抑在喉间。 也不知自家大师兄与那少女是何冤何仇,竟会追杀至此! 那少女揉了揉摔疼的臀部站了起来,斥道:「王八蛋!你还要怎样?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不纠缠你了,还不好吗?你追着我不放干什么?你看上我啦?我告诉你,晚了!」 第10页 青年听完她的胡言乱语,倒也不恼,微微一笑,心平气和道:「跟我回去认罪吧,林姑娘。」 少女大怒:「滚啦!我本无罪,如何去认?妄加之罪,休想我认!」说完,转身便逃。 她逃得再快,也比不过大师兄的剑快,他手一动,剑锋划过她的腰带,少女的衣裳啊便如天女散花般飘落。 阿松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但仍不忘捂住长映的眼睛,说道:「不准看哦。」 长映笑了,「我才不会看呢!」 阿松没想到啊,大师兄出去磨砺了几年,路子竟然这么野了。 那名少女捂住残余的衣裳,又羞又恼,双眸微微泛红,「混蛋!流氓!你干什么呀你?!不就是不跟你回去吗?你至于扒我衣服?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喊非礼了!」 大师兄似乎也没料到这般局面,神色微窘,低垂着头,将衣服一件件捡给她:「此事是我之过,如何处置,悉听尊便。可是……我不能放你走。」 少女穿好衣服,飞身往他剑上撞,若不是他收手及时,只怕她非死即伤。 「干什么呀?要我认罪也行啊,杀了我,把我尸体带回去,到时候你们想定什么罪就定什么罪!不杀是吧……」她眼睛眯了眯,突然从手中抛出红色药粉,顿时周围陷入一团迷雾。 阿松有些担心的看着眼前场景,等迷雾散去后,她却发现那少女被师兄反剪双手,困在怀中。他贴近她耳朵说道:「失礼了,林姑娘。」隐隐之间,似有笑意。 少女的耳朵红了,那红意似有往脸颊蔓延的趋势,口中却仍不饶人,「王八蛋!老娘日你祖宗!我特么……」 「师兄。」阿松看见青年准备离去,就拉着长映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唿。 「阿松?你怎会在此?」他乍见阿松,微有些惊讶。 「我已到下山的年纪,不想在此巧遇师兄,粗略一算,我们也有五六年未见了。」 「是呀……」 「这是长映,我新认的小妹,他父母双亡,已无亲友,便让他长随我身边。」 师兄抬眸看了看他,抬手施礼道:「在下付云谨。」 长映似乎未曾受此大礼相待过,有些害怕,拽着阿松胳膊,怯生生答:「哥哥好。」 被捆在一旁的少女看见这边形容,忍不住哼哼道:「哎哟,情哥哥情妹妹见面吶!」 付云谨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这位是……」 付云谨刚准备答就被少女抢过话头,「我叫林知夏,你的这位师兄还有江湖上很多人都叫我小妖女,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唤我圣姑。」 「魔教中人,杀了邱掌门之子,我带她回闵京认罪。」他补充道。 「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妈的!」 阿松管不得那少女的咆哮,她听到自家师兄提到闵京,忍不住开口:「师兄要去闵京吗?能不能带我同去?」 「阿松也要去吗?自然是可以的。」 「有一些私事要去处理,不便告知师兄,着实抱歉。」婚书上写明章家就在闵京,此去就想探个究竟。 付云谨笑了笑,「无妨。」 接下来阿松又问了他们住处,商谈了约见的地点。长映在一旁插不上话,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阿松知道,本来是想和他好好玩的,还准备去烤鱼,谁知遇到了师兄,所以这事只能搁置了。 师兄与她告别后,她摸了摸长映脑袋,安慰道:「走吧,我们接着去抓鱼。」 「好。」他抿了抿唇,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而那厢,林知夏被付云谨拖走时,仍不死心的对着阿松他们方向大喊:「没事的,我不介意的!房间小一点没事的!反正我一个人住,妹妹,妹妹,你再考虑一下呀!」 方才他们谈论到住处时,阿松想到三娘曾给长映收拾出一个小房间,可长映不愿住,那房间也就空着了。若是师兄不嫌弃,晚上可以住那边。 刚说完,阿松便觉得有些不妥,点心铺子里都是女孩子,若贸然住进来一个男子,她们怕是要介意。长映自然是个意外,她们并不知长映性别。 而且铺子里好像就只有那一个小房间了,如果住的话,只能让师兄和林姑娘住一起了…… 付云谨听到这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但他还是推辞道:「我已定好客栈了,谢师妹美意。」 林知夏听到他所言,颇有些愉悦的说道:「哦,你定好客栈啦?好得很好得很,反正我没定,妹妹,我跟你住点心铺。」 「不行。」 「为什么?我又没有钱,你别想逼我去定客栈!」 「你住在点心铺,我看不到你,你又逃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师妹吗?你武功那么高,想必你师妹也不遑多让。」 「师妹到底年轻,涉世未深,易中你诡计。」 「妈的!什么诡计?我那叫智慧!」 付云谨不由她分辩,直接将她拖走了,林知夏气的一路上骂骂咧咧。 阿松找了几棵野生的姜蒜把鱼和螃蟹稍微处理了一下,架在火上烧烤。二人吃完后,重去采了些松茸,看天色已不早,便相携回去。 回到铺子里,绯罗忍不住和她谈起了八卦,说镇上来了一个白衣青年,腰间佩剑,模样生得极好。身边绑着个年轻女子,也是极漂亮。他们就住在镇上西边的一家客栈,不知阿松回来时有没有遇到? 第11页 阿松自然知晓她说的是谁,但有些事总懒得解释,只装作不认识他们,说着,「遇到了,是很漂亮。」 第二日的时候,绯罗又悄咪咪的和她说八卦。「昨晚他们住的那间客栈只剩一间房了,原以为他们会换呢,谁知那青年就直接拉着女子进房间了。第二日,小二去喊他们,发现床塌了。」 「……」床塌了? 「赔了好些钱呢!」 第9章 同行 阿松和三娘结算了工资,准备辞行。三娘极是不舍,但却没有挽留的理由,只好多给了些钱,又备了许多点心给她。 站在阿松身后的长映,依旧一副娇娇软软的模样,轻声轻气的对她道:「阿姑再见。」 绯罗是捨不得阿松的,与此同时又盼望着长映赶快走,所以面露纠结神色。伸手抱了抱阿松,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对长映犹退避三舍。 阿松带着长映到与师兄约定好的地方。在那儿,已经伫立着一辆马车,黄木青帘,朴素简雅。 握着长剑的白衣公子靠在车旁,有风拂过,吹起他鬓角的髮丝。他长睫微微扇动,清晨的阳光揉碎进他琥珀色的眼眸。 车上的青帘被轻轻掀开一角,红衣少女微探出头,面上犹带怒意,双眸洇出一点湿红,像是刚哭过一般。 「我饿了,有吃的吗?」 阿松他们到这儿时,恰好听到少女说出这一句话,语气干巴巴的,好像曾遭受过天大的委屈。 「包袱里有点干粮,你先拿去垫垫肚子。」师兄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一种哄小孩子的宠溺。 少女撅嘴,「我不吃,干粮太硬了,不好吃。」 「那我去给你买些零嘴,让你在路上吃,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千万别乱跑。」 「我武功都使不出来了,还敢往哪儿跑?」想到这,她不由得悲从心来。 「师兄。」阿松唤了一声。 「啊…师妹你来了,上车吧。」付云谨似乎才看到他们。 阿松带着长映上车后,打开包袱,拿出油纸包着的八仙糕。这糕才出锅不久,上面还留有余温。她问那少女:「我这儿有糕点,你吃吗?」 少女瞥了几眼那个糕点,色泽莹润好看,令人食指大动,于是道:「看上去不错,我就吃点吧。」 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不由大快朵颐了起来。 师兄果真去买零嘴了,没过一会儿几个油纸包裹被放进车里,虽未打开,但已闻见食物的香味了。师兄猜测阿松他们大概还未吃早饭,便也替他们买了些吃的。 少女放下了糕点,改去拆油纸包裹,拆得极其豪迈,似乎要把它撕碎方休,吃里面的东西也吃得极其豪迈,就像在与敌人对抗,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现在这吃法,方才吃糕与此相较,竟显得斯文秀气。 她一边吃还一边骂道:「王八蛋!咬死你,咬死你!让你欺负我!混蛋!」也不知是在骂谁。 长映似乎被少女的行为吓到了,往阿松怀里躲。阿松无奈的搂着他,轻声安慰。 少女吃完东西喝了点水,似乎有点困了,倒头就睡,一觉睡醒时日上三竿。 她看着眼前两名抱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一片狼藉的食物,有些无奈道:「是不是我吓到你们啦?」 阿松摇摇头。 「我是恨付云谨那个王八蛋,不会迁怒于你们,你们别怕我。」 「不知…师兄与姑娘是何仇何怨?」 「何仇何怨?呵!」她冷嗤一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惹上这么一个冤家!」 在阿松记忆中,师兄一直是温柔的体贴的,宽厚待人,扶危济困,连师父都常夸师兄懂事。阿松觉得,这才是所谓的大侠风范。待人处事,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人,为何会让这位少女如此愤恨? 「他是个变/态,他是个淫/盪/色/魔!」 「……」倒是第一听到有人这般评价师兄的。 第10章 白衣 林知夏和付云谨的初遇是从一场勾搭开始的。 她是魔教上一任教主的女儿,地位高贵,受人尊崇,教中人都唤她一声圣姑。 许是教中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多了,觉得甚是无趣,想出去闯闯,就留下几个字给十岁的侄子教主,自己飘飘然离去。 江湖甚大,被她玩得风生水起。如传言中那样,她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也杀了许多正派中人,但她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那些人无耻,伪善,该杀! 就这么浪了一两年,看着别人家侠侣相亲相爱颇为羡慕,便想着找个俊俏小郎君,也过几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魔教中人,男女关系颇有几分混乱,特别是魔教女子,简直可称淫/乱。 之前有个女子,自持生得妖艷美貌,便想爬到教主床上。可被教主一掌拍了出来,拍了个半死不活。 要知道,林知夏那侄子教主当时还不足十岁啊!也不知道鸡儿能不能硬,那女子也是极为想不开,竟然有这等想法! 她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贞洁什么的也不是很看重,但第一次总想着找一个身心干净的男子。她生得好看,倾慕她的男子也不少,可是没有一个满意的。 某一日在酒楼喝酒时,听到楼下人声喧譁。 第12页 垂眸望去,见得一个白衣少侠从恶霸手中救下来唱曲儿的小姑娘。好一出英雄救美,好一个翩翩郎君。他白衣玉冠,挺拔如竹,面上常带三分笑,颇使人如沐春风。 林知夏烦恼该怎么勾搭他时,忽然间福至心灵,想起《潘金莲与西门大官人》中二人初遇的场景——可是这店里的窗户是竹帘的也没有撑杆啊。看着手边刚买的绢纱团扇,突然有了主意。 她拿着团扇轻轻向他掷去,扇子坠到他肩上,又轻飘飘的落地。那绢纱扇虽没有什么重量,可足够引起他的注意。他弯下腰将扇子捡起,略带疑惑的望向窗口。 林知夏对他笑了笑。 她在魔教长大,浸淫风月近十载,她清楚怎样笑才足够勾人,她也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儿。要妩媚而不自知,明明是在勾引人,却要满脸的天真无邪。表现出这种单纯,对她这种未经人事的少女而言,真是游刃有余。 果不其然,他有剎那的怔神。但随后反应过来,也对她回之一笑。 他拿着扇子上楼,问道:「这扇子,是姑娘的吗?」声音温润悦耳。 她发现他近看更是俊俏,悬鼻薄唇,修眉俊目。肤色很是白净,一双眼睛不知为何也是极淡的颜色,与旁人稍异,但根本无损于他的容色,反添华彩。 她接过扇子,指尖轻轻碰到了他的掌心,掩面笑道:「谢谢公子。」 初次相遇,并无过多交流。但林知夏知道这已足够,因为她已经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后来她打听到他就住在这家酒楼,她便也在此住下,还多次创造机会与他相遇。 付云谨这人,看似温润如玉,实际上是块久攻不下的臭石头!不管他们相遇多少次,他始终一副谦谦有礼,淡漠疏离的模样,他们的关系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啊。 林知夏为了他,一直在装温柔体贴的淑女。可是,她为他做菜,烧掉了厨房,为他弹琴,拔断了焦尾,为他绣花,差点把十根手指缝在一起! 放弃啦,不干啦,当个淑女累死啦!尼玛累死累活跑前跑后到底图个啥?拜拜吧,再见啦,彻底放弃不干啦!天下男人那么多凭啥只盯他一个呀? 这么一想她就想通了,太累了,不想在这一个男人身上白费心思了。以前她可是自由自在的小妖女,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都快成为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妇了! 不过在临走前她要做最后一次努力,看能不能睡到他,睡到了最好,睡不到拉倒。 趁着夜深人静,在他窗户上戳了个洞,吹了点迷烟进去。她偷偷熘进来,看着床上的人影就想往上扑!谁料付云谨根本就没中招,抬手就把她给制住了。 「谁?」他的声音响起。 「放手。」 「林姑娘?为何是你?我记得你是最知礼的人,为何闯会入男子的房间?是不是走错了?」 「知礼你大爷啊知礼!」 「……」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骂脏话,一时间他竟愣住了。 林知夏趁着他愣神,挣脱开来,退到一旁。语气颇有些冷的开口:「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付公子做这样的事了,以后决计不会再打扰,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 第二日,睡得很好的林知夏去下楼去吃早点,推开门正好遇见付云谨也出来。 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懒得打招唿。干晾着他准备施礼的动作,有些尴尬。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先笑魇如花的和他问好。可是现在,她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她这人就是这样极端,要么视你如宝,要么视你如草。一旦不想费心思去讨好一个人,就真的不会在他身上再费一点心思。 付云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略有些惊讶。见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便走过去,掏出怀中的珠钗,「这是…林姑娘昨夜落在我房里的。」耳朵不禁泛起了红。 她随手接过,「多谢。」冷冰冰的一句话,目光都懒得施捨他三分。 他明显的感觉到她对他态度的变化,微皱了皱眉。 她点餐点时和小二有说有笑的,就是不和他搭话。用完早点后,看着她进房间背了个包袱下来,他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林姑娘要去哪儿?」 「和付公子有关系吗?我自然是去我想去的地方,难不成付公子也要跟着去?」说完,毫不留恋的走了。 以前都是他去哪儿她便去哪儿,现在他还未动身,她便要舍他而去。 付云谨轻嘆一声,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1章 途中 离开了付云谨的林知夏感觉像获得了新生。这才是她呀,多快乐多自由呀! 她四处游荡,寻找新的目标。她这人绝不是什么长情之人,而且当初看中付云谨也并不为情,只是美貌者,人恆爱之,可求之不得,唯有捨弃。世间如此之大,还能少得了好看的男子?何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邱家公子和父亲的小妾偷情,办事儿时没有关窗,林知夏就坐在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了半个时辰的活春宫。 突然,邱掌门带着家丁们气势汹汹的闯进门,正在床上的两人被吓得滚了下来,哆嗦着的手根本穿不好衣服。 邱掌门对于自己儿子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很是愤怒,命人把小妾拖到庭院里杖杀,而对于儿子,他则关起门来亲自教育。 第13页 邱公子很是不忿,与父亲顶撞了起来。邱掌门大怒,一掌向他拍去。 这邱公子呀,虽出生武术世家,可一点武功都没学到,平日里扎个半柱香的马步都能扎出一头汗来。而且近几年荒淫的生活,酒色早已把身子掏空,虚得不能再虚了。 这一掌,竟然把他给拍死了。 邱掌门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已没了生息的儿子,悲痛万分,抱着尸体嗷嗷的哭。 林知夏看着这一齣好戏,觉得又可怜又可笑! 妈的,真的太好笑了,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一串笑声成功的引起了邱掌门的注意,他还沉浸在弒子之痛的情绪中,望向她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 林知夏知道,现在的他,情绪接近崩溃,宛如一条疯狗,稍有不慎就会和她打起来。她才懒得和他斗呢,足尖一点,转身跑走了。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不惹是非,是非偏来惹她。邱公子之死竟被诬赖在她头上,可笑! 那个时候,付云谨不知因何故在邱府做客。听到邱掌门所言,就答应抓她回来问罪。 所以他追她一路从闵京追到了海棠镇。 记得他以前也不是偏听一面之词的人,怎么现在……简直气死她了!还好现在对他没什么感觉了,真怀疑自己以前是什么眼光,看上了这个蠢货! 她以为,这已经是最可气的事了,谁知后面发生了令她更可气的事! 她真是错看了他,这个人渣!败类!混帐! 在人前装的一手好斯文,在人后分明是一只禽兽!他居然…居然……啊,她不想再回忆下去了,简直羞耻到爆炸! 他竟然敢捆住她的手,脱了她的衣服,咬着她的脖子说:「你要是再和旁人说笑,我就把他们都杀了!」湿热的吻令她浑身颤慄。 语气岂止不善,分明就是危险! 这还是那个白衣少侠,翩翩公子吗? 她以前常觉得他眸色浅淡的漂亮,可现在再看,眸中分明浮沉着暗色,深邃的可怖。晚上他将她欺负的难受,她都忍不住哭了,他还是不停。 虽然是很想睡他啦,但根本不想是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太讨厌这种感觉了! 阿松只看到眼前少女脸色青白交加,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马车到了一个驿站停下,师兄拿水囊去灌了些水,又重新买了些食物。 下一段路启程时,他和阿松说:「阿松,这一段路你驾车可好?」 阿松自然不会推辞,吃了点东西便出来赶车。长映见阿松出来,便也同出。而师兄则掀帘进去了。 少女的斥骂声从里面传出来,还带着哭腔,师兄轻声哄她,温柔体贴至极。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似是变了,少女的声音变得压抑破碎,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但是会让人面红耳赤…… 长映听到里面的动静,转头看向车帘,似乎很好奇。 阿松瞧他这模样,赶紧捏着他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 「不准听,不准看,不准想。」 阿松虽然对风月之事半知半解,但隐约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的双颊烧了起来,染上了酡色。长映还小,对男女性别都分不太开,不能让他这么早知道这些事情。 长映看着阿松已红的脸颊,笑着贴到她身上,「我不听也不看,就光想着姐姐好不好?」 「随便你。」 「姐姐真好。」 他抬眸,眼神直愣愣的黏在她脸上。 阿松知晓自己长得好看,从小被人夸到大。但被这么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实在觉得很不好意思。 况且,他比自己漂亮多了! 又行过了一段路。 他似乎有些困意,埋首于她颈间,轻轻蹭了蹭。 「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嗯。」她身上的味道很是好闻,馨香气息,比任何香料都好。有时候觉得,闻着这香味死掉,倒是极妙的一件事。 第12章 闵京 几日的兼程,他们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闵京。 闵京是国之都,富贵繁华自不可言。阿松初到此地,尚不知在何处歇脚,险些迷了路,幸好师兄将他们带到了邱府。 他们一下马车,付云谨就用绳子将林知夏的双手捆住,虽然捆的宽松,但林知夏内心相当不悦,心下不知骂了他多少句混帐伪君子! 阿松也有些惊讶,师兄与林姑娘的关系应该已到情投意合的地步,为什么还要捆住她的手将她带到邱府?难不成真是带她来问罪的? 邱掌门带着许多人来迎接他们,他一见面就问师兄:「付少侠,这妖女有没有对你胡说什么?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虽有几句胡言乱语,但在下不会当真。」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嘛。这妖女交给我处置吧,必叫她为我儿之死付出代价!」 「邱掌门先不要动她,暂且关押起来,过几日武林大会在众人面前诛伐她,给门派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岂不更好?」 邱掌门眼珠转了转,似乎甚是认同,笑道:「甚好,甚好。」 林知夏瞧着他们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几位是……」 「是在下的师妹,她们初到闵京,人生地不熟的,在下怕她们遇到危险,就带来此处,还望邱掌门收留。」 第14页 「这是自然,涵儿,让人收拾几个房间给付少侠的师妹们。」 这时阿松才注意到邱掌门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女子,相貌也是甚佳,只是面相有些刻薄。看着师兄时是情意绵绵,看向她们时却是目光沁毒。 阿松他们离开后,付云谨也被邱掌门派人领去客房休息,只有林知夏被关进了柴房。 柴房里气味污浊,蚊虫众多,她已被咬出了好几个包。脚踝处的包还可以用手挠,可手背上的包因为被捆着所以碰都碰不到。 想挠却挠不到这是最让人生气的!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叫付云谨的混帐!在床上一口一个宝贝唤的亲热,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最多一句林姑娘叫的恭恭敬敬。疏解欲/望时,眼神炽热得能把她吞噬,追逐名利时,连眼神都不屑于给她。 人渣!败类!混帐!伪君子! 骂的正爽时,窗户处一响,有人跳窗进来。 林知夏望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眼圈一红,险些哭了出来。刚才只是生气,可是看到他后,生气全化作了委屈。 她可是自翊为天下第一洒脱的人,委屈这种小女儿家才会有的情绪,她觉得自己是不会有的。可是现在,她真切的感觉到那情绪来得这样汹涌澎湃,挡都挡不住。 他看着她含泪的模样,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伤到了?」 「伤到?没啊!就是没有伤到让付公子失望了吧?」 「让我看看手,我捆的会不会太紧了?」他没有在意她的冷嘲热讽,只是温柔的帮她解开绳子。 绳子刚落地,她就一掌拍过去。可她现在用不出真气,这一掌打的也没有丝毫力道,他甚至身形都没有动一下。 她看着自己的手,彻底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打他:「王八蛋!都怪你!都怪你!混帐东西!」 他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好,都怪我,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给你带了药,先涂吧。」 「少给我假惺惺的,我才不用你的药呢,伪君子!」 「乖啊,先给你涂药,然后带你出去吃东西。」他细心的帮她把眼泪擦干净。 「你愿意放我出去了?」 「这不行,要委屈你几日……但是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哼!谁信你的鬼话?你都是要成为邱家女婿的人了,还和我纠缠不清,别让你家小娘子看见,否则必然跟我拈酸呷醋,不让我有好日子过!」 他笑了笑,「怎么?你在意了?」 她像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暴跳如雷,「谁在意呀!少自以为是!」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是我自恋,你才没有在意我呢。你现在想必也饿了,我们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嗯哼。」 他抱着她跳窗离去。 阿松在墙角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默默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白面馒头。还担心林姑娘受苦,特地给她留了一点吃的准备偷偷送来,现在看来,这举动明显是多余了。 师兄怎么会让她受苦呢?必然是带她去吃好吃的了。 长映伏在阿松背上,小声道:「姐姐,他们是不是去玩了?我们也去好不好?我还没有逛过夜市呢!」 「唔……今天不行。如果有人突然来找我们,发现我们不在怎么办?如果有人来找师兄,发现他不在怎么办?我既然看到了,我就得想办法帮他瞒好了。」 「好吧……」他沮丧的脸在她背上蹭了蹭。 第13章 婚书 晚上的时候,师兄都会带着林姑娘出去,挡人的任务就交给了阿松。 邱涵亲手做了一些糕点,想要送给师兄尝尝。某个晚上,月色真美,她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提着食盒,摇曳着婀娜的身姿往他房间走去。 刚到客房那边就被阿松挡住了去路。她说晚上师兄不吃东西,这么晚了女孩子还是要注意名声,邱姑娘还是请回吧。 邱涵心中妒恨至极,但是要在付云谨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不能与他的师妹吵起来,所以温柔的应了几声,提着食盒原路返回了。 可是连续几日被拦,邱涵心中的恨意越积越多,濒临爆发的边缘。 她早就怀疑付云谨的师妹对他有意思,如今看来竟是真的!要不然又怎会千万般阻拦她进付云谨房间?可恶!竟敢和她抢男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恨不得将阿松弄死方休! 终有一日,她派人放了许多毒蛇在阿松房里。竹叶青,七步倒,咬上一口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她就不信这次治不死她! 阿松觉得自己很是委屈,真是人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师兄与林姑娘相亲相爱,却把她推出来挡刀。 她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家大师兄的人品…… 某次,邱涵终于遇到付云谨了,高高兴兴把自己手中的糕点交给他,他笑着收下后,又说自己不爱吃甜食,顺手给了一旁的阿松。 阿松看着放入手中的食盒,感觉就像拿着一块刚出熔炉的烙铁,烫得她只想砸在自家师兄脸上!瞧见对面邱涵瞬间黑下来了的脸色,她心里哀鸣不止啊。 师兄真是好手段,用她去吸引火力,把林姑娘保护的死死的。 她希望邱涵能够聪明点,能够看透师兄卑鄙的想法,不要再针对自己啦! 第15页 但是,邱涵并不聪明,也看不透师兄。所以她在她房间里放了毒蛇。 阿松倒是不怕这些东西,在苍玄山时她还经常和师弟们去捉呢。 可怜长映是只惊弓之鸟,胆子星点儿小,竟被吓的哭了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贴她贴得更紧了,哼哼唧唧的说自己害怕。 看着堆成一堆的死蛇,阿松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本想将它们烤了吃,可是长映这么怕蛇,想必是不会尝一口的,自己一个人吃又没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她最后把蛇全丢在了邱涵的床上。 毕竟蛇是她找来的,该怎么处理也应该由她去处理。 晚上睡觉时,阿松不出所料的听到了一声震天撼地的尖叫! 她知道,这下邱涵更恨自己了。 哎,罢了罢了,恨就恨吧,她已经放弃了,邱涵本就已是恨极了自己,再恨还能恨到那儿去?倒不如帮帮师兄,替林姑娘吸引火力,让他俩过几天舒坦日子。 到闵京最初的想法是找到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来了这儿好几日,忙着应付邱涵,她都差点忘记这事儿了。 打开包袱,找出压在底下的那一纸婚书,上面红纸黑字,切切实实是将她和另一个人拴在了一起。 她看着看着便觉得心中一阵烦躁。 「吱呀」一声门响,长映推门进来。阿松忙把纸塞进包袱里。 「姐姐,去沐浴吧。」他刚洗完回来,头髮带着湿意,浅色的唇被热气洇出滋润的红,几滴水滑过精緻的锁骨往衣领里钻。 「好。」阿松应了声,拿好衣服便推门离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确认走远后,才慢慢走到桌前。纤细雪白的指拨开她的包袱,一直往深处探去。 刚才姐姐是在藏什么呢? 他觉得,他和她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他对她毫无保留,她也必须如此。 等他找到那张稍皱的纸,看到上面的字时便怔住了。这些字他已基本认得全,上面的意思他也能猜出大概。 浴后红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黝黑的瞳仁此刻更像是两泉古井,深不可测。除此之外,他的神情倒是没有过多的变化,可就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平静,更容易让人心生森森阴寒。 把纸放回原处,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他和以前一样,不吵不闹,乖巧的等她回来。 阿松回来的时候,看到长映正坐在床边,垂首,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脚看。明灭的烛火照着他的长睫,打下一痕浓郁的阴影。 大概是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她。 「怎么了?」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 他不答,只是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温声道,「姐姐,我帮你擦头髮吧。」 「好啊。」她不疑有他,把手巾递了过去。 她刚洗过头,头髮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原本干燥的衣服被沁湿,贴着她的皮肤,曼妙的曲线更加明显。 他的手穿过她浓黑的发,柔软干净的手巾摩挲着她的髮丝,她感觉有头皮酥酥麻麻的,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 这一举动不知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他直接胸口贴着她的背,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浅色的唇抵着她的耳朵问:「怎么?姐姐都开始排斥我的亲近了?」语气中压抑着浓烈的情绪。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怔了怔,微松开手,笑道:「没有呀,有姐姐在我一直很开心。」声音又恢復了正常的欢快愉悦,「对了,姐姐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怎么问起了这个?」 「因为我这么喜欢姐姐,想知道姐姐是不是也喜欢我?没想到是不喜欢呀,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阿松笑了,「原来你是说这种喜欢呀。我当然喜欢你,我还喜欢很多人呢!嘶~」头皮蓦然的拉扯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他慌忙松开手,着急的道歉。 「没事。」想来只是他失手,没必要怪他。 头髮已经半干,不必再擦拭了。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几缕髮丝搭在他鼻间,他轻轻嗅了一下,很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四肢并用的把她缠住,脑袋就埋于她颈间。 阿松其实很不喜欢这种睡姿,因为很不舒服,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束缚感。 可她稍稍一动,就会把长映惊醒,而长映醒后就很难再入睡,他可以睁着眼直到天亮。为了他晚上能睡个好觉,阿松只能委屈自己了。 今日的长映也不知怎么了,缠得比平时更紧,也就让她更难受了。被压制的双臂感觉有些麻了,她稍微动了动,准备把手抽出来。 可她才动一下,长映就睁开了眼,黑暗中盯着她的脸,「姐姐?」 「打扰你了是吗?真不好意思,我手麻了……」 他等着她把手出来,忽然一翻身覆到了她身上,整个人压着她。他很轻,没有什么重量,虽然一直在养肉可收效甚微,倒是个子抽条了不少。 他这一举动吓坏了阿松,她惊唿道:「你干什么?」 他小声哼哼,「姐姐,别推我下去,我难受……」脑袋在她身上乱拱。 长映的声音一直带着一股软糯糯的奶味,此时更是饱受饱受着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的开口,阿松听的心都要软了,实在不忍心再推他。 第16页 最后,她领口被蹭开了不少,他的唇贴着她光洁的肌肤,舔了舔,咬了咬,亲了亲。 阿松一直是怕痒的,她笑着说:「别闹。」 柔软温热的唇一直流连到她脖颈处,吻的那儿又湿又热,张开嘴,尖利的犬牙轻轻磨着她的皮肉。他真想一口咬下去,喝光她的血,吃光她的肉,这样她就永远在自己身体里了,揉进自己的血肉,永不分开,多好呀。 第二日早上,阿松发现长映在自己脖颈处留下明显的红痕,她心里又羞又恼,以后再也不要和长映睡一起了! 而且他也渐渐长大了,以前个子只到她下颌处,现在已经与她平齐,长势惊人。再长下去,怕是要超过她,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办法再和别人说他是自家小妹了。 他男儿家的,一直穿着女装终究不像话。本就对性别之分不明,长此以往穿女装怕是会彻底分不清的。必须找个机会让他换回男装。 敲门声响起,阿松问了句:「谁?」 师兄的声音传了进来,「邱掌门在酒楼设宴,邀请各大门派商议武林大会的事,师妹是否同去?」 「啊……我倒也想去凑凑热闹,烦请师兄稍等片刻。」 说完阿松便去喊赖床的长映,也不知他昨晚何时睡的,今日天大亮了他还是神情恹恹的喊困。 阿松推了他几下,他终于悠悠睁开眼,眸中一派懵懂混沌,想来还未醒的彻底。睡眼惺忪的伸出手,要抱抱。 她无奈的将他抱起,穿好衣裳和鞋袜。他软了骨头,靠在她身上,亲了亲她的脸。 二人梳洗完毕打开门,看到候在外面的师兄,依次打过招唿。 师兄瞧着阿松颈间未能藏严实的红痕,又瞧了瞧她身后娇软的长映,意味深长的一笑。 阿松被他笑的心里发憷,欲盖弥彰的把衣领又往上提了几分。 第14章 有女 偌大的酒楼被邱掌门包了场,想来是位财大气粗的主儿。里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群武林人士不知在争论什么。 阿松听着这嘈杂的声音,觉得有些头疼,便带着长映捡了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坐下。 反正师兄他们讨论的事情,她不知道,也没兴趣,就懒得去掺和了。 小二过来为他们倒水,准备离去时被阿松叫住。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小哥可知晓章侍郎的家宅在何处?」 正在喝水的长映听到她的话,抬眸望向她,长长的睫毛被水汽晕得有些湿润。 「章侍郎?哪个章侍郎啊?」 「就是他家小公子唤作章简书的那个。」 「啊呀,你说的是章太傅啊。他早就不是侍郎了,官位都升了好几级了。」 「是吗?这位章太傅家的公子是唤作章简书吧?」 「是啊,章家公子章简书可是个漂亮人呢!只是一十有八了,还没有心仪的姑娘。有姑娘向他表达心意,他推说自己已经婚约了,生生让那些姑娘们伤了心。」 阿松微微一笑,「那便是了。」 「姑娘也是去找章公子的吧,还是别费心思了。你长得再好看,再怎么喜欢他,都是没用的。这位公子啊,他油盐不进!」 「喜不喜欢,要见过了才知道。小哥只管为我指路即可。」 「唉,你要是坚持我也没办法。姑娘,从这个窗口往下看,就在这条街靠右的位置,往前数第五个宅子。对!就那个门前跪着一个姑娘,很多人围着的。」 「为什么他家门口要跪着一个年轻姑娘?」 「说来话长,这要牵扯出一段公案了。」 「我先去瞧瞧,回来再听你说。」说完她便带着长映下楼,往那宅邸处奔去。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姑娘穿着一身灰白衣裳,面容清秀,头上插着草标。她面前的木板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有好色之徒调戏她,小娘子我买了,跟我回家去吧。那姑娘面无表情的乜了他一眼,看着挺文静一姑娘,可那眼神真的是又泼有辣,出言调戏的人都瞬间被震慑住了。 也有善良好心的人瞧她可怜,白送银两给她,但那姑娘尽数退还。家中正好缺僕役的想要买她,姑娘摇头拒绝。 也不知她要干什么?写着卖身葬父,别人真来买她又不肯卖。而且哪儿都不去,就跪在章家门口,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大门一声响,有家僕从里面出来,大声吆喝着「别看了别看了」,把人都驱散了。 他看着跪着的姑娘,又气又无奈,只能摇着头说:「姑娘,别这样了,你害得我们家公子都不敢出来了。」 「公子已经买了我,为何不将我带回府中?」 「姑娘,你可别胡说啊!公子哪里是买了你?那些钱是把白送你的,你回去将父亲下葬后应该还会余下些银子,公子想让你做点小本生意。免得生活困窘,变卖为奴。谁知,你竟然缠上公子了。」 「我不和你说,你叫公子出来,让他亲自和我说。」 「公子现在哪敢见你呀?姑娘,听我一句劝,别跪了,回去休息吧。你连续跪了几日,身子会受不了的。」 「我不要,我要见章公子。」 家僕见她这般固执,便有些生气,再出口的话语气重了许多,「我们公子已有婚约,姑娘还是趁早把心思收一收!」 第17页 「他又没有见过她,又怎知道自己会喜欢她?」 「即使没有见过,我们公子也对未来夫人忠贞不渝。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什么喜欢不喜欢?」 「怎么可以这样呢?」她的唇微微颤抖,「不可以这样的,必须是他喜欢的才可以,否则不是在委屈他吗?」 家僕被她越说越气,可只能从口中崩出一句,「你知道什么?!」就啪的一声关门离去。 那姑娘还在颤抖,不停的重复着「得是他喜欢的才行,得是他喜欢的才行」,慢慢的红了眼眶。 她一个女儿家,在日头下跪了这么久,又情绪波动严重,一时间气结难受,晕了过去。 阿松本站在远处瞧着他们,看到姑娘晕倒了,忙将她抱到阴凉处。她随身带着避暑丹,餵了对方一粒。 姑娘终于转醒,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多谢你们。」 她挣扎着起来,捡起丢在地上的木板。抬头看了看太阳,大概觉得今日这身体也没办法再跪了,便踉跄着准备回去。 阿松一把扶住快要摔倒的她:「姑娘,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那姑娘抬头看看她,摸了摸自己酸痛的膝盖,略带歉意的说:「那真是麻烦姑娘了。」 阿松转头,对长映道:「要不你先回酒楼,我送这位姑娘回家。」 长映摇摇头,执意要跟去。 阿松扶着那姑娘到了一个破草屋,本打算就此离去,可终究忍不住开口:「姑娘,刚才事我都看到了,你又是何苦呢?」 姑娘摇了摇头,「你们不会懂的,很多人都劝我,姑娘你就不要再劝我了,我喜欢他,想见他,仅此而已。只是可惜他已有婚约……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限制了他的后半生,我替他感到难过。如果可以,真希望那个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阿松听完她的话,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第15章 救人 回去的路上,长映瞧出她的情绪,便说道:「姐姐,我变个戏法给你看,你别不开心了。」 他从袖子中抽出一条轻薄的丝巾,手指翻飞,将它挽作一朵花的形状。一手执着那花,一手将它遮住。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慢慢将遮住的手拿开,假花就变成了真花,馥郁香气在他们之间瀰漫。 他红了脸颊,羞涩的将花递给她,「姐姐,你笑一笑好不好?」 看着他的小戏法,她心情稍霁,刚才郁结在心的难受感也消散了不少。 准备伸手接过时,他又说:「等一下。」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把花插在她鬓旁,低声道:「好了。」 阿松抚着鬓旁的花,嘴角绽出笑意,「我们回去吧。」 晚间,她栉沐后躺在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稍微动了动,发现这次并没有惊醒长映,她轻轻挪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起身穿好衣服。 窗外朗月高悬,也不知章简书有没有睡了。 她身形一动,便跃出窗外。 等她离开,床上的人慢慢坐了起来。他掀开被子,坐到床沿边,脚踩在冰冷的地上,呆呆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外面的月光从窗口照入屋内,落在他的光洁的脚背上。 他的脚本来就极白,被沧冷的月色一照,更是白得发寒。 阿松一路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章家。她不过是想碰碰运气,若是实在遇不到,便回去睡觉。 只是太过好奇章简书是什么样子,竟然使得一个姑娘那样痴情,害的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 「公子,夜色已深,您还是别看书了,快去睡吧。」 「阿福,我再看完最后一章就去睡,你先去歇息吧。」 那僕人轻嘆一声,为他剪了剪烛花,便关门退下了。 阿松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一见便见到了。 章简书长相斯文秀气,很是一副好人家乖孩子的模样。他大概因为自小出生书香门第,饱读诗书,对书卷格外喜爱,夜深了也要炳烛夜读。 阿松看了看他的模样,觉得也不过如此,传闻是否言过其实了?又或许是她见过漂亮人太多了,所以觉得章简书不过尔尔。 反正她第一次见他,并没有多大感觉。谈不上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不知道以后相处下来会如何。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他大概准备睡了吧。 阿松打了个呵欠,旋身回去。 阿松与章简书第二次见面,来得挺突然的。据茯苓说,章简书每个月十五都有去万佛寺参拜的习惯,她得去路上等他。 茯苓就是之前常跪在章府门前的那位姑娘。阿松瞧着她的身子,感觉支撑不到万国寺。她之前长跪,伤了膝盖,又被暴晒,中了暑毒。强撑着这样的身子去,怕是会倒在半路上。 「我和你一起去吧。」阿松如是说道。 茯苓一听,便喜上眉梢,对她千恩万谢。 其实阿松是有私心的,她想和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多接触接触。虽然知晓茯苓很喜欢他,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可不能靠让来让去的。自己若和章简书两情相悦,她必是不会将他推到茯苓身边,自己一人退场。 若非两情相悦,那章简书和茯苓后续发展如何,她也不会再管。 就在去万国寺的这条路上,章简书一行人遇上了盗匪! 他一个只会读书,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又怎会斗得过他们呢?保护他的护卫也皆被盗匪擒住。他梗着脖子,准备接受那一刀。 第18页 读书人的气节还是要有的,他宁死都不会向他们跪地求饶。 阿松就是在这时出现解救了他们,一把长剑,迅如闪电,只消几下,便杀得盗匪们片甲不留! 章简书还未见过人把一把剑使得这么利落漂亮,一时间竟看怔了去。 「你没事吧。」 甜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少女的手上溅了几滴血,殷红的颜色落在雪白的肤上,鲜明的刺眼。她伸手想要扶他,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她大概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迹,略带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随即用衣摆将血擦干净。 干净雪白的手重新落在他面前,她说:「这样可以了。」 章简书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搀扶,哆嗦着两条被盗匪打伤的腿自己站了起来,「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阿松听到这话有些想笑,这章家小公子怎么有些迂腐啊?都这种时候了,还顾忌这些? 不过她没有再勉强,将手收了回去。他既然觉得自己能行,就让自己来吧。过分坚持,可能会伤他读书人的自尊。 茯苓从树后跑了出来,头髮纷乱,眼眶通红。 方才是她眼尖,瞧见章简书遇难,她看自己的心上人快要成为刀下亡魂了,心急如焚,就要冲上去跟他们拼命。多亏阿松手快,将她一把拉到树后。否则,他们俩怕是要去地府相会了。 「章公子……」她往前走了几步,要去搀扶他。 可他避如蛇蝎,急急后退,「你别过来!」,话刚说完,便被地上的树枝绊到,直直的栽了下去。 「章公子!」 茯苓终究还是握上了他的手,将他慢慢扶了起来。 章简书表情沉痛,身形刚站好,便立即松开她的手。 茯苓看着空落落的手,方才的余温似乎还在,可是那人的手却已毫不留情的抽离。她的心仿佛被人剜了一刀,痛得快要窒息。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端端正正的向阿松行了一个礼。 「章公子不必客气。今日大概不宜出门,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不要再去佛寺了。」 他神色微讶,「姑娘怎会知晓在下要去佛寺?」 「啊……」阿松目光游离,不自觉的瞥向茯苓。 章简书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心下明了,不由哀嘆一声。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姑娘可否愿随在下同往寒舍?家父必以盛情款待诸位。」 「好啊。」她欣然应允。 第16章 嫉妒 章太傅和章夫人诚如章公子所言,对她这个恩人感激涕零,恨不得跪下来谢她。他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简直就是他们的命啊! 阿松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无所适从。 比她更无所适从的还有一个人,便是站在一旁的茯苓。她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救人的是阿松,和她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和阿松也不是很熟,仅见过几面,大概连朋友都算不上。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可是……她看着章简书娇好的侧颜怅然若失,她真的好想留在这儿,想一直看着他…… 章太傅和章夫人在苦恼该送什么给阿松,来表达感谢之意。金银财宝太俗气,布匹绸缎太普通。而且这世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与自家儿子相较呢? 一直躲在阿松身后的长映轻轻开口:「简书哥哥是读书人,他能不能教我读书写字呀?」 软糯糯的声音,把所有人都目光都拉向他。他似乎对旁人过多的注意有些羞怯,更往阿松身后缩了缩。 「我就问问,哥哥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的……」黏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就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别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便先开始自责。 长映这样的孩子最能讨老人家喜欢了。这不,章家两位老人连忙说「答应,答应,怎么会不答应呢?」。 阿松觉得长映这想法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自己的学识毕竟有限,教不了他太多,章简书这样正规的读书人,才是适合做老师的。 章夫人又劝阿松他们住在这儿几天,这样教书也方便一些。 阿松点头应允,转头看到一旁伤心失落的茯苓,便对章夫人说:「共有三人,烦请夫人安排房间了。」 住在章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远离邱涵。师兄的事还是需要师兄自己去解决,她不想再被推出来挡刀了。 听到「共有三人」,茯苓知道是把自己囊括在内了,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能住章家,能和章公子在同一个宅邸里,这可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就隔着几个房间,她若是想见他,只要走几步路就能遇到。从来没有这样离他近过! 她若是贪心一点,可不可以奢望着……能与章公子在这几日发生点什么? 可是……他对自己避之不及,自己又怎忍心再让他为难?所以住在这儿的几日,她都是偷偷去看章公子。不让他瞧见自己,他也就不会局促不安。 他教长映识字的时候,阿松常常在旁。 阿松为什么会在旁?她为什么要看章公子?章公子为什么要对她笑?章公子不应该躲着所有女子吗?为什么和阿松相处的这么自然? 这样的章公子是她没有见过的。白皙修长的指握着书卷,虽然在教别人识字,可目光不时从书本上拾起,投到少女的方向。而阿松看他时,他又立即将目光收回,耳根子不知不觉的红了。 第19页 这样的目光缱绻,情意缠绵,之前是从来没有的。为什么不是对自己,不是对自己这样呢? 这些疑惑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但她不敢去问阿松。自己是承了她的情才能住在章府,若是和她闹僵了,自己不就不能住这儿了吗? 有一日,教书的时候,阿松没有过来。章简书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长映的目光流转,轻轻瞥向他,似笑非笑的问道:「哥哥是在等我姐姐吗?」 「没…没有……」一下子就被人看穿,他窘迫至极,耳根子红得彻底。 「是吗?」小姑娘的语调上扬,像一个小勾子似的,勾得人心痒痒的,「姐姐说过,骗人的可不是好孩子哦,她是不会喜欢的。」 「才……才没有说谎呢,读书人…读书人……」声音越说越低,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哦,读书人不说谎的是吧。毕竟书上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诚,乃立于天人合一与性善论之上,无道乃诚也』,我说的对不对呀?哥哥。」雪白纤细的指在那几句话上一一滑过。 他的神情更加窘迫,耳朵更是红的滴血。此时此刻,他也唯有硬着头皮说:「是。」 「哥哥都是有婚约的人,还是不要惦记我家姐姐了。」 小姑娘的提醒让他顿时脸色唰白。他怎么都快忘了这一茬了,他都…他都是有婚约的人了……怎么还能这样呢?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长映还在慢悠悠的开口:「姐姐是我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 但是章简书似乎太过悲痛,没有听到。 阿松经过几日的观察,发现章公子确实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他是个处世严谨的人,也是个书呆子,自己若是以后和他生活在一起,该会是多无趣啊?今日他教长映,自己没兴趣再陪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就出来街上逛一逛。 闵京自是比海棠镇不知热闹繁华多少倍,想必夜市也是非常有趣。上次长映说想去夜市玩都没有带他去,不若今晚就带他过来玩个畅快。 晚间用完饭,阿松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长映开心的抱着她黏煳嬉闹。 「阿松姑娘……你们两个女子一同出去终究不安全,不若在下与你们同去。」 阿松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章公子这是认真的吗?他们两个去不安全?他要同去?只怕到时候真遇上坏人,阿松不仅要保护长映,还得分神来保护他。 不过他都这样说了,自己又怎好拒绝呢?只能笑着说:「有劳章公子了。」 「我能否也可同去?」站不远处的茯苓小声问道。 「自然。」 阿松一口答应,没瞧见章简书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晚间的街市比起白日显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各色花灯映亮了整条街道,两旁皆是卖小食与各色玩意儿的。 长映抓住阿松的手,从这个摊子跑到那个摊子,来回穿梭,就像两只欢快的小雀儿。 章简书看到他们两人这般开心,自己也不由心情愉悦起来。 他总觉得阿松与其他女孩子不同。也不知是不是他活动范围局限了他的眼界,他从没遇到过这么潇洒恣意的姑娘,她像是真正在江湖上混过的人,一言一行都带着侠气,没有丝毫矫情。 他自小到大遇到的姑娘,要么是羞羞答答不敢见人的大家闺秀,要么就如茯苓一般满目痴意恨不得当场嫁给他! 可阿松不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根本不带喜欢,就像审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和她相处自己感到很舒服。 有脚步声慢慢向自己靠近,他转头一看,是茯苓啊。眼见她要走到自己身边,和他并肩而走的了,他慌忙加快脚步,和她拉开距离。 茯苓看着丢下自己走到阿松身边的男子,难过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正在看一个兔儿灯,那灯小巧可爱,颜色鲜艷,很是适合小女孩儿拿在手中把玩。 「若是喜欢,便买下来吧。」章简书温声道。 阿松刚要开口拒绝,却见他已然付过钱了,所以她的几句话只能收了回去。所幸长映很喜欢这灯,一路提着,爱不释手。也罢,他喜欢便好。 茯苓落在最后面,他们三个人是一行,而她一人独自成一行。 她想要融入…却发现格格不入。 看,他们多快活多般配啊,自己就是多余的,还是不要去碍他们的眼去好了。自己为什么要提出和他们一起来逛夜市?分明是自取其辱啊! 长映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她。莹白的灯映亮了他精緻的脸庞,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又轻佻又美艷,隐隐有嘲讽的意味。 对!就是在嘲讽!这个小贱人!茯苓内心的黑暗不断在肆意生长。 她早该想到的,阿松为什么平白无故对自己好?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别人好的,她一定是有目的!她的目的就是章公子! 章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人,世上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他呢?阿松想通过帮助自己接近章公子,给章公子留下很好的印象。这个噁心的女人,她成功了! 自己真是太单纯了,居然相信这样可怕有心机的女人! 还有长映,长映这个小贱人也是。什么让章公子教她读书识字,分明就是想藉机勾引! 第20页 姐妹两个,每一个好东西!通通噁心透顶! 长映看着她因嫉妒怨恨而扭曲狰狞的丑陋面容,心情大好。 第17章 窃取 第二日,茯苓拖着步子,不甚情愿的往阿松房间挪去。 昨晚长映忽然和她说:「姐姐有东西要给你。」还细细叮嘱了,一定要第二天早上这个时辰来拿。 会是什么东西呢? 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两个贱人会给她什么好东西?最多施捨一点自己不要的东西。 不过自己还是去看看吧,毕竟还要维持一下表面情谊。 她站在阿松门口,轻轻敲了敲,「阿松~」一如既往,柔声唤道。 但无人应答,没有锁好的门自己开了一道缝。 她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最终推门,兀自走了进去。房间干净雅洁,比自己那个房间不知好上多少倍!她暗暗又将阿松记恨一笔。 里面没有人,那俩姐妹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是骗自己的吗?把自己喊来人却不在,故意让她空跑一趟,逗她玩儿?自从她认定阿松是个心机婊之后,便觉得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地,都是来害自己的。 坐到桌边,想为自己倒一杯茶,却突然瞥到包袱旁有一张纸。 她心中好奇,便拿来一瞧。 这一瞧不要紧,手中的杯子激动的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这是…这是……婚书?是和……章公子的婚书? 她浑身都在颤抖,拿在手中的纸被抖得几乎看不清字。她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害怕,此时强烈的情绪井喷而出,铺天盖地的,快要将她压倒。 这婚书为什么会在这儿?这是谁的? 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那个包袱……一切似乎瞭然。 这纸婚书是阿松的…… 居然是阿松的,她手抖的更厉害了。心底是从所未有的恐慌。 为什么是阿松的?凭什么是阿松的?! 长映说阿松要给自己东西,是什么呢?难道是这纸婚书吗? 她为什么要将这婚书给自己?她不喜欢章公子吗?不可能的,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章公子! 知道了,她一定是在炫耀!她要跟我炫耀!她心里一定在嘲笑着我,她在说:看吧,我既是章公子的未婚妻,又是章公子的心上人。而你呢?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笑话!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个女人,噁心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得逞的。现在婚书在我手里,谁都夺不走! 茯苓将这张纸死死压在胸口,疑神疑鬼的左右环顾。没有人,她们还没有回来,很好……她赶紧将婚书揣进怀里,低头逃走了。 长映就在不远处,看着她逃跑的背影,弯唇笑了笑。 记得初遇时,这个姑娘颤抖唇说:「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的,必须是他喜欢的,否则不是在委屈他吗?」。 那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大公无私啊,似乎只要心上人幸福,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现在呢?她心上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被她给拿走了。她就像个小偷一样,畏缩着头,从阿松房间里逃走了。 人都是自私的。 说什么对方幸福就好,可是给予幸福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她便永远不会罢休的。 第18章 成亲 长映走进房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心念一动,捡起一片在手臂上划拉了下。鲜血立即蜿蜒而下,像细长的红蛇,沿着手臂盘旋到他手指上,滴答一声落在地上。 阿松回来的时候,看到章夫人正抱着茯苓哭,章太傅亦是神情悽然。只有章简书伫立一旁,神情木木的。 「这是怎么了?」她疑惑的问了一句。 茯苓听到她的声音,仿佛被蛰了一下,勐的转头看她。那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她似乎又惊又惧,就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亏心事一样。 阿松看到一张熟悉的纸,正被拿在章太傅手间。 是婚书…… 她蓦的明白了什么,冰冷的目光看向茯苓。茯苓被她的目光吓的哆嗦了一下,往章夫人怀里缩的更紧了 阿松心里觉得又气又想笑。 随你吧,反正是自己不要的。你若是稀罕就拿去吧。 不必去和章家夫妇解释什么了。自己也不喜欢章简书,要是解释了,怕是要被逼着和他成亲。阿松不想为难自己。 反正茯苓是喜欢他的,章简书又只想娶婚约上的未婚妻,现在茯苓刚好成为了那婚约上的未婚妻,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只是令她不爽的是,别人未经过同意私自动她的东西,还占为己有,更是可恨。自今日起,她和茯苓的情谊到这里算是结束了。 但是……茯苓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这纸婚书?自己从来没拿给她看过,她也不和自己住在一起,也没有机会看到。 只有长映……长映和她住在一起,可能无意间会看到这纸婚书。 想着,她转身往房间走去。 章简书听到她离去的声音,抬起头,眼眶微有些红。他咬着唇,内心竟有点憎恶自己。为什么……自己是一个这样墨守成规的人?这般迂腐,这般可恨! 阿松回到房间里,果然看到长映就坐在桌旁。 「长映,我有些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她带着生气,语气便有些不善。 第21页 「怎么了?姐姐,我做错什么事了吗?」少年怯生生的问道。 「茯苓手上的婚书,是不是你拿给她的?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婚书!」 「原来姐姐是为这件事……」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怎么不问清前因后果就来诘问我?语气还这么凶,姐姐难道是真的喜欢章简书吗?」 长映一哭,阿松就知道自己败了。 这般梨花带雨,不堪摧折的模样,阿松就觉得自己是只禽兽!是个混帐!这样一个娇娇儿,自己怎么可以凶他呢? 她缓了缓情绪,温声问道:「告诉姐姐,茯苓手中的婚书是怎么回事?」 「我手臂被划伤了,回来找药,翻姐姐的包袱不小心把那张纸带了出来。刚好那个时候她来找姐姐,纸就被她捡到了。她看到那纸,就跟发了疯一样,怎么都不肯给我,我和她要,她还打我……呜呜呜……姐姐,我疼……」 「好了,好了……」她轻声安慰。长映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她找不到一丝错处。不管是真是假,也唯有信了。 「手臂被划伤了吗?让我看看。」 「嗯。」他靠在她怀里,伸出手臂,袖子上已经透了一层薄薄血迹。 阿松把他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伤处,只见伤口只是被随便包扎了一下,便不由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好好爱惜自己?什么时候弄伤的?也不好好包扎,要是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温柔的帮他重新处理伤口。 长映感受着她的温柔和关心,心里跟吃了蜜一样,表情无辜的说道:「就是今天弄伤的,还是被茯苓弄的。姐姐你别去质问她,别和她生气,我不想你们的关系因为我变得不好。」 「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到尽头了。」 「为什么?是……因为简书哥哥?」想到这,他心底不由醋意翻涌,秀长的眉不由得皱了皱。 「和他有什么关系?」 「欸?姐姐不喜欢他吗?」 「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没什么可让我喜欢的。」 长映瞧她神情,坦然自若,不像是在说谎话,心底不由宽慰许多。 「我只是讨厌别人乱动我东西……」说到这,她不禁抬眸望了他一眼。 长映知道她眸中所含的意思,又委屈又难受,黏软的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为…是因为……伤口。姐姐不要生我气……」 「好了,乖。」她摸摸他的头,把头髮弄乱了几分,「今日之事是迫不得已,所以不会生你的气,但是……下次可不许这样啊。要事先和我说,又或者如今日这般是例外。」 「嗯呢。」他乖乖巧巧的应了声,「姐姐,为什么不能让我动你的东西?我不会弄坏的。」 「其实弄不弄坏倒是次要的,我只是有强烈的排他性。大概是个人习惯吧,我私人的东西不经允许被别人碰了我会很生气。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想好好藏着自己的秘密呀。」 「排他性……就是排斥他人的意思吗?」 「是呀,长映真聪明。」 他嘴角勾了勾,无声的笑了笑,眸中浮现出浓郁的暗色。 排斥,他人?他对她这么好,居然还算是他人。秘密?自己对她这么毫无保留,她怎么可以对自己有秘密呢? 他们本该是一体的呀,哪有什么他人一说?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听说章家小公子的未婚妻找到了,章府上下张罗着办婚事呢! 章简书也曾质问过茯苓,这婚书到底是不是她的?茯苓一口咬定,这婚书就是自己的!之前是养父帮她收着,她不知道。后来收拾养父遗物时才找到。 瞧她那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就算是心存怀疑,此时也不由得消散了几分。 茯苓只所以敢于摆出这种模样,是因为她已认定阿松不会拆穿自己。 若她真想拆穿自己,之前那么多机会她都浪费了,何必熬到这个节骨眼上?而且,只要自己死咬定婚书就是自己的,谁也奈何不了她。 阿松看着章府张灯结彩,感慨良多。这几日从章夫人与茯苓的对话中,她知晓了自己的生身父母早已身亡。 令她意外的是,听到这一消息,她这个当事人还没多大感受,毕竟她自小由师父师娘养大,对生身父母并无印象。 可是茯苓那个冒牌货,哭的涕泗横流,真的跟丧了考妣一样。而且为了和章夫人的话对得上,她竟然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称作养父。不知她父亲听到了,要不要气得从地底下爬上来? 章简书好几次找到阿松,想要和她说什么话,但阿松不愿与他多接触,只让他多陪陪自己的准新娘。 听到这话,他原本就白的脸更是惨白得彻底。 他们成亲那日,阿松和长映还讨了杯喜酒喝。 阿松看着喜笑颜开的长映,问道:「你似乎特别高兴啊?」 「是啊!我觉得他们特别般配,天生一对。讨厌的人就应该跟讨厌的人在一起嘛……」他笑着展袖掩唇,饮下一杯。 第19章 武林 武林大会在即,这届大会由邱掌门主办,所以地点就设在藏风派。 章公子的婚宴结束后,阿松便带着长映飞身返回藏风派。 她对这四年一度的江湖盛会很有兴趣,也对师兄如何处理自己与两位姑娘之间的情债的,很有兴趣。 第22页 师兄给她的请帖不知被弄到哪儿去了,她也懒得去找,直接抱着长映跳墙而入。 来参加的人大多为男子,即使有女子,也是身形硕长,比她高出许多。她和长映就像两棵小豆芽,被前面密密茬茬的树林完全遮住了视线。 记得师兄和她说给他们留了位置,若是没错的话,就在前处,她牵着长映慢慢往前挤去。 他们的位置就在师兄旁边,视角极好。唯一的不好是,要忍受邱涵毒辣的视线。若是目光是实质的,自己怕是要被扎成筛子了。 邱掌门在台上说,武林大会开始之前,要先处理一件事。 哪件事? 看着林知夏被人五花大绑的带上台,阿松顿时明了。 她转头看师兄神情,只见他神色淡然,目光清远,时不时咂了砸手边的茶,好一副薄情寡义的模样啊! 林姑娘被人逼跪在台上,面上显出怒意。她没有瞪逼跪她的人,而是偏头狠狠瞪了师兄一眼。 师兄感受到她的视线,放下茶盏,慢慢的走上台。他步态从容闲雅,身姿挺拔俊秀,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邱掌门似乎没料到他要上台,不由问道:「付少侠怎么上台来了?」 他笑,「自然是帮邱掌门处理琐事。」说着,便蹲下身子替林知夏开始松绑。 人群譁然,邱掌门也满目惊骇,「你…你你你…干什么?!」 「邱掌门不是说要诛杀害死邱公子的人吗?」 说话间,绳子已经落入他手中。他手微微一动,那绳便如活蛇,猝然缠上邱掌门,将他绑的结结实实。 「邱掌门是自裁呢?还是在下助您一程?」 「你…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有些话说开了,怕是会损您的面子吧。不过您既然问了,在下也不介意明说,杀死邱公子的人,不就是您吗?」 「你,你胡说!你被妖女迷惑了心智,故意陷害我!都说虎毒不食子,老夫又怎会弒子?」 付云谨长嘆一声,「虎毒自然不食子,可您居然自比勐虎,何来的自信?」 「你……」 「听闻是邱掌门的妾室与公子偷情,被您发现了,您才动手杀了他们。」 偷情?戴绿帽?这就有意思了。人群议论的声音不由大了起来,邱掌门仿佛被人扇了一记耳光,恼羞成怒。 「少在这儿信口雌黄!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他一扬手,一名女子走上台来。 邱掌门认了出来,这不是被杖杀的小妾吗?她怎么还在这儿。 小妾未语先哭,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可是,邱掌门犹面带嘲讽,「你不过随便找了个女人,和她串通一气就想害我?可笑!」 「唉……现如今,不得不让邱公子现身说法了。」付云谨表情沉痛的说出这句话。 人群又惊又疑,邱公子不是死了吗?难道死而復生?还是没死成? 正当他们疑惑时,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了上来。 「若非万不得已,在下也不会叨扰邱公子……活人会说假话,死人总不会说假话吧。诸位可以来检查一下,这邱公子究竟是死于邱掌门的掌法呢?还是旁人的剑法?」 有胆子大的,上来瞧了瞧,只见尸体被保存的完整,大概被用了某种防腐手段。而它的胸口赫然一个血掌印,正是藏风派的掌法所致,心中不由信了付云谨几分。 邱掌门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具尸体,他明明就把他埋在极其隐密的地方,为什么他还会知道? 知道这个地方的就只有自己和……他顿时明白了,是自己的女儿,是她告诉付云谨的!他对女儿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恨得无话可说! 「现在邱掌门还想争辩什么,不妨直说。」 邱掌门冷嗤一声,「局面优势全在你,我还有什么可说?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邱掌门倒是个明白人。对了,在下不巧还知晓一件事。给诸位放贷的最后收益人就是这位邱掌门。」 此言一出,底下的譁然声更大。 早就传闻江湖有一位黑心贷款人,贷钱给人爽快是爽快,但是他明里暗里逼着你签许多霸王条约。而且他收息特别高,有些人只借了二两银子,最后却要还二百两。还有一些人,被这利滚利摧残着,一辈子都还不清债务。 「这些都是诸位签的条款。」有一小侍端着一沓纸上来,付云谨拿在手中掂了掂,「现如今,都散给诸位吧。」 手一扬,那些纸便如雪花纷飞,众人立即上来疯抢。 邱掌门胸口一疼,勐的吐出一口血。 若说他揭穿弒子真想让他颜面尽失,可如今他散还契约,分明是要了他的命啊! 他的钱啊,他的钱啊,他攒了一辈子的钱啊! 台下的邱涵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惊惧悲痛交加,扑上台就要抱住付云谨的腿。多亏他躲避及时,才没让她碰到分毫。 邱涵质问他:「付云谨,你不爱我了吗?」 付云谨略带疑惑的看向她,「在下何曾说过心悦过邱姑娘?连欢喜都不曾说过呀。」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她有些疯狂的惊叫道。 「在下何曾骗过姑娘?」 「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是因为她吗?是因为这个贱人吗?」大概是出自女人的直觉,她感觉付云谨对于身旁的林知夏是特别的,心中又惊又怒,伸长了双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第23页 付云谨搂着林知夏的腰将她带离,回首斥道:「邱姑娘,请自重。」 「自重?我怎么自重?你这个骗子!骗了我,害了我爹爹!我恨你,恨死你了!」她头髮纷乱,神情恍惚,已然疯癫了。 「付公子这般对待喜欢自己的姑娘,是否有些绝情了?」 半空中忽然传来声音,音质清冷缥缈,音色却带着极其稚嫩的少年感。 众人大惊,环顾四周,都不曾寻得那人影踪。 林知夏听到这声音,面露喜色。 这时,天上飞来一段白绸,噼开众人,裹住林知夏,挟卷而去。 人们顺着她飞走的方向望去,终于见得出声之人。正站在房嵴上,鹤羽白氅,青丝红绦。明明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儿郎,却居高临下,有着上位者的气势。 「小姑姑,你居然会被正道人士抓住,还落得这般狼狈下场,真是丢人啊。」 林知夏又羞又恼,「臭小子,你少说两句要死啊!」 下面的人都在讨论那小少年的身份。 他们只知晓魔教几年前新换了教主,雷厉风行,手段阴狠,绝非善类。除此之外,相貌年岁什么的,他们一概不知。 而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儿郎会是教主啊。 但是他们知晓他是魔教中人就够,反正魔教的都不会是好人,该杀! 「付公子,小姑姑本尊就带走了,自古正邪不两立,您还是莫纠缠于她了。」说完,便带着林知夏旋身飞走。 付云谨听到这话不由皱眉,足尖轻点便要去追。 此时,不知又从何处飞来一把长剑,势若雷霆,直噼他面门。多亏他轻功了得,才成功避开。 可等他安然落地时,林知夏他们早已不见踪影。方才为了躲剑,没有注意他们往那个方向逃的。 付云谨心下懊恼,看着对面的少年也带着些怒意。 那个少年,甩出一把长剑,阻他去路,而后轻飘飘落在台上。红口白牙,眼角印花,一身利落黑衣,笑起来时隐隐带着邪气。 第20章 师兄 坐在台下的阿松有些按捺不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也不禁用力,致使指节鲜明泛白。 身旁的长映将她所有举动尽收眼底,低声问道:「姐姐认识那个人?」 「他是我二师兄。」 大师兄也明显认出来人,冷色道:「让开。」 「哎呦呦,这还是一向温柔和煦的大师兄吗?怎么对我摆脸色了?」少年生得美艷,可做出的表情却是又痞又贱。 大师兄冷着脸,根本不想与他多说话。 「哎呦,还不理人。记得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您还是愿意和我做些表面工夫的。怎么,离开了师父师娘,您连表面工夫都不愿意和我做了?」 「你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不是听说武林大会吗?来找您比试呀。」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剑,扛在肩上,笑着吹了吹自己的自己指甲。 在苍玄山上的时候,二师兄就经常去找大师兄比试。可是大师兄一直拒绝,不肯与他动武。 可他的一味忍让,让二师兄记恨上了。 在他心里,觉得大师兄的拒绝并不是出于对他的爱护,而是瞧不起他,看轻他的武功,不屑于和他玩儿。 被拒绝多了,他也不去再到他那儿自讨没趣,转而找师弟师妹们比试。只是看着大师兄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毒。 师弟师妹们都很怕二师兄,他虽貌美如花,也极嘴贱毒舌,心狠手辣。 只有阿松还愿意与他比试几次,可每次,她都要负伤而归。 阿松小他四岁,武功并不如他,他在比试从未让过她。 在他脑海里,似乎并没有关爱弱小这一观念。他只想着赢,只想着杀死对方!一度和他比试时,阿松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他剑下。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唿:「他是叶思和!」 「天哪!居然是叶思和!」 「他不是在塞北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阿松微讶,二师兄出师才几年呀,居然已经这么有名了? 但她不知道,叶思和之所以名满天下是源于两件事。 其一,在叶思和刚下山那年,中原贴出了一张悬赏榜单。 闵京南下三千里,有一小城。城主暴戾恣睢,城民每日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武林正义之士不忍见无辜百姓受其迫害,出重金悬赏,只望求得高手,能破城救人。 当时揭榜的人也有很多,但都一去不復返。 来那城主早料着有人想杀自己,手下豢养着八千武士,个个骁勇善战。凡来破城之人,皆被围杀。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一黑衣少年翩然而至,身形纤细,怀抱银色长剑,檀口白牙,细眉凤眼,一张红唇娇艷欲滴,微微勾起时邪气四溢。 少年瞥了榜单一眼,轻轻一笑,将它揭了去。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都劝他把榜单放回去,莫要再白白送死。 少年不理众人,顾自离去。 那小城城主自立为王,常常贴发告示选拔武士进宫。 少年到这座城的时候,第一眼便瞧到城墙上的告示。他娇笑着问伫立一旁的士兵,「兵哥哥,您觉得我能进宫吗?」 士兵见他细胳膊细腿,相当不屑,嗤笑道:「臭小子!回家多吃几年大米,别来丢人现眼了!」 第24页 「不嘛,我就要今日进宫。」 「你以为王宫是你家呀?想进就进!滚滚滚滚!别在这里碍眼!」 他推搡的手还未碰到少年衣角,只见寒光一现,少年手中的长剑已洞穿他的脑袋。 这突发的情况使得旁观者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皆尖叫着抱头鼠窜。 而其他的士兵看同伴被杀,恼怒至极,要与少年拼命。却被少年一剑扫过,纷纷毙命! 血溅满墙,如花开遍地,而他手执长剑,踏花而来,满载血腥与杀戮! 在王宫中的城主听到城门口的事情,不以为意,口中念念有词,「这有什么要紧?一黄毛小儿罢了,孤手下有八千勇士,他怎可敌?嗝~」说着,他还打了个酒嗝 可后来发生的事,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那少年一路从城门口杀到王宫,一步一行,万人祭剑。 当破开第七道城门,城主终于慌了,「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 依偎他身边的美人笑道:「陛下真会说笑,您一定有万全之策。」 城主一个耳刮子甩了过去,嘶吼道:「滚!」 这城主一向勇不可挡,何曾露出这般怯懦的神色?妃嫔大臣们见他这样,便知此番真的不好了。纷纷各自逃命。 少年走的很慢,也很优雅,宛若闲庭信步,如入无人之境,惬意至极。 阻挡他的人那么多,却连他衣裳一角都不能触及。纷纷沦为剑下亡魂。 王宫其实早已安排军队,想埋伏少年,却被少年一剑挑杀!他直入王宫,手起剑落,砍了城主的脑袋。 他翩然离去时,手中提着的脑袋还在滴血,蜿蜒一地的腥红…… 当他将血淋淋的一颗头掷上案台,所有人都惊了一惊。 少年道:「赏金。」 可发榜的人却说:「不可。」 「为何?」 「杀孽太重。」 凭他武功,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取那城主人头,可偏採用最极端的方法,一路杀过去。致使整座城血流成河。 如此残忍之人,留在中原武林,始终是个祸端。 念他初犯,也不必苛责太多,只是这榜单上的百金是不能再给他了。否则让旁人知晓,还以为是嘉奖此行为。 少年冷笑一声,抬手,剑光一闪,鲜血四溅。 他砍下那人人头,随手抛去。 头颅骨碌碌滚出去老远,双目依旧圆瞪。 他掸了掸衣裳,擦拭好剑,离去时,无人敢挡。 第21章 比试 其二,在叶思和下山第二年里,他开始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他当年杀人一举成名,中原武林人人忌惮。名门正派不敢收他,他无经济来源,便加入暗阁,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刺客。 一次执行任务时被同伴背叛,陷入死境。 尸骨堆山,流血漂橹的战场,他已是腹背受敌,要害处多次受重创,执剑的手轻微颤抖。 他心中已存死念,只是遗憾这世上…他仍有大仇未报。 有笛声自远而来,有人踩风踏月,翩翩而至。白衣青衫,面具森冷。一双眼睛瞧着他时,寒意中透出温情。 那人助他退敌,救他离开,还将他带到黑白两道皆忌惮的慕容山庄疗伤。 他伤好后,却没对那人表达感谢之意。而是提着剑去找他,一见面就要杀他! 那人武功极好,与他相较不遑多让。两人打的难捨难分,最后以平局落场。生平第一次,遇到可认真对待的对手,心中难免一丝酣畅淋漓的快意。 此后几日,他去找他比试,那人都奉陪到底。有时,那人来找他喝酒,他也从不推辞。一来二去,不知为何,竟玩到床上去了…… 可是,那人早有未婚妻,而且是青梅竹马,自小便情投意合。 再过几日,就是他成亲的日子。 那人离开慕容山庄的前一晚,找到叶思和喝酒,叶思和言笑晏晏,祝他新婚愉快。 所有人都以为他放下了。 可是就在成亲那日,叶思和轻剑快马赶了过去。他大闹婚礼现场,将二人的关系昭告天下。新娘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当场晕了过去。 那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以为你放下了。」 他红唇一勾,笑得开心,「说什么放下不放下的,我从未放在心上过。」 那人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声音凄哀道:「是我对不起你……娶她非我本意,但我不能辜负她。」 他听到这话略皱了皱眉,这人也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哦,随你怎么想,反正我玩够了,也该走了。」说完,他便策马扬长而去。 后来,听说他到了塞北,成为塞北最有名的双鬼之一,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有一次,不甚被人伤到眼角,留下疤痕。他爱惜容颜,不愿面有瑕疵,便用画笔添了几笔,将它变成一朵朱颜海棠,缀在眼角,端艷无方。 他今日骤然出现在这擂台上,众人皆纳罕。 台下有人说道:「听说与他纠缠的那男子,也是极其温文尔雅的,与付少侠有几分相似。」 台上的叶思和听到这话,笑得美艷又嚣张的脸立即变了神色,反手就是一剑,割断那人脖颈! 啐道:「放你娘的屁!要是那人跟这狗东西有丝毫相似,会让他上老子的床?」 第25页 众人惊慌失措,这人怎么比传闻中的还要歹戾无常,性情多变? 不过幸好此处有付少侠在,他应该不能做出什么出格事。 反观付少侠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漠肃然。一直以为付少侠都是温柔蕴藉的,没想到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到底是因何而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因刚才的妖女,还是现在的少年? 「动手吧,我若是赢了你,一辈子别让我看见你。」付云谨慢慢的拔剑出鞘。 「哎呀,师兄终于愿意和我打了?我真是太开心啦,回去就去烧香拜佛,感谢大慈大悲观音披萨终于实现了我的愿望。」 他拔剑相向,嬉皮笑脸,浑不正经。 一时间,短兵相接,风声鹤唳。 台下的人皆被强大气势震出数丈开外。 阿松看着台上一切,不由紧张。这是大师兄与二师兄第一次相斗,而且,她能感觉的到这一斗,非死即伤。 无论那个师兄受伤或死去,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她伸手探向腰间的佩剑,却被人按住。 低头望去,见是长映那只雪白纤细的手扣住她的腕子。 长映问她:「姐姐,你想干什么?」 「等他们二人斗到疲竭时,我上去拆分他们两个。」 「姐姐,别管他们,要是你自己受伤就不好了。」 「我怎可如此冷血无情?毕竟数年同门情谊。」 「姐姐还真是博爱。」捏着她腕子的手紧了几分。 到底是阿松过分仁慈,不忍同门自相残杀。所以看到大师兄的剑划破二师兄衣襟时,她便旋身上台,一剑挑飞两人的武器。 台上两人相斗许久,精力损耗过大,又不曾防备有人上台,竟然真的被阿松挑掉了手中的剑。 二师兄摸了摸破损的衣襟,笑道:「哎呀呀,看来是我输了。还要多谢师妹救命之恩,否则那狠心的大师兄怕是会真的杀了我呀。」 「既然输了,便离去吧,以后莫要再惹事生非了。」 「师妹这么可爱,说的话我当然听喽。」 第22章 告别 武林大会悻悻落场。 阿松他们不便再住在邱家,便去另租了一间带庭院的小屋。每日侍花弄草,养鱼逗鸟,日子过得倒有几分悠闲。 「姐姐,你在干什么?」 长映拿着一卷书从屋内走了出来。现在的他已经换成男装。白色中衣套着白杉,黑色纱帽压着前额,衬得一张脸莹白如雪。 昨日,阿松路过白鹿书院时,看见里面的孩子都穿着这样的校服,瞧着好生活泼漂亮。 想着长映也与他们差不多大,不知穿上这样的衣服会是何等模样。长映生得那样好看,即使是穿同样的衣服也比旁人漂亮几分吧。 便自作主张的裁了几匹布,为长映做了衣裳帽子。 现在看他换上,阿松便知之前所想是正确的。 「真好看。」她真心实意的夸道。 长映听到这话,立即羞红了脸,攥着衣摆的手紧了又松。他向前挪动几步,依偎在她身旁,绯红的小脸儿轻轻蹭了蹭她的肩。 他本就身形单薄,有些体不胜衣,面相柔美,瞧着雌雄莫辨。此时又双颊飞红,眼波荡漾,更有一种女扮男装般的意态风流。 明明他是男的,穿着男装怎么像女扮男装呢? 「谢谢姐姐。」他将手压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摩挲她的肌肤。 「姐姐,我们要在这儿住多久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 大师兄怕她银两不够用,便给了她许多钱银,之前章太傅和章夫人为感谢她,也给了许多钱银。 钱银早已不成问题。 只要他们想住,在这儿住到天荒地老都没问题。 但是,阿松不会安于这种生活。 她当初是为了什么而下山?起初是想见见自己的未婚夫婿,她见了,不满意,就丢到一旁不要了。 现在最想要的是行走江湖,做个游侠。幼年夏日晚间,师父总爱躺在凉蓆上给他们讲故事,口中描述的那个纵酒狂歌,快意恩仇的江湖,令她心驰神往。 她总梦想着能走塞北,过江南,轻剑快马,纵横天下!她要做一个女侠,恣意潇洒,锄强扶弱,让江湖上都流传着她的传说。 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依旧羞红着脸的长映,在心里长嘆一声。 这孩子又聪明又乖巧,就是性子太柔弱,身子太娇气。而且,过分的依恋自己。 她本就是闲云野鹤般的心性,实在不甘于被一人所束缚,折了双翼,失了自由。 「姐姐,你在想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手背。 「没什么,一点小事。」 「真的吗?」 他抬头看向她,那双清润的眸子似乎能看到她的内心,她一瞬间觉得有些心虚。 但是,没什么好心虚的,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长映,姐姐要是以后不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办?」她直接开口试探着问道。 「什么?」他愣了一下,声音都有些颤抖,「姐姐要去哪儿?不能带上我吗?」 「要去很远的地方,不适合带上你。」 「要去多久?一刻钟?一个时辰?」 「不……更久一点。」 第26页 「半天?一天?」 「几年,或者更久……」 他笑容有些僵硬,歪头看她,「姐姐,在开玩笑的吧?」 「不……」 他放在她腰间那只胳膊骤然收紧,她后半段话就此被打断。 纤细的手指略松了松,手中的书「吧嗒」一声落了地。这声响惊到了阿松,她偏头,想去看一下那书,却被人捏住下颌转了过来。 他欺身向前,温热鼻息拂过她的面颊,浅色的唇近在咫尺。 雪白颈间并不明显的喉结,轻轻的滚动了一下。阿松突然意识到,他再怎么样也是个男的,他不该靠的这么近,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轻轻的推了推,「让开。」 他那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一颤,眼波流转,露出一个奇怪的笑,甜蜜得有些瘆人,「姐姐就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蛰伏的东西在蠢蠢欲动。黑色的雾气弥散开来,眼中的情绪神秘莫测。 她没当回事,只注意到,他现在离自己太近了,他身上的幽冷香气极具压迫感…… 稍一用力,将他推开。 阿松自知没有用什么力,可他却狠狠的摔倒了。 「没事吧?」她蹲下身,担忧的望着他。 「姐姐要走,所以一点也不心疼我了,是吗?你居然推我?」 他雪白的衣衫污了一大片,头上的黑纱也略有些松散,手肘后撑,微抬起头,眼角湿红惹人心怜。他言辞凿凿的质问她,让阿松心里无比内疚。 「我不是故意的……」她想伸手扶他,却被他挥手推开。 「我不要你扶!」强撑着,慢慢的自己站了起来。顺便把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我去看书了……」眼角洇出湿红,语气中也带着委屈与哽咽。 阿松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不由长嘆。长映离了她,真的能行吗?他这般娇气,真般依恋她,要是她离开了,他能一个人好好生活吗? 第23章 离去 翌日醒来,阿松梳洗完后去长映房间找他。自从长映换回男装后,阿松坚决不肯和他睡同一个房间,为此他还闹了好大一通脾气。 「长映,醒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长映?」 「你不是要走了吗?还管我做什么?」细弱的声音微哑,带着哽咽的哭腔。 「长映,开开门,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 「我不吃,我要饿死我自己。我死了,我就看不到你离开了。」 「长映,别闹了……」 「你别管我,你管得了我一时,也管不了我一世。你反正要走了,便少管点我。」 阿松沉了声音,「长映,我要生气了。我不会再理你了。」 里面没了动静。 阿松准备离开时,刚迈出一步便听到啪嗒一声,门开了。 他把着门站在那儿,头髮有些纷乱,湿红的眼角浮肿着,似乎哭了很久。 「你不准不理我。」嘴巴撅的老高。 阿松看他这样子,又心疼又想笑,「好,不会不理你。赶紧洗漱一下,出来吃饭了。」 此后的几日,阿松再也没向他提起过离去的事,一如既往的宠爱娇惯着他。 长映以为她已经改变主意了,心里渐渐放松。却不知阿松一直偷偷准备着一切。 她订了一匹马在马市,留了几两银子做盘缠,其余的便全部留给长映。 小庭院她付了一年的租,也不知长映愿不愿意在此长住。嘱咐了房主老婆婆多加照应长映,莫让他叫人欺负了去,还要让他多吃点饭,他真的太瘦了。 房主老婆婆是个好人,把长映交给她阿松还是比较放心的。 离去那晚,本想着和长映告别,但看他房间灯熄了。 大概已经睡了吧,就不打扰了。 她飞身上马,策马扬鞭,奔向了她的江湖。 翌日,长映醒来,和往常一样推开门,小院还是和之前一样,花红叶碧,鱼跃鸟鸣。他坐在桌旁,等着阿松来喊他。 可是等了许久,阿松都没有过来,院中也没有她的声音。 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慌忙四处寻找她。 最后在她的屋中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了她离去的理由,最洒脱的是最后那八个字:一别经年,各自珍重。 笔走龙蛇,写尽了她的不羁! 他看着那字条,重重的唿吸了几下。他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都快看不清上面的字了。微松了手,那字条轻飘飘落地。 他抚着墙,揉着额角,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到桌旁,按照每日例行拿起书来看。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和往常一样,只是拿书的手抖得厉害,他一下没抓稳,就让它掉落地上。 那书是摊开落地,翻开的那几页,正好有着阿松给他做的详细笔记,一字一句,汇成密密麻麻的一片。 雪白温凉的指腹在那些字迹上一一滑过,他拿起书,手不像之前那么抖了,只是他的眼中瀰漫着铺天盖地的黑…… 说走就真走啊?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呢?果断到毫不留情! 当初是谁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罪一起承担,谁都不能丢下谁……」 现在船还没翻,她就先逃了。 第27页 真是个骗子! 骗子…… 第24章 塞北 阿松一路轻剑快马,赶往塞北。 路上从包袱里摸出一块白玉佩。上面镂刻着小小的「沈」字,正是师娘给自己的那一块。 茯苓从她那儿拿走了婚书,却没能带走玉佩。好像玉佩还是信物来着…… 阿松这般想着,把玉佩随手塞进了最里面。 她可不是圣人。没必要人家抢了自己婚书,自己还眼巴巴的把信物给她手里送,生怕别人发现她不是正主。 既然这玉佩没到茯苓手里,那就说明自己与玉佩缘分未尽,那便留着吧。 至于日后,章家人发现这玉佩,怎么跟他们解释,可不是她该担心的,相信茯苓能找好一切说辞。 前方传来短兵相接之声,阿松掀开斗笠上的黑纱望去。 只见一个黑衣人与一群镖师打了起来。镖师的板车上摆着的酒水在打斗中碎了一坛,渗进不能存水的沙地,很快消失殆尽,只留下一小块带着湿意的地皮。 那黑衣人的身形与剑法很是熟悉,他虽然蒙着面,却露出一双细媚的眼睛,眼角的朱颜海棠也是半遮半掩,风情撩人。 要死不死,正好在塞北遇到二师兄。 阿松一剑甩了过去,正好钉在二师兄的剑上,震得他虎口发麻。转头看去,见是阿松,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 「……」 阿松与师兄打了起来。她的武功不如师兄,而且师兄外出歷练几年,手法越发狠辣,处处攻人要害,不消片刻她就败下阵来。 不过这片刻的功夫,足以让镖师们走脱。 二师兄踢了踢那个碎掉的罈子,又爆了句粗口:「他娘的!」 阿松拂了拂一身的沙尘,问道:「师兄是缺钱吗?为何不自己去买酒,在这里劫人家的?」 「我是坏人嘛,坏人哪有老老实实买酒的?」他扯下面巾,露出自己那张美艷又招摇的脸,撅起嘴,有点像小孩子耍赖,「这下好了,师妹把他们放跑了,得自己赔我坛酒。」 「好啊!」她笑着答应。 包袱里钱银不多,但付酒钱尚够。况且来这塞北,不尝尝浓烈的烧刀子,算是白来一趟。 等他们找到一家极具特色的小酒馆时,夜幕已至。老闆娘点起油灯,很多小虫子围着灯飞舞个不停。 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老闆娘识趣的上了两坛酒和几个下酒菜。 阿松的酒量不太好,基本上都是二师兄在喝。 在苍玄山的时候,师父师娘常劝她练练酒量,女孩子闯江湖危险,不要叫人灌醉了去,遭人欺负。可她练了许久都没有练出来。 师兄捡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上次没问你,怎么突然下山了?那俩老傢伙不是很捨不得你吗?」 二师兄称唿师父师娘一直是「老傢伙老傢伙」,极不尊重。可偏偏在他二老面前,他又是颇会撒娇卖巧,讨人欢心。 他是认定阿松不会去告密,才会在她面前如此不避讳。若是遇到别的师弟师妹,他可不会这样称唿。 「有些私事,不便告知。」 「哦。」他嚼了嚼花生米,显然对她所谓的私事兴趣不大。「对了,你身边常跟着的那个少年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师兄说的显然是长映了。可是师兄称唿他为少年,阿松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师兄在武林大会见到他时,他还是穿着女装的。 「你怎么看出他是男子的?」 师兄翻了个白眼,「用眼睛看喽,多明显呀!那孩子长得不错,几年后估计都要超过我了。」他从怀里摸出面小镜子,左右照了照。似乎在眼角处发现什么瑕疵,翘着兰花指抠了抠。 二师兄极为爱惜自己容颜,在苍玄山时就常常揽镜自顾,若是别人说他相貌一句不好,他追人家十条街都要逮住对方把他脸给划拉了。 今日遇到他戴面巾,估计也是嫌日头大,怕晒黑自己娇嫩的脸蛋儿,否则凭他招摇臭屁的性格,怎么可能把自己漂亮的脸藏着掖着。 「我把他留在闵京了,塞北这环境,不适合他。」 「你丢下他了?!」他突然提高音量,手中的镜子勐的扣在桌子上,啪嗒一声嗑出响。 「怎么了?」 「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你以后自求多福吧!」 「什么意思?」阿松被他的反常弄得云里雾里的。 「你知道我什么能从女装就瞧出那少年是男的吗?」 阿松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还准备问呢。 「因为我和他是同一类人呀!」他指着自己秀挺的鼻子。 阿松认真的打量了他一下,确实,都是生得雌雄莫辨,都是穿上男装却像女扮男装。 「他跟我一样都是恶人!」 「别将他与你混为一谈,那孩子可乖了。」 「啧!算了,」他突然笑了,「不和你说了,说了也没意义。你离开时,有提前和那孩子说吗?」 「我提前几天试探着问他了,他不肯放我走,可我不能因为一人就丢了我多年来的梦想吧。 「离开那日,本想亲自和他道别,但见他房间熄灯,不便扰他歇息,便留了张字条。 「江湖兇险,带着他多有不便,他身娇体弱,受不得险恶天气,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第28页 「他才不会管你有千万般理由,他只会记得某个晚上,你一声不吭的把他丢下了。」说到这,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笑嘻嘻的喝了口酒。 「师兄,我有一些好奇的事,也想问问你。」 「什么?」 「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这个问题真的困扰她好久了,她在山上从未接收过这种认知,原来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呀。 二师兄略皱了皱眉,那双细长凤目瞥向她,「问这个干什么?」 「你要是不愿意答就算了。」 「没呀。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那个男人呀,我提都懒得提他。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他,包括他自己都这么觉得,啧!真没劲!」 「你若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做那种事啊?」 「图个快活喽!」 「做那事……真的快活吗?」 「废话!要不快活我才不做呢!最初有些痛,慢慢的就得趣了……」 阿松听的面红耳赤。 二师兄突然凑过来低声道:「听说和女子做,滋味又不同,我还没和女子做过,要不师妹陪我试试?」 「……」 「好啦!开玩笑的,生气就没意思了。师妹发育了几年还跟个小孩似的,和你做还不如找男人。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我以后一定找个波涛汹涌的女人做。」 阿松感觉自己要被他气死。沉沉唿吸了几下,稳定了情绪,继续问道:「师兄为何要闹人家婚礼?你不是说不喜欢他吗?」 「因为不爽。」 「因何?」 「不爽一个男人没穿衣服从老子被窝里爬出来,转身就钻进一个女人怀里。就算是老子不要的东西,老子也要弄烂了再给别人!真让他高高兴兴的去办婚礼?不可能的!我稍微一点不痛快,就要让别人比我不痛快百倍!」 「……」 「那男人后来还找过我,说他不成亲了,他要和我在一起。」师兄难以自抑的笑了起来,但是笑中的嘲弄意味很浓。师兄性格是从不会嘲弄自己的,所以他显然是在嘲笑那个男人。 「他是在开玩笑么?谁要跟他在一起呀?和他上床是图个快活,又不是付出真情实感,他这么真心实意的干什么?这种人真是没劲极了,自以为付出了感情,别人就会和他一样,呵!他付出感情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自作多情的一条狗,平白叫人噁心! 「我知道他武功不差,闹掰后打起来我讨不到好处,所以我假意说着好,把他灌醉后,偷偷熘走了。天下之大,我看他能何处寻我?若是找到了也不怕,要么睡一场,要么打一架,我总有办法治他的!」 阿松被师兄一番言论弄得咋舌,早就知道他小时候是个蔫坏蔫坏的孩子了,没想到长大后,这份坏不减反增…… 第25章 四年 时间不早了,老闆娘要打烊了。阿松付完钱后,跟着有些醉意的师兄出了酒馆。 看着满天星辰和茫茫塞北,竟不知往何处落脚。 这几日,她一直歇在树上,树上虽安全,但蚊虫众多,叮的她起了好几个包。 师兄突然开口:「去我那边睡吧。」 「不了…不用了……」 「你怕什么?」 「……」还不是怕您…… 「算了,爱来不来,我走了,你在这儿餵蚊子吧。」 师兄提着他那把剑,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塞北的地面沙子多,月光一照,沁着白,路也不难看清。 阿松稍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了师兄的脚步。 师兄没有在塞北长住的打算,所以居所十分简陋。就那一小片地方,堆满了瓶瓶罐罐,阿松一走进去,差点被绊得摔倒。 「这些都是什么?」 「美容养颜的东西,塞北气候这么干燥,我可得好好护理我这娇嫩的肌肤。」说着,他就揭开了一个雕花小盒子。指尖挑了点里面的粉色膏体,在脸上抹匀后又轻轻的拍了拍。 「……」比不过,比不过,这男人活得太精緻了。 「左边有空房间,自己去铺被子。觉得身上脏,就去地窖里打水洗澡。」 「好,知道了。」 离开时,师兄仍专注于护理自己的肌肤。 据师兄说,这个小地方还是当年他是塞北双鬼时的窝点。 可阿松在这儿住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另一鬼的身影,不由好奇的问道:「那另一鬼现在在哪儿?」 「分赃不均和我打起来了,打输了就不知道逃哪儿去了。过几天我要离开塞北,你要是想在这儿住就住着,不住就算了。门也不用锁,反正这破地方正常人也不愿意来!」 「……」这句话明显把自己和他都骂了。「师兄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毕竟我现在在躲人,要有点躲人的样子呀。要是正好迎头遇上他,那算我倒霉!」 师兄诚然说话算话,没过几日,他便收拾行囊,一声不吭的走了。 阿松在塞北的日子,大部分时候都会住在这儿。有不住这儿的时候,那是她行侠仗义走的太远,赶不及回来,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凑合。 江湖险恶,她多多少少遇到些危险。最危急的一次,是她差点被马匪卸了一条胳膊,不过她最后还是反杀成功,将那些被劫走的货物带了回来。 第29页 塞北待了两年,她又去了西岐,继续在那儿锄奸扶弱,努力成为一个大侠。 四年漂泊,她都快淡忘安定的生活了。偶尔忆起的,也是在苍玄山上与师弟们一起上山下河的日子。 至于长映,他只是她回忆中微不足道的一痕,有时候突然想起,她也会担心他是否过得还好?可随着时间荏苒,便渐渐忘记这号人物了…… 如今的她已满十九,再过一年,便是双十年华,算是个老姑娘了。 像她这个年岁的女子早该嫁人,洗手做羹汤,学着相夫教子。 可是遍寻天下,总寻不到一个合心意的人……或许孤独终老是她宿命吧。 黄土高坡上坐观星汉,一坛酒已空了大半。 不知从何处传来笛声,细细呜咽,哀转缠绵。 阿松转过头,看见身后有一人缓缓走来。手横一管长笛,面覆半截面具,一身青衣落拓,瞧着好生不羁。 她尚未开口询问,那人便起先发声:「是在下扰了姑娘雅兴?」 「并未,公子自便即可。」 她只是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听说过他……可左思右想总未出个所以然。 这四年,她见过的人太多了,或许他们之间有红尘软丈擦肩而过的缘分吧。 这个人出现的太过讨巧,适逢她生寂寥,适逢合她心意。 有时候都不禁怀疑是否有人冥冥之中操作着,把这样一个人送到她身边。 他浑身上下,无一不合她心意。世间人千千万万般,他就这般不偏不倚。时间正好,地点正好,类型也正好。阿松怎能不心生喜欢? 阿松与他相恋了。 与他约定着踏遍山川五岳,看尽江河湖海。待到年迈力竭时,寻一小山隐居,收二三小徒。 某日,他说要回一趟中原,询问阿松是否与他同归? 阿松未加多思便同意了。她也有好久没回中原了,甚是想念师父他们。而且她找到了心上人,于情理而言,是该带回去让他们瞧瞧。 不日,二人收拾行囊,买了两匹瘦马。 第26章 归去 这路途虽遥,所幸行囊轻便,又兼有人同行说笑,便也不觉得苦闷了。 不知不觉已回到苍玄山,山门有一株青梅树,高约数丈。她幼时常与师兄弟们到此採摘青梅。 约摸五月初旬,上面便结了累累果实,压满枝头。果儿邦硬,嚼起来酸甜过瘾。 那个时候,二师兄最喜攀在树杈上藏匿着,看到有人路过,就拼命摇树。摇得果子噼里啪啦的往下砸,把人砸得鼻青脸肿。 有次作恶不慎被师父抓个正着,罚他扫了一个月厕所。 「是吗?」他这人很少笑,唯有阿松提到二师兄时,才会露出淡淡笑意。 「好了,我去敲门,也不知师弟们有没有出师了?」 刚敲了一下,便听到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一青衣小童子探出头来,年约八九岁,白嫩可爱。 瞧见她,先是疑惑,后似想到了什么,满脸惊喜,「小……小师姐?」 阿松摸了摸他的头,「我刚走时你还是个奶娃娃,现在已经这般大了。」 「我去告诉师父师娘,师姐回来了!」他边跑边喊,咋咋唿唿的,把山上所有人都招来了。 「师姐回来了?!在哪儿?」 「师姐比以前更好看了!」 「我可想师姐了,她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当初说走就走!」 「天哪!师姐还带回来一个男子!是我们的小姐夫吗?」 几个孩子将他们团团围住,吵吵嚷嚷的,簇拥着他们到大厅。师父师娘正在厅内等着他们。 阿松拽着那男子,高高兴兴的去见他们。 那男子躬身行礼,师父伸手扶他。 谁料寒光一闪,男子袖中短刃毕现!宛若银蛇吐信,直直向师父刺去! 师父虽武功高强也没防备他这一手,闪躲不及被对方伤了肩膀。短刃沾毒,师父伤口处瞬间一片乌色! 阿松大惊,拔剑想助师父,却发现自己一点内力也没了…… 她被人下药了! 而且因为妄自催动真气,药性快速挥发,她浑身都失了力气,狠狠的摔在地上。 周围一片混乱。几个小师弟护着不会武功的师娘,那男子与师父缠斗得不可开交。 短兵相接,激出一片火光,声音穿云裂石,尖锐至极! 师父受了伤,而那男子武功本就不低,所以几招下来,师父显出颓势,节节落败……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男子究竟与她何仇何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仔细想一想,他或许早有预谋……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被他掌控着。 从塞北回来的路上,她的水囊不知何故破了个洞,是他借新的水囊给她。她捡到受伤的信鸽,是他替它包扎,将它放生。 当时她只以为他心善,现在发现自己愚蠢的可笑。水囊是为了给她下药,信鸽是为了给同伙通信。 这四年经歷竟似白过了一般,没长一点脑子,早该想到人心险恶啊!她竟一点儿没防着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人…… 真是可笑! 第27章 故人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山门倒塌,扬起大片尘土。尘土后慢慢显出一个人影,愈加清晰…… 第30页 黑衣白剑,眼角印花,端艷无方。 赫然是二师兄! 他执剑而来,一身煞气。剑刃处寒意森森,有血迹蜿蜒滴落。 阿松心底惊疑,二师兄行事向来诡谲,不循规矩。虽师出苍玄山,心底却从未有丝毫师徒之情,同门之谊。也不知此来算敌算友? 「我的仇人由我来杀!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来搅局?」 他飞身而至,长剑一挥,狠狠挑掉了男子的短刃! 此一举倒是像在帮阿松他们。 可下一刻他便扯了厅内帷幔,绕成细绳。勐的发力,那绳子套住师娘和几个师弟,用力一扯,将他们捆做一团。 长剑架在师娘脖子上,冷声道:「师父,放下剑。」 师父看着眼前局势,只觉得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吐出,手中的剑也失力脱落。 「师兄?」阿松没忍住出了声。 叶思和低头看见她,笑着打招唿:「你好啊,小师妹~」 手一动,将身边的人质推给那男子,「看好他们。」 而他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那男子瞧见他举动,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你干什么?要带我去哪儿?」阿松想挣扎,却没有丝毫力气,只好任由他抱着从山门出去。 「反正不是坏地方,怕什么?」他调笑着应答。 手上颠了颠,「师妹瞧着瘦,没想到抱着也有些分量,不知肉都长到哪儿去了?唔……」 目光突然停留在她胸口,「难道是这儿吗?不应该啊,看着还是很小……」 阿松被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也不知走了多久,进入一个庭院,那庭院极其富丽堂皇。 两边檐角挂着白底纱灯,柔和的光透着纱照了出来。薄纱上描着浓艷彩绘,鲜花团簇,风流富贵。 地面铺满了白色的圆石,皎洁的地灯一照,映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障子门往左右推开,巨大的厅堂呈现在眼前。 舞姬们跳着曼妙的舞,有的舞衣薄如蝉翼,一动起来,飘飘然有飞天之态。有的则富丽华贵,上面缀着云英、翡翠、珊瑚珠,一动起来,玉石相击,清泠悦耳。 山容水意的屏风旁有面容清秀的小侍鼓瑟吹笙。 人群中央有一低吟浅唱的伶人。 他穿着紫色绛衣,衣摆拖到地面,上面似乎有白蝶翻飞。 墨黑的长髮披散下垂,快要垂及地面。轻颤着打开手中的檀木蜜色合香扇,遮掩住面容。握扇的手纤细雪白,似羊脂美玉雕琢。 「这是哪儿?秦楼楚馆?」 「不是哦。如果你想去的话,下次可以偷偷带你去。」 「……我并不想。」 他将她放在一架屏风后面。这里极其隐蔽,完全隔绝了前厅的热闹。 「好了,乖乖坐在这儿,马上就会有人过来。」说完,便离开了。 阿松想起身,挣扎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弄到最后,身上仅存的一丝力气也耗尽了。 靡靡之音绕耳,前厅的莺莺燕燕被屏风隔成几块模煳的剪影。 未几,那厢笙箫声默。 宴会终了,众人离席。连灯也熄了几盏,周围陷入一种暧昧的昏暗。 有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光亮慢慢被带了过来…… 阿松只看到一只玲珑玉手正挈灯盏,烛火映照缠绵曳地的衣摆,上面的白蝶翩然欲飞。 那人敛袖将烛火从灯罩中取出,依次点起这里灯盏。 阿松终于看清他相貌,只觉得雌雄莫辨,媚得冰冷。沧冷的肤搭上淡红的唇,就如泱泱白雪中一点红梅,美得凌冽。 从他的衣饰推测出他便是前厅唱曲的伶人。 伶人?她曾经结交过伶人吗? 是他让二师兄把自己带到这儿来的?他是谁?她可曾见过他?与他有何冤雠? 「你是谁?」 原本平淡的一句话,谁知会让他手狠狠一颤! 手中烛火掉落,直把那纱罩子燎着,火光顿时大亮,映照他眉眼。 阿松直觉得他柔媚的眼中浮沉着暗色,晦涩不明。望向她时,如同张牙舞爪的藤蔓死死缠住她的四肢,桎梏得她动弹不得,那越来越大的力道,险些将她逼到窒息。 「我是谁?」他笑着反问一句,那声音动听极了,娇柔曼妙,尾音裊裊。只是隐藏着什么危险的情绪…… 衣摆浮动,他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雪白纤长的手捧起她的脸,左右端详着,轻嘆道:「多漂亮的一张脸,多薄凉的一颗心,还是那副让我又爱又讨厌的样子……」 阿松微微偏头,想躲过他的触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抓我来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呢?只是…好想姐姐,想的骨头都疼了,姐姐就不想我的吗?啊,我忘记了,姐姐都不记得我了……」眉眼低垂,长睫微颤,眸中似有水光闪动,囔囔软语中包含着极大的委屈。 「姐姐真坏,姐姐怎么可以这么坏呢?旁人的心心念念,于你仅是过眼云烟。真是坏透了呢!所以……我得惩罚你!该怎么惩罚好呢?」 阿松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认识你,你一定是弄错人了。」 「弄错人?」他倾身向前,「没有哦,怎么会弄错人呢?是姐姐不记得了……」 第31页 现在的他,与她靠的极近。那秀挺的鼻头轻轻蹭过她的脸颊,肌肤相触,令她身体一颤。 她不是很习惯与人触碰。可是现在完全失了力气,想推开他都不能。只能任由他像条猎犬一样,把脑袋埋在她颈间,拼命吸取她身上的气息。 可是他闻着闻着突然舔了她一口,不仅舔,是又舔又咬,就像个吃人血肉的怪物,撕扯着食物。 阿松感觉到鲜明的痛感,更清晰的是那舌头舔舐的湿热感……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哆嗦着骂道:「滚!滚开……」 「姐姐凶我……」听这语气,好生委屈。 阿松被气得浑身发疼,她不仅凶他,还想打他。若不是现在失了力气,岂会让登徒子占了这般便宜? 第28章 屠戮 外面忽然传来哭喊声。 阿松心中一惊,勐然抬头望向他。 「姐姐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嘴角堆聚着笑意,看上去有几分柔情蜜意。  「姐姐既然想不起来了,那我就想办法让姐姐想起来。」 「你想干什么?」  外面的声音,是几位年幼师弟的,他抓他们过来意欲何为? 「姐姐不要这样看我,我喜欢姐姐对我笑的样子,不喜欢姐姐凶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 「不干什么呀,我说了,会有办法让姐姐想起来的。」  手伸到她的腿弯处,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抱起。  「姐姐随我去看看同门的小师弟吧,说不定看着他们,姐姐就想起来了呢。」 看师弟们?  阿松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这人虽然笑语盈盈,但眼底暗色沉浮,所言所语,必然别有深意。 到了屋外,只见小师弟们皆被捆住手脚,动弹不得。  师父师娘亦在其中,师父伤口处的血已经染了满襟,师娘眼中含泪,面色发白,显然对眼下的境遇无法接受。  带刀佩剑的侍卫们将他们团团围住,便是插翅也难逃。  师弟们看见阿松,忍不出求救:「小师姐,救救我们……」 可她现在中了毒,手脚俱软,自身难保,如何谈得上救他们。  只好出声安慰:「你们先别怕。」 「我觉得呀,他们应该怕一怕的。」  有欢快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阿松转过头,看见二师兄手捧一包瓜子,一路走一路嗑。  他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脚步都迈得轻松愉悦。 「二师兄?」 「小师妹真好,都这种情况了,还会唤我一声师兄呢~」  叶思和看见她,嬉皮笑脸浑不正经。 紫衣伶人将阿松在走廊上安置好,转身从侍卫腰间抽出三尺长剑。  剑身雪白,寒光凛凛,一经拔出,杀气四溢! 小师弟们似乎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哭作一团,嘴里不停嚷着:「小师姐,我害怕,小师姐,救救我们……」 「你想干什么?」  阿松又急又怕,忍不住提高了声量。 「姐姐,你不是想不起我的名字吗?你别担心……你一时想不起,我就杀一个,两时想不起,我就杀两个,一直想不起,我就全杀光!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装忘记?」 「你说什么?」  她惊骇至极,脸色都白了。 「那么……就从这个小胖子开始。」  他从人堆中拽出一个小肉团,小肉团年岁尚小,鼓着两团腮帮肉,又哭又叫。  「师姐救我呜呜呜……师姐救救我,我不想死呜呜呜……师姐,师姐!」 「放过他们,你放过他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为难他们做什么?想不起来那是我的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关系……」  他握剑的手攥得死紧,指节微微泛白。  「但是你记得师父师娘,记得师兄师弟,为何不记得我?凭什么不记得我?你从未把我放心上是不是?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心里气不过行不行?我就想杀他们泄愤!」 「你杀我,你杀我泄愤好不好?」 「姐姐,我怎么捨得杀你呢?我把你所有在意的人都杀光了,你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你想不在意我都不行。」 「你……」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极端的人?  「如果……如果我说出你的名字,你就放过他们好不好?」 「当然。」  他言笑晏晏,似乎很好商量的样子。  「不过姐姐不要故意拖延时间哦~我需要姐姐在指定的时间内说出我的名字,若是超过了时间,他们也得死。唔……就五个数以内好了,五、四、三……」 「什么?」  他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名字尚未说出他却已数完。 「哎呀呀,姐姐晚了一步呢~那么……」  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鲜血四溅,地面皎白的圆石染成猩红一片。 「不要——!」  声嘶力竭的唿喊,肝肠寸断。 他真的……把师弟杀了……  狠厉的一剑,那么多血…… 他将小胖子软倒的尸身丢开,又从人堆里重新拽出一个小少年,「好了,我们换下一个,再给姐姐一次机会。五、四、三……」 「白柒?」  她神色有些茫然。  还未从上一次师弟离世的悲痛的回过神来,他却已经开始了下一次杀戮。 胡乱说出个名字。  然而这个名字却让他暴怒,长剑一动,另一个师弟也祭了剑。  「是什么野男人?竟然让姐姐记得这么清楚?」 第32页 「呵呵呵……」  她忽然笑了,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师弟们。  说慢了要杀,说错了要杀,要是她再说错名字,下一个师弟也必死无疑。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她为何要忘记他的名字?  说到底,也全是他的错,他为何要如此极端偏执? 转头看向叶思和,他坐在栏杆上,嗑着瓜子,似乎极爱这热闹。  仿佛被杀的不是曾与他同门的师弟…… 他感受到阿松的目光,转头看向她,「我就说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吧。」 「……!」  这话,就如星星之火忽然燎了整个灵台。  她转头看向伶人,颤抖着说:「长映,你别闹了好不好?」 那人的剑,「哐当」掉了地。 他本想再找一个早死鬼。  然而姐姐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真真切切的告诉他。  她还记得他,她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 他欣喜若狂,哭着扑向她,「姐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记得的,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姐姐明明是最疼爱我的,刚才的一切都是逗我玩的对不对?」 阿松看着扑进自己怀里哭得伤心的人。  内心产生一种嫌恶到恨不得将他杀死的冲动。 谁能想到呀……  当初那个胆怯的娇软的少年,居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依旧很美,只是美得与幼时完全不同,幼年是含蓄内敛的娇美,现在是锋芒毕露,凌冽刺目!他就像一柄利剑,狠狠的扎进她心里,扎得千疮百孔,扎得鲜血淋漓…… 长映……长映?  很好,她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她会牢牢记住的。  这可恨的两个字,念出一次,就如同在口中咀嚼一次,将它们狠狠嚼碎! 地上倒着两具师弟们的尸体,浓稠的鲜血已经渗入土壤。  她觉得,自己当初要是没有救长映就好了,要是没有救他就好了。  如果不救他,师弟们就不会死掉了。  这个可恶的偏执的狠厉的坏小孩,要是死掉就好了,当初就让他死掉就好了…… 长映欢喜的抱住她,一边哭一边亲吻她的眉眼,「姐姐,我最喜欢你了,你就是我的光,从你救我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唯一信赖唯一依靠的人,你可不准再丢下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当初丢下我的那一刻,我有多害怕多伤心呀……」 可是阿松的想法与他截然相反。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根本不会救他。  这个可恶的该死的孩子,就让他死掉好了,让他被变态活活的折磨死好了,她不会救他的,她绝对不会救他! 喉间忽然冒出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眼皮渐渐沉重,旁人焦急的唿喊也变得模煳不清…… 第29章 囚禁 她醒来时,已不知几时。  日光很昏暗,似乎隔着很多层纱被筛进来。 身下铺着极厚的毛毯,躺在上面,陷进去半个身子。  她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想坐起身。  耳边传来叮铃哐当的铁链声。 她下意识向声源望了过去,只见自己瘦白的脚踝上繫着一根细细的金色链子,顺着那链子终于看清了屋内的形容。  链子的另一头固定在栏杆上,无数的栏杆,不知用何等材料制成,金碧辉煌,隔绝出两个世界。  里面囚禁她的牢笼,只是被造成了雀笼的模样,试图将一只翱翔于天地的鸿鹄困成一只知足常乐的金丝雀。 看着这个地方,看着这条链子,她觉得有些讽刺。  现在关于长映的所有事,她都一点一滴记了起来。 记得当初救他的时候,他就被铁链栓在一个小房间里,那样的可怜,那样的无助。  然而现在身份完全置换,她成了被栓住的那一个,而施暴者就是当初那个可怜无助的小孩。 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的吗?  呵呵,真是太可笑了。 栏杆外面站着两个侍女,都垂着头闭着眼,不知是否睡着了。  阿松醒后,她们也睁开眼。  古井无波的望向她,似乎对于她的反应早已预知。 「姑娘醒了,是饿了?乏了?还是想洗漱?想更衣?」 阿松没有理会她们,动手扯了扯脚上的金鍊子,发现它异常坚固。  而自己体内的药性没有散去,使不上一点儿力气,怎么扯都扯不断。 「姑娘不必白费力气了,这是玄铁镀金,就算姑娘武功还在,也弄不断它。」  外面的侍女善意提醒。  说是善意,其实更像是嘲讽。 阿松也放弃了与这链子的斗争,说道:「我要洗漱更衣,应该不是在这儿吧。」 「自然。」  侍女们打开牢笼与金鍊,将她扶了出来。 沐浴与更衣是在另外的房间,在去那边的路上,阿松试图挣脱她们,但结果自然是徒劳。  莫说她现在失了力气,就算力气尚在,也至多与她们打个平手。  这两个侍女,武功都不低。也难怪敢放心的打开她的金鍊,因为她根本就逃跑不了。 沐浴完又被带了回来。  重新关进雀笼中,锁上金鍊。 晚间,侍女为她奉上饭菜。  但她根本没有胃口,就任由它们摆在地上凉透。 也不知其他的师弟怎么样了?  还有师父师娘……师父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尽早处理,毒素侵入经脉就回天乏力了。 天色越来越暗,屋内亮起了烛火,将这金笼映得熠熠生辉。  她躺在厚实柔软的毯子上,盯着屋顶发呆。  此时的她,真的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无所事事的金丝雀,沐浴更衣完,等待着主人临幸。 第33页 忽然门响,有人踏了进来。  两位侍女齐声道了句:「大人。」 阿松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下去吧。」 「是。」  脚步声渐远,门被重新带上。  空旷的房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钥匙打开了围栏,他缓步走了过来。  靴底摩擦着绒毛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随着声音的逼近,压迫感也越来越重,这让她很不舒服。  努力想忽略这声音,却适得其反…… 不消片刻,他已经到了身边,「姐姐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不会觉得饿吗?」 阿松没有理他。 雪白的指伸到她的脸侧,将粘在脸颊上的髮丝轻轻拂开,「我知道姐姐生我的气,但是姐姐不要苛待自己呀,不然饿出病来我会心疼的。而且……姐姐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剩下的师弟吧,你若病了,先死的必然是他们。」 这个时候,她才抬眼看他,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想做什么都冲着我来就行,何苦为难他们?」 「姐姐哪有错?错的是我罢了,是我锱铢必较,是我胡搅蛮缠。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倒霉遇上我呢?」  他对于自己倒有自知之明,可虽明了,言语之间却无悔改之意。 阿松勉力撑起自己的身子,慢慢靠近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了他们好不好?」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淡红的唇,神色稍动,「姐姐是在勾引我吗?」  柔黑的长髮倾落下来,拂过她的脸颊,惹来一片酥痒。  手揽过她的腰,稍稍用力,将两人间隙彻底缩小。  娇艷的红唇靠近她的耳畔,暧昧的话伴随着幽冷香气吐出,「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 她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随便你吧……」  随便吧,都可以,有什么关系呢?  目前师父师娘师弟们最重要,她自己又算什么呢? 温热的唇落在脖颈处,温柔的亲了亲。  他说:「我若是现在真对姐姐做了什么,姐姐会更恨我吧。」 「你在乎吗?」 他躺下,将她抱进怀里,「当然是在乎的。」 「若真在乎,怎会伤我亲友?」 「姐姐,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到别人好不好?我知道他们对你很重要,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生气。你越提他们,我就越生气,真怕哪一天我控制不住,把他们都杀了。」 他半开玩笑的说出这样的话,她却有些胆战心惊,「好,以后不提了。」 「这才对嘛,姐姐果然最好了。姐姐放心,我以后会放了他们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段时间,姐姐且陪着我及时行乐吧。」  他的鞋袜,不知何时全被蹬掉了,光洁的小腿搁在她的腿上。胸膛也贴在她的背部,温热的鼻息往她衣领处钻,「姐姐沐浴过了吗?身上好香呀~」 「你……」  这种肆意的亲近真的让她很不舒服。  如果力气还在的话,她绝对会先打了再说。 「怎么了?姐姐很反感这样的亲近吗?可刚才姐姐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怎么才过一会儿就出尔反尔了?」 听到这话,她攥紧的拳慢慢松开,「可你的话也表达了现在不会对我做什么……」 「姐姐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我说的是不会真做什么,但是拥抱亲吻之类,总不该拘着我吧。」 「……」  这种话,应当是泼皮无赖才能说的出口吧。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但对方却睡得极沉。  只是,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放开,手脚并用,将她牢牢锁住。 第30章 解乏 他似乎很忙,每日天不亮离开,及晚才会回来。 大概是怕她困在这金笼中无聊,每次过来都会带很多书籍话本。  但是阿松不喜欢这些,她喜欢的是亲歷名山大川,而不是欣赏迂腐书生凭藉臆测杜撰出来的高山流水。 他或许是知道她性情的,又或许不知道。  总爱拿着书,浅笑盈盈的问她:「这本是琢玉斋新出的话本,在闺中小姐们那里都传遍了,姐姐喜欢吗?」 到这个时候,她总是懒得搭理他。  他都说了,是闺中小姐们喜欢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粗俗的习武之人,又不是娇娇小姐,当然不会喜欢。 「那我们换一本吧……」看她神情也能揣度出心思一两分,便丢开手头的书,重新找了本过来,「那么这本呢?这本怎么样?里面描写了很多塞外的风景,姐姐也去过塞外,看着它们,会不会有点亲切感?」 他现在拿的那本阿松看过。  里面所写的与她所见的,差异甚大。  估计也是个没见过塞外单凭想像来瞎写的。 「唉……这里面写的好多东西都好新奇,我连见都没见过。真羡慕姐姐,去过塞北,下过江南,所以看到这些都不觉得稀罕了。要是当初我也跟姐姐去了塞北就好了……可惜呀,姐姐不想我跟着,就把我丢下了。」  说来说去,他内心一直在意埋怨着她当初的不告而别。 「姐姐还记得这本书吗?当初你就是用它来教我识字……如今,我也算不负期望吧,不仅认了很多字,还依靠才学入朝为官,姐姐是不是该感到高兴呀?」 听到这,便有些想笑。  当初确实想着他能读文解字,必于天下大放异彩。  可没料到多年后他权势滔天,各种龌龊手段尽数用来对付她一人。 第34页 「罢了,姐姐既然不喜欢看这些,那必然是它们不够好。」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也觉得无趣。把那些书抱作一堆,从金笼里扔了出去。 扔完书,就抱着她腻着她,「姐姐,你和我说说话呀,你已经一整天没有理我了……」 「别缠着我,烦。」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嫌弃,反而感到高兴,「姐姐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温热的唇在她肩胛处碰了碰,再沿着背部线条逡巡到脖颈处。  阿松被他弄得难受,干脆上手推开他。但她体内的药性一直未散,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不仅没推开他,反而自己摔倒在毯子上。一头青丝凌乱,衣领半开,精緻锁骨若隐若现,诚然一副邀君採撷的模样。  他笑着倾身,长发散落,轻轻的在她眼角眉梢吻了吻。 「大人。」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章中丞求见。」 这声音响的不合时宜,他不满的「啧」了声。  直起身,将柔黑的长髮拢到身后,理了理衣襟,顺便也帮她把衣领理了下。  「说起来,这位章中丞也算作姐姐的一位故人,姐姐要不要与我同去见见?」 听到「章」这个姓,再看他神情语气,她大概也猜到是谁了。  「不必了,我困了。」 虽说是故人,但无过多交情。  而且长映生性多思,要是怀疑她与他有私情,心下妒恨,暗中使刀,岂不是害了章简书? 「真的不去见见?听说章中丞夫妻关系并不美满,近年来貌合神离,章中丞为了晚上不回家,就揽下很多事务,每日以公务繁多为由宿在府衙。」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见了他就能使他们夫妻关系美满?」  他这人就是这样,擅猜忌,性多疑,一旦怀疑什么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当然不是……没事,姐姐不去见他也挺好,我也不想你看到他。」  大概是阿松的态度令他愉悦,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我现在去会会他,过会儿回来。」 第31章 探望 「咔哒」一声轻响,有人从窗口跳了进来。 两名侍女警惕的望了过去。  待看清楚来人后,略松了口气,齐身向他施礼,道了句:「叶公子。」 「你们先出去,我跟师妹说几句体己话。」 「大人有令,若他不在,我们需时刻守着阿松姑娘。大人的命令奴婢们不敢违抗,还望叶公子见谅。」 「哎呀,赵长映怎么这么讨厌呀?时时刻刻监视着我师妹。两位姐姐行行好,通融通融可以吗?」  叶思和虽本性阴毒,却捱不过天生一副好颜色,撒娇卖巧时格外讨人喜爱。 世上女子多半爱俏郎君,一般遇上他这样乖巧嘴甜的都会给予通融。  但这两位侍女不为所动,「叶公子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唔……那好吧。但是我跟师妹说的话,你不准告诉他哦~」 侍女们低头,沉默不言。 「师妹,师妹,你还好吗?」 阿松看着栏杆外唇红齿白的男子,心中腾起一股恼意,「你来干什么?」  这股恼怒感在面对长映时都不曾有,可是看着二师兄,总是想起在苍玄山的那些日子,再联想到近日发生的事,心中的愤恨无以復加。 赵长映心狠手辣,与师父师弟们并不相熟,所以伤他们杀他们面不改色。  可是他呢?可是二师兄呢?他在苍玄山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师父师娘待他如亲子,爱他护他,从不曾重责他,师弟们敬他畏他,亦不曾苛待于他,他为何能助纣为虐?为何能眼睁睁的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被屠戮? 「师妹都不唤我二师兄了……」  或许是她的神情伤到了他,不由垮了脸,语气带着委屈。 可是阿松看着他这般模样更觉得生气,这样惺惺作态,又不知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抬眼望了望金笼上的锁,问道:「可以把这个打开吗?我想进去跟师妹说话。」 「大人说了,阿松姑娘不应与旁人过多接触。」 「啧!」他翻了个白眼,艷丽的脸上显出一丝恼意,「真把我师妹当作鸟雀来养了?怎么就不能跟别人接触了?说说话怎么了?」  抱怨完一通,倒也没有多为难两名侍女,反而跟阿松说:「我过不去,就只能委屈师妹过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阿松狐疑的望着他,没有动作。 「怎么?师妹不想知道师父他们现在如何了?」  他知晓阿松命门,一开口就将她拿捏的死死的。 「你……」  虽然心中恼意翻腾,却还是乖乖的向他那边靠了过去。  「师父师娘如何了?」 「你再过来些。一些话只能和你说,不能让旁人听到。」 无奈,只能附耳过去。 他低头,温热的气息在耳朵边打转,艷色的唇靠近她温凉的耳垂,贝齿轻启,轻轻咬了一下。 阿松像被毒针刺到一般勐的弹开,捂住耳朵,狠狠的瞪着他。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上的绯红大片晕染。 叶思和看她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师妹,你也太有趣了吧!出去磨砺了这么多年,怎么反应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啊?莫非……师妹到如今也未经人事?」 「你…你……无耻!」  她恼怒至极,可寻思半天也只能骂出这两个词。 第35页 「哈哈哈哈,我是无耻呀,师妹说的很对。」 立在一旁的两名侍女见叶思和调戏阿松,神色稍异,「叶公子,还请自重。」  若是让大人知道他亲到了阿松姑娘的耳朵,必然大怒,说不定盛怒之下会砍了她们二人。 叶思和本来兴致昂然,听到她们的规劝后顿时收敛了笑意,轻轻的啐了声,「真讨厌!真会败人兴致!」  随后,又转头对阿松说:「师妹,再过来一下,这回我真的告诉你师父他们如何了。」 阿松还在擦自己的耳朵,擦的它都快破皮了,「这次,我不会再信你了。」 「真的不信?」 「你……」  他唯一可以给她传达消息的人,不管是真是假,能知道点总是好的。 见她仍不过来,又说道:「刚才都怪师妹,离我那么近,馨香扑鼻,令人神盪。而且耳垂小巧圆润,颜色如玉,谁见到都想舔一口。要是师妹不离我太近就好了,我也不会做出失礼的行为。」  这般诡辩,分明是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师妹只要稍微离我近一点就行。」 阿松半信半疑的往他那边略倾了倾身子。  他语笑盈盈的靠过去,「我和你说呀……师妹你呀,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我看了都喜欢。还有呀……师父他们现在如何,我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你……」  阿松没想到自己两次信他竟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怒上心头,口不择言的说了句,「你和你那姘头一个德行,惯会骗人。」 「谁?」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不是邑轻尘?」 「不然师兄以为是谁?你与他乃一丘之貉,他在塞北骗我,你在这儿骗我,真不愧是对老相好!」 「他骗你了?你怎么骗你的?」 「师兄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是想在我这儿寻找一点儿自得感?你把他耍的团团转,他却把我耍的团团转。我与你相比真是天差地别,我可真是蠢钝无知。」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不知是阿松的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再不復之前的嬉皮笑脸,起身,按住腰际的剑。  「他居然骗你……他怎么敢的呀?」 「师兄不必再装模作样。」 叶思和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握着剑道:「等着,我去弄死他。只有我可以骗你,他凭什么骗你?」 第32章 逃离 二师兄说是?要去杀邑轻尘。  一连去了几日?, 都没有折返告诉她?情况如何。 阿松本?就没对这话抱什么期望。  而且一连几日?杳无音讯,更让她?确信了他就是?惯常的嘴上逞能,胡说八道。 长映回来屋中, 见她?似乎望着门?口。  略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姐姐是?在?等谁?是?在?等我吗?还是?……叶思和?」 她?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谁都没有等, 就单纯的看着门?口发呆而已。  这种困在?笼中无所?事事的生活,也不知何时才到尽头。 见她?不答,他又说:「姐姐,叶思和不会再过来了。以后, 就只有我陪着你。」 这时, 阿松才意识到。  杳无音信可?能并不是?二师兄所?想要的,而是?长映所?为。  他就是?想切断自己?与外界的所?有联繫, 把自己?豢养成一只宠物, 全身心依赖着他。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有出乎意料的一日?。  外面传来打?斗声, 兵戎相击, 尖锐刺耳。 两?名看守她?的侍女面上惊疑, 但都只握紧佩剑, 固守在?此处,并未开门?探查外面究竟发生何事了。 「哐当」一声巨响!  门?就这样被?人踹开。  二师兄提剑杀了进来, 两?位侍女早有防备, 拔剑相迎,一时间?打?的难捨难分?。 忽然他向空中抛了一个瓷瓶,一剑噼开,里面的药粉纷纷洒落。  侍女们慌忙扯袖捂住口鼻, 但为时已晚, 那?药粉迅速钻入肺部。  而且药性挥发极快,不消片刻就软了身子, 倒在?地上。这药只会让人全身无力,并不导致昏迷,所?以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思和找到钥匙打?开金笼。 此时的阿松也吸入了药粉,全身绵软无力,偏头看见二师兄打?开锁,慢慢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驻,单膝点地,半蹲着,侧首,望着她?。  雪白的脸上残余几滴鲜血,似乎是?之?前打?斗溅上的,仍未干涸,颜色红得刺眼。阿昏 也不知他想干什么?  一路杀进这金笼中,到了之?后并无其他举动。  好似也不怕那?些侍卫忽然闯进来,就这样侧首,慢悠悠的打?量她?。 他摸了摸她?的脸,忽然说道:「师妹,我们私奔吧……」 「……」  又不知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伸手,抓过她?的胳膊勾在?自己?的脖子上,将她?半扶半抱的带了出去。  阿松见自己?真的离开这牢笼,心中惊疑,也不由重?新审视二师兄的话。  「你…你到底……忽然发什么疯?」 「我说,我们私奔吧。」 「在?说什么鬼话?」 「唉……」他没有嬉皮笑脸的否认,只是?轻轻的嘆了口气,「师妹已经不好骗了。」  大概是?觉得半扶半抱的姿势有点拖脚程,便伸手到膝弯处,将她?抱了起来,足尖一点,飞离这里小庭院。 第36页 他们一路往西逃去,走走歇歇,似乎在?等什么人。 阿松想逃离那?个金笼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真的逃出来后,她?又觉得一切太过缥缈,没有真实感。  而且,师父他们呢?师父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现?在?师父他们如何了?」 「我不知道。」  他就这样回復了一句,语气平淡的仿佛阿松所?问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蝼蚁。 「你没有去救他们?」 「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们?」 「你……」  这样的话刺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在?一处大松树下歇脚,他将她?安置在?一旁的石头上,自己?割破掌心,滴了几滴血在?地上,似乎刻意留下踪迹。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齐。  他看着她?,说道:「师妹,接下来发生的事,希望你不要怨我。」 阿松预感到一丝不对劲。  其实在?他救她?的那?一刻起,这丝不对劲就一直存在?着。  只是?现?在?,在?他说完这番话后,这丝不对劲越发弥重?了。 「我不跟你走了。」她?这样说道。 「由不得你,师妹。」  伸手重?新抱起她?。 一路御风而行?,最终在?一断崖处停下。  她?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叶思和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记得小时候,我拽你到河边比武,你年纪小心眼少,被?我绕到背后一掌击倒。当即磕在?石滩上,膝盖肿了一大块,师父师娘心疼你,给你煮了红鸡蛋。我看着眼馋,趁他们走后就把你的鸡蛋全抢过来吃掉了,你还记得不记得?那?个时候你看着我吃鸡蛋,又委屈又生气,可?是?被?我威胁了不敢哭,憋着一包眼泪的样子实在?是?又好笑又可?爱。」 「……」  她?不明?白他忽然提起这事做什么。 「还有过年吃汤圆,我放着自己?碗里的不吃,总爱抢你的吃……还有去后山抓鱼,烤松茸……以前的我真是?坏的很。」 「够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师妹啊,我现?在?有的时候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师父师娘终究只是?你们的师父师娘,却不是?我的,他们永远都是?我的仇人!在?屠我满门?后将我收养,觉得我年幼无知,总想着用温情来软化我,说不定还抱着让我以德报怨的幻想,我呸!他们也配?」 「你说什么?」  她?从未听说过有人这样说师父他们,乍听之?下,只觉得像天方夜谭。 「你没听错。师父他们自翊为正道人士,将我满门?老小屠戮的一干二净,仅剩我一人残存于世。可?是?,他们也实在?蠢得很,斩草不除根,不就是?为自己?留下隐患吗?还将我养在?身边?说不定抱着恩怨相抵的想法,觉得将我养大,就能抵消了屠我满门?的仇怨?呸!噁心!这仇怨永远都消不掉,就算他们死的尸骨无存也不能消除!至于恩嘛……呵呵,我可?没觉得他们对我有什么恩,他们就是?瞧不起我,连武功也不认真的教我,凭什么付云谨可?以学门?派秘籍我却不能?我到底比他差什么?说到底,他们就是?顾忌我是?仇人之?子,根本?不想全心全意的教我!什么恩情,只是?他们做的表面功夫罢了,还期望我舔着个脸去感激他们?做梦吧!」 「那?秘籍与你体质不合呀,后面师父不是?另教了你一套剑法吗?」 「你别替他们狡辩!」  他怒气沖沖的反驳。  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柔声安慰道:「师妹,我不是?有意凶你的。整个苍玄山,就你待我最好了,我心里清楚……就连那?些师弟们,都视我为阎王修罗,也就你愿意陪我说说话了。」 「……」 第33章 殉情 脚步声隆隆, 阿松看见大批军队迤逦而?来。  队伍前列是骑在马上的邑轻尘,青衣猎猎,神色冰冷。  队伍中间是宝马香车, 而?队伍最后是几辆囚车,师父他们手?脚被锁, 正关在里面。 阿松还看到,原以为离世的两?位小师弟并未死,他们的颈部裹着白?纱,看样子是被包扎过。  她心头又惊又喜, 刚想出声, 二师兄在她身上轻轻一点,所有的话便被压抑在喉间。 邑轻尘先下马, 向前几步, 「你又在闹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二师兄身上, 这话也显然是对二师兄说的, 语气悲怆, 既有怒气又有怨意。 「我闹什?么??我可从未闹过。而?且我的事与你何干?天天在我面前碍手?碍脚, 着实讨厌!」  似乎是顾忌对方步步逼近,二师兄带着阿松往后退了退。  后面是陡峭断崖, 小石子掉落下去, 寂然无声,往下望,黑黢黢一片,似乎深不见底。若是人掉下去, 必然非死即伤。阿 昏 眼?见他们离那断崖越来越近, 邑轻尘不由疾声道:「我不过去,你……你你别往后退了。」    阿松虽口不能言, 但?并未闭耳塞目,看着他们之间的交流,一时间竟琢磨不出心底是何滋味。  她认识的邑轻尘,一直都是随性洒脱,波澜不惊的。何曾这般情绪跌宕,形容失态过?  追根到底,他并未喜欢过在意过自?己,所以面对自?己能够淡定自?若。  而?真正面对在意的人,他无论如?何都做不了那个?洒脱的侠士。 第37页 其实当初与他相恋,也并非因为喜欢他,而?是觉得他很适合自?己。  性情品貌皆相宜,而?且出现的时间地点也正正好。  当初只以为是天赐良缘,现在细想真是漏洞百出,怎么?会有那么?适合的人在那么?适合的时机出现?显然是旁人处心积虑有备而?来。 阿松虽与他并无多少感情,但?想起当初的那些约定,总觉得难堪。  毕竟,她确实真心实意的想过与他生活一辈子…… 但?有些事,大概只存在于?幻想中。  他始终在意的,只有二师兄一人罢了。而?二师兄……二师兄的性情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至今也不知他真正在意过什?么?。 队伍中的马车被簇拥向前。  有人撩开车帘,对他们遥遥望了一眼?。  那层层叠叠的薄纱蜜色合香扇拨开,露出端坐在马车里的人,雪肤黑髮,唇色如?血,冷冽媚意扑面而?来。长发与衣摆缠绵,迤逦了整张藤蓆,暗色衣底却绣着花团锦簇,馥郁香气引来白?蝶纷飞。 他看着他们,似笑非笑,「姐姐真是胆子大了,还玩私奔?」 「……」  私奔?  大概是二师兄胡说八道的话被那两?名侍女?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长映。  长映多疑,这些话正应着他的疑心,所以不免深信了。 可是天地可鑑,她从未想过私奔,而?且……还是和二师兄?  也不知二师兄突然发什?么?疯,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师妹是与我私奔,她本就不心繫你,你又何必强求?」  二师兄显然不嫌事大,在一旁添油加醋,故意气长映。 「我与姐姐说话,干叶公子什?么?事?若是叶公子闲着没事做,不如?和自?己的老情人去聊聊天。」  长映也不是什?么?温顺良善之辈,自?然唇枪舌剑的反驳。 「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没有干系?我与她自?幼情投意合,比不得你强取豪夺。」 「情投……意合?」他的神色已经冷的不能再冷了,「姐姐,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有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  阿松被点了哑穴,什?么?解释都说不出口。 只能任由二师兄在一旁胡说八道,「师妹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算她什?么?人?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你自?己一个?人陷入单相思?中无法自?拔,师妹可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今日我与她私奔,不过是遂她心意。若是私奔不成,我们就跳下悬崖殉情,下辈子再做对苦命鸳鸯。」 「……」  跳崖……殉情?  师兄已经不仅是胡说八道了,简直是异想天开。  若是她能说话,必然要问他发什?么?疯。 长映尚未说话,一旁的邑轻尘却显然比他还着急,「叶思?和,你在胡说什?么??」 二师兄转头看向他,神情不復与长映对峙时的侃侃而?谈,他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给他,厌恶的说道:「又关你屁事了?你的青梅竹马与你闹掰了,就想着师妹也与我闹掰?啧啧,可真是见不得别人好呢!」 邑轻尘的青梅竹马为何与他闹掰,二师兄应该比谁都清楚。  在搅弄风云后又倒打一耙,死不悔改的样子真真符合他的性情。 「我…你……」  若论诡辩,谁又能辩得过二师兄。  邑轻尘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在他面前,终究是一字都说不出。 「姐姐,你果?真要与他殉情?就算不顾及我,也该顾及自?己的师父师弟们。你说我为什?么?留着他们性命?不过是用来牵制你罢了,你若死了,你觉得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他轻轻扬了扬指,领军的将领会意,一声令下,无数弓箭手?做好准备,搭箭扣弦,蓄势待发。带着寒光的箭头直对着囚车里的人。  年幼的师弟们显然怕极了,哭着往师父怀里藏了藏,师父忍着身上的伤,默默将他们护在怀里。 「姐姐想跳尽管跳好了,你若敢跳,我便敢放箭。」 这话的威慑力太大,阿松只感觉血气上涌。  暗自?运功,想冲破穴道。 岂料被二师兄察觉,他又点了一下,加固穴道。  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是他们全死了,这正是我所愿的,还请师妹帮忙达成这一愿望吧。」 「……」  阿松发现,比起长映,更可恨的是二师兄。 「我其实早就想杀掉他们,并不想拖师妹下水。但?是赵长映察觉我的想法,就将这些人关押在我找不到的地方,所以只好利用师妹将他们引出来。看到他们,我本可以亲自?动手?杀人,但?是……现在忽然改主意了。我与师妹殉情,赵长映大怒之下杀了他们,多好呀……既可以报我的仇,又可以拖师妹到阴曹地府陪我,着实不亏。我怕黄泉路上太寂寞,也怕师妹见异思?迁忘故人,所以我死的话,师妹就陪着我吧。」 第34章 坠崖 师兄贴耳与她说话, 挨得太近,姿势暧昧。  长映拿扇子的手不?由捏紧了,指节泛白, 微微颤抖。 可二师兄仍觉得刺激的力度不?够,与她说完话后?, 红唇挪到她脸颊处,狠狠的亲了她一下。  说是亲,但更像是嘬和舔,雪白的肌肤上很快就?留下通红的印记。 阿松整个人都懵了。  留在脸上口水的湿黏感和那不?鲜明的痛感, 让她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 第38页 这是二师兄呀, 从小陪她长大的二师兄呀。  虽然对她不?好可偶尔也会护着她,她与旁人起争执时也总是偏帮他。 她以为……他是嘴硬心软。  可现实却予她重击, 让她看的明白, 他是真的自私自利。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 从不?会顾及他人感受, 更不?会顾及她的。 师兄说他喜欢自己, 说他与自己情投意合。  但阿松心里清楚, 这都是欺骗自己利用自己的谎言罢了。 毕竟对他而言,肌肤之亲不?过图一时快活, 男女之情自然也是可以玩弄利用的。  所以这亲吻算不?了什么?, 只是他换的一种新?手段罢了…… 细思过后?,阿松也看淡了方才的那个吻,目前最重要的是师父他们呀。 可是不?远处的两名男子显然没有看淡。 长映红润的唇褪了血色,手中的扇子快要被捏断。  士兵们是看他指令行事, 见他神色紧绷, 也都不?由情绪紧张起来,手中的弓箭又拉开了几分, 似乎一眨眼就?会勐冲出去?,直射牢笼中的囚犯。    阿松看着蓄势待发的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邑轻尘的神情也极不?好,握剑的手勐烈颤抖。  忽然身影一闪,人已到了跟前。  拽住叶思和的胳膊,想要将他拉离崖边。 叶思和反应也极快。  「铮」的一声嘀鸣,长剑利然出鞘。  他单手执剑,看着拽自己的那只手,狠狠的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猩红铺展! 他砍完对方未做停留,掳过阿松,更往悬崖处靠近了几分。  离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地?方只有半步之遥…… 他看了看阿松,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囚车。  抱着她,奋力一跃!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阿松的目光还停留在师父他们身上,直到狂烈的风灌了满耳才意识到师兄真的带着她跳了崖。  完了,一切都完了……师父他们…… 似乎是坠入无边的黑暗,身体?飘浮着,找不?到依託点。  有很多话未及说出,有很多事也未及多思。  她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救长映,后?悔为什么?要认识二师兄。  她也很恨,恨长映,恨师兄,甚至都有点恨师父他们……但更多的还是恨自己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一切都完了…… 「嘭!」  一声巨响。  似乎是血肉炸裂的声音。 好痛……  最后?脑袋里只残存这一个想法。 等她重新?有意识时,第一感觉到的也是痛感。  好痛……哪都痛,好像身体?完全碎了一样?…… 手指轻微的动了动,周围忽然传来惊喜的人声:「夫人手动了!快去?通知大人,夫人快醒了!还有,叫大夫,把大夫也叫过来!」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嘈杂成一片。 第35章 失忆 睁开眼, 看见青色的帷幔,也看见……熟悉的人。  那些她不想见的人…… 长映从外面跑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 显然?是刚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额间冒出细汗,眼角一片湿红, 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喑哑,「姐姐,你终于醒了……」 阿松想出声?,但是努力尝试后发现, 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一旁年迈的大夫替她把完脉, 躬身对长映道?:「大人,夫人能够醒来, 已然?无性命之忧。只是……只是就算以后痊癒了, 身子也会比旁人弱一些。还有, 不知夫人以前是否习过武?」 「对, 姐姐以前武功很好。」 「唉……夫人这一摔呀, 身上骨头筋脉碎的七七八八, 虽然?老?朽尽力接了回?来,但是以后再也无法拿刀执剑了。」 「你的意思是……姐姐没有武功了, 而且再也习不了武了?」 「可?以这样理解。」 他怔忡, 喃喃道?:「好……挺好的,没有武功挺好的,这样就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了,永远待在我身边……挺好的……」 自此以后, 阿松就算没有金笼锁住也飞不出去?了, 她的翅膀,已经完全折断了。 在床上躺了月余, 终有一日,她能开口说话了。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正在给她餵药的长映怔住了,「姐姐,你说什么?」 「你是谁?」 「姐姐,你失忆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说出这两?句话,眼神是那般澄澈。 长映端药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勺子舀起深色的药汁递到她唇边,「姐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呀。只是被奸人所害,坠下悬崖,失了记忆,也忘了我……」 「是这样啊……」她轻轻的笑,有一种懵懂天真?的感觉,「原来你是我的夫君。」 夫君二字从她口中说出,他只觉得?心头一颤,碗都有些拿不稳。  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于耳边轻声?道?:「是的,我是你夫君……」 阿松觉得?自己的谎言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可?他却似乎信了,。  在她耳边低声?的话是那般郑重其事,就好像这都是事实?。 既然?他不拆穿,她自然?也不会先行暴露。  毕竟有着这个身份在,行事会方便很多?。 坠崖的那一刻,眼睁睁看着利箭离弦,射向师父他们……  那么多?箭,那么冰冷的利器,能洞穿身上每一寸肌肤,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  可?她却还是存着希冀,希望师父他们都没有死…… 第39页 又在床上躺了几日,她实?在躺不下去?了。  由侍女扶着在院里稍微走了走。 服侍她的就是之前看守她的两?名侍女。  只是与之前相较,她们变得?更加稳重也更加沉默。  而且她们的脸上还刻着字,显眼的丑陋的字。 阿松问起过这刺青的由来。  她们说这是对犯错之人的刑罚,之前看守不利,故受此刑。 阿松蓦然?明白了。  之前二师兄带自己逃出金笼,长映将过错归咎于她们。  望着那青色的字体,她心里有些难受。 闲着无事的时候,就找她二人谈话,从个人习性到家庭背景。  尽管她们努力避开敏感话题,但是阿松还是从这些话中得?到关键信息。 她们的亲人在长映手中,所以才会受其要挟,听命于他。  难怪呢,之前阿松还奇怪她们武功这么好,为什么要听从手无缚鸡之力人的调遣,原来不是屈服于强权,而是屈服于血缘亲情?。  如果能找到她们亲人并解救出来,她们是不是就不用再受困于此? 经过数月的休养,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底子变差了许多?,只要稍微被风吹一吹就会咳嗽个不停。  每当她咳嗽的时候,两?名侍女都会异常紧张。  阿松明白她们心中的顾虑,所以尽量不站在风口,就算想咳嗽也努力抑住。 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屋里,没有金笼,没有镣铐。  可?是就算是普通的房间,对此时的她而言,也与牢笼无异。 随着一声?响,门突然?被人撞开,浓厚酒气?扑面而来。  侍女们拔剑以待,警惕的看着倒进来的人。 白衣青衫,森冷面具,一手执酒罈,另一手……自腕处便被切断,缠着厚厚的布带,但是隐隐透出血迹。 他一双朦胧醉眼望向阿松。  不知为何,她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浓烈恨意。 他说:「为什么你没死?他死了……为什么你没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越说到后面情?绪越激动?,像是要扑上来撕咬她。  两?名侍女直接将这醉酒之人推远了几丈,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摔倒之后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扑向阿松,侍女们干脆动?手将他打了出去?。  他醉得?意识不清,哪里是她们的对手,直接被扔在门外。  罈子碎了,酒水洒了满身。 他放弃了挣扎,直接躺在地上。  喃喃道?:「他死了呀……死的那样惨……生前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尸身却血肉模煳……可?是他死时仍紧紧护住你,为什么?凭什么?」 阿松自然?知道?他所言之人是谁。  虽然?已经预料了二师兄的结局,但是真?正听到这个结果,心中还是不由一震。  无尽的酸楚泛了上来…… 她讨厌他是真?的,怨恨他是真?的。  可?是他死了,因他难过也是真?的…… 她的二师兄呀,从小就对她很坏,欺负她骗她取笑她,可?是每到关键时刻都会为自己出头。  幼年时抢了自己的鸡蛋和汤圆,瞧她哭了便会偷偷送旁的东西来补偿。  她与旁人起争执时,不论是非对错都是无理由站在她这一边的。 可?是,师父师弟死了……因为她,因为长映,也因为二师兄。 二师兄之所以敢慷慨赴死,是因为认定长映与他性情?一样,都是孤注一掷的人。  他猜测的是正确的,她坠崖,长映就真?的下狠手。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怨他。 他一向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不曾想,到了生死关头还这么敢赌。  拿师父师弟的命开玩笑,拿她的命开玩笑,更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第36章 撒娇 晚上, 长映到她房间,手中提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九宫鸟, 红喙,黑羽, 长得极漂亮。  「姐姐,我怕你待在屋里无聊,买了只雀儿给你解闷。」 笼子被挂在窗口,里面的雀儿静静的立在横杆上, 目光呆滞, 看上去?仿佛灵魂出窍。  阿松看着那鸟,觉得自己有几分与?它感同身?受。 「这?是?从一个戏班子手上买下来的, 这?雀儿聪明?的很, 能?唱好?几支小曲儿。姐姐想听听吗?」 「不?……不?用了。」  心?情滞涩, 勉强笑着回答。 「为什么不?用?」  像是?没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继续用细长草杆逗弄笼中的九宫鸟。  但那鸟呆愣愣的, 没有啥反应, 只有被戳痛了时才会往边挪一挪。 「欸?它怎么不?唱呀?」  打开笼子,准备将它从里面捉出来。   谁料九宫鸟看见笼子打开, 眼神?亮了几亮, 觑着空隙,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阿松看着它扑棱着翅膀往外面飞去?,心?底有几分开心?。  真好?,它逃走了呢…… 突然?, 一团黑影从外面跃入, 一下子就击中了鸟。  待那黑影在桌子上落定时,阿松这?才看清, 原来是?一只身?形纤细的碧瞳黑猫。  它嘴里衔着雀儿,邀功似的走到长映面前,昂起脑袋,尾巴轻轻的扫了扫。 「真乖……」  长映笑着夸奖它,把雀儿重新锁进笼中。  「怎么总想着逃呢?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究竟有什么好??不?如待在我身?边。」  语气调侃的说着意味不?明?的话,似乎别有所指。 第40页 阿松看着那雀儿又变得呆呆的了,内心?一阵难过。  方才它多灵动呀,何必要这?样扼杀它的天性? 黑猫跳下桌,优雅的走到她旁边,垂下头,想蹭蹭她的腿。 阿松不?动声色的把腿往旁边移了移。  她不?太喜欢这?只猫,它给人的感觉像是?长映的帮凶。  黑猫察觉到她的动作,愣了一下,喵喵的叫了两声,似乎在问为什么。 阿松扑到长映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夫君,我不?喜欢这?猫,感觉会咬我,你把它赶走吧。」 大?概是?没料到她这?么主动,他的身?子一瞬间都是?僵硬的,待回过神?来时,将她搂得更紧。  「……好?。」 半撑开手中的香扇,对凑上来的黑猫拂了拂。  黑猫遭到这?样冷遇,怔了一瞬,看了他们两眼,不?情不?愿的跳窗走了。 阿松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直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动作迅速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刚才温香软玉入怀皆是?错觉。 「夫君,我看这?雀儿待在笼中不?快乐,可以放走它吗?」  似乎是?意识到温言软玉可以当作糖衣炮弹,阿松便善加利用,开始提出一些僭越的要求。 「这?……怕是?不?行的,好?不?容易才捉到,怎么能?轻易放走呢?」 「可是?……它待在这?笼子中一点儿都不?快乐呀?看着它总是?会想到自己……」阿 昏 听到这?句话,长映转头看向她。  阿松又赶忙补充道:「我身?子不?好?才一直待在屋中,多亏有夫君陪着我解闷才不?会觉得无聊。可是?它不?一样,它既无伴侣又双翅未折,何必要拘着它呢?况且,我也不?喜欢这?雀儿,你把它捉来做什么?为何不?送我一点儿喜欢的物什呢?」 「那夫人喜欢什么?」 「夫君你居然?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天哪!阿松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说出这?般矫情做作的话。 可是?这?话似乎对长映很管用,他的神?情眼见的愉悦,笑着柔声哄她:「怎么会有别人呢?姐姐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一边道歉一边垂下头想要亲吻她。 阿松下意识想躲,但还是?忍耐着让他在额头上亲了亲。  亲完后,她又旧事重提,「夫君,放了那只雀儿吧,夫君……」  一声声哀告,这?「夫君」二字叫得要多软又多软。 「唉……姐姐真的这?么坚持吗?罢了,你想放便放吧。」 「真的?」  倒没料到他答应的这?么快,又确认了一下,「夫君可不?准骗我。」 「不?骗你,怎么会骗你呢?」 她走到床边,把笼子取下,打开笼子门时望了长映一眼。  而长映一直盯着她的脸,她总觉得,他神?情有些复杂…… 但是?无心?多思,打开笼子,让九宫鸟飞了出去?。  它拍拍翅膀,不?做停留,朝着那辽阔的天空而去?。 真好?……  这?样就自由了。 第37章 故人 阿松向两名侍女打听长映的官职, 得?知他目前任职长史令。  可是,在她印象中,长史令是撰写文书的官职, 没有实?权,更不能号令军队。  所?以?他的那些兵都?是从哪儿来的…… 忽然外面传来争执声, 打断了她的沉思。  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过是刁民恶意滋事?罢了。夫人,我们先回屋吧,今儿天不好, 过会儿可能要起风了。」 「嗯。」  轻轻应了声, 由侍女们搀起。 然而此时不远处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便好奇的抬头望了一眼,于?是看到章简书的几个随从与看门者相互推搡。  「今日之事?, 赵大人必须与我说清楚!」 「章大人呀, 您还是回吧, 大人此时真的不在家。有什么?事?明儿上朝不能说?何必这样闯到家里来?您也是知礼的读书人, 怎么?这会子?就莽撞无礼起来了?」 章简书被阻拦的人一通阴阳怪气。  他学的是四书五经, 孟子?论语, 哪会贩夫走卒的市侩泼辣?  当即被怼的无话可说,一张俊颜涨得?通红。 「我不与你说叨, 烦请赵大人出来, 今日之事?必要辩论清楚。」 「都?说了,我家大人不在家,章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了。」 「怎么?可能不在?我亲眼见?到他进?了宅院。」 「那必是您看错了。」 「你……」  居然这般空口说白?话,根本是把人当傻子?。  抬头望向院内, 没看到赵长映, 反而看到了……阿松姑娘? 初见?到她时,先愣了一下。  随即再顾不得?什么?礼节, 直接闯了进?去。 「章大人,你你你……你干什么??这是读书人做的事?吗?怎么?就闯进?来了呢?」守门者手忙脚乱的来抓他。 「住手。」  阿松突然出声,所?有人都?怔住了。  原以?为夫人身娇体弱,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没想到开口的两个字,语气含冰,冷得?人发颤。 「夫…夫人,这位大人不懂礼节,怕是会冲撞了您。您先进?屋吧,这儿的事?不必劳您挂心。」 第41页 「你们这般吵闹才是冲撞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大人因何要见?夫君?」 「夫君?」  章简书听到这两字诧异无比,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松姑娘……你说什么??难道赵长映是你……是你夫君?」 「这位大人如何知晓我名字?我与大人从未见?过,并?不相识。」 「阿松…你……」  此时他心底的诧异已经无以?復加了。  几年未知晓阿松的消息,原以?为她看不惯赵长映玩弄权政,扰乱朝纲的行为,便离开了他。  谁料几年后相见?,她已成了赵长映的妻子?,而且……似乎不认识自?己了。 下人们看到两人相见?,紧张到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虽不知章简书与夫人有何渊源,但是大人吩咐过,不让夫人与他见?面……  他们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好。  可这命令现在分明没有执行好呀。 阿松与他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言。  她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算是故人,但是不算相熟,与他若有过多?牵扯,只?会害了他。  于?是当下唤了侍女一声,准备回房间,将自?己摈弃在旧事?之外,保全自?己,也保全他。 「夫人!夫人……等一下!」  见?她要走,他便有些着急。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口间半字难提。    「章大人喊我夫人做什么??这声音切切,听得?我都?动容了。」  长映不知何时出现在长廊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渥丹色朝服,长发束冠,怀中抱只?猫,通体漆黑,唯有一双碧瞳亮得?吓人。 第38章 心情 长映邀章简书去前厅议事。  但章简书伫立不动, 双目瞧着阿松,其间似有?万般情绪凝滞。 「章大人不是找我吗?何故紧盯着内子?」 「长…赵大人,不知?尊夫人是否唤作阿松?」  章简书语气激动, 似乎有?什么急着求证。 「是啊,是唤作阿松, 所以呢?所以章大人想说什么?」  他根本?没有?掩藏事实的打算,就?这么直白?的告诉对方。  一双漂亮的瞳眸看不出情绪,淡淡的冷嗤似乎带着星点嘲弄。皙白?的手抱着怀中的猫,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 那只猫不像正常被主人抚摸般享受, 反而敏锐的感受到一丝不安,紧张到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啧!」  长映也感受到猫的躁郁, 极为不满的发出嫌弃的一声?。  黑猫不停抖动的耳朵立即服帖住, 像做了错事般垂下脑袋。 「夫君……」  阿松轻轻唤道?。 「嗯?」 「您与这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妾身先行告退。」 「好, 姐姐先回房间吧。」 阿松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 长映也回来了。 她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长映面上看不出喜怒。  有?点反常的是,他进入房间后没有?先黏着她, 反而一个人躺在靠窗边的藤椅上。  之前时时刻刻紧贴着她, 她只觉得厌烦,现在单晾着她在一旁,她又觉得惴惴不安。 阿松装作喝茶的样子,等着他先开口。  之前一直都?是他打破僵局, 调节气氛, 所以现在也以为和?往常一样。 可是沉默了许久,房间内一片岑寂。  她终于按捺不住, 起先开口道?:「夫君……」  柔柔弱弱的一声?,任谁听?了都?该心软应答。 可他却似没有?听?到般,毫无动静的躺在藤椅上,长发铺了满枕。  侧着脸,朝向的是窗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单纯的出神。 「夫君。」她又唤了一声?。 走到他身旁,看到他闭着眼。  或许是真的睡着了……她这样想着,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感觉衣袖被一股力量拽住。  低头望去,一只雪白?的手正扯着自己的袖子。 他转过头,慢慢睁开眼,浓黑的眸子望着她。  「姐姐……」  这样轻轻的一声?,似乎饱含了许多情绪。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  语调闷闷的,多了点似是而非的意味。  手中用?力,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拉近自己。  待她的腰弯到差不多的程度,忽然伸手搂住,将她抱上藤椅。 「啊!」  她一声?惊唿,只感觉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已落入他的怀抱。  他抱着她亲昵的蹭了蹭,声?音软软的撒娇:「姐姐,姐姐姐姐……」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有?什么事惹你?不开心?」  阿松不敢问的太?明确,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有?呀,谁敢惹我不开心?」 「没有?就?好。」 「对了,姐姐,你?认识章简书吗?」 「谁?」  她刚放下的心又这么被提了起来。 「就?是今天姐姐见到的那位大人。」 「不认识,但他却似认识我,还知?道?我的名讳。夫君知?晓他与我的渊源吗?」 「并无什么紧要?渊源,姐姐不必知?晓。但是……姐姐需知?晓的是,章大人已有?家室,姐姐你?是我妻室,你?二人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好……我以后会避着他的。」 「姐姐真好,我不是拘着姐姐不让你?见外人,只是……男客与内眷身份有?别,你?们若见的多了,必然会引来闲言碎语。」 第42页 「我知?晓的,都?依你?的,必不会让夫君为难的。」 第39章 种花 长?映白日去朝堂时, 阿松便一个?人待在宅中。    闲来无事,和侍女们说想种点花消遣时间?。  侍女自?然应允,很快就寻来花种小铲等一应道具。 花种是紫色凤尾鸢, 开花时倒是极美,只是无甚香味。  阿松说:「有没有香味浓一些的花种?譬如栀子、茉莉之类。」    「栀子茉莉倒是没有……不过, 花匠们新进了几株小苍兰,味道也是极好闻的。夫人若是喜欢,奴婢便可替夫人向?他们要?一些花苗过来。」 「……嗯。」  阿松轻轻应了声,两名?侍女便会意?, 很快为她寻来花苗。  除了小苍兰, 还有夜合、络石、香雪球等花苗花种,都是香味极浓的品种。  她们揣度着阿松的心思, 寻幽入微, 面面俱到。 阿松接过花苗, 低头轻嗅, 唇畔漾开笑意?。  她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些芬芳馥郁的花呢。 长?映回来时, 阿松的花正种了一半。  花盆铁铲之类散落周围, 大大小小的泥块污了半扇裙子。  她不喜欢藉助道具埋土,亲手捧着泥, 一把一把的往里?堆, 堆完后又轻轻的拍了拍。 粗糙黝黑的土把她的手弄得很脏,皓白的臂腕也不能倖免。  骯脏的泥色就那样醒目的缀在雪白的肌肤上,浑然是想将不沾尘埃的玉山冰雪拉入泥淖一起堕落。 她手上原本有薄薄的茧。  因常年习武而起,是她原有一身武功的证明。  可是, 在她坠崖醒后, 长?映常会给她涂抹药膏,将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尽数抹去, 连这手上薄茧祛得干净。 现在的她,浑身肌肤细腻柔白比过娇养闺中的名?门小姐。  然而,这并不使她高兴……  望着自?己一双格外细白柔滑的手,内心只觉厌烦。 长?映的脚步声缓缓及近。  两名?侍女最先发现,刚准备委身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  指轻轻一扬,二人识趣退下。 他就蹲在她身旁,偏头望着。  渥丹色朝服衣摆缠绵曳地,与她月白衣裙交错相叠。 阿松仍忙着种花,没注意?周旁人物的转换。  正想让侍女为自?己递一下铲子,一转头却看到长?映。 她不禁怔住。  樱唇微启,却无一言,方才酝酿到嘴边的所有话尽数凝滞。 「姐姐,怎么?了?」  瞧她怔然模样,他只觉有趣,言语间?满是柔情小意?。    「没……没什么?,夫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因为心里?记挂姐姐,便想着早点回来。」  抬手,用袖子为她拭去额间?细汗,「姐姐喜欢花吗?」 「倒也不算,只是闲着无事。」 「我还想着若姐姐喜欢,便寻一些稀奇花种过来。」 「花便不必了,你若得空,为我寻几味香料吧。前几日看了一本调香的书?,觉得有趣,便想自?己动手试试。今日种的花也是为了预备调香之用。若调出的香味好闻,也可为你做一个?香囊。」 「原是如此,姐姐的性情较之从前大有不同。从前的你,断不爱脂浓粉艷,更罔论调香与女红。」 「如何?我性情与之前不同,你便不喜欢了?」 「姐姐在说什么?呢?」低笑着亲了亲她眉眼,「我喜欢的是姐姐本身,并不是怎样的你,以前的你也好,现在的你也罢,都是你呀,都是我喜欢的。而且……现在的姐姐较之从前……更让我觉得安心。」 「嗯?此话怎说?」 「从前的姐姐让我完全抓不住,感觉一不留神就会消失。而现在,便没有那种患得患失之感,姐姐就在我身边,再也逃不掉了。」他说着,伸手将她纳入怀中。 「……」 第40章 香囊 除了调香, 阿松还学习刺绣,精进厨艺。所学一切,与闺中女子无异。  只是?所绣之物, 不见情态,唯有孤意。 她从不会绣交颈的鸳鸯或者并蒂的莲花。  鸳鸯只绣一只, 莲花只开一朵。 长映下朝后,常依偎在她身?旁,看着那?花那?鸳鸯,斟酌着问道:「姐姐不喜欢成?双成?对吗?」 「一个就已经?很好看了, 何必再添一个?两个反而成?了累赘。」 「哦……这?样啊。」  他讷讷应了声, 不敢多问。  「累赘」二字戳中心事,令他无端泛起委屈。  侧首亲了亲她的脖颈, 湿热的唇倾注了些许力道, 皙白雪颈瞬时染上嫣然欲色。 阿松被他闹得难受, 伸手推了推:「你起开些。」 他心中委屈更甚, 更不愿松手。  唇已从颈边移到?脸颊上, 再移到?耳畔。  小巧如玉的耳垂被滴艷红唇亲了亲咬了咬, 显出一片湿漉漉的红。 唿出的热气直往她衣领里钻,平滑肌肤泛起不禁生起点?点?栗麻。  阿松听着对方微喘的唿吸声, 心中又气又怕。  气他不知?羞耻, 占人为妻。  怕他光天化日,侮人清白。 之前阿松以身?体尚未痊癒为由拒绝了敦伦之礼。  但她近几日又种花又劳作,看上去康健许多。  怕他今日瞧出端倪,压她上榻行夫妻之事…… 虽迫于形势, 委身?与他, 可过分亲密,仍心生厌恶。 所幸, 他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亲完耳朵便?抱着她,期期艾艾开口:「姐姐,姐姐……觉得我是?累赘吗?」 第43页 「我从未这?样说过。」  她这?话答得巧妙。  从未说过,并不代表从未想?过。 他显然也对这?答案不满意。  轻轻「哼」了声,作恶般咬了她一下,在脸畔留下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咬完后,嘟囔着岔开话题:「姐姐现在在绣什么?」 「金鱼,可以制成?香囊,来搭你的朝服。」 「……来搭我的朝服?姐姐是?给我绣的吗?姐姐真?好!」  他显见喜色,亲昵的蹭了蹭她颈窝。 诚如阿松所言,她铰了绣帕上的凤尾金鱼给长映做了个香囊。金丝红线与渥丹色朝服一搭,倒也显的相得益彰。 她轻声叮咛:「这?香囊里装了些安神的草药,你需时时戴着方见成?效。还有……我不常制香囊,也不擅制香囊。这?大抵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你若是?不小心弄丢了,我是?不会再做的。」 其实不必她多嘱託,他自会小心护着。  日日携带,不敢离身?。 香囊里的草药味极幽冷,是?他不曾闻过的馥郁香味……  也曾因好奇问阿松是?用了哪些草药香料,调出这?般味道?  阿松只笑着说:「夫君若是?不喜欢这?香味,那?就别戴了吧。」 他怎会不喜呢?  她给的,他怎会不喜?  便?是?毒药,也甘之如饴。 第41章 毒药 近几日的阿松格外?温柔体贴, 而且极擅撒娇,一声?声?「夫君」,直叫得人乱了心神。  长映抚着她的下巴嘆道:「姐姐, 你若是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阿松只笑着,并不应声?。 种的花苗很快就抽芽开花, 浓郁香气满庭飘荡。  她似乎极爱这香味,尽数将它们摘下,插在瓶中,摆在室内, 以便时时闻见。 长映自然不会?对她的行?为?有任何异议。  两名侍女也当她失忆后性?情发生转别, 毕竟刺绣熬粥制香囊这样的事都做了,所以摘花养花学园艺这些事情倒显得不值一提。 这日, 阿松窝在榻上看书?。  随手翻了几页便唤来侍女:「这书?不好, 烧了吧。」 侍女们心中诧异, 不懂她此举何意。  但不敢有所置喙, 低声?称了句「是」, 伸手接书?, 准备退下。 「等一下。」  她又忽然喊住她们。 「夫人还有其?他吩咐吗?」    阿松把书?取了回?去。  「把火盆端过来,我亲自烧。」 「……是。」 侍女们心中诧异更甚, 眼睛偷偷往书?面处瞟了几下, 试图将书?名看清,好禀报大人夫人今天烧了哪本书?。  可是她们发现?,书?名不知何时已被?墨汁涂黑,完全看不出原本字体。  或许她们偷看的动?作太明显, 夫人感受到那些目光, 于是垂眸望向她们,轻微的笑了笑…… 心中疑云如同雪球, 越滚越大……  夫人此回?烧书?,必然事出有因。若是她们不能及时找出,将来酿成大错,大人怪罪下来她们可担待不起呀。  可是此时此刻,她们不敢出声?询问或是直接制止,只好依着她的话端来火盆,眼睁睁看着那书?在盆中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等那书?烧干净后,她们端着火盆退了出去。  到了屋外?,她们才?敢翻动?那团未尽的火焰,试图从那些残渣里找到只字片语。  可是这本书?被?烧的太干净了,除了漆黑的灰烬,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她们心中惴惴,晚上把这件事禀报了大人。  大人听完后,未多言,只道了句:「知道了。」  回?房后也不曾向夫人问起过此事,似乎对这事不太上心。 但是她们心中仍十分不安。  后来找到了採办书?籍的管家,在他的协助下,核对了府中所有书?籍,才?终于知晓夫人烧掉的是哪一本。  那是一本……一本最平常不过的《史记》。 阿松将她们所有动?作尽收眼底,知道她们是怎样的恐慌,怎样的忙碌。  她觉得她们大题小做,同时也觉得欣慰,因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烧书?的关键,并不是怎样一本书?,而是烧这一行?为?。  她使了一点小手段,让所有人的重点都放在「这本书?是哪本书?」这件事情上,而忽视了其?他。  书?其?实是普通的书?,不普通的是夹在里面的字条。  不过现?在字条在没?被?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被?烧的一干二净…… 字条是她前几年走南闯北时结识的一朋友所赠。  上面书?写着一独门偏方?,来自西域,杀人无形,中原人氏闻所未闻。 她曾以为?这张字条永远不会?用到,没?想到如今事与愿违……  她按照字条上的方?子将药配了出来,塞一些进长映香囊里,嘱咐他日日携带,毕竟这药需长期吸入才?会?生效。 若是将它当作香料焚烧,佐以花香,效果更佳。  阿松也切实是这样做的。  每到晚上,长映回?到房间的时候,她都会?把侍女们赶出去,然后点燃薰香。  伴随着撩人的香气,她情意绵绵的与他说着话,将他所有的戒备瓦解。 听闻这毒无药可解,吸入心肺,渗透骨髓,侥倖不死?也终成残废。  阿松觉着,这样挺好的。  反正她也心存死?念,师父师娘师兄师弟皆已身死?,而她武功被?废囚作笼中雀,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倒不如拉着这罪魁祸首一起下地狱,也算为?世间除一次害。 第44页 第42章 救援 长映有?时会邀官员到府内议事, 议事的地?点在?离小院不远的偏室。  阿松状似无意从?那儿经过。隔着竹帘,看不见里面形容,但能?模煳听到几句对话。 里面的人似乎在?为什么事争辩了起来, 情绪激动,慷慨激昂。  具体何事没?有?听清, 只听到「今晚」「行动」「陛下」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她怕自己停留太?久引起怀疑,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长映与她说:「今晚有?事要出去一趟,姐姐早些休息, 不必等我了。」  阿松低声?应是。她猜测此?行必然与白日所谈有?关, 只可惜她没?有?门路探查清楚,不能?知晓到底是何事。 长映离开后, 阿松把两名侍女也遣了出去。  今晚没?有?焚香, 毕竟她不想比他早死。 紧闭门窗的房间内漆黑一片,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吱呀——  轻微的推门声?, 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阿松被这声?音吓得心头?一颤。  微微支起身看着门口, 没?有?过多动作, 亦没?有?出声?。 「师妹……」  熟悉的声?音。 她初听到时,脑袋嗡的一声?陷入茫然。  曾经陷入绝境时, 多么期望这个声?音能?够出现?。  可是一次次的期望, 等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现?在?一切回天乏力,他却出现?了,阿松心中只觉好笑?。 「怎么没?人回应?是不是找错房间了?」  此?时,一道清悦的女声?的响起, 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阿松也识得这声?音。  魔教?圣女林知夏, 早先年便与大师兄情投意合。只可惜当时两人之间误会重重,并未真正在?一起。想必现?在?已经解除误会, 双宿双飞了。 「应当没?有?,我们之前不是来踩过点吗?」 沉默许久的阿松终于出声?:「师兄,还?是林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嚯——吓到我了!原来真的有?人,阿松姑娘,我们来救你了。」  林姑娘的声?音还?保留着从?前的娇憨,显然被师兄保护的很好,没?有?经歷过任何磨难。 「不用了,你们走吧,保全自身就好。」 「为何不用?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救你的呀。还?有?你的师父师娘师弟们,他们都等着见你呢!」 「你说什么?!」  阿松猝然睁大眼睛,一时间只觉炸雷轰鸣,震得她浑身失去知觉。  「师……师父,师父他们……」 「你该不会以为你师父他们死了吧?」 「我……」   她唿吸急促,一时间说不出话,铺天盖地?的狂喜几乎将她淹没?。 「知夏,你先去屋外?守着,提防旁人过来,接下来的事我跟师妹说吧。」  伫立一旁的大师兄此?时忽然出声?。 「嗯,好。毕竟是你们师门的事,你来告诉她比较好。」  林姑娘识趣的退到屋外?。 待她离开后,大师兄才缓缓开口:「师妹,确实如知夏所言,师父他们都还?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  阿松心中焦急,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 「只是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师父为护师娘师弟他们,身上多处受创,而且强行动用真气,导致毒入经脉,恐怕…恐怕已是回天乏力。」 「怎么会这样??」  她心底的狂喜冷却下来,听闻师父的事不禁满怀担忧。 「倒也怪我,终究是我晚了一步……」 「师兄不必自责,若说有?错,我亦有?错,二…二师兄亦有?错,长映更是有?错。」 「师妹,你恨赵长映吗?」 「自然是恨的,他屠我师门,废我武功,如何能?不恨?」 「如今我有?一法可根除他,但需师妹协助我,不知师妹愿意不愿意?」 「师兄但说无妨?」 「如今你是他最亲近之人,有?最多机会接近他。我需要师妹做我们的线人,替我们探知他与哪些人有?往来,往来书信中都写着什么。」 「只要知晓这些便可除掉他?」 「师妹有?所不知,赵长映想拥立新君,意图谋反,有?这些往来书信作证,就不用担心不能?根除他。」    阿松略略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师兄,我有?一事很奇怪,你武功高强,可以轻易潜入他府中。大可一剑便杀了他,何必要藉助朝廷的势力。」 他沉默半晌,忽然笑?了,「师妹,经歷这么多事,你已不像从?前那么天真好骗了。我自然可以一剑杀了他,只是……单杀了他,只为泄愤,无更多益处,倒不如让他的死为我所用,一举两得。」 「何为一举两得?」 「师妹应当知道,知夏身处魔教?,而魔教?为中原武林所不容,要想魔教?被大众百姓接纳,最好的办法是被朝廷所招安。如果?把诛杀朝廷反贼的功劳记在?魔教?头?上,那么它被招安的机率便会大上许多。」 「师兄真是为林姑娘谋划深远。」 「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阿松心底说不上是何滋味,到底是该为师兄寻到所爱高兴,还?是为他目的不够单纯而悲哀。  她害怕在?师兄心中,男女之情胜于师徒之谊…… 第45页 第43章 旧事 阿松最终答应师兄, 做了魔教的线人。  临走前,他?递予她一封信。 阿松展开一看,见是师娘亲笔所书。  信中?解释了二师兄与师门之间?的恩怨, 亦还多次劝诫阿松与付云谨放下仇恨,莫再与他?人起争端。 放下仇恨?谈何容易。  她心?中?长嘆一声, 将信架在烛火上付之一炬。 隔日?,她依旧用温言软语瓦解长映的所有防备,只是薰香不再用了。  既然大师兄有办法杀了长映,她也不必自己动手, 更不必以命换命。 她盘算着, 待一切落定后,陪着师父他?们回到苍玄山。  武功皆失, 宏图壮志也皆化?作尘泥, 她只想在山上安稳的度过余生?。 此时也该庆幸吸入的薰香不多。  或许有机会看着几位小师弟长大, 和他?们讲自己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 阿松不再用薰香后, 房间?里?的花也都?搬了出去, 长映疑惑的问?道:「姐姐不是喜欢这些花吗?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花香易招蚊虫, 还是放在外面吧。」 「那薰香呢?姐姐为何最近也不焚香了?」 「闻多了觉得腻,近来想念以前清净的感觉。」 「这样啊。」他?怅然若失, 语气中?似乎有一丝遗憾。  阿松不懂他?所遗憾的是什么, 只当自己听错了…… 过了春便入了夏,长映在沐浴完后,躺在藤椅上看月亮。  长发铺了满枕,散懒的姿态倒看出几分颐养天年的模样。 阿松路过时, 被?他?顺手捞进怀里?。  她本想反抗, 但想到如今处境便放弃了,安静的趴在他?身上。  有规律的心?跳声和幽冷馥郁的香味让她慢慢泛起困意。 自从做了线人, 她便知晓了许多谜团。  譬如长映的来歷—— 母亲是当朝长公主,父亲不详。  公主尚在闺中?时,与人暗通款曲,致使珠胎暗结。 这本是皇室秘辛,一大丑闻,常人遇到这事必然千方百计的遮掩。  而这位公主与众不同,她大肆宣扬,似乎要将这件丑闻公之于众。 此举自然引得皇帝震怒。  华服玉冕的少年天子沉了脸色,敕令将她关押。 公主望着自己身处高位的兄长,冷笑?三声,拂袖而去。 公主与皇帝并非一母同胞,自幼不睦。  此回又闹出这等丑事,皇帝必然不会轻恕,重则丢其性命,轻则贬为庶民。  然而众人都?猜错了,皇帝并未予她什么重责,只是将她禁足寝宫。 公主在寝宫生?下一个男孩。  她对这孩子没任何感情,刚生?下就丢给一个老太监,命太监将他?掐死埋掉。 老太监无根,这辈子都?不能?生?育。  他?望着年幼的孩子心?生?怜悯,偷偷将他?留了下来,并冠以自己的姓,取名赵长映。 自然,这些事公主浑然不知,她以为孽种已被?掐死。  所有当皇帝来探望她时,她猖狂得意的大笑?着,仿佛一切得到酣畅淋漓的报復。    皇帝听完公主所说,怒不可遏。  这份怒气比公主宣扬丑闻时更甚。  殿内的金银玉器被?砸的稀碎,宫人们跪倒一片,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后来,公主被?皇帝指婚于一小吏。  那小吏相?貌丑陋,市侩猥琐,一般女子都?不会认为他?是良配,更罔论金枝玉叶的公主。 皇帝以为公主会抗旨不遵,他?也等着她抗旨不遵。  但是她没有,她沉默的温顺的接受了这一切,就好像欣于嫁给那个猥琐丑陋的小吏。 皇帝愣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该怎么办。  他?是皇帝,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根本没有挽回的机会。  在众人似是而非的议论声中?,公主披上嫁衣,成为了小吏的妻子。 而另一边的赵长映,平安长到五岁。  生?活虽清苦,但老太监并未苛待过他?,只是老太监太老了,老得已经活不久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留给长映,并且想找个好人家来收养他?。 但是,天不如人意。  长映在街上被?小吏看见。小吏见他?相?貌与公主有三分相?似,便起了歹意,将他?虏进府去。 小吏虽自翊为驸马,但骨子里?是天生?的卑贱市侩。  他?是依靠公主的尊贵身份才得到官位宅邸,却不知足。  先是嫌公主非完璧之身嫁给他?,后嫌弃公主与他?貌合神离,分宅而居。  他?一边依靠着公主得到一切,一边又想满足自己卑劣可怜的自尊心?,如此反覆折磨下,竟然对公主生?出怨恨之心?。 但是公主身份尊贵,他?根本碰不到,甚至平日?里?见都?见不到她,所以就把所有怨气撒到与公主相?貌相?似的长映身上。 他?先是把长映当作公主,对年仅五岁的孩子百般折磨。  后又怀疑起他?的身世,对抚养长映的老太监严刑拷打?,终于知晓一切。 小吏心?中?暗笑?。  这下可让他?逮到机会了!  他?折磨不到公主,可以折磨公主的儿子。  母子连心?,这也算报復公主。 长映日?渐长大,出落的越发貌美,小吏看着他?心?生?狎昵之意。  但是现在宅邸地处京都?,极易遇到达官贵人。若是让他?们看到赵长映模样,生?了疑心?,禀报了公主,这可于他?大大不利呀。 第46页 所以他?自请下放,到一偏远小镇。  那里?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住他?。  到了那里?,他?可以尽情宣洩自己的情绪,尽情放纵自己的欲望。 这个貌美的孩子,就是自己宣洩欲望的工具。  那天晚上,他?推开房门,恶狠狠的想着:我?操不到你娘就操/死你!你这野种!我?操完你就把你卖进窑子里?,成为千人骑的婊/子!什么皇家血脉?公主之子?我?呸! 然而,那天晚上。  阿松破窗而入,一柄长剑划破他?所有阴毒猥琐的幻想。 第44章 成败 阿松虽怜悯他遭遇, 但也怨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各种苦痛。 他如何报復折磨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她都没有?异议。  可?是她呢?她与他何仇何怨?师父师娘师弟们更与他何仇何怨? 不?仅无仇无怨……说起来,她也算他的恩人。  她从未想?过让他报答什么, 只想?着对方能平安长?大便好。可?是长?大的后的他恣意妄为,以怨报德, 事事所?为,阴狠至极。 她厌恶他,怨恨他,甚至后悔当初救他。  或许当初就不?该救他的!他那?么聪明, 那?么厉害, 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祸害? 不?该救他的。  他有?的是办法,就算一开始势单力薄遭受折辱, 长?大后的他也能桩桩件件的报復回去!  至于他被怎样的折辱与折磨, 都与她无关, 她不?想?与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阿松从未自翊过心善, 也没有?义务去救不?相干的人。  她若救, 是她侠肝义胆, 路见?不?平;若不?救,亦是理所?当然, 合情合理。 可?就是因为一次路见?不?平, 救来了这个祸害,她实在是悔不?当初。  如今感嘆什么都为时已晚,她只盼着这一切早点结束,然后自己回到苍玄山上度过余生。 阿松等了很久, 终于等到了最关键的那?一日——  临出?门前,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语气与往常无异, 「今日回来得晚,姐姐便不?必等我用饭了。」  她低声?应着,亦如平常送他出?府。 待他离开后,她坐到窗边,看看书,发发呆,表面瞧上去云淡风轻,微颤的手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不?宁。 赵长?映今日带兵逼宫!  他谋划多时,成败在此一举! 不?知师兄他们是否已做好准备,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阿松作为线人,该传递的情报都已传递,至于结果?如何就看师兄他们最后一役。 服侍她的侍女瞧出?了她心中的担忧,安慰道:「夫……不?,阿松姑娘,您不?必过于担心,傅公子他们一定会成功的!」自从师兄许诺会救出?她们的亲人,她们便投诚到师兄阵营。师兄明面上说着让阿松与她们相互帮衬,实际上是相互监视,提防着其中一方叛变。 「但愿如此。」 宅邸内平静的让她心生忧虑,下人们井然有?序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看不?出?一丝异样。然而到了傍晚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异响。 难道是师兄他们过来了?  阿松心头一喜,随之展颜。  师兄说过,若此役获胜,待诛杀赵长?映后就会到宅邸来接她们。  听那?声?响似乎有?很多人,应当是师兄结束完战役便直接过来的。 那?两位侍女也显然和阿松一样的想?法,喜声?道:「阿松姑娘,想?必是傅公子他们到了。您身子弱,不?便多走动,我们出?去替您瞧瞧。」 「嗯。」 侍女们得到回应便推门出?去了。    她们去了许久,迟迟未归,外面的也异响也一直未停歇。  阿松心中原本的欢喜渐渐冷却下来,隐约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伸手,准备推门时。  「嘭!」的一声?清响,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阿松看着来人,不?由愣住。 「怎么?我没死让姐姐很失望吗?」 第45章 对峙 不得不承认, 确实很失望。不过现在还不知晓外面情况如何,她只能装傻充愣,「我?不懂夫君在说什么?」 「不懂是吗?」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问道:「姐姐还记得这块玉吗?」 阿松看着那镂刻着小小「沈」字的温润白玉,心头一惊, 但是面上未显出任何异样?,「这玉……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夫君为何这样?问我??」 「特别之处我?倒是不知晓。只是今日?早朝时不慎撞到一位大?人,玉便从我?袖中?掉了出去,被那位大?人瞧个正着, 他拿着玉发疯似的质问我?这玉是从哪儿来的。姐姐说这玉是从哪儿来的呢?」    「夫君说的话我?可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那姐姐知晓质问我?的那位大?人是何人吗?」 「这我?如何知晓?」 看着阿松继续装傻的样?子?, 他不禁笑了,娓娓道来, 「这玉是从姐姐以前的行囊里?找到的, 质问我?的那位大?人是章简书, 他本?是姐姐名?义上的未婚夫, 与一枚与姐姐相匹配的白玉。这玉呀, 本?是天生一对, 只可惜现在天各一方?永无碰头之日?。」 「你?……」 「姐姐不用?装了。其实我?心里?都?清楚,姐姐从未失忆, 愿意留在我?身边只不过是想?伺机杀了我?。裊裊薰香与柔情蜜语都?是致我?于死地的毒药, 亲手缝制的香囊里?也不过是用?来提前我?死期的工具。」 第47页 见他这样?说,阿松知道自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不由?冷了神色,「既然清楚, 那你?还装模作样?的问什么?」 「就是觉得这样?的姐姐很可爱, 想?逗弄一下而已。」 「……」他这般笑吟吟的模样?,让阿松异常烦躁, 「四年前婚书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 「是啊,确实是我?设计的。不过我?是主犯,姐姐是从犯。姐姐明知晓婚书是自己的却不点破,反而开?心的喝完喜酒跑到塞北,可见姐姐心里?没他,我?那样?做不正好帮姐姐一把吗?」 「我?是否应当谢谢你??」 「谢倒是不必了,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让姐姐看清一个人罢了。姐姐啊,章简书不是想?娶你?,他想?娶的只是一纸婚书,婚书在谁那儿他就娶谁,而不是特定的某个人。你?想?,当初他明明对你?心动,明明不喜茯苓,但就因为婚书在茯苓那儿他就娶了她,没有一丝反抗,难道姐姐你?还不明白吗?」 「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既然错了,那就错到底吧。你?为何……为何要把玉佩给?他看,为何要让他知道真相?本?来可以一辈子?平淡的过下去的,为什么要把他拉入痛苦的深渊?」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看别人痛苦,就是喜欢看别人苦苦挣扎不得解脱。我?这一生过得不顺遂,所以也想?让别人不顺遂!」    「你?……你?可真是有病!」 「是啊,我?是有病,还病的不轻,或许……我?该去死的,我?本?就不该活着,从出生就是个错误……」 「是的,你?该去死。」 「可是姐姐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死吗?你?知晓我?明知那些薰香有毒还任由?你?烧着是为什么吗?」不待阿松回答,他自己便接上了话,「因为那个时候姐姐会陪着我?赴死呀,我?为何不让你?烧呢?我?只是不想?姐姐丢下我?,若是有姐姐陪着,黄泉边奈何口都?无妨。只是……只是后来为什么姐姐反悔了呢?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亲友还活着,就没有赴死的必要了?是不是觉得有人来救你?,就能彻底摆脱我??」 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姐姐,你?为什么总是能轻易的丢下我??这黄泉路漫漫,你?竟想?让我?孤身一人走过?若我?身死,阴阳相隔,你?必然不会哀悼我?的,或许还会拍手称快,另寻良人……我?怎甘心呢?怎甘心你?与旁人在一起,怎甘心你?以后的生活与我?毫无瓜葛。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死?」 「有何不能?自然是你?自己去死,我?为何要陪你??」 「可是姐姐……」冰冷决绝的态度像一把利剑,狠狠的扎入他的心脏,勉强压抑住那窒息的疼痛,继续说道:「你?一向心善,知晓我?幼年的遭遇不该同情我?,心疼我?,爱护我?吗?为什么还想?着离开?我?呢?为什么要这么绝情?」 「幼年的遭遇……那些书信!是你?故意泄露给?我?的?」 「是啊,我?想?在姐姐这边博取一点儿同情,想?让姐姐陪陪我?,可是姐姐却丝毫不心疼我?,也不可怜我?,明明不该这样?的。」 「你?在我?这儿博取同情?呵呵,真是太好笑了!那谁来心疼我??谁来可怜我??谁来可怜那些与你?无冤无仇无辜受牵连的人?你?怎样?报復伤你?害你?的人,我?都?没有异议!可是我?师父师娘师弟们,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呀!为什么他们要遭受此劫?为什么?」 「姐姐是因为这些记恨我?的吗?是因为这些与我?生分的吗?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姐姐,他们不是没有死吗?所以我?也不算犯了很大?的错是不是?姐姐,原谅我?吧,我?会改的。姐姐,我?求求你?再像最开?始那样?疼疼我?好不好?姐姐……」 「不,你?不会。师父他们能活下来,是因为师兄的拯救,根本?不是因为你?心慈!他们能活下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的过错从下令放箭的那一刻已经铸成,与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关系!」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晓他们是你?亲友,怎会真的杀害他们,我?只是想?来吓唬你?一下,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当时情绪失控了,我?以为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对不起……」 「当初就不该救你?的,如果没有救你?,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就不该救你?的!」 他震惊的望着她:「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就是我?的神明呀,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你?救的我?……你?怎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怎么能将我?抛弃?怎么能将我?弃之深渊而不顾呢?」 「为什么不能?」她此时的语气平静到异常,「我?不过是一普通人,偶尔救了你?罢了,又算作什么神明呢?其实你?有没有仔细想?过,或许你?爱的并不是我?,只是爱那种我?能保护你?的安全感。如果当初救你?的那个人与我?相貌体型相异,甚至性别都?不同,只要他救了你?,你?照样?会爱上他。」 「不,不是的,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第48页 阿松像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你?爱的并不是我?本?身,只是英雄情节作祟。」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救我?只是契机,能令我?心动却谈不上爱,我?爱的就是你?本?身,就算救我?的不是你?,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要我?遇见过你?看到过你?,我?还是会爱你?。」 「骗人,感情是一步步积累成的,世上哪来毫无理由?的爱?」譬如师徒之情,譬如同门之谊,都?是长年累月堆积而成的,哪有突如其来毫无理由?的感情? 「为什么没有?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想?去弄明白。自己的姻缘,向来只讲究合适二字。根本?不想?去理解那些浓烈的冲动的感情。 「姐姐,你?不懂的。你?不爱我?,也不爱任何一个人。」 第46章 毒药 「你不是想让我陪着你吗?好, 那你过来。」 「姐姐?」 「你过来。」她坐在不远处的?榻上,目光沉静,开口的?语气带着几分?蛊惑。 「姐姐……」他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越靠近时脚步越慌乱,最后扑进她怀里。伸出双手, 紧紧地抱住她腰身,哭着道:「姐姐,你可?不许哄骗我,别丢下我了?, 我害怕……」 「别怕, 我陪着你呢。你不是最想让我陪着你吗?」皙白的?手抚过他浓黑的?长发,一字一句皆透着柔情。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晕眩了?头脑, 眼中不禁显出茫然, 「姐姐……」  喉咙处勐然的?尖锐疼痛让他有些清醒, 慌忙扣住她手腕, 阻止剪刀的?进一步前?行?。  「姐姐是想杀了?我吗?」 「我会陪你死的?, 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你骗我, 你不会。杀了?我后,你必然自去逍遥自在, 哪里还会记得我?更罔论来陪我。」 她见挣脱不得, 只好另想办法。于是卸了?力,松了?剪刀,软着嗓音跟他说:「那这样吧。你先?杀了?我,然后再自杀好不好?」 「什么?」    「你不是担心?我骗你吗?那你就先?杀了?我。」剪刀放入他手中, 冰冷锋利的?尖端对着自己雪白的?颈, 「杀了?我,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 如你所愿。」    「不……不行?,我做不到……」拿剪刀的?手疯狂颤抖,几乎握不住。最终将?它丢弃在地上,抱着她,絮絮叨叨地哭,「我虽然想让姐姐陪着我,可?我看不得姐姐比我先?死,而且还让我的?手染满你的?鲜血……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你既想让我陪你,又害怕我诓你,让你杀我又不肯,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两全其美……有的?,有的?,姐姐我们可?以一起死。」他像是得到什么绝妙法子,开心?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瓷瓶,「鹤顶红,一滴入喉,肝肠寸断,姐姐陪我喝好不好?」 「……」 他将?她的?沉默许作默认,拔开瓶口小?木塞,将?瓶中药粉分?别倒入桌上的?两杯茶水中。他自取一杯,另一杯递给她,「姐姐,你愿陪我喝下这杯吗?」 茶杯几乎被强塞进手中,她木然的?接下。看着杯中液体,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说起来,我们虽有夫妻之名?,却从未拜过堂,喝过合卺酒。如今已到这样地步,再预备婚礼已是来不及了?,只好以茶代酒,让姐姐陪我饮下此杯,也好到了?阴曹地府有着堂堂正正的?名?分?。」 阿松任由他的?手绕过自己臂腕,冰冷的?瓷杯快要触及唇瓣。看他微阖着眼,仰头,杯中茶水慢慢倾入……  她手一甩,瓷杯四分?五裂,转身就跑—— 跑!  快跑!  逃离这里! 凭什么陪他去死?凭什么陪他喝合卺酒? 什么叫堂堂正正的?名?分??意思是到阴曹地府也摆脱不了?他吗?真是太可?怕了?,她不要! 她并非贪生之人,可?以死,但?不是因此而死,更不是陪他而死! 要死他自己一个人去死好了?!  师父他们还好好活着,她还想陪师弟们长大。 有手抓住她胳膊,勐然用力将?她拽了?回去。幽冷馥郁的?怀抱像是阴冷粘稠的?泥潭,她拼命挣扎只会得到更用力的?束缚,被牢牢吸住,不停下坠,似乎直至深渊才?会停止。面前?有阴影覆下,唇上是湿润的?温热,他热切地亲吻着她,带给她的?除了?那过分?热情的?爱意还有口中的?毒药。 他红着眼眶,吻了?吻她的?眉睫,低声哄道:「不怕的?,姐姐,不会疼的?,不怕的?。」 挣扎到最后,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像被拔除椎骨失去支撑的?皮肉,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 心?里说不上是绝望还是不绝望,只觉得天意弄人,当初想死的?时候却死不掉,现?在不想死了?却被拖着去死。 他似乎还在跟她说着什么,可?已然听不清,眼前?的?暗色越来越浓,最后,只陷入铺天盖地的?黑…… 第47章 最后 「师妹, 师妹醒醒!」 唿唤声?似乎由远及近,慢慢清晰,勉强睁开眼, 看见周边围了一?大圈人,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大师兄付云谨, 「咳咳,咳!怎么回事?我、我还未……」 第49页 「幸而?我们赶来?的及时,毒素已经帮你逼出来?了,大夫也在过来?的路上。」 「那他呢?」 「他?你是说赵长映?他当然没有这么好运, 我就等着他死, 又怎么会去救人。已命人割下他的头颅,挂在城门示众。」 「真的?」 阿松难以置信的问道。赵长映死了?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死了?自己还活着, 他却死了, 真的吗? 「师妹不信我?」 「不, 不是。」只是多日所愿一?朝得偿, 一?时间不知是现实还是梦中。 他死了,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纠缠她?威胁她?囚禁她?了, 以后再不会有人伤及她?亲友的性命了,终于摆脱这个祸害了, 她?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大概是她?心底的喜悦映射到脸上, 付云谨不禁问道:「师妹很盼着他死吗?」 「师兄觉得呢?」 「……确实该盼着他死,这么多日待在他身边也是委屈师妹了。不过,他似乎对师妹很好,而?且你们二?人又有着夫妻的名?分, 原以为他死了师妹会在心底感?嘆一?下。」 「感?嘆?是该感?嘆的, 感?嘆他死的不够早。」 「那这些书信……想必师妹也不想看了。」 「书信?」 师兄递过来?一?个红木匣子,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大叠素白信笺, 上书「夫人亲启」,一?笔一?划,字迹清逸,确实是那人所书。 「师妹要打开看看吗?」 阿松接过匣子,望着里面?书信不由怔住。 「他这人虽喜怒无常,难以琢磨,但对师妹是极好的。今日带人埋伏在他必经之路时,他迟迟未有出现,便知他大概洞悉我们计划,原以为会有什么应对之策,谁知却任由我们捉拿了长公主,清剿了反贼。他那样工于心计的一?个人,不信在知晓我们计划后没有万全之策,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故意留出漏洞便于我们擒拿长公主。或许,他早已心存死念吧……」 阿松没有理会师兄的话,她?从匣中取书信,看也不看,一?用力,全都撕了。 「师妹?」他大概也没料到她?此举,不由一?惊。 「师兄,怎么了?」 「你怎么……」 「这书信是给我的,我怎么处理应当是我的事。师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有时候师妹绝情起来?,连我都自愧不如。」 阿松未接他话茬,撑着地慢慢起身,「师兄,我们回去吧,我想师父他们了。」 「好。」 ——后来?。 她?回到苍玄山上,一?切如期望的那样,过着清闲安逸的日子。 师弟们日渐长大,师父师娘日渐力不从心,她?偶尔会指点一?二?。 这些日子,和她?下山前的生活那般,一?切似乎没变化,一?切又似乎都变了…… 某日,师兄救了一?妙龄女子,高挑貌美,身若扶柳。 他将女子带回苍玄山,期望师父师娘可以收留她?。 阿松对于这种受伤被救来?路不明的人的态度早已如惊弓之鸟,断不愿收留她?,只肯给她?一?些钱银让她?自去谋生。  可师兄说女子身体羸弱,又口不能言,在外面?恐怕难以生存下去。 而?他自己要留在魔教陪着林知夏,断不能带这名?女子的,所以想着留她?在苍玄山,就算是做个婢女也是好的。 师父师娘对这女子心生怜悯,师弟们正值少年意气,易对貌美异性心生好感?,所以他们都劝说阿松留下这女子。阿松无法,只好依了他们。 所幸,这哑女并非什么身怀异心之人,她?安静沉默的待在苍玄山上,跟在阿松身后。一?连数年,始终如一?。 后来?,阿松因坠崖旧疾与身上余毒,二?十五岁长眠于房内软榻。 哑女亦用一?根飘带悬樑自尽,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