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兰亭疑案》 第1页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页 狄公看了看刘辉:「那老朽就献丑了!此作是东晋书法大家的作品《兰亭集序》,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兰亭「修禊」,会上各人做诗,王羲之为他们的诗写的序文手稿。 本文描绘了兰亭的景致和王羲之等人集会的乐趣,抒发了作者盛事不常、「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感嘆。 作者时喜时悲,喜极而悲,文章也随其感情的变化由平静而激盪,再由激盪而平静,极尽波澜起伏、抑扬顿挫之美,所以《兰亭集序》才能成为千古盛传的名篇佳作。」 刘辉面露钦敬之色,微微点头:「老先生见识广博,刘辉钦佩之至!」 狄公旋而一转,正色道:「请恕老夫直言,刘员外这幅兰亭恐非真迹,甚至称不上仿品中的上乘之物!」 刘辉哈哈大笑:「老先生果然有眼力啊,想当年太宗皇帝对书法情有独钟,尤其喜爱「书圣」王羲之的墨宝,他利用帝王之便,在天下广为搜寻王羲之的书法作品。 每每得一真迹,便视若珍宝,余兴来时摹揣度,体会其笔法兴意,领略其天然韵味之后,便珍藏身旁,唯恐失却。 不仅如此,他还倡导王羲之的书风。他曾经亲自为《晋书》撰《王羲之传》,搜集、临摹王羲之的真迹。」 「没错。」狄公接着说道:「太宗晚年,喜好王羲之更甚。太宗皇帝还曾敕令侍奉在宫内的拓书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真等四人,各拓数本,赏赐给皇太子及诸位王子和近臣。 因此当时这种「下真迹一等」的摹本亦「洛阳纸贵」。此外,还有欧阳询、褚遂良、虞世南等名手的临本传世。 虽然收藏王羲之墨迹不少,但始终没有找到王羲之的《兰亭序》的真本。一国君主,却不能得到朝思暮想的稀世珍品,太宗每想到此事,便闷闷不乐。」 第2章 兰亭往事 李元芳笑道:「太宗皇帝乃一代英主,想得到东西哪有得不到的?」 曾泰抚了抚长须道:「元芳你有所不知,太宗皇帝虽贵为天子,但兰亭这种流传万世之作,也未必是一个当代帝王所能得到的,得到这样的宝物,讲究的恐怕是缘分啊!」 刘辉赞嘆的看了曾泰一眼道:「这位仁兄所言极是!此等宝物,未必是可以通过金钱和权力获取的,往往是机缘巧合所致!」 李元芳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兰亭真迹究竟下落如何呢?」 狄公看了看刘辉,刘辉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狄公点点头,道:「王羲之自己也十分珍惜「神助」之作《兰亭集序》,小心翼翼地保管它,把它作为传家之宝,一直传到他的第7代孙智永。 智永少年出家,酷爱书法,智永对乃祖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极为钦佩,决心使乃祖的书法万古流芳。 智永练习书法极为刻苦。他在永欣寺时,就曾盖一座小楼专供练字,发誓「书不成,不下此楼」。 就在这座冷冷清清的小楼里,他如痴如醉地练字,毛笔用了一支又一支,他常把用坏了的毛笔扔进大瓮,天长日久,就积了好几瓮。 智永后来把这些毛笔集中埋在一个地方,自撰铭词以葬之,时称「退笔冢」。 经过三十年的努力,智永的书法名气也越来越大,求其真迹者很多,登门求教的也极多,以至他户外之屦常满,连门槛也踩坏了,智永又只好用铁皮来加固门槛,时人称之为「铁门槛」。 智果、辨才、虞世南等书法大师都是智永书法的弟子。《真书千字文》系智永的代表书作,歷来对它评价颇高。 都穆《寓意编》云:「智永真草千文真迹,气韵飞动,优入神品,为天下法书第一」。 智永年百岁乃终。死前他将《兰亭集序》传给弟子辨才和尚。 辨才和尚对书法也很有研究,他知道《兰亭集序》的价值,将它珍藏在他卧室樑上特意凿好的一个洞内。 太宗皇帝获知《兰亭集序》在辨才和尚那里后,兴奋不已,多次派人去索取,可辨才和尚始终推说不知真迹下落。 太宗皇帝看硬要不成,便改为智取。他派监察御史萧翼装扮成书生模样,去与辨才接近,寻机取得《兰亭集序》。 萧翼对书法也很有研究,和辨才和尚谈得很投机。待两人关系密切之后,萧翼故意拿出几件王羲之的书法作品给辨才和尚欣赏。 辨才看后,不以为然地说:「真倒是真的,但不是好的,我有一本真迹,那才是王羲之真正的传世之宝。」 萧翼揣着明白装煳涂,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帖子,辨才犹豫再三,才神秘地告诉他是《兰亭集序》真迹。 萧翼故作不信,说此帖已失踪,怎么可能在你这里呢。辨才见萧翼不信,就决定让他开开眼,从屋樑上的洞内取下《兰亭集序》真迹给萧翼观看。 萧翼仔细察看了一番,果真是《兰亭集序》真迹。只见他脸色一变,迅即将其纳入袖中,同时向辨才出示了太宗皇帝的有关 「诏书」。辨才此时方知上当,但悔之已迟。 梦寐以求的兰亭集序真本终于到手了,太宗皇帝高兴得不得了。 因为萧翼智取《兰亭集序》有功,太宗皇帝硃笔钦点,提升他为员外郎,加五品,并赏赐给他银瓶、金缕瓶、玛瑙碗各一只,还有无数珍珠。 第3页 又赐给他宫内御马两匹,并配有用珠宝装饰的鞍辔,宅院与庄园各一座。 太宗皇帝开始时对这位将《兰亭集序》秘藏起来不奉献给他这位当朝天子的辨才大师还生气,冷静后又考虑到辨才年事已高,不忍处罚,于是就放过了辨才。 数月后,仁厚的太宗皇帝又赐给辨才大师锦帛等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下敕书让越州都督府衙代为支付。 惊魂未定的辨才大师得到这些赏赐后,不敢将它们归为己有。 他设法将这此赐物兑换成钱,用这些钱造了一座三层宝塔。 这座宝塔造得特别精緻华丽,直到现在还存于世。辨才却因受惊吓与刺激积忧成疾,一年后便撒手人寰了。」 刘辉不禁一躬到地:「老先生学识渊博,令人敬佩!」 狄公微微摆手:「人老了,听得多些罢了!」 曾泰好奇的问:「那后来呢?兰亭集就长存皇宫之内了吗?」 刘辉摇了摇头:「盛世收藏,乱世黄金,据老朽的了解,《兰亭序集》在太宗皇帝遗诏里说是要枕在他脑袋下边。那就是说,这件宝贝应该在昭陵(唐太宗的陵墓)。」 元芳道:「难道这兰亭真的也在其中?」 「这也未必……」狄公的目光缓缓凝视在墙上的这幅仿品之上,娓娓说道:「也有人说《兰亭序》并没有随太宗皇帝埋藏到昭陵之中,而是埋在了唐高宗皇帝的陵墓干陵之中。 有人传闻:太宗驾崩时,并没有提出要将《兰亭序》随葬,而是将《兰亭集序》交给了同样喜爱书法艺术品的先皇。 先皇临终前,在病榻上遗诏,把生前喜欢的字画随葬。因此,在《兰亭序》失传之后,就有人怀疑《兰亭序》并非随葬昭陵,而是被藏在干陵,也就是我们的陛下百年之后的归葬之地。 刘辉道:「老先生的学识实在令辉敬佩不已,在下斗胆邀请几位今晚在寒舍宿下,再让辉多多受教!」 狄公呵呵笑道:「今天斗胆进入刘员外宝库,已是于心不安。怎敢叨扰主人?」 刘辉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小人家里也有些祖产,本不需经商为生。只因小人的妻子温氏,是名门闺秀出身,自幼喜爱金石字画,所以刘某才开了这个小店,和夫人打发时间。夫人如果知道今天店里来了老先生这样的金石大家,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李元芳此刻正感到腹中飢饿,心说这刘府既是大户,食物必然是十分可口,便劝狄公道:「先生,既然刘员外盛情相邀,咱们若再推辞,便有些不通情理啦!」 曾泰笑道:「元芳,是你的肚子怨你不通情理了吧!」 一时说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狄公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章 神秘客人 华灯初上,洛阳城里依旧是熙熙攘攘。 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停到了一座大宅门前,守门的家丁慵懒的看了看台阶下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没好气的问道:「谁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们武大人?」 车夫抬头看了看,朱红大门的上方赫然挂着一块巨匾,上面用金色大字写着:「武府」,没错,这正是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的府邸。 车夫回头看了看车里的人,里面的人拿出一张名帖,让车夫递给守门的家丁。 家丁看了看,赶紧来到车门前准备躬身行礼,车里的人仿佛看见家丁一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止住了家丁行礼。 车夫则拿出马蹬,准备让车内的人下车。不一会,车中一个身着黑袍,头戴面纱与黑斗笠的人,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走下车。 两家丁把大门推出一个门缝,黑袍人闪身进门,家丁迅速的把门关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在门边打起瞌睡来。 紫铜的麒麟香炉内,一股凝练而又婉约的香气缓缓的从香炉中升起。 武承嗣的书房内,黑衣人摘下了斗篷,向武承嗣微微拱手:「武大人,近日可好啊?」 武承嗣看到黑衣人进屋,立刻从舒适的太师椅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黑衣人身边,问道:「找到了吗?」 黑衣人微微一笑:「武大人为何如此着急呢?」 武承嗣也觉得自己略有失态:「我这也是为了让皇上高兴,得到了这个东西,皇上高兴,龙体康健,此乃社稷之福,江山百姓之福啊!」 「也是您武大人官运亨通之福,进位太子之福吧!」黑衣人说话毫不遮掩。 令武承嗣脸色一暗,却又无法发作,只好讪笑一声,「先生说这些就远了!不知这东西有消息了吗?」 黑衣人摸了摸下巴道:「消息自然是有,只是这消息得来不易啊!」 「这个你不需担心,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与你!」武承嗣道。 「请武大人附耳上来。」黑衣人仿佛完全不把武承嗣放在眼里,一举一动仿佛堂堂武府就像是自己家的后院一样。 对于黑衣人轻慢的态度,武承嗣的心里气得发抖,想立刻将黑衣人碎尸万段,但是他依然还是满脸堆笑的凑了上去。 武承嗣有时候都佩服自己,即使下一刻要用极其歹毒的手段弄死对方,这一刻依然能够笑脸相迎,仿佛对方是自己的爹娘一般,因为这一刻,他用得着对方。 就是凭着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胸怀,再加上深不见底的城府与干净利落的手段,他剪除了很多想杀他的、反对他、甚至对他的计划有一点点干涉的人,而且每次都做的干干净净,不存在任何牵连到他的可能,「等我找到了东西,你给我等着!」他恶狠狠的想着。 第4页 「我知道武大人此刻一定想把我碎尸万段,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把这东西的下落告诉大人,不过我确实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想得到它们请大人先将钱付给我,然后我会在三天之内将线索告诉大人。」 在黑衣人的面前,武承嗣似乎身无寸缕,这让武承嗣心里大为恼火,黑衣人却不以为意,笑着继续说道:「大人不用担心受骗,我们是一定遵守诺言的,可是大人您是否信守承诺,我们确实不敢确定,呵呵!」 武承嗣心里的火几乎要窜到脑袋上了,可是他还是强压着一口怒气,勉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门外喊了声:「来人!」 随即门外出现了几个家丁,抬了一口小箱子进来,武承嗣挥了挥手,几个家丁会意,放下箱子就离开了。 「这里是黄金一万两,您先收好!」武大人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可能做这样一笔亏本生意,但是他别无选择。 黑衣人一只手就托起箱子,将箱子扛在肩上,向武承嗣点了点头道:「多谢武大人,三天之内您将收到您想要的东西,咱们后会有期!」 「不送!」武大人一转身,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气唿唿的坐在椅子上。 「武大人何必生气呢?如果真能够得到这个东西,就是为皇上立了一个大功,就是有功于先皇,无论是皇上还是那些忠于先皇的大臣对您都要刮目相看的!」 不知何时从帘子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抚了抚长须,微微笑道。 「嗯,还是张大人想的长远啊,武某人有些短视了,只是这小厮实在是目中无人!完全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武承嗣怒道。 「但凡这种骄横跋扈之人,必有过人之处啊!要不他也活不到今天,就看他刚才端起银箱的功夫,在瞬间取你性命恐怕也不在话下啊!」张光弼正色道。 「啊!」武承嗣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摸了摸流满冷汗的后颈,还好,他的脑袋还完整的留在脖子上,这些年来,要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入夜,刘府内却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刘府的管家刘大指挥着过往的仆佣们用红色的绸缎布置着大厅,到处张灯结彩,偌大的厨房内飘来阵阵酒菜诱人的香味,让人不禁迷醉。 刘辉在前面引路,后面狄公、元芳与曾泰跟随着这位庄园的主人缓步来到正堂,分宾主坐下,然后僕人端上了茶点水果。 李元芳道:「看此情形,贵庄是有什么喜事吧!」 刘辉刚要回答,曾泰笑道:「主人不必回答,我们这位老先生能掐会算,不如让他来猜上一猜,看看准也不准?」 狄公微露愠色,对曾泰道:「你这个后生是憋着让老夫出丑啊,呵呵,也罢,老夫权且猜上一猜,若是说的不准,您可不要见笑啊!」 刘辉急忙道:「晚辈怎敢!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狄公缓行几步,捋了捋长须,道:「大红装扮,定是家有喜事,想您是大户人家,请客吃饭自然是山珍海味,可是我经过厨房的时候却没有闻到鱼肉等荤菜的香味,可见您的酒宴上都是素斋。 前朝隋文帝曾下诏曰:「六月十三日,是朕生日,宜令海内为武元皇帝、元明皇后断屠。」这里的「武元皇帝」和「元明皇后」是杨坚的亲生父母杨忠和吕氏,杨坚在生日当天要求举国吃素以此追思双亲。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用斋戒去感激父母生养之恩,刘员外真是一位至仁至孝之人啊!所以今天这喜宴应该是您或者夫人的生辰吧!」 刘辉惊讶的看着这位慈祥的老者:「老人家真是民察秋毫,能认识您真是刘辉三生有幸啊!」 这时管家走来,说道:「老爷,饭菜备齐了,客人也都到了,夫人说别让大家久等,请您尽快过去!」 刘辉尴尬的笑了笑:「哎呀,都忘记了,请大家先入席,用过晚饭之后辉再来聆听几位先生教诲!」 「看来是夫人在操办主事,大家都在等寿星呢!老夫在此就先来拜寿,祝您年年有今朝!」元芳与曾泰也起身向刘辉行礼。 「不敢,不敢!多谢,多谢!」刘辉赶紧还礼,请几人入席。 身后的管家嘴里咕哝道:「这些人真是不简单啊!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商人?不像,官老爷?也不太像啊……」 几人说说笑笑,随刘辉来到大厅,里面摆满了几桌酒宴,看到刘辉前来,客人们纷纷起身行礼,刘辉忙着还礼,并向大家介绍:「这几位是我今天认识的新朋友,我来为大家引荐一下。」 狄公拱手道:「在下怀英!并州人氏,这两位是我的侄子元芳和学生曾泰。」 客人们纷纷行礼,这时,一位中年美妇身着华贵的衣袍,款款走上前来向狄公行礼「奴家温氏向怀先生行礼!」 「不敢不敢!」狄公赶紧还礼:「刘夫人举止典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与刘员外真是天生一对啊!」 温夫人羞涩的低下头去,走到刘辉身后,刘辉端起酒杯起身道:「来,感谢大家为刘某祝寿!」 宾客们纷纷举杯:「祝刘员外年年有今朝!」 主客推杯换盏,此话不提。 第4章 皇城血案 皇城,太子宫。 李贤呆呆的坐在一副花梨木九龙灌浴的屏风之后。如今的太子宫就像一个华丽的金丝鸟笼,把自己囚禁在自己母亲的眼皮底下,而且笼子外面到处都是狼蛇虎豹,他们还时不时的将尖牙利爪伸到笼子里,企图把这只待宰的金丝雀吞噬,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躺进去。 第5页 「太子殿下,这是皇上嘱咐御膳房送来的粥,您喝一点吧!」 侍女端来一只翡翠玉碗,里面精美的粥透过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李贤漠然的看了看,轻嘆了一声,并不答话,只是伸手摆了摆,示意丫鬟将粥送过来。 他拿着象牙的小勺,从碗里舀出一小勺粥,吹了吹准备放到嘴里。 旁边的太监撇了撇嘴,尖声细语的问道:「太子殿下,这可是皇上特意嘱咐给您滋补身体的粥,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李贤心里一阵酸涩,其实自己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太子」身份,只是武则天为了安抚唐朝老臣,设置的一个虚位而已。 这位雄才大略又残忍至极的「母后」可以随时随地以任何理由弄死自己。 即便是众多老臣极力保护,李家的子孙也已经所剩无几,自己这些年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直深居简出,夹着尾巴做人,只希望有一天武则天能够真正的把李唐神器交还给他,可这又谈何容易呢? 想到这里,李贤苦涩的沖太监笑了笑:「替我感谢母后。」然后一勺一勺的喝起粥来,直到喝的干干净净,太监才满意的招来丫鬟将碗收走。 「你去吧,我要休息了。」李贤看了看太监。 「好的,请太子殿下安歇!」太监向李贤稍稍行礼,慢慢退出了房间。 「一个落魄的可怜虫!境遇还不如咱家!」 太监轻蔑的沖太子房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往下人房走去。 刚刚离开太子的寝宫,一个黑影从他身旁快速的掠过,太监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已经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看见鲜血向喷泉一样喷洒到精美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诡异而又鲜艷的花朵,接着他像一个沙袋一样重重的倒了下去,黑影抽出快刀,只见白光一闪,太监的右臂指就被割了下来,黑影拾起了右臂,又消失在黑暗中。 在太监前面走的是刚才收碗的宫女,她突然听到后面有一个重重的倒地声,于是好奇的转身,想看看是谁,当她端着托盘转过身看到太监的血已经要流到自己脚下了,还没有等到她尖叫出来,刚才的黑影折返过来,宫女便看到自己的鲜血与太监的血混在一起,向迴廊的低洼处流去,她无力的要扔下托盘,却被黑影稳稳的抓住,然后帮助她缓缓的倒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金殿之上。 「啪!」一只精美的茶碗从精美的龙书案上狠狠的落在了皇宫卫队长万虎的脚下,立刻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飞溅到卫队长脸上,万虎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跪在这个杀人如麻的女皇帝脚下,体如筛糠一般。 「太子宫的宫女太监都能被杀!朕要你这卫队长又有何用?今天杀的是太子宫的人,说不定明天杀的就是太子,就是朕!」 武则天大怒的看着卫队长,仿佛卫队长只是一只可怜的蟑螂,随时都能被她踩个粉碎。 「还在等什么?去把狄阁老给朕找来!」武则天对万虎吼道。 「是是是……」卫队长磕头如啄米一样,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报!武承嗣大人前来问安!」总管太监胡喜乐悠长的声音从殿外缓缓传上来。 「宣。」武则天头也不回地说道。 只见武承嗣十分恭敬的来到殿内,纳头便拜:「侄臣武承嗣给吾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武则天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其实在她的内心里,是看不起这个侄子的,既没有狄仁杰经天纬地之才,又没有李元芳杀伐决断之力,只会拉帮结派,剷除异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也就是凭着自己的庇护,能在武姓的江山里有一丝存身之地,如果不知收敛,自己百年之后,这个所谓「侄臣」就会成为支持李唐的大臣们出气筒,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侄臣听闻宫里发生了血案,侄臣担心陛下的安全,就一大早赶来问安了!」武承嗣低眉顺眼地说。 「哦?」武则天的眼神一转,凌厉的目光直视着武承嗣,让武承嗣心中一颤,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 要知道武则天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自己这个外侄?! 但是自己又不得不依靠她,求着她,武承嗣甚至奢望过有机会取而代之! 可是对这个杀人如麻的姑姑,武承嗣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希望她死,自己有机会当皇帝,却又怕姑姑真的死了,自己会成为李唐大臣的众矢之的,这似乎成了武承嗣面对武则天时的一个悖论,时常让他纠结不已。 「你的消息很灵通啊!」武则天面无表情的看着武承嗣,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在我的宫里布下了眼线还是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做的?! 武承嗣感觉自己做了有生以来最蠢的一件事,他的后脖颈一阵阵的发冷,此刻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利刃已经贴到了自己的后领上。 但是他也知道,武则天暂时不会杀他,因为无条件真心支持武则天的只有自己,即使是自己偶尔会贪赃枉法,只要不是犯上作乱,姑姑是不会杀自己的,他暗自稳住心神,不自主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侄臣昨夜梦见有鬼魅进入宫闱之地,醒来后十分担心您的龙体,唯恐吾皇遭遇歹人暗算,故早朝未到就来问安了!」 第6页 「嗯,朕龙体无恙,被杀的是太子宫的两个奴才而已。」武则天冷冷地直视着武承嗣的眼睛,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每一根骨头,甚至每一个想法。 「哦……那就好,那就好,侄臣告退!」武承嗣赶紧顺水推舟地说。 「嗯,你去吧。」看着武承嗣唯唯诺诺的样子,武则天心中不禁长嘆一声,转身对胡喜乐道:「去把狄仁杰给朕叫来!」 第5章 深宅疑云 刘府内张灯结彩,酒香扑鼻,狄公与元芳、曾泰和刘辉以及各位宾客频频举杯,酒酣之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神色慌张的跑到刘辉面前耳语了一阵,刘辉的脸色略微变了变,起身对宾客略略拱手,道:「各位,辉有些小事要处理,请各位一定要尽兴,我去去就来。」说完,随着神色慌张的管家往后宅去了。 不一会儿,管家模样的人又来到狄公面前低声说道:「刘员外请几位先生过去,有要事相商。」 元芳、曾泰面面相觑,狄仁杰却面带微笑,挥挥手让两人跟随过来。 几人跟着管家穿过了两进的院子,来到刘府的后宅。刘家府邸深宅大院,亭台楼阁让三人赞嘆不已,狄仁杰道:「这个刘辉可不简单啊,刘府也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人何以见得呢?」元芳问道。 狄仁杰微微一笑:「不如让曾泰给你解释一下如何?」 「那我就试试看!」曾泰倒也爽快,侃侃说道:「从之前的举止谈吐可以知道刘辉与一般的生意人大大不同,学识渊博,为人谦恭有礼,十分低调。 从他与大人主动结交,打开宝库让我们随意参观,可见这人的识人之术也非同一般,虽然他没有猜透我们的身份,也一定知道我们大有来头,所以不敢得罪。 从这院落的布局来看,刘府的大门与外厅与一般的商人院落无异,可是进了这内层院落却发现里面布局精巧,虽然清新雅致,却可攻可守,可见这主人定通晓兵法韬略。这刘辉应该是一个外表低调朴实,却藏锋于鞘的人。」 「嗯,非常好,曾泰最近大有进步啊!」 狄仁杰微微点头,「不过曾泰你能再猜一猜刘辉找我们所为何事吗?」 「这可是难为学生了……」曾泰脸上微微一红。 「不如让我也来猜一猜。」李元芳笑道。 「哦?元芳你已经知道了?」曾泰诧异的看着他。 「我想应该是内府失盗,而且丢的还是件宝物!」元芳不爱分析过程,直接把自己思考的结果说了出来。 「嗯,不错,与我所想无异。」狄仁杰点了点头。 前面带路的管家在一栋二层的楼阁前停了下来,对三人行礼道:「几位贵客,刘老爷已经在里面等候,这座后楼是刘府的禁地,除了老爷和他邀请的人,下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恕小的无理,请各位自行进去吧。」说完又行了礼,快步离开了。 元芳摸了摸腰间的佩剑,警惕地看了看大门,狄仁杰挥了挥手,示意不必紧张,径直走上精美的大理石阶梯,元芳一跃到狄仁杰前面,道:「大人,我先走。」 元芳抽出佩剑,护在胸前,狄仁杰与曾泰则跟随在后面。 「几位贵客不用担心,刘某并无恶意,请直接进来吧。」刘辉平静的声音从屋内缓缓飘出。 李元芳随即推门而入,只见这座小楼内部并无什么宝物陈列的地方,只是一些精美的普通家具而已。 在一楼大厅的正中,铺着一张巨大的波斯地毯,正中摆放着几把椅子,刘辉安静的坐在主人位置上,微笑地看着有些紧张的李元芳道:「壮士何必紧张,刘某并无恶意,只是想让这位老先生给我帮个忙而已,之后必有重谢。」 「呵呵,既然是朋友,何谈重谢,刘员外但讲无妨。」狄公一拂长须,微微一笑道。 「老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刘某就叨扰了。」刘辉神色一转:「我家里刚刚失盗了,而且丢失的是一件家传之宝。」 曾泰惊讶的看着元芳,元芳却与狄公却相视一笑。 刘辉邀请几位坐下,看着李元芳与狄仁杰的表情,奇道:「难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李元芳笑道:「刚才我们在路上就猜测刘老爷找我们所为何事,我心里想,刘老爷神色慌张但是又很快稳住了心神说明此事虽然重大但是刘老爷却不想惊动他人,如果是家事,您定不会找外人来处理,又结合您是一位古董商人,家中宝物众多,我便猜测应该是您家中失盗,而且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或者进一步来说,这件东西很可能与《兰亭集序》有关。」狄公此语一出,让刘辉激动的勐地站了起来,拍案道:「老先生真乃神人也!您是怎么知道的?」 「敢问刘老爷,我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狄公笑道。 「对啊!我懂了!」刘辉恍然大悟:「李先生用正推之法推出我家中失盗,老先生再用反推之法推出我丢失的宝物与兰亭有关,看来刘某找各位真是找对了!」 「那您就详细的说一说失盗的情况吧。」曾泰催促道。 刘辉点了点头,「《兰亭集序》是传世珍品,想必大家一定知道,全天下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豪商富贾都希望得到它,您之前说到兰亭可能在先帝的陵墓之中,其实并非如此。」 第7页 「什么?!」三人均是吃了一惊,元芳盯着刘辉问道「这样机密的消息你却是如何得知的?」 「三位不必惊慌,此事还要从我的祖父说起。」刘辉从身边的茶几上将几杯香茗递给三人,自己也端起一杯,细呷一口,缓缓说道:「当年太宗皇帝託孤长孙无忌,高宗皇帝22岁即位,长孙无忌与其他几位外戚大臣把持朝政,甚至与先皇分庭抗礼。」 「没错,长孙无忌的妹妹长孙皇后,也曾几次提醒唐太宗,不要让长孙无忌揽权过度,可是唐太宗在临终託孤的时候,最终还是把权力交给了长孙无忌,唐太宗没有听长孙皇后的劝告。」曾泰道。 「情况恐怕未必像你们说的那样。」狄仁杰的目光缓缓的抬起,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了谜团的歷史中,「其实太宗皇帝还是煞费苦心的,仁弱的太子李治,既需要强有力的大臣长孙无忌的辅佐,又不能让长孙无忌权力过度膨胀,所以唐太宗准备了一明一暗两套託孤方案,也就是为高宗对皇权的绝对控制准备了双保险。同时唐太宗为高宗李治最终从权臣长孙无忌手里夺回皇权也做了秘密安排。」 狄公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向刘辉,只见刘辉虽然不动声色,双脚却往内微收,手中的茶杯也有些颤抖起来。 「什么?!」元芳的杯子差点掉到了地上,他惊讶的看着狄仁杰,曾泰也是一脸的讶异。 狄仁杰鹰隼一样的目光瞬间落到了刘辉强装镇定的脸上:「相信刘员外一定知道这个安排吧。」 刘辉缓缓把渐冷的茶杯放到身边的茶几上,轻轻舒了一口气「什么都瞒不过狄大人的眼睛啊!」 「你果然认识我们!」元芳与曾泰齐声道。 「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幽州刺史曾泰,还有当朝宰辅狄阁老。刘某其实早就认出各位,但是今天我家里做寿,人多眼杂,不便行礼,请各位大人恕罪!」 刘辉说罢就要跪拜,狄仁杰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刘员外不必多礼,其实您祖上也一定是高官显贵,只是受到了牵连,才不得已改名换姓,隐身民间的吧!」 「没错,其实我是……」刘辉正要说话,却听外面管家喊道「刘老爷,外面来了几位将军,说是要找您的几位贵客!」 「看来宫里出事了。」狄仁杰心中一沉,自从武则天即位之后,李唐大臣们时刻希望武则天归还李唐神器,甚至差点引发了叛乱,每次事件都弄得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以武承嗣为代表的武姓贵族们,却希望武则天的天下永世流传,甚至希望取代太子,成为未来的皇帝。 这几派势力不择手段,相互斗争,天下百姓受到了多少连累! 一些中正耿直、体恤民情的官员也受到了波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狄仁杰不敢也不愿意想下去,只能以自己的苍老之躯,为保证江山的稳定,硬着头皮撑下去。「元芳,你留在这里帮助刘先生,曾泰与我进宫面圣。」 「多谢狄阁老,多谢李将军!」刘辉正欲拜谢,却被狄仁杰轻轻扶起,狄公微笑着对刘辉道:「刘先生,恐怕我有皇命在身,今天就不能帮你了。」 「哪里哪里!」刘辉深深感到这位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者,如同长辈一样亲切和蔼,令人如沐春风。 谁能想到,这位身材略微发福,面色和善的老者以一己之力几乎撑起了武周的半壁江山呢?狄仁杰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又显得渐渐高大起来。 第6章 禁宫夜影 黑沉沉的夜幕像厚重的棉被一样盖在了皇城的头上,一切的富丽堂皇,大气磅礴都被阴暗的黑影所取代,皇城内的灯火如一只只潜伏在丛林的萤火虫一样,逐渐的出现在皇城的各个角落,将这座气势恢宏的皇家建筑在夜幕中点缀起来。 狄仁杰的官轿在皇城门口缓缓落下,还未落轿,城门口迎候多时的大太监胡喜乐就迎了上来,一把将狄仁杰搀出轿子,急急忙忙的就拉起狄公往宫内走。 「哎呀,胡公公,这到底是什么事,老夫都要被你拉倒了!」狄仁杰笑道。 「哎呀,对不住啊,狄大人,皇上急着找您,卫队长万虎几乎找遍了京城,您可真难寻啊!」胡喜乐一边道歉一边略带点埋怨说。 「不好意思啊,胡公公,今天府中没什么公事,我就带着元芳和曾泰去寻访了一下民情。怎么皇上这么急着招老臣前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狄仁杰依然微笑着。 「您还笑得出来啊,恐怕您还不知道,皇宫里出人命啦!皇上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担心得很啊,所以您还是赶紧跟老奴去见皇上吧!」胡喜乐央求道。 「皇宫里出人命案?!」狄仁杰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漆黑的夜幕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他透不过气,「谁出事了?」 「是太子宫的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被杀死在太子寝宫外,血流满地,真惨哪!」胡喜乐似乎十分不忍,掩面颤声道。 「太子宫?」狄仁杰的眼睛忽的一闪,心里道:难道武承嗣还不愿放过太子还是这些李唐旧臣又要有所动作? 「行了,我的狄大人,狄阁老,您赶紧跟我去见皇上吧!」胡喜乐央求道。 狄仁杰跟着颤颤巍巍的胡喜乐来到大殿门外,里面传来一声威严的女声:「是不是狄仁杰到了,不用通报,直接进来吧。」 第8页 「臣,遵旨!」 狄仁杰悄悄看了胡喜乐一眼,只见这个在宫里混迹多年的老太监仍是一脸谦恭的表情。 胡喜乐似乎是宫里的不倒翁,已经顺风顺水地经歷了两个朝代,高宗皇帝在位时就非常喜欢他的乖巧懂事,武则天称帝后胡喜乐更是深得她的宠幸。 恐怕凭的就是这份审时度势的本事,他似乎在歷次权力中心的转换中永远站在对的一方,这似乎也成为了朝中大臣对他多加敬重的原因之一。 狄仁杰缓步走进大殿,高声道:「陛下,狄仁杰求见。」 「怀英,过来坐下吧。」这位从后宫一步登天的统治者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让人感觉苍白无力,又似乎带着一丝嘆息,让人不禁唏嘘岁月流逝,红颜难再。 狄公缓缓抬起头看向武则天,尽管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头上还是出现了丝丝白髮,岁月的痕迹也无法阻挡的爬上了这位高贵女皇的额头。 「谢陛下!」狄仁杰走到大殿当中,在一侧的位置坐下。 「怀英啊,昨晚宫里发生了人命案子,太子宫的一名太监和宫女同时被杀了,你知道吗?」武则天问道。 「臣刚才听胡公公说起了。」狄仁杰恭敬地答道。 「你怎么看这个事情?」武则天面无表情的看着狄仁杰,似乎在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覆。 「人命关天,臣不敢乱猜。请陛下让臣勘查现场,仔细调查,方能给陛下一个答覆。」狄公沉静地说。 「嗯。」武则天点了点头,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帝国的顶樑柱:几十年的君臣之情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风霜,花白的头髮已经悄悄占据了这位老者充满智慧的头颅,政务的重压已经让他高傲的嵴樑有些微微的驼了。 武则天的心里微微一颤,深深地看了狄仁杰一眼:「怀英啊,你的头髮都白了啊!」 「呵呵,岁月不饶人啊,老臣已年过六旬,恐怕不能长久的辅佐陛下了!」狄仁杰淡然笑道。 「胡说!」武则天笑骂道:「你这个老狐狸得多活几年,朕还有好多的事情要你帮忙啊!」 说完,武则天沖外面道:「胡喜乐,抬进来!」 「奴婢遵命!」胡喜乐带着几个侍卫抬着一个小箱子乐呵呵的来到狄仁杰近前。 「陛下,您这是?」狄公有些奇怪。 「打开!」武则天沖胡喜乐挥了挥手,胡喜乐让侍卫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 「怀英啊,这是高句丽进贡给朕的人参和鹿茸。正巧你在这里,我一会让侍卫给你送回去,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武则天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笑着说道。 狄仁杰心里一阵暖意:几十年了,武则天将他从县令直接提拔到京城,对他也几乎是言听计从,从无猜忌。 狄仁杰经常惩处犯法的武姓贵族,武则天也从未阻拦,甚至大力支持,这也是武承嗣对狄仁杰深深忌惮的原因。 狄仁杰十分感动:「感谢陛下,臣一定不负陛下所託!」 在殿外一个黑暗的角落,一个阴影潜伏在灯影之外,悄悄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微笑,然后一闪身,又躲到了黑暗之中,往后宫方向潜行而去。 狄仁杰领旨后大步往殿外走去,刚出了大门,远远的看见一个身材修长,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吃吃地笑着向他走来。 男子薄施脂粉,淡扫蛾眉,皮肤白皙,一脸怪笑的走到狄仁杰面前,谄媚地说道:「狄阁老,您这是要回去啊?听说皇宫里发生了血案,又该您大显神通了,呵呵!」 狄仁杰的心里一阵厌恶,这个太平公主进贡给皇帝的男宠张昌宗几乎每天缠着武则天,极尽阿谀奉承之事,影响皇帝理朝。 他与他的兄弟张易之对外又欺压百姓,收受贿赂,甚至想插手政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只是皇上很喜欢他,自己几次进谏都被武则天巧妙的绕开了,看来还不是时候啊! 狄公心中轻嘆一声,然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是答覆,然后转身大步流星的甩给张昌宗一个背影。 张昌宗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凭着皇帝对自己的宠幸,百官无不对自己低眉顺眼,只有这个老头,从来不买自己的帐,甚至公开骂自己是什么「霍乱宫闱」、「魑魅魍魉」。 自己几次在皇帝面前诋毁狄公,都被皇帝骂了回来,「一个老头有什么好?皇上还这么喜欢他!」 张昌宗爱怜的抚摸着自己雪白凝脂般的皮肤,陶醉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名贵薰香,自言自语道:「还是年轻好啊!」 「走,回宫!」张昌宗阴阳怪气的对身后的两个随从说,然后冲着狄公离去的方向,一甩袖子,扭扭捏捏的走了。 精美的鎏金香炉裊裊的冒出奇特的香味,这是西域进贡给武则天的薰香。 客厅的主桌上摆放着一道道精美的食物,张昌宗用白玉一般的手指捏起一只翡翠玉杯,尖声细语地冲着旁边的胡喜乐道:「来,昌宗敬胡大总管一杯!」 胡喜乐赶紧举起杯子,「哎呀,老朽一介阉人,卑贱如狗,怎敢劳您张大人敬酒,老身先干为敬!」 「胡大总管您说笑了!」张昌宗的手轻抚着胡喜乐的肩膀,胡喜乐感到一阵紧张,但是还是满脸堆笑的看着他,张昌宗谄媚地说:「谁不知道您胡公公是两朝元老,深得先帝和皇上的宠爱,昌宗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才是啊!」 第9页 「不敢,不敢,您张大人要多关照我老人家才是啊!呵呵!」胡喜乐也沖张昌宗道。 两人心照不宣将杯中的玉液琼浆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 「今天请胡公公来,我这可是有一道好菜招待您呦!」张昌宗媚笑道。 「哦?那老朽一定要好好品尝品尝!」胡喜乐陪笑道。 「前些日子高句丽进贡了一批「飞龙」,皇上可是赐给我两只,真得感谢皇恩浩荡啊!」 (「飞龙」并不是真的飞龙,而是一种很稀有的鸟类)张昌宗拱手向天施礼道。 「哎呀,那老朽今天可有口福了!」胡喜乐期盼的看了看门口。 「来人,把飞龙端上来!」张昌宗沖门外说道,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下人踪影。 胡喜乐心中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轻声问道:「张大人,这飞龙是不是还没做好啊!」 「这帮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早告诉他们我今天要请贵客,竟然如此怠慢,非要打烂他们的屁股不可!」 张昌宗怒道:「请胡大总管稍后,我亲自去催!」说完怒气沖沖的往门外走去。 「这个小丑,仗着皇上的势目中无人,迟早让狄大人治你!」 胡喜乐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的张昌宗一声尖叫,然后是一阵瓷器打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砰」得一声,仿佛一只装满东西的口袋倒了下去。 胡喜乐大惊,赶紧出门去看,只见张昌宗坐在地上,满脸的恐惧,身体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右手往大理石迴廊的一侧指着什么。 胡喜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吓得坐在了地上:只见一个下人靠着迴廊的雕花石柱坐着,盛着清蒸飞龙的盘子静静的摆在地上,里面早已被鲜红的液体淹没,那鲜艷的红色还不断的从下人脖子上裂开的伤口流下来,他的左臂不见了。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端着酒的宫女也倒卧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静静的从她白皙的脖子上流出,与下人的血液混在一起,像一条浅浅的小溪,往台阶下汇聚着。 「妈呀,又杀人啦!」胡喜乐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第7章 兰亭秘事 「李将军请坐!」刘府内,刘辉急忙把李元芳让回小楼客厅。 对与李元芳的名头,刘辉也是略有耳闻,他是狄仁杰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有勇有谋,多次深入虎穴,帮助狄仁杰建立了赫赫功勋。 「好了,刘员外,和我说说你家里失窃的事情吧。」李元芳正色道。 「这失窃的宝贝,确实与狄公说的一样,与《兰亭集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时隔多年,经歷了这么多战火动乱,还是没有被人彻底的遗忘!」 刘辉嘆了口气,接着说道:「李将军您可能知道,在太宗晚年的时候,宫外忽然开始流传「女主武王」的预言,说唐三代之后,当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这本来是一个民间的流言,后来就传到宫廷里了,太宗皇帝听了这个话很难受。 他秘密地把一位叫李淳风的太史令召到宫里,问他有没有这回事。 唐代的太史令管天文历法,推理演算十分精通。李淳风说,臣夜观天象,发现有太白经天,这意味着有女主要兴起。 又说,我经过一番推算,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在陛下的宫里,是陛下的眷属。 不出三十年后,她就要取代陛下,代掌陛下的大好河山,而且还要诛杀李唐皇室的子孙。 太宗皇帝听了非常紧张,说那怎么办呢,既然预言和天象都一致了,就这样吧,宁可错杀三千,不可使一人漏网。 我要在宫里头清理清理,凡是姓武的、和武姓的有关人等我们都全部诛杀。 李淳风说,这可不大好啊,有一句话叫王者不死。上天既然派这么一个人下来,就会保护她,您恐怕轻易杀她不得,而且会殃及众多无辜,上天会怪罪的。 退一步说,就算您把她杀了,上天的意思如果没有改变的话,他还会再派一个人来。 这个人我刚刚说是陛下的眷属,已经在陛下的宫里了,现在是个成年人了,三十年之后就是老年人了。 老年人心地比较仁慈,可能对陛下的子孙会留有余地。如果您现在把她杀了,上天又生出一个新的人来,那这个人三十年之后可是年轻人啊,年轻人心狠,杀起陛下的子孙恐怕就毫不留情了,所以您还是别杀了吧!太宗皇帝无奈,只能作罢,但是心里却留下了心结。」 「这个传说我的确略有耳闻!」李元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尽管茶水已经冷了,他却并不在意:「狄大人曾经在闲谈时说起:当时皇上的父亲就任利州都督。后来的国师袁天纲,曾经给她看过相。 袁天纲有一次路过武则天家,巧遇太后。袁天纲一见,马上说,夫人您生得骨法不凡,家中必有贵子。 哪个当母亲的听到这种说法不高兴啊? 太后马上把袁天纲请到家里,想让他看看到底哪个孩子是贵子? 按照当时的习惯,先看儿子。圣上的两位皇兄就被拉出来了,袁天纲看了看,说,这两个郎君长得不错,以后是个保家之子。 接着,又把大女儿给叫出来,袁天纲又看了看,说,这个小娘子生得也不错,以后肯定是个贵夫人,可惜呢,不利其夫。 第10页 她大福大贵之后,丈夫却得不着好。再接着,奶妈就把陛下给抱出来了。 陛下当时还特别小,穿着一身男孩的衣服。其中的缘由我们也明白,母亲生了三个女儿,挺盼着要儿子的。 可是没有儿子怎么办呢?先把这个女儿当男孩打扮着吧。袁天纲一看这小孩儿,脸色骤然一变。 皇太后和太上皇都感觉到了,马上就问,袁先生,您看我们这个孩子怎么样啊? 袁天纲摇摇头,说,看不好,你得让她下地走两步。武则天就走了两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袁天纲。 袁天纲说,哎呀,不得了,这个郎君生得是龙睛凤颈,这是大福大贵的样子,他怎么会是个男孩呢? 如果是女孩,必定为天下之主啊。后来当今圣上被选入宫服侍太宗皇帝,当时太宗皇帝一直对武姓之人有心结,对一位武姓的大将十分猜忌,那位大将远征突厥,连战连捷,保护了李唐西北的领土,太宗皇帝因为他军功显赫,觉得很难牵制,又加上他姓武,所以想杀了他,陛下知道后,跪在太宗皇帝面前垂泪进谏,并愿意以自己的武姓之身代替那位将军去死,感动了太宗皇帝,救了那位武姓将军的命,也因此受到了太宗的赏识,可是太宗皇帝还是对她有着深深的忌惮却又不忍心杀死她,所以就在临死前将一个秘密藏在了《兰亭集序》的捲轴之中,传给了先皇帝,相传里面就有让李姓皇族夺回神器的一个秘密!」 「什么?!」元芳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刘辉:「竟然有这等事?!刘员外,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将军禁声!」刘辉有些担心地看着窗外说道。 李元芳觉得自己的嵴背发凉,如此机密的事情,知道的人恐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刘辉故意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恐怕不止是让自己帮忙这么简单了。 久经大案的他知道,一般关乎皇族的秘密,很容易就会引发杀戮,甚至叛乱与战争。 他更清楚现在的皇帝陛下,对于多杀几个人是从来不在意的,如果这个秘密被武则天知道,那么面对刘辉的,面对自己的将是无尽的「麻烦」。 尽管如此,李元芳还是凭藉着自己多年的歷练瞬间冷静下来,等待着刘辉继续揭开这个惊天的秘密。 其实在李元芳的内心深处,求知与好奇往往是他执着的根源,为此他甚至不惜亲身歷险,甚至牺牲性命。 「所以狄大人说太宗皇帝并未将兰亭随葬而是传给了高宗皇帝,其实是确有其事,但是其目的并不是因为高宗皇帝喜爱书法,而是在画轴之中埋藏着这个惊天的秘密啊!」刘辉盯着李元芳说。 「高宗皇帝守着兰亭的捲轴,本以为能够将捲轴稳妥的交给之后的李唐君主,谁知高宗皇帝天命不久,英年早逝,被当今陛下夺取神器。 女王夺权,诛杀李姓子孙的预言竟然真的实现了,但是兰亭的秘密却是歷代李姓皇帝口口相传,没有被当今陛下所知。」刘辉继续说道。 「哦?」元芳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刘辉,问道:「既然都是李姓皇帝口口相传,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当今的太子是否知晓?你家中被盗的难道就是《兰亭》的真本吗?」 「李将军莫急,待我慢慢说。」刘辉轻轻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道:「后来高宗欲废王皇后,改立武氏为后,以此打击长孙无忌等元老的重权。对此,长孙无忌及褚遂良等元老重臣表示反对。 李义府、许敬宗等却迎合帝意,表示贊成; 宿将李绩则奏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高宗在李义府等人的支持下,终于在永徽六年废王皇后,立武氏为皇后。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等均遭贬斥,不久,长孙无忌被迫自缢,褚遂良则被流放至更遥远的爱州,最后死在了那里。」 「我明白了!」李元芳脑中终于整理出清晰的结论来:「高宗皇帝病危之时感觉到当今圣上即将夺权,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局势,所以干脆忍辱负重,封当今圣上为皇后,然后假意贬谪褚遂良,实际上是让他把兰亭的秘密带出宫去。 待时机成熟,将信物交还给李唐的皇族后人,让他们用捲轴中的秘密来从当今圣上的手中夺回神器!」 「李将军你说的没错,大致就是这样!」刘辉敬佩的看着李元芳,接着说:「但是褚遂良觉得保护兰亭尤其是捲轴中的秘密实则是事关重大,所以在离开之前留下了两件信物,一件交给了长孙无忌的心腹,一件交给了褚遂良的心腹,这两个人一直都秘密的潜伏在朝中,并没有人知道他们和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的关系。 几人相约,若干年后,当恢復李唐神器有望之时,由两家的后人带着这两件信物,远赴爱州寻找褚遂良的后人,找出兰亭与捲轴中的秘密,交给太子,恢復李唐神器!」 「而你就是两位心腹之一的后人吧!」元芳说道。 「没错,我的祖上正是长孙无忌的心腹。」刘辉点了点头:「当年长孙无忌被逼自杀之前将我的祖父秘密叫到府中,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并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发下重誓,死守这个秘密,并在适当的时候帮助李姓后人恢復李唐神器! 长孙无忌在听完我祖父发誓之后,让我先人立刻辞官归隐。 因为他知道,此后武则天将对李姓的后人以及支持李姓的大臣们进行清洗,所以我的先人立刻辞官,隐姓埋名跑到了云州,用之前的积蓄做起了生意,再也不与官府有任何瓜葛。」 第11页 「那你是如何知道现在正是帮助太子恢復李唐天下的时候呢?」李元芳不禁问道。 「这是在年前,我在云州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来信,信上让我立刻举家迁往神都洛阳,在洛阳等待,不日将会有大事发生。」 刘辉给李元芳又斟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当时我本来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以为有人寄错了信,正想将信丢掉,却发现了在信封里还有一页纸!」 「纸上写的什么?」李元芳欠起身问道。 「纸上没有一个字。」刘辉盯着李元芳道:「而是一张画,准确的说,是一个拓片。」 「拓片?」李元芳奇道。 「没错,正是一枚拓片。」刘辉点了点头:「是和我今天丢失的信物一样的花纹。」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褚遂良的后人从爱州寄给你的拓片?!」李元芳感到十分震惊。 「李将军您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已经是机密中的机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非常少,如果不是与这个秘密紧密相关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花纹的拓片的!」 刘辉将杯子攥得紧紧的:「所以我当时感到热血沸腾,立刻举家迁到了神都洛阳,凭藉之前做生意积累的银子,开了几家店,碧云轩就是其中的一家。」 「可你怎么知道京城会发生什么,而储姓家族的人又如何与你们接头呢?」李元芳奇怪的问。 「因为之前两家的后人和心腹都发过重誓,所以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开玩笑,会在恰当的时候来与我接头。」刘辉坚定的说道。 李元芳不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第8章 初步勘察 夜已经深了,一轮皓月高悬在天空之中,清冷的月光挥洒在皇宫亮晶晶的琉璃瓦上,又像洁白的雾气一样弥散开来。 在张宗昌的宫室之外,下人与宫女的尸体仍然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只是他们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凝固在精美的大理石地面上。狄仁杰与曾泰正蹲在下人的尸体旁边,仔细的勘查。 「曾泰你来看这下人是背对迴廊柱子坐倒,但是手里端的盘子却没有打碎,这说明什么?」狄仁杰对着正在记录的曾泰道。 「下人是背对着柱子的时候被杀的,而盘子恰巧掉在了地上,但是没有摔碎?」曾泰道。 「不,应该不可能。」狄仁杰仔细观察着盘子里的菜餚,笑着问曾泰:「你知道这是什么菜吗?」 「恩师啊,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菜啊!」曾泰略略埋怨道:「皇宫里出了人命案,龙颜大怒,咱们还是赶紧检查更重要的物证吧!」 「曾泰啊,你要记住:所有案发现场的东西,都是重要的物证,都隐藏了很多真相的信息,无论多细小,多让人觉得不在意,我们都要细细的分析出它们背后的东西。」 狄仁杰一边说一边端起盘子,里面的血液已经均匀地凝固在菜餚上,像撒上了一层酱汁:「这是上个月高句丽进贡给皇上的飞龙,这盘子里的正是飞龙肉。」 「飞龙?这世上真的有龙吗?」曾泰惊讶的看着狄公问。 「当然不是,飞龙是一种鸟,它胸脯上有两片肉非常鲜美,而且非常难以捕捉,所以被人称为飞龙。」 狄仁杰道:「这应该是皇帝赐给张昌宗的两只飞龙,你看这盘子里有四块飞龙肉,如此稀有的美味张昌宗怎么会一次吃光呢。」 「您的意思是张昌宗今晚在请客?」曾泰道。 「应该是这样!」狄仁杰肯定的说。曾泰挥手叫来了一个伺候张昌宗的下人,问道:「你主子今晚是不是请人赴宴?」 下人道:「是的,张大人今晚请胡喜乐胡公公来府里品尝飞龙肉。」 狄仁杰听罢,满意的笑笑,挥手让下人离开了,然后继续对曾泰说:「你看这盘子里的飞龙肉,摆放的十分整齐,如果说盘子从高处落下,即使盘子没有摔碎,盘子里的菜餚不可能保持原来的位置,你说呢?」 「没错,从这么高的位置掉下来,即使盘子没碎,菜也应该撒的满地都是,确实不会摆放的如此整齐。」曾泰道。 「你再看下人倒坐的位置,是背靠柱子。」狄仁杰继续说道:「你想一想,这个下人死之前他在做什么?」 「当然是伺候他的妖精主子请客呗!」曾泰轻视道。 「呵呵,没错!」狄仁杰指着死去的下人说:「如果他在送菜,那么就应该是端着菜盘,直接往前走,怎么会背对着柱子倒下呢?」 然后狄公转过身,向着柱子对面的墙上看去,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狄公指着这些血迹道:「这些血迹证实了我的想法。」 「恩师,什么想法?」曾泰急忙问道。 「下人送菜的时候被人从正面袭击,血液喷溅到死者的正面,大部分撒到了兇手身上,但还是有少量的血迹洒到了旁边的墙上,然后死者的盘子快要掉到地上,为了防止惊动屋内的张昌宗和胡喜乐,兇手一只手接住了盘子,一只手扶住了死者慢慢靠着柱子坐下。但是在此时,后面送酒的宫女也来了。」 说到这里,狄仁杰转身来到宫女的死尸面前:「其实她不用死,只是不小心撞见了兇手行兇,惊慌之下,还未叫出声来,便被兇手杀死!」 「可是恩师,您是怎么知道兇手不是蓄意要杀宫女的呢?」曾泰问道。 第12页 「你看宫女的尸体,倒卧的非常随意,血迹也比较散乱,再看这碎裂的酒杯和酒壶,说明兇手并没有想到后面还有宫女,而是被撞见行兇,情急之下从下人的尸体旁一跃而起杀死了宫女,然后逃之夭夭!」 「好厉害的兇手啊!」曾泰嘆道:「瞬间杀死了送菜的下人之后,还没有等后面的宫女叫出声来就直接杀死了宫女,然后逃之夭夭,不知道元芳和他相比如何?」 「我倒是很奇怪他是如何潜入宫中的,或者说这个兇手本来就在宫中!」狄公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还有一点,下人的左臂哪里去了?这么短的时间连杀两人,还取走了死者的手臂,时间显然是不够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张昌宗甚至可能已经看到了兇手的背影!」 「那我们直接去找张昌宗!」曾泰急忙说道。 狄公的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要先去请示陛下。」 「什么?我们奉陛下之命调查宫中命案,难道找他一个小小的男宠问案都要经过皇上批准?」曾泰怒道。 「曾泰啊,为官之道,并不能一味的清正耿直,有时候还是要审时度势的!」狄公嘆了口气说道。 曾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他心目中,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自己恩师的口中说出,谁不知道狄公一直在朝中以诚实敢谏,忠诚耿直闻名,为何今天说出这等话来! 狄公轻轻拍了拍曾泰的肩膀,却并不解释:「走,跟我去太子宫。」 曾泰沉默着点了点头,与狄公一起向太子宫走去。 在太子宫外,太监和宫女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只留下两个用石灰画出的印记,静静的躺在布满干涸血迹的兇杀现场。 狄公轻轻的蹲下身体,查看太监倒卧的方向,是靠着墙壁倒下去的,宫女则是倒在太监的前面,仰面朝天,血迹整齐的凸显出尸体的轮廓,并蔓延的迴廊之下。 「兇手行兇时已经做足了准备,知道宫女身后还有人,所以这次行兇显得非常从容,血迹没有喷溅到迴廊两边的墙壁上,而是被兇手慢慢扶住倒下。所以兇手当时的手上、身上一定沾满了死者的鲜血。」狄公分析道。 「那么这个沾满鲜血的兇手是如何躲过禁军的搜查,消失在宫里,然后时隔一天,又跑到张昌宗那里继续杀人的呢?」曾泰问道。 「这个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调查啊!」狄公转过身对曾泰道:「我们去看看尸体。」 曾泰一挥手,一个禁军军官带着狄公和曾泰来到了太子宫的一个杂物房,狄公仔细的打量着这两具尸体,所有的细节都与他所想无二,当他俯下身子,查看太监双手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太监的右手不见了,他叫来当晚执勤的军官问道:「当晚你们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太监的右手了吗?」 军官想了想,说道:「当晚我们巡逻到太子宫外,发现太监与宫女倒在了地上,太监的右手不见了,我们搜遍了附近的草丛甚至整个太子宫,都没有发现这只右手与任何兇手的痕迹。」 这时,皇宫总管胡喜乐来到门外,对狄公道:「狄大人,皇上让奴婢来问问您,调查是不是有进展了?」 「还没有太多发现……」狄公的眉头皱了下,继续说道:「只知道这个兇手武艺高强,杀人手法干净利落,而且……」 说到这里,狄公示意胡喜乐近前来,胡喜乐则向刚才被叫来问话的军官挥挥手,军官知趣的向他们行了礼,然后快步离开了。 「这个兇手很可能就隐藏在宫里。」狄仁杰面色凝重的说。 看着胡喜乐惊恐的表情,曾泰继续解释道:「或者说:兇手在宫里很可能有另外一个公开的身份。」 「二位大人的意思是兇手是宫里的人!」胡喜乐大惊。 「我是说很可能。我们看了两个杀人现场,死者都留下了大量的血迹,兇手身上手上不可能不沾到血迹,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在宫中隐匿起来,躲过禁军甚至内卫的搜查,兇手在宫中肯定有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甚至是内应。」狄仁杰道。 「这可不得了啊!」胡喜乐也觉得背后直发冷,最安全的皇宫里连发血案,傻子都知道兇手不可能只是杀掉几个下人就会罢手的,兇手是冲着谁来的呢? 太子?皇上?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向狄仁杰作揖道:「我要赶紧去告诉皇上,让她小心提防!」 「等一等……」狄公止住了他,「还有一件事,胡公公您来看。」狄公指着死去太监的右手道:「他的右臂不见了,张昌宗住处死的男性下人,左臂不见了,这可能是一个暗示。」 胡喜乐看到这个,突然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呀」得一声坐在了地上,曾泰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关切的问:「胡总管您怎么了?」 胡喜乐脸色煞白,脑门上的汗水顺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像一条小溪流了下来。 在发觉自己失态后,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兇手太残忍了,吓着老身了!我现在就去向皇上报告,请二位大人早日抓住这个兇手!还皇宫一个太平啊!」 第9章 艰难抉择 说到这里,李元芳紧紧的盯着刘辉道:「我现在只想向你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不如实的回答我,我不仅不会帮你,还会把你抓起来,送给皇上。」 「其实李将军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牵涉进来,是么?」 第13页 刘辉仿佛早就料到元芳会这么说,淡定地回答他:「因为你不会抓我,因为你、狄大人和我,都是希望太子平安收回李唐神器的,对么?」 李元芳静静起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背对着刘辉,他思绪万千:其实从内心深处,他的确希望李姓太子夺回李唐神器,还天下正统,他也深深的知道,狄大人心中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实际上他们却依然忠心耿耿的帮助这位开天闢地的女皇帝奔走大江南北,无数次经歷艰难险阻,甚至宁可搭上性命也要维护武周的稳定。 有时候元芳觉得不值,狄仁杰却反问他:「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和平统一,谁做天下之主重要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实当今陛下不是在遵循着太宗的遗训,建设一个太平盛世么? 而我们出生入死,殚精竭虑不也在实现太宗皇帝的宏伟目标吗? 你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太子,肃清环宇,让百姓休养生息,直到陛下百年之后,将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兵强马壮的国家兵不血刃的还给太子,还给李唐,你明白了吗?」 想到这里,李元芳的眼眶湿润了,他想起狄公在帮助武则天四处平叛,保卫边疆,鞠躬尽瘁的时候,却被朝上李唐旧臣们指责腹诽,狄公从来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当那些李唐旧臣因为得罪了武则天与武承嗣而贬谪甚至将要被杀的时候,狄公却常常为他们仗义执言,甚至出手相救,这是何等的胸怀! 「李将军?」刘辉询问的看着李元芳道:「考虑的如何了?如果李将军您答应帮助我,也就是帮助太子夺回李唐神器,辉将对您和盘托出并且承诺在太子登基后定当厚报您和狄大人;如果您不答应,就请将辉抓起来献给武则天,辉为我大唐,死而无憾!」 李元芳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李唐旧臣虽然偏激,甚至为了扶植太子登基不择手段,但是他们大部分忠诚耿直,对待百姓也是仁慈亲和,比武姓的那些皇亲贵族好多了。 这个刘辉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如果自己不介入此事任其发展,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个是被他得手,掀起兵乱,百姓又遭涂炭; 一个是被圣上发现,然后牵连扩大,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摆在李元芳面前的终于只剩下一条路。 「李将军,你想好了么?」刘辉咄咄逼人的走到了近前。 「是的,我决定帮助你。」李元芳缓缓转身,清晨的微光照在他微黑而清瘦的脸颊上,洒下一抹银白色的光辉,「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丢失信物的情况了吗?」 出乎李元芳意料的是,刘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李元芳磕了三个响头,李元芳赶紧将他搀扶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刘辉抬起头来,眼睛里热泪盈眶道:「李将军愿意放弃自己的富贵,甘冒奇险保卫李唐江山,刘某在此替先皇,替死去的李姓王族们谢谢您!」 李元芳轻轻嘆了口气道:「说说信物失窃的事情吧。」 「请李将军跟我来。」刘辉一挥手,按下了他身后桌案上的一个桌腿上的一个花纹,身后的画轴缓缓的升起,后面是一堵墙,可是元芳一眼就看出,墙体有一个呈矩形的细小缝隙,墙后是一间密室。 果然,刘辉在墙的左下角按了一块方砖,密室的门向内开启,里面是一条很长的通道,每隔几米有一盏油灯照明,灯影随着从室内吹进的风摇曳起来,密道里忽明忽暗。 「李将军,请跟我来。」刘辉从容的走了进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元芳摸了摸腰间的幽蓝剑,静静的跟了上去。 夜,已经深了。 大殿里依然灯火通明,宽阔的龙书案上,武则天依然忙碌的批阅着各地的奏章,旁边的女官和太监垂手而立,小心的伺候着,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闪烁的灯火映在武则天的脸上,只见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突然她手中的奏章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难得温和的眼神也变得冷峻起来,两边的侍从心里顿时抽紧了:「一定是什么事情让皇帝不高兴了,我得更加小心才行!」 女官和太监正不约而同的想着,突然胡喜乐跌跌撞撞地从殿外跑进来,连通报都忘记了就「扑通」一声趴倒在了武则天的桌案前,吓得两旁的侍从差点和胡喜乐一样摔倒在地。 武则天头也没抬,轻声斥责道:「你这个老东西,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胡喜乐也发现自己的失态,趁着还在地上趴着,高声喊道:「胡喜乐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你们扶他起来吧!」武则天突然觉得胡喜乐的样子很好笑,这个老奴才,伺候两代的皇帝了,虽然他有时候会收点小钱,沾点便宜,不过武则天却从没有戳穿过他,这也算是对他辛苦服侍自己的一点宽容的回报吧。 「给他弄个凳子坐下,让他喝口水!」武则天吩咐下人道。 「谢陛下!老奴没事,狄仁杰查的案子有消息了!」胡喜乐焦急的说道。 「哦?你们先下去吧。」武则天挥了挥手,两个下人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走出殿外,关上门离开了。 「说吧,狄仁杰查出了什么?」 「第一个死者被斩掉了右臂,一个斩掉了左臂,狄大人说这可能是兇手的一种暗示!」 第14页 虽然胡喜乐已经镇静下来,但是说到这一句,他的心也免不了一阵颤抖。 听到这里,武则天的心里仿佛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顿时面沉似水,「你的意思是王皇后的余孽还是没有消灭干净?」 (在之前的宫廷斗争中,王皇后失败后被武则天削去四肢,挖掉双眼,割掉双耳,泡在酒罈子里,还美其名曰:「人彘」,非常残忍。) 「老奴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万一是真的,他们的最终目标很可能就是陛下啊!」 武则天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突然释然的问胡喜乐道:「胡喜乐,你怕死吗?」 「啊?!」胡喜乐突然被问住了,他不知道武则天为何有此一问,仓促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武则天抬头看了一眼这宏伟的大殿,又回头望了望自己的龙椅,淡然的笑道:「太宗皇帝一直主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政宽容仁慈,避免过度杀伐,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吗?」 胡喜乐终于稳了稳心神,义愤填膺地说:「因为他们都是乱臣贼子,都该杀!」 「那朕问你,难道我那仁孝至上的亲生儿子也是乱臣?我刚出生的女儿也是乱臣贼子吗?」 武则天的眼眶里闪烁出胡喜乐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是一种让人感觉冰冷彻骨的悲凉。 「啊?!」胡喜乐从凳子上跌落下来,一下倒在了地上,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了精美的地毯上,无数场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他想起十几年前,高宗皇帝即将病逝,太子李弘已经成年,李弘太子以仁孝着称,8岁就临朝听政,十分聪颖,而且在诗文上也有很高的成就,深得高宗皇帝的喜爱。 可他却在24岁即将登上皇位的时候离奇死亡了,虽然太子身体多病,但也不至于如此英年早逝,没想到原因竟然是皇帝为了上位,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小公主刚出生就被皇后扼死,所以当今圣上才一步步登上皇后之位,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胡喜乐的心里既害怕,又为这个女人感到悲哀,为了登上宝座,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她虽是一代君主,却也是个女人,这几十年来,她心里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与挣扎! 「为什么我要杀死自己的女儿?就因为王皇后挡在我的前面!所以我要让她尝尽人间的痛苦!让她受尽人间的折磨!」武则天咬牙切齿,颤抖着说。 胡喜乐惊恐的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是的,此刻的武则天不再是一个君临天下,威风凛凛的帝王,而是一个经歷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经歷和痛苦普通女人。 武则天突然从龙椅上跌落下来,踉跄着坐在了地上,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然后疯狂的抓住了胡喜乐,质问道:「你说,李弘他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为什么!」 胡喜乐赶紧跪下来,也顾不上其他,用力的摇晃着武则天小声的叫道:「陛下!陛下!您醒醒啊,别吓唬老奴啊!」 武则天愣愣的看着胡喜乐,终于安静下来,喃喃的说道:「对,李弘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胡喜乐看着几乎癫狂的武则天,脑子突然冷静下来:皇帝杀死自己的子女,对外没有人知道,而今天自己无意间引出了皇帝的秘密,如果皇帝继续这么疯下去还好,如果她突然清醒了,意识到胡喜乐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么胡喜乐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想到这里,胡喜乐又看了一眼自己服侍了多年的主子,自己年轻的时候伺候先皇时,他一眼就认定这个女人一定会在后宫争斗中夺取先机,所以自己暗地里给了她不少帮助,让胡喜乐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武则天会止步于皇后位置,母仪天下,没想到在这一场后宫赌博中,自己赢得的筹码却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最终胡喜乐当上了宫里的总管太监,成为朝臣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给他的,但是这个女人随时都能把一切都拿走,甚至自己的性命! 如今的情形,只要武则天醒来还记得自己向胡喜乐泄漏了如此重要的秘密,那么胡喜乐的下场绝对是十死无生。 「我该怎么办?!」胡喜乐看着半疯癫的武则天,心思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翻滚着,突然他的眼睛瞟到了武则天龙椅旁边挂着的宝剑,这是先皇帝的遗物,武则天为了纪念自己的丈夫,一直带在身边。 胡喜乐的心突然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看着面容呆滞、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武则天,他心里想:如果我杀掉皇上辅佐太子成为新皇,那么自己不仅能够保住自己的老命,甚至将迎来更大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胡喜乐刚才已经发软的双腿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直奔宝剑而去,抹着雪白胭脂的脸上,一双凹陷在皱纹中的瞳孔已经因兴奋而布满了血丝,他咬着牙,心里暗暗的说:「为了保命,陛下,老奴对不住你了!」 第10章 南疆突变 一弯冷月静静的挂在崇山峻岭之间,在姚州的城头上洒下一缕缕冰冷的清辉(註:姚州成立于唐武德四年即621年,因此地人多姓姚,故名姚州,后中央政府设立姚州都督府,为唐和西南各族往来要站,并负责管理西南边陲的附属部族,但是姚州都督府管理不力,导致屡设屡废),姚州都督武云天静静的立在城墙上,放眼望向这始终不平静的西南边陲,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第15页 武云天已经是第四任姚州都督了,由于北疆的蛮族总是寻衅滋事,所以这西南的军力就相对被削弱。 但是他的心里清楚的知道,西南地区部族林立:南有六昭(昭的意思是首领),西有吐蕃,这些部族不仅内部多有纷争,而对外也有许多部族依仗兵力强大,不服从自己的辖制,自己也多次上书皇帝希望增加兵力巩固西南边防,可是皇帝以北疆不宁,兵力不足为由给回绝了。 作为武云天的顶头上司,也是长辈,武则天很郑重的回了武云天一封信,皇帝在信中告诉武云天,虽然西南不宁,但是好在西南各部族并不统一,只要他利用各部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相互消耗,互相牵制,然后让姚州都督府坐收渔利,统一辖制他们,以求西南地区的稳定,一旦北疆宁定,将立刻率大军南下,将所有不服管制的部族消灭,统一南疆。 武云天一直是武承嗣拉拢的对象,算起来他算是武承嗣的堂弟,但是他十分固执,没有凭藉祖上的荫萌出仕,而是通过朝廷正规的武举考试获得了一个下级军官的职位。 后来他在北疆的战场上多次与突厥作战,浴血拼杀,积累了无数军功,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 武则天也十分喜欢这个朴实倔强的子侄,最后将他放到南疆任姚州大都督,接受更多的歷练,武则天希望他在政治上更加成熟,毕竟武姓的家族中这样的人才不多了。 武云天不过三十出头,却偏爱蓄鬚,几缕长髯从面颊两侧垂下来,显得十分飘逸,他静静的抚着长须,望了城门官一眼,道:「一定要谨慎守好城门,密切注意城外的情况!」 「是,大人!」城门官恭敬的回答道。 武云天又转身瞥了一眼远处被月光模煳的山岚,转身走下了城楼。 城楼下,姚州别驾宋辉和长史李牧已经恭候多时了,看到武云天下来,宋辉钦佩的说道:「武大人时刻关心我大周的安危,兢兢业业,令我等佩服啊!」 武云天轻轻挥了挥手,道:「身受皇恩,怎敢不尽心尽力,希望二位不要嫌我叨扰二位大人才是啊!」 「下官不敢!」两人齐声回到。 「下官心中有疑问,想向都督讨教。」长史李牧道。 「我等皆为了陛下尽忠,守土有责,长史大人有话请讲当面。」武云天与两位副手已经十分熟稔,所以并不在意。 「最近下官发现,西南部族已经很少发生战事,朝廷也发来了文书嘉奖我们治理有方,按道理说此时可以让将士们暂时休息,进行屯垦,可是您却加紧了将士们的训练,巡查各地也更加频繁了。 我等绝无怨言,只是心中疑问,请都督释疑,我等才能更好的辅佐都督,为吾皇陛下守好这西南大门啊!」 武云天满意的笑了笑,抚了抚长须道:「我今天找二位来巡视,其实就是为了与二位研讨一下这件事情,请二位随我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二人跟着武云天来到了都督府,进了都督府的后院,后院里孤单的矗立着一栋小楼,四周没有任何的亭台花草,整个后院被兵丁严密把守着。 宋辉和李牧心里一紧,这里是姚州高级官员议事的地方,为了防止被细作窃听,所以在后院建了这么一座小楼,四周虽然没有任何建筑装饰,却是机关重重,后院也被都督府卫队严密把守,今天武云天请他们到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大事! 到了小楼里,三人分宾主坐下,武云天正色道:「二位,为何我不下令百姓休养生息,士兵屯垦,其实正是因为西南的这些蛮夷之间没有战事的缘故!」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明白武云天的意思。 武云天道:「我曾经上书皇上,希望皇上能够在姚州增加兵力,平定这些蛮夷,统一六昭,可是北疆突厥一直没有放弃对大周疆土的窥视,所以皇上没法腾出手来处理西南诸族,但是皇上却给了我一道密诏,她说:西南部族之间如若战事不断,你可以放心屯垦,以兵养兵,但是如果西南部族的内战停止,你就要时刻做好他们入侵我大周的准备!」 「吾皇明鑑啊!」李牧心中豁然开朗,说道:「西南边疆部族林立,他们之间相互争斗只会削弱他们的实力,一旦争斗停止,甚至相互联合的话,就会立刻对我们形成巨大的威胁!」 「而我们兵力本就不足,如果再不进行全面备战,一旦战火燃起,我们将如何挡之!」宋辉也明白了过来,接着说道。 「我们死不足惜,但是如果南蛮诸夷攻破西南防线,与北疆的突厥等部族南北夹攻我大周,那我大周的局面就更加的危险了!」 武云天忧虑的说道:「而且我最近派出侦查的哨骑,几乎都是有去无回,恐怕西南诸部已经有所动作了!」 「那您上报皇上了吗?」李牧焦急的问。 「我已经八百里加急将奏章送往神都,希望皇上尽快看到,否则我们很可能就要陷入被动!」武云天忧虑道。 「那我们是否要立刻整军备战,告知姚州的百姓做好准备呢?」李牧问道。 「不,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我们这样做会自乱阵脚,给他们更多的可趁之机,所以我才夤夜打扰二位,来到这军机要处商量对策。 等待皇上的指示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要早作准备,而且不能引起西南诸部的怀疑,万一事情并不是我们预想的这么严重,我们整军备战的行为很可能会成为他们起兵造反的导火索!」武云天说道。 第16页 「请武大人吩咐,我等定当鞠躬尽瘁,无所不从!」二人正色道。 「好!与二位共同守土,是我武某人的福分!」 武云天紧紧抓住二人的手,「请宋别驾立刻密令营中的工匠,到都督府的花园集合,都督府下面有我修建的密室,铁石木材已经准备好,让他们加紧打造守城器械,一旦开战,我们兵力不足,唯有死守待援!」 「是!」宋辉道。 「李长史!请你立刻拟写文书,邀请南蛮诸夷的首领来都督府,就说下月是本都督的生日,本都督想请他们好好的热闹一下,加深一下各部与我大周的感情。 同时你可以以本都督生日的名义,让姚州的商人去各个蛮夷部落大张旗鼓的採办各部族的肉食美酒,在商队中混进我们的细作,藉此刺探一下这些南蛮到底意欲何为!」 「妙啊!都督真妙计!」两人不禁由衷的赞嘆道。 李牧和宋辉心里现在真正的开始佩服起这位武姓的长官。他们都是李唐旧臣,在武则天即位称帝之后,两人受到了牵连,被贬谪到这蛮荒之地。 他们最恨的就是武姓的官员,而这位武云天却与武承嗣之流大相迳庭,真可谓人如其名,称得上是「义薄云天」,不仅爱兵如子,而且从未为难过他们这些李唐旧臣。 两人也曾怀疑过他是否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可今天却让他们真正见识到,武云天不仅是一位勇将,更是一位智臣! 第11章 大漠突袭 沉沉的黑云几乎要随着夜幕的降临紧紧地压在塞北的一座小城上,浓重的墨蓝色天空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年关将近,塞北的苦寒夹杂这思乡之情更让人难以忍受。 守城的城门兵王二和李老三抱着铁枪靠在城门洞内,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关上城门了。 王二用沾满风沙的袖子用力的擦了一下不断渗出的鼻涕,「他奶奶的,鼻涕都结冰了!」 李老三已年近五十,算是在幽州的老兵了,只见他抚了抚花白的长须,说道:「这点算什么,前几年突厥人屡屡犯边,我们老哥儿几个跟着王孝杰大将军在这塞北大漠,顶着寒风跟突厥人拼杀,有一次也是这样的天气,我脸上伤口流的血都被冻住了,结成了一个大冰坨子。」一边说一边露出他左脸上狰狞的伤疤给王二看。 「李老哥,您的故事我听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后来跟你一队的弟兄,就回来了你一个!」王二笑道,「我都来了几个月了,啥时候咱也能跟突厥兵真刀真枪的干一把!」 「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后生!」李老三大声的训斥道:「突厥兵都是马队,来去跟风一样快,我们步兵和骑兵都不如别人,也就是守城的器械精良,才能勉强和他们打个平手,如果我们真的在野外遇到突厥人,恐怕连囫囵尸骨都剩不下!」 「老三!你们聊什么呢!」守城的校尉吼道:「要起风沙了,准备关城门吧!」 「是,大人!」李老三拍了拍王二,示意他准备关门。 突然,大漠的风声瞬间凌厉了起来,仿佛无数冤魂的嘶吼,咆哮着向这座孤零零的塞外小城奔袭过来,本来昏暗的天色此时已经黑蒙蒙的与荒凉的戈壁连成一体。 王二已经愣在了那里,这位从南方徵调过来的年轻士兵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啪!」李老三的巴掌狠狠的抽在了王二的脸上,「还看什么看,给老子赶紧关城门!」 王二这才回过神来,和李老三一起跑进内城,将城门用力推上,然后两人合力举起顶门栓将大门死死的顶住,这才缓了口气。 「都给老子躲到地堡里去!不想死的别出来!」校尉大声的吼道。 校尉心里清楚,这座孤零零的小城是属于幽州前哨站的一个小型军事要塞,只有几百名士兵驻守,他们的作用就是时刻观察敌情,然后用狼烟通知幽州做好防备。 换句话说,如果突厥人真的来袭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出狼烟,然后凭藉堡子的深沟高垒固守待援。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担心的望向汹涌的风沙,突然他在唿啸的风声中听到了另一种特别而又熟悉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 他眯着眼睛再次迎向漫天的风沙,只见在风沙的最底层,闪烁着一道长长的白线,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突厥人来了!」校尉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出来,准备迎战!」 看着这一道长长的白线,他的心里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他想起了之前的老兵跟他讲过的一个传说,据说突厥人中有一个神秘的军队被称为「驭风者」,他们身穿白袍,每人都骑着白马,趁着风沙天气袭击敌人,几乎屡屡得手,而且这些驭风者会将人剔成白骨,所过之处从不留活口。 「难道真是他们?!」 校尉感觉背后升起一阵凉意:在这样逆风的风沙面前,强弓硬弩几乎完全失去了作用,刀法技艺更不是这群人的对手,此时即使是点起狼烟,幽州在短时间内也很难看到,等到风沙结束,恐怕这个堡子再也没有活口,狼烟也会被熄灭。 「弟兄们!我们要坚持到风沙结束,然后点起狼烟给幽州示警!」 看着城内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校尉的心底不禁涌起一丝悲凉:「弟兄们,全部上城!准备迎敌!」 第17页 士兵们拿起弓箭和长枪,顶着刺骨的寒冷和密集的风沙走上城头,在城垛下面隐藏起来。 王二正想上城,却被校尉按住了,王二惊异的望着校尉:「大人,您?」 「王二,你跟我来!」校尉转身走向地堡,来到地堡里面,风沙小了很多,「王二,你是我们中最年轻的一个,现在来突袭的是突厥人的驭风者,我们可能都没法活下来,但是我们死不足惜,可如果不将突厥人犯边的消息传递给王孝杰大将军,恐怕会死更多的大周百姓,所以我命令你藏在地堡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校尉大人,你们……」王二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没有时间了,你听我说完!」校尉拉着王二到自己的床铺,翻开芦席,下面有个黑黝黝的地洞,「你现在就藏进去,里面有水和干粮,还有火石,干柴和油脂,等到风沙停止,驭风者一定会离开,你立刻爬出地洞,升起狼烟,然后离开地堡往幽州去报信!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王孝杰大将军,让他好生防备!快进去!」 (註:许多人一致认为狼烟就是狼粪烧出的烟,但是烧狼粪就像是烧羊毛毡,冒出的烟是浅棕色的,比干柴堆冒出的烟还要淡。 当狼粪下的干柴烧成了大火,狼粪也终于全部烧了起来,最后与干柴一起烧成了明火,恐怕就是连沖天的白烟也没有。 古代烽火台上的所谓狼烟,可能不是用狼粪烧出来的烟。那种沖天的烟,完全可以用干柴加湿柴再加油脂烧出来,就是烧半湿的牛粪羊粪也能烧出浓烟来,而湿柴、油脂、半湿的牛羊粪要远比狼粪容易得到,但是大漠中水资源宝贵,牛羊粪便的水分很难保存,但是油脂更容易储存,故用油脂更加合理。) 王二躬身躲进了地洞,校尉将芦席和被褥盖好,又郑重的对他说:「记住!无论如何也要等风沙停了再出来!」 校尉来到城头,对士兵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面对的可能是突厥人中最兇悍的驭风者!但是我们必须要撑到风沙结束,然后点起狼烟给王孝杰大将军报信,我们身后就是无数幽州的百姓,有我们的妻儿老小,为了他们,咱们跟突厥人拼了!」 士兵们手里紧紧的攥住手中的刀枪,咬着牙。在血腥的战场上,只有强者才能够活下来,而活下来,就是最后的胜利! 「他们会凭藉风力从马上跃上城头,因为逆风,弓箭手全部换成朴刀和长枪,在他们跳上来的时候,狠狠的噼刺他们!」 校尉道:「所有人躲在城垛后面,听我的号令,我喊杀大家就冲出来!」 「是!」士兵们此刻已经没有时间恐惧,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恐惧只会削弱自己格杀的技巧,降低自己生还的机率。 此刻他们不再是任何人的儿子,也不是任何人的丈夫,而是一头头嗜血的野兽,他们要做的一切就是杀死对方,存活下来! 校尉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长刀,远方越来越近的一行白光在黑暗中愈发的耀眼,那是他们弯刀上的寒光,在距离城墙一丈的地方,驭风者一跃而起,乘风向城头飞来! 校尉拔出长刀,大声吼道:「杀!杀!杀!」 沙暴,淹没了杀戮,淹没了血腥,淹没了罪恶,淹没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王二迷迷煳煳的醒了过来,虽然头疼得厉害,但是他依然模煳的记得校尉最后给他说的话,于是他挣扎着摸到水壶,灌进去一口水,脑子渐渐清醒起来。 王二想悄悄推开头顶的芦席,却发现头顶的蓆子已经重重的被压住,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头顶很可能有很厚的风沙,他揉了揉被沙子硌痛的眼睛,将干油脂和干柴包起来,拿出一块面饼用力的咀嚼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吃进去多少沙子,但是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吃。 他稳了稳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拧开水袋,喝了一小口水,把嚼碎的面饼混合着沙子咽了下去,自己才稍微感觉好些。 王二将剩下的两个面饼和水袋揣进怀里,把装着油脂和干柴的包裹紧紧的捆在身上,然后用力推开了芦席,瞬间漫天的沙子从头顶灌了下来,王二闭上眼睛,拼命的往上爬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王二看到了大漠蔚蓝的天空,四周已经完全看不见小城的影子,只有烽火台还露出了一些顶端的围栏。 王二抿了抿嘴唇,拖着背上的油脂和沙柳干柴,爬到烽火台上,用油脂点燃了干柴,然后他小心的把水袋最后一点水倒在了柴火上,熊熊的烟雾在这被风沙掩埋的兇案现场腾空而起,仿佛是无数冤魂向苍天进行最后的控诉…… 第12章 禁宫惊魂 「轰隆隆!」 沉闷已久的天空终于响起一声惊雷,闪烁的电光噼开了浓重的黑夜,透过大殿的窗纱映在胡喜乐因激动而极度扭曲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 胡喜乐颤抖着拿下挂在墙上的宝剑,这一刻他完全听不到窗外的雷声,他脸上的汗水洗刷着厚厚的胭脂,白色的胭脂随着汗水流到了自己精美的官服上,他瞳孔里闪烁着野兽一般的寒光。 「唰!」终于他拔出了宝剑,向着武则天身后一步一步、小心的逼近着。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媚笑,一个年轻男子在门外说道:「皇上!昌宗进来咯!」 胡喜乐的脑子一下就炸开了,手里的宝剑「叮噹」一声掉在了地上,胡喜乐赶紧弯腰去捡,大殿的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18页 只见张昌宗一边扭着柔婉的身材,一边细声说道:「外面在打雷,昌宗害怕,就来找皇上您……」 当张昌宗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惊呆了:胡喜乐正在趴在地上捡起武则天的宝剑,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胭脂已经化成了白色的小溪,流的官服上到处都是污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与惶恐。 张昌宗心里大吃一惊:「难道这老东西疯了,要杀皇上吗?」 「胡公公,你在做什么?」张昌宗一把抓住了胡喜乐的手腕,厉声问道。 「我……我……」胡喜乐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昌宗一把拉住胡喜乐,贴了上去小声喝道:「好你个胡喜乐,竟然要弒君篡位!你好大的胆子!」 「张大人饶命!老奴不敢啊!」胡喜乐顿时蔫了,跪在张昌宗的脚下,体弱筛糠一般的求饶了起来。 「胡公公,不用怕……」张昌宗轻轻的抚摸着胡喜乐的肩膀,「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装作没看到,但是以后在这宫里如果……」 「只要张大人看得起老奴,老奴愿意为张大人效犬马之劳!」胡喜乐赶紧答道。 「很好,很好!」张昌宗满意的看着胡喜乐,又回头看了看半痴呆的武则天,心里默默的说道:「陛下,您该死,但是不应该现在死,呵呵!」 胡喜乐此时已经稍稍稳住了心神,他在地上仰视着这个后宫的骯脏男宠,突然间,张昌宗的眼睛里显现出从未出现过的眼神,这种眼神他在十几年前,武则天登基之前也曾见到过,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张昌宗走到武则天面前,看着嘴里不停咕咕哝哝的武则天,笑盈盈的扶起她说:「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昌宗了吗?」 武则天痴傻的看着张昌宗,突然抱住了他,说道:「皇儿你没死!母后对不起你啊!以后这江山全是你的!母后再也不会和你抢了!」 张昌宗吓了一跳,赶紧掰开武则天的双臂,让她又坐在了台阶上。 他笑着问胡喜乐道:「胡公公,这些是怎么回事?您一定很清楚吧!给我说说如何?」 胡喜乐无奈的看着他,只得把刚才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昌宗听完也是一身的冷汗,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征服欲望,连自己的子女都不放过,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自己和哥哥张易之恐怕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昌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庆幸的说:我的脑袋还在啊! 胡喜乐拉了拉张昌宗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大人,我们怎么办?」 张昌宗看着这个半痴半傻的女皇,心里也直犯嘀咕: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啊!如果现在杀了她,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弒君叛乱,即使全部推到胡喜乐身上,自己也难逃干系。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计划还需要女皇继续存在下去。可如果自己不杀死皇帝,一旦皇帝醒来,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胡喜乐难逃一死,自己虽然能够以英勇救主在富贵面前更进一步,但是一个痴傻的皇帝和一个可以利用的胡喜乐是多么难得啊!我该怎么办?! 突然,张昌宗的脑子里突然浮起一条计策,他尖声沖胡喜乐笑道:「胡大总管,无论昌宗怎么办,也要您帮忙的哦!」 「是,是,是!老奴一定竭尽全力!您快给个主意吧!」 胡喜乐此时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命运已经完全交到了这个受朝廷大臣鄙视的男宠手里,从此沦为他的奴才。 想到这里,胡喜乐的心里一阵悲凉:想当年自己慧眼识人,预测到了武则天的胜出,从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可是这个张昌宗看起来虽然外表华美清秀,但是心胸狭窄; 虽然工于心计却没有雄才大略,更加难以得到朝臣的支持。 自己跟随他的下场恐怕不难想像,可是此时自己的把柄攥在他的手中,只能先忍一忍,择机而动! 「胡公公,您说您知道了皇上的秘密,如果皇上醒了,会把您怎么样呢?」张昌宗笑问道。 胡喜乐立刻变了脸色:「张大人!老奴我这条贱命还要留着给您效劳呢!请您救救老奴吧!」 「可是我们如果杀了皇上,我们两个恐怕还没走出皇宫就会被乱刀砍死,您说对吗?」 张昌宗笑吟吟的看着胡喜乐,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胡喜乐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连声说道:「我的张大人,您就直接吩咐吧,您到底让我做什么?」 看着胡喜乐惊慌失措的表情,张昌宗觉得十分满意,慢悠悠的说道:「所以我们既不能让皇上死,也不能让皇上清醒过来。」 「那您的意思是?」胡喜乐凑了上去,张昌宗悄悄的对胡喜乐耳语一阵,胡喜乐脸上一惊:「这样行吗?」 「放心,你我要先同舟共济,才能共享富贵啊!」张昌宗道。 「好吧,老奴豁出去了!」胡喜乐一甩手中的佛尘,惊惶的冲着殿外喊道:「陛下疯了,快请御医啊!」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了张昌宗和呆滞的武则天,张昌宗凑到武则天面前,微笑着说道:「皇上,准备好了吗?表演马上要开始咯!」 大殿外面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音,张昌宗「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抱住了武则天的双腿,大哭道:「皇上您怎么了,您可不要吓唬昌宗啊!您要是出了事情,让我和五郎怎么办啊!」 第19页 註:695年,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失宠被杀,太平公主将自己的男宠张昌宗送给母亲解闷。 从此,张昌宗、张易之兄弟就成为武则天最心爱的侍寝男宠,人称「六郎」,「五郎」,张昌宗虽只是个男宠,但并不是绣花枕头。 他出身名门精通音律,容貌俊美也工于心计。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张六郎昌宗远远不如他的五哥张易之出名。但是在则天一朝的宫廷中,张昌宗才是最出色的美男。 第13章 蛇灵復活 「李将军,请随我来!」刘辉转身道。 「好!」李元芳跟随者刘辉走进了密道。 穿过曲折的密道,李元芳随着刘辉来到了一间密室当中,只见密室之中只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先皇和长孙无忌的灵位,在灵位的前方是一只瑞兽香炉。 「你原来是长孙无忌的心腹!」李元芳道。 「其实不如说我是长孙无忌的后人!」 刘辉转过身,面色十分沉重,「当年武则天希望废掉王皇后,自己当上国母,多次拉拢,均遭严词拒绝。永徽六年(655年),先皇诏废王皇后和萧淑妃,册立武则天为皇后。 褚遂良等人被远贬蛮荒,武则天最忌恨长孙无忌,但他不同于褚遂良等,不但是佐命元勛,更是高宗的元舅,要将之搞垮,需要时机。 显庆四年(659年),在武则天的授意下,由许敬宗费尽心机,把长孙无忌编织进一桩朋党案,进行恶毒陷害,唐高宗竟然不与长孙无忌对质(或者他需要不进行对质),就下诏削去了长孙无忌的太尉官职和封邑,流徙黔州,但准许按一品官供给饮食,算是对元舅的照顾,长孙无忌的儿子及宗族全被株连,或流或杀。 三个月后,高宗又令许敬宗等人复合此案,许敬宗派大理寺袁公瑜前往黔州,逼迫长孙无忌自杀。 当时我刚出生不久,被家人送到了寺院里,交给了一位和长孙家族世代交好的长老,我的性命才得以保存。 后来我才明白,长孙无忌和先皇其实是为了保存兰亭的秘密,为了让李唐的江山更好的延续下去,才合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啊!」 「原来是这样!」李元芳也长嘆了一口气:「皇帝过度杀伐,最后为武周江山带来了巨大的隐患和世代的仇恨。长孙无忌毕生忠于大唐王朝,作为唐朝的开国元勛,他不居功,不自傲,尽力协助先皇治理朝政,为李唐江山的稳定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用自己的生命配合先皇保住兰亭的秘密,他不愧为一代忠臣!」 「没错,在我长大之后,寺院的长老才把我的身世告知与我,那时候我就决心,一定要完成先祖的遗愿,帮助太子夺回神器,光復我李唐江山!」 刘辉握着拳头的样子不禁让李元芳想起了当年的蛇灵杀手虎敬晖,他的家人被武则天诛杀殆尽,自己只身逃过朝廷的追捕,隐姓埋名,最后又潜伏到武则天身边。 为了报仇,虎敬晖的一生都活在仇恨的阴影里,不知这样的悲剧还要发生在多少人的身上! 「李将军请看!」刘辉端起了那座瑞兽造型的香炉,将它颠倒过来:「香炉的底部有一个暗盒,控制机括在香炉三足中的一个。」 「这就是你藏信物的地方?」李元芳从刘辉手里接过香炉,仔细的观察着,然后按照刘辉的指示拧动了香炉的兽足,香炉的底部果然打开了,里面只有一方手帕,「这是什么?是包裹信物的东西吗?」李元芳问道。 「之前并没有这个东西,信物是半块玉佩,只是放在盒子里并未包裹啊!」刘辉道:「今天下人来报说有人触动了这后院的机关,我就赶紧过去查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我以为可能是野猫之类的动物触动了机关,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打开了密室的门,仔细检查了香炉里的信物,结果发现信物已经不见了,被换成了这方手帕!」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刘先生,请你带我自己看一下这座小楼的机关。」 「好的,请随我来!」刘辉将李元芳引到了小楼外面,指着门外的地板说:「您请看这门外的地板由一块块单独的地板组成,必须要按照一定的走法才能进去,除非小楼里的人解除机关,否则一旦走错,就会触发机关,外面的守卫就会立刻发现,而小楼内部的密室就会立刻关闭,没有任何人进得去。」 「那触发了机关会有什么后果呢?」李元芳问。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的机关并不会致命,只是会提醒守卫和关闭密室。因为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如果有人死在这里,很难不引起官府的注意,我只想赶走他们而已。」刘辉道。 「我能再看看那个香炉吗?」李元芳道。 「当然可以!」刘辉又带着元芳来到密室里,李元芳从香炉底下的暗格中拿出了那方手帕,轻轻的抖开,雪白的丝帕逐渐的展开,在手帕的右下角,一条盘在一起的毒蛇正吐着信子,恶狠狠的盯着李元芳! 李元芳的心里勐地一震,这不正是已经被剿灭的蛇灵逆党的标志么! 难道蛇灵又回来了?!李元芳想起了几年前随狄仁杰到了荒凉的塞北大漠,击破蛇灵总坛,然后以雷霆手段返回神都,击杀蛇灵逆党的往事。 他不禁抚摸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幽兰剑,这把剑是蛇灵的第一杀手蝮蛇在死前送给他的。 第20页 蝮蛇迷途知返,最终牺牲自己,保护狄公,不愧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李元芳也从此弃刀用剑,以此来纪念这位好友。 这盘蛇的下方俨然绣着「蝮蛇」二字。 「难道你还活着?」李元芳拿起手帕,不禁喃喃自语。 刘辉似乎也看出了异样,问道:「李将军,您认识这方手帕?」 「不知道刘先生有没有听过蛇灵?」李元芳缓缓转身道。 「你指的是前几年差点夺取幽州,联合突厥人企图灭亡大周的蛇灵逆党?」刘辉大惊道:「他们不是已经覆灭了吗?」 「没错,是我亲眼看到他们的首领服毒自杀,但是你看这标志,正是蛇灵逆党蝮蛇的标志!他们很可能已经回来了。」李元芳的表情无比凝重。 「他们竟然知道兰亭的秘密?!他们会用兰亭做什么呢?」刘辉道。 「现在还不清楚是不是蛇灵,也可能是别的组织借着蛇灵的名义出来活动,如果是蛇灵,他们对兰亭的秘密知道多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都是我们要知道的!」李元芳说道,「你如果想拿回信物,就必须得帮我查清楚这些事情。」 「为了李唐的江山,刘辉愿效犬马之劳!」刘辉道。 李元芳将手帕小心的收起来,放到怀里,来到小楼之外,抚摸着许久没有拔出的幽兰剑,轻轻的说道:「老朋友,难道你真的没死?你回来了么?」 第14章 武府刺杀 新年的气氛悄悄的充斥着神都洛阳,寒冷的北风侵袭着衣衫褴褛的穷苦人,让他们的境遇更加悲惨。 与此同时,武府内却是另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武承嗣坐在宽敞的大厅里,与自己的几个幕僚正在喝酒,大厅中央的几个美丽舞姬穿着华丽的长裙,随着丝竹的伴奏,飞一般旋转着,让看客们眼花缭乱。 「来,我敬武大人一杯!」一人起身敬酒道。 「多谢多谢!大家共饮此杯!」武承嗣端起美酒,一饮而尽。 他斜着眼睛瞟着几个客人,他们都是武承嗣最近笼络的幕僚,在朝廷都有一定的地位,对武承嗣来说,能用金钱和美色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武承嗣看着刚才那些敬酒的人,他们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些漂亮的舞姬,喉头不时的动一下,武承嗣笑道:「各位大人,等今晚酒宴结束之后,这几个舞姬,你们每人带走一个,就算本官送给大家的新年贺礼,如何啊?」 几人赶紧拜谢:「感谢武大人!」然后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大笑了起来。 「这年关将近了,我那堂弟却还在西南边陲为我大周守卫疆土。西南多蛇虫鼠蚁,蛮族兇狠,时常充满瘴气,不知他还好么?」武承嗣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说道。 「您说的是武云天武都督吧!」宾客中有一人答道。 「没错!如果有人能够帮我带一些补品和家乡的土产过去给我那堂弟就好咯!」武承嗣嘆道。 「这个小人倒是可以帮您!小人在黔州做官,距离姚州并不远,如果武大人看得起在下,我愿意将武大人的这份心意送到姚州给武云天都督!」一位官员谄媚地说道。 「好!那我就先代我的堂弟谢过您了!」武承嗣道:「来,我敬你一杯!」 「谢武大人!」那人赶紧端起来一饮而尽。 「听说武云天都督可不简单吶!自己放弃了祖上的萌荫,考中了武科举,然后在北疆与突厥浴血奋战,为我大周立下了累累功勋,然后皇上破格将他从将军提到姚州都督!」另一个人道。 「没错,要说我这堂弟真是不简单!可是他的脾气很倔,为人迂腐,如果他不小心得罪了大家,请各位不要见怪啊!」武承嗣笑着说。 「下官不敢!」几人齐声道。 「哈哈,不说这个,咱们继续喝酒!」武承嗣道。 酒过三巡,武承嗣道:「几位,我的花园里最近引进了几束波斯的名花,咱们趁着这月圆之夜去赏花如何?」 几个幕僚怎敢说不,于是随着武承嗣来到后花园。突然,在后花园中假山石后面窜出一个黑影,手持利剑沖武承嗣奔了过来,武承嗣立刻大喊一声:「来人啊!抓刺客!」 黑影却并不害怕,舞了一个剑花,一剑就刺死了武承嗣身边的一个幕僚。 武承嗣惊讶的看着黑影,黑影却并不迟疑,又向他刺了过来,武承嗣赶紧就地一滚,滚到了后花园的门边,其他几个幕僚也是四散奔逃。 黑影似乎对其他几人并不感兴趣,而是直奔武承嗣而来,武承嗣起身夺路而逃,却还是晚了一步,被黑影刺中了肩膀。 武承嗣捂着带血的肩膀,大声哀嚎道:「你疯了吗?」黑影却并不理会,而是一跃而起,直刺武承嗣,武承嗣长嘆一声,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铛!」黑影的剑被挡开了,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房顶一跃而下,用剑格开了黑影的剑尖,两人顿时缠斗了起来。 武承嗣见状连滚带爬的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抓刺客啊,快来救本大人!」 一些侍卫见到肩膀上满是鲜血的武承嗣,赶紧过来将他搀扶到内室躲避,其余的人往后花园包抄了过去。 当侍卫们来到后花园,却发现刺客不见了,那个营救武承嗣的神秘人也不见了。 武府的内室里,武承嗣正在龇牙咧嘴的让下人包扎伤口,好在这把剑并没有餵毒,否则武承嗣恐怕早就横尸在自己府内了。 第21页 这时,一个侍卫道:「武大人,我们搜遍了整个府邸,没有发现那两个人。」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到了侍卫的脸上,打的侍卫赶紧跪了下来:「小人知罪!」 「你没有发现?难道是本大人杀了自己的宾客然后再刺自己一剑吗!」武承嗣气急败坏的喊道:「再去给我搜!」 这时,武承嗣身后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武大人,何必对自己的下人生气呢?那两个人都是高手,查不到也是正常的,您觉得呢?」 武承嗣看了看身后的那个人,冲着下人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张大人,依你之见呢?」武承嗣沖那人问道。 「我们的计划十分机密,安排的死士也不可能临机反水,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我的张光弼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武承嗣道:「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您就直接说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咱们的人被换掉了!」 张光弼面沉似水:「前些日子太子宫被袭击,你去向皇上问安被皇帝怀疑,所以我们安排死士和几个幕僚合演一出你被刺杀的好戏,以此来证明你的清白。 此事只有你我和那个死士知道,就连今晚赴宴的几位大人我们都没有透露半点信息,死士的家人都在我们手里,他不可能完全置家人生死不顾,临机反水,这样做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我断定他被人换掉了。」 「刚才我就纳闷儿,已经说好了做做样子然后就被俘自杀,怎么会刺死一个宾客然后又直接沖我来。要不是有一个神秘的高手救我,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武承嗣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接着说:「那两个神秘人的武功真的太可怕了,尤其是之后救我的那个人!真是深不可测啊!他会是谁的人呢?」 这时候,武府的管家武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武承嗣道:「武大人,大事不好了!」 「混帐东西!不知道敲门进来吗?」武承嗣骂道。 「你看你,火气还是这么大!」张光弼拍了拍武福的肩膀道:「没事,慢慢说!」 武福惶恐地看了看武承嗣,武承嗣怒道:「还等什么,狗奴才,说啊!」 「刚收到宫里的消息,皇帝陛下她疯了!」 「什么!」武承嗣和张光弼都大吃了一惊,武承嗣一把拉起了武福:「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武福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刚从宫里收到消息,皇上正在批阅奏摺,突然胡喜乐进去禀报了皇上一个消息,皇帝就疯了,现在所有的太医都集中到了宫里,可还是束手无策!」 「这个胡喜乐到底给皇上说了什么?」 武承嗣感到十分疑惑,最近一系列的事情都让他惊慌不已,首先是太子宫的下人被杀,许多人都怀疑到自己的头上,然后张昌宗的下人也被杀死在殿外,皇帝亲自指派狄仁杰去查案,紧接着自己安排的死士被人替换,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在自己惊魂未定的时候,竟然又传出皇上发疯的消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武承嗣将这一系列的事件联繫起来,不禁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其实真正令人恐惧的并不是多么可怕兇狠的敌人,而是你根本看不见、摸不着也猜不到对方下面要做什么事情,未知的恐惧真正超越了一切! 而这一切的背后像是有一些无形的黑手,在暗地里操纵着,然后冷笑着注视着事情的发展,到底有几个幕后的势力,他们要干什么呢? 第15章 神秘商队 暮色四合,位于姚州与六昭边境的凤凰县逐渐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黄。 县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种恬静的生活,已经许久没有战乱让大家的神经都格外放松,县令吴文忠坐在镇子中央的广场上,惬意的抽着旱菸,看着来往的居民。 凤凰县归姚州府管辖,位于姚州与六昭部族的结合部,由于西南的官员不足,县令不仅管理镇子的行政事务,也与凤凰镇的驻军的统领,负责侦查各部族的情况。 最近凤凰县附近的各部族貌似都变得平静起来,平时的逞兇斗狠的情况竟然全部消失了,这让吴文忠感觉轻松不少,但令吴文忠奇怪的是,平时经常往来的六昭商人也不见了。 「这群土包子不来就不来吧!反正我们凤凰镇背靠姚州,要什么没有!」 吴文忠翘起了二郎腿,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脚被人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吴文忠大怒:「这个镇子里还没有人敢这么打扰老爷我!你们是哪里来的混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了吴文忠的脸上,打得吴文忠转了一个圈,才睁开稀松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打人者。 只见来人穿着便装,方面大耳,身型魁梧,却是一脸凝重的表情,不怒自威的气质让吴文忠怒气顿消,他赶紧从躺椅上爬起来问道:「您是……」 「找个说话的地方!」来人说道。 吴文忠赶紧将来人请到了自己的府邸,关上大门,吩咐僕人们守住大门,低眉顺眼的问道:「敢问您是……」 「我是姚州长史李牧!」来人道:「我来传达都督大人的命令!」 「啊?长史大人!」吴文忠吓了一跳,长史大人与别驾仅次于姚州都督,仅凭刚才自己傲慢的态度,恐怕将他罢官免职都是理所当然的。 第22页 吴文忠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耳光,但他还是稳了稳心神,恭敬地问道:「不知长史大人您有何吩咐?」 「是都督大人的命令!」 李牧心里很厌恶这个吴文忠:这样的庸碌之人是怎么当上县令的,等此次事件平息,定要换一个更称职的人来管理这个战略位置重要的凤凰县! 「是是是!请问长史大人,都督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吴文忠头点得像鸡奔碎米一般。 「下个月是武都督大人的生日,武大人想让各部族的首领来姚州府参加寿宴,要你们去各部族就近採办特产和酒肉,以供都督下个月的寿宴所用。 顺便让你们就近通知各部族的首领,让他们下个月初十来姚州府参加寿宴,不得迁延!」李牧沉声道。 「好的,好的!小人马上去办!」吴文忠赶紧磕头,心道:「这个长史大人看起来可真不好惹啊!自己得小心伺候才是!」 可吴文忠转念一想:武大人平时不是一直主张勤俭的吗? 怎么这次却要大办寿宴,还要各处通知,分明是想收礼嘛! 这天下的官儿啊,还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吴文忠又释然了,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爱钱的官员最好煳弄! 「你上哪去?」长史喝住了吴文忠,把吴文忠吓了一跳。 「卑职马上去准备马车和商队,去为都督採办酒肉土产啊!」吴文忠惊讶地看着李牧。 「这里是姚州府拨下来的银子,拿去用!」 长史一挥手,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端来一个银箱打开,里面至少有一千两银子! 「哎呀!大人您太客气了,小人们孝敬武都督是应该的!哪里还要府里拨银子呢?!」吴文忠赶紧赔笑脸。 「武都督说了,不许动用地方钱粮,不许以此为名向百姓收税,违者立斩不饶!」李牧厉声道。 「是!小人遵命!」吴文忠的心里越发奇怪了:「自己出钱给自己办寿宴?这个武大人太奇怪了!」 「还有!这个年轻人是我的内侄李晖,这次採办让他跟你一起去!」李牧将身后的年轻人推到吴老二面前,说道。 「是!我一定照顾好李少爷!」吴文忠道。 「这次李晖跟你去,表面上是你的随从,不准对他有特殊照顾,更不准泄漏他的身份!对外人就说是你的远房亲戚,是跟着你去长见识的!懂了吗?!」 长史道:「还有,不许对任何人泄漏我今天的行踪,违者定斩不赦!」 「是!是!」吴文忠越发的奇怪了,採办寿宴的酒肉为什么要长史亲自通知,还要隐藏一个亲戚在商队里,这武大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但是深谙为官之道的吴文忠却比别人清楚一个道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要增加不少! 秘密地把长史大人送走后,吴文忠细细的打量起这个李晖来: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多岁,面容白净,身型略微消瘦,但是眼神中却散发着一股独特而又坚毅的光芒,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个书生? 不太像; 当兵的?却没有一点当兵的气质。吴文忠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竟然看不出这个年轻人的底细,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要小心应对这次的任务。 「李先生,我现在带您去见我的家人,然后咱们一起去组织明天出发的商队。只好委屈您一下,我就说您是我的远房侄子,请您千万不要见怪啊!」吴文忠小心的说。 「吴县令放心,从今天起到这次任务结束,我就是您的侄子!」李晖恭敬地说:「但是这次长史大人吩咐了,请吴县令带几个身手矫健的士兵化装成商队的随从,归我统领。」 「是!卑职明白了!」吴文忠道:「那您今天就在我家里住下吧,我马上让下人安排」。 入夜,吴文忠的客厅里,县里的商人张林海和校尉王宇坐在吴老二旁边,面对满桌香气四溢的酒菜,都静静的等着吴文忠开腔。 吴文忠举杯道:「二位兄弟,来吧,咱们边吃边说!」 两人拱手道:「感谢吴大人!」 「各位,我请各位来,是要告诉各位一件正事!」吴文忠正色道。 领兵的王校尉比吴文忠略小几岁,说道:「大哥有何事请尽管吩咐,兄弟们无所不从!」 吴文忠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下个月是武都督的生日,我今天接到姚州府的命令,让我们到最近的施浪昭去採办酒肉土产,为武都督下个月办寿宴用,并且让我们以姚州府的,名义通知施浪昭的首领,让他下月初十去姚州参加寿宴,以缓和各部族的矛盾,彰显我大周的大国地位!」 「武大人要藉此揽财?」说话的是凤凰县大商人张林海,他的盐铁布匹等产业遍布姚州府各地,甚至延伸到六昭各部。 张林海与吴文忠是好友,他深知官场之道,知道今天没有外人,便直白的问道。 「你们错了,武大人是从府库拨了几千两银子给我们让我们採办的,而且明令禁止我们藉此动用凤凰县的库银和向百姓徵税!」吴文忠道。 「这个武大人有点意思,竟然自己出钱自己赚吆喝!」张林海笑道。 「我也十分纳闷儿,不过此次不仅要麻烦张大掌柜的跟我走一趟,还要请王校尉帮忙才是!」 第23页 王宇乐道:「难道你让我们这些大老粗跟蛮子们划价儿不成?!」 「这次并非仅仅是採办酒肉,我总感觉最近将有大事发生。」吴文忠的眉头拧了拧,继续说:「从你的军营里给我几个身手好的兵丁化装成商队的随从,跟我们一起去!」 「最近边境很平静啊?」王宇纳闷道:「吴大人您是不是小心过头了?」 「不是老哥我小心过头,这也是上面的命令!」吴文忠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上面派下来一个年轻后生,安插在商队中,你的那些士兵归他统领。」 「一个年轻后生?」张林海道:「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的这么简单,一定不是单纯的为武都督过寿而已!」吴文忠道:「恐怕还有更多的目的,而且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最近的六昭商人几乎都不来我们这交易了,对吗?老张?」 张林海想了想,点了点头:「没错,最近一段时间,我的生意都是姚州府的,六昭那边的商人几乎都不来找我们了!」 「吴大哥的意思是上面其实是让我们打着为武都督做寿的名义去蛮族那里探听消息?」王校尉道。 「很有可能,那个年轻人恐怕正是做这个的!」 吴文忠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但是又无法抓住更深入的想法:「今天已经是十五了,距离下月初十还有二十多天,所以为了不耽误武大人过寿,我们明天就出发!」 「是!」张林海与王校尉齐声答道。 第16章 狼烟再起 「风沙茫茫龙啸天,剑锋狰狞镇戍边。铁血英魂应犹在,豪气不减壮河山!」 大将军王孝杰站在幽州城头上,面对风沙肆虐的北疆,想起多年来与突厥作战的经歷,不禁大声吟哦起来。 「将军好气魄,好诗文啊!」长史吴文登赞嘆道。 「唉,本将也是有感而发。北疆不宁,突厥人时刻袭扰,觊觎我大周疆土,不将他们彻底打垮,恐怕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要受到更多的兵乱啊!」王孝杰感慨道。瀰漫的风沙吹过他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显得更加沧桑。 「是啊!王将军您看这风沙就要散了!」 吴文登指着大漠道,只见天际的风沙越来越小,碧蓝色的天空逐渐恢復了本来的面貌,在大漠的尽头,一束狼烟直冲云霄! 「不好!是飞云堡的方向!」王孝杰立刻转身对身后的军官道:「立刻派皮五前去查看!命令所有幽州附近的城镇军堡,全部加紧巡逻,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禀报!」 「皮五?就是之前您从我手中要来的那个响马?」吴文登道。 「没错,这皮五虽然是个响马,却也是条好汉!不仅骑术精湛,刀法出众,而且还是个机灵鬼!如果不是有案底,我真想让他当一个校尉!」 王孝杰继续说道:「现在边境不宁,正是用人之际,皮五也能大展身手了!」 「难道是突厥人来进攻了?」吴文登奇道:「前些日子朝廷与突厥刚刚议和,这些蛮族怎么如此不讲信用!」 「吴长史您是文人,刚来边关不久自然不知道这突厥人狼一般的习性!」 王孝杰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城头上:「这些突厥人虽然同归颉利可汗辖制,但是内部却分为两派:一派主和,以颉利可汗为代表,他们希望与我大周友好相处,通商联姻; 一派以莫啜为首的主战派,他们的势力也很强大,只是由于大部分的贵族还是主和,所以他们不敢公开站出来反对颉利可汗,但是私下里常常却纵兵劫掠我大周边境,企图引发我大周与突厥的矛盾,挑起战争,然后藉此打击颉利可汗的实力。 但是颉利可汗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还是有部分的贵族支持莫啜,而且始终找不到更有力的藉口去消灭这些主战派!」 「原来是这样!」吴文登点了点头道:「我也曾经听狄阁老说过,突厥人因为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所以盐铁粮食等十分匮乏,再加之民风彪悍,所以经常劫掠周围的部族。」 「狄阁老说的没错,可是狄阁老总是说以和为贵,想通过和谈与突厥人罢战,在我看来恐怕很难实现!」 王孝杰「噌」的一声拔出宝剑,沉声道:「在本将看来,只有把这些好战的突厥人打疼了,打怕了,甚至彻底消灭,我大周的边境才能真正的宁定下来!」 「狄阁老的想法也未必是向突厥人示弱,他老人家也是想让两国的百姓少受一些战乱之苦吧!」吴文登道。 「不管这些了!吴长史,请您通知附近的官吏来到我的大帐集结。我派人通知军中将领,相信斥候很快就有消息,咱们好好商议一下!」王孝杰道。 「是!」吴文登拱手施礼,便下了城头,留下王孝杰一人。 望着这滚滚黄沙的大漠,王孝杰胸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他缓缓的转过身,对身后的军官道:「立刻通知所有将军今晚来我大帐议事!」 沙暴还未完全消退,斥候(军队中的侦察骑兵)皮五便带上水袋干粮出发了,飞云堡距离幽州并不远,只有几十里的路程,但是在这个狼烟四起的时刻,这短短的距离都变得极其兇险起来。 皮五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它跟随自己已经有十几年了,皮五曾经是幽州附近的土匪首领,山寨处在幽州和突厥人之间的一座古城之内,经常劫掠来往的商人却从不伤人命。 第24页 后来皮五的山寨被突厥人袭击,只有他一人凭着身上这口短刀杀死了十几个突厥兵,身受重伤逃到了幽州。 不想被幽州的商人认了出来揪到了官府。再即将被杀头的时候,王孝杰恰巧从旁经过,见皮五是一条好汉身上而且未背上人命,便从长史吴文登的手中要了过来,放在手下当上了一名斥候。 每每想到这里,皮五从内心十分感激王孝杰,发誓要为朝廷效力,杀更多突厥兵为自己的弟兄们报仇。 风沙终于停了,皮五眯着眼睛往飞云堡的方向看去:天际线上有一个蹒跚的身影,正在艰难的往自己的方向移动着,黑影的身后,几个白点正向自己的方向缓缓滚动着,速度却并不快。皮五握了握古旧的刀柄,大喊一声:「驾!」 伴随着战马的颠簸,皮五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名大周士兵,蹒跚着向幽州方向走来,他满脸的木灰,嘴唇已经干裂,双眼偶尔转动一下,表现出他还在顽强的活着。 在他的身后,两个骑白马的突厥人腰间挎着弯刀,正在不紧不慢的骑行过来。 「兄弟!」皮五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兵丁,从怀里掏出了水袋,缓缓的灌了点水进去,士兵的艰难的抿着嘴唇,将饮水一点点吸进去,精神略微缓了上来。 他一把抱住皮五道:「我是飞云堡的王二!飞云堡的人都完了!驭风者突袭了我们的堡子,赶快报告王孝杰大将军!」 皮五扶着他转向他们的身后,笑道:「他们已经来了!」 王二费力的推着皮五道:「兄弟你快走!」 「咱们的马是跑不过他们的,他们也根本没打算让我们走!」皮五淡淡的说道:「他们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你,却并不杀死你,其实只是在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已,我想再过一会他们就要冲上来,反正不会让我们去幽州报信的。」 皮五说完,将王二放到地上,把水袋和身上所有的干粮给他道:「兄弟,你先休息一下,等会我带你回幽州,咱们一起去向大将军报信!」 从参军的那一刻起,皮五就发誓,再也不会放弃一个弟兄。 他抽出腰间的短刀,跨上战马,静静的等着两名驭风者的到来,他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残阳如血的旁晚,整个山寨里血肉横飞,所有的弟兄都变成了白骨,鲜血和夕阳渐渐弥散在一起,然后散落在金黄的大漠中。 两个骑着白马穿着白袍的驭风者惊讶的看着这个士兵,他的手上拿着一把不同于普通士兵的朴刀,而是一把短刀,眼神中也并没有对自己的恐惧,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 「你……不怕我们?」一个驭风者用不熟练的汉语说道。 「我怕你们能逃过一死么?」皮五笑道。 「哈哈!」驭风者笑道:「不能!」 「那你们还等什么?」皮五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刀刃。 刚才说话的驭风者看到皮五闪着寒光的刀刃与大漠中耀眼的阳光融合在一起,皮五冷笑着将刀背反射阳光照向驭风者的眼睛,驭风者感觉眼前一亮,脖颈处一阵凉意扫过!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血液突破了脖颈皮肤地束缚,喷洒到胯下白马的身上,战马一惊,将他的死尸甩到了地上。 另一个驭风者讶异的看着皮五,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并没有出刀啊!」 皮五并不答话,只见他手中的短刀脱手而出,直冲另一名驭风者而去,原来短刀与刀柄有一条隐藏的铁链相连,刚才皮五正式甩出了短刀,取了一名驭风者的性命。 另一名驭风者再也不敢小看皮五,他抽出弯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躲过了皮五的链子刀,凌厉的刀风直冲皮五面门而来! 皮五翻身躲到马腹下面,然后瞬间翻腾起来,出现在了驭风者身后,驭风者感觉大事不妙,但是已经为时已晚,皮五的短刀已经穿透了驭风者的胸膛,可怜的突厥人临死前惊恐地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你是……李元芳?」 第17章 幽州告急 傍晚的沙漠,残阳像鲜血一样泼洒在金黄的大漠上,为两个拉长的身影抹上一缕悲凉的气息。 皮五将半昏迷的王二放在自己的战马上,然后牵着两匹驭风者的白马,往幽州的方向默默的行进着。 「再去飞云堡已经恐怕已经没有必要了。」皮五想:「驭风者已经杀光了所有的士兵,并派出两名驭风者来截杀王二,不希望留下一个活口,其目的就在于拔掉幽州的岗哨,然后伺机通过幽州外围的军堡为跳板,袭击幽州!」 皮五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跨上驭风者的白马,将王二也放在自己的马上,然后松开了另外两根缰绳,大喝一声「驾」!胯下的战马立刻如离玄之箭一样飞速向幽州飞去! 幽州的门外,两名值守的兵丁警惕的望着远方,因为大将军亲自吩咐过,一定要等皮五回来才能关城门。 突然,他们看到大漠与夕阳的边际上,一个骑在马上的影子慢慢地向幽州方向行进着。 「赵大哥,您看!皮五回来了!」一个兵丁手指着远方,冲着城头上的城门官喊道。 「好,让兄弟们准备关城门吧!」城门官老赵望向远方,远方一人一骑的身影正在缓缓向幽州行进,他们的身影背对夕阳,像一个小小的光斑,但是他的身后,一条黑色的暗线却逐渐显现出来,然后走在最前面的身影迎着幽州的方向举起了长刀,后面的暗线似乎听到了发令枪一样开始快速的冲刺起来,伴随着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 第25页 「快关城门!」老赵大喊:「那不是皮五,是突厥人!」 城下的守城士兵惊恐的撤到了城中,几名守城的兵丁合力将大门推上,用顶门闩把门死死的顶住。 幽州城的将军府内,大将军王孝杰背着手,焦急的在大厅中来回的踱着步子:派出去与幽州外部堡子联繫的斥候竟然全都没有回来,这让王孝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如果他联繫一下南疆的姚州都督武云天就会发现他们面对的情况是何等的相似! 大厅外,文臣武将都接到了命令,准备到将军府议事,却还未得到大将军的召见。 一时之间,大家都议论纷纷起来,长史吴文登正在安抚大家的情绪。 「报!!」大厅外一名传令兵举着令旗,分开门外的文臣武将,大声地喊道。 「赶快进来!」王孝杰赶紧把他召进大厅,问道:「是不是皮五回来了!」 「大将军,幽州城北门发现了大量的突厥骑兵!」传令兵答道,他话音未落,后面的传令兵接踵而至。 「报!幽州城东门发现大量的突厥兵!」 「报!幽州城西门发现大量的突厥兵!」 王孝杰终于明白为什么派出去的斥候都没有回来了,恐怕是突厥人趁着风沙袭击了幽州城周围的军堡,然后借着风沙的掩护调动大军前来围攻幽州! 皮五所去的飞云堡位于幽州的北方,这皮五恐怕也和其他斥候一样凶多吉少了! 王孝杰大喊一声:「来人!击鼓议事!」 幽州城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声,所有文臣武将都按次序进入大厅,王孝杰与吴文登坐在主位上,王孝杰面沉似水,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现在本将长话短说,突厥人趁着今天那场大沙暴袭击了幽州城外所有的军堡,并借着沙暴的掩护调动大军,现在幽州城三面被围,希望诸位与我同舟共济,幽州城是我大周重要的边境城市,如果幽州失守,突厥人就会以幽州为基地,挥兵南指,我大周危矣!」王孝杰道。 「我等定将竭力辅佐大将军,与幽州共存亡!」官员们纷纷说道。 「长史大人!」 「吴文登在!」 「请长史大人带领所有官员安抚百姓,并组织幽州城的青壮年协助官兵守城!」 「下官遵命!」吴文登拱手作揖,然后风风火火的带着手下的官员往门外去了,大厅里只剩下四位军中将领。 「各位与我王孝杰出生入死,从无犹疑,如今突厥犯境,正是我们大展身手之时,我们要让那些主和的文臣们看看,只有我们才能真正的还边境一个安宁!」王孝杰慷慨激昂的说道。 「我等定当以死效力!」将军们抽出宝剑,大声宣誓。 「请各位闭门坚守,我立刻向朝廷发加急文书,请求皇上就近派兵解围!」王孝杰道。 「将军,我守的南门并未发现突厥兵,我是否要将我麾下的士兵分散到其他几个城门协助各位弟兄防守呢?」 南门的守将问道,其他几门的守将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王孝杰。 王孝杰低头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突厥人围三阙一,虽然看起来是因为军力不足,放弃攻占南门,但是我想这里面定然不是这么简单!」 他拍着南门守将的肩膀道:「恰恰相反,你更要加紧对南门的警戒,因为我怀疑其他三门只是佯攻!而南门虽然才是他们突破的重点!」 王孝杰接着说:「各位,从这次突厥人借天象异变来突袭幽州可以看到,他们恐怕不像以前那样只是蛮攻勐打,而是变得狡猾起来了,诸位千万小心!」 「遵命!」几位将军领命,大步流星的走出大厅。 王孝杰目送他们走出去,自己坐了下来,拿起毛笔,摊开奏摺,提笔写道: 「臣王孝杰启奏:今日突厥部族借沙暴侵袭,接连攻陷我幽州外围军堡,杀我守军,然后借风沙瀰漫,暗中调动大军,围攻幽州。 现幽州已三面被围,此次借风沙而袭击军堡,调军围攻一事可见突厥人早有预谋。 幽州虽城池坚固,兵力充足,然四面地形平坦,无所依託,孤城难守,且沙漠中水源有限,天长日久,军民定然难以支撑。 臣唯恐幽州有失,突厥人将挥兵南下,我大周子民又将涂炭! 故请陛下速调兵力,来解幽州之围! 臣将率幽州大小官员及所有军士坚守待援,战至最后一卒!绝不失我大周天威! 臣王孝杰再拜顿首!」 写完了奏摺,王孝杰小心的将奏摺收起,喊道:「来人!」 「皮五在!」一个略带疲惫的沙哑声音答道。 王孝杰心里一喜,哈哈大笑道:「皮五!你小子还活着啊!快给老子进来!」 只见大厅外皮五一身的尘土,蓬头垢面的出现在王孝杰面前。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王孝杰不仅打量起来,只见皮五手中握着那把跟随他多年的短刀,刀刃上还在向下滴着点点的血迹。 「飞云堡的人都被杀了,我在路上杀死了两个驭风者,从他们手下救回了一个叫王二的小兵。」皮五微笑着说。 「驭风者?」王孝杰大吃一惊:「难道是他们突袭了幽州附近的军堡,怪不得我派出的斥候都没有回来!」 第26页 「没错,他们突袭之后还放出两三个驭风者在附近巡查是否有漏网的兵丁,看来他们是不希望留下一个活口。」皮五恨恨的说道。 「但是被你杀死了两个驭风者之后,他们发现事情败露,所以就将攻击幽州的行动提前了!」 王孝杰紧咬钢牙:「这帮兔崽子!老子一定把他们全杀光!哦,对了,王二呢?」 「我本来想将王二带着来向大将军报信,但是等我们走到幽州附近却发现幽州城已经被突厥人团团围住,我只好将王二放在幽州城南面的破庙里,进来的时候再城南还发现了突厥人的伏兵,我只好杀了他们几个卫兵,然后从城墙上爬了进来。」皮五道。 「南门果然有伏兵!」王孝杰不禁暗暗吃惊:「围三阙一,想让我大军无法守城时从南门撤退,然后进行伏击,一举将我们歼灭,好狠毒的计策啊!」 王孝杰咬了咬牙,又问皮五道:「幽州城墙几丈高,你爬进来的」。 「哈哈,大将军您忘了我皮五之前的老本行啦!」皮五大笑起来。 王孝杰敬佩的看了皮五一眼:「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你没有独自逃命,还冒这么大的风险回来给本将军报信,我王孝杰没有看错人!」 「皮五的命是您救的,皮五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皮五道。 「好兄弟!」王孝杰拍着皮五的肩膀:「我打算向朝廷发加急搪报请求救援,但是眼下幽州被围,突厥人恐怕是下决心要拿下幽州了,这搪报如果送不出,这十几万的幽州军民恐怕都要惨死在突厥人的铁蹄之下!」 「交给我吧!王将军!」皮五请命道:「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神都!」 「好!」王孝杰将奏摺小心翼翼装进了防水的羊皮袋子,郑重的交给了皮五:「如果你路过云州,请告诉驻守云州的武三思,皇上支援幽州的圣旨一定会下达,让他务必先带兵绕道围攻幽州的突厥人后方,和我里应外合,一举粉碎突厥人的进攻!」 「皮五遵命!」皮五一拱手,退出了大厅。 王孝杰来到院中,大声喝道:「将军府中所有男丁,凡是拿得动武器的,都跟老子去守城!」 第18章 血案真相 裊裊的青烟从精美的兽头香炉中缓缓的升起,散发到装饰华丽精美客厅之中,令人不禁迷醉。 张昌宗贪婪的嗅着这异国进贡的香料,自恋的抚摸着自己洁白如雪的皮肤,仿佛吸食毒品一般。 过了一刻钟,他在满足的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对坐在旁边的胡喜乐道:「胡公公,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胡喜乐坐在下垂手,谨慎的抬眼望了一眼这个暂时高高在上的男宠,强忍着内心强烈的厌恶,笑着答道:「已经完成了,我已经按照张大人的吩咐,给陛下餵了迷魂散,保证让陛下既不会死,也不会清醒过来!」 「呵呵呵!」张昌宗尖声笑道:「胡大总管,昌宗的计谋如何啊?」 「张大人您足智多谋,令老奴佩服之至啊!」胡喜乐奉承道。 张昌宗看了看一眼俯首帖耳的胡喜乐,心里骂道:「这个老东西,要不是被我捏着把柄,估计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此刻心里正在骂我吧!」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沉,道:「太医那边呢?张文仲打点好了吗?(註:张文仲、李虔纵、韦慈藏都担任过武则天的御医,被称为「御医三杰」,张文仲一直在宫中看病,最后还升任尚药局的最高领导奉御,一直到去世。)」 「这个张文仲,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胡喜乐拧了拧眉头道:「这个人胆子很小,而且很怕事,老奴没有十成的把握,不敢擅自做主,唯恐坏了您的事儿啊! 所以恐怕张文仲这边还得张大人您亲自出马,毕竟你们都姓张,恐怕还是本家咧!」胡喜乐笑着说。 「这个老王八蛋!」张昌宗心里怒道:「非要把我弄到人前,这样如果事情败露,他只是个从犯。哼!如果我六郎出事,我让你老东西也不得好死!」 想到这里,张昌宗笑道:「胡公公所言极是啊!如果我们想控制皇上,保证事情的隐蔽性,张文仲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我会亲自会会他的,不过还是请胡大总管您邀请他晚上来我这赴宴,咱们一起商量大事,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您不会连这点小忙也不帮吧!」 胡喜乐心道:「果然是个歹毒小人,等洒家抓到你的把柄,非要让你连本带利的全给我还回来!」 想到这里,胡喜乐随即笑道:「请张大人放心!老奴马上就去!」然后一挥佛尘,闲庭信步的往门外走去。 「你这个老阉人,还是逃不出我六郎的手掌心!」张昌宗满意的笑道。 「张大人!万虎来了!」外面的下人通报导。 「哦?!」张昌宗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声道:「快让他进来!」 「张大人,听说宫中连发血案,您还好吧!」万虎道。 「有您万队长守着宫中的安全,我六郎有什么好怕的?!」 张昌宗与万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张昌宗一边笑一边警惕的来到门外,看到四周没有人,小心的关上了门窗。 「张大人,您放心,您的府邸我已经派靠得住的心腹守住了,一个苍蝇也飞不进来!」万虎轻松地说道。 「万大人,您也知道,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如果失败,那是要诛灭九族的!」张昌宗正色道。 第27页 「可是如果做成了,那后半辈子的富贵不就手到擒来了吗?」万虎却不以为然的轻松笑着,继续说道,「我已经收到消息,吴文登和吴文忠两兄弟那边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配合我们的行动!」 「真的吗?」张昌宗一个激灵,然后激动的不停的搓手道:「真是太好了!有他们的配合,我们的大事已经成了一半!但是却不能掉以轻心啊!」 张昌宗的神色一敛:「虽然现在陛下疯了,但是狄仁杰、武承嗣和那些太子党的大臣们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没错,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万虎继续说:「所以太子的下人被杀,所有李唐的旧臣都会怀疑武承嗣意欲谋杀太子,然后武承嗣险些被刺杀,武姓的贵族就会将气撒在李唐旧臣的身上,至于狄仁杰嘛……」 万虎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就算处理武姓贵族和李唐旧臣的争斗也要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的吧!」 「啊!」张昌宗感觉一股凉意从脑后升起,「原来皇宫里的这些下人都是你杀的!你竟然还杀我的人?!」 万虎似乎不以为意:「为了成大事,杀几条狗,你张大人在意吗?」 「这……」张昌宗其实愤怒的并不是万虎未经自己的允许在宫内杀人,而是自己此时已经难以辖制万虎,如果说这个宫内的侍卫队长能够杀自己的下人,那么取自己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张昌宗只得陪笑道:「万大人,你说得对,牺牲几条狗真的不算什么!」 「其实这几条狗命还是物超所值哦!」 万虎依然保持着轻松的笑容,仿佛完全置身事外一般:「在杀他们的时候,斩掉了他们的左手和右手,让女皇陛下联想到了她害死的王皇后,这才引发了武则天内疚发狂,这是我也没有料到的!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哈哈。」 「原来皇上发疯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张昌宗恍然大悟,皇帝杀人无数,其心智无比强大,怎么可能轻松的就是去理智呢? 只有她害死的王皇后,和她亲手杀死的子女,才是她内心最大的魔障! 这个万虎太可怕了!起初自己拉拢万虎只是想在宫中多一个眼线,监视武则天的一举一动,并且配合自己的行动,但是现在看来,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自己很难控制这个万虎。 自己的秘密已经全暴露在万虎的眼皮底下,自己从制人的位置转到了被反制啊! 张昌宗想起自己刚才笑话胡喜乐的事情,感到十分讽刺,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了局面,殊不知早已落入了自己下属的彀中! 「张大人,您在想什么吶?」万虎笑着拍着张昌宗的肩膀道。 「我……我在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张昌宗支吾起来。 「小人也正等您的吩咐呢!」万虎冷笑道:「不过我觉得张大人您的计划很好,您就继续按计划去笼络御医张文仲,让他告诉群臣,陛下身体不适,不能临朝理政,需要耐心静养,所有政事全权委託您张大人处理。 然后宫内由我牢牢守住,您就可以模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然后伺机取而代之,荣登大宝!」 「荣登大宝……荣登大宝……」张昌宗反覆念叨着几个字,这几个字就像一杯芳香甘醇的千年美酒,让张昌宗迷醉不已。 他不止一次的盯着坐在龙椅上的武则天,幻想着自己也能够像她一样君临天下,藐视群臣。 「那时候谁都要对我六郎服服帖帖,我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没有人再敢看不起我们兄弟! 我要封我的哥哥当王!什么狄仁杰,什么张柬之,什么武承嗣,我要把你们统统杀掉!这天下是我张昌宗的!谁也夺不走!谁也不行!」 张昌宗的瞳孔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身体也伴随着激动的心情微微颤抖着:「没错,谁能让我当上皇帝,我就听谁的!」 「张大人……张大人……」万虎推了推张昌宗,张昌宗才醒了过来,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收敛了心神,正色道:「好!就按万大人您说的办!等我六郎荣登大宝,一定封您当王!」 「那我万虎就先谢谢陛下咯!」万虎笑着拿出了一张圣旨,恭敬的递给了张昌宗。张昌宗将圣旨摊开,刚刚平復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 「诏曰:朕近日龙体欠安,不能临朝理政。张昌宗忠勇多智,朕甚是信任,特破格封其为首辅大臣,总览朝政。望众卿尽心辅佐,保我大周江山永固!钦此!」 圣旨的左下角鲜红的印章更让人无法质疑这张圣旨的真实性。 「万大人您真是我的张良、萧何啊!」 张昌宗激动的拍着万虎的肩膀:「竟然连圣旨都为六郎准备好了!」 「您成事之后千万别忘了我万虎就行!」万虎笑道。 「放心,到时候咱们共享这大好的江山!」 张昌宗心里一阵悸动,顿时觉得皇帝的宝座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第19章 朝堂乱政 武则天因病不能临朝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朝廷中引发了巨大的混乱。 以张柬之等为首的李唐旧臣,希望武则天将天下提前还给李唐,力主太子摄政; 而以武承嗣为首的武姓贵族,则坚决反对,要求武承嗣总揽大权。 第28页 武姓贵族们果然以武承嗣被刺为由,攻击李唐旧臣,认为这是李唐旧臣为了反武兴唐而刺杀武承嗣,扫清太子当政的障碍; 而李唐旧臣们也以太子宫下人被杀,攻讦武姓贵族,说他们欲剪除李姓的血脉,谋害太子,意图不轨。 上阳宫内,只见武承嗣怒道:「我昨晚在府邸遇刺,险些丢了性命,连昨天去我府上做客的王大人都遭了歹人毒手! 这一定是你们这些李唐旧臣,希望反武兴唐,扶太子登基,所以才来刺杀我,扫清太子当政的障碍!你们真是歹毒!」 张柬之也毫不退让,振振有词的说道:「太子宫的下人被杀,难道不是你武承嗣做的吗?你们一定是觊觎皇位,意欲谋害太子,结果没有行刺成功吧!」 另一名大臣也站出来道:「谁不知道你武承嗣,收受贿赂,卖官弼爵,多次在皇帝面前恶意诽谤太子殿下,其实是为了你自己……」 「你们血口喷人!」武承嗣的怒道。 「你才是无中生有!」张柬之毫不让步。 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大太监胡喜乐大声的劝道:「各位大人!不要再吵了!皇上身体只是偶感风寒,暂时无法临朝理政,皇上让老身通知大家,罢朝十天,等皇上病情好转,立刻临朝理政!」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胡喜乐说的这是假话,但是谁都没有反驳,相互瞪着眼睛,悻悻的离去了。 两派大臣在朝堂上虽然吵得不可开交,可是私下里双方却并不煳涂。 罢朝之后,张柬之立刻秘密联繫了驻守京城的大将军李多祚,随时准备勤王,并辅佐太子登基; 而武承嗣也派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秘密联繫了自己驻守云州的堂弟,梁王武三思,让他时刻准备带兵前往神都,帮助自己夺取皇位。 一时之间,两派人物剑拔弩张,却又暂时归于平静。 这是因为李唐旧臣们生怕再次引起兵乱,生灵涂炭,故而对于动兵十分谨慎,毕竟太子还被皇帝软禁着,旁人难以接近。 万一太子有失,他们将失去最后的希望; 而武承嗣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自己的姑姑还在宫中,情况并不明了。 所以天平两边虽然都放着沉重的砝码,却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但是谁都清楚,任何一方如果显示出微小的优势,另一方就将陷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令两方都不敢行动的原因还有一个:皇上真的疯了吗?如果武则天只是表面装疯,暗中盯着他们的话,任何的不轨,都是自杀的行为! 所以谁能进宫见到皇上,又成了两方在这短短十天内努力的重心。 可是他们却统统的被总管胡喜乐以皇帝需要安心养病,不见任何人为由挡了出来。 这次贪财好利的胡喜乐却像一块石头一样,油盐不进,拒绝了所有的贿赂,令李、武两方都头疼不已。 年关将近了,神都洛阳的人们却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巨大的危机,还是喜气洋洋的张罗着过年的年货,等待着这一年中最喜庆时刻的来临。 而象徵着贞观之治的贞观殿内,武则天一人呆呆的坐在龙床上,她默默的抬头看着精美的皇宫壁画,壁画的内容是太宗皇帝祭天的场景:太宗手扶玉带,正在步入祖先太庙,他就这样器宇轩昂的走在祭天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随着神情极其谦恭的文武百官和威武壮观的军队列阵,而队伍的最后则是跪拜的万民,他们都身着华丽的服饰,显示着大唐的富足和国力的鼎盛! 一直以来,万民敬仰,如众星捧月的太宗皇帝一直是武则天努力的目标。 而如今,武则天却是众叛亲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清冷的贞观殿内。 张昌宗为了防止任何人接近武则天,派万虎的心腹守住了贞观殿,不许任何人入内,连服侍的宫娥太监都没有留一个,每天只让胡喜乐前去送饭,伺候皇帝的饮食起居。 而在没有笼络太医张文仲之前,他们也不敢擅自让张文仲给武则天看病,因为张文仲是大周太医院的权威,如果他检查出任何的问题并泄漏出去,自己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如果杀了张文仲,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快的将自己的目的暴露了出来! 「是时候会会这个张文仲了!」张昌宗心道。突然他又想起,昨晚让胡喜乐去召见张文仲议事,之后却因为万虎的到来,竟然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不好,不好!如果胡喜乐贪婪耍滑没有去张文仲那还好,如果去了我却没有见到张文仲,那我的计划就很可能全盘暴露!」 想到这里,张昌宗再也坐不住了,大声叫道:「去把胡公公给我找来!」 一盏茶的功夫,胡喜乐从门外信步闲庭的走了进来,瞟了一眼满脸不安的张昌宗,不紧不慢地问道:「不知道张大人唤老身前来有何吩咐啊?」 张昌宗道:「不知胡大人您昨天是否已经通知了张文仲前来我这里商议大事?」 「哎呀!」胡喜乐一拍脑袋,「对不住啊!昨晚老奴我一出门就被御膳房的人叫了去,说是问我宫中御宴的材料採办,御宴是每年皇上除夕宴请大臣们的重要宴会,所以老身一忙就忘记了,还请张大人您恕罪!」 「呵呵,胡公公您公务繁忙,昌宗怎敢怪罪,只是烦请您还要去张文仲那里通报一声,让他晚上来我这里商议咱们的大事!」 第29页 张昌宗故意将「咱们」说的很重,意思是拉张文仲下水并不是我张昌宗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此事不成,你胡喜乐也要受到牵连。 「放心!老身我这就去办!」胡喜乐依然一脸谦恭的笑容,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厅。 黑沉沉的夜幕再次如约笼罩了这座隐藏了无数秘密的皇城,太医张文仲拎着药箱,跟随者一个小太监往张昌宗的府邸走去。 张文仲年近不惑,身材略微发福,还留着一缕山羊鬍。由于长年在宫中行医,很受皇帝的器重,再加上张文仲性格圆滑,也很得大臣们的青睐。 张文仲不大的眼睛镶嵌在圆圆的脸盘上,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十分和善。 他笑眯眯的问前面的小太监道:「这张大人是怎么了?这么急着让卑职来,是不是身体有恙啊?」 小太监回头看了看张文仲一眼,谦恭地说:「张大人他今天确实不舒服,一直说是心口疼,让您赶紧去为他诊断一下!」 「哦!那咱们赶紧走吧!」虽然他走的比较慢,他还是抚了抚头上的汗水,催促小太监道。 「来,让我帮您拎药箱吧!」小太监觉得这个胖御医倒是个很可爱的人,主动说道。 「那就有劳公公您啦!」张文仲倒是不客气,将药箱递到了小太监手里。 转过御花园的小门,一小队巡逻的士兵将他们拦了下来,为首的士兵问道:「最近宫中血案频发,所有可疑人员都要检查!你们是谁,要去哪?」 拎着药箱的小太监十分不满,尖声叫道:「怎么!连我们张御医也不认识了?」 为首的士兵轻蔑的看了这个精瘦的小太监,仿佛看一只在大街上杂耍的猴子一般,拔出佩刀说道:「不管你是什么御医还是总管!除了皇上,任何人都要出示腰牌!否则立刻把你们抓起来!」 「哎呀呀,这位兄弟这是做什么?」张文仲急忙掏出了腰牌,恭敬的递上去,对小太监道:「这位巡逻的兄弟也不容易,大家互相体谅下嘛!」 「这位大人说的才像句人话!」为首的士兵边说边瞥了小太监一眼,那表情分明是说:你根本连个人都算不上!(古人认为: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太监由于遭受了阉割,所以被人们认为是不完整的人,最忌讳从这个角度揭短,故而小太监十分愤怒。) 「你这个下等的臭士兵说什么?!」作为服侍张昌宗的下人,这个小太监和自己的主子一样跋扈惯了,怎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他立刻蹦起来想要打为首的士兵,却被士兵们像拎一只待宰的小鸡一样拎在了半空中,样子十分好笑。 「干什么?!」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为首的士兵立刻将小太监丢在地上,摔的小太监差点打了个滚。 「万大人!这个小太监不出示腰牌!卑职正在检查!」士兵拱手道。 「这是张昌宗张大人请张文仲御医去治病的!你们好大的胆子!」万虎怒道:「张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得罪了他的人,你们以后还想在这宫里混吗?」 「万大人!我要告诉张大人!你的手下当中羞辱我,这就是对张大人的挑衅!我要让张大人禀明皇上,杀了这个王八蛋!」小太监从地上蹦起来骂道。 「哎呀,小公公您消消气!我万虎亲自向您赔不是啦!」万虎小心的拍着小太监身上的土,谦恭的说道:「我回去一定好好处罚他!给您出气,如何?」 小太监看了看万虎,连卫队长都亲自向自己赔礼,也不能太过了,于是他又掸了掸身上的土道:「既然万队长为你求情,洒家就不追究了!算你们幸运!」 然后转过身来对万虎作揖道:「万大人,洒家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您请便!」万虎恭敬的说道。 小太监又回头看了为首的士兵一眼,「哼」了一声,拎起地上的药箱,恭敬的引着张文仲往张昌宗的府邸去了。 第20章 赶尸客店 让我们把目光再次聚焦在神秘的南疆。 这支由商人、县令和军士组成的神秘商队带着几架空马车孤独的在南疆森林中行进着。 尽管年关将近,南疆的丛林中仍然是一片郁郁葱葱。崇山峻岭都被茂密的树木和荒草包围着,只是依稀能够看到往来商旅走过的痕迹。 吴文忠低下头,仔细观察着道路上的痕迹,大商人张林海走到吴文忠身后问道:「怎么了?老吴?」 「老张你看!」吴文忠指着地上的痕迹道:「这条道路是我们平时与施浪昭连接的唯一通道,你看这痕迹,还算新鲜呢!」 张林海仔细看了看,点头道:「不错,但是小弟以为,这恐怕不是商人的痕迹!李先生请您过来!」 张林海对李晖挥了挥手,李晖从队伍后面策马奔了过来,神色极其谦恭地问道:「张大叔您有何吩咐?」 李晖的礼貌让张林海不禁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李晖的角色是吴文忠的外侄,赶紧笑道:「来,张叔叔考一考你小子,你来看看这地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李晖低头仔细看了看,那是一行浅浅的马蹄印,还好最近没有下雨,脚印还清晰可见,他用手丈量了一下马蹄印的大小,脸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他盯着张林海道:「难道是……」 张林海郑重的向他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咱们这趟买卖恐怕十分兇险啊!」 第30页 吴文忠着急的站了起来,问道:「你们爷俩打什么哑谜,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吴你想,最近都没有六昭的商旅来我们这做生意。你再看,这蹄印的尺寸并不是普通的马蹄,而是六昭他们的战马!」张林海比划着名说道。 「吴大叔您再看这脚印的方向,正是向着姚州的方向,也就是说最近有蛮子的战马往姚州的方向跑,这只是一匹马的蹄印。」 李晖继续分析道:「您看这蹄印很浅,而且每个蹄印的距离十分接近,说明这马不仅跑得很快,而且骑马的人骑术很高超! 那么一个骑术高超的人骑着一匹六昭的良驹,在几乎已经断绝商旅的道路上往姚州的方向行进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懂了!」吴文忠一拍大腿:「这个人是一个蛮人的探子,去姚州刺探军情的!」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李晖点头道。 吴文忠和张林海对视了一眼,他们是多年的好友,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个年轻人太不简单了,他们两个在边境混了这么久,只能看出来是战马,而这个后生如此年轻就可以分析出这么多的信息,并得出如此重要的推论,实在是高深莫测啊! 李晖看了看两位「叔叔」,突然感到自己过于表现了,赶紧遮掩道:「二位叔叔,咱们是不是要派一个人去通知一下姚州府的大人们,让他们做好防范啊?」 「贤侄你说得对!」吴文忠点头称是,对身旁的中年男子道:「赵师爷!你现在立刻回姚州府,通知长史大人,告诉他我们在六昭通往姚州的道路上发现了蛮子的密探,让他们一定要小心防范!」 「在下领命!」中年男子跨上一匹马,飞似的向反方向奔去了。 「不要停,我们继续前进!」吴文忠道:「我们很快就要进入蛮夷的地界,所有人都要小心防范,晚上两人一班值夜!」 「小侄遵命!」李晖翻身上马,往队伍的最后奔去。 虽然凤凰县和施浪昭(六昭之一)交界,但是依然有百里之遥,商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没过多久,浓重的墨色开始悄悄笼罩了这只神秘的商队。 「弟兄们!点起火把,我们在前面宿营!」吴文忠沖疲惫的商队喊道。 李晖从马上下来,对几个兵丁说:「你们几个分散开来,在四周布上铜铃!」 说完从身后褡裢里的拿出绳子穿上的铜铃,「分散在我们的营地四周!」 突然,一个马夫指着前方的密林喊道:「你们看!那里有一间客栈!」 几个人借着火把闪烁的火光往密林的深处望去,果然有一间木头搭建的两层小楼,孤零零的潜伏在商道的路旁,没有招牌,只有一盏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即将被黑暗笼罩的森林中明明灭灭。 更令人奇怪的是客店的大门很奇怪的向两边敞开着,仿佛随时欢迎客人的到来。 「轰隆隆!」浓重的夜色瞬间被激烈的闪电撕裂开,浓重的湿气瞬间蔓延到整个森林里,暴风雨要来了。 「这蛮荒之地的鬼天气就是这么怪!」张林海骂道。 「哎呀呀!」吴文忠马上捂住了张林海的嘴:「在这里别提鬼!小心真把鬼招来!」 「吴大哥,我没看出您还信这个!」张林海笑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吴文忠拿出身上的玉菩萨,小心的放在手里作揖道:「菩萨保佑!」 「世间哪有什么鬼!如果真的有,恐怕在人自己的心里吧!」李晖微笑着说。 如果是旁人,一定会被吴文忠臭骂一顿,张林海心说:「你小子还真会触霉头!」 让张林海奇怪的是,吴文忠竟然没有任何的不悦,而是呆呆的想了一会道:「李晖,你这话我感觉似曾相识啊!我也听一个人说过!」 「哦?」李晖赶紧转移话题:「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呵呵,我带几个弟兄去查看一下那家客栈,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就住进去避避雨!」 说完沖身后的人一挥手道:「你们几个,跟我去查看那家客栈!」 身后几个随从应了一声,拿上佩刀,跟着李晖往树林深处去了。 张林海看着吴文忠道:「老吴!我怎么不记得这里有家客店呢?」 吴文忠也奇道:「这条道咱们走了不下几百回了,也就是一个月左右没来,怎么盖起来了个客店?」 「不对!」吴文忠突然一拍大腿:「那个客店不是给活人住的!」 「啊?!」张林海惊道:「怪不得没有招牌,原来是死尸客栈!」 听到这句话,整个商队的人都吃了一惊,死尸客栈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活人住,这与当地风俗「赶尸」有关。 由于当地部族之间经常发生战争,汉族与当地的少数民族也是战争不断,而南方地形复杂,多山地丘陵,很难把尸体运回故乡安葬,从此便衍生出了赶尸这一行。 赶尸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炎黄二帝和蚩尤的大战,苗族的祖先蚩尤率带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阿普蚩尤对身边的阿普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如何?」 阿普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符节」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 第31页 于是阿普军师装扮成阿普蚩尤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在一阵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唿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去了。 死尸客店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它的大门一年到头都开着。 因为两扇大门的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尸体都在门板后面整齐地倚墙而立,赶尸匠赶着尸体,天亮前就达到「死尸店」,夜晚悄然离去,若是遇上大雨天不好走,就在店里停上几天几夜。 商队的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在商道的附近,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出现了一座死尸客店,真是奇哉怪也!张林海和吴文忠不禁为前去探路的几人捏了把汗! 第21章 边陲雨夜 暴雨如约而至,剎那间,瓢泼大雨将黑沉沉的的夜空与茂密的森林连成了一片混沌。 一声惊雷再次在空中炸开,将商队马儿惊得不断嘶吼,几个伙计合力拉住缰绳,才将马儿控制住。 「老吴,我们怎么办?」张林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要不我们去客栈躲一躲雨?反正这么大的雨,恐怕没有赶尸匠来吧。」 「不,等他们回来。」吴文忠摇了摇头,对随从说道:「大家把雨篷支起来,把马拴好,等探路的李晖他们回来,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去客店过夜。」 大家答应一声,各自忙碌起来了。 李晖看了看身后的几名穿着随从衣服的军士,这几位军士年龄都是三四十岁,表面上看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但是李晖却知道,这几个人一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看来吴文忠虽然看起来庸庸碌碌,但是心里并不煳涂。」李晖暗道。 几人的衣服已经被暴雨淋湿,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不适的声响,李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眼睛像一只猎豹一样紧紧的盯着那间诡异的闪着孤独灯火的客店,带着几名军士缓步接近着。 终于来到了客店门口,李晖沖身后的人做了一个画圈的手势,几人会意,分散将这鬼屋般的客店包围了起来,李晖拔出佩刀,从敞开的正门悄悄潜伏进去。 一楼的陈设很简单,进门的左手边是一个柜檯,上面放着那只摇曳着烛火的小灯,柜檯上却没有人。 右手边却是空空荡荡,甚至连一条歇脚的板凳也没有! 微弱的烛火随着不断入侵客栈的大风吹得忽明忽暗,李晖的影子被投在墙上,也不断的跳跃着,仿佛一只舞动的幽灵,在这诡异的黑暗中等待着什么。 「客栈还有二楼,我去上面看看!」李晖将刀口挡在身前,从柜檯旁边的楼梯往二楼走去,尽管李晖的脚步很轻,但是木质的楼梯依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楼梯上没有灯,李晖从怀里拿出火摺子吹亮,借着微弱的光,往二楼摸去。 二楼倒是与普通的客店无异,有三间客房,门都没有关严,李晖摸了摸门框,却没有灰尘,他顺着门缝往里面望去。 借着闪电瞬间的亮光,李晖发现屋里面并没有人,陈设也非常简单,一张木板床上,连床褥也没有,一张桌子和一把小板凳放在进门的空地上,他又仔细检查了其他两间房间,和这一间没有区别。 李晖点了点头,看来这里的确是一间空房。于是他从二楼往一楼走去,打算让商队进来躲雨。 想到这里,他收起了腰刀,大步往一楼走去,来到一楼的小厅,他没有停留,打算直奔商队而去。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冷冷的响起:「后生仔,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晖感到身后一阵凉意,赶紧转身,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老头手里拿着那盏小灯,正在警惕的看着他。 老头看起来已经很老了,满脸的皱纹几乎都拧到了一起,只剩下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仿佛修行千年的狐妖一般。 他的背部微驼,穿着汉人的服装,头上却包着六昭特有的头巾。 「老人家您是?」李晖不禁摸了摸自己身后的腰刀。 「你擅闯我的客店却反问主人是谁,你这后生仔太没礼貌了吧!」 老人微微抬起眼皮,一双小眼睛紧紧的盯着李晖,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哎呀!」李晖讪笑一声:「我们是姚州的商人,要去施浪昭採办一些特产,途中遇到大雨,路途难行,见到贵店,故而来探访一下。如果方便,我们想在这借宿一宿,避一避雨,不知老人家您意下如何?」 「你们走吧,这店不是给活人住的。」老头手里握着灯盏,头也不回的往二楼走去。 「不是给活人住的?难道您老人家是鬼吗?」李晖笑道。 「你这后生好不知礼仪,这家客店是给喜神和赶尸匠住的!」 老头有些发怒,沙哑的声音在摇曳的灯影中显得更加惊悚。 「这是赶尸客店?」李晖心里暗暗一惊,自己之前听说过赶尸客店,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怪不得一楼空空荡荡的,门板后原来是给死尸站立的,而二楼的客房是给赶尸匠歇脚的。 第32页 不过李晖并不放弃,继续恳求道:「老人家,您看这雨这么大,我们商队没个去处,我们可以加倍付给您钱,请您行个方便吧!」 老人嘆了口气道:「好吧,如果你们不嫌晦气,就过来吧,但是你们只能在二楼活动,不到天亮不能下楼,无论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能下来! 马匹绝对不能进客店,要离客店一丈以外,如果惊了喜神,大家可能都没法活着走出这家客店!」 「是!是!我这就叫他们过来!」李晖走出大门,往商队的方向走去。 吴文忠与张林海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接近,一个随从喊道:「是李晖兄弟来了!」 张林海赶紧迎上去:「李贤侄,怎么样?」 李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说道:「那是家赶尸客店,店主是个怪老头,我差点被他赶出来,不过我还是说服他让我们住一晚避避雨,给些银子就是了。」 张林海看了看吴文忠一眼,意思是别让弟兄们受罪了,哪怕是赶尸客店,也去避避雨。 吴文忠会意,点了点头,对商队道:「大家去那间客店避避雨!」 伙计们赶紧收拾东西,在冷雨中站了许久,身上已经湿透,纵然是常常到处奔波,也感到这雨淋得难以忍受,众人很快收拾完了,牵着马车往那闪烁着灯火的小客店走去。 路上李晖对大家道:「我们到了那里住在二楼,不到天亮不能下楼,无论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能进去,马也不能进客店,要栓得远些!」 大家奇道:「这是哪门子规矩?」 「都听李公子的,别这么多废话!」吴文忠吼道。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沉默着继续赶路了。 终于来到了客店,老头已经掌灯等着了。看着众人落汤鸡一样的狼狈相,老头依然冷冷的说道:「都去楼上吧,楼上有火盆,有便桶,不到天亮不要下来!」 吴文忠带着几个伙计上楼,分配住房,张林海嘱咐几个下人把马栓到一丈以外的空地上,为马儿搭好棚子,然后也匆匆上楼了。 李晖拿出十两银子,沖老人施礼道:「多谢老人家收留,小小旅费,不成敬意。」 老人没答话,将银子接下,示意他去二楼休息。李晖恭敬的又行了礼,往二楼去了。 李晖、吴文忠和张林海住在一间房,将其他的伙计分两间房安排好后,三人围火盆而坐,望着屋外的倾盆大雨,不时的伴随着轰隆的雷声。 三人各有心事,睡意全无,于是干脆一边烤火一边聊了起来。 吴文忠道:「李贤侄,您真的是李长史大人的亲戚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老人家说过?」 李晖微微一笑道:「我之前去神都参加武举,可惜学艺不精,没能考上,于是我便想到来投我的这个远房叔叔,想在这南疆讨一个空缺。」 吴文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张林海仔细观察着这个青年说话时的神态,感觉他毫无做作,并没有一丝说谎的样子,可是以这个青年气质却并不像一个庸才:他有着敏锐的观察和推理能力,考一个文官恐怕并不难吧!但是为什么要到这西南边陲吃苦受罪呢? 但是吴文忠和张林海联合起来轮流试探这个青年,李晖都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破绽,这让两人都无可奈何,自觉没趣。最后三人无话,便各自睡去了。 第22章 神秘失踪 「啪!」 武府的会客厅里,武承嗣将一只茶碗摔得粉碎,咬牙切齿道:「胡喜乐这个老东西,竟然阻止我见陛下!他好大的胆子!」 张光弼仿佛早已知道了这个情况,劝道:「武大人您何必着急呢?」 「我怎么能不着急!姑姑病了,我却见不到她,怎知圣意如何?如果说让这些太子党抢了先,威逼皇上让位给太子,那咱们的富贵可就真没戏了!」武承嗣怒道。 「我看未必。」张光弼摇了摇头。 「哦?那依你之见呢?」武承嗣问道。 「我们见不到陛下,他们李姓大臣也未必见得到。你没有感觉到,我们去找胡喜乐的时候,他的眼神中不时的闪烁出一种不安。」张光弼缓缓端起一杯香茗,呷了一口。 「说下去!」武承嗣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果说真的是皇上的命令,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把我们拒之门外。」张光弼说道:「但是他心虚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挟持了我的姑姑,然后控制不让我们见她?!」武承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 「我知道武大人您不敢相信,但是除此之外,有其他的可能吗?」张光弼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挟持我姑姑?!」武承嗣道。 「张六郎!」 「一个低贱的男宠,我姑姑的一条狗而已,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张大人您也太高看他了!」 武承嗣觉得这张大人今天是不是犯了煳涂,一个后宫男宠,任他怎么闹,他也掀起不起多大的风浪。 「不!」张光弼摇了摇头:「此人虽然惹人厌恶,心胸狭窄,但是城府很深,而且很喜欢笼络宫中的人,你还记得张昌宗的下人被杀一案吗?」 「死了几个下人,这种小事,我早不记得了!」武承嗣不屑道。 「我问过了当天协助狄仁杰查案的宫中卫士。」张光弼盯着武承嗣,继续说道:「其实他那天晚上是在请胡喜乐吃饭,还吃掉了两只异邦进贡的飞龙!」 第33页 「你的意思是他在拉拢胡喜乐?」武承嗣奇道:「谁都知道胡喜乐这个老狐狸,不被任何人收买,而且只进不出,想让他做点小事还行,挟持皇上,他胡喜乐未必敢做吧?」 「如果说胡喜乐也被他挟持了呢?」张光弼眼神一亮,闪到武承嗣的脸上。 「这……」武承嗣暗自思忖,突然眼睛一亮:「对啊!如果胡喜乐也是遭到张昌宗的挟持,那么他不敢让我们见皇上,却又没有皇上的命令一事就说得通了!」 「那我们以勤王为名,赶紧发兵去皇宫,救我姑姑出来!如果我姑姑死了,我就理所当然的打着为她报仇的旗号,杀光这些李姓大臣和太子!如果我姑姑还活着,我们就控制她,然后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武承嗣脸色潮红,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武大人!」张光弼用力的拍了武承嗣一巴掌,武承嗣瞬间跌坐在椅子上,他立刻不满的沖张光弼吼道:「张大人!你干嘛?!」 「不是我干嘛,而是你要干嘛?」张光弼怒道。 「我?」武承嗣大笑起来:「我要继承我姑姑的皇位,让我武姓的后人共享富贵!」 「情况尚不明朗,你就在这胡思乱想!我看你是找死!」张光弼低声吼道:「我问你,皇帝最倚重的人是谁?」 「狄仁杰啊!」武承嗣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因为他知道,狄仁杰为大周立过汗马功劳,而且既不偏袒太子党,更看不起自己。 再加之狄仁杰的文治武功,绝对称得起是武则天最倚重的大臣。 「那狄仁杰到哪里去了?!」张光弼问道:「连我们都猜得到皇帝可能被挟持,朝堂上我们和太子党吵得不可开交,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难道狄仁杰会坐视不理吗?!」 武承嗣一下冷静了下来,他「扑通」一声坐到了椅子上,仔细回味着张光弼说的话:「对啊!狄仁杰哪去了?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恐怕他正在暗处,时刻观察着那些想趁皇帝称病不朝时居心叵测之人,等到时机成熟,把他们一网打尽!」 张光弼鄙夷的看了一眼武承嗣,心道:「亏你还是皇上的亲侄,一点皇上的心机韬略都没有,满脑子除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就只会奢靡享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我张光弼才不会辅佐你这个蠢材!」 「对啊!」武承嗣立刻感到了此事并不简单,如果说狄仁杰在暗处观察,自己轻举妄动,入宫勤王,很可能被戴上逼宫的帽子,然后就会重演武周歷史上最常见的故事情节——「武承嗣带兵逼宫,意图谋反,凌迟处死」。 想到这里,武承嗣冷汗直冒:「张大人,以您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 「大张旗鼓地去相国寺里烧香为陛下祈福。」张光弼道。 「然后呢?」武承嗣询问的看着张光弼道。 「就这些,其他的什么也不做。」张光弼静静的说道。 「好吧!」武承嗣嘆了口气,「我明天就安排去相国寺为陛下祈福!」 即使是神都洛阳,也抵不过自然的规律,极目望去,万物凋零,瑟瑟的寒风让大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昏暗的暮色终于笼罩了大地,一架马车悄悄停在了狄府的大门外,车夫警惕的望着周围,确定没有行人之后,冲车上低声说了句什么。 车上下来一个人,他穿着黑斗篷,带着斗笠,悄悄的来到狄府门前,叩动门环。 不一会儿,狄府的门缓缓的打开了,开门的正是狄府的管家狄春。 狄春仿佛早已知道有人来访,对来人说道:「我家老爷回并州老家去了,请您等老爷回来再来拜访!」 来人掀起黑斗笠上的面纱,让狄春看了看自己的真面目,狄春却不以为然,小声道:「张柬之大人,老爷真的回并州老家了!过几天是老爷回家祭祖的时间,老爷前几天就启程了!」 张柬之吃了个闭门羹,只得闷声回到马车上,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张柬之的府里聚集着一批主张太子主政的大臣们,他们焦急的等待着张柬之的归来,如果取得了狄仁杰的支持,那么恢復李唐江山就大有希望了! 但是看到张柬之一脸的沮丧,他们都不禁失望起来,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狄仁杰竟然借回乡祭祖的理由失踪了! 在武承嗣与太子党大臣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张昌宗在自己的宫殿内,已经摆好了一桌上等酒宴等待着张文仲的到来。 虽然小太监帮张文仲拎着药箱,但是宫中路途遥远,又不许骑马坐轿,张文仲体态臃肿,不一会儿就央求小太监休息一会。 「小公公!咱们歇会!」张文仲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宫廷迴廊的扶手上,喘着粗气道:「我得休息一下!实在走不动了!」 小太监倒也不急:「那咱们就歇会。」 「多谢小公公!」张文仲感激的看了小太监一眼,突然他回头道:「你看那是不是胡公公的府邸啊?」 小太监看了看道:「没错,正是胡大总管的府邸。」 「能不能麻烦小公公去帮我讨一杯茶喝!我渴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张文仲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小太监心想:你这御医架子不小,不过毕竟是张大人要笼络的人,我还是得小心伺候着!于是他应了一声,往胡喜乐的府邸走去。 第34页 张文仲望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对走廊旁边的黑影道:「出来吧,跟了我一路了。」 果然从假山的后面走出一个黑影,来到张文仲面前,张文仲不由得吃了一惊,道:「是你!」 黑影止住张文仲的说话,示意他附耳过来,两人耳语一阵,黑影便又消失在了夜幕中。 张文仲嘆了口气,拍了拍屁股,望着端茶来的小太监道了个谢,将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跟着小太监来到了张昌宗府中,张昌宗早已恭候多时,见到张文仲满脸堆笑道:「张神医您终于来了,快请坐!」 「张大人您身体有恙,小人还是赶紧来为您诊断一下!」张文仲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药箱,小心地对张昌宗道:「路上遇到宫中卫队盘查,耽误了些时间,请张大人千万不要怪罪!」 「哪里、哪里,我都知道了!」张昌宗道:「昌宗最近心口总是觉得堵得慌,有时候还伴有隐隐的疼痛,不知是什么原因。」 小太监听到这里,立刻知趣带上门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张昌宗和张文仲两人。 「请张大人坐下,我来为您切脉。」张文仲从药箱里拿出了软垫,放在张昌宗手腕之下,闭目诊断起来。 过了一会,张昌宗担心的问道:「张太医您诊断出我是什么病了吗?」 「唔……」张文仲缓缓睁开眼睛道:「您最近有些肝火上升,郁气凝结,您是有什么心事吧!我给您开几幅清心去火的药,您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张昌宗笑道:「您觉得呢?」 「呵呵,张大人您博学多才,小人也深以为然!」张文仲自然不会得罪这个小人,微笑着奉承道。 「那您可知我这心药是哪一味呢?」张昌宗的笑意更浓了,让张文仲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可是张文仲还是稳住心神,说:「小人愚鲁,请张大人您明示!」 「我张昌宗的心药,就是您张文仲张大人啊!」张昌宗拉住张文仲的手说道。 第23章 刘府内应 张文仲惊讶的看着张昌宗道:「张大人,您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御医除了帮您张大人看看病,能有什么用。」 张昌宗满脸堆笑,「您如果能让昌宗后半辈子得到更多富贵,我张昌宗可不会亏待您的!」 张文仲纳闷道:「张大人,您的话我越来越不懂了,您已经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您还求怎样的富贵?」 张昌宗轻轻唿出一口气,正色道:「自然是那帝王的富贵!」 张文仲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心中的惊骇溢于言表。但张文仲毕竟是圆滑惯了,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逼迫自己镇静下来:「张大人,您开玩笑了,我这就回去,让他们准备药材。」说完拎起药箱就打算往外走,却被两个兵士挡在了门外,只得折返过来。 「张御医,我六郎可是没有将您当外人。咱们同姓张,也算是本家,如果您今天走出去,把我说的话告知天下,我岂不是要被株连九族吗?」张昌宗往前逼了一步道。 张文仲臃肿的身体一下坐回了椅子上,精緻的木椅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张文仲终于退无可退了。 「张大人您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张文仲的冷汗顺着肥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试探的问道。 「很简单,陛下病了,我需要您这位医术高明,名声在外的张大御医为陛下诊病,然后告诉天下,陛下只是偶感风寒,让大家静候陛下痊癒。」张昌宗道。 张文仲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朝堂上胡喜乐说陛下病了无法临朝,自己却迟迟不被召见去看病,看来皇帝已经被张昌宗控制了,他这是要拉我下水,借我的名义配合张昌宗控制朝廷啊! 「张大人,请您放过我吧!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张文仲赶紧跪下,磕头如捣蒜一般。 「如果做不成,株连九族;做成了,岂不是富贵无穷吗?哈哈哈!」张昌宗笑道:「张御医,您请放心,您的家人我已经派人保护起来了,您就放心大胆的跟着六郎成就一番大事吧!」 「你!」张文仲此时是敢怒不敢言,自己的家人看来已经被张昌宗挟持,以此逼自己就范啊!好卑鄙! 看着张文仲一脸的怒气渐渐转为惶恐,张昌宗觉得实际差不多了,问道:「想好了吗,我的张大御医?」 「我还有选择吗?!」张文仲脸色煞白的抬起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陛下。」 「张太医您也不用担心,如果我张昌宗富贵了,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张昌宗装作很友好的拍着张文仲的肩膀,心里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监控张文仲的家人,没想到这个傻太医竟然上当了! 不过瞒过去就好!他的嘴角得意的上扬了一下,然后带着张文仲走出门去,故意大声地说道:「张太医,皇上在等您!请随我来!」 张文仲把头低了下去,拎着药箱闷声不语地跟着张昌宗往武则天的住处走去。 不一会,张文仲与张昌宗已经来到了贞观殿前,望着这雄伟的气象,当年太宗皇帝澄清玉宇,激浊扬清的气魄仿佛又重现在张文仲的眼前,令他心中嗟嘆不已:没想到短短的几十年时间,李唐的天下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但如果让张昌宗这样的奸佞小人得了天下,更加违背了太宗皇帝的遗训啊! 第35页 他暗暗嘆了口气,看着前面因为挟持自己成功而得意的张昌宗,心里一阵悲凉,这种的卑鄙小人竟然如此得势,真是世风日下! 张昌宗来到贞观殿前,连招唿也不打,就直接推门而入。望着还在门口徘徊的张文仲,张昌宗道:「进来吧,张御医,请您为陛下诊病!」 张文仲拎着药箱,走进了壮观的贞观殿,却发现一个伺候的宫娥太监都没有,更令他为武则天唏嘘:堂堂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镇压了无数叛乱,没想到祸起萧墙,最后栽在了一个小小男宠手里,真是百里之堤,溃于蚁穴! 「来,陛下在等您!」张昌宗道。 张文仲来到内室,看到面容憔悴,蓬头垢面的武则天捏呆呆的坐在龙床上发愣,他的心里一阵难过:武则天虽然过度杀伐,但是却慧眼识才,爱护百姓,令张文仲敬服,没想到此时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他轻轻的走到武则天身边,唤了一声:「陛下,御医张文仲前来为您诊病!」 然后跪在武则天身边拿出了诊脉用的软垫,将武则天的手腕轻轻的放在软垫上。 「陛下,微臣得罪了!」张文仲轻轻的将手指搭到武则天的手腕上,诊断起来。 张昌宗站在一边望着对待武则天如佛祖一样虔诚的张文仲,心道:「终有一天,你也会这样来伺候我六郎!哼!」 张文仲闭目仔细的诊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然后转身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给陛下吃了迷魂散?!」 「啪啪啪!」张昌宗一脸奸笑的鼓起掌来:「不愧是当朝第一御医!一下就被您看出来了!」 「张昌宗你好大的胆子!」张文仲怒道:「毒害皇上,是要株连九族的!」 「没错!」张昌宗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盯着张文仲道:「自从吃下了你张御医的药之后,陛下就变得痴呆起来。原来张御医对陛下一直心有芥蒂,想要恢復李唐,所以趁陛下生病,故意将治疗风寒的药换成了迷魂散,毒害陛下,意图与支持太子的李唐大臣扶植太子上位,共同谋反!」 「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张文仲没想到张昌宗竟然无耻到了如此的地步,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进了张昌宗的门开始,这一切都已经被设定好了,自己则一步步地掉入这个居心叵测的骯脏男宠的彀中! 「好了,面对现实吧!我的张御医,和我一起共享富贵不好吗?」张昌宗笑道:「请你回去后大张旗鼓地告诉太医院,皇帝偶感风寒,后续的药里都要加入迷魂散,等皇上彻底失去意识,我就取而代之!哈哈哈……」 而在皇城的另一端,血案的阴霾还没有完全散去,李贤太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他静静的推开精美的雕花轩窗,一轮明月悄悄的爬上了自己种植的瓜果枝头。 尽管皇帝对太子宫的供给十分丰富,但是太子李贤还是坚持每日在宫中种植瓜果蔬菜,浇水施肥,除草收穫等工作都是亲力亲为。 李贤不时委婉地告诉皇帝和那些狂热的復辟大臣们,自己早已无争权夺利之心,希望不要再因为皇位的争夺造成国家更多的损失。 回想起自己的哥哥李弘,如此的贤明、仁慈,却英年早逝,常常令他感到痛惜不已。 他突然回想起李弘死之前,曾经接到了母亲的诏命。在去见武则天之前,李弘曾经来找过他,意味深长的对他说:「贤弟,我体弱多病,恐怕命不久矣,你生性善良,朴实单纯,不懂这朝堂上的黑暗,为兄却要奉劝你一句:一定要保住这份单纯和善良,不要参与政事,因为这样才能让你更好的活下去!而你只要活下去,我们李家就还有希望!」 李贤那时年龄还小,此时他才明白,那是他在向自己做最后的诀别啊! 李贤的眼泪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流到精美的长袍上,他抚着攀到窗户的瓜蔓,轻声吟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太子殿下!」身后一个人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哽咽的拜道。 「张大人,您怎么来了?」李贤抹了抹泪水,转身将身着黑斗篷的张柬之搀扶起来,小心的关上窗户,轻声责怪道:「张大人,您知道夤夜私自会见太子,这可是意图谋反啊!」 「我张柬之顾不得这许多了!」张柬之道:「太子殿下,您知道么?当今皇上已经染病无法临朝了,而我们曾多次觐见,都被胡喜乐挡了回来,这局势恐怕大有玄机啊!」 「母后病了?」李贤惊道:「那我得去看看!」 「哎呀我的太子殿下,您实在太天真了,您怎么知道她是真的病了,或者是准备对您痛下杀手呢?」张柬之嘆道。 「无论是真是假,我身为人子,就要尽孝。」李贤正色道:「这也是太宗皇帝认可的立国之本啊!」 「如今朝廷混乱,武承嗣早就跃跃欲试,想要篡夺皇位,谋杀太子您。之前您的下人被杀,不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吗?!」 张柬之激动地拉住太子的袍袖,接着说道:「如今我已经联络好了兵马,只要您太子一声令下,我找人将您抢出宫去,然后发兵讨逆,先剪除武氏的孽党,然后攻入宫中,将神器再次还与我李唐!」 「张大人,李贤多谢您的好意。」李贤一拂袖子,转身坐下,淡然的说:「可是我李贤早已看透了这些不必要的争夺,既然母亲喜欢天下,给她又有何不可?只要百姓安康,天下太平,谁主江山又有何区别?」 第36页 「太子,你?!」张柬之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后退了一步,厉声道:「难道你不是太宗皇帝的子孙吗?难道你忘了武氏诛杀我太宗子孙,夺我李唐江山的耻辱了吗?」 「我李唐的江山不也是从隋朝的皇帝手中夺取的吗?如果隋朝遗民们都如此痛恨我们,时刻准备找我李唐的子孙復仇,我们李唐的天下又怎能万世相传?」李贤颤声道。 「这……」一向善辩的张柬之竟然犹豫起来。 「现在我们北有突厥,南有六昭,西有吐蕃,他们时刻觊觎我们的国土。如果因为我李贤要復辟李唐,而削弱了国力,导致外族入侵,我李唐的百姓又不知要遭受多少涂炭啊! 这样山河破碎,百姓妻离子散的江山,我李贤即使是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张柬之呆呆的立在那里,他没有想到这个貌似孱弱的太子,竟然有如此广阔的胸怀!这才是真正的太宗子孙啊! 「张大人,请您赶快离去吧!」李贤道:「今晚的事情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张柬之再拜,然后静静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24章 凶途遇险 王二躺在破庙的草堆里,怀里还揣着皮五的水袋和干粮。他牢牢记住皮五的话,没敢生火,而是忍住寒冷,浑身哆嗦的藏在稻草里,保存着仅有的一点体温。 突然,他听到门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他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藏到了神像后面,然后悄悄的露出一双眼睛,往外探查着。 借着屋外的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一个穿着狐裘的突厥人和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来到了破庙之中,黑斗篷的人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王二赶紧将脑袋缩回去,这两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杀气,令王二感到不寒而慄。 脚步声缓慢的接近着王二的藏身之处,王二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控制着自己的唿吸,尽量缩在佛像的阴影之中。 「口天兄,您也太过小心了!在这破庙之中,哪有别人,就算有,我谅他也进不去这幽州城!」突厥人道:「这幽州四面都被我突厥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留下这南面一个口子,也设下了伏兵,只要王孝杰守城不力,引军突围,我们就能将他们完全消灭!」 「计划未成,还是小心些好!」黑斗篷答道:「现在估计朝廷还不知道幽州被围的事情,而我们还必须要让他们知道!」 「没错!只有这样,你们的皇帝陛下才能逼着云州的武三思引兵来援,我们再来一个围城打援,把大周在北方的兵力一锅端!哈哈哈!」穿着狐裘的突厥人大笑起来。 「我过些日子亲自去京城报信,你一定安排好守卫,给我放出一个口子来!」黑斗篷道:「还有,让你的人对幽州围而不攻,但是戏做的一定要像!要让王孝杰时刻感到,我们即将夺取幽州!」 「放心,口天兄!在下一定安排的天衣无缝!」 两人语毕,又急匆匆的出了破庙。 王二心想,没想到自己被皮五藏在破庙之中,竟然听到了这样的阴谋,那个头戴黑斗篷之人一定是幽州城中的内奸,口天兄?这个称唿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不一会儿,只听得外面有人轻声唤道:「王二兄弟,你还在吗?」 「皮五哥!我在佛像后面!」王二轻声道。 「你还好吧!怎么不在稻草堆里取暖,跑到佛像之后?难道有人来过?」皮五问道。 「没错!皮五哥,我刚才听到这大殿之内,两人再商议诡计,谋我幽州啊!」王二搓了搓冻得麻木的双手,继续说道:「一个黑斗篷的人是幽州城里的内奸,他勾结突厥人,说过几天故意出去报信,让皇帝调动云州武三思的大军来援救幽州,然后他们在半路埋伏,打垮援军,再回头攻取幽州!」 「围城打援,好狠毒的计策啊!」皮五攥紧了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还有,如果王孝杰大将军引军突围的话,他们放开了南边的城门,在城下设了伏兵,会将大将军一举歼灭!」 「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皮五道:「而且我已经告诉大将军,一定要固守待援,大将军正是派我去先去云州让武三思来救援,然后直奔京城,告知陛下此事的!」 「皮五哥,让王二和您同去吧!」王二纳头便拜:「我王二的命是您救得,我王二的弟兄们是突厥人杀的,所以请您给王二一个机会!」 「好,我们先去云州,告诉梁王武三思,让他小心防备,不要出兵,然后直奔京城,把幽州军情告知陛下!」皮五道。 「遵命!」王二拿起皮五缴获的驭风者的弯刀,插在腰间:「咱们现在就出发!」 两人在庙里吃了一些干粮,收拾好行囊,不知不觉间,天上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来,北风呜咽着将雪片狂乱的吹着,天地间白茫茫的连成一片。 「皮五哥,您的功夫这么好,怎么会只是一个斥候呢?」王二问道。 皮五沉默了一会,轻轻拭去脸上的雪花,低声道:「你听过野狼帮吗?」 「幽州和突厥部族之间的响马?」王二奇道,「他们经常袭击突厥的军队和营地,不是已经被突厥人报復,全杀光了吗?」 「没错,其实我并不叫皮五,我之前的外号是——独狼。」皮五转过头去,不再答话。 第37页 王二心里剧烈的震颤起来:独狼的大名无人不知,他是汉人出身,刀法出众,一把短刀独步天下,却不愿为国效力。 独狼在幽州落草为寇,做了无本的买卖,虽然他们劫富济贫,却从不伤人性命。 后来突厥人经常袭扰大周,独狼的弟兄们竟然主动从幽州以南将势力范围移到了幽州以北,常常在大周军队和突厥交战时袭击突厥的运输队和后方,让突厥人头疼不已。 虽然大周的官方不愿承认,但是幽州的军人暗自对独狼帮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后来听说,突厥人重兵围堵他们,然后用驭风者袭击了独狼的驻地,将所有的人剔成了白骨,帮主独狼也不知去向。 没想到独狼竟然投到了王孝杰的帐下,做了一名斥候! 怪不得他在面对驭风者时如此的淡定,想必他在逃出突厥人袭击的时候,一定经歷了一场恶战吧! 「王二兄弟。」皮五转过身来,突然叫住了王二:「他们的对话中,是怎么相互称唿的?」 「唔……」王二回想了下,道:「那个穿狐裘的突厥人喊那个黑斗篷作「口天兄」。」 「口天兄……口天兄……」皮五不停的反覆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他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停住了。 王二没有反应过来,撞到了皮五身上,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他诧异的问道:「皮五哥,您怎么了?」 「不好!内奸竟然是他!」皮五转过身焦急的对王二道:「王二兄弟,我要马上回幽州告诉王孝杰大将军内奸的事情,让他好生提防,你继续往云州走,一路上留下记号,我很快会追到你!我没有见到你之前,千万不要独自去找武三思!切记,切记!」 说完,皮五将短刀插在腰间,大步流星的往幽州赶去,留下王二在雪地里不明就里,只得拍拍身上的雪,继续往前赶路。 皮五像一只雪豹,飞速的在树林间穿行着,他不敢从大路走,如果遇到了突厥兵,陷入缠斗将会十分麻烦。 尽管十分焦急,他还是尽量放轻步伐。凌厉的风声掩护着他的行进声,大雪掩盖着他的足迹。 「口天兄,口天者——吴也!」他刚才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幽州长史吴文登! 能够接触到王孝杰的高级官员中只有他一个姓吴,如果吴文登打开城门,与突厥人里应外合,幽州定然不保! 再快些,再快些!皮五全然不顾风雪如刀割般在脸上划过的疼痛,记得有一个人对他说过:「不用去理会疼痛,那只会降低你的速度和力量!」 他的脑海中不禁清晰地闪现出那个人的影子,当年狄仁杰率领大军来幽州击破蛇灵总坛,皮五被错当蛇灵杀手,遭到了围捕,当皮五连续4次冲出官军包围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皮五看到那个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型消瘦,脸色黝黑,一副中下级军官的摸样。 可那人身怀绝技,用轻功整整追了皮五一百多里,然后再与皮五缠斗,仍然丝毫不落下风。 他手中有一把链子刀,刀柄上安装了机括,可以将刀头瞬间弹出刀柄,当成飞镖使用,正是因为不知道这把刀的秘密,皮五差点丧命。 最终皮五败在了那个人的手下,将自己打劫客商的事情向这位年轻的军官坦白。 令皮五没想到的是,年轻军官并未讲皮五抓回大营,而是和善的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如今突厥人时刻袭扰我大周,弄得边境黎民涂炭,战火频仍,你既然功夫了得,又带着这么一帮身怀绝技的弟兄,却在这里打劫我们自己的商旅,实在令人齿冷! 我这次放了你并不是纵容你,希望你带着弟兄们到幽州以北,去袭扰突厥人的后方和运输队,如果我再发现你们打劫我们的百姓,定然将你们碎尸万段!」 皮五深受感动,当时向这位军官发誓,再也不会袭扰大周百姓,从今天开始举寨搬到幽州以北,配合官兵防御突厥人的袭击。 临行时年轻的军官将自己的链子刀送给了皮五,对他说道:「希望你用这把刀保护更多的大周百姓!」 「壮士请留下姓名!如有用得着我皮五的地方,我定当厚报!」皮五拜谢道。 「呵呵,我叫李元芳!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军官一跃而起,返回军营去了。 「李元芳,我一定帮助王孝杰大将军守好我西北边疆!」皮五暗暗的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 第25章 扑朔迷离 大将军王孝杰立在幽州城头上,手中紧紧的攥着腰间的宝剑。 放眼望去,幽州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突厥士兵,他们十分有组织的轮番休息,对幽州进行车轮进攻。 城下已经满是突厥人的尸体,他们十分有序地将尸体抬回去,然后围绕尸体站成一圈,一边唱着听不懂的歌曲,一边将尸体焚化。 身后的吴文登皱了皱眉,问道:「王大人,这些突厥人在唱什么?」 「唔,这是突厥人的葬礼仪式,在突厥人看来,战死沙场是最高的光荣,他们借着为死去的战士举行葬礼,一边超度他们的灵魂,一边激励生者的斗志。」王孝杰道。 「竟然是这样啊!」吴文登恍然大悟:「这蛮族的规矩真是令人咂舌。」 「不过最令我奇怪的却不是这件事。」王孝杰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眼神中涌出浓浓的忧虑:「吴长史,你不觉得突厥人的进攻很奇怪吗?」 第38页 「很奇怪?」吴文登想了想,还是拱手道:「下官愚钝,请大将军明示。」 「突厥人此次来势汹汹,而且兵力多于我们数倍,但是他们的攻击给我的感觉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我们的士兵都已经无力守城,他们竟然在最后的关头撤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王孝杰道。 吴文登点了点头:「经您这么一提醒,下官也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会不会是颉利可汗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在星夜兼程,来阻止他们?还是说我们的援军即将到来,让他们不敢全力攻击呢?」 「不!」王孝杰抚了抚自己的长须,摇头道:「如果是担心援军前来,就更应该抓紧攻城,在援军尚未到来的时候,将幽州拿下,或者将幽州抢劫一空,或者依幽州之高墙坚城而据守,等待挥剑南指,进军中原!」 「说得有理。」吴文登点了点头:「说到援军,不知大将军是否已经派人求援了?」 「我已经派了一个斥候前去向驻守云州的梁王武三思求援,我已近叮嘱斥候,先找武三思让他引兵来到突厥人后方,然后我们里外夹攻,一举解幽州之危!」王孝杰道。 「哦?」吴文登眼中精光一闪:「您已经派人去求援了?现在幽州被围,难不成您是派他从南门出去的?」 「呵呵,吴大人果然聪明,现在只有南门还没发现突厥人的痕迹,所以我只好派他从南门潜出城去求援。」王孝杰道。 「可是大将军您不觉得南门很奇怪吗?」吴文登道:「突厥人兵力如此充足,怎么会放弃南门不围?此乃围三阙一的战法,三面夹攻让我们被迫从南门突围,然后在南门外设下伏兵,将我们一举消灭!您派出的斥候恐怕凶多吉少啊!」 「唉,您说的这话我又何尝不知!」王孝杰嘆息道:「但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幽州落入突厥人之手啊!幽州乃我大周北方重镇,丢了幽州,你我如何向皇帝交待?」 「我愿出城为将军求援!」吴文登突然拜道:「王大人您素与武三思有隙,且没有皇上的命令,武三思断难出兵。目前只能先去神都,请得陛下懿旨,然后迴转云州,强令武三思出兵解围!」 「吴大人,您开什么玩笑?」王孝杰道:「您是一个文官,又不会舞刀弄枪。您是幽州的长史,统筹庶务,还要协助安抚百姓,我怎能让你这样去送死?」 「将军!吴某虽不才,却也学过些武功,我可以穿上突厥人的衣服,从他们的营地中熘出去,请王将军给我一个报国的机会!」吴文登拜倒在地。 「大将军!」一个亲兵跑了过来,与王孝杰耳语一阵,王孝杰神色一凛,转身对吴文登道:「吴大人,您容我考虑一下吧!」说完转身跟随亲兵去了。 王孝杰疾步往将军府奔去,进了会客厅就见到一个清瘦的身影在哪里静静地伫立着,王孝杰走到他近前,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人转过身,与王孝杰密谈起来。 夜幕再次笼罩了这荒凉的塞北大地,而幽州城外却被突厥营地的火光照的如白昼一般,只有南门在黑暗中沉默着,如死一般的寂静。 只见幽州南门的城墙上,悄悄放下了一个大竹篓,几个士兵小心的把竹篓放到城下。 不一会儿,从竹篓里爬出一个人来,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然后从竹篓中拿出一个包裹,紧紧的绑在北上,往南走去。 背着包裹的人没有选择小路,而是大摇大摆的从大路往南行进着。 突然,从大路两旁涌出几十个突厥士兵,他们将背包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个突厥人用生涩的汉语问道:「你是何人?」 背包人却淡然自若,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递给了士兵,说道:「我是幽州长史吴文登,是奉你们莫啜首领之命,前去云州送信的!」 为首的士兵恭敬的将令牌还给了背包人,恭敬的从身后牵了一匹马,把缰绳交到了此人的手中,又施礼道:「吴大人,我们奉首领之命恭候多时了,这是莫啜首领为您选的两匹好马,让您中途可以换马,马上的褡裢里还有些干肉和银两请您笑纳!」 背包人毫不客气的接过缰绳道:「替我谢谢首领,我吴某人这就快马加鞭,直奔云州!」 说完一步跨上骏马,又牵着另一匹马,转投小路,往南奔去了。 不出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名大周士兵,在风雪中行进着。 士兵听到马蹄声,警惕的往后看了一眼,随即喜道:「皮五哥!你赶上来了!」 背包人勒住缰绳,干练的从马上跃下,不是皮五又是何人? 王二笑道:「你还弄了匹马!咱们骑马去云州报信去!」 「不急!」皮五从马上的褡裢里拿出干肉和酒壶,递给王二:「你先喝口酒,吃点干肉暖和暖和。」 「好咧!」王二倒也不客气,结果酒壶痛饮了一大口,塞北的烧酒如寒风一样烈,让王二浑身都温暖起来,王二又拿起一块干肉,大嚼起来。 两人不一会就喝了半壶酒,吃了一大块干肉,王二满意地说道:「咱们走!」皮五却调转马头,欲往北行去。 「皮五哥,咱不是去云州报信吗?为何要去北方,那可是突厥人的领地啊!」王二问道。 「王二兄弟!」皮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羊皮袋,小心地交到了王二手里,正色道:「这是大将军发给陛下的紧急军情搪报,你直接送到京城,交给张柬之大人!」 第39页 「那你呢?」王二奇道。 「我要去北方,找一位朋友来救幽州!」皮五来不及解释,跨上马,对王二道:「兄弟,没时间详细和你解释了,事关我大周的存亡,你一定要把奏摺面呈张大人!」 王二神色凝重,拱手道:「请五哥放心!我王二定不负您的期望!」 「好兄弟!保重!」皮五在马上拱手抱拳,胯下一催,骏马往北绝尘而去。 将军府里,王孝杰在后堂的密室中据案而坐,他的对面被铁链锁住的正是幽州长史吴文登。 王孝杰浓眉倒立,怒道:「没想到你竟然勾结突厥人,企图谋我幽州!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做?」 吴文登却丝毫不憷,直视王孝杰道:「你说为什么就为什么吧!」 「啪!」王孝杰的巴掌大力落到了吴文登的脸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还伪造圣旨!你们是以幽州为钓饵,骗梁王武三思引兵来救,然后你们再半路截杀武三思大军,最后你们再攻下幽州,挥剑南指,是与不是?」 「王大将军您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让我再说一遍呢?」 吴文登坐在椅子上,斜眼看着王孝杰道,随即,他又阴狠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王孝杰怒道:「你的事情已经败露,你还想活吗?」 「我是笑你蠢!我想你的斥候早就被埋伏在南门的伏兵杀了吧,恐怕武则天还没收到消息,你王孝杰就要为国捐躯了!」吴文登笑道。 「呵呵!」王孝杰笑道:「此事不劳你吴大人费心,我已经安排皮五带着你的假圣旨和令牌出城,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可嘆!可悲!你以为皮五是神仙吗?」吴文登笑道:「就算我的计谋被你发现,即使武三思不来救你,到了正月初十,我们将攻破幽州,然后再下云州,一样能够灭了武则天的江山!恐怕你看不到武则天的死了,因为你肯定死在她前面,哈哈哈!」 「正月初十?」王孝杰心中暗暗一惊,还有五天就到正月初一了,只剩下十五天时间了,他心中默默的念道:「皮五,你能做到吗?」 第26章 夜探赶尸 看着张林海和吴文忠相继躺下,李晖也和衣而卧,躺在窗边的躺椅上,静静的看着这无边的雨夜。 「轰隆隆!」闪电愤怒的划破了这诡异雨夜的天空,借着闪电短暂的亮光,李晖看到一个奇怪的队伍,以缓慢整齐的步调往赶尸客栈行进着。 为首的汉子手中拿着一个铜铃,边走边摇,后面跟着十几个穿着黑斗篷的人。 令李晖奇怪的是一般人在大雨之中看见客栈一定是紧走几步甚至疾奔而去,而这几个人却不紧不慢的跟着摇铃大汉的锣声,往前客栈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着。 李晖轻轻的推了推两个刚睡着的人,张林海和吴文忠不满的睁开朦胧的睡眼道:「贤侄,怎么了?」 李晖示意他们禁声,指了指窗外,两人顺着李晖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一队人已经来到了客店门口,正在列队进入。 「呸呸呸!」吴文忠轻声吐了几口:「真晦气!遇到赶尸的了!」 张林海笑道:「咱们住的是赶尸客店,人家赶尸匠才是正主儿,吴老哥您忘了?」 「小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赶尸,好想下去见识一下啊!」李晖道。 「胡说!」吴文忠轻声斥责道:「赶尸有什么好看的!如果诈尸,我们这些人都跑不掉!」 「呵呵,好奇心人皆有之,不过李晖贤侄,这次我奉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二楼睡觉,等到明天继续赶路。」 张林海奉劝道:「不说尸体,就是赶尸匠也能把你吓个半死!」 「若是鬼魅吓人也就罢了,人吓人却是为何啊?」李晖奇道。 「贤侄你不在南疆,不知这赶尸习俗倒也不奇怪。」张林海娓娓说道:「赶尸匠的徒弟都是必须相貌丑陋,貌丑才能让人和牲畜不敢接近,避免了很多的麻烦,如果有生人和狗猫接触尸体,很可能会引发诈尸,或者毁坏尸体。」 「原来是这样!」李晖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二位叔叔提醒,我还是少生是非,二位叔叔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又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张林海和吴文忠看了看李晖,也躺下睡去了。 不一会儿,张林海与吴文忠都传出了轻轻的鼾声。李晖悄悄从椅子上起身,脱去靴子,蹑手蹑脚的推开了房门,一步一步的往楼下走去。 他将佩刀插在腰带上,然后踮着脚顺着楼梯的方向往一楼看去。 只见几句尸体已经整齐的排在了门后,赶尸匠与店主老头在小厅的中央正在烤火。 闪烁的火光映在赶尸匠的脸上,那赶尸匠四十多岁,脸上的褶子却像老人一样,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 他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藏着一包符,已经被雨水打湿,赶尸人却毫不在意。 「老储,怎么今天客店里住了生人?」赶尸匠问道。 「嘘!」老头示意赶尸匠禁声,然后警惕的往二楼的楼梯走来,李晖想不到老头竟然如此防备,赶紧将头缩回去,老头却并没有上二楼的意思,只是确认二楼没有声响,便回到了火盆前,说道:「十几个商客,好像是去往施浪昭的方向。」 第40页 「几个汉人去咱们领地作甚?」赶尸匠似乎有些不满。 「不清楚,不过我看到他们可不只是商客,其中的五六个人是带着功夫的!」老头说道:「我还认出了其中两人分别是凤凰县的县令吴文忠还有大商人张林海!」 「是他们?」赶尸匠奇道:「张林海去我倒不觉得不奇怪,可这县令亲自跟着是不是有些太蹊跷了?」 「这倒也说不上,老六你刚从施浪昭那边过来,你可能不知道姚州都督武云天下月初十过寿,他让各地的商客去我们六昭各部族採办酒肉土产,并打算邀请各地的首领来姚州府赴宴。所以这吴文忠才亲自出马吧,呵呵!」 老头沙哑的声音随着昏暗的火光摇曳着,显得更加的阴森:「这批喜神明天就能进入姚州了吧。」 「嗯,没错!」赶尸匠道:「前几天已经派出了探马打点好了关节,明天就把这批喜神送到姚州去!」 李晖悄悄打量着那几具尸体,却发现他们有的竟然在微微的抖动着! 「老六,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出来?」老头道:「镇尸符都淋湿了吧!」 「没事,很快就接近姚州了,我这里还有几张,烤干了明天用!」 老六从兜里拿出淋湿的镇尸符,一边轻轻的在火盆边烤着,一边发出了几声干笑说:「这玩意也就煳弄煳弄胆小的路人,根本不管事儿,老子让他们怎么他们不都得听话」。 「这倒也是!」老头道:「要不让他们也来烤烤火吧!」 「嗯,要不是这些蠢货住了我们的房间,弟兄们还能好好睡一觉!」 老六冲几具尸体挥了挥手,几具尸体竟然往火盆走来! 来到火盆旁边,他们都轻轻的脱下了黑斗篷,李晖清晰的看到,这些哪里是什么尸体!分明是几个腰悬利刃的异族士兵! 几人将衣服脱下,在火盆边烤着,一边用李晖听不懂的语言抱怨着什么,老六一巴掌抽了上去,小声骂道:「不是让你们出了六昭的领地就说汉话的吗?」 被打的士兵委屈的用流利的汉语说道:「这不是还没到姚州么。」 「你还敢顶嘴?!」老六举手又要打,被老头止住,老头怒道:「这么大声干嘛?要吵醒楼上的客商吗?」 老六轻轻的把手放下,狠狠地瞪了士兵一眼:「要是进了姚州出了岔子,非打死你不可!」 几个士兵仿佛很惧怕老六,都默不作声的烤起火来。 「希望这次行动顺利,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十年了!」老头轻轻感嘆道。 「这次咱们有如此多的配合,不愁大事不成!」老六拍着店主的肩膀道:「听说姚州官员里面也有咱们的内应,等我们攻克姚州,一路北上,也为你的先人报仇雪恨!」 「希望你们的首领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才好!」老头盯着老六的脸说道。 「放心!我们首领说了,我们只取姚州地界,其余的会归还太子的!」老六道。 李晖听得不禁冷汗直冒,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奇,竟然听到了如此重大的机密! 店主老头显然是李唐旧臣的遗老,他与六昭部族勾结,打算攻克姚州,直入京城。 可是这老头真是病急乱投医,六昭部族贪狠如狼,怎么可能只满足姚州这一块地方?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而这些赶尸匠和「尸体」正是摸进姚州的哨探,他们打算与内奸勾结,和六昭部族们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姚州啊! 李晖不觉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顿时觉得这武姓江山真是危机四伏,听老六的口气,不仅仅是姚州有他们的内应,恐怕朝中更有内奸潜伏! 他见几人都不说话了,便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要摇醒吴文忠,他突然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下手,而是叫醒了张林海。 「贤侄你找我有事?」张林海倒也不生气,和善的问到。 「张叔叔,请您和我到屋外说话。」李晖轻声道。 张林海皱了皱眉,默默点了点头,跟随李晖来到屋外。 李晖警惕的望了一眼楼下,几具「尸体」和赶尸人都睡下了,老头也在火盆边席地而卧。 张林海奇怪的看着李晖道:「贤侄,究竟是什么事情,还要避开老吴?」 「其实你们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份对吗?」李晖道。 「这……」张林海感到有些尴尬,但却无法否认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一直怀疑你并不是一个来「长见识」的纨绔子弟,而你们的目的其实是借採办酒肉特产为名侦查六昭部族的情况,是吗?」 「没错!」李晖点了点头,「不仅是武云天大都督发现了六昭的异象,其实在京城,狄阁老也预见到了南疆即将发生变乱!」 「你说的是当朝宰辅狄仁杰——狄阁老?」张林海惊道。 「没错,其实京城也已经出了一些怪事,所以我才会千里迢迢的来到南诏,辅佐武云天大都督守卫南疆!」 李晖继续说道:「我快马加鞭的赶到南疆,还好不算晚。」 「你究竟是?」张林海此刻再也按耐不住了。 「我是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李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秘密只有武云天大都督和长史大人知道,你是第三个人。」 这三个字如同雨夜的闪电一样,在张林海的心中瞬间炸裂开来,他没有想到当朝宰辅狄阁老竟然把自己的儿子派到南疆,还要面对如此兇险的局面! 第41页 「好吧,狄大人,您说需要我做什么?」张林海正色道。 「我刚才偷听了客店老者和赶尸匠的谈话,他们并不是赶尸人,尸体是六昭部族的士兵,他们打算混进姚州,与姚州官员中的一个奸细接头,然后里应外合,夺取姚州!」 狄光远又警惕的看了看楼下,发现并无异样,继续说道:「因为我还要假扮李晖,继续和你们去六昭摸清情况。我需要你派一个信得过的伙计,赶紧去给都督和长史大人送信,让他们小心防范,如果遇到这批赶尸人,一定要把他们拦截下来,并开始查察内奸!」 说完,狄光远拿出笔袋,寥寥几笔写下了几句话,小心的装到防水的羊皮袋里,递给了张林海:「事情紧急,需要立刻出发,才能赶在这伙人前面抢先到达姚州!」 张林海点点头,进了对面的房间喊出了一个伙计,对他道:「你立刻将这个羊皮袋星夜兼程送到姚州,一定要面呈都督!」 狄光远又拿出了一个令牌,递给小伙计道:「你拿着这个令牌一併交给都督,他就会明白了!」 小伙计点了点头,刚要下楼,狄光远赶紧把他拦住:「不能走这边,从窗户下去。」 小伙计「嗯」了一声,利落的从二楼的窗口一跃而下,消失在也夜幕之中。 「张叔叔,我们的戏还要演下去,我还是李晖。」狄光远说道:「如果说所有的官员都有嫌疑,那吴文忠也不例外,我知道你们是多年的好友,但是为了我大周边疆的安宁,我想我们还是慎重一些吧!」 「好吧!」张林海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昏暗的雨夜,心中暗道:暴风雨要来了。 第27章 断桥遇险 清晨的阳光透过客店的窗户挥洒在这曾经阴森的小房间中,李晖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吴文忠已经醒了过来,一边喝茶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吴叔叔您已经起来了啊!」李晖微笑着说。 「看到贤侄你还没起床,我就没惊动你,往楼下去找老头要了些热水来喝,贤侄你也来喝点热茶,去去寒气!」吴文忠热情的把茶递给了李晖。 李晖谢过,接过杯子呷了一口,感觉神清气爽,唇齿留香,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张叔呢?」 「他啊?他去看他的宝贝马去了。」吴文忠笑道:「这几匹拉车的马都是他选的良驹,被雨淋了一夜,估计这铁公鸡心疼死了!哈哈!」 「那我去喊他,咱们继续出发!」李晖道。 「嗯,去吧!」吴文忠道。 李晖下楼去,一楼的小厅里只有一个燃尽的火盆,早已是人去屋空,李晖心道:赶尸人一般都是昼伏夜出,他们竟然不顾伪装,直奔姚州,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在距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张林海正在和伙计们一起套车。 「张叔!」李晖大声招唿道:「咱们该启程了!」 「好的!这就来!」张林海答道,不知为何,看到李晖忙碌的身影,他的心里竟然感到十分的踏实,这个年轻人的言行举止无不透出一股坚毅和睿智,不愧是当朝宰辅狄仁杰的儿子啊! 南疆的天气如此善变,还未享受完温暖的阳光,不到晌午,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吴文忠忧心忡忡的对李晖和张林海道:「我们必须抓紧通过前方的木桥,如果雨势加大的话可能会把木桥冲垮的!」 李晖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张林海,张林海会意,解释道:「从凤凰县往施浪昭有一座木桥联通,如果木桥断了,就没有路能够通往六昭地区了!」 「也不尽然啊,我听校尉大人说过,几十年前先皇曾经派兵征讨六昭部族,走的并不是这座木桥,而是穿过了一个森林。」一个化妆成随从的兵士说道。 「森林?」李晖的兴趣顿起,示意士兵继续说下去,可是吴文忠狠狠地瞪了一眼士兵,那个士兵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李晖略感尴尬,见吴文忠走远了,私下里问张林海道:「为何吴叔不让士兵说了呢?」 张林海嘆了一口气,说道:「这并不怪老吴,几十年前,先皇派兵征讨六昭,走的和我们是同一条路线,再往前五里路就是那座木桥,六昭部族看到我军势大,就毁掉了木桥,阻止我军通过。 当时的将领就重金请了一位当地的嚮导领兵从一处森林穿过,结果还没有进入六昭的地盘,就几乎损失殆尽,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那个人就是老吴。」 「什么森林这么厉害?难道是里面设了伏兵?」李晖奇道。 「迷失森林。」吴文忠不知何时静静的出现在了他们身旁,脸上的阴沉的就像此刻天空中的乌云一样,「那里面埋葬了歷代征战留下的尸体,到处都是瘴气和奇怪的东西,那个嚮导根本就是六昭的内应,把我们引到森林里他就不见了。」 「那您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李晖问道。 「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了……」吴文忠仿佛没有听到李晖的问话,喃喃自语着转身离开了。 「贤侄啊,你不该问他这个。」张林海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当年救他的是我,我当年为军队转运粮草,因为出发的时候遇到了大雨,晚了一天。 等我们到达木桥的时候,就看到吴文忠一个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连滚带爬的往回跑。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一下就晕了过去,是我把他救了回来。」 第42页 「回来之后,他昏迷了整整五天,醒来之后。再也不说话了,一直过了两年多,才恢復了正常。当年的姚州都督为了补偿他,便让他做了这凤凰县的县令,一直到今天。」 张林海忧虑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几乎要压到了树冠上,空气中也隐隐透着一丝不安的气息,让人憋闷的难受。 「快走吧,我们要看看前面道路的情况,昨晚的雨太大了!」吴文忠在前方喊道。 道路泥泞难行,十几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两个时辰才到达了木桥旁边,李晖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一处断崖,断崖上面仅有一座在风中颤抖的木桥,木桥是用树木和藤条绑在一起组成的,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低头望去,更是万丈深渊,令人不寒而慄。 木桥的宽度尚好,能够供马车通过,吴文忠走到桥边,静静的看着这座木桥,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令人恐惧的日子。 张林海劝道:「吴大哥,咱们该走了!」 「唔,走吧。」吴文忠对身后的李晖挥了挥手:「贤侄,让一架马车先过去,毕竟这座桥年久失修,不知道还经不经得起马车的重量。」 「是!」李晖对身后的一个兵丁做了个手势,士兵会意,赶着马车来到了桥边,轻轻催马,赶着车来到了桥边,正要上桥。 「等等!」李晖止住了他:「还是我来吧!」 士兵感激的看着李晖,张林海与吴文忠赶紧走过来:「贤侄!不可啊!」 「二位叔叔放心!」李晖笑着从士兵手里接过缰绳,悄悄提气,牵着马车上了桥,后面的人都紧张的看着他,李晖一步一步的往对岸走过去。 马儿似乎也感到了危险,不住的嘶鸣着,却被李晖拉住,勉强往前行进着。 突然,李晖的余光看到了一个黑影从桥下跃起,李晖大叫一声:「不好!」 丢掉缰绳便往回冲去,与此同时,桥的另一端瞬间崩裂开来,整个木桥都往万丈深渊跌落下去! 李晖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借着马车上即将跌落时的一点力,双足勐地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跳回了悬崖边,几名士兵赶紧过来将李晖拉住,惊魂未定的李晖坐在地上,感到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真是命悬一线啊!」张林海道:「还好贤侄你身手不错,躲过一劫啊!」 几名士兵也纷纷夸奖李晖,可是吴文忠出现在他的身后,却冷冷的说道:「木桥断了,我们怎么去六昭?」 「是啊!」张林海也忧虑看了断桥一眼,继而将李晖拉到一边,轻声道:「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六昭的反叛迹象,不如就此回去,报知都督大人,让他做好防范。」 「不!」李晖摇了摇头:「我们要告诉施浪昭的首领都督过寿的消息,如果不将消息送到,施浪昭首领可能会因此为藉口,说我大周厚此薄彼,藉此机会反叛。再说我们也并不知晓他们的准备情况,何时发兵,这些都要探听。」 「行了,别劝他了。」吴文忠拍了拍张林海的肩膀道:「这年轻人是不会无功而返的!」 「老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穿越迷失森林吗?」张林海急切地问道。 「这森林是我心中的业障,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吴文忠嘆了口气:「跟我走吧!」 张林海一把将他拦住:「老吴,你真的要带我们穿过迷失森林吗?」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吴文忠平静的说道:「走吧。」 第28章 深宅密谋 刘辉的寿宴还在继续,耽搁了这么久,整个厅堂的宾客都觉得十分奇怪,但毕竟客随主便,不好说什么,温夫人只得频频向大家敬酒,尽量避免尴尬的气氛,晚上的寿宴最后草草结束。 「老爷,这是您的寿宴,您干什么去了?」回到后堂,温夫人轻声抱怨道。 「哎呀,实在是对不住夫人!」刘辉讪笑道:「刚才那几位都是大人物,为夫将他们约到后堂请教一些金石问题,一时兴起,就忘记了时间,让夫人在人前支应这么久,实在是为夫的不是啊!」 「哦,原来是这样,夫君欣赏的人一定十分优秀吧!」 温夫人想了想:「您知道我也喜欢金石,老爷能不能也和我说一说那几位高人与老爷谈了哪些奇闻异事呢?」 「额……」刘辉自己并没有将兰亭的秘密告知自己的夫人,他犹豫了一会道:「那位怀老先生看上了咱们收藏的一副兰亭贴,是冯承素临摹的,于是我们就讨论和兰亭有关的一些问题。」 「夫君,您那幅冯承素的字帖不是赝品吗?既然您称赞老人家方家法眼,怎么没看出来?」温夫人奇道。 「唔……」刘辉大窘:「老人家当时就指出了我那幅收藏是赝品,然后又教了我一些金石之术,改天我有空教你,今天夫人您辛苦了,赶快休息吧!」说完,刘辉赶紧和衣躺下装睡。 温夫人轻笑一声,不再答话,也翻身睡去。 到了半夜,温夫人轻轻拍了拍刘辉:「老爷,睡了吗?」 刘辉看起来睡意正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温夫人便悄悄的起身,披上了外套,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往外走去。 温夫人穿过后堂来到了小花园,然后焦急地往四处张望着。 「温夫人,别来无恙啊!」从山石后面缓缓走出一个黑影,他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摸样。 第43页 「你终于出现了!」温夫人焦急的说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嗯!」黑影点了点头:「估计李元芳此时恐怕正在怀念他的老朋友蝮蛇吧!」 「蛇灵的蝮蛇?他不是死了吗?」温夫人奇怪的问道:「当年他跟随郡主反叛,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看未必!」黑衣人摇了摇头:「当年狄仁杰命人将他的尸体抬到自己的府邸,第二天命人准备了棺椁,从狄府抬出棺椁下葬,这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棺材里是不是虎敬晖,这些都不得而知!」 「所以你就故意用他的信物,扰乱李元芳的视线?」温夫人道。 「没错!这样李元芳就很难想到是你帮助我夺得了信物!」黑衣人沖温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等我们把另一件信物凑齐,就能够找到兰亭的真正秘密!」 「武承嗣那边你怎么交代?」温夫人道。 「武承嗣只不过是个希望通过找到兰亭讨好武则天的蠢货!」黑衣人轻蔑地说道:「当晚他已经拖一个官员去姚州找武云天,其实还向他交代了另一件事,就是找到褚遂良的后人,拿到另一半的信物,然后将他们并在一起,找到兰亭的秘密! 到时候我们大不了取走秘密,将兰亭贴给武承嗣,换取一大笔财富作为军资,招兵买马。兰亭贴只不过是一张纸,而里面的秘密却是一个天下啊!」黑衣人不禁被自己说的亢奋起来! 「唉,希望这一代大师的作品不要毁于战火!」温夫人惋惜道。 「夫人您若真心喜欢兰亭,待我们取得天下,我向首领讨来就是了!」黑衣人道:「那时候我们都是开国功臣,你只不过要一幅字,相信我们的主人会答应的!」 「希望如此吧!」温夫人点了点头:「争名逐利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之前跟随郡主,看到她为了夺取皇位,虎敬晖为了復仇,都失去了理智,放弃了感情,到头来还不是一场清梦。即使像你所说,虎敬晖没有死,恐怕他的后半生也会活在深深的悔恨中!」 「好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没法回头。」黑衣人嘆了一口气:「你的命是主人救得,我的身份被他发现,我们都是受制于人,等做完这件事,我们就离开这里,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度过余生。」 「嗯!」温夫人害羞地低下了头,又轻轻点了点,轻轻伏在黑衣人的怀里。 「好了,我要走了!」黑衣人拍了拍温夫人的肩膀,轻声说道。 「嗯。」温夫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与黑衣人分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武府,内堂里依然灯火通明。 武承嗣不耐烦地踱着步子,张光弼在旁边却悠闲的喝着茶,看到武承嗣焦急的样子,张光弼递上一杯香茗道:「武大人,您着什么急嘛!」 「和那个黑衣人已经约定好了,今天他就能带来兰亭的下落,可是到现在还没来,我能不着急吗,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啊!」武承嗣气急败坏地说道。 「其实在我看来,如今陛下都已经疯了,您就算得到了兰亭又有什么意义?」张光弼问道。 「呵呵,张大人这是您的想法。」武承嗣听到这话,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微笑着从张光弼的手中接过香茗,呷了一口:「其实我一直觉得,陛下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真的是疯了不能临朝?还是伺机蛰伏,等我们先动?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既然张柬之他们还没有动作,那我们着什么急嘛! 如果姑姑真是诈病,之后我们这幅兰亭还是用得上的!即使她是真病了,兰亭也是一件珍宝啊!」 张光弼心中冷笑一声,骂道:真是个蠢材!可他还是郑重其事地对武承嗣道:「可是您已经私下联络了武三思带兵来京勤王,这可是下了重注的!私自离开封地,还带兵接近神都这可是谋反的大罪,你不怕受到牵连?」 武承嗣心里微微一颤,张光弼说的是啊! 武三思已经带兵离开云州,往京城赶来,尽管自己是连骗带哄,说是让他入京勤王。 如果武则天真的诈病,发现这件事,恐怕武三思和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武三思是个煳涂蛋,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我武承嗣不能因此丢了性命啊! 「张大人,您提醒的是!我们不能再等了!」 武承嗣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我们要抢一步先手!」 「你的意思是?」张光弼疑惑的看着武承嗣。 「先派人除掉李贤!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然后给武三思传信,让他火速赶来,夺取神都!」 武承嗣感到一股热血冲到了脑子里,让他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晕眩。 张光弼嘆了口气,心道:狄仁杰还没有出现,我的狄大人,你到底在哪?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突然,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狡黠的声音悄悄响起:「武大人,我可是带来了兰亭的下落哦!」 武承嗣和张光弼都惊讶的转过身,只见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推开了门,站在门外,他遮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笑吟吟的看着这两个神色迥然不同的高官权贵。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武承嗣惊道。 「呵呵,不用担心!」黑衣人轻松的说道:「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只是按照您给的银子为您办事的一个下人而已!」 第44页 「您这位下人可有欺主的意思哦!」张光弼冷笑道。 「张大人您言重了!」黑衣人不慌不忙,从兜里拿出了半块玉佩,递给了武承嗣。 武承嗣接到手里,看着这半块团龙玉佩,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玉佩虽然只是一半,但是上面的团龙栩栩如生,仿佛即将升天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这是什么?这就是兰亭的线索?」武承嗣一脸的不满。 「没错!」黑衣人咯咯的干笑了两声:「还有一半的信物,需要把他们凑齐。」 「另一半的信物在哪?」武承嗣往前逼近了黑衣人一步。 「那就要看您武大人的诚意了。」黑衣人竟然丝毫没有怯意,迳自坐了下来,斜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武承嗣。 武承嗣恶狠狠的看着黑衣人,长出一口气道:「好!你要多少钱?」 黑衣人满意的看着武承嗣,伸出了一只手。 「五万两?!」武承嗣几乎要将手中的信物甩到黑衣人脸上:「你们也太会做生意了!不如我带你们到皇宫的国库,你们去拿好了。」 「呵呵,怎么筹钱是你武大人的事情,怎么收集兰亭的信息是我们的事情,咱们各司其职嘛。」黑衣人丝毫不以为意。 「好!」武承嗣吞下一口恶气,对黑衣人道:「我很快会备齐五万两,你们去找另一半的信物吧!」 「很好,武大人,在下告辞了。」黑衣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房间,留下还在生闷气的武承嗣和满脸忧虑的张光弼。 「这个狗东西太不像话了!」武承嗣见黑衣人走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真的没听见武大人刚才的话吗?」张光弼却并未在意发火的武承嗣,而是盯着武承嗣道:「您其实不是已经派人去找褚遂良的后人拿另一半信物了吗?这个黑衣人对你来说并没有太多意义了吧!」 武承嗣被张光弼这句话惊得一颤,是啊! 如果黑衣人真的听到了自己的计划,万一走漏了风声,自己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怪不得黑衣人敢如此放肆的向武承嗣要钱,其中更多的原因恐怕已经不再是因为兰亭的线索,而是黑衣人抓住了武承嗣的把柄啊! 武承嗣庆幸自己还是勉强答应了黑衣人,黑衣人只要拿到了钱,应该就不会把自己的计划泄漏出去,以后这个人坚决不能留! 武承嗣想着:得到兰亭之后一定要把他除掉! 第29章 金蝉脱壳 精美的珠帘后,一个威严而又不失柔婉的声音传来:「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回主人,武承嗣又为我们送来五万两白银,而且他也派人去南疆找寻另一半玉佩了!」 黑衣人跪在一张精美的纱帐之外,恭敬的回覆者帐内的人。 「做得很好,你起来吧!」一只肤若凝脂,指若青葱的手从珠帘内缓缓伸出,示意黑衣人起身。 「主人,您的手真美啊!」黑衣人赞嘆地说道。 「比你的温夫人还美吗?呵呵?」帘内答话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您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没有人能够比拟!」黑衣人奉承道。 「虽然我不喜欢趋炎附势,曲意逢迎的人,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话!」 女子的声音柔婉中透出一股妖媚,「狄仁杰那边怎么样?」 「狄仁杰已经回乡去了。」黑衣人拱手施礼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狄仁杰恐怕也知道这天下即将经歷一场巨变,回到老家去避难了吧!」 「不管怎样,狄仁杰、曾泰和李元芳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想把他们留下来帮助我。」 女子的语气一转,变得郑重起来:「我想武承嗣恐怕等不及了吧!」 「没错!」黑衣人道:「我今晚假意离开,其实并未走远,而是一直在他内室房樑上偷听,他已经准备加快让武三思带兵进京勤王,很快就要对李贤那个废物下手,彻底断绝那些李唐旧臣的希望!」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女子依然没有露面,语气中却并不询问,更像是考验黑衣人的能力一般。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道:「我们什么也不做。」 「隔岸观火?呵呵,然后呢?」女子笑道。 「然后驱狼博狗,最后坐收渔利!」黑衣人答道。 「很好!」女子满意地在帘后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什么也不用做,不过我们要把张昌宗这个蠢货继续用起来,最后把武承嗣和李唐旧臣的怒气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去。」 「是!主人!」黑衣人答道:「您的计划天衣无缝,一定能够笑到最后!」 「可是我的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女子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狄仁杰消失了,而且即使是对张柬之都拒之门外,曾泰、李元芳都不见了,他们集体失踪,难道都是去避难? 不,我觉得大有蹊跷,你今晚就派人去并州看看狄仁杰到底在不在,再派出一路人监视刘府,我感觉李元芳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这条线索!」 「是!我现在就去办!」黑衣人领命,拱手施礼后,退出了房间。 由于皇帝染病不能临朝,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沉寂,没有丝竹之声,更没有人敢放松的调笑,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大家虽然各司其职,整个皇宫还在有序的运行着。 第45页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如果皇帝真的不能返朝,就意味着一场权力的洗牌,以后每个人命运如何就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此刻的张昌宗正处在一种极度的兴奋之中,但他还是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身后的御医张文仲道:「今天餵陛下服药了吗?」 张文仲点了点头:「陛下已经服药睡下了。」 「很好,张御医您放心,等我得了江山,一定封你一个医胜的名号,让你名垂青史!」张昌宗望着脸色僵硬的张文仲,笑着说。 「那就先多谢您了!」张文仲拱手施礼道:「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先告退了!」 「等等!」张昌宗止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张文仲,盯着他问道:「如果有人问起陛下的病情,您将如何回答呢?」 「我就说陛下只是得了风寒,服了一些驱寒的药,已经睡下了,用不着几天就能够返朝。」张文仲像背书一样说道。 「嗯!非常好!」张昌宗满意的点了点头,「来人!替我送送御医大人!」 一个下人引着张文仲出去了。 「万大人!」张昌宗沖屏风后喊了一声:「张文仲也被我们控制了!您看下一步怎么做呢?」 万虎从屏风中缓步走出,面色却略显凝重,这令张昌宗的心里不禁打鼓,赶紧问道:「万大人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纰漏?」 「不。」万虎摇了摇头:「我在想如果您要控制大局,最大的两股阻力是什么呢?」 「太子和武承嗣!」张昌宗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然还有狄仁杰那个老东西!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已经回家避难去了!哈哈哈!」 「没错!」万虎点了点头:「如今陛下已经被我们控制,而我今天收到了消息,武承嗣已经亲自修书让武三思带兵前来勤王,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您能打得过武三思带来的几万人马吗?」 「我已经联络了莫啜首领,让他们带兵突袭幽州,牵制武三思的军队,然后将他们引导幽州,一举消灭,他们恐怕已经在死路上了吧!」张昌宗转身,眉头拧着回答道。 「事情恰恰相反!」万虎脸色一暗:「他根本没来得及收到幽州被围的消息,武承嗣的信息更快一些,他现在已经带兵前来了!」 「什么?!」 张昌宗顿时感到事态严重:自己手中的军队寥寥无几,只能通过先控制皇帝,才能自上而下的控制整个朝政,而现在这些「土皇帝」如果不听中央号令,前来强攻,自己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啊!这可如何是好? 「而今之计,我们只能比他们更快一步!」 万虎脸色一转:「先解决李贤,断了李唐旧臣的念想,李唐旧臣就一定会认为是武承嗣干的,他们会先打起来,我们藉此拖延时间。 等到突厥人和六昭的部族突破幽州和姚州,整个朝廷就会动乱,我们再通过六昭和突厥的帮助收拾残局!」 「好!」张昌宗的眼神中精光一闪:「万大人您真是不世之材啊!我们今晚就动手,把太子杀死!」 一队巡逻的侍卫悄然通过了太子宫,最后一人却悄悄地隐藏在了太子宫的假山之后,只见他从腰间拔出了匕首,换上夜行衣靠,弯下身型打算向太子寝宫潜行。 突然,他感到身后一阵微风吹过,还没有等他回过头去,便感到脖颈一痛,昏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黑衣人,他敏捷地将晕倒的杀手藏在山石之后的草丛之中,然后轻轻一跃,便跳上了太子寝宫的屋顶。 黑影趴伏在屋顶上,轻轻的掀开了屋顶的琉璃瓦往房间内看去,只见太子李贤端坐在自己的卧榻上,手中拿着念珠,一边转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太子李贤自从被软禁之后,每天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希望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放心,也是为武则天杀戮的无数冤魂超度。 黑衣人暗暗冷笑了一声:不知以后有谁能够为你超度呢?随即拿出一根短筒,放在嘴边,瞄准太子的后颈,勐地吹动。 一枚极细的钢针精准地往太子的后脖颈飞去,太子突然抽搐了一下,倒了下去。 黑衣人警惕的环顾四周,巡逻的卫队还没有过来,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他翻身而下,悄悄到山石后将刚才被打晕的黑衣人拖到了太子寝宫的门口,接着小心地把刚才的短筒放到了他的手中,然后将晕倒的黑衣人倚靠着大门站立,自己用力一点黑衣人的人中穴。 黑衣人痛的突然惊醒,他一眼就看到了和自己一样装束的另一个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砸在了太子寝宫的大门上,然后飞了进去,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然后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抓刺客啊!」 虽然挨了一脚,黑衣人却并没有受到重创,他敏捷的一跃而出,打算立刻逃走,巡逻的卫队却已经循声赶到了太子宫前,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虽然黑衣人武功了得,但是毕竟卫队的人数众多,他感到寡不敌众,立刻虚晃一刀,往太子宫外逃去。 为首的卫士大喊一声:「追!」所有的卫士都追了过去,整个太子宫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此时,房顶上又站起一个黑色的身影,他笑嘻嘻的像看完了一齣好戏,然后又翻身而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第46页 第30章 釜底抽薪 此时的幽州,风雪交加,冰冷的雪花被凌厉的寒风裹挟着直往王二的脖子里面钻,王二不禁拢了拢身上的寒衣。 他将皮五交给他的羊皮口袋紧紧藏在贴身的口袋里,凭着记忆中的路线,鞭鞭打马往南行去。 因为云州是南下的必经之路,王二必须在云州补充干粮和水、甚至要再买一匹马,才能更快的到达神都。 他深知身上携带的信息关系重大,不敢丝毫耽搁,连夜在风雪中行进着。 好在往南走顺风而行,不是非常费力,可是往北去的皮五恐怕要吃很多苦了,他要去突厥人那里做什么呢? 王二紧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的脑子更加清醒,因为在连夜赶路会让人和马都非常疲劳,稍有不慎失足坠马就很可能受重伤。 自己死不足惜,如果耽误了军情,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虽然王二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却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王二牵着疲惫的马儿来到了云州城外。 云州墙高城坚,城门外四个守城的卫兵正在巡视。王二下马细细观瞧,却发现守城的士兵全都是一些年老体衰的老兵,梁王武三思坐拥精兵十万之众,怎么会让几个老兵守门?王二感到十分奇怪,但还是牵着马走上前去。 几个老兵看到王二的装束也感到十分奇怪。此时的王二因为从堡子逃命出来,没来得及进幽州就连夜送信,所以衣衫褴褛,但是这匹高头大马却是十分的精神,与王二的身份很不相符。 一名老兵拦住了王二问道:「这位弟兄,你从哪里来?」 「这位老哥,我从幽州来,要赶到京城去送信!」王二焦急地说道:「幽州被突厥人团团围住,已经危在旦夕,王孝杰大将军让弟兄们掩护我冲出了重围,去京城禀报皇帝,来到云州补充一下干粮和马匹的。」 「什么?幽州被围?」另一个老兵瞪大了眼睛:「梁王大人不是说我们与突厥人已经签了合约,不会开战了吗?」 「突厥人反覆无常,怎么能轻信,请几位老哥放我进去,补充一下干粮和马匹,我要连夜赶路!」王二心急火燎地说道。 「老六,你带他去军营!」一名老兵对另一个士兵说道,那名士兵领命带着王二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唉,又要打仗了,本以为我们这几个老头能活着服完兵役,回去跟家人团聚。」带路的老兵抱怨道。 「老哥,梁王坐拥十万之众,怎么会让你们几个老兵守城呢?」王二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也感到奇怪,本来我们已经被梁王殿下恩准,准备回乡去了。可是前几天梁王突然领着大部军队离开了云州,往京城方向去了,只留下了一万人马守城,也就是我们这些跑不动的老兵咯!」带路的老兵说道。 「往京城?未经皇上允许私自带兵离开封地可是谋反的大罪啊!梁王难道……」 老兵赶紧一把捂住了王二的嘴:「兄弟,可不敢乱说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我赶紧带你去兵营,给你弄点干粮,再给你换一匹马,你快快上路吧!」 王二点了点头,跟着老兵来到军营里领到了干粮马匹,急匆匆地上路了。 顶着风雪,皮五一路向北行进着,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明白骑手的心意,蹄子不断甩起一阵阵的雪花,在树林中穿行。 终于,他看到了幽州的城头和城外连成一片的火光。那正是突厥人的大营,皮五悄悄下马,把战马拴在树林里,隐蔽起来,自己拔出腰间的佩刀,往最外围的突厥兵营悄悄摸去。 突厥人十个人一队,不断的在营地周围巡逻,皮五很难找到机会,只得埋伏在军营的一个角落。 突然一个巡逻的突厥兵来到角落小解,皮五轻轻潜伏到他的身后,捂住口鼻,手起刀落,瞬间割断了他的气管,突厥兵无声无息的倒了下来。 皮五将突厥兵拖到树林中,自己换上了士兵的衣服,骑上战马,继续往北行进。 突厥人作战的组织性不强,所以皮五一路上竟然没有受到盘问,直到远离了幽州的突厥军团,他才下马休息。 原来王孝杰得知吴文登的计划之后,感到无法让云州武三思支援,而王二要赶到京城,带来援军,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王孝杰命皮五手持王孝杰的文牒,去面见颉利可汗,说服颉利可汗制止莫啜为幽州的合围,即使颉利可汗无法节制莫啜,也会引发突厥内部的矛盾,藉此为幽州的军队赢得喘息之机,也能够为援兵的到来争取时间。 想到这里,皮五看了看浑身是汗的战马,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道:「马兄,不是皮五我心狠,实在是军情紧急,一刻也耽搁不得啊!」 说完从怀里拿出了干粮,送到战马的嘴边,战马仿佛听懂了皮五的话,一边嘶鸣一边点头,然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皮五笑道:「还是马兄你通情达理!等到皮五爷我完成了任务,定然将你好生供养!」 然后皮五又从怀里拿出肉干和老酒,自顾吃喝起来,战马闻到酒味,凑了上来,不住地用头拱皮五的肩膀,皮五奇道:「怎么,马兄也想喝点御御寒?」 说完他将烧酒倒在手里,战马竟然舔了起来,一连舔了几大口,皮五将酒壶盖住,说道:「马兄,吃饱喝足,咱们也得上路了!」说完跨上战马,一抖缰绳,一人一马如风似的往北冲去。 第47页 突厥王城的金帐之中,颉利可汗举着书本用汉语朗声念道:「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念完之后,转身看着王储拔汗那,问道:「我儿知道孔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拔汗那躬身施礼,娓娓说道:「回父王,我想孔子的意思是只有那些有人得的人才能够真正的去爱人和恨人。」 「字面上是这样的意思,不过孔子想说的更深层的意思是什么呢?」颉利可汗问道。 「父皇,儿臣愚钝,请您明示。」拔汗那道。 「呵呵,并不是你愚钝,其实本王有时候也难以理解这些汉人先贤的话,但是这些圣人的话却非常的有道理。」 颉利可汗轻轻的放下书本道:「这句话的意思我想应该是:只有那些具有优秀的品德和人格的人,他对别人的爱和恨,才是正确的。 因为只有我们做到了公平和无私,我们对别人的评价才能可观,才能够公正。 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领,做出的决定只有令大家信服才能够真正的赢得大家的信任,才能够让国家长治久安啊!」 「父王您说的真好!」拔汗那赞嘆道。 「拔汗那,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这些中原的文化,等有机会我会向你引荐自我的好朋友——大周的首辅狄仁杰大人。」颉利可汗道。 「父王,狄大人不是断狱高手吗?」拔汗那问道。 「没错,可狄仁杰大他不仅仅是断案高手,更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学者!」颉利可汗转身嘆道:「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体可好,我年纪也大了,经不起颠簸了,否则我一定要去洛阳和这位老朋友好好痛饮一番!」 「父王,不如儿臣代替您去出使大周,前段时间我们刚刚盟好,此时如果我以王储的身份代替进去大周朝见皇帝陛下,一来足以显示两国修好的诚意,二来也能够代替父王您去探望一下狄仁杰大人,我还能够得到狄大人的亲自指点,不知父王您意下如何?」拔汗那道。 「嗯!太好了!」颉利可汗高兴的拍着拔汗那的肩膀:「你有这样的想法真是我突厥之福啊!你现在就下令准备一些礼物,择日出发,前往洛阳朝觐!」 第31章 北疆惊变 梁王武三思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披着金黄色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不禁胸中升起了一股豪气。武三思勒住缰绳,转身对自己的一个军官道:「你看我这军队雄壮否?」 军官谄媚道:「梁王殿下兵强马壮,手下尽是虎狼之士!」 「嗯。」武三思满意的点了点头:「武承嗣让我进京勤王,不知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军官道:「进京勤王是在皇上最需要您的时候帮助她,可是大功一件!小的先预祝梁王殿下建立这宏伟功勋了!」 「梁王大人!」身后的斥候快马奔到武三思面前:「马军师有要事求见!」 武三思奇道:「我不是已经准他回乡探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马三思疾驰而来,武三思看着他的贴身幕僚,衣冠不整,满脸的风尘,可见他是一路狂奔来找武三思,此行定有要事! 武三思面色和善的问道:「马先生您一路追过来十分辛苦,是为了我入京勤王的事情吗?」 马三峰沉吟片刻,翻身下马,双膝跪倒在武三思面前。 武三思十分惊诧,马三峰作为他的贴身幕僚,为他出谋划策,趋吉避凶。 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恐怕自己很难有如今的成就,如今他叩首进谏,恐怕事态十分严重! 于是他赶紧下马搀扶道:「马先生您有话请讲,不必行此大礼!」 马三峰轻轻起身,一躬到地:「请梁王殿下立刻停止进军!」 武三思心里一惊:「进京勤王是大功一件,马先生您为何要阻止我呢?」 马三峰看了武三思左右一眼,武三思会意,挥手让左右退下,自己则跟随马三峰寻一处僻静,两人席地而坐,马三峰道:「我刚回到云州就听到您带兵勤王的消息,就连夜赶过来了,还好赶上了,否则恐怕不仅梁王您性命不保,还会连累整个云州的官吏和百姓啊!」 武三思勐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军师您何出此言?」 「请问您入京勤王可有皇上诏书?」 「没有,是武承嗣告知我皇帝病重,被人控制,密令我和他一起入京勤王,共同建立这不世的功勋。」 马三峰眼神凌厉地盯着武三思问道:「既然没有诏书,那您私自带兵入京,到底是勤王还是叛乱?」 「这……」武三思不禁沉思起来:「是啊!虽然武承嗣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可武承嗣毕竟没有皇帝的诏书,他这么急匆匆的让我入京勤王到底是什么用意?」 「说吧,武承嗣许给殿下什么?」马三峰丝毫不给武三思喘息之机,直接问道。 武三思没有想到马三峰如此不加掩饰,但武三思却没有生气,却有些尴尬地答道:「许我幽云十六州。」 「呵呵!好大的口气啊!」马三峰轻蔑道:「还没有救出皇帝他就敢许给你这么大的地方,到底他是去救皇上还是去当皇上?!」 武三思被军师的话惊得愣了半响:「是啊!武承嗣这是要拉我去和他绑在一起进行一场争夺帝位的豪赌啊!我被一点点的利益沖昏了头,竟然差点中了他的计!」 第48页 「还有!您觉得真的皇上病重吗?」马三峰紧接着问道:「谁都知道皇帝疑心很重,为何让你拥兵镇守云州?一个原因是对武姓亲信的信赖,更多的是让你到这北疆受到突厥人和王孝杰的牵制,阻止你存有二心啊!」 「这……」武三思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皇上既要用你,还要防着你。如今梁王殿下听信武承嗣的蛊惑,私自带兵离开驻地,如果突厥军队入侵幽州,而您又无法驰援,丢了这北疆重镇,您如何向皇上,向天下人交待?!」 马三峰句句责问如同连环飞舞的鼓槌一样敲击在武三思的心里,令他颤抖不已。 「军师您说得对啊!」武三思转身行礼:「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要犯下滔天大罪了!那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们悄悄回到云州去?」 马三峰想了想,道:「殿下几万人马浩浩荡荡,已经暴露了行踪,如果偷偷摸摸的回去反而会加重天下人对你的猜疑,我们不如大张旗鼓的回去。」 「啊?!」武三思道:「那不是告诉天下人我私自带兵离开封地吗?」 「我们就在此地操演一番,然后大张旗鼓的返回,有人问起就说梁王您为了防止突厥入侵,亲自带兵操演!」 「好!真是妙计啊!」武三思不禁对马三峰更加敬重起来,可他转念一想:「那京城我们就真的不管了?」 「即使真的如武承嗣所说,陛下病重被控制在深宫,那么太子一党和武承嗣自己的势力就会争个你死我活,到那个时候,您再效仿当年的曹孟德,挥军南指。 若皇上殡天,您可拥军自立; 若皇上尚存,您则为皇上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功勋,即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有何不可?」马三峰轻抚长髯,娓娓说道。 「好!我有马先生正如刘皇叔三顾茅庐请得诸葛孔明啊!一切按照先生的意思去办!」武三思回到军中,发令道:「现在我们在此地进行操演,三天之后回云州驻守!」 正在布置操演之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武三思怒道:「何人这么大胆,敢冲撞我的军阵?」 只见来人并不答话,而是从军队的侧面往前疾驰着。马三峰盯着骑手,说道:「看样子那是一个斥候,往京城方向送信的!」 「难道说北疆出事了?」武三思不敢再想下去了,立刻命人拦住了斥候,斥候被迫下马,跟随军士来到武三思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武三思问道。 「卑职王二,在大将军王孝杰帐下效力!」斥候道。 「幽州出事了?」马三峰问。 「幽州已经被突厥人团团围住,王孝杰大将军命人掩护我突出重围,去神都送信,请大人您赶快放我南行!」士兵拜道。 幽州出事了!武三思感到头上炸响了一个惊雷一般,可他还是强压心中的惊诧,挥手放王二离去了,望着王二远去的背影,武三思转过身问道:「军师,我们怎么办?立刻驰援幽州吗?」 马三峰示意武三思不用着急:「请殿下让我好好想一想。」 武三思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并不是他心浮气躁,实在是幽州与云州成犄角之势,更是唇齿相依,如果幽州城破,云州更加难以抵挡。 毕竟大周的优势兵力都布置在与突厥人交接的幽州,如果丢了北疆的这两座重镇,自己将难辞其咎! 「马军师,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幽州有失,云州也将不保啊!我们是立即发兵营救幽州还是等皇上的圣旨,回云州待命?」武三思赶紧问道。 马三峰思忖良久,突然眼前一亮:「既然幽州告急,我们此次带兵离开封地便名正言顺了!」 武三思向前一步,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可以上书皇上,说发现幽州被围,带兵假意出云州操演,实则是迂迴到围困幽州的突厥军团背后,解幽州之围。因为事情仓促,所以大军先动然后向皇上请示,相信皇帝一定不会怪罪的!」 马三峰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假戏真做,营救不成,我们没有大错,营救成功反而是大功一件啊!」 「好!真乃妙计也!」武三思拔出宝剑,对身后的军官说道:「我们立刻拔营,向幽州以北迂迴!」 第32章 迷失森林 浓重的乌云像这群商人和士兵结成的商队此刻的心情一样,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当吴文忠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李晖看了看大家的神情,有的忧虑,有的惊恐,有的低下头思索。 吴文忠和张林海此时也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李晖,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李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可能大家都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们这次一定要到六昭去,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为武云天都督採办寿宴的酒肉土产,而是六昭异动,很可能意图谋反,我们要做的是邀请施浪昭的首领参加下月初十都督的寿宴,同时到施浪昭探听他们的情况……」 「李晖贤侄……你……」张林海刚要拦住李晖,却被吴文忠拉住了,吴文忠示意张林海不要插嘴,李晖沖他们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家可能都知道,北疆不宁,我大周的重兵都屯于北疆,南疆的兵力不足。如果我们能够提前探只六昭的动向,即使他们意图不轨,我们也能为南疆的军士和百姓赢得更多的准备时间,所以我们非去不可。」 第49页 李晖看了众人一眼,大家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李晖继续说道:「可是我们要穿过的是迷失森林,十几年前我几万大军在此全军覆没,可见此处的兇险。 如果现在有人退出,我李晖保证绝不追究,退出的人回去后请为我们保守秘密,如果我们三天内回不来,南疆的安危就请诸位和武云天大都督共同保卫!」 几名军士立刻站出来道:「李晖兄弟,我们跟你去!」 几位商人也说道:「我们也愿意去!」最终留下了几名商人犹豫不决,李晖倒也不逼迫,主动让他们自行散去了。 最后留下了五名兵士,五名商人,加上李晖、吴文忠和张林海共十三人,带着四架马车,跟随吴文忠顺着悬崖继续前行。 吴文忠在前方带路,后面跟随的是张林海和李晖,最后十人押着四辆马车,顺着狭窄的山路前行。 天色又变得暗淡了下来,不时有唿啸的山风颳过,令人后背阵阵发冷。 张林海轻轻扯了扯李晖的衣襟,李晖转过身:「张叔叔您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刚才你是怎么知道桥要断的呢?」张林海小声的问道。 李晖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往这边注意,便小声答道:「其实我们可能在出客栈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什么?」张林海差点叫出声来,李晖赶紧按住他示意禁声,张林海惊恐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桥是有人故意弄断的?」 「没错。」李晖小声答道:「但是他们的速度也不快。」 「你怎么知道?」张林海问道。 「我当时牵着马走到桥中间的时候看到了桥对面有一个黑影,手执利刃,在桥下砍断了绳索然后潜伏在了对岸,因为当时情况紧急,等我躲过一劫的时候,再往对岸看去,他已经消失了。」 李晖抬头望了一眼,茂密的丛林已经取代了光秃秃的山路,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密林的深处,黑沉沉的天空,微微的光亮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在地上显出一块块斑驳的黑影,在山风的吹拂下,又不断的晃动着。 「刚才真的好险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向武都督和狄阁老交待!」张林海道。 「呵呵,不过那个人不够快,给我留出了逃命的时间。」李晖微微笑了一下。 「这个傢伙竟然如此狠毒!」张林海说道:「但不清楚他会不会猜到我们会穿越迷失森林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李晖依然很乐观的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们不要说话了,让所有的人都禁声!」吴文忠突然转过身来,轻声对他们说道。 自从进了森林开始,吴文忠的脸色一直十分凝重。他不停的观察着四周树林,抬头看头顶的茂密的树冠,这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令人惊恐的日子。 「要入夜了。」吴文忠道:「所有人拿出帐篷,把马放进去,用大车围在帐篷四周!」 身后的士兵和商人听到了吴文忠的命令,立刻动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围绕着帐篷,四辆大车被竖起来,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堡垒,里面的帐篷内,四匹马和这十三个人挤作一团。 李晖偷偷看了吴文忠一眼,只见吴文忠紧张的指挥着几个伙计把帐篷所有的缝隙全部堵住,不允许有一丝空隙。 「吴叔叔,您这么做是不是要防备什么东西啊?」李晖问道。 吴文忠又仔细地检查了帐篷四周和底部,确认没有任何缝隙,脸色才略微的舒缓了下来:「贤侄你可能有所不知,这南疆的丛林里充满了毒虫和蛇蚁,每一样都是十分致命的,但是我这样做的目的却是防血蝠。」 「血蝠?」李晖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蝙蝠在夜间成群结队的出来捕食,只要遇上活物,就立刻围而攻之,直到吸干猎物所有的血液。」 说到这里,吴文忠的面色又凝重起来:「我们大军在这迷失森林过夜的时候就遇到了血蝠,它们真正的可怕之处还不仅仅是吸血,而是被它们叮到的人都会发疯,拿着刀相互砍杀,只有少数躲在军帐中的士兵逃过了血蝠的攻击!」 「原来是这样!」张林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赶紧再检查一下咱们的帐篷有没有缝隙!」 「老张你放心,我已经检查过了,我们带的大帐布料很厚,缝隙也全部都堵住了,不会有问题的。」吴文忠笑了笑。 「那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李晖望向吴文忠。 「明天早上太阳出来,蝙蝠就回到栖息的地方,那个时候我们再走。」吴文忠干脆拉过一张毡子,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突然,几匹马不停的踢腿,稀熘熘的不住嘶鸣,几个伙计感激冲过去用力的拉住,不断的安抚才勉强拉住。 吴文忠站起身:「稳住这几个畜生,不要让他们冲破帐篷!」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感到头顶上的帐篷勐地一紧,张林海点了一支火摺子往上放照去,整个帐篷上方都是密密麻麻的落了一层像鸟爪一样的东西!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弥散开来。 「是他们来了!」吴文忠对众人道:「大家不要惊慌,稳住马匹,只要到了天亮,他们就会自行散去!张林海你这个混蛋,快点熄灭火摺子!」 第50页 张林海赶紧把火折盖上,整个帐篷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马匹还在不断的嘶鸣着,拼命的想挣脱,却又被几个人牢牢地按住,其实这几个伙计的手心也在不断的冒汗,一个个紧张的瞪大了眼睛,望向骚动不断的头顶。 纵然是李晖也感到有些紧张,手里紧紧地攥着腰间的佩刀,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李晖向吴文忠的方向问道:「吴叔叔,为什么不能点火摺子呢?」 吴文忠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因为这个森林里致命的东西不止有血蝠,火光很可能引来其他的怪物,如果他们撕开了帐篷,即使我们不被怪物杀死,也会被血蝠杀死!」 张林海道:「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逃出来的!」 吴文忠又沉默了下来,黑暗中每个人几乎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头顶想起一阵纷乱的翅膀声,腥臭味也渐渐地消散了,马却更加的惊恐! 吴文忠抽出佩剑道:「不好,大家把弓箭和武器准备好!正主儿来了!」 第33章 密林山鬼 「正主?」李晖奇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把血蝠都吓跑了!」 张林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传说中的山鬼?」 吴文忠望向帐外,尽管他的视线被帐篷遮住,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厚厚的帐篷看到了从这片诡异森林四面合围而来的重重危机,「没错,正是山鬼。」 「可是大家都说见过山鬼的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张林海道。 「你把我救了的时候不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吗?」吴文忠沉声道。 突然,帐篷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好像人类发怒的尖叫一般,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是首领在唿唤自己的部族,他们要进攻我们!」吴文忠道:「不能坐以待毙了,大家准备火把和引火之物!」 「不行啊,老吴!这里连下了一夜的雨,树木和荒草都是湿的,怎么点的着啊!」张林海从地上拿起一把浸水的树枝说道。 「那就只能让一个人骑马把山鬼引开,其他人先走了。」吴文忠轻嘆一声,从几个伙计手中拿过一匹马的缰绳,对众人道:「等我冲出去后大家赶快往南方逃走,看树冠茂盛的方向就是南边,如果我回不来,大家听李晖的指挥,完成武都督的任务!」 「不!」李晖从吴文忠手里抢过缰绳道:「还是我去吧!我比您年轻,还有一些武功,我去更有把握!」 李晖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林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张叔叔你一路上用匕首在树上做好记号,等我脱身就去追你们!」 「李晖,你……」张林海赶紧拉住李晖,可是吴文忠却沖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阻止李晖,张林海只得道:「那你千万小心,脱身之后就立刻来找我们!」 「放心!」李晖一抖缰绳,伏在了马背上,示意底下的伙计悄悄打开帐篷。 李晖不禁转身摸了摸身后的腰刀,待帐篷一打开,勐地一夹马肚,嘴里大喝一声:「驾!」 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帐篷,只见树丛中和树干上的黑影们立刻尖叫起来,跳跃着跟了上去! 帐篷里的人都不禁默默的为这个年轻人祈祷,也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约莫过了一刻钟,吴文忠又悄悄伸出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回身对众人道:「快走!」 众人会意,套上马车,鞭鞭打马往南方行去。 李晖坐在马上,分明感到树林间不断的有黑影跳动着追击自己,他们之间还用尖锐的喊叫声不断的相互联繫着。 尽管李晖将马骑得飞快,但是这些黑影丝毫不落下风,依旧是穷追不捨。 李晖抬头仔细观察了树冠,他飞奔的方向正是树冠茂密的地方,可见他是一路南行的。 「只要我一路往南,冲出这片森林,进入施浪昭之后再找吴文忠会和!」 李晖这样想着,可是突然胯下的马一脚踏空,整个马头沖地面狠狠的摔了过去,李晖足下勐地一点,然后就地一滚,卸去了不少的力气。 纵然是如此,他还是一个来不及狠狠地撞到了一株大树上。 他忍着背后的剧痛查看自己的马,发现马已经口吐血沫,奄奄一息了。在刚才的路上俨然有一个不是很深的陷阱。 「他们竟然还学会了挖陷阱?」李晖心里一边想,一边抽出背后的佩刀,警惕的望向四周。 这时,树上的黑影终于跳了下来,李晖擦掉脸上的血迹仔细观瞧,四只目露凶光的动物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们看起来像猴子,体型却十分庞大,脸上似乎涂抹过一些颜料一般,显得狰狞无比,这或许就是吴文忠所说的「山鬼」了吧。 李晖「噌」地一声把腰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也狠狠的瞪着这几只山鬼。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有丝毫露怯的表现,这几只强壮的山鬼立刻就会扑上来把他撕碎! 即使自己在没有受伤的时候恐怕也很难同时对付四只山鬼,更何况自己刚才坠马受伤,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只能持刀和他们对峙着。 几只山鬼警惕的看着李晖,不断的向李晖吼叫着,却不敢向前,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盯着李晖手里的钢刀,他们似乎也在等待时机,一旦李晖露出疲态,他们就立刻冲上去将他杀死。 第51页 双方就这样相互对峙着,李晖感到身体十分疲惫,背后的伤痛更是不断地折磨着他,他的背后已经湿透了,持刀的手也已经快要麻木了,脸上的冷汗混合着头上伤口流出的鲜血流了下来,血腥味令山鬼更加蠢蠢欲动!山鬼们不断地嘶吼着,准备发动最后的攻击。 突然,李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几只山鬼立时扑了上来,李晖望着唿啸而来的山鬼,心里一阵酸涩,闭上了眼睛。 「喂!」李晖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了有人的唿唤声,然后他感到一只手轻轻的晃动着他的脑袋。 他迷迷煳煳的睁开了眼睛,一张满脸污渍,披头散髮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把李晖吓了一跳:「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你……你没死。」那张脸说话了。李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坐起身来,才发现和他说话的竟然是一个人! 这个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几乎全破了,头髮和鬍子都已经长到了一起,脸上满是污渍,只有两只眼睛在不断的闪烁着,证明他是一个活人。 李晖又环顾四周,发现他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山洞的面积并不大,相当于一间卧室,中间生着火,山洞的最里面有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面铺着一些干草,想必是此人的卧榻了。 「是你救了我?」李晖虚弱的问道。 「是……是我……救了你……」这个人说话似乎有些困难:「你的伤……我已经……给你……」他努力的想说出来却始终难以表达。 「你是说你帮我治好了伤,是吗?」李晖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已经敷上了草药,血已经止住了,李晖感激地说:「谢谢你!」 那人似乎很高兴,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突然,李晖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转过身去,四只山鬼采了许多的野果,有两只山鬼甚至抓到了野鸡和兔子! 他们冷冷的看着李晖,抱着食物恭敬的送到了这个「野人」的手中。 野人把几只山鸡和一部分水果分给了四只山鬼,几只山鬼顿时兴高采烈的到了山洞的另一边大吃起来,野人递给李晖一个野果,「吃……吃吧……」 李晖结果果子,吃了起来。一夜的搏斗,他早已经精疲力尽了,野人嘿嘿的笑了笑,拿起一只兔子,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片薄石片,熟练的剥去兔皮,分割起兔肉,然后架在火上烤了起来。顿时山洞里肉香四溢,几只山鬼也贪婪的盯着兔肉。 李晖也不禁吞了一口口水,野人看着笑道:「嘿嘿……别急……很快就好……」 一会儿,兔肉烤熟了,野人递给李晖一块兔肉,李晖接过来便大嚼起来,虽然没有盐,却吃的很香。 几只山鬼看到野人烤肉,也把自己的生野鸡递给了野人,一边叽叽喳喳的叫着。 野人又嘿嘿的笑着说道:「你们也想吃熟的……好……」说完,野人又为山鬼烤起野鸡肉来。 吃完了饭,李晖的体力恢復了不少,他双手抱拳道:「在下李晖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敢问恩人大名?」 野人愣了好一会,仿佛在思考李晖的话,他想了半天,断断续续地说:「你是问……我的……名字……吗?」 李晖点了点头。 野人又抱着脑袋,一边想一边咕哝着:「我叫什么?我……叫……什么?」 突然他眼神一亮:「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叫……吴……文忠!」 然后他又表情凝重的用大脑确认了一会,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想起来了……很久以前,他们都这么叫我。」 「什么?你是吴文忠?!」李晖差点坐在了地上,他惊讶地再次问道:「你是凤凰县的县令吴文忠?」 「县令?」野人想了想,疑惑的问道:「县令是什么东西?」 「县令就是一个县的首领……」李晖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是被六昭放逐的人,便用「首领」这个词提醒他,可是野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野人又想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只记得我和你一样,那时候……也有一把……刀!对!我还有个东西戴在头上……」 李晖仔细的将张林海的话回想了一遍:那时吴文忠其实并不是县令,只是一名与围剿六昭的大军一起在迷失森林遇到埋伏的普通士兵,如果这个野人是吴文忠的话,那么和自己一起去六昭的吴文忠又是谁?! 「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晖的脑海里回想着张林海的这句话,没错! 当年的吴文忠是如何在其他兵士全军覆没的情况下逃出迷失森林的? 或者真正的吴文忠一直没有逃出迷失森林,换一种说法就是:逃出去的并不是吴文忠! 第34章 打草惊蛇 借着夜幕的掩护,温夫人悄悄地穿过后花园,摸索着回到了刘辉身边躺下,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是跳个不停,不知是紧张还是心中的兴奋。 可她还是努力的抑制着身体的微微颤抖,警惕的看向身边的刘辉,却发现刘辉正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老爷,您没睡呢?」温夫人赶紧问道:「奴家刚才如厕,不想打扰了老爷,请老爷恕罪!」 刘辉的脸色铁青:「我问你去哪了吗?」 温夫人依然强装镇定:「老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奴家有什么做错了?」 第52页 刘辉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其实李先生告诉我小楼防卫如此严密,只有家中出了内鬼,才可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我的宝物!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竟然在你这里应验了!」 「老爷,您如此污衊我的清白,难道是那李先生的唆使吗?」温夫人怒道。 「事到如今,你还敢逞强?」刘辉从床上勐地起身,一巴掌狠狠地抽到了温夫人的脸上:「刚才我悄悄的跟着你出了房间,亲眼看到你和一个黑衣男子幽会!其中还说到了我的藏于小楼的信物,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还抵赖?!」 温夫人愣住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低头无语。 「怎么了?你说话啊?把我的信物弄到哪里去了?」刘辉气急败坏地说道。 此时,温夫人流着泪默默的跪了下来:「老爷,这些年你待我不薄,现在奴家奉劝您一句,您是无法帮助太子上位的,您也不要再追查信物的下落了,这样只会对您引来血光之灾。 等这件事过去后,奴家将在您的眼前消失,这是我能给您说的最后的话,如果您执意要从我身上得到信息,就请您直接杀了我吧。」 「你!」刘辉气得说不出话来,穿上衣服夺门而出,来到了客厅,李元芳早已在那里等他。 「李将军,真的被您说中了!」刘辉垂头丧气地说道:「真没有想到我的夫人竟然是别人的内应!真是遇人不淑啊!」 「刘员外不必惊讶,或许她和你的相遇就是她的主子早已安排好的,她能够让你不要追查,以免惹上杀人之祸,说明她已经很有良心了!」 李元芳摇头嘆息道:「这些年和他们殊死搏斗,见了多少这样的事情啊!」 「这夫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呢?」刘辉疑惑道,继而又长嘆一声:「难道这李唐的江山就真的不能回归正统吗?!」 李元芳的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从温夫人的话里可以听出,她之前可能是蛇灵的逆党,服侍过蛇灵的女匪首,还见过蝮蛇虎敬晖。 后来我们击破蛇灵,她被现在的新主子救了下来,为新主人效力。新主人便安排她打入你的身边,成为你的夫人,继而夺取兰亭的信物!」 「太可怕了,如果她想取我的性命,岂不是手到擒来吗?」刘辉感到背后一股凉气。 「之前她没有杀你是因为没有找到信物,而现在你如果为了寻找信物发现了他们的更多线索,反而会有性命之忧啊!」李元芳说道。 「唉!」刘辉转身看向门外闪烁的星空,嘆道:「我刘辉只是沧海一粟,死不足惜,只是太子还在牢笼之中,受人牵制,恰如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何时才能一飞沖天!」 听了此话,李元芳心中也不免一阵感动:可惜这刘辉只是山野草民,又死忠于李唐,不能在朝廷中为国效力,反而是武承嗣、张光弼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横行霸道,不禁令人齿冷!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刘辉的肩膀,沉声道:「刘员外放心,我刚才已经跟踪黑衣人回来了,基本摸清了他的老巢,相信一定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 刘辉眼前一亮:「李将军您此话当真?」 李元芳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先离开京城,不管用什么藉口,离开一段时间,以免这些人找上门来让你白白丢了性命!只要你活着,就一定能看到武姓归还李唐神器的一天!」 「好!我听您的!」刘辉感到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那我就借着回乡祭祖的名义离开京城,去我的老家云州暂住些日子!」 「好,你就在云州等着李某的好消息!」李元芳笑着说。 「那就拜託了!」刘辉点了点头,眉头却突然一拧:「那温夫人怎么办?」 李元芳想了想:「既然宝物已失,杀了她只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就随她去吧。」 「也只好如此了!」刘辉道:「我明天就出发。」 「他奶奶的!」黑衣人一边跑一边骂。他正是张昌宗派来刺杀太子的杀手,他被万虎安排在巡逻队伍的最后,待巡逻队伍走到太子宫前,偷偷藏身于假山之后,换上夜行衣靠,准备行刺太子,没想到背后被人打晕。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手持钢刀背对着太子宫的门,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脚,等他回过神来,所有的侍卫都沖了过来。 还好他反应迅速,立刻爬起来催动内力逃走,可毕竟受了伤,难以摆脱卫队的追捕,今天这张大人给的任务,实在是把自己害了。 「他在那!别让他跑了!」后面的卫队又紧紧的追了上来。 黑衣人不禁暗暗叫苦,背后和前胸都挨了一脚,恐怕自己已经受了内伤。 那个黑衣人恐怕早已杀了太子,然后用自己为他顶罪啊! 黑衣人一边急速的行进着,一边思索着如何摆脱卫队的追捕。 这时,在高耸的宫殿屋顶上,已经得手的黑衣人却还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像看耍猴一样的看着这齣猫捉耗子的游戏。 终于,他感到厌倦了,晃动身型冲到了刺客的上方,手中暗暗用力打出了一枚暗器。 刺客正在疾奔,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袭来,他暗叫一声「不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感到背后勐地一疼,像突然被一根钢针扎到了穴位一般,整个身体顿时不再受到大脑的控制,向前扑了出去,直挺挺的撞到了御花园中的石柱之上,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脑浆迸裂,一命呜唿了。 第53页 一群卫士围了上去,这时候,卫队长万虎出现在了人群之后,他惊讶的指着死去的刺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卫士上前拱手施礼答道:「回万大人,此人刚才在太子宫行刺,可能被我们的卫士撞见,我们听到有人大喊「抓刺客」,便沖了过来,看到此人手持利刃,从太子寝宫一跃而出,我们便一路追赶。」 「这傢伙的轻功可不简单!」另一个卫士道:「我们整整死咬着追着他从太子寝宫跑了大半个御花园,一直没有抓到他,可是不知怎么,跑到这里他好像脚下一滑,便撞死在了这个柱子上。」 万虎脸色大变:「你们有人去看太子了吗?」 几名卫士面面相觑,顿时心道不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刺客的身上,却不知道太子是否有危险! 万虎带着几名手下便往太子宫赶去,等他们来到太子寝宫,宫门敞开着,万虎冲进寝宫,大喊道:「太子,您还好吗?」 几名卫士也赶了进来,却见太子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面色青紫,早已没了唿吸。 万虎大惊,「这可如何是好!太子遇刺,我们难逃干系啊!」 几名卫士脸上也是变颜变色,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保护好太子可是失职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万虎此时冷静下来,对几人道:「你们兵分几路,分别去通知张柬之张大人,武承嗣武大人,狄仁杰狄大人,还有张文仲张大人。」 「万大人?太子已死,为何还要通知御医?」一名卫士道。 「你这个蠢货!几位大人来了问太子如何死的,难道你来解释给他们听吗?」万虎怒道。 卫士赶紧点头:「大人您说得对!我们这就去!」 万虎对剩下几个卫士道:「你们封锁现场,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太子宫,我亲自去通知内务总管胡大人,看看能否报知皇上。」 几名卫士分头行动,万虎也来到了胡喜乐的府邸,胡喜乐已经睡下了,却被万虎紧急地叫了起来。 胡喜乐毕竟比万虎的官职高,心中甚是不悦,不满地说道:「万大人您半夜把老身叫起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万虎立刻跪倒,颤声说道:「太子殿下遇刺身亡了!」 「什么!」胡喜乐惊得一下坐在了地上,万虎却长跪不起,没有上去搀扶。 胡喜乐顿时头上炸响了天雷,晴空霹雳一般,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孱弱的太子最终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还是成了这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是谁干的!」胡喜乐厉声问道。 「兇手在我们的追击中已经失足跌死了。」万虎头也不敢抬:「我已经派人通知了狄仁杰狄大人,张柬之张大人,武承嗣武大人和御医张文仲张大人,还请您带我去禀报皇上,让她老人家知道此事。」 「我可以带你去见皇上……可她老人家恐怕……」胡喜乐心中一阵酸楚,主子变成了痴傻的模样,自己也受人挟持,真如芒刺在背! 「走吧!」胡喜乐还是暗下了决心:「老身带你去见皇上,但是请万大人您屈尊扮成我的随从。」 胡喜乐领着万虎来到了贞观殿,守门的卫士见到是胡喜乐,行礼道:「胡大人您是要见皇上吗?后面的人是谁?」 胡喜乐道:「是洒家的随从,张文仲大人为皇上煎好了药,让我送来。」 卫士倒也没有起疑,挥了挥手将他们放了进去。 万虎随胡喜乐进到了贞观殿内,胡喜乐一把扑倒在武则天的脚下,却不敢哭出声来。 他一边抽泣一边对仍然一副痴傻模样的武则天道:「陛下,太子他遇刺身亡了!」 万虎也跪倒在地:「万虎有失职之罪,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等了许久却不见武则天回话,万虎悄悄抬头望去,武则天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而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万虎又焦急地说:「陛下,太子他遇刺身亡了!您要赶快还朝,主持大局啊!」 武则天仍旧像没有听到一样,依然没有理他。 万虎心里暗道:陛下,亲生儿子身亡竟然无动于衷,是您心如铁石还是您真的疯了呢? 第35章 危如累卵 武承嗣在自己的住处焦急的等待着,「怎么还没回来?」 「武大人您不要着急,刺客潜入宫中然后还要设法出来,需要躲过很多的侍卫,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回来復命的!」张光弼道。 「张大人,您想想,万一行刺不成,刺客被抓。如果刺客不立刻自裁,把我们供了出来,那我们就麻烦了!」 武承嗣在屋子里不停的踱步:「这可如何是好!」 「别急,再等一等!」张光弼悄悄瞥了武承嗣一眼,心道:「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武承嗣和狄公、张柬之他们的差距太大了,更不用说武则天了!」 「武大人!」门外管家武福喊了一声。 「一定是有消息了!」武承嗣赶紧冲到门口,打开了门:「快进来,是不是他回来復命了?」 「不是,是宫里来了一个卫士,有紧急的事情求见!」武福道。 「让他进来!」武承嗣挥了挥手。 不一会,一个卫士慌张的跑了进来,扑通跪倒,对武承嗣道:「太子殿下遇刺,已经身亡,现在宫里紧急召武大人您去议事!」 第54页 武承嗣心里暗暗一喜:果然成了!没想到这次花大价钱请的刺客果然不负众望,自己还未来復命,宫里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于是他转过身来,正要答话,却被张光弼一把拦住。 武承嗣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幕僚,张光弼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来到卫士面前问道:「你的上司是谁?」 「宫中的卫队长万虎。」卫士老实的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武大人稍后就到。」张光弼挥了挥手,让武福把卫士送出去了。 「你拦我干嘛?」武承嗣转过身,对于张光弼抢话的行为,自诩为主子的他十分不满。 「万虎只是一个小小的卫队长,他有什么权力要你去宫里议事?和谁议事?议什么事?」张光弼道:「万虎后面的人是谁?他找你去议事,想必一定也通知了张柬之,甚至那个张六郎!」 「那又如何?太子遇刺,肯定是要确定一个继承人的!」武承嗣不在乎地说道。 「太子如果没有遇刺呢?半夜让你和张柬之入宫,是为了什么?」张光弼问道。 「怎么可能?我们已经派出了这么厉害的杀手,宫里的卫士也传来了消息,太子一定死了!」武承嗣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失败。 「如果我们的刺客真的行刺成功,那他的消息一定会比宫中卫士来的要早!现在宫中陛下病重,无法临朝,那么主事的人是谁——大太监胡喜乐! 但是他敢以自己的总管身份召你们这些重臣去宫中议事吗?我相信他也没有这个胆量,所以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陛下真的是装疯?」武承嗣感到这件事并非自己想像的这么简单。 「我并没有这么说,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陛下的病情刚传出来的分析吗?」张光弼道。 「你是说张六郎以太子遇刺的消息,引我们两派重臣入宫然后一网打尽?」 武承嗣感到怒火中烧,一个如猪狗一样卑贱的男宠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这个可能,但是我更担心的不是张六郎,他手中没有兵权,掀不起风浪来。」张光弼抚了抚长须,「我更担心的是你刚才的假设。」 「陛下没疯,是在考验我们的忠心?」 武承嗣陷入了沉思,是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埋葬我们的陷阱! 「武三思到哪里了?」张光弼突然问道:「不能让他这么早的来京城,这样就把我们反叛的罪名坐实了!」 「对对对!」武承嗣慌乱的答道:「来人!赶紧出城,快马去迎梁王,让他暂缓进兵!」 「那我们去还是不去?」张光弼问武承嗣道。 武承嗣双眼一转,「去!为什么不去?太子遇刺,是我们见到皇帝的大好时机!趁机去摸一摸陛下和张六郎的底,何乐而不为?」 「好!我马上安排人暗中保护大人!」张光弼拱手施礼,下去安排。 与此同时,张柬之的府门也被卫士焦急的敲开,张柬之忙乱的穿上衣服来到客厅,只见卫士满面惊恐,见到张柬之纳头便拜。 张柬之温和的走过去把卫士扶起来,温和地说:「别急,起来慢慢说。」 「太子……太子殿下他……」卫士不知是紧张还是由于快马加鞭地赶路,气息没有喘匀。 张柬之心道不好,赶紧问道:「太子怎么了?」 「太子殿下他……遇刺身亡了!」卫士终于说出了实情,「现在宫里请您赶快进宫议事!」 「什么?!」张柬之感到一个响雷在他的头上炸开,在脑中不断迴响,两行清泪缓缓的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仁孝的太子终究没有逃过这些武姓氏族的毒手,死在自己亲生母亲编织的金丝鸟笼中,难道这是上天要灭我李唐江山吗! 张柬之的内心痛苦的嘶吼着,那悲愤之情却如骨鲠在喉,无法吐出。 这些年的努力终于付诸东流,他想起太子宁可自己忍辱负重,也不愿牵连百姓和这万里江山,那是何等的胸怀和仁义,没想到即将成为一代名主的太子却遭逢大难,上天你缘何如此不公?! 「你起来吧!」张柬之对卫士说道,「我去更衣,稍后随你入宫。」 卫士应了一声,起身走出了客厅。 张柬之唤来僕人为自己穿上了朝服:「我要去见太子殿下最后一面,尽我最后的人臣之礼。」他颤巍巍的走出客厅,突然,一个家丁跑来,「老爷,有两个人找您!」 「哦?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拜访?」张柬之无心会客:「让他明天再来吧,我马上要入宫议事。」 「老爷,他说老爷您一定要见他。」家丁接着说:「那俩人穿着黑斗篷,看不到脸,但是我感觉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好吧。」张柬之道:「让他们来客厅见我。」 张柬之只得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暗自忖度这神秘人的身份。 不一会,家丁领着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进来,一个黑衣人沉声道:「请张大人摈退左右,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张柬之打量着这两个人,为首的黑衣人中等身材,沉默不语,后面的人身型消瘦,声音低沉,恐怕是故意变声与张柬之说话。 张柬之挥了挥手,下人们都识趣地离开了,刚才说话的黑斗篷指着前面的人继续说道:「我今天为大人带来了一件宝物,就是他。」 第55页 「哦?什么宝物?」张柬之抬眼看了看。 「奇货可居!」黑斗篷小声的说道。 张柬之感到内心一股异样,心道:奇货可居说的是吕不韦帮助秦国王孙夺取皇位的事,难道来的人是? 一直沉默的黑斗篷摘下了面罩,张柬之大吃一惊,眼泪又喷薄而出。 他一下跪倒在此人面前,轻声泣道:「老臣给太子殿下磕头了!太子殿下您安然无恙,真是李唐之福啊!」 太子赶紧把张柬之扶起来,「张阁老您轻声!千万别让人知道我的踪迹!」 「是是是!」张柬之来到门外,叫过自己的贴身管家,让他找家丁把守四门,五丈之内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客厅,然后自己又急匆匆的跑回客厅。 「定是这位义士救出了太子!我张柬之替李唐天下叩谢!」 张柬之正要跪拜,却被后面的黑衣人赶紧扶了起来:「张叔叔您让我怎么受得起!」 「啊?你是如燕?!」张柬之突然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女声,而且这个声音分明是狄仁杰的侄女-如燕! 「被您听出来了!」如燕摘下了面罩,笑呵呵的说:「太子殿下在宫里不安全,我只能先把他放在你这里啦,叔父说太子只有放在您这里他才放心!」 「什么?你叔父?狄阁老?」张柬之感到云里雾里:「他不是已经回老家,不问朝政了吗?」 「呵呵,我叔父隐藏行踪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燕撇了撇嘴:「他和那个榆木脑袋李元芳一样,都是神神秘秘的!」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张柬之嘆道:「你叔父现在在哪?我想立刻去见他!」 「这个恐怕不行,叔父说现在还不是他出现的时候!」如燕道:「但叔父让我告诉您,请您一切放心,他心里都有数!」 「那这太子遇刺让我入宫商议,我是去还是不去呢?」张柬之问道。 「当然要去,不过您放心,我会暗中保护您的!」如燕笑了笑:「不过人家可是张网以待哦!」 「原来是鸿门宴啊!」张柬之感到背后一阵发冷:「这项羽是谁呢?」 「您去了就知道了,您放心的去,就当太子遇刺。叔父让您该说什么说什么,不用怕,您表现的越真实,太子殿下在您这里就越安全!」如燕道。 「好!为了太子殿下,我一定尽力而为!」 张柬之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亲自安排太子的起居饮食,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 「好,您尽快进宫,免得让人起疑。」如燕说完,到门口一跃,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第36章 潜入王庭 皮五一路向北,顶风冒雪地行进着。此时的他不敢走大路,因为假冒吴文登的身份与他北行的方向已经牴触了,只能远远躲着突厥人不断增援的部队,以免陷入纠缠。 胯下的战马似乎也了解皮五的心情,四蹄扬雪,疾驰不停。 皮五用力地抹去脸上的积雪,努力地眯着眼睛往前方望去:只见茫茫风雪中,星星点点的闪烁出几点灯光,皮五的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差不多也该到了突厥王庭了。 突厥的王庭和大周的皇宫不同,王庭很小,居民和商户以王庭为中心,散布在周围。 在这茫茫草原上,也算是一个热闹的所在,颉利可汗地王宫也只是几栋简单的建筑,外面有几百人的卫队保护而已。 皮五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在距离王庭一里的地方下马。他牵着马,趁着黑夜的掩护,小心的摸了过去。 他悄悄的接近王庭,按照常理,居民区和商铺是没有士兵把守的,士兵只负责突厥首领的安全。 此刻的皮五早已吃光了身上的干粮,连水也没了,又冷又饿的他小心的牵着马,四处打量着想找一间客店住下。 「站住!」皮五的身后传来一声断喝。皮五回过头,只见一队侍卫手持武器将皮五团团围住,「你是干什么的!」 皮五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身上身无分文,没办法冒充客商,他暗自忖度,突厥王庭中应该都是颉利可汗的人,于是上前用突厥语答道:「我是大周的使者,来询问我们大周为何与突厥刚刚签订合约,突厥就来围困幽州,希望各位将军带我去见可汗陛下,消弭战祸,还两国一个太平!」 几个兵士面面相觑,然后悄悄的冷笑一声:「既然是大周的使者,那就是我们突厥最尊贵的客人,请随我们去王庭吧!」 皮五道了声谢,牵着马跟随几个突厥士兵往前走去,一个士兵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使者大人,您的马看起来不错啊!很像我们突厥的马!」 皮五笑了笑:「是的,是的!这是前几年我出使突厥时你们颉利可汗陛下赠送给我的!」 「哦?是陛下所赠?」士兵奇道,然后所有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皮五心中纳罕,环顾四周:这哪里是往王庭去的,几个士兵把他带到了一个粮草库附近,周围早已空无一人,皮五心道不好,这下可上了当了! 但他还是镇定地说:「各位勇士,这里好像不是王庭啊!」 「这里当然不是王庭,这里是贵使节的葬身之地!」 一个士兵勐地抽出了佩刀,其他几个士兵也纷纷拿出武器,逼了上来。 第56页 「你们这是何意?我是来见颉利可汗的!你们杀了我,怎么向可汗陛下交待!」皮五叫道。 「我们不需要向可汗陛下交待,我们只向莫啜陛下交待!为了避免王子殿下的计划被你破坏,我们只好在这里送你上路了!」一个士兵奸笑道。 「大哥!这个人可能不是使者,要小心对付!」一名士兵对为首的军士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军士问。 「他的马可不是普通的马!那是驭风者的马啊!」 士兵指着皮五的战马:「之前就听说我们的驭风者在袭击大周的一个军堡时被杀掉两个人,马也不见了。」 「哦?!」 为首的军士吃了一惊:驭风者是突厥人最强悍的部队,几乎可以以一当百,能够杀掉驭风者的人,恐怕自己很难对付! 「你杀了我们的驭风者?」为首的军士问道。 皮五见行迹暴露,已经无法再继续遮掩,索性就吓一吓他们,他虽然不惧怕这几个士兵,但是如果引来更多的突厥兵,自己也是很难脱身的。 「没错,那两个都是我杀的!」皮五笑着说:「而且大周士兵中比我武艺高强的还有很多,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们颉利可汗,让他管好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否则他们会和那两个驭风者的下场一样!」 军士听完感觉心里一凉,他悄悄的拿出了一只箭,然后搭在弓上,却不是朝着皮五,而是往天上准备发射。 「喂!你爷爷在这里,你往天上射箭可是伤不到我的!」皮五从腰间抽出链子刀,准备一场恶战。 突然,为首的军士感到脖颈一阵寒意扫过,弓箭和自己的脑袋一起掉到了地上。 几个士兵都惊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皮五却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手持利剑的黑影,将为首的军士杀死。 皮五心知这人一定是来救自己的,于是不辜负他的好意,瞬间冲到了呆若木鸡的几名士兵面前,如砍瓜切菜一般,不等他们发出惨叫,便干净利落的杀死了他们。 等皮五转过身来,捡起地上的箭头,才发现这是一只响箭。 如果军士发出响箭引来更多的士兵,他今天定然十死无生,皮五又警惕地搜寻了四周,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皮五不敢耽搁,对着地上的尸体笑骂一声:「爷爷去也!」 然后带好链子刀,把战马安顿好,往王庭的方向继续摸去。 来到王庭之外,本以为会有士兵严密把守,可是皮五竟然一个士兵都没有看见。 「难道给老子唱空城计?」皮五奇怪道。他小心地从王庭一个角落悄悄熘了进去,看到颉利可汗的大帐之外,卫兵竟然在有序的撤防。 「这是颉利可汗要搬家?」皮五纳闷道:「搬家也得有人收拾箱子啊?怎么不见有下人收拾东西,只是军队撤防?」 皮五改变了主意,在角落里盯着撤防的士兵。不一会儿,另一群士兵前来接替之前的士兵。 「原来是交接班啊!」但是他转念一想感到不对,如果是防军交接,守卫的兵士必须等接替的兵士来了之后才能离开,这样才能保证王庭的守卫不会出现真空期,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他悄悄的接近守卫的士兵,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一个军官摸样的人用突厥语说道:「守卫王庭的鹰师被调走了吗?」 一名士兵道:「已经全部被我们用兵符调走了,现在整个王庭只剩下效忠莫啜殿下的豹师!」 「好!巡城的人都回来了吗?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军官继续问道。 「还有一队人马没有回来。」士兵回答道。 「怎么回事,派人去查看了吗?」军官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 「已经去了,估计那几个人是去偷偷喝酒了吧!」士兵笑道:「他们的队长就是个嗜酒如命的傢伙!」 「等他们回来立刻砍掉他们的头!」军官怒道:「这样的人一定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皮五心里暗暗笑道:你们还不知道,这几个人早就见阎王去了吧! 「那怎么办?将军?」士兵问。 「驭风者准备好了吗?」军官转过身,小声问道。 「驭风者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潜入王庭四周,随时可以配合我们的行动。」 「好!今晚我们突袭王庭,杀死颉利可汗和拔汗那!拥立勇敢的莫啜殿下即位!我的勇士们,你们将因此获得最大的封赏!」 军官嗖的一声拔出钢刀,对众军说道:「通知驭风者,我们一个时辰后行动!」 皮五听得冷汗直冒,「看来幽州之变并不是孤立的,这是莫啜的阴谋在双线同时推进啊!一方突袭军堡,包围幽州,以围城打援之策消灭北疆的大周守军; 另一方派人私自仿制兵符,调走包围颉利可汗的鹰师,然后突袭王庭,杀死可汗和王储拔汗那,抢夺王权。之后集大权于一身的莫啜将肆无忌惮地发动对大周的全面战争!」 「就剩下一个时辰了!为今之计,我只能先潜入王庭救出可汗和王储,护送他们去鹰师的营地,阻止这场叛乱!」 皮五又悄悄的远离守军,趁着他们还没有完成对王庭的全面包围,往颉利可汗的大帐疾行而去。 第37章 暗度陈仓 可汗大帐内,颉利可汗和王储拔汗那正在与丞相乌苏商议去大周朝觐的事宜。 第57页 皮五在外面看到,大帐之外只剩下几个亲兵护卫在大帐的四周,他们警惕的盯着四周,不断的巡视着,或许他们也感觉到今晚的气氛不同寻常。 皮五想,如果自己直接进去,很可能让反叛的军士发现,所以只能偷偷潜入,告诉颉利可汗和拔汗那自己遭遇反叛的消息,然后偷偷护送他们去鹰师的营地。 主意已定,皮五从身边信手拿起了一个铜盆,瞅着远处的一个旗杆,手中暗暗用力,嗖的一声扔了出去。 铜盆准确的击中了旗杆,发出「铛」的一声,把守卫王庭的士兵吓了一跳,为首的卫队长立刻吩咐手下的两名士兵去查看情况,自己依然带着四个手下守在大帐门口,皮五暗暗叫苦,卫队长并不中计,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空中闪过一个黑影,往马厩的方向跑去。卫队长迅速抽出了弯刀,带着两名士兵追着黑影而去了,大帐之外只剩下了两个卫兵。 皮五愣愣的看着那个黑影,他的体型和刚才救自己人很相似,他来王庭是为了什么? 可是事已至此,皮五也只能暗自感谢这个黑影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他轻声摸到大帐的后面,用随身的匕首划破了大帐,只见颉利可汗、王储拔汗那和丞相乌苏还在细心的商量着什么。 这时,皮五只得轻声咳嗽两声,正在讨论的几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个穿着像叫花子一样的闯入者。 颉利可汗看到皮五虽然身带利刃,却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便冷静的笑了笑,用汉语说道:「这位朋友,看来您是远道而来的,来火盆边喝一杯热奶茶,去去身上的寒气吧!」 「可汗陛下!」皮五赶紧跪拜道:「我是从幽州赶来的大周使者皮五,这是大将军王孝杰给我开具的通关文牒。」 「等等!」丞相乌苏警惕的看着他:「既然是尊贵的大周使者,为何要身着便装,夤夜破帐而入,是不是太不寻常了?」 「这位大人,事急从权,请让下官把话说完。」皮五焦急的说道。 「丞相大人,您不要着急,想必使者先生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拔汗那理解地拍了拍乌苏的肩膀道。 「幽州四面被突厥军团围困,而带领突厥军的就是您的儿子莫啜!」皮五面色凝重地说道:「王大将军让下官星夜疾驰,来到王庭,想问问您为何背弃盟约,进攻大周。希望您命令莫啜停止进攻,两国重新修好。」 「什么?!」颉利可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逆子!又背着我调动该死的豹师胡作非为,我非要拧断他的脖子!」 「还不止如此。」皮五继续说道:「我一路躲避豹师和驭风者的追杀,来到了王庭,遇到了您的卫队,我告诉他们我是大周使者,让他们带我来见您,可是他们竟然把我领到王庭的仓库,想要把我杀死在那!下官出于无奈,出手杀死了他们,然后偷偷地来到王庭禀告陛下。」 「什么?我的卫队要杀死大周使者?」颉利可汗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他转身对拔汗那道:「立刻把鹰师的首领萨雷给我叫来!」 「是!」拔汗那正要领命而去,却被皮五制止了。 「王储殿下您千万不要出去!」皮五道:「其实想杀我的并不是陛下的鹰师,而是莫啜的豹师,他们仿照大汗的兵符调走了您的鹰师,现在整个王庭只剩下您门外的几个贴身近卫了!」 「这……这……」颉利可汗气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倒是拔汗那反而冷静下来:「感谢使者您冒死前来报信!我们定当尽力阻止突厥和大周的战争!」 皮五暗笑道:「你无非是要我救你们,却还要说的冠冕堂皇,如果我不救你们,万一莫啜统一了突厥,必将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不过毕竟是突厥王室,还要保留一些颜面,于是皮五还是正色说道:「请陛下和王储立刻偷偷离开王庭,莫啜已经在王庭附近布满了驭风者,他们在一个时辰后将配合他们的豹师,突袭大帐,杀死陛下和王储,现在可能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好!屋外的都是我的贴身死士,是信得过的百战英雄,带着他们我们成功的机率更高!」拔汗那道:「如果所料不错,鹰师的驻地距离王庭并不远,他们应该是被调往北方的开阔地带,拱卫王庭。」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颉利可汗对丞相乌苏道:「丞相大人,立刻去把我的卫队长塔克叫来,我们换上便装,潜出王庭!」 几人刚刚换上普通士兵的装束,卫队长塔克便心急火燎的赶了进来,一进大帐便急急说道:「可汗陛下,刚才手下巡视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还有一个黑影往马厩去了,我刚才带几个人去查看,却没有抓到。」 说完塔克抬头看着身着便装的颉利可汗几人,奇道:「陛下您这是……」 「别问这么多了!」拔汗那道:「塔克队长,请立刻集合你现有的人,护送我父王去鹰师的营地,豹师已经包围了这里,还有驭风者很快就要突袭王庭,杀死父汗和我!」 「是!」塔克道:「怪不得我感觉今晚王庭里面巡逻的人大大减少,鹰师的几名将领也不见了。我身边还有六个卫士,其他的应该都在鹰师那里。」 「好!我们立刻出发!」拔汗那道。 「等等!」皮五摆了摆手,「就这么出去,不出十里就会被驭风者追上杀死,我们的速度和武艺都很难抵挡他们。」 第58页 「那贵使的意思是?」乌苏询问的看着皮五道。 「兵分两路,一路悄悄潜伏在大营里,另一路穿上可汗的衣服,打上您的大旗,以巡城为名,四处吸引敌兵的注意,掩护可汗陛下脱离险境!」皮五答道。 「好!声东击西,妙计!」拔汗那道:「就让我来代替父王吧!」说完便脱下衣服,准备换上颉利可汗的衣服。 「王储殿下!」乌苏拉住了拔汗那说:「您和可汗陛下是我突厥的未来!不能以身犯险,老臣已经六十岁了,就让我为陛下,为我突厥的百姓和大周突厥的和平尽最后一点力吧!」 「没错!」塔克继续说道:「我来护卫乌苏丞相,只要这帮贼人看到我,就会相信马车里坐的一定是可汗陛下。这样可汗陛下就更加安全了!」 「你们!」颉利可汗的眼泪不禁涌上了眼眶,拔汗那也是热泪纵横,「你们都是我突厥的勇士!」 「陛下!事不宜迟!赶紧去马厩潜伏起来,等我们吸引了驭风者和豹师的注意,您和王储殿下就立刻往北,赶往鹰师的营地,我们会往南走,如果我们有命回来的话,会绕过营地,到达北面的鹰师营地,和陛下会和!」乌苏催促道。 「好!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然后到北面和我们会合!」颉利可汗含泪说道。 说话间,乌苏已经换好了可汗的衣服,塔克也派卫士牵来了可汗的座驾,乌苏最后又沖颉利可汗和拔汗那拜了一拜,决然的上了车。 塔克一抖缰绳,大声喊道:「可汗陛下巡营!」头也不回的往王庭的出口走去。 「我们也走吧!陛下!」皮五催促着颉利可汗与拔汗那道,颉利可汗和拔汗那点了点头,悄悄跟随着皮五潜出了王庭大帐。 不一会,就看到四处火光沖天,喊杀声一片,向马车的方向喷涌过去,同时在空中高高跃起了几个白色的影子,也追随着马车而去。 皮五的心中一紧,他往颉利可汗和拔汗那的方向看去,他们都悲愤的转过身去,不愿再多看一眼,因为他们的心里都清楚,乌苏和塔克恐怕要壮烈牺牲了。 「可汗陛下!王储殿下!我们赶紧上马,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皮五道。 两人会意,跨上战马,勐地抽动马鞭,三匹战马狂奔着往北方的鹰师营地而去。 第38章 山神祭坛 凛冽的山风穿透茂密的森林,李晖感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几乎要被吹开了。 尽管吴文忠用草药帮他进行了包扎,但是短时间内伤口还是难以癒合。 「吴大叔,快走!」李晖凭藉着记忆寻找着自己和大部队分手的地方。 之前他和张林海有一个约定,会让他在沿路做好记号,以便自己摆脱山鬼之后,寻找他们。 吴文忠虽然鬚髮花白,但由于长期在森林中生活,身手十分矫健。 在他的身后,几只山鬼在树上跳来跳去,警惕的盯着李晖的一举一动,跟随着这个它们认定的「朋友」。 终于,他找到了大部队遇袭的地方,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血蝠的尸体早已不见了。 沿着记忆中大部队的方向,李晖仔细的检查着每一棵树。没错,上面有一棵树上用匕首划了一个叉,他趴在地上观察着地上的痕迹,沿着有些模煳地足迹,他又走出了几步,又发现了一个叉。 他满意的回过头,却看到吴文忠似乎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山鬼也在树上又蹦又跳,叽叽喳喳的急促的尖叫着,似乎在告诉李晖不要往前走。 「吴大叔?你怎么了?」李晖折回去问道。 「前面,不能去……」吴文忠抓了抓头髮,嘴角不自主地撇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 「前面有什么?」李晖问道。 「前面是……是……山神……」吴文忠的脸色有些恐惧。 「山神?」李晖奇怪的问道:「山神是什么?」 「山神会吃掉……我们……」吴文忠干脆坐在地上,怎么劝也不愿意再走了。 李晖心里暗叫不好,看来假吴文忠是想把商队带到死路,让迷失森林中的怪物把他们消灭掉,他不禁联想起了几十年前大军讨伐六昭,在迷失森林全军覆没的结果,恐怕和这个假吴文忠有莫大的关系! 不能再等了,晚找到他们一刻,危险又会增加几分! 如果真吴文忠能够死里逃生,他也一定知道所谓的「山神」是什么! 必须得到吴文忠的帮助才能够顺利救出商队! 想到这里,李晖转过身对吴文忠道:「前面还有很多人,他们迷了路,也要被山神吃掉了!」 「人?」吴文忠纳闷的摸了摸脑袋,然后恍然大悟的指着李晖道:「人……你……人?」 「没错!就是和我一样的人!」李晖指着自己比划道。 「张林海……也是……人!」吴文忠突然说道。 李晖心里暗自一喜,于是对他道:「没错!张林海也在里面!」 吴文忠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对着树上的山鬼怪叫了几声,拉着李晖便向前奔去。 几只山鬼看到吴文忠如此,又叫了几声,想阻止他,但是看到吴文忠头也不回的跑去,也只得转过身往回跑去。 话分两头,张林海看着前面越来越茂密的森林,心中不禁疑惑,如果说方向正确,那么走了一夜的路程,树林应该更加的稀疏,想到这里,他停下了脚步道:「老吴,你等等!」 第59页 吴文忠回过头道:「老张,怎么了?」 「老吴,你是不是时间久了,你不记得路了啊?」张林海试探的问道。 吴文忠没答话,将头转向了前方,仿佛在找寻什么。张林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远处的森林中,隐隐约约地显出了飞檐的一角! 「看来是我多心了!」张林海暗自责怪自己一声,对后面的随从道:「大家跟上,我们很快就能走出丛林了!」 说完抱歉的看了吴文忠一眼,却发现吴文忠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下,那种笑容绝不是欣慰的笑,而更像是一种冷笑! 张林海不知为什么感到嵴背发冷,他突然这个吴文忠让自己感到陌生了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呢? 他苦苦的思索着,突然间他想起了李晖的话:「如果说所有的官员都有嫌疑,那吴文忠也不例外!」 时光瞬间就回到了几十年前,张林海想起了当年救出吴文忠的情形:吴文忠与张林海有一面之缘,在进军六昭之前,吴文忠却将自己的所有财务交给张林海并告诉他如果自己死在六昭,就请张林海将自己的军资全部还给自己的妻子。 没想到吴文忠一语成谶,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吴文忠一个人浑身是血的从森林里跑出来,昏倒在了路上的桥边。 自己当年为军队运送补给,恰巧发现了他,才把他救走。 此时张林海才想起:当年的吴文忠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士,武功和能力均属一般,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但是眼下的情况,张林海却不好言明,只得悄悄在树上做下记号,希望李晖能够脱离险境,赶过来与他们汇合。 「很快就到了!」吴文忠说道。 张林海的喉头突然有些发紧,紧张地问:「老吴,前面是施浪昭的营地吗?我们就这么直接过去?」 「当然不行,把我们的官凭路引拿出来,打上姚州府的旗子,以免引发误会!」 吴文忠走到身后的一个伙计面前,示意他拿出姚州府的旗子,插在了第一辆马车上,然后迳自牵着第一辆马车在前面引路。 「不对,还是不对!」张林海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六昭部族主要生活在丛林之中,建筑都是以木质的为主,很少有砖石建筑,如果有的话也是祭祀或者皇族的宫殿,但是没有哪个皇族的宫殿实在密林之中! 「等一等!」张林海止住了吴文忠:「老吴,还是派个兄弟去探查一下,万一有埋伏我们不至于全军覆没。」 说完不等吴文忠回话,沖身后叫道:「李二兄弟,你去前面探查一下,有任何情况赶快回来通报,我们在这里等你!」 身后一个年轻人应了一声,戴上佩刀,迅速的向远处的摸了过去。 吴文忠用一种愠怒的眼神看了张林海一眼,却发现张林海很坦然的直视着他,吴文忠立刻迅速收回了目光。 「咱们认识几十年了吧!老吴,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张林海终于忍不住了。 「说吧!」吴文忠面无表情的答道。 「你当年跟随讨伐六昭的大军到底遇到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张林海悠悠的问道。 「你在怀疑我?!」吴文忠的脸色瞬间像结冰了一般。 「不,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重蹈大军的覆辙。」张林海盯着吴文忠道。 吴文忠静静的看着张林海,沉默了下来,张林海也不催问,等着吴文忠开口。 「大掌柜的!」突然李二从前面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到两人面前道:「我回来了!」 「前面的情况怎么样?」吴文忠问道:「有没有妖魔鬼怪,有没有伏兵?」 李二有点莫名的望着吴文忠,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他询问的看向张林海,张林海摆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前面好像是一座宫殿,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宫殿依山而建,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李二说道:「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张林海问道。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个地方死气沉沉,甚至连鸟和昆虫都没有!」李二奇怪的说道:「而且宫殿里还有一种很难闻的味道,有点像腐烂的肉味……」 「老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张林海警惕的看着吴文忠道:「你今天必须和我们说清楚!」 吴文忠淡然的看了两人一眼:「这是施浪昭的祭坛,是祭奠山神的。」 「祭坛?」张林海疑惑的看着他:「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通过迷失森林进入施浪昭的人都必须经过祭坛的洗礼,施浪昭的山神会杀死那些对他们意图不轨的人,李二闻到的臭味其实是作为祭品的牲畜。」 「你的意思是要穿过这个依山而建的大殿么?」李二问道。 「没错,穿过这个大殿,就是施浪昭的领地。」吴文忠的目光又延伸到远方,仿佛穿过了古老的大殿,延伸到那神秘的施浪部族。 去还是不去?张林海的心里纠结了起来,他默默的说道:「李晖啊李晖!你要是在就好了!」 「我们走吧!争取天黑前通过祭坛!」吴文忠道。 「不等李晖贤侄吗?」张林海突然想到了一个藉口。 「你觉得他还能回得来吗?」吴文忠道:「被这么多山鬼袭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第60页 「你明知道这样,还让他去?!」张林海怒道:「你这是变相的杀了他!」 「他不去引开山鬼,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死!」吴文忠冷冷的说道:「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你知道他是谁吗!」张林海一把抓住了吴文忠,小声的说道:「他是当朝宰辅狄仁杰的公子——狄光远!」 吴文忠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死。」 「什么!」张林海瞪大了眼睛:「吴文忠啊吴文忠,你到底要干什么?意图造反吗?」 吴文忠的双手突然闪出一丝亮光,李二和张林海感到头脑一懵,倒了下去。 吴文忠冷笑了一声,又故作焦急的沖身后说道:「快来人!李二和大掌柜昏倒了!赶快把他们扶上车,我们快速通过祭坛,去施浪昭给他们治病!」 第39章 真假县令 迷失森林的上空突然黯淡下来,所有动物的鸣叫消失了,更看不到活物的痕迹,一直狂奔的吴文忠也渐渐的放慢了脚步,警惕的看着四周。 「我们……我们接近……山神的领地了……要小心。」吴文忠断断续续的说。 经过这一天和李晖的相处,吴文忠的语言能力又得到了一些恢復,渐渐可以说出一些完整的句子了。 「好,看张林海做的记号,他们的确是朝这个方向走的。」李晖的手拂过了一个树上的做的叉号,记号还很新鲜,应该刚过去不久,「我们得抓紧时间,晚了恐怕他们要全军覆没。」 吴文忠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勐地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李晖,「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们去晚了,他们可能会全军覆没……」李晖奇怪的看着他。 「全军覆没……全军覆没……」吴文忠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突然他勐地转过身:「十几年前,征讨六昭的大军就是在山神的攻击下全军覆没的!」 「啊!」李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牵涉出了几十年前大军覆灭的重要线索,可现在却顾不上听吴文忠细说,只能催促他道:「吴大叔,我们的商队也要遭遇山神的攻击了!」 「快走!」吴文忠拉起李晖,熟练的在树林中穿行,一边跑一边对李晖说道:「前面是施浪昭的祭坛,当年的大军在迷失森林中先后遭到了血蝠和山鬼的攻击,剩下的兵力又被那个异族嚮导引到了祭坛。 没想到祭坛中是施浪昭的异人饲养的鬼物,它实在太大了,一下就吞掉了五六个弟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李晖问道。 吴文忠的目光投向远方,用低沉的声音说:「希望我们不要遇到它……」 「呜——呜——呜——呜……」突然前方的树林中传出一声声号响,仿佛是一只巨兽的大声嘶吼,整个森林顿时为之震颤了起来。 「他们在召唤山神!」吴文忠说着,加快了行进的脚步。李晖也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咬着牙跟了上去。 在不远的前方,另一个吴文忠领着商队,正在向神庙行进的路上,听到了这号角的声音,几个伙计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吴大人!这是不是异族开战的号角声啊!前面恐怕有埋伏啊,我们是不是先停下来找几个弟兄再去看看情况?」 假吴文忠心中暗怒:「这些蠢货,不等我把人引过去便召唤山神,难道是想杀我灭口吗?」 心里如是想,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宽慰众人道:「我们大周还未和六昭彻底开战,怎么会袭击我们?别忘记我们可是为武都督採办生辰之礼,通知六昭的首领来参加都督寿辰的。 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们还是快些通过祭坛,到六昭那边为掌柜的和李二兄弟治病才是!」 底下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虽然心存疑虑,还是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吴文忠往前走。 穿过最后一层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众人都会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的四周用方砖修砌,但是已经残破不堪,而在水池的另一边,一座巨大的神庙依山而建,石柱和大门都是从山石中硬生生的用人工抠出的。 在这个森林中显得十分突兀,对于大周人视为蛮夷的六昭部族来说,这简直不敢想像。 「这……实在是太壮观了!和我们的神都洛阳皇宫相比也毫不逊色啊!」其中一个伙计赞嘆道。 「吴大人?吴大人?」一个伙计看向吴文忠,他一脸复杂的表情,深深的皱纹如同这纵横的山谷,沧桑感在这一瞬间迸发而来。 「吴大人,您……来过这里?」另一个伙计试探的问道。 「没错。」吴文忠道:「当年我们讨伐六昭的大军就是在这里遭遇了埋伏,你们看!」 他的手指向了神庙的顶端:「那里埋伏了六昭的弓箭手,他们用的都是餵了毒的箭矢,只要被射中就会立刻毙命,刀斧手都隐藏在神庙的石柱后面,等我们的残兵冲进去时,他们以逸待劳,像一只只疯狂的野狗一样攻击我们。」 几个伙计恐惧的看向那个曾经充满腥风血雨的地方,白色的山石上有着暗黑色的斑斑点点,队伍里的几名士兵都知道,那是血迹经过时间的洗礼后,展示出的死亡色彩。 「那您是怎么逃出来的?」一名伙计好奇的问道。 吴文忠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抬头望向昏暗的天空,慢慢说道:「要变天了,我们边走边说,不要耽误行程。」 第61页 说完牵着载有张林海和李二的马车绕过巨大的水池,往神庙的台阶走去。 「我当时也受了伤,凭着我当过水军的本事,躲在这个水池里,用尸体盖住了我的头面,一直等到这场屠杀结束,然后凭着记忆,又走出了森林,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掌柜的押送着粮草,被他们救了回去。」 吴文忠一口气说完,深深的唿出了一声嘆息,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场景。 几个伙计牵着马车终于走到了大殿面前,平整光滑的石阶上,星星点点的黑色血迹依然醒目的提醒着众人,几个伙计小心翼翼的躲过血迹,往大殿的正门走去。 突然,身后的水池中响起一阵巨大的水声,仿佛一条巨鲸从水面升起一般,伙计中的几名军士几乎同时转身,抽出了佩刀,警惕的望向水面。 水池的中央,水花剧烈的翻滚着,巨大的水池仿佛沸腾了一般。 「吴大人,这是什么?!」一名伙计颤抖的走到吴文忠的面前问道。 「这就是施浪昭供奉的迷失森林的山神!」 吴文忠突然大笑了起来:「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是多么荣幸啊!」 几名伙计疑惑的看着吴文忠,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见吴文忠从袖子中掏出一颗弹丸,往地上用力一掷,一阵烟雾过后,几个伙计发现吴大县令被锁在了第一辆马车的车环上。 假吴文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讶的看着手上的铁索,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锁住了我!」 这时,从马车上爬起来两个人,正是刚才晕倒的张林海和伙计李二。 「这……这怎么可能?!」假吴文忠大声问道:「你们不是已经中了我的毒针吗?怎么会毫髮无损?」 「你说的是这个?」张林海解开衣襟,露出里面的一层犀甲,从上面拔起了一根拇指长的一根短针,「李二身上我也给穿了犀甲,就是为了防止你杀人灭口!」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假吴文忠惊讶的问。 「还记得树林中的对话吗?」张林海道:「我一直就很奇怪,如果说我们的方向正确,距离六昭部族聚居的居所越近,树木的排列应该越稀疏,怎么会越走越密呢?可见你并非要把我们带到真正的六昭部族去。」 「但是掌柜的毕竟没有来过这里,也不敢妄下断言,于是就试探的问你当年如何从迷失森林逃出来的,让你对我们提高警惕。」李二接着说。 「当时你的表情很复杂,这让我又加深了一层怀疑。」张林海继续说:「李晖在赶尸客栈探听到了六昭部族已经有奸细打入姚州的信息,并告诉我所有的官员都不能尽信。 于是我让你等待狄光远,以此继续对你进行试探,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没有耐心,立刻就要下手攻击我们!」 「好在我和掌柜的都有防范,在探路之前他就给了我犀甲,并暗嘱我一定要穿好,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李二从犀甲上拔下了钢针,用力的甩在了地上。 「原来你们一直在装病,藉机发难!」 假吴文忠的眼神恶毒的盯着张林海:「没想到我的计划如此完美,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你的计划完美,但是你演技很拙劣!」张林海笑了笑,说道:「你说这里经歷过大战,但是大家来看!」 他跳下马车,来到台阶上,指着光滑的石板路和石柱道:「这里只有血迹,却并没有刀砍斧剁的痕迹,更没有一点兵器和骨骸的遗落,如果说遗物被六昭的部族打扫干净,那么墙上和地上的战斗痕迹是无法抹平的,而且祭坛对于六昭部族这些笃信宗教的人来说,是十分圣洁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在这里进行战斗,因为这是对他们信奉神灵的一种亵渎!」 「好好好!」假吴文忠指着继续翻腾的水面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充满铜臭的商人,没想到你还有推理断案之术!但是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任何见过山神的人都无法活着离开。」 「你不是跑掉了吗?」张林海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几十年前就是你把讨逆大军带到迷失森林,带到这里被所谓的「山神」攻击,因为山神不用兵器,所以现场才不会留下刀砍斧琢的痕迹,是吗?」 「你远比我想像的厉害得多!」假吴文忠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妨在临死前都说出来。」 「你根本不是吴文忠!而是当年的异族嚮导!」张林海大声地说:「当年的吴文忠可能早就死在了这里,而只有你这个当年的带路人,才有可能从山神的攻击中死里逃生,并走出迷失森林!被我救起后,你从此用上了吴文忠的身份,成为六昭部族楔入姚州的钉子!」 「哈哈哈!没想到几十年前的事情,你能分析的如此精准,也不输给那个狄阁老的儿子狄光远了!不过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吴文忠恶狠狠的说。 「没关系,你陪我们一起死就是!」张林海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你刚才要逃走,就让李二用锁链把你锁在了马车上,如果山神来了我们还可以逃走,你就可以帮我们吸引他的注意。 我想山神听到了信号,马上就要出来享用祭品了,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自己的子民呢?」 「你!!」假吴文忠用力的甩着手上的铁链,却发现铁链十分结实,如果没有钥匙,绝无打开的可能,顿时紧张了起来。 第62页 「怎么样?是在这里当第一个祭品,帮我们拖延逃走的时间,还是和我们一起逃命?」张林海问道。 「好吧!」假吴文忠终于无奈地说:「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不是离开这里!」张林海强调道:「是带我们去施浪昭!」 第40章 禁宫密谋 「恭喜张大人!贺喜张大人!」万虎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进了张昌宗的客厅。 张昌宗见到万虎的表情,立刻惊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出门一把把万虎抱住道:「李贤死了?」 「是的!下官亲眼所见!李贤已经遇刺身亡!」万虎欣喜地说道:「而且杀李贤的兇手也已经失足撞到宫中的石柱上,立时毙命,来了个死无对证!」 「好!好!好!」张昌宗兴奋地搓着手:「想到明天太子被杀的消息一经传出,所有李唐的旧臣都会把矛头直指武承嗣,到时候两方打的不可开交,我们就能够隔山观火,坐收渔利了!」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武承嗣和张柬之的府中传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万虎继续说。 「到时候我们把他们扣下,那么两派的大臣就群龙无首,要么斗得不可开交,我们坐收渔利; 要么一盘散沙,听从我们的摆布,哈哈!没想到我挟天子取而代之的计划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张昌宗激动地拉着万虎的手:「万大人,您是我开国第一功臣!我一定封您为王!」 「那万虎就先谢谢陛下!」万虎立刻俯卧在地,大声拜谢。 「爱卿平身!哈哈哈!」张昌宗大笑起来。 「下官立刻准备生擒武张二人,先行告退。」万虎缓缓退出了张昌宗的客厅。 出得门去,万虎立刻进了小路,往禁宫的另一端疾行而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万虎轻身一跃,翻进了这座大院,大院中早有一名侍女在等待着,见到万虎,她轻轻鞠躬道:「万大人,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万虎沖她点了点头:「走吧。」 跟着侍女进了宫殿之内,珠帘后飘来那个神秘的女声:「是万虎来了啊,坐吧。」 万虎躬身行礼,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等待着主子的发问。 「温夫人那里已经成事了吗?」 「是的,刘辉手里的那一半信物如今就在我这里,我给武承嗣的只是找高手做的仿品而已,真品小人随时打算献给主人!」万虎笑呵呵的说。 「行了吧。」帘后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怕我杀掉温夫人灭口,所以才扣下信物,以此为你的心爱之人保命是吗?」 「万虎可以放弃所有的功名利禄,只希望和她远走高飞,永远不再涉足这名利的争斗,望主人成全!」万虎跪拜道。 「我答应你。」帘后的人仿佛点了点头:「事成之后,我给你们一辈子用不完的金银,你和温夫人就离开京城,过你们喜欢的生活,我绝不阻拦。」 「谢主人!」万虎立刻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只见这块玉佩通体莹润,呈青绿色,上面雕刻着一半的盘龙纹饰,在玉佩的边缘,有着几块凸起的卡扣:「这就是温夫人和我联手从刘辉家盗出的信物,请主人收下。」 帘子后伸出一只玉手,接过了玉佩,轻轻嘆息了一声,「没错,这的确是太宗皇帝赐给先皇的信物,我也只是小时候见过,我想伸手去摸,却被先皇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因为他指明了是赐给李贤的,可惜先皇死后,这块玉佩却并没有到李贤的手中,而是带着兰亭的秘密一起消失了。」 「请问主人我们后面怎么办?」万虎说道。 「狄仁杰还没有动静吗?」帘子后的人反问了一句。 「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万虎恭敬的回答。 「他手中有皇帝御赐的金牌和宝剑,关键时候他可以扭转干坤,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武承嗣说狄仁杰已经吓得躲回老家去了,他此时恐怕未必敢以身犯险吧。」万虎想了想说道。 「你不了解狄仁杰,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敢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 帘后人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当年蛇灵组织是如何强大,也是不知不觉被狄仁杰破获,然后一举歼灭。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才是狄仁杰的可怕之处!」 「那您的意思是……」 「是该把张昌宗这个诱饵抛出去的时候了。」帘子后的人轻笑了一声:「看看狄仁杰会不会出来「主持公道」!」 「小人明白!」万虎领命而去。 夜幕中的洛阳大街上,依然是热闹非凡,由于宫里严格封锁了武则天因病不朝的消息,所有人依旧喜气洋洋地准备着辞旧迎新的节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座官轿冲破人群,急匆匆的往禁宫的方向奔去,坐在里面的正是丞相张柬之,他不断伸出头来催促着:「快些!再快些!」 尽管腊月的天气十分寒冷,轿夫们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一颗颗的汗珠,还没有等到被寒冷侵蚀结冰,又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在大街的另一头,武承嗣的官辇也急急地往禁宫奔去。此刻,武承嗣和张柬之都知道,早一刻进宫,就多了一份获得主动的把握,因为在他们的四周,都埋伏好了自己的死士,随时可以冲进宫去,将「逆党」缉拿甚至就地正法! 第63页 终于到了宫门前,两座官轿都停了下来,武承嗣和张柬之同时走下了轿子,来到宫门之前。 只见万虎早已恭候多时,他弯腰施礼,对两人说:「二位大人!请立刻随我进宫!」 张柬之和武承嗣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向对方露出了一丝不屑,张柬之在左,武承嗣在右,跟着万虎往深宫走去。 「万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是大明宫还是贞观殿?」武承嗣忍不住问道。 「都不是,是张昌宗张大人那里。」万虎答道。 「放肆!」张柬之怒道:「太子遇刺,我们是来找皇上议事,这关乎我大周的江山,他一个小小的男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商议大事?!」张柬之边说边看着武承嗣,武承嗣会意的点了点头。 「就是!难道说这张昌宗要挟持皇上,再杀掉我们二位辅政大臣,然后独揽朝纲吗?」 武承嗣附和道。 万虎赶紧回答:「二位大人,你们误会了!误会了!自从陛下病后,张昌宗大人他可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一刻不停的守在陛下身边,就怕下人有个照顾不周,耽误了陛下的病情,所以干脆把陛下接到了自己的住处,每天悉心照料。」 「你说的是真的?」武承嗣瞟了万虎一眼。 「千真万确!」万虎赶紧继续说:「现在陛下已经能够认出人来了!张大人本想让太子来伴驾,毕竟母子连心,说不定能够恢復的更快些,可是没想到太子他……」 「太子陛下!」张柬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您实在是走的太匆忙啊!您走了,未来的江山社稷该怎么办啊!」 「哎呀,张大人您没摔着吧!」万虎赶紧把张柬之扶起来,只见张柬之满脸泪痕,顿足捶胸,万虎赶紧安慰道:「太子已去,大人您是国之栋樑,万望您保重身体啊!」 武承嗣也附和道:「是啊,张大人,陛下还在等我们议事,我们还是赶快去吧,等议事完毕,再去祭拜太子也不迟!」 张柬之点了点头,跟着万虎继续往前走。 两人心有灵犀一般,都跟在万虎的后面,甚至相互看了一眼。 武承嗣心道:「你张柬之还是不会撒谎,虽然刚才的表演骗过了万虎,但我还是看出了破绽:真正悲愤至极的人,不可能一下就被扶起来的,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张柬之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武承嗣如此气定神闲,不急不躁,说明此人早有准备,很可能和我想到了一起!但是他后面会怎么做呢?」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张昌宗的府邸。由于张昌宗是武则天最宠爱的男宠,他的府邸在宫中占了很大的地方,里面雕樑画栋,亭台楼阁,自成一体,远非一般的王宫贵族大臣的府邸所能及。 进入府邸是大花园,后面则是客厅,最后一层是卧房和书房。 三人在大堂前站定,武承嗣忍不住看了一眼张柬之,只见张柬之面色从容,轻抚长须,淡淡的看了一眼武承嗣,伸手道:「武大人,您先请!」 武承嗣心道:我可不帮你这愚鲁的太子党开道,便说道:「还是张大人先请吧!」 万虎见状,知道武承嗣起了疑心。他倒也不急,转身对张柬之恭敬的说道:「张大人请随我来。」 万虎故意忽略武承嗣,只请张柬之的做法,让武承嗣顿觉不快,因为他吃准了武承嗣是一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人。 果然,武承嗣鼻子中不满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在了两人的前面。 张柬之不禁掩面而笑,跟在万虎之后,进入了大门。 此时,皇城的城墙上,有两股阴影,仿佛流动的水一般,悄悄的潜入了皇城,而在张昌宗的深宅大院之内,武承嗣和张柬之都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府内来来往往的僕人,眼神中都不时地散发出一股杀气,令人不寒而慄。 「万大人,您看这张大人的院子可真是不错啊!」武承嗣不痛不痒的说着,希望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万虎笑了笑:「张昌宗大人深受皇上宠爱,他的居所故而要更精緻些。」 「万大人说的是,说的是!」武承嗣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转脸又望向张柬之,看到张柬之依然是一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武承嗣心里不禁打鼓:「难道张柬之早就知道这是阴谋,所以干脆视死如归,给太子殉葬吗?如果这样的话,我这以身犯险是不是太不值了?」 想到这里,武承嗣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冒失,他望向四周,思考着自己的退路。 「武承嗣大人,别来无恙啊!」一个柔媚的男声从前方响起。 若是平时,武承嗣都忍不住因为这美妙的声音而陶醉。可是此时,仿佛听到了地狱中的召唤一般,身上不由自主的震颤了一下。 「张大人和武大人前来,昌宗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张昌宗从内院出来,笑吟吟的对二人说道。 「请问张大人,皇上现在何处?她是否已经知晓了太子遇刺的事情?!」张柬之仿佛根本不在意这紧张的气氛,急急的问道。 「张大人您别急,陛下已经能认出我们了,所以才找你们来我这商量大事!」张昌宗鞠了一躬道:「请二位大人随我面君!」 张柬之看了武承嗣一眼,武承嗣也感到骑虎难下:此时如果逃脱,无疑要逼的张昌宗狗急跳墙,恐怕就要血溅当场,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张昌宗和张柬之的身后。 第64页 几人进了内院,前方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小楼,万虎在楼前停下了,张昌宗则继续带着张柬之和武承嗣进入和小楼之中。 三人进入小楼的客厅,张昌宗却兀自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武承嗣试探着问道:「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带我们面君吗?皇上在哪?」 「皇上?就在你们面前啊?还不行三跪九叩大礼?」张昌宗哈哈大笑起来。 「张六郎你大胆!」武承嗣怒道:「你只不过是一个骯脏的男宠,卑贱如狗,竟然胆敢谋朝篡位!你难道不知道吾皇的雷霆手段吗?」 「武大人您不要着急。」张昌宗丝毫不以为意:「皇上现在在我的手中,玉玺也在我的手里,我说的话就是皇上的话,我下的旨意就是皇上的旨意。」 「挟天子以令诸侯?」张柬之冷笑道:「就凭你还想效仿曹操?」 「凭我当然不行,还要靠你们。」张昌宗起身沖二人施礼道:「你们就是我的郭嘉和荀令君啊!」 「张昌宗你真是痴人说梦!」武承嗣往窗外看了一眼,竟大义凛然起来:「吾皇承天受命,开天闢地,百官臣服,万民敬仰。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和张柬之大人辅佐你,行此谋逆之举!」 「资格?」张昌宗勐地起身,眼神中透出一丝冷光:「你们的命现在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们答应辅佐于我便罢,否则现在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41章 皇城火併 令张昌宗奇怪的是,两人并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同时向外面望了一眼,然后淡然地坐了下来。 「二位大人是不是没有听懂张某的话?」张昌宗起身怒道:「这外面早就被我的人层层包围,你们今天可是插翅难飞!」 武承嗣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笑眯眯地对张昌宗道:「张大人,你此时说这个话为时尚早吧。你觉得呢,张柬之大人?」 张柬之点了点头,对张昌宗道:「你以为我们敢只身前来,丝毫不做准备?你可以出去看看,如果我所料不错,此刻我和武承嗣大人所率领的正义之师已经把你这些狐朋狗党全部控制住了。」 「什么?!」张昌宗不敢相信张柬之的话,他慌乱的打开了房门,只见外面灯火通明,万虎早已不知去向。 院子内站满了军士,张昌宗的人全部被绳捆索绑,押在了院子里。 张昌宗呆呆的望着这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梦想全部化成了泡影。全完了! 张柬之和武承嗣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此刻的武承嗣还不忘挖苦一下张昌宗,他拍了拍张昌宗的肩膀笑道:「怎么样?我的张曹操大人。」 「还好我们两家提前通气,联合行动,才能把这个反贼制住,你说是不是啊,武大人!」张柬之道。 武承嗣的嘴角不自主地撇了撇,最后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点头道:「没错!我们早就料到你挟持皇上,意图谋反,才以身犯险,前来将你这反贼擒获!快说!皇上在哪!太子是不是你行刺的!」 张柬之也厉声问道:「皇上在哪!快说!」 张昌宗瘫软在地上,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悲惨结局。自从他入宫以来,见过武则天的内卫和刽子手用各种方法杀人,他的心里一直存有深深的恐惧。没想到,这一切即将成真了! 「不说是吧!」武承嗣气急败坏地把张昌宗拎了起来,扔到了被擒的喽啰前方。 武承嗣沖自己的军士使了个眼色,军士会意,举起钢刀向其他的军士发令道:「张昌宗参与谋反,当株连九族,诸军听令,立刻斩杀张昌宗府中所有从犯!」 军士们高喊起来:「杀杀杀!」 顿时,张昌宗的府邸从富丽堂皇的天堂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屠场,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张昌宗的脚边。张昌宗发出了一声嘶力竭的嚎叫,双眼翻白,昏了过去。 「哎呀,武大人,您杀几条狗没事,把张昌宗吓昏了,我们怎么问出陛下的线索!」张柬之埋怨道。 「没关系,来人啊!」武承嗣沖军士喊道:「全城戒严,搜捕反贼万虎!一定要生擒活捉!」 「是!」军士领命,立刻在皇宫中搜寻起来。 「来人啊!」张柬之也发令道:「立刻在宫中搜寻张昌宗的余党,如有拒捕,可以就地正法!」 底下的另一拨军士也领命而去,院子里只剩下了张昌宗、张柬之和武承嗣三人。 「武大人,配合的不错啊!」张柬之拱手道。 「张大人您也是演技超群啊!差点连我也骗过了!」武承嗣此刻冷冷的看着张柬之道:「太子安然无恙吧。」 「什么?!」 张柬之心中一颤:他怎么会知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紧急的关头,你还是站在我姑姑这边的!」武承嗣看了看张柬之,嘆了口气道:「至于未来的天下之争,我武某人也看明白了,决定权既不在你,也不在我,而是在我那个至高无上、杀人如麻的姑姑那里啊!」 「没错,如果陛下真的出事,大权落在这等奸佞小人手中,黎民百姓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正如狄阁老和我说的:无论是谁坐天下,我们做大臣的永远都要遵循太宗皇帝的教诲:以民为水,重视民生。」 张柬之也深深嘆道:「为今之计,我们必须马上找到皇上,我相信,张昌宗绝对不是这桩阴谋的根源,他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 第65页 「何以见得呢,我的张大人?」武承嗣问道。 「你不觉得我们抓张昌宗抓的太容易了吗?」张柬之反问道:「如此谋逆的惊天大案,被我们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你想一想,狄阁老之前破获的谋逆案,哪一个不是兇险异常?」 「是啊!」 武承嗣感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是啊,张昌宗抓的也太简单了,仿佛有一只手,轻轻的把张昌宗从幕后抛了出来,扔给他们,让他们觉得已经解决了危机。但事情恐怕远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两人对视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胡喜乐!」 「来人啊!立刻带我们去胡总管的住处!」 两人说道,几名兵丁把张昌宗押了起来,带着二人往胡喜乐的住处行去。 清冷的贞观殿内,胡喜乐坐在龙床的台阶上,看着呆呆的、望着屋顶的武则天,心里一阵酸楚。 可谁又能让时间倒流呢?如果不是当时自己鬼迷心窍,授人以柄,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陛下啊陛下!您知道吗?太子殿下是被张昌宗派人刺杀的!」胡喜乐捶胸泣道:「之前的皇宫血案,也是他授意万虎做下的。之所以削去死者的四肢,就是为了吓唬陛下您啊!没想到他们真的得逞了!」 胡喜乐抹了一把眼泪:「老奴我也没想到您一不小心把多年前的秘密说了出来。老奴是知道的,您恐怕是不会放了我,所以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出此下策。没想到被张昌宗撞见,这才落下了把柄,一步步的被他利用!我煳涂啊!」 胡喜乐捶胸顿足,继续说道:「现在张昌宗和那个万虎,沆瀣一气,把宫里搞得乌烟瘴气,连太医张文仲也被他们收买了! 他们每天给您吃迷魂散,让您神志不清。最可怜的就是太子殿下,他正直仁孝,以后一定是一代明主,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等奸佞小人的手里,真是令老奴我痛心不已啊! 皇上,如果您还有意识,赶快醒过来,重振朝纲,老奴我就是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了!」 胡喜乐说完,抱着武则天的腿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突然,胡喜乐感到有一只手很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难道是张昌宗这个逆贼听到了?」他赶快回身看去,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他奇怪的抬头看了看武则天,武则天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屋顶。 「奇怪,难道我老煳涂了?」胡喜乐自言自语道。 「你没有煳涂。」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只是你现在还得替我煳涂一把!」 「万虎你这个逆贼!」胡喜乐勐地转身,怒斥道。 「逆贼?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懂,逆贼造反成功就是皇帝,那些附逆的叛贼就是开国功臣!胡大总管,现在这个开国功臣就是你!」万虎笑道。 「你……你还要怎么样?!」胡喜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他的脸色惨白,惊恐的看着万虎。 「张昌宗已经被张柬之和武承嗣抓了,免不了要千刀万剐,但是武则天却不能让他们找到,即使是找到了,也只能是尸体!」万虎冷冷地说道。 「你要弒君?!」胡喜乐颤抖着问道。 「不不不……不是我,而是你!」万虎笑吟吟的拿出了那把宝剑:「我编写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张昌宗挟持皇上,收买太医张文仲和大总管胡喜乐,每天餵给皇上吃迷魂散,事情败露,胡喜乐感到大势已去,情急之下,杀死了皇上,然后自尽而亡!逆贼万虎,不知所踪。」 「你……你要干什么?」胡喜乐退到了武则天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万虎。 「送你们上路!」万虎脸上杀气迸发,抽出宝剑,向武则天和胡喜乐逼近着。 「陛下,老奴我先上路了!逆贼,你先杀我吧!」 胡喜乐突然挡在了武则天前面,毫不畏惧的瞪着万虎:「我谨小慎微的在陛下身边,夹着尾巴过了一辈子,死的时候,我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那我就成全你!」万虎提剑刺了过去! 「铛!」空中闪过一片火花,万虎感到自己的宝剑被什么暗器击中,发射暗器的人显然内力不俗,震得万虎的手腕一阵发麻,不禁后退了一步。 「是谁?!」万虎怒道。 「真可惜!原来你不是蝮蛇!」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房樑上传来,然后一个黑影纵身一跃,跳到了万虎面前。 「你是李元芳!」万虎后退了一步,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我不是应该在刘府调查刘员外的信物丢失,怎么会追到宫里来?是吗?」李元芳抽出了腰间的幽兰剑冷笑道:「那我是不是要问你为什么和刘员外的夫人幽会呢?」 「你!你全看到了?」万虎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煞星。 李元芳笑道:「不要觉得你冒充蝮蛇就一定有蝮蛇的能力,你们比蛇灵差得远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抛出了张昌宗你们竟然没有上当,狄仁杰果然是老谋深算啊!」万虎嘆了口气:「看来主人的担忧是对的。」 「有什么事不如你直接和狄大人说吧!」 李元芳提剑,双足一跃,向万虎冲去。万虎用剑格挡了一下,破窗而出,李元芳倒也不追,而是转身向武则天跪拜道:「臣护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第66页 武则天从床上站起来,眼中精光直射前方,沉声说道:「爱卿请起!」 第42章 大漠喋血 西北荒凉的大漠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夜晚。 突厥王庭的大道上,喊杀声像一束闪电,噼开了宁静的夜空:大量的豹师士兵和驭风者趁着夜色,向丞相乌苏和卫队长塔克的马队冲杀过去。 塔克护住丞相的马车,一路狂奔,身边的卫士不断的倒下。 他们刚刚冲出王庭,来到沙漠的边缘,身后的驭风者已经骑着白马飞奔而来,塔克的身上已经有多处刀伤,不断滴落的血液染红了他洁白的战袍。 「乌苏丞相,看来咱们今天要战死在这里了!」塔克提着血迹斑斑的弯刀对马车里的丞相说道。 「不管怎样,只要能够掩护可汗陛下和王储陛下逃出虎口,我们就死得其所!」乌苏道:「希望上天保佑他们已经逃到了鹰师的营地!」 身后驭风者的白影越来越近,而塔克和乌苏的战马已经精疲力竭了。 塔克举起战刀:「让我们像英雄的祖先一样血洒大漠吧!」 沖在最前方的驭风者一跃而起,塔克和乌苏都举刀相迎。突然,空气中传来几股破空之声,沖在前方的四个驭风者瞬间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胸口都被钉上了一枚寒气森森的暗器! 一名驭风者摔到了塔克的马前,塔克分明看到,那是一根蛇形的银镖! 「有人来救我们?!」塔克和乌苏面面相觑。 乌苏道:「难道陛下这么快就到了鹰师的营地,派人火速来救我们?」 「不!」塔克拔下了那枚蛇形镖道:「咱们突厥没有这种暗器!这是汉人的!」 「你是说——是大周的人救了我们?」乌苏奇道:「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他只有一个人。」塔克沉声说。 「一个人同时发四支飞镖?」乌苏惊讶的看着塔克。 「不管是谁,他是来救我们的,不要辜负他的好意,我们立刻绕过王庭往北,去鹰师的营地和陛下会和!」塔克道。 两人催马前行,却发现十几名驭风者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原来驭风者在突袭的时候都是后面跟踪追击,前面进行设伏,像狼群一样,绝不给猎物任何逃走的时机。 「原来是塔克队长!」为首的驭风者笑道:「把车上的颉利可汗交给我们,我保证莫啜陛下饶你不死!」 「想都别想!要杀陛下,先过我这一关!」塔克举刀怒斥道。 「你的手下全死光了,一个光杆司令何必要死忠到底呢?」驭风者道:「汉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塔克队长你是我们突厥人的英雄,莫啜陛下即位后定会重用与你,你在考虑下吧!」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塔克身上的刀伤往外渗着鲜血,白色的战袍上血迹斑斑,看起来触目惊心,可他依然咬紧牙关坚持着说道:「来吧!」 「好吧,既然如此,让我们送你和陛下上路!」 为首的驭风者沖身边挥了挥手,几名驭风者立刻催马向塔克和马车袭来。 突然,空中闪过一个黑影,像掠过水面的鱼鹰,划过几名驭风者的身前。 几名驭风者感到脖颈一凉,全部从马上坠落下来,血液从脖颈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金黄的沙地,然后黑影静静地落在了塔克前方。 此时驭风者的首领才看清,这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戴着一个面具的人。他的面具十分狰狞,面具的上方两个尖角上寒光闪闪。 「你……你是人还是鬼?!」驭风者的首领颤声问道。 「这个问题我能回答!」塔克冷笑了一声:「你知道这是谁的面具吗?这是前隋朝大将宇文化及的面具!」 「宇文化及?」驭风者的首领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前朝的一名大将,为人兇残阴险,后来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活捉,并俘虏了他的部众。 随后,将他装入囚车,押送到河间。窦建德列举了他弒君害民的种种罪行,把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一一砍下了脑袋。 当时,突厥人也对宇文化及恨之入骨。窦建德不敢得罪突厥人,便将宇文化及的头颅送到了突厥义成公主那,被悬挂在突厥的王廷中示众。 相传当时的宇文化及每次出征都会戴着面具,此刻站在这里的人难道是他的鬼魂,来寻找突厥人復仇吗? 「不!不可能!宇文化及死了这么久,你不可能是他!」驭风者的首领沖身后的十几名手下道:「杀死他们,我立刻到莫啜首领那里为你们请功!」 可身后的手下却没有人敢动,他们惊恐滴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仿佛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一跃而起,几乎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到了驭风者首领面前! 寒光一闪,黑衣人回归原位,而手里多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所有的驭风者都惊呆了,他们几乎忘记了逃走,塔克和车里的乌苏丞相也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个神秘的黑衣人。 不知谁的战马嘶鸣了一声,所有的驭风者都夺路而逃。 「谢谢你救了我们!」塔克躬身下拜,黑衣人沖他摆了摆手,低声说道:「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和可汗陛下会和。」 此时,皮五带着颉利可汗与拔汗那已经狂奔数十里,几人疲惫万分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67页 好在王庭的战马耐力惊人,一路疾驰,竟然丝毫不显疲态。 「父汗!我们还有多远啊!」拔汗那气喘吁吁地问道。 「他们应该驻守在孤狼山口。那里地势平坦,背对大山,又有水源,他们一定驻守在那里!」颉利可汗回答道。 「看情况叛军已经中了我们的声东击西之计,我们身后并没有追兵!」皮五欣喜道。 「这次我们能够逃出来,全靠尊使捨命来救啊!」拔汗那感激地说。 「听闻您是我朝宰辅狄大人的好友,小人对狄大人也是十分的敬仰。希望陛下您赶快率领鹰师,平定叛乱,还我大周和突厥百姓一个清平盛世!」皮五拱手道。 「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尊使和狄阁老的希望!」 颉利可汗扬鞭催马,三人一路往北行去。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在前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看!父汗,我们找到了!」拔汗那惊喜的喊道。 「没错,那是鹰师的旗帜!」颉利可汗也放心的点了点头,父子二人正要往前加速,却被皮五制止了。 「陛下,王储殿下!」皮五挡在了两人身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请让我先行去探路!」 「好,我陪您一起去!」拔汗那道。 「王储殿下您还是……」皮五正欲制止,拔汗那道:「我们现在没有王印,没有虎符,鹰师的首领哈格尔只认识我和父皇。无论如何不能让父皇涉险,所以就让我作为信物,来证明我们的身份!」 「尊使,就让小儿陪你一起去吧!如果鹰师也背叛了我们,我们活着和死去也没有区别了!」颉利可汗道。 「好吧!」皮五和拔汗那一抖缰绳,两人向鹰师营地疾驰而去。 在鹰师大帐之中,鹰师主帅哈格尔和副帅萨雷正围坐在炉火中央,熊熊的烈火映在两人微黑透红的脸上,外面的风很大,刺骨的寒冷不时从大帐的缝隙渗透进来,让人感到十分不适,两人沉默了很久,哈格尔忍不住 道:「萨雷,你不觉得这次鹰师的调动有些奇怪吗?」 萨雷点了点头。他虽然职位是副帅,实际上却是颉利可汗派给哈格尔的智囊,两人一个作战勇勐,善于用兵,一个心细如髮,能够运筹帷幄。 鹰师是忠与颉利可汗的部队,其战斗力和忠诚度都大大高于豹师和虎师,哈格尔和萨雷更是颉利可汗最信任的亲信。 「这次调动,的确十分奇怪,我们没有见到可汗和王储,而是丞相乌苏拿着可汗的兵符让我们来此驻守,虽然老丞相也是可汗最信任的臣子,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妥。」 萨雷道:「所以我还是坚持让我们最忠诚勇敢的塔克队长带着我们最勇勐的十名武士保护可汗和王储陛下。」 「我今天开拔的时候还问了丞相大人为什么要把鹰师调离可汗的身边,这样会不会给莫啜那个狼子野心的傢伙以可乘之机。可是丞相让我放心,他说陛下即将有大的行动,让我们先行到这里等待命令。」 哈格尔把头盔放到了桌上,抓了抓头髮,问道:「萨雷,你猜得出陛下会有什么行动呢?」 「如果真的有行动的话,恐怕是战争!」萨雷沉思了一会,说道。 「战争?!」哈格尔奇怪道:「我们刚刚和大周签订了和平盟约,难道我们要首先背弃盟约吗?」 「不,未必是打大周。」萨雷摇了摇头。 「难道是收拾莫啜那个兔崽子?」哈格尔兴奋起来:「我早就看那傢伙不顺眼了,天天想着挑起两国的战争,还目中无人。如果没有鹰师保卫王庭,恐怕他早就造反了,还是趁早除去的好!」 「不,我感觉收拾莫啜的时机并不成熟,颉利可汗不会在没有任何藉口的时候收拾这个不孝之子。」 萨雷的眉头拧紧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哪样啊!你这巧舌如簧的傢伙,就会卖关子,赶快说!」哈格尔着急地问道。 「乌苏丞相投靠了莫啜,假借兵符调开鹰师,然后突袭王庭,杀死可汗和拔汗那,发动政变!」萨雷的话如同一记重锤,让哈格尔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个老东西疯了吗!」哈格尔怒道:「我们马上集合军队,去保护可汗!」 「等等!」萨雷制止道:「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如果他们真的打算这么做,我们现在去,恐怕也已经晚了!」 「那怎么办!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哈格尔着急的在大帐里踱着步子。 「立刻派人潜回王庭!如果陛下平安无事,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如果真的发生了动乱,我们能救回可汗或者拔汗那最好,如果救不会……」 萨雷停顿了一下:「如果救不会他们,我们就拥立您哈格尔为汗,以替颉利可汗和拔汗那报仇为名,指挥鹰师消灭莫啜和任何不服从的贵族,彻底统一突厥各部!」 「大胆!」哈格尔抽出了长刀:「可汗陛下对我们有恩,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悖逆的蠢话!如果你不是可汗信任的大臣,我早就一刀结果了你!」 「元帅!你想一想,如果莫啜即位,那么突厥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如果我们能够接管各部,统一草原,让大家过上和平的日子难道不好吗?」萨雷跪在哈格尔的面前道。 「这事等到哨骑回来之后再说吧!」哈格尔摇了摇头,对萨雷道:「立刻从我的亲兵中挑选出四人潜回王庭侦查!」 第68页 「是!」萨雷转身出了大帐,传令去了。 第43章 绝处逢生 大漠的夜晚寒气逼人,塔克感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由疼痛开始变得麻木,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阵眼冒金星后,终于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塔克队长!」乌苏丞相赶紧从车上下来,扶起倒在沙窝子里的塔克,说道:「他这样不行,恐怕没到营地,就要……」 黑衣人从马上跳下来,看了看塔克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过他不能骑马了。」 说完黑衣人从身上拿出了一颗药丸,放在塔克的嘴里,帮助他咽了下去。 「我之前已经帮他封住了身体的穴位,不让他流血过多。但是穴位封久了他气血不通,也会死,这颗药丸只能帮他撑一个时辰,我们到不到了营地,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乌苏丞相和黑衣人小心地把塔克扶到马车上,黑衣人将几匹马栓到一起,自己也跳上了马车,车辙扬起的沙土飞速的向后方喷洒着,远远看去,好像在云中飞舞。 乌苏扶着塔克在车里,黑衣人驾车,乌苏忍不住问道:「敢问壮士,您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们的就可以了。」黑衣人没有回头,催动前面的几匹马继续狂奔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还是先骑马去探明情况,让鹰师的元帅哈格尔派兵接应我们!」乌苏丞相道。 「好,你去吧。」黑衣人把缰绳勒住,让乌苏骑上一匹快马。很快,他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望着乌苏远去的背影,黑衣人低声说了一句:「好了,别装了,起来吧。」 塔克挣扎着起身,虚弱的对黑衣人道:「感谢壮士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友人托我办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黑衣人冷冷的说道:「为什么假装晕倒,可以告诉我么?」 「您是塔克的救命恩人,塔克定然知无不言。」塔克勉强起身,用手支撑起身体靠在扶手上说道:「今天大周偷偷潜入了一个使者,自称是皮五,他告诉我们莫啜集结了豹师和驭风者将要突袭王庭,杀死可汗和王储陛下。 本来我不以为意,但是我突然想到今天鹰师因故被调走,和皮五的话联繫起来,让我感到十分不安。」 塔克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当时更让我害怕的是,调动鹰师的人是乌苏丞相!因为之前可汗有军务委託丞相处理,事后并没有收回兵符。如果不是陛下亲自调兵,那只有可能是手持兵符的丞相大人!」 「好在皮五出了一个声东击西之计,我就先行决定去掩护可汗,将乌苏架了起来。 作为可汗的贴身大臣,如果坐视王储陛下冒险不管的话,一定会引起我们的怀疑。 果然,乌苏中计了,主动和我一起引开豹师和驭风者,期间我看到他几次想向驭风者示意我们是假冒的,都被我死死盯住,一直没有机会。最后我的人全死了,陛下的行踪即将暴露的时候,您救了我!」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可知道乌苏此刻去哪儿了?」 「十有八九是向莫啜报信去了吧!」塔克道:「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找到陛下和鹰师的营地,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鹰师应该被调往了野狼山口,我们继续前行,一定能够找到他们。」 「那你忍着点,我要加速了。」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了两根银针,用内力打到了马身上,两匹战马仿佛受惊了一样,立刻狂奔起来。 而在另一边,乌苏骑着马往王庭的方向奔跑着,心里十分郁闷:这个塔克果然是死忠于颉利可汗,竟然逼着我和他一起引开驭风者。 这些驭风者也是蠢货,对付十几个人竟然用了这么久!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厉害!瞬间就能杀死驭风者的首领! 乌苏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前方飘来一个白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乌苏勒住马缰绳,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个人和驭风者一样的打扮,乌苏赶紧恭敬地说道:「英勇的豹师领袖齐格,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颉利可汗和拔汗那有了准备。 我被卫队长塔克挟持,没有办法向驭风者报信,后来又来了一个黑衣人,连续斩杀了你们五名驭风者,连驭风者的队长都被他杀死了!」 「队长都被杀?」齐格惊讶地看了乌苏一眼:「难道是大漠的风沙钻进了我的耳朵?我没有听错吧?如果说在这漠北草原上能够杀死驭风者队长的人,那只能是我!」 「不,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瞬间他就丢了自己愚蠢的脑袋!」乌苏愤恨而又有些嘲讽地看着齐格道:「然后你们驭风者和豹师士兵都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救走了我和重伤的塔克。 他们现在正打算穿越死亡峡谷,抄近路去找寻鹰师的营地。更可怕的是,先行一步的颉利可汗和拔汗那恐怕已经找到了鹰师!我们完了!」说到这里,乌苏抱着脑袋,懊悔的说。 「哦?这么说乌苏丞相您后悔和我们起事了?」齐格瞟了一眼乌苏道。 乌苏顿觉自己失言,赶快赔笑道:「不不,乌苏并不后悔,我们赶快追上去,说不定还能够追到颉利可汗和拔汗那,然后杀死塔克和那个该死的黑衣人,您也想找那个黑衣人报仇,是不是?」 第69页 「是的,但这些事情已经和你无关了。」齐格面无表情的举起了刀:「莫啜首领交待过,此事成与不成,都不能留下你。你今天可以背叛对你恩重如山的颉利可汗,你的贪婪就会让你再次背叛我们的莫啜殿下。」 「不……不……」乌苏惊恐的调转马头,想赶快逃命,齐格却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冲上去,一刀砍下了乌苏的头。 「你是因为忠于颉利可汗,为了掩护他逃走而被杀的。做一个忠诚的鬼总比一个挨骂的叛臣要好,所以你还是感谢我吧!」 齐格轻蔑地说完,将乌苏的头拴在了马鞍上,沖身后道:「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颉利可汗和拔汗那到达鹰师之前,杀死他们!」 身后回应一声长长的唿哨,几十名驭风者像夜空中的一道白色闪电一般,往北方的死亡峡谷飞去。 夜空上几点繁星,塔克借着清辉的月光望向前方,那里渐渐显出一片朦胧的黑影。 在大片的黑影中,一道浓密的黑线如同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在黑影的中心裂开着,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前面是死亡峡谷。」塔克虚弱地对黑衣人道:「那里发生过很多次血战,每到晚上,都会传出厮杀的声音,甚至有人看到那些死去的士兵排成方阵通过峡谷,但是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是不是我们找到鹰师必须通过的地方?」黑衣人沉声问道。 「是最近的路,但是一般没有人敢从这里走。按照你们汉人的话来说,这里阴气太重,是鬼魅盛行之地。我们看到的现象叫做阴兵过境,遇到了我们都再也走不出来了!」 塔克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如果绕过去就要往东,大概多走五十里!」 「峡谷大概多长?」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塔克的描述感到任何害怕。 「峡谷并不长,也只有3里路左右,凭我们的速度,如果顺利的话,穿过峡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塔克道:「出了峡谷,距离鹰师的驻地,也就只有十里了!」 「好吧,我们赌一把。」黑衣人勐地抽动了马鞭,两匹战马的速度更快了。 「你这样用战马,它们会死的!」作为草原上的汉子,马不仅是他们的作战生活的工具,更是突厥人生死相依的伙伴。 「舍小义而取大节,牺牲两匹马对于突厥内乱,两国交兵来说算什么?」 黑衣人的话让塔克无言以对,只能默不作声地坐在马车上。 「不是我不爱惜马匹,你难道没感觉到我们身后的伙计已经要追上来了么?」黑衣人道。 塔克仔细倾听起来,身上的刀伤让他失去了敏锐的感觉,可在沙漠刺骨的夜风中,他仍然听到了整齐的马蹄声:「哒哒哒……」这是大兵团行进的声音,绝不是几十人能够发出的! 「追兵来了!」塔克皱了皱眉道:「看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硬闯死亡峡谷了!」 「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做一个小小的陷阱。」黑衣人对塔克道:「现在我们下车。」 说完他勒住缰绳,把疑惑的塔克扶下了车。 「你的意思是?」塔克奇怪的问,此时追兵已近,反而弃车不顾,却是为何? 黑衣人却不答话,狠狠的甩动一下马鞭,两匹战马拉着马车往东冲去。 「我懂了!」塔克笑道:「声东击西!」 「未必。」黑衣人摇了摇头:「恐怕他们没这么容易上当,这恐怕只能让他们分兵,然后我们在峡谷里才能够把追兵全部杀死,给颉利可汗和王储争取更多的时间。」 「全部杀死?你在开玩笑吧!」塔克讶异地看着他:「他们至少有两百人,我们只有两个,怎么杀死他们!」 「把他们引到死亡峡谷里。」黑衣人说话的声音冷冷的,一如这大漠中的寒气,凌厉逼人。 塔克愣愣地看着他,这个人此刻周身散发着一股杀气,那股冰冷的感觉甚至比大漠的寒夜更加让人难以承受,让他的心里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 黑衣人示意要背起塔克,塔克只得伏在了他的背上。黑衣人催动内力,背起塔克迅速的沖向死亡峡谷。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们来到了谷口。黑衣人抬头望去,谷口十分狭窄,仅容四骑(一人一马为「一骑」)并排通过,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这谷口,就像一张微微张开的巨口,似乎要择人而噬,里面不时刮出一阵冷风,还带着阵阵腐烂的怪味,让黑衣人不禁微微皱眉。 「您真的要从这里去找鹰师?」塔克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还要面对几百人的追兵?」 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在谷口撒了几枚铁蒺藜,搀着塔克往谷内走去。 谷内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火摺子,轻轻吹亮。 谷内的情形让两人都大吃一惊:到处都是尸体,有人的,也有马、骆驼、牛、羊各种尸骨,仿佛是一个乱葬岗! 那些尸体有的比较新鲜,有的已经化为了白骨,散乱地堆在路的两侧,好像有意地把中间的通道空了出来。 「这些傢伙都是怎么死的?怎么路中间一个尸体都没有!」 塔克紧紧的拉着黑衣人的衣服,黑衣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流沙往谷口轻轻滚动着,他沉声说道:「应该是风,这些人和动物死在这里,而风从北方往南吹,将他们的尸体吹到了两边,至于他们怎么死的,恐怕我也不知道,现在也没有时间知道。」 第70页 黑衣人说完,扶着塔克四处搜寻着,山谷里的地势也并非十分平坦,路的两边也不时出现一些岩石和沟壑,层层叠叠的尸骨堆积在里面,磷火闪烁。 终于走到一块巨大的岩石边,黑衣人道:「你躲到岩石后面,我不喊你你绝对不要出现。」 岩石后面的尸体早已白骨化。黑衣人扒开白骨,形成了一个洞,让塔克躲了进去,然后用几具尸体将塔克掩埋了起来。 「记住,如果到天亮我还没有消息,就说明我死了,你自己去找颉利可汗和鹰师吧!」黑衣人轻声自语道:「很久不杀人了,这次看来免不了要大开杀戒。」说完,黑衣人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幕里。 第44章 潜入六昭 迷失森林的天空突然黯淡下来,祭坛南方传来的号角声一阵紧似一阵,而祭坛前方的巨大水潭剧烈地翻滚着,看来山神就要出现了! 众人都战战兢兢地盯着张林海,而张林海却依然若无其事的看着假吴文忠,仿佛自己完全不在乎死亡一样,一直等到假吴文忠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 张林海让李二把假吴文忠的双手用铁链锁住,命他在前面带路。 假吴文忠狠狠地瞪了张林海一眼道:「我劝你还是让我带你走出迷失森林,不要妄图去六昭刺探,那里比迷失森林更加兇险!」 「哦?是么?」张林海轻笑道:「那我可偏偏要见识一下了!快走!」 假吴文忠只得带着马队快速的通过了大殿前的长廊,张林海沖李二使了个眼色,李二会意,在路上刻上了标记。 张林海偷偷观察着假吴文忠,发现他紧张地盯着翻滚的水面,快步的往大殿的大门处狂奔着,后面的商队牵着马匹,也死死跟着他。 「这样不行!」假吴文忠突然停了下来,对张林海道:「如果我们不留下几匹马,谁都无法活着离开,如果不完成给山神的献祭,山神就不会回到水潭的!」 张林海盯着假吴文忠,发现他神色惊慌,的确不像是在说谎,于是示意手下的人松开两匹马,往反方向赶去。 「轰隆隆!」翻滚的水面仿佛瞬间炸裂开来,从水中一跃而起一个巨大的生物! 它的身体几乎有千年古木般粗细,两只眼睛如夜晚的灯笼般硕大,闪着血色的寒光,摇着巨大的脑袋,向众人的方向搜寻着。 「原来是一条巨蟒啊!」李二惊骇道:「我的妈,好大的一条长虫!」 「给我禁声!」假吴文忠气急败坏的沖他小声吼道。只见巨蟒吐着信子,身体却还没有完全离开水面,商队的人赶紧躲在了马车后面,紧紧的捂住马嘴,按住马蹄,大气也不敢出。 方才放出的两匹马更是惊骇异常,一边嘶鸣一边狂奔,可惜它们立刻就被巨蟒发现,巨蟒挥动巨大的蛇头,闪电般地向两匹马沖了过去,一口便吞下了一匹高头大马! 「趁现在,快!」张林海拍醒了几个呆若木鸡的伙计,假吴文忠也领着众人,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大殿门口。 大殿的大门是巨木所雕,上面雕刻着奇怪的图腾,仔细看去,竟然雕刻的是刚才袭击马匹的巨蟒! 可见这巨蟒正是六昭之人崇拜的山神,众人急忙推了推,大门却纹丝不动。 「这个大门里面是有机璜控制的,不能靠蛮力打开!」假吴文忠道。 说罢分开众人,踩上马车的车轮,用手触到了蛇头的位置,他摸索了一会,在蛇眼的位置,双手同时用力按了下去! 门后传来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张林海急忙喝令众人退开,唯恐会有杀人的机关,众人纷纷躲在马车之后,假吴文忠笑道:「这里不会有机关的,祭坛是圣洁的地方,没有人敢在这里设置机关。」 话音未落,大殿的木门向内缓缓地打开了,大殿内一股灰尘迎面扑来,可见这里已经关闭许久了。 「等等!」张林海止住众人,喝问道:「刚才我看到外面的走廊地面一尘不染,而大殿之内却积了这么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带到死路?」 假吴文忠嘆了一口气道:「其实这说来话长了,我的确不是吴文忠,我是六昭之中施浪昭首领的侄子,我的名字叫做旺猜。」 见张林海还是一脸的不信任,旺猜又对众人道:「我双手被锁住,已是插翅难逃,现在山神在追另一匹马,吃掉它也难以满足,我们只能在大殿里暂避一时,等到山神回归死水潭,我再带你们潜入施浪昭就是。」 张林海看了看旺猜,觉得他并没有说谎。于是吩咐众人点起火把,进入大殿,进入大殿之后,旺猜在门后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按钮,将大门紧紧的关闭起来,众人将火把集中,围火而坐。 张林海道:「你真的心甘情愿地带我们潜入施浪昭,阻碍你们进军大周的计划?」 旺猜笑了笑:「当然不是。」 张林海脸色一凛,怒道:「难道你耍我们?」 旺猜此刻收敛了笑容,对张林海道:「我带你们潜入六昭,是有条件的。」 「你的条件是什么?」张林海问。 「帮我夺回施浪昭!」旺猜愤恨地说。 「这话从何说起呢?」李二奇怪地问:「你只是首领的侄子,接替首领的不应该是他的儿子吗?」 旺猜嘆了口气,娓娓道来:「其实我表面上是首领的侄子,真实的身份是施浪昭首领和一个被掳走的汉人女子所生的儿子,首领怕我母亲的血统会让族人对我产生排斥,只能告诉众人,我是他的侄子。」 第71页 张林海点了点头:「没错,六昭人对汉人十分排斥,那么你又是怎么会潜入到我大周呢?」 旺猜继续说道:「十几年前,也就是大周率军打算攻打六昭,我的表哥——也就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提议,让一个族人假装投降汉人,给汉人带路,然后将他们带到迷失森林之中,让迷失森林中的勐禽野兽,毒水瘴气令他们折损十之三四,然后将残军领导这里,让山神将他们全部消灭!」 张林海不仅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十几年前,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他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驯服山神的?」 旺猜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惶和痛苦:「因为在多年之前,我们六昭自知我们不能与大周军队匹敌,便在这里饲育了一条水蟒。 每次我都用战俘或者奴隶去饲餵他,让它形成吃人的习惯,没想到它的胃口越来越大,在一次祭祀中,我们许多族人都命丧蟒腹,包括我的表哥! 我的父亲希望我来接替我的哥哥,掌管施浪昭,但是如果没有为部族建立功勋,是无法服众的。」 「于是你就扮作叛徒,为我大周军队带路?」李二恨恨地看着旺猜道。 「没错,我就是那个嚮导。」旺猜道:「因为我的母亲是汉人,我的汉话说的很好,又了解这里的地形,父亲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那你当年的任务应该十分成功,我大周军队的确是全军覆没啊!」张林海奇道:「你不应该再冒险潜回大周,而是应该回去继位才是啊!」 「世事难料!」旺猜嘆了口气:「我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瓦力,为了贪图父亲的首领之位,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 尽管我为族人立下了不世功勋,却依然让他们难以接受,所以我只能冒死通过祭坛,穿过迷失森林,假冒吴文忠,到了大周的地界,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可你怎么知道吴文忠的?」张林海道:「十万大军,你为何不冒充其他人?」 「吴文忠当时和我同乘一辆战车,我看到他和我的长相相似,就主动和他攀谈。当我从迷失森林逃出来,早已是浑身伤痕,又飢又渴。」 旺猜的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的黑暗:「那时你问我是谁,我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吴文忠,就这样,我成了吴文忠。」 说完这些,旺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假冒了他十几年,每个夜晚我都会被噩梦惊醒,我看到我被水蟒吃掉的哥哥,愤怒的族人,阴险的叔叔,还有迷失森林的血蝠,山鬼。这十几年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总是怕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 「那么你又是如何与六昭的人接头,计划害死我们?」张林海继续问道。 「那是几个月前。」旺猜道:「我接到了一个从京城回来的人给我捎的口信,据说是武承嗣大人的一个亲信,他给我传来的却是另一个叫张昌宗的人的消息。」 「张昌宗-张六郎?」张林海感到十分迷惑,一个是武则天最宠爱的男宠,另一个是南疆的一个小小的县令,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什么交集才是啊! 「我打开了信件,看到上面说,我的哥哥吴文登在北疆已经突厥人的首领莫啜联繫,企夺取幽州,直捣神都,而张昌宗也在神都的皇城之内起兵随时准备唿应。 他让我联繫六昭之人,里应外合,夺取姚州,造成大周混乱之势,趁机夺取神都,自立为王!」 旺猜说到这里,瞟了一眼张林海,那意思似乎在说:「如果论阴险狡诈,丧尽天良,恐怕你们汉人更甚!」 张林海听到这里,感到天空中阵阵惊雷炸开,他这才明白狄光远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原来京城之内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危机! 那真吴文忠也是暗藏玄机,可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震惊,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和六昭的人联繫上的?」 「信中还提到了一个东西,就是兰亭集序的秘密。」旺猜道:「我并不知道兰亭集是什么,可是根据之前的内容猜到,肯定和这次行动大有关联。 信中还有一个拓印的图纸,我按照这个信中的指令,凭藉图纸制作了一块玉佩,佩戴在身上,等待一个储姓的人和我联繫。 我想到,这可能是我夺回施浪昭的一个大好时机,于是我经常来往与姚州的各个地方,终于在这凤凰县,有一位老者和我主动接头。」 张林海的心里大惑不已,兰亭集序失传已久,里面能有什么秘密可言,无非是一件书画珍宝而已。 李二虽是军中的兵勇,却也读过几年私塾,对兰亭也是略知一二,他催促道:「兰亭里到底是什么秘密?」 「那时候我已经是凤凰县令,一天我身着便装在街上闲逛,有一位老人看到我的玉佩,十分惊异。 他拉住我来到一家茶馆,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对坐而饮,他问我是否是吴文忠,我自然肯定,他告诉我他姓储,我心中一惊,知道信中所言非虚。于是我将他带到家里,找一间密室详谈,一谈之下,更是令我惊愕不已!」 旺猜继续说道:「原来这老人竟然是唐朝的遗老——褚遂良的后人!」 「是那个流放到爱州,当年和长孙无忌同殿称臣,一唿百应的褚遂良啊!」 张林海感到背后一阵发冷,这些秘密在大周的地界上是绝对不能被提及的,任何人发出这样的信息,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第72页 「没错,据那个老者说就是这个人。」旺猜道:「他告诉我他早已联络好了六昭的首领,凭藉手中的一半信物,掌握着一个巨大的宝藏,这个宝藏可以让太子殿下重新夺回李唐神器……」 「等等!」张林海赶紧制止了旺猜,他转身面色凝重的对身边的伙计和兵丁说道:「弟兄们,今天我们听到的每一个字,出去后都不能泄露半点!如果一旦泄露,我们恐怕都要被株连九族,知道了吗!」 几名随从认真的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敢多言。 「你继续说吧。」张林海对旺猜道。 「然后他联络了六昭部族,在通往六昭的官道附近建立了一座赶尸客店,通过赶尸的方式往姚州城内运送六昭的高手,准备等待时机,里应外合,夺取姚州。」 旺猜道:「可是刚刚运送了第二批人,姚州的武云天大都督似乎就感到了异样,于是就让长史李大人派你们借採办寿礼之名去六昭探听消息,然后让六昭首领来姚州祝寿,想必是藉机软禁他们,抢一个先手。」 「没错。」张林海点了点头。 「我将此事提前通知了储姓老人,他让我把你们引到迷失森林。如果血蝠和山鬼不能将你们全部杀死,就把你们引到祭坛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人引出山神,将你们全部消灭!」 旺猜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我没想到这老人如此狠毒,竟然没给我留出逃走的时间,就提前引出了山神,其意定是灭口无疑。于是我才向你们和盘托出我的真实身份,不愿再被他们利用!」 「那我们凭什么要帮助你夺取首领之位呢?」张林海笑道。 「如果我得了首领之位,定然不会起兵反周,甚至配合大周,压制其他的部族,保证大周西南边境的安宁!」 第45章 搏命山神 狄光远带着吴文忠在森林中循着张林海留下的记号,向密林的深处飞奔着。 突然,狄光远和吴文忠都愣了一下。前方传来了战马的嘶鸣之声,听起来那匹马惊恐不已,正在逃命,狄光远暗叫一声不好,恐怕商队已经遭到了山神的袭击! 「吴大叔,我先去救他们,您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狄光远从腰间抽出了佩刀,双足一点,便窜上了一棵大树,他快速的爬到了树顶,他看到远处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追逐着一匹狂奔的战马,此刻已经傍晚,两只闪光的火球在昏暗的森林中明明灭灭,而白色的战马像一只蝴蝶一样,力图摆脱这恐怖火焰的烧灼。 令李晖奇怪的是,战马的背上却没有马鞍,他瞬间就明白了,可能是张林海他们故意放出这匹马吸引山神的注意,然后趁机逃走的,但是他们现在逃到哪里了呢?是不是已经到达了六昭的地界? 还没完全想明白,狄光远发现那个巨大的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终于看到,山神的真面目:一只几乎和皇宫龙柱一样粗细的巨蟒!那两只闪光的火球分明是它的眼睛! 「吴大叔,快上树躲一下!」狄光远沖树下喊道,可是等了一会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往树下看去,只见一个老头已经把一把快刀架到了吴文忠的脖子上! 老头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在阴冷的、从树丛中洒下的点点月光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狄光远突然想到,这老头不正是赶尸客栈里的那个店主么?! 老头没有说话,而是恶狠狠的盯着狄光远,做了一个让他下来的动作,而吴文忠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惊慌的看着狄光远。 狄光远静静地看了一眼追着战马而来的巨蟒,还是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看到老头身后,还有一个中年的男子,正是那天晚上遇到的赶尸人。 「二位稍安勿躁!」狄光远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只是去六昭做生意的商人,不用这样动刀动枪的吧,你们要钱的话,我们掌柜的在前面,会给你们的。」 「李晖——姚州长史的侄子,被派来跟随商队去六昭为姚州都督武云天採办生辰特产,实际上是去刺探六昭军情,并递上请柬邀请六昭首领去参加下个月武云天的寿宴,是也不是?」中年人娓娓说道。 狄光远故作惊讶的说:「你们怎么知道的?」 「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中年人冷笑了一声:「你前面的掌柜还有那个商队的人,已经全被山神当成了祭品享用了,不想你这个兄弟死的话,就乖乖听我们的。」 「你想让我干嘛呢?」狄光远问道。 「献祭!」中年人冷冷的说。 「怎么献祭?」狄光远摸了摸身后的刀柄,警惕的看着中年人,他看到中年汉子的脸抽动了一下,狄光远恍然大悟道:「让我去被山神吃掉?」 「没错,只有你完成献祭,山神才会回到神池之中,你这个朋友才能得救。」 老头沙哑的声音牵动着他脸上的皱纹,「去还是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去!」狄光远静静的看着老头,指着吴文忠道:「不过我要你先放了他!他只是个疯子,对你们没什么用。」 「好,李晖少爷不愧是个仗义的好汉,我相信你!」 老头阴笑着放掉了吴文忠,吴文忠却傻愣愣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吴大叔,快走啊!」狄光远沖吴文忠喊道,吴文忠却以为狄光远在喊他一起走,傻乎乎的跟了上来,然后瞪大了眼睛望着狄光远。 第73页 「大叔你快逃,不要跟我一起了!」狄光远一把推开了吴文忠,抽出腰间的佩刀,向巨蟒一跃而去! 「好身手!好义气!」中年汉子看着狄光远的背影,不由得轻声赞嘆一声。 老头恶狠狠地瞪了中年男子一眼,中年男子赶紧低下了头。 「不要管这个人了,他不可能逃出山神地捕捉!」老头对中年男子说道:「我们的人有多少进入姚州了?」 中年男子的眉头皱了皱:「只进入了两拨人,之后凤凰县令吴文忠就失踪了,而且姚州加强了戒严,我们混不过去了。」 「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有没有办法把我们的人送进姚州府?」 老头加重了语气:「年关很快就要到了,距离张大人起事的时间已经接近了,六昭那边有动静么?」 「回褚大人的话,六昭我已经派人联繫了,施浪昭的首领答应配合我们起事,现在他正在聚集其他五诏的首领到施浪昭,共商大事!」 中年男人恭敬地说:「大人,您说您的那一半信物能和京城刘府的信物合二为一么?」 「一定能合二为一!」老头的眼神中闪出一股狂热,让中年男人感到一丝冷意,老头继续说道:「我储姓后人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有六昭和北疆的配合,加上京城的张大人,还有这信物中隐藏的太宗皇帝的秘密,一定能够推翻武姓的暴君,帮助太子匡扶天下!」 「是!卑职一定帮助储大人完成这个心愿!」中年男子躬身道。 狄光远回头看了树下迷茫的吴文忠,自己咬了咬牙,往巨蟒的方向冲去,狂奔而来的战马看到了狄光远,嘶熘熘一声嘶鸣,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狄光远有心救马,从树上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大喝一声「驾」! 战马有了主人,加之背后强敌袭来,更是撒蹄狂奔起来,巨蟒看到狄光远,眼中的红光大盛,更加疯狂的追击。 狄光远看了看胯下的战马,战马已经显出疲态,狄光远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被巨蟒追上只是时间问题,必须另闢蹊径,所幸吴文忠应该已经逃掉了。 他还是不放心,又回头看去,背后的景象不禁令他大吃一惊:吴文忠站在自己的身后,迎着巨蟒,呆呆的看着那血盆大口。 巨蟒也发现了吴文忠,眼中寒光一闪,蛇头后弓,即将一口吞下! 狄光远心中大骇,吴文忠此人至关重要:他不仅是数十年前征讨大军全军覆没的经歷者,更是与假吴文忠对峙的证人。 来不及多想,狄光远向后拧身,足尖勐踩马尾,借力沖向已经呆若木鸡的吴文忠,将他拦腰抱住,两人滚向一边,战马也不知所踪。 巨蟒一口咬下,竟然咬了个空,顿时暴怒不已,两只血红的眼睛瞪着不远处的狄光远和吴文忠,然后弓身向后,企图再度攻击! 突然,巨蟒勐地转头看向另一方,只见无数石块树枝从不远处的树上砸向巨蟒! 狄光远定睛看去,竟然是之前跟随吴文忠的大批山鬼! 他们从树上树下捡起石块和树枝,一边大声嘶吼一边向巨蟒投掷。 巨蟒一直被六昭部族视为山神,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轻侮,只见它扬起樑柱粗细的大尾,凭着一股怪力,向山鬼所在的地方勐扫而去。 山鬼何其灵活,几只山鬼还未等巨蟒的尾巴扫到,便四散奔逃,立时便无影无踪。 等到巨蟒回过头,狄光远已经拉着吴文忠已经躲在了树丛之中。 巨蟒显然十分不甘,晃动着巨大的头颅,火一样的信子在空中不停地吞吐着,搜集着祭品的信息,狄光远死死的按着体如筛糠的吴文忠,不让他出声,希望等到巨蟒自己离去。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袭来,狄光远看到一线寒光向直冲吴文忠而来,他赶紧抱住吴文忠就地一滚,寒光擦着狄光远的肩膀飞了过去,「铛」的一声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那分明是一只飞镖! 狄光远感到肩膀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肩膀已经被飞镖划破了,而此时闻到血腥味的巨蟒顿时兴奋起来,循着血腥,已经发现了狄光远! 狄光远狠狠的看向飞镖飞来的方向,那个储姓老者和中年男子正在冷笑着看着他,此时的狄光远才知道,他们是要自己非死不可啊! 狄光远只得从腰间抽出佩刀,撕破衣襟扎紧伤口,趁着吴文忠没有反应过来,一跃而起,爬上了树冠。 由于巨蟒的眼睛分布在头部两边,还是存在一些视觉死角,狄光远瞅准了机会,勐蹬树冠,举刀向蟒头冲去! 巨蟒没有想到有人敢袭击自己,竟然没做任何准备。狄光远的手腕一翻,将刀尖向下,瞄准巨蟒血红色的眼睛勐扎了下去! 一股咸腥的液体从刀口喷涌而出,巨蟒的头勐烈的甩动了一下,狄光远握紧刀柄,锋利的刀风顺着巨蟒的眼眶勐地向巨蟒的嘴部割了下去,刀锋将巨蟒的眼睛到血盆大口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狄光远就势跃下了蟒头,在地上一滚,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 巨蟒因为剧痛发起狂来,巨尾四处乱甩,顿时一大片参天大树倒伏下来,惊得整个迷失森林都震颤不已! 待到剧痛稍微缓解,巨蟒看到了那个手持利刃的人,他的身上散发着自己血液的气息,巨蟒立刻向狄光远勐扑了过来,狄光远就地一滚,又滚到了一旁! 第74页 狄光远感到肩膀上的伤口被扯动,也是一阵剧痛,心道:此等巨兽,我实在不是它的对手,既然它已认定我是祭品,不如…… 主意已定,狄光远向巨蟒身后一跃而起,那正是六昭祭坛的方向。 狄光远试着打了个唿哨,漆黑的森林中一道白练几乎瞬间就到了狄光远面前,竟然是之前狄光远救下的那匹战马! 狄光远跃上马背,心中一阵感动,双腿一踢马腹,战马会意,立刻疾驰起来,一人一马,后面跟着山神巨蟒,沖向祭坛! 在不远处的森林中,储姓老人惊讶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道:「这份义胆忠心,这样的好身手,的确是个栋樑之才啊,可惜他投靠武姓的伪君,不能为我李唐出力!」 「这个年轻人到底要干嘛呢?要知道刚才您的飞镖上已经沾上了祭品的气味,山神会追到他死为止。他也已经受了伤,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为何还要和山神以死相拼呢?」中年男子奇怪的问道。 老人想了想,突然懊悔的一拍脑袋:「不好!这傢伙要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中年男子惊道:「怎么讲?」 老人道:「你看他骑行的方向分明是六昭祭坛啊!」 「您的意思是?」中年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傢伙要以自己为诱饵把山神引到六昭的领地?」 「没错!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也一定知道我飞镖上有特殊的气味标记,山神会一直追踪他。 现在山神受伤,几乎发狂,如果他将山神引到施浪昭,那对你们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而我们復兴李唐,从南疆攻破武周的计划将全部落空!」 老人激动的直跺脚:「快阻止他!一定要在他到达祭坛之前把李晖杀掉!」 「是!」中年男子领命而去。 第46章 狄公还朝 胡喜乐感到脑袋一阵发懵,他喃喃的说道:「皇上,你不是已经……」 武则天转身看着胡喜乐,缓缓说道:「胡喜乐,虽然你犯过煳涂,可是危难之际,你敢于说出实情,以身救驾,之前的事情朕就既往不咎了,你起来吧!」 胡喜乐赶紧跪下谢恩,武则天止住了他:「去让李多祚通知所有大臣,朕要上朝!」 「是!奴婢遵旨!」胡喜乐立刻兴沖沖的跑出殿外,传旨去了。 「狄仁杰你这个老狐狸,还不给朕滚出来!」武则天对着身后笑骂道:「你让朕装疯卖傻这么久,也该给朕一个交代了!」 李元芳偷偷的抬眼往武则天的身后看去,武则天看到了偷看的李元芳,笑道:「元芳,你起来吧,想必你也是被这个老头蒙在鼓里很久了。」 李元芳谢恩后起身道:「皇上您说的是,我也一直不知道大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臣让陛下受委屈了,请陛下恕罪!」 狄仁杰的声音悠悠从后殿传来,伴随着坚定的脚步声,李元芳知道,狄大人对于这件案子,已经胜券在握了! 「臣狄仁杰叩见陛下!」狄仁杰躬身欲行礼,武则天沖他摆了摆手:「免了吧,把这件案子从头到尾给朕详细的说一说!」 「是啊,大人,我和如燕都被你蒙在鼓里,心里一直没底啊!」李元芳也催促道。 「不要急,我们从哪里说起呢?」狄公迟疑了一下道。 「就从你现场勘查皇宫血案说起吧!」武则天提示道。 「遵命!」狄公抚了抚长须,缓缓开始说道:「当时我和曾泰一起去勘查太子寝宫血案和张昌宗府邸的血案,发现了这两个案子有一个共同点:尸体分别缺少了一个四肢。我当时立刻就想到了这是兇手希望我联想到当年成为「人彘」的王皇后一党,希望我们认为是皇后党的余孽没有消除,现在来找到吾皇报仇,而他们作案的地点却是太子宫和张昌宗的府邸,这使我感到兇手的目的绝不是简单的行兇!」 「哦?那兇手选择这两个地点的目的是什么呢?」李元芳问道。 「先说说太子宫的下人被杀吧!」狄公继续说道:「其实兇手并没有真的想杀太子,我和曾泰勘查现场后发现,兇手的功夫甚至不在元芳之下。 这种手段的杀手如果想杀太子,仅凭太子宫的守卫是无法拦截的,但是他并没有杀死太子,而是在太子宫外杀了几个下人,大家众所周知,当朝大臣们分为……」狄公突然止住了,看了武则天一眼。 「没关系,继续说吧,朕恕你无罪,也不会追究任何人!」武则天道。 「是!陛下。」狄公继续说道:「当朝大臣支持太子的有一派,支持以武承嗣为代表的武姓家族又有一派,其他大臣不是中立就是摇摆,而有可能在陛下百年之后继承大统的只可能是这两位。 如果太子有危险,那么太子党的大臣立刻会想到是武承嗣的势力所做;可能陛下您不知道,在皇城之外,武承嗣也差点儿被杀!」 「什么?!」武则天惊讶的看着狄公道:「还有人要杀朕的侄子?」 「没错!」狄公道:「当太子的下人被杀,而张昌宗府邸的血案未发之时,我就想到了这可能是兇手要挑起朝廷中两派的纷争,所以我立刻派如燕去保护武承嗣。 果然,埋伏在武府的如燕阻挡了隐藏在武府中的兇手,其实武承嗣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当晚宴请的宾客中埋伏下一位死士,想造成刺客刺杀他却没有成功的假象,以此摆脱刺杀太子的嫌疑。可是没想到他埋伏的死士被人掉了包,真是弄巧成拙!」 第75页 「试想,如果武承嗣真的遇刺,那么武姓众臣甚至陛下您恐怕都会对太子党大肆的审查甚至清洗,那么朝廷就要陷入一片混乱,这正是作为策划者的张昌宗想看到的!」 狄公说出张昌宗的名字时,他看到武则天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说下去!」武则天的眉宇间拧出一丝阴冷。 「其实我开始并没有料到兇手会在张昌宗的府邸下手,因为这是毫无意义的,即使是杀死张昌宗,对于挑起两派的冲突也毫无作用,既然没有意义,为何还要下手呢?」 狄公微微笑道:「如果兇手的目的是张昌宗,是可以说通,因为他张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杀他的下人只能引起他的警觉甚至反击! 所以我想到,这应该就是他怕别人怀疑是他作案,而安排的一个障眼法而已,殊不知这画蛇添足的一招暴露了他自己的嫌疑!」 「下面的事情我来说吧。」李元芳接着说道:「开始狄大人让我留在刘府查察信物丢失案,后来狄大人又托人送来密报,让我留心这信物丢失案很可能与宫里的血案有关,于是我便潜伏刘府,果然看到了与刘夫人暗通的神秘黑衣人。 正是他们合谋盗走了刘府的那一半信物,而我跟踪黑衣人,先是到了武承嗣的府上看到他与武承嗣商议如何交易信物,然后一路追到了皇宫内院——张昌宗的府邸!」 「其实真正关键的并不是张昌宗。」狄公突然说道。 「哦?不是张六郎?那是谁?」李元芳奇怪的问道:「从我的观察不难看出,张昌宗的府邸是黑衣人的最后目的地,这说明黑衣人在从刘府盗走了信物之后,假意与武承嗣交易,然后交易成功,向张昌宗汇报。」 「等等!」武则天打断了元芳的话:「元芳,刘府的信物一定与张昌宗的谋逆案有关吧!」 李元芳心里毫无准备,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实话实说,很可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但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无法说谎,他只得看向了狄公。 「皇上,这事还是我来说吧,您不要为难元芳了!」 狄仁杰悄悄走到武则天前方,双膝跪下:「臣斗胆请皇上不要因为此案大肆牵连,否则臣宁死不说!」 「狄仁杰你大胆!」武则天怒目圆睁,吼声在空荡的大殿中不停迴响着:「不要以为你为我大周立过汗马功劳,朕就能一直容忍你的胆大妄为,你要知道:朕才是大周真正的王者!」 「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过度杀伐并不能让天下人真的对您心服口服。现在北疆有变,六昭不轨,朝廷中又出现了如此剧变。 大周正是内忧外患之际,人心不稳,如果此时大肆牵连,那我大周就要呈大厦将倾之势了啊!」 狄公言至于此,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散开,在武则天的心中也忍不住激起一丝丝涟漪,李元芳警惕地用余光看着武则天,心中也紧张到了极点。 「北疆和南疆怎么样了?」女皇的口气终于缓和了下来。 「回陛下,北疆我已经派人协助王孝杰大将军守住幽州,我朝内奸——幽州刺史吴文登也被控制。 王孝杰已经派人去联繫颉利可汗,让他率领鹰师去阻止莫啜的叛逆行为,而武三思也已经率领云州的大军,绕道莫啜背后,随时准备支援王孝杰,和他里应外合,歼灭莫啜!」 「姚州的情况如何?六昭有什么动静?」武则天继续问道。 「我让光远亲自去了六昭,冒充姚州长史李大人的侄子潜入六昭,帮助武云天大都督控制局面!」狄公冷静地答道。 「什么?你让光远潜入六昭?」武则天的心勐地颤抖了一下:「怀英啊,此去六昭可是九死一生啊,你怎么让光远亲自去!」 「正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九死一生,我只能找一个你我都信得过的人去。而且我相信光远的能力,他一定能够完成武云天大都督守卫南疆的构想!」狄公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舍,可瞬间又被坚毅取代了。 「你为了大周,竟然不惜让自己的儿子以身犯险,朕还能说什么呢?」 武则天感到久违的泪水在眼眶中累积,她努力忍住:「你说说信物的事吧,朕答应你不会大肆牵连,只处理此案的元兇大恶!」 「陛下英明!」狄公叩首道:「此事事关重大,容臣详细禀告。」 走出了贞观殿,胡喜乐顿时感到自己仿佛从深水中憋闷了许久,终于浮上了水面,他快步往前殿走去,早一步将陛下还朝的消息告诉天下,这大周的危险就要降低一分啊! 「胡公公!原来你在这里!」两个人迎面沖向了胡喜乐,把胡喜乐吓了一跳,他定睛看去,竟然是张柬之和武承嗣带着大队人马向贞观殿沖了过来。 「二位大人你们这是要干嘛?」胡喜乐惊慌的看着两人:「陛下让你们准备上朝呢!」 「什么?我姑姑已经好了?」武承嗣微微一愣,虽然他与张光弼早已做了这样的假设,可是当这种情况真实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惊奇。他回头看了看张柬之,张柬之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动。 「是啊,陛下让我去通知李多祚大将军,让他召集百官,准备上朝吶!老身还有皇命在身,就不多打扰了!」胡喜乐说完,急匆匆的从大队人马中穿行过去。 第76页 「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武承嗣知道张柬之之所以没有他惊讶一定是得了什么内情,可是他却不知道,其实张柬之也只是对此事一知半解。 「具体我也不知道,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贞观殿,就干脆去面见陛下,这不也是我们入宫擒贼的目的吗?」张柬之道。 「好,那我们就一同进殿,面见陛下!」武承嗣和张柬之一起往贞观殿走去。 「是张柬之和武承嗣吗?」来到殿门口,一个威严的女声从殿内传来,二人赶紧跪下:「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你们都进来吧!」武则天说道。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地进入了殿门,只见武则天坐在殿中央的龙椅上,不怒自威,旁边狄仁杰垂手而立,笑吟吟的看着两人。二人都不敢说话,等待着女皇的指示。 第47章 万虎之死 「武承嗣,张柬之,你们知罪吗!」武则天怒道。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先说你张柬之:夤夜私会太子,意图谋反!在朕患病期间与大臣结党营私,导致朝堂混乱,又私下暗连李多祚,想要拥戴太子取代朕的位置!」 武则天继续说道:「你武承嗣,在宫中暗布内线,意图监控皇帝,你在朕患病期间拉帮结派,导致朝廷不和。更有甚者,你还敢派刺客暗杀太子,实在是胆大妄为!」 张柬之和武承嗣顿时感到头上天雷滚滚,尤其是武承嗣,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我问你,武三思的军队到哪里了?」武则天厉声问道:「如今莫啜的军队进攻幽州,如果武三思的军队无法支援,北疆陷落,将直接威胁我大周的安危,你这个煳涂蛋!」 「啊?!」武承嗣真的害怕了,就武则天说的这些罪过,杀他千百次都不够,现在连他私自怂恿武三思带兵入京竟然都知道了。 武承嗣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连说道:「侄臣已经令人快马给武三思报信,让他立刻回防云州。」 「现在朝廷艰危,这些帐我都给你们记下,如果以后再生异心,定不轻饶!」武则天怒目圆睁,对二人道。 「是是是!感谢陛下不杀之恩!」武承嗣赶紧扣头谢恩,张柬之也跪下拜谢。 「你们恐怕只想着自己的那点小事,还不知道现在大周的情形是多么的危急吧!」武则天沉声说道:「北疆莫啜已经率领大军将幽州团团围住,南疆的六昭也已经蠢蠢欲动,时刻准备进攻姚州,从南方侵蚀我大周的土地。可能你还不知道这些吧!」 武则天又转向武承嗣道:「你派去给武云天送礼的幕僚都被张昌宗买通了,其实他是在为京城里的张昌宗传递消息,收集兰亭的信物!」 「什么?!」武承嗣感到内心一阵寒意,连自己笼络的亲支近派都被张昌宗收买,他竟然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能在武则天眼皮底下将兰亭以及兰亭中隐藏的秘密收入囊中,实在是愚蠢之极! 「知道朕为什么今天没有杀你们么?」武则天继续说道:「第一是因为你们都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也为我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第二:在朕蛰伏待机期间,你们虽然犯过错误,却没有铸成大错,在关键时刻还能够合兵一处,将逆贼绳之以法,还算识大体; 第三是狄阁老为你们二人极力求情并且以性命担保,说你们一定会痛改前非,携手合作,与我大周共济时艰!」 武承嗣和张柬之当然明白这是武则天在为他们找台阶,立刻向狄公深鞠一躬道:「感谢狄公!我们一定谨遵陛下和狄公的教诲,帮助大周,渡过难关!」 「禀报陛下!」张柬之启奏道。 「张爱卿你有什么事情?」武则天问。 「臣感觉这张昌宗并不是元兇大恶,而只是一个小喽啰,真正的主犯还在幕后!」张柬之好不隐晦的说。 「哦?」武则天愣了一下:「事情不是很清楚了么?张昌宗勾结突厥叛贼莫啜和南疆的六昭意图扰乱大周边疆。 同时在京城里拉帮结伙,暗中拘禁朕,企图效仿曹操,这难道不是他做下的么?」 「可是陛下您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比如卫队长万虎在此案中才是案件的执行者甚至是主导者,根据臣的了解,张昌宗绝对没有这样周密的策划能力和决策力!」张柬之依然不依不挠。 「张柬之听旨!」武则天不等他说完:「北疆艰危,朕命张柬之立刻带领京畿援兵五万,驰援幽州,协助大将军王孝杰及云州都督武三思守卫北疆,统归王孝杰辖制,即可出发,不得有误!」 张柬之心中不禁纳闷,以往对于这等谋逆大案,武则天一定追查到底,甚至宁可错杀,都不放走一个,今天怎么…… 他疑惑的看了狄公一眼,狄公沖他使了个眼色,他心中明白自己不能说下去了,于是赶紧扣头谢恩,领旨下殿。 「武承嗣接旨!」武则天继续道:「武承嗣立刻持朕的符节,带领府上的亲兵守住京城各个大门,严密盘查来往行人,以防奸人混入神都!」 「侄臣领旨!」武承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滚带爬似的跑出殿外。 「怀英啊!」武则天沖身后的狄仁杰道:「张柬之说的没错,你知道朕为什么不让他说下去吗?」 「因为陛下您可能已经知道了元兇是谁,却不愿意相信,或者您还想给她一个机会吧。」狄仁杰嘆道。 第77页 「是啊,我们去上朝吧,朕得给大臣们吃一颗定心丸才行,这大周江山,还要你劳心费力啊!」武则天感慨的看了这位老人一眼。 「臣定当鞠躬尽瘁……」狄公刚说了一半,武则天立刻止住了他的话:「不许说后半句,朕要你好好的活着,再为朕,为这大好的河山忙上几十年!」 「臣遵旨!」狄公点了点头,跟随着武则天往大殿外走去。 温夫人静静的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之上,刘辉已经带着孩子回云州老家,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这个深宅大院。 跟随刘辉的十几年虽然不是真心爱他,却也像正常的夫人一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为他生下了子女,可惜这一切就像空中楼阁一样,在自己的秘密被戳破的那一刻,自己就像一棵没有根的浮萍,再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万虎,你是我最终的归宿么?温夫人心中轻声问道。 「夫人!」身后传来一声唿喊,温夫人转身,只见万虎一身夜行衣靠,满脸慌张的站在她的面前。 「怎么了?」温夫人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马上跟我走!」万虎焦急地拉着她道:「我早就知道主人不是狄仁杰的对手,即使是抛出了张昌宗也没用,瞒不了狄仁杰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温夫人焦急的问。 「我想狄仁杰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全盘的计划,主人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所谓的武则天被张昌宗控制,一直疯疯傻傻,其实早就是狄仁杰为了麻痹我们安排好的,如今武则天已经还朝,南疆和北疆的计划恐怕也万难进行下去了!」 万虎恨不得一下说完:「我们现在立刻离开神都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我想主人此时也顾不上我们!赶快收拾点细软跟我走!」 「可是我刚刚听家人来报,说武承嗣已经带领自己的亲兵守住了神都的几个大门,严密盘查过往行人,咱们怎么出去?」温夫人道。 「好快啊!」万虎的心中一凉:「没想到武则天下手如此之快,恐怕不将他们一网打尽誓不罢休了!」 「没关系,你先藏在这里,等风声过去再说。」温夫人道。 「来不及了,他已经追到这里了。」万虎摇了摇头:「李兄,出来吧。」 「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这点我很欣赏!」李元芳从身后的假山上跳了下来道:「你今天哪儿都走不了。」 「李元芳你不要逼人太甚,我刚才逃走并不是因为我怕你!」万虎抽出了佩剑,狠狠说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跟踪你,而是直接来这里等你。」李元芳笑吟吟的说。 「你知道我要来这里?」万虎愣了一下。 「对于那个自身难保的主子,恐怕红颜知己才更能让你关注吧。」 李元芳看了万虎一眼:「跟我回去吧,说出实情,狄大人或许能饶你一命。」 「虽然我自知武功不如你,却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万虎咆哮一声,持剑刺向李元芳的眉心,李元芳一个鹞子翻身躲了开来,抽出幽兰剑,与万虎打在一处。 万虎虽然武功不俗,心神却早已散乱,所以打斗之中漏洞百出,李元芳却无意杀他,并不出杀招,不断消耗万虎的耐心。 终于万虎大喝一声,向李元芳勐冲过来,李元芳心里清楚,与其说是要杀自己,其实更像是以死相拼,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李元芳翻身躲过,空中勐地一脚踹到了万虎的后心,万虎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温夫人见状哭喊着扑在万虎身上,沖李元芳哀求道:「别打了,你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 「不!」万虎捂住了温夫人的嘴:「要出卖主人,也只能是我出卖,不是你!」 万虎温情地看了温夫人一眼道:「你先过去,我和李元芳单独说几句话。」 温夫人含泪点了点头,李元芳蹲下问道:「宁死不连累自己的女人,你也算是条好汉,说吧。」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请你放过夫人,她对此事知之甚少,也没有能力掀起任何风浪,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万虎盯着李元芳道:「你能答应我么?」 李元芳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万虎拉着李元芳:「其实我的主人是谁,狄大人和皇上都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们不愿意戳破罢了,因为我的主人,狄大人恐怕也是没有办法处理的!」 「什么?」李元芳心里暗吃了一惊,「连狄大人都没办法处理?」 「是的,我和张昌宗只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万虎突然双手紧紧的抱住李元芳:「记住你说的话!」 「你?!」李元芳看到万虎的喉头一动,大声吼道:「不好,快吐出来!」李元芳勐地将万虎翻身,想让他吐出毒药。 「没……没用的……」万虎的鼻孔中不断流出了黑血,挣扎着说:「我藏在舌头下的,侍奉主人的第一天我就无数次想到了这个结果。恶有恶报,我作恶多端,早该如此,只是太子仁孝,我不该杀他。」 「你放心。」李元芳痛惜的看着万虎:「太子安然无恙。」 「如此我就安心了!」万虎的嘴角也流出黑血:「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李元芳不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的收回了幽兰剑,身后的温夫人扑倒在万虎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78页 「温夫人,你就将他葬在花园里吧,然后你立刻离开京城,从北门走,我会帮你离开。」李元芳的心中也有些伤感,对温夫人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好好埋葬他吧!」 第48章 将计就计 塞北的寒风夹杂着雪片像刀片一样切削着雪中行进的军士,武三思不禁用力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掏出手绢摸去结冰的鼻涕,对身旁的马三峰道:「今天天气恶劣,风大雪急,是不是让弟兄们休整一下。」 马三峰摇摇头:「梁王,您想一想,我们面对的只是恶劣的天气,无非是冷些,累些,幽州的王孝杰面对的却是数倍于己的突厥士兵,万一幽州有失,我们难辞其咎啊!」 「那我让人传令,加速前进?」武三思挥手叫来了传令兵。 「不!」马三峰按住了武三思的手。 「先生这是何意?既然要救幽州,何不快马加鞭?如果不救幽州,我们此行何来?」武三思急道。 「幽州要救,却不是这般救法,还记得我之前咱们定的计谋吗?」 马三峰的脸色如冰雪一样沉静:「驰援幽州最稳妥的方法不是直接救援,幽州团团被围,即使我们连夜行军,此刻到那里恐怕也已经晚了,突厥人反而可能以逸待劳甚至早已埋伏在半路,将我们打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王孝杰守城得当,能够坚守,我们绕道突厥人的身后,然后给王孝杰报信,和他里应外合,既能够解幽州之围,又避免了我大军陷入伏击的危险。」 「那您的意思是?」武三思盯着马三峰道:「我们还是要加速行军,不过是绕过幽州到达幽州以北,从背后对突厥人发动袭击?」 「殿下英明!」马三峰拱手道。 「传令!大军衔枚夜行,后卫军打扫大军行迹,隐蔽向幽州以北进军。」武三思向传令兵道。 马三峰迴头望去,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冒雪行进着,足迹不时被雪掩盖,真是天助我也! 自从跟随武三思,整日在朝廷中帮助他争斗,实在不是自己的初衷。 如今随她镇守云州,还有幸能够指挥大军,抵御外敌。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啊! 队伍行至前方,斥候来报。前方一条是通往幽州的官道,一条是绕道幽州的小路,武三思正欲引军往小道去,马三峰道:「梁王,请您借一步说话。」 武三思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主意。但是他对于马三峰的信任非常人能比,他知道马三峰胸中韬略,是自己所不能及的,所以对他极为敬重。 「军师您还有何高见?」武三思命队伍暂时休息,与马三峰来到行辕之内,问道。 「梁王,我刚才思忖许久,我想突厥人在通往幽州的官道上定有伏兵!」马三峰道。 「此话怎讲?」武三思愣了一下。 「还记得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个斥候么?」马三峰提醒道。 「好像叫王二?」武三思想了想。 「是的,不知您想过没有,王二说幽州团团围住,凭他的身手如何突出重围的呢?」马三峰道。 「难道他是突厥人的奸细,故意报给我们幽州被围的险情,让我们引兵去救,然后半路伏击?」武三思脸色一变。 「我并没有那样说,但是梁王您的说法不是没有可能。」马三峰的脸色有些凝重,继续说道:「还有另一个可能。」 「是什么?」武三思问。 「那就是突厥人故意放他出来报信的。」马三峰正色道:「因为突厥人知道,如果幽州被围,与幽州城掎角之势的云州必定发兵救援,所以突厥人围困幽州,围而不破,就是等待我们到来,此乃围城打援之策略。 到时候我们半路被伏击,幽州的守军早已疲惫不堪,无法救援,此刻突厥人再大举进攻,我大周在北疆将再无力量抵挡!」 「您刚才不是已经说绕道幽州去救援吗?」武三思道。 「我最担心的是,万一我们长时间不去救援,突厥人会认为我们放弃救援幽州。那样他们就会放手一搏,彻底吃掉王孝杰,然后顺势取我云州,那时我们一样难以抵挡!」 马三峰的眉宇间凝结着一股浓浓的忧虑,令武三思也是十分焦急。 「直接救援会遭遇埋伏,绕道救援时间耽误不起,这可如何是好?」武三思一拍车辕,无奈道。 「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马三峰坚定的看着武三思说道。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军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武三思拉着马三峰的手:「赶快说!」 「是!」马三峰此刻有些兴奋,脸色微微发红:「既然我们知道突厥人在通往幽州的官道上设伏,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中他们的埋伏!」 武三思心中一惊,但是他知道马三峰此刻不会玩笑,便耐心的听下去。 「我们有十万大军,我们让一万军士走在最前方,剩下的九万多弟兄呈扇形在前队附近几里处缓缓跟随,一旦前队遭遇伏兵,我们在外围的弟兄一拥而上。 突厥人绝对想不到我们在援军之后还有援军,这样我们在幽州外围能够里应外合解决一部分突厥兵的话,既能提升我们的士气,又能大大降低幽州的压力!」 马三峰激动的在行辕内的桌子上,用手指蘸着酒杯中的酒,将布阵之法演示给武三思。 第79页 「真是妙计啊!」武三思不禁深深的折服与他的计谋,赞嘆道:「援军之后还有援军!军师你果然老谋深算!」 「梁王!」马三峰突然跪倒,「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望梁王恩准!」 武三思赶紧将他搀扶起来:「军师你有何要求,尽管说!只要我武三思做得到!」 「请梁王您将您的将棋和盔甲借给在下!」 「这是为何?」武三思奇道。 「只有突厥人看到您的大旗和梁王您本人,才能相信我们的前军是整个援军,但是梁王是我军的核心,不能让您冒险,找一位将士穿上您的盔甲,我在旁代替您指挥前军,您带领后军随时准备支援我们!」马三峰道。 「这……」武三思知道,冒充自己统领前军,恐怕是九死一生,如果失去马三峰,他几乎是自断一臂啊! 「军师!此去九死一生,我武三思是不能没有先生的!是不是可以换一个人代替指挥?」 「梁王,在全军之中只有将士们看到您和我才能稳定军心,如果前军将士看不到你我,他们心中不宁,一旦遇到埋伏,恐怕会迅速崩溃,难以完成我们反包围的目的,所以您和我中必须要有一个人指挥前军!」 马三峰含泪叩首道:「事不宜迟,请梁王殿下立刻决断!」 武三思拉着马三峰的手道:「军师啊,万一你有什么闪失,以后谁为我出谋划策?」 「梁王!如果今天这一关我们过不去,还谈什么以后?」马三峰道:「如果北疆守不住,就算我们能从突厥人进攻中倖存,但是陛下会饶了我们么?成败在此一举啊!」 「好!」武三思拔出宝剑:「军师你如此无畏,我武三思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须有人冒充,我愿与先生同生共死!」 「梁王,万万使不得啊!」马三峰赶紧跪下:「您是中军统帅,万一您有什么闪失,谁来指挥全军?」 「正如您所说,此战我们不能失败!只有我们都在,将士才能奋力冲杀,我们才有赢的希望!」武三思沖门外喊道:「将我的副将喊来!」 「梁王您有何吩咐?」不一会,副将进了行辕。 「我已断定在幽州的官道上有突厥人的伏兵,我与军师将率领一万将士为前军,你率领剩余九万将士为后援,呈扇形散开,徐徐跟随,一旦我们遭遇伏兵,你们立刻从三面冲杀过来,将伏兵全部消灭!然后我们乘胜开往幽州,解幽州之围!」武三思道。 「梁王,您万不可亲身歷险啊!」副将道:「不如我代替您和军师率领前军冲杀!」 「不!」武三思摆了摆手:「前军将士只有看到我和军师才会奋力死战,如果我们此战失败,不仅我们自己损失殆尽,幽州也将不保,我北疆将再无抵御突厥之力,即使我们能够侥倖逃脱,皇上也不会饶了我们,不如我们放手一搏!」 马三峰见劝不动武三思,便道:「一旦遭遇伏击,我们将诈败往你们的方向撤退,你们要布好三面口袋阵,然后我们将反冲敌阵,一举消灭他们!切记一定要等我们将突厥军 完全引入你们的包围,才能开始冲杀!」 「是!」副将单膝跪地,纳头便拜:「二位大人,一定保重啊!」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马三峰身披重铠,手持长剑,与武三思并排率领前军,在通往幽州的官道上行进着。 前军一万人都是忠勇的百战之士,大风吹动队伍旌旗,遮天蔽日,绵延数里,十分雄壮!看到此情景,马三峰不禁大声吟哦起这首古诗来。 当年凤雏庞统为报刘备知遇之恩,甘心以死相报,不想武三思此次也是冒死相陪,令马三峰感动不已。 「军师,你我今天就联手,共同抵御外敌,为我大周建立不世功勋!」武三思也感慨地说道。 「禀报梁王、军师,我们距离幽州还有百里!」斥候回报。 马三峰向前方望去,前方是两座山丘,曲曲折折的官道从两山之间穿过,此刻已是傍晚,头顶阴云密布,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山丘上的树木不时晃动着。 「拿地图来!」梁王道,斥候赶紧将地图地上,几人在马上看了起来。 「这是通往幽州的必经之路,也是路上唯一的山口,如果突厥人有埋伏,只能在这里了。」武三思道。 「他们的确在这里。」马三峰向山丘看去,树木不断晃动着,不时有积雪从树枝上掉落。 「会不会是风吹的?」武三思问。 「风相一致的话,落雪应该也向同一个方向,你看这远处的落雪十分散乱,应该是树林中有人活动所致。」 马三峰道:「我们不要惊动他们,队伍也不要停止前进,立刻通知副将,准备冲杀!」 斥候得令往队伍后报信,而前军依旧缓缓向前行进着。马三峰在队伍最前,悄悄命将士向后传话道:「等会遇到突厥人,大家就丢弃辎重旗帜,只留兵刃往后撤退,一直到四周有我军杀出,再向前冲杀。」 「梁王,请您去前军队伍中央,突厥人应该很快要出现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山丘,马三峰提醒道,武三思会意,故意降低速度,留在前军中央。几名侍卫立刻将武三思团团围在中央。 突然,长空中响起一声唿哨,山谷中马蹄声、喊杀声大作。 第80页 突厥骑兵从山谷中、山坡后顺势冲出,马三峰大吼一声:「有伏兵,快跑啊!」 众士兵立刻丢弃了旌旗仪仗,手持利刃,拼命往后撤退。即使如此,也被突厥兵赶上,砍倒不少。 马三峰和武三思在众军保护下拼死撤退,身后的突厥兵看到武三思的将棋,立刻上去争抢,剩下的快马追着武三思而来。 马三峰迴头望去,身后尘土飞扬,雪地早已凌乱不堪。突厥兵遮天蔽日,至少有四、五万人! 他心中暗道:「突厥军队人数不过十七八万人,大周的北疆军士幽州有十万人,云州十万人,这次出动五万余人来截击援军,看来是下了血本啊!」 其实马三峰不知道,此时参与战争的只是莫啜的豹师十万人,最精锐的鹰师八万人还在颉利可汗的辖制之下,莫啜其实将一半兵力赌在了打援之上! 第49章 北疆血战 一弯冷月悄悄爬上了大漠沙丘之上,追击塔克的驭风者队伍在死亡峡谷前方停下了。 一名驭风者仔细观察了地上的痕迹,来到齐格面前道:「齐格首领!从车辙上看,他们应该是绕过了死亡峡谷,从东边绕行去了鹰师的狼山驻地!」 「绕过死亡峡谷?」齐格下马来到车辙前,俯下身子认真的观察了车辙,冷笑一声道:「声东击西!他们已经进入了死亡峡谷,恐怕此时都快要走出峡谷了吧!」 「首领,您怎么知道他们进入了死亡峡谷?」驭风者问。 「第一,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塔克受伤严重,他们绕行的话要多走几个时辰,恐怕塔克撑不了这么久!第二,你们仔细看看这车辙印和之前的有何区别?」 齐格指着峡谷前的车辙印,然后带着驭风者来到去峡谷路上的车辙印:「之前的车辙印比较深,但是从中间开始,车辙印已经浅了不少!」 「他们是故意弃车,将马赶到东边绕行,吸引我们的注意,两人步行进了死亡峡谷?」驭风者佩服的说道:「还是您齐格首领观察仔细!」 齐格哈哈大笑:「连马车都不要进入死亡峡谷,恐怕他们进得去,走不出来吧!」 「是啊,大家都说死亡峡谷有冤魂出没,还有阴兵过境,一旦遇上,就会被带进地狱的!」驭风者略显胆怯的说。 「可是万一他们穿越了死亡峡谷,与颉利可汗和鹰师会和呢?」齐格凌厉的眼神盯着那个驭风者道:「这个责任,你们谁担当得起?」 「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进峡谷追杀?」 「所有人进入峡谷追杀他们,然后穿越峡谷,截击颉利可汗和他那个胆怯的儿子拔汗那!」齐格发令道。 驭风者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横行大漠,难遇敌手,但是对于鬼神之说,还是十分胆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动。 「你们没听到我的话?」齐格怒道。 「首领,要不您再考虑考虑?」一个驭风者小心翼翼的说道。 只见齐格手中寒光一闪,刚才说话的驭风者的人头立时滚落在了地上,齐格怒道:「还有人不愿意去的,和他一样!」 「是!」驭风者们再也不敢耽搁,立刻骑马往峡谷内部冲去,谷内风声很大,驭风者纷纷用手挡住眼睛,防止风沙迷眼。 谷口很窄,仅容两骑(激,第四声,古代:一人一马为一骑)并排通过,驭风者大约有一百余人,过了许久才完全进入死亡峡谷。 齐格抽出短刀走在队伍最前方,他命令左右点起了火把,见到山谷中遍地的尸骨,众人都吃了一惊,因为死亡峡谷在突厥人的眼中是禁地,之前颉利可汗和拔汗那撤退时都宁可担着风险绕过峡谷,所以突厥人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峡谷内究竟是什么样子。 驭风者们不敢说话,目光都看向齐格,齐格怒道:「看什么?赶紧往前追!发现塔克和那个黑衣人,格杀勿论!」 驭风者们答应一声,纷纷点起火把,准备向前搜寻。齐格往队伍后方看去,突然感到有些不对,众人也感到异样,往队尾看去,发现队尾的十几匹马上空空如也。 「垫后的人呢?」齐格吼道:「难道逃了?」说话间来到队尾,将火把举起,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垫后的十几人哪里是逃走了,他们都静静的躺在马腹下面,喉咙上有一条细长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看来乌苏说的没错,那个黑衣人真的很厉害,竟然借着谷口风声的掩护连杀了我们十几人!」塔克心里想着,但是却不敢表露,他对众人道:「他只有一个人,还没有走远,都把火把点起来!」 驭风者虽然害怕,但也是久经沙场,知道此时不能自乱阵脚,纷纷拿出引火之物,准备点燃火把。突然,头上轰隆之声大作,齐格喊道:「小心落石!」 驭风者顾不上火把火石,赶紧四处躲藏,刚刚点起的几只火把,也掉落到了尸骨堆中,立刻就被落下的碎石扬沙扑灭,峡谷内再次陷入和黑暗,齐格明显感到一阵疾风在身边颳起,落下的绝对不仅仅是碎石! 果然,碎石落下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阵惨叫,紧接着就是尸体倒地的声音! 齐格心中一紧,这个杀手先是借着谷口风声杀死了垫后的十几人,然后又跃上山崖,和碎石一起降下来,借着落石的动静又杀死了十几人。 杀人手法之精到,时机选择之技巧和出手之迅速,都远远在驭风者之上! 第81页 如果说齐格见过的杀手中能和此人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那个狄仁杰身边的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了吧! 可这不可能啊?这种杀人手法完全不是李元芳的风格,这个人的手法更加精准狠毒! 而且李元芳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塞北大漠,他一定被神都洛阳中张昌宗制造的血案弄得焦头烂额,那么这个不断袭击驭风者,破坏莫啜计划的人到底是谁?! 「不要乱!」齐格大声吼道:「点起火把!」说话间又是一阵惨叫,几名驭风者又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听令,全部趴在地上,不许出任何动静!」 齐格顿起飞智,使出了以静制动的方法:如果所有驭风者都不出任何声响,那么任何的动静都一定是那个杀手发出的,这样就容易确定杀手的方位,将其围而歼之! 果然,所有驭风者都悄悄隐匿在地上,死亡峡谷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声呜咽着从身旁吹过,不时带来腐臭的尸体味道。 「我就不信你不出来!」齐格心道:「只要你敢动,我就能立刻辨识到你的位置,到时候就算把驭风者打光了,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马三峰迴头望去,突厥骑兵的马蹄扬起的尘土和灰色天空中飘扬的雪花将天地连为一体,整个视野之内都灰濛濛的一片。 武三思看到身后铺天盖地的突厥骑兵,在亲兵簇拥中对马三峰道:「军师,这到底有多少突厥兵啊!」 「我刚才大概看了下,大约五万多人!」马三峰大声喊道。 「这帮突厥王八蛋真是下了血本儿了!」武三思咬牙恨恨地说道:「这次让这帮混蛋有来无回!」 这一万的前军都是马三峰精挑细选的以一当十的死士,纪律十分严明。 若不是马三峰之前下了严令:只许败,不许胜,否则早就提起兵刃和突厥人拼杀起来了。 此刻他们的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就等着武三思下令反攻,定要从突厥人身上将便宜讨回来! 武三思看着队伍后自己的军士一个个的被赶上来的突厥马队砍倒,心疼不已,他苦着脸问道:「军师,我们还要跑多久?」 马三峰还未答话,空中突然升起一支响箭,尖锐的声音像利刃一样划破这灰暗的天空。马三峰大喜道:「就是这里!」 「全军听令,立刻回身还击!长枪手准备!」武三思顿时精神百倍,沖身边的士兵大声发令。 身后的长枪手们听令,立刻回身将手里的长枪刺出,长枪手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用盾牌护住长枪兵,形成一道钢铁栅栏。 突厥人万万没有想到,这群文弱的汉人士兵竟然如此胆大,敢以这么少的兵力回身还击! 惊愕之际,许多突厥兵勒马不及,一下被长枪兵刺倒,身后的突厥兵来不及停下,又被倒地的突厥兵绊倒,突厥军阵内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武三思抽出宝剑,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本王一起把突厥人杀回去!」 武三思身边的亲兵一边大声回应:「得令!」一边拔刀沖向突厥军阵,大力砍杀起来! 身后的步军跟着武三思的亲兵便沖了上去,长枪兵将突厥骑兵刺倒,然后步军一拥而上,将倒地的突厥人砍杀,一时间整个战场血肉横飞。 突厥人见势不妙,急忙吹响回军的号角,企图从战场撤出,但是身后的前军将士像胶水一样将他们死死黏住。突厥人大惊失色,只得拼死往身后的山谷逃窜。 当他们逃到山谷前方,抬眼望去,只见一阵密密麻麻的弓箭像雨水一样向他们飞去! 原来谷口早已被武三思的伏兵占领,而通往山谷的道路两侧,喊杀声此起彼伏,分明是大周的伏兵已经杀到。 「杀!杀!杀!」大周士兵将突厥人死死围住,先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将他们死死集中包围在一个圈子内,然后步军用长盾和长枪兵配合向前推进,向突厥士兵层层压迫过去。 五万突厥兵此刻仅剩一两万人,被紧紧压缩在大周士兵的军阵之中,动弹不得。 行辕之内,武三思与马三峰对面而坐,武三思拱手道:「军师,三思真要感谢你,若不是你狂奔几百里前来提醒我这个煳涂虫,我早已被武承嗣挟持,成为了乱臣贼党; 若不是您为我出此奇谋,北疆不保,我武三思恐怕要被株连九族,还会成为大周的罪人,背负千古骂名啊!」 马三峰跪拜道:「若不是您梁王,我马三峰也没有机会成就我的这一番功业,良臣择主而事,我马三峰愿意一辈子效忠梁王!」 武三思赶快将他扶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军师的!」 「报!」行辕之外,传令兵的声音响起。 「进来说!」武三思道。 「梁王陛下、军师,剩余两万余突厥士兵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突厥兵派了一个使者前来求和,梁王您是不是要见他?」传令兵问道。 「这?」武三思没想到突厥人会求和,他询问的看向马三峰。 马三峰道:「突厥人不守合约,屡屡犯我大周边界,杀我百姓,抢我财务,辱我大周名声,现在被我军团团围住,才知道要求和保命,是何道理?」 他盯着武三思道:「梁王殿下,我觉得应该将来个斩使示威!」 「可……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啊?」武三思有些犹豫,「如今突厥已经投降,杀掉来使的话定然会激起突厥兵的反抗,传扬出去,与我们不利啊!」 第82页 马三峰看了传令兵一眼,武三思会意,让传令兵先行退下,马三峰道:「臣自然知道这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古理。可是梁王您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今天放过这两万突厥兵,他们很可能立刻就会回到幽州,或者和其他突厥兵围攻幽州,甚至回头打击我们!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臣知道梁王您爱惜名声,所以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 武三思盯着他道:「什么办法?」 「我们派人为来使沐浴更衣,然后将来使的衣服拿走,给他换一身新衣服,您好吃好喝亲自招待他。」马三峰微微一笑。 「您不是说要斩使示威么?」武三思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没错,斩使示威是给我们包围圈中的突厥士兵看。但是对于突厥使节,您是好吃好喝,亲自作陪,您说突厥使节会觉得您要杀掉这两万多突厥降兵么?」 马三峰继续道:「将突厥使节的衣服换下来,我们刚才不是在混战中抓了一些突厥兵么?找一个和他身材差不多的,穿上突厥使节的衣服,在阵前砍杀给突厥降兵看,然后突厥降兵会怎样呢?」 「会奋起反抗,然后我们就能以突厥兵诈败谋反为由,将他们全部杀死?」 武三思简直不敢相信,马三峰一介书生心肠竟然如此狠毒! 但是他心里清楚,马三峰和普通的儒生不同,他不是一介腐儒,而是真正的谋士! 就这样,突厥使者在梁王的招待中唿唿大睡,第二天清晨却看到两万余突厥兵的尸体! 他当然不会知道为什么突厥兵会反抗,他只知道,梁王肯定不会有杀降的想法,否则为何会对自己这个败军使者如此客气呢? 第50章 血染祭坛 狄光远肩膀上的伤口感到一阵刺痛,马上的颠簸让伤口不断出血,他隐约闻到伤口上有一股奇特的腥味。 联想到老头阴险的笑容,他心里知道这飞镖上可能涂抹的不是毒药,而是引诱山神的东西! 「父亲大人!孩儿不能在您身前尽孝了!」狄光远在心里默念道:「但是光远将誓死完成您老人家交给我的任务!保住我大周的黎民百姓!」 狄光远回头向巨蟒看去,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我狄光远就要借着你们豢养的山神为我十万将士报仇!」 话音未落,一人一骑如旋风一般继续向六昭祭坛冲去! 祭坛之内。 张林海静静的看着旺猜,突然大笑起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突然,祭坛的深处传来一声冷笑:「你可以相信他,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旺猜的脸色勐地变得十分难看,他恐慌地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些颤抖的说道:「瓦力叔叔?是你?!」 「旺猜,你我叔侄好久不见啦!」祭坛深处缓缓的亮了起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在一群六昭军士的簇拥下,向商队众人走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旺猜冷冷地说道。 「当然是消灭你这个施浪昭的叛徒!」 瓦力一挥手,身后的士兵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刃:「你这个流淌着异族血液的杂种,我十几年前就知道你一定会背叛我施浪昭,果然你今天将这几个汉族的奸细带到了我们神圣的祭坛!你竟然还想谋夺我的首领之位,真是胆大包天!」 「你的首领之位难道得来的就名正言顺么?」旺猜质问道:「十年前那次祭祀事故,为什么死的只是我的哥哥还有支持我哥哥的部族长老?」 「记性挺好啊,旺猜。」瓦力淡淡地说:「山神喜欢他们,我有什么办法?成为山神的祭品是他们的荣幸!」 「未必吧!」旺猜道:「你一定是提前在他们身上涂抹了「那多」,故意引诱山神吃掉他们,然后再向族人公开我的血统,让我流亡大周,然后逼着我父亲让位于你!」 「啪啪啪!」瓦力微笑着鼓起掌来:「说的挺好,我承认。只是有一点你错了,不是你父亲让位与我的,而是我让巫师给你父亲下了慢性的毒药,你父亲死后,只有我有权力继承首领之位,哈哈哈!」 「我父亲可是你的亲生哥哥啊!」旺猜的眼瞪得通红,「为了首领之位,你连亲生哥哥都要杀死,你那些狡猾阴险的汉人有什么区别?」 张林海被旺猜说的脸一红,没有答话。 「那就让我做一件好事吧!」瓦力扶了扶自己纯金的首领头饰:「送你去见你的父亲和哥哥!」 瓦力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如狼似虎的举着利刃向商队沖了过来! 「张叔,你们在里面吗!」外面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是李晖!」张林海心中一喜,「不!是狄光远大人来了!」 「什么?他还活着?」旺猜惊讶地问:「他竟然躲过了山鬼的袭击!」 「他可是狄仁杰大人的儿子!」张林海拍了拍旺猜的肩膀:「快把门打开!」 旺猜点了点头,向大门冲去,按下了机关,大门缓缓的打开,只见狄光远骑着战马,手持短刀,肩膀上还透着斑斑血迹。见到大门打开,他立刻对众人喊道:「大家快跑!」 话音未落,狄光远已经骑着战马冲进了大殿,身后一阵狂风吹过,巨大的怪蟒已经冲进了大殿,它狂怒的长大了嘴,吐着长长的信子,眼睛的伤口不时的低下点点的鲜血,看起来狰狞无比! 第83页 瓦力和六昭士兵顿时呆若木鸡,巨蟒虽然只剩下一支眼睛的视力,动作却并不迟钝,它发疯似的追着狄光远,而狄光远则骑着战马,直奔瓦力而去。 旺猜和张林海会意,立刻将商队众人带到一侧,巨蟒唿啸着跟着狄光远,而瓦力的士兵则是四散奔逃,溃不成军,有的躲避不及,被巨蟒撞翻,顿时头破血流。 「通向六昭的大门在哪?」张林海问道:「快说!」 「在大殿的东边。」旺猜道。 「快把大门打开!」张林海不给旺猜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看到巨蟒狂追狄光远的样子,加上旺猜刚才所说巨蟒食人,其实是祭品被涂上了一种叫「那多」的东西,就立刻明白了狄光远的想法:狄光远是捨生忘死想把巨蟒引到六昭,让他们自相残杀,无暇顾及进攻姚州啊! 「现在去六昭不是找死么?我们已经暴露了啊!」旺猜道。 「别废话!」一个商队士兵将刀架到了旺猜脖子上:「按照大掌柜的话去做!」 旺猜无法,只得照办。 大门被缓缓推开,大门之后,竟然是另一番景象,数座精美的建筑伫立在商队众人眼前,一群卫士手持兵刃正在大门前,看到商队众人也是十分惊愕。 「这是哪里?!」张林海问道。 「这……这是施浪昭的皇宫啊!」旺猜也十分惊讶,「皇宫竟然搬到了祭坛之后!」 「瓦力首领呢?」一个施浪昭士兵问道。 「在里面祭祀山神呢!」旺猜笑道:「应该快结束了吧!」 张林海听得懂六昭语言,知道旺猜并没有出卖他们,冲着大殿之内大声喊道:「贤侄!六昭大门在这里!」 狄光远长长地回应一声道:「你们闪开!」 商队众人会意,赶紧闪到一边。守卫皇城的士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人一马向他们狂沖而来,守卫竟然愣在了那里。 狄光远勒马一跃,竟然越过守卫,直冲皇宫,守卫这才反应过来,怪叫着沖向狄光远。 身后的巨蟒如约而至,将还没起步的守卫碾压在了身体下,可怜那守卫还未出一声,便被压成了肉饼。 巨蟒被引到了施浪昭的皇宫之内,皇宫内顿时混乱起来,守卫们被首领组织起来开始向巨蟒进攻,狄光远见状,心中暗喜,只是胯下的战马已经是唿唿喘气,恐怕扛不了多久了。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狄公给自己讲过的一个案子:那是狄仁杰还在当县令的时候,曾经用狗追查兇犯,而追到水边,狗就无法继续追踪了,因为气味在水中是难以散发的。 他的脑子打了一个激灵,迅速四下环顾,正巧前方有一个精美的水池,他心里大喝一声:「小爷去也!」 骑着马沖向了水池,到水池边狄光远从马上一跃而下,扎进了水里,果然那巨蟒立刻丢失了目标。 只见它晃动着巨大的蟒头,四处搜寻着,可还未找到狄光远,身后便一阵刺痛,原来是施浪昭的守卫已经组织起来,用弓箭和长矛向巨蟒发动了攻击! 巨蟒本已十分烦躁,又遇到骚扰,顿时暴怒起来! 巨大的蛇尾向守卫一扫,十几个弓箭手便被打到了一边,不知是死是活。 巨蟒向后弓起蟒头,然后蟒头如离玄之箭一样沖向了守卫,一口就吞下了一个士兵,尝到鲜血的巨蟒更加兴奋,在皇宫内四处捕食起来,守卫们再也不敢正面与巨蟒硬拼,纷纷四散奔逃! 祭坛的大殿内,瓦力躲在了石柱之后,他身边的士兵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他看着山神跟随狄光远往皇宫冲去,心中一凉,此时他的后颈也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惊慌失措的回过头去,只见张林海的刀架在了他的后颈,而旺猜怒气沖沖地看着他。 「你这个异族的野种,要杀便杀,无需多言!」瓦力自知求生无望,咬牙切齿地说道。 「瓦力叔叔你知道么!」旺猜怒道:「我的心本来还是向着施浪昭的,虽然你将我逼的走投无路,差点丧命,但是我依然冒充吴文忠配合你们的行动,可是你为何还要提前放出山神来杀我!」 「因为我早就看出你是旺猜,所以你不死,我就一天也不能安稳!」瓦力道:「所以我联络了储姓老人,提前放出山神将你们所有人置于死地,一箭双鵰!」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没想到你企图用山神来谋害我们,但是却输在了山神上!」张林海嘲讽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输么?」 瓦力将头一扭:「输就输了,何须多言?」 「你知道那个将山神引到你施浪昭皇宫的年轻人是谁么?」张林海道。 「是谁?」瓦力问。 「他就是我大周当朝宰辅狄仁杰狄阁老的儿子——狄光远!」张林海盯着瓦力道。 「什么?狄仁杰的儿子……」瓦力喃喃自语道:「难道狄仁杰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不可能啊?」 「狄大人若是不知道你们的图谋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攻破你六昭的不轨之心?」张林海道:「现在我只给你一条路!」 「你们要我做什么?」瓦力问。 「说出真相!」不等张林海答话,旺猜道:「向我施浪昭的首领和族人把你之前谋害我哥哥和父亲的阴谋和盘托出!」 「那样我还有活的可能么?」瓦力冷笑道:「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吧!」 第84页 「杀自然是要杀,但是这样随便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张林海笑道:「旺猜,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一种叫「那多」的东西,是引诱山神的?」 「没错!」旺猜道,「这祭祀的地方应该封存了一些,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就在那大门后面的暗格里。」 「取出来给这位瓦力首领涂上,然后我们将他放到皇宫里去。」张林海道:「这样的话你的叔叔就是被山神所杀,为保护族人献出了生命,而你则作为首领唯一的后人,继承首领之位!」 「真是妙计!」旺猜立刻走到大门后,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密封的罐子,打去封蜡,拿到瓦力的面前:「你就是这样害死我哥哥的,今天我要为哥哥报仇!」 「你这个杂种!」瓦力大骂道:「你以为我死了,施浪昭的人就会信服你么?」 「未必会,但是如果我禀告姚州大都督武云天,让他带兵来到施浪昭将旺猜扶上首领之位呢?」张林海弯下腰,欣赏着瓦力愤怒的表情。 「你真要做汉人的走狗?」瓦力盯着旺猜道:「没想到我施浪昭竟然出了你这种趋炎附势,狼子野心的小人!」 「狼子野心?六昭之间的战争已经让我们的族人饱受摧残,母亲失去了儿子,女人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你们现在公然和大周开战,将会把六昭带入灭族的深渊,如果我是狼子野心,你将是六昭的歷史罪人!」 旺猜继续说道:「我在大周居住了十年,大周的力量不是我们六昭所能匹敌的,你们这样挑起大周和六昭的战争,只会让我们两边的百姓陷入死亡和痛苦!」 第51章 峰迴路转 「可是这样的和平是怎么来的?」瓦力鄙视地看着旺猜道:「是你藉助汉人骯脏的手镇压了我们部族的人,是乞讨得来的和平!我告诉你,我今天已经邀请了其他五昭的首领来到皇宫,我们已经往姚州的内部打入了我们的勇士。 今天我们六昭将合兵一处,与潜伏姚州的勇士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汉人的南疆,向压迫过我们的汉人讨还血债!」 「是么?」张林海笑道:「可是我刚才看到你们的山神通过了大殿后门直逼皇宫,恐怕此时你的后院起火了吧!」 「什么?」瓦力惊愕道:「你竟然将山神引入皇宫?你知道这样要害死多少我们的族人么?」 旺猜沉默不语,张林海道:「是我逼着他这么做的!」 「哈哈哈!」瓦力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我亲爱的哥哥,你好好看看你的儿子,为了夺回这个首领之位,不惜牺牲我施浪昭多少族人的性命,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屈膝侍奉汉人! 不知你若还在世,会作何感想!罢了,罢了,既然是我做下的坏事,就让我来偿还吧!」 说完,瓦力突然勐地沖向祭坛的石柱,一头撞在了石柱上,脑浆迸裂,立刻毙命了。 旺猜愣住了,他没想到诡计多端的瓦力竟然如此刚烈。张林海拍了拍旺猜的肩膀:「现在是你上场的时候了,请你为我大军再带一次路,来此荡平六昭的好战势力,保证边境的和平和安定,我让李二和你随行!」 「李二!」张林海沖商队众人喊道:「先找几个弟兄把瓦力的尸体藏起来。」 「遵命!」李二从人群中出来,张林海将他拉到身边,低声道:「我们沿途已经做了记号,如果旺猜还有什么不轨,就立刻杀了他!」 「小的明白!」李二轻声道。 「你们现在就去姚州禀报武云天大都督,让他立刻带兵前来。」张林海边说边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李二,低声道:「这是姚州府颁给我的通商令牌,上面有我的名字,你告诉大都督,我和狄光远大人在一起,希望他立刻发兵!」 李二点了点头:「大掌柜的您放心,李二定不辱使命!」 旺猜知道,此时他已经是进退维谷,不得不从,即便是当了首领,这投降汉人的骂名恐怕再也洗脱不去。既然如此,就在当上首领后好好善待百姓吧! 两人领命,从大殿的正门往姚州赶去。 「大掌柜的,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伙计道。 「姚州都督府给我们的商旗和邀请公函还在吗?」张林海问道。 「还在小的身上!」伙计答道:「还有姚州府拨给我们的一千两银子也在。」 「很好,那我们就正大光明的去六昭的皇宫转一转吧!」张林海笑道:「打上姚州府的商旗,咱们走!」 一个伙计将令旗举起,张林海为首,伙计们跟在后面,马车和马匹早已丢失,一群人也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实在是一只十分奇特的商队。 「大家记住,我们进去之后遇到士兵盘问你们千万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张林海回头对众人道,身后的伙计点了点头。 此刻,六昭皇宫内已经闹翻了天,整个皇宫的卫士已经不知被巨蟒吃掉了多少人,巨蟒或许是饱食一顿,觉得乏了,迳自离去,留下一片狼藉。卫队正在紧张的巡逻者,以防巨蟒再次偷袭。 看到几个陌生人,一群卫士立刻将张林海一行拦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我施浪昭皇宫内随意走动?」 「这位勇士……」张林海知道六昭之人中,男人的最高标准就是勇敢,所以故意这么说道:「我们是姚州都督府派来的商队,路上遇到了暴雨和滚落的山岩,马车和马匹都失散了。」 第85页 「哦?」为首的卫士奇怪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当然是从官道上来的,我们想来求见你们首领。」张林海一边说一边让伙计举起令旗,卫士果然看到有姚州都督府的字样,「是这样的,我们姚州大都督武云天大人下个月过生日,一来让我们这些商人来到六昭採办一些美酒特产,为他老人家祝寿,二来是让我们通知下您尊贵的首领,希望他能够去参加都督的寿宴,一起共享太平,保证我们边境的安宁,您看,这是都督府的文书,还麻烦这位勇士呈给您的首领。」 卫士见张林海一行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是却谈吐得体,文雅有礼,的确不像是说谎。 于是他接过文书,恭敬的说道:「既然是汉族的使者,那就请各位去馆驿歇息,等我禀告了首领,再去馆驿去给各位回话。」 「谢谢这位弟兄。」张林海行礼道:「不知这皇宫里为何如此混乱啊?是不是遇到了外族的袭击啊?」 卫士倒也不隐瞒,低声说道:「不瞒各位,今天首领说要去祭坛祭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山神竟然从祭坛中跑到了皇宫里,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不过现在山神已经走了,让各位见笑了。」 张林海暗笑道:「你还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杰作吧!」 但却不好表现,故作惊讶道:「山神?贵部落的山神驾到,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机会见到啊!」 卫士皱了皱眉,「你们不会想见到的。」说完他沖身后的一个士兵道:「索罗,带各位使者去馆驿歇息,帮助他们採办一些施浪昭的特产。」 张林海看了看那个叫索罗的士兵,拱手谢道:「谢谢,谢谢!以后您到姚州,一定要到我府上,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客气,客气!」卫士拱手,将一行人送出了皇宫。 众人来到馆驿之中,商队一行人都稍微放松了些,几人先大吃一顿,然后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行头,神清气爽的来到施浪昭的大街上。 虽然是部族小城没有姚州府的壮观气象,却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张林海似乎兴致很高,领着众人介绍各种施浪昭的特产并和众人一起採办各种特色土产,十分张扬,不时引来施浪昭的族人侧目。 可张林海却不以为意,一边大肆採买,一边向施浪昭的居民散布下周武云天生日宴请六昭部族首领的消息。 忙碌一天下来,众人又买了一些车马,将採购的特产放在上面,姚州府的商旗高高的挂起,大摇大摆的回到了馆驿。 「大掌柜的,咱们是不是太张扬了,现在六昭和我们局势紧张,咱们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啊?」关上门后,一个伙计问道。 张林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因为咱们有危险,所以我才如此张扬啊!」 「此话怎讲?」伙计有些不解。 「现在几乎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武云天大都督下月生日将宴请各位六昭首领,而我们是来代表姚州府採办生日的特产,如果我们在这里出了事,那么就相当于施浪昭提前向我们宣战。但是我们知道,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们越是高调,越是安全。」张林海道。 「小的愚钝,还是大掌柜的有见识啊!」伙计贊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晖贤侄的安危,如果他出了事,我们怎么向武大人交待啊!」张林海担忧的说。 「张叔叔不用担心,李晖来了!」狄光远从房樑上跳下,对众人道。 众人一喜,赶紧都围了上来。 「贤侄,我看到你将巨蟒引到皇宫,十分担心你的安危啊,万一你出了事,我可怎么向狄大人交待……」张林海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停住了。 「没关系,经过这一路,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了。」狄光远道:「我是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我父亲派我来到南疆就是为了帮助武云天大都督解南疆之危,希望大家和我一起,保卫我大周南疆的安宁!」 众人都呆住了,「您真是狄大人的儿子?」 狄光远点了点头,对众人道:「咱们还要把这齣戏继续唱下去,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来,今天这么一闹,施浪昭这几天恐怕没有精力谋划进攻南疆了。」 「没错!」张林海道:「贤侄真是好胆识,好手段。」 「张叔叔您过奖了!」狄光远摆了摆手:「瓦力怎么样了,你们抓到他了吗?」 「我正要告诉贤侄。」张林海沉吟一会:「瓦力死了,我们本想逼迫他当着施浪昭的族人说出自己密谋篡位的往事,以此给旺猜正名,扶旺猜登上首领之位。 但是没想到瓦力也是个忠烈之人,触柱而死,我们将他的尸体藏了起来,以免施浪昭的人起疑。」 「旺猜呢?」狄光远往队伍中看了看:「还有那个身手很好的李二兄弟怎么也不见了?」 张林海道:「这事情我做的有些唐突,还没有和你商量,但是事急从权,当时我看贤侄你只身犯险,不知道你能否突出重围,我就作了安排。」 「您是怎么做的?」狄光远问道。 「我想既然瓦力已死,通过内部瓦解施浪昭的方法恐怕不能奏效,我让李二持我的官凭路引和旺猜一起赶到姚州府,向武大都督求援兵,趁此机会大兵压境,以武力扶施浪昭的旺猜登上首领之位。」 「您就不怕旺猜当上首领后继续领兵犯我南疆吗?」狄光远问道。 第86页 「呵呵。」张林海神秘的笑了笑:「即使旺猜有这个想法,也难成气候。」 「却是为何?」狄光远疑道。 「我们之所以能够大兵压境,完全是旺猜带路。这样无论是施浪昭还是其他五昭,都会对他心存怨恨; 我们扶旺猜上位之后,部族内部恐怕不能完全服从他,其他五昭轻则对其心存芥蒂,甚至会进攻施浪昭,那么六昭部族的战争又将展开。短期之内,他们将无法合力进攻我南疆的防线。」张林海笑道。 「没想到张叔叔您不仅仅是个成功的商人,更是一个成功的谋士啊!」狄光远贊道。 「哈哈,其实这和做生意一样。」张林海拍了拍狄光远的肩膀:「我们给旺猜当首领,他自然要为我们做点事情,但是这桩买卖,咱们是稳赚不赔啊!」 「好一个稳赚不赔!」狄光远笑道。 「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张林海沖狄光远做了个轻声的手势,「我们刚才听瓦力说他今天请来了其他五昭的首领,一起来到皇宫密谋进攻南疆之事,如今瓦力已死,而其他首领并不知道此事,我们可以拿这个再做一做文章!」张林海道。 狄光远道:「没错,让我们好好谋划一下。我从京城来时,父亲大人告诉我,因为我大周南疆兵力不足,靠硬碰硬的较量恐怕难以取得好的效果。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要使南疆长治久安,还要从六昭内部下手,瓦解他们,使之无法形成合力才是上策!」 第52章 安定神都 威武的号声响彻了整个皇城,大小太监集体出动通知神都所有大臣,立刻准备上朝,不得耽误。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武则天带着狄仁杰、张柬之、武承嗣往来到了金殿之上。 武则天缓缓坐在了龙椅之上,心中不禁感嘆:歷史上有多少人因为觊觎这个位子而敢冒风险,不择手段,甚至牺牲性命,谁又能知道呆在这个位子上的生活何其艰难! 做一个昏君容易,穷奢极欲图一时之快,却不知这种生活会让自己加速灭亡,而且留下千古骂名! 做一个明君不易,要勤政节俭,劳心劳力,每天谨言慎行,生怕给史官留下把柄,千年之后被世人诟病。 「我牺牲了这么多得到这至高无上的位置,究竟为何?」 武则天扪心自问,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千古之后世人又将如何评价朕?昏君?明君?暴君?」 狄仁杰看到武则天神色有异,赶紧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怀英啊!」武则天站起身,来到狄仁杰身边,盯着他略显疲惫的眼睛问道:「你说在朕百年之后,世人将如何评说朕呢?」 张柬之和武承嗣在旁边,不禁回头盯着狄仁杰,想听听他如何回答。 狄仁杰沉吟不语,武则天见状,微微笑道:「怎么?这个问题让我们断案如神的狄大人也没法回答了?」 狄仁杰躬身拜道:「臣答陛下,只能据实凭据,后人如何评说陛下,臣不敢妄自猜测。」 武承嗣冷哼了一声,心道:你还不是不敢回答。 武则天却兴致不减,继续问道:「那咱们不说后人,就说你狄怀英,你如何评价朕呢?」 张柬之和武承嗣心里一惊,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如果一味赞赏,皇帝一定会认为大臣虚伪不实; 如果据实列举,恐怕会戳中皇帝的不少痛处! 毕竟武则天为了巩固皇位,大肆牵连,诛杀了数万人,其中冤屈冤死之人,不计其数! 狄仁杰看了看武则天,冷静的说道:「如果陛下非要臣评论您的话,臣只能用四个字。」 「哦?」武则天愣了一下,她也没有想到狄仁杰竟然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哪四个字?」 「功过参半!」狄仁杰沉声说道。 「好一个狄怀英!好一个功过参半!」武则天突然大声说道:「在我朝所有大臣之中,敢这样回答的人恐怕只有你狄怀英一人了吧!」 狄公再行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让臣评价,臣不敢违拗自己的内心,只能坦言臣之所想,不愿欺瞒陛下。」 张柬之不禁微微动容,都说狄公为人圆滑,可是此时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却有这一份据实回答的魄力,实在令人钦佩! 武承嗣心中也是一惊,他怒容顿起,刚要攻讦狄公,皇帝却向他做了个手势,让他禁言,武承嗣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说得好!」武则天拍了拍狄公的肩膀:「好评论,好胆识!」 「陛下您谬赞了。」狄公谦道。 「不,这满朝文武恐怕除了你狄怀英,没人敢如此坦诚!」 武则天嘆了口气:「朕百年之后,要为自己立一座无字之碑,是非功过就让世人去评说吧!」 「吾皇英明!」三人齐声跪拜道。 半个时辰之后,大臣们一个个穿戴整齐的来到了殿外,胡喜乐在殿外问道:「陛下,文武大臣已经准备完毕,可以上朝了。」 武则天转身向龙椅上走去,对胡喜乐道:「上朝!」 胡喜乐会意,来到大殿之内,待武则天坐定,长声说道:「上朝!」 大臣们文东武西,有序的进入了朝堂,然后叩头齐声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卿家平身!」 第87页 「谢万岁!」 武则天俯视群臣,只见群臣都偷偷盯着自己,不时偷偷交头接耳,武则天起身道:「众位爱卿,是不是以为朕真的疯了?」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不少。 「狄怀英!」武则天向狄公道。 「臣在!」 「将近期之事说与众位大臣,包括皇宫血案的始末情由。」武则天道。 「臣,遵旨!」狄公向武则天施礼,然后转身向众人道:「十几天前,皇城突发血案,先是太子宫内的侍者被杀,并被兇手残忍的割去了左臂; 紧接着武承嗣大人在府中也差点遇刺;然后兇手更加跋扈,竟然潜入张昌宗的府中再伤两命,并取走了死者的右臂。」 「当时我和曾泰一起去勘查太子寝宫血案和张昌宗府邸的血案,发现了这两个案子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尸体分别缺少了一个四肢,我当时立刻就想到了这是兇手希望我联想到当年成为「人彘」的王皇后一党,兇手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认为是皇后党的余孽没有消除,现在来找到吾皇报仇。 而他们作案的地点却是太子宫和张昌宗的府邸,这使我感到兇手的目的绝不是简单的行兇!」 「那兇手的目的何在呢?」一个大臣问道。 「兇手的目的就希望挑起武姓大臣与李姓大臣之间的冲突,扰乱朝政,让我们无从下手,好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狄公继续说道:「各位可能还不知道,突厥人在北疆围困了幽州,企图拿下幽州和云州,然后以幽云为跳板,进攻我中原! 而在南疆,他们秘密联繫了六昭部族,企图进攻我姚州,与突厥人南北合击,而京城的血案则很好的配合了他们在南北的行动!」 「在发现了这些秘密之后,我与陛下定计,陛下佯装龙体欠安,我则以回乡祭祖为由,潜伏起来。 陛下暗中派出了两拨人马去南疆与北疆协助武云天大都督和王孝杰大将军稳住边防,而元芳、曾泰则留在京城,以查察血案为由,麻痹兇手。 果然,兇手中计,以为控制了陛下,便以陛下之名邀请张柬之大人和武承嗣大人前来议事,企图将我朝廷基石一网打尽。 武承嗣大人和张柬之大人早已察觉,在得到陛下的授意之后,二位大人带领亲兵护卫,不畏艰险,果断进入京城将歹徒反制!救出了陛下!」 狄公拉着武承嗣和张柬之,「二位大人在此次行动中行事果断,密切合作,陛下非常欣慰。」 武承嗣与张柬之对视一眼,赶紧道:「哪里哪里,还要仰仗陛下的天威和狄公的指点,否则我二人恐怕早就遭了歹人毒手!」 武则天偷偷露出了笑容,「没错,如果我大周的官员都能够像张大人,武大人一样齐心协力,我大周定能够永葆太平!」 「陛下英明!」群臣拜道。 「说了这么久,兇手到底是谁?」另一位大臣问道。 狄公看了武则天一眼,武则天沖他点了点头,狄公深吸一口气,道:「这件谋逆大案的元兇巨恶已经在李元芳大将军的追击下被迫自杀,从他的身上,我们搜到了这个……」狄公举起了那一方藏在刘辉信物匣子中的手帕。 朝臣定睛看去,上面绣着一条狰狞的蟒蛇,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是蛇灵!」 「没错。」狄公点了点头:「他就是潜伏在宫中的卫队长——万虎。」 「什么?宫中的卫队长竟然是蛇灵的余孽!」 「一个小小的卫队长竟然能够掀起这么大的浪来!」群臣一时议论纷纷起来。 「万虎不仅在神都公然行兇,而且挟持了张昌宗大人,在宫中囚禁陛下。更有甚者,他勾连外族势力,企图坏我大周社稷,实乃罪大恶极!」 狄公义愤填膺的说道:「陛下已经下令,武承嗣大人已经守住神都四门,张柬之大人也在深挖万虎的余党,务必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原来是这样!」众臣都恍然大悟。 「众位卿家!」武则天见狄公发言已毕,起身道:「朕蛰伏待机多时,怠慢朝政,怠慢了民生,此乃朕之过也!从今日起朕还要仰仗各位卿家安抚万民,扩充军备,将这些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异族人赶出我中华大地,还我大周一个盛世清明!」 「臣遵旨!」大臣们齐刷刷的跪下,山唿之声响彻了神都的上空。 武则天一挥衣袖,带着众臣来到殿外。此刻,一轮旭日从东方正在缓缓升起,和煦的阳光洒在武则天略显苍白的脸上,武则天轻声自语道:「天终于亮了……」 当神都第一缕阳升起的时候,一个身影迅速的潜伏到了宫殿围墙的阴暗处,躲过了巡逻的卫队,来到一座壮观宏伟的宫殿之前。 黑影轻松的越过了围墙,进入到了宫殿之内。令她惊讶的是,宫殿之内竟然没有一个守卫,黑影犹豫了一下,顺着墙角往寝宫潜行而去。 来到宫殿的角落,黑影翻身一跃,上了房顶。她小心拿下一片琉璃瓦,往下看去,只见大殿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中年男子,此时他似乎已经无精打采,头向下垂着,看不清样貌。 「曾大人,别来无恙啊!」一个柔媚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你是何人?竟敢扣留朝廷命官!」中年男子厉声问道。 第88页 「你奉狄大人之命调查皇宫血案,如今这兇徒万虎和张昌宗均已落网,您又何苦来哉要如此深挖呢?」女声问道。 「虽然狄大人不说,但是我知道元兇一定不是张昌宗和万虎,在他们背后,一定还有一个黑手指挥着他们!」男子道。 「呵呵,那你现在知道这黑手是谁了么?」女声吃吃的笑了。 「已经心里有数,我想狄大人和皇上也一定心知肚明,他们之所以不愿点破,就是想给你悔改的机会,你却执迷不悟,实在令人嘆息!」男子感嘆道。 「曾泰!」女声突然厉声道:「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还敢在这里教训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告诉你,就算本宫杀了你,皇上和你的恩师拿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就动手吧!」曾泰抬头怒斥道:「还等什么?」 「我自然在等,等待发动最后一搏!」女声沉声道:「我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屋顶上的黑影的手微微一抖,梁下立时喝道:「什么人!」 黑影刚想起身,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从屋顶上跌落了下来,殿里的女声笑道:「内卫府大阁领凤凰,也不过如此嘛……来人,把她和曾泰一起关到密室中去!」 第53章 孤身犯险 一股轻烟伴随着优雅的香气从鎏金瑞兽香炉中缓缓升起,贞观殿内,只剩下了武则天、胡喜乐和狄仁杰三人。 「种瓜南山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 武则天背对着二人,面向那庄严的龙座,声音微微颤抖的吟诵着。 胡喜乐知道武则天此时一定想起了往事,这首诗正是太子李贤所作。 正是这首诗,差点让武则天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痛下杀手,而现在太子却被行刺而死,武则天心中的自责之情,恐怕无法言说。 「人老多情,让你们见笑了。」武则天用龙袍的长袖轻轻擦拭一下眼角,转身对二人说道:「其实朕有时候多希望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可朕身不由己啊! 李贤是个好孩子,天真仁孝,朕却一直将他软禁,你们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做吗?」 「陛下名为软禁,实为保护啊!」狄公拱手道:「如果陛下不如此严厉的对待太子,即使太子无心,一些臣子却有意利用太子,兴风作浪,将太子至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而太子也会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没错,可即使是这样,李贤他也没有躲过这一劫!」武则天嘆道:「胡喜乐,你去让礼部安排一下,一定要让他风风光光的去。」 胡喜乐应了一声,也是老泪纵横。 「狄仁杰啊狄仁杰,你虽然千算万算,保护了朕的江山,却没有算到太子的劫难……」 武则天转身向狄公道,突然,她停住了,「狄仁杰,太子是不是还活着?」 狄公拱手一笑:「陛下,您希望他死了,他就死了;您希望他活着,他就活着。」 「你这个老狐狸,我就想你不可能百密一疏,陷太子于险境。说吧,太子在哪?」武则天笑骂道。 「请陛下允臣一言。」 「说吧,朕恕你无罪。」 「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就让太子暂时死去吧。」狄公道:「等陛下澄清玉宇,平定四方之后,太子将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您的面前。」 武则天看了狄仁杰一眼,如今这满朝文武中,还有几个能让她如此信任的呢?于是武则天点了点头道:「你一定要把太子保护好。」 「臣遵旨!」 「狄阁老,太子殿下当真没死?」胡喜乐又惊又喜的问。 「没错,但是胡总管您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至少此时还不行。」狄公叮嘱道。 「阁老大人您放心,洒家的嘴是加了锁的!」胡喜乐笑道:「洒家我还有一问,您今天在朝堂上为何将万虎说为元兇首恶,昨天张柬之大人不是说还有……」 突然他发现武则天 的脸色一暗,自知多言,赶紧闭上了嘴。 「胡喜乐,你先下去吧,朕要和狄阁老单独谈谈。」武则天挥了挥手,胡喜乐赶紧一路小跑的出去了。 「人都说越老越精,你这个老狐狸现在也是越来越谨慎了。」武则天道。 「其实臣说的也是实话,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张昌宗基本是让万虎牵着鼻子走,或者说是被万虎身后的那只手牵着鼻子走。」狄仁杰神色一敛道。 「那只手是谁?」武则天冷冷的问道。 狄公沉吟了一阵,试探的问:「陛下您真的猜不出么?」 武则天的身体勐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是跌坐在龙椅上,「是她?」 狄公不再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怀英啊,天下都说朕心狠手辣,可如今这众叛亲离的情形让朕还能相信谁?」武则天痛心疾首的说道:「怀英,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狄公犹豫了一下。 「你我君臣几十载,你就直说吧。」武则天拍了拍狄公的肩膀道。 「我不担心后面的事情,而是眼前。」狄公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忧虑的神色。 「哦?」武则天询问的看着狄公。 「今天朝堂之上,我只是将万虎和张昌宗抛出,对他只字未提,希望他能够有所醒悟吧。」狄公道:「可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会认为我们还未发现他的意图,想要发动最后一击,那么到时的局面恐怕不是陛下能控制的了的。」 第89页 「唉,这都是朕做下的罪孽……」武则天痛苦的转过身,留下一个被灯影拉长的惆怅背影。 「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求见!」外面的守门太监道。 「让他进来吧。」武则天慢慢坐在了龙椅上。 不一会,李元芳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赶了过来:「皇上,狄大人,凤凰和曾泰都不见了!」 「什么?!」武则天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是我派去监视的,难道她要准备下手了?」 狄公皱了皱眉:「恐怕她要发动最后一击了!」 「大人,要不我偷偷潜进去,把曾泰和凤凰救出来?」李元芳问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狄公摇了摇头:「我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大人,您这是孤身犯险啊,万一她要玉石俱焚,您就有性命之危啊!」李元芳劝道。 狄公不语,而是深深地看了武则天一眼。 武则天眉头紧锁,心中暗自盘算:任狄公去,则有可能折损国之柱石; 不去,则神都甚至天下又要面临一场灾祸,这如何是好? 武则天一生中做过无数决定,杀伐决断,从未犹豫,但是这次,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不必忧虑臣的安危,如果臣能劝服他,兵不血刃的解决此事,那陛下就能够集中精神面对边疆的危机; 万一臣不幸遇难,陛下也有了将他连根拔起的藉口,这对于江山社稷,都是值得的!」狄公慢慢跪下道:「陛下,就让臣拼死一试吧!」 「怀英!」武则天紧走几步来到狄仁杰面前,一把将这位老臣搀起,眼中的泪水已经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悄悄滑落,狄公眼中也满含泪水:「请陛下许臣一试!」 武则天转过身,默默点了点头。 狄公大声道:「臣,遵旨!」然后大步流星的往殿外走去,李元芳也紧随其后。 「元芳啊,你就别随我去了,你去保护陛下!」狄公转身对元芳道。 「大人,卑职跟随您久经大案,九死一生,从不退却,您此时为何要将我支开?」李元芳面露愠色道:「我李元芳誓死保卫大人您的安全,这是陛下交给卑职的最高职责!」 狄仁杰感动地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那我们就一起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神都洛阳的兴道坊渐渐被黑夜笼罩。坊内下人们已经开始掌灯,精美的青铜仙鹤灯盏将这座皇族御园照得美轮美奂,在坊内的第三进院内,飘来优雅的琴音,这美妙的琴音与那独特的薰香似乎融为一体,在空气中不断扭曲缠绕着,让人慾罢不能。 「主人,府外有人求见!」一名下人战战兢兢的在门外道。 琴音勐地止住了,仿佛一把快刀,斩断了这美妙的氛围,一个女声从内室飘扬出来:「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本宫?」 「是狄仁杰大人和李元芳将军。」下人答道。 「是他们?」女声迟疑了一下道:「让他们去客厅待茶,本宫一会去见他们。」 「是!」下人仿佛受惊一样,忙不迭的一路小跑出去了。 在兴道坊外,狄公和李元芳还在静静的等待着,李元芳有些不耐烦,对狄公道:「大人,您是当朝宰辅,要见她却还如此艰难,这公主殿下还真是跋扈得很!」 狄公笑道:「元芳,再怎么说公主是陛下的女儿,不是我们这些臣子能比的。」 「二位大人,公主殿下请二位大人去客厅待茶,公主稍后就到。」一个下人从大门内出来,将狄公与李元芳迎了进去。 二人跟随下人来到兴道坊的客厅中,早有侍女已经摆上了瓜果点心和两杯香茗,一个管家摸样的人向二人弯腰施礼道:「请二位大人稍后,公主殿下马上就来。」 狄公从容地坐下,端起一杯香茗道:「有劳您了。」 李元芳看着狄公端起茶杯,赶紧沖狄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喝,狄公不以为意,沖他笑了笑,掀开盖子,轻轻呷了一口,一股淡雅的香味便在周围蔓延开来。 「好茶啊!元芳你也来尝尝,这应该是剑南雅州的蒙顶石花。所谓「蒙山顶上茶,扬子江心水」,这种搭配实在是世间难得的享受啊!」狄公一边喝一边赞嘆道。 李元芳见狄公并不紧张,知道他胸有成竹。于是李元芳不再拘谨,也端起一杯,轻轻的喝了一口,果然是清新雅致,唇齿留香。 「狄阁老您学识广博,怪不得母后这多年来一直倚重您老人家!」 一阵柔美的女声从听客厅珠帘后响起,伴随着环佩叮噹,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款款走来。 二人急忙将茶杯放下见礼道:「参见太平公主殿下!」 「阁老,您今天来找本宫,有何贵干啊?」 太平公主转身坐下,示意二人不必拘礼,狄公与李元芳也坐回原位。 「公主殿下,老臣心中有疑惑,所以前来向您请教!」狄公道。 「呵呵,本宫刚刚称赞您见识广博,您就向我一个小女子请教,却是何意呢?」太平笑道。 「在公主面前,老臣哪敢称见识广博,殿下您太谦了。」狄公依然十分恭敬。 「既然如此,狄阁老您想知道什么呢?」太平公主不动声色的问道。 「老臣想向公主陛下请教东汉曹操传位之故事。」狄公道。 第90页 太平公主笑道:「东汉曹操乃是一代枭雄,他的膝下有曹丕,曹植,曹彰三个最有竞争力的儿子,不知狄公想问的是哪一个?」 「曹植。」狄公正色道:「论才华,曹植文采天下无双;论品德,曹植德行几乎是举国敬仰;论忠心,曹植仁孝正直,忠心不二。最后被曹丕逼得七步作诗,流放东阿,终其一生,未再涉足权位争夺,却是为何?」 太平公主思忖片刻道:「曹植虽然文采天下无双,然谋略诡诈不如曹丕,文采有余而治国、治兵、治人之术缺乏; 再说品德,东汉末年,生逢乱世,只有曹丕这样的君主能够不顾世俗道德,守住曹家的基业,甚至併吞天下。 曹植谨守君子之道,杀伐悖逆之事,非其所长也! 论忠心,曹丕为曹操长子,内心对其父亲并非是忠,而是惧! 但就是这种惧,会让曹丕谨遵曹操的大政方针,并坚定的执行下去,因惧而忠,未尝不可矣!」 「老臣以为不然。」狄公道:「曹植文采无双,然在多次曹操的实务测验中,都优于曹丕,可见其谋略并不逊色于另外二子; 论品德,曹植之德,众星捧月一般,以仁服内,曹魏归心,以德服外,天下归心,「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以德征伐天下,则天下谋士战将必然望风而来,则曹魏兴矣; 论忠心,曹植忠于仁德之道,而非忠于曹操,忠于其父为小忠,忠于天下人为大忠,忠于曹操,则得魏王之位,忠于天下,则必为天下之主!」 「那为何最终还是狡诈阴险的曹丕继位称王呢?」太平公主一脸鄙夷的看着狄公道。 「因为曹植不忍看到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在杨修、丁奉等人多次劝谏其进位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对魏王的争夺,成为闲云野鹤,一生不再参与政事,最终病死在东阿。」狄公痛惜道。 太平公主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抬头望向狄公,沖他点了点头。狄公微笑道:「老臣感谢公主为老臣解惑,老臣告辞!」 太平公主躬身道:「我送阁老出府。」说完,太平公主上前引路,将狄公与李元芳送出了信义坊。 第54章 大漠会师 死亡峡谷之中,塔克感到四周寒意袭人,身上都被冻得麻木起来,伤口已经没了知觉。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衣人是不是能够回来,他悄悄推开身上的尸体,头顶之上是一线墨蓝色的天空。 「走吧,我们快走!」头顶上一个冷峻的声音悄悄响起。塔克吓了一跳,抬头望去,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旁边,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他赶紧上来。 「你把驭风者全都杀死了?」塔克颤抖着问。 「他们进来了一百多人,我只杀死了三四十人。」黑衣人道:「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不敢追杀我们了,我们得快些离开峡谷,赶到鹰师的营地去。」 说完,黑衣人将塔克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背在背上,快速往峡谷的另一端走去。 「再往前走,就出了峡谷了。」塔克道:「出了峡谷我们应该离鹰师驻地很近了,一直往北,大约走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黑衣人没出声,点了点头。突然,一股狂风吹来,黑衣人背着塔克顺势往山谷一侧的岩石凸起处躲避,并示意塔克赶紧蹲下,黑衣人也小心翼翼的和塔克挤在石头后,屏息凝神,警惕的看着前方。 在头顶上的月光不知何时照了下来,塔克偷偷的往山谷另一方看去,差点惊得尖叫起来! 前方分明是一个整齐的军阵在往自己的方向行进着,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很模煳,从装束上看去应该是汉人的军队。 但是他们的盔甲支离破碎,脸上满是鲜血和污渍,分明经歷过一场恶战,为首的一个士兵用手在自己的腹部反覆揉搓着,塔克仔细看去,竟然是将肚肠塞回了自己的腹部! 黑衣人用手指头捅了捅塔克,示意他赶紧把头缩回去。塔克会意,和黑衣人紧紧躲在山石后面,屏住唿吸,看着这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军阵从自己的眼前经过。 而在山谷的另一端,齐格与剩下的驭风者依然趴在地上,静静听着附近的声息,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当他们抬头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阴兵过境啊!」一个驭风者吓得哀嚎起来:「快逃命!」 齐格吼道:「怕什么!给老子起来,你们的兵器生锈了么!准备迎敌!」 驭风者们将信将疑的抽出弯刀,列好阵势等着军阵到来。齐格首当其冲,抽出弯刀向为首的士兵砍去,没想到竟然砍了个空! 军阵中的兵士完全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驭风者,而是从他们的身体中轻飘飘的穿了过去! 当军阵穿过的一瞬间,所有驭风者都感到身体中被注入了一股强烈的寒意,仿佛要讲他们的全身和弯刀一起冻结! 「齐格首领,我们好冷啊!」驭风者颤抖着说道。 齐格也感到身上一阵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暗运内力,想让身体暖和起来,令他惊骇万分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软绵绵的几乎跌倒!齐格赶紧下令:「快撤!所有人立刻撤出峡谷!」 驭风者们相互搀扶着,连滚带爬的往身后撤退,有的在半路中就无法支撑,倒在了峡谷里,再也没有起来。 「刚才那是什么?」黑衣人问道。 第91页 「这……这是阴兵过境啊!」塔克感到身上一阵颤抖,「我只是听老人们说过,死亡峡谷中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斗,是大唐和突厥之间的战斗,结果所有人几乎都死在了峡谷之中,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禁地!」 「我只是感到那群人身上煞气很重,所以赶紧带你躲在一边,没想到躲过一劫啊!」黑衣人也不禁嘆道:「天快亮了,我们赶紧出谷!」说完,黑衣人背上塔克,往谷口赶去。 独狼山口之外,皮五与突厥王储拔汗那步履蹒跚地往鹰师驻地走去。 「拔汗那殿下,还是我去打探吧,您在帐外等候。」皮五道。 「尊使您多虑了,鹰师是绝对忠于父汗的军队,我相信哈格尔将军与萨雷军师一定不会背叛我们的!」拔汗那坚定的说道。 突然,皮五与拔汗那的前方亮起了几十只明亮的火把,对方用突厥语大声问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鹰师营地!」 拔汗那大声回復道:「我是突厥王储拔汗那,前来求见哈格尔将军!」 「您真的是拔汗那殿下?!」对方惊讶的问道。 「不信你可以将哈格尔将军与萨雷军师喊来验证!」拔汗那不慌不忙的说道。 这时,皮五见到对方人群中一个人疾步走了过来,来到拔汗那面前倒头便拜,「天啊,您真的是拔汗那殿下!是不是王庭出事了!」 拔汗那一把将来人扶起,惊喜的说道:「萨雷军师!您怎么亲自来了!」 「一言难尽!」萨雷起身道:「刚才我与哈格尔将军正在分析为何乌苏丞相要将鹰师调到孤狼山口,远离伟大的可汗陛下。 我们实在是后知后觉,此时才发现很可能是乌苏背叛了陛下,投向了狼子野心的莫啜的怀抱! 哈格尔将军正要让我前来安排人去王庭查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王储殿下。可汗呢?他安全吗?」 拔汗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拍着萨雷的肩膀道:「您放心,我们已经接到了这位大周使者的警告,并且在这位使者和塔克队长的帮助下,逃出了王庭,父汗就在附近不远处,咱们一起去接他!」 「好!好!」萨雷赶紧对身后的士兵道:「快去通报哈格尔将军,可汗陛下和王储殿下以及大周使者来了。我先行去接应,让他们赶紧收拾好行辕,让陛下和王储殿下休息!」 身后的士兵应了一声,回去通报了,萨雷则随着拔汗那和皮五一起,将颉利可汗迎回了鹰师营地之中。 「臣哈格尔保卫陛下不利,请陛下责罚!」鹰师大帐之中,哈格尔双膝跪地,向颉利可汗请罪道。 「臣萨雷没有发现乌苏的阴谋,置陛下与王储殿下于险地,臣有罪!」萨雷也跪拜道。 「二位爱卿!这实在不能怪罪你们!」颉利可汗痛心地说:「我也没有想到追随我多年的乌苏会背叛我们,倒向莫啜那个逆子!乌苏用兵符将你们调走,你们只是奉命而行,并不是你们的过错,而是我有眼无珠啊!」 「陛下,臣能不能说一句?」皮五躬身施礼道。 「哦对了!」颉利可汗将萨雷和哈格尔扶起,对他们道:「这位先生就是大周的使者,如果没有他拼死潜入王庭向我们报信,恐怕我和拔汗那早就被驭风者取走了性命!」 「哈格尔、萨雷谢尊使救我可汗之恩!」两人赶紧行礼。 皮五赶紧还礼道:「二位大人请起!我皮五哪里受得起您二位的礼节!只是现在莫啜已经围困幽州多日,而王庭也被叛军控制,咱们还得赶紧商量如何应对才是!」 拔汗那点点头:「贵使说得对,父汗,咱们得赶紧决断,不能坐以待毙啊!」 颉利可汗道:「咱们先集中优势兵力,收復王庭,向所有贵族揭露莫啜的阴谋,然后联合爱好和平的几个贵族共同出兵,去解决莫啜!」 「此计甚妙!」萨雷道:「那陛下您说咱们何时出兵!」 「事不宜迟!立刻出兵王庭,将叛军全部消灭!」颉利可汗道。 「唉,也不知塔克队长怎么样了。」拔汗那嘆息道:「他为了掩护我和父汗,身陷重围,恐怕已经……」 「拔汗那,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颉利可汗道:「咱们这就杀回去,给塔克将军报仇!」 「报!」门外士兵来报。 「什么事情?」哈格尔问。 「将军,营地外有一个黑衣人送来一个受伤的突厥军官!」士兵道。 「黑衣人呢?」皮五赶紧冲上来问。 「黑衣人送来后就不见了!」士兵道。 「一定是塔克队长!快把他救进来!」皮五对众人道。 颉利可汗心里吃了一惊:「尊使,您怎么知道是塔克队长!」 「因为我见过这个黑衣人!」皮五道:「在我被莫啜的军队围在王庭粮仓的时候,这个黑衣人就曾出手相助,帮我逃过了追杀。 后来在我潜入您大帐的时候,这个黑衣人又帮我吸引了您贴身卫士的注意,让我顺利的进入了您的大帐,给您报信。所以我想,这个黑衣人,也一定会去营救塔克队长!」 众人来到营地之外,果然看见塔克躺在沙地上,脸色苍白,但是唿吸却很平稳。 「快把塔克队长抬到军帐医治!」颉利可汗对身后的士兵道,身后的士兵七手八脚地将塔克抬起,送入了军帐之中。 第92页 众人也随着进入了军帐,皮五将手搭到塔克的手腕上,沉吟了一会道:「黑衣人已经封住了他几个穴位,不让他在路上失血过多,还给他输了内力,再加上塔克队长身体健壮,才能够撑这么久!」 「这黑衣人还懂医术?」拔汗那奇道。 「呵呵,在中原,习武之人都略懂医术。」皮五笑道:「其实这些手段,李元芳将军也会。」 医官给塔克餵几口热水,塔克竟然缓缓的甦醒了过来!众人赶紧围了上去。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塔克喃喃道。 「不!塔克队长,你已经到了鹰师的营地!你是我们突厥人的英雄!」颉利可汗激动地对塔克道。 「可汗陛下!」塔克挣扎着想起身行礼,颉利可汗赶紧道:「你赶快休息!我和拔汗那已经安全到达了鹰师营地,我们正准备反攻王庭,肃清王庭的叛军,然后去收拾莫啜那个逆子,到时候我还要你冲锋陷阵呢!」 塔克感动的不知所措,拔汗那问道:「塔克队长,是谁救了你?」 塔克在医官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对拔汗那道:「是一个神秘的黑衣人!」 「果然是黑衣人!」颉利可汗惊讶地望向皮五,「这黑衣人是如何将你救出来的?」 塔克又喝了一口水,缓了缓,道:「这个黑衣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一辈子都不希望遇到这样的对手!」 「可怕?!」哈格尔奇道:「难道他是魔鬼么?」 「魔鬼见了他恐怕都是要逃走的!」塔克面色惊恐地说:「当时我和乌苏被驭风者团团围住,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当时一群驭风者已经冲过来要杀我,这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瞬间就杀死了几名驭风者! 当时几乎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然后他又杀死了一名驭风者的首领,所有的驭风者全部都被吓退了!」 「难道是李元芳大将军?」颉利可汗想了想道。 「不,那个黑衣人戴着一个面具,那个面具应该是前朝宇文化及的面具!再加上他可怕的杀人手段,我甚至以为他是不是宇文化及鬼魂!」 塔克继续说道:「后来,我推断是乌苏背叛了陛下。为了试探乌苏,我装作受伤晕倒,乌苏果然中计,谎称自己去报信,然后单独逃走。」 「后来呢?」哈格尔问道。 「后来乌苏果然向驭风者报信,我们为了提早与陛下会和,就选择穿越死亡峡谷。」塔克道:「可我们没想到驭风者的追兵竟然跟着我们进了死亡峡谷,黑衣人将我藏在了峡谷中的尸骨堆里,自己去伏击驭风者。 据他自己说,他又杀死了三四十个驭风者,让他们不敢继续追杀我们,这才背着我穿越了死亡峡谷,送到了这里。」 「天啊,你们穿越了死亡峡谷?!」颉利可汗惊道:「这可是被神抛弃的地方啊!」 「是的,我们的确见到了阴兵,又是黑衣人带着我才逃过一劫!」塔克有些累了,医官又扶着他躺了下去。 「如果不是李元芳,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颉利可汗问道。 「陛下,无论此人是谁,咱们都可以确定,他应该是来帮助我们的。」皮五道:「如果他想杀我们,恐怕我们早就消失在这大漠之中了。」 第55章 反攻幽州 幽州城头,王孝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已经是初六了,长史吴文登说初十突厥兵将集中所有兵力进攻幽州,看来皮五和前去京城报信的信使已经遭遇不测。 王孝杰望向城下,突厥士兵像汹涌的白蚁一样,还在疯狂进攻。他对身后的副将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由于外围的军堡全被突厥人拔除,守卫军堡的三万军士恐怕早已阵亡,守城的七万军士如已经伤亡三万余人,剩余四万军士也已经要断粮了!」副将答道。 「在城中号召百姓中的青壮年一起守城了么?」王孝杰问道。 「城中的青壮年也被集中起来,大约有一万人,已经配给了兵器,协助我们守城。」副将道。 「把城中的战马全部杀了充作军粮,我们除了固守待援没有别的办法了!」王孝杰道:「军粮要按需配给,优先配给守城军士。」 「是!」副将领命而去。 「难道天要亡我幽州了么!」王孝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 「伟大的祖先,保佑我突厥部落像草原上的雄鹰一样,能够在中华大地上展翅翱翔;像狼群一样,在汉人的大地上驰骋!」 莫啜军营的大帐之中,莫啜跪在神祗前,一边祷告,一边跪拜着。 「莫啜殿下!」帐外一个士兵道:「齐格将军飞鸽传书!」 「快拿进来!」莫啜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接过书信,顿时大惊失色! 信上写道:「尊敬的莫啜陛下:我们调走鹰师,占领王庭的计划成功了,但是捕获颉利可汗与拔汗那的计划却遇到了阻碍。 据我推断,应该是大周的人给颉利可汗报信,并且暗中救走了颉利可汗与拔汗那,他们应该正在赶向鹰师驻地,我已经发动了所有的驭风者进行追杀,相信能够在他们到达鹰师驻地之前,让他们陈尸大漠!」 虽然莫啜对于驭风者的攻击能力十分自信,但是这封信还是让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带兵与大周军队开战是小,但背叛可汗,背叛父兄的罪名在草原上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旦失败,所有的突厥贵族都不会站出来为他说话。 第93页 「来人!」莫啜对身后的士兵道:「你立刻去联络伏击武云天的军队,如果武云天缩在云州不出,就让他们回军,与我合兵一处,立刻攻下幽州!」 莫啜此刻明白,如果说颉利可汗已经逃到鹰师营地,自己唯有立刻拿下幽州,才是上策:一来木已成舟,大周必将和突厥全面开战,到时候颉利可汗必须支持自己; 二来可以以幽州为跳板,进军中原,威胁大周的都城,换取好战贵族的支持。 第二天傍晚,一队突厥士兵向莫啜的大营缓缓开进着,守卫大营的突厥军士见了,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伏击云州的军士,云州的大周军没有来就救援幽州,我们奉莫啜首领之命前来协助攻取幽州!」为首的士兵答道。 「太好了,我们久攻不下,就等你们来支援了!」 守卫的士兵高兴放队伍过去,在队伍的末尾,突然闪出两个士兵,他们快速的来到守卫的身后,两把快刀悄无声息地抹开了守卫的脖子,然后突袭的士兵将尸体藏好,自己站在了守卫的位子上。 这队士兵悄悄潜入了突厥大营,由于大部分士兵被派到了幽州城下攻城,大营之中只有少数军士守卫粮草。 潜入的士兵悄悄摸向突厥的粮仓,用同样的手法杀掉了粮仓的守卫,然后拿出身上的引火之物,大肆放起火来。 莫啜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突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莫啜殿下!我们的粮食被点燃了!」 莫啜心中一惊,赶紧大吼道:「还不快去救火,还愣着干嘛!」 只见报信的士兵狡黠地一笑,从怀里抽出短剑便刺向莫啜。 莫啜虽然是突厥贵族,却也身经百战,他立刻发现了异样,就势往后一滚,躲过了这次刺杀。 「你到底是谁!」莫啜气急败坏地问道。 「我是梁王武三思殿下的侍卫长龙飞!」士兵用突厥语答道。 「什么?武三思来了?」莫啜感到大事不妙,「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没有来救援幽州么?」 「看来马军师说的没错,莫啜陛下果然是勇武有余,智谋不足啊!」龙飞嘲笑道:「你是不是等着用那五万多埋伏云州援军的军队进攻幽州?」 「你怎么知道!」莫啜问道。 「你不用等了,因为你们等不到他们了!」龙飞大笑着沖帐外道:「弟兄们,莫啜就在这里,大家赶快进来将他生擒送给梁王大人领赏!」 话音刚落,帐外冲进来十几个突厥士兵,他们齐刷刷的脱下突厥军服,露出了大周军的铠甲,十几个士兵恶狠狠地向莫啜扑了过来。 「莫啜殿下不要慌!齐格来也!」帐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个白影从帐外勐冲进来,一下便砍倒了几名大周士兵,「殿下,快上马,我带您冲出去!」齐格急切地对莫啜道。 「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龙飞拿起短剑一跃而起,突然又从大帐上落下几个驭风者,与众人混战在一处。 齐格见龙飞等人被驭风者缠住,将还在发呆的莫啜拉上战马,勐地冲出了帐外。 「殿下,我们去哪?」齐格问道。 「去幽州!把我们剩下的豹师弟兄集中起来,再作打算!」莫啜道:「齐格将军, 你不是追杀颉利可汗和拔汗那去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言难尽,我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齐格懊恼地说:「他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现在颉利可汗已经带领鹰师收復了王庭,我只好带着残存的几十个驭风者来找您,没想到正好遇到大周军来劫营。」 「难道我派去伏击武三思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么?」莫啜奇怪道:「他们是如何越过伏兵,来我这里劫营的?」 「别管这些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幽州将豹师兵力集中起来为好!」齐格道。 幽州城头上,王孝杰还在焦急地指挥着军士守城。 「大将军,您看,那里起火了!」一个守城军士对城头的王孝杰道。 王孝杰顺着军士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浓烟滚滚,火光沖天,他暗道:这不是突厥大营的方向么,难道说他们要破釜沉舟,与我决一死战了么? 想到这里,他赶紧对士兵道:「快!让所有士兵上城,突厥人要发动最后的攻击了!」 悲凉的号角在幽州的上空响起,为天际的残日抹上一缕苍凉。 城头上的将士们知道,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战,连王孝杰也抽出宝剑,对众人道:「突厥人将要发动最后一击,咱们是神都的屏障,身后就是咱们大周的百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只有誓死守卫幽州!我王孝杰作为中军主将,将与大家共同浴血!」 「弓箭手准备!」 「长枪手准备!」 此时,突厥士兵依然疯狂地向上攀爬着,守城的士兵则顽强的用各种武器反击。 城头上鲜血四溅,肢体横飞,两军反覆争夺了一个时辰,突厥人仍然没有完全占领城墙。 渐渐地,王孝杰发现突厥人越来越少,他又砍倒一个突厥兵,往幽州城外望去,突然发现在围困幽州的突厥军后方,一支大军正在向前奋力冲杀。 他定睛观瞧,大旗上写着大大的「武」字,他心中一喜,大声吼道:「弟兄们!梁王大人率军来支援幽州了!咱们把突厥人杀回去啊!」 第94页 这一声大吼,无疑像给守城苦战的大周士兵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士兵们越战越勇,竟然将攻城的突厥士兵又杀了回去。 王孝杰又向远处观望,发现突厥军阵内乱作一团,大批的突厥兵与大周士兵已经混战在一起,但是大周士兵似乎在数量上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 王孝杰不禁气血上涌,大声吼道:「诸军听令!大家打开城门,向突厥兵发动最后一击!」 经过数天苦战,众军对突厥人早已恨之入骨,听到王孝杰发令,齐刷刷的举起兵刃,跟随着王孝杰,打开大门,发疯似地从幽州正面突入敌阵,奋力砍杀起来! 突厥人纵然顽固兇狠,但经过数天苦战,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又被前后夹击,瞬间溃不成军,四散奔逃,大部分被赶来的大周士兵扑杀在了幽州城外。 此刻,幽州城外,尸横遍野,残阳如血,战场瞬间寂静了下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惨胜。 「王大将军!王大将军!」一人骑在马上一边搜寻,一边大声喊道。 「我在这!你是何人!」王孝杰用袖子擦干满是鲜血的宝剑,问道。 「我是梁王的军师马三峰!」来人也是一身血污,「梁王大人正在带兵肃清四周的突厥兵,他让您先行带我大军入城!」 「副将,你协助马军师,带领大军入城!」王孝杰道:「还能动弹的弟兄们,咱们去帮助梁王殿下,把包围幽州的这些突厥狗全部杀光!」 「得令!」身后的军士一起答道。 「走,我们去与梁王会和!」王孝杰骑上战马,对众将道。 此时,莫啜与齐格刚刚赶到幽州,只见前方杀出一彪军马,为首的将领身穿金甲,身后的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 「难道是武三思?」齐格识得汉字,对莫啜道。 「的确是武三思,我在洛阳朝见时见过他,看来豹师的主力已经全完了,咱们大势已去!」莫啜哭丧着脸道。 「殿下,咱们此时恐怕想逃走是千难万难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大周军追杀,咱们还得找一个保护才是。」齐格道。 「成王败寇,谁还愿意保护我们?」莫啜嘆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齐格看了武三思一眼:「我出去擒了武三思来做人质,兴许能保着我们逃出重围。」 「现在只能这样了。」莫啜点了点头,齐格从马上一跃而起,跳到武三思身边,瞬间杀死了几名亲兵,然后一把将武三思拉于马下,并将刀架在了武三思的脖子上。 「你是谁?竟然敢袭击本王!」武三思怒道。 「我乃豹师统领齐格!想借梁王您给我们当一个通行令牌而已。」齐格道。 「豹师?」武三思奇道:「你们不是还有虎师和鹰师么?」 「少废话!」齐格被戳到痛处,怒道:「乖乖跟我走!否则现在就取你性命!」 武三思笑道:「你的豹师已经被我们全部消灭了!你一个光杆司令,却还如此嚣张,真是笑话。」 「等等!」莫啜从树林中走出来,「你是怎么通过我埋伏在路上的军队来到幽州支援的?」 「我的军师早就料定你们要在云州通往幽州的路上设伏,但是又怕你们觉得我不会救援幽州而提前下手,就用一万人为前军,引出你们的伏兵前来追击,然后其余大军封堵突厥伏兵的去路,将他们全部歼灭!」 武三思得意地说:「歼灭了你们的伏兵后,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往幽州。我军师又出一计,让我们一小队军士化妆成你们的人,前去劫营,烧掉了你们的粮草,然后大军绕道你们围困幽州的大军背后,发动突袭。王孝杰大将军此时打开城门,与我前后夹击,彻底击溃了你们的豹师!」 「人算不如天算!」莫啜长嘆一声,「我败了!」 「我劝你还是把本王放了,自己去神都向我主万岁请罪,说不定皇上会看在颉利可汗与我大周交好的份上,给你一条生路!」武三思道。 「让我投降?」莫啜冷笑道:「梁王殿下您小看我了!至少你现在还在我的手中!齐格,将他绑了,我们先逃出重围!」 第56章 偷天换日 施浪诏的王宫之中,施浪诏首领瓦力举杯对其他五个部族的首领道:「瓦力感谢各位弟兄光临我的宫殿,并与我共同商讨大事!」 「瓦力首领您过谦啦,您能够为了我们六昭部族的和平将我们邀请到这里,共同对付大周,我们要感谢您才是啊!」一个首领媚笑道。 「不敢不敢!今天在皇宫里让大家受惊了!来,我借这杯酒为大家压惊!请大家满饮此杯!」 几个首领赶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内侍走过来,对瓦力悄悄说道:「储先生来了,请您务必立刻去见他。」 瓦力点了点头,对众人道:「各位首领,我有一些小事情要去处理一下,请大家尽情享受,我去去就来。」 说完,瓦力跟着内侍来到后宫,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和一个面目兇恶的中年男子早已恭候多时。见到瓦力,二人躬身行礼道:「参见瓦力首领。」 瓦力愣了一下,道:「二位今天来有何事啊?」 中年男子道:「瓦力首领,咱们的计划恐怕已经被姚州府所察觉,姚州府派了一个商队来到施浪诏,名为替武云天都督採办生日特产,邀请各位首领参加宴会,实为打探消息,若你们去了姚州,只恐怕会有去无回啊!」 第95页 「我们本来想用山神消灭这支商队,可没想到这商队中竟然有个高手将山神引到了施浪诏皇宫,恐怕这支商队的人趁着混乱已经闯进来了!」老人道。 瓦力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来见过我了,我现在已经将他们安排到馆驿休息,并派人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首领英明!可万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您和其他五昭首领在皇宫议事,否则只能将他们尽数除去!」老人补充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瓦力有些不悦:「除了这个之外,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啊?」 「当然还有我们合作的事情!」老人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您可是答应过,我帮你们夺取姚州,你们则要配合将太子扶上皇位!当然,空口无凭,今天我将先皇带来的信物交给你,作为我们合作的诚意。」 说完,老人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匣子,让中年男子递给瓦力。 瓦力赶紧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轻轻打开匣子,只见这块玉佩通体莹润,呈青绿色,上面雕刻着一半的盘龙纹饰,在玉佩中间的边缘,有着几块凸起的卡扣。 瓦力笑道:「虽然你们汉人的玉器名贵,可这种成色的宝物我这里也并不缺乏,你们先皇的眼光不过如此嘛。」 「瓦力首领您有所不知,这盘龙玉佩其实包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如果得到另一半玉佩,将他们拼接起来将发现一个巨大的秘密。」老人颤巍巍的说。 「秘密?多大的秘密?」瓦力心不在焉地问。 「大到让太子推翻武姓皇帝的位置,做上天下之主!」 「哦?那你 给我这一半又有何用处。」瓦力笑道:「是因为你得不到另一半的玉佩,所以才来找我们六昭部族帮助太子登基的,是不是?」 老人丝毫不以为意,笑道:「你们不也是可以得到姚州府的土地么,大家各取所需。」 「好吧,这宝物我收下了,我这就和其他部族的首领商量进攻姚州的大事!」瓦力起身道:「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等待姚州府内的军士和我们里应外合,我们将在初十攻入姚州!」 瓦力让身边的侍卫收好玉佩,回到了皇宫的大厅之内,对众人道:「各位,我们将在初十发动对姚州府的袭击。我已经事先将几百名勇士偷偷运进了姚州府,到时候他们会与我们里应外合,拿下姚州。」 「瓦力首领!」越析诏首领道:「到时候我们是否能够均分姚州土地呢?」 「姚州?」瓦力冷笑道:「各位首领的胃口太小!如果我们能够攻下姚州,那就相当于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财力物力和人力,即使我们进军中原,又有何不可?」 几个首领的心勐地颤抖起来,瓦力说的没错,攻下姚州府之后,就再无多少大周的驻军,那时候岂不是风捲残云般地就能够占领大半个中原,这一个小小的姚州又算得了什么! 「瓦力首领您胸怀大志,我等佩服!」众首领道。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瓦力话锋一转:「到时候我们若能够与武周划江而治,那么诸位请拥立我当六昭之主!」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几位首领的脸上虽然阴沉不定,却缄默不言,蒙舍诏首领起身道:「瓦力首领,您牵头联合其他五个部族,让我们的族人免去了内战的伤害,我感谢你。 但是你们施浪诏有何资格位居六昭之首,是你们的战士比我们的英勇,还是你们的部族比我们富庶?」 瓦力冷笑一声:「都不是!」 「那你凭什么做六昭之首?」其他首领也纷纷叫嚷道。 「不知大家昨天在皇宫中见到施浪诏的守护山神了么?」 瓦力慢腾腾地回到王座上:「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如果十年前不是它,汉人早就踏平施浪诏,屠杀你们的族人,抢走你们的土地,带走你们的牲畜了。 十年前它能让汉人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十年后,它也能够让你们的部族化为一片废墟!」 「你敢威胁我们?!」几个首领怒道:「虽然你们施浪诏实力大于我们中的任意一个,但你们能够同时对付我们五个部族?」 「我们不能,但是大周呢?」瓦力反问道:「如果我和大周联合,让他们从我这里借道讨伐你们,你们谁能抵挡?你们是要被大周所灭还是要在我的权威之下继续活着?」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蒙舍诏首领骂道:「我们六昭部族是同一个祖先,你这么做是背叛祖宗!」 「这不重要,你们想清楚之前,还是不要离开这里为好。」瓦力笑了笑,脸色一变,对殿外道:「请诸位首领回到房间,一定要严密保护他们的安全!」 话音刚落,门外冲进来一群士兵,将每个首领都「请」回了他们的馆驿。 整个馆驿被施浪诏的卫队重兵围住,而在馆驿内却没有安排守卫,所以五个首领还可以相互走动。 「这瓦力实在是罪大恶极,竟然要勾结汉人,侵略自己的族人!」 蒙舍诏是仅次于施浪诏的一个大部族,蒙舍诏的首领也先在几个首领中也备受尊重。 「如今咱们已经被瓦力软禁起来,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个首领嘆息道:「只可惜我没有看清他的面目,否则早就兴兵讨伐他了!」 「如今明白也不晚。」也先神秘地笑了笑:「在来这之前,我就预料到了瓦力有可能是摆了一出鸿门宴。大家想一想,施浪诏的先首领有两个孩子,一个在十几年前的祭祀中死于山神之口,另一个儿子旺猜为了保住施浪诏差点死在汉人手里。 第96页 旺猜是有功于施浪诏的,却被瓦力污衊说他是汉人的野种,被迫逃亡。这种人什么事情做不出?」 「也先首领,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个首领问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旺猜的心是向着六昭部族的,为何不能让他来当首领呢?」也先道。 「可旺猜早就失踪了啊!」 「正因为旺猜失踪了,所以我们才能够找一个我们控制的了的人成为旺猜,我这样说你们明白么?」也先诡异的笑道。 「可我们现在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如何实行这个计划呢?」越析诏首领嘆道。 「其实我在来之前早已安排了一支几十人的部队,都是我蒙舍诏最勇勐的武士,他们现在就潜藏在施浪诏的王城附近,随时可以来救我们。」 也先道:「我们从这里出去并不难,我们现在要想好出去后如何解决这个麻烦。」 「我有一个想法。」越析诏首领悄悄凑到几人中间:「既然瓦力已经打算背叛六昭,也先首领又有一支彪悍的军队埋伏在这里,我们不如在逃走后,趁乱袭击施浪诏王宫,杀死瓦力,抛出我们准备好的「旺猜」,在施浪诏军队讨伐我们之前完成政变。」 「可行!」也先道:「到时候我们控制了施浪诏,将施浪诏作为保卫其他五个部族的屏障,或者进攻汉人的跳板。」 「也先首领,您的智谋是六昭中最优秀的,我们愿意听您的差遣!」几个首领点头道。 夜幕再次降临在施浪诏的王城,一股几十人的小队正在悄悄接近着五个首领的馆驿,他们身着夜行黑衣,无声息地靠近守卫,然后迅速出手,几乎在同时将所有外围的守卫杀死,然后潜入馆驿,杀死了其他的守卫。 约莫一刻钟后,一队施浪诏的士兵押送着五个部族的首领往施浪诏的王宫走去,王宫守卫将他们拦下来道:「什么人!」 为首的士兵道:「瓦力首领让我们带这几位首领去宫中议事。」 守卫不敢阻拦,这支几十人的队伍便穿过了层层守卫来到了瓦力的寝宫。 此时一个黑影在施浪诏的皇宫上观察着这一切,轻声笑了笑,然后沖墙下做了个手势,埋伏在墙下的黑影点了点头。 「勇士们,我们将冲进施浪诏的皇宫,杀死那个背叛我们部族的瓦力。」 也先首领对众人道,身后的士兵抽出了兵刃,向瓦力寝宫冲去。 打开寝宫的大门,瓦力一个人躺在首领的位子上,似乎已经熟睡。 几个士兵冲上去一刀捅进了瓦力的身体,瓦力一声未出,便倒在了地上。 「成了!」也先惊喜地说道:「我立刻传信让假旺猜前来。」 突然,门外有人大喊道:「有人袭击瓦力首领!」 寝宫内顿时乱作一团,一群士兵蜂拥而至,像洪水一样涌进了瓦力的寝宫之中。 几个首领已经完全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为何施浪诏守卫像埋伏好的一样这么迅速出现。 「也先!我的叔叔将你们像客人一样款待,你们却杀掉驿馆的士兵,沖入皇宫谋害我的叔叔,你们如此忘恩负义,不配做首领!」为首的一个年轻人道。 「你是谁!」也先惊恐的问。 「我是先首领的儿子,为了保卫施浪诏立下汗马功劳却惨遭流放的旺猜!」年轻人说道:「今天下午叔叔已经向施浪诏的所有长老宣布了我的身份,并认定我为施浪诏的继承人!」 「这……这怎么可能!」也先惶恐地往后退着。 「如今你谋害我的叔叔-瓦力首领,已经是铁证如山!你们还有什么说的!」年轻人义愤填膺,身后的守卫也是群情激奋,大声喊道:「杀死他们,为瓦力首领报仇!」 第57章 平定南疆 姚州城内的广场上灯火通明。都督武云天在城头上对众将士道:「今天,我们将重新踏上十年前先皇大军征讨六昭的道路,进军六昭,保我南疆!」 台下军士高喊道:「进军六昭,保我南疆!」 「来人,将六昭的探子斩首祭旗!」武云天沖台下挥手道,台下士兵将二十余具「死尸」模样的人带到将旗前,刽子手手起刀落,二十余个人头纷纷落地。 「出发!」武云天发令,五万余南疆士兵浩浩荡荡地出了姚州城,向六昭方向行去。 「李二兄弟,真要感谢你们甘冒奇险,给我们送来这么重要的信息,否则我们还蒙在鼓里,甚至此刻有更多的六昭探子已经渗透到姚州城,那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武云天对身边骑在马上的李二道。 「都督您严重了,都是李晖公子心细如髮,有勇有谋,才让我们潜入到六昭祭坛。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施浪诏的地界,李公子还受了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李二担心的说道。 「李晖受伤了?!」武云天心中一惊:「怎么受的伤,严不严重!」 「李公子为了保护商队,只身引开了山鬼。在我们遭遇山神袭击的时候,又为我们引开了山神。 他单枪匹马将山神引到了施浪诏的皇宫,之后我被掌柜的派来给您送信,就没再见到他。」李二道。 「这……」武云天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自然是知道李晖的真实身份,狄光远是狄仁杰也是皇上最欣赏的一个晚辈,如果他在南疆出了事,自己恐怕难逃干系。 第97页 而且自己对狄光远的武艺谋略也是十分欣赏,不希望他折戟南疆。 「武都督,李二兄弟,前面就要进入迷失森林了,让你们的人跟紧了。」旺猜面无表情的对二人道。 看到武云天杀死六昭探子的时候,旺猜知道,自己投降汉人的恶名恐怕已经坐实了,可如今势成骑虎,自己也不得不与武云天合作。 权力与政治的争夺一旦开始,没有人能够倖免,「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的道理,了解汉人的旺猜早已是烂熟于心。 「旺猜,你放心,你能够协助我大周守卫南疆,我武云天就让你登上施浪诏首领之位!」武云天拍了拍旺猜的肩膀。 「不知都督进入施浪诏之后作何打算?」旺猜并不感谢,而是反问道。 武云天知道旺猜是担心自己假道伐虢,以帮助自己的名义扫平六昭,那样即使旺猜做了施浪诏之主甚至是六昭之主,也只不过是汉人的傀儡而已。 「旺猜兄弟你放心,我武云天在这里向你起誓,我绝不是为了入侵六昭,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情,你要掣肘其他五昭,保卫边境的安宁。」武云天郑重地说。 「如此甚好!」旺猜不再多言,鞭鞭打马,跑到队伍最前方带路去了。 「都督,李二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望着旺猜的背影,李二小声地对武云天道。 「你是想问如此大好的机会为何不一举剿灭六昭,是么?」武云天静静地说。 「没错,既然旺猜愿意带路,我们又有五万大军,为何不将六昭彻底征服?」李二问道。 「时机未到啊!」武云天嘆道:「李二兄弟你有所不知,六昭地界多崇山峻岭,怪兽毒虫,大兵团作战很难展开。 如今我们借道只能到施浪诏,如果旺猜知道我们是去征伐六昭,他宁可死也不会给我们带路的,而且这种行为对于我大周的声誉也是极大的损害。 皇上在我来南疆之前,就告诉我要让六昭内部分裂,以夷制夷,等到我北疆完全平定之后,才能够集中兵力将六昭荡平!」 「如今,我们最好的方案就是扶植旺猜,让他作为大周在南疆的屏障,为我们所用。」武云天继续说道:「旺猜上位之后,恐怕会引来其他五昭的征伐,到时候我们从中平衡,让他们处于均势,只要施浪诏在旺猜统治的下,南疆就会得到暂时的安宁。」 「还是都督考虑的周全!」李二点了点头。 「都督你看!」突然一个军士指着大军侧翼的树上,惊恐的喊道。 顺着军士手指的方向,武云天看到树上一群丑陋而健壮的生物正在龇牙咧嘴地向他们大叫着,看起来像猴子,却比猴子健壮许多。 「这是山鬼啊!李晖少爷就是为了引开这群山鬼才受伤的!」李二道。 「众军戒备!弓箭手准备!」武云天挥手发令,军士们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树上的山鬼。 突然,树上一个人一跃而下,对武云天道:「不要动手!」 武云天定睛看去,那人衣衫褴褛,站在树下,对身后的山鬼做了个手势,山鬼们纷纷退了开来。 「你是何人?」武云天问道。 「我?」那人愣了一下,仿佛拼命思考了一阵,才恍然大悟地答道:「哦对了!我叫吴文忠!」 「吴文忠?!凤凰县令吴文忠?!」武云天呆呆的看着他:「你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不是让你和张林海一起去六昭採办土产么?」 「这个……我不知道。」吴文忠道:「只不过那个人让我护送来往的人而已。」 「那个人是谁?是不是一个年轻人?」李二惊喜的问道。 「他说他叫李晖,嘿嘿嘿!」吴文忠傻笑着:「快走吧,我还要陪猴子们玩呢!」 武云天悄悄问李二道:「这凤凰县令还养猴子玩?」 「小的不知,不过既然是李晖公子安排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李二道。 武云天点了点头,让大队人马继续向前行进。山鬼们在两侧的大树上护送着队伍,而吴文忠则是跟在武云天旁边。 虽然武云天是骑着马,吴文忠的速度却丝毫不显下风,不仅令武云天暗暗称奇。 而在施浪诏的皇宫之内,五昭首领已经被施浪诏的卫兵团团围住。 「把他们带下去,听候发落!」旺猜向士兵命令道,士兵们立刻将五昭首领绳捆索绑,带了下去。 旺猜走到瓦力的尸体前,将瓦力的尸体恭敬的抱起来放在了首领的位置上,然后躬身行礼,施浪诏的族人们也跟着旺猜向瓦力的尸体行礼。 礼毕后,旺猜转身对众人大声道:「施浪诏的族人们!我知道你们此刻的心情,希望立刻严惩兇手,为瓦力首领报仇。 但是我旺猜这里要告诫大家,如果我们图一时之快,杀死五昭首领,就会立刻引发六昭部族的战争。 但我们如果将此事传遍六昭之内,让所有人都知道五昭首领背叛我施浪诏在先,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藉口向我们发动战争,而汉人也不会乘虚而入,征伐我六昭!为了我们子孙的安宁,旺猜恳请大家三思!」说完,旺猜向众人跪下。 施浪诏的长老们对视了一眼,随即说道:「您是先首领的子嗣,是瓦力首领的亲侄子,如今瓦力首领归天,您就是我们的新首领,我们当对新首领惟命是从,听凭您的吩咐!」 第98页 众人见长老表态,纷纷跪下道:「我们愿意听从旺猜首领的吩咐!」 旺猜心中窃喜,起身道:「我们先将瓦力首领隆重安葬,然后让五昭首领在瓦力首领的灵前忏悔,并发誓永不进攻我施浪诏!」 众人答应一声,便纷纷忙碌起来。旺猜指挥若定,将瓦力的尸体用精美的树棺盛殓起来,吩咐众人将五昭首领绑了,放在瓦力的棺椁前,五昭首领此刻知道自身处境,只得暂时委曲求全,向瓦力忏悔,并按照旺猜的命令发誓不再进攻施浪诏,并签写了正式的协约。 一切事物完毕后,旺猜命人将五昭首领驱出了施浪诏,正式登上了施浪诏的首领之位。 「旺猜首领,您觉得五昭首领回去之后,会感激我们的以德报怨,不来进攻施浪诏么?」议事大厅中,一个长老问道。 「希望如此吧!」旺猜嘆了口气,「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我们真的杀死了五昭首领,就会立刻引发五昭对我们的战争,那样我们将十分被动,而今我们逼迫他们签订了协议,并在瓦力首领灵前发誓,至少可以让六昭有一段短暂的太平。」 「唉,瓦力首领联合五昭,进攻汉人的计划就这么结束了,真是可惜啊!」长老嘆道。 「汉人有句话叫:时也命也。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吧。」旺猜也嘆息道:「恐怕我们不仅不能进攻汉人,以后还有可能要依靠汉人抵御其他五昭的进攻。」 「什么?依靠汉人抵御其他五昭的进攻?」长老吃了一惊:「旺猜首领您在开玩笑吗?」 「希望这个猜测不要变成现实吧!」旺猜摆了摆手:「忙了一天,我累了。」 长老会意,躬身告辞。 旺猜见长老离去,赶紧离开大厅,来到了寝宫之中,见四下无人,对身后屏风道:「大家出来吧!」 身后的屏风后面,出来了几个汉人,为首的正是张林海,他赶紧凑上来问道:「怎么样了?施浪诏的人相信了吗?」 「嗯!我已经顺利的登上了施浪诏的首领之位,并逼迫五昭首领签订了协约,不让他们进攻施浪诏。」 旺猜笑道:「只等真的旺猜来坐着首领之位即可!」 「贤侄你真是有勇有谋,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避免了我姚州多少将士的牺牲啊!」中年男子贊道。 「对了!」假旺猜道:「要派人立刻告诉武都督,不要带兵来施浪诏,否则我们在这里的计划就要全盘落空!施浪诏一定会因为我们的进攻而再次团结起来!」 「不是已经签订了协议,永罢干戈了吗?」张林海问道。 「张叔叔您想,五昭的首领杀了瓦力,就算施浪诏不计较,他们心里也会心存芥蒂。 再加上我们逼迫他们在瓦力灵前下跪忏悔发誓,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旺猜摘下了面具,不是狄光远又是何人? 「贤侄你在这里继续扮演旺猜,我带几个人亲自去路上迎接武大都督,让他们暂缓进军,只将旺猜悄悄带进宫殿替换你如何?」张林海问道。 「此计甚妙!」狄光远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张叔叔了!」 「不敢当!我这就去迎!」张林海应了一声,带上几个伙计,从皇宫后院的祭坛大门熘了出去。 刚走了两个时辰,便遇到了武云天的大队人马,队伍最前方正是旺猜和李二。 「旺猜,李二!」张林海喜道:「你们来了!」 「掌柜的!」李二赶紧下马来迎。 「快让大军停止前进,立刻带我去见武云天大都督!」张临海道。 「武云天来也!」队伍后一个人策马飞奔过来:「张大掌柜,施浪诏的情况怎么样?」 张林海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给武云天讲了一遍,武云天不禁嘆道:「狄光远如此年轻就已有这样的文韬武略,真是我辈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对了!狄贤侄让我们立刻停止前进,将旺猜悄悄送到皇宫中替换光远,大都督您看如何?」张林海问道。 「当然可以,就按照狄光远的计划进行!」 武云天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派人亲自和张林海一起护送旺猜潜入施浪诏的皇宫之中。 「旺猜,六昭与大周的和平,边关数万百姓的生命,就交到你的手里了!」寝宫之中,狄光远对旺猜说道:「如今你已经是施浪诏的首领,好好的为百姓做一些事吧!我们先皇帝说过:为君者,舟也,百姓,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希望你能够善待百姓,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信任!」 旺猜点了点头,「你能够兵不血刃的罢止了这一场兵乱,我替我的族人感谢你们!明天我将安排人为武云天都督准备一份寿礼,并出席武云天都督的寿宴,我也会帮你去游说其他五昭首领,真正的做到永罢干戈!」 第58章 幽州大捷 塞北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却下起了鹅毛大雪。 拔汗那骑在马上为颉利可汗开道,鹰师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幽州赶去。 「拔汗那,我们离幽州还有多远?」颉利可汗问道。 「父汗,大约还有半天的路程!」拔汗那答道。 「不知道王孝杰能不能顶住豹师的袭击,现在幽州还在不在?」颉利可汗的脸上显出一丝深深的忧虑。 第99页 「是啊,如果此时莫啜这个逆子已经攻下了幽州,那么我们与大周的和平协定就要你彻底破裂了!」拔汗那道。 「我们得做两手准备。」颉利可汗道:「拔汗那,如果莫啜已经攻下了幽州,你将如何处理?」 「我自然是要知会大周,并且与莫啜划清界限,待机与大周重新修好啊!」 拔汗那答道,他看了看颉利可汗,发现颉利可汗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的话有不妥,赶紧问道:「不知父汗您是什么想法?」 「我什么都不做。」颉利可汗静静地说。 「什么……都不做……」拔汗那惊讶的复述着父亲的话:「可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豹师归莫啜辖制,而豹师的驻地距离我突厥王庭很远,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撕毁了和平协议,更不知道他已经占领了幽州!」颉利可汗的目光向远处模煳的天际线着。 「您的意思是?」 「我之所以什么都不做,是因为我们主动修好之日就是我突厥丧失主动权之时。」颉利可汗嘆道:「拔汗那,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主动去做就能够让它往好的方向去发展的。」 「孩儿愚钝,请父汗您明示。」拔汗那道。 「如果我们主动去找大周和解,大周会认为:既然你们知道莫啜背叛了盟约,为什么不阻止他进攻幽州? 我们此刻的修好就变成了大周向我们讨伐的藉口:大周将会兴兵灭掉莫啜,然后就以我们背叛盟约为藉口,来进攻我们。」 颉利可汗继续说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大周的边疆告急,武则天将会派出使臣来找我们,希望我们去劝服莫啜或者在他们攻打莫啜的时候不要插手。 这样我们就占领了主动权,即使莫啜被打败,大周也没有藉口来讨伐我突厥,明白了么?」 拔汗那感到背后一阵发冷,没想到终身致力于两国和平的父汗竟然还有如此心机,令他既佩服又害怕,赶紧答道:「父汗您的智慧是拔汗那不能相比的。」 颉利可汗似乎看出了拔汗那的心思,和蔼地对他说:「拔汗那,你是我的儿子,你只要忠诚地执行我的策略和命令,你将成为突厥的主人。」 「孩儿谨遵父亲的教诲!」拔汗那赶紧说道。 「派出哨骑先行打探消息。」颉利可汗道:「如果说莫啜失败了,我们就打出讨伐莫啜的旗号,如果莫啜成功的占领幽州,我们就回去等待大周使节上门。」 「是,父王!」拔汗那刚要去传令,又转身道:「对了,那皮五怎么办?」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万一莫啜败了,他也能证明咱们是来帮助大周而不是给莫啜助阵的。」颉利可汗答道。 拔汗那点了点头,策马传令去了。 幽州城下,齐格已经将武三思绳捆索绑,丢到了马上,然后跨上战马,勐地抽了一鞭子,和莫啜一起向北方行进去。 三人刚走不久,王孝杰率领的大队人马赶了过来,马三峰从马上一跃而下,看着地上亲兵的尸体,大惊道:「不好!梁王大人被突厥军劫持了!」 「什么?」王孝杰也大吃一惊,「附近的突厥兵已经被我们打散了,都在逃命,怎么可能会劫持梁王呢?」 「不对!」马三峰摇了摇头:「这不是普通的突厥士兵能够办到的,应该是一个人下的手。」 「梁王殿下的亲兵应该都是百里挑一的,看这情形是被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杀死,而且伤口形状一致,都在咽喉部位,对方是高手啊!」 马三峰继续分析着,这时王孝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众人道:「这是弯刀所致!应该是驭风者!这群兔崽子袭击了我所有的外围军堡,这种伤痕我再熟悉不过了!」 「您是说是驭风者袭击了梁王?」马三峰问道。 「驭风者直属豹师主帅齐格,而齐格的上峰就是莫啜!」王孝杰道:「应该是莫啜发现大势已去,所以让齐格挟持了梁王殿下作为他们的保命符,以逃脱我们的追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三峰道。 「目前我们只能尾随他们,不能跟得太近,否则这群兔崽子会狗急跳墙。」王孝杰转身对副将道:「选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跟着我一起追查痕迹,然后咱们找机会救出梁王!」 副将答应一声,领命而去,王孝杰转身对马三峰道:「马军师,梁王殿下是为了救我幽州才陷入了莫啜的埋伏,我将亲率将士去救他,幽州刚刚经歷这一场浩劫,需要有人主持安抚,还请马军师您代劳!」 说完,王孝杰将自己的印信小心地交给了马三峰,「安抚百姓,处理庶务是文官的事情,就让我王孝杰做军人该做的事吧!」 前方副将已经带来了几十个精干的士兵,王孝杰沖马三峰一拱手道:「拜託了!」然后转身鞭鞭打马,与几十个军士追击而去。 「弟兄们,咱们要快!」望着头上飘落的大雪,王孝杰沖身边的人大喊道:「大雪很快会淹没莫啜的痕迹,咱们要立刻跟上去才行!」 话音未落,王孝杰感到耳边一阵破空之声,多年征战沙场的本能让他勐地往下一沉,躲在了马腹之下,身后的一个士兵应声倒地。 「有埋伏!」王孝杰大喊道:「大家小心!」 朦胧之中,王孝杰看到一个白影冲破了风雪向他们沖了过来,一刀一个瞬间杀死了他十几名士兵! 第100页 王孝杰大怒,提剑冲上去与白影战在一起。此人手持弯刀,身穿白袍,正是豹师统帅齐格! 王孝杰虽然是幽州统帅,但毕竟很少在战场厮杀,再加上数日苦战,早已是筋疲力尽。 齐格瞅准机会,卖了个破绽,身体装作滑倒向后一仰,王孝杰果然中计,向空中一跃,大力向下噼刺,齐格勐地向后飞出,手中的弯刀向王孝杰的掷来! 王孝杰大惊,知道此刻可能无法躲过去了,干脆闭眼等死。 却不想自己竟然平安无事地落在了地上,那弯刀早已飞了出去。 齐格也大吃一惊,刚才只顾着袭杀,竟然没有发现除了王孝杰,这战场上又来了第三个人。 「你的对手不是他,是我!」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齐格感到这风雪交加的天气似乎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他慌忙转身跃起,找回自己的兵器。此刻他才看清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戴面具的人,他手持长剑,面具狰狞可怖,面具的顶端还有两个弯角。 他勐然想起了死亡峡谷中那个神秘的杀手,这种气场是多么的相似啊! 「是你在王庭救了塔克?」齐格问道。 面具人没有答话,微微点了点头。 「也是你在死亡峡谷中杀死了我几十个驭风者?」 面具人又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把武三思交出来,我就饶你的性命。」面具人冷冷地说。 「想找武三思?那你得先擒住我!」齐格举起弯刀便向面具人跃去,面具人舞了个剑花,将齐格的弯刀格开,然后瞬间消失在了齐格的面前。 齐格感到身后一股劲风,慌忙躲开,面具人的剑锋刚刚刺过来! 齐格知道刚才只要慢上一瞬,自己的性命恐怕就交待在这里了。 还没来及思考,身前一股劲风又至,齐格慌忙躲开,面具人在空中竟然硬生生地扭转身体,直攻齐格的左侧,齐格来不及躲闪,左臂被刺了一剑。 「不愧是能够杀死我三十多个驭风者的杀手,我是个要死的人了,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么?」齐格捂着流血的左臂道:「我想你们大周能够有这种武功的我只见过一个人,那就是李元芳,你不会要告诉我面具下的就是狄阁老的卫队长吧!」 「我是一个死人。」面具人冷冷地说:「一个几十年前就该死的但没有死的人。」 「好吧,我齐格今天败在了一个死人的手下。」齐格点了点头,「武三思就在东边十里的树林中。」 「莫啜在哪?」王孝杰吼道:「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之所以留下来阻击你们就是为了让莫啜殿下安全脱险,所以你们就别想找到他了!」齐格大笑起来,「好了,动手吧!」 面具人却将剑收了回来,「我说过你交出武三思就饶你的性命。」 说完不管逃走的齐格,独自跨上战马就往东疾驰。不一会儿,将浑身是雪、已经昏迷的武三思带到了王孝杰面前。 「王孝杰大将军,武三思我给你带来了,可以回去復命了。」面具人说完,准备上马离开。 「英雄请留步!」王孝杰大声喊道:「我王孝杰有恩必报,请恩人留下姓名,容我日后报答!」 面具人声音依然如塞北的寒霜一样冰冷:「我是受狄大人所託,才来插手,如你有机会回到神都见到狄仁杰大人,请告诉他,我已经帮助朝廷解了幽州之围。」 「你认识狄大帅?!」王孝杰惊喜的问道。 「狄大人救过我的命。」面具人转过身:「颉利可汗将带王储前来幽州,你要做好准备。」 「颉利可汗要来?」王孝杰奇道:「你是说皮五成功地将信息带到了突厥王庭?」 「没错,但你要做好准备,颉利可汗虽然表面上致力于两国和平,却是带着观望态度而来,我言尽于此。」说完面具人跨上战马,消失在了雪野之中。 「英雄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王孝杰大声答道。 王孝杰环顾四周,自己带的几十个弟兄已经全部阵亡,他赶紧摸了一下武三思的脉搏,发现他只是被打晕了。王孝杰将武三思扛到马上,带着他回到幽州。 望着已经安睡的武三思,王孝杰将马三峰带到议事厅,并让军士守住四门。马三峰暗暗奇怪,问道:「王大将军您这是?」 「马军师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幽州最危急的时候,我派了一个斥候去突厥王庭求救,让颉利可汗率领鹰师前来幽州,逼迫莫啜收兵。 此时我们已经将豹师消灭殆尽,此刻颉利可汗却率鹰师前来,会不会中途生变?」王孝杰道。 「您的意思是颉利可汗会不会因为我们消灭了豹师而命令鹰师继续进攻幽州?」马三峰道。 「没错,我的确对此十分忧虑,要知道鹰师的战斗力远在豹师之上,如果说他们想要进攻幽州,我们根本无法抵挡。」王孝杰担忧道。 「王大将军多虑了。」马三峰笑道:「目前的实力来说即使是打下幽州,也无力对抗我大周军队,更何况之前就签订了和平协约。莫啜破坏协约已经是领颉利可汗头疼不已,他不会重蹈莫啜的覆辙。」 「那我们将他的豹师消灭,颉利可汗不会记恨我们么?」王孝杰还是有些不放心。 第101页 「他会感谢我们。」马三峰笑道:「豹师归莫啜辖制,而这个莫啜却从来不听从颉利可汗的命令,甚至联合一些好战的贵族反对颉利可汗。 如今是颉利可汗借我们的手消灭了豹师,等于帮助颉利可汗削弱了突厥内部对他的敌对势力。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见到大将军您一定会与莫啜撇清关系,并且重新与我大周修好的。」 第59章 太子回宫 正月初九,神都洛阳。 天空中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出了欢乐的笑容,胡喜乐也不禁高兴地在雪地上快步跑了起来,一个不留神,与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人都坐在了雪地上。 胡喜乐捂着自己的屁股,呻吟道:「是谁啊?撞死老身了!」 来人赶紧将他扶起来,对他道:「胡大总管,赶紧带我去见皇上,幽州捷报啊!」 胡喜乐定睛看去,原来是丞相张柬之,手里还拿着一份已经拆封的搪报。 「哎呀,原来是张大人,实在是抱歉吶!」 胡喜乐赶紧道歉,「您要见皇上?现在恐怕不行,皇上和狄阁老在议事吶!」 「那我去大殿外等!」张柬之道。 胡喜乐点点头,带着张柬之往贞观殿走去。 「怀英,你真的劝服她了?」武则天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位老者。 「我想她已经明白了。」狄公道:「我以曹操立储之故事与她说明,要做曹植那样深明大义,淡泊名利之人,而不是心狭量窄,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兄弟情义,父母之恩,百姓之命的曹丕。」 「也只有你狄怀英能够想出这种办法,既不将事情挑明,又能够让她了解我的用心。」武则天微微笑道。 「恕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您百年之后,真的会还政于太子么?」狄公深深地唿出了一口气,问道。 「怀英,你其实也是支持太子的,对吗?」武则天反问道。 「回禀陛下,臣支持的不是太子,而是天下百姓。」狄公正色道:「张柬之等人都是忠正爱民之人,太子也是宽厚仁和,臣相信他们可以将天下治理好,让百姓安居乐业。」 「你是说我武姓一族就治理不好天下么!」武则天面上稍有愠色。 「臣不敢!」狄公赶紧跪下。 「怀英,你是满朝中唯一一个敢向朕说实话的人,希望你以后也能够直言敢谏。」武则天微微笑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武承嗣,说实话,这个侄子朕也觉得不能大用,朕答应你,一定会选一个能够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继承人,你放心吧。」 「臣,谢陛下!」狄公叩首,准备退出贞观殿。胡喜乐在门外道:「张柬之大人求见,他说幽州有捷报传来!」 「哦!快让他进来!」武则天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又对狄仁杰道:「怀英,你也别走了,一起来听听这幽州捷报!」 不一会,张柬之举着捷报快步走了进来,正要行礼,武则天道:「张爱卿不必多礼,快给朕读读这幽州捷报!」 「臣,遵旨!」张柬之打开搪报,读了起来:「臣,王孝杰上疏:仰赖皇上天威,我幽州与云州将士浴血奋战数日,北疆之变终以我军大捷而告终,然过程之曲折,实令人匪夷所思。 突厥莫啜部先以驭风者逐个突袭我幽州外围军堡,杀死守军,然后突然以豹师大军围困幽州。 莫啜此贼甚是阴险,採取围三阙一之术,意图引诱我大军从幽州以南突围,实则暗伏伏兵,企图将我幽州守军一举击溃。 幸得我军中斥候皮五,冒死突围,在突围中从突厥人口中得知幽州长史吴文登乃莫啜奸细,我当即将吴文登拿获。 细查细问之下,才得知突厥意在云州通往幽州之官道上伏击前来救援的梁王军队,成功之后两路突厥军在正月初十合力拿下幽州,并以幽州为跳板进攻云州,窥探中原。 我与皮五定计,命皮五冒充吴文登潜出幽州城去,并与军堡倖存士兵王二两路报信,王二直接前往京城,而皮五则策马北上,寻找突厥王庭,将幽州之变报与颉利可汗,请颉利可汗率领鹰师前来解幽州之围。 然王二在路过云州之时,梁王大人得知幽州被围,立即出兵来救,其忠勇之心,令孝杰敬佩! 其军师马三峰更是雄才大略,足智多谋。其命云州军分为两拨,一万为前军,剩余的几万将士则分路包抄,迂迴到突厥伏军之后,为彻底消灭突厥伏兵,梁王陛下甘冒奇险,统领一万前军,吸引突厥伏兵,然后云州将士前后夹击,将五万余突厥军全部消灭,为我幽州守军大大减轻了守城压力。 后梁王殿下又出奇谋,选出云州精干士兵冒充突厥伏兵,以合兵攻打幽州为由混进了莫啜大营,烧掉莫啜粮草,令莫啜军心大乱。 可惜莫啜在乱军中有驭风者护卫,逃出重围。突厥军此时人心已散,云州大军从围困幽州的突厥军后方杀出,与我幽州军里应外合,彻底击溃了攻打幽州的豹师。 然莫啜贼心不死,命豹师统帅齐格袭击梁王的卫队,劫持了梁王殿下,并以梁王为质,企图逃过我军追杀,齐格手段高明,竟然伏杀了我追击的数十名将士,幸得狄公之故人出手相救,梁王陛下与末将才得以保全。 臣从斥候皮五的口中得知,莫啜其志不小,在攻击幽州的同时暗中令人调走鹰师,包围王庭,企图杀死颉利可汗与王储拔汗那,夺取突厥首领之位。 第102页 又是此人相助,使皮五能够保全性命,通知颉利可汗莫啜之阴谋,并保卫颉利可汗冲出重围,收復王庭。 颉利可汗此时已经率领鹰师来到幽州,与臣商讨王储拔汗那朝见事宜,相信不日即将启程。 臣窃以为,狄公之故人武艺高强,忠肝义胆,乃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人才,如陛下有意,恳请狄公说服此人与臣共同守卫北疆,臣不胜感激! 臣王孝杰再拜顿首!」 「好!」武则天拍案而起,「好一个武三思,好一个马三峰,好一个皮五!他们都没让朕失望!在突厥入侵之时,武三思能够放弃私利,与王孝杰联手抗击突厥,真是深明大义! 马三峰屡出奇谋,可堪大用。皮五虽为一个小小斥候,却敢担重任,只身前往突厥王庭报信,这些都是我大周的功臣,朕当重赏他们!」 「怀英啊!」武则天继续说道:「王孝杰提到你在幽州有个故人,多次帮助他抵御突厥,屡立奇功,他是谁啊?」 狄仁杰面色一变,赶紧跪下道:「臣,有罪!」 武则天沉吟了一会道:「你的故人我应该认识对么?」 「皇上明鑑!」狄公顿首道。 「他本来应该死了,却在你的保护下活了下来,并远离神都,逃到了幽州。」武则天盯着狄仁杰道:「狄仁杰,你犯了欺君之罪。但是他能够知错就改,又为我大周立下了如此功勋,就算你们功过相抵,朕不再计较了。」 「谢陛下!」狄公拜谢道。 「不知道敬晖他还好么……」武则天喃喃说道:「他当年是朕最信任的一个武将,可惜被蛇灵逆党利用,怀英你告诉朕,你是怎么把他保下来的?」 「当时臣与元芳已经对蛇灵逆党进行了大规模的清剿,当时女匪首想要杀死老臣,是虎敬晖捨身来救,替微臣挡了数刀,奄奄一息。」 狄公定了定神,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后来女匪首被擒,我与元芳将虎敬晖抬到了我的房中,发现虎敬晖身中数刀,却并未伤及内脏,可见女匪首也是对他心存怜爱,并未痛下杀手。 于是老臣命人找了一副尸骨装作虎敬晖成殓起来,并按照陛下的旨意将其埋葬,然后将虎敬晖放在我的后园细心调养。 因为虎敬晖长期习武,身体十分强壮,最后竟然恢復了过来。 臣怕他在神都走漏了风声,便让他回到幽州,并希望他来日能够在暗中相助我大周守卫边疆,没想到正是他在这次北疆之乱中立下了这么多功劳!」 「唉!」武则天轻嘆一声:「其实当年是朕对不起虎敬晖的家人,他能够以德报怨,为我大周守卫边疆,主要是你狄怀英冒着欺君之罪,替朕还了他这个人情,怀英啊,朕亏欠你太多了!」 「陛下您不必过于计较过去,南疆之乱也已经解决了,这是犬子光远寄来的搪报,请陛下御览!」狄公说完从袖中拿出了搪报。 武则天挥了挥手道:「怀英那你就不必计较过去,那大周的未来更加重要,现在可以把太子还给朕了吗?」 狄公微笑着向张柬之看去,张柬之赶紧低下头,狄公笑道:「柬之兄,你也该让他们母子团聚了吧!」 张柬之赶紧跪下道:「臣张柬之私藏太子,臣有罪!」 狄公转身对武则天道:「是臣让如燕送太子去张大人的府上暂避的,在保护太子的问题上,臣只敢相信张柬之大人,请陛下不要怪罪他。」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张柬之,等会我让胡喜乐将太子接回太子宫,你和胡喜乐下去安排吧。」武则天道。 「臣,遵旨!」张柬之与胡喜乐异口同声地答道。 「胡喜乐!你再去安排一下,明日早朝,朕要将南疆与北疆平定的消息告诉群臣,并正式迎回太子!」武则天又对胡喜乐道。 「老奴遵命!」胡喜乐领命,与张柬之一起出离了大殿。 「怀英,你似乎还有话说?」武则天等着张柬之与胡喜乐离去后,问道。 「陛下英明,我来之前,元芳告诉我,凤凰和曾泰已经回来了。」狄仁杰道:「他们毫髮无损,可见公主殿下已有悔过之意。」 「如此甚好!」武则天道:「太平她虽有谋略,但心胸狭隘,如酒樽盛海水,满则覆也!」 「陛下,曾泰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件东西,说是公主陛下献给您的,请您过目。」狄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绸包递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轻轻打开绸布包,里面是半块晶莹剔透的翠绿色团龙玉佩,她沉吟了一下,道:「这是太平让我对她放心啊!」 「陛下您识得此物吗?」狄公问道。 「怀英你就不要给我打哑谜了,这件玉佩与兰亭有关,是么?」 武则天沉下了脸:「朕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朕知道,自从朕让内卫府的凤凰调查兰亭的去向以来,这神都就变得诡事丛生,而这块玉佩正是武承嗣寻找兰亭而得到的信物之一。」 狄公暗暗惊嘆,没想到武则天对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放心,依然要派出内卫日夜监视,心中感慨却不能点破,只得道:「陛下明鑑,这正是得到兰亭的信物,但这信物只有一半。」 「如果我所猜测的不错,信物的另一半你狄怀英也已经从光远那里得到了吧!」武则天笑道:「朕本以为你会因为要暗中帮助太子而隐瞒着兰亭信物的下落,但是你狄怀英还是将信物交给朕,说明你的确对朕是忠心不二的!」 第103页 「这是光远从南疆储姓遗孤的手中获得了另一半的信物,并快马随着南疆搪报一起送到了神都。」 狄公从怀里拿出另一份搪报和绸布包裹:「请陛下您验看。」 武则天将另一半信物拿出与太平献上的一半并排放在了龙书案上,在两半信物中间的接口处各有一个小小的卡扣,武则天小心翼翼地将两块信物拼接起来,然后扶在两边的手稍稍使力,只听「咔」得一声脆响,两块信物合二为一,九龙灌浴的图案完整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武则天的手颤抖着将信物举起来,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第60章 兰亭真相 「那是先皇在位,而朕还没有正式主政的时候,先皇帝就曾经拿着这块玉佩把玩。 当时朕好奇地问先皇这物件的来歷,他只道是太宗皇帝传给下一任皇帝的一个物件,并没有提及其他。 后来先皇龙体欠安,朕逐渐接管朝政,就在先皇立朕为皇后的前一天晚上,他急招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进宫。由于当时先皇的护卫把守严密,朕也无从得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武则天轻轻的将信物放到狄仁杰的手中,狄仁杰赶紧小心地接到手里。 武则天继续说道:「后来长孙无忌被逼自杀,褚遂良也被流放爱州,朕接管了大权,所以就没再追究此事,直到先皇去世。 朕知先皇甚爱兰亭,便希望以兰亭贴陪葬,可是朕遍查宫中所有宝库与先皇寝宫,都没有找到兰亭。更蹊跷的是,本应传给太子的那块团龙玉佩也不知所踪。」 「臣猜想先皇那时应该预料到太子之位可能不保,所以才让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带走兰亭和玉佩,待到朝政稳定,有合适的李姓后人出现,二人的子孙才能将兰亭的秘密交到李姓后人手中。」狄仁杰道。 「没错,朕虽然感到有些异常,但是想到朕自认为是承天受命,并不是李姓子孙,所以就没有追究,没想到这个玉佩竟然还有这么多故事。」 武则天突然正色道:「怀英,你来看看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 狄公这才缓过神来,打量起这块玉佩,正面的九龙灌浴纹饰大气磅礴。 歷代先皇对佛教甚是推崇,九龙灌浴不仅这正是天子承天受命的标志,更是先皇们笃信佛教的一种表达,「九龙灌浴?」 狄公脑中突然有个场景一闪而过,他闭上眼睛苦苦思索起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狄公缓缓睁开眼睛,将玉佩翻过来,玉佩的背面刻着八个小字:「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漪兰操?」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转身对武则天道:「陛下,臣应该猜出了这信物中的秘密了!」 武则天道:「快说与朕听。」 「皇上您请看。」狄公先将玉佩翻到正面,道:「陛下您看这九龙灌浴的题材,皇上为九五之尊,九龙是真龙天子的寓意。再说这九龙灌浴:相传佛祖释迦牟尼一诞生就能说话会走路,他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了七步,每走一步,地上就开出一朵莲花。 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天上天下,唯吾独尊。这时候花园里忽然出现了两方池水,天空中出现九条巨龙,吐出水柱,为其沐浴净身。 先皇帝一直笃信佛教,所以选取了九龙灌浴的题材雕刻到玉佩之上,也是希望未来的子孙能够以仁治国,善待百姓。」 「说下去。」武则天点了点头。 「陛下请您再看着背面。」狄公将玉佩翻过来:「这上面有八个小字:君子之守,子孙之昌。这是取自孔夫子的《漪兰操》,作者对其进行了修改,作者的用意应该是教育自己的后人,要守住君子之道,才能让江山永固。」 「朕明白了!所谓「漪兰操」正是兰亭序的暗喻!」 武则天也是心中一喜,随即又困惑起来:「可这兰亭序到底在哪呢?」 狄公微笑道:「陛下您再看看这九龙灌浴的题材,是不是有些眼熟?」 「九龙灌浴……太子宫?那副屏风正是从太宗皇帝一直流传下来的,真没想到兰亭的秘密竟然就藏在那里!」 武则天嘆道:「李治啊李治,你在我眼皮下骗了我这么多年!怀英,我们现在就去太子宫!」 抚摸着九龙灌浴的屏风,望着空荡荡的太子东宫,武则天轻嘆一声道:「怀英,你来看看这屏风吧。」 狄公来到屏风前,仔细检查起这九龙灌浴的屏风来,这张屏风主体是上好的花梨木所制作,隐隐透着一股香气。 上面的图案与玉佩上的毫无二致,背面却什么图案也没有,狄公看了看屏风的厚度,约莫与成人手腕一般。 「陛下,这幅屏风一直在太子东宫吗?」狄公问道。 「这幅屏风在太宗皇帝时就已经存在,后来作为立太子时的礼物送给了先皇,先皇一直带在身边,李贤对此物也甚是喜爱,先皇曾允诺此物将传于太子,于是在先皇驾崩之后,朕就将此物放在了太子宫中。」武则天道。 「漪兰操中,「君子之守」的上一句是「君子之伤」,孔子藉此表达了自己怀才不遇;这玉佩上的后句「子孙之昌」却寓意积极,两句一抑一扬。」 说着,狄公又将玉佩轻轻打开,随着玉佩的分离两句话被分为了上下两部分,狄公笑道:「原来如此。」 第104页 狄公拿着下半部分「君子之守」俯身向屏风下方看去,果然正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插槽,他小心地将下半部分的玉佩轻轻送入插槽,只听一声脆响,玉佩陷了进去。 然后狄公搬来一个椅子,拿着另一部分的玉佩来到屏风上方,果然有另一个插槽,他如法炮制,将另一半玉佩按了下去,屏风内顿时传来一阵机括的响声,狄公赶紧对武则天道:「陛下,请您退后!」 武则天稍稍往后退了退,只见九龙灌浴的九条龙先是向上抬起,然后向四周缓缓打开,中间的佛像伸了出来。 狄公从椅子上下来,来到佛像之后,果然发现在佛像之后,藏着一个长长的丝绸包裹。 狄公将包裹取出,双手递上道:「请陛下御览!」 武则天愣了一下,接过包裹,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因为这幅兰亭已经不单单是自己想给丈夫随葬的一个普通物件,对于她来说,更多了一层复杂的意义。 她缓缓打开包裹,里面露出捲轴的一角,她的心跳勐地加快了。 她来到书案前,缓缓打开捲轴,狄公也忍不住来到了武则天身边,君臣二人的目光聚集在了捲轴之上,纸页略有泛黄,却依旧透着一股墨香,轻轻摊开,王羲之那平和自然、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的笔法跃然纸上,狄公忍不住轻声吟诵起来:「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 「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武则天也忍不住念道:「后之视今,亦尤今之视昔……」 二人鑑赏许久,才意犹未尽地将兰亭收起,武则天道:「怀英,你觉得此物可是真迹么?」 狄公拱手道:「臣可以确定,这的的确确是王羲之的真迹。」 「那所谓先皇传给太子的秘密在哪?」武则天问道。 「应该就在那画轴之中。」狄公道。 「将它打开。」武则天将捲轴递给狄公。 狄公小心地将捲轴竖起,中间是一个木制的圆筒,狄公用手指捏住顶端,轻轻旋转,果然这中轴内有干坤。 他轻轻将打开的小口朝下,一个卷小小的绢布掉落了下来。 「陛下,这应该就是了。」狄公将绢布递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将绢布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狄公发现女皇一向凌厉坚毅的目光竟然变得温和甚至温柔起来,他试探的问道:「是先皇的笔迹?」 「不,是太宗皇帝的手书。」武则天没有转身,将绢布拿到近前,轻声念到:「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知载舟覆舟之理,方能坐拥天下,万民归附。」 「就这些?」狄公奇道。 「就这些,这似乎是太宗皇帝阅读兰亭之后的感想?」武则天有些纳罕,转身将绢布递给狄公,问道。 狄公接过绢布,又反覆看了看,这张绢布上的确只有这些字迹而已,他仔细琢磨了一会,道:「陛下,微臣以为这的确是太宗皇帝读兰亭之感想,并写于捲轴之内,告知后人要以百姓为重,方能守住天下。」 武则天笑道:「未必吧,朕不信太宗皇帝在如此重要的遗物之中留下的只是几句治国之道!来人,将李贤带来!」 门外的武士应了一声,李贤太子应声而入,在武则天面前你跪拜道:「儿臣参见陛下!」 武则天的心中一阵颤抖,然后定了定神道:「朕的好儿子,竟然学会假死来骗朕了!」 「儿臣知罪,任母亲责罚!」李贤将头低下,等待武则天的处罚。 「算了,你也是身不由己,起来吧!」 武则天摆了摆手,示意他来到书案前:「李贤,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李贤起身凑上来,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是王羲之的《兰亭》真本啊!」 「没错,这就是你父皇一直视若珍宝的兰亭真本,但是朕让你看的却不是这兰亭真本。」武则天的眼神又恢復了女王般的凌厉,她逼视着李贤道:「你的父皇在驾崩之前一定告诉了你关于兰亭中的秘密,一个足以让你推翻你的母亲,恢復李唐天下的秘密!」 李贤心中一惊,却并不慌乱:「回禀皇上,儿臣的确从父皇那里听过这个秘密,只是皇上一直没有问起,所以儿臣不敢妄言。」 武则天心中不禁暗暗赞嘆,朝臣皆言李贤忠实厚道,甚至天真迂腐,没想到他也能临危不乱,对答如流。 可武则天却不想轻易让他过关,她将绢布条交到李贤的手中,道:「这就是太宗皇帝给你们李家子孙留下的惊天之谜,现在朕要你解答给朕听!」 李贤将绢布接了过来,匆匆浏览一遍,眉间一喜,转身从寝宫的书架中拿出了一副地图,又细细查验了一番,胸有成竹地说道:「皇上,儿臣已经知道了太宗皇帝所说的秘密!」 「哦?狄阁老都没有看出,你是如何看出的?」武则天有些怀疑地问道。 李贤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狄公一眼,狄公笑道:「老臣已经是老眼昏花,看不出其中的奥妙自然是正常的,毕竟我也不是李姓的子孙嘛!」 李贤笑着点了点头:「皇上请再细细揣摩这几句话:「仰观宇宙之大」,宇宙之大者,「广」也;「俯察品类之盛」者,「通」也;「知载舟覆舟之理」,其实是太宗皇帝经常给我们的教诲有关:太宗皇帝经常说,前朝的隋炀帝杨广开挖大运河其实是利国利民之举,可是他却利用大运河满足自己的私慾,最终引起了民变,故而才有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而大运河的名称大多是渠,如广济渠,通济渠,所以第三句话暗指的是「渠」,前三句话暗指的地点就是「广通渠」!」 第105页 「广通渠?」武则天眼前一亮,紧接着问道:「那后两句呢?」 李贤笑道:「儿臣想这后两句狄阁老一定已经知道了吧!」 狄公拱手道:「有了太子殿下的提示,老臣也猜出了一二。」 「那怀英你来说。」武则天道。 「太子已经猜出了太宗留下秘密的地点在广通渠,陛下您知道,广通渠位于旧都长安与潼关之间,绵延数里,所以这秘密的重点就落在了后面二字。 「方能坐拥天下」,坐拥天下者,「镇」也;「万民归附」,太宗皇帝以水喻民,故最后一字为「水」也。所以五个字连起来是:广通渠镇水。」 「镇水?」武则天恍然大悟:「原来秘密竟然在这里!」 「没错,镇水乃是沉入水中的镇物,多是吉兽形象,以保水道平安,这秘密应该就在这镇水兽身上!」狄公也道。 「按照这本图集的记载,这镇水兽其实并不是太宗皇帝放下去的,而是隋文帝杨坚于开皇四年命宇文恺带领工人修建的,那镇水兽就是广通渠建成之时沉入了「大兴城」一端。」李贤一边翻阅图集一边说道。 「李贤,怀英,朕命你们前去长安取出镇水兽,查明真相!」武则天道。 第61章 前朝遗宝 武则天从九龙灌浴屏风之中取出了两块玉佩,将其拼合在一起,交到了李贤手中:「贤儿,这就是你父皇打算传给你的团龙玉佩,此玉佩遗失多年,幸得怀英多方寻访,才重新回到了皇城,现在朕正式将它交给你,希望你好好保管!」 李贤双手颤抖着接过团龙玉佩,贴身放好,然后跪拜道:「多谢皇上!」 武则天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朕的臣子,你是朕的儿子。」 李贤有些惊愕,但还是重新跪拜道:「多谢母后!」 武则天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身对狄公道:「怀英,此行你带上元芳、如燕和曾泰,朕赐你便宜行事之权,等你调查完毕,向朕如实復命即可。」 「臣,遵旨!」狄公拜谢。 「还有,朕让李贤和你同去,他久闷深宫,让他跟你去散散心也好。」武则天继续说道:「替朕照顾好太子。」 「臣,这就去做准备!」狄公领命而去。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在西行的船头上,太子李贤面对滚滚波涛,不禁低声吟诵道。 「大矣造化功,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狄公在身后微笑着轻松吟诵道。 李贤微微转身,拱手道:「狄阁老您吟诵的是王羲之的兰亭诗?」 狄公亦回礼道:「太子圣明,不知太子可通这几句的意思吗?」 李贤稍稍颔首:「王右军赞嘆造化之功,看着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等等都沐浴在灿烂的春阳之下,平等地享受着造物的恩惠,那么生动繁复,又那么和谐统一,不禁涌起一种万物均齐的情愫; 而且作者感到自己也作为平等的一员回归到这无限和谐之中,与万物相互融合亲近。」 「看来太子您对兰亭诗有很好的理解。」狄公道:「万物和谐统一,其实都归于一个「道」字:行事做人,合乎「道」,则万事皆可顺心如意;逆「道」而行,不仅举步维艰,而且早已註定了失败的命运。」 「狄公您是在为皇上当说客吗?」李贤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狄公请您放心,李贤并没有要反对皇上的意思,如果有,我就不会竭心尽力地将兰亭的秘密破解给皇上听了。」 狄公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您多虑了,臣并不是在为陛下当说客,而是在为李唐江山当说客啊!」 李贤眉宇微微一皱,问道:「此话怎讲?」 「老臣所说的「道」,乃是天下大道,并非代表皇上。何为道?太宗皇帝不是早就有了定论吗? 爱惜民力,以仁治国,方能天下归心,上天才会保佑我风调雨顺。过度杀伐,人祸四起,则上天震怒,要降下天灾来警示。」 狄公来到李贤的身边,望向那奔流不尽的河水,轻声道:「无论是武姓也好,李姓也好,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天道就将保佑人主。如今南疆与北疆刚刚平定,人心思定,殿下您当作出表率,毕竟您还是陛下亲自立的太子啊!」 李贤的眉宇渐渐舒展开了,他回身对狄公深鞠一躬:「感谢狄公的指点,李贤明白了!」 「大人!我们到了!」李元芳正在桅杆上的观望台,大声地对甲板上的狄公喊道。 狄公放眼望去,一座繁华的城市已经露出了模煳的影子,那就是长安了! 「恩师!」曾泰带着如燕也向狄公走来,「咱们何时上岸?」 「咱们可能不用进长安城,我已经让地方府衙派出一个老河工给我们指引方向,几百个民夫帮我们打捞镇水兽。」狄公轻抚长髯道。 「前方就是长安渡口了,接应咱们的人已经到了,他们正在码头上等着吶!」李元芳在观望台上对众人道。 一盏茶的功夫,狄公的大船停到了码头之上,一位白髮老者向狄公拱手道:「船上可是狄仁杰大人?」 「老夫正是!」狄公还礼道:「老人家您怎么称唿啊?」 老者哈哈大笑:「您是官老爷,想咋喊都行啊!不过他们都喊我老何!」 第106页 「老何真是个爽快人啊!」狄公也哈哈大笑起来,船上众人都不禁莞尔。 老者上了船,对狄公道:「听说您老要打捞这广通渠的镇水兽?」 狄公道:「是啊!但是这镇水兽是前朝沉入水中的,所以这具体的位置还要您老指点才是啊!」 老何倒是当仁不让,呵呵一笑道:「要说这广通渠乃是前朝开皇四年命宇文恺率领水工开凿的,当时我还不到十岁。 我的父母参与过广通渠的开凿,我亲眼见过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羊,可又不像羊的东西,因为它的角长在鼻子后面,而且只有一只。」 「老何啊,那可不是羊,是犀!」狄公笑道:「相传当年汉朝的曹操就曾经用犀角杯磨成粉为百姓治疗瘟疫,犀角说的就是这个动物。」 「还有这么多说道啊!」老何略有惊讶,然后转身指着码头道:「这个渡口就是前朝在竣工之时组织祭祀大典的地方,这石犀就是在这里沉下去的!只是老何我不明白,朝廷为何要捞这镇水兽啊?」 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狄公却微微一笑道:「老者你有所不知,最近皇上梦到了这广通渠中有神异之事,梦中有仙人指引,让我们将这镇水神兽打捞起来,在上面刻上真言,才能永保这广通渠风平浪静啊!」 「原来如此!」老何笑道:「那让民夫上船,咱们往下游去找找!」 「老何?你不是说当年镇水兽就是沉在这里的吗?为和要去下游?」李元芳奇道。 「这位后生你有所不知,镇水兽已经沉入水中多时,虽然十分沉重,却免不了要跟着水流发生移动,所以要顺着水流去找,才找得到嘛!」老何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道。 「哈哈,李元芳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如燕咯咯地笑起来,引得众人一阵闹笑。 众人顺流而下,让民夫严密搜索,却一无所获,老何奇道:「从前有船在这广通渠中翻覆,老何我也是经常组织打捞,从未失手,缘何今天总是寻不到,难不成这镇水兽真的是成了精?和我们玩起捉迷藏来了?」 狄公思忖了一会道:「老何,当时沉下镇水兽,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老何想了想,勐地一拍脑袋:「的确!当年我父母曾经谈论过,平常的镇水石兽只需要几十人,辅以绳索滑轮即可抬起,可当时的镇水兽却动用了几百人,方才安然放入水中,当时的官府告诉我们,这石兽沉重无比是因为前朝的皇帝请高人给石兽施法,石兽身上带了法力,才沉重无比!」 「这就是了!」狄公微微笑道:「您按照石兽的重量去估算这镇水兽偏离沉水地点距离,所以才不能寻得,不如咱们将搜寻距离从码头开始,往下游去找,说不定能够找到。」 「还是狄大人您见多识广,说得有理!」老何对众人道:「弟兄们,咱们从码头开始往下游找!」众人皆从水中上船,回到了码头,又纷纷下水搜寻。 不出一个时辰,一个民从水中跃起道:「老何!放绳索!」 老何拍手道:「妥了!」遂唿唤其他民夫一起下水,将碗口粗细的绳索带了下去,然后潜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如燕悄悄来到狄公身边道:「叔父,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里面的秘密?」 狄公敲了一下如燕的额头,笑道:「机灵鬼,现在还不可说!」 如燕吐了吐舌头,李元芳在身后笑道:「又说错话,吃了个板栗吧!」 如燕气鼓鼓地拧了李元芳一把,一扭身回船舱了,曾泰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说话间,几个民夫已经浮上了水面,老何在码头上已经吩咐其他民夫架起了高架滑轮,水中的民夫将几股大绳连到一根铁链,正准备将水中的绳子绕在滑轮之上,狄公在大船上对老何道:「老何,我让我侄子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老何隔岸道:「那可如何使得?列位都是贵人。」 「使得,使得!」狄公笑着转身对李元芳使了个眼色,李元芳点了点头,从船上一跃而下,从民夫手中接过铁链,然后双足勐点水面,凭空生出一股力道,硬是托着这一人一链跃上了高架。 元芳将铁链穿过滑轮,顺着高架滑了下来,身上竟然没有沾湿。 民夫们都看得呆了,老何不禁大声喝彩道:「这位大人好手段啊!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小子们,赶紧合力将这镇水兽打捞起来!」 李元芳与身后的几百位民夫一齐拉动铁链,只见水中翻滚出一阵浓稠的泥雾,狄公、曾泰、李贤与如燕都不禁凑到围栏边仔细观瞧,岸上老何不停地给民夫们打着拍子,眼见镇水兽已经露出了轮廓。 突然老何大吼一声:「起!」众人一起用力,水中一个巨大的犀牛破水而出,老何命人将铁链固定住,李元芳用绳索横向套住捆绑镇水兽的绳头,将神兽平行拉动,身后的几百位民夫配合着将铁链缓缓放下,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将这尊镇水犀平稳地放到了地上。 「这尊大傢伙,恐怕不下万斤啊!」老何拍了拍镇水兽,不禁嘆道。 「是啊!老何,谢谢你,不过你们忙活完之后要赶紧离开,我们今晚就要对镇水兽施法,普通人是不能靠近的。我已经安排好地方府衙,你们直接去领赏钱即可!」曾泰对老何道。 老何点了点头,带着民夫们离开了。李元芳则调动从京城带来的卫队,在十丈之外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 第107页 众人在船上用过了晚饭,等到天黑,李贤太子、狄公、元芳、曾泰和如燕打着火把来到巨大的镇水兽前,一股庄严肃穆之感霎时萦绕在四周。 镇水兽约有二人高,有一只小船的长度,巨犀眼目凸起,巨角向天,十分威严。 狄公围着这巨犀转了一圈,用手轻轻擦拭掉镇水兽身上的泥沙,露出了一层青黑色的外皮,「元芳,把你的剑借给我一下。」 狄公对身后的元芳道,李元芳抽出幽兰剑,递给狄公,狄公用剑在镇水兽上轻轻一刮,青黑色的岩石竟然露出了像白瓷一样的玉色。 李元芳凑上来,轻轻用手扣了扣,「大人,这镇水兽是瓷的?」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若是陶瓷的,恐怕在搬运中就碎了吧!」 「不!」狄公摇了摇头,「这秘密恐怕还不在这里。」说完拿幽兰剑往白色的陶瓷上轻轻一叩,瓷片卡啦一声碎了一小片,狄公将火把拿近,一束金光从里面越了出来。 「是金子?!」李贤就在狄公身后,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缺口,不禁低声惊唿道。 「没错,这就是当年需要几百人将它放到水中的原因。」狄公点头道。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李元芳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向狄公问道。 「以浇筑之法将模具浇入金水,待金水凝固之后,在外面包上白膏泥,然后烧制成瓷外壳,这就形成了密封空间将里面的金子完全包裹,为了防止搬运中瓷外壳破碎,也为了遮人耳目,又在外面包上了一层铜皮。」 狄公一边说,一边用手摸了一下外壳,「你看这青色就是铜质外壳锈蚀地痕迹。甚至在外层可能又抹上了其他东西伪装成石质,这就是老何父母明明看到是石质的镇水兽,却要发动几倍的人力去搬运的原因。」 「狄公那咱们如何处理这镇水兽呢?」曾泰问道。 狄公转身正色道:「皇上在出发前已经下了密旨,这个秘密如何处理,全凭太子做主,现在请太子明示。」 李贤不禁向后退了两步:「让我做主?」 「是的!」狄公点了点头。 第62章 牧守天下(大结局) 李贤静静地看着这头露出金光的镇水神兽,转身来到了广通渠边,望着滚滚的水流,轻声吟道:「前朝黄金何深埋?后辈落难有资财。镇水未出隋朝灭,民心方是万世财!」 突然,李元芳大惊,对李贤吼道:「太子小心!」嘴里一边喊,一边抽出宝剑向太子冲去。 话音未落,在水中冲出了一个黑影,手持利刃,狠狠地向李贤刺去! 李元芳心道不好,黑影已经将利刃架在了李贤的脖子上,背对河水,对众人道:「武则天既然害死我的夫婿,我就要杀了她的儿子抵命!」 狄公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蒙面的黑影,「温夫人?你怎么会到这里?」 「没错!是我!」黑衣人摘下了面具,正是刘府的温夫人。 「温夫人!冤冤相报何时了?万虎的死是因为他的主子。他其实不用死,他的死完全是为了让你有一条生路,你今天杀了太子,朝廷定会追杀你,万虎岂不是白白牺牲吗?」李元芳仗剑道。 「既然心爱之人已死,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温夫人的剑已经划破了李贤的脖子,鲜血顺着细小的伤口流了下来。 「温夫人!你放了太子,我让卫士退开放你走!」狄公急忙说道。 「狄大人,我今天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温夫人冷笑道:「母子连心,武则天我今天就用你儿子的命,为万虎抵命!」 「这位夫人,如果你觉得我死了母后会觉得伤心的话,你就下手好了。」李贤嘆道:「她不会在乎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太子的,但如果杀了我能够平息你对大周的仇恨,让你能够安心的过完这一生,你就动手吧!」 「狄阁老!如果今天我死在这位夫人的剑下,请不要为难她,母后欠下的杀孽太重了,就让我这当儿子的代她偿还吧!」李贤又对众人道。 「你?!」温夫人惊讶的看着李贤。突然,她感到身后一股杀气直逼过来,她赶紧侧身躲过,肩膀还是被刺了一剑,只得放下太子,举剑迎战。 「如燕!」曾泰惊喜地喊道:「你什么时候偷偷到她身后的?」 「当然是我与刺客说话的时候!」李元芳笑道。 众人扶起李贤,那边如燕已经将温夫人逼的步步后退,李元芳此刻也加入战团,瞬间就将温夫人制服。 「既然落在你们手上,要杀便杀吧!」温夫人恶狠狠地说。 「各位,放她走吧!」李贤已经包扎好了脖子上的伤口,轻轻走到温夫人身边,将她扶起来:「这位夫人,你走吧,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离开这里,好好的活下去。」 「即使你放我走,我也不会感激你们的!」温夫人道。 「我李贤何德何能让您感激,只希望你能够爱惜自己,人生如白驹过隙,何其短暂,仇恨不应该充斥你的一生啊!」 李贤微笑着为温夫人解开了绳子:「我被母后软禁了十几年,时刻都有被诛杀的危险,可我并不恨她,因为她让我知道了自由是多么的可贵,生命是多么的美好。 我每日在太子宫种瓜种菜,并不是要向她示弱,让她对我放下戒心,我只是想像一个普通的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去感受这生命与自然的美好。」 第108页 温夫人愣愣地看着这个淡然的年轻人,神情逐渐松弛了下来,她沖李贤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生活,但是我的后人一定会为万虎报仇的!」温夫人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摸向了自己的腹部。 「走吧,孩子是没有错的。」狄公从身后拿出了一包碎银子:「找一个远离是非争斗的地方,好好养育你的孩子。」 温夫人接过银子,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叔父,这个女人真的不会再来报復吗?」如燕有些不信。 「我也不知道,希望她顾及自己的孩子,放下仇恨。」狄公望着远去的温夫人:「放下仇恨,迎接新生命。我相信,未来总是可以期待的。」 狄公继而对众人道:「我想太子已经想好了这批前朝宝物的去处。」 「恩师,太子的意思是?」曾泰与众人都是十分疑惑。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狄公说着看向了李贤,李贤微笑着点了点头,狄公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推断,这是前朝隋文帝为了防止后世子孙落难而准备的财宝,可惜这财宝还没用到,隋朝就已经灭亡,其实隋文帝不明轻重,他直到死的时候也不知道:给后代留下财宝,不如给后代留下稳固的民心啊!」 「可惜他的儿子隋炀帝是个败家子,横徵暴敛,弄得民不聊生,隋朝只传了两代就灭亡了!」曾泰道。 「我懂了,李贤太子的意思是要将这黄金用在安抚百姓身上!」如燕恍然大悟。 「是啊!」李贤转身道:「南疆北疆经歷过这么多变乱,百姓与将士甚苦,我打算将这黄金的一部分发给将士们,另一部分犒劳边疆的军民,让他们安心为我大周戍边,另一部我想带在身边,走遍这大周的疆域。 因为我大周不仅仅是神都一隅,还有许多地方,百姓生活疾苦,子女缺少教化,我要用这些钱大兴水利,劝课农桑,兴办太学,让大周境内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太子您这恐怕……」曾泰忍不住道。 「曾大人您一定想说李贤此举有收买人心,谋夺天下之嫌吧!」李贤微笑道。 曾泰自知失言,赶紧道:「臣不敢!」 「曾大人您不必如此。」李贤回到镇水兽边,抚摸着这沉寂数十年的宝藏,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母后因此而猜忌李贤的话,就让她处罚我好了,即使母后站在我面前这样问我,我也会这么回答她。」 「这镇水兽中有黄金一事恐怕保密不了多久,如太子有意救济军民,还要早作打算啊!」李元芳道。 「可这么大的镇水兽,如何运回神都呢?」如燕抱着脑袋说道。 李贤神秘地一笑:「自然是用船。」 「这得多大的船能够将镇水兽盛放的下,即使盛放的下,也很容易翻覆。」曾泰担忧道。 狄公笑道:「就算不容易翻覆,将镇水兽放在船上也会引起怀疑。」 「连您老也觉得用船不靠谱啊?」如燕道。 「但我想太子殿下说用船并非是常人的用船之法吧!」狄公看向太子,问道。 李贤点了点头:「一艘船恐怕撑不起这镇水兽的重量,最少要两艘船并排而行。」 「还要两艘?」如燕瞪大了眼睛。 「没错,两艘船!」李贤点了点头:「我们将镇水兽綑扎起来,捆在两船之间,然后缓缓放置在水下,这样既保证了运输的稳定性,又能够让着镇水兽秘不示人,待我们到达神都码头,再将其打捞上岸即可。」 「妙啊!」狄仁杰道:「太子殿下之智果然高于老臣!」 「狄阁老您太谦了。」李贤拱手道:「只是咱们得速速安排才是!」 狄公拱手道:「太子殿下放心,老臣连夜安排,明天就启程!」 「李贤,这就是你处置这些宝物的方案么?」金殿之上,武则天读完了李贤的奏摺,面无表情地说道。 「回禀母后,这就是儿臣的方案,不知母后以为可行否?」李贤问道。 「不可行!」武则天回道:「你知道这大周疆域何其广阔,这区区一个镇水金兽又能够起到多少效果。」 武则天继续说道:「国库现在也十分紧张,朕已经命令缩减皇宫用度,节约下来一部分钱,你也一併带去。 但是这次要以狄公为主,朕将传旨命狄公为钦差,代天巡狩,安抚万民,你微服随狄公一同去。你还年轻,要多向狄公学习才是!」 「儿臣遵旨!」李贤跪谢道。 「李贤,你是不是想问朕为何不让你来立这功劳?」武则天问道。 「贤儿不敢妄揣圣意!」李贤道。 「母子之间何须虚言,直说便是。」武则天道。 「儿臣遵命!」李贤拱手道:「现在朝臣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儿臣,一派支持武承嗣大人,母后是怕让儿臣立下这功劳会告诉武姓朝臣一个信号,导致两派实力不均,引发变故。 狄公忠正耿直,不偏不倚,母后命他来做这件事,不会引起两派的争论。 而母后让儿臣微服跟随狄公的目的,一来是保护儿臣的安全,二来是让儿臣向狄公学习如何勤政爱民,处理政务。 儿臣久居深宫,不问政事,仁孝有余而智略不足。母后您是希望儿臣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长啊!」 第109页 武则天满意地点了点头,「李贤,你的确成长了不少!朕本以为你只是一个犹豫孱弱的孩子,现在朕终于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太宗皇帝的影子,你记住:不计一时之势,积水成渊,聚沙成塔,谋事万无一失,当断则雷厉风行,这才是为君之道!」 「儿臣谨记!」李贤拜道。 「去将狄公和元芳他们叫来。」武则天对李贤道。 不一会,狄公、李元芳、曾泰与如燕都跟着李贤进了大殿。 武则天道:「怀英啊!朕已经准了李贤的摺子,但进行了一些修改,这次巡视朕命你为钦差,代朕巡狩天下,安抚军民,李贤则微服作为你的随从,伴你左右。纵观这满朝文武,朕只能放心将太子交给你啊!」 狄公微微有些吃惊,但还是躬身施礼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保证太子的安全。」 「不仅要保证太子的安全,还要让他学会更多处理政务的方法和手段!」 武则天摆了摆手:「怀英,朕希望你此行不仅是安抚军民,如果遇到一些贪官巨恶,鱼肉百姓之辈,你可凭朕圣旨,便宜行事。」 「臣,遵旨!」狄公道。 「哦对了,说完了这些烦心事,朕给你们说点开心的事。」武则天对众人道。 「陛下,是什么开心事?」如燕赶紧问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武则天笑道。 「是不是颉利可汗派人来了?」狄公问道。 「真是个老狐狸!」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颉利可汗派他的王储拔汗那带了礼物前来朝贡,与我大周重新签订和平协约。拔汗那说了,他奉颉利可汗之命要来看望你这位老朋友,顺便向你学习我汉朝文化。」 「看来我北疆的问题已经圆满解决了!」狄公笑道,众人也欣慰不已。 「为表示我大周的诚意,朕已经传令,明日在皇宫举办宴会,为拔汗那一行接风洗尘,所有大臣都来参加。」武则天道。 「臣等遵旨!」众人叩拜。 第二天,整个皇宫里张灯结彩,拔汗那正焦急地等在宴会大厅之中,只见一位白髮长髯老者从大厅外被胡喜乐迎进来,老者精神矍铄,满脸笑容。 只听得胡喜乐一边走,一边对老者道:「狄阁老您今天来的真早啊!」 拔汗那赶紧迎上去,躬身便拜:「突厥王储拔汗那拜见狄阁老!」 狄公赶紧将拔汗那搀扶起来,见着年轻人果然与颉利可汗有几分相像,便笑道:「王储殿下您太客气了,您是突厥王储,和我大周太子是同等级别,理应老臣向您行礼才是啊!」 拔汗那搀扶着狄公坐下,恭敬地说道:「狄公此言差矣,拔汗那虽是突厥王储,但是您是父汗的救命恩人,又是父汗的挚友,拔汗那待您应该像父亲一样尊敬才是!」 狄公笑了笑,问道:「颉利可汗还好吗?」 「父汗他身体康健,前几日还带领鹰师与北疆的王孝杰大将军与梁王陛下合力击溃了叛乱的莫啜。 父汗告诉拔汗那,两国的和平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所以拔汗那便向父汗请命,带上礼物前来朝贡,重修两国之好。」 拔汗那继续说道:「父汗还说,一定要让我来拜访一下他的救命恩人,并向您学习汉朝文化与大周的治国之术。 突厥与大周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突厥的和平稳定,对于大周来说也是十分重要啊!」 「颉利可汗果然是一代明君!」狄公夸奖道:「只是这学习讨教,恐怕老臣不敢当啊!」 拔汗那拱手道:「拔汗那听闻狄公最近要代天巡视,安抚军民,拔汗那请求与狄公同行,向您学习治国富民之术。」 「这……」狄公有些犹豫。 「怀英啊!朕看着拔汗那如此诚心,你这徒弟恐怕要收定了!」身后众位僕从簇拥着武则天来到了大厅之中,武则天笑道:「既然拔汗那有学习我大周文化的愿望,我大周与突厥又是友好邦国,怀英你就带着他一同去吧!」 狄公点头道:「臣,遵旨!」 「众位爱卿,咱们为两国重归于好,为百姓安居乐业,共同举杯!」 武则天举起金杯,对众人道,大厅中一时觥筹交错,热闹不已。 第二天,武则天亲自将狄公一行人送到神都洛阳的码头之上。 临行之时,武则天将狄公留在最后,对狄公道:「怀英,你年事已高,却还要为朕奔波,朕实在不忍。」 说道这里,武则天悄悄压低了声音:「只是朕收到凤凰的密报,最近大周境内出了许多怪事,朕觉得非同小可,只能派你前去查察。 凤凰将潜伏在你们身边,随时在暗中相助,详细的情况我已经写在密旨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示人,即使是李贤也一样。」 狄公点了点头,高声道:「请陛下放心,狄仁杰定不负皇恩,为大周的和平安定鞠躬尽瘁。」 「怀英!好好保重!」武则天将狄公送上了船,仍不忘叮嘱道。 狄公向岸上众人挥了挥手,身后一轮旭日已经高高地挂在了桅杆顶端,在岸上震天的号炮声中,大船升起船锚,向水天交际的远方缓缓驶去…… (全文结束) ——兰亭疑案续集正在创作中—— 狄仁杰之兰亭疑案暂时告一段落,末尾处说到狄公、太子与李元芳一行人下江南寻访民情,暗自接受武则天的委託调查江南发生的诡异事件,目前续集的故事梗概已经构思完成,小编正在努力的创作之中,不过狄仁杰系列的小说,小编还是要秉承精心打磨,细緻构思的方式,尽量让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情节都尽量趋近于完美,所以请大家不要着急,小小剧透一下,续集的创作将与武则天的无字碑以及干陵有关,这里又会又怎样离奇诡异的故事呢?敬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