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梨》 第1页 [现代情感] 《甜梨》作者:今雾【完结】 【身娇体软甜妹*口嫌体直酷哥】 时梨从小身娇体弱,是被父母捧在心尖上的宝贝。 为了找到能呵护她一辈子的男人,不求门当户对,只要沉稳会照顾人就好,所以选中了出身一般的沈东升。 沈东升初见时梨时也曾被勾过魂,捧在手心里宠着,但时间久了就成了没滋味的温开水,找上了其他的女人。 时梨撞见时,他反倒理直气壮时梨药罐子一个,中看不中用。 被丢下的时梨淋了场大雨,跌跌撞撞间,抓住了西装一角,仰着脸眼圈红的像兔子,「先生,能不能帮帮我?」 靳遇白视线落在她抓着位置,湿了,因为轻微洁癖而皱眉。 他动了唯一一次恻隐之心捡了她,却没想这一捡就是一辈子。 公司谁不知道老闆靳遇白是个人间恶魔,挑剔严格还洁癖,贼讨厌被人碰触。 在一天老闆底层视察时,实习生冒冒失失的撞上去,甚至握住了他的手。 全体职工为她默哀,这妹子今天该滚蛋了。 时梨:「小白,你怎么来了?」 全体职工:「……」 「这妹子可能脑子不太好使。」 「平时看着挺软一姑娘,今天怎么这么生勐?」 「每一步精准踩上老闆逆鳞,我想看她怎么死的。」 却没想到大老闆脸微红,嗯了声,「笨蛋,你今天忘记带药了。」 全体职工:「???」 论新来的实习生是老闆娘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婚后。 刚大病初癒的时梨躲在沙发后吃冰淇淋,被抓包后第一反应背过手,睁着眼睛摇头。 靳遇白低头,吻过她唇边的奶渍,在她耳边哼笑,「时梨,出息了,会说谎了。」 时梨被低音震的全身像没骨头一样软了,手里攥着的冰淇淋在她这一晃神就被拿走了,下一秒就进了垃圾桶。 时梨:「……」她怎么又中招了?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梨、靳遇白 ┃ 配角:沈东升、徐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甜妹跟酷哥 立意:破而后立,晓喻新生 第1章 不做善事 「梨梨,忘记围巾了,别让冷风灌了脖子。」 时梨已经走到了门口,蹲下来换鞋,时母追出来手里拿着条粉白的围巾,给她戴上了,又不放心地将边角塞进大衣衣领里,防止有半点皮肤暴露出来。 围巾是时母亲手织的,选的最柔软的粗毛线,不会扎皮肤也足够保暖。 时梨的脸小,一低头半张脸都快被围巾遮挡住了,只剩下一双乌黑杏眼。 她伸手压住下巴的围巾,露出完整的脸,「好了,妈,我走了。」 时母又蹲下身探了探时梨鞋的里面,「这双没毛不保暖,换这双吧。」 「不用了,这双也挺暖和的。」 时母站起身,「病都是从脚底起的,脚要是受了寒,就很容易生病。」 时梨睁了睁眼,听话地换了一双。 「药带来了吗?」 「带了。」 「保温杯呢?」 「带了。」 「暖手宝也带了吗?」 时梨换好了鞋,握住时母的手,重重点头,「报告母亲大人,您说的都带了,您还没说的,也都带好了。」 她早已经习惯母亲的事无巨细。 时梨是早产儿,体弱多病,免疫力比正常人低很多,从她有记忆起,就是在各种颜色的药丸中长大的。 如果不是父母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大部分时间都应该躺在医院,而不是跟正常人一样念书上大学。 她现在不能为父母做什么,只能自己的身体自己多上心,少生病,让父母少担心。 时母嗔怪一声,又替她整理下衣服,「小沈也是,这么冷的天约你出去就算了,自己也不知道过来接一下。」 「诶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要这么宝贝?」 「你要真是玻璃做的就好了,」时母捏捏她的脸,「我跟你爸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体贴了,其他的也没指望过。」 时梨笑,「好啦,母亲大人的话我一定带到,让他以后多多改正。」 时母被她逗笑,摸了摸她的脸,「好了,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妈妈再见。」 时梨挥了挥手,出了门。 没走几步,又听到时母的声音,「下午要下大雨的,把雨伞带着。」 「不用了,升哥会带的。」时梨再一次挥手。 转过头时,刚才的笑脸就支撑不住了,变得失落起来。 她骗了时母。 时梨这次过去,不是去约会,而是去捉/奸。沈东升噼腿了。 沈东升是她父母看中的。他家里条件一般,甚至有些困难,但他会照顾人,这是时梨最需要的。两个人在一起后,时父时母替他还了助学贷款,每个月另给生活补贴。 时梨对沈东升说不上多喜欢,但为了让父母放心,她点头了。 沈东升也没有辜负时父时母,对她体贴照顾。曾有一次时梨半夜晕倒,打不了车,是他一路背着她去的医院。 她心存感激,所以即便没有感情,她也并不反感这段未来的婚姻。 第2页 但噼腿是时梨的底线,要是沈东升碰了,她也不会一味地委曲求全。 沈东升噼腿是室友徐晴告诉她的。徐晴在去面试的路上无意中撞见的,沈东升跟一个女人搂抱在一起,公共场合丝毫不避讳地调/情,最后进了一家餐厅。 时梨现在打车直接去那家餐厅。 来的路上她就想如果真的撞见了,她该怎么面对沈东升,他不承认怎么办,闹得太兇了,父母知道的话该怎么办? 时梨闷闷地唿出一口气。 天气冷,唿出的热气在车窗玻璃上氤氲开了,模煳了车窗外街道上的行人,也模煳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行道树。 「到了,请从右边开车,小心慢走。」司机师傅停了车,提醒一句。 「谢谢。」 时梨解开安全带,拿好包下车。 那家餐厅是在沈东升工作的写字楼附近,她来过一次,也记得餐厅的位置,从商业街过去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时梨在餐厅门口驻足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进去。 现在正是用餐的时间,餐厅人很多她粗略看过去已经满座了。 服务员拦住了她,问:「小姐你好,几位用餐?可能需要稍等一下您看可以吗?」 时梨将围巾拉下来,脸颊微红,「……我有朋友先到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谎言了,但她还是有一些愧疚。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时梨进去,没几眼就看到了沈东升,在靠角落的位置,对面坐着的是短髮女人,涂着深红的指甲格外显眼,跟还在念大三的她比较,全身上下都写着成熟。 沈东升目光一直看着红指甲女士,没有注意到时梨走进来。 时梨也没直接走过去,现在两个人之间还没发生什么逾越的动作,她没有证据,沈东升狡辩几句就过去了,她反倒成了猜疑理亏的那一方。 她看到了附近只有一个人的餐桌,对方正低着头玩着ipad,笔挺的黑色西装,看不清脸,但生人勿进的气场很足。 时梨只好收回目光,但一圈看了下来,其他位置都有同伴,聊得欢畅,她不好过去打扰。 纠结很久,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男人对面坐下。 「不好意思,我借一下这个位置,几分钟就好。」因为窘迫,时梨声音细小如蚊蝇。 但对方没反应。 时梨这次加大了音量重复了一句,对方才注意到对面坐了人,抬起头,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略垂着薄白的眼皮,声音比脸更冷,「这里,有人。」 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时梨如坐针毡,但眼下也没其他位置了,她只能再一次请求,「麻烦你了,我很快就好。」 男人看着她,目光像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术刀锋利,「三分钟。」 时梨松了口气,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男人也不再搭理她,低着头,专注于手上的事。 时梨看向沈东升,那女人正盛了一勺汤餵给他,他手臂撑着桌面,整个人往女人的位置靠,张嘴咬住了勺子,咬完却不放开,眼神火热地看着她。 女人扬唇笑,极其妩媚,手指擦过他的唇。 时梨看得反胃。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东升,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三年,一直只是牵牵手,最亲密也是分开的时候,他亲了下她的额头。 沈东升不是没提过他们该接吻了,只是这种事应该是自然而然发生,而不是算计好谈了多长时间就该进行到哪一步。 噁心之余,时梨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然后给沈东升打了电话。 听到了来电铃声,沈东升拿出了勺子,皱眉去看手机,在看到来电提醒后对对面女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滑向了接听。 「梨梨,怎么了?」语气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梨不得不联想到,以前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跟今天一样。 她手指冰冷,「升哥,你在哪里?」 「上班啊,刚吃完饭在继续工作呢,我最近太忙了没顾得上你,等周末的时候我去学校接你,带你看电影。」 「在公司里吗?」 「当然了,傻丫头,不跟你说了啊,我这边有事。」 「……你能看一下你的左边吗?」时梨的声音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 沈东升勐地抬眼,保持着手机放耳边的姿势扭过头,显得有些滑稽,在看到时梨时,整张脸都僵住了。 时梨目光一怔,心里五味杂陈。 她挂掉了电话,对着对面男人低了下头,诚恳地说了声谢谢,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她走过去,沈东升已经站起来,红指甲的女人玩味地看了眼时梨,又看向沈东升。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直接过去接你,这么冷的天你身体又不好。」只是听他说话,还以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巧遇。 沈东升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时梨看着他问:「她是谁?」 「是啊东升,你给介绍介绍啊。」 沈东升心虚得不断舔唇,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女人倒是大大方方朝着时梨伸出手,「你就是东升说的那位小女朋友吧,我是他的同事。」 「你们同事,都会做这种举动吗?」时梨拿出的手机,里面是刚才拍的照片。 第3页 沈东升伸手就要拿过来,被时梨躲开了。 「梨梨,你别多想,我可以解释的。」 「嗯,你解释。」时梨来的时候担心自己脸皮薄不好发作,但现在的她出乎意料地冷静。 沈东升反倒被噎住,一时想不出託词。 女人笑了下,替他道:「他跟我说你就像是温开水,像木头,像死鱼?反正没什么趣儿,他早就腻了,又觉得你年纪小又还在念书,不想说出来影响你学习。」 「现在好了,你都撞见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温开水、像木头、像死鱼……时梨手指紧握,对她也算体贴的沈东升,原来是这样看待她的。 「明白了。」声音很轻。 时梨点了下头,因为低着脑袋,大半张脸都藏在了围巾里,很好地掩饰了她的情绪,露出来一双杏眼看起来又乖又软,她礼貌地道:「打扰了。」 转过身时,时梨想,捉/奸捉成她这样也挺失败吧。 她果然做不到。 「梨梨!」 沈东升焦急地叫她,就要跟上去。 还没跨两步就被东西绊倒,一个趔趄,直挺挺的往前倒,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板上。他摔得不轻,龇牙咧嘴的扭头,看见了一条伸出来格外显眼又突出的长腿。 「你他妈有病?」 「哦,抱歉。」同时收回了腿,只是语气毫无歉意。 男人声音低沉清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茫茫一片的冰原。 红指甲女士过来扶起沈东升,本来一脸的怒气,刚要张嘴跟对方理论时,看清楚那张脸后瞬间闭了嘴。 沈东升从地上爬起来,也认出了对方,不仅不敢发作,还只能过来做小伏低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靳总,是我没长眼睛冲撞到了您。」 男人一个眼神都没落下来。 还是助理走过来,应付掉两个人。 两个人走后,助理坐下愤懑不平道:「这种男的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怎么我们这些好男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种渣男还一个抱俩。靳总,连您都看不下去了帮那姑娘出气呢。」 他一直认为像老闆都是活在云端,对跟自己无关的事从不会上心。 靳遇白反应依旧平淡,「自己都不争气,没人会帮。」 助理:「……」那您刚才伸出去的腿,单纯的是想拉伸? * 时梨出了餐厅,才发现变天了。 大块的黑色乌云聚集在城市的上空,像是染了色的棉花团,将午后变成近黄昏,乱糟糟得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东升从身后追了上来,抓住了时梨的小手臂,用了不小的力气,疼得时梨当即红了眼睛。 她皮肤也比一般人敏感脆弱,只要用点力气,都会红一大块的那种。 对痛感的耐受力就更弱了。 「梨梨,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就是同事,跟好哥们一样,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沈东升长相普通,粗眉,一皱脸,显得很兇。 时梨忍着痛从他手里抽出来,「我想得再龌龊,也不如你做的龌龊。」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东升有些急躁。 「你现在就在骗我,我是身体不好,但我不是傻。」时梨声音小,但自有一份坚定。 「东升?」 身后,红指甲女士在身后叫他。 沈东升抿着唇,看着时梨病歪歪的样子更觉得自己是情有可原,「是,我就是有了其他女人怎么了?时梨,这都是你逼我的。」 时梨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怎么能有人无耻的这么理直气壮? 「谁他妈谈个恋爱像你这样,亲个嘴害羞不让,更别提碰一碰了,我他妈是跟尼姑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圣女呢,你自己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药罐子一个,我能要你,你跟你们一家都该去烧高香了!」 刚说完,沈东升感觉到脸上挨了一下,不疼,更像是挠痒。 时梨整张脸都涨红了。 她是有教养的,以前从没打过人,这还是第一次。 沈东升鄙夷嗤笑了声,「就你这病歪歪的身体是该当圣女,不然死床上了我有事没事?」 时梨哪里听过这些污言秽语,她连怎么骂人都不会,气得半死也只能骂道:「你无耻!」 「行了,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回去上班了。」红指甲女士上来搂住了沈东升的手臂,拉着人走了。 时梨始终咬着唇,眼眶红透了眼泪也没掉下来。 沈东升不配,她只是气,气沈东升,也气自己太没用。 她坐在广场长椅上也不觉得冷,她拍了拍脸,不能这副样子回家,会让父母担心。 也就一会的工夫,天黑得更加彻底。 直到雨滴掉到了脸上时,时梨才发现下起了雨,一瞬间暴雨倾盆,声势浩荡的像是要倾覆掉整个世界。 不到几秒时间她全身都湿透了,本来入了冬气温已经降到了6度,现在冻得她发颤。 时梨下意识想找地方躲雨,但她在广场的中心位置,无论去哪一个商铺都有一段位置。 慌乱中,看到灯牌上酒店的字样就跑过去。 身后电闪雷鸣,刮着烈风,大衣湿透像是石头一样沉,鞋子里面全都水,跑起来像是踩在淤泥里,一脚深一脚浅。 第4页 时梨不知道跑了多久,目的地始终距离遥远,天太黑,她又冻得身体僵硬了。 又一道惊雷仿佛在头皮炸响。 时梨感觉随时都会晕倒。 模煳的视线里,她看着前面有人撑着把黑伞。 凭藉着求生的本能,时梨跌跌撞撞间抓住了对方衣角,她仰着脸,瓷白的皮肤没什么血色,眼圈跟鼻尖红透了,狼狈的像是生了病被遗弃的宠物兔。 「先生,能不能,帮帮我?」时梨声音在雨中微乎其微。 靳遇白视线落在被她抓着的位置,湿了的一块被她手上的雨水氤氲出更深的颜色,他皱了下眉,因为轻微洁癖。 时梨感觉到眼前笼罩的黑雾瀰漫,她的意识越来越淡,抓着衣角的手快脱力掉下来。 她不想出事,父母知道了又该哭肿眼睛了。 但,下一刻,手被人拂开。 「你找错人了,我不做善事。」 跟餐厅里男人的声音一模一样,一样的没有温度。 第2章 怎么报答 「晋城各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 「目前各地积水严重,公共运输将全面停运……」 「请市民不要出门……」 「……」 电视里,播报着这场罕见的暴雨,一些区域已经被水淹了,不过才几个小时,积水已经没过小腿,暴雨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时梨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温度才有所回温。 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不能穿了,送去酒店清洗烘干,她现在能穿的只有男士衬衫。 时梨162,在女生中算中等身高,加上身形纤瘦,套上这件衬衫已经到了膝盖上一寸的位置,并不会显得露骨。 酒店的暖气充足,光着脚也不觉得冷。 时梨推开自己的房门,正对着客厅的电视,里面对这场暴雨的播报触目惊心,许多行人被堵在了涌动的黄色的洪水中,等待着救援。 如果不是餐厅男人救了她,她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进酒店后,她听见酒店工作人员称唿他靳总。 时梨到酒店后,还没有正式的跟他说声谢谢。 男人坐在沙发上,她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背影,他的身体像是她选修素描课里的石膏像,每一根线条都经过精心雕刻。 给人的感觉也像是石膏,冷冰冰的,好似永远只有一个表情。 面无表情。 时梨有点怕他,但礼貌又不允许她接受了他人的好意之后一声不吭。 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到了沙发边,弯腰低头一气呵成,身体几乎形成了一个直角,「靳先生,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好一会,除了电视里新闻播报里女记者字正腔圆的声音,其他悄无声息。 时梨还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 时间久了她撑不住,慢吞吞地直起身,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没看她。 时梨感觉他是真的很讨厌自己。 但道谢是她应该也是必须做的,她看着对方,再次诚挚道:「靳先生,谢谢您。」 大概因为被注视得久了,靳遇白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喘气的。 他看她一眼,眼底没有什么情绪,「你不用谢我,我没打算帮你。」 一开始,他就直接拒绝了。 当时时梨抓着他就像是救命稻草,求生本能,激发出她比平时更大的力气。 「不救你,我就只能跟你一起淋雨。」靳遇白再次偏过脸,语气里带着稀薄的讽意。 时梨羞愧得脸发红髮烫。 的确,是她死缠烂打,他才松口。 如果他不收留她,酒店早已经满员,她就只能穿着湿衣服待在大厅了。就她这身体,能不能撑下去都是问题。 时梨吸了吸鼻子,声音细微,被播报的声音掩盖,她低了低头又再一次抬起,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您的帮助,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靳遇白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静到掉落根针都能听见。 他看着时梨,像是看异类,「报答恩情?」 时梨不敢跟他对视,只能低着眼看地毯,点头。 靳遇白站起来走向她,距离近的时梨能看见他的鞋,他问:「你能怎么报答?」 时梨抬头,脸早就熏得通红,她想了好一会也说不出来,对于一个直接长住酒店套房的有钱人而言,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虽然我暂时想不到,但以后,只要您需要,我一定会还您的恩情。」 「所以,我不需要,就不用还了?」 靳遇白略低着身,视线跟她的持平,看着她那双总是像受了惊吓的兔子眼睛,问。 「要的。」 时梨忍着没往后退,但浑身上下都写着害怕。 靳遇白:「我欺负你了吗?」 「没有,您帮了我,对我有恩。」时梨老老实实回答。 「……」 靳遇白:「那就别一副随时都要哭出声的表情。」 时梨想挤出笑容,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笑不出来。 靳遇白站直了,垂着眼皮,见她脑袋都快要埋进胸口了,只能看到她乌黑髮顶,是真的怕他。 「住下来可以,只有一点,再难受也别哭哭啼啼。」头顶上,传来冷淡的声音。 第5页 「在这里,没人心疼你,只会嫌吵。」 时梨鼻尖有些酸,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说完,靳遇白从她身边擦过,身上有淡淡的冷杉味。 她站在原地,直到听见房间门合上的声音,她绷直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房间的地毯是长绒的,踩上去软软的,走起路来都没什么声音,空气是高级的香料味道,摆在长桌上的鲜花新鲜欲滴……这里的一切都比家里好,她却无比地想念家里的味道。 * 靳遇白习惯住酒店,反正房子里也没有人味儿,在哪都一样,这里离公司更近。 所以在这栋酒店落成之后,他就给自己留了高层的套间,吃住都在这里。 主卧连接着书房,方便工作。 时钟指向八点,靳遇白伸手拿过水杯才注意到咖啡已经见底了,只在杯底留下淡淡的褐色印记。 他往后推开办公椅,起身去客厅倒咖啡。 门刚打开,靳遇白注意到客厅里很暗,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从电视发出来的,因里面的画面时明时暗。 电视发出的光束前,坐着穿着他衬衫的小姑娘,并没有规矩地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下面的地毯,抱着沙发抱枕,神情专注认真。 他差点忘了他捡了只兔子回来。 靳遇白收回视线,抬腿走过去,目不斜视。 「先生……」时梨才注意到他,他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出来,才大着胆子关掉了灯。 靳遇白没理她。 但即便他目不斜视,余光也很难不会扫到电视屏幕的画面。 画面一点也不明亮,是一间泛黄的旧阁楼,阶梯是木质的,陈旧得像是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没有一个人,一片死寂。 什么电影? 靳遇白刚有些想法,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镜头下一秒有东西从上掉下来,却悬在了半空,晃荡了两下画面才逐渐清晰。 掉下来的是个人,没掉下来去是因为被绳子套住了脖子,就这么挂在了阁楼半空。 严格来说,那也算不是一个人,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嘴角会裂到耳后根,还能冲着你微笑。 靳遇白:「……」 「你这看得什么东西?」他无法再忽视掉时梨。 而时梨在看见靳遇白出来之后就跑去开灯了,灯光刚好跟他的声音同步出现。 「《阁楼恶鬼》」时梨回答。 「什么东西?」 「是泰国恐怖片。电影讲述一个穷困潦倒的作家,不得已卖了房子后在郊外租了栋老房子,勉强能维繫生活跟继续写作。男主角一家搬进来之后遇到了很多灵异事件,最后才知道这里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是一栋凶宅……」 「停。」靳遇白听得头疼。 时梨闭上了嘴巴。 靳遇白问:「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看这种东西?」 表面上挺单纯无害,实际上暴力血腥兔? 时梨低了低脑袋,小声地回答:「我有点难受。」 「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繫?」靳遇白已经尽可能在克制了。 时梨:「因为在恐怖片里,有很多人都很惨,他们遇见了鬼,有的都丢了性命死得很难看。剩下来的主角还要跟鬼斗,有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赢了,其实没有赢,鬼还在……他们比我更惨,我没道理那么难受。」 靳遇白抬手,摁压着眉骨,缓解不耐的情绪,「跟恐怖片比惨?」 「嗯。」 「灾难片不是更惨?」 「也看的。」时梨很小声地回答。 「……」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开口。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 时梨已经开始无助地揪衣角了。 靳遇白没再说话,径直过去续杯咖啡,接完再过来时,他视线往右手边偏移三十度,避开了电视屏幕。 时梨目送他回了房间。 她盘腿坐下来。电影已经进行到男主角跟恶鬼正面遇见了,他本来在写作上就不得志,时常是飢一顿饱一顿的,所以皮肤苍白身体肌瘦,恶鬼还没做什么,他就吓得从楼上摔下去了,木板断掉了几根。 肯定很疼。 男主角太惨了,时梨在心底无声感嘆。 * 白天时,时梨还只用父母发消息报平安,说她跟沈东升在一起,因为暴雨暂时回不去,在酒店开房间。 有沈东升在,他们不会太担心。 稍晚一点,时母就打来视频。 时梨握着手机坐在客厅飘窗的软榻,有窗帘的遮挡,就像是单独隔出来的小天地。 时父跟时母看见时梨安然无恙才放心。 谈到今天的暴雨,两个人都是心有余悸,这场雨大的太罕见了,好在沈东升在,能照顾好时梨。 「东升呢?」时母问。 时梨还没说谎脸就发烫了,但隔着屏幕没那么明显,「他,他还在工作,上司临时给的任务。」 「大厂是很忙,竞争也大,他也不容易。」时母体谅道:「下次叫他到家里来,妈妈给他做好吃的补补身体。」 「好啊。」 时梨笑得有些勉强。 「今天有淋到雨吗?」时母问。 时梨摇头,鼻尖酸得厉害。 「那就好,最近气温太低了,要是再淋点雨肯定要生病的,我最怕你感冒了,一发起烧来,好几天都不退。」 第6页 「诶,梨梨不是说没淋雨吗,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时父往前挤,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屏幕。 「你妈妈就是唠叨,不过梨梨啊头髮要记得吹干了再睡,不要偷懒,会头疼的。」说话时,还指着自己的脑袋。 刚说完就被时母拉开了,「你就不啰嗦了?讨不讨厌,我都看不到孩子了。」 时梨笑,眼眶泛红。 时母又露出了完整的脸,笑:「好在每次都给你多备了药,出了这种突发情况也不怕,晚上记得吃药,爸爸妈妈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好,爸爸妈妈再见。」 时梨刚挂完电话,忍了一整天的眼泪毫无徵兆地掉下来。 这次,不管她再怎么咬着唇都毫无用处,情绪已经决堤,泪水湿透了整张脸。 时梨记起靳遇白那些话,极力克制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这样就像是在胸腔里塞了一团棉花,连唿吸都变得困难。她只能靠着墙借力,眼泪模煳了视线,窗外昏暗无光。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肩膀不断抽动,喉咙里全是细碎的哽咽声。 白天里沈东升跟红指甲女士的话,在耳边格外清晰。 温开水、像木头、像死鱼、药罐子…… 想到跟沈东升在一起三年了,即便感情没有多深,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又想到从小到大,她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住院更是家常便饭,时父时母就轮番陪床。她每天要输很多瓶药,半夜护士来换药,时父时母会跟着醒过来,满脸的憔悴,眼睛都睏倦得睁不开,还得检查药瓶有没有弄错。 时梨看见了,每次都要偷偷哭,还不敢哭太久,怕被发现让他们更难受。 现在呢,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自责很久。 她从没有让他们省心过。 她是全世界最差劲的女儿。 …… 时梨哭得昏天暗地,头脑缺氧发胀。 忽然,窗帘外客厅响起东西碰倒的声音,她几乎立刻联想到张冷冰冰的脸,瞬间停住,就像是被按了休止符一样。 但也只能维持短暂几秒,她做不到情绪收放自如。 时梨只能双手都捂着嘴巴,手心潮湿,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她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通红的杏眼汹涌的掉眼泪。 「啪」的一声,是关灯的声音,房间一片昏暗。 隔了一会,是关门声。 他应该没听到,以为客厅没人,才会直接关了灯。 因为这一点小庆幸,时梨好受很多,只剩下了时不时的抽噎。她靠上窗户,额头抵着玻璃,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时梨才注意到,原来窗外并不是昏暗无光。 在漆黑夜色里,在冰冷的暴雨中,亮起了斑斓的霓虹灯,点点光斑,像是落下来的星星,整座城市,并不比银河逊色多少。 第3章 他不吃人 夜里雨势小了,狂风又吹起来了,捲起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像是撒了一大把小石子儿,叮叮咚咚地作响。 时梨有一点认床,没睡熟,被吵醒过很多次。 每醒一次,脑袋就重一分,到最后像是灌了铅一样,就像是脱离了身体,独立存在一样。 时梨喉咙像火烧,她抬手碰了碰额头,才发现自己发烧了。 她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的,有些犯噁心,好不容易摸到了壁灯的开关,光线不至于太刺眼,但还是让她眼睛感觉到酸涩。 时梨适应了一会,下了床,穿上拖鞋。 包里一直备着退烧的药,她需要水把药丸吞下去。 时梨是扶着墙出去的,脑袋沉重整个人都是晕的,她就像是年迈的老人,跨出一步,腿也跟着发颤,随时都要倒似的。 客厅的灯在跟饮水机背驰的方向,她迟疑了几秒,以她现在的身体,很可能走半路就晕过去了。 好在从一开始她就拿着手机,这会儿打开手电筒功能照亮后慢吞吞走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时梨努力握着大理石一角,因为太用力,指节处泛着青白色。 好累,好难受。 时梨缓慢唿出一口气。 「接水不开灯?」身后,靳遇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睡眠质量一直很差,有点动静就醒了,今晚被外面的风吵得一直也没能睡着,之后就听到了客厅里窸窸窣窣的东西。 靳遇白警觉,起身出来查看,客厅没开灯光线暗淡,他环视一眼,才看到拿着手机照亮的时梨。 手机灯光有限,就照亮了一小团的地方,还是放在檯面上,光源在下面,照的时梨整个人有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电影里裂口女的脸一闪而过,狰狞又得意。 靳遇白:「……」 他没什么耐心的直接抬手打开了灯,客厅里是一盏水晶吊灯,灯一开,黑暗就无处遁形,她手机那点微弱的光,淡得忽略不计。 开完灯他才发现不正常。 以往这时候,她就该扭过头跟自己一个劲地低头道歉,好像她词典里就只有对不起谢谢你。 但这一次,她没动,又哭了? 靳遇白这次懒得惯着她,抬步走过去。刚过去靳遇白就看见红得很不正常的脸,哭过的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瞳孔无神,唇上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第7页 即便已经成了这副样子,时梨还是努力动了动唇,气若游丝,「对……对不……」 话没说完,人已经晕过去。 靳遇白反应敏捷,在她摔地上之前接住了人。 他伸出手,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烫得惊人,明显是发高烧了。 他哪里不是捡了只兔子,分明是捡了个祖宗。 靳遇白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回客房的床上,她看着轻,抱起来也跟羽毛一样没什么重量。 酒店里没有医生,就算有,三更半夜也很难找到人。 他伫立在床边,冷冰冰的看着她。 床上的人昏过去也不安稳,全身都在发颤。 过了会,靳遇白回自己房间拿了手机,从通讯录里播出了一个号,响了四声才被接听。 手机另一边传来被强行叫醒,睡意矇眬的声音:「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半夜三点骚扰我的合理原因。」 「……」 「救死扶伤。」 * 酒店的门铃响起。 靳遇白起身开门,看到了贴着门边的关盛,肩膀上挂着医药箱,利落的寸头,痞气,就算在医院穿着白大褂也不怎么像医生,何况现在正穿着套银白色条纹的睡衣,外面裹着件黑色大衣,脚下踩着双居家的拖鞋。 关盛撑着手臂站直了,往房间里走,一边走一边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你不会在这里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让我过来给你擦屁股吧?」 「我可提前告诉你了,我不干,除非给我个无法拒绝的价钱。」 靳遇白扫他一眼,「作为医生,你张嘴闭嘴提钱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钱它有什么错,难道就许你们这种暴发户提,像我们这种两袖清风的医生不能提。靳遇白我跟你说,你有点太霸道了。」 靳遇白抬了抬下巴,示意:「这边。」 「先说好啊,虽然是兄弟,但亲兄弟明算帐,我是按时收费,明天一早记得打钱。」 关盛拿着手指点着他,在靳遇白抬腿之前先进去了。 进去之间关盛脸上还带着贱笑,在看到床上的时梨后笑不出来了。 男士白衬衫、脸上不健康的红、红肿的眼睛……他像只螃蟹快速移动到了靳遇白身边,义正严词,「禽兽啊你,你就算第一次开荤也不能这样吧。」 靳遇白:「……」 「我问你,是你情我愿还是被你强迫的?」 靳遇白闭眼,调整唿吸,克制忍耐,「收起你龌龊的思想,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完全是昨天暴雨看她可怜,那时候她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哦,」关盛挑眉,「看不出来啊,良心未泯。」 「赶紧看病。」 关盛笑,一边放下医药箱取听诊器等器材,一边时不时的冒出什么「老铁树开花,犹未晚矣」「我养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之类的话。 「38.7,幸好你发现得早,再高点就麻烦了。」 「这姑娘体质可真差,看着就是气血不足,免疫力低下。」 「哟,还备着退烧药呢,什么样的姑娘会随身携带退烧药啊。」 「……」 关盛给她输了液,这里没什么能撑住的,他就把输液管挂在床头壁灯上。 「棉花做的,这么弱不禁风。」靳遇白靠着墙,环抱着手臂,语气还是没什么感情,但已经是很嫌弃了。 关盛被他的说法逗笑了。 他本来还挺困的,刚折腾一会,又听到靳遇白的话反而精神了,「你这也算是救了她一命,没准人能以身相报,结束你母胎单身生涯呢。」 关盛刚才就注意了,小姑娘长得挺水灵的,娇娇小小的,怪可爱的。 靳遇白放下手臂,「这叫以怨报德。」 说完,先离开房间。 关盛笑个没完,又替时梨捻好了被子跟着出来,关上房间。 「真要这样我还替人姑娘冤呢,多想不开啊,要用这种方式报恩,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靳遇白没搭理他。 时梨还需要换药,关盛一时半会回不去,大咧咧地往沙发一趟,随手打开了电视,并不是主页面,而是时梨看完电影后的片尾。 在长长的谢幕名单的旁边,是诡异微笑的裂口女。 「呵,你不是最怕看这些吗,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关盛作为外科医生,经歷过的手术不下上千场,对这些东西早已经免疫,甚至还能兴致勃勃地分析一下是女鬼口轮匝肌裂开,露出咬肌了。 但靳遇白不一样,他从小就不看这些东西。 「无聊。」 靳遇白没看他,去倒咖啡。 * 空气里,有药的苦味。 时梨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她住在一个小的双人间的病房里,另一个是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小男孩。 陪着小男孩的只有他妈妈,他爸爸在承担不起无止境的医药费后选择了离婚,从此就没了音信。他妈妈即使再困难,也没想过放弃。 小男孩跟她一样,都是因为早产体质差,但情况要更糟糕。 时梨跟小男孩玩得很好,互相分享书跟玩具,她没想到前一天还不停叫她姐姐的小男孩,在第二天肺部感染唿吸衰竭,没能挺过手术。 谁都预料过这结果,谁都接受不了。 第8页 时梨哭得很伤心,比她更伤心的是他的妈妈。他妈妈抱着小男孩的衣服,在病房里无声流泪一整个下午,直到有新的病人住进来,护士不得已上去跟她交涉,她张嘴想说话,却是一声悲恸地嚎哭。 时梨从来没见到一个人哭得这么厉害。 从那时候起,时梨就很惜命,她不想让父母经歷小男孩妈妈经歷过的痛,她的求生欲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 喉咙里一阵干痒,时梨剧烈地咳嗽几声,人也醒过来了,才发现不是在医院,她还在酒店里。 刚要抬手时才发现手背贴着一小片纱布,是输液后处理方式。 时梨也发现自己好了很多,手背贴着额头时,已经没那么烫了,已经退烧。 就这么一小会时间,响起敲门声。 「请进。」时梨礼貌道。 她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还想着靳先生是面冷心热的好人,表面上冷冰彬的,实际上帮了她好几次。 推门进来的却是陌生男人。 「不用紧张,我是你的医生,关盛。」关盛对她做了友好的笑容。因为外表的拖累,他笑得再友好也跟医生两个字毫无关系。 但时梨信。 她冲着关盛笑,「关医生,谢谢你,我叫时梨。」 声音跟人一样,也软乎乎的,听着就招人喜欢。关盛走过来,「不用叫我关医生,我是小白的朋友,你叫我名字就行。」 「小白?」时梨一时无法将这个称唿,跟靳先生联繫起来。 「小白,靳遇白。」 靳遇白,时梨在心底默念一遍,点点头,「靳先生。」 诶,太乖了。 关盛需要给时梨做一步的检查,时梨全都一一配合。 「还没完全好,还得去趟医院。你体质不太好,免疫力比普通人低,以后可千万别淋雨了,随时注意保暖。」 「记住了,谢谢关医生。」 「你瞧,我说了你不用叫我关医生,直接跟小白一样,叫我名字就行了。」关盛收拾自己的药箱。 时梨想了想,「关……大哥?」 关盛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还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他双手插兜,「行,以后就这么叫。」 时梨笑着点头,整个人很轻松,「谢谢关大哥。」 「对了,你的衣服酒店的人已经送过来,洗漱完换了衣服就出来一起吃早餐。」关盛到了门边,指着单人沙发上放着的衣服。 「谢谢。」 关盛关上门,看向餐桌边不紧不慢进食的靳遇白,「人姑娘可乖了,还叫我关大哥呢。」 他在靳遇白对面坐下来,不被搭理也不影响,「哦对,你也有称唿,叫什么来着,靳,靳先生?」 「为什么一个关大哥一个靳先生,请你检讨一下你自己。」关盛越说越嘚瑟,这男人该死的胜负欲就是藏不住。 靳遇白一直不怎么理会他的低级趣味,抬眼问:「还吃不吃?」 「吃,当然吃,好不容易休个假还被你捞过来,我连饭都不吃就更不对不起自己了。」 大概是心情不错,关盛胃口大开。 几分钟后,时梨推门出来。 因为房间暖气足,大衣跟围巾放在手臂上,跟她的包一起,被她一併规矩地放在了沙发的角落。 关盛招唿她,「梨梨,快过来吃点,你刚退烧需要吃点清淡的。」 时梨感激地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 餐桌上摆着的早餐都是中式的那种,豆浆油条小米粥,跟她想像中的有钱人朴实无华的生活有一点出入。 关盛替她说出来了,「是不是不敢相信有钱人早餐就吃这个?」 时梨被说中,不太好意思地笑了,实诚地点头。 「那是他抠门。」关盛挤眉弄眼,表情丰富,意指他们对面的移动冰块。 时梨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的,但关盛太有趣了,她没忍住,只能立刻单手捂着脸,「对不起。」 「实话嘛,不用道歉。」 她觉得自己刚才的笑有点冒犯到靳遇白了,指缝里匆匆偷看一眼,就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什么都没说,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仿佛他们俩不存在。 但靳遇白不说话就已经给了时梨很大的压力,之后她恨不得整张脸都快直接埋碗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用脸吃饭。 还是关盛把她捞起来,「没关系的,他又不吃人,没那么可怕。」 时梨心想,要是吃人就好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种有点像……凌迟。 她感冒还没好,吃得也淡,一顿饭吃下来没滋没味。 外面暴雨已经停了,城市渐渐重新恢復运转。 离开酒店之前,时梨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她握着手机,视死如归地走到了靳遇白的身边,问:「靳先生,我……我能加您的微/信吗?」 她还是第一次问一个男人要联繫方式。 靳遇白看都没看她一眼,「不能。」 「我不会骚扰您,您放心,我在您这打扰了一晚上,我发高烧您还帮我请了关大哥,我还吃了您的早餐,方便的话您说一个数字,这钱我一定会还的。」 靳遇白抬起眼皮,看她,「你要还我钱?」 时梨坚定点头。 「你知道该还多少吗?」他这话里不免有讽意。 第9页 但时梨还是刚才的态度,「不管多少,我都会还给您的。」 既坚定,又天真。 靳遇白忽然改了口:「行。」 他拿出手机,等她扫完,看到了一条好友请求。 头像是一只歪鼻子的雪人,正豁着嘴笑,牙齿是玉米一颗一颗贴出来的,门牙的那颗大概是掉了。 歪鼻子缺门牙的雪人,说不出的傻。 倒挺符合本人的。 备註上写了她的名字——时梨。 刚点了同意,他就收到了一个红包。 靳遇白随手点开,看清楚上面的字数:200.00,整整齐齐,是掉在地上他都不会弯腰的数额。 钱,是她自己坚持要还的。 两百…… 他感觉受到了侮辱。 时梨有点不太好意思道:「我现在没有多少钱,您看分期还可以吗?」 第4章 无聊警告 时梨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中产,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吃穿不愁。但她认为父母给她的已经够多了,大学时每个月也只拿了跟大家一样的一千二的生活费。 就这两百块,还占据她的了1/6。 时梨想还两千,每次两百,十次就能还清了。 关盛把自己摊在沙发上,本来玩着手机,可很快就发现看这两人可比手机有意思多了,看得满脸都是姨夫笑。 「可以啊,分期,必须得分期,咱们梨梨还是一个学生呢,分期咱不丢人。」他边说,边到了靳遇白身边。 低头一看他手机,还停留在红包打开,两百块的界面。 关盛反应迅速地捂住了嘴,再慢一点他就要直接笑出声来了。 忍了下,他手撑着靳遇白的肩膀上,「行了,赶紧收下吧,我们送梨梨回去。」 靳遇白僵硬地偏过头,看着关盛的眼里都淬着冰,「我们为什么要送她回去?」 时梨闻言立刻摇脑袋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送病人健康安全回家是我们医生的职业道德。」关盛一本正经。 靳遇白斜乜:「这就是你们医院要倒闭的原因?」 「不劳您费心,我们医院好得着呢。」关盛撑着他肩膀的手暗暗加了力度。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积水呢,公共运输都没恢復运行,我们不送她,她怎么回去,游回去?」关盛拿眼瞧着他。 「要送你去。」靳遇白油盐不进。 关盛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笑。 车库里。 「梨梨,晕车吗?」关盛在驾驶座上繫上安全带,一边问副驾驶的时梨。 时梨摇头,「不晕。」 「那就好,」关盛从车内视镜看向后座某人,「请这位靓仔繫上安全带谢谢。」 靳遇白侧着脸,没搭理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活人勿近的气场。 关盛心情极好,「不系也是可以的。」 他平时人在医院忙到脚不沾地,没想到除了手术精湛之外,磨人的功力也一点没有退步。 关盛直接送时梨去了医院做了后续检查,他轻车熟路,送人进去又出来,拿了几盒药出来了。 中间这段时间,两个人也加了好友。 关盛是打心眼里喜欢时梨,长得这么甜又礼貌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啊,不过是对妹妹的那种喜欢,如果是弟媳也不是不行。 从医院出来后,关盛又送时梨到了家。 时梨下了车,又再一次弯腰低头,「谢谢关大哥,谢谢靳先生。」 「小梨梨再见,随时保持联繫。」关盛一脸的慈爱。 等时梨走后,他一手搭着后座,扭头去看靳遇白,「多乖啊,还是a大学生,单纯又可爱,你就一点没动心?」 「开你的车。」靳遇白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关盛一脸贱笑,转过头去开车,「且等着吧,我总觉得你们缘分没那么浅。」 * 进家门之前,时梨拿出镜子,仔仔细细整理自己头髮跟衣服,确定没有一点病容才下心。 一推门,还没看到时父时母,就先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沈东升。 时梨愣了下。 沈东升反应快,堆着笑脸过来替时梨拿包,「学校里没什么事吧,你要回来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两个人不可避免地面对面。 时梨看着他这张脸,脚底生出一阵寒意,「你怎么来了?」 「昨天那么大的雨,我担心阿姨跟叔叔有什么情况,直接请了假就赶过来看情况了。」沈东升举止自然,就好像昨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时母也从厨房里出来,「是啊,东升这孩子真不错,直接开车过来送菜,本来我们还担心这积水问题不好出去,他一来都解决了。」 「阿姨,比起你跟叔叔对我的好,我这些根本不值一提。」沈东升几乎直接从时梨手里抢过了包,就像是往常一样挂上。 时梨以前认为他体贴细心,能为爸妈做很多她做不到的事情。 可现在,她好像才开始看清楚他,以前那些好,大概也只是表演出来的。 「怎么愣在这,洗洗手吃饭了。」时母放下菜,一转头看着时梨还在门口,催促道。 「好。」 时梨木然地走去洗手间。 「我已经把她给删了,真的。」沈东升跟过来,将洗手间门关上,递给她手机让她检查。 第10页 但时梨已经看清他这个人,仍然洗自己的手,没有要拿的意思。 「而且从一开始,是她主动的,我们就是玩得过了点,但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保证。」沈东升举起手,信誓旦旦。 「梨梨啊,我跟你在一起了三年,三年啊,不可能没有感情的,你原谅我这一次,这种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你也需要人照顾不是吗,有谁比我还能照顾你吗?你就算现在生气,也得想想叔叔阿姨吧,他们多心疼你啊,就怕有一天他们照顾不了你了,还能有我照顾你。」 「……」 时梨依旧没说话,手洗干净了,用毛巾擦干净。 她温吞的性格,让沈东升抓狂。 他低头靠近,压低了音量,但是语气跟刚才的卑微一点也不一样,「时梨,我一直挺好奇的,你昨天到底去了哪里?」 时梨的擦手的动作听了听,沈东升看在了眼里。 「你额头上一直在冒汗,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又生病了?」沈东升勾唇,「你骗叔叔阿姨跟我在一起,无非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你说,如果我等会说了实话,他们会怎么想?」 时梨转过身来。 因为沈东升靠得太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烟味、汗渍混合的味道,熏得她皱眉,以前她以为男人都是这个味道。 直到,她遇到靳遇白,才知道男人也不一定都是臭的。 沈东升以为她妥协了,又软下语气,「我保证我以后会处理好跟其他人之间的关系,你要还不开心,我就辞职,我重新找份工作行了吧?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时梨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不好。」 沈东升讨好的脸立刻垮下来。 「升……沈先生,做人不应该这么自私的,做错事的是你,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我是一个人,不是能读档删档的计算机,我没办法把昨天删除掉。」 时梨表情很认真,即便说这些话,她语气也算不上多严肃,声音是天生的一点奶音,给人很软的感觉。 「吃饭了,还没洗完吗?」洗手间外,传来时母的声音。 沈东升抢在时梨之前回应:「好了阿姨,我跟梨梨马上过来。」 说完,他眼神就像是吃定她一样,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们梨梨真的长大了,都会将到大理了,我一定记住。」 他推门先出去。 时梨气得胸膛鼓起来,又不得不沉下去。 吃完饭,时梨就要去学校了。 时母照例给时梨准备好药,补品跟水果,「天气冷,在学校要注意保暖,不要追求漂亮,露什么脚脖子。」 时梨都一一答应下来。 沈东升过来主动提起东西,又对时母道:「阿姨,下周末您跟叔叔空出时间,我来接你们跟梨梨去做体检。」 「好,东升有心了。」时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先送梨梨回学校了。」沈东升推着箱子。 因为时母在,时梨不好发作,她拥抱了下时母,「妈妈再见。」 时母每次看着她离开自己都胆战心惊的,又不得不放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亲了下发顶,「乖乖,去吧。」 沈东升将行李直接放在了车厢后。 时梨才想起,他的车也是父母给买的,虽然她不想将他想得这样坏,但他噼腿后还要挽留这段感情,是不是也是这一个原因? 回学校的路上,沈东升还跟平时一样跟她聊天,即便时梨没有回应。 「现在学校是不是要你们实习了,你要是寒假打算学习,我有朋友在科技,我让他给你内推。」 「他们公司每年应聘的学生都不少,竞争很激烈的,内推就直接跳过笔试了,怎么样?」 沈东升看了眼时梨。 时梨打开了窗户,手枕着边沿,脑袋抵着手背,安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因为暴雨跟洪水,以前干净有序的城市变得有点凌乱,但她看见穿着橙红色马甲的环卫工人正在清理打扫,一点一点地恢復城市的原貌。 没得到回应的沈东升也不再自讨没趣,有些报復性地升起了车窗,让时梨不得不放下手来。 时梨依旧侧着身,没说一句话。 到了学校,沈东升就停在了校门,不像以往开去她的宿舍楼下。他坐在驾驶座,「到了,下车。」 时梨沉默地下车,去后备厢取行李,她没什么力气,试了好几次。 沈东升下了车,冷眼看着她向自己求助。 但即便她涨红了脸,也没向他求助,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就这么把行李拿了下来,然后拉开推拉杆,推着行李箱进了学校。 「行,今天算你时梨硬气!」沈东升暴躁地抓了抓头髮,回到车上一踩油门直接走了。 * 时梨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到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何云珊跟林秋在,一个敷面膜,一个看自己爱豆的舞台合集。她们不是本地人,不能像时梨周末回家,只能待在学校。 「梨梨,你回来啦。」林秋伸了个懒腰。 何云珊注意到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往门外看了看,「你对象怎么没来送你?」 「他有事。」时梨推着箱子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应该啊,以前都一次不落地护送小公主回学校,这次怎么缺席了,吵架了?」何云珊从自己的位置上过来,一边拍打着自己脸上的面膜。 第11页 「不是,」时梨将行李箱放倒,打开,拿出了时母准备的水果分给她们,「徐晴呢?」 「图书馆啊,她的第二个家。」何云珊挑剔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苹果,瞥了眼林秋的,跟她交换过来。 林秋冲着她撅了下嘴,但也习惯了,她没她那么挑,有的吃就不错。 时梨将徐晴的那一份放在她书桌上。 「梨梨谢谢你啊,每次都给我们带吃的,我快爱死你了,下次也记得替我跟阿姨说声谢谢。」林秋道。 刚说完,被何云珊挪到了一边,「真的没吵架嘛?要是闹矛盾了你跟我们说说,我们替你骂他去!」 「梨梨跟块软糖似的,怎么可能吵架,你疑心病犯了吧。」 「性格好怎么了?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是不是,时梨?」 时梨给徐晴放好水果,转过身只是笑了下,就继续蹲下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肯定吵架了。」何云珊回到自己位置时,自顾自地嘟囔一句。 时梨收拾完行李,就坐下来,一边喝热水一边休息。 没一会,收到了关盛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偷拍的靳遇白在车上睡着的照片,即便他角度拍得刁钻,但靳遇白的脸很能打,这样看着也挺好看的。 尤其是天空难得放晴了,阳光看起来细碎又温暖。 他睡着的时候,没有醒来的时候严肃与冰冷,他的距离感也一併沉睡了。 关盛:【果然,我们家小白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可爱。】 时梨笑:【无聊警告。】 这次关盛发来了语音,全是「哈哈哈……」,笑得极其张狂。 时梨心里全是感激。 因为她昨晚发烧,两个人应该都被折腾得够呛,根本不可能没睡好,所以才会这么困。 时梨切回页面,下面就是跟靳遇白的对话框,她想了想,修改了本来是靳先生的备註——大恩人小债主。 第5章 是他面瘫 宿舍里,时梨跟徐晴感情最要好。 徐晴从图书馆回来,像往常一样,跟时梨去开水房接水。 她问起沈东升的事情,时梨就将沈东升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沈东升他能不能要点脸,这些吃你们家用你们家的,他不仅噼腿还反过来侮辱你?软饭吃得这么硬还是第一次见。」 「你把电话给我,我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 时梨:「我已经把他给删了。只是还没跟爸妈说,我想着自己先消化冷静一周后,再告诉他们。」 「做得好,这种垃圾就不能给他一点机会,」徐晴摸着她的头髮,「那天我就该跟你一起去,怎么也能打他几巴掌给你出气。」 「面试那么重要,为了这种事放弃,一点都不值得。」时梨打开了保温瓶瓶塞,刷卡,接热水。 她看起来,跟平时没区别,平静得像是那些事都没发生过。 不知道是真的释怀,还是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 徐晴再心疼,能做的也只是嘆气。 周一早上,时梨有上机实验课,泡在实验室就是整个上午。 下午时就没什么课了,学校里有为大四毕业生的秋招,许多公司都会过来招聘应届生,宿舍四个人约着过去学习经验。 「你上一次的面试结果出来了吗?」去活动中心时,时梨问徐晴。 徐晴苦笑,「早上才通知过了第二轮群面,还有场单独面试,名额太少了,不一定能成。你呢,打算继续考研?」 时梨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她虽然回答是,但心里也没有完全确定,她对考研还是工作都没想法。 「读研挺好的,你学习成绩好,不出意外都能直接保研。」林秋歪着脑袋一脸的艷羡,「你也没有经济压力,不用着急上班。」 「你都知道别人是小公主了,你还操什么心,与其想我们小公主考不考研,还不如想想你以后有没有公司要。」 何云珊碰了碰林秋的手臂。 林秋作势就要去打她,「你怎么知道我就找不到工作!」 两个人绕着时梨跟徐晴打闹,徐晴就下意识护着时梨,「真想不认识你们俩,多大的人了,在外面这样闹。」 时梨只是笑。 从她身体来说,考研是她最好的选择,但除此之外,时梨想不到其他原因,所以没办法完全确定。 至于工作,也同样没想法。 她大概就是老师口中的迷惘的一代,心里没方向,不知道要做什么。 * 周末,时母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宿舍楼下,让时梨拿好行李出来。 时梨宿舍在四楼,下了楼,就见到了沈东升,跟往常一样,替她拿过了包先送上车。 这一星期,他们没有联繫。 时梨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繫方式,他也没有再加回来过,她还以为他也默认两个人已经结束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沈东升是拿准了她对父母太过乖顺这一点,认为他只要抓住时父时母的心,她就只能跟他在一起,就像一开始那样。 时梨在他后面上车。 时母握着她的手,「有点凉,是不是穿少了。」 「没有,应该是刚洗过手。」时梨回答。 时母没放开,就放在手心里揉搓,等到手被温热了才放开。 第12页 「冷吗?要不然我再把温度调高一点?」沈东升开着车,听到后座的话后问道。 「不用了,就这个温度很合适。」时母温和一笑。 她跟丈夫最喜欢沈东升这一点,体贴入微,随时注意着身边人的情况,这也正是时梨最需要的。 时父坐在副驾驶,转过头时梨说话。 「我听说你们学校是必须要实习是吗,实习完还要交实习报告?」 时梨点头。 时父拧眉,「你身体不好就算了吧,这种应该也管得不严,到时候你就填爸爸的公司,爸爸给你盖章。」 「哪能这样煳弄过去,也是算学分的。」时梨笑。 沈东升接过话,「这件事我跟梨梨谈过的,我们公司最近也在招实习生,我内推一下,直接面试走一个过场就行了。」 「什么职位?」时父转过来问他。 「跟梨梨的专业计算机专业对口,管理岗跟技术岗都有在招,看梨梨喜欢哪一种。」 「那平时忙吗,加班什么的呢?」时父问。 「不忙,尤其像实习岗位,真要实习生做多少事也不太实际,更多是去学东西。」 「……」 说话间,就到了医院。 期间时父也改变了看法,不再排斥时梨去实习。 说是一起体检,实际上,比起担心自己身体,时父时母更担心时梨的。 因为体检他们都没吃东西,沈东升在体检完等拿报告时去外面买了早餐回来,「医院外面都没什么吃的,先垫垫肚子。」 「东升你坐,今天就你忙前忙后的,累坏了吧。」时母示意时梨旁边的位置。 「不累,能为叔叔阿姨跟梨梨做点事,我高兴。」沈东升坐下来。 他一靠近,时梨全身都不舒服。 「梨梨?」 时梨正咬着包子时,听到了关盛的声音。 她下意识抬头,先看到的是靳遇白,然后是关盛。 关盛跟在酒店时不一样,这一次他穿上了白大褂,看起来像医生了很多。 靳遇白依然是深色的西装,比关盛要高一些,双腿修长笔直,在医院人员混杂的无序空间里,只要他站在哪,身边仿佛都变得安静有序。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看时梨时,也像看陌生人一样。 虽然他们好像的确跟陌生人没多大区别,但时梨,还是有一点失望。 「关大哥。」时梨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来给关盛打招唿,也会给靳遇白打招唿,「靳先生。」 关盛已经走过来,「这么巧,又遇见了。」 「梨梨,这是?」时母看向时梨。 时梨向关盛介绍自己的父母,「关大哥,这是我爸爸妈妈,爸妈,这是关大哥,他在这家医院工作。」 视线移过靳遇白时,接触到他冰冷的视线,她语速放快地介绍,「这是靳先生。他们帮过我,都是很好的人。」 「叔叔阿姨好,叫我关盛就好,他是靳遇白,我们都是梨梨的朋友。」关盛热情地打过招唿。 靳遇白只是冷着脸,跟着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唿了。 他的反应已经超出了时梨对他的期待。 时父时母有些诧异时梨会认识他们,但关盛是医生又很礼貌,也就以同样礼貌地回应着关盛。 又看向他身边的靳遇白时,被冻得退回来。 关盛笑道:「叔叔阿姨别往心里去,他这样子不是针对你们,而是他面瘫,正好是我其中一个患者,正积极治疗呢,对谁都一个样。」 「哦哦。」 时母恍然大悟,再看向靳遇白的目光多了几分可惜。 这孩子长得挺好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面瘫。 靳遇白:「……」 沈东升也站起来了,碍于时父时母在,没有叫靳遇白,却惊异于时梨会认识他。 时梨是最窘迫的那一个。 靳遇白目睹了她跟沈东升的事情,转眼又看到了她跟沈东升在一块,他会怎么想? 「走了。」 靳遇白丢下两个字,先走了。 关盛又跟时父时母打完招唿,又跟时梨做了个保持联繫的动作跟了上去。 「爸妈,等我一下。」时梨脑子里有点混乱,她就是想去解释,即便她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说清楚。 她小跑几步,追上去。 「等一下。」 关盛跟靳遇白同时停下来,前者是意外,后者什么表情也没有,冷眼看着她,好像不用说话,嘲讽技能就已经拉满了。 「怎么了?」关盛关切问。 时梨气息不稳,显得有些急促,「好不容易遇到,还没跟你们问好。」 「如你所见,我们都很好。」关盛被她的说话逗笑。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靳遇白开口,「倒都没你好。」 关盛扭头看他,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时小姐才是心胸宽广得令人佩服,这样好的心态,想必过得也不会差。」靳遇白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稀薄的讽意也很明显。 「你吃错药了?」关盛不知道他说什么。 时梨知道他指代的什么,她亲眼见到沈东升噼腿,还被第三者侮辱了,转眼,她无事发生一样,仍然跟沈东升在一起。 不是心胸宽广是什么? 她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 第13页 「不是这样的,我已经……」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说给我听,我跟你没什么关系。」靳遇白打断她。 关盛提醒他:「靳遇白!」 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时梨咬了咬牙,将后面的话吞咽回了肚子里。 靳遇白说得挺对的,她没有任何立场向他解释,他也没有责任跟必要听她的解释。 「对不起。」时梨道,抬头时笑,「欠您的钱我会尽快还清的,您放心。」 「梨梨,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关盛看着她分明脸都红透了,眼看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还挤出笑来,就更心疼了。 「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好人。」时梨唿出一口气,「那我就先过去了,关大哥,靳先生,再见。」 「好,梨梨再见。」关盛一脸的无奈。 时梨挥了挥手,转身跑回了时父时母身边。 靳遇白面无表情。 你们都是好人。 在如今谁还会这么夸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骂人。 关盛推了推他,「你今天怎么了,看着一点也不正常,虽然以前也不正常,但也不像今天这样,像是吃了枪子。」 「你没看时梨表情,都快被你挤兑哭了,她做什么了,至于你这么说她?」 靳遇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抬腿便继续往前走。 关盛跟在后面还在给时梨打抱不平,「多乖一姑娘啊,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见了你这么个禽兽啊?」 第6章 划清界限 「怎么了?」 时母握着她的手,又变冷了,她就放进大衣口袋里。 时梨摇头,「就是问候一句。」 时母也没多问,将自己的粥让时梨空着的另一只手握住,嘟囔:「手跟脚受了凉,是最容易生病的。」 时梨低着头,鼻尖有点泛酸。 她有什么可不舒服的,靳遇白并没说错。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时父跟时母最关注的就是时梨的,好在结果不错,时梨身体比起去年有所改善。 沈东升将时梨他们送回家。 时父跟时母先进去。 沈东升拦住时梨,回过头看时父跟时母已经进去了,才扭转过来道:「医院里的两个人你怎么认识的,不解释一下吗?」 「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时梨一双杏眼,安静得过分。 「是那天暴雨遇见的?你那天晚上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学校,就跟他们在一块?」沈东升笑了,「叔叔阿姨知道了会怎么想?」 时梨没说话。 沈东升继续道:「但我相信你,你是个好姑娘,就当我们都犯了一次错,互相原谅,我只会对你比以前更好。」 他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仿佛他还能这么说,就做出了天大的让步。 时梨只是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只能跟叔叔阿姨谈一谈了,毕竟叔叔阿姨对我这么好,你拿着我当幌子,我于心不安。」 「你要真铁了心,那我们就进去跟叔叔阿姨说清楚。」 他跟时梨在一起三年了,不能说是最懂她的人,但也对她有很深的了解了。 她不希望让父母失望,也不想他们担心,即使要跟自己的分手,也一定不希望他们这么快知道。 时母推门,见两个人还站在外面,「梨梨,东升,外面这么冷,有什么话到家里说。」 「好的,阿姨,这就进来。」 沈东升应答,又看向时梨,有逼着她的意思,「怎么样,进去说吗?」 时梨先搓揉了下手,等到回到正常温度后,看着他道:「好,进去说清楚。」 沈东升十拿九稳的得意地笑僵住了。 时梨没有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做过。 「真要让叔叔阿姨知道你在外面跟陌生男人过夜,他们非得气出好歹来你信不信?」沈东升追上去。 「如果你心虚,我可以不告诉爸妈你的事,我们直接分手就好。」时梨语速很慢,平和地回答他。 「我心虚?做错的又不止我一个,我不过就是跟同事走得近了点。」 时梨没再说话,推门进去。 其实她也没有十足地把握父母会不会同意,他们对沈东升是真的满意,她除了那张照片,再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明。 但不管结果怎么样,这件事她都早该做了。 沈东升跟着她,脸上的神情也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坦荡。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时父看着进来的两个人,问。 「爸、妈,我有事跟你们说。」 时梨刚说完,就被沈东升抢过了话,「还是我来说吧,叔叔阿姨,时梨要跟我分手。」 「分手?」 时母刚洗完水果,从厨房出来,将手上的水渍往围裙上擦了擦,「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这三年来,两个人都没吵过架红过脸,这一闹起来竟直接要分手,时父跟时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脸的错愕。 沈东升接着道:「这些年来,叔叔阿姨对我像亲儿子一样,我心里清楚也一直很感激,我也是真心喜欢梨梨的,所以总是担心梨梨跟着我受委屈。」 「怎么会呢,梨梨被你照顾得很好。」 「上个星期周末,我跟同事谈工作,可能没那么注重分寸,梨梨看见了,误会我跟同事之间有什么,我当时太忙了,没照顾到梨梨情绪,没有跟她解释清楚。」 第14页 时梨已经认为沈东升很无耻了,没想到能这么无耻。 她都站在这里,他还可以颠倒黑白,将自己的噼腿美化成没注意好分寸。 时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不要动不动就提分手,问题不是这么解决的。」 「还是让梨梨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时父没直接下结论。 客厅里,三个人目光看向时梨。 时梨道:「是我同学见到了他跟另一个女人举止亲昵,一起进了餐厅,她告诉我之后我就过去了,我亲眼见到了。」 「这一点是我的错,那同事平时就喜欢开玩笑,刚好被你看见了,但她有男朋友,我不可能跟她有什么的。」沈东升为自己辩解,「倒是那天下暴雨的晚上,梨梨你跟谁在一起?」 「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时母皱眉。 沈东升摇头,「梨梨当时很生气,我找不到她人,还以为她回家里了。」 「梨梨,怎么回事?」时父问。 沈东升几句话,就将事情的重点偏移到了她这边。 但时梨也没有想瞒着他们,坦荡道:「当时雨下得很大,我没带伞,想先躲雨,但是衣服湿透了,我跑得很慢……差点晕倒,是今天医院里的靳先生跟关医生救了我。我当时不想告诉您,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你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呢?」时母捂脸,完全无法想像那天时梨是怎么过得。 时梨经常说自己不是玻璃做的,但从母亲角度看来,她比玻璃还有脆弱。 时父也难得对时梨严肃,「这件事你简直在胡闹。」 「对不起。」 「所以梨梨你宁愿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也不愿意联繫我吗?你连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清楚。」沈东升看着时梨,神情复杂。 「他们是好人。」时梨回答。 沈东升一脸受伤,「那我呢?我们在一起三年,抵不上陌生人一天?」 时梨没有被他绕晕,她没有提他过的那些伤人的话,那些话爸妈听了也该伤心的话,她只是安静地阐述事实,「那天雨真的很大,你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个消息。」 「在那天,你的确比不过一个陌生人。」 沈东升还想辩解,被时父阻止了,「好了,这件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也明白了,东升啊。」 「叔叔,我真的错了,我那天太忙了,但我这些年对梨梨怎么样你们都是最清楚的,我是真的喜欢梨梨,我不想分手。」他说得言辞恳切。 时父点头,「我明白,你的好,我跟你阿姨都看在眼里,但感情的事情还是在你们两个人。梨梨,想清楚了,真要分手?」 时梨点头,「想清楚了。」 「叔叔,我真的……」 时父抬抬手,笑了下,「按梨梨这个年纪来说,我跟你阿姨这么早就给她找男朋友是太着急了,也是太不放心她了。没办法,我们迟早是有要走的那天,想找个可靠的人,能安心地把梨梨的手交给他。」 「你很好,我们也很满意,真的。但你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也不能仅仅光我们满意,得是真心互相喜欢,真的合适。」 「既然你们不合适,我跟你阿姨也不会强求,缘分有聚有散,散了还可以当朋友。」 时梨双眼通红,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她最终,还是让父母担心了。 时母将时梨拉到了怀里,像是母鸡护着崽子,也点头,「即使分手了,叔叔跟阿姨还是欢迎你常来玩。」 沈东升脸色难看,缓了很久,「好,我明白了,这三年谢谢叔叔阿姨的照顾。」 「梨梨。」 他顿了下,「我也还是你升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一声,我立马就能到。」 时梨皱眉,但还是出于礼貌地回应,「谢谢。」 沈东升一走,客厅里一时安静。 时母双手捧着时梨的脸,心疼地抹掉了她脸上的眼泪,「都快哭成小花猫了,分手就分手了,以后会遇见更好的。」 「就是有一天,以后出什么事别再瞒着我们了,不要怕我们担心就只是报喜不报忧,爸爸妈妈也是有知情权的。」 时梨点头,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就有一件事。」 时母跟时父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紧张起来。 「我,我可能现在需要两千块。」时梨一脸的难为情,她不喜欢向爸妈要钱。 听完,时母先就笑了。 「傻姑娘,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 从跟时梨分开后,关盛的嘴就没停过,念经一样,数落靳遇白的罪过。 「你有完没完?」靳遇白乜他一眼。 这是他数落这么久后,靳遇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完,你什么时候给人道歉了,我什么时候就完了。」关盛是负责靳遇白爷爷的主治医生,靳遇白再烦他,也免不了跟他交涉。 「我为什么道歉?」 「就凭你阴阳怪气,人姑娘跟父母来体检碍着你什么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靳遇白从病房出来,就要直接走。 关盛不紧不慢地跟在身边,「你要在这态度,什么时候我就跟靳老爷子聊聊,就不相信没人治你这脾气了。」 「你以为他关心?」靳遇白反唇相讥,也像自嘲。 第15页 关盛想起他们家庭关系,才咳嗽了两声,没刚才底气那么足,「我就是为她打抱不平,你说完,人姑娘都要哭了,强忍着的。」 她哭得也不少。 靳遇白心底莫名一股躁意。 大概是被关盛烦得,他就不该做医生,该去讲相声。 手机响起收到消息提醒。 靳遇白随手拿起来,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歪鼻子缺牙齿的雪人头像。 关盛跟他靠得近,自然也看到了,看到是时梨发来的,拉住靳遇白定睛细看。 第一条是转帐两千的消息。 第二条则是一大段话:【靳先生,很谢谢您那天收留我,还在我生病时,找到了关大哥。金钱的数额没办法衡量我对你的感谢,但是我目前能表达感谢的唯一方式。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您有事情我能帮上忙,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关盛先反应过来,「说好的分期怎么全款了,这是在跟你划清界限啊。」 第7章 是你学长 靳遇白摁了关机键,屏幕瞬间熄灭。 脸上依旧是冷淡的神情,他抬腿往前,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女孩子脸皮都薄,你这么说话,没几个女孩能受得了。」消息关盛已经看见了,该教育的还是教育。 「你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好事是做了,可是嘴上不饶人,分明做好事的好心人,反而像是恶人。」 「你说你,我都觉得憋屈,你就不觉得难受吗?」 在关盛唠叨的时间里,靳遇白已经走出医院。 车已经等在医院外面,司机在看到靳遇白时,就下车开车门了。 靳遇白直接就要上车。 关盛抬手,放在了车门上,拦住了他,「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放手。」靳遇白睨他一眼。 关盛索性整个人都堵在了车门口,「你好事都做了,对着人笑一下就这么难吗?」 「我不是什么好人。」靳遇白掀唇,冰冷道。 「你是!」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一点,谁能忍受他这破脾气,能当这么多年兄弟。 「……」 「幼稚。」靳遇白丢下两个字,但明显没刚才冷了。 关盛扬唇,让开了位置,「算了,我不适合干这行,以后总有人治得住你这臭脾气。」 「走了。」靳遇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 关盛退后一步,点了点下巴,看着宾利的银色翅膀逐渐成了一个点,他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往医院走。 车上,靳遇白拿出手机,让助理髮行程。 打开界面,就停留在跟歪鼻子缺牙齿的头像的对话框,那大段感谢的话太过显眼,透过文字都能想到她当时的表情。 一定又是红着眼,可能刚哭完,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鼻子。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靳遇白切换掉界面,发消息给助理,将行程发过来。 他下午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是他习惯的工作节奏,没有剩下时间让他多管闲事。 助理跟着靳遇白忙到天彻底黑下来,到八点时,试探性地提起,「靳总,要不然我先给您点餐,您吃完继续?」 靳遇白抬手看了眼腕錶上的时间,才知道已经过了饭点。 助理全程陪同,自然也没吃饭。 靳遇白取了外套,「不用点了,去楼下餐厅。」 「好嘞。」助理仿佛劫后余生。 用餐时,刚才紧绷的工作气氛没了,虽然谈不上多和谐,但也算松弛。 助理又记起那天在这餐厅发生的事情,刚好在现在没话题的时候,他抬头问:「靳总,您还记得那天您在这里不小心绊倒的男人吗?」 「嗯?」靳遇白抬眼。 「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我们分公司的职员,噼腿的对象也是我们分公司的,那男的还是一软饭男,上学的学费跟生活费,以及工作后的车都是他女朋友父亲买的。」 助理大概是被缓和的气氛麻痹了,一时间忘记了对面的是老闆,不是跟他一起吃饭的普通同事,还是能茶余饭后的那种。 他非常不认可地摇头,「是,胃不好你吃软饭没问题啊,一个愿打一愿挨,但问题是,你软饭都吃了,还得有起码的做人底线吧。」 「他噼腿被甩了,还有脸对着人骂就有点吃相难看了吧,咱男人能要点脸不?你骂人的时候怎么不看看自己什么嘴脸,配钥匙见面都得问一句,您配吗?」 「……」 这一半里,都有单身狗对这种渣男的怒意,增加了他们脱单难度不说,脱单了不珍惜,贱不贱啊? 靳遇白问:「你说他被甩了?」 「对啊,我去分公司刚好给遇见了,还给噼腿的那姑娘抱怨呢,说三年了,对他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什么好都没捞着。」 助理越说越生气了,又想起餐厅里见到的时梨,「那姑娘您也见到了,多乖啊,就像我亲妹子一样,我一代入,我都想扒了那狗男人的皮!」 他反应太激动,差点碰倒了自己的水。 「对不起,对不起,靳总我上头了。」助理慌张地扶正自己的水杯,瞥见靳遇白面无表情的脸时,才清醒了几分。 他是有什么毛病跟自己老闆聊八卦? 助理一脸的懊恼,悔不当初。 第16页 但好在靳遇白没什么反应,低着头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仿佛并未听见,除了刚才多问那句证明他是真的有听之外。 靳遇白垂眼,睫毛漆黑,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翳。 脑海里,时梨那张红透的脸一闪而过,她想说的话,被他打断了吞咽了回去。 应该是想解释。 但他没听。 * 时梨等了二十四小时,没等到收款,只等到了自动退回。 她看着退回的消息发呆,就这么讨厌她吗?讨厌到连她的钱都不屑收。 徐晴知道后,道:「你不是说对方很有钱吗,像他们这种,多少钱没见过,两千块,毛毛雨啦。」 虽然对他们学生来说巨款,但对别人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那怎么办?」时梨也不想欠他。 徐晴想了下,随口道:「请吃饭吧,这样比给钱有诚意。但这种大老闆估计也不会来,不过你请了,就代表你心意到了。」 时梨如醍醐灌顶,「你说得对。」 刚激动完,在面对跟靳遇白的对话框时,就瞬间泄气了。 上一条一大段消息还在二十四小时前,除了退款的系统提醒,没有任何回復,尴尬地挂在上面。 时梨想到关盛。 她如果要请吃饭,关盛必须是摆在第一位要请的恩人。 时梨刚提,关盛就满口答应下来,他最近处在休假期间,除了时不时回医院注意着靳老爷子的情况,就没其他的事了。 她纠结了好久,还是提到了靳遇白。 关盛听完道:「他都这么说你了,还有啥饭吃啊,让他吃空气吧。」 「那天在医院也不能怪他,是误会,」时梨就将沈东升的事情大概给关盛讲了一遍,「他可能以为我原谅了我前男友,所以才会那样说。」 「你别怪他,他应该是生气了。」 关盛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出,靳遇白的嘴比谁都紧,从来没跟他说起过这件事。 他还是哼了哼,「他有什么立场生气,他……」 嘴里转了一圈,紧跟着也过了一遍脑子。 对啊,他为什么生气? 关盛眼前一亮,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华点。 「没事,你到时候给一个地址,我保证带着他准时到场。」他满口就答应下来。 时梨松了口气,连声说谢谢才挂断电话。 她最后选择的餐厅,是在学校附近,那是她们宿舍经常去的地方,便宜实惠,关键味道也特别好,是当之无愧的性价比之王。 时梨不是捨不得钱,她认为自己如果请他们去一些高档餐厅,对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们来说,更像是打肿脸充胖子,不如请他们自己喜欢吃的小店,也算是偶尔尝鲜吧。 即便这样想,等到了请吃饭那天,她还是紧张,担心他们会不习惯。 时梨在店面外公路边等了几分钟。 她裹着厚厚的大衣跟围巾,只露出巴掌大小的脸,就这样,鼻尖还是被冻得泛红。 没一会,关盛的车在她面前停下来。 「梨梨,是不是就这里?我先找地方停车。」关盛降下了车窗。 时梨点点头。 她看见了在副驾驶的位置的靳遇白,他没看她,只露出张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能来,时梨已经挺开心了。 因为是在学校附近,学生很多,比其他的商业街要热闹很多。 关盛跟靳遇白两个人出现,就跟这里格格不入,关盛好一些,一身西装的靳遇白获得了百分之百回头率。 时梨严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其他人大概会以为他是卖保险的。 「我是真的老了啊,好久都没回校了,变化这么大。」关盛朝着时梨走过来,环视了一圈周围,颇为感嘆。 「关大哥也是在这里念书。」时梨有点意外。 关盛点点头,指向了靳遇白,「不仅是我,还有这一位,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时梨张了张嘴,「这么巧。」 「说起来我们还算是你的学长呢。」关盛又深唿吸了下,仿佛跟着年轻了几岁。 「在哪吃?」靳遇白没关盛那么多感慨,目标明确问。 时梨才反应过来,给两个人带路。 平时这家店都会满座,只有工作日的时候会少一点,但也只有几个空位。 他们运气好,有一个四人的位置。 这家店也不大,桌子都是简单的摺叠桌,椅子也是摺叠椅,比正常的餐厅要迷你不少,以至于关盛跟靳遇白往下坐,空间就明显不够了。 尤其是靳遇白腿长,他正常曲着腿都会抵到桌子的那种,只能压低腿,但明显长出了一截,几乎抵到时梨的椅子。 靳遇白唇抿成一道直线。 「对不起。」时梨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关盛笑,「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们念书那会也经常来这种店,这种店看着不大,味道倒是一个比一个好。」 说着,就让时梨点餐。 时梨点了不少。 店里上菜的速度练出来了,很快就上齐。 她又去冰柜里拿了店里特色冰镇米酒,配上店里的香辣的食物,堪称一绝。 「尝尝?」时梨眼睛透亮,她对这里的食物味道有信心。 第17页 她拿着还没动过的筷子,夹了一个鸡块,打算先给关盛,没想到递过去时没拿稳,跌落到了旁边的碗里。 靳遇白的碗里。 时梨:「……」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关盛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要从靳遇白的碗里夹过来,筷子还没伸过去,鸡块就被另一双筷子先夹住了。 靳遇白略低了下头,给吃了。 第8章 您是好人 「味道怎么样?」关盛还觉得新鲜,靠上去问一句。 时梨没来由地紧张,目光盯着他,生怕这位爷吃得不合适直接给吐出来。 靳遇白吃饭跟她见过的男生都不一样,他动作慢条斯理,咀嚼到吞咽,都比一般人慢几分。 时梨跟关盛就一直等着他吞咽,等一个点评。 他抬眼,对上两个人的炽热视线,满眼的期待,仿佛他能说出五百字食物鑑赏。 靳遇白对两个人的期待视而不见,抬手,骨节分明,从锅里夹菜放进碗里,语调很低,「所以,你们都不吃?」 吃了又吃,已经是最好的评价。 时梨松了口气,她不幻想这里味道好得直接征服这位爷的胃,他只要不掀碗走人就很好了。 「这里的米酒也很好喝的。」时梨给他们倒了一杯。 清香,甘甜,有一点点的酒精浓度。 关盛尝了下,「是你们小女生喜欢的,不过偶尔喝一喝,还挺新鲜。」 时梨笑。 她知道关盛人好,就算不好喝,也会为了她不那么尴尬捧场。 时梨也的确没之前那么紧张,她开始动筷子,鸡块烧得有些辣,她不知不觉连喝了几杯米酒。 以前一个宿舍四个人出来,大家都喜欢喝,每个人没两杯就没了。 可现在,一瓶就她一个人喝,一时忘了克制。 小店到了饭点,又迎来送往了几波学生,是那种打眼一看能辨认出来的,年轻,学生气,让他们跟进入社会几年的成年人分开来。 在不远的一桌,有几个男学生,声音比其他桌大一些,谈论着期末考试可能会挂的几科。 关盛听在耳朵里,有些感嘆:「往前几年,我们也跟这些小子也差不多,这感觉也没多久,怎么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会担心挂科吗?」时梨捧着杯子,刚喝完一口,好奇地问。 「哦,那倒不会,考试这玩意不是有手就能过吗?」关盛眉眼里都藏着笑意。 说这种话,他是足够的底气的。 都说了劝人学医,天打雷噼,他学下来了,一直是专业第一。 时梨小声道:「对面那桌正看您呢。」 关盛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对面那桌已经喝不少,哪里能听得到他们说话。 他转过头,就看到时梨眼里的狡黠。 仔细看,才发现她眼里像是有两个小灯泡,在特定的时候打开开关,会亮起来。 就比如现在。 「小丫头这是学坏了啊,还知道骗人了。」关盛反倒觉得新鲜,去推靳遇白,让他也看看。 但靳遇白一抬眼,不用说话,时梨就自动变乖了。 就像是草原上,牧羊犬跟羊。 时梨不自然到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只能捧着米酒继续喝。 「别喝了。」靳遇白忽然掀唇道。 声音冷冰冰的,让她想起了高中的教导主任,他也是这么训斥学生的。 她脑子里想的是一件事,肢体已经本能地放下杯子。 靳遇白:「虽然是米酒,也有酒精。」 时梨温吞地点了点脑袋,还是忍不住辩解,「只有一点点度数。」 「你喝过酒吗?」 时梨实诚地摇头。 「像你这样,即使喝米酒也有喝醉的可能。」靳遇白说了今天晚上最长的一句话,虽然语气也并不怎么好。 时梨再一次点点头。 关盛看着两个人扬起的唇就没落下过,他拿出手机,道:「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继续吃。」 「好。」时梨回答。 没了关盛,场面变得尤为尴尬,时梨窘迫得只觉得肢体都僵化了,连夹菜的动作都变得笨拙。 她索性不夹菜了,一杯又一杯的米酒悄无声息地下肚。 靳遇白看着时梨像是酒鬼一样,看着她脸上不知道是蒸汽熏得还是酒精,有了两团淡淡的粉。 「时梨。」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本来还捧着杯子的时梨停下来,一双杏眼,像是三月的水面,干净剔透地看着他。 「别再喝了。」靳遇白再一次提醒。 时梨看了他一会,然后拿起了瓶子,忽然倒过来,上下晃了晃,腼腆地笑了下,「已经没了。」 就在她刚才尴尬得头皮发麻的时候,已经全都给喝掉了。 喝完了后,好像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想来酒壮怂人胆是没错的,米酒里才那么点酒精浓度,已经让她觉得靳遇白没那么可怕。 时梨冲着他笑了下,「这下真不喝了。」边说着话,还配合着摇头的肢体动作。 放平时,她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靳遇白放下了筷子,扭头看向关盛离开的方向,门口穿行的路人不断,就是没见到关盛的人影。 就时间就算是传书信也该到了。 第18页 「吃完了吗?」靳遇白问时梨。 时梨点脑袋。 他起身,「走吧。」 「关大哥呢?」时梨只是壮了胆,没有迷了魂。 靳遇白早就快被这里吵得耳鸣,能待这么久连他自己都解释不了,「去外面等他。」 「哦,好。」 时梨说着就要起身去买单。 但靳遇白快她一步,直接抽出现金结了帐,一点机会都没给她。 时梨手机还在二维码的界面,她看着他,眼里都是无措,「这顿饭说好的是我请的。」 她不想欠人的,何况是以前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 靳遇白睨她一眼,「这里味道不错,吃着新鲜,就算你还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说完,靳遇白抬腿往外走,走道狭窄,好几次差点撞上了上菜的服务员,他挺拔的眉,皱得更深了。 时梨跟着出来,并没有因为他那句话就直接认为自己还了人情,「靳先生,刚才的钱我转帐给你了,你收了吧。」 「我说了,你已经还了。」 「如果这顿饭是您买单,我就没还。」 靳遇白不知道这么点小事哪里值得她这么坚持,「如果我不收呢,你还要怎么还,再请我吃一次饭?」 时梨张着嘴,一时哑然了。 那似乎,也不必,凌迟太痛苦了,她宁愿伸长脖子挨一刀。 「那我只能说服您收下。」她梗着脖颈,大有「做最狠的表情,说最怂的话」的意思。 靳遇白:「……」 「我不收你的钱,我们……算扯平。」他目光移向别处,怎么听怎么不自然。 时梨听出来了。 她在思考,他说的扯平,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一圈也只想到了在医院里,他对自己说那些话,大概关大哥跟他解释过,他知道自己误会了,所以心有愧疚? 他也会愧疚吗? 时梨慢半拍地想,她看着靳遇白的脸,仿佛验证可能性。 从遇见他的第一天起,他似乎就没有过其他的表情,仿佛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 但他做的事,又总跟他的表面表现出来的相反,无论是下雨天带着她到酒店,还是半夜为她请医生。 这大概就是外冷心热? 时梨忽然笑了下。 靳遇白从她盯着自己就注意到了,听到她笑,皱眉,「笑什么?」 时梨歪着脑袋看着他正面,就像是只突然从土里冒出来的兔子,竖着耳朵,眼睛亮得像是颗星,「靳先生,你是不是想要道歉?」 靳遇白:「……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因为你觉得在医院时候,有点误会了,觉得你说的话太重了,可能伤到我了,所以你想要道歉。」时梨语气都透着轻快。 好像她说了,就真是事实一样。 靳遇白眉头依然紧皱,没说话,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他不知道米酒的度数是多少,怎么就能醉成这样。 时梨一直在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她脑袋摆正了,站直了身体,在靳遇白身边,第一次感觉到轻松。 「其实靳先生您人真的很好,我长这么大遇到过很多好人,您是其中一个。我是真的很感激您,也明白您的那份好意我就算请您吃一百顿饭也报答不了,您也不会在乎,但我还是想报答您。」 喉结上下滚动,靳遇白偏过头看她。 这里不是什么正规的餐厅,门口照明全靠早就该淘汰的钨丝灯泡,老闆自己搭线,支着一根木头就行了,左右两边的光一个深一个浅。 这里环境堪忧,是他以前都不会涉足的地方。 但他现在站在这,旁边还站着位一手压着围巾才勉强露出巴掌大的脸的女孩,说着酒精催化后才敢说出来的话。 时梨跟他的目光对视,她神情认真道:「靳先生,您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 至少在资本家里,一定是排行前列的。 靳遇白移开视线,有些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长这么大,听得最多的是——「靳遇白,你们家那么有钱,给我们点怎么了?就你手指头漏下的那点,也够我们吃了,你给我们一点怎么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锲而不捨地说,「你是个好人。」 真新鲜。 靳遇白感觉到衣袖被人拉扯住。 是时梨,她被冻得透着红的鼻子,问:「关大哥呢?」 大概是有感应,靳遇白收到了消息,他拿了手机看了眼,是关盛发来的,毫无诚意的一句话。 【医院临时有事,兄弟就先走了,记得吃完帮我送梨梨回家。——你的绝世好兄弟。】 靳遇白:「……」 第9章 我的朋友 认识这么多年,他要是真信了就是智商还不如关盛。 不知道他这次又是存的什么心思,靳遇白有些烦躁地关了手机,一抬眼,就对上时梨的,杏眼里有头顶上老旧灯泡投下来的细碎的光,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安静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麻烦。 他随手收了手机,沉声道:「他医院有事,先走了。」 很平淡的陈述句,因为冰冷的语气,仿佛下一句该是「希望他人有事」。 「哦,」时梨是真信了,「很严重吗?」 第19页 「不严重。」 「那就好,」时梨松了口气,她甚至连人都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为谁庆幸。 靳遇白支起眼皮,看了眼街对面的校门。 这个点也不算晚,依旧有不少学生出入,只是校里校外灯亮度一般,在深夜里,显得昏暗无力。 「能自己回去吗?」靳遇白问。 他眉形很好看,但整张脸要么没表情,要么就眉头就是皱着的。总之在时梨眼里,就是不怎么开心。 时梨点头,「当然,靳先生再见。」 她抬起手,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大衣的袖子偏长,遮挡了一半的手,只露出几根白嫩的手指。 靳遇白看着时梨走到红绿灯的位置,因为红灯停了几秒,绿灯亮起,她抬腿往对面走。 对面有人过来,时梨总是第一个避让的,人一多,她明显有些手忙脚乱。 整个人单独摘出来,像是在玩躲避游戏。 时梨刚要走进校门,帽子被人拉住,她回头,看见已经说好再见的靳遇白。 「我送你回宿舍。」他说。 零星的路灯不敌夜色,让夜晚看起来像是加了灰度的暗蓝色。 靳遇白一身西装挺括没有半点褶皱,西装颜色很深,反而捕捉到了光的痕迹,温和的光落在他的两肩,像惫懒的精灵。 时梨轻眨了下眼睛,忘记了问他走了又折返的原因,安静地点了下头,「谢谢。」 两个人并肩走进了校门。 校园里的路灯有些年头了,它的光就像是一盏盏旧式灯笼的,只能照亮一个很小的圆的空间。 旁边生长着粗壮的行道树,枝叶伸展,形成了更深的阴影色。 两个人并肩的影子在经过一盏又一盏路灯时,不断被拉长跟缩短,但不管怎么变,靳遇白始终要比她高处一个脑袋。 时梨一直没觉得自己矮,但在靳遇白身边,就变成了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 「学校变了很多。」靳遇白开口。 他一时分辨不出,是太久没回母校,还是真变了太多,至少现在,眼里的风景都是陌生的。 时梨没见过在学校快三年了,也算是老人了。 她指着左手边的方向,被树影遮挡得只露出顶部的教学楼,那里都是新建的,她来的时候还在建,如今都正常使用了。 「这几年学校也建成不少教学楼,连我们现在用的实验室也是前年建起来的,还有南北食堂,都翻新过一遍……」 时梨细细地说着学校的变化,仿佛是带着靳遇白参观。 末了又小声吐槽,「翻新了很多,就是忘了宿舍,徐晴经常说我们是住在危楼里。」 时梨抿了抿唇,感嘆:「我还挺喜欢我们学校的。」 靳遇白余光掠过她,竟也不排斥她的碎碎念。 今晚的时梨,少了在他面前的拘谨,格外的自然。 她也不像平时那么规规矩矩地站着,大概以为他并没有看她,说话时会用上肢体动作。 有时候摇晃着手臂,有时又会往后背着。 说话的人一直是时梨。 她担心靳遇白会嫌她太吵,偷偷看他一眼,瞥完一眼就心虚地转过脑袋,没头没脑地感嘆一句,「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圆啊。」 靳遇白不动神色抬眼,看到她口中真圆的月亮,分明缺了一块。 「我跟你讲个笑话吧,」时梨夸完月亮,歪着脑袋,突然道。 靳遇白斜乜她一眼,喉咙里溢出了单个字音:「嗯。」 时梨清了清嗓子地咳嗽一声,才开始道。 「我刚大一的时候,当时我还留着短髮,到耳朵这里,」时梨比划了下,「长了点,我就去了学校的理髮店剪头髮。」 跟以前不同,以前留着短髮的小姑娘,现在头髮细长柔软,到了肩膀的位置。 「理髮店的小哥人特别的好,很仔细的问我要剪到什么位置,会给我喝的,也会给一些小零食,我当时还担心他会给我推销会员卡,特别的紧张,连拒绝的词儿我都想好了。」 「但他没有,」时梨也跟着摇头,「他给我剪完后,特别亲切地问我:『你在这附近上学吗?』」 「我点头。」现实里时梨也跟着点头,非常还原当时的场景。 「他哦了声,又问我:『那你是附近哪所小学?』」 时梨睁着圆圆的杏眼,有点疑惑也有点无辜,跟当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大学生被当成高中生初中生都已经不奇怪,她已经魔幻地被当成了小学生。 她偷偷去看靳遇白,只看到小半张,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鼻樑高挺,是很优越的弧度。 但他没有笑。 时梨跟徐晴说过,徐晴当时笑得不可抑制,她以为挺好笑的,但靳遇白的反应告诉她,这是一个很冷的冷笑话。 她有点失望,她或许就不该说话的,起码不会显得太吵。 时梨咬了咬唇,低头盯着脚尖。 余光里,她眼里的光渐渐消失,就像是燃烧尽的火柴。靳遇白略偏过头,问:「然后呢?」 时梨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漆黑一片,像是探寻不到底。 她有点意外,她以为靳遇白会觉得很无聊的,她笑了下继续道:「我当时尴尬到脚趾扣地,解释说我就在这里念大学。」 第20页 「理髮师小哥可能比我更尴尬,剪完头髮都没再提办卡的事情。」 靳遇垂了下眼皮,轻微地点了下头。 但时梨发现他原本紧皱的眉舒展开,唇角的弧度,她可能姑且地称之为疑似笑容。 也许靳遇白不会笑呢,也许这已经是他最开心的表情? 她咧嘴一笑,语气里是难掩的小得意,「我讲笑话很有一套吧。」 靳遇白看着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但时梨觉得他笑了,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到了。」时梨看见自己宿舍楼栋后,停下来。 靳遇白依旧没什么表情,听到也只是停下,抬了抬线条清晰的下颚,「嗯。」 「靳先生,谢谢您。」 时梨很认真地低头致谢。 她直起身时,靳遇白依旧保持着刚才笔直的站姿,大概因为光线昏暗,本来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 时梨一直觉得靳遇白好看,比林秋给她热情介绍的那些「老公」还要好看。 这一次抬眼,心脏倒跟着不受控地勐地一跳,她下意识以为是犯病了。 她一只手贴着左胸腔的位置,却没有感觉到犯病时抽疼的感觉。 「还不走?」靳遇白问。 「再见。」 时梨刚走了两步,转过身,靳遇白还在,像是一棵冷杉树,清冷漠然,却让人心里安定。 「靳先生。」她叫他。 靳遇白嗓音清冷,「嗯?」 时梨鼓了鼓两颊,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隔着两步的距离,问。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朋友吗?」 好一会,她听见了风声,听见树叶剐蹭的沙沙声,唯独没有听到靳遇白的回答。 大概是觉得蠢到不想回答。 时梨真想说她开玩笑的,给自己台阶,也打破沉默,她没开口,听到了他的声音。 「小朋友。」 「嗯嗯?」时梨第一反应是称唿,她不太理解。 靳遇白却没什么耐心,又是没什么表情,问:「还走不走?」 「走,走了。再见。」时梨这一次走得很快,一直进了宿舍,从昏暗走向了光亮。 到了门口时,才反应过来。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朋友?」 「小朋友。」 「……」 时梨张了张嘴,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不是他们算是朋友,她年纪小,所以是小朋友? 她立刻转过头。去看靳遇白刚才站着的位置,只是这一次,那里只有无边的黑暗,人早已经走了。 时梨看着空景笑了下,转过身,踏着轻快的步子,左转上了楼梯。 她刷卡进宿舍。 徐晴已经从图书馆出来,刚洗完澡,穿着珊瑚绒的睡衣,她的床位在门边,所以正朝着时梨走过来。 「吃完了?」 时梨笑着点头。 徐晴也扯了下唇,「报恩了,你这下总算是安心了。」 何云珊跟林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何云珊转过来问:「报什么恩?」 「想知道?」时梨关上宿舍门,问。 「想啊。」何云珊点头。 「我不告诉你。」时梨眨了眼睛,语气格外轻快。 不止何云珊,徐晴以及林秋都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时梨,如果不是脸一模一样,她们怎么也不会信这句话是时梨说出来的。 林秋吸了吸鼻子,「喝酒了?」 说完又否定,「还有甜味,米酒?」 时梨点头,「是的,喝了米酒,喝了很多米酒,一整瓶都是我一个人喝完的。」 徐晴&林秋&何云珊:「……」 「你一个人喝那么多米酒干什么,那是老闆自酿的,多少都有点酒精,多喝几杯都晕乎,你还喝了一整瓶。」徐晴一手拍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啊。」 时梨笑,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时,还拍了下徐晴的屁股,「一瓶又没多少的。」 被拍了屁股的徐晴神情复杂地看向林秋,「你上次说这种病症叫什么,就什么一个人性格大变……」 林秋看着时梨的反常举动,嘴里蹦出几个字。 「被魂穿了?」 被魂穿的少女,对自己的反常一无所知,她拿好睡衣,去浴室洗澡,已经在床上玩手机的室友,还能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的细微的哼歌声。 徐晴听了一会儿,还有点欣慰,「就……别说,这样,还挺可爱的。」 在浴室门口蹲守半天的林秋竖起拇指,表示她已经将罪证给录下来了,魂穿少女想赖都赖不掉了。 时梨洗完出来,又吹干头髮,忙完刚好到了宿舍熄灯的时候。 喝了米酒,身体比以前要暖和得多,睡得也比平时快。 但,无论前一天有多社死,第二天的太阳总是会照常升起。 时梨睡得早,醒得也格外早,脑子里特别清醒。 她睁着眼睛,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倒放了一遍,连她问靳遇白「我们算不算朋友」那句都清清楚楚。 那么羞耻的一句话……她不仅说出来了,还是当着靳遇白的面。 时梨强装镇定地打开手机,赫然看到了手机上,她做完改了靳遇白的备註,好朋友三个字异常刺目。 不仅如此。 第21页 她昨晚睡前,向靳遇白髮了一条消息—— 【晚安,我的朋友!】 第10章 发错人了 明明是文字,却像是发了个语音,还是译制腔。 如果靳遇白没有回,她还能寄希望于他没看到,但他回了一个「嗯」字,最后的一丝侥倖被无情掐灭。 绝望的手机差点砸脸。 室友还在睡觉,时梨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心底土拨鼠尖叫,她昨天是中毒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到七点,室友陆续醒过来。 时梨才准备下楼梯洗漱,坐起身来,套上外套。 「我梨妹醒了。」林秋的床跟时梨的是紧挨着的,两个人脚对着脚,同时起床穿衣服时,经常听林秋聊她晚上做的梦。 时梨点头,「你今天起很早。」 「这不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得去图书馆占位置了,晚一点都没地儿了。」林秋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的确没两周了。 林秋已经穿上了衣服,凑过来,问:「我其实挺想知道,徐晴屁股软吗?」 「林秋!」刚说完,就被在外面刷牙的徐晴听到了,嘴里还带着牙膏泡沫,含煳不清,但不影响分贝。 「都是室友问问怎么了?再说了,打都打了,再採访一□□验也不算白打啊。」林秋仗着自己在床上,徐晴一时打不上来,催促时梨说。 时梨脸红透了,扣子都错位了,又解开重新给扣上。 托林秋的福,她也想到了昨天有点高兴得过头,跟流氓一样拍了一下徐晴屁股。 徐晴着急忙慌地刷完牙,就踩上两根台阶来收拾林秋。 林秋往角落里躲,还道:「梨梨,梨梨,我这可都挨了毒打了,你可得说,到底软不软?」 「不许说。」徐晴转过脸。 时梨看着她俩闹,想了想,道:「挺软的。」 她声音小,过一会才被反应过来。 林秋露出满意笑容,「我宣布,徐晴你以后的爱称就是软屁王。」 「什么乱七八糟的,梨梨,你以后少跟林秋玩,你都学坏了你。」徐晴气笑了,拿着枕头打过去。 时梨看着两个人笑。 何云珊慢条斯理地爬下床,「大早上的精力真好。」 三个人都习惯了她平时的阴阳怪气,也没打算跟她吵,闹完了就起床,洗漱完换好衣服去图书馆复习。 复习周的时间过得简单又紧促,像是转瞬间,就到了考试时间。 跟大一大二更偏向基础课程不一样,大三基本全是专业课程,考完《软体工程》,期末考试总算结束了。 出了考场,过来跟时梨徐晴对答案。 刚对了三道题,林秋就跟霜打了茄子一样,「懂了,除非吴老心地善良,否则我绝对没有过的可能。」 徐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节哀。 「刚好到晚饭时间,出去吃顿好的吧。」时梨宽慰林秋。 林秋才有了一点慰藉,「吃,必须得吃!我刚才地狱里脱层皮,必须补回来!」 三个人又叫上了何云珊,去了她们经常去的那家店,也是上一次时梨请靳遇白跟关盛的那一家。 「这一次米酒,达咩!」林秋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 时梨单手捂着脸,因为太丢人了不想面对。 其余三个无情则嘲笑。 算是宿舍四个人难得的和谐场面。 吃过散伙饭,到第二天,时父跟时母开车来接时梨。 室友定的火车票都在早上,早早地走了,晚走的时梨就负责打扫跟丢垃圾,以及检查排插跟窗户。 回去的车上,时母在副驾驶,偏过身跟时梨道:「今天晚上定了饭店,晚上跟你爷爷奶奶他么一起吃顿饭。」 「好啊。」 「等会让你爸爸在前面放我们下来,你陪我逛逛街,去买几件衣服?」 时梨点头,「行,都听您安排。」 时父知道自己老婆逛街的本事,把人放下就道:「那我先把梨梨的行李送回去,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我再过来接你们去吃饭。」 时母果断地挥挥手。 真逛起街来,时母说着是陪着她,实际上还是给时梨买衣服。 导购嘴甜,夸赞道:「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姐妹,没想到是母女,姐姐您也太年轻了,女儿也是随妈妈,真漂亮。」 谁不爱听夸赞,即便知道大多是客套,但听着还是高兴。 时梨试了几套出来,她身形匀称,穿什么都好看。 时母一套套看下来大有全部都买下来的意思,还是时梨给拦住了,只挑了一套,就再也不肯试了,专心给时母挑衣服。 「直接穿着吧,正好吃饭。」时母替她整理下了领口。 时梨点头,她明白时母不是心血来潮买衣服,是因为晚饭的时候,姑姑也会来。 时母嫁给时父多少年,姑姑就跟时母比了多少年,时母虽然懒得理她,但也不愿意忍着。 时梨跟时父都明白,都乐意宠着时母,一直都负责配合。 卖完衣服,时父过来接上两人,直接去了定好的饭店。 爷爷奶奶以及姑姑一家已经到了,他们一家三口晚了几分钟。 「哎哟,怎么这时候才来,也就是大哥你们家磨蹭,还要让爸妈等着你们。」姑姑站起身,向时母递了个眼神。 第22页 「这都赖我。」时母笑着道,又跟时梨去跟爷爷奶奶打招唿。 「不要紧,我们也才来没几分钟。」奶奶摸了摸时梨的头髮,「我这乖孙女是越大越水灵了。」 「妈,我们菲菲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呀。」姑姑一只手放在时梨表姐江菲肩膀上。 江菲跟时梨不怎么像,她身形高挑,白净的脸,五官清秀,是从小看着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是是,我们菲菲也水灵,都水灵。」奶奶笑道。 时梨又跟姑姑一家打招唿。 姑姑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 「那就好,你身体太差了,一定要更细心一点。」 时梨点点头。 姑姑看向了爷爷奶奶,「其实长得好不好看都是其次,爸妈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菲菲拿到了大厂的offer了,刚毕业就年薪二十万呢。」 「是吗?那真的太棒了。」 「梨梨现在大三了吧,以后是考研还是工作呀?」姑姑话题一转。 时母语气淡淡道:「考研吧。」 「考研好啊,适合梨梨,她身体不好,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姑姑就像是胜利了一般,「就是现在研究生也不少,遍地抓都是,以后就业行情也不乐观。」 「我对梨梨没其他要求,她身体健康就好,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时母摸了摸时梨的头髮。 姑姑笑了几声,「的确,身体健康最重要。」 虽然时梨看着时母脸上没什么,但她也是真难受,在比孩子这一块,姑姑总是高了时母一头。 她身体差,比不了表姐健健康康地长大。 学习虽然不错,但她性格内敛,也不如表姐会交际。 …… 她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不存在,这样,她的爸爸妈妈会有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 吃完饭,表姐江菲过来,「我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嘴上攀比,心里不坏。」 「嗯,明白。」时梨挺喜欢自己这位表姐的,她有超过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江菲问:「真准备考研?」 时梨点头,「嗯呢,其实也没想好,从现实考虑,考研更适合我。」 「那也是,你们专业人均都九九六了,你这身体扛不住,还是多念几年书。」江菲打了个呵欠,「得,我妈还在说。」 还在跟时母吹着江菲工作有多好,时母听着,只剩下点头,全然没了买衣服时,想要艷压姑姑的斗气。 时梨看得心疼。 她不是想跟表姐江菲比,她只想在姑姑吹表姐有多好时,时母也能轻飘飘地回一句:「我们梨梨也进了个不错的公司。」 「这个寒假,我会实习的。」时梨看向自己的表姐,像是突然下定决心。 表姐稍显意外,但还是点头,「挺好啊。」 时梨并不是一时兴起,从车上回家的路上,她也越来越坚定。 第二天她就上网找模板,又搜了不少的如何写好一份简歷的视频,摸索了一整天,才写完了一份。 她没什么经验,也没有贸然将这份简歷就投出去,而是打电话给了徐晴,让她在投递之前掌掌眼。 「你那边画面一顿一顿的,你这网太差了。」徐晴在视频里道。 时梨趴在床上,将写好的简歷保存,道:「是有点卡,刚才看视频都卡得不行,家里的网是间接性的犯病,有时候就是烂得没有原因。」 「好吧,那你直接发给我,我给你看看。」 挂掉了视频,时梨操作着,将自己的简歷发送过去。 她重新打开,重新从上到下地看,检查有没有什么错别字跟语法这种低级错误。 过了几分钟,徐晴打电话过来,「梨梨,你简歷怎么还没发过来?」 「我发过来了,可能网不好,等一下。」说完时梨从床上坐起来去检查。 「完了。」 时梨张着嘴,整个人都呆住了。 徐晴不知道情况,听完跟着紧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发错人了。」时梨心如死灰,因为网卡,导致了错位,她操作太快了,本该发给徐晴的,发给了另一个人。 「发给谁了?」徐晴一头雾水。 时梨悲鸣,一头倒在了床上,企图用被子捂死自己,她发给了一个正发给她问号的男人——靳遇白。 第11章 修改简歷(修) 时梨说出了靳遇白的名字。 徐晴一顿,好几秒都没声音,她却在手机里听到了隐忍的笑声。 「想笑就别憋着了吧。」对身体不好,时梨嘆气。 刚说完,徐晴那边就放肆地笑了,「哎哟,眼泪,可以啊这网够懂事的,这分明在跟你牵线搭桥。」 「什么牵线搭桥,分明是想让我社死。」时梨盯着那个问号以及已接受文件的小字发呆,还在幻想他只是条件反射接收,但是没看。 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应该没时间…… 「挺好的,他应该正好是什么老闆,再不济也是高管,简歷这种东西他们也看了不下上千份,比我们更清楚写什么更有吸引力。」 「你认为老闆又或者高管,有时间跟学生讨论一份错发的简歷吗?」 徐晴没笑了,「我这也是安慰你。」 第23页 时梨已经刚在对话框里敲打了一行:【对不起靳先生,我发错人了】纠结在最后的符号到底是句号还是感嘆号。 一个平淡点,一个情绪可能更饱满。 纠结了一番,她选了一个句号,点了发送后就迅速切掉了对话框,仿佛看不见就没发生过。 「解释完了?」徐晴问。 时梨嗯了声,有意想扯开话题,问徐晴:「你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你就住我家吧,晚上跟我一起睡?」 徐晴面试过了,到家的时候收到了实习的offer。 「跟公司说好了在家待几天陪陪我爸妈,」徐晴嘆气,「何云珊也过了一家,来找我了,想跟我一起租房子。」 「那你怎么想的?」时梨问。 「都一个宿舍的,我要是住你家了,她怎么办,也一起住进来,那太麻烦了,我就跟她租房子好了。」 「嗯呢。」时梨也没什么异议。 又聊了一会,才挂断了电话。 她以为过几分钟就没那么懊恼了,但她明显是想多了,还是觉得丢人。 时梨倒在床上来回地滚,一直到把自己滚成个卷才收手,现在掰着指头算,她在靳遇白面前,已经算是社死两次了。 「梨梨,下来吃饭了。」时母敲响了卧室的门,道。 「哦,马上来。」 时梨将自己从被子里解救出来,整理了下衣服,下楼吃饭。 每一次时梨回来,时母都会做不少的好吃的,她一直认为时梨太瘦了,想餵胖些,这样身体也能好一些。 但时梨体重很能沉得住气,这几年都没怎么动过。 时母给她夹了虾,道:「你上次不是说那天是那两位先生帮了你了吗,你给钱又退回来了,那你有好好感谢人家吗?」 时梨点头,「有吧,有请吃饭。」 「在哪里?」 「学校附近。」 「你们学校附近的小餐馆?」时母皱了皱眉,「怎么就去了哪里,你要是钱不够可以问妈妈拿,这样显得我们太小家子气了。」 时梨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他们可能吃惯了那些餐厅,我就想请他们试试不一样的。」 大鱼大肉吃惯了,也会喜欢些青菜小粥。 「那也不能这样,诚意不够,正好这几天有人送来几只放养的土鸡,不是吃饲料的那种,我煲了汤,你给人送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时梨想她可能连靳遇白都见不到。 「这才是心意,是妈妈的心意,感谢他们帮了我的女儿,我也没有其他东西能送的。」时母单手撑着脸,替她别过落到鼻尖上的碎发。 时母坚持,时梨也就没再拒绝。 她先联繫了关盛,他休假结束后就回医院了,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作息颠倒,吃饭也没个准,在听到有鸡汤可以喝时,表示自己会夹道欢迎。 时梨就先给关盛送过去。 关盛一场手术刚结束,飢肠辘辘,闻到鸡汤的味儿魂都掉了。 他带着时梨去了他的办公室,还有其他的医生在,开玩笑地要分一杯羹,关盛伸出手将保温盒搂在怀里,母鸡护崽一样,「去去去,你们都没份。」 「小气。」 「抠门。」 「……」 旁边医生注意到时梨,问:「这小姑娘以前没见过,是?」 「我妹子。」关盛随口道。 刚说完就听到了椅子拉动的声音,对面医生转过来,「看着挺小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还在念书?」 还没说完,椅子就被关盛抬脚给踢了回去,「祖国的花骨朵,你们这些老腊肉想都不要想,一点念头也不许有。」 医生还想说,关盛直接道:「闭嘴,你不想。」 说完又对时梨道:「这里都是大龄单身狗,不用可怜,他们单身都是有道理的。」 「你不也是单身吗?」对面的医生愤懑不平。 关盛哼笑,「那不一样,我是主动选择,你们是被迫剩下。」 「下次有医闹,一定推你去挡刀!」 「……」 时梨在医院待了那么久,见到的医生都是那种成熟稳重,还以为关盛就已经是个例,没想到他们私底下其实也跟普通人差不多。 关盛解决掉旁边的杂音,才打开了保温盖,盖子一揭开,鲜香味儿就跟着蔓延出来。 「替我谢谢阿姨啊,其实没必要这么客气的,医生嘛,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 因为知道关盛没时间吃饭,除了鸡汤,时母还顺手炒了两个菜,以及一碗压实的米饭,一个人够吃了。 「小白也有吗?」他问。 时梨点了下头,「我还没问,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会送的。」 在她眼里,靳遇白就是高级难度,如果太难,放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等会儿啊,这必须得拍个照。」关盛没动,先拿出手机拍了下来,「阿姨这手艺绝了啊,这都快赶得上饭店了。」 「这倒是,我妈的饭绝对一流。」时梨比划出大拇指,颇为自豪。 关盛吃饭是练出来的速度,风捲残云一般,十分钟就结束战局。 这是他在医院吃过最舒心的一顿饭了,「改天一定要拜访拜访阿姨,看他还缺不缺干儿子。」 时梨笑,「那我回去帮你问问我妈。」 第24页 「好嘞,就这么说定了。」 关盛跟时梨一块将保温盒重新收拾好,医院这边不方便洗,时梨就直接带回去。 他送时梨出医院,送人上了车,还一直保持着挥手的动作。 等人走了,关盛熟练地掏出手机,点开了跟靳遇白的对话框,将刚拍的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靳遇白回了他一个问号。 关盛狂喜,就担心他不回,那未免就是独角戏了,影响他发挥了。 他故作矜持回:【时梨送过来的,我不要,人姑娘非得送过来,我想着这么大冷天的那不折腾吗,但你知道她就是倔强,真就给我送过来了。】 靳遇白:【?】 关盛继续道:【鸡汤是时阿姨熬的,我寻思着是为了暴雨那天,特意感谢,诶,对了你有吗?】 靳遇白没回了。 关盛就当他看到了,【没有啊,怎么会只给我一个人送呢,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天在医院见面,时阿姨觉得我一表人才?】 过了会,靳遇白回了,简单明了。 【滚】 关盛舔舐着下嘴唇,无声笑了笑,隔着屏幕都能想像到靳遇白的表情,逗完冰块,他就揣上手机,功成身退。 全然不知道另一边计程车的时梨,在跟靳遇白对话框那里停顿了多长的时间。 她那天完全是酒精刺激到了神经,才会问是不是朋友的幼稚问题,即便他回答那句「小朋友」,也更像是随口应付她的。 他们怎么可能是朋友呢。 怎么想,她都像是在地上看月亮的人,而靳遇白就是那轮孤月。 他身边不需要有人,他自己就有一个世界,其他人的靠近,更像是没礼貌的打扰。 而现在,时梨要做的就是这么没礼貌的事情。 太难了。 时梨靠着车背上,想着如果能直接给一刀就好了,也就不用一直受凌迟的痛苦了。 * 助理在靳遇白身边站立了半个小时,就跟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平平无奇。 直到,他不小心瞥到了老闆打开了对话框,他没看内容,那不是他一个助理该关注的事情。 但那份文件打开,助理还是一秒就看出了是一份简歷。 嗯,一份简歷? 跟靳遇白在收到这份简歷时的心情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地接受,然后文件打开,铺满了整个电脑屏幕,时梨的蓝白的证件照也在上面,眼里就像是藏了一只鹿,受到惊吓就会跳开的那种。 不用一分钟,靳遇白就浏览了全部内容,然后给时梨发了个问号。 是让他帮忙改简歷? 看起来没什么可能性,时梨不可能有这个胆子。 过了会儿时梨解释是发错了人,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靳遇白眉眼冷淡,眼皮垂了垂,落在技能的几行字上,乍一看都是专业名词挺唬人,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 到底是没出过学校的学生。 靳遇白随手点了叉。 注意到一份简歷的助理脑子里还在想,最近总部的确是在招实习生,但这位背景是有多牛逼,才能直接走老闆的后门。 助理就看着老闆关掉,又打开。 他还在想,老闆或许是不乐意的,正在掂量这个人到底够不够资格。 毕竟助理跟了老闆这么久,见过不少公司老总想要将自己儿子女儿塞进来,全都被老闆拒绝掉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因为老闆点开没一会,键盘跟着噼里啪啦响起来。 助理:「……」 是老闆在修改简歷。 他保持着整张脸没有太大的表情,视线往上抬,看到了左上角的名字——时梨。 很简单的名字。 但他一时想不起,哪一位时家这么有这么显赫的背景,能请得动靳总亲自帮忙修改简歷。 助理也没有其他的心思,也就是想着万一人进来了,他招惹不起,还可以躲。 没几分钟,简歷修改完了。 靳遇白没直接发过去,保存之后就放在一边,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收到关盛的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他摁压眉眼,缓解眼周边的酸涩,顺手点开关盛发来的最新消息。 一张没头没脑的图,很符合他一贯的无聊风格。 靳遇白随手发了问号。 关盛明显是等着他回復,他刚回关盛大段的字也跟着发过来,字里行间里都充溢着得意跟炫耀。 无聊,且毫无营养,所以直接让滚。 不就是一碗鸡汤,也值得他高兴成这样。 靳遇白面无表情一直持续到助理进办公室询问晚餐选择哪一家店,刚说完个开头,就看到老闆不太好的脸色。 助理回想了下,自己似乎并没有说错话。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下。 靳遇白随眼扫过去,看到歪鼻子的雪人头像,他不动声色道:「等一下。」 助理就老老实实地等着。 靳遇白点开消息,看到时梨发的消息。 时梨:【靳先生,因为想表达上一次您帮了我的谢意,我妈特意炖了几个小时的不是吃饲料长大的土鸡的鸡汤,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给您送过来可以吗?】 【如果您没时间就打扰了,还是非常感谢您上次的帮助!】 第25页 两条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发过来的,就好像料定他会拒绝,给了两个人台阶。 靳遇白没直接回,抬头,对助理道:「不用了,我今天不在公司吃。」 「啊,好。」助理应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前后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靳总气场都不大一样。 第12章 付费上课(修) 「拒绝,拒绝吧,高冷地说句不用吧。」时梨发完消息,紧握着手机碎碎念,企图穿过手机对面的靳遇白催眠。 事实上,她就选过心理学,除了听老师插诨打科拿到学分,什么都没有学到。 所以,催眠毫无效果。 手机上弹出了最新消息:【行,就在上次酒店。】 啊。 时梨往后仰倒,靠在车座后背,就像是被抽走灵魂,毫无形象可言的,跟葛大爷的一样地瘫坐着。 司机从前视镜注意到,看时梨就是学生样,笑道:「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吧?」 「啊?」时梨沉浸在痛苦里不能自拔,反应有些迟钝。 「考差了,担心这个年过不好?」司机的年纪看起来也是有小孩的,「一次考试发挥不好没关系的,父母说两句就过去了。」 感受到陌生人的温暖,时梨心里好受了一点。 只是她面对的是比考差了更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靳遇白面前社死两次后,她真不想见到他,起码是近段时间。 时梨到了家里,时母在知道关盛赞不绝口后,也满口答应下要收他为干儿子,欢迎他来家里蹭饭。 「另一个是不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没办法,靳遇白给人留下的形象总是深刻的。 「也不是,他心地很好,只是表面上冷,不好相处。」时梨没犹豫,直接脱口而出,她发现她虽然怕靳遇白,但会下意识为他辩解。 即便,靳遇白不太好相处是事实。 时母盛好饭,「外冷心热?」 时梨想了下,点点脑袋,「好像是这样。」 「那给他多盛一点饭。」说完,时母在刚才的基础上,又将米饭压实了放上新的一勺,脱模倒出来,都能坚实得像砖块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没事的,靳遇白不吃人。 去之前时梨还在给自己心底打气。 她到了那天的酒店,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唿,时梨向前台报了靳遇白的名字,就有服务员送她上去。 服务员送她到了房间门口,她点了下脑袋,「谢谢。」 随后,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摁响了门铃,因为紧张,唇抿得紧紧的,拿着保温盒的手心里冒着汗。 门打开了,靳遇白立在她眼前,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 时梨看着他略垂着薄白的眼皮,眼睑下淡淡的阴翳。 是因为靠得太近吗?时梨本能地屏着唿吸,她抬了抬手里的保温盒,有点职业微笑的意思,「鸡汤。」 「嗯。」靳遇白让开了位置。 他背转过身后,时梨才小幅度地唿吸了下,就像是回到了水里的鱼,重新活过来了。 时梨走进来,又关上门。 这里跟她第一次过来时一模一样,但再见也没有任何熟悉感,它们就像是靳遇白一样,无论见多少次,都熟悉不起来。 「靳先生,这是我妈妈刚熬好的,您趁热喝。」时梨将保温盒放在餐桌上,打开盖子,香气四溢,让房间里多了点人味儿。 靳遇白拉开椅子坐下。 时梨发现他这个人,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背嵴永远挺得笔直,都有自己的特有的姿态,仿佛他永远不会折腰。 他冷淡,漠然,同样也干净。 靳遇白从她手里拿过筷子,目光落在保温盒上停顿了几秒,有那么一瞬他很像拍张图甩在关盛的脸上。 一顿饭,谁没有?并没有什么可显摆的。 但他註定做出来这种事,他动筷子前掀唇道:「阿姨有心了。」 「这没什么的。」时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谢谢。」 突然正式的一句道谢,还是靳遇白嘴里说出来的,莫名有点不真实。 时梨脸烫了下,「不客气的。」 靳遇白还是跟以前一样,吃饭慢条斯理,跟关盛的速战速决是两个极端。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他很细微的吞咽声。 时梨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玩手机吧,太不礼貌了,她觉得自己像块木头,呆愣愣的。 「在找实习?」靳遇白忽然开口。 一提到简歷,时梨整个人都侷促起来,发错人的尴尬一直挥散不去,「因为学校有课外实践的学分,实习占了两分。」 「嗯。」 她本以为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靳遇白从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她的回答也没有多让人有欲望往下接。 但靳遇白喝完一口汤,又道:「其实我看了你的简歷,在你解释之前。」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发来的意图。 时梨:「……」 果然被看到了。 她耳根处像是溅了粒小火星,这会儿像是燎原的气势,她局促不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写得不太好,我当时是想发给室友看的。」她讷讷道。 一紧张,时梨就不自然的撇开视线。 第26页 靳遇白停下动作,只能看见她侧着的小半张脸上,像是火烧云一样。 她是真像只兔子。 半点风吹草动就能惊着她。 靳遇白放下筷子,手肘撑着桌面,垂着的两只手,手指骨节修长,他道:「……需要帮忙吗?」 时梨偏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当支付这顿饭的费用。」靳遇白补充。 时梨摇头解释,「这是感谢您上一次的帮助。」 「要不要?」 靳遇白看着她,问。 时梨愣了一下,诚实地点头,「要的。」 她担心自己记不住,下意识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完全是好好学生的样子。 「应的是产品经理岗?」靳遇白问。 时梨点头。 「你弄错了重点,技能简介写了不少,到实际经验时就几句概括。」靳遇白记忆力不错,看一遍的东西基本就记住了。 「我在上学,实际上也没有接触过什么项目,好像的确没什么可写的。」时梨实话实说。 「跟你竞争的也同样是学生。学校里的实验课,比赛,你成绩不错,在这些上也取得高分,你没理由在这里写不出来东西。」靳遇白道。 「见微知着,简歷也适用。」 「……」 时梨低着脑袋,双手握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将他的话里的重点记下来。 靳遇白只能看见她的发顶。 「不用记。」他掀了掀唇。 时梨抬头,眼里像是下过雪的世界,干净澄澈,「我怕我忘了。」 好像念完高中就有些用脑过度了,以至于到了大学,记忆力衰退严重,拿着手机找手机的事情,时有发生。 靳遇白喉结滚动了下,生硬道:「我替你改了。」 「嗯?」 因为声音太小,时梨完全没听清楚。 时梨刚才脸上的红已经褪去了,只剩下了淡淡的粉色,正呆愣愣地看着他。 靳遇白:「……」 他唇抿成了一道直线,没有再重复一遍,而是拿起了筷子,继续进食的动作。 时梨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没耐心说第二遍,她也就没继续问。 靳遇白这次比前面要快,虽然不见得多狼吞虎咽,但饭菜的清空速度却是肉眼可见的加快了。 他吃完,抽了纸巾擦拭了下嘴,又在时梨想要收拾保温盒的时候,先她一步,动作干净利落地收拾干净,重组好保温盒。 靳遇白将保温盒塞进时梨手里。 明显是赶人的意思。 时梨就这么一头雾水的时候就站在了门外。 靳遇白一只手握着门,冷着一张脸,冷冰冰且有些不耐烦道:「你的简歷写得太烂了,看得不顺眼,随手给你改了,你既然要改,我到时候直接发给你。」 「啊?」时梨还没反应过来。 「跟阿姨说声谢谢,饭菜很好吃。」 话说完,随手关上门。 门内的人皱眉,认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合乎逻辑,并没有逾越的地方。 因为看不顺眼,所以改了,没有其他的理由。 门外的人反应略迟钝,看着木门上纹路,只抓住了他最后那句话的重点,靳遇白帮自己修改了简介。 是从自己发过去就已经修改了吗?难怪刚才他讲的那些要点,都是针对性的。 「谢谢。」 时梨对着门小声道,虽然知道他听不见。 坐在计程车上时,时梨收到了靳遇白髮来的重新修改的简歷,她例行地回復感谢一番后点开了那份简歷看起来。 写得是真好。 在对比两份之后,连时梨这种简歷废,一眼都能看出孰好孰坏。 时梨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脸,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回去后又按照靳遇白说的那些要点,往里面添了她很多的在实验课上的经验。 靳遇白在她心里形象,在畏惧变成了敬畏。 尊敬且畏惧。 时梨在学校的就业群里老师发的公司招聘信息里挑选出了网际网路里前列的公司,其中她最想去的是目前位于行业前端的新宇科技。 新宇科技是近十年发展起来的,从一开始一家小科技企业公司,迅勐发展成现在的网际网路巨头。 能进新宇科技,应该是每一个计算机人的渴望。 两天后,时梨没想到最先会收到了新宇科技的回覆。 面试总共分三轮,笔试,群面,跟单独面试。 邮件里已经写清楚了笔试的时间跟地点,也就是明天上午,时梨记下来后,又在网上搜索了相关的考题。 也只有真正接触了歷来的题目时,时梨才知道自己以前学得太少了,现在完全不够用。 恶补了一整天后,时梨按时参加了笔试。 大概是准备充分,笔试的内容反而比她想像中要简单,她迅速做完后又检查一遍离开。 时梨是第一个出来的。 她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该是面试了。 时梨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星巴克,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后,向靳遇白表示了感谢。 她知道这一次投递简歷的985跟211的学生一抓一大把,她的简歷能从中脱颖而出,都是靳遇白的功劳。 靳遇白回:【过了?】 时梨握着咖啡,喝了一小口,【刚做完笔试!】 第27页 靳遇白:【有信心能过?】 时梨这次也没谦虚,【就跟学校考试一样,应该没问题。】 这一点,她是有自信的。 靳遇白:【面试呢?】 时梨:「……」这是她最没把握的事情。 【这几天会恶补,一定会全力以赴!】她喊着干巴巴的口号,其实心里很没底。 她的性格怎么说,偏于中庸,她不活泼,也很慢热,在群面的时候,肯定不占优势。 时梨发呆时,靳遇白的消息再一次跳出来。 【上次的饭不错,付完学费,再给你上第二堂课。】 第13章 遭此劫难 时梨看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靳遇白可能被盗号了。 这句话怎么都不像他说出口的,她反覆看了两遍,确定没其他的意思。 交学费,再去上堂课,是她做梦都不会梦到,因为太脱离的现实了。但就是脱离现实的事情,发生了。 时梨乖乖地回:【只要您有时间,学费随时都可以交!】 几乎是同时,靳遇白回:【今天,跟昨天一样的时间。】 时梨:【好的!】 这一次她是主动去找了时母,将事情说清楚。 「我给您帮忙,劳您因为您女儿受累了。」时梨过去给时母按压肩膀,跟在身后像是条小尾巴。 时母很受用地让她按摩了十来分钟,才拍了下她的手,「知道了,这就给你的新老师做饭去了。」 时梨在旁边洗青菜,乐得打起下手。 「也不知道谁上一次去还愁云惨澹的,这一次倒像是变了一个人,现在倒乐意了。」时母不急不缓地将切好的鸡块焯水,准备着姜蒜葱的辅料。 时梨扬了扬眉,「那也是因为你说他是外冷心热,既然心是好的,就算表面再冷也比外热心冷得好。」 就比如沈东升。 三年来对她跟他们家,比谁都热烈。 结果打心底又是另一种想法,这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太可怕,她宁愿跟靳遇白这样地相处。 「看不出来,我们姑娘还会识人呢。」 「我又不是小孩儿。」时梨抗议。 时母拿出了砂锅,在底部放上了姜片,又将焯好水的鸡块放进去,倒上热水,放入葱结就这么熬着。 做完了,才偏过身,「你可不就是个小孩。」 时梨只能皱了皱鼻子,以示抗议。 鸡汤熬了四个小时,砂锅盖子揭开,鸡汤浓郁的香味蔓延开,鸡肉都被炖得化掉了,再放上一点盐跟胡椒,就直接装进了保温盒。 时母又将炒好的几个小菜一併放进去。 时梨也切了一些水果,分开放在了另一个盒子里。 这一次的学费,是沉甸甸的。 已经是第三次过来了,时梨已经有些轻车熟路了,但这一次开门的不是靳遇白,而是同样不清楚情况的关盛。 「关大哥,你也在啊。」时梨率先打了个招唿。 靳遇白身影一闪而过,「进来,不用管他,他已经吃过了。」 关盛的确吃过了,桌面上还放着他没丢的外卖盒,他扭头,「难怪我刚才吃饭时问你吃不吃,你让我自个儿吃,原来是梨梨会给你送鸡汤?」 时梨已经进来,对两个人爱恨纠葛一无所知,她只是个来交学费上课的学生崽。 「这时阿姨的鸡汤,你今天才喝到?」关盛关上了门,其实也无可厚非,就算靳遇白说了,也不会让时梨带两份。 靳遇白走过来,衬衣袖子的扣子解开,捲起露出了一小截手臂,纠正他,「是第二次。」 他径直从关盛眼前走过。 关盛的视线就跟着身影转,「第二次?鸡汤,还有第二次的?」 靳遇白已经在餐桌坐下,垂着眼,略嫌弃地将他剩下的外卖盒推远,再一次纠正他,「是我有第二次,你没有。」 兄弟这么多年,关盛要是真认为靳遇白真跟表面看起来一样淡漠,那他这么多年就算是白活了。 事实上,他这个人睚眦必报。 现在,就是找他报仇来了。 时梨解释,「是因为我最近在实习面试,没有什么经验,来交学费上课的。」 「他教你面试?」关盛似笑非笑地看向靳遇白,带着点儿困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古道热肠了?」 靳遇白没理会他的调侃,不冷不淡地评价:「鸡汤好喝。」 关盛瞥了眼,记起昨天的味道,凑过来,「给我留点。」 「没你的份。」靳遇白不为所动。 「我到时候也可以教,我也不是没面试过,现在不都几个面试官吗?」关盛不以为意。 时梨还以为靳遇白会一口否决,没想到他直接将剩下的鸡汤推给了他,「嗯,你也来。」 就,太容易了。 容易得就好像他在这里就是靳遇白一开始算好的。 但在炖了几个小时的鸡汤面前,他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吃过饭,靳遇白就直接开始了。 他先给时梨讲了群面时的要点,几句话就解释清楚。 关盛作为打酱油的也跟着点头,直到他被赋予了唱黑脸的角色,才收起了一贯好人脸,充分扮演一个严厉且巨槓的面试官。 虽然他认为这角色,靳遇白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第28页 靳遇白是直接给时梨模拟了一场只有她一个面试的群面,他嗓音低沉独特,说一大段话也不会觉得枯燥。 时梨点头,她听得专心,一点都不敢错过,不像上一次还能低头记录下重点。 现在,她只能全靠记忆力。 小组作业结束,总结结束,面试官会针对所观察的面试对象提问。 每一个面试官的性格迥异,不乏有和善的老好人,也有严肃苛刻的「恶人」。 关盛就随意槓了下,「就刚才讨论时,我注意到你有提出想法,在被质疑时你没有解释,跟着就否定掉了,所以你现实里也是这样从众的人?」 时梨被羞得脸红,立刻审视起自己来,再回答时明显就没了底气。 靳遇白:「你没必要露怯,群面的考察是多维度的,即便你也认为这是你的缺点,你可以谈妥清晰地向他解释。」 合理还是不合理,那又是另一番论调。 时梨点头。 她本来心底没底的,现在,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就仿佛有大神坐镇,她虽然不是大神,但也沾到了光。 结束时,关盛拍手,「放宽心,就你现在这样的表现,明天一定是最亮眼的。」 时梨也笑了。 「还没问是哪家公司这么幸运?」关盛随口问了句。 「新宇科技。」 关盛目光下意识就瞥向了靳遇白,意味深长道:「那你还真算是找了一位好老师。」 时梨不知道他话里有话,还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别给我丢人就行。」靳遇白手里握着水杯,依然没什么情绪。 「我不会给您丢人的!」时梨语气饱满,一看就是打了鸡血。 关盛则在沙发大爷坐姿,他抬手颳了刮眉,突然感嘆自己眼睛挺毒的,看靳遇白一看一个准。 靳遇白喝完水,偏过头就跟关盛贱戳戳地视线对上。 他没什么情绪地移开,掀唇,极冷淡道:「丢不丢人也与我无关。」 啧。 死鸭子还嘴硬。 关盛就是心疼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要遭此劫难。 * 面试是在第二天的上午。 时梨早早地就过去了,她被分在了第三组里,每一个组里有七个人。 她来得比较早,可来之后才发现早已经有不少的人到了,分散在各个位置。 时梨找到了一个靠近花盆的位置,是一株生长得旺盛的绿萝,被打理得很好,看不见半点枯掉的叶子,绿意盎然,视觉上很舒服。 没几分钟,一个高挑的女生过来,帆布包,鸭舌帽,帽檐压低问:「这里有人吗?」 时梨只看见她小半张脸,摇了下头,「没有。」 「谢谢。」 女生在她旁边坐下来,摘下了帽子,放进了帆布包里。 时梨性格比较内敛慢热,谈不上社恐那么严重,但也不太喜欢社交。 「你好,李思思。」女生主动向时梨伸出手。 时梨礼貌回应,「时梨。」 李思思的妆很适合她,放大了她眼睛像猫的特点,掩饰了她嘴唇过于薄的缺点。 「你是第几组?」 「三组。」 李思思笑了下,更认真审视她,「这么巧,我也是。」 时梨在她身上看到了表姐江菲的影子,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家口中的孩子,优秀,自我追求也很高。 「我是江大的,本来觉得我学校还不错,但我身边的同学都被pass掉了,不知道这次都跟什么神仙竞争。」 这话让时梨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但她也不用时梨接下去。 「你看起来好像学妹,是哪个学校的?」 「晋大。」时梨报了自己学校的名字,按照排名要比江大高,但她没觉得有多少优越感。 「学霸啊,这是我高三时的目标了,可惜啊,分数不够去不了。」李思思看着时梨乖巧安静的样子,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了。 「江大也很好。」时梨不知道说什么。 「可惜没晋大好。」李思思伸了个懒腰,「既然我们都熟悉了,等会讨论时,我们可要互帮互助啊,大学霸。」 时梨对学霸的称唿没偏见。 单纯只是不喜欢李思思这么称唿自己,总感觉多了层其他的意思。 好在这样尴尬的交谈不需要太久,就有人出来通知第三组的人准备进去了。 李思思先站起身,在检查妆容没问题后,径直进了房间。 时梨在她身后。 第三组的七个人里,五个都是男生,只有她跟李思思两个女生。 面试的房间里,有五名面试官。 他们按照进来的时间,依次在凳子上坐下。 最中间位置的面试官,目光扫过时梨以内的七个人,双手握紧,沉声道:「那么,先由各位做一下自我介绍。」 第14章 被抱住了 最先自我介绍的是李思思。 她大方且自信,微笑,谈吐清晰,「各位面试官好,我是来自江大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的李思思……」 其次是时梨。 她都已经在靳遇白面无表情看着自己,重复练习了十来遍,再面对陌生的面试官时,也觉得没想像中那么难。 这一流程,算是顺利过去。 之后的男生表现良莠不齐,有格外出挑的,也有表现一般的。 第29页 介绍结束,他们拿到了这次群面的考题——当大量用户涌入时,原有的产品调性会受到影响,请以具体类型app为例,探讨企业是否需要保持企业文化传承。 小组讨论三十分钟,总结汇报五分钟。 李思思的脑子转得很快,将考题分出了三部分,产品定位、用户分析、需求分析,成为了本次小组的临时组长。 这一点,另外六个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就算有,也在一开始失去了机会的时候,放弃了临时组长的位置。 等李思思说完框架,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率先发言。 但因为废话不少,立刻被另外一个男生抢白,这样的事情接连又发生……当计时器悬挂在每个人的脑袋前时,都想要尽可能地表现自己。 但靳遇白说过,这种很容易弄巧成拙,一大堆话偏离了中心,浪费时间不说,反而容易暴露出短板。 李思思跟时梨都属于比较冷静的类型,并没直接参无意义的争吵。 时梨耐心听完每个人发言,及时地将已经跑偏的话题,总结后拉回来。 李思思张着嘴,看着已经被抢先说的话,再看时梨时目光就多了一层意味。 三十分钟结束,也代表着讨论结束。 尽管靳遇白在这之前给她说了不少的方法,但纸上谈兵是一方面,真到了实际应战又是另一方面。 时梨这种慢吞吞的性格,很难插上话。 每次她着急的时候,都会想到靳遇白垂着眼皮看她的样子,再着急,也被这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她不冷静,出局的只能是她。 整场下来,时梨只说了不到七句话,但她也自知没一句是废话。 刚激情辩论的男生冷静下来,挺直了胸膛,那是有了点底气之后的自信。 做总结的是时梨,也是唯一一个记了笔记的人,里面条例清晰,她也只能语言简练地总结完了正常讨论结果。 之后的结果,跟靳遇白所说的情况差不多。 其中一个条纹领带的面试官,嘴毒眼也毒,他能清楚记得讨论时谁说了什么,重复了一遍,问对方的感受。 男生本来挺有信心,被追问之后,支支吾吾解释。 一来一回,心态就已经崩了。 条纹领带面试官偏过脸,目光刚好跟时梨相遇,就像是一口咬住了猎物,「时梨?」 时梨手指不自觉地收缩,迎上对方的目光。 「你认为你有什么缺点?」她听见对方问。 * 靳遇白半个小时内,已经看过四五次时间。 因为太过频繁,以至于助理下意识以为老闆有什么重要事情。 但他检查了行程,并没有。 靳遇白再一次看时间时,助理忍不住也跟着抬头,问:「靳总,您几点是有其他事吗?需要我将后面的行程推一推吗?」 「不用。」靳遇白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好的。」 那,靳总到底在看什么? 他算是跟了靳遇白最长的助理,三年,那是有1095天,对老闆比对自己爹妈都清楚。 「最近实习面试怎么样?」靳遇白翻开文件,没抬眼,更像是随口问起。 助理条件反射回答:「已经开始群面了,今天应该能结束。」 「嗯。」 靳遇白应了声,就再没说话。 只剩下文件反动的时,书页刷刷刷的细微声音。 助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前段时间里不小心看到的那份简歷。 叫什么来着?姓时,但具体叫什么他一时记不起来了。 这脑子…… 助理不动声色地懊恼,又想,不管叫什么,她这次也该在面试的人里面,老闆是因为这个愿意才格外关注这种小事吗? 出神片刻,又听到靳遇白清冷的嗓音问:「第几组了?」 助理面色有点犯难,面试的事不在他的职业范围内,他的确不清楚,讷讷地答不上来是不可能的,助理道:「我去问一下?」 「不用。」靳遇白随口丢下两个字。 隔了会儿,助理看着他杯底的咖啡见底,道:「我给您倒杯新的。」 倒咖啡是假,问面试是真的。 做了三年的助理,如果这点事都需要老闆亲自开口,那他未免过于失败。 他去了人力资源部。 时间明显已经临近中午,但等待面试的学生还不少,可惜竞争激烈,上百个里能留下二十个就不错了。 助理找了熟人,问:「里面情况怎么样了?面的是第几组?」 「第三组,快结束了。」 「有没有表现特别突出的?」助理一问。 「怎么了,想来抢人了?」 「这不是说笑吗,他们应什么岗,我这又是什么岗位?」 闲聊几句,助理又绕回去倒咖啡,再次推门进了办公室,无意提道:「刚去看了眼,第三组都要结束了。」 靳遇白略抬了下眼皮,依然没看他。 「结果怎么样?有出挑的吗?」 「说第三组两个女生还不错,就是可惜一个身体不太好,这样的体质扛不住我们公司高强度的工作,第三组可能留下一个来。」 靳遇白手上动作一顿,抬眼,「身体不好?」 这个笨蛋。 助理也觉得面试者连这个都坦白很新鲜,「嗯,看着就挺娇弱的。」 第30页 靳遇白眉心皱起,也不再说话,只是翻阅文件的声音陡然大起来,就像是夏天的烈日里,风吹响阔叶的声音。 * 她还是给靳遇白丢脸了。 下楼时,时梨有些难受地想。 当面试官问起「你认为你有什么缺点」时,她根据自己在讨厌中的表现,三两句地总结了下。 但对方又问:「你在现实生活里,也是这么温吞的性格吗?」 时梨也很坦诚道:「跟普通人比起来,我的性格偏内敛。」 条纹领带面试官像是来了兴趣,「那你认为这算是缺点还是优点,在现实里,什么缺点是让你最想改的?」 这个问题,如果换做其他人来回答。 基本上都是自律,好学或者其他相似层面回答了。 但时梨不怎么会说谎,她说的是从小体弱多病,这是她最想改掉的地方。 说完,她都知道自己搞砸了。 哪一个公司会招一个病歪歪的,甚至可能因此影响工作的人? 时梨靠着电梯,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拿着这样的成绩根本就没办法跟靳遇白交代。 李思思跟着她一起下来的,她全场发挥稳定,基本已经稳了,在看到时梨这个样子时道:「没关系,找实习而已,这家不行,换下一家咯。」 「嗯。」时梨声音是无法掩饰的低落。 出了写字楼,她转过身打量,新宇科技的logo很大,在她的头顶上方,是她永远都触摸不到的高度。 时梨没有直接走,她来回地在楼上走。 冬天的缘故,日照的时间短,分明已经到了中午,但阳光以及无力,照在人身上,都没有半点暖意。 坦白吧。 时梨拿出手机,打算给靳遇白报备情况。 但她消息还没发出来,就收到了一份新的邮件,是新宇科技的,通知她过了群面,进入下一轮的单独面试。 因为出乎意料,以至于时梨像是不认识字儿了一样,反地阅读了两遍,最后才真的确定了,通过两个字前,没有一个不字。 她真的通过了! 时梨忽地放下手机,还觉得如梦似幻。 如梦似幻的不仅是这一条邮件,还有眼前的突然出现的人。 在她不到百米的距离,靳遇白就像是凭空出现。 他皮肤本来就过于白皙,在阳光下有些许的病态,抬着眼,眼阔深邃,眼皮上压着一道深痕。 时梨是被意料之外的幸福沖昏头,她是一路小跑过去的。 本以为,只能发消息的,但靳遇白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她可以亲口告诉他了。 靳遇白收敛着略急促的唿吸,刚想开口,就被抱住了。 少女带着甜味儿的香气,来得陌生又突然,像是突然间侵袭,熘进了他的唿吸,侵占了大脑。 那对靳遇白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存在。 香气来的突然也消失得突然。 靳遇白僵着手臂,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不属于他的温度。 时梨完全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快乐里,她仰着脸,一双杏眼因为笑容太过灿烂,而弯成了月牙。 「靳老师!我群面通过了!!!」 「呜呜呜,我以为不会通过的,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傻事!」 「我刚才都已经准备给你发消息道歉了,还没发完就收到通过的消息了!」 「……」 抱人的对自己行为造成的影响全然不知,叽叽喳喳的,像是电线桿的小麻雀。 被抱得像是被施了咒语,僵在原地,还保持着被抱时的动作,宛如一个木头人。 第15章 不能抱人 「靳老师, 我请你喝咖啡吧!」时梨大脑的神经都被快乐麻痹掉了,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哪里不妥。 靳遇白喉结滚了滚,「你刚说什么?」 「请您喝咖啡?」时梨加上了尊称,您字咬得格外重。 「上一句。」 时梨抬眼想了下, 她刚才说了太多, 「我说我能过这次的群面, 都是您教得好?」 其实不是,她已经完全记不住了。 反正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 这句话她必定也有说过, 只是不见得精确到上一句。 哦,过了? 靳遇白整理拉扯了下衣服, 仿佛刚才那一抱将衣服弄得又多乱一样,他抬起下颚, 「这样都过不了, 就是丢人。」 「是的,给您丢人。」时梨在旁边点脑袋,非常配合。 杏眼专注凝视着他,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有细碎的光亮,纯粹得过分。 靳遇白瞥她一眼,「去哪?」 「嗯?单独面试在下午, 我应该就在这边吃饭等一等。」面试结束了大概就已经六点了,她约好了跟刚回来的徐晴何云珊一起吃饭。 「咖啡。」 时梨才反应过来, 指着旁边的星巴克,「就这个可以吗?」 「嗯。」 靳遇白抬腿往前。 因为顺带着解决掉午饭,时梨还点了里面的甜点。 「您吃吗?」时梨问靳遇白。 「不吃。」 也对, 很少见男生会喜欢吃这种甜食的,她就点了一份蘑菇头跟一份法式焦糖。 但现在还不怎么饿,时梨只是小口地喝咖啡。 她好奇地问:「您也是在附近上班的吗?」 第31页 「嗯。」 时梨还想问在哪家公司,但这样未免涉及了隐私不太合适,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了,而是将刚才群面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他。 基本上遇到的情况,靳遇白都提及过。 简直就像是上了考场,发现老师压的题全中。 靳遇白咖啡都是当水喝,跟周围人不同,没有特别讲究咖啡现磨亦或是种类,他喝,单纯只是提神。 时梨就算喝咖啡时,也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 靳遇白看着她,「就这么开心?」 「比您看到的还要开心。」时梨心里已经哼起歌了,不过她唱歌走调,即便是哼歌也是,这一点在林秋的那份录音上,她算是有了清醒认知。 靳遇白撇过视线,窗外是花坛,灌木丛里是深浅不一的绿。 咖啡的味道,耳边的叽叽喳喳,他竟有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错觉。 「走了。」咖啡喝完了,他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时梨知道他要去工作了,点头,「靳老师再见。」 她莫名喊顺口了。 靳遇白垂眼,顿了下,纠正,「不许叫靳老师。」 「哦。」时梨一副听教的样子。 「以后就算再高兴,你也不能……不能随便……」最后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靳遇白脸冷下来,像是多生气一样。 时梨一头雾水,「不能什么?」 靳遇白喉结再次上下滚动,拥抱二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难以启齿,他说不出口,她又专注地看着他,等着后半句话。 「嗯?」久到时梨快要以为时间被定格了。 「开心也得收敛些。」随便抱人是什么毛病。 靳遇白到底说不出来那两个字,皱着眉换了一种说法,就走了。 等他走好一会,时梨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思考着他所说的收敛点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提醒她稳重一些吧,毕竟还没有被正式录用。 正式拿到offer是在单独面试结束后,面试她的是项目管理,一个三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人看起来很和气。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留下来吗?」他问。 时梨坐得笔直端正,她也不知道在自爆自己身体体质差后,为什么会被录用,还是试探性地回答:「诚实?」 项目经理道:「他们说你很讨人喜欢,很安静,不从众,有条理……不少夸奖的词,是个踏实做事的孩子,我们项目需要踏实做事的人。」 「我第一份工作也是产品经理,这么说吧,产品经理是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的点灯人。」 「我代表新宇,欢迎你。」 时梨起身,跟对方握手,「谢谢。」 她已经在刚才高兴过了,现在比前面平和许多,跟项目管理谈完,才有一种盖棺定论后的安心。 再看手机时,徐晴已经发来了定位,她跟何云珊已经到了,问时梨面试结束了没。 时梨边走边回,准备直接打车过去。 但等了十来分钟,软体里排队到了两位数不说,就连出租也没见着空车。 一辆黑色的车停靠过来,时梨还以为是有人下车,本能地想避让开,却没想到车窗摇晃下来,她看见了驾驶座上的靳遇白。 「去哪?」 时梨老老实实报了地址。 靳遇白也没废话,「顺路,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车。」时梨下意识就是拒接,她认为靳遇白帮她已经帮了够多了。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打不到车。」靳遇白拧眉,「上来。」 时梨看着手机软体里现实才排到52,咬咬牙,还是上了车。 「谢谢。」 她的标准开头。说完,就自觉地去系安全带。 靳遇白刚导航上,开了几十米后掉转方向。 车里空间狭小,距离有些过于近了,虽然他们在酒店时独处过,但空间大,两个人相隔得都能塞得下楚河汉界。 时梨从车内的视镜偷偷瞥了靳遇白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开车。 时梨见过很多男人开车,有计程车司机,沈东升,时父以及关盛等等,他们都不会像靳遇白坐得那么笔直,而是随意靠着后座,单手转动着方向盘。 但靳遇白不是。 他背嵴始终挺得笔直,手指修长分明,一只手都仿佛占据了一小半方向盘,目光直视,偶尔会看向后视镜。 仿佛,他在摆弄精密的仪器,而非只是开车。 时梨没话找话,问:「您是下班了吗?」 她记得酒店离得不远,甚至不用开车,几步路就到了。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来办事。」靳遇白几个字就打消了她的疑问。 时梨点了点头,又过意不去,「如果你忙的话,要不然就直接把我放在地铁口,我可以坐地铁过去的。」 她担心会耽误靳遇白的事。 靳遇白没什么反应,「我说了,只是顺路,你不用多想。」 多想?想什么,想他可能会误事吗? 时梨慢半拍地应下,「谢谢靳先生。」 靳老师不能叫了,她又叫回了原来的称唿,但拎出来的挺疏离的,但小姑娘嗓音软,又没那么有距离。 靳先生。 至少比关大哥顺耳。 第32页 靳遇白又过问了几句单独面试,知道她过了就没再多问,一脚油门,直接送她到了跟徐晴约好的地点。 时梨免不了又是一番感谢。 下了车,还没直接走,挥了挥手,看着车开远才往餐厅里走。 正撞上,打完电话的何云珊。 何云珊起初是因为宾利多看了两眼,在看到自己室友时梨从副驾驶下来时,目光里就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 「梨梨,我一直觉得你们家挺有钱的,没想到这么有钱,你爸换宾利了?」她见过时梨的父母。 本地人,做不大不小的生意,就是中产家庭,也衬得上小资,但也谈不上大富。 「不是我爸的车,一个朋友的。」时梨对车没什么概念,对她而言,宾利还不如宝马奔驰耳熟能详。 「什么朋友?」何云珊追问。 时梨往里面走,只说是朋友,具体什么朋友,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是恩人,也是老师。 徐晴一直在里面,见两个人一起到的,就放下了正在玩的手机,「梨梨你终于来了,我快饿死了。」 「对不起呀。」时梨放下包,坐下来。 三个人选择的是一家火锅店,大冷天,最合适打边炉。 现切的牛肉直接往锅里滚一滚,烫熟后就可以吃了,裹上麻酱蘸料,能香到天灵盖。 徐晴问:「你面试过了吗?」 「嗯嗯,虽然项目经理说按流程是要等通知,但他提前跟我说了,已经过了,等最后通知邮件就好了。」时梨回。 何云珊抬眉,「过了新宇科技?」 时梨点头。 「那是真棒了,到底是时梨啊就是有底气,我们一般人都不敢试,你不仅试了还被录了,不错。」何云珊再看筷子上的牛肉,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谢谢。」 「是不是你男朋友内推的啊,他不是在新宇分部吗,内推听说简单很多。」 男朋友这个词已经变得陌生了,时梨摇头:「不是,跟他没关系。」 「不应该啊,男朋友就真的什么都没做啊,那他当得也太失败了。」何云珊谴责道:「需要我跟徐晴帮你骂醒他你就跟我们说一声。」 徐晴听不下去了,「行了,别提其他人了。」 「我跟他分手了,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时梨反倒坦白了。 何云珊抬眉,看样子挺吃惊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是不是他的问题,他噼腿了还是你甩了他?」 「何云珊,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徐晴提醒她。 多的时梨自己也不想说了得,「吃吧,肉都要烫老了。」 何云珊讨了个没趣儿,哼了哼,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吃到中途,时梨想到了林秋,本来宿舍四个人,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单着,所以提议打了视频过去。 林秋一见火锅都难过得掉眼泪,抱怨爸妈的爱总是在回家的几天迅勐,然后又消失得迅速,她的伙食已经从点餐变成了有什么就吃什么。 「我也好像实习啊,呜呜呜,我要是不用考教资就好了。」林秋以头撞书桌,书桌上还对着一大堆教资的学习资料。 时梨道:「没关系的,我带着你那份,多吃一点。」 「那多吃点牛肚吧,孩子喜欢吃。」林秋抬眼,可怜巴巴道。 徐晴笑了,「吃什么吃,要吃你赶快过来吃。」 「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凶我,没人道没人道啊……」林秋碎碎念,结束时,还不忘让时梨多吃一点虾滑。 视频在几个人笑声中结束。 吃完火锅,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徐晴何云珊直接回附近酒店,时梨打车回家,这会儿了车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她很快拦下了一辆出租。 「走了。」时梨挥手。 徐晴跟何云珊点了点头,看着车开走。 何云珊对着衣服又拍又抖的,仿佛沾染上的火锅味也会消散,回去时,何云珊随口问:「你知不知道时梨最近认识了一个有钱人?」 「不知道。」徐晴兴致缺缺。 「怎么可能,你们俩关系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不跟你说,」何云珊半信半疑,跟上徐晴的步子,道:「开的还是宾利呢,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徐晴最讨厌何云珊这一点。 「一个宿舍的,关心一下怎么了?」何云珊不服气地反问,「就跟谁别有用心一样,我是担心她走什么歪路。」 她哼了几声,先刷卡进房间。 * 时梨回去时,提前买了时父时母喜欢吃的糕点。 时父跟时母已经吃过晚饭了,跟往常一样,靠在沙发上,正在看剧。 「来,坐这里。」 时母拍了时父的肩膀,让他挪出来了位置。 时父习以为常,让位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在这个家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倒也不至于。」时母敷衍的语言安慰。 时梨坐在了两个人中间,被时父坐过的位置,还是暖和的。 「我面试过啦,两天后就可以上班了。」时梨歪着脑袋,宣布着这个好消息。 「新宇科技啊,我女儿真棒!」 「这么快就通知结果了,我女儿太厉害了!」 时父跟时母都是同款语气。 第33页 时母一手给时梨暖着手,狠狠地吐出了口恶气,「我头一次想你姑姑在,想看她知道这消息是什么表情。她女儿进大厂了是不错,可我女儿进的可是新宇,能比吗?」 「但我是实习啦,到期就走人了,跟表姐不一样。」 「那也够你妈妈我炫耀了,我们进的可是新宇,诶,怎么还有二十来天才过年了,这也太难受了。」 时梨跟时父就欣赏着时母一脸的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场面。 时父提醒,「你还可以打电话的嘛。」 「那样我就看不到她的表情了,一点都不过瘾。」时母直接否定了时父的提议。 「也不用着急,武侠里的那些一记绝杀都是留在最重要的时间,最意想不到,反而最能致命!」 时梨抬手,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时母连连点头,「对对对,差一点就着急了,唐突了唐突了。」 时父就笑看着自己女儿跟老婆商量着如何对付自己的亲妹妹,时不时地出言献策,商量着憋个大招。 大招留在了过年,惊喜退却,担忧就跟着显现了。 「像新宇这样的公司是不是特别地忙?」时母最近看了不少的职场剧,「就是那种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 「对,要是太辛苦了,身体吃不消,就得不偿失了。」时父道。 时梨握住时父时母的手,「我可以的,况且我要是真受不了咱们还可以辞职不是,现在试都没试直接跑掉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时父跟时母才被说服。 晚上,时梨从衣柜里翻,能穿进职场的衣服。 翻来翻去好像都有些学生气,跟职场穿搭不沾半点关系。 最后也就挑了白色黑边的针织毛衣,外搭一件同样白色黑边的短款大衣,毛衣的衣领外翻出来,搭在大衣的肩上像是两只小翅膀,翅膀上绣着黑色的花朵,下面就搭了条深色的打底裤。 时梨看着镜子,又将长头髮扎起了小丸子,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 这样看起来,虽然远不够成熟,但也算是适合通勤了。 时梨从下往上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起色好一些。 要争气啊,时梨同学! * 实习的第一天,时梨提前半个小时到的。 这时候公司已经陆续来了一些人,她按照邮件里入职流程,去了人事报导,列印好保密协议跟实习协议,签完字,按照要求走完所有流程。 忙完后,时梨才坐在了自己刚被分的工位上,在她的旁边位置同样空的,大概也是留给实习生的。 工位比她想像中要大得多,她没什么东西,只放上一台电脑,总显得太过空旷。 「这么巧,又跟你遇见了。」李思思也刚办完入职流程,看到了工位边的人,还有些意外。 她当时以为,这妹子就该淘汰了,没想到竟留了下来。 「你好。」 时梨偏过身,跟她打招唿。 李思思转过办公椅坐下来,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湿巾擦拭着工位,「看来我们的确还有点缘分,分在同一组,工位也在旁边。」 「是有一点。」 「我们学校录的就我一个,你们呢,如果你也没饭友吃饭,正好一起搭伙。」李思思擦完桌子,又问时梨:「要么?」 「不用了。」时梨摇头。 李思思笑,皱了皱鼻子,「是不要跟我一起吃饭,还是不要湿巾?」 时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歧义,解释一遍,歉意地笑了下,「是不需要湿巾,不是不要一起吃饭。」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思思化得细长的眉扬了扬,放下包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实习第一天都什么事情,上午时就是装系统、环境以及软体。 时梨的导师出差了,到明天才回来,只是将她拉进了群,没有见过面,只是在线上给了她权限,分配了看文档的任务。 吃饭时,李思思打趣道:「都说新宇老闆恐怖得离谱,你这小身板,不知道够不够他压榨的。」 「有多恐怖?」时梨的重点放在了前半句。 「就超出一般人的挑剔,对底下的人非常严格,如果项目进度慢了或者太差了,从主管往下的管理层都会无一倖免。」 李思思从开始就说了保持身材,所以吃得很少,手边一直拿着水,一顿饭吃完,水也直接见底了。 「人间恶魔。」她总结。 时梨还没见过人,脑子里就已经有了柯南里黑衣人的形象。 「如果不是为了有个完美的实习经验,谁会想来这里?」最后的一点水也喝完了,李思思就靠上了椅背。 时梨没说完。 「你想来?」 李思思拍了下额头,语气夸张,「你来之前都不查资料哦,新宇发展得太快了,是典型的走都没学会直接学会跑了,撑不住几年就走下坡路了。」 时梨却觉得正好相反,新宇能走到现在是有原因的,它有足够支撑它跑起来的东西。 她也没直接反驳李思思的看法。 争论不怎么了解的一件事,是没有意义的。 但李思思描述的大老闆反派形象还是深刻地烙印在了心底。 一下午的时间,时梨都在看文档。 中途拿着水杯去茶水间倒水,一路去茶水间时,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有几位在激烈地讨论,面红耳赤,周围人没受影响,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第34页 这所有的职场生活,对时梨来说都挺陌生的。 虽然现在她跟他们一样打卡上班,但从心理上,她还没从学生的身份里脱离出来。 也许实习结束时,她会适应。 时梨接完了水,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好奇地从茶水间出去,只看到了对方的背影,但也很快消失在了转角的位置,刚才挺拔的身形仿佛只是错觉。 但,不应该,那身影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在他加快时,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时梨往左边走了两步,前面是被书架隔开的休息的空间,书架是杏色的木质,错落有致,像是马赛克。 堆着几本书以及绿植,但并不是那种满满当当,在一定上遮挡了视线。 时梨看到了那个小尾巴,却没看到背影的主人,他在书架后,在绿叶间,露出一点西装的布料,以及小片的皮肤。 仅靠着这些,根本没办法看清楚。 被时梨当做小尾巴的男人正捧着文件,跟对方说话。 的确像靳遇白,但应该也只是像吧。 时梨握了握手里的保温杯,笑自己想太多了,往回走。 她刚走,书架后的男人抬了下手,示意助理不用再念下去了。 他抿了下唇,瞥过视线,眸光清冷,刚才时梨站着的位置早已经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她像是冬眠结束的兔子,伸出一双长耳朵,警惕地判断附近安全与否。 笨,这都没看见。 他扯了下唇,弧度几乎可以忽略。 助理顺着老闆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再转头时,靳遇白人已经走了,只留下挺括的背影。 助理只能快步跟上去,刚才发生的事足以成为他职场生涯最迷惑的事情,他的确是寸步跟着老闆,刚才明显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一无所知。 第16章 像是昏睡过去 「看什么呢?」李思思过来续咖啡, 看见时梨随口问。 时梨转过身,脸上是温吞的笑容,「没什么,只是看见了身影还以为是熟人。」 「你身边有人在新宇?」 「不太清楚。」 李思思:「那怎么可能会有熟人, 能进新宇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了。」 有夸张的成分, 但确实也是现实。 周围如果有人能进新宇, 在上下两届都是神话一样的存在,争先传颂是少不了的。 「也是。」 时梨笑了下, 握着水杯回自己的工位。 下班时间到了, 也没一个人起身, 一直过了一个小时候,才陆续有人站起来, 也只是去食堂吃饭而已。 李思思就更专注了,丝毫不饿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大厂吧, 人均卷王。 时梨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默默地关上了电脑,离开公司。 下电梯时,遇上了他们同一批进来的实习生,身上都是小名牌,看着就像是来体验生活的小公主。 小公主叫于雨。 「这么巧,你也先走了。」于雨站在她的一边。 时梨点头,礼貌回应, 「嗯呢。」 说起来讽刺,分明此刻距离下班时间已经一个小时了。 「这一次进来的女生没几个, 我就记得你跟那个李思思了,你一看就性格特别好,跟李思思完全是两类人。」 两个人本来就不熟, 这话让时梨无从接话。 于雨也不用她搭腔,自顾自的道:「她还挺有意思的,看着就知道是那种把我是精英写在脸上的人,那股子上进的味道太沖了。」 「谢天谢地不是我跟她一组,我要是跟她分在一起,我非要崩溃不成,我本来就是来混个经歷的,三个月结束,其他小一点的公司都任我挑了,干嘛这么积极。」 「不过你挺惨的跟这种人分在一块,她这么积极,一对比下来你不就是表现最差的那个吗?为了份正式员工的合同至于吗?」 「我是不想继续在新宇待着的,压力这么大,不是找罪受吗?」 「……」 谢天谢地。 电梯到达了一层,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时梨仿佛获得了重生。 于雨的吐槽也终于结束,问:「你住哪的?」 时梨报了大概地址。 「啊,相反的方向,那就不能一起了,我先走了。」于雨抓着包,先从另一边走开了。 时梨唿出一口气。 当社恐遇上自来熟话痨,简直是地狱级体验。 她回到家时,父母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着她了。 时梨洗好手出来,饭菜的香味让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舒缓下来了。 时母给她夹了一大块鸡肉,问:「第一天工作的感觉怎么样,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吃得消的。」时梨又道:「感觉一天都很充实。」 什么都是新的,什么都要开始学习。 「充实是好事,充实使人进步,我们以我们宝贝骄傲。」时父感嘆道。 时梨吃的唇上沾着油,不顾形象冲着他傻笑一声。 工作后,寒假的日子按部就班的继续。 时梨对手头上工作熟悉了,虽然都是一些很基础的,但每完成一项都能让她高兴好几天。 他们目前着手的是「孤单星球」的项目,才在初步阶段,会议上项目负责人是这样说的:「在这款app上,每一个用户都拥有一颗星星,都是星球主人,星球每一刻都在转动,它会遇到其他的星星,或碰撞或远离,都将产生新的故事。」 第35页 乍一听就像是现在烂大街的「约、炮」软体,只不过是套了个小清新的壳子。 但项目人接着道:「这是市场的乱象我们没办法改变,但我们的初衷是让每一个灵魂能有一个独自栖息的空间,释放情绪,不受打扰,而不是一个浮躁的交友软体。」 「至于怎么做才能完成我们的初衷,那就要看在座的努力了,一起加油吧!」 时梨听的模煳,但也被打动,跟其他菜鸟一样,动员几句谈谈梦想就能热血沸腾。 李思思正好相反,「说来说去不还是个交友软体吗,说得再高大上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与其谈情怀,不如谈收益。」 时梨收拾好文件,准备走出办公室。 她那位出差的导师就给她发消息了,通知她去办公室面谈。 光从网上交流看,导师应该性格严肃要求高。 李思思看到了她手机钉钉上的消息,拍了下她的肩膀,「听说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她,祝你好运吧。」 时梨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见第一面,她就知道,导师跟她想像的差不了多少。 导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身材保持得当,短髮,套装,偏薄的唇涂着鲜艷的红色,嘴角往下。 她看了眼时梨,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就有些不太满意了,「今年是怎么搞的,给我分配了这么个小姑娘,这怎么教?」 说完又挑剔的看了她的简歷,「学校不错,经歷还行,成绩不错……也不是太差,既然是实习,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了。」时梨点头,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她。 导师又问了她个人规划的问题,看着她私底下还准备了不少东西,才渐渐没那么严肃,又嘱咐了几句,就放她回去写文档了。 总结来说,有惊无险。 李思思看着她出来,转动办公椅看她,「行啊你,我还以为你会哭鼻子回来。」 「哪有这么夸张。」时梨还不太好意思。 李思思抬眉,「我能夸张什么,你看着就挺好欺负的样子,眼睛一红就跟兔子似的,我都担心把你弄哭了。」 时梨:「……」 眼睛红那是因为她身体差,免疫力低感冒是家常便饭,一感冒眼睛鼻尖都容易红。 「你这是刻板印象,跟实际情况严重不符的。」时梨反驳。 李思思看她一眼,笑出声了,摇了摇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 时梨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文档,继续干起来。 * 关盛到酒店时,靳遇白躺床上跟死了一样。 光看着通红的脸就知道高烧的厉害,其他人早上医院了,他倒好,简单粗暴将自己直接塞被子里就完事了。 他能活到这把年纪,也算是命大。 关盛嘴上吐槽,手上的动作也没听过,量体温,给人吃退烧药…… 「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成了你们靳家的私人医生了,我这三天两头的就为着你们一家子忙活了,这过分的不是一点半点。」 「早知道这样,我直接就辞掉医院里的工作,私人医生就私人医生,钱多事儿还少,也不至于日夜颠倒,混到现在女朋友都跑光了。」 「哦,你们家财大气粗的开的工资还挺高,我干嘛拿一份工资吃两份工?不划算不划算。」 「……」 关盛絮絮叨叨,嘴就没停过。 靳遇白吃了药好了点,眉皱的跟打了结一样,不耐烦道:「吵死了。」 「得,我救死扶伤,还得让人嫌弃。」关盛瞥他一眼,大骂是个白眼狼,有异性没人性。 吐槽归吐槽,真看着他这幅样子也不可能不管。 但他下午还有门诊,也不可能守着他。 关盛看了眼时间,再待下去就要迟到了,现在星期日,放假,时梨应该有时间。 行,就当顺便牵个线。 * 时梨收到消息时正在加班。 虽然新宇人均卷王,但实习生还不至于连假期都没有,但这一周她必须加班加点,只因李思思在主动拦下新任务后第一时间想到了她,跟主管直接保证星期一上班准备交。 而那天周五,这就註定改变不了的加班的命运。 忙活了一天半,手上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大半。 时梨看到消息,单论靳遇白对自己的恩情就义不容辞,她知道生病很难受,没人照顾时是多绝望。 她满口答应。 时梨握着手机,问身边的李思思,「思思,我家里有点事,可能要先回去了,我剩下的工作就只剩下个尾巴了,我等会发给你看行吗?」 李思思敲击着键盘的动作没停,「行,那你直接发给我吧,我帮你做了。」 「不用不用,我今天一定做完发给你。」时梨最怕麻烦人了。 「跟我客气什么,不是有事吗?去吧,我做完一块就交了。」李思思直爽道。 时梨道谢好几遍,「谢谢你啊,真不好意思。」 将手上的工作交给李思思后,她拿了包直接往酒店去。 关盛应该有提前跟酒店工作人员打过招唿,不但送她去了房间,还给她刷门卡直接进房间。 房间里静的可怕,一点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时梨深吸了一口气,跟自己说这是报恩,才鼓起勇气进了主卧室。 第36页 诺大的双人床上,靳遇白躺在其中,被子深陷,无声无息,像是昏睡过去。 时梨捏着包带走过去,她脑子里一直想着万一他突然醒了自己要怎么解释,就说她是受人所託? 受到惊吓是可能的。 靳遇白时常一个眼神就让她挺害怕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时梨已经到了床边。 靳遇白比她想像中睡的沉很多,但明显能看出来不太舒服,因为发烧的原因,这张脸烧的通红,像是被浸泡在热水里一样,本来白皙的皮肤现在呈现病态的红色。 他的眉一直皱着,应该是不舒服,不过平时也没怎么舒缓。 时梨将靳遇白额头上已经过时间的退烧贴取下来,又换上了新的。 他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浑身没那么燥热了,眉头没皱的那么厉害了。 柜檯上放了退烧药,剂量关盛已经配好了,写好了什么时间该吃下,时梨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吃下午的药了。 到时候靳遇白如果没醒,她需要叫他。 这算是超高难度任务了。 时梨在旁边坐下,有些伤脑筋的揉了揉脸,她在思考她应该怎么叫醒他,靳遇白要是有起床气怎么办,她是不是要等到他不气了再给他餵药。 在她天人交战时,床上的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不过没出声,余光瞥到了一处身影,略偏过头,看着突然凭空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 难得皱着两道柳眉,嘴角向下耷拉着,像是遇到了什么绝世难题。 这形容不贴切。 毕竟笨蛋很多问题都很容易解不开。 靳遇白的唇微乎其微的扯了扯,这一点笑意倒是让高烧的不舒服消散不少。 时梨小幅度的唿出一口气。 正抬眼时,跟床上的靳遇白的目光对上了,她毫无心理准备,因为收到惊吓嘴里很自然的冒出了一个「呀」的叫声。 第17章 小倔驴 这样很不礼貌。 时梨很快认识到, 捂了下嘴就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靳遇白唇角回到原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又恢復平时冷冰冰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因为发烧唇舌干燥, 所以听起来是嘶哑的。 「关大哥说你生病了,他下午有门诊不能照顾你, 让我过来照看一下你。」时梨说的很小心, 想着他语气应该不像是生气。 「我又不是小孩, 不需要照顾。」 「但你发烧生病了,生病的时候需要照顾。」时梨反驳。 靳遇白板着脸, 「我没事,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可我现在就是要照顾你。」 两个人的目光相遇, 都有那么一瞬的停滞。 靳遇白像是被她倔强的一根筋给打败了, 摁了摁自己的眉心,缓解疲倦,「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槓。」 「我没槓。」时梨替自己反驳。 她不仅没觉得自己槓,反而觉得靳遇白生病后倒像是个小孩,一点没有企业高管的样子。 时梨报了时间,「你还能睡一个小时,到时候就要起来吃药了, 到点了我就叫你。」 这算是提前打预防针了,她叫起床的时候, 不至于还有起床气吧。 「我不吃药,明天就好了。」 靳遇白语气生硬,像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难怪需要人照顾, 连药都不吃,就他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得好自己。 时梨一向惜命,在吃药这件事上一直都挺认真的,她难得严肃道:「生病了就要吃药才能好得快,你不吃药,怎么会好呢。」 「感冒能自愈。」时梨强硬态度倒是让靳遇白愣了下,在她印象里,她一直都是细声细气的,道歉总是一直挂在嘴边。 「你发烧了,烧的不轻,如果你不吃药就不会退烧,不退烧的话后果很严重,」时梨拧眉,举了一个她见过的鲜活例子,「我见过一个人高烧不退,烧了一个星期后才退烧,最后人却哑巴了,再也不能说话了。」 靳遇白:「……」 跟吓小孩一样的语气,偏偏又是一脸认真。 时梨见靳遇白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软了下语气,「你先睡吧,到时间了我叫您。」 「嗯。」 靳遇白没再反对,他本身就被烧的全身没力气,疲倦的像是几天几夜都没睡过觉一样,回答完就直接睡了过去。 时梨见他睡了也松了口气。 比想像中的要更容易一点。 靳遇白被叫醒时,睁开眼就看见的时梨略紧张的脸,杏眼睁得圆圆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仿佛在检验自己是死是活。 不出意外,他还活着,靳遇白自我消遣想。 时梨看着他醒了,一只手拿药,一只手拿着水杯,递给他,「该吃药了。」 有过前面的交流,靳遇白这次没多说什么,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药跟水,直接将药给吞了进去。 「我向酒店厨房要了白米粥跟炒青菜,你吃一点了再睡吧。」时梨很清楚生病的时候不想吃饭,但人是铁饭是钢,什么都不吃身体损耗很大。 果不其然,靳遇白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吃。」 说完,重新躺回被子里,闭了闭眼睛,一只手搭着额头,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第37页 但时梨听酒店的人说了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扛不住。 所以,她大着胆子又戳了下靳遇白。 「起来吃一点吧,好不好,吃一口也好的呀。」 小姑娘声音细声细气的,软的像是刚从烤炉里取出来的面包,连带着空气都有着一丝甜滋滋的味道,还有点着急,像是不答应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靳遇白紧闭了下眼,到底做不到无动于衷,睁开眼对上时梨的眼睛,道:「就一口。」 「好,就一口。」 时梨欣慰一笑,吃一点算一点,她要求不高。 靳遇白掀开被子起身,餐桌上已经放上了粥,还冒着热气,只有最简单的米粒的香味,再没有其他的味道。 总之,是看一眼都觉得很寡淡。 时梨倒是先拿起勺子给他,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格外的期待。 靳遇白:「……」 如果是关盛,他能直接将这碗粥扣他脸上。 但眼前不是关盛,他也做不到,自己说过的话怎么也要遵从,他深吸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 嘴里没什么胃口,喝粥跟喝毒一样。 时梨还贴心准备的一小碟咸菜,不过也不能吃多了,只能在喝粥的时候加一点。 她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撑着脸,就打算这么看着他吃。 靳遇白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搅动了下白米粥,舀了一勺吃下去。 本来没什么东西的胃部还在灼烧,这会儿有软烂的食物进来,倒是没之前那么难受了,灼烧感缓解了不少。 靳遇白连着又吃了两口。 时梨更欣慰了。 就像是看着叛逆的儿子终于不叛逆了。 这种念头自然是不能让靳遇白知道的,她还想活下去。 有了第一口就有了第二口,慢慢的,小半碗就被吃掉了。 靳遇白抽了纸巾擦拭了下唇,将这碗粥推开,迎面对上时梨笑眼,神情不自然,道:「很难吃。」 「你现在嘴里没味道我知道的,等好了才能正常饮食,所以你要乖乖吃药。」时梨耐心道。 又来了。 又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靳遇白眉头皱的跟小山包一样,想纠正又作罢了,他现在生病没什么力气,懒得浪费在废话上。 他重新躺回床,看着跟进来的时梨,随眼扫了下钟錶,「不早了,我这里好多了,你早点回去。」 「但是你烧还没退,等关大哥来了替下我就回去了。」 「他们医院忙,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情,等他来了就半夜了,你怎么回去?」 「关大哥说会送我,我已经提前跟我爸妈报备过了。」时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此刻安安静静的。 靳遇白没什么力气了,只是丢了一句随你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时梨也没闲着。 她担心退烧贴作用不够,还用了物理退烧,用湿毛巾擦拭着他的脸、脖颈以及手臂,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看见他脸上不健康的红褪去了。 万幸。 时梨累坏了,两只手臂都酸涩不行,但好在辛苦是有回报的,靳遇白的烧渐渐退了。 她做的这些,靳遇白不是没有感觉。 他只是没什么力气,身体更像是陷入无意识的昏睡中,但也并不是毫无知觉,几次都睁开睏倦的眼皮,看到时梨跟个兔子来回的蹦跶。 她是真的很用心的想要自己好起来。 为什么? 就为了他救过她一次? 就这么点事她倒能记很久,随时随地谢谢挂在嘴上。 只有笨蛋才会做出的事。 * 时梨眼看着靳遇白在慢慢退烧,她没什么可做的了,就从主卧室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她没有开电视,担心会打扰到他休息。 时梨在沙发坐了会儿,室友徐晴视频电话就过来了。 「下班了没?嗯,你在哪?」徐晴去过她家,一眼就从屋内的陈设看出来不是在家里。 时梨只好将下午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徐晴看着她笑,「我怎么觉得你们报恩报的要发展点什么啊?」 「你想多了,什么都不会发生!」 「老师从小是怎么教育我们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实习的日子太苦闷,连徐晴这样的性格都能开起玩笑了。 聊的正热络时,冷不丁的插来何云珊的声音,「对谁以身相许?」 过一会,何云珊出现在镜头里。 「时梨,你这是在哪里呀?」她好奇的凑过来,像是要透过时梨极力看清楚她的背景,「看着像是在酒店,你在酒店?」 「啧,看着还不便宜,你去哪里干什么。」 时梨含煳其辞,「没什么,就是一个朋友病了,过来看看。」 「有钱的朋友吧,你是不是瞒着我们有几个土豪朋友?」何云珊的一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对八卦的渴望。 徐晴推着人出境,「有有有,有你这个土豪朋友行了吧。」 「我又不土,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富豪,勉为其难是个富婆。」 「是是是,那现在请你这个富婆快点去洗澡,明天还要上班呢。」 「知道了,跟我妈似的。」 第38页 何云珊才慢吞吞的离开了徐晴的房间。 两个人还准备继续聊时,时梨导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意外之余赶紧跟徐晴道:「晴晴我不跟你说了,导师打电话过来了。」 「去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时梨也接听了导师的电话。 刚一接听,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导师噼头盖脸的责问声,「时梨你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想接这个任务你大可说你不做,你接了又不做就全丢给李思思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件事虽然是李思思主动揽下的,但你当时既然没有反对声音,你就应该完成是不是,而不是表面接下来了实际上就丢给她一个人做。」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李思思加班到现在?」 一连串的批评,让时梨有瞬间的错愕,她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是……」 刚开了个头就被导师给打断了,「你现在不用跟我解释,至少现在用不上,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看着倒是个老实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就学会职场这一套。」 「明天来我办公室。」 说完,也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没给她留一句解释的话。 她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是很难相信李思思会是这种表面好人背地里使绊子的人。 可能是有误会吧,时梨不想太早下定论,准备给李思思打个电话询问情况。 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就有了响声。 靳遇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了,推开门,因为虚弱一只手撑着门框,不知道在哪站了多久,又是否听到了她挨骂。 时梨收拾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笑,「怎么起来了,是要什么吗,我帮你。」 「谁打来的。」 退了点烧的靳遇白整张脸开始变得惨败,唇色很淡,几乎没什么颜色,加上他眼廓深,此刻一片阴翳。 他声音低哑问。 时梨动了动唇,只说是导师。 靳遇白瞥见她发红的眼眶,又刚才老实委屈的语气,就知道电话内容不会好,他问:「挨骂了?」 时梨摇头。 可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尽管极力掩饰,还是轻易能被看透。 「你忘了是谁教你面试的,职场我比你的熟,你说出来我能帮你。」他没什么力气,慢腾腾的走过来,扶着沙发坐下来。 他整个人往沙发上靠,长腿随意的摆着,轻易就占据了房间一隅。 「说。」 靳遇白道,就像是等着下属汇报工作。 时梨内心交战,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是李思思故意误导,她应该怎么补救,难道要闹的调监控,大家都撕破脸皮? 而靳遇白不是他们公司的,他作为职场老人,说不定也面对过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比她有经验。 时梨只好隐去了名字,将事情简单的给靳遇白说了。 刚说完,靳遇白直白道:「笨蛋。」 「你跟那位实习生是竞争关系,说的夸张点,就是对手是敌人,你在战场上的时候会信任你的敌人吗?」 「是竞争关系,但为什么不能是良性竞争?」 她尊重竞争,用各自的实力,不应该是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天真,她现在跟你良性竞争了吗?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得改改你谁都能相信的毛病,像你这种单纯的一骗一个准。」 「东西既然是你做的,谁也抢不去。」 「……」 靳遇白后面还说了很多,但时梨从天真之后就没听清楚了。 她觉得委屈,天大的委屈。 这种委屈比刚才导师噼头盖脸的骂自己还要难受。 这种话时梨不是第一次听了,何云珊就常说她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小姑娘,太过理想化,好像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成熟的猎手。 就好像加害者无罪,受害者反倒要千刀万剐。 时梨眼眶越来越红,连带着鼻尖,脸颊,整张脸都是红色,她声音微微发颤,「本身,从结果倒推过程就是不公平的事。」 「就算这次我被她骗了,也不代表我相信她是我做错了,更不会让我以后都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发展的,世界不该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我们不要求加害者反思,反倒要求被害者自我检讨呢。我知道,您现在肯定觉得特别可笑,我尊重您,但这件事我不贊同您。」 靳遇白一时哑然,平时的时梨都是乖顺听话的样子,即便他态度再恶劣,她也能照样笑出来。 可这一次,她反应激烈的比他想的还大。 这哪里是什么兔子,分明就是头小倔驴。 两个人各种空气对峙,以往都是一强一弱,难得有势均力敌的一次。 愤怒有时候也是力量。 正无声对望时,房间的门铃响起,时梨先吸了吸鼻子,调整了状态,过去开门。 「噹噹当,我买了夜宵,特意犒劳我们的小仙女。」关盛一只手撑这门,另一只手提着食物,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时梨这时候却没心情,勉强挤出了笑容,道:「关大哥,能先送我回去吗?」 第18章 不唿吸的吗 关盛笑容变为诧异, 「怎么了?是不是这小子又欺负你了,你放心我来收拾他,给你好好出出气。」 第39页 「没有。」时梨摇头。 「靳遇白,怎么回事你, 对我脾气臭就算了, 你……」 关盛话还没完, 靳遇白就没什么耐心的起身回房间了,只给了他一个背影。 「这小子脾气就是臭, 但心不坏, 就嘴毒, 」关盛嘆气,他本身是想牵红线, 却忘了靳遇白生病时的垃圾样子,反而能让时梨退步。 好心办坏事了。 关盛一时无话可说, 他摸了下时梨的头髮, 「等一下,关大哥先把东西放上。」 「嗯嗯。」 时梨就在门外等着,背朝着里面,就像是不愿面对一样。 关盛在双方当事人都不愿意多说的情况下,脑补出了靳遇白这个混蛋脾气太臭要求太多让时梨受委屈的画面。 这畜生,就该让他注孤身。 回去的路上,安静的过分。 关盛话痨倒是想说几句, 但时梨情绪太低落了,不会像平时那么捧场, 只是靠着车窗,安静的看着外面的夜景。 她不该沖靳遇白髮脾气的,他是什么人, 他们什么关系,她这脾气未免莫名其妙。 时梨深唿吸,将各种纷杂的念头往抛。 好像这样,那些糟糕的事情好像就从未发生过。 * 第二天是周一,时梨依旧得上班。 时母替她热了牛奶,让她放在手心里暖着路上喝,临走时捏了捏她的脸蛋,心疼道:「瞧这段时间忙的小脸都是白的,也没什么胃口,要是吃不消就别工作了。」 「没事的,我就是起来的早一点,晚上我一定多吃一碗饭。」时梨宽慰道。 到时间了。 她裹紧了围巾,出了家门,冷空气扑面而来。 时梨去了公司。 李思思在她后一步到的,手里还拿着肯德基打包的早餐,开了机就去休息间吃早餐去了。 她没看时梨一眼,时梨也同样。 两个人没打招唿。 李思思吃完早餐,回来工作。 她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还是注意着时梨的动静,她挺希望时梨会找她质问,闹几句什么的,可是她没有,安静的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倒是李思思先忍不住的。 吃饭时间到了,她去食堂时看着时梨道:「你别指望我会愧疚,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愧疚,这就是自然法则,我是你的竞争对手,你不该相信我,这是你的错。」 「我知道。」 时梨依旧平静的回答,眼里像是一片湖,冰凉凉的。 她知道,有这样想法的不只她李思思一个。 李思思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板着脸,傲气道:「我一定要拿到留公司的名额,你们只不过都是来为经歷添一笔,只有我想留下来,也只有我够资格。」 说完,转身走了,背嵴挺的笔直,像是这样,她就真的没有亏欠。 时梨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倦意,响起时母说的「要是吃不消就不做了」,她是真的有片刻的心动。 但也只是片刻,下一刻她就打起了精神,她时梨没这么弱。 连续一个星期,时梨全一心扑在工作上。 而她跟李思思之间的事,在没几天就出现了转变。 起因是,主管向李思思询问了当初她们完成部分任务时,李思思答不上来,因为那部分是时梨做的。 李思思顾左右而言他,还是被主管看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写的东西吗,自己写的都不清楚?」主管比导师严厉百倍,平时话不多,说起话来就极具压迫感。 「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你写的东西,你让其他人写的?」 「你要知道,你们从进来的时候就签订了保密协议,你这样做公司是有权利告你毁约的。」 李思思再有野心也不过还是没出学校的学生,很快就将整件事全盘托出,说部分是时梨完成的。 她独立完成的事,主管早就从导师哪听过了,当时还另眼相看,现在一看全明白了。 职场上将错推给其他人,独自揽功的事情不少,竟没想到是从实习生这里开始。 主管倒也没有太为难李思思,「行了,那你去叫时梨过来。」 李思思从办公室出来,叫了时梨。 时梨起身。 经过李思思的身边时,李思思道:「我现在也依然不后悔,你别指望我对你心有愧疚。」 时梨没回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主管询问的几个问题,时梨一一回答了。 他好奇问:「既然你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跟你导师说清楚?」 时梨垂眸,长而翘的睫毛此刻很安静,「这也不是什么事,任务按时完成就好了,而且李思思的确为这部分很认真,她加班比我更久。」 她没有为李思思说话,只是单纯的阐述事实。 主管沉思:「行,我知道了,去工作吧。」 「嗯。」 时梨回到原来的位置。 李思思表面上过于镇定,心里早已乱入麻,她太想知道时梨跟主管说什么。 她做了这种事,别说拿到正式职工合同,就是现在留下来继续当实习生都难,时梨再藉机报復,她留下来的机会渺茫。 那这么久的辛劳全都白费了。 她不甘心。 事情继续发酵,这事过的两天后李思思又被叫了去,办公室里不止主管,还有她导师,以及时梨的导师。 第40页 她双腿站立不稳,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中午。 时梨不再跟李思思吃饭,于雨看着她一个人,欣然主动加入她。 于雨是个小二代,除了太八卦,公司里的大多事情都掌握其中,其他倒没什么,心不坏。 这也代表,她也知道时梨跟李思思之间的事情。 「我就知道李思思那个人心思不正,都已经这么卷了,还干嘛污衊你,现在好了,她现在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我说还是你性格太好了,这件事说不追究就真的不追究了,要是换了我,非得跟她闹下去,这公司有我没她!」 「……」 刚说完,于雨的目光就看向了一边,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哼哼声,「自私鬼来了。」 自私鬼指摘谁都不用猜。 李思思神色正常的去窗口打饭,越过她们,像是没看见于雨挑衅的目光。 「脸皮是真厚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于雨嘴角都快撇上天了。 「吃饭吧,快冷了。」时梨就更没什么反应了。 吃过饭,她跟于雨各自回到了工位,午休,继续下一天的工作。 日子本该这么平静又充实的过着,只是偶尔想到靳遇白时会发呆,不知道他病好了没。 刚想到又摇脑袋,将这些念头统统都赶出去,有关大哥在,她担心什么。 下班时,李思思在时梨收拾东西下班时转过了办公椅。 「我知道你帮我在主管面前说了好话,我能留下来也可能跟你有点关系,但你别指望我会感谢你,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我不愧疚,也不觉得感谢。」 她仰着脖颈,下巴微微抬起,跟以往一样的傲气。 时梨看着她,彼此眼神交汇,一个锐气,一个安静。 良久她才声音很轻的问道:「心里想着可能被人算计报復的感觉,这几天你也不好受吧?」 「我不报復你不是我认为你没错,只是我不想跟你一样。」 时梨并不多说。 出公司时接到时母的电话,问她下班没,她原本空落落的心被填补的很满,不管怎么样,她的身后始终有家人。 * 「你好了啊。」 关盛给靳遇白量完最后的体温道。 「嗯。」 靳遇白不冷不热应了声。 这几天都这样,关盛都已经习惯了,跟活死人一样,以前虽然没什么人气,但整个人气质没这么颓靡。 好歹多年兄弟,他不可能落井下石。 关盛这样想着,心里毫无负担的道:「这几天都没见着时梨了,说是怪忙的,跟我每天也就能发消息,你有她消息吗,知道她周末有时间吗。」 刚说完,就如愿收穫到了冰凉的视线。 关盛才后知后觉的拍了下额头,「哦差一点忘记了,你上次都把人给气走了,人家怎么还可能给你发消息呢,那真是找罪受了。」 「你说完了没有?」靳遇白皱眉。 「说完了。」关盛手动做了一个在嘴上拉上拉链的动作。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会。 许久,靳遇白的喉结动了动,极为不自然的道:「你问她周末有时间干什么?」 哦,上钩了。 关盛憋着笑,一本正经道:「再怎么说上次也麻烦她过来照顾你了,这可是人情,再怎么样我得请人吃饭。」 「她照顾的是我。」言外之意是这份人情再怎么样也是他欠的。 「我知道,但是我叫的人,再说了,我跟你好的穿一条裤子,是谁的人情不重要。」关盛豪爽的摆手。 「谁跟你穿一条裤子?」 靳遇白又道:「既然是我欠的,自然是我请。」 啧啧。 关盛看着他,心想这小子是真能装。 他顺着他话道:「那她照顾你几个小时你要请人家吃饭,那我呢,我可是照顾你好几天,我就不配吃一顿饭?」 「也请你。」靳遇白难得没回怼,「你叫她。」 「行,有人请吃饭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关盛配合着靳遇白的演出,演完后,就给时梨打电话了,几句就约好了时间。 他挂掉电话,再一次看着背转过去,表现的漠不关心的,却又恨不得将自己耳朵支起来的靳遇白,捏了捏眉心,没忍住笑出来。 为了这狗,他也算是鞍前马后死而后已了。 * 晚餐的时间定在了周六七点。 因为饭店还挺高档的,时梨还涂了点口红,她底子好皮肤好,睫毛黑而浓像是天然的眼线也不必怎么费心化,只需要口红提一点气色。 她穿着短款的白大衣,跟a字版型的黑色短裙,御寒工作一如既往的严格,繫着软绵的围巾,看起来乖的不行。 时梨进去,跟服务生报了关盛的名字,被引着进了包间。 她这时候才发现,靳遇白也在。 本来轻快的步子,在看见他的时候停顿了,略显沉重的落下。 接触他视线的那一刻,她就想逃走了。 上一次还在靳遇白面前长篇大论的记忆还在,这会儿想起来有种脚趾抓地的感觉,仿佛一只初生的牛犊对着老虎叫板。 关盛看着时梨没坐下,他过去揽着时梨的肩膀,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你别管他,就当他今天是贊助商,贊助我们今天的晚餐。」 第41页 「我们这也算是……」关盛想了半天,「劫富济贫?」 噗。 劫富济贫这个词不得不说,还莫名的贴切。 时梨本来挺不自然的,听到这句话后反而放松下来,反正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躲着也不是事儿。 整顿饭下来,关盛是个活宝,基本不会让场子凉,以至于即便靳遇白没说几句话,整个气氛都挺和谐的。 中途,时梨去洗手间。 再出来时,走廊上看见了熟悉的颀长身形。 她眼一睁下意识就想躲起来,但周围都是墙壁,除非再躲回卫生间去,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靳遇白已经看到她了。 再躲起来,就很明显了。 时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自我打气,没关系,他又不吃人。 她走过去,本想硬着头皮从靳遇白身边擦过,但他像是有意等在这里的,见她过来,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时梨。」 那一刻,喉咙发紧,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要死了。 时梨连唿吸都困难了。 她像是个木头人一样慢吞吞的转过去,跟他面对面的,缓慢的对上他的目光。 靳遇白抿着的唇形成一道直线,他过了好一会,道:「对不起。」 对不起,他再向自己道歉? 时梨整个脑袋都是晕的,他们隔的太近了,她快屏住唿吸了。 那三个字靳遇白说的格外别扭,他本来还想多说一句,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对面的小姑娘一张脸涨红的太可疑了。 他目光盯着她的脸,很快就意识出了问题。 「时梨,你不唿吸的吗?」 第19章 就是不准看! 经过提醒, 时梨才反应过来自己连唿吸都给忘了,瞬间像是重新回到水里的鱼,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脸上可疑的红也才慢慢的褪去。 饶是冷淡如靳遇白,在看到这一幕时, 也很难忍住没反应, 他偏过头, 无声一哂。 时梨则难为情的捂住脸。 本来挺尴尬的局面,因为更尴尬的事情化解掉了。 她缓和了下, 才道:「没关系, 我当时也不有不对。」 当时, 她情绪有些失控了。 靳遇白看着她,「你说的对, 你没什么错。」 「我有错。」 「错在我。」 「……」 「错都在我行不行,你们两个人是不是琼瑶阿姨的戏看多了?」关盛是看着两个人还没回来, 一个人吃也没劲, 就找了出来。 好傢伙,就在走廊不急不慢的演戏呢。 时梨反应过来,也觉得刚才对话莫名的矫情,再一次捂脸忍不住笑起来,往包间的方向走过去,「回去吃饭吧。」 * 时梨在进入新宇后,本身对留下来并没有太多想法, 可跟身边的同事一起做「孤单星球」的项目时,出乎意外的着迷。 从无到有的过程, 就像是撒了可可粉的蛋糕,吃进去时有苦涩的香味,但会有回甘。 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时梨整日一头扎在工作里, 时父时母都看在眼里,他们对时梨的要求一向简单,只希望她能健康顺遂的过一生,至于其他从来不强留。 时母在时梨加班后回来,拉着人喝养生汤。 汤是刚盛出来的,还有些烫,她就拿着勺子边吹边小口的喝着。 「你不是说面试的时候有一个靳先生帮忙吗,妈妈想着要不然请人过来吃顿饭,我们也表示表示感谢。」 「唔」 时梨差一点被汤给烫到,慌张的抽了纸巾擦了擦,脑子里转了一圈,道:「不用了吧,都过去好久了。」 「在家里吃饭而已,什么时候都不晚。」 时梨也不是不愿意请靳遇白来家里吃饭,对他的感谢不是一两件事就可以报答完的,她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试试嘛,你邀请邀请,不来就算了。」 时母也没强迫着时梨一定要把人给叫过来。 没什么心里压力,时梨摸摸地喝完汤点头,「好吧,那我问一下,还有关医生。」 「嗯,一起叫过来。」 当晚,时梨就给两个人打电话。 令她意外的是,关盛以太忙为由拒绝了,靳遇白反倒没什么迟疑就直接答应了。 挂电话的那一刻,时梨还觉得难以置信。 甚至怀疑两个人交换了,又去确定了一眼备註,确定没有弄错名字这种小乌龙,才将结果告诉给了时母。 时母显得很高兴,早早的就买菜准备。 时梨就在一边打下手洗个菜跟水果什么的。 被告知家里有客人的时父稍显正式的换上了西装,被时母笑过之后,为自己辩解,「女儿不是说他总是穿着西装吗,全家就他一个人穿西装不难受吗?有我陪着就没那么突兀了。」 时梨笑出眼泪了,「但是爸,你就不觉得难受吗?」 时父整理着袖口,倒是说了实话,「难受,我已经好多年不穿这个了,现在你老爸感觉就像是卖保险的。」 话音一落,时梨跟时母都忍不住笑出声。 时父抻了抻袖子,也有几分无奈的笑了。 靳遇白是离约定时间提前一刻钟到的,时梨开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更同情自己的老父亲了。 第42页 谁能知道一直是一套笔挺西装的靳遇白,在今天换了一套休闲装,到最后,就一个人穿西装的就只剩下了时父。 时梨没忍住,扶额笑出来。 「笑什么?」靳遇白低头,审视了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时梨赶紧解释,「不是,没笑你,快进来吧。」 靳遇白进来,时父跟时母已经从厨房出来,并肩站着,迎接客人。 时父也看到靳遇白的穿着,认命的闭了闭眼,随即伸手过来,「你好,我是梨梨的爸爸。」 「我是梨梨的妈妈。」 「叔叔阿姨。」 靳遇白的礼貌性的打招唿,「靳遇白,谢谢你们的邀请。」 特别的正式,身体僵硬,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时父时母也好不了多少,彼此尴尬的握手后,就招唿着在沙发上坐下,先喝点茶,时母则回厨房去了。 时父本来还想强撑吃饭时再换衣服,但怎么都别扭,只能歉意的冲着靳遇白一笑,先回卧室换衣服了。 整个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时梨跟靳遇白。 时梨还是第一次邀请出了沈东升以外的男人来过家里,这感觉奇怪,但还是尽了一个主人该有的礼仪。 严格来说,她跟靳遇白单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多数时间都是有关盛在,有他在旁边活跃,她跟靳遇白只需要搭话就行了。 但现在,时梨需要自己找话题。 她深感这任务的难度系数应该是五颗星。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等会应该会有红烧排骨,土豆炖牛腩……」还有什么,时梨也不记得了,但总之不少,比任何时候都要隆重。 靳遇白也看出她是在没话找话,随口接过来,「我不挑食。」 「是吗?」时梨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语气就像是在质疑,她想咬舌,「我不是说你不像挑食的人。」 越描越黑…… 靳遇白看着她一个人就能表演把慌里慌张时,扯了下唇,「你这么怕干什么,我又不吃人。」 「虽然不挑食。」他补充。 这算是个冷笑话吗? 时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低头笑了下,沖淡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时父也换了衣服出来,问靳遇白,「会下象棋吗?」 「爸。」时梨知道时父是个棋迷,逢人就想找人下一把。 靳遇白顿了下,点头,「会一点。」 「不错啊,现在会下象棋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时父从电视柜檯下拿来了一副象棋,收拾了下茶几,打开摆好棋盘就能直接下起来。 时梨给两个人都倒上茶,见这里也帮不上忙就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时父的红子的一方,已经被将军了。 时父才恍然大悟,「呵,原来这个马一直等着我的,我这是走哪一步都是输啊。」 「承让了。」 「我还是第一次输在年轻人手上啊,你这可不是会一点,再来再来,过瘾。」时父棋瘾上来,一时都忘记对方是第一次来的客人了。 时梨过意不去,想提醒时父。 靳遇白先主动摆好棋子,「再来。」 两个当事人都愿意继续玩下去,时梨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直在厨房待到饭菜做好。 「吃饭了。」时母放上最后的一碟菜。 时父整个人心情都很好,都过来吃饭了,还忍不住聊着刚才的棋局。 时母跟时梨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靳先生喜欢吃什么,准备的不够多,只能凑合着吃。」时母客套道。 靳遇白:「已经吃过两次阿姨做的饭了,一直没有面对面感谢。」 「哪里的话,是我们要感谢你照顾我们家梨梨,她从小就身体不好,比一般人免疫力都弱,那天下暴雨不是遇见你,还不知道梨梨会怎么样。」 「应该的。」 客套完毕,也该动筷子吃饭了。 时梨不怎么会说客套话,她就安静的扮演无情的吃饭机器,话少,吃得多。 时母好几次给她递过眼神,都因她太过关注给无视了。 傻丫头。 什么时候吃饭这么积极了。 饭桌上,就只剩下时父跟靳遇白讨论棋局的声音,靳遇白话少,大多时候是时父在说,他偶尔回一句,可以看得出来是认真倾听。 吃过饭,时父还想拉着靳遇白继续。 时母看不下去了,先一步道:「梨梨,带着靳先生参观一下,一直坐着多无聊。」 「好。」 时梨是个老实人,时母让参观,就带着人真参观了。 「这是我们家书房,」她推开门,里面两大书柜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她生病在家修养时在这里待的多。 「我的卧室。」 时梨推开门,里面风格粉粉嫩嫩,不用说就是小姑娘的房间。 靳遇白看她一眼。 时梨自己就尬住了,挠了挠脖子,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进去看看吗?」 靳遇白移开视线,略显生硬的点了下头。 时梨在后门进去,没关门。 她房间其实也没什么好参观的,又不是什么豪宅,进来后一眼就能看完的那种,只有墙角铺着长毛地毯,放着懒人沙发跟抱枕,看书追剧都很方便。 再旁边,就是书桌,没有什么化妆品,大多都是些发圈公仔等小玩意。 第43页 靠墙的位置上,立着书立,放着几本书,以及家庭相册。 靳遇白的视线落在上面。 时梨立刻察觉,下意识就要伸手盖住,但她反应到底没靳遇白快,他抢先一步拿过了相册。 「这个不能看的!」时梨还想去抢,但高度决定了上限,靳遇白只是简单的伸直手臂,她就是跳起来也摸不到边。 「真的不能看。」 时梨急的整张脸都红了。 靳遇白伸直,显得游刃有余,他低头问:「不是家庭相册吗,为什么不能看?」 平时道理一堆,这会儿急的什么也说不出来,睁着眼睛,兇巴巴道:「就是不准看!」 「不看可以,原因。」 原因说了那跟看了有什么区别! 小时候时梨就长得想的瓷娃娃糯米糰子一样,带她出去,总能引得不少叔叔阿姨夸赞,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孩子真像是年画娃娃,瞬间打开了时父时母的新思路,带着她就去拍了一组年画娃娃的写真。 眉心点着颗红痣,两颊边涂的红红的,整个画面都极具年代感。 一想到靳遇白会看见,她整个人都羞耻的脚趾能原地扣出个迪士尼城堡。 时梨嘴笨了,磕磕绊绊脸憋的通红也说出个所以然来,像是撒娇一样,「诶呀,不许看!」 她一着急,平时跟靳遇白靠近一点,连唿吸都能忘,这会儿全忘记了,整个人全靠着人身上,伸直手臂,跳起来去拿相册。 身体没平衡住,控制不住的往前倒。 好在靳遇白力道大站得稳接住了她,不至于因为这么一下两个人都直接倒下去。 但时梨手还没能来得及收回来,条件反射的搂住了他的脖颈,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她整个挂在了他身上。 靳遇白的鼻尖抵着她的额头,再近一点,她的唇就能直接吻上他突出的喉结。 时梨:「……!」 众筹一条地板裂缝让她钻进去好了! 第20章 给您找一个孙媳妇 「对不起对不起!!!」 时梨像是被烫到一样, 放开她,后退好几步,一直到碰上书桌才停下来。 皮肤接触过的地方像是烧起来,尤其是额头的位置, 分明刚才接触时他的温度是温凉的, 并不高, 却…… 打住,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 靳遇白偏过了头, 视线看向窗外, 眉头紧皱,脑子里高速运转乱成一团。 有那么一刻, 他像是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频率。 时梨道完歉就抿着唇不说话了,她捂着心脏的位置, 跳的像是要发病一样。 她努力调整着早已经乱掉的唿吸。 正眼不敢去看人, 只敢用余光偷偷瞄他一眼。 才看见他从刚才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她以为是自己冒犯他让他很生气,却看到本来纯白如玉的耳朵红的滴血。 好厉害,竟然能这么红。 时梨有瞬间的走神。 直到外面客厅时母在喊,「梨梨,靳先生,出来吃水果了。」 「好的, 马上就来。」时梨如释重负。 靳遇白干咳一声,想出去, 走了一步又折返回来,将手里的相册递给了她,整个过程, 都没正面看时梨一眼。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低头接过来,忙不迭的放回了远处。 然后慢吞吞的在他后面出去。 「奇怪,是房间里暖气温度太高了吗,怎么脸这么红?」时母伸手贴了贴她额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发烧。 还好,额头不烫,也没发烧。 吃过水果,没坐一会儿,靳遇白就要回去了。 时母时父跟人道别,又提醒时梨,「梨梨,送送靳先生。」 「不用了,外面冷。」靳遇白先拒绝了。 时梨也点头,「怪冷的,那我就不送了,靳先生再见。」 时母笑了,「就门口能待多久,去吧。」 「好吧。」 时梨只好妥协,换上鞋跟靳遇白前后脚出去。 两个人刚走,门轻合上,时父跟时母就互相对视一眼笑了,彼此这么多年夫妻了,怎么会没有点默契。 「我挺喜欢这个孩子的,看着挺傲气的,但性格一点也不傲,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时母先开口。 「还会下棋,还下得很不错。」这是一个重点,时父补充。 「年纪也比我们梨梨大,会照顾人。」 「就是看起来条件不会比我们差,我们看上了人家,人家不一定能看上我们。」 时母笑着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愿意去别人家里吃饭的,一点都不自在,我做的又不是什么五星级饭店水平,不至于能真把人请过来。」 「要真没点意思,他怎么会来?」 * 时梨送人一直到车边。 这过程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停车位置砖缝下生长着绿草,都到了冬天还存活着,真顽强啊。 「行了,回去吧。」靳遇白已经打开了车门。 时梨点点头。 但人也没直接走,而是等着他上车开车。 靳遇白也发现了,他停了动作看过去,她依然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脆生生的看着他。 像是林中偶遇小鹿,那样无辜又澄澈的眼睛。 第44页 怎么有人能这么干净。 「你过来。」靳遇白突然开口。 时梨眼睛睁了睁,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 靳遇白:「不是你还能有谁?」 她慢吞吞的走过去,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双眼睛里全是警惕跟戒备,像是他能做点什么动作,就能直接把她给吓跑。 「以后别叫靳先生了。」 时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让自己过来点,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那刚才距离也不远,怎么不能说? 「那叫什么?」 「你怎么叫关盛的?」 「关大哥。」时梨老实回答。 靳遇白没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嗯哼一声,意思很明显。 「靳……大哥?」别扭的像是刚学会说话一样,时梨不舒服到了极点。 「嗯。」 靳遇白扯了下唇,唇角小幅度扬起。 不行。 她做不到。 时梨为难道:「还不如让我跟着关大哥叫小白呢。」 这本来也只是随口一句,但叫出来声后,比较靳大哥顺口多了。 「不行。」 靳遇白想也没想直接否定了。 时梨本来还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叫,但他反应这么大,她突然就不想改了,眼里闪过片刻的狡黠,明知故问:「为什么呀,小白挺好听的。」 「我比你年长。」 「那叫小白刚好显年轻呢。」 「不需要。」 「小白?」时梨反叛的多叫了两句,看到靳遇白的反应后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乐,叫着叫着还真的顺口了。 靳遇白闭眼,吸了口气,「算了,随你。」 「再见。」 时梨轻松了许多,抬起手挥了挥,直到车开走时,才往家的方向回。 她走了没多久,沈东升才从另一辆车后走出来,看了眼车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时梨。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刚才从时梨家里出来的人是靳遇白。 有意思。 沈东升促狭的笑了两声。 时梨可以啊,看着一声不吭的老实的不行,没几天就勾搭上了新的人,还不是其他人,是他们总公司的老闆。 说不定早在他们在一起时就勾搭上了,不然怎么那么坚定的要跟自己分手? * 沈东升去见靳遇白,是思考三天的结果。 他从毕业后就一直在新宇的分公司,又没个背景没个人脉的,想要往上爬都得靠日子熬下去,也许运气好,四五年后能做个底层管理,这辈子上限也就在这里了。 但他又怎么会甘心。 但如果能见靳遇白一面,将时梨的事情跟他摊开讲就不一样了,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沈东升在休息室等了一上午,才如愿见到靳遇白。 助理带着他进了办公室。 沈东升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带着讨好的笑,大踏步的朝着靳遇白走过去,伸出手,「靳总你好,我是分公司时海的员工,我叫沈东升,您可能没印象了,我在餐厅跟医院都见过您。」 靳遇白一贯冷着脸,连看人的目光都没什么温度,就那么看着他,问:「所以?」 沈东升的手僵在空中,他尴尬的曲了曲手指,收回来。 「是这样,我也是最近发现了一件很巧的事情,因为知道点东西,不忍心靳总蒙在鼓里,特意来告诉您。」 靳遇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您现在谈的女朋友,时梨,她刚好是我的前女友。」沈东升堆出笑,「按理说分手后她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但我看是您,实在是良心过不去。」 「我跟时梨不是什么自由恋爱,说起来笑话,我家里条件不好,我们家还是他们家资助的学生,大学时我去他们家感谢,他父母看中了我。」 「我当时还觉得喜从天降,这么好的姑娘,真愿意给我这种穷小子做女朋友?但很快我就发现,原来是她有病,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找我给她做男朋友,就是找一个男保姆。」 「这我也认了,谁让我们自身条件不好呢,所以我们谈了三年,我就跟个老妈子一样在她身边伺候,就一次没伺候好,就让我滚蛋了。」 「靳总你说说,这是找男朋友的态度吗?三年啊,养只狗都能有感情,何况是人。」 「……」 整个过程,靳遇白都没说话。 他只是伸手将领带扯了扯,外套早已经脱下来,挂在了衣帽架上。 靳遇白起身,不紧不慢的解开了袖口,捲起来,露出一小截骨节分明的手腕。 沈东升看着他,一脸真诚道:「我知道您肯定是被他们骗了,就这么个药罐子一样的身体的女人谁会娶回家,那不是遭罪……」 话音还没说完,靳遇白抬手的动作极快,一拳直接落在了他的脸上。 因为冲击力道太大,沈东升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被打的骗过头,踉跄的退了几步。 「靳总,靳总您这是干什么?」 沈东升整个人都是懵的,抬起手,防备性的护在身前。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靳遇白问。 沈东升脸上还火辣辣钻心的疼,哪里还敢继续说,一个劲儿摇头,「不敢了,我什么都不说了。」 「那就挨打吧。」 靳遇白说到做到,接下来就没说过一句话,拳拳到肉,倒也注意着分寸,不至于往死里打。 第45页 沈东升就是个花架子,左躲右躲躲不开,被打的只剩下求饶声。 这边声音太大,助理在门外听到动静,慌张进来一看,看到的就是单面方挨打的场面。 靳遇白到这时候才收手。 他扭动了下手腕,扯过纸巾擦拭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垃圾。 沈东升被打的缩在了墙角,一时半会起不来,脸上还带着血,指着靳遇白,「我……我一定要告你打人。」 「你等着,现在报警。」 「……」 沈东升没机会报警,助理过去处理了。 当晚,警察没来,靳老爷子的人过来了,让靳遇白去一趟医院。 这里发生什么,全都一个字不落的传到了那边的耳朵里。 靳遇白直接过去了。 老爷子是医院里的常客,惜命,干脆就常住在医院里了,一直是关盛二十四小时待机照顾着。 靳遇白过去时,老爷子在跟关盛喝茶。 关盛油嘴滑舌逗的老爷子笑了好几声,但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就收起来,变成了他最常见的神情,对他一直以来的不满意。 可怎么办呢,老爷子儿子比孙子更不争气,最后不得不将位置交给尚还年轻的孙子。 「爷爷。」 靳遇白先出声。 老爷子把脸一横,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关盛也识趣的起身,「我该去查房了,老爷子您有什么事再叫我。」 「好,麻烦你了。」老爷子对外人一向和善。 门一关,只剩下了爷孙两人,刚才的那点和善就荡然无存了。 「为了女人打的架?」老爷子眼睛毒辣,看着他。 靳遇白不置可否。 「出息了,我以前觉得你跟你那废物爹不像,现在看来这一点你倒是都学到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我不同意,你不用想了。」 靳遇白对上他的目光,「这是我的事,不用您操心。」 「笑话,你以为是出生什么家庭,随随便便找个女人结婚就行了,你放眼圈子里看,几个娶了别的女人?」 「至于为什么你也不是小孩了,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也不用我再教你了。」 「赶紧给我断了!」 老爷子下了死命令,是真生气了。 靳遇白忽地笑了,两个人始终隔着距离,他垂着眼,眼睑上都是淡淡的阴翳。 「本来没开始。」 他掀唇,「您这一说倒是提醒我。」 老爷子横眉竖眼,「提醒什么?」 「提醒我该给您找一个孙媳妇了。」 第21章 想找个男人玩玩感情 靳遇白出来时, 门里是洪亮的吼声,比现在大多年轻人底气还足。 关盛就在门外,看着他出来,「你能不能对我的病人好一点, 气出什么好歹来, 我就找你算帐。」 「我有事他都不会有事。」老爷子的心脏, 是金属造的。 以前他怀疑他心脏手术时换的,否则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将自己亲生儿子赶出国外, 十几年从未念起过, 甚至在他病重过世, 都没见最后一面。 老爷子都没去,他自然也不被允许。 关盛耸耸肩。 对于爷孙两个人之间的事不予置评。 再亲的人之间都会有疙瘩, 但不能改变他们是亲人的事实。 「还没为你,是谁能让你动手?」关盛跟着他往外走, 对于靳遇白在公司里的杰作, 他也有幸听到。 「沈东升。」 「谁?」关盛一点印象也无,什么时候蹦出这么个人了。 靳遇白:「时梨的前男友。」 「卧槽?」关盛才对上人,什么情况,他也就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怎么这世道就瞬息万变起来。 这孙子什么时候跟靳遇白俺遇上了? 但靳遇白懒得在这件事上多说,忽然停下了步子,看着关盛, 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会开始追时梨。」 「卧槽???」 关盛已经找不到其他词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了。 就是那种他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他以为这畜生至少要再多敲打几次才能醒悟过来,没想到背着他自己就已经悟了? 关盛此刻有一种老爹的感觉,欣慰, 吾家有儿初长成了。 靳遇白从他说了句卧槽时目光就冷下来,问:「不行?你也喜欢她?」 「什么跟什么,我拿时梨就当妹妹。」 「那你激动什么?」 关盛深吸了一口气,「我这是为你感到高兴,为我妹妹感到难过。」 这该死的复杂情绪。 没想到刚说完,就被靳遇一拳捶上胸口,「少乱认亲戚,以及,帮我,这种事你比我经验丰富。」 「?」 关盛捂着被打出内伤的胸口,「你哪只眼睛看过我追过人,就我这张脸,哪一次不是被追?用当年非主流id帅的被人追杀形容的就是在下我。」 「帮不帮?」靳遇白言简意赅。 「帮,自然是帮的,为兄弟什么不能做?」关盛一脸的忠肝义胆。 * 靳遇白在办公室痛打某人也传到了公司内部。 一些私下群里,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听说揍的特别狠,鼻青脸肿的都没个人样了,但老闆出来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样,可以说是单方面挨揍了。」 第46页 「为什么打人啊好好奇。」 「可能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吧,听说那人是分公司的员工。」 「卧槽,老闆已经魔鬼到不努力工作就要揍人的地步了吗,年终的时候不会选一批集体挨打吧。」 「楼上瞎传吧,集团整个多少员工,打的过来吗?」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闢谣方式。」 「……」 时梨也看到群里的聊的内容了,其他人发消息发的格外快,加上跟工作上的事情不相关,她只是扫了眼就继续工作了。 下班时,收到靳遇白髮来信息。 靳遇白:【到你公司楼下了。】 搭顺风车是最近才开始的,一开始时梨还不怕麻烦,但得知是他要去医院顺路时就搭了几次。 一来二去,都有点习惯了。 时梨跟同事一起出的写字楼,「我先走了,搭朋友顺风车。」 「朋友?」 「在哪啊,那辆吉利帝豪?」 同事们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一辆很不起眼的国产车停在路边。 「嗯。」时梨点头,她不懂车,但知道靳遇白换车了,至于是换的更好还是差一点她不是内行,一无所知。 「男朋友吧。」同事打趣道。 时梨认真解释,「不是的。」 「那不就是在追你,男人嘛没点意思干嘛献殷勤。」 「只是顺路而已。」时梨没办法解释,这话或许能用在其他人身上,但献殷情三个字,没一个字能跟靳遇白对上。 就连顺风车这件事,也是关盛要求的,靳遇白被磨得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 同事还是不相信。 时梨也没再说了,跟同事说了再见后就直接过去了。 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乖乖地繫上安全带。 时梨在第一天时下意识就去拉了后座的门,靳遇白丢过冰凉的眼神,「真当我是司机了?」她才转坐了副驾驶。 车上放着两杯咖啡。 靳遇白没看她,只是握着方向盘掉头,「喝吧,路上顺手买的。」 「谢谢。」 时梨拿过来,心里想着下一次她再搭顺风车的时候要带点零食,只是不知道靳遇白喜欢吃哪一种。 她先打开了饮用孔上的小胶片,在他将车开进主干道时,递给他,然后再打开自己的。 咖啡的香味蔓延在狭小的车厢内。 两个人都是那种安静的人,这时候时梨会连上蓝牙放自己的歌,喜欢的也是抒情的类型,偶尔靳遇白会问叫什么名字。 时梨就像是抓住人一样,可劲儿的安利,恨不能将歌手生平的全都说给他听。 也在这时候,她像是个小话痨。 提到了歌手苏雯更是迷妹脸,她兴沖沖道:「听说公司年会都会邀请歌手诶,要是这次能邀请苏雯就好了,那我就能跟见面要签名了!」 但就算真请了也是奢望,实习生应该是没资格参加年会的,但可以托同事要,也是一样的满足。 靳遇白从车内镜看着她的表情,「就这么喜欢?」 「喜欢。」 时梨回答的很认真,「她不算是天赋特别好的那种,而且家庭也不好,出道时都没怎么系统学过,是后来靠着自己后天努力,一直到了现在天后位置。」 她说不清更喜欢她背后的励志故事,还是她的声音。 但不重要,反正都是她。 「新宇跟她有合作,也不是请不动。」 「真的啊?」她眼睛一亮,像是看见萝蔔的兔子。 「嗯。」 时梨轻哼着苏雯的歌,像事就真这么确定下来一样。 靳遇白送时梨到家,又被邀请顺便吃个晚饭。 次数不少,两边都熟悉了,关系也在一顿饭一顿饭加起来好了不少。 靳遇白是老爷子带大的,他长到现在,没见过几个正常家庭,时梨家是第一个,父母恩爱,疼爱女儿,女儿孝顺。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情。 之后,时梨正常上下班。 吃饭时,于雨问:「你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噗。」 时梨差一点一口水喷在了她脸上。 于雨拿纸巾给她,「不想带也没关系,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我没男朋友。」时梨擦过后,解释。 「那怎么大家都说你有男朋友了,而且还开的吉利帝豪?」对于于雨这种八卦中心来说,这种消息肯定会传到她耳朵里。 她听到时还觉得蛮惊讶的,时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老老实实的好学生,没想到有男朋友了。 「那不是我男朋友,那就是朋友。」 时梨一个头两个大,知道大概是那天被同事撞见给误会了,她解释了,但没用。 于雨抬了抬眉,「怎么,不喜欢开吉利帝豪的?」 「吉利帝豪怎么了?」时梨拧眉,「这跟开什么车不重要。」 「哦懂了,那就是人不行。」 人不行…… 时梨一时哑然,垂着眼皮,「要不行那也是我不行。」 她是个药罐子,温开水,无趣又多病。 「什么意思啊,你还觉得你配不上人家怎么的,就一开吉利帝豪的,七八万块的国产车,真当自己开了宾利还是咋地。」 「你没见过他,」时梨下意识为他辩解,「他人很好的。」 第47页 近乎完美的那种。 完美到只是靠近他就已经觉得很幸运了,她见过这样的人,就很满足了。 于雨谈了上十个男朋友了,对爱情这种事门清,打眼一瞧时梨的神情,就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哦我知道了,是你暗恋他。」 「我没有!」 这一次,时梨反应过于激烈,差一点打翻了餐盘。 因为动静不小,引得了不少人看过来。 时梨一张脸通红,又羞又难为情,对着其他人歉意的点了下头。 她低头吃饭,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米饭里。 于雨笑了,天啊,这是什么纯情的小姑娘,于是凑过来,含笑问:「要不是,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我不是,我们就是朋友。」时梨的脸依旧没抬起来。 「是是是,你们是朋友,还差一步就能成为男女朋友的那种好朋友。」于雨故意逗她。 这会儿她看见某人耳朵都红透了。 「不是,只是朋友。」 「好啊,既然只是朋友那你介绍给我认识吧,我最近单身,想找个男人玩玩感情。」 时梨勐地抬头,脸红的滴血,眉头拧着,看着她责备的道:「怎么可以玩弄感情,我才不要介绍给你。」 「你们不是只是朋友吗,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 时梨一时噎住。 于雨勾了勾自己的发尖,「而且我还没追过男人呢,你形容的这么好,让我心动了。」 时梨还是没说话,脸涨的越来越红。 「怎么了,不愿意?」 时梨还是看着她,连眼眶都红了。 于雨唇角一勾,看着这小可怜样也演不下去了,真要说算了时,她开口了。 时梨认真又有点生气时,像是被刺激到的河豚,两颊鼓鼓的。 她看着很认真,说的话却格外的赖皮,「反正我是不会把他介绍给你的!」 一副小母鸡护崽的样子。 第22章 我是喜欢他 她说完, 于雨肆无忌惮大笑好一会儿。 这是什么牌子的活宝,刚认识时,于雨还没觉得她能这么可爱。 「好了,不逗你了, 吃完了走吧。」于雨收拾了下餐盘, 眼角还没笑出来的眼泪也一併抹了去, 再逗下去都快成□□了。 两个人并肩回公司。 她们在一个楼层,不在一个组, 所以也并不在一个区域。 正要分开时, 听到茶水间的谈话, 且明显已经说了很久了,她们听也只听到一半。 「所以说女生还是眼睛要擦亮一点, 爹妈把你生的那么漂亮,又是本地家境不错, 什么样的优秀男人挑不上?」 「眼皮子浅呗, 恋爱脑上头了,看见男生嘴巴甜就走不动道了,真是白白浪费自己那么好的条件了。」 「才七万块的车,一年能有十万年薪吗,再存钱买房,存十年也拿不出来,图什么?」 「这种男人倒也挺可悲的。」 「……」 时梨在听到她们诋毁知道时候还不怎么生气, 顶多是认清了人以后少来往就好了,但听到她们嘲讽靳遇白时, 她是真生气了。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生气程度。 于雨知道时梨脾气好,还想替着她将那些人骂一顿,却没想到时梨先一步进去, 甜软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休息间的人见到她,有一时的错愕,但到底是老员工,对这种食物链低端的实习生就不怎么放在眼里,错愕过后就变成了戏嚯。 一个坐在椅子上,挑眉看着她,「就是说你呢,怎么了,那一句说的不是实话?」 「你们连见都没见过他,凭什么就对他指手画脚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是没见过人,但见过车了。」 「至于这么生气吗?这年头说个实话都不允许了,再说了,我们也没指名道姓,是你自己对号入座,反过来还来指摘我们?」 「见过不少的实习生,但像你这么凶的还是第一次见,再怎么样我们也算是你前辈,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呢?」 「……」 「要先得到尊重就先尊重别人,笑死,一群人嘴跟马桶一样臭,还有优越感了?」于雨在后面实在看不下去时梨文明的撕逼方式,帮腔道。 「你又算什么东西?」 「算你姑奶奶。」她又不怕被炒,就不惯着这些人。 「你一个实习生脾气怎么这么差?」 「你一个公司老人怎么那么倚老卖老?」 「……」 眼看着局面要变成了无脑对骂,时梨走到了几个人的面前,道:「你们需要道歉,对他道歉。」 没人理她,看着她像是看神经病。 时梨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他靠着自己买车都是值得敬重的,至于是什么车多少钱都是他的选择,车是代步工具而已,代表不了一个人的身份。」 「难道你现在穿的古驰的a货,就代表你这个人了吗?」 被说着穿a货的同事缩了缩脖子,神色不自然,「你才穿a货呢,不长眼睛别乱说。」 「你这就是a货,真当没人能消费起,我妈就买过你这件外套,你那个标志像是被啃过一样,是狗屁正品呢。」 于雨嗤之以鼻。 第48页 说到这里,就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同事抿着唇一脸的又尴尬又生气,瞪了两个人一样,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其他人气焰也没刚才那么嚣张了,跟着走掉了。 等人走了,于雨拍了下她的肩膀,「行啊,兔子急红眼了,战斗力也不容忽视,你眼神够可以的,还分的清什么是正品什么是a货。」 「学校有次作业里有做一个电商页面,我们组的做的就是古驰的,所以他们有些产品我见过。」 「不愧是学霸。」于雨佩服的心服口服。 「回去吧。」 别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有了中午那一出,那几位同事越来越不仅没有收敛,反倒肆无忌惮的传开,就连上一次过后一直只工作的李思思也听到了。 她语气别扭,但还是跟时梨提了个醒,「有些人编排你,传的挺难听的,你自己小心点。」 「谢谢。」 正如她之前就知道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既然堵不住,那就随他们说去了,她又不会少块肉。 「时梨。」 是主管洪亮的声音。 时梨下意识还以为是这件事传到主管的耳朵里,为此要找她,转过头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身形气场,有主管中年发福的身形衬托,她瞬间就知道了什么叫芝兰玉树。 她睁了睁眼,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靳遇白。 「找你。」主管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平时的严肃都收敛了几分,看起来分外的友好。 惊讶的不止时梨一个人,注意到的,惊讶的也不只她一个人。 时梨从工位起身,三两步走过去,察觉到几十双眼睛都看过来。 更多的是一眼认出了靳遇白的身份。 到底是老员工,在一些场合下见过靳遇白,尽管只有一两面,但外形太突出,以至于印象格外深刻。 上次关于靳遇白的传闻还是把人直接打进了医院,他的突然出现,让更多员工下意识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叫的是实习生,还是女生,总不能狠起来连女人都打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集团里的员工谁不知道老闆靳遇白是个人间恶魔,挑剔严格还洁癖,贼讨厌被人触碰。 正当其他人都下意识屏住唿吸,神情有一瞬呆滞的时候,时梨已经走了过去。 她眨着眼睛,还搞不清楚情况,有些小心握住靳遇白的手,惊喜又意外道:「小白,你怎么来了?」 时梨声音小,他们听不清楚。 但那动作看的清清白白,她不仅碰了老闆,还抓住了他的手! 完了。 这姑娘今天就该滚蛋了。 就在其他员工默哀时,靳遇白任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脸上有不自然的红,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笨蛋,你今天忘记带药了。」 那一句笨蛋跟他冷硬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宠溺程度已经可以写五千字的小论文。 「啊,我忘了,我妈怎么麻烦你了。」时梨才想起来,她每天中午吃过饭要吃药的药已经吃完了,这是新的,她出门给忘记了。 「没事,顺路。」 「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时梨脸又很不争气的红了。 她感觉到有好多人都往这边看,又想到中午时于雨跟她说的那些话,一下子思绪抛锚想着这里面可能还有于雨的。 时梨就挪动了下步子,挡在了于雨工位所在的方向,企图阻隔她的视线。 「你干什么?」靳遇白看出她的动作。 时梨目光飘忽,心虚,「脚麻了,换一下位置。」 靳遇白偏过头,不可抑制的唇勾了下,这会语气更温柔了,「站这么会可把你累坏了。」 在时梨努努嘴时,又补充,「娇气包。」 娇气包·时梨睁大眼,「我才不是。」 「你就是。」 小学鸡吵架一样。 时梨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娇气包也忍了。 靳遇白看着她,「去上班吧,记得午睡前把药给吃了。」 这些是时母叮嘱的,他给重复了一遍。 「嗯,麻烦你了,还有……谢谢。」时梨很郑重道。 她知道这会儿肯定有些人在嘲讽她,但时梨不在乎,在她眼里,靳遇白就是天下第一好,就算开三轮车也一样。 「走了。」 靳遇白打了个招唿,转头走了。 时梨捏着药回到自己的位置,步子轻快的像是兔子,刚才跟同事闹的不越快全都像是太阳出来后散开的乌云。 到这会儿,一丁点都看不见了。 但时梨回到自己的位置时,还看到几个同事像是石化一样,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她没有管,而是打开了自己的保温瓶,把药给吃了。 吃完药,他们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时梨:「……」 至于吗? 没一会,于雨就发来消息了。 于雨:【你跟我说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时梨一个激灵:【你看到了?】 她问的很小心,分明刚才她都已经挡住了,怎么还是被看见了。 她现在有点担心于雨看上了靳遇白的美貌了,想要玩弄他的感情。 于雨:【卧槽!!!】 第49页 果然! 时梨深吸了一口气,心脏砰砰砰的跳,手指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这次回的很快。 时梨:【我是不会把他介绍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于雨:【???】 于雨:【你知道他是谁吗?】 跨服聊天的某人,一心只想把靳遇白的相关信息藏的死死的:【你别想套我话!他是我朋友,我不许你玩弄他的感情。】 于雨:【???????】 好一会,她发了一个气笑的表情包。 于雨:【我有时候真觉得你他妈像个傻白甜。】 半个小时都没再回復,就在于雨以为她已经睡着时,时梨回她了,只有五个字。 【我是喜欢他。】 她从来就不是性格多外向的姑娘,能打出这几个字,向其他人袒露自己的心声,要有一般人十倍的勇气。 第23章 做我女朋友 于雨竟然从这五个字里, 感受到了少女隐秘又单纯的情愫,像是含苞的花骨朵,还没绽放,就已经足够动人。 感动过后, 有些事该说的还是要说。 于雨:【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我的意思是做什么, 在哪工作?】 时梨大概也明白于雨大概是想把他掌掌眼, 很老实的回:【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附近公司上班, 可能是管理层吧, 年纪比我大几岁。】 于雨扶额, 还真是傻白甜。 她没有直接说,而是在网上找了报导新宇的新闻, 将连结发给了她。 于雨:【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时梨点进去,在看到大篇幅度夸赞新宇的文字后, 总算看到了照片, 应该是活动现场的,几个人的合影。 而最中间的位置,轻易就能抓人眼球。 那是靳遇白。 时梨的笑容僵住了。 她又搜索了新宇,这一次注意了百度词条上高管成员,ceo靳遇白三个字异常的醒目。 就像是有一块她刻意忽视的一块拼图找到了,拼凑出了完整的一幅图。 一切都解释得开了,又像是都解释不清了。 时梨苦笑, 不知道他身份之前她就已经够自卑了,又多了一层身份后, 她哪里还有勇气去奢望。 月亮皎洁,地上的人能见到月光就已经很幸运了,又怎么敢去奢望将月光据为私有。 * 下班时, 靳遇白的消息准备发过来。 时梨已经不想之前忙不迭的回过去,她看着那简单几个字好久,久到她越看越不像时,才回:【我今天加班,顺风车就搭不了了。】 她故意用着轻松的语气,就好像这样什么都没发生。 靳遇白:【什么时候结束?】 捏着手机的指尖在发烫,因为说谎,因为乱糟糟的情绪,因为他…… 时梨抬头,脑子里回想她跟靳遇白认识到现在的画面,他紧抿的唇,紧绷的下颚线,不太有耐心的冷眸,每一个有他的画面格外清晰。 她才知道,原来这才叫喜欢。 但她这个样子,连沈东升都嫌弃,何况是他。 时梨只能继续撒谎:【不知道具体时间,手上的工作很多,一时半会做不完,你先走吧。】 过了几秒,靳遇白回了一个字:【行。】 时梨就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有一块石头被提起又重重落下,她本应该感觉到轻松的,但是她没有,四肢反而像是溺水般沉重。 她一直坐到了八点。 李思思已经关了电脑,看着旁边平时早已经走的人,问:「还不走?」 「走,该走了。」时梨才算是回过了神。 李思思动作利落,三两下收拾好后先走了。 她慢吞吞的,显得有气无力,拿了帆布包,往电梯走。 走出写字楼时,天早已经暗下来,路灯亮起来,火树银花的城市夜景开始了。 时梨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时梨。」 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这声线太过熟悉,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被定在了原地。 她握着包带,慢慢地转过身,靳遇白在她两步不到的距离,逆着写字楼的灯光,周身像是被光描摹了一遍。 脸上的光很弱,眼底一片漆黑。 「你……你不是走了吗?」时梨发现自己可能要结巴了。 靳遇白没说话,看着她,目光像是精准的手术刀,轻易就能看出她的慌张。 时梨紧张的不行,下意识做了吞咽的动作,但还是没有将那份紧张给压下去,她不知道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脑子里豁然蹦出了一个字:跑。 她是这么想的,也真是这么做的。 时梨抓紧了包袋,掉头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跑。 地铁站人多,他不一定跑的过自己。 但现实时,她才刚跑了几步就被抓住了,靳遇白抓住了她棉衣的帽子,轻易的像是拎了只小鸡崽。 时梨跑不了了。 靳遇白在身后,被她气笑了,「你跑什么?」 时梨闭眼,有些认命,一时丢人的不想说话。 靳遇白将她拉到了一边,旁边停着他的吉利帝豪。 时梨一时出神,想到同事谈起这辆车的鄙夷,再联想到他的身份,买这辆车纯粹是个人爱好吧。 第50页 他隐藏这么深,她怎么看的破? 「不说话?」靳遇白看着小姑娘紧抿着唇,一副这辈子也不想说一个字的倔强表情。 靳遇白知道她为什么躲着自己。 他去送药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有些事不必一直藏着。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清楚,」靳遇白的声线在晚上显得更低了,「不是要故意骗你,你没问我也没说,这身份说跟不说并没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时梨在心底反驳他。 早知道他是新宇的老闆,她从一开始就该跟他保持距离,就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事。 「就算现在你知道了,还是一样什么都不会变,以前怎么叫现在还是怎么叫。」 「不一样了。」 时梨深吸了一口气,她抬头挤出笑,「我能问我的面试跟你有关系吗?我记得面试官听到我身体不好时,态度都不太一样了,到后面突然就改了注意。」 是他的授意吗? 时梨都不敢确定,那时候他们甚至还算不上朋友,他有什么理由帮自己。 「不是。」 靳遇白想也没想到回答,「要是我授意,就不用改什么简歷,教你怎么面试,你直接去我直接点你留下来不是更容易?」 好像……是这样。 时梨脑子更像是浆煳了。 「谢谢,面试的时候麻烦你了。」她语气客套,瞬间回到了她叫他靳先生的时候了。 靳遇白皱眉,「这事你早谢过了。」 「我们以后就别见面了吧。」时梨手指攥的紧紧的,脸上在笑,实际上比哭还难看。 「为什么?」 靳遇白目光冷下来。 「你是老闆,而我就是个实习生,身份上也该避嫌的。」时梨被他目光盯的心虚,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如果我不呢?」靳遇白回。 「我会,谢谢您之前的顺风车,以后就不麻烦您呢。」 「时梨。」 时梨指尖都在抖,想哭,又不想让自己哭出来,酸涩的整个脑袋都在发胀,像是被泡在水里一样。 她咬着唇,极力压抑着情感,让理智控制着自己,「以前的事是真的很感谢,说千遍万遍也不为过,以后没办法说了,但我会好好工作的,也算是一种报答。」 这次靳遇白是被气笑了,「你就是这么感谢我?」 小倔驴脾气又犯了。 「要是您有其他要求,也是可以提出来的。」 靳遇白舔舐了下唇,抬手捏着眉骨,在她说完这句话时,放下手,因为生气语气是刻意的无赖,「哦,那我要你做我女朋友也可以吗?」 「砰」的一声,像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时梨勐地抬头,盯着靳遇白,脸上每一个细节尤其是眼睛都仔细看过,仿佛要找出他开玩笑的证据。 但没有,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靳遇白眼神认真的过分。 他偏过视线,喉结上下滚了滚,手里拿着的是车钥匙,摁了键,后备箱缓缓打开。 伴随着后备箱打开,时梨彩色的气球飘起来,然后看到铺满了整个车厢的粉色玫瑰花束,混迹其中的礼物盒,以及沿着车厢内挂满的暖黄色小灯。 这种她在网上的视频见到过,这样,分明是用于告白的。 时梨屏住唿吸,手指捂着唇,一时难以置信,眼泪更是没出息的就往下掉。 「哭什么?」靳遇白替她把眼泪擦掉,「就这么惊讶,那我这段时间不是白追了?」 又是接送下班,又是去家里吃饭的,就差没直接管人爸妈要户口本了。 时梨一下子被他搞错了重点,「你什么时候追过?」 得,还真是白追了。 关盛说的也并不是没道理,太含蓄了时梨这种迟钝的姑娘根本看不出来,还不如直接来点直接的。 俗气,但也很直白。 靳遇白给她擦眼泪非但没止住,眼泪还更汹涌了。 「不然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时梨木木地摇头,「不是顺风车吗?」 靳遇白哭笑不得,「真笨啊。」 因为有时间缓冲了,时梨渐渐的没再掉眼泪了,只是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没办法理清。 但她很清楚,她的理智在逐渐崩盘,情感像是只横冲直撞的羊,力道蛮横,要将她的世界撞的天旋地转。 「行不行?」靳遇白还在等她的回答。 他也不比她好多少,来的时候整个人紧张的不行,关盛给他的告白的词忘得一干二净,真到实战时,也只有一句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嗤。 他什么时候这么菜过。 时梨在那捏手指,「我有病的,你现在看着我好好的,可能下一次我就像上次一样高烧不退,直接进医院。」 「有我这样的女朋友就像是找了个麻烦,你适合更好的。」 而不是像自己一样。 这些话,在靳遇白听来都是藉口。 他单刀直入,简单明了,「你就看着我回答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 第24章 会接吻吗 时梨看着他的眼睛, 如坠云端。 周边忽然异常安静,安静的她能听到自己的唿吸声跟心跳声。 他问:「时梨,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 第51页 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但真的可以吗? 时梨深唿吸了一口气, 刚才还犹疑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下定决心重重点头, 从心底发出的声音。 「好。」 她不应该因为一个沈东升,就失了往前的勇气。 就算是一次试错, 即便到最后没结果, 也比一开始就错过好。 * 答应做靳遇白女朋友的第三天, 时梨还在半梦半醒状态,那天更像是一个梦, 应该被埋在心底的隐秘心事。 但靳遇白髮来的消息,每一个字提醒着她是身处现实的。 【下班接你。】 【第一次约会?】 时梨捏着手机, 看着寥寥两句话心神俱乱, 她真的太没出息了。 「粉红色的泡泡。」于雨咬着筷子,冷不丁的开口。 时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哪里?」 「你头上,怎么你没看到吗?」于雨伸手指向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时梨才反应过来,她是打趣自己,她将手机收起来, 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看了眼于雨,欲言又止。 于雨捕捉到她的视线,「有什么话你就说, 你如今都是新宇未来老闆娘了,还怕我一个小实习生?」 时梨听到未来老闆娘就头晕,她刻意忽视掉,想了想,小声问:「第一次约会……都会做什么呀?」 「什么?」于雨是真没听到。 时梨只好大着声音再重复一遍,「我说,第一次约会都会做什么?」 一时没控制住音量,附近餐桌的人听到了,纷纷抬头看过来,她尴尬的恨不得将头埋进饭里。 于雨笑成了一团,直接笑出了鹅叫。 时梨:「……」 她不说话了,脸已经红透了,像是盛夏的番茄,鲜艷欲滴。 于雨笑个没完,撑着手揉了揉额头,收住笑了,才重新看向时梨,「你以前没谈过?」 她倒不惊讶,时梨看着就是乖乖女类型。 时梨却点头,「谈过,但有点不一样。」 她跟沈东升之间更多是责任,要说感情两个人都没有,沈东升表面上有,但大多也是装出来的吧,所以两个人约会就是见面而已。 「约会啊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看个电影逛个街吃个饭什么的,重要的身边的人,你要是喜欢他,跟他做什么都好,都值得被纪念。」 于雨正经很多,作为一个过来人,专心为时梨传道解惑。 时梨点点头,听懂了。 于雨话音一转,问:「什么时候约会?」 「今晚。」 「你就这样去?」于雨用挑剔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个遍。 时梨低头,问:「是哪里不合适吗?」 「哪里都不合适,你一直都不化妆的吗?」于雨很早就想问了,某些人真的仗着底子好,从来就是素面朝天,倒也不是难看,就是第一次约会总要珍重一点。 「不怎么会。」时梨以前就没在这一块用心过。 「ok,不用说了,让于老师亲自上手帮你,吃完饭就帮你。」于雨每天为了多睡会,都是在车上,在公司里化妆,随时都带着全套的化妆品。 「谢谢。」 时梨真诚道谢。 于雨催道:「赶快吃,吃完了就开始,化妆可是个慢活。」 等她们两个化完妆,已经直接到了下午工作时间,时梨第一次化了这么精緻的妆容,直接导致上班时不敢动脸,即便是眼睛不舒服,也不敢用手去揉,只能小心的用棉棒擦拭一下。 她不太习惯,处处都透露着别扭。 临近下班前,时梨又偷偷看了眼自己,一时有些愣神。 刚开始化完的时候觉得脸太白,唇太红,两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并不相融,所以她看着有一点奇怪,但没想到过了段时间后,好像更顺眼更服帖了。 她本来是标准的杏眼,挺圆也挺大,于雨给她上了淡红色的眼影,眼尾加重,加上眼线营造出眼尾下至的感觉。 「这就叫做兔子无辜心计妆,随时一副想哭但没哭的感觉,多招人心疼。」于雨边化妆边给她解释。 化完,于雨欣赏了一遍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头,「你们今晚一定会接吻的。」 没有男人能逃过这张脸。 于雨信心十足。 时梨却红透了整张脸,道完谢,在丢人之前先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会接吻吗? 时梨深唿吸,只觉得身边的气温都开始上升。 很快,到下班时间了。 她收拾了东西,给靳遇白回了消息后直接下楼。 天已经接近黄昏了,光线昏暗,时梨远远地就看见了他的身影了,挺拔的像是一棵冷杉,终生不会弯折一样。 时梨走过去,尽管心跳早已如雷。 靳遇白看到她时愣了下,尽管作为一个直男不懂化妆,但好看跟更好看的区别他还是懂的。 这样瞧着,更像是只兔子了。 时梨被看的心慌意乱,小声问:「走吗?」 「嗯,上车吧。」靳遇白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自己绕过去,坐上驾驶座。 上了车,繫上安全带,刚才慌乱安定了不少,她不想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努力大大方方的问:「我们去哪?」 「先吃饭。」靳遇白道。 时梨点头,「好。」 第52页 她提前跟时母报备过了今晚不回家吃饭。 靳遇白带着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馆,人少,只有几个包间,听食客跟老闆之间的谈话就知道这一家需要预定,经常性要等上半年。 应该很贵吧。 正在发呆时靳遇白已经跟老闆说完了,由老闆直接带着他们去房间点餐。 看得出来,靳遇白应该是常客了,跟老闆很熟。 老闆含着笑,看时梨,问:「女朋友?」 刚新上任的某女朋友立刻闹了个脸红,去看靳遇白。 靳遇白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忽地笑了,「嗯,女朋友。」 「那这可是你初恋啊,女朋友也确实长了张初恋脸,怪可爱的。」老闆道。 他提到初恋两个字,靳遇白正在喝茶,差一点被噎住,缓和过来后扫他一眼,眼里藏着冰凌子。 老闆毫无歉意的捂嘴,「哦不知道啊,那我这可说漏了嘴。」 只有时梨还停留在初恋两个字上,她怎么也想不到像靳遇白这样优秀的人,以前没有谈过恋爱。 她这算不算是捡了便宜? 时梨手肘撑着桌面,两只手挡住了大半张脸,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只是无论她怎么遮挡,眼睛出卖了她,都已经弯成了月牙了。 靳遇白有几分无奈,「想笑就笑,躲着不累?」 时梨都放下了手,肆无忌惮的笑。 「是挺逗的,这么一大把年纪来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老闆在旁边也跟着乐,还不忘补个刀。 「点菜。」 靳遇白无情打断。 他先让时梨点自己爱吃的,又点了老闆最擅长的几个菜。 老闆收了菜单,又对时梨挤眉弄眼,「这种男人可不多了,要珍惜。」 话音没说完,就关上了门,害怕有些人心态不行,直接用暗器伤人。 时梨早已经笑的肚子疼,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腰,努力不笑了,但她也是努力在憋住,一对上靳遇白的目光,就忍不住了。 她捂着脸,已经没法直视他了。 「笑吧。」 靳遇白大方表示。 「其实我挺开心的。」时梨笑完,双手撑着脸开口。 她是真的不自信,不是没想过像靳遇白这样优秀的男生都会跟什么样的女生交往,她应该比不过。 就算他们以后分手了,他会记住自己的吧,因为是初恋。 「笨蛋。」 靳遇白移开视线,光是看到她的目光就理智本盘,尤其在今天眼影助威下。 吃完饭,靳遇白提出逛街散步。 刚从有暖气的地方到室外,比平时更冷了,她下意识搓揉着手,放在嘴边唿出一口热气保暖。 「走了。」靳遇白走过来,直接握住了的时梨的左手,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厚,轻而易举的就将时梨的手整个给包裹住了。 然后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双手紧握。 皮肤接触,体温交互,是第一次牵手的感觉。 时梨刚开始还不太适应,手臂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像是根木头,就这样走了一会后才渐渐的习惯了,大大方方的走在路上。 两个人正说话时,时梨瞥眼看见了疑似熟悉的身影,她看着很像是她的导师,而且就朝着他们走过来。 那一刻,她下意识就要躲起来。 但两个人还牵着手,她的手被靳遇白握的死死的,跑开假装不认识已经不现实了,情急之下她直接转头埋进了靳遇白的怀里,脸直接埋在他的胸口上。 紧张小声道:「我看见我导师了。」 靳遇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愣了片刻,几秒后,抬着空着的手护住她,同时抬头,并没看见时梨说的人,不过就算他看见也不认识。 怀里的一小团,像是亲近主人猫咪,能将冰块都融化的那种。 他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橙花香,轻易就能让人着迷。 好一会,时梨小声问:「走了吗?」 因为整张脸都埋在他身上,所以说话显得瓮声瓮气的。 靳遇白根本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看过,他像模像样的回:「没走。」 「可是很久了诶。」时梨感觉自己手臂都要酸了。 「在一家小摊停下了,挑东西吧。」靳遇白道。 时梨欲哭无泪,「那要多久啊。」 早知道就不用这个姿势了。 靳遇白脸不红心不跳回:「只能委屈你再等等了。」 第25章 抬头看看 「还没走吗?」时梨感觉都过去一个世纪了。 「嗯。」靳遇白回。 不对劲, 怎么想都不对劲。 时梨抬起头,像是冬眠结束,从洞里爬出来试探性看世界的兔子,才发现靳遇白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她瞬间就明白了。 根本不是还没走, 而是他在故意骗自己。 时梨眼睛睁的圆圆的, 「你骗我?」 靳遇白也没有掩饰, 很坦诚的直接承认了,「嗯, 我在骗你。」 怎么能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骗人。 时梨瞪他一眼, 但她长相跟今天妆容怎么都凶不起来, 反而怪可爱的。 靳遇白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继续走吧。」 被骗的某人哼了哼, 算是回应,娇娇柔柔的, 怎么看怎么软。 正如于雨所说的, 只要身边的人是对的,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恨不得拨动时钟,让时间再走慢一点。 第53页 但不管再怎么不捨得,时梨回家的时间也到了。 靳遇白开车送她回去,车停在她家前面,两个人都没直接下车的意思。 狭小的空间里, 两个人的气息都格外的清晰。 时梨咬了下唇,再不捨得也该说再见了, 她转过头,要开口就撞上了靳遇白的视线,本来距离就不远, 她心因为这一眼漏跳一拍。 她唿吸变沉重了,视线下意识落到他的唇上。 薄厚适宜,唇形好看,就连唇色自然状态下都是红润的。 脑子里,于雨的声音再一次冒出来,格外笃定道:「你们今天会接吻的。」 怎么办,好紧张。 时梨感觉到靳遇白靠近,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在心脏快要跳脱出来时,她终于受不了想要逃离了,慌慌张张的就往后退,准备快速的说一句再见,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安全带解掉的「咔哒」一声,下一刻,属于靳遇白的味道铺天盖地袭来,唇就被吻住了。 接吻前,时梨怎么都不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两个人会怎么接吻。 接吻后,她才知道以为都是遵从身体本能。 靳遇白虽然也不怎么会,但比她好多了,他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加深着这个吻。 时梨什么也顾不着多想了,她像是被抛进了海底,不断的下沉,降落,却又知道自己不会缺氧是安全的, 她全身心都投入,将自己交给了靳遇白。 直到一个吻结束,两个人都气息都很不稳,额头相抵,努力调整着唿吸。 彼此的唿吸声一声叠过一声。 时梨没忍住轻笑出声,她知道自己这时候挺像没心没肺的,但这笑里是开心的快乐的,她一笑靳遇白也跟着轻笑出声。 刚才那点旖旎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靳遇白的手还掌着她的脸,温度传递过来,跟往常的冷冰冰的不一样,这一次温度烫人,像是要烫到心底一般。 他低头,唇碰触到了她的鼻尖。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好一会。 时梨才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嗯,明天见。」 「明天见。」 一直到下车,时梨才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像是确认事实一样。 进家门时,她偏过头发现靳遇白的车还没开走,她只好伸出手挥了挥再一次告别后才转身进去了。 时父跟时母早已经吃过了饭,在看电视,听到了动静都看过来。 时母看见了她的脸,「怎么冻成这样子了?」 「没冻,跑回来的,我先去洗澡了。」时梨回答的很快,生怕自己撒的慌被识破,换完鞋就跑上楼了。 「这孩子。」时母忍不住笑。 时父也笑,「还是个小孩呢,蹦蹦跳跳的,一点也不沉稳。」 被叫做小孩的时梨关上了门,整个人还保持着靠着门的动作,她伸手捂住脸,想到接吻的场面,心脏又开始乱跳起来。 等洗完澡后,她跟靳遇白的事情向徐晴坦白了。 徐晴没那么吃惊,她从一开始就有预感,毕竟时梨在她眼里哪哪都好,靳遇白要是不动心,那只能说明他眼光差劲。 「恭喜你,从此又只剩下我这只单身狗了。」 「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时梨认真保证。 徐晴笑了,她刚才就是开玩笑的,「哎哟,谁要你不忘记我,我这是激励我自己,早日脱单,这生活的苦是受够了,也想尝尝爱情的甜。」 「我相信很快的!」 两个人聊的起劲,没意识到何云珊什么时候进来的。 等徐晴挂了电话瞥见屋里突然出现的大活人时还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进来一会儿啊,问你借点水乳,我的刚用完了快递还没到,谁知道你打电话那么专心,跟你说话你都没听到。」 何云珊拍了拍脸,又有些八卦的问:「是时梨脱单了吧?」 「没有。」徐晴随口应付过去。 「还骗我呢,我都听到她的声音了,真好啊,有些人看着老老实实的,这恋爱还一个接着一个的谈。」 何云珊擦完了,起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阴阳怪气一句。 她从两个人有限的谈话内容很快猜到时梨新男朋友大概就是上次那个开宾利的男人,这也就解释了上一次为什么时梨在酒店套房里。 都已经直接去酒店了啊,发展倒挺快的。 何云珊挺不服气的想。 很快她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时父时母知道这件事吗?他们平时将这个女儿当宝贝一样,生怕碰着磕着了,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成为有钱人的玩物会怎么想? 她打开手机,翻到了时母的联繫方式。 以前她们一宿舍的人都去时梨的家里玩过,她一向机灵会来事,那次就直接要了时母的号码。 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何云珊拨通了号码,想着对面可能有的精彩表情,自己那点嫉妒瞬间就被抹平了,电话那边很快接通,她报了自己的姓名,将整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 时母接到何云珊电话时,跟时父正准备睡下了,看到了是她还挺意外的。 时父看了眼屏幕上的字,皱眉,「是谁?怎么这么晚还打来?」 第54页 「你忘了,是梨梨的大学室友。」时母道。 「不记得了。」 时母没再多说,接过了电话,听着那边每一句话都清晰流畅,就像是提前打过草稿一样,脸色就越来越不好了。 她索性开了免提,让时父一起听。 何云珊嘴上说着为时梨好,担心她,可语气可一点都不想,时父时母年岁长她不少,她那点心思根本就藏不住。 两个人性格都很温和,此刻也不禁皱眉,要不是看着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时父甚至都想骂人了。 时母听完后,反应过来何云珊嘴里说着的那个有钱人是靳遇白。 就在何云珊等着时母发怒时,时母反而道:「原来小何你说的是小靳啊。」 「阿姨也认识吗?」 「岂止是认识,都来家里吃过几次饭了,我跟你叔叔都不是刻板的人,梨梨到了这个年纪,想要跟谁谈恋爱我们都尊重。」 「小靳我跟你叔叔也见过了,人不错,是一个值得托福的人。」 「……」 何云珊怎么也没想到,时梨还将人带回去过,而那个人竟也愿意见家长,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会呢,时梨她凭什么? 那边没了声音,时母也不再继续说了,敷衍几句就挂了。 「真谈恋爱了?」时父此刻,更关注的是这一点。 时母笑了,想到时梨晚上回来的时候,脸通红的,她还以为是天太冷给冻的,她点头,「大概是的吧。」 时父就有点怅然若失了。 「咱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让女儿找一个靠谱的吗?现在找到了你又嘆什么气,这是好事。」 「是好事。」 时父点头,「那小子棋下的不错。」 时母推他一下,「睡觉了,再提棋,你就去睡书房。」 * 日子还在继续平稳往前。 时梨不知道何云珊给自己父母打过电话了,父母也从未提起过。 因为上一次靳遇白的出现,她在公司里的处境也变了。 前段时间嘲讽她的同事主动来道歉,导师的态度也温和不少,但这一切都是因为跟靳遇白的关系带来的,时梨并不喜欢。 她刚开始还跟靳遇白提起过,但靳遇白问她:「这对你想做的事有影响吗?」 时梨摇头。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排斥,当大家态度都温和的时候,你就没有外耗了,可以专心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了。」 时梨明白了,之后就平常心,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很快,时间跳跃到了春节。 公司按照法定节假日,在29号这天放假。 时梨开始收拾东西,同事们不像往常一样要加班到深夜,都准备下班回家了,彼此祝贺着新年快乐,节日的氛围格外能感染人。 吃年夜饭时,时家其他姑姑叔叔来他们这里吃饭,她有三个表弟表妹,全都很喜欢时梨这个姐姐,拉着她一块玩。 吃过饭,拿过压岁钱后,又央求着时梨带着他们去玩仙女棒。 「在外面玩一会就进来。」时母给她整理好围巾。 「知道了。」 时梨一推开门,三个孩子就争先恐后的跑出去。 只有她拿着打火机,给三个孩子挨个点燃,因为外面垫着厚厚的雪天色不算太黑,仙女棒燃起来时,像是无数颗闪烁的星星。 「哇哦。」 小屁孩们没什么见识,惊讶的活蹦乱跳。 时梨看着他们笑,正出神时,手机收到了消息提醒,她拿起来看了眼,是靳遇白髮过来的。 靳遇白:【抬头看看?】 第26章 岁岁年年 时梨下意识抬起头, 看见不远处的身影,即便看不清楚脸,她也能认出是他。 那种隐秘而又俗人诉说的快乐像是被点燃的仙女棒,一簇一簇的小烟花。 她低头回消息:【等我一下。】 身边还有三个小孩, 就这么留在外面肯定不行, 得先哄着进去。 「好了好了, 天太冷了,等会再出来玩。」说着, 等三个孩子的仙女棒都玩完了, 就直接送进去了。 里面大人都在打麻将, 气氛热烈,根本无暇关注时梨这一边。 时母看见人进来, 挨个带去洗手了。 「妈,我出去一下。」时梨跟过来, 小声道。 「去哪?」时母问。 时梨视线不定, 有点心虚,「就是见一个同学,玩一会了我就回来了。」 「同学?」 时母反应了下,「行,去吧,别跑远了,早点回来。」 「好。」 时梨出去的很匆忙。 她都觉得好笑, 好像晚一点人就要跑一样。 时梨推门出去,往那个方向一看, 人还在,立的像一棵冷杉,从雪地里突然长出来一样。 距离越近, 她反而就不跑了,慢慢的走过去,即使心跳早已经心跳如雷。 距离两步距离时,靳遇白抬起手臂。 时梨笑了下,将自己投进他的怀里,唿吸间除了冷雪的味道,还有属于他的独特味道。 自从公司开始放年假了,两个人就没有再见过了,她一直陪着父母採购年货,以及打扫清理家里。 算起来,应该是三天? 可她却觉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第55页 时梨抬头,像是从怀里冒出来的兔子,一双水莹莹的眼睛看着他,「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她不太清楚他们家里的情况,但感觉这种有钱人家里应该更复杂才对,她以为靳遇白这几天都应该忙的抽不开身,所以一直也没有去打扰。 靳遇白敛着眼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吻住了她的唇,用行动证明他到底有多想念。 时梨瞬间红透了脸。 现在是在室外,而且还是在她家里不远处,这太难为情了。 她想躲开,却没想到靳遇白索性直接握住她的腰,将她整个往自己的身上靠,一点一点加深了这个吻。 时梨的挣扎,都变成了无关痛痒的打闹。 直到结束,她脸都像是火烧云,只好将脸埋进靳遇白的怀里,迟迟不敢出来。 「好了,你要一直这样抱着到什么时候?」靳遇白既无奈又有些好笑,现在的小姑娘就像是将脑袋埋进沙里的鸵鸟,好像这样就能躲避危险似的。 时梨感觉脸还是烫,没放。 「你们家门打开了,是你妈出来了吗?」 靳遇白话还没输完,时梨就直挺挺起来了,下意识就要往旁边躲,没走两步就被他给抓住了手臂,他抬了抬下巴,「这边。」 时梨转了个方向才看到自己家的房门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打开,时母也并没有出来。 「你骗我?」她反应过来。 靳遇白直接承认,「嗯,骗你。」 「你总是骗我!」她控诉,声音还不敢放大了,怕被听见。 「谁让你好骗呢。」靳遇白笑了下,这大概是他这几天唯一一次真心笑出来。 时梨哼了哼,「那骗人也不对。」 「嗯,不对。」 「我总觉得你像是哄小孩。」 「……」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车停靠的位置,靳遇白替她打开车门,靠着车看她,问:「你不就是个小孩吗?」 时梨本很不服气的想反驳。 但靳遇白接着道:「还没毕业的小孩。」 时梨:「……」 一时认命了。 车上有靳遇白准备的热咖啡,他递给她先暖手,然后打开车内空调,车内的空气才慢慢的回温,没刚才那么冷了。 时梨看到支架上的平板,「是看电影吗?」 「嗯。」 「喜欢看什么类型?」靳遇白打开,让时梨选择。 时梨捣鼓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一部老片子《怦然心动》,即便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再看一遍也依然很起劲。 电影里朱莉总喜欢爬上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向远方眺望,她说:「我爬的越高,眼前的风景便越发迷人。」 是那么自信又活的热烈的小姑娘。 在电影快结束时,朱莉跟布莱斯一起种树不小心碰到手时那份悸动,能够让她快乐很久。 电影看完,时梨才发现靳遇白靠着自己早已经睡着了。 她倒是没发现这电影这么催眠。 时梨很小心的保持着动作,抬手将平板关掉了,熄灭的屏幕成了黑色,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靳遇白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吗?时梨有些心疼的想。 就这么保持着十来分钟,她肩膀僵硬的都快成了木头,靳遇白忽然睁开眼睛,他没动,只是在屏幕里对上了时梨的眼睛。 「醒了?」 靳遇白抬起头,眼睑处还有没休息好淡淡的青色,瞥眼看她的肩膀,伸手替她捏了捏,「怎么不叫醒我,这肩膀不想要了?」 时梨挺直了腰杆,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只要你需要,随时都给你靠哦,不限时的。」 「笨蛋。」 靳遇白的手指修长,揉捏起来有力道,莫名的舒服。 「是不是太累了呀?」时梨握住他的手腕,担忧的问。 靳遇白看着她,只是笑了下,拨开她的头髮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问:「电影都说了什么?」 时梨抿了下唇,「那你从什么时候睡着的?」 靳遇白迟疑了下。 「好像是从片头,看到了导演,罗伯·莱纳。」 「……」 合着是从头睡到尾。 时梨看他,他也回看着她,沉默半晌,忽地都同时笑了。 十二点到了。 城市禁菸花,早已经见不到十二点准时一到就齐放在夜空的烟花,但时梨的手被靳遇白紧握着,心底的烟花声势浩大。 时梨悄悄的看靳遇白一眼,无声许愿。 希望与你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 十二点过后,时梨该回去了。 她下车前心思一动,停下动作转过身,刚好抓到靳遇白仍在看着自己,她抬手像平时他喜欢捏自己那样,捏了下他的脸。 然后像是哄小孩一样,「再忙也要记得睡觉,你乖一点。」 靳遇白因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片刻愣神。 时梨就趁着这点空档,做完就直接收手跑路了,她下车并关上门,对着车内的人挥了挥手,「再见哦。」 车内的人回过神,脸上还留着指腹温热的温度。 没来由的,轻笑一声,几天来的燥意一扫而空。 回去的路上,时梨飘飘然地脚不沾地。 她回到家,大人还在打麻将,只是小孩早已经扛不住了,被放床上睡去了,所以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大人的交谈声,笼罩在温馨的灯光下,烟火气十足。 第56页 时母不会打,就在旁边看着时父。 时梨回来,低着身趴在时母的肩膀上,问:「请问战况如何?」 时父回头骄傲的看她,笑,「且看你老爸大杀四方。」 「大哥吹牛是第一名的,本都快输光了,哪里来的大杀四方,被四方杀才对。」 「你们不懂,我这叫后起之秀,现在才到我的主场。」 刚说完,就打出了二筒。 「哟,不好意思,放炮了啊。」 「大哥啊,你这炮手真不是白叫的。」 「……」 时梨跟时母被逗笑了。 过了会时梨帮着时母准备了宵夜,吃完后牌局才算是结束,之后则各回各家,在吵闹的氛围里,跨入了新年。 对比时梨家的热闹,靳遇白回去时依然是酒店,空荡荡的,就连前台都只剩下了一位前台值班。 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已经习惯了。 但,今年,明显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就像是吃过甜再吃苦就格外的难以忍受,遇见过热闹了,冷清就显得无法适应。 到酒店房间,老爷子打来了数个电话。 来电提醒像是要跟他比较耐心一样,响个没完,不到被接听的那一刻就不会罢休。 靳遇白最后还是接了。 老爷子问:「我让你回老宅,你去哪了?」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非要让事情闹的这么僵硬,是不想让我过个顺心的新年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不在,你身边也簇拥着不少的人。」靳遇白靠着沙发,那点倦意又出现了,他伸手摁压着眉心。 老爷子气急了,「那能一样吗?!我就你这一个亲人!」 靳遇白不疾不徐,「哦,那就难了,您只教过我怎么接管生意,对亲人,从来没有过正确示范。」 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爷子在最后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索性直接挂断。 靳遇白看着窗外夜景,不可抑制的想,时梨现在会干什么。 * 新年过后,又开始继续实习生涯。 经过春节后,大家脸上都带着喜气,平日里只是埋头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遇到了都会互相道一句新年快乐。 这大概就是节日的魅力了。 日子平稳进行时,也突然出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事情。 靳遇白的爷爷点名要见她,并让她别让靳遇白知道。 时梨有些慌了,她知道自己跟靳遇白家境天差地别,总会有这一天的,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再慌张,她也只能如实赴约。 时梨以前没从靳遇白嘴里听过他家里人,这时候才知道老爷子住在医院,还是关盛在的医院。 不能告诉靳遇白,也意味着她要避开关盛。 好在这一路上都没遇上,进去之前乱七八糟想到了一堆,想到影视剧里经常会有给支票的让女主角离开男主角的场景,自己也跟着脑补了下。 拿她肯定不会拿,她认为钱够用就好,而且自己赚的才安心。 但就是想像力有限,想不到还能发生什么事了。 「进来吧。」门打开了,一个年轻人叫她。 时梨深唿吸了下,起身,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跟她想像的病房不太一样,这房间里花草很多,布置的很雅致,跟平时的居住的房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往前走,时梨也看见了在沙发上的老爷子。 老爷子是高瘦的类型,跟靳遇白有着相同的眉眼,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严肃的老人,相反,他看起来很和善,看着时梨的目光,就像是邻居家的老爷爷。 很难想像这样的人,会跟靳遇白闹的这样僵。 「爷爷您好。」时梨先点头跟老爷子打招唿。 老爷子笑了下,指着另一边沙发,「随便坐。」 「谢谢。」 时梨稍显拘束的在旁边坐下,刚才招唿着她进来的年轻人给她倒上水。她再一次道谢。 老爷子目光温和,问:「听说你跟我孙子在谈恋爱,他是个不爱说话的,所以就这样贸然请你过来,还希望你不要多想。」 时梨笑着点头。 来不及了,她已经多想了,甚至已经想打了支票。 「我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了一点,有时候还真让人头疼。」老爷子随口谈起,就像是单纯跟他唠一下家常。 时梨社交能力一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爷子却继续道:「说起来不怕时小姐笑话,我们前段时间吵了一架,他脾气见长,跟我说了句气话就走了。」 「他说了什么?」时梨隐隐想到了点什么。 「大概是不满意我插手他的婚事,跟我说他是该给我找一个孙媳妇了。」老爷子点到为止,聪明人到这里就该听懂了。 时梨不傻,很快明白过来。 按照老爷子的意思,靳遇白之所以会向自己告白,完全是因为跟老爷子赌气? 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惨白,就像是从高空坠落,狠狠砸在地面一样,这几天她的确一直都像是在空中,有着碰不到地的不安感,现在想来原来是在这里。 时梨低下头,唇都要被咬破了。 老爷子道:「这事是他做的太混蛋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如果有什么损失,时小姐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 第57页 「不用。」 时梨抬头勉强笑了下。 「我记得你是新宇的实习生,我可以……」 「不用,真的不用,」时梨唿出了一口气,「其实我应该想到的,我明白,我特别的理解。」 她站起身,几乎快站立不稳。 大概是从高空坠落的后劲儿太大了吧。 老爷子无动于衷,「年轻人有悸动很正常,但人生很长,除了这点悸动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时梨觉得难受,比生病的时候还要难受,眼泪甚至都在眼眶里了,久久地挂着,没掉下来。 「我明白了,谢谢。」 她有点自嘲的想,这可比拿出支票的杀伤力大多了。 时梨伸手握住了金属的门把手,往下压了点,冰凉的触感让她动作顿了下,脑子里又不可抑制的想起靳遇白,她就这么走了,他们之间也就这么结束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勇气。 时梨松开手,转过了身。 老爷子对她还没走,有些意外。 「我不相信靳遇白是这么幼稚不负责任的人,他不会为了一句气话就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也许您对他不太了解,他其实只是外冷心热罢了。」 「很多时候,他只是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思比很多人细腻的,这样的人,不会拿感情当玩笑。」 「而我自己,我虽然不是富家千金,但我也有值得喜欢的地方。」 「所以我认为,您说的不对。」 老爷子皱眉,和善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似乎在思考眼前的小姑娘怎么有胆子来反驳自己。 时梨也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 但她也知道,再怕也不能退缩,她挺起腰背,又害怕又莫名的勇敢。 第27章 给你换钻戒 门忽然被推开。 刚让时梨进来的年轻人的声音跟着响起, 「靳总,你不能进去。」 靳遇白也来了? 时梨抬起眼皮,转头看见了走进来的靳遇白。 靳遇白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全程都没有看老爷子一面, 「走了, 送你回家。」 「现在是连教养也没了吗?」老爷子出声,刚才在时梨面前还很和善的爷爷, 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或许这才是他真实样子, 前面更像是混淆视听。 靳遇白顿了下,回头看向老爷子, 「如果真没教养的话,那也是您先开始的, 您真觉得随便请一个小姑娘过来就很有教养了?」 「靳遇白!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那您还想我怎么说, 夸您做的对,做的好?」靳遇白反唇相讥。 爷孙俩,水火不容。 靳遇白不再说什么,拉着时梨往外。 身后,还听见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的确是我养的好孙子,到现在看来竟然是个沉溺于小情小爱的蠢货!」 后面还说了什么时梨就没听见了, 她被带着走出了挺远。 她看着靳遇白的背影,发现他是真的很生气, 平时本来就生人勿近,到现在全身都是往外散发的戾气。 「小白,好了, 我手疼了。」时梨小声道。 靳遇白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停下检查她的手腕,才发现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经过他刚才这么弄的,手腕直接就红透了。 「对不起。」他低着头,指腹轻揉了下。 时梨收回手,重新以手跟手交握的方式牵手,「没事,等一会就消了。」 「他跟你说活了什么?」靳遇白问。 时梨就将刚才的老爷子说的话简单的说给他听了,在靳遇白还没说什么的时候,自己就跟着道:「我没有相信的,你别放在心上。」 「为什么不相信?」靳遇白看着她。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时梨低垂着眼,片刻又抬眼冲着他笑,「也知道我没那么糟糕。」 「嗯,笨蛋总算聪明了一次。」 饶是时梨云淡风轻,他的心也不可避免的急促跳了下,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一招很狠。 刚算是见过家长,但是经歷很差劲的时梨倒是心态很好,仿佛就没刚才那件事一样,「我没事的,真没你想的那么玻璃心。」 「嗯。」靳遇白握紧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边带,「你是小倔驴。」 一旦认清了什么事,就头也不回的往上撞。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贬低我哦,那样你不仅知道我很倔,还很记仇了,这仇我指不定能记一辈子呢。」 时梨尽可能的扯开话题。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靳遇白会选择一直住酒店,现在看来,应该是跟家里有关系吧。 靳遇白那么聪明,而时梨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神,「我从小是被老爷子养大的。」 他突然主动提起。 时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安静的聆听。 「我没见过我爸妈几次,我妈也不符合老爷子的眼光,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直到有了我关系才缓和一些。」 「后来我妈跟我爸离婚,事情闹的很难看,老爷子爱面子,逼迫我爸离婚后就将他赶出去了,一直到死都没让他回来。」 「……」 「我不恨他,只是对这样的人,也始终喜欢不起来。」 第58页 这是靳遇白第一次向其他人提起家里的事情。 时梨总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始终没力道,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靳遇白,感受彼此的心跳脉动。 靳遇白看着她笨拙的安慰着自己,揉着她的脑袋,「都过去了,说出来不是让你觉得我可怜,只是以后要结婚,有些事情是应该告诉你的。」 要什么? 时梨一时没反应过来。 靳遇白看着她呆呆地样子,刚才的不愉快全都一扫而空,他捏着她的脸,问:「不想跟我结婚?」 「什么啊。」 时梨视线乱飘,心脏狂跳,她没看他,声音像是哼哼,「哪有人刚谈恋爱就说要结婚的啊。」 而且,她,她也没说要嫁啊。 这个人,哪里来的自信。 靳遇白就看着她各种思绪乱飞,全都写在脸上,唇角忍不住翘起,「笨蛋。」 * 十五元宵节如期而至,也代表着他们这些实习生在新宇实习生涯结束了。 导师们很用心的给他们办了个欢送会,为实习生涯画上了句号。 时梨在自己的工位上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突然就有些不捨得,在这桌上完成的文档还像是昨天刚做好一样。 「走了。」李思思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朝着时梨伸出了手。 其实继上一次事情过后,两个人关系也随着时间缓和,但面对面对道别,并握手还是第一次。 以后,就不一定能看见了。 时梨大方的伸过手,「再见。」 「再见。」 李思思随手转开椅子,走时跟来时一样的洒脱利落。 时梨东西收拾差不多的时候,导师叫住她,在办公室时,将正式职工的offer递给了她,「这一次来的实习生不少,留下来的屈指可数,你算其中一个。」 她有些迟疑,不确定大其中是否有靳遇白的原因。 即便他什么都没说,但保不准底下的人有想法,所以才将这机会给了她。 导师也看出了她的顾忌,笑了下,也不着急直接靠坐在办公桌的上,「平心而论,我非常不希望你留下来。」 「嗯?」 「拜託我们都是打工人,谁希望天天跟老闆娘一起工作,这其中需要考量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又是个……」导师皱了皱鼻子,一切尽在不言中,「对你这样的小孩,就算讨好你有用吗?」 好像……是没有用。 时梨挠了挠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所以啊,留你这样的定时炸弹干什么?」导师哭笑不得。 「那……」时梨看着她。 导师笑,「以为比起你随时爆炸的风险,我们更愿意为公司留下你,你很有想法也很踏实,我们团队需要你这样的人。」 快乐分很多种。 实现自我价值,是时梨认为最快乐的一种。 「谢谢。」时梨接过来,那种感觉,很像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刻。 离开公司之前,时梨签下了合约。 这样她在毕业后就可以直接正式入职新宇。 时梨不确定靳遇白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但仍然愿意将它当成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刚提出来请他吃饭时就被识破了。 「啊,你都已经知道了啊。」惊喜没了。 「猜的。」靳遇白回。 时梨不太相信,「我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说,已经全写在脸上了。」靳遇白抬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为了庆祝我们时大小姐成功晋级,必须吃顿好的。」 「必须的。」时梨跟着附和,用力的点头,点到一半,又像是确定似的道:「说好了是我请,你不许买单!」 每一次出去都是靳遇白付钱,她也忍不住做点什么。 时梨将自己的手机举起来,「而且今天发了实习工资,必须是我请。」 「行,你请。」 靳遇白也没有跟她争。 吃过饭,时梨又拿着自己的实习工资给时父时母各自挑选好了礼物,都不贵,但是她的新意。 这可是她赚的第一桶金。 「那我呢?」靳遇白指了指自己,「要知道还能有礼物,我就不要那顿饭了。」 「你也有。」时梨随手拿过旁边的银制的几十块的戒指,一本正经的拿出了他的手,将戒指给套上去了。 「喏,以后拿着这个找我换钻戒,给你超大的克拉。」戒指还带着价格表,怎么看怎么都靳遇白不匹配。 她本来只是开玩笑,但要拿下来的时候靳遇白倒不让了,直接就去了前台买单。 买单时直接递过手指,收银员直接扫商品码。 「七十八块八。」 靳遇白指着时梨,「她买单。」 收银员扫了眼靳遇白,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抠门,连几十块都要让女朋友付款。 但靳遇白仿佛没看见,满心满眼的等着他的小女朋友结帐。 时梨鼓了鼓脸颊,又无奈又好笑,只好老老实实的将钱给付了。 出了饰品店,靳遇白再一次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满意点头,「这戒指我收好了,以后就靠着它还大钻戒了。」 最后那句大钻戒还是学着时梨的口吻,成功的将她羞的脸通红。 「太坏了!!!」 时梨只能毫无攻击性的瞪着他,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大话是自己放出去的呢。 第59页 瞪完又觉得好笑,看来她要认真工作了,不然这钻戒还真兑换不了。 * 气温还未回暖,服装店的橱窗里已经换上了初春的衣服,仿佛春天触手可及。 时梨在开学时回到学校。 大四后没什么课程了,最重要的就是完成毕设了,她们宿舍整个假期不是在忙着实习,就是备考,开题报告谁都没开始准备。 一开学之后,四个人都同时进入了准备毕设阶段,竟比每天上课还要忙。 尤其是林秋,忙着毕设还要备考,一个头两个大,经常在深夜的时候崩溃,「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人,这毕设就不能跳过吗?」 时梨也不轻松,几天时间都没跟靳遇白见过面了,平时都是在线上发消息。 一直到毕设的初稿交上去,她才算是喘口气,掰着手指头算了她跟靳遇白似乎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就想着也该去履行一下女朋友的职责了。 时梨直接去了新宇。 她提前跟靳遇白的助理打过招唿了,并嘱咐替自己保密,在到公司的时候他来接自己,直接上楼。 路上时,助理道:「靳总还在开会,你可以先去办公室。」 「这么巧。」时梨笑。 他不在,更方便自己躲藏了。 时梨就在助理的带领下,直接进了办公室,其实说是躲,出了办公桌下面能够藏人,能藏人的地方就不多了。 最后她选择了门边,这样在进来的时候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时梨在办公室等了近半个小时,就在她以为是情报有误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她整个人都警惕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 门被推开,跟着响起的是靳遇白的声音,正在跟助理交代着工作上的事情。 助理由于提前知道时梨在,从进来时就看到了她,两个人眼神默默地交流了一下,他在接收完工作就直接离开了。 只有靳遇白从头开始就直接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完全没意识到门后立着的时梨。 她在他的身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 靳遇白却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来,时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到了,整个人没保持好平衡,不受控制的往后倒。 好在靳遇白反应够快,在她摔倒之前直接接住了人。 时梨:「……」 惊喜差一点就变成了惊吓。 「你什么时候来的?」靳遇白将她扶正,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就鲜活起来,翘起的唇边,格外的好看。 时梨咧嘴笑,背着自己的手,「我是来检查工作的啊,来看看我们靳总有没有认真工作。」 为了故作老沉,连声音都变了。 下一句还没来得及说,腰间突然就多了一双手,直接将自己抱起来,放在了办公桌上,她下意识往后倒,用手撑着才不让自己完全瘫在办公桌上。 而靳遇白伸出手,在她的两边,像是牢笼一样,将她紧紧的围在了里面。 「嗯,那我有没有认真工作?」他突然靠的很近。 时梨迫不得已扬起的下巴都有些发酸,他靠的越近,她就往后倒的更多,但总有个限度,她倒不了了,两个人的鼻尖都差一点碰触到了。 她刚才还站在上风,现在突然就处于弱势了,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下,「你别……你别……别靠这么近。」 没出息的某人,连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 「为什么?」靳遇白问。 从表情来看,他就像是真不知道,真诚发问一样。 时梨脸早已经红透了,想躲开,却又哪都躲不了,最后都要求饶时,直接就被靳遇白封住了唇。 而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怎么能在办公室接吻上,整个人羞耻的头皮发麻,特别害怕这时候助理推门进来看到,那她到时候真的没脸在公司上班了。 靳遇白看出她思绪明显不在这里,唇上用了点力道,侵略的意味就更重了,在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时,提醒道:「笨蛋,专心点。」 时梨脑子里都像是有一壶烧开的水,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在,也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靳遇白就像许久没吃肉了,这一次要将人吃干抹净。 时梨被这兇狠劲儿吓到了,最后受不了的呜咽几声,才被人发了善心放开。 她就像是条被丢上岸的鱼,因为长时间的缺氧全身都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干了,只能趴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缓过神来。 早知道是这样的下场,她就不来了。 时梨才歇一会,靳遇白看着她这么出息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又不是第一次亲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谁没出息了!」 「你啊。」 时梨忍不住想反驳,可她是在没力气了,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先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靳遇白的确没想到时梨会来,他们两个人最近都忙,没什么时间见面,他每每结束已经太晚了也不好打扰她。 「吃过饭了没?」他问。 时梨摇头,「专程过来,请靳总赏脸一起吃饭的。」 她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这样一直坐在办公桌算是什么时候回事。 靳遇白也没继续逗她,将小姑娘抱下来。 也是在这时候时梨注意到他还带着那枚她在饰品店七十八块买回来的戒指,甚至连尺寸多不怎么匹配,他却当个宝一样时刻带着。 第60页 时梨捏了捏他手指,「不嫌丢人嘛。」 「丢什么人?」靳遇白抽出手,顺手拍了下她的脑袋。 「在你身边的都会知道这不值什么钱,你带着,可能会在背地里笑你呢。」时梨觉得都不是可能了,是一定。 毕竟靳遇白在的圈子里,非常讲究牌面。 「那就由着他们去笑,我有女朋友他们有吗?」靳遇白说的理直气壮。 时梨坐在沙发上,被这句话逗笑也愉悦到,像个小孩一样摇晃着双腿。 「我手上还有点要解决的事,等我解决了带你去吃饭,等我一下,嗯?」靳遇白的确一时走不开。 时梨乖乖的点头,「去吧,我等你。」 「嗯。」 靳遇白回到了办公桌的位置,将刚才弄乱掉的文件整理了下,就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了。 时梨还是第一次这么看着他工作。 以往都是在同事的嘴里听到关于魔鬼老闆的只言片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总是来的最早的走的最晚的一个,对自己都这么狠,对手底下的人又怎么会下不去手。 平心而论,他们没有关系之前,她也很怕他,经常是他一个眼神过来,她就恨不得立正站好了。 在一起后,她胆子反而越来越大了,偶尔找准机会想欺负回来。 时梨靠着沙发,就那么看着靳遇白,就像是要将这些天的缺席全都补回来。 她在心底描摹着他的样子,要记到心里,记一辈子。 但时梨这些天为了赶毕设也连续熬了几天的夜,这会儿安静的环境,加上见到了想要见的人,竟然生出了一点睡意,就这么无意识的睡着了。 靳遇白速度的完成了手上工作时,抬起头,就看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她睡觉的时候很乖,竟只是靠着就睡着了,然后一直保持着动作没让自己掉下来。 靳遇白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将完成的文件交给了助理,又轻手轻脚的折返回来,在时梨的面前蹲了下来。 小姑娘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脸抵着手时,脸颊上的肉就被挤压到,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靳遇白一时捨不得叫醒她。 也不知道保持着这个动作多久,时梨像是感应到了,慢慢的睁开眼睛,眼里还带着没怎么睡醒的睏倦。 即便这样,她看见了眼前的人,就不受控制的笑了下。 时梨现在还处于梦跟清醒之间,她没有直接动,而是伸手捏了捏眼前的脸,其实手感并不好,因为都没什么肉。 靳遇白好脾气的,任由她揉捏。 时梨就又大着胆子捏了下。 「小白。」 她忽然叫他。 靳遇白的目光异常柔软,「嗯?」 「你真好。」时梨没头没脑的忽然来了一句,说完自己就笑了,「真的特别特别的好。」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将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遇见靳遇白上了。 「笨蛋。」 靳遇白起身,腿因为长时间蹲着都有些僵硬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带你去吃饭。」 时梨才想起来她等这么久的原因,点了点头,慢慢伸出手去,「抱。」 靳遇白看着小姑娘,没什么脾气,按照她的意愿抱起来,然后伏在她的耳边道:「这样吧,我抱你下楼。」 抱着下楼? 时梨反应了一秒,想到了他们现在新宇写字楼,顿时什么睡意都没了,无比的精神的放开他,自己乖乖的站稳了。 她脸皮薄,要是真被抱下楼在她看来就是社死,是那种连夜需要移民去火星的程度。 「不需要了,我自己下楼就好了。」时梨离靳遇白远远的,生怕他又故意逗自己,真就那么做了。 为了保险,她还先走出了办公室。 靳遇白看着她灰熘熘的仓皇逃窜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一声。 小姑娘走的很快,但他到底有身高优势,退场,三两步就追了上去,走在她旁边时,握住了她的手。 时梨像是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就要跑。 但靳遇白将手握的紧紧的,逃都没地方逃。 时梨:「……」 靳遇白这个人本身就已经很招眼,再加上这个动作,无疑是像行走在聚光灯下,自然而然的吸引了楼层里所有人的目光。 时梨恨不得钻进地缝。 她偏过头,用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是公司,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要放,」靳遇白明知故问,看出了时梨的紧张,轻笑一声,「你可是老闆娘,自信一点。」 「谁是老闆娘……」时梨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 靳遇白翘起唇边,「你啊。」 第28章 正文完结 「胡说。」 时梨脑袋都恨不得埋进地里了, 耳朵红的滴血,心里又忍不住偷着开心,扭捏又害羞。 她那点少女心事,展露无疑。 两个人走后, 写字楼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啊老闆娘看起来真的好小啊, 尤其是在靳总旁边的时候, 身高差我爱了!」 「真的就是一软妹,实习的时候打过交道, 特别的软没什么脾气, 而且做事超级细緻, 靠实力拿到了正式职工合同!」 「还是名校毕业,这么好看还这么优秀, 我慕了。」 第61页 「冰冷面瘫爱上甜妹,小说照进现实。」 「……」 「我要蹲一个老闆结婚的喜讯!」 * 毕业设计的终稿结束, 在毕业前, 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关答辩。 东西是自己准备的,都熟悉,只要答辩前两天认真再看一遍基本没多少问题了。 只是当天身体状况不太好,胸口发闷噁心。 答辩时,她所在的答辩组老师很温和,中间并没有什么波折就直接结束了。 出教室时,时梨感觉到早上胸口里的噁心感又来了, 还以为是自己早上没有吃饭血糖低,正要从包里摸一块巧克力时, 大脑里一阵眩晕,天旋地转,要倒下来去之前她眼前就一片全黑, 完全没了意识。 时间仿佛也就过了几秒。 时梨模模煳煳的听见了爸妈跟靳遇白的声音。 漆黑的一片里,偶尔有晃眼的光漏进来,很快又消失掉,再之后她又一次沉沉睡过去,完全没了意识。 「梨梨?」 「梨梨,能听见吗?」 「……」 时梨睁开沉重的眼皮,抬眼看见了时母的脸,眼睛红肿,很明显是哭过的样子,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迅速的抹了下眼睛,「醒了,醒了就好。」 她没什么力气,只能沖时母笑一下。 跟着是时父的脸挤了进来,焦急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梨摇脑袋。 「不疼就好,不疼就放心了。」时父比起时母要冷静很多,但眼底的血丝,也代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时梨大概知道自己因为是犯病了。 她以前也有过突然晕倒的时候,之后一两个月都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好了,我跟你妈妈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尽管病房里堆着一堆食物,时父还是拉着时母出了病房。 这时候时梨才注意到靳遇白也在。 只不过他一直靠着窗户的位置,被不在一个方向,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在她的病床边坐下。 靳遇白不想时父时母那么了解时梨的身体情况,所以在接到消息时,比谁都要慌张。 现在人醒了,他脸上恢復了镇定,再也不见昨天的失态,跟任何时候一样,轻握住了她的手。 时梨脸上惨白的跟纸一样。 「是不是被吓到了?」她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 靳遇白勉强挤出一个笑,替她整理头髮,「没什么事,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这话是哄时梨的,她听得出来,况且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肯定不像是他说的那样轻松。 但她也没直接说,而是反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温度。 以前生病的时候时梨总会担心她走了父母怎么办,现在她有多了一个牵挂,会想,靳遇白会不会难过。 有牵挂了,就有留恋,她越来越胆小了。 「我知道,进医院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我一点都不害怕,」时梨笑,「倒是你,你肯定很慌张。」 她本来就是打趣,却没想到靳遇白抿唇,直接就承认了,「嗯,很慌张。」 「这辈子都没这么慌张过。」 时梨抬手,颳了刮他的鼻子,「别担心,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尽管抱有乐观的心态,但时梨这一次的情况,比前面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她每天都没胃口,只不下东西,就算强行吃了最后也会吐出来,没办法就只能打营养针。 而且这一次全身疼,说不清楚具体的位置,不停的反覆发作,半夜时时梨经常被疼醒,但看着好不容易睡着的陪床的人,她只能咬牙挺过去,不发出一点声音。 开始治疗阶段时,时梨每天都要打着吊针,一直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浮肿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涣散。 靳遇白每天都会过来,看着她样子,走的时候都是带着满脸的愁容。 时梨就不再让他过来了,「你又不是医生天天来干什么,我生病样子好丑的,我不想你看见,你一来我就更发愁了,一发愁病就好得慢了。」 靳遇白说不过她,勉强同意。 不过他还是会来,只不过是在时梨睡着后。 睡着后的时梨才比较诚实,睡着还能感受到的痛苦难受全都写在脸上,眉毛就像是打了结一样,迟迟的不肯舒缓。 靳遇白总是不厌其烦的给她展平。 握着的手,冰凉的可怕,他捂再久也不不能回暖,眼下的时梨就像是易碎的透明漂亮的玻璃。 时梨眉毛拧结的越来越厉害,是被疼醒的徵兆。 但她不想见到靳遇白,他只能在这时候离开。 靳遇白出来就遇见关盛,关盛拍了他一下,「放心吧,我从看我们梨梨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她会好起来的。」 「她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 关盛直接说了,「要手术。」 时梨的确需要动手术,但有一定风险,时父时母迟迟下不去决心。 时梨在旁边怂恿道:「做,做完了一劳永逸我就健康了,不做的话我这次出院了,下次也还是可能会进来的。」 「放心啦,我没事的。」 时父时母捂着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这些他们都知道,但真要做出决定,需要十二分的决心。 时梨大咧咧的,「没关系啦,你们要相信你们的女儿,我能扛过来的。」 第62页 磨了几天,时父时母才算同意。 时梨情况比刚进医院好了点,长时间待在病房里太枯燥了,她精神恢復后就会去医院旁边的公园里散散步。 她来的第一天,看见不少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没想到,会看见老爷子。 老爷子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整个人很瘦,显得病号服更加空了,看起来,就跟普通的老人差不多。 时梨看老爷子时,老爷子也看到了她,表情里有瞬间的愣住,但下一刻又移开了视线,仿佛没看见一样。 她想,老爷子可能会想,他眼光不错,第一天就看准了她跟靳遇白不合适。 之后的几年,时梨都会来,也会看见老爷子。 起初两个人不说话,属于谁都不搭理谁的那种,到后面散步的距离越来越接近,擦肩而过的时候,老爷子叫住她,「行了,别走了,陪我坐会。」 「让我陪您坐会?」时梨笑。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吗?」老爷子自己先在长椅上坐下来了。 时梨指着不远处的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再远一点的中年女人,打趣道:「挺多的。」 老爷子看着前方,不太高兴的皱眉,「你心态倒是不错。」 「心态不好也不行啊,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况且开心的时候有助于战胜病魔呢。」时梨在老爷子的身边坐下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 「你什么情况?」老爷子忍不住问。 「早产的孩子,从娘胎里出来就落下了病根了,下个月就动手术了,」时梨回答的坦然,就像只是感冒一样,「您呢?」 「我?」 老爷子拧眉,「总不是老人病,年纪大了,该入土了。」 又联想到靳遇白,表情就更不愉快了。 「您才多大的年纪,我爷爷看起来比您要大,现在老爷子爬岳山黄山健步如飞,比很多年轻人都厉害。」 「你爷爷多大?」 时梨做了个手势,「七十二。」 「那是比我大两岁……」老爷子想了下,又哼出声,「那只能代表他幸运,身体好。」 「这话让我爷爷听见了,可得跟您吵一吵呢,他上次住了一个月的才回家呢,但第二个星期该约着爬山的可一点都没耽误。」 「我有好几种病。」 「您心态没我爷爷好。」时梨实话实说。 老爷子气的连连冷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完心态不好。」 「因为您在高位处久了,没人敢对您说这话,您也就听不到了。」 「……」 老爷子不服气,非得跟她拌嘴。 时梨也不让着,虽然声音温柔,但有理有据,一点也不含煳。 「不说了,我跟你一小孩说什么东西。」老爷子嘴上这么说,第二天还是到点出现,主动找她聊天。 时梨也才发现老爷子其实有嘴硬心软的嫌疑,爷孙俩相似度极高。 熟悉后,老爷子突然问起:「你跟那狼崽子是怎么认识的?」 时梨反应一下,才反应过来,老爷子说的狼崽子是靳遇白。 她归拢了下头髮,想了想,将两个人的认识到确立关系的过程说了一遍,老爷子嘴上说着无聊,实际上竖着耳朵听的比谁都认真。 说到一半,时梨看了看时间,「我该回去了。」 老爷子:「……」 他板着脸,想继续听下去的心被挠的痒痒的,偏偏他不好意思开口,不耐烦的摆手,「回去吧回去吧,每天待不了一会就要走,还出来干什么。」 时梨笑,说了再见就走了。 老爷子吐出一口气,想着明天要来早一点。 时梨回去时,靳遇白到了,给她带来了不少的书供她解闷。 「今天带了什么书?」她走过去随手翻阅起来,刚看到《偷影子的人》的封面,手就被靳遇白给抓了过去。 他在时父时母的身边,学到了怎么照顾好时梨。 见到她的第一面,必定是要检查她手的温度,来判断她冷不冷。 时梨看着他两只手完全将自己的包裹住,又搓又揉的,耳朵尖红了,「没事呀,我一点都不冷。」 「冷,像冰块。」靳遇白将她的手捂热才放开。 明明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为了照顾她,将前二十几年有人替他做的事,到现在又学了一遍。 给她倒水,吹凉后,看着她喝下去。 给她热暖水袋,塞进被子里,给她暖很难暖和起来的脚。 手机里的闹钟定的时间全都是她吃药跟换输液瓶的时间。 …… 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时梨看在眼里,感动有,心疼更多,她开玩笑的提起让他找一个健康的女朋友,靳遇白第一次生气,一板一眼的教训她不许再说第二遍。 入了夜,窗外,只剩下斑驳的树影。 她躺在床上,翻开那本马克·李维《偷影子的人》,给他念书。 时梨的声音,干净温柔,情感内敛。 靳遇白眼里有睡意,守在她的病床边,依然身姿挺拔,像屹立不倒的骑士。 她记得这本书里,最让她记忆深刻的一段—— 「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个影子,你却在我的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如果我只是个单纯的过客,为何要让我闯入你的生活?我千百次想过要离开你i,但仅凭我一己之力我做不到。」 第63页 时梨也做不到。 所以她想自私一次,想继续留在靳遇白的身边。 * 几天后,时梨跟老爷子打招唿,「明天以后可能就没办法来了,要动手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床哦。」 「什么时候?」老爷子下意识问,又觉得这不该是他该问的的,又道:「就是随口一问,我又不会去。」 时梨歪着脑袋,没说话,看着老爷子口是心非。 「真不来啊?」 老爷子抬了抬眼皮,「不去。」 「上午十点,大手术,能下午推出来我就没事了。」时梨语气轻松,跟做检查一样。 老人有时候越活越小孩,她爷爷是这样,是那种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偷偷躲着吃冰棍的,老爷子也一样。 时梨又在下面待了会儿,时母打来电话要过来接她,她就跟老爷子告别了,朝着医院的方向走。 手术如期而至。 真到了这一天,时梨不害怕,心情比以往平静很多。 进去时,靳遇白握着她的手,「记得我还在外面等你,别让我等太久。」 「嗯。」时梨点头,又看向另一侧的父母,语气轻松道:「放心啦,我再出来,就是健健康康的我了。」 随后护士推着她进病房。 打麻醉剂的药剂师跟她聊天,「你男朋友真好看。」 「是吧。」时梨翘了翘唇边,「长的特别招人稀罕。」 「有这样的男朋友可得好好看牢了,等身体好了,就早点拐着当老公。」 「有道理。」 麻药药效开始了,时梨意识也变得模煳。 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身体康健,敢游泳了也敢爬山了。 靳遇白换上了利落的运动服,朝着她伸出手,想要拉着她一直攀登到山顶。时梨伸出手,被握住的那一刻,心脏砰砰跳的像是雷声。 他像是看出她的心事,勾了下唇,说了句「没出息」。 时梨哼了哼,不太服气,脸却是不争气的红透了。 爬山爬的吧,她自我安慰。 靳遇白就这样拉着她的手,还真到了山顶。 山顶的风声赫赫,将她头髮吹乱,她只能伸手将头髮往耳边放,勉强将脸上的头髮都拨开时,靳遇白正看着她。 风吹动他的衣摆,意气风发。 靳遇白漆黑眼里藏有世界万物,还藏着一个她。 时梨抿唇笑。 听他很轻的叫自己,「时梨,笨蛋。」 眼前有刺目的光,模煳了靳遇白的视线,她又听到了靳遇白的声音,像是隔了千重山,又觉得近在耳边。 时梨眼皮酸涩,还是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几个绰约的人影。 是出来了吗? 她并不是很确定,意识彻底失去,眼前一片漆黑,世界再无半点声音。 「怎么回事,不是刚刚要醒了吗?」时母看的心急如焚。 护士解释,「是麻药还没过,手术消耗也很大,让她休息会,晚上就醒了。」 时父握住时母的肩膀,「没事了,手术成功,梨梨会没事的。」 时母捂着脸,哭声格外压抑,肩膀忍不住抽动,靠着时父,像是将自己这辈子的力气在这几小时内全用光了。 关盛将手术的情况说了一遍,虽然不是他负责,但全场都在,知道的比他们多。 又叮嘱了几句术后的注意事项。 「不过这些主治医生都会再说一遍的,按照他的来准没错。」 靳遇白点头,「知道了,谢谢。」 「我们什么关系,哪轮到说这。」关盛要出去,看见了旁边的老爷子,恭敬的点了下头才出去。 手术时老爷子来谁都没想到。 时父时母不认识,还是靳遇白解释后才知道是他的爷爷。 双方家长见面,竟然是在病房外,这一点谁都没有预料到。 靳遇白不清楚老爷子为什么会来,态度依然跟以前一样,冷冰冰的,「您来又是什么事?」 老爷子看着他这么臭的脾气,想起时梨那丫头恨不得将世界所有美好的词往他身上堆就极为不屑,「废话,我来等手术结果。」 「您要等什么手术结果?」靳遇白挡在他眼前,像是防止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老爷子拧眉,「我等一个小孩的手术结果还需要你批准?」 「您到底想做什么?」 老爷子闭嘴了,被气的。 按照他以前的脾气,肯定是要直接走的,可一想到时梨轻松的语气跟他说以后可能见不到了,他难得对自己孙子有了耐心。 「我等一个朋友的手术结果,你是不是也耳背?」老爷子没好气道。 靳遇白反应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朋友指的是时梨。 他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靳遇白虽然没完全相信,但脸没刚才臭了,不再问了,继续等结果。 他也没想到平时耐心欠缺的老爷子,这一次等手术时,耐心的等完了六个小时。 * 时梨醒来时,病房里格外安静,她看见了病床边握着她手等待的靳遇白。 他眼皮泛青,眼睑上有淡淡的黑眼圈,手术前一天晚上失眠很久,醒来就赶来医院,没有睡一会,没有休息好。 时父时母也一样,但他们到底年纪大了,扛不住,被靳遇白送去医院旁边的酒店休息去了。 第64页 等时梨醒来,他再给他们发消息。 「醒了?」靳遇白声音里还有点哑。 时梨抿唇笑,点头。 麻药已经慢慢过去了,动手术的位置已经感觉到疼了。 「疼吗?」靳遇白摁了床头的铃,问她。 时梨想了想,回答:「就……一点点疼。」 靳遇白点头,对今天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伸手替她挽过额头上的乱发,「等会阿姨叔叔就过来了。」 「嗯。」 医生护士跟着进来,对着时梨检查一遍,又询问了下情况,嘱咐几句离开。 病房又安静下来。 只剩下时梨跟靳遇白的视线相交。 时梨正抬手想要握住,才发现自己手上有发光的东西,定睛细看,才注意到是一枚戒指。 手术的伤口那么疼都没掉的眼泪,这会儿却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掉,她看向靳遇白,吸了吸鼻子。 「很早就准备好了。」 「我偷偷戴的,阿姨跟叔叔都不知道。」 「是你的尺寸,我试过了,戴上去就取不下来了,你没机会反悔了。」 靳遇白握住她的手,从源头上就止住了摘下来的可能性。 时梨鼻尖红透了,扁扁嘴,「哪有人像你这样无赖,还能偷偷给戴戒指的,我还没同意呢。」 「那你现在同意。」靳遇白道。 时梨因为他无赖到底的语气,破涕而笑。 靳遇白替她一点一点擦掉眼泪,被一只小手给握住,贴在她的脸上。时梨看着他,补完了她还没来及说的三个字—— 「我愿意。」 她愿意成为靳遇白的妻子,终其一生,携手以伴。 * 婚礼是在时梨出院后一个月办的。 她全程除了试婚纱之外什么都没做,全身靳遇白一手包办,可以说是毫无参与感。 刚毕业就走进了婚姻的坟墓,速度快的让一向喜欢时梨的宋老师都很惊诧。 来之前,还担心时梨是太老实巴交被什么坏男生给骗了。 来了之后看见靳遇白本人,问时梨这么老实巴交是怎么把新宇老闆骗到手的。 婚礼上,哭了很多人。 时父时母哭的更像是泪人,他们从时梨生下来时就想为她找一个能像他们这样细緻照顾她的男人,真找到了又捨不得了。 靳遇白看着岳父的手伸出来又放回去,最后索性自己主动拉过来,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梨梨。」 时父捂着脸,不住的点头。 时梨没哭,没心没肺的,全程笑的最开心。 靳遇白看着她,想不明白最爱哭的人今天倒一反常态,宣誓结束后他问:「是不是婚礼不够好?」 时梨摇头,依然在笑,「我走向的是你,是我从没想过的最完美结果,我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不应该得了便宜还卖乖,该开心才对。」 「笨蛋。」 靳遇白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婚礼结束,两个人搬去新房,在邻郊的别墅,环境安静私密性强,什么都好,就是距离公司远了,以后,她这位小员工,每天都得搭老闆的车去上班了。 时梨洗完澡,拆红包跟新婚礼物时,忍不住想到很远的以后。 靳遇白出来时,小山一样的礼物还没拆完,他的小妻子也从一开始的欣喜,到现在被累到苦哈哈的样子。 「这大概是有钱的痛苦。」时梨看着他,很认真道。 以前在学校里,室友之间打趣都说过想体验一下有钱人的快乐,她现在的体验到了,开始是很快乐,就是有一点废手。 「那就留着以后再拆。」靳遇白将她从礼物堆里解救出来。 「可以吗?」时梨问。 「可以,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完了我陪你拆。」 时梨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重要的事?」 等靳遇白吻过来时,她才后知后觉,整张脸都红透了,紧张间,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服。 抓的还挺紧。 以至于靳遇白解衣服时,无奈笑道:「你抓这么近,我怎么解?」 时梨紧张的连声音都在抖,慌张的去捂住他的眼睛,「那……那你关灯。」 「关灯就看不见了。」靳遇白故意逗她。 时梨一时结巴,「就……就是不许看。」 「不许看怎么做?」 「……」 时梨这次很没用的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灯,最后还是关掉了。 靳遇白也身体力行的证明,做这件事,并不需要看。 做完,时梨感觉自己已经是放了很久,焉了吧唧的梨子了。 她被抱在怀里,又倦又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那一堆的礼物只能明天拆了。 时梨抱着他的脖子,偷偷看了眼自己老公的脸。 好看的。 她翘起唇边笑,抱的更紧了。 靳遇白将时梨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他故意逗她,「还有力气?」 一听这话,她的腰就疼起来了,她松开手臂,生怕被误会,「没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出息。」两个字从喉咙里溢出来,还有点哑。 时梨觉得这句话有失公平,如果他们身份对调一下,他没准还不如自己呢,但这时候我为鱼肉她不敢说,怕他真要对调一下,那她就活不过今晚了。 第65页 手指被握住,靳遇白一根手指捏一下。 「真小。」他感嘆。 感觉有被侮辱到的某只梨子企图将手拉回来。 靳遇白伸展指头,跟她十指交握,交握后又来回看了看,「刚刚好。」 这还差不多。 到这里,时梨也是真困了,眼皮有千斤重一般,慢慢往下掉。 在要睡着时,感觉到靳遇白亲吻了下的额头,用尽了温柔低喃,「笨蛋,我爱你。」 时梨睡意席捲而来,但也忍不住翘起唇边。 我也爱你。 她在心底无声回復。 真好啊,这一生有幸相遇,相知,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