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反派如何求生》 第1页 《穿书反派如何求生》作者:染千江【完结】 文案 若有人问:穿书之后抱主角大腿已经不能生存了吗? 南忘溪:本人现身说法,不能。 ——那怎样才能活到大结局? 南忘溪:和他决裂,嘲讽他、嘲讽他、不停地嘲讽他,然后自己变强变强再变强,千秋万代,一统仙道。 ——然后呢? 南忘溪:然后……他就会带着整个魔道来和亲了。 ——那,你和吗? 南忘溪:……he,love and peace。 全修真界都以为南忘溪和宗海魔尊林潮引有深仇大恨,魔尊更是放话:「南忘溪的命是我的,谁要是敢先于我取他性命,就是与我为敌。」 众人问南忘溪怎么看? 南忘溪:「呵呵。」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宗海魔尊不停碎碎念:「南忘溪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谁要是敢碰他我和谁拼命。」 当南忘溪知道自己穿越成一本修真小说中的反派时,他想起无数穿书文的套路,坚定地抱起了男主的大腿。 他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和男主做兄弟,谁知男主只是逢场作戏。 重来一世,他坚决和男主划清界限,哪料最后却不清不楚起来。 内容标籤:强强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忘溪┃配角:林潮引┃其它:相爱相杀 一句话简介:抛开男主后,我登顶了 立意:自立自强,自力更生 第1章 华丽的宫室中,黑底金纹的仙器化为一个个圆形套索,将一个人牢牢禁锢住,他头颅无力地低垂着,宛如被标本针固定着的标本,只不过这个标本还有唿吸。 南忘溪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躯干四肢被紧紧束缚着,刚开始他也尝试挣扎过,但这种等级的仙器即便是灵力充足的他也挣脱不出,更何况此时灵力全无的他。 一名少女自巨大的白鹤青松屏风后缓缓走来,她见南忘溪竟然睁着眼,开心地笑了起来,「南修士的神魂果真不凡,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她的脚步轻盈,幽蓝色的裙摆上,金线绘制的法阵随着她的步伐摇摆,洒下一道道金辉,静立时是夜幕点星河,行动处是良夜扑流萤,美极妙极。 南忘溪无心欣赏她的美,他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水,身上的衣物也已被浸湿,两世以来,唯有这个女人带给他的痛苦让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我说过了,我背后没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势力,若我有,我又怎会被你囚禁此处?」南忘溪久未开口,此时声音难免喑哑晦涩,但他的一字一句却说的清晰肯定。 少女清丽的面庞露出个不置可否的表情,缓缓说道:「南修士这话可有不对之处,怎能是我囚你于此,我也不过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罢了。」 南忘溪不信她所言,「你说的那人是谁?」 「这个世上,有谁是最为了解你做的那些事?南修士心中难道就没有人选吗?你的那些预言,又都是启示谁的呢?」 她说着这些话,凑近了南忘溪的耳边,神似吐着猩红信子的美人蛇,几欲择人吞食。 南忘溪的身体颤抖起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穿越进了一本名为《神血临世》的修仙文中,更是在之后发现,自己竟穿成了一名炮灰反派。 若不是凑巧刚看完这部小说,他还不会记得自己的名字与书中的小反派一样,等他了解到自己身处一本小说中,除了新奇不可思议外,马上想到了众多穿书文的套路。 凡是穿越成了书中反派角色,只要抱紧主角的金大腿,必能平安活到大结局,南忘溪也不能免俗,毕竟这是大家都认同的路线。 所幸,他穿越来时就是一个小婴儿,之后渐渐觉醒记忆,当记起全部记忆时,和主角还没结识,更不用说是结仇了。 书中的主角林潮引在家破人亡,满门被灭至他一人之后,被飞羽宗宗主收入门下,之后便在飞羽宗修炼,而「南忘溪」则是书中的仙三代,嚣张跋扈,在原着中上演了无数次的修仙界校园霸凌事件。 十岁的主角入门之后,一度活在「南忘溪」的阴影之下,直到后来在一次秘境中杀死「南忘溪」。 而修仙文的套路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作为仙三代的「南忘溪」很显然就是那个小的,于是后来林潮引为了躲避追杀,不得不坠入魔道,才有了后文一统魔道的魔尊。 记起身在书中的南忘溪为了规避书中的反派结局,立志成为一名五讲四美的好少年好青年。 他友爱师弟妹,敬重师长;他不顾林潮引的冷漠,坚持和林潮引做朋友;他时刻谨记要保有一颗善心,坚定地把穿书文的套路走下去。 他甚至深入凡人的国度,将前世那个凡人也能创造奇蹟的世界中发展的经验传播给了他们。 尽管修仙界的人为此耻笑他与蝼蚁为伍,他也不曾放弃过楚国,而楚国也的确走出了迥异其他各界的道路。 南忘溪成为了林潮引的好友,他将林潮引真正地当成了自己的兄弟,林潮引亦如是。 至少,南忘溪是如此以为的。 「我和潮引几百年的情谊,岂是你区区几句话就能挑拨离间的?」南忘溪不屑道。 少女还是不以为意的表情,「南修士不信就算了,说起来,有件事不知南修士知不知晓?」 第2页 南忘溪闭上双眼,沉默以对。 「鹿野下洲失守,仙盟全面溃散,如今的战场早已扩大到五个洲了,九洲沦陷将成定局,而飞羽宗为了对抗魔修更是做了一件惊动修仙界的大事,南修士不好奇吗?」 南忘溪至今不知自己如何落入此女手中,他只知自己那日喝了一壶酒,此一醉再醒后就换了天地。 此时听她提起宗门,心内不由急躁了起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你是在放屁吗?」 少女娇俏一笑,「哎呀,南修士和凡人呆久了,果然太过粗俗了,非是我不想说,是我怕直接说出来,你接受不了啊。」 她又一次凑近了南忘溪,双眸紧盯着南忘溪的眼说道:「为了对抗魔修,飞羽宗化清长老并其余四位长老与百名弟子一起布下殉道阵,震动天下。」 南修鹤,南忘溪的祖父,号——化清。 南忘溪的身体细细颤抖起来,殉道阵之所以以此命名,是因为此阵用以放大修士自爆的能量,增大自爆的威力。 「那百名弟子听说修为也都至少是元婴期,可惜了,飞羽宗从此怕是要一蹶不振了。哦,据说战场在楚国,那楚国怕是也灭国了吧,凡人的生命就是脆弱。」 一瞬之间,南忘溪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他为之奋斗过的,他爱戴的,他和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繫…… 接连的打击让南忘溪目眦欲裂,他渐渐挣扎了起来,用干涩的喉咙大吼道:「你说谎!宗主不可能做下这个决定,你是骗我的!你这个骗子!不得好死!」 「你怎么能这样骂人家?这些事又不是人家做的,你要恨也该恨那魔修,恨那个发起仙魔大战的人啊。」 少女好整以暇,目视涂满蔻丹的指尖道:「你再猜猜,那个人是谁?」 南忘溪死死咬住嘴唇,他怕说出书中那个魔尊的名号,他怕那个人真的是…… 「他号宗海,你可要牢牢记住,下辈子要找他报仇啊。」 【「仙道不容于吾,此后吾当摒弃前尘,自入魔道,潮,水朝宗于海,吾号为——宗海。」】 「啊——啊——」撕心裂肺的吶喊声响彻整个宫室,宛如频死野兽的哀嚎。 「太吵了。」少女皱了皱秀眉,「突然想喝鸡汤了呢。」 说着她涂满红色蔻丹的食指点上了南忘溪的眉心,上一刻还在大喊的南忘溪下一刻就再无声息,少女满意地点点头:「看你这次还能不能坚持住,我必要知道你神魂的秘密。」 南忘溪只感觉一只力量巨大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双臂,浑浑噩噩的头脑知道,此时他的神魂已不在自己的身体中。 这是那个女人的能力之一,能够把人的神魂抽出,替换进任意动物的躯体中,经歷那个躯体的死亡,在死亡之后神魂依然不能逃脱,如果她想,她甚至能让那神魂经歷躯体腐烂的过程。 千刀万剐、骨肉分离、开膛破肚……这世间所有的痛他都已经尝尽了。 油锅里滚过、沸水里趟过、火焰山上炙烤过……这世间的险地原来都在厨房那一方天地中。 厨子拔除了手中紧抓着的鸡的颈羽,冰凉的刀锋破开了那细长的脖颈,放尽了那躯体中的热血,又把将要凉透的躯体浸入热水,拔去那一身羽毛。 那无力逃脱的神魂在这个脱去一切保护的躯壳中,他和它一样,失去了一切,赤条条于世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南忘溪再一次睁开了双眼,那少女搬了凳子端坐于他面前,手里端着一只碗。 见他醒来,少女嬉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中的勺子,「尝尝这碗鸡汤,厨子炖了整整三个时辰呢,当真美味极了。」 南忘溪怔怔望着眼前的鸡汤,那味道钻进他的鼻中,胃部剧烈地痉挛着,他忍不住低头干呕了起来,但早已辟谷的他并不能吐出什么。 「真扫兴,不喝了。」少女说着就摔了手中的那碗鸡汤。 这时,少女拿出了一只传讯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红润的唇角微勾,对南忘溪说道:「我们的魔尊来访,你不是一直不信嘛?为了让你下辈子不要找错人报仇,我们就一起好好看看魔尊大人的样貌。」 她的指间再一次点上了南忘溪的眉心。 …… 「宗海尊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是我的不是。」少女彬彬有礼地将人迎入一处花厅。 二人分坐两边,少女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抱上膝头,纤纤玉指揉捏着猫颈,一时分不清是猫儿的毛更白,还是少女的玉指更白。 见对面那人的视线一直看着猫儿,少女娇笑道:「我这猫儿娇气的很,它是最离不得我的。」 那猫儿睁圆了双眼,蓝色的瞳孔澄澈干净,倒映出来客的身影。俊逸的身姿、迤逦的容颜,一双凤目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是那个他此生最为熟悉的人。 宗海尊主牵牵嘴角,回道:「早有耳闻,我今日前来,只为一事,妙清仙子应该知道是何事。」 妙清仙子说道:「飞羽宗都要灭门了,没想到宗海尊主还操心宗内一名小小的弟子。」 「当初说好的,仙子莫不是要反悔?」宗海尊主的神情愈加冷淡下来,英俊的面孔不怒自威。 妙清感受着手下猫儿颤抖的身躯,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我还以为尊主不会关心一只狗的死活,没想到尊主倒是与他情义深重。」 第3页 「即便是一条狗,那也是我养成的狗。」宗海尊主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尊主何必将飞羽宗那些狗都杀了呢?狗不是越多越好?」妙清压下猫儿的挣扎,状似好奇问道。 「狗不需要成群结队,我只要一只狗,而我的狗只要认我一个主人就好了。」宗海尊主抬起眼眸,幽深不见底,「现在,你能把人交出来了吗?」 「好啊。」妙清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次会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妈问我为啥哭,我也不想泪如注。 收藏不涨菜鸡咕,天使沉默我无助。 恨不张口成诗赋,点墨皆无是我腹。 榜单之耻在哭诉,只求天使把我渡。 打滚求收藏啊收藏啊收藏啊! 第2章 2 南忘溪缓缓醒来,他正趴在林潮引的肩头,林潮引背着他,沿着一条下山的道路慢慢走着,悠然的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就像南忘溪只是喝了一壶酒,醉了那一场梦。 「怎么不用飞行法器?」南忘溪开口道。 林潮引在南忘溪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时南忘溪发问,他就回道:「我想试试背着你的感觉。」 「……为什么?」 「我们每一次去禁灵之地做任务的时候,都是你把我背出来的,那时候我就想着不知道背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林潮引笑了起来,他没有回答,南忘溪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感觉到他微微颤动的背,应当是愉悦的吧。 灵力缓缓地在南忘溪体内运行,这种感觉久违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当然,南忘溪上辈子根本没有灵力。 林潮引也不打扰南忘溪运功,只静静背着他在山间漫步,这山和别处的山也没什么不同,远处有白云低垂,耳边有鸟叫虫鸣。 不同的是,行走在此间的人。 林潮引身在青山心有猿马,只觉此时乃是他一生最为满足的时刻。 「放我下来。」南忘溪静静运功一周天,此时方如此说道。 林潮引放下他,转过身来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我这还有一些回春丹,你服用一些?」 南忘溪右手按在器纹之上,运转灵力,剑鸣乍响,他的重云剑陡然竖立在二人之间。 重云剑将近一人高的剑身,在二人间像是横亘了一道天堑。 「忘溪……」林潮引皱眉唤道。 「林潮引,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吗?」南忘溪直接打断林潮引未出口的话。 林潮引默了一瞬,接着说道:「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兄弟。」 【「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兄弟。」 ——「即便是一条狗,那也是我养成的狗。」】 「既如此,那就拔剑吧,为我这唯一的兄弟,宗海、魔尊。」 嘴里说着这些话,南忘溪心底却传来绵绵刺痛,当初他以为是高山流水遇知音,谁知最终竟是白首相知犹按剑。 「你都知道了?」林潮引闭了一下眼问道。 南忘溪说道:「若这是註定的结局,那你就拔剑吧,就当你尊重一下我这个唯一的兄弟。」 林潮引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他说道:「没有什么结局是註定的,我也不会对你拔剑,你若有气,你就杀我好了。」 南忘溪嗤笑一声,「你身负神血,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你,难道我连堂堂正正与你比一场的资格都没有吗?林潮引!回答我!」 林潮引也像是被激发了心底的怒气,他的眼底酝酿着欲择人而噬的凶兽,语气平淡问道:「难道就因为我成了魔修你就要杀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说捨弃就捨弃了?」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就可。」南忘溪此时亦是出奇的平静,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失去,不是他捨弃了什么,而是他从头至尾就没有拥有过这种不存在的情谊。 但心底的骄傲与自尊,让他发不出质问林潮引为何把他当狗的话,所以,他只问林潮引三个问题。 「飞羽宗于楚国国境内摆下殉道阵抗击魔修,是与不是。」 「……是」 「第三次仙魔大战是你主动挑起的,是与不是。」 「……是,其中原因我都可……」 南忘溪并不想听他有什么苦衷,他直接打断林潮引的话,接着问道:「就因为我的那些预言,你一直以为我身后有什么神秘势力,暗中防备着我,甚至……是与不是!」 林潮引不再回答,他的神情冷淡下来,「我没有做错什么,我要復仇,我林家满门性命、我的至亲,我不能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那些预言,我也问过你的,可你一直神神秘秘不肯多说什么,你告诉我一切都是梦到的,若你是我,你会信吗?」 他上前一步,逼近南忘溪,「无数人想要我的性命,饮我血食我身,难道我不该谨慎?你是我唯一的兄弟,是我最大的弱点,难道我对你不该无所不知?」 南忘溪不甘示弱,他对林潮引此番话亦有自己的解读,「所以在你利用了我那些预言达到目的之后,又企图榨干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林潮引道:「你身边所有的一切我几乎都知道,唯有这一点,我一无所知。我这样做亦是在保护你,我们身边有那么多虎视眈眈之人。」 第4页 这就是林潮引将他交给那个女人,让他受尽折磨的原因,之后再以这种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说在保护他,让他感恩戴德,招出身后的所谓神秘势力? 「我的至亲、我的友人……」南忘溪咽下喉头的哽咽,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被仇恨驱使的力量。 本以为自己已经逆天改命,谁知结局早已註定,他咽下涌到喉头的血腥气,说道:「我早该当如此,与你为敌,是我命中注定。」 林潮引的器纹中缓缓浮出照影剑,「假若你不想做我的兄弟,偏要做我的敌人,我也不能勉强,你既要战那便来战。」 这正是南忘溪所渴求的,如何能不应? 即便全盛时期的南忘溪也不能与身为主角的林潮引抗衡,更何况此时他刚刚恢復灵力,战况完全是一边倒。 他与林潮引并肩而战数百年,双方对彼此的能力心知肚明,若论世间最了解林潮引的人非他莫属,他又岂能看不出林潮引此时对他的手下留情。 然而林潮引虽没有杀心,但他有。 体内的灵力被他运行到极致,四肢百骸经脉内府无一不在哀嚎,但他不管不顾,他早已尝遍这世间的种种酷刑,这些躯体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灵气在他身边疯狂聚集,捲起的风拉扯着他的衣摆,高束的马尾在身后张牙舞爪,宛如疯魔般。重云剑碎成片片金斑,沖回他的身体。 他合身扑向林潮引,林潮引冰冷的神色微微讶异,看清他七窍竟缓缓流出鲜血,明显是自爆之态,不由大叫一声:「不要!」 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像是变得极为漫长,南忘溪清楚地看到了林潮引脸上的惊恐之色,他想:你怕什么?你有神血,我又伤不到你。 「我有杀心,不是对你,林潮引……一开始我就不该想要和你做朋友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抱大腿果然是不靠谱的操作啊。」南忘溪最后想到。 黑黢黢的夜晚,静谧的寝室内裊裊香气飘飘荡荡,青帐小床内突然传来少年压抑的喘息声,梦呓断断续续地让人听不清,然而其中蕴含的痛苦却不容错辨。 南忘溪额头冷汗密布,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识海也像被一只手剧烈搅动,眼皮沉重的怎么用力也睁不开,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一只手把他摇醒了。 床前掀开帐子的少年手里拿着一盏夜明灯,微皱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担心帐内的人,他问道:「忘溪你怎么了?是梦魇了?」 南忘溪看着眼前的少年人,胃里剧烈地搅动着,他一把挥开少年的手喊道:「滚!」 接着就趴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少年的情绪几度变换,最后维持在了面无表情上。 南忘溪平復情绪后,深唿吸几下,这才抬头看向那少年。 少年的手里依然拿着那一盏夜明灯,橙黄灯光印在他眼底,亮地晃人,紧抿的薄唇、不笑的凤眼让少年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乌黑的长髮松松垂在身后,身上的寝衣不见乱痕,是一副有良好睡姿的样子。 南忘溪对这少年再熟悉不过,但此时却觉陌生,只因为眼前这人,正是少年时期的林潮引,而他们明明早已少年不再。 「林潮引?」 幻觉?迷阵?若这是那个第一世的南忘溪,他第一想法是自己重生了或是做梦,但早已在这个玄幻的世界生活了几百年的南忘溪却不会这样想,他只会想到自己中了什么幻术或幻阵。 至于重生?或许是有的,但若是加上时间回溯却是闻所未闻的,即便是禁术也不可能实现。 「嗯,你怎么样?」眼前的少年说道。 南忘溪靠在床头,神情隐在帐子的阴影下,审视着眼前的俊秀少年,毫无破绽,的的确确是少年林潮引。 「不太好,我想喝水。」南忘溪慢悠悠说道。 林潮引转身去窗前桌上给他倒水,南忘溪仔细打量眼前的环境。 宽一米五的床榻,是他拿重云剑比着做的;青色的床帐,边角上有他刚学会引气入体时用食指戳出的小洞。 房内的布局也与他少年时期在幼新峰求学时的寝室内一样,隔断的屏风上还有他挥洒上去的墨点,边边角角,一些连南忘溪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在这里都明明白白。 「完美的幻境。」南忘溪暗想。 林潮引倒完水给南忘溪递到唇边,南忘溪接过来先是仔细地观察一番,接着又轻抿了一下,感觉都是真实的。 「明天什么课?」南忘溪手里捧着茶盏,抬眼看向少年林潮引。 「杨师兄的灵力运行法决,你可要告假?」 就连说话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样,这个言简意赅又冷淡的表情,正是林潮引一贯以来的待人态度。 以往南忘溪会觉得林潮引贴心,看他不舒服就主动提出为他请假,现如今南忘溪看到的却是他那淡漠的眉眼,哪里有看见友人不适之后的担忧。 感觉到体力渐渐恢復,南忘溪试着运行了一□□内灵力,发现他现在最多也就鍊气三层的实力,再一看自己的双手也是少年模样,看来这个幻境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神血降临》是以林潮引为主角的玄幻爽文,林潮引身有神血,这神血是林潮引前期最大的金手指,原文中林潮引能够在杀了「南忘溪」之后逃脱入魔道也是仗着神血保命。 第5页 神血虽然缺乏攻击力,但在林潮引意识到生命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却会自动启动,给予林潮引无死角的防御力,即便是大乘期修士也别想伤到筑基期引动神血的林潮引。 但神血也不是万能的,若是没有受到生命威胁,神血则不会启动,神血只保致命伤。 而林潮引的神血无论是前世还是在原文中,都是在繁花秘境中觉醒的。 既然如此,那林潮引此时并没有觉醒神血喽?那他就要尝试暴力破一下这个幻境了。 南忘溪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恶劣的弧度,笑容未落,手中的茶盏就滴熘熘地打着转朝少年林潮引的面门飞去。 第3章 3 破解幻境的方法大体有两种:其一,找到阵眼,破坏或改变阵眼;其二,大力破巧,将整个幻境都打破。 而阵眼又分静物与活物,不管怎样,南忘溪此时是没有能力打破整个幻境的,而他看此间唯一的活物怎么看怎么像阵眼,先破了他再说。 林潮引被南忘溪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侧头避开茶盏,但还是被水泼湿了鬓髮,而紧随茶盏其后的是南忘溪的拳头。 即便林潮引的应变能力不可谓不快,但他一没想到南忘溪突然发动,二不想还手伤到南忘溪只是一味躲避,躲过了茶盏与拳头,却没想到南忘溪中途变招。 南忘溪经过的战斗岂是少年时期的林潮引可比的?积累的经验只要百分之一就能完全压制此时的林潮引了,他变拳为爪,一下就扣住了林潮引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在了身下的床榻上。 坚固的红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潮引险些被这一下弄得闭过气去,但他很快就看清了形势,一手插向南忘溪的双眼,并提膝撞向南忘溪下腹。 南忘溪抓住林潮引的手腕,翻身坐在他胸前,一指戳在了林潮引的肩井穴上。 林潮引只觉半身麻木动弹不得,怒道:「南忘溪,你睡煳涂了?发什么疯?」 南忘溪压制住林潮引,此时方狞笑道:「适才还手的时候不很是毒辣吗?我果真看错了人,你年少的时候就如此狠绝了,我死得不冤。」 「你说什么鬼话?还是你真的要杀了我?至少你告诉我原因,让我死得明白。」林潮引不再挣扎,只睁着一双通红的凤眼看向南忘溪。 当你的对手是勐兽的时候,你可以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这是势均力敌的对战,但你的对手若是引颈就戮的羔羊,那就不是对战,而你亦是高举屠刀的屠夫。 南忘溪不想做屠夫,他看着林潮引潮红的眼角微湿的鬓髮,僵在了当场,即不想放过他,又不想这样没滋没味地杀了他。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南忘溪突然回过神来,这是幻境啊,又不是真人,杀了就破阵了,对着一个幻象心慈手软岂不可笑? 「这该死的幻境,竟还想迷惑本仙君,此时就破了你。」南忘溪说着就并指如剑刺向林潮引咽喉。 却不想这一下刺上了一项坚硬如铁的事物,定睛一看,正是林潮引的照影剑,原来刚才示弱的林潮引不过是缓兵之计,可笑自己还上当,当下也不再客气,重云剑自器纹中冲出,一剑噼向身下之人。 林潮引亦将照影剑缠重云剑而上,重云剑属重剑,剑身与剑柄约有四尺七寸,在这一米五宽还带床帐的小床上哪能施展的开,招式变不过来,只一下就将身下的床给噼了开来。 轰隆一声巨响在静谧的夜里尤其刺耳,青色床帐缓缓自上方飘下,床上的两人登时就滚作一团,床帐罩下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弃了兵器斗起了拳脚。 束手束脚的还没过几招,砰砰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外面有人喊道:「忘溪,怎么啦?大半夜的你们拆家了?」 接着不停地有人问起「没事吧」、「出什么事了」,嘈嘈杂杂,直到一声喝声传来:「都干什么呢?再不去睡明天早功加半个时辰!」 众人忙又给郝舍监解释了两句。 南忘溪自床帐中挣扎出来,脸色阴晴不定,这幻境好生逼真,竟连他的同学师长都变化出来了。 门外的人见屋内人久不回答,怕出什么事,郝舍监就直接破开了门,急忙忙绕过屏风一看,二人衣衫不整地在一片狼藉中正你压着我胳膊我别着你腿的难分难捨。 南忘溪见真的有一群人唿啦啦进来了,又都满脸奇怪地看着他们二人,细一思索,脸都绿了,林潮引也好不到哪去,一张俊秀的小白脸都像刷上了黑漆。 「荒唐!胡闹!」郝舍监怒斥:「你看看你们成何体统?床都闹塌了!给我滚外面去蹲着,天不亮不起来!」 南忘溪心想你这幻象也敢来管我?嘴一撇就要开嘲讽,被林潮引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说道:「忘溪他被梦魇住了,神智有些不清楚,还请郝舍监给他看一下。」 郝舍监半信半疑地上前搭上南忘溪的额头,南忘溪灵力不济,在筑基修士面前完全动弹不得,只觉一股灵力在他经脉中流转一遍,瞬间就神清气爽了。 「是有点经脉不畅,天亮你再去满春峰看一下,不要出了什么问题,暂时就先不要运功了。」郝舍监收回手说道。 回头见一众弟子眼巴巴看着这边,又见这两个弟子这样实在有伤风化,挥手就驱散了这群弟子,小弟子们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朝南忘溪挤眉弄眼。 第6页 郝舍监接着对南忘溪林潮引二人开始了引经据典地教育,南忘溪听得头昏脑胀,这种感觉对于少年时期的他再熟悉不过。 眼前的郝舍监也是变幻的完美极了,完全就是郝舍监本监,完美的都不像是幻象了,还有刚才的那群弟子,各个都是熟面孔,各个都神灵活现。 他又转头看向林潮引,林潮引早已拉拢了寝衣,只不过髮型却是凌乱了几分,一张俊脸青白交加,还有与南忘溪打黑架时被南忘溪挠出的划痕。 等郝舍监终于心满意足地放过他们之后,南忘溪才从晕头巴脑的状态缓过神来,林潮引早已回了自己床上拉上床帐,摆明不想交流的意思。 南忘溪看着散了架的床出了好一会儿神,接着身体渐渐颤抖起来,他脚步不稳地开了门走到院子里。 飞羽宗练气期弟子都在幼新峰,每天一同上下课,住在峰脚吃在峰腰,练功上峰顶,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宿舍群在峰脚向阳处建了几百个大院子,从甲一排到癸十,两人一间每个院子住满八个人,面积不大寝具自备卫生自理。 南忘溪曾经对这样的寝室生活再满意不过,那时候还想只要房门一关就是二人世界,好感度还不刷地飞起,主角的金大腿他是抱定了。 如今故地重游,他蹲下身,手抚上地上的一道划痕,那是被重云剑砸到青石地砖上留下的,他又走到门口在墙角边看见了赵小五的「到此一游」,他仔细探索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甚至发现了很多以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这真的……是幻境吗? 难不成自己又重生了一次?南忘溪极力按下自己颤抖的手,他要再看的多些才能确定,再多看一点,也许能看出这个幻象的破绽。 他朝院门外走去,郝舍监站在院外不远处,一双利眼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南忘溪,「怎么还不睡?大半夜想去哪?」 「睡?对,或许我该睡觉,这只是我不知飘到哪的魂魄做的一场梦,是梦就该醒。」南忘溪喃喃自语着,转身向寝室走去,他甚至忘了修士死后神魂亦不会独存于世,也忘了要反驳这幻境中的郝舍监。 林潮引不知何时又起了身,此时正扶门而立,他皱眉看着南忘溪,南忘溪只当他不存在,擦过他身边走了进去,也不管自己散了的床,胡乱拉过寝具朝地上一铺就躺了上去。 他双手放在胸前,双眼紧闭,姿态安详,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唿吸声。 林潮引站在屏风旁看了他许久,神情喜怒不辨,确定他睡熟了,这才走上前去捡起散落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南忘溪身上。 他摸着自己的喉咙,怔怔失神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自己床上。 翌日,天光大亮。 南忘溪躺在地上,睁眼闭眼了好一会儿,他的梦还没有醒吗?这不是梦吗?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幻境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胡乱穿了一身衣服,直直朝外走去。 「今天是文课。」坐在屏风后喝茶的林潮引见他出来,突然说道。 南忘溪不理他,径直出了门去,他知道林潮引的意思,飞羽宗武课穿收袖利落的劲装,文课穿宽袍大袖,重大节日穿精緻华丽的礼服,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弟子服,出错了就罚给同门洗衣服,对于他们练气期来说,这个惩罚也是很恼人的了。 林潮引这话显然是在提醒他穿错校服了,但南忘溪此时完全不在乎这些。 被撂下的林潮引端着茶盏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好一会儿才深深唿出口气,转身去衣柜找出一件素白的衣裳,撕出了一条领巾围在了脖子上,那领巾堪堪遮住了他修长脖颈上泛着淤青的指痕。 飞羽宗共八十一座山峰,每座山峰由绘制在底座的法阵托起悬于空中,高低错落的法阵散发出点点萤光组成九九大天演阵,庇护着整个飞羽宗。 由八十一座山峰组成的飞羽宗悬于碧落湖之上,天下第一湖碧落湖之中灵气充沛,而飞羽宗独享这份灵气。 水气蒸腾而上之时,飞羽宗各峰之间就架起了虹桥,身处其中云雾缭绕瑞气千条,堪称天上人间。 南忘溪从幼新峰一路看到了松鹤峰,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人,全部都是他们应有的样子。 直到见到化清道人,他的祖父——南修鹤,南忘溪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南忘溪的父母常年镇守镇魔界碑处,南忘溪可以说是由南修鹤一手带大的。 虽说修士之间动辄几百年上千年的寿命,但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于感情上来说或许会淡泊许多,但南忘溪祖孙二人却并非如此。 南忘溪自小就不是一般小孩子,他有着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即便初时不记得前世记忆,但在成长中也一点点想了起来,所以他总是较同龄人成熟一些。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身边的亲人唯有南修鹤,也是南修鹤给予了他无尽的关爱。 若论在这个世上和此时的南忘溪牵绊最深的人,当属南修鹤。所以,在听到南修鹤死讯的时候,南忘溪悲痛欲绝。 「怎么哭了?」南修鹤伸手拍了拍南忘溪的头,「可是在幼新峰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祖父替你出头。」 南忘溪摇头,他哽咽道:「祖父,你是真的吗?」 「祖父说的当然是真的,莫哭了,祖父还在呢。」 第7页 南忘溪知道他误会了,但此时他已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他只想伏在祖父的膝头痛快地哭一场,这也是他自前生被囚之后第一次哭泣。 第4章 受尽折磨的时候,南忘溪没有哭,得知亲友逝去的时候,南忘溪也没有哭。 被林潮引背叛的时候,南忘溪依然没有流泪。 他知道,眼泪只有在爱他的人面前掉才有意义,敌人仇人只会嘲笑他的泪水,耻笑他的软弱,他们只懂得欣赏他的痛苦,等着看他的笑话。 但他其实没想过要哭的,是眼泪它不争气,自己就流了下来,他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软弱,却又不知自己这一腔委屈该向谁诉。 南修鹤见南忘溪伤痛的样子,心中震怒,再用灵力一探查他的体内,竟是大喜大悲下心神大伤的情态,只恨不能立即手刃使南忘溪受伤的人。 现下却只能拿出各种灵药先给南忘溪餵了几颗,待稳住他的心神再说其他。 南忘溪被餵了一嘴的药丸子,又见南修鹤忧心不已的神情,勉强收住了眼泪,只不过心内还是一阵接一阵的酸麻,可谓是五味俱全。 待南忘溪收拾好心情,南修鹤才斟酌着问道:「可是和师兄弟们闹矛盾了?」 南忘溪摇头只说自己昨晚做了噩梦,一径握着南修鹤的手不放,自他过了十岁,南忘溪就从没有表现出对长辈如此亲昵的姿态。 须知,在这修仙界中,外貌早已不是判定一个人年龄的标准,虽说南修鹤已是做了祖父的人,但外形上依然是青年模样,平时宽袍广袖衣袂飘飘,鬓髮乌黑神情朗朗,看上去儒雅随和,但人却是极为护短。 南忘溪虽然心里对他亲近,但忆起前世后,也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小儿女姿态,更没有什么亲昵地举动了。所以,此时的模样越发显得不同寻常。 再加上南忘溪平时也是以社会主义好青年的标准要求自己,尤为懂事,这才让南修鹤此时忧心疼惜无比。 南修鹤亦知南忘溪神魂特殊,但忘溪在母体之中就是如此,神魂一诞生就与众不同,在这修真界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在南修鹤心中这就是他孙儿。 「祖父,你带我出宗门看看吧,我想出去走走。」南忘溪央求道。 南修鹤此时对南忘溪的要求无有不应的,当即就选了最为稳妥的飞行坐骑,带着南忘溪就出了飞羽宗。 他们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每途经一处凡人城镇,南忘溪就要下去走走,遇到修仙者聚集的城镇也去逛逛。 如此过去了七日,南忘溪才敢打消心中疑虑,确定自己再一次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十七岁这年。 他一时觉得那上一世才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一时又觉得那就是真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无论真假,南忘溪都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再不能走上那种结局。 若自己註定要做这个和主角作对的反派,那就做好了,既然林潮引从不把自己当作他的兄弟,那他何必陪他作戏? 撕开一切虚假的伪装,他不想着抱什么金大腿,林潮引也别想着从他这得到什么预知信息,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生而为人,谁甘愿做狗? 回到飞羽宗后,南忘溪就想着该怎么给自己换一间寝室,他现在看见林潮引就觉得厌烦,只恨不得躲他远远的,此生再不相见。 想到自己刚醒来那天晚上的混乱情形,再想到被自己噼成一堆烧火柴的床,他的额角就隐隐作痛。 数着幼新峰下的院门,很快就看到了那朱漆写就的「辛三」,只一瞬间,一股微妙的情绪就袭上了他心头。 那种情绪是故友重逢,是昨日重现,是镌刻着时光烙印的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着撼动人心的童谣。 南忘溪站在辛三院的门口,一时竟痴了。 直到一只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手唤回了他的神智,「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进去啊?」 「赵小五?」 「赵什么小五,不是说好了吗,以后都叫大名,你再叫我小名我就不客气了。」赵京墨略显不快地说道。 南忘溪笑笑,从善如流道:「京墨。」 赵京墨看看左右,小声道:「别叫这么亲热,林潮引没和你一起?」 「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南忘溪的神情淡了下来。 「不会吧?你们真的闹别扭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天,林冰冰那脸臭的呦,三尺之内人狗莫近。」 「林冰冰」是师兄弟们给林潮引起的绰号,只因他整天生人勿近的样子实在讨人嫌,南忘溪曾经极力打击这种给同学起外号的行为,所以一般情况下是没人在他面前叫林潮引这个绰号的。 赵京墨这人一向自诩有些小聪明,他此时在南忘溪面前提起这个绰号未尝没有试探一二的意思。 南忘溪不答他,看看旁边的辛二院,「走,去你屋坐会儿。」 现在的他实在不想进那间屋子。 「来吧。」赵京墨一边暗暗思忖着这俩人看来真出问题了,一边开了院门。 给南忘溪倒了一杯茶,赵京墨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他将这几天得到的线索归纳总结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不太靠谱的结论:「你们两个因爱生恨了?」 南忘溪险些一口茶喷他脸上,「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8页 「七月十号那天,你和林潮引发生矛盾,据说战况激烈到把床都震塌了。」赵京墨开始逐条跟南忘溪分析,「七月十一号早课,林潮引迟到你请假,当天林潮引脖子上围上了一条颈巾,脸上有明显指甲划痕,不能排除其他部位没有。」 「七月十二号,林潮引去外雾峰订了一张新床,要求只一个——结实点。」 「七月十三号,林潮引在辛三院院子里独自呆到三更天,你彻夜未归,第二天武课时林潮引失手伤了李殊之,据说是因为李殊之背后说你被林潮引干得下不来床了,所以请了这么几天假。」 「七月……」 南忘溪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挥手打断赵京墨的话,「停停停,我不想知道林潮引每天都做了什么。」 赵京墨一脸「你看你看」的表情,「以前你都恨不得把林潮引拴自己裤腰带上,整天潮引长潮引短的,如今连人家名字都不想听了,还说不是因爱生恨。」 他又凑过来,一脸神秘地道:「是不是你跟他告白了,然后他欲拒还迎把你吃了之后又提上裤子不认人,然后你就生气噼床走人了?」 「我是直男!」南忘溪下意识一拍桌子怒道,之后他又沉默下来。 上一世他就听过他和林潮引的闲话,但这些在他看来都稀松平常,第一世的时候,他在网上看到的插头和插座都能组cp,他和林潮引这算什么。 「直男是什么玩意儿?」赵京墨对南忘溪嘴里的新词很是感兴趣,很想打开这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南忘溪不想和他纠结有关于「直男」的问题,直接说道:「以后不要再和我说林潮引什么的了,我不想听。」 赵京墨闻言左手握拳击了一下右手掌心,「那林冰冰完了啊,还不得被欺负死了。」 他这话就让南忘溪不解了,「谁会欺负他,躲着他还来不及吧?」 南忘溪这话是想到自己以后的下场,才有感而发的,不想赵京墨却是误会了,直接说道:「你这不是很清楚嘛?没有你大家躲着他还来不及,除了你,你看他还有什么朋友?」 「我看大家都对他挺友善的……」 「那是你在的时候,你不在看谁还理他?」 「为什么?」南忘溪皱起了眉,之前他当局者迷,实在没想到林潮引真实的人缘竟然是这样的。 赵京墨看看南忘溪,这才说道:「他本就不与大家亲近,为人冷漠得很,咱们谁不是被宠大的,凭什么去受他冷眼?」 南忘溪想到了,起初是他黏着林潮引,后来是林潮引一直跟着他。 他最初抱着找靠山的心态接近林潮引,但人孰能无情,朝夕相处的人怎能不把他当兄弟?又怎能仅仅只是利用,他奉上了一颗真心,以为这是一场真心换真心的佳话。 他们并肩作战,后背相托,他们是最熟悉彼此的战友,他们是可以分享一切的兄弟。 却原来,林潮引的冷心冷情人尽皆知,只有他不识庐山真面目,还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能暖热林潮引心窝的人。 如今看来,自己当真可笑至极。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又重生了一次,虽然不知道自己重生的契机是什么,但他不能再浪费这一次次机会了,这一次去他的林潮引去他的主角,他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林潮引」再也不是他要在乎的对象。是修道容易了?还是风景不美了?他干嘛要把心神耗在一个人身上? 南忘溪不是没想过復仇,但他如今重生回几百年前,不说那妙清此时身处何地,就连她是否出生人世都是个问题,这事如今倒是急不得了,此时在他面前的就一个林潮引,偏偏还对后事一无所知,他暂时还要将这个在明处的主角留着。 南忘溪把林潮引抛掷脑后,转而和赵京墨聊起了学业,他这次重生回来,早忘了现在学到哪里了。 他上一世早修到了元婴,对于赵京墨现在这种鍊气期的问题是手到擒来,甚至因为他第一世的职业是教师,解释起来深入浅出,加上自己的一些理解,让赵京墨听的双眼发亮。 南忘溪暗自嘆气,虽然这种鍊气期的问题毫无难度,但上一世自己却只修到了元婴,只因元婴之后需要对自己所修的道有更深的理解。 但是南忘溪却难以踏出那一步,他也知道原因是因为自己第一世那二十几年的人生。 若不是亲身体会,谁又能想到那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二十几年能够带给他这么大的影响。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 第5章 《神血临世》这本书的设定中,修真界分为修仙与修魔两大阵营,但并不是说这个世界就存在魔族了。 修仙者认为修道应该顺应天道,在天道的规束下修行,以灵力涤盪肉身得无垢真身,以大毅力叩问心关,直到得道大成。 而所谓修魔者则认为修道乃是逆天而行,天予人寿不过百年,修者以灵力洗刷躯壳污秽乃是与天争寿,为天道难容,故有修道天劫之说,即如此,修者当顺应本心,万事以争为先。 修仙者认为逆天之说离经叛道,为大道不容,称其为魔修,才有了仙魔两大阵营。 甚至因道统之争引发了两次仙魔大战,至《神血临世》中由主角林潮引统一魔道之后又爆发了第三次仙魔大战。 第9页 在南忘溪看来,所谓的仙魔大战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他本身就是一个实用至上主义者,在他看来无论是修魔还是修仙,只要最后能得大道,于他来说都无所谓。 恰好,修仙与修魔都能得飞升大道。 正是这种想法,他在修仙一途修至元婴就因对大道理解不足而进阶困难了。 再加上他曾经受过的唯物主义教育,与这个凡事问心的修真界当真是矛盾重重。 南忘溪一直在寻求解决之法,他游歷四方,在此时看到了活在仙魔两座大山之下苦苦挣扎的凡人。 看着那些人,南忘溪恍然大悟,他之所以心关难过,对第一世所受到的教育念念不忘,全因他从骨子里认同凡人,并且为凡人自豪。 而那个凡人创造了无数奇蹟的世界,在南忘溪的灵魂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即便寿命短暂,即便人力有限,但那些凡人依然靠着自己的双手改变了自然,天道即自然,凡人都可改天换地,人人当平等,这些修者又有什么可高高在上的? 更何况他又来自那样一个以勤劳着称的伟大民族,作为一名歷史老师,他看多了凡人写就的伟大歷史。 所以在他心中,缺少对天道的敬畏,他的道,在凡不在天。 然而《神血临世》是一本玄幻修真小说,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即便过了千万年,世道不曾变过,凡人永远是草芥。 于是南忘溪感到了深深的违和感,他不信在这个世界凡人就真的毫无作为,他以修者的身份深入凡人之间,将第一世的文化传播到了这片土地。 从开始的步步维艰,到后来的众志成城,他再一次看到了凡人书就的奇蹟。 但他的道还没来得及探寻,他的生命就于那最后的自爆中结束了。 重来一世的南忘溪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自爆,他应该在上一世就把仇报了才对,不然也不会对着这一世的林潮引犹豫该不该报復了。 如今重来一次,他要把上一世那些还来不及做的事好好规划一下才好。 幼新峰不知何时已下了课,山顶的师兄弟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南忘溪回了辛三院,院内的师兄弟见到南忘溪都很高兴,纷纷和他打招唿,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南忘溪笑着一一回应了,他看上去和平时别无二致,师兄弟们纷纷放了心,又请他去屋里坐,南忘溪笑着拒绝了,只说想坐在这里看看院内的风景,师兄弟们也由着他去了。 待林潮引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南忘溪,他眼中像是有光飞快闪过,紧接着又寂暗下来,像是什么也没看到,径直去开了房门。 南忘溪沉浸在关于自己该修什么道的想法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进了门。 林潮引正在床上打坐,少年俊秀的面孔本该是可爱的,但林潮引身上的气息太冷,久而久之就没人主动接近他了,除了南忘溪。 南忘溪仔细打量着林潮引,这个时候原文中的剧情还没开始,或许也算开始了,只不过这个时间段被作者的「几年后」给一笔带过了,林潮引的神血血脉也没有觉醒,他还没有给出过那些所谓的「预言」。 或许是林潮引对他人注视太过敏感,恰在此时睁开了那双凤眼,他的薄唇习惯性地微抿着,唇角显出一条锋利的线条,沉默地和南忘溪对视着。 南忘溪的眼神飞快从他修长的脖子上掠过,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这么多天过去了,痕迹早就消散了。 想到那晚的情形,一句「对不起」就到了嘴边,这是南忘溪早已养成的习惯,但他又把那句话咽了下去,他现在并不想道歉,任何向林潮引低头的行为他都排斥。 想着先收拾东西好了,他是不想再和林潮引做什么兄弟了,那太要命了。 刚整理出了桌子上的东西,林潮引就忍不住开口了:「南忘溪,我们谈谈。」 南忘溪暗暗嘆气,还要走绝交这个流程啊,于是回道:「好。」 寝室不大,左右是用屏风隔出的床榻,屏风前是每人用来读书的书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等私人物品,多宝格架子上摆着一些装饰品,窗前还有几个盆栽,是南忘溪在山上随便挖的什么野花野草。 正对着门口的茶几旁分坐二人,南忘溪等着林潮引开口,他想赶紧走完「绝交」这个步骤。 或许是他太不当回事了,所以面上不免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林潮引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就染上了几分怒色,「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南忘溪心说哪来那么多话,他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和林潮引这小屁孩真没什么好说的,面对林潮引隐隐地质问,眼皮都不抬地说道:「说什么?不是你要谈谈的吗?」 林潮引本就因年少的经歷敏感多思,那天是南忘溪有错在先,他不道歉也就罢了,现在还如此敷衍,那时候,林潮引是真的感觉到了南忘溪的杀意。 自从亲眼目睹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天,林潮引就对杀意格外敏感,那种令人毛骨悚然命悬一线的感觉,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会从南忘溪身上感受到。 他都要杀了他了,他也决定只要他向他道歉,他就原谅他了,可现在的南忘溪却又是这个态度,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林潮引感觉到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就开始失控了。 第10页 林潮引压抑了多天的不安在这个时候与怒气混合,即便他平时表现的成熟深沉,但说到底也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和后世的宗海魔尊差的还有几百年的距离。 所以此时的林潮引直接发怒道:「你那天差点杀了我!你都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你整天说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就是这样对你兄弟的?」 「哦,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说了。」南忘溪站起身来,俯视着林潮引说道:「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和你做兄弟的游戏,我不想玩了。」 林潮引的凤眼微微睁大,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是耳聋了吗?」南忘溪嘴角扯出一抹讽笑,是笑上一世的自己,他躬下身来,看进林潮引的眼瞳深处,想看看现在的林潮引是不是就以为他是他身边养的「一条狗」了。 「那我再说一遍好了。」南忘溪一字一顿道:「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林潮引漂亮的凤眼因怒气灼灼生辉,南忘溪也从没见过林潮引的这个样子,林潮引一直以来都是冷淡冷静又克制的,即便是少年时期的林潮引,那时候虽也浑身是刺,但从未如此怒气外现过。 「你把这当成一场游戏?」林潮引声音微哑,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你是一直在耍着我玩吗?」 南忘溪直起身来,恢復了那份漫不经心:「你要是这么认为也行。」总比被你耍着玩的要好吧。 不过这样看来,自己还真是像一个恶人啊,难道这就是反派吗?出了心中这口恶气,真真是爽快极了。 虽明知这时的林潮引不是后来那个,但南忘溪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报復的快感。 话音落下,灵光乍现间,照影剑已被林潮引从器纹之中唤出,挟着被压抑的怒气,照影剑朝南忘溪面门刺去。 但这一剑註定无功而返,重云剑宽大的剑身拦住了它的去路,两剑相击发出一声「叮」的脆响,之后南忘溪迅速旋身握着剑柄抡了过去。 林潮引不敢硬接这重剑,矮身后撤堵住了房门,重云剑在这狭窄的空间根本施展不开,在这屋里,林潮引占据地利。 南忘溪岂会看不出林潮引的意图,心中暗骂林潮引果真狡诈无比,手腕翻转间,重云剑脱去了一层剑身,朝林潮引激射而去。 重云剑是南忘溪的第一把武器,它之所以以「重云」为名,就是因为它那剑身共有九层,一层套一层,剑身上绘有法阵,扔出去产生的破坏力不下于一颗手榴弹。 顾及这里乃是宿舍群,南忘溪并没有激发法阵,但沉重的剑身依然轰破了林潮引身后的房门,触发了房间的示警法阵。 林潮引不见慌张,揉身而上,大惊鸿八式施展开来,配上照影剑,犹如魅影重重,缠在南忘溪身边使他眼花缭乱。 见林潮引剑法精妙,南忘溪也要忍不住说一声不愧是主角,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上一世此时二人还不曾交过手,只在一些课上演练过,看来平常合作练习的时候,林潮引未尽全力啊。 想来是自己太弱了,林潮引为了迁就他不得不隐藏实力了,南忘溪想想就感觉一股郁气充溢胸间,他大喊一声:「斩尾!」 林潮引条件反射去注意脚下,重云剑又脱去一层剑身,却并非是斩他脚下,而是挟着劲风直冲林潮引头上的屋顶,瞬间就将屋顶破了个窟窿。 瓦片顺着窟窿噼啪掉了下来,即便林潮引躲了,还是被砸了好几下,灰尘在屋子里瀰漫开来,林潮引一张白净的俊脸也瞬间变成了花猫样。 南忘溪还没有笑出声来,一声大喝已传至耳畔。 「拆床还不够,你们俩竟敢拆房了,还不滚出来!」郝舍监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容错辨。 示警法阵惊动了舍监,看来二人的这一场罚是躲不掉了。 第6章 幼新峰鍊气弟子近千,但真说起来,幼新峰相当于飞羽宗的贵族学院,在此学习的修二代三代占了九成九,剩下的那零点一才是从外门弟子选拔出来的。 所以对于赵京墨所说的大家都是被宠大的,这一点并没有多少错处,林潮引家族本非飞羽宗所属,十岁的时候才被宗主领进门。 作为一个「插班生」,林潮引又不是那种左右逢源的人,反而因为突遭巨变,性格冷漠古怪,大家一般是敬而远之的。 当然,这在当时的南忘溪看来并非林潮引的错,他带着对男主角的滤镜,将林潮引护在了自己的身边。 因为南忘溪本身就是重生而来的,又是做过老师的人,从搬到幼新峰的第一天,就成了孩子王,被南忘溪所接纳的林潮引,顺理成章地融入其中。 直到现今二人决裂。 杨师兄端坐高台,细细讲解灵力在体内运行的路线,教导众人该如何把控灵力。 底下的少年男女看似在认真听讲,私底下的小动作却不停,一个纸团传来传去,南忘溪抬手就截住了从自己身边飞过的小纸团。 桌下展开一看,南忘溪额上青筋直跳。 「南师兄终于忍受不了林冰冰了,我的机会要来了。」 「就你?你是在想逗我发笑让我被杨师兄责罚嘛?告诉你,有我在,哪有你的机会?」 「你才不要搞笑了,你看南师兄什么时候理过你?」 「师兄昨天才对我笑过,他一定是对我有心思才对我笑的,我决定今天就对师兄表白。」 第11页 「你们俩争什么呢?师兄昨天明明是对我笑的,我答应要帮师兄洗衣服,师兄才对我另眼相看的,你们俩算什么?」 南忘溪与林潮引因私下动武的事,被罚洗衣,另有一笔高额罚款,用来修补房屋,鑑于房门和屋顶都是南忘溪破坏的,这笔钱他全包了。南忘溪也如愿搬去了另一间宿舍,成功和林潮引「绝交」了。 「你干嘛私下接别人的纸条?谁让你看的?」 「是你们投纸条扔到我身上的好吧?上面又没说给谁,砸到我凭什么我不能看。」 「丑人就是多作怪,还想觊觎我南师兄,林冰冰都比你好。」 「你侮辱谁呢?我凭本事得到师兄的关注,林冰冰不就是仗着师兄心软才能赖在师兄身边的,他能和我比?」 「哈,不就是能帮师兄洗衣嘛,谁还没有两只手了,我也能!」 南忘溪真是没想到,这群小屁孩想的还挺多,既然那么想帮他,干脆组织个洗衣联盟好了,放学一个都别想跑,全都去帮他洗衣服。 再截住另一个纸团,在对方控诉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打开了。 「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南忘溪和林臭脸闹!翻!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前两天不是说两人刚刚表白过?」 「你的消息落后了,两人打的房子都散架了,我亲眼所见,林臭脸被南忘溪打地站不起来。」 「果真还是南师兄威武,我就说林潮引那个第一是南师兄让着他,他才得的。」 南忘溪面无表情地撕碎了事,顺便伸手再截一个。 对方对他怒目而视,然而南忘溪视而不见,打开一看:「黄师妹,我新得的灵剑特别好看,下课我们一起看吧!」 「好啊,是彩蝶飞吗?我早就想看了,谢谢李师兄。」 「其实,除了看灵剑,我还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到时不要拒绝我好吗?」 南忘溪掩唇咳了两声,又将纸条团回原样,在李殊之要杀人的视线下将纸团飞给了黄师妹。 然而纸团并不如他所愿,杨师兄捏着手里的纸糰子,训斥道:「上课不好好听讲,就知道搞些小动作,南忘溪你上来演示灵力控制。」 南忘溪抛给李殊之一个无奈的眼神,走上高台站在了测灵石旁。 这其实像是一个打地鼠的小游戏,将灵力注入透明的测灵石中,里面就会呈现灵力运行的路线,而南忘溪只需控制灵力击中里面随机出现的小目标。 南忘溪的天赋资质算不上顶尖的,灵力储存的量自然比不上那些天资绝顶的,所以南忘溪用起灵力来务必做到绝不浪费,这就要求对灵力地控制要精确到毫釐之间。 前世南忘溪对灵力地把控早就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敢说在灵力地微控操作方面,自己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杨师兄看着南忘溪的操作不住点头,严肃的面孔好看了几分,但还是训道:「即便已掌握了还是要多听多看,需知学海无涯,尤其是修行一道,温故知新,总能有所收穫的,下次要认真听讲。」 「谨遵师兄教诲。」南忘溪躬身应道。 在李殊之使眼色使到眼角抽筋地注视下,挥动衣袖拂过那被杨师兄放置一旁的小纸团,不动声色地将之收入袖中。 下课之后将纸团还给了李殊之,李殊之凑到南忘溪身边,看了看离他们有段距离的林潮引,小声问道:「你和林潮引真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不停地分分合合,配上不停挑动的眉峰眼角,看的南忘溪一阵无语。 「你眼不抽筋了?」 李殊之条件反射地按按眼角,又撇嘴不快道:「你不说就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啦?私底下都传遍了,你知道吗?」 南忘溪想想上课时飞来飞去的纸糰子,心说:我那是太知道了。 「我俩闹翻了,又关你屁事。」南忘溪对李殊之是毫不客气,反正他们俩关系说不上好。 李殊之被南忘溪噎了个半死,没好气道:「当然关我事,以前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教训林臭脸那混蛋了,若没有他,黄师妹早和我双宿双飞了。」 「你?教训林潮引?听说你前几天刚被林潮引教训过,怎么还没几天就忘了?」非是南忘溪想开嘲讽,只是想起了李殊之这嘴上没把门的,前两天刚说了他们的闲话,被林潮引狠狠打了回去。 自古和主角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李殊之妥妥的小炮灰路线,看在大家的童年情谊下,南忘溪给出了自己的忠告:「你就好好学习,好好修炼吧,你强了,黄师妹自然就看到你了,比你整天想着找林潮引麻烦强。」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黄师妹前两天还在我面前说林潮引剑法又有精进,是你你忍得了?」 「若我是黄师妹,也看不上你这样整天想着给人找麻烦的小人行径,花自芬芳蝶自来,你不想着强大自身,做再多小动作也枉然。」 李殊之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算了,和你说不明白,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南忘溪暗嘆一声,这里面又有多少是少年意气用事,说起来是区区小事,但以后林潮引算帐的时候,事是不分大小的。 想到那布下殉道阵的百名元婴弟子或许就有李殊之,南忘溪还是忍不住道:「你不要上赶着挨揍了。」 第12页 「看不起谁呢你?怎么就非得是我挨揍了?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比林潮引那傢伙强的!」李殊之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引得林潮引朝他们看来一眼。 李殊之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转回头又瞪了南忘溪一眼,这才作罢。 南忘溪还能怎么说,只好在心里为李殊之默默加油了。 放学之后,赵京墨来找南忘溪一同去天口堂用餐,南忘溪知道他是又想八卦他和林潮引的事情,几句话就说起了修炼之道。 修行是作为飞羽宗弟子的第一要务,听到和修炼有关的事情,赵京墨就把那些八卦之心抛之脑后了。 天口堂听起来不知所谓,其实这里不过是食堂罢了,鍊气期弟子还没有辟谷,日常吃食就到这里来,这也是飞羽宗内门唯一的食堂。 外门弟子养殖耕种所得一部分就被分配至天口堂,每日放学之后,幼新峰的鍊气期弟子就蜂拥而至,南忘溪每次看到,都会想起自己作为歷史老师的日子。 这还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来天口堂,之前在松鹤峰吃了几粒辟谷丹,直至今天确实有点感觉到饿了,索性和赵京墨一同来了。 食物的香气飘在天口堂门口,南忘溪嗅到这一丝气味,却皱起了眉头,同时心中升起没由来的烦躁与不安。 待他和赵京墨走进去,有弟子端着餐盘从二人身旁走过,南忘溪看着那餐盘上的鸡腿肉粥,从胃部开始升腾起的噁心之感再也压不住。 他跑出食堂,远离了门口,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食物气味,才停下来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随后跟来的赵京墨见他那情状,担心地绕着他团团转,「南忘溪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満春峰,你好点没?」 南忘溪挥挥手,他勉强压下呕吐之欲,对赵京墨说道:「我没事,歇歇就好。」 但他额上的冷汗与泛白的唇色却无一丝说服力,赵京墨抬起衣袖在南忘溪额上擦拭一下,揽着南忘溪的臂膀说道:「你说没事没用,我们先去满春峰,他们说没事才行。」 南忘溪只好和赵京墨去了满春峰,他知道自己这是心理问题,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毛病,满春峰的师兄也只给他开了一些养胃益气的丸药。 想着自己这情况或许还要有一段时间,南忘溪又买了些辟谷丹,这才回了幼新峰。 直到此时,南忘溪依然是冷静理智的模样。 第7章 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他抬头仰望,巨大的足印如一座大山朝他压来,沉重的足以压碎他的嵴樑,渺小的他奋力划动四肢向前奔跑,这阴影却漫无尽头。 快跑啊,再不跑会死的! 在跑了,可这阴影怎么无尽头? 太累了……跑不动了……死就死吧…… 四肢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他突然觉得奇怪——我明明是人,为什么在用四肢逃命? 对啊,他是人!他才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飞禽蝼蚁! 他站起身来,举起细弱的双臂,迎向那片巨大的阴影。 我是人!即便是死,我也要站着,以人的姿态去死,若要我的命,那就来压死我好了! 黑暗袭来,唿吸停止…… 黑暗无声的夜中,南忘溪勐地从床上坐起,他剧烈地唿吸着,噩梦中以为自己死了,死人是没有唿吸的,所以现实中的他自然而然地摒住了唿吸。 南忘溪是窒息而醒的。 他静坐床上用双手遮住双眼,深深唿吸了数次,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但梦里那种压抑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下了床,在屋内来回踱步,这间新换的寝室只有他一人,倒也不必担心惊扰了旁人。 南忘溪不自觉地将大拇指含入口中,齿间来回咬着指腹,不一会儿就将指腹咬破了皮,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突然意识到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就陷入心魔之中了。 「你这是病了,你得治病。」他在心中对自己说:「生病了就要吃药。」 对了,早先他没觉得什么不妥,一定是那天在祖父那吃的药起了作用,现在这样只不过是药效过了,只要再吃药就好了。 南忘溪翻出从松鹤峰带来的丹药,不管不顾地全倒入口中直接吞了下去。 这给了他莫大的心理安慰,他又躺回床上,对自己说道:「吃了药了,你会没事的,好好睡吧。」 朝阳升起,火热的带着光亮驱散了夜的暗与凉,有明光跳跃着穿透窗户,从地面一步步挪到了床边,直到小心地吻上了那从床畔垂下的莹白指尖。 明明应该感觉不到这丝温度的,但南忘溪还是像被惊到了,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怔怔看着指尖的那缕阳光,又摊开手去,于是那缕阳光就静静躺在了他的掌心。 阳光下,掌心凌乱的纹路清晰可见,南忘溪看着那条深刻的生命线,眼角微微湿润,但他的唇却弯了起来。 今天的课程是刘师兄所教的武课,南忘溪换上一袭劲装直奔峰顶演武广场,那里早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在拿着武器比划了。 虽说幼新峰是以仙二代三代们为主,但修真界的人没有不以飞升得大道为最终目标的,所以这些人修炼起来非常勤奋。 南忘溪在体内运转灵力,他还要再熟悉一下自己这具少年人的身体,毕竟也几百年没用过了。 第13页 不一会儿,赵京墨也来了,他围着南忘溪转了一圈,又拍拍南忘溪后背说道:「你昨天可吓死我了,幸好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不然我就要上松鹤峰寻南长老来了。」 「不要动不动就说死不死的。」南忘溪下意识开口说道,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都说没事了,是你担心过了。」 赵京墨右手握拳抵住下巴,打量了南忘溪一下说道:「你最近很不对劲。」 南忘溪想了一下,虽然几百岁的自己和少年时候的自己会有所差别,但他本性不变,看上去应该还好吧?但还是问道:「哪不对劲?」 「你以前的束髮虽然算不上一丝不乱,但也算是整整齐齐,穿的衣服尤其爱把袖子挽到臂弯,非要露出小臂手腕不可。」赵京墨双眼仿佛闪动着智慧的光辉。 「但你今天和昨天这头髮梳的太过漫不经心了一点,还有你这袖子这几天竟然呆在了它该在的地方,太奇怪了。」 南忘溪沉默了一瞬,他想到了少年时期和林潮引住一块的时候,那时自己的头髮都是林潮引帮他梳的,第一世的时候从来没为扎头髮烦恼过,穿来之后倒没少为这件事皱眉。 小的时候有大人为他打理,上了幼新峰就要自己做了,他实在做不来,就煳弄了事,后来是林潮引看不惯他那鸡窝头,主动帮他梳理了。 那时候南忘溪想,这是主角把我当兄弟的证明,心中自然是欢喜的,觉得自己的大腿是抱稳了,万没想到,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至于袖子这事,是之后他在歷练时期不宜将器纹展露人前,而器纹又在手臂之上,修真界都把武器收在器纹之中,细心的人能够从器纹纹路推算出很多东西的,于是他就再也没露过手臂,到如今也习惯成自然了。 没想到只不过是两件小事,就被赵京墨看在了眼里,南忘溪也不能说以前那头髮都是林潮引给他梳的,即便是思想开放的现代人,也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gay里gay气的,索性就不解释了。 只能对赵京墨说道:「你想的有点多了,我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懒怠梳头又想保养身体,这露胳膊再着凉了怎么办?我辈修行不易,当更应该保重自己。」 赵京墨当然知道南忘溪在胡扯,但几句话间,人就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刘师兄也提着剑过来了,二人也就此打住了话头。 刘师兄今天教的是宗门内的一种身法,对于鍊气期的弟子来说好用极了,是飞羽宗内门弟子的必学课程。 武课和文课相唿应,文课学到了灵力控制,那现阶段的武课自然以修炼控制灵力这方面为主,轻雨步法正是对灵力控制要求比较高的功法。 南忘溪早就学过了这身法的进阶版了,对于这种初级版的手到擒来,学起来毫不费力。 只不过进阶版所需灵力更多,鍊气期的他暂时也用不出来罢了。 于此同时,南忘溪也意识到,重来一世,自己再在这种初级课程上消耗,纯属浪费时间了,还是专心吸纳灵气争取早日筑基为好。 想到修炼事宜,不免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噩梦,若此时不解决这个心理问题,恐日后会成为进阶的心魔阻碍,自己还是应该早作打算才是。 「潮引和忘溪上前来用轻雨步法对练一下,大家注意观察他们二人是怎么对招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思绪纷杂的南忘溪回过了神,原来是刘师兄在找人演练步法。 林潮引天资出众,各位教习师兄都爱找他演示功法招式,作为林潮引的好兄弟,南忘溪向来是陪练的那个。 因为林潮引确实优秀,不乏一些师姐师妹们对林潮引产生过好感,想来黄师妹也是因此对林潮引另眼相看,才引得李殊之醋性大发。 当然这也让一群青春期的少男们对林潮引看不过眼,私下没少叫林潮引的绰号,林潮引看上去却是完全不在乎这群少年的挑衅。 轻雨步法轻盈敏捷,南忘溪只取重云剑最后的剑身,正常大小的剑身在过大的剑格映衬下显得比例失调,但南忘溪用起来却顺手无比。 「开始吧。」刘师兄一声令下。 林潮引足下轻雨步法施展开来,转瞬就到了南忘溪身前一步之处,手中的照影剑反射出明亮的日光,刺向南忘溪咽喉。 这还是林潮引第一次在演练之时主动出手,南忘溪足尖一点,使出轻雨步法第一式——风吹细雨,完美地避过了照影剑的剑锋。 林潮引第一招落空,腰身一转,带动剑尖划了个圆润的弧形,紧追着南忘溪的膝弯而去。 南忘溪手中重云剑不躲不避,迎照影剑剑尖所指而去,同时翻身而起,双脚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攻向林潮引头胸处,轻雨步法进攻式第六式——雨沾轻衣已用出。 围观的人群发出叫好声,「南师兄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这次赢定了。」 「我早说了前几天林冰冰被南师兄打的灰头土脸的,你还不信,你看南师兄现在不是挺厉害的?」 「我怎么不信了,林潮引没来之前第一一直是南师兄的好吧?我早就觉得南师兄是在让着林潮引了。」 一旁听到的师妹对着二人翻了个白眼,说道:「说的好像林师兄的第一都是别人让的似的,你们谁不是林师兄的手下败将?」 「又不是我们要和他比,是南师兄在和他比,我们说南师兄厉害也有错了?」 第14页 那师妹反驳道:「没错是没错,林师兄更强些也没错啊,南师兄和林师兄比也是输多胜少,这没错吧?」 眼看双方就要吵起来了,赵京墨赶紧打断道:「你们都别说了,人家前二在演练,你们不知道第几的好好看不就行了。」 双方这才偃旗息鼓,专心看起场上二人。 几句话的功夫,场上形势俨然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林潮引照影剑攻势勐烈,一套以轻灵为主的轻雨步法也被他使出了几分杀伐之气;南忘溪在这种紧迫攻势之下倒是显得游刃有余,轻雨步法进退有度。 和林潮引的战斗唤醒了南忘溪的记忆,刚开始的迟滞感渐渐消失了,不管再怎么样,这毕竟是他自己的身体。 而此时场中的形势也已经稳定住了,经验少的人会觉得林潮引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南忘溪,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林潮引早已落入南忘溪的节奏之中,输赢已有定论。 以南忘溪的战斗经验与对林潮引的了解程度,击败此时的林潮引再简单不过,毕竟他们曾经并肩战斗的岁月几乎占据了人生的三分之一长。 果然不过一刻钟,南忘溪的重云剑剑身击向林潮引胸前,而此时的林潮引却因进攻之势太勐,变招不及,结结实实吃了这一击,身体倒飞出去。 南忘溪抓住机会,轻雨步法第三式——雨落无疾施展出来,这以迅捷为主的一式,让南忘溪成功地抓住了林潮引领口,脚下一绊,就将林潮引背朝下按在了地上。 林潮引抬眼看去,只看到南忘溪冷漠的双眼,他高束的黑髮自肩头滑下,垂落脸侧,阴影下南忘溪的面容竟显得陌生无比。 「好了,演练到此结束。」刘师兄开口道:「潮引课后先不要急着走。」 南忘溪松开林潮引,只觉得这一场比试之后,从昨天就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突然就疏解了。 不安、恐惧、惶惑通通不见了,只剩下了痛快。 原来殴打主角这么爽的吗?南忘溪的嘴角越咧越大,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林潮引默默垂首站在一旁,无人看清他的表情,也无人知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想来也无人在意他怎么想。 或许有一个人曾经在意过,林潮引盯着脚尖,听着那人发出的笑声,心想:「他是该嘲笑我,我这样被他耍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真就无敌了,却不知人家只是在藏拙罢了。」 从今以后,又是一个人了啊,这样也挺好,起码能够专心修炼,只有强大以后才能报仇,才能不被人辱,现在他也只剩下仇恨是自己的了。 但,他不甘心。 第8章 寝室里,南忘溪捧起面前的碗,里面是晶莹的灵米,桌上还有两碟菜,是开胃的酸辣白菜和土豆丝。 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南忘溪高兴地扒了一口饭,对帮他带饭的赵京墨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谢了兄弟,我又活过来了。」 「什么铁啊钢的,老是说些古里古怪的话,你就这点还和以前一样了。」 南忘溪不接他这茬,作为一个从大吃货国穿越而来的人,他的口腹之慾还是挺重的,今天这顿饭简直是他两辈子以来最香的饭了,虽然估计以后只能吃素了。 辟谷丹对于闭关的人来说是很有用,但在真正辟谷之前,愿意拿它当饭吃的人还真没几个,人的胃又不是摆设,没修成金丹之前,它还是很有脾气的,不能老拿辟谷丹煳弄它。 赵京墨静静看他吃完饭,突然说道:「要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都要怀疑你被夺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修眉微皱双目灼灼有神,神情是认真无比,南忘溪第一次见到这个年纪的赵京墨有着这种表情,倒是没少在成年赵京墨脸上见到。 「这就是你这几天总在我身边晃的原因?若是我真的被什么人夺舍了,你这样接近我,岂不是很危险?」 赵京墨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来,「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我不是你最重要的兄弟了,但咱们两家的情谊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你若真有什么事,我又岂能放着不管?」 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知道这份兄弟情谊的珍贵,南忘溪只觉一股暖流从心间滑过,握住赵京墨的手说道:「放心吧,我会没事的。以后你还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赵京墨沉默了一瞬,聪敏如他,自然觉察到了南忘溪话中的不妥之处,他不说「没事」而是说了「会没事」,这说明事情已经发生了。 「怪噁心的。」赵京墨抽回手,故意夸张地露出嫌恶的表情,「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祸害一个林潮引还不够,少来招惹我。」 南忘溪接着拿起了筷子,嘴里反驳道:「我祸害谁了我,少年的情谊不就是如风一般的,说散就散了。」 赵京墨知道南忘溪并非他自己口中那样的人,但他与林潮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说,别人又从何得知,见南忘溪是真的不想谈这一点,赵京墨也只好作罢不再提及了。 二人闲话又说了一箩筐,最后赵京墨又提着碗碟告别,临走他还是对南忘溪说道:「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一贯是个有主意的人,从小就像个大人似的,我们虽都不如你,但若是一个人抗不了的话,我不介意做那个分担的人。」 第15页 「我有分寸的,别担心。」南忘溪轻声回道。 南家和赵家是世交,这情谊比飞羽宗开门立派的时间还要长,他们二人年纪又相近,除了亲人外,赵京墨是他最亲近的人。 直到二人渐渐长大,南忘溪因为那要命的原因,一直致力于抱林潮引大腿,虽然长大后聚少离多,但每次再相见也从没有过什么生疏的感觉。 想到上一世飞羽宗布下的殉道阵,这里面的百名元婴弟子又有多少是自己的至亲好友? 他暗自咬牙,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至亲之人,若不是他还能够理智思考,知道一场仙魔大战不是一个人的原因,恐怕从他得知自己重生的那刻就已经杀了林潮引了。 但作为一名曾经的歷史老师,知道任何一场战争都绝不是一个人的原因,即便在《神血临世》中再怎么夸大主角在战争中的作用。 这次赵京墨来找他,除了给他送饭之外,还提到了一件事,一年一度的外门大比就要开始了。 所谓的外门大比是各大宗门选拔优秀弟子的一个途径,飞羽宗之中,凡是年未过二十五周岁修行至鍊气大圆满者皆可参与。 前三名才可入幼新峰学习,若是其中有被哪位门中大能看上的,收其为内门弟子,那就是一飞沖天了。 外门之中只有鍊气期的功法可学,若想要得到筑基期功法,则必须入幼新峰,所以,每年的外门大比对万余名年轻的外门弟子来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像南忘溪和赵京墨这种靠着祖荫直接入幼新峰修行的,一向是外门弟子羡慕的对象。 南忘溪早忘了当初看文的时候有没有吐槽这种不平衡了,但上一世也是真地思考过,为什么飞羽宗要对这些仙门后代如此优厚。 甚至不止是飞羽宗,据南忘溪所知,三大宗门之中的启清宗与元华宗也是如此,但在他看来,这些仙门后代的资质也不是个顶个的都很好,外门升入内门的弟子优秀的倒是不在少数。 宗门壮大靠的是优秀的弟子,外门选拔出来的也不差,多收点才是长远之计,事实却是,每年的大比也不过是万中选一。 他修为低的时候南修鹤并不与他多说,后来他又为修行大道所苦,这些少年时候的疑问渐渐就被放下了。 本来外门的事也与他并不相关,他现在也还不到「达则兼济天下」的高度,这次聊起外门大比,南忘溪倒是又想起了这茬,但他现在的心思也并不放在这上面。 他现在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师叔,这次外门大比的第一,后来被南修鹤收入门下的元昊。 外门大比每年一次,上一世南忘溪看过几次,早就不感兴趣了,之所以还记得这一次,有两个原因。 其一,这次大比因仙盟大会在飞羽宗召开的原因被提前了两个月;二嘛,就是这次大比选拔出了他小师叔。 元昊在这次大比中受了不轻的伤,因为治疗不及时,直到金丹期才算痊癒,致使元昊的金丹结成至少晚了十年,南修鹤没少为此嘆息,明明是早期一颗上元丹就能解决的事,最后却拖成了大病。 所以,南忘溪自然就记住了这次大比。 想到此处,南忘溪起身去了松鹤峰,他打算先向南修鹤要一些丹药,上次的丹药被他混乱时一股脑全吃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应该备一些疗愈神魂的丹药,顺便也把能治元昊伤的药拿一些,免得之后再拖下去耽误修行。 松鹤峰上,免不了被南修鹤检察一番,南忘溪见祖父为自己愁眉不展,于是开解了两句,又说了丹药的事。 「我正要寻你来,前些日我找到了九瓣水莲花,正好请了满春峰连峰主炼了九转莲清丹,此丹药对神识大有裨益,你先吃吃看。」 九转莲清丹炼制不易,九瓣水莲花难寻,配药也珍贵的很,南忘溪知道南修鹤一定为此费了不少心神,心中暖意上涌,感觉不吃药神魂也好了几分。 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繫,不正是他的这些亲友?即便遭到林潮引的背叛,但他还有这些关心他的人在,上一次演练赢了个林潮引就控制不住自己笑出声来,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修行重在修心,他因为林潮引心绪起伏如此大,看来他的修行还不够。 南忘溪此时心情好,自然就反思起自己来,但有时候人的想法实施起来总是会有偏差。 从松鹤峰出来之后,南忘溪本想直接去外门的,但若是无缘无故地直接送元昊一颗上元丹,不只元昊会觉得奇怪,自己也会显得莫名其妙。 素不相识的人突然示好必有所图,若是直接这样送去,元昊必然会这样想,南忘溪对元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所以还是等元昊赢得大比之后,自己再去送药吧,不然也是徒惹元昊怀疑,再乱了祖父与他的师徒缘分就不好了。 思及此处,南忘溪半路又转回了幼新峰。 他打算去幼新峰的藏书阁,以后多在藏书阁看看书,勤奋点尽快筑基,仙盟大会歷来由鸿鹄大比开始,到时候在大比中表现的好点,也能早点从幼新峰「毕业」。 飞羽宗弟子筑基之后就能正式拜入师父门下,算是从幼新峰「毕业」,之后会由各自的师父教导,有时候师父闭关之类的,由师兄师姐们教导大的也不少。 上一世,他跟随林潮引的步伐,求着宗主拜入了他门下,挂了个宗主亲传弟子的名号,其实宗主并没有教导他几天。 第16页 修真界的师徒关系传的是道,南忘溪领会不了宗主的「道」,传承不了宗主的思想,宗主自然对他不是很重视。 其实,南忘溪继承不了这个修真界任何前辈大能的「道」,他的思想早已在第一世时定型了。 他可以将那些「道」看作研究的课题,他也能理解那些「道」,但更深层次的体会,他却从根本上觉得矛盾,或许这就是他一个现代人在修真世界的悲哀吧。 这一世,他不打算再拜入宗主门下,干脆挂在自己父亲名下,由祖父教导,他也能早日去探寻属于自己的「道」。 他的道,註定要与众不同。 第9章 幼新峰的藏书阁包含了飞羽宗与鍊气期相关的所有功法,三层的藏书阁是幼新峰最大的建筑,顶层也有一些关于筑基期的书籍,但为了不让鍊气期弟子们修行进入岔路,只是一些筑基期的基本知识书籍。 南忘溪找了本阵法相关书籍就看了起来。 他的重云剑上面绘制了不少阵法,九层重云剑,每层都有一个阵法,剑身分置开来也可组成千变万化的剑阵。 上一世的南忘溪也没少研究阵法,鍊气至元婴期所能使用的,他基本都能布置,但离精通还有一段距离。 当时初入修真界的他对什么都好奇,本着求索的精神,他对炼丹炼器阵法符文统统都尝试过,直到后来困在元婴不得进,才专心探寻起这个世界属于自己的「道」。 正所谓「博而不精,精而不博」,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南忘溪每样都懂,但没一样是精通的。 然而这一次他有了上一世的经验,想要做到精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而他现在正有些想法需要阵法的辅助,干脆就先专心研究起阵法来。 前世他有一些关于阵法的想法,但却并没有实践过,他曾是一名教师,在上一世学习阵法等方面的知识的时候发现,修真界发展了万年,但这个发展却是建立在垄断的基础之上。 如果将各种修仙知识比喻为科学技术,那么每个仙门都有自己的「专利」,并且这个「专利」是绝对不会外传的。 甚至为了不让「技术」外泄,各大仙门还会设置修炼门槛,若是将修行功法比喻为「软体」,将个人身体条件比喻为「硬体」,那每个仙门都是自有配套的「操作手册」,将「硬体」打造成最适合「软体」的模样。 所以没有师门的指导,个人是很难在修行一道上突破的。这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散修千难万难数量稀少的原因,只能挤破脑袋进各大宗门,即便是作为外门弟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个前提下,各宗门几乎都处于「闭门造车」的状态,导致南忘溪前世学习的时候发现各「学科」竟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不得不自行总结出一套规律,方便学习。 他曾经出过三套书籍,分别是《阵法符文入门》、《炼丹入门》、《炼器入门》,南忘溪本身就是教育系统的人,这三个「入门」结合了现代学习资料的形式,归纳总结了「各科」的基础知识与重点,甚至还有「课后练习」。 这些书一度在飞羽宗内门疯传,内门弟子几乎人手一份,那时候南忘溪修为刚到元婴期,门内长辈都很看好南忘溪,说他悟性绝佳,百年内必定修至出窍期,谁知他却在元婴期一呆就是两百年。 这才有了南忘溪入红尘寻道,他整天与一些没有灵力的凡人厮混一处,在有些修道之人眼中是离经叛道之举,但宗门内却无人反对过,正是因为他早期很是优秀,后期若是不能突破太过令人惋惜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南忘溪发现,凡人竟然对灵气的利用率低到发指。 在飞羽宗这种修真宗门中,阵法符文无处不在,整个飞羽宗就是建立在巨大的阵法之上的,就是这间藏书阁,也布满了静音法阵。 这些法阵只要有灵气就会自动吸收运转,凡间也是存在灵气的,虽然不怎么浓郁,但也是一种能源,但凡人却对这种能源「视而不见」。 如此清洁高效的能源弃之不用才是可惜,前世南忘溪曾想过利用这些灵气,实施起来却发现非是凡人不用,实是修真界的法阵在灵气稀薄的地方完全无法运行。 而灵气稀少之地正是凡人生活的地方,带动不了这些法阵,于是南忘溪着手简化法阵,能「民用」的法阵才是好法阵。 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凭藉前世经验给凡人指出发展方向,一方面自己研究能在凡间使用的法阵。 在他被那女人所囚之前,他在凡间的大本营楚国已经凭藉近百年的积累发展出了电力,谁知最后却毁于一场仙魔大战。 如今重生回来的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想看看灵气若是能与科技相结合,又会产生怎样的火花? 南忘溪将课余时间全部消耗在了藏经阁之中,白天他每日不断完善自己的这个想法,凭藉着前世的经验,设计出了几个阵法,希望能够实现灵能与其他能量之间的转化。 晚上则多在打坐修炼中度过,修为自然也跟着增长不少。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外门大比已经结束了,他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才被打断。 南忘溪从同门的议论中知道今世与前世的大比结果一样,元昊仍是魁首,于是拿了上元丹,打算去探望他。 第17页 飞羽宗外门所在地并不在碧落湖上八十一峰之中,它坐落于碧落湖外围,在那里开垦出了千顷灵田。 外门弟子被分配各种任务,每日辛勤劳作,供给了整个飞羽宗所需吃食与炼丹药材,余下的时间才能用来修炼,超过二十五岁进不了内门的也多被外派。 即便是这种生活,在凡人看来也是走了大运的好日子,多少凡人因为没有灵根求仙问道而不得,这些人能进外门已经是大幸了。 南忘溪一路问询着找到了元昊的住处,所幸元昊刚在大比之中得胜,正是名闻外门的时候。 相较于幼新峰屋舍的精緻,元昊所在的外门住处就简陋多了,在单薄的破旧门扉上敲了两下,就有一名身穿短褐酷似农家少年的人给他开了门。 听说他是来找元昊的,也并不惊讶,少年看上去有些呆,对于南忘溪的内门弟子服也没表现出什么惊讶,心神像是完全没放在来人身上,匆匆指了间房门就坐回了院中的石桌旁。 南忘溪给他道谢,他也像是完全没听到,南忘溪笑笑不再搭话,径直进了他所指的房门。 那门也没有关上,南忘溪进去之后发现屋里乱糟糟的,三四个人挤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南忘溪仔细一听,才听出这几人是在那里声讨将元昊打成重伤的人,他们说的义愤填膺,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伤心,间或恭维元昊几句。 此时他们全都背向门的方向,还没发现南忘溪进来了,南忘溪清咳两声,这才打断了那几人的话。 几人转身就见门口处站着一人,身姿修长挺拔,墨发高束,面孔白皙秀美,一双桃花眼正盈满笑意地看着众人。 那几人也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想到自己刚才在做的事,被这丰姿俊秀的少年郎一看,都不禁有些面皮发红。 有反应快的,看出他身上的弟子服乃是内门款式,赶紧出声招唿道:「这位师兄可是来找元师兄的,快请进来。」 南忘溪笑着回道:「正是来寻元师兄的,不请自来,还请元师兄莫怪。」 床上半靠床头的元昊这才开了口:「我受了些伤不方便起身见客,也请这位师弟莫要同我计较才是。」 二人来回客套了几句,元昊这才对那几人说道:「我如今也无甚大碍,几位师弟请回吧,误了田里的事,管事该要怪罪了。不要因为我的些许小伤连累了师弟们。」 几人连声说「不会」,这才依依不捨地告辞离去了。 南忘溪仔细打量元昊,只见他脸色雪白,唇上也是一丝血色也无,恹恹地靠在床头,显见并非他嘴里所说的「小伤」,只不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湛然有神,此时也正打量着南忘溪。 前世早相识了几百年了,即便南忘溪想要表现出陌生人初见的样子,但骨子里透出的亲近却是掩饰不下的。 此时,他面带微笑,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地坐在了元昊床边,开口道:「我听说元师兄受了些伤,正好前段时间在祖父那里得了一枚上元丹,这丹药对内伤好处多多,想来师兄用了也能快点好起来。」 他双眸水润面容温和,姿态自然亲近,元昊恍然间觉得二人早已熟识多年,但自己这种外门弟子与内门那些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相识,最后也只能归结于自己同眼前这人一见如故。 「你我素不相识,怎么好无缘无故收取师弟的珍贵之物?」元昊并未一口拒绝,对于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来说,任何的机缘都要把握住,否则又怎能在修道一途走远? 若是在自己没有大比获胜之前,元昊或许会想得多点,但他现在得了大比魁首,正是众人巴结讨好的时候,内门也不乏有前来示好之人,所以此时倒是没有往更多了想。 南忘溪拿出装着上元丹的瓷瓶,拉过元昊的手,放入他手心说道:「哪是什么珍贵的丹药,只不过正好对师兄的症罢了,师兄也不要再客气了,若是把此时的小病拖成大病才是大错。」 「这……」 「师兄莫要推辞了,大家以后都是同门师兄弟了,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元昊收下上元丹,心中一时感激,一时又觉得这少年说法怪异可疑,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收下这瓶上元丹,正如南忘溪所说,小病早治,他拖不起。 服药之前,元昊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眼前少年的姓名,这少年有些表现太过理所当然,有些细节他不知不觉就忽略了,此时才略显羞愧道:「师弟如此帮我,还不知师弟如何称唿。」 南忘溪这才想起二人还没正式介绍过自己,于是笑笑道:「我是南忘溪。」 元昊郑重道:「多谢南师弟。」 也就这时候能占占小师叔的便宜了,南忘溪心中暗笑,嘴上赶紧催促元昊快些服药。 第10章 元昊服药之后需要打坐运行灵力,使药力彻底发挥,南忘溪了却这一桩心事,就打算告辞离去了。 出了屋门,见刚才给他开门的那少年正愁眉不展地看着石桌上的纸张,他沉浸于此,连其它用过的纸被风吹落地上了也不知道。 南忘溪弯腰一张张捡起来,略作整理就发现这是一套阵法演化图。 他最近正在重新整理阵法入门基础书,此时一看便知这是一套小水分润阵,多用于保持灵田水分的。 第18页 但眼前这套阵法却被做了些改动,虽然能够看得出手法稚嫩,但看痕迹应该是想要其兼具攻击性,不过看上去灵力运行多有阻塞之处,怕是真正运作起来就时灵时不灵了。 南忘溪将阵法手稿放回少年面前的石桌上,见少年盯着的正是阵法的成图,他愁眉不展,想来也是知道阵法不够完善。 外门弟子求学不易,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能够自学到改动阵法的程度,可见天分还是可以的。 有感于此,南忘溪对少年说道:「小水分润阵依託的是木灵之气,水分从木而来又返还木属,取的是生生不息之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少年突听此言激动应道。 说完才发现眼前这少年自己并不认识,又有点腼腆地说道:「我虽知这阵法原理,但改动起来还是困难重重,也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南忘溪说道:「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为你改一处地方,使之运转流畅。」 少年大喜:「自是求之不得。」 南忘溪这才拿起桌上的毛笔来,沾了沾墨,将手中的笔落下,在少年面前的阵法图上画上了流畅曲折的一笔,那种迟滞之感转瞬即逝。 「小水分润阵并不适合作为攻击法阵,不过这样一改也可作为辅助攻击阵,以水木循环建立短暂的灵气通道,将周围的灵气吸收一空,那阵法之中的人自然就宛如进了禁灵之地,也算是一种攻击手段了。 「不过这种方法之下,阵中的草木恐怕就再不能活了,灵田之中还是不要实验的好。」 少年又盯着阵法图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喟嘆道:「原来是我想岔了,灵田之中的阵法本就是滋养草木为主的,我却将它强改成攻击阵法,本末倒置了。」 南忘溪见这少年悟性也是绝佳,他上面所说的话也正是有这一层隐藏含义,对这少年倒是有点喜欢起来。 少年又站起身来,对南忘溪深施一礼,「多谢这位师兄教我,伍道成感激不尽。」 南忘溪扶住少年的手臂,将他託了起来,说道:「不必多礼,我也正在学习中,大家同门师兄弟,多多交流也是应该的。」 伍道成直起身来,这才发觉眼前的少年穿的竟是内门弟子服,心中一边觉得这少年温柔可亲,一边觉得少年太过谦虚了。 不过,伍道成也实在没想到内门之中竟有如此和善之人,以往见到的内门弟子大多眼高于顶,让人不敢接近,对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更是视如奴僕。 眼前的少年却与众不同,莫非是从外门大比之后升入内门的?但以往又好像没见过,年纪看上去也偏小了些。 伍道成本身修为还不如南忘溪,自然也看不出南忘溪此时修为深浅。 南忘溪这些时候除了泡在藏书阁就是打坐修炼,灵力积累之下倒也进到鍊气八层了。 这也是他有前世的升级经验,不然也不会突破如此之快。 虽然看不透眼前的南忘溪,但伍道成心思简单,见机会就在眼前,赶紧将自己关于阵法的不解之处问了出来。 南忘溪这做过老师的人,还真有点好为人师的毛病,前世也又是出书又是教导凡人的,如今面对伍道成的提问也并不厌烦,反而好好过了一把当老师的瘾。 最后见伍道成的问题一时半会也解答不完,时间又不早了,干脆对伍道成说:「我最近正在整理一本有关阵法的书,过几天整理好了拿来给你看,想来你也能从中找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伍道成有点意犹未尽,见南忘溪有点想走的意思,想到自己只顾问问题,此时反应过来,也不免有些许脸红。 听南忘溪如此说自然连声说好,恭敬地将南忘溪送出了门之后,又急忙坐回桌边整理起刚才的心得,等到元昊出来的时候,伍道成还沉浸在学海之中不可自拔。 元昊唤他,他愣了一下才欣喜地对元昊说道:「元师兄你好了!」 元昊也很高兴,「已经大好了,多亏了南师弟的丹药。」 「南师弟?」伍道成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不记得有什么姓南的同门啊? 元昊道:「他是内门弟子,以前不曾来过的。」 伍道成这才恍然大悟,就是下午的时候给自己讲解阵法知识的内门少年,但他却忘了问这少年老师的名字。 他拍着自己的额头骂了自己一声「笨蛋」,又对元昊说了下午的事,这才向元昊打听了南忘溪的名字。 元昊也暗自觉得好笑,这南忘溪还真是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啊。 却说南忘溪今天所行一切顺利,又过足了老师的瘾头,高高兴兴地回了幼新峰。 谁知去藏书阁的半路上,却被原本辛三院的师弟们截了道。 「甲院的师兄也太不讲道理了些,怎么能对师弟们动手?」 「就是,他们之中大多已经鍊气大圆满了,只剩最后一步筑基了,欺负我们这些鍊气中阶的弟子算什么本事?」 「他们欺负谁了?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但他们欺负师弟就是不对的,还不准我们说了?」 「南师兄,你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了,你还像上次那样带我们去找回场子吧。」 他们在南忘溪耳边一阵七嘴八舌,最后一名师弟说了那句话之后,现场寂静了一瞬,接着众人又像没听到那句话一样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 第19页 「找回场子」这种话还是他们从南忘溪那学来的,他们说的那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与林潮引有关罢了。 现在他与林潮引二人关系破裂也算人尽皆知了,所以乍听那话众人一阵沉默,都怕南忘溪会不开心。 「既然事情紧急,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南忘溪像是并不在意那位师弟的话。 见南忘溪并没有因此不悦,众人这才放心地拉着南忘溪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外围已经围满了弟子,里面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待几人挤进去一看,哪里还需要什么帮忙?里面与甲院师兄战到一处的不是林潮引又是谁? 自从那日演武场演练轻雨步法之后,南忘溪与林潮引就再无交流,刘师兄不再让他们二人互相切磋,平常上课二人也离得远远的,宛如陌生人一般。 南忘溪只当生活中没有这个人,平时对林潮引也是视而不见,没想到一时心血来潮想看个热闹,却发现这热闹正是林潮引本人。 这一段时间林潮引显然也没闲着,一套轻雨步法已经使得是驾轻就熟,大惊鸿八式更是施展的出神入化,看他灵力运行状况,明显离鍊气大圆满也是只有一步之遥了。 南忘溪心中暗道一声:「不愧是主角。」这速度竟然比前世的修行还快。 幸好这只是鍊气期弟子之间的比斗,对灵气调用少之又少,要不然整个演武场怕是就要被拆了。 拥有神血血脉的主角简直像个怪物,难怪宗主会执意收林潮引为徒,不过原着之中,林潮引最后还是入魔了,可惜了宗门地栽培。 这一世,南忘溪是断不会被林潮引所杀的,若没了自己这个因素,林潮引还是入魔了,那到时候也不能怪南忘溪除魔卫道。 既入了魔道就是叛出了飞羽宗,诛杀叛徒理所应当,更何况仙魔大战没有了林潮引说不定会晚点发生呢?到时候他不就有更多的准备时间了。 心里想着这些,南忘溪看着场上的林潮引出了神,他也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不知道自己现在冷漠阴冷的表情有多么可怕,直到被剑光闪了眼才回过神来。 之后却是起了一身的冷汗,他明显感觉到刚才的自己陷入了魔障之中,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南忘溪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场中的胜负在这一晃神间已见分晓,那甲院师兄青白着一张脸,被修为不如自己的师弟越阶打败可谓是丢尽了脸面,但此时场中的一众弟子却无暇分心在意他。 只因,林潮引胜了之后却是对着其他人放了狠话。 「南忘溪,你可敢与我一战,我若是输了任你处置绝无怨言,你若是输了就让我入你识海一观,你可敢应战?」 众人一阵大哗,识海对于修真者的重要性不亚于自身修为,若是识海被毁轻则变成个傻子,重则性命不保,且若是让旁人进入自己的识海领地,那自身将毫无防备的办法。 所以识海是连道侣都不能碰触的禁忌之地。 南忘溪刚稳住心神,抬头就见林潮引正冷冷看着他,手中的照影剑剑尖直指他胸前。 他嗤笑一声,淡淡回道:「你刚打完一场,我若是此时与你应战,岂不是胜之不武,两月之后乃是十年一度的仙盟大会,到时候会有鸿鹄大比,你可敢与我在天下修道人之前一战?」 少年林潮引一双凤目冷漠如冰,「好,我在大比场上等你,希望你不要中途被人击败到不了我面前。」 「哈!这句话该还给你才是,你可要继续努力不要让我失望。」 第11章 南忘溪与林潮引约战于仙盟大会的消息转瞬就传遍了幼新峰。 本来二人绝交之事只是弟子们在私下议论传播,此时二人明刀明枪一亮出来,大家瞬间将此事摆在了檯面上。 各种有关于他们二人如何决裂的说法层出不穷,但林潮引素来冷漠,众人不敢去同他求证。 南忘溪虽待人温和有礼,背后却有一众拥护他的弟子,让人不敢在南忘溪面前提到他的「伤心事」,唯恐引起这些人的众怒。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李殊之当属其中典型代表,南忘溪已经被他烦了好几天了。 那天演武场约战之后,南忘溪回了寝室当即服用了莲清丹,他知道自己心结所在,但此地又没有什么心理医生,修真界也将所有的心理问题统称为心魔。 服用丹药也只是辅助治疗手段,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自己顿悟,或叩问心关,在南忘溪看来,就是病人自己「想开了」,所以现在的南忘溪知道病因,自觉自己也想得很开了,但这心魔依然时不时冒出来。 他有心想马上解决,但囿于修为太低,有些手段也无法施展,为此,他也是一筹莫展,只能等筑基之后再说。 此时李殊之正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南忘溪也不知道自己和李殊之的关系有这么好了? 「林潮引那傢伙居心不良,竟然想入你识海,他不会想把你变成个傻子吧?」李殊之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从林潮引自不量力说到了居心不良。 南忘溪懒得理他,其实南忘溪心中知道林潮引为什么要进入他识海,不外乎是以为他被什么人夺舍了,想要进他识海确认些什么。 可惜结果註定会让林潮引失望。 黄静琳摇头道:「大家好歹是同门师兄弟,林潮引他应该不会对南师兄不利。」 第20页 「啊……是这样的吗?」李殊之在心仪的姑娘面前有点气短,想要反驳又怕惹姑娘厌烦。 黄静琳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脸蛋圆乎乎的、眼睛大大的,个子不是很高,但身姿窈窕。 前世的时候李殊之追了这姑娘几百年,愣是没成,这辈子看起来也是够呛。 她右臂杵在南忘溪书桌上,侧着身子面向林潮引的方向,时不时地就瞥两眼,颇有暗送秋波之感,李殊之在一边看得郁闷无比。 「当然啊,大家都从小到大的情分,不管怎样林潮引做事都不会做绝的。」黄静琳声音清脆,笃定地回李殊之。 南忘溪放下手中的毛笔,无奈道:「我说,你们为什么要在我身边讨论?而且听上去像是我已经输了的样子。」 黄静琳说道:「是李师兄说要为你鼓劲。」 「谢了,我已经受到鼓舞了,你们可以换个地方看星星看月亮,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南忘溪不顾现在还是大白天,随便找了个藉口想打发走二人。 李殊之瞬间面红耳赤,一边叫道「胡说什么呢」,一边偷眼打量黄静琳的表情。 南忘溪对他无语至极,平常都是嚣张跋扈的样子,遇到心上人就怂成这样,活该李殊之单身一辈子。 整理了大半个月,这本阵法基础终于算是整理好了,里面都是他上辈子整理过的,修士修到筑基期,记忆力理解力等能力就都会得到提升,所以他现在还记得上一世书里的内容。 不过他后来又有了些体悟,所以又用来完善了下这次的基础书。 今天正好整理完了,等下复制一份,正好下午去探望小师叔的时候给伍道成送去。 黄静琳没发现李殊之的窘迫,她此时的心神被南忘溪桌上的阵法基础吸引住了。 「师兄这一段时间是在研究阵法吗?这里有些东西我好像都没看过。」黄静琳翻着手中的书,觉得这本书将阵法讲得新颖有趣,让她这个觉得阵法知识晦涩难懂的人都看明白了。 南忘溪说道:「是,最近学习阵法比较多,我去藏书阁查了些鍊气期的阵法,顺便做了个总结,适合我们鍊气期弟子学习。」 黄静琳忙说道:「还是师兄厉害,我正为学习阵法头疼呢,师兄借我看看吧?」 「我正打算去复制一份,到时候给你捎带一份。」南忘溪说道。 李殊之连忙接过话,说道:「你安心准备鸿鹄大比吧,这种事放着我来。」 南忘溪无可无不可,这件事就交给李殊之了。 鍊气期的他们能调用的灵力不多,很多事还要请师长帮忙,像复制这么一本书,在筑基期的师长面前也就一会儿的工夫。 下午的时候李殊之就做完了这件事,将两本书还给了南忘溪,黄静琳的那本他要自己送去。 筑基期之后的功法就大多收录在玉简之中了,鍊气期的还是纸质书籍为主,概因鍊气期弟子神识不足以打开玉简。 拿了书之后南忘溪也没耽搁,直接去了外门。 今日元昊的住处倒是安静很多,只有元昊一人在,他现在还没入幼新峰,只因大家正为仙盟大会做准备,难免延误了些时候。 但现在外门的一些杂务也找不上他了,所以现在他只是一个人修炼养伤。 南忘溪见他如今伤势痊癒,心中也感到欣喜,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元昊就发现南忘溪基础扎实,现在的修为虽不到鍊气大圆满,但以他的理解,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突破了。 见内门弟子如此优秀,元昊对进幼新峰学习更加期待了。 南忘溪却是知道元昊入了幼新峰后不久就筑基成功了,那时他还伤势未愈,如今只有更快筑基的份,待他筑基,祖父就该收他为徒了。 将带来的阵法基础书托元昊转交之后,南忘溪才告辞离去。 依他之见,林潮引在仙盟大会之前一定能达到鍊气大圆满,到时若是自己的修为不如他,打起来胜算不就低了?现在还是赶快努力的好。 仙盟大会的鸿鹄大比由来已久,全部都是由各仙门的鍊气期弟子参加。 当修炼进入筑基期之后就洗髓伐经,整个躯壳将会更适宜容纳灵气,能够调用的灵力也就更多,这个阶段若是打起来,鲜有不碎金裂石的。 及至后来的金丹期、元婴期,更是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比斗了,破坏力太强了,若是不小心伤到了,治癒起来也很是麻烦,搞不好就会影响根基。 也就鍊气期弟子能够不伤筋动骨地打完这么一场比赛了。 上一世的时候,南忘溪自知自己资质不如林潮引,于是在灵力微控上面很是下了一番苦工。 他又结合人体周身穴道,以细如蛛丝的灵力攻击对手身上穴位,达到阻碍对方灵力运行的目的,战斗起来也是赢多输少。 一般鍊气期弟子微控灵力就已经很难做到了,更何况是将之凝束如蛛丝,南忘溪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少年天才了,但他一直将自己与林潮引相比,又有主角滤镜,就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了。 南忘溪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他心中主角的优秀是理所当然的,虽然现如今的他早已把原着剧情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上一世所做出过的「预言」倒还不曾忘记,毕竟修炼之后的记忆力较凡人高出太多了。 第21页 飞羽宗早已开始为仙盟大会的到来做准备了,九九八十一峰有条不紊、忙而不乱,不过这些和南忘溪的关系不大。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的大比魁首依然是主角林潮引,不过他自己却是没有参加这次鸿鹄大比的。 他一不爱名,二不缺装备,没必要非要参加这么一个大比去抢别人的机缘。 为此,南修鹤还曾骂过他一句「不求上进」,但当时的南忘溪只想抱着林潮引的大腿咸鱼躺赢,对此并不以为意。 没想到重来一世,他却要和林潮引在这次鸿鹄大比上一决胜负了。 时间就在南忘溪忘我地修炼中过去了,修行无岁月,仿佛是一眨眼的事情,参加仙盟大会的各仙门相继到来了。 《神血降临》中将陆地分为九大洲,飞羽宗所在地为开灵上洲,如今仙魔两大阵营各自占据四大洲,还有一鹿野下洲整天打来打去,今日属仙修明日归魔修的。 南忘溪的父母如今就在鹿野下洲战乱之地驻扎,守着镇魔界碑随着战线变动一天换一个地方。 四大洲上仙门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其中「三宗四门一洞天」是公认的修仙大派。 飞羽宗自然是其中之一,所谓的仙盟也是这几个仙门主导的,这次的仙盟大会正好轮到飞羽宗主办。 待南忘溪出关那日就见飞羽宗各峰之间虹桥闪烁,飞行法器往来不绝,显然客已至。 赵京墨见南忘溪出关了,赶紧给了南忘溪一本小册子,神秘兮兮地对南忘溪说道:「这是兄弟为你打探的敌方实力,你可不要进不了决赛啊。」 南忘溪翻开一看,第一页就是元华宗的一名鍊气期弟子,上面详细记载了这名弟子所修功法、修为几何、所用兵器,甚至连他爱吃什么都有,林林总总写满正反两页。 不用往后翻,南忘溪也知道剩下的也是各仙门的天骄们了,他也实在是没想到赵京墨会给自己准备了这个东西。 见赵京墨此时正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南忘溪只好谢过赵京墨,表示自己会认真拜读,绝不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赵京墨这才满意,拍着南忘溪的肩欣慰道:「希望你和林潮引不要那么早遇上,说不定此次大比的前两名就会是你们俩啦。」 接着又略显忧愁道:「若是你们遇早了,到时候两败俱伤,我们飞羽宗岂不是一下损失了两名夺冠人选?」 南忘溪只好一再表示自己会努力,剩下的就看老天安排了。 第12章 每次仙盟大会也算是各仙门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所以总能看见各种奇景。 前世的时候南忘溪已经参加过多次仙盟大会,所以对这些热闹倒不是很热衷,但架不住其他弟子们的热情,出关之后没少被拉着去瞧热闹。 不过倒也结识了一些其他仙门的弟子,听他们聊聊各家的八卦,其中也不乏惊才绝艷者经常被人提及。 比如启清宗的白如雪,是启清宗年轻一辈弟子中的领军人物,其人雪肤玉容天人之姿,是修仙界无数少年人的白月光。 在《神血临世》这本书中,很多读者都将她当作女主角,南忘溪自然也不例外,可惜上一世直到身死,也没见林潮引与白如雪有过多交集。 作为三大宗之一的元华宗自然也不缺天才,其宗主之子严修就是一名大杀神,严修此人很是高傲,前世与南忘溪也并没有过多交集,只不过严修凶名在外,南忘溪免不了听得多了。 倒是时常跟在他身边的慕音让人觉得亲切,当他弯起一双笑眼的时候,鲜少有人能不与之亲近。 这次仙盟大会,元华宗众人被安排在了松鹤峰上,南忘溪正好来取些丹药,免得在赛上心魔发作。 他从小在松鹤峰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就被松鹤峰的师兄们抓了壮丁,帮着招待了几次元华宗的弟子。 一来二去的,他倒是和慕音熟识了起来。 南忘溪发现慕音对于阵法见解独到,颇有打破常规之处,这与南忘溪的想法不谋而合,经常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慕音也很喜欢听南忘溪讲些幼新峰的趣事,每次都能笑弯了双眼,他经常把两手揣进袖中抱在胸前,南忘溪猜他或许身体不好,有些畏寒。 慕音如今的修为也不过鍊气期,修士引气入体之后身体就能得到改善,而慕音却还是一副苍白虚弱的模样,可见身体条件之差,所以南忘溪对他免不了多些照顾。 这次的鸿鹄大比慕音也并不参加,只说是随师长来看个热闹。 因着这几天接触得多了,南忘溪才对与慕音形影不离的严修多了些了解。 严修与白如雪现今都已进入筑基期了,这次鸿鹄大比倒是遇不到,但慕音与严修关系极好,南忘溪也不知自己哪里碍了严修的眼,严修经常对他冷眼相待,偏慕音和他闲聊的时候严修还非要在场。 南忘溪也对严修这种行为很是无语,开始的时候还客气两句,若是严修觉得无聊了,可以去寻其他师兄带他去别处逛逛,被严修冷漠地拒绝了几次之后,南忘溪也不提了。 「这几日劳烦你了,我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少和师兄弟们一起上课,平常和大家也亲近不起来,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口中的幼新峰,这才缠着你多给我讲讲的。」慕音有些不好意思。 南忘溪说道:「这有什么,你若是想听,我还有一箩筐师兄弟们的糗事讲与你听呢。」 第22页 他们此时正坐在松鹤峰背面的草地上,松鹤峰位置比较高,从这里看去能够看到底下一座座悬空的山峰,当夕阳西下之时,彩霞漫天映着红日,从一座座山峰之间透出缥缈的身影,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旷达之感。 南忘溪最喜欢坐在这里看风景,好风景当然要共享,这时也将此地介绍给了新认识的友人。 严修并不参与二人之间的闲聊,他独自一人站得远远的,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看两眼,显露出些许不悦。 南忘溪见时间也不早了,再呆下去严修该不耐烦了,于是辞别了二人,径直回了幼新峰。 鸿鹄大比即将开始,南忘溪之后几天就没有这么闲了,所以才趁着今天休息的时候来探望慕音。 南忘溪走后,慕音躺在草地上望着天边自由飞翔的鸟儿出了会神,冷不防就被严修扯了下头髮。 「还不走?」严修果然有些不耐烦了。 慕音站起身抖落身上的草叶,带着一身青草气息伸了个懒腰。 他宽大的袖摆顺着手臂落下,露出里面缠满绷带的手臂,嘴里说着:「好了好了,这就走,你看这些小鸟飞得多好看,严修你不要急嘛。」 「明明对那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还问个不停,不知道你在装什么样子?」严修像是很看不惯慕音这个样子,若是南忘溪在,一定会惊讶于这二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至交好友。 慕音笑笑,双眼弯起,是一个温柔至极的模样,他一边率先朝前走去,一边说道:「这次出来之前,宗主找我谈了我的婚事,回去之后我怕是就要多个道侣了。」 「不可能!」严修下意识反驳,他紧走几步抓住了慕音的手臂。 慕音嘶了一声,严修又赶忙放松了手臂的力道,但却也不曾放开慕音,「我爹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我的婚事,为何要跟你说呢?」慕音也并不抽回手臂,任严修抓住不放,就连这句反问的话也说得温温柔柔毫无火气。 严修盯着慕音看了一会儿,见慕音神情不变,于是甩开手,当先朝前走去,不再与慕音说些什么。 鸿鹄大比对于仙盟大会来说不过是个热场活动,几大仙门定下这次大比的奖品,有以往的大比经验在,这次大比很快就开始了。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赵京墨的请求,南忘溪与林潮引并未半路相遇,二人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地入了决赛。 鸿鹄大比决赛当日,各大仙门齐聚,进入决赛的鍊气期弟子将要在这些前辈大能面前比试一番,接受大能的点评,这对于弟子们来说是莫大的机缘。 仙长们端坐高台,亲近的弟子随侍左右,此时正看向下方的比武场。 比武场像是直接削下了一座山峰的底座,浑然一体又异常光滑,场地四周布有阵法,即是保护也是监督。 围绕比武场有无数仙门弟子旁观,但此时却无一人喧譁。 高台之上,飞羽宗宗主李青风开口道:「这次鸿鹄大比出现了不少优秀弟子,这些年轻人正是我们仙道的希望,以后必能成为我仙道的中流砥柱,仙道的未来还要看这些年轻人的了。」 「说到这年轻一辈,我看还是飞羽宗更胜一筹,这次决赛有不少飞羽宗弟子呢。」太虚门掌门开口恭维李青风。 元华宗长老却说道:「以往得大比魁首的弟子也不是各个都能得道的,还是要看个人的缘法。」 「个人资质固然重要,但也离不开宗门的栽培,鸿鹄大比不正是给宗门挑选出优秀弟子,好好培养的话,以后未尝不能成为宗门的支柱,反哺宗门。」启清宗长老红山道人说道。 底下传来一阵附和声,李青风朗笑道:「正是如红山长老所言,这次仙盟大会也要多仰赖在座诸位,魔道虎视眈眈,大家正该同舟共济勠力同心才是。」 元华宗长老亦是点头,「李宗主所言极是,我并非是有意反驳,依我看,飞羽宗门下的林潮引就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 「林?莫非是那个林?」有人忍不住问道。 「林家满门被杀距今七八年了,可惜好好一个神血家族,就这样被人灭了,只留下这唯一的骨血了。」 「魔道当真可恨,竟做出杀人取血之事,还好李宗主救下了这唯一的血脉。」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没有人发现上首的飞羽宗宗主李青风暗暗握紧的手。 「好了,我们也不要讨论与鸿鹄大比无关的事了,别再误了时辰,底下的弟子们可都等着呢。」李青风最终开口道。 下面的林潮引闭眼静思,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竟然成了上面大能们议论的焦点,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赢。 只有赢了这次大比,才能解开最近一直困扰他的心结,才能让他看清南忘溪。 抽籤开始时,南忘溪走在前面,他的背影还是少年人的单薄样子,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走动的步伐在身后飘荡,发尾在细腰间迤逦出少年的风流韵致。 林潮引看着那个背影,神情冷漠还是旧时模样,只心绪还是会被那身影牵动,不过是在故作不在意罢了。 抽籤结束,南忘溪拿着手中的「丙一」,看向公布出来的对战牌,和自己同一组的「丙二」赫然是林潮引。 看来赵京墨的祈祷不管用了,决赛开始他就要和林潮引分个胜负了。 第23页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胸腔里的心脏在怦怦跳动着,他觉得自己有点兴奋,但这种兴奋的状态并不受他控制。 他看向林潮引,少年模样的林潮引也正向他看来,丹凤眼显出十分的冷漠,唇角依然是锋利的弧度,南忘溪却像是从这张少年人的面孔看到了成年之后的林潮引。 南忘溪曾体会过千百种死亡,但只有最后一死才让他感觉得到了解脱,他不知道自己的兴奋是因为嗅到了那种死亡的气息,有关于解脱的死亡。 他将这种兴奋归于即将开始一场精彩的战斗,归于对手的强大,归于他将会打败这个强大的对手。 比试还未开始,二人之间已是无形的剑锋相向,不安分的灵气在二人之间跳动,挑动着执剑人的神经。 第13章 他们二人之间暗潮涌动,场上的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 太虚门掌门抚着长髯说道:「这清音门的小弟子颇有章法,想必凌霜道友没少费心思教导。」 凌霜仙子微微一笑端庄大方,客气道:「我替小徒多谢朱掌门夸奖,说起来还是太虚门弟子修为略胜一筹。」 「哈哈哈,虽然修为高了点,但经验就不够了,我这师侄也就这修炼速度能和人比一比了。」朱掌门嘴上虽然如此说,但看表情还是对他这师侄很满意的。 启清宗红山道人说道:「二位道友都太过谦虚了些,依我看二位这门下弟子都各有长处。」 说着又有几人加入到讨论之中,就场上的比试各种夸赞这两名鍊气期弟子,仿佛在座的大能都对这鍊气期小小的比试感兴趣极了。 就在众人的点评中,场上的形势已渐渐明朗,清音门弟子经验丰富,攻击手段层出不穷,最后耗尽太虚门弟子体内灵力,取得了第一场胜利。 第二场就是元华宗弟子对阵八极门弟子,元华宗弟子进退有度,本门基础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攻敌以先之余兼顾赏心悦目,看的高台上众人连连点头。 「可惜崇华道友之子已经筑基期了,不然这次鸿鹄大比魁首早定了。」红山道人颇为遗憾地说道。 崇华是元华宗宗主严铭道号,他的儿子正是严修,上一次鸿鹄大比时年纪还小,这次大比严修已是筑基,正好错过了鸿鹄大比。 李青风亦道:「确实可惜了,听说严小友已经可以一人之力平復禁灵之地了,当真是后生可畏。」 元华宗长老此时不得不开口了,「李宗主过奖了,他们小辈还是需要多些歷练才是。」 「哈哈哈,辞风道友也莫要谦虚了,若是我有女儿,必定要上元华宗讨这一门亲事的。」红山道人笑道。 辞风道人回道:「小辈们自有他们的缘法,说不定缘分在其他地方。」 红山道人说道:「虽是如此,但还是免不了要为这些小辈们操心,我看你们门下弟子那个叫慕音的也不错,正好我有个徒孙,温婉秀丽,二人很是般配,不如我们定个亲如何?」 辞风道人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淡淡说道:「慕音是我门宗主弟子,一向得宗主宠爱,不是我能做主的事,而且慕音早有他心仪的师妹了,强求不得,红山道友还是莫要提及此事了。」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我那徒孙很是优秀,说不定慕音见了会喜欢呢?这次大会之后我带着我那徒孙亲自去一趟元华宗,和严宗主好好商讨一下,应当还有余地才是。」红山道人依然笑眯眯的,完全不为辞风道人的冷眼所动。 辞风道人嗤笑一声,「红山道友又何必捨近求远,我看不如将你那徒孙和林氏遗孤牵个红线,生个孩子带回你们启清宗,正好李宗主就在这,他应是能做自己弟子的主的。」 红山道人又是哈哈一笑,端着万事好商量的态度说道:「若是李宗主不介意,我自是求之不得的。」 「正好下场比试他就要上场了,红山道友不妨也多瞧瞧,说不定你更中意这林氏子弟呢?」 见辞风道人祸水东引,李青风不得不开口说道:「孩子还小,此时说这些未免为时过早,现下我们还是认真看比试才是,莫要辜负了场上弟子的表现。」 三大宗门暗潮汹涌,底下的小门小派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即便是慕音本人就站在辞风道人身后,此时也是没有他说话的地方的。 慕音显得毫不在意,当红山道人看向他时,甚至还能对红山道人有礼地微笑,倒是他身旁的严修紧皱双眉,一张俊脸满是要压不住的怒火。 在现场众人有意无意地试探目光中,严修微微侧身将慕音挡在了自己身后。 慕音在宽袖的遮挡下拉住了严修的袖子,又被严修反手抓住手指握在了掌心,慕音弯起了笑眼,手指挠了挠严修的手心,被严修警告式地握紧了。 他们的小动作隐秘又自然,在场众人似无一人发觉。 三大宗门的暗斗使得在场各仙门大能们心不在焉起来,表面祥和的高台之上渐渐起了风,风声掠过,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就在众人的期盼中,第二场比试结束了,在林潮引走上比武场的那刻,高台上静了一瞬,接着众人像是没有察觉到那丝诡异的气氛,继续攀谈起来。 比武场边界上的阵法微微亮了一下,紧接着就关闭了这座比武场,比试没有结束的时候,谁也不能在这方圆之地进出。 第24页 林潮引面容是一贯的漠然,在他站定在比武场上的那刻,照影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南忘溪的速度也并不慢于他,重云剑被招出器纹的那刻,剑尖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激起了一圈微尘。 二人互相施礼,这是比武场上的规矩,照例他们该互相报出自己的名号的,但此时他们都省了,在比武宣布开始的那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沖向了对方。 重云剑被南忘溪抡起重重地砸向了林潮引,沉重的剑身带出唿啸的风声,林潮引面不改色弯身躲过这不带丝毫灵力的一击,手中的照影剑无声地扫向南忘溪下盘。 南忘溪不变剑招,重云剑顺着剑道轨迹砸在地面上,他借着这股力道以重云剑为支点顺势翻身跃起。 二人的招式双双落空之后,又迅速地战到了一起。 照影剑轻盈灵巧,重云剑势大力沉,一方角度刁钻攻其不备,一方稳扎稳打以力破巧,一时间场上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南忘溪有条不紊地带动着战斗节奏,林潮引很快随着他的节奏形成了惯性,当重云剑再一次攻向林潮引头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弯腰反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忘溪忽然松手抛开重云剑,后退一步的同时,左手并指如剑,一道细如蛛丝的灵力激射而出,正正打在林潮引的右肩上。 林潮引只觉得右肩一麻,灵力运行受阻,险些握不住照影剑,电光火石之间,他飞速后仰翻滚,险险避过了南忘溪的后招。 而南忘溪见一击不中,灵力运行足下点地,迅速掠至重云剑旁,当他手中握住剑柄的那一刻,重云剑最外一层剑身飞射而出,重重的剑身向林潮引当胸横飞而去。 刚刚起身至一半的林潮引不得不再次俯身地上,南忘溪的攻势也就在此时突然迅勐起来,重云剑的剑身一重接着一重向林潮引飞去,剑身阵法被引动,灵气暴动炸裂声在比武场上接连响起。 为了躲避剑身,林潮引形容狼狈起来,额角的碎发黏在了脸侧,将他初显稜角的脸庞衬得柔弱几分,身上也添了几道伤痕,微微沁出血来。 林潮引最恨自己软弱不如人,如今几次三番被南忘溪追着打,愈加觉得南忘溪之前全是伪装,而对南忘溪让招的自己可笑至极。 当重云剑脱去最后一层剑身的时候,林潮引拄剑半跪于地,他的右臂刚刚被重云剑的剑身划过,汩汩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袖,让他握剑的手也染上了血迹。 「这都流血了,灵力也像是用尽了,干脆就认输算了。」红山道人皱眉道。 「我等修道之人,怎能轻易言败,看他的样子尚有余力,既是比试,不尽力徒留遗憾。」李青风淡淡道。 辞风道人看着比武场上,「飞羽宗年轻一辈弟子真是人才辈出啊,我看场上这弟子也不错。」 凌霜仙子亦道:「如此年纪修为就能将灵力控制的如臂指使,确实当得辞风道友的一句夸赞。」 比武场上的形势如今看来完全是一边倒,林潮引不停地躲避,像是不敢正面对其锋芒。 而南忘溪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那种兴奋之感随着战斗的深入越来越多,沉甸甸地溢满南忘溪的胸膛。 他恨不得大喊出声,但理智又克制着自己不能表现得像个疯子,只能通过越来越狠戾地剑招发泄出来。 就在他不管不顾打红眼的时候,周身的灵气突然为之一空,说不出的迟滞感困住了他的手脚。 林潮引将照影剑点在青石上,那里有着斑斑血迹,是林潮引流的血,丝丝灵力顺着剑身流向那血痕。 血痕相连,在南忘溪浑然忘我的时候,林潮引竟然以自己的鲜血做墨,生生在比武场上画了个吸灵阵法。 「怎么?这样就想困住我了吗?你还差得远。」南忘溪嘴角勾起一抹笑,桃花眼中却是兇悍无比,丁点笑意也无。 他不再动用灵力,以纯粹的剑招攻向林潮引。 越是形势危急,林潮引就越是冷静,他冷冷说道:「你的剑招乱了。」 当林潮引开始反击的时候,南忘溪不得不感慨,林潮引果真就是个为战斗而生的怪物,短短一场比试,他的进步就这么明显,看来上一世的自己果真是拖了主角的后腿了,这大腿也不算白抱了。 可惜,现在的林潮引还是太嫩了。 南忘溪的重云剑泛着冷光,他的大脑在对他说:「杀了他,杀了他就解脱了,现在杀他轻而易举,不然等他神血觉醒后还怎么堂堂正正杀他!」 他的心也在低语:「为什么不杀他呢?难道你想嗑药一辈子吗?你为什么要做些可笑的坚持?难道仙魔大战中死去的生命还比不过你那些可笑的底线?」 杀了他吧,就现在……杀……杀!杀! 南忘溪犹如身陷泥淖,看不见的妖魔张牙舞爪地拖拽着他的身躯,试图将他拉入地下,再不见天日。 「杀!」南忘溪大喊一声,重云剑挑开照影剑的剑尖,直刺林潮引前心。 第14章 「住手!」 高台之上,原本端坐的仙门大能们竟然纷纷变色,李青风更是忍不住起身踏前一步,挥手间就要阻住南忘溪这一剑。 合体威能之下,鍊气期的南忘溪就如蝼蚁一般,一旁的南修鹤大惊之下出手阻止道:「宗主手下留情!」 第25页 本就是千钧一髮的形势,就在这转瞬之间,南忘溪的剑尖已经刺透林潮引胸前衣物,在他的胸前点上了一抹朱红。 在这死亡的威胁之下,林潮引只觉得浑身血液宛如沸腾般,灼烧着他的躯体与灵魂,那燃烧了他灵魂与血肉的力量在他体内无限压缩,又在某一个瞬间突然释放出来。 他的眼底有淡淡金纹闪现,那股力量直接将南忘溪震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阵法阻挡了这股力量的扩散,压缩到极致的力量寻找着阵法的薄弱处,在阵法内搅动灵气捲起狂风,最终沖天而起。 宛如飓风唿啸而过,比武场上方层云尽散,飞鸟不渡,湛蓝天空上,四散的白云形成一个醒目无比的圆形。 此时比武场上烟尘瀰漫,林潮引的身形若隐若现。 他踉跄两步走到南忘溪身边,见南忘溪唇角染着血迹,正双眼微阖躺在那里。 林潮引半跪下身,将照影剑点在南忘溪颈侧,低头看着南忘溪说道:「我赢了。」 「嗯。」南忘溪嗓子里发出这么一声,就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 林潮引心中一紧,手中的照影剑再也坚持不住回了器纹之中,他手上一空,整个人倒在了南忘溪胸前。 他的右耳贴着他的左胸,左手指尖搭在他修长的侧颈,耳中是规律的心跳声,手下是汩汩流动的血脉。 这个生命像是完全被他握在掌心了,而他正为自己能够掌控这个生命感到满足。单薄的胸膛像是一座港湾,汇聚于此处的水浪平静安然,林潮引的心也宁静了,于是他在他胸前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从南忘溪被震飞那一刻,一众观战弟子就不停传出惊唿声,直到最后被林潮引神血觉醒的奇异景象所震撼。 高台之上无人发现慕音在林潮引觉醒神血的那刻,骤然抓紧自己胸前衣襟的手,而他一向苍白的脸色也让人看不出其他端倪。 「好!不愧是神之血脉,红山道长尽可以来提亲了。」辞风道人抚掌而贊道。 李青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后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挥手对身边的飞羽宗弟子说道:「还不快去看看你们师弟伤得怎么样?」 几名弟子当即御剑而去,南修鹤也是担心极了,当下再也呆不住,脚下一动,一瞬间已经来到了南忘溪身前。 先给二人餵了丹药,接着他们就被送去了满春峰医治。 鸿鹄大比出了这种状况,众人哪还有心情看接下来的比试,窃窃私语在众人间不停。 「没想到能在仙盟大会上看到神血觉醒,此次当真是不虚此行。」 「修真界已经千年无人飞升了,最后一个飞升之人正是神血血脉,不知这下一个会不会是这飞羽宗的林潮引。」 「那也说不好,元华宗不也有一个神血在?可你看哪像是能飞升的样子。」 「听说神血可破禁灵之地,元华宗说是严修一人之力所破,其实还有神血觉醒者跟着的。」 「唉,这禁灵之地越来越多了,灵气越来越少了,看来这飞升的最后希望还是在神血身上,只要解开神血之谜,或许我们都能飞升了。」 「那当然,你看元华宗把那慕音看得多紧,想要接近是不可能了,这林潮引恐怕也不是我们能想的。」 「说起来,三宗四门一洞天现在只有元华宗和飞羽宗拥有神血,太上洞天和轮迴门向来不管这些也就罢了,剩下的三门一宗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刚才启清宗不就是想要和元华宗联姻吗?我看他们就是想要以此得到拥有神血血脉的孩子。」 「如今不是又多了一个选择?反正都是男子,想来多找几个女子也能生不少了。」 「若是如此,希望有一天能轮到我们,可惜了,林家就剩下这一名血脉了。」 「是啊,可惜了,神血觉醒规律不明,林家都快死绝了,倒是觉醒在这一个倖存的身上了。」 这些窃窃私语岂能逃过合体大能们的耳目,李青风振袖一挥,一股清风拂过,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一场本该万众瞩目的鸿鹄大比草草收场,飞天殿内,三宗四门一洞天一个不落齐聚于此。 煌煌大殿中,宛若白玉铺就的地面上,莲花鹤台托着发出莹莹辉光的明珠,百鸟朝凤云纹香炉中腾起裊裊青烟,八人分坐八张雕龙椅,清淡茶香混着清心香营造出清新雅致的氛围。 但真实的气氛却并不美妙。 「没记错的话,我们修仙界已经近千年无人飞升了吧?」无量门长老北灏道人率先开口说道。 红山道人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点头道:「不错。」像是在回復北灏道人所言,又像是在贊这茶。 北灏道人接着说道:「自灵气诞生以来,前一千年飞升者逾千,这之后的万余年飞升者却不过数百人,至千年前竟再无飞升之人了。」 「而这些飞升者之中,拥有神血血脉者占半数。」太虚门朱掌门悠悠补充了一句。 这个世上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传说,在距今万余年前,这个世界突然迎来了一神一魔。 传说这一神一魔在战斗中破碎虚空无意间来到了此世,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打了个惊天动地。 龙虎相争,草芥悲声,无数生灵被牵连而死,直至最后这一神一魔同归于尽。 在这之后,这个世上才诞生了灵气。而神的血液洒落在了一个湖中,当这个曾经的战场再一次迎来了人类时,装载了神血的湖水孕育出了第一代神血者。 第26页 之后的人们经过几代人的探索,终于摸索出了适宜修炼的功法,与此同时,这些神血者也发现自己较其他人更易吸收灵气,他们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修行一道困难重重,而神血觉醒者却几乎拥有了不死之身,当他们感受到致命危机的时候,神血就会被激发自动保护。 当灵气充裕时,或许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神血者身上,但现如今的灵气却日渐匮乏,神血觉醒之人瞬间成了有可能打开飞升大门的钥匙,仿佛掌握了这把钥匙,就掌握了飞升之道。 不幸的是,神血觉醒不易,而拥有神血的家族却在一次次的仙魔大战中灭的灭,逃的逃,至今摆在明面上的神血觉醒者只有慕、林两人。 而元华宗又视慕音为己物,除了各大仙门的核心人物知晓他的存在,其余人皆对其不甚了解。如今林潮引众目睽睽之下觉醒,反而成了人人皆知的神血觉醒者,让飞羽宗想瞒都瞒不下。 李青风见话说到此处,作为东道主又是此次谈话的中心人物,当即开口道:「朱掌门此话差矣,在座诸位谁不知道如今飞升不易乃是灵气不足的原因,和神血又有什么关系?」 朱掌门说道:「神血飞升者占半数,这世间的大半灵气都是被他们带走的,如今让他们的后人偿还有何不可?」 「不过是觊觎神血罢了,何必说得像是别人对你有所亏欠似的?」辞风道人略显不屑道。 「如今你们二宗独占神血,当然说得好听,有本事你们不要霸占着神血不放啊。」北灏道人反驳道。 眼见几人即将吵起来,一人却轻敲了下茶盏,「叮」的一声脆响,在场众人看去,原来是轮迴门的花江仙。 这花江仙看上去与凡人无异,而他确实也没有丝毫灵力,但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敢轻视他,只因他修的是轮迴道。修轮迴道者,神魂能力之强超乎想像,据传花江仙此人识海展开可自成一界,不过轮迴门中人并不好战,至今无人验证过。 而轮迴门之所以能够成为顶尖仙门,除了战力莫测外,还因它是八大仙门中传承最久的仙门。他们大多轮迴转世多次,对这世间隐秘之事知之甚多,即便外貌再如何年轻,真实岁数也是不可考。 而他们之所以不修灵力,只因为修士神魂不入轮迴,在离体的那刻就会消亡,只有凡人的魂魄或能在死后经歷岁月洗涤重新成人。 作为不知道轮迴了多少次的人来说,花江仙或许是在座年纪最大之人,他见众人不再争执,遂开口说道:「修行重在修心,一味寻求外物,你争我夺,岂不落入魔道?」 太上洞天长老水木道人亦道:「花道友所言极是,我等修仙之人当时刻警惕,心魔无处不在,万不能落入魔道。」 李青风略显惭愧道:「我亦知此理,当初将林家遗孤收入门下之时怎能知道他今日会觉醒神血,只不过是怜他身世,不忍见他落入魔道手中罢了。」 他站起身来,向在座诸人施礼道:「我之前不曾想过要利用他血脉,之后更加不会利用他的血脉满足私慾,也实是做不出出卖弟子之事,还请在座诸位做个见证,他日我若做出强迫林家遗孤之事,在座诸位尽可诛之。」 说完此话,他又扫视众人道:「但,林潮引是我飞羽宗弟子,此后若是有人对他不利,我飞羽宗也不会坐视不理,必护其周全!」 一直不曾开口的清音门凌霜仙子此时站起身,「李宗主言重了,宗主的一片拳拳爱徒之心让我等惭愧,今日非是想逼迫宗主,还请宗主不要介怀。」 辞风道人说道:「即便是神血血脉,首先也是人,也是我门下弟子,强迫弟子之事我们元华宗也是不做的。」 红山道人见此,知今日怕是不能如愿,和北灏道人对视一眼,纷纷闭口不言。 而此时在满春峰疗伤的林潮引并不知道,刚才几大仙门在几句话间就将他的命运一改再改。 回春池中的他,正陷在旧梦之中。 第15章 夏日烈阳高照,但有阵法护持的飞羽宗内四季如春,幼新峰的课室内,十岁的林潮引腰戴百花纹玉佩,身着白底金纹的弟子服端坐在座位上。 稚嫩的小脸不见一般小孩的可爱模样,看人的时候爱从眼角看去,显得阴冷可怕,孩子们都不爱接近他。 「我听师兄刚才说,你是叫林潮引对吧?我叫南忘溪,坐你旁边哦。」 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突然趴在他桌上,从下方看着他的眼睛,他抿了抿唇,只觉得厌烦无比,就让他一个人呆着不行吗? 「你今天刚来上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知道的挺多的。」那名叫南忘溪的小孩显然看不懂他的脸色,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滚!」他压低了嗓音,想要表现的兇狠一些,但显然没有成功。 「下课之后我带你去天口堂吃饭,去得晚了就吃不到好东西了,等我叫你啊。」南忘溪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恶意。 梦中课堂上的时间倏忽就过去了,有人拉着他的手臂向前跑去,他想要使劲挣脱,却没有成功,那小孩儿力气显然比他大得多。 他们相对坐在餐桌旁,面前摆了一堆吃的,他厌烦极了别人的靠近,尤其是这种被迫式的,于是非常不耐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南忘溪像是惊讶极了,他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我想成为你的朋友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第27页 「我的?」他像是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对面的南忘溪温柔至极地肯定道:「你的。」 那神情全然不像个孩子,于是对面的小孩就真的变大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撑着下巴靠在他的桌边,脸上挂着他熟悉至极的明亮笑容,「我觉得咱们寝室中还是有点单调了,我想养些花花草草什么的,潮引你喜欢什么样的?」 「随便。」他的回答不冷不热。 「作为朋友难道不该给点建议?」南忘溪探过头来看他手中的书。 他并不闪躲,于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凑到了他眼边,那髮丝太过不羁,让他看得十分碍眼,只想伸手给他理顺了。 南忘溪见他也不回话,就自顾自道:「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养点什么。」 「为什么问我意见?」他想说,你自己决定不好吗? 南忘溪转过脸来和他四目相对,他离他近极了,他甚至能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因为我想讨好你啊,想和你做朋友,做兄弟。」 「为什么?」他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性格古怪待人冷漠。 「嘿嘿,谁叫我一看见你就欢喜,就想和你亲近。」南忘溪说这话时也是真的透着欢喜与亲近。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微微发烫,于是垂下眼睫不再看他,南忘溪却突然抱住他肩道:「咦?怎么还害羞啦?」 「你松手!」他有点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我偏不松手,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是朋友我才松手。」 他抿着嘴角,像是并不情愿的样子,「是,快松手!」 「那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哦。」 「好……」 时间好像向前跳了一下,他再抬头却看见少年单薄的背影正挡在他身前,高高的马尾整齐地束在发冠中,看上去终于顺眼了,他知道那是他亲手梳的。 「怎么?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很难吗?单挑打不过就想群殴啊,当我们没人吗?」正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真的说不上好听,但他听着却顺耳极了。 南忘溪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小臂,此时正对着对面的人指指点点,他向来温和待人,这次显然是气愤极了。 「南忘溪,这不关你的事,你插什么手?」对面的人气愤道。 「你们都打算群殴我兄弟了,还不关我事?」他冲着后面一挥手,「兄弟们,跟我一起上,今天定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一群人唿啦啦地沖了出去,他却只觉得「兄弟们」三个字让他不快,但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手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他一低头,才发现原来是南忘溪在给他手上上药,「可恶,这些人竟然伤了你,潮引,你疼不疼?」 梦中的他感觉不到疼痛,于是摇了摇头,南忘溪就显得很是心疼地说道:「怎么可能不痛?都流血了。」 他还是摇头,于是南忘溪抬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吹了两下,「那我替你痛吧,以后你说不出的痛,都由我来说。」 他看着少年湿润润的双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由自主地说道:「好。」 于是,这少年笑了笑,又带着这笑容转身去替别人上药了,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比斗完了,他听到他用沙哑的少年嗓音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今天我请大家天口堂吃大餐。」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寂寞极了,心里又空落落的。 忽如一阵风过,南忘溪伸着懒腰仿佛竹子拔节,窗前少年的身形勐地长高了一截,他听到他说道:「今天的课上得好累啊,刘师兄总是点我们两个演练,多谢你了潮引,演练的时候让着我。」 他摇摇头,忘了背对着自己的人是看不到的,于是南忘溪就侧过头来问他:「怎么不说话?」 夕阳的光线温柔宁静,透过窗勾勒出了南忘溪挺拔的鼻樑,从卷长的睫毛上滑下,又轻点过他红润的唇瓣,在他光洁白皙的肌肤上打了个转,轻轻跳跃到他垂落在胸前的黑髮上。 真好看啊,他想。 或许是见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好笑,于是南忘溪笑嘻嘻地上前来揽住了他的肩,故意凑到他耳边说道:「回魂啦,潮引哥哥。」 他的耳朵发烫,心底也在发烫,抬起手来遮住耳朵,但神情依然显得冷淡:「别闹。」 「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南忘溪靠在他肩上说道:「你现在还有机会要别的礼物,不然就只能接受我的自作主张了。」 「随意。」他也不知道南忘溪为什么执意要给他过十八岁生日,仿佛这个生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一样。 「别总是随意嘛,十八岁可就成年了。」南忘溪不贊同他无所谓的态度。 「成年?」 南忘溪神秘兮兮地抬手掩住嘴,再次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成年之后就可以谈恋爱啦。」 他勐地推开了南忘溪,只觉一股热气慢慢在他脸上蔓延,轻斥:「乱说些什么?我们修道之人怎能只想着这些情情爱爱?你也把心多放在修行上吧。」 「我有你呢,修炼就看缘分好了,我该努力的时候会努力的,但人生还有很多风景值得我去看,也不能把时间都用在修行上吧?」南忘溪像是满不在乎。 他的心因为他的第一句话乱了一下,但还是坚决道:「不行!修至元婴也才有五百年寿元,你要是不努力修行哪还有多余的寿数看风景?」 第28页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一起修炼,一起长长久久的,做一辈子好兄弟,你觉得呢?」 「……好,一辈子……」 但这个一辈子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夜半时,他听到了那几声痛苦地梦呓,于是唤醒了梦魇中的南忘溪,等着他的又是什么呢? 「杀!」 是南忘溪的声音,重云剑直直朝着他眼前刺来,剑光灼痛了他的双眼,他轻轻闭上眼睛,又勐地睁开。 「哗!」 林潮引的身体突然一颤,在他睁开双眼那一瞬间,有淡淡金纹闪烁,接着又归于寂暗。 回春池内的池水温度适中,暖暖的池水散发着丝丝药香,治癒了池中人身上的伤,林潮引掬起水来泼在了自己脸上,终于从那漫长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身上的伤已无大碍,静静运行灵力一个周天,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期,想来是最后那刻进阶了。 从回春池中出来,他拿过池边干净的浴衣打算穿上,但眼角随意地一瞥却使他止住了动作。 另一个回春池中,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那人头枕在岸边,一头乌髮散落在青石上,只看一眼他就已知晓那人是谁。 林潮引面不改色地穿好浴衣,他走到那人所在的回春池边,南忘溪正面容苍白毫无知觉地泡在池中。 他在南忘溪头边半跪下来,盯着他毫无血色的俊秀面庞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抚上他的黑髮。 水汽侵入髮丝,给指尖带来微微的凉意,他的五指插入南忘溪的发中,动作轻柔地拨弄着他的黑髮,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用指腹慢慢摩挲起手下那块头皮。 「确认了吗?」 静谧的室内突然响起一人的声音,林潮引手下动作一顿,那声音正是醒来的南忘溪的。 昏昏沉沉间,南忘溪就觉得自己头上传来一阵阵的酥麻,那种感觉从头顶流经全身传至脚底,让他的脚趾也忍不住跟着颤动,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羽毛轻柔地触碰着。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酸麻,奋力从昏沉之中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他头顶上方那个熟悉的人。 那张低垂着眼睫,漠无表情的面孔。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文名文案,真的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觉得自己真是菜鸡啊,厚着脸皮打滚求看到这的小天使留个评温暖一下菜鸡作者吧,没人搭理我就要哭了qaq。 第16章 南忘溪的头顶有一块青色的印记,之前他是不知道的,毕竟谁也看不到黑髮掩映下,那一块小小的痕迹,他也没有披头散髮的爱好。 直到他金丹大成,能够内视全身的时候,才发现头顶那块不大的青痕。 但林潮引不一样,他经常帮着南忘溪束髮,对南忘溪头顶这块地方,恐怕比南忘溪他自己还熟悉。 而今天林潮引的举动显然是在确定眼前这个身体是否是属于南忘溪的。 在南忘溪甦醒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问道:「确认了吗?」 林潮引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突然抓紧了手中的黑髮,微偏着头说道:「你输了。」 南忘溪闷哼一声,微微仰起头减轻头髮被拉扯造成的疼痛,神血觉醒造成的冲击力使他内伤严重,即便是轻微的动作也让他内府刺痛。 「你想何时入我识海?」南忘溪冷冷问道,本该是多情的桃花眼,偏偏如在数九寒冬,不见桃花妩媚,只余嶙峋刺人的枝干。 「现在。」林潮引低下头来,他的手转而托住南忘溪的后脑,就要将他的头托起。 南忘溪抬起手抵住林潮引的胸膛,说道:「鍊气期神识不能外放,是你想变成傻子,还是想把我变成傻子?不如还是我入你识海的好。」 鍊气期的弟子连玉简都打不开,更何况是要进入别人的识海? 但南忘溪却是个例外,或许是他有着一段异世界的记忆,他的神魂生来不同,即便是在鍊气期神识依然能够外放,只不过之前他控制不好,轻易不用,但重生之后却没有这个问题了。 而他之所以能发现自己神识能够外放,还是因为有一次林潮引生病,自己照顾他的时候不小心放出了神识,而病中的林潮引完全没有抵抗的意识,于是南忘溪就轻而易举地入了林潮引识海。 也是在那一次,林潮引就已经记住了南忘溪的神识气息,所以他才会要求进南忘溪识海确定他是否被夺舍。 林潮引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以直接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意愿,他勐地託了一下南忘溪,低下头,额头轻而快地抵上了南忘溪的。 他们二人额头相贴,看上去亲密无间,宛如世间最亲近的人,但内里却兇险无比。 林潮引的神识不管不顾就要强行进入南忘溪识海,相触的一瞬间,南忘溪就发现林潮引神识强度已不是鍊气期该有的样子了,他当机立断放开了识海,没有硬抗。 像是在脑海中炸开了烟花,南忘溪的眼前华光闪动,让他难受地皱紧了双眉,鼻息粗重起来。 而林潮引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片温暖所在,四周像是聚起了水浪将他温柔地托起,他的神识粗暴地冲进来,却又很快就被安抚下来。 是南忘溪的气息,那种温柔的、温暖的、使他想要沉浸其中的感觉。 第29页 林潮引不知不觉地抱住了南忘溪,他的神识不愿离开他的识海,于是他的双臂就越发地收紧了。 怀中被温热的躯体填满,神识被温柔地抚触而过,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不可自拔。 时间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像是已经过了很久,林潮引已经模煳了时间的概念。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犹疑地问道。 林潮引勐地被惊醒了,他抬头看去,见是一名身穿满春峰弟子服的师兄正站在不远处。 满春峰有大大小小五十间回春室,平常的小伤动用不到,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打开,而林潮引和南忘溪此时所在的正是一间拥有两个回春池的回春室。 那师兄神情古怪地看着林潮引,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潮引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将南忘溪紧紧抱在了怀里,而南忘溪却不知何时又晕了过去。 其实这也没什么,师兄弟之间搂搂抱抱的不是很正常吗?但因为此前他们二人都是泡在回春池中的,林潮引还披了件浴衣,而南忘溪自被他惊醒还没出过回春池。 林潮引只觉手下滑腻温软的肌肤有些烫手,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又见南忘溪不省人事,心里是窘迫紧张又不知所措。 但他一贯会矫饰,只要冷下脸来就没人敢找他不快,于是他此时也就淡漠回道:「他刚刚已经醒了,但适才又晕了过去,还请师兄过来为他诊断一下。」 「呃,好的,烦请林师弟你还是先放开南师弟。」 林潮引小心地将南忘溪放回回春池中,拉过池边的浴衣盖在南忘溪身上,那师兄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走上前来,伸手搭上了南忘溪的脉门。 「还好,已经在好转了,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痊癒了,南师弟主要是内伤较重,既然已经醒过一次了,相信很快会再次醒来的。」 林潮引点点头,这才想到自己在大比中最后关头的异常,于是问道:「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而且修为也进阶了,可会出什么问题?」 师兄哈哈笑道:「你能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可是神血觉醒者呢,以后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潮引一怔,神血觉醒者? 他知道自己的血脉遗传,但林家人至灭门都再也没有过觉醒者,而自己却在此时觉醒了,若是他在当初魔道来林家杀人取血时觉醒…… 不,那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当时的他那么弱,不过是会被魔修带走成为一个血壶罢了。 「林师弟?」满春峰师兄见林潮引久久不言,就唤了他一声。 谁知林潮引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 那师兄挠挠头,嘀咕了一句:「这人也真够古怪的。」 —— 一天喧闹过去,松鹤峰月明院内,元华宗的来客们大多已经休息了,但也有屋子明珠未熄。 慕音就着桌上明珠的辉光,细细缠着手上的绷带,未被遮掩的手臂上露出一道道伤口。 新鲜的久远的,皮肉翻卷的疤痕狰狞的,林林总总触目惊心,不一而足。 但慕音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在他给这些伤口上药的时候,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容,这场景并不能使人觉得放松,反而诡异极了。 他的房门被勐地推开,严修面带怒气地走了进来,他见慕音在包扎伤口,心中又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憋闷。 「不在你屋里休息,跑我这来干什么?」慕音嘴里问道,手上动作不停,只瞥了一眼严修。 严修不答,上前来见慕音手臂上又添新伤,不由怒道:「他又让你取血了?」 慕音回道:「他是长老,需要点我的血,我就给他了。」 「他凭什么要你的血?他要你就给吗?我不是说过,不是宗门需要不许你随便取血的?」严修发出一连串地质问。 慕音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看着站在桌边的严修,温柔笑道:「那你说,我该怎么拒绝他?即便是宗主,他也是同意的,我这次来仙盟大会,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禁灵之地的问题可以用神血解决了,我的血也就能卖个好价钱了,宗主总说元华宗如今大不如前,能够为宗门做些贡献,不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吗?」 严修恼怒道:「别说了!来之前是你说想来看看这修仙界的盛会,我才陪你来的,若是你早说是因为这个,我又怎会……」 慕音笑眼弯弯,他像是要安抚严修,说道:「严修,你不要总是那么急嘛,我又没有怪过你。若不是神血需新鲜的才能看出效果,我还出不来呢。」 「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严修恶狠狠地说道:「若不是有你,我又怎么会非要和你绑在一起?」 说完,严修就怒气沖沖摔门而去,慕音见他径直往院外走去,并没有去追,依然缠起了他的绷带。 但他没缠几圈就突然僵住了,他用手捂住心口,剧烈地喘息起来,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唿吸断断续续。 他再也坐不住,歪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挣扎着朝门口方向而去。 细长的绷带拖在他的身后,白色的、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是扭动着的长虫,直要将那个艰难向前的人影裹缠住,使他再也挣扎不得。 慕音一条手臂搭在了门槛之上,他再也爬不动了,冷冷的月光照在他伤痕遍布的小臂上,惨白的肤色像是死人的肌肤,但神血觉醒者是不可能痛快地死去的,他们只可能被痛苦地折磨而死。 第30页 严修站在院门处等了一会儿,他不时向来路看去,总是不见人来,脸上终是有些慌了,于是又急匆匆返回慕音那个小屋。 还没走近,严修已看到了那截手臂,他再也忍不住,几乎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沖向那个倒卧在地的身影。 严修将慕音抱在怀里,抚摸着慕音汗湿的脸颊,声音不稳道:「你为什么不追出来?你明知道禁咒超过距离就会发动,为什么不来追我?」 慕音柔柔地笑了下,他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环上严修的脖颈,苍白的唇微微开合轻声说道:「我好疼啊,严修。」 血的腥甜气息丝丝缕缕地环绕在严修鼻尖,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裹挟着,也在阵阵作痛。 严修闭了一下眼睛,终究是抱起慕音将他放回床上,轻声道:「我给你包扎,包好了,就不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留评的小天使们,这个冬天幸甚有你们,比心~~ 小天使们就是我码字的动力,谢谢你们让我不再单机。 第17章 17 玉轮高悬,给夜晚添上几许晚妆,而在没有光亮照到的地方,最适合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一个身影静悄悄地出现在了慕音的房里,他只踏出一步,床上的慕音已经翻身而起,出声道:「谁!」 修士五感敏锐,慕音以为自己这声惊唿能够惊动旁人,但四周静得诡异的环境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如愿。 那人影缓缓走近,口中轻声道:「慕小友莫怕,我乃是太上洞天长老水木道人,咱们之前当有一面之缘。」 此时,慕音也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容,他身穿一袭黑袍,的确是太上洞天水木道人,但这并不能确保水木道人没有恶意。 「水木前辈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慕音问道。 水木道人施施然坐到一旁椅子上,开口邀请道:「我有些话想要对小友说,小友不妨坐下听听,最后如何取捨,只凭小友自己做主。」 慕音知道自己区区鍊气期即便拥有神血,也不能和已经进入合体期的大能前辈相比,一番权衡之后,恢復了自己一贯的温软神色,坐到一旁说道:「既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水木道人打量了慕音一眼,温声道:「这些年,小友受苦了。」 「前辈何出此言?晚辈自幼就生活在元华宗,宗门上下对晚辈爱护有加,并不觉得苦。」慕音笑笑,反驳水木道人的话。 水木道人摇摇头道:「怪我没说清楚,我是来帮助你的。」 他说着就抬起手来,一指点嚮慕音的眉心,面对合体期大能威压,慕音动弹不得,但他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致命的攻击,因为神血只防御致命伤。 「我不能在此久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份小礼物,你有空就看看,若是你同意的话,知道该如何联繫我。」水木道人说完,又凑近了些说道:「还是说,你甘心这样活一辈子?」 「被人看管不得自由,甚至还要像种马一样到处配种?」水木道人的面容在透窗而过的月光中显得模煳不清,「或者,你想指望那条看守着你的恶犬?」 慕音在威压压迫之下,挣扎着开口道:「我,从没,指望过,别人。」 「也是,噬心咒在身,你讨好他也是应该的。」水木道人短促地笑了两声,接着道:「我该走了,希望小友早做决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水木道人退入黑暗中,身影渐渐隐去。 太上洞天向来神秘,自千年前建成以来除了抵抗魔修之事,从不掺和修仙界其他事宜,是八大仙门之中成立时间最短的仙门,但其修行功法精妙,战力方面几可与三大宗比肩,倒也不曾让人小瞧了去。 今日水木道人突然找上门来,慕音也不明其中原因,这一切还得待他看过水木道人送来的东西后才能得知一二。 屋外的虫鸣声再次响起,慕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半天,直到天将破晓才躺回了床上。 —— 满春峰迴春室内,南忘溪再一次睁开了双眼,初时尚有点茫然,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盘膝坐于回春池中,灵力在体内运行起来,此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筑基成功,他本来就已经鍊气期大圆满了,经过这一场比试,又是早就走过的路,此时筑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他的内伤也已好的差不多了,灵力运行无碍,不多时就已行经一周天,南忘溪暂时停下了运功,在回春池之中泡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去晾晾了。 他从池中站起身来,刚转过身去,就发现他身后竟还有一人。 那人之前显然也在修炼,盘膝坐于青石之上,听到水声才睁开一双凤眼来,腰间佩戴的百花纹玉佩压在一侧,白底金纹的幼新峰弟子服铺展在他周身,宛如一朵盛放的白莲。 此人正是林潮引,看他模样显然是在等南忘溪甦醒。 南忘溪动作顿了一下,接着面不改色地出了回春池,手上一动,将池边的浴衣披在了自己身上。 发尾未干的池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像是完全没看见林潮引,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直接朝门口走去,显然是要离开这间回春室。 「站住!」林潮引一声轻喝,起身轻点足尖朝南忘溪而去,想要阻止他的离开。 第31页 南忘溪未回头已听到了风声,身形一转,避开了身后袭来的林潮引。 林潮引想要抓住南忘溪肩的手一把抓空,直接转身堵住了南忘溪的去路。 「你就只会堵门这一招吗?」南忘溪嗤笑一声,略显不屑道。 林潮引素来冷漠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无奈来,「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我和你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南忘溪顿了一下才说道,他也不想表现的像个疯子,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 林潮引眼睫轻垂,凤眼中长年不化的冰霜被他掩下,「就算你接近我只不过是你口中的一场游戏,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而且它已经开始了。」 南忘溪冷酷不减,「是游戏就终有结束的一天。」 林潮引的眼底再次结起冰霜,他上前一步逼近南忘溪,说道:「你以为这一场游戏你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当初是你非要和我做朋友的,也是你说做一辈子兄弟的。所以,我们还有时间,我倒要看看你这一辈子到什么时候。」 南忘溪不甘示弱地回视林潮引,「那你林家的仇呢?你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难道你不想报仇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潮引衣袖掩盖下的手指颤了一下,以前的南忘溪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报仇这个话题,他知道南忘溪是怕揭他伤疤,让他伤心,但此时的南忘溪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仇,我会报,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莫名其妙几次三番想要杀我,我一直在等你一个解释,不过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了。我会如你所愿,只要你杀不死我,我必不放过你。」事到如今,林潮引反而平静了下来。 之前几次,南忘溪能够轻易感知到林潮引的怒火,然而这一次,林潮引终于回到他记忆中的模样——冷静漠然。 「与你为敌,我所愿也。」南忘溪收起了那些尖锐的利刺,他的神情亦是平静冷漠,「从此以后,我们不死不休。」 —— 鸿鹄大比之后,仙盟大会终于迎来了重头戏,各仙门就未来十年鹿野下洲的镇魔界碑布防交换了意见,分析了如今鹿野下洲的局势。 各仙门之间的资源互换才是仙盟大会十年一开的根本原因,大家各取所需,在南忘溪看来,这就像是一场贸易交流会。 在仙盟大会接近尾声的时候,红山道人再一次请见了李青风。 李青风自然知道红山道人的目的,但他有言在先,是不可能将林潮引作为一件可交易物品的,此时面对红山道人,虽面上是惯有的温和神情,但态度却是强硬的。 「我们两大宗门联姻只有益无害,李宗主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青风道:「我们修仙之人顺天而为,何必强求?联姻之事从来只是凡人所为,情之一字古往今来就是我等修士的难关,怎能轻易踏足?红山道友莫要强人所难了。」 「难不成你还真想让那神血觉醒者修至飞升?元华宗的那个在鍊气期都呆了多少年了,至今未见突破,你不会不知道原因吧?」红山道人见李青风实在顽固,又拿出元华宗的先例来说事。 「其他宗门的事又与我飞羽宗何干?我只知林潮引乃我门下弟子,自然该用教养弟子的方式对待他,莫提他人了。」李青风不为所动。 红山道人不能与这三大宗之一的飞羽宗交恶,但这次仙盟大会最重要之事却毫无进展,心情郁郁不得发泄,最后只能拂袖而去。 临走之时,他说道:「李宗主果然仙人风范,但还请不要忘记,我们三大宗门是如何长青不倒的,我只怕有一天这碧落湖水干涸。」 红山道人走后,李青风独自沉思许久,才使弟子传唤来了林潮引。 他见林潮引修为已至筑基,遂贊道:「潮引天资果真不凡,如今你已筑基,幼新峰不必再去了,让你师兄在成道峰给你准备住处,以后就在成道峰随我修炼吧。」 林潮引躬身道:「弟子谢过师尊。」 李青风翻手间拿出了一枚玉简,将其递到林潮引手中说道:「既然已进入筑基期了,这个功法也就派上用场了,为师早已为你准备多时了,还望你日后勤加修炼,早日成为我飞羽宗栋樑之才。」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林潮引接过玉简,再次朝李青风恭敬行礼。 待他回到幼新峰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抽空看了一眼那玉简,神识扫过,只见玉简之中「炼尘心法」四个大字发出淡淡金光。 而松鹤峰上,南忘溪正在同南修鹤谈到拜师一事。 「飞羽宗九九八十一峰,各峰峰主都有其独到之处,忘溪可想好要入哪一峰了?」南修鹤见南忘溪伤势已好,该是正式拜师的时候了。 南忘溪早有打算,此时就道:「我打算拜入父亲门下,平时在飞羽宗的时候,祖父教导我就是了,我思来想去,从小就是祖父为我启蒙,对我再了解不过,没有人比祖父更适合教导我了。」 南修鹤笑道:「你能这么想,当然是再好不过,其实我早有此意,正好我最近想要收个徒弟,也可与你一起做个伴。」 南忘溪会心一笑,知道这弟子必是元昊无疑了,但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与南修鹤说。 「祖父,待境界稳固之后,我想叩问心关。」 第32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潮引:忘溪难道看不出我在求和?他明明那么善解人意…… 菜鸡作者:你辣个样子,是我我也看不出来,怪别人做啥? 林潮引:那是你眼拙! 菜鸡作者:呵!胆子不小,想想你前世,忘溪还愿意跟你讲话,你就知足吧。 林潮引:宗海魔尊和我林潮引有什么关系! 宗海魔尊:我心里苦,但作者不让我说。 第18章 当南修鹤听到南忘溪此时就想叩问心关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此事绝不可为!你修为刚至筑基,此时叩问心关只有害无益,我知你神魂有伤,此事祖父会为你寻来药物解决,你万不可胡来。」南修鹤神色坚决,不容反对。 修仙者当以大毅力叩问心关,又称过心关,心关一过,心魔再不会滋生,对追求大道者助益良多,古往今来,成大能者未曾有不过心关者。 然而,叩问心关并不是越早越好,当修士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之时,才可过心关,否则,只会滋生心魔,强渡心关者必入魔道。 而可叩问心关的修为境界,修仙者一致认为是出窍期,南忘溪区区筑基期竟然敢妄言叩问心关,任何一个清醒的人都会反对。 南忘溪又岂会不知其中兇险,但他亦知自己非只是神魂之伤。 在这次鸿鹄大比之后,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心病还需心药医,但他此时又去哪找自己的心药? 难道唯有杀了林潮引一途?但杀了林潮引还有一个不知身在何方的妙清,即便他最后真能如愿杀了他们二人,又岂知不会陷入另一重心病?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叩问心关,他知过心关不易,但他更加痛恨的是自己被所谓的心魔所控制。 南修鹤此时阻止他叩问心关,是唯恐他滋生心魔,落入魔道,他不知南忘溪早已心魔在身。 其实南忘溪在乎的只是这是否顺应他本心,这种被迫落入心魔的方式,让他痛恨无比。 「我意已决,我只望祖父为我护法,若到时出关的我已非我,就请祖父除之,这一世,我再不愿被什么操控,落入他人之手。」南忘溪骨子里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这一番话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南修鹤震惊于南忘溪此刻的决绝,他心中有感,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疼爱的孙儿,眼眶微微湿润,「忘溪,一直以来你都是最有主意的,万事不让祖父操心,但这一次先听祖父的可好,祖父活到如今这个年岁,经歷的事多了,一定会为你寻到解决之法的。」 南忘溪沉默一瞬,他起身跪在南修鹤脚下,望着疼爱自己的祖父说道:「祖父,你知道的,我非这么做不可了。」 「不成功便成仁,心魔也不能控制我。」南忘溪眼中只有坚定的神色,「祖父,我留有一枚玉简,若我失败,你可自取观之,里面有我留给您的一些话。」 南修鹤闻听此言心中大震,他拉起南忘溪,将他抱在自己怀里,此时的他还有何不明白的,南忘溪必定是心魔已生,否则不会如此决绝。 他心痛的无以復加,「叩问心关,大凶大险,以你的年纪如何能成?我们再等等吧,等你修为再高一点的时候。」 南忘溪推开祖父的怀抱,他再次恳求道:「就应是在此时才好叩问心关,时间逾久心魔越深,我有自保之法,还请祖父为我护法。」 南忘溪对上次自己的失控耿耿于怀,他不能接受自己再被心魔操控,一刻都不行。 「你有自保之法?」南修鹤问道。 「正是。」南忘溪肯定道:「心关难过,其一在心魔隐秘,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何时就会滋生;其二,修士过心关至少出窍期,此时修为虽高了,但修为助长心魔,反而难除。」 「我知自己心结所在,又神魂强大,此时修为低正好是心魔虚弱之时,这是万万拖不得的事情。」南忘溪最后补充道。 南修鹤亦知此中之理,但关心则乱,唯恐南忘溪出了什么意外,这时听南忘溪分析,对他强渡心关有了一些信心。 但南修鹤仍然顾虑重重,「我再考虑考虑,你容祖父细想一下。」 南忘溪也不强求,他在此之前还需巩固一下境界,亦要确保自己的成功,他还有未竟之事,不会罔顾性命。 仙盟大会已到尾声,各大仙门相继离开,得知元华宗即将辞行,南忘溪去见了慕音,此后再见不知何时,自要互相道声珍重。 慕音依然是一副温柔苍白的样子,他又和南忘溪聊起了阵法,严修不耐烦听这些有关阵法的枯燥知识,自顾自去一旁练起了剑法。 「南师兄,你说为何修士的神魂不可离体,离体必死呢?」慕音突然小声问道。 修士无轮迴,概因修士神魂不可离体,能够离体的是神识。 修士神魂强大能够诞生识海,神识又自识海而出,但如此强大的神魂离体之后竟还不如凡人魂体。 凡人身死之后魂体蒙昧会飘荡于世间,经时累月之后或会再投母体腹中,此后再出生,又是一个拥有肉身的全新魂体。 也有一些魂体或因死前意念强大,意识清醒,经年累月之下反而能修成鬼道,只不过鬼道不被修士所承认,认为其不是大道之一。 第33页 「我听说魔道有一修士,他有一法器专收修士神魂,这说明修士的神魂也并不是不可离体的。」南忘溪想了一下回道。 慕音略感惊奇,「还有这等法器,我竟未曾听说过。」 南忘溪也记不清自己上一世是何时听过的,这等法器此时还未面世也说不定,但上一世确实存在过,想来这一世也是能做出来的。 「这世上是能存在这种法器的,」南忘溪说道:「至于修士神魂不可离体,我猜是因为有一种在我们身边的东西会对神魂造成伤害,而我们的身体保护了神魂,所以神魂离开躯体的保护才会被杀死。」 「若是修士神魂离体不接触那无形之物,直接被收入能保护神魂的容器之中,想来神魂也不会消亡,不过神魂无轮迴倒是真的,也不知轮迴门是如何修炼的,即拥有强大的神魂,神魂离体还能不灭。」南忘溪最后感慨了一下轮迴门道法之精妙。 慕音嘆一声,「想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世间亦有夺舍禁法,应是利用了什么法器之类的吧?」 南忘溪笑道:「世间我等不知的事何其多,慕师弟何必嘆气?再说夺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神魂不强夺舍不成,能被夺舍成功的也多是自身魂体不全的凡人之躯。 「若想要夺舍你我这等修士,即便是我等只有练气期修为,也是非大乘修士不能成的。」 慕音展颜一笑,「我就是对神魂比较好奇,你也知我体弱,若是神魂能够强点,想来身体也能有些许改善,这才想多了解一些关于神魂的知识。」 南忘溪没有多想,「自引气入体的那刻起,修士的魂体才能称之为神魂,想来是灵气改变了修士魂体,才与凡人区别开来了。」 「可惜我等也无从查证。」慕音又感嘆一句。 「南师兄今日来为我送别,我却又拉着南师兄净说些这无聊话。」慕音话题一转,又和南忘溪说了些其他趣事。 因元华宗明日就将启程,南忘溪也没有久留,辞别慕音之后,他就闭关巩固境界去了。 修士自鍊气期迈入筑基期之后,身体素质得到进一步的改善,不只储存灵力增长许多,身体也被改造得更易吸收灵气。 自南忘溪闭关之后,各大仙门相继离开了飞羽宗。 启清宗此次最主要的目的没有达成,红山道人临走之时不死心地跟在元华宗后面,想要亲去元华宗与严铭商谈联姻一事。 辞风道人知道不让红山道人彻底死心,他还会没完没了,于是放出传讯灵鹤事先通知了宗主严铭,就再没管身后跟着的启清宗尾巴。 「师尊,我恐怕这次元华宗之行亦不能成事。」红山道人的徒弟忧心道。 红山道人嘆一口气,「我又岂能不知,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我启清宗自第一次仙魔大战传承至今已有六千余年了,可你看,现在说起来,我们却要和什么元华宗飞羽宗并列三大宗门了。」 「若不是受制于灵气不足,我们启清宗怎会需要看其他仙门脸色?」徒弟亦是有些不忿。 红山道人目视天际,飞行法器穿透云层,若是再飞高点,那么就会进入无一丝灵气的混沌领域,宛如禁灵之地。 他说道:「神血养灵,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修真界怕是要沸腾了。」 他徒弟闻听此言,精神一振,急切道:「神血养灵是真的?」 红山道人摇头道:「亦真亦假,神血养灵只能养一人之灵,并且还要神血觉醒者自愿修习特殊功法,待他功成,吸了他便能瞬间大乘,距飞升仅一步之遥。」 徒弟一时不可置信道:「吸了他?这与魔道何异?」 「此正是魔道所为,当年魔道尊者七海就是以此得大乘,但最后被神血觉醒者仙道大能所杀,并销毁其功法,此后经年,再无人提起过。」 徒弟又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何必执着于神血?当尽快寻求復甦灵气之法啊。」 红山道人却道:「此前或许是无意义的,但元华宗已能利用神血修復禁灵之地了,这说明神血与灵气还有我们不知的秘密存在,只禁灵之地一点,就足以引起我们对神血的重视。关于神血,我们势在必得。」 第19章 连绵起伏的山脉如斑斓勐虎静卧于大地之上,向前延伸的望风坡宛如勐虎探出的巨爪,元华宗高大雄伟的山门就是那勐虎的利口,流畅的山势构成了勐虎的躯体,从空中望去,很难不为这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 不同于飞羽宗建筑的精巧别致,元华宗自山门就可看出那种豪放阔达,而此时辞风道人正带领弟子落于这山门之前。 紧随其后的正是启清宗众人,辞风道人对迎出来的弟子说道:「启清宗红山长老前来做客,你等通知宗主一下。」 那弟子面现难色,为难道:「宗主自长老出发后就闭关了,此时怕是不好见客。」 红山道人非是第一次来元华宗,见这小弟子说严铭闭关不见客,心中已知他态度,此次註定无功而返了。 既然如此,红山道人也没有久呆,不久就率启清宗众弟子离去了。 而此时说是在闭关的元华宗宗主严铭,却正与辞风道人谈论此次仙盟大会。 「此行收穫几何?」严铭端坐主座,问立于下首的辞风道人。 辞风道:「已与大大小小共计十二个仙门订立契约,合计交付定金约有八千万数灵石。」 第34页 严铭似是不为这巨额灵石所动,又问道:「启清宗联姻之事具体如何说的?」 「红山道人只愿出一千万灵石的嫁妆,」辞风面露不快,「数量太少,不值得。」 「启清宗也是大不如前了,听说那边已经能够主动制造出禁灵之地了,启清宗的天也该换换了。」严铭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微露出一丝笑容。 辞风道:「宗主说的是,启清宗六千余年的积累,想必也是有点东西的,修仙界三宗四门一洞天八大仙门还是多了点。」 严铭敛下笑容又问道:「飞羽宗可愿与我们联手?」 辞风道:「李青风先是没立即答覆,之后他门中的神血者觉醒之后再没提过此事,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态度。」 严铭冷笑一声,「李青风惯会装模作样,他又怎会不觊觎启清宗这块肥肉?可惜让他门下林氏子弟觉醒了血脉,再想联手怕是占不到他便宜了。李青风老了,也没几年可活了,掉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不过我们终归是快飞羽宗一步的,他们还不曾破解神血之秘,我们应尽快行动才是。」辞风提议道。 「你说的不错,」严铭显是贊同辞风所言,「尽快安排慕音成婚,在此之前一定要保证慕音的安全。」 他们二人在此密谋,看上去一个个的仙风道骨,万物不盈于怀,其实内里早就腐朽堕落,一心只剩下算计,枉费照在元华宗之上的那一轮煌煌明日。 而距元华宗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却下起了一场绵绵细雨。 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女拿着一把砍柴刀从林中钻了出来,因为下雨,地面上湿滑了起来,就连今天新砍的柴也淋湿了。 她一面在心里痛恨这糟糕的天气,一面小心翼翼地背着柴往山下走去。 即便她已经很小心了,但草鞋在踩上一处碧绿的草丛时依然不可避免地滑了下去。 少女惊叫一声,背上的柴硌疼了她的嵴背,坚硬的碎石划伤了她的皮肤,当她终于止住下滑的趋势时,她已经满身泥泞,唯一一身可穿出来见人的衣服也破开了长长的口子。 她仰面朝天在地上躺了片刻,雨丝润湿了她干枯的发与发黄的小脸,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躺在这里,假若生病了的话,又有谁来照顾她和她瘫痪在床的母亲? 半年前也是在一个雨天,她母亲从山上滑下,自那之后就一直瘫痪在床,她年幼力小,照顾母亲很是吃力。 她默默起身整理起散落的柴,将它们再一次背在背上,之后她便要拿起那把破旧的柴刀。 但精神不济的她却一把抓在了刀刃上,她勐地甩开砍柴刀,幸好刀锋并不算利,只在她手上留下一道划痕。 少女急促地唿吸几下,勐地甩下了背上的柴,她蹲下身来抱住自己的双膝,眼泪不住地从眼中流出。 她静静哭了片刻,有一瞬间,她想就这么死去好了,再不用受这些折磨,但想到若是自己死了,家里的母亲该怎么办呢? 发泄完了心中的郁气,少女还是整理好了那捆湿得不能再湿的柴,捡起了柴刀,一步步小心地下了山。 这次她终于安全地到了家。 解下柴火把它们摊开在茅草篷下,这么湿的柴显然是点不着的,今天的饭该怎么办呢? 「青娘!青娘是不是你回来了?」茅草屋中传来了女子的唿喊。 「是!」名叫青娘的少女边应着边走进了茅草屋。 屋子低矮昏暗,只能看出内里简陋的几件家具,占据一角的床上躺着个动弹不得的女人。 她听见青娘进来了,开口就道:「今天怎么这么晚?不知道你老娘还在家里饿着吗?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偷吃去了?你这个贱丫头!」 「不是,我没有……是今天下雨了,路上滑我才晚了。」青娘低着头搅着衣角小声地解释。 女人不依不饶道:「你惯会找什么藉口,离我那么远作甚?怕我看出些什么?还是嫌你老娘身上臭?」 青娘不敢再说些什么,赶紧上前两步好让女人能看清自己。 女人瘫痪在床,只能斜眼瞥着青娘,见青娘走上前了,看出她一身狼狈,又骂道:「你看你把你身上作的,我们家还哪来的钱给你买布做衣裳?你这个赔钱货,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山上抱回来,就该让你死在山里,被那大虫吃了!」 青娘任她骂,一句不吭,那女人骂了一会儿又道:「我要洗头,整天躺在这里都生虫了,你这不孝的贱丫头,让你老娘这么难受,我之前都白养你了!」 此时青娘才开口说道:「今天的柴被淋湿了,烧不了水了,明天再洗行吗?」 「什么都做不好,我真的白养你这个死丫头,」女人嘴里骂骂咧咧不改,「这头髮留着也是生虫,你去,把剪刀拿出来,给我把这些头髮都剪了。」 青娘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听话,直到女人一声大喝:「还不快去!」 拿出剪刀,青娘站在床边,不知该如何下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 青娘慌忙去剪,但屋子里昏暗,她一剪刀下去就碰到了女人的头皮。 女人叫了一声,又骂道:「你这没爹没娘克父克母的贱丫头,你是不是想要把剪子戳我头顶上!你这狠毒的没心肝的贱人!」 青娘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只能听着女人在那里一连串的骂。 第35页 「可怜我那丈夫啊,就被这么个赔钱货剋死了,如今又把我克的动弹不得,这贼老天,怎还不把这糟烂货给收了。」女人开始哭骂起来,无数难听的词彙冲击着青娘的耳膜。 「你就会做这可怜样子,你不想养我你就杀了我,让我白白受这折磨,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 女人的哭喊撕心裂肺,她瞥向青娘的眼神满是仇恨,「拿着你手里的那把剪子,来给我一个痛快!你来杀了我!来杀我!来啊!」 青娘只觉得头脑晕眩,耳中嗡嗡作响,满满都是「杀了我」,她忍不住捂住耳朵,崩溃大喊:「别说了!别说了!」 「你这扫把星,我只恨没有早点淹死了你,让我一家倒了这八辈子血霉,我要把那把剪子插进你心口,我要杀了你!」女人兀自喋喋不休。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青娘心头,她只觉自己再也没有什么活头了,这种日子有什么好过的?还不如都死了算了,一死了之倒也清静,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抑制不住,她满脑子只剩下了个「死」字。 「我杀!我杀你!」 终于,青娘大喊一声,几步上前扑在女人身上,手中的剪子在女人的胸前刺出了血花。 女人哈哈笑了最后两声,血沫自她嘴里溢出,终至再无声息。 青娘伏在女人身上颤抖着,温热的血液浸湿了她拿着剪刀的手,又渐渐转至冰凉。 「娘……娘,娘!」青娘看着插在女人胸前的剪刀,嘶喊两声,又拿手想要去堵那沁出血液的伤口。 她痛苦哭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娘,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然而女人早已没有了唿吸,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青娘跌坐在床下,在一片血腥中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终于接受了自己亲手终结了自己母亲的生命,看着床上冰凉的尸体,青娘万念俱灰。 她喃喃自语道:「我不能让娘一个人死了,我这就来陪你,娘,你等等我。」 她拿起那把剪刀,将之对准自己的心口,但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弒母已经是大错特错了,怎能不让母亲入土为安呢? 于是她又爬起来,拿了把木铲在茅草屋一侧挖了起来,她挖了半天,终于挖出了一个坑。 丢下铲子,她自己躺了进去,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身边环绕的也是泥土的味道,让人安宁。 青娘想:娘应该会喜欢这里吧?还能看到后山,爹就葬在那里,原谅我不能把娘葬在爹的身边吧,我会在娘身边陪着她的。 她爬起来,从草屋中背出了女人的尸体,在坑里垫上草蓆,这才将女人放了进去。 青娘边哭边填土,等她终于立起了这座简陋的坟墓之后,再一次拿着剪刀跪在了那坟墓前。 她没有勇气直视尖锐的剪刀,只得抬头定定看向灰濛濛的天空,手里的剪刀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剪尖刺破了她胸前的肌肤,她其实有点怕,她知道自己将要死了。 青娘想,没有人能不畏惧死亡,她也算不上胆小鬼,血液开始在她血管里沸腾,仿佛带着无穷的生机。 砰!砰!砰! 巨大的能量突然从她身体中涌出,震开了那把剪刀,疾风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吹塌了那座简陋的茅草屋。 风卷着草屑高高地飞了起来,飘向未知的地方。 第20章 就在青娘血脉觉醒的那刻,元华宗的慕音和飞羽宗的林潮引同时停下了动作,他们忍住能量失控带来的痛苦,同时抬头看向那片天空,浩瀚无垠的天空遮掩了群星的轨迹,无人发现一颗微星的变化。 启清宗一行人自离了元华宗就不紧不慢地赶起了路,巨大的空中楼阁从天上掠过,地上的人无不抬头仰望。 「师叔,为何不隐匿法器行踪?」白如雪秀美的脸上满是疑惑。 红山道人立于法器前端,从这里看去,地上的山河都像是能一脚踏过,他开口回答白如雪道:「风景这般好,你何不好好欣赏?更何况于别人来说,我等亦是寻常难见的风光。」 白如雪不太贊同,她素来有话直说,「隐匿行踪同样可看风景,再说了,我们现在在元华宗地界,暴露行迹说不定会引来麻烦。」 「你啊,我们堂堂正正地出现,才使小人不好下手啊。」红山道人不免感慨了几句白如雪还要多歷练才是。 白如雪赶紧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以免红山道人说个不休。 眼看就要出元华宗地界,恰在此时,一阵飓风平地升起,气流冲撞在空中楼阁的阵法之上,发出几许响动。 红山道人眉心微皱,这股风古怪却又有着莫名的熟悉之感,他向下望去,合体期神识轻轻掠过那片土地,只见那风起之地草木俱伏,形成一个圆形,而圆心处疑似躺着一个人。 这种熟悉的圆形让红山道人瞬间想到了仙盟大会,林潮引觉醒血脉之时冲散的浮云,与此时倒伏的草木渐渐重合起来。 他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心念一动,已瞬移至那倒在中心的人影旁,见是一个昏倒的小姑娘,忙把她抱起瞬移回飞行法器之上。 白如雪见眨眼间师叔就带回一个小丫头,好奇道:「师叔,她怎么了?刚才的异像是她引发的吗?」 「别胡说,我们要快快回启清宗了,通知你师兄开启隐匿法阵,我们尽快离开元华宗地界。」红山道人边说边抱着少女急急朝内走去。 第36页 很快,启清宗全速回往宗门,眨眼就出了元华宗地界。 飞羽宗成道峰,林潮引自搬入洗尘院之后就开始修炼起了李青风传授的心法。 《炼尘心法》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乃是炼体,此与鍊气期的淬鍊身体还有不同,鍊气期引灵气洗涤肉身,炼尘心法在此基础上拓宽经脉,打下更为坚实的基础。 其后更有炼心炼魂,成功之后自然而然进入金丹期。 也是开始修炼之后,林潮引才感觉到了神血觉醒之后的益处,吸收起灵气来事半功倍不说,灵气也更加亲和拥有神血血脉之人,调用起来也是灵敏至极。 但这种血脉的力量除了使灵气表现异常之外,平时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直到今日,血脉沸腾的情形再次出现。 林潮引不知这是何故,但冥冥之中有一种来自血脉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某一个方向。 自他从那次灭门之祸中逃出生天后,林潮引一直在寻找有关神血的一切信息,然而像是有一只手掩盖了有关神血的一切,直到今日他所知依然很少。 如今唯有一件东西或可为他解惑,林潮引不由轻轻抚过腰间的百花纹玉佩。 这是他自林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件有价值的东西,在林家已经传承了多代,但这个玉佩具体代表着什么,林潮引却一无所知,南忘溪曾观摩过一次,那时他说这一定是一枚宝贵至极的玉佩。 林家的传承已经断绝了,有些秘密被掩埋在地下,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可惜林家旧址早已被掩埋地下,没给他留下丝毫线索。 「林师弟?」一声唿喊从院外传来,林潮引听出这是七师兄陆海明的声音,于是神识一动开了禁制,起身迎了出去。 陆海明并没有走进洗尘院,只站在院外道:「林师弟,师尊唤你前去。」 林潮引点点头,言道:「多谢师兄。」随后自顾去了掌门居所。 李青风先是询问了林潮引修为进度,满意地点点头之后,才说起唤林潮引来的目的。 「我宗境内禁灵之地又添了三处,如今禁灵之地于我等宛若藓芥,放置不管只会扩散,封印虽有效,但也非长久之道。」李青风嘆道。 自十年之前,九洲大陆陆续出现了禁灵之地,凡修士入内无不行动艰难,如置身泥淖,体内灵力调用不出,初时有修士入内,竟被居于其中的凡人活活打死。 修士体质强于凡人,即便是生生打死也要费些功夫,足以见得此修士死前必受了很长时间折磨。 此事发生在无极门境内,一经发现,无极门当即封印了禁灵之地,连同其中凡人一起,生生将所有生灵困杀于封印之内。 禁灵之地因何出现说法不一,但修真界却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禁灵之地必与近千年的灵气减少有关。 林潮引低头不语,等待李青风接下来的话。 「听闻元华宗已经找到解决禁灵之地的方法,不但使之灵气復甦,并且浓郁程度可相当于宗门内灵地,这种解决方法恰与神血相关。」 李青风说完看向林潮引,他神情似悲似嘆,「当初救下你全因机缘巧合,可惜我终究迟了一步,没能救下怀之,至今想来仍是我平生所憾。」 李青风口中的怀之乃是林潮引的叔父,与李青风是至交好友,话到此处,林潮引亦道:「叔父与我林家的仇,我一直铭记在心,此仇终有得报的一日。」 「我只愿你莫要勉强,」李青风道,「我亦知你大仇未报,将此担交託于你恐是强人所难,但飞羽宗传承至今,我作为一宗宗主,亦不能明知有解决之法却不为。」 「师尊请尽管道来,徒儿当尽己所能。」林潮引微躬身道。 李青风轻托林潮引,说道:「我以宗主身份请你前往禁灵之地,若能得解决之法最好,若是不可得,你当以自身为重。」 林潮引心知自己必有此行,宗主于他有救命大恩,飞羽宗于他有养育之恩,此事自己拒绝不得,于是点头应道:「宗门养我育我,我自当回报宗门,还请师尊放心,我必定尽力而为。」 李青风贊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会在宗门之中选人与你同行,为你护法,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定会满足你。」 林潮引听李青风此言,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海中,又落至他舌尖,让他险些脱口而出。 但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只道:「修为越高在禁灵之地所受压制越强,师尊若是要找人与我同行,还是遣些修为不高于筑基的师兄弟们为好。」 「为师心中有数,你自去准备一下,修炼之事也万不可懈怠才是。」李青风最后仍不忘叮嘱林潮引勤加修炼。 待林潮引退出之后,李青风沉吟片刻,传音弟子吩咐道:「你去幼新峰询问一下教习弟子,看潮引可与什么人交好过,回来禀报于我。」 就在那弟子去往幼新峰之时,松鹤峰的南忘溪正在进行兇险无比地叩问心关。 这已是他强行过心关的第十日,护法在外的南修鹤心神不宁,内里的南忘溪却正面对着另一个自己。 白茫茫的空间中,两人相对而站,南忘溪对面的人上身穿着一件白t恤,下面是一件牛仔裤,清爽的短髮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而南忘溪还穿着飞羽宗的白底金纹弟子服,长袖博带,衣袂翩翩,他们二人相对而立,像是站在时间长河的两端,一脉相承又截然不同。 第37页 「我以为会看到前世的自己,没想到看到的是你。」南忘溪幽幽嘆道。 「看到我不好吗?毕竟你一直对我念念不忘。」和南忘溪有着相同面孔的年轻人回道。 南忘溪摇摇头,「你不是我的心魔,我的心魔应是上一世一心求死的那个我,不是毫不相干的你。」 「哈哈哈,」年轻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走了十日才走到我面前,却要否定我吗?你真的知道你的心魔所在吗?」 「我知道。」南忘溪的回答斩钉截铁。 年轻人亦道:「你不知道。」 十日来,心魔一直在干扰南忘溪的神智,此时的他已有些茫然不清,只余最后的信念,他举步向前,要去寻找真正的心魔,除掉它。 南忘溪一步踏出,仿佛穿透了什么屏障,身上的衣物变成了同那年轻人所穿的一样,他回头望去,只见到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孔。 「老师?」第一排的一名学生开口唤道。 像是一道春雷炸响,南忘溪瞬间回过神来,对了,他现在正在给学生们上课,他低头果见身前的讲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我们讲到哪里了?」南忘溪问底下的学生们,他的大脑此时有点混沌,想不起之前的事来。 学生们纷纷答道:「《独立宣言》。」 「对,讲到《独立宣言》了。」南忘溪重复一遍,低头看着课本上的内容。 歷史教材上正是世界史关于m国独立战争的部分,书上还有他做的批註。 南忘溪看着批註缓缓念道:「那么《独立宣言》所体现的核心思想是什么?」 第21章 学生们在下面纷纷回答起来,南忘溪等学生们的声音告一段落,才接着开口讲起课。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找回了作为一名老师的感觉,「没错,《独立宣言》宣布了m国的独立,它阐述了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原则。」 南忘溪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平等」二字,「它第一个提出了『人人生而平等』,它挑战的是什么呢?是封建专制主义。」 接下来,南忘溪深入讲解了《独立宣言》所体现的思想,学生们都听得很认真。 待他讲完,一名学生突然说道:「这么看来资产阶级的思想也有好的嘛,起码人家认为『人人生而平等』。」 南忘溪看了那名学生一眼,高高瘦瘦的,外貌平凡普通的男高中生,南忘溪一时没想起来他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反驳他。 「看来这位同学没有听懂,那我就再讲一些好了。」南忘溪站到讲台边,「其实『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的翻译有歧义,《独立宣言》所说的『平等』乃是指人都是由上帝创造出来的。」 「这里面包含了西方人的宗教思想,和我们唯物主义教育不同,但这也是他们的文化。」南忘溪又讲了些关于「平等」的概念,他的语言风趣幽默,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 「那,老师,我们国家以前就没有关于追求『平等』的事迹吗?」又有学生问道。 南忘溪只说了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下面的学生们又开始笑了起来,南忘溪等他们笑够了,接着道:「其实人们大多是渴望平等的,尤其是受剥削压迫厉害的时候,我国古代的农民起义就有体现出对平等的追求。」 南忘溪从世界史渐渐偏了题,「从秦末陈胜吴广起义,到清朝『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xxxx运动,跨越了千年,人们对于『平等』的渴望却没变。」 「老师,你认为『平等』是一句空话吗?」 南忘溪说道:「我坚信人类的努力可以消灭阶级、消灭剥削,而『平等』终有实现的一天。」 「可有一个地方,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阶级是天生的。那里的凡人如草芥,一次仙魔大战就能使凡人的文明毁灭殆尽,凡人努力了万年,万年过后,除了仇恨与恐惧增大,并没有任何改变,如此人力不能及的世界,我们又该如何生存呢?追求平等还有必要吗?」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看小说把脑子看坏了?」 「你看的是修仙小说吧?那不是该代入主角吗?龙傲天什么的?为啥你代入的是凡人?」 「还有仙魔大战呢,话说小说中能修仙的都是少数人吧?要是我们生在修真世界,很大可能就是凡人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才不要做凡人呢,要做就做最吊的。」 「那修真世界有网吗?没网还是算了吧,我追的番掉的坑都在拒绝没有网络的世界。」 …… 教室里嘈杂了起来,而那个最先提出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却消失了,南忘溪手指按着额头,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好像有无数信息从脑海中划过。 这些片段纷杂错乱,南忘溪捕捉不到任何一条消息的具体内容,教室里的声音只会让他心烦意燥,于是他拍了拍讲桌。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南忘溪看着这些稚嫩的面容,想要找到那个最先提出问题的人。 「你若问我追求平等是否有必要,我要告诉你,答案是肯定的。」南忘溪渐渐镇定下来,当他开始思考时,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来越清晰。 他走下讲台,走入了学生之中,「我们常说人类乃万物灵长,人类凭什么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自然界中能够杀死人类的生物数不胜数,论力气,人类还差得远。」 第38页 「你看我们如今的生活,便捷高效,到处都是人类的城市,你可以说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靠的就是智慧。但这是一个人的智慧吗?你经常会听说『智慧结晶』这个词,你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词语吗?」 「人类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有史以来亿亿万万个人。人们一代接一代传承着文化,于是凝聚了智慧的结晶。所谓传承,正是传播和继承。」 「一个文明之所以会毁灭,那可能是它传播的还不够广,或者是它已经不适应时代的发展,若是有一个文明能够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又怎么会是一场战争就能够毁灭的?」 「你说凡人努力了万年却只增长了恨与惧,那岂不是正说明凡人在不平?凡有不平处,必有人渴望平等,只要人类渴望它,就会为得到它不懈努力。」 「你说凡人力不能及,千年前人类还认为和鸟一样翱翔天空也是『不能及』之事,我也不信奉什么天命,我只信人类本身。」 南忘溪每说一句,就进一步,无穷光影在他身后变幻莫测,迤逦妙曼似是法则在对他的话做出回应,当他把那些话说完时,他停在了一个人面前。 那个人正在为他的话鼓掌,「说得好!我完全认同你的想法。」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正是和南忘溪一模一样的容颜。 他站起身,教室渐渐淡去,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南忘溪身上依旧是飞羽宗弟子服,刚才的一切好似水中月。 「所以这就是你耗在元婴期的原因了,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作为一个修士,却整天想着凡人的事情,你心中知道人总是得适应环境的,却又固执地不愿改变。」 南忘溪摇摇头,说道:「我不觉得可笑,我只知道权利和义务是一致的,若让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作为一名修士的权利,那必有相关的义务需要我承担。」 他上前一步,直视着面前的「心魔」道:「更何况我看不惯,看不惯这些说着汉语、穿着汉服、和我一样是黑头髮黄皮肤的人,却如蝼蚁一般地活着。」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谁创造的,若这个世界的天道就要凡人受这种折磨,那我就改了这天换了这地,从此以后,我不修天道修人道。」 「这就是我的道,若我是对的,你就从此消失;若果我错了,那我死不足惜。」 南忘溪说完最后一句,重云剑向「心魔」斩去,「心魔」不闪不避,嘴角露出笑容,说道:「这也是我的道。」 在重云剑的重击之下,「心魔」化为点点萤光融入南忘溪体内,南忘溪呆怔片刻才收了重云剑。 他转身向后,仿佛一团浓雾渐渐化开,一个身姿曼妙的影子显露出来。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心魔……」南忘溪缓缓说道。 在叩问心关之前,南忘溪告诉南修鹤他有保命的手段,这手段正是他在识海中留下的「种子」。 先前遇到的自己并非什么心魔,而是他放入识海的「种子」,当他在心路上走了十天十夜将要迷失时,是「种子」唤醒了他。 他将自己前世悟道所感放入「种子」中,以此唤醒自己的道心,让自己能够清醒地面对接下来的真正的心魔。 心魔化作妙清的样子款款走来,悬浮手心的正是那件困住南忘溪的仙器,黑色的仙器上金色的符文淡淡闪烁,那符文奥妙非凡,以南忘溪的所知亦不能解。 「你的神魂当真不凡,我竟见所未见,快让我仔细看看,你到底是哪里和别人不一样。」妙清嘴里说着,涂满蔻丹的手指已经伸向南忘溪的眉心。 南忘溪对她的这个动作熟悉无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虚汗自南忘溪的背上冒出,他脚下勐地蹬地,身影急速向后退去。 「咦?」妙清好似疑惑了一下,接着就咯咯笑了起来,「看我都忘了,应该先困住你再说的。」 她说着就抛出了手中的仙器,仙器化为六个圆环向南忘溪飞去,而他知道若是被这仙器困住,自己将再无逃脱的可能。 但这并非现实,而是心魔幻境。若是神智昏沉的南忘溪可能并非心魔敌手,但现在的他清醒无比。 在他刚才条件反射般出虚汗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心魔,代表着他心中的「惧」。 被死去活来折磨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没有怕过呢?南忘溪惧怕每一次将要面临的死亡,以及死后的仍然不得解脱。 消灭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南忘溪站定不动,重云剑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神魂强大又清醒无比的他知道,唯有「勇气」能够打败这个心魔,不能退缩,决不后退! 重云剑剑身脱出,纷纷迎向飞来的仙器,剑尖穿过圆环卡住了它,带着它插进了脚下白茫茫的虚空之中。 「区区凡铁也想困住仙器?」妙清一声冷嘲,圆环上金纹大亮,仙器瞬间放大。 南忘溪看着那放大的金纹,神魂陷入那奥妙无边的符文之中,又蓦然迴转。 他举起手中的重云剑,其余八层剑身围绕着他布下重重剑阵,仙器攻势再次被阻。 就在此时,南忘溪放出神识凝聚如一根针,飞速射向妙清,妙清的身影一晃,渐渐消失了。 几乎在妙清消失的同时,南忘溪的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 第39页 他悠悠道:「忘溪,做我的兄弟不好吗?为何偏要与我为敌?」 南忘溪回身,成年林潮引站在那里,黑衣肃杀薄唇轻抿,凤目正漠然地看着自己。 第22章 南忘溪几乎就要笑了,「我这心魔好生有趣,还一套接一套的。」 「林潮引」说道:「我亦料不到,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你的心魔。」 「是啊,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要和我做兄弟。」南忘溪喟嘆般地说道。 「的确,我不应该和你做兄弟,你当初别有用心地接近我,又怎能做我的兄弟?你对我假情假意,又怎有脸怪我把你当条狗?」他的凤眼微微下瞥,带着无尽地嘲讽。 心魔反映的是自己潜意识里的东西,此时的「林潮引」发出此问,也是南忘溪在问自己,那也就表明南忘溪的潜意识中认为自己当初不该蓄意接近林潮引。 直到此时,南忘溪才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静默片刻,无数幼时画面自脑海中闪过,从相识到单方面自认的相知,一直是他在努力靠近林潮引,这何尝不是一种因果。 「是了,我初时目的不纯,套着小孩的壳子肆无忌惮,勉强你做我的朋友,我总希望能改变你,让你按我的计划走,最终成为我的金大腿。」 他一步步走向林潮引,「是我自大且无知,妄图掌控别人;是我卑鄙且无耻,欺你年幼,诳你为友。是我错了,错在一开始的自以为是,错在以为自己知道结局就能改变结局。」 「即便之后有再多真情实意,也掩盖不了我的错处。我不该一味地怨你恨你,我早该反思自己,不然又怎会身陷这个心魔,直到此时见到你,我才知道,我最大的心魔是自己与心中的不安。」 话音落下,南忘溪已站到了「林潮引」身前,他褪去了少年时的模样,青年模样的二人对望着,都在深深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南忘溪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心魔,对「林潮引」也是对自己说道:「我们和过去和解吧,重来一世,只该向前看,莫要回头。」 仿佛过了很久的时间,心魔终是抬起手来回抱住了南忘溪。 静室之中,南忘溪缓缓睁开了双眼,灵气在他身旁疯狂地涌动,他稳住心神,吸收起这些灵气来,而他的境界也在节节攀升,待他调息完毕,修为已从筑基初期跳到筑基大圆满。 度过心关,如祛除一身沉珂,南忘溪此时只觉得灵台澄明、心情开阔。 他起身开门,南修鹤正负手而立,见他出来,南修鹤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观他神情姿态,微压抑住欣喜说道:「可是成了?」 南忘溪点点头,上前一步让他检查自己的身体,南修鹤手指搭上南忘溪脉门,灵力游走一圈,大喜道:「竟已是筑基大圆满了。」 他接着连贊三声「好」,拊掌道:「筑基期叩问心关成功者,古往今来只你一人,我的好孙儿,此后你道途无忧矣。」 南忘溪叩问心关成功的事,很快传遍飞羽宗八十一峰,这是自鸿鹄大比林潮引觉醒血脉之后又一沸腾话题,甚至比林潮引觉醒血脉还要引人注目,毕竟神血一事太过玄奥,而叩问心关则是每一个志在求道之人的难关。 一时之间,松鹤峰人群络绎不绝,相熟的不相熟的,全都想来「求取真经」,但南忘溪能够筑基期成功全靠他神魂强大,又对自己所行之道有所感悟,这是难以复制的,更何况,南忘溪也不会对这些人宣传自己神魂的特异之处。 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大部分人都嘆息离去了。 当然也有非要寻根究底的,满春峰峰主连怜就在仔细询问南忘溪过心关的细节。 连怜一身干练的裙装,头髮只用一根髮簪挽起,在南忘溪看来她不像寻常修士的仙风道骨,倒有些现代科研人员的风采,而她之所以能够坐稳一峰之主的位置,正是由于她对医道的执着与热爱。 「连师叔,该说的我都说了,但若是照我复制的话,我不能保证是否成功。」南忘溪将他叩问心关之前做的准备都告诉了连怜。 连怜皱眉思索道:「你说你将你的道意做成种子,种在了识海之中,凭藉对道的感悟恢復了神智,能够清醒地面对心魔,这在之前闻所未闻过。」 「连峰主,」南修鹤开口说道,「忘溪这个法子虽是有可取之处,但却不能轻易尝试,若不是他心志坚定,我也是不能同意他如此胡来的。」 连怜却道:「但他小小年纪对道的理解却能助他打败心魔,如此悟性古来罕见,当得起我飞羽宗的天之骄子。」 南忘溪听得惭愧不已,他也不是天生悟性高的,只不过比别人多活了两辈子,实在担不起连怜的称赞,但若是他对别人实话实说,别人就该当他心魔未除了。 「我这就回满春峰细细研究一番,待我有所得之后再来同你们细说。」连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连茶都没喝一杯就走了。 待连怜辞别之后,南修鹤才对南忘溪说起私事来,「你过心关成功了,明日我也该正式将你师叔收入门墙了,这也算双喜临门,该准备一件像样的法器给你师叔才是。」 南忘溪眼睛一亮,知道元昊就要来松鹤峰了,于是凭着前世对元昊的了解,建议道:「我看祖父曾经用过的立清剑就很好,起码到元婴期都不用再换剑了。」 第40页 南修鹤笑道:「我正有此意,到时看看合不合你师叔的心意吧。」 南忘溪心道:「当然合元师叔的心意了,上一世他还为给立清剑寻进阶的材料烦恼过,从拿到手那天就一直爱不释手。」 翌日,拜师仪式在松鹤峰举行,南忘溪早早就等在大殿之中,不多时就见元昊进来了。 元昊看上去虽然沉稳,但南忘溪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激动,于是走到他身后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回头就见南忘溪带着温和亲近的笑容站在那,于是惊喜道:「南师弟,你怎么来了?」 南忘溪玩笑道:「或许是因为我姓南吧?」 元昊此时才恍然大悟,「你是师尊的家人?以后还请南师弟多多关照了。」 「哈哈哈哈,关照可以,但你恐怕不能再叫我南师弟了。」南忘溪道。 元昊仔细感受南忘溪修为,竟发现他的修为已比自己高了,除了感嘆南忘溪的修行速度外,亦道:「看来我以后要叫你南师兄了。」 飞羽宗未被师父收为亲传弟子时,称唿问题都是以修为来分高低的,修为高点的就是师兄师姐,低点的就是师弟师妹。拜师之后,就大多各论各的,像南忘溪前世虽拜在了宗主门下,但在松鹤峰论起来,还是要叫元昊小师叔的。 南忘溪又有点想笑了,但他还是忍住了,卖关子道:「恐怕还是不行,具体怎么称唿,等你拜完师之后就知道了。」 元昊也有点摸不清楚了,莫非这南忘溪辈分很高?看他在这里自在的样子应是和师父极亲近的人了,是家中小辈吧?元昊心中思忖了一下,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拜师之后辈分高的概率比较大。 但此事并不急,一会儿就见分晓了,有一件事却是无论如何都该让南忘溪早些知道的。 「忘溪可还记得你上次来外门看望我时,和我一个院子里住的伍道成?」元昊开口试探道。 元昊说的这样清楚,南忘溪岂会记不起来,于是说道:「我自然记得伍师弟,他尤其痴迷阵法,我还送过他一本阵法基础书。」 「没错,正是痴迷阵法的伍师弟,他知我即将拜师,于是托我寻你。」元昊说道。 南忘溪道:「可是他对书中有什么迷惑不解之处?我近日不得暇,竟将此事疏忽了,既然他托你寻我,那等你拜师完毕后我再去外门寻他吧。」 谁知元昊却摇摇头道:「他已不在外门了,自那日你托我转交给他那本书之后,他就日渐沉迷其中,因总是迟到加上无心做事,被管事训斥了几次,他依然故我,细究之后管事就发现了那本书。」 「那本书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都是基础之中的基础,我只是将阵法知识整合了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大错处啊?」南忘溪不解为何伍道成会因看此书被逐出外门。 元昊再次摇头道:「忘溪你太过妄自菲薄了,你这本阵法基础书在外门可是引起了一场风波的,不过都被外门管事压下了,八十一峰中的内门弟子恐怕都不曾听闻。」 「难道我那书真的有问题?」这是他前世有所悟才书就如今此书,他自信那些基础知识没有任何一点谬误。 「书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元昊嘆息道,「你那本书太好了,将晦涩难懂的阵法知识解得明明白白,我看了亦是所得甚多,那管事看了又怎会不心动?」 南忘溪眉心渐渐聚拢,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元昊话中真意,「那管事想要将此书据为己有?」 「正是如此,那管事污衊伍师弟偷盗家传宝书,要将伍师弟扭送外门刑事堂。」 可南忘溪还有不解之处,「可这本书是我托你转交的,伍师弟自可请你作证,怎么最后像是伍师弟吃了这个亏?」 元昊无奈道:「当时我已经入了幼新峰,伍师弟又是木讷少言之人,外门竟没有一个能给他作证的人,都说是伍师弟突然就得了这本书,那管事在外门积累多年,又有几人做了伪证,鸿鹄大比刚刚结束,整个宗门正是忙乱的时候,刑事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匆匆判了此事,等我知道之后就急忙去找了伍师弟,所幸他还没有走远。」 此事阴差阳错的,南忘溪那时也正处于多事之秋,竟对此一无所知。 第23章 听说伍道成当时未走远,南忘溪急忙问道:「伍师弟如今怎么样?」 「他暂留在登仙城,托我找到你,转达他对你的歉意,他说自己没有保管好宝书,愧对你的教导。」 元昊想起那个质朴的少年,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不是倾述他受到的不公与污衊,也没有表达他的委屈与不甘,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愧对那个信任他,将书送予他的人。 南忘溪最见不得这种事,他暂时压下对那外门管事的怒火,说道:「等我参加完小师叔的拜师仪式后就去见伍师弟,到时候和他一起去把书拿回来,这事我定要为他找回一个公道。」 南忘溪连关子都不卖了,直接叫起了小师叔。 「到时我和你同去。」元昊亦道,他也没有在意南忘溪刚才的称唿问题,因心中早有预料,此时也不惊讶。 南修鹤没有让他们二人久等,不多时就到了,之前的松鹤峰弟子见南忘溪在同元昊一起说话,看上去也很是熟悉的样子就没有前去打扰。 庄重的拜师仪式过后,这才互相认识了,元昊也收了一众师兄师姐的礼物,南修鹤也把立清剑给了他。 第41页 元昊此时修为已到筑基,南修鹤自然挑选了合适的功法教导元昊,他本欲再和元昊多说几句的,但看元昊和南忘溪二人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于是开口问道:「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心神不定的模样,莫不是嫌我唠叨了?」 元昊忙道不敢,南忘溪就直接多了,他将从元昊那听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们也是挂念伍师弟,这么几日了,也不知他现今如何了?」 元昊亦道:「我本来也打算在拜师之后,去外门刑事堂为伍师弟作证还他清白的,不曾料到在这里遇到了忘溪,遂想先与忘溪一起去登仙城再说其他。」 南修鹤虽是一峰之主,但他这个峰主也是不管外门事物的,到他这个境界,外门琐事也传不到他耳中,完全没想到如今外门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想着此事对南忘溪和元昊二人也是一种歷练,于是决定不插手此事,此时就对他们说道:「你们既然如此挂念,不如就早些去吧,不过,需切记不可冲动行事。」 他们二人点头应下,告退之后出了飞羽宗,南忘溪祭出重云剑,带上元昊御剑而去,不多时就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在他们二人走后不久,松鹤峰的弟子就来禀告南修鹤,说是宗主寻南忘溪前去成道峰。 南修鹤问道:「可说是何事了?」 弟子回道:「并未说明。」 南修鹤略一思索,想来是宗主知道忘溪叩问心关成功,于是也欲了解一些其中关窍,他对那传话弟子说道:「忘溪现下并不在宗门内,待他回来我会告知他这件事,到时让他自去成道峰。」 传话弟子应诺退下,出去回话了。 却说南忘溪和元昊二人一路御剑疾行,个把时辰就到了登仙城。 登仙城位于碧落湖南,是开灵上洲的第一大城,仙气裊裊与人间烟火併存于此,往来修士络绎不绝,也有凡人于此谋生。 大道难求,修士也有贪图享乐之人,他们爱的就是这凡间每天都不一样的烟火,登仙城虽名为登仙,但这里供修士玩乐的地方亦不在少数,南忘溪前世就曾来登仙城见识过。 如今故地重游,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再是旧人,南忘溪看着此时的「新人」元昊道:「小师叔可知伍师弟居于何处?」 元昊道:「我当日将他送到登仙城的一家客栈中,他身上没有什么盘缠,幸好我外门大比获胜之后有一些奖励,就给他先垫付了,想来他现在应在那里。」 于是南忘溪让元昊头前带路,二人一路走到了那处客栈,进去一问才知道伍道成已退了房。 所幸他几乎每日都会回来询问是否有人来寻他,不管如何,伍道成毕竟也是一名修士,后来又搬去了登仙城有名的贫民区,客栈里的凡人伙计也对这名和善怪异的修士有很深的印象,后来也都对他熟识了。 如今见果真有两名修士前来寻他,于是就将他现在居住的地方细说了一遍。 南忘溪谢过客栈里热心的伙计,和元昊一同去找伍道成的新住处了。 路上元昊感慨道:「忘溪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和善可亲的?当初我看你面对我的态度还以为是特例,没想到你对凡人也如此客气。」 南忘溪说道:「大家都是人,分什么高低贵贱?若区区筑基期就看轻凡人,那合体大能看筑基亦是如蝼蚁。若是觉得修到大乘就能为所欲为了,那还有一句话叫做『天道之下,众生皆蝼蚁』,既然都是蝼蚁,为何还要互相践踏?」 听闻此言,元昊不禁陷入深思,最后说道:「从前我在外门时,觉得整个外门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我的对手,渐渐有了轻狂之心,后来入了幼新峰,见大部分人也不过是靠着祖荫才强于我,虽不敢生轻视之心,但也不免懈怠了几分。」 他这番话说完,南忘溪就有些惊奇,前世不曾听过小师叔还有这番心路歷程,于是问道:「然后呢?」 元昊接着道:「但事实上正如你之前所言,天道之下众生皆蝼蚁,我其实没有必要和别人比较,大道至艰,如何能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来影响自己?先前的懈怠实在是可笑至极。」 南忘溪刚才那番话的本意是暗指「众生平等」,谁知元昊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做出了不同的解读,反而反思了自己,道法万千,这也正是修道一途的乐趣所在。 说话间,他们二人就已经到了目的地,南忘溪有着前世的记忆,加上询问了几个路人,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地方。 眼前的地方很明显是一个凡人聚居所在,街道算不上整洁,乱搭的木板房到处都是,不知是谁家的污水都流到了街上,几个衣衫破旧的小孩正好奇地打量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外来客。 南忘溪对那几个孩子招招手,唤道:「娃娃,过来哥哥这边,哥哥这里有糖吃。」 小孩子们听了却一闹而散,元昊在一边看了就笑起来,「看来这些娃娃们并不领情。」 南忘溪亦笑道:「孩子们有警惕心是好事。」 他们二人正要再找人打听一下时,就见那群孩子又回来了,不过这次还有一名老人跟着过来了。 那老人观二人形貌,当即上前就要行礼,口称「仙君大老爷」,南忘溪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没想起来,此时方想到有些凡人会给修士行大礼参拜。 第42页 他上前一步扶住老人,连说「使不得」,老人战战兢兢站稳了,紧张又忐忑地等着二人问话。 元昊当即形容了一下伍道成容貌,向这名老者打听起来。 那老人一听就连连点头,「我自是晓得的,那位大老爷就住在这巷子的深处,二位同我一起来就是。」 几步路的功夫,这老者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伍道成和他们二人的关系,知道他们是好友之后,就放下了心,人也跟着热情了几分。 「伍仙君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啊,他见我们做工辛苦,特意给我们画了个法阵呢,现在推起车就省力多了,大家都很感激他。」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一个方向。 南忘溪望去,就见一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健步如飞地过去了,上面的重物看起来并没有增加多少负担。 「能将所学学以致用,也不枉辛苦学习一番了。」元昊说道。 老人道:「还是全靠仙君大人仁善,我们这的人都穷,整个登仙城最穷的人恐怕都在我们这了,仙君大老爷体贴我们,我们大家都记在心里呢。」 这里的灵气相对来说还算可以,比不上飞羽宗内,但较凡人聚居处好多了,所以一些小阵法在此完全能够运行。 小孩子们见他们二人和善,此时也没有初时的害怕了,在他们身前身后跑来跑去,不时偷看他们两眼。 老人就挥挥手对他们说:「都一边玩儿去,别扰了仙君老爷们的大事。」 小孩子们不愿离去,老人又道:「再不走等你们爹娘回来就要打你们屁股了。」 南忘溪见这些娃娃全都眼巴巴看向他,瞬间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话,他低头在自己腰间的储物袋里翻了一下,果真找到了前世自己少年时爱吃的零食,于是就都拿了出来。 元昊见他一袋袋地往外掏零嘴,略显惊奇,像是没想到南忘溪还有这个爱好,这些也都是些小食点心,没有什么灵材,和凡俗食物没什么区别。 南忘溪被元昊看的略微脸红,他一时都忘了自己早前竟然攒了这么多零食,此时全都给这些孩子们分了。 老人在一旁连连阻拦,南忘溪就道这些都是他图新鲜买的,以后估计也不会吃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老人见果真都是些小吃食,只不过有些看上去精緻些,有些就是如糖炒栗子般,也就不拦着了,只在一旁连连道谢。 小孩子们得了吃食,一个个笑得开心极了,机灵些的就都学着老人的话,开口叽叽喳喳地说着「谢谢仙君大老爷」。 南忘溪也没有纠正他们的称唿问题,实际上凡人间就是如此叫修士的,环境如此,非一时就能转变的,他若是让别人叫些别的称谓,才像是怪人。 等孩子们都散了个干净,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才终于找到了伍道成。 第24章 伍道成还是老样子,穿着和农家少年一样,依然在废寝忘食地钻研阵法知识,此时见了南忘溪很是激动。 「我只觉愧对南师兄,师兄将书交给我,我却没有保管好,还被王管事说成是他家祖传的,那明明是师兄所做,书也新得很,可刑事堂根本不听我证词,就将我匆匆赶出了外门。」伍道成惭愧又无奈道。 南忘溪安慰他道:「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怪他人贪心不足,这事我必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伍道成更加羞愧了,「还要因此事麻烦师兄,我实在是无颜面对师兄了。」 「我们先出发,路上再说其他的事,不然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回宗门了。」元昊在旁说道。 于是伍道成收拾了自己的手稿,拎着个简单的包裹就去退了房,房东很是客气,非常干脆就退了房。 听说伍道成要走了,有几人匆匆赶来送别,他们都是暂住在这里的居民,也是从家乡来到传说中的仙城谋一口饭吃,勤勤恳恳地为人劳作,却也只能填饱肚子。 南忘溪看着这几人,不免想起前世的时候,他初到楚国境内,看到的也大多是这样面目沧桑的百姓。 按理说,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凡人的生活怎么能和封建时期被压迫的人一样呢? 南忘溪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他们本该有丰富多样的食物,在修真文明面前,植物种子引进的速度也就是取决于一名修士飞行的速度,南忘溪在这个世界也经常吃到土豆红薯这类高产的农作物。 好好规划发展的话,九洲大地又怎会养不活这个世界的人口?当南忘溪深入了解之后,就发现,凡间一直处于农耕文明时代正是由于修真文明的压制。 修士超脱凡人,他们修到后来就已经辟谷,对凡间事物所需甚少,他们的吃穿住用几乎都和凡人无关,唯一有关的只有灵石。 这种相当于货币的东西,没有一个修士会不需要,即可以用于买卖物品,还能吸收其中的灵气,灵气稀薄之处更是全靠灵石支撑,是修真界不可或缺的东西,但这些灵石又是从何而来呢? 自然是从灵矿之中挖掘出来的,修士当然不可能一天天地耗在枯燥的採矿活动中,所以这些事都是由凡人来做的。 每个仙门都有其下属的凡人家族,这些家族就是为仙门服务的,家族中有灵根天赋的孩子进入仙门,普通人则继承家族为仙门服务的传统。 于是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不同的阶级,这些家族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会奴役他人,压制他人的崛起,所以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财富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像南忘溪今天见到的凡人自然就处于社会的底层了。 第43页 如今这几个凡人为伍道成送别,即便知道伍道成和善质朴,仍透着说不出地拘谨,只不停地感谢伍道成为他们画的阵法。 伍道成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感激,也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推拒这几人送的东西。 等他们出了登仙城,这才御剑飞行,伍道成也松了口气的样子。 路上伍道成也讲起了他之所以搬出客栈的原因,只不过是觉得住在那里花费太多了,这还是元昊为他垫付的费用,他怕自己之后还不起,这才找了个便宜地方住。 伍道成本来就是一名农家孩童,在飞羽宗去他们那里招收有灵根的外门弟子时,有幸被测出了灵根,这才进了飞羽宗的。 只不过他虽有灵根,但资质一般,在外门也得不到重视,他从小就被选进了飞羽宗,身边也没什么亲友,这次出事也找不到人帮他。 出来之后又见凡人生活辛苦,不免想起了家中的父母,他走的时候还小,也无力回家看看,心中有所感念,所以才帮人做了些好事,还被那些人的感激弄得手足无措。 元昊和他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进了飞羽宗之后,他就显露出了自己的天资,到底是比伍道成好多了,而外门也大多是如伍道成一般的少年人。 过了年纪,外门大比又输了的,除了极个别会填补外门管事的缺,大多也都外派了。 路上南忘溪又询问了伍道成一些细节,伍道成详细说了,未有丝毫添油加醋,也坦诚了自己的错处,「都怪我做工不用心,这才被管事抓到了,引起了后面的事来。」 「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人生难免会犯错的。」南忘溪只能略作安慰。 三人一路飞往飞羽宗,幸好重云剑剑身足够大,这才能撑住三个人,也是南忘溪如今已经筑基大圆满,不至于灵力不济。 他们也不去飞羽宗其他地方,南忘溪直接飞去了外门,进了外门刑事堂。 刑事堂弟子见他们三人前来,忙上前询问原由,听说是来告发外门管事的,俱都惊奇不已。 看元昊和南忘溪二人都已筑基,明显不是外门的弟子,只有一个看上去平凡普通的伍道成有些外门弟子的样子,何况内门弟子状告外门管事更是闻所未闻。 不一会儿,刑事堂主事人就来了,他对他们三人也是非常客气,南忘溪三人自报姓名之后,主事人更加惊讶了。 南忘溪如今风头正盛,出身更是内门中的内门,他这几日没少听这位少年天才的事迹,如今缘何要来告一个外门管事? 于是自然就要问清事由,伍道成身为当事人,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主事人初时还听得皱眉,觉得这外门王管事真是胆大,待听到后来刑事堂出场,额角不免冒出了细汗。 听完伍道成的话,他当即就差遣弟子去将王管事压来,又命人上来热茶,招待起了南忘溪三人。 南忘溪虽知这是常态,但还是不免有些不习惯,前世他很少和外门的人打交道,还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办事的。 主事人说着一定会还伍道成一个公道,一边弯来绕去地试探南忘溪对此事的态度,见他没有闹大的打算,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王管事一边大叫着「冤枉」一边被带来时,他们一盏茶已经喝完了。 王管事上来就说道:「是这小子偷了我家传的宝书,我有证人的,当初也是刑事堂受理的,判了把这小子逐出宗门的啊。」 主事人一拍桌子,怒道:「大唿小叫的,成何体统?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你家传的?书可带来了?」 王管事的眼泪说来就来,他在脸上一抹,「我也是怕仙长们被那小子欺骗,这才略微激动了些,更何况被人污衊,心中属实觉得委屈。」 他说着就将一本书从怀中掏了出来,万分珍惜地抚过书皮,说道:「这书已经有些年头了,还请仔细些。」 南忘溪抬眼望去,果见这书封面陈旧,显得有些年头了,伍道成自然也看到了,他惊道:「这不是我那本书,你说谎!」 王管事不甘示弱,「当初从你房中搜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可都看见了,就是我这本家传宝书,你还有脸在这狡辩?」 要不是南忘溪清楚这事的前因后果,恐怕还要疑惑几分,这王管事颠倒黑白的能力委实厉害。 他拿过那本书翻开看了一眼,虽然书换成了旧的,但里面的内容却是没变。 他嗤笑一声,开口嘲讽道:「我实在是生不出王管事这样的后世子孙,王管事也莫要拿着我写的书当作家传了。」 王管事先是一惊,又见南忘溪年纪轻轻,不可能写出那书里的东西,他问过族中长辈了,此书看似简单,但若没有元婴以上的修为,也不会将阵法拆解的这么透彻,而眼前的年轻人明显不可能有高过元婴的修为。 他略镇定心神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唿?虽这位小师兄一表人才,但还是莫要说些大话才是。」 刑事堂主事人亦拿起那书来翻了几页,见里面的内容见解独到,颇有一针见血之感,不像是南忘溪这种年纪的人能写得出的,于是也不免添了几分疑惑。 元昊开口说道:「你说这是你的家传宝书,那是何人所作?」 王管事说出一个名字,编了个故事出来,说的是有头有尾。 第44页 南忘溪懒得听他再多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将这本书送了不只一个人,而你所谓的家传宝书,也并非只有一本?」 「这、这宝书其他人也看过,内容流传出去了也未可知,只不过我这被偷的乃是原本,于我来说就显得尤其珍贵,内容什么的,倒是其次。」王管事先是乱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说出了一番看似无漏洞的话。 但他这话明显是要给南忘溪扣上一顶抄袭的帽子,伍道成之前被污衊也没有多说什么,此时见王管事如此混淆是非,想给南忘溪扣脏帽子,就再也忍不了了。 他大声道:「你不过是把书做旧了,就敢如此颠倒黑白,竟还敢污衊南师兄,实在是卑鄙至极!」 元昊也冷冷开口道:「那书还是忘溪托我转交给伍师弟的,就是一本新书,你还狡辩从伍师弟房里搜出的是这本造假的旧书,实在是胆大妄为得很。」 第25章 王管事还想做最后地挣扎,「那你们又如何证明书是你们写的?我知我这宝书里的内容珍贵至极,你们若是想藉此扬名我也能理解,只不过……」 「够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刑事堂主事人打断了,「这位是松鹤峰南忘溪,筑基期叩问心关第一人,飞羽宗上上下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会用这种手段来扬名?你当真是无知!」 王管事被他喝地一抖,又见主事人让弟子去查他这几日行踪,看看他是何时做了本假书出来的,显然已认定他说谎,他知大势已去,不由瘫坐在地上。 之后又不停告饶,但南忘溪实在是厌恶此人,只对主事人道:「还请这位师兄还伍师弟一个清白,此事了结,当告知外门上下。」 主事人连道应该,看着手里的书,略微不舍道:「这本书,也一併拿回去吧。」 南忘溪接过之后,看也未看一眼,一个火决就将这书烧了个干干净净,主事人大惊道:「且慢!」 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能万分可惜地嘆了一声。 南忘溪说道:「师兄不必嘆气,我打算将此书多印几份,到时候会送去外门弟子堂,外门弟子也可凭学业成绩借阅。」 主事人贊道:「这真是造福外门弟子的好事啊,我等的境界果真不能和您相提并论,不愧是小小年纪就过心关成功的人。」 此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南忘溪三人出了刑事堂,元昊见南忘溪兴致不高,面有忧色,便问道:「忘溪还在为何事忧心?」 「我今日才知飞羽宗外门刑事堂竟是如此行事的,无丝毫法度,竟然还不如凡间的法规,长此以往,宗门内的风气又怎会好得了?」前世的他属实是画地为牢了,重活一世才知自己的眼界竟如此狭隘,难怪他修为卡在元婴不得寸进。 元昊沉默一瞬,他是从外门出来的,对此有更深的体悟,外门的风气的确算不上好,但这在修仙界却是常事。 伍道成见南忘溪说到此处,没有多想就跟着说道:「外门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们宗门还是三大宗之一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元昊嘆道:「外门都是少年弟子,心思单纯的不在少数,平时都不会多想,再说外门的人来来去去,除了管事的人,大家都呆不长的。」 也是,年轻人们来来去去都在为前途奔忙,管事们又是既得利益者,自然就无人操心这等琐事了。 「法度不严,终归是有害无益。」南忘溪说道,「今日我们可以讨回公道却靠的是我的名气,若有一日有比我名气更大修为更高的人,污衊我偷他功法,我岂不是辩都不用辩就被赶出宗门了?」 元昊笑道:「忘溪想多了,修仙重在修心,修为越高德行越好,若有人真的如此做,那岂不是心魔早生坠入魔道了?怎么会出现在我们仙门之中?」 「但愿如此吧。」南忘溪嘆息一声,他想到了原着中的剧情,心魔若真有用的话,原着林潮引也不会被逼入魔了。若想从根本上杜绝此事,还是得有明文法度和愿意遵守的人才行。 伍道成重新回了外门,时间不早,他们三人也各自散去了,等南忘溪回了松鹤峰之后,才知宗主今日找过他,他不敢耽搁,又连忙去了成道峰。 前世的时候南忘溪虽拜入宗主门下,但宗主事务繁忙,倒是很少亲自教导他们,他在宗主那里总像是个挂名弟子了。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单独面见宗主,在宗主未做说明之前,就连南忘溪自己也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叩问心关的事了。 弟子通报之后,南忘溪很快就进了成道峰天水殿,见宗主在这里见他,南忘溪也很惊讶,这里一般都是宗主用来会见要紧之人的地方,见他一个区区筑基期弟子,委实要不了这么隆重。 怀着疑惑的心情,南忘溪见到了殿中的宗主李青风。 南忘溪上前行礼,李青风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听到他开口说话,这才回过身来说道:「坐吧。」 此时的天水殿显得空荡荡的,白玉石铺就的地面上放着几个蒲团,见李青风随意地坐了其中一个,南忘溪才捡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坐下。 「当日鸿鹄大比时,我就觉得你大有可为,想不到短短几日功夫,你就筑基大圆满了,而且还过了心关。」李青风先是贊了南忘溪几句。 南忘溪忙回道:「全赖宗门培养,弟子亦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45页 就在南忘溪以为李青风会顺势问些过心关的话题时,李青风却话锋一转,说起了禁灵之地。 「忘溪可知我飞羽宗现下共有多少处禁灵之地了?」李青风问道。 南忘溪沉默一瞬,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李青风此次唤他前来的目的。 上一世的时候,在林潮引觉醒血脉不久之后,他们就前往了飞羽宗的一处禁灵之地,而今世林潮引的觉醒提前了这么多,宗主自然也就会提前派遣林潮引去解决禁灵之地的事。 「据弟子所知,应共有五处。」南忘溪回忆上一世的情况,确定此时的禁灵之地数目。 谁料李青风却摇了摇头,「不只五处,昨日我接到消息,又新添了一处,长此以往下去,禁灵之地必成我们的心头大患。」 南忘溪心中讶异,不知为何会多出一处来,但宗主此时和他提起这个,显然是要让他陪同林潮引一起去了。 他虽已除了心魔,但若说是对林潮引完全毫无芥蒂,也是不可能的,此时不免沉默了下来,犹豫是否该走这一趟。 李青风见他不为所动,于是接着道:「元华宗已找到解决之法,据说是有神血者的参与,此事有八成可能为真,我打算让潮引去看看,若是能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南忘溪自然知道禁灵之地的解决方法,前世他和林潮引没少为了禁灵之地奔波,他去了都不用摸索,直接就能将此事解决了。 但这有个前提,他跟着一起去,那此行必须由他主导才行,而他不能保证林潮引此时会依他所言行事,若是将解决之法交于旁人,倒也不是不行,但那人也必要是他信任的人才可以。 前世他早知禁灵之地有一部分乃是人为,凡人组织雄英会将禁灵之地称为圣地,不知从何处得来这制造禁灵之地的秘法,于是开始在各洲隐秘地布置禁灵之地,只要找出他们埋下的驱灵石就可破解禁灵之地。 南忘溪心中思忖,就显得一直很沉默,李青风又道:「纵观年轻一辈,我最为看好你,此事关系重大,偏禁灵之地对修为的压制又极为严重,入内的人须得筑基以下才正好,不知忘溪可愿往否?」 「为宗门做事自然是弟子的荣幸,但宗主可能有所不知,我与林潮引有些矛盾,怕是不适合与他同行。」南忘溪斟酌着词句,想着要推荐何人前去。 李青风却摆摆手说道:「师兄弟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也正好趁此行将矛盾解开,飞羽宗终归还是要交到你们手里的,你们当好好相处才是。」 但听到这句话,南忘溪却觉得怪异极了,李青风会不知道神血觉醒的关键吗?身负神血者,当生命受到致命威胁时,神血就有可能觉醒,之后神血更是只保护神血觉醒者不被一击致命。 而林潮引之所以觉醒神血,就是在鸿鹄大比上,南忘溪的那一招必杀,如此生死大仇,宗主为何又要说他们没什么深仇大恨?难不成宗主已经忘了鸿鹄大比上的事了? 「宗主,弟子真的不合适,不过弟子倒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松鹤峰元昊修为筑基,为人心思细腻做事稳重,又是在外门歷练过的,此行可派他同往。」南忘溪自然也想出宗门歷练,但他早有自己的打算,此时还是拒绝了李青风的提议。 李青风垂眸不语,他神色减淡,身上透出一宗之主的气势,之前的和蔼可亲都像是幻觉一般。 「你当真不愿去?」李青风语气淡淡。 南忘溪头一次面对宗主威势,他挺直嵴背,面色虽苍白但语气却坚定,「非是我不愿去,只不过弟子以为我去了有害无益,还请宗主三思。」 李青风道:「你是将私人恩怨置于宗门之上?」 南忘溪微微拱手表示不敢,又道:「弟子有一事不解,宗主为何一定要弟子前往?若宗主能为弟子解惑,弟子自噹噹仁不让。」 李青风不答,站起身来朝殿外走去,南忘溪只得跟上,他心中亦是疑惑不解,不知宗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成道峰是飞羽宗主峰,但它的位置却并非飞羽宗最高处,反而是最低处,概因飞羽宗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就在碧落湖。 而位于最低处的成道峰自然离碧落湖最近,灵气含量也是八十一峰之中的魁首。 走出天水殿,李青风挥手间就带着南忘溪到瞭望水台。 无垠的夜幕倒映在碧落湖之上,即便是南忘溪筑基期修士的目力也望不到幽幽湖水深处。 只有八十一峰底座上的法阵在湖面上留下了金色的影子,繁复浩瀚、奥秘无穷,像是无数亿万光年外的星星全都聚集在此处,只为给这湖水增辉,观之就让人目眩神迷。 「你觉得这碧落湖如何?」宗主李青风突然问道。 南忘溪不只见过一次碧落湖,碧落湖连同飞羽宗八十一峰在这个世界上亦是数得上的奇观。 「碧水青天灵盎处,落尽飞鸟鱼不渡,碧落湖自然是极尽自然之美的。」 第26章 李青风身为一宗之主、合体期大能修士,南忘溪不觉得他是在无意义地和自己闲聊,但他素来以宗门为重,那禁灵之地难不成还与碧落湖有什么联繫? 「不错,碧落湖灵气充沛、风景秀丽,那你可知道,此处本是没有碧落湖的,碧落湖的出现全是人为,非是什么自然形成。」李青风缓缓说道。 第46页 南忘溪实在想不到,李青风今日竟是要给他讲史了,于是作洗耳恭听状,等李青风接下来的话。 李青风娓娓道来,「上次仙魔大战时,此处是最大战场,仙魔两边战况胶着,于是仙盟有大能在此处设下埋伏,计诱魔修到此,想要将他们一举歼灭,不料魔修亦非等闲,两边在此处展开大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将原先的地貌生生变了形。 「最后仙魔两边元气大伤,留下尸骸无数,又因为打斗震动了地下暗河,水流上涌,在此处形成了一处湖泊,碧落湖就是因此而来。」 碧落湖长宽都逾千里,如此大的湖竟然是由于仙魔大战形成的,可见当时的战况,亦见修士威能之大。 李青风接着道:「你见碧落湖之美,我却见这湖下堆积的尸骨,而我们赖以修炼的灵气,正是这些尸骨转化而来。」 南忘溪微微睁大了双眼,他此前从未听过这种说法,李青风突然提起让他惊讶异常,尸骨怎么能提供灵气呢?简直匪夷所思。 李青风见他似有所惑,于是道:「我等修士从自然中吸收灵气用以修炼,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飞升的,死去的修士肉身不腐,并且会将多年修炼所得灵力缓缓释放,这些灵力自然就转化为了灵气,等到灵力散尽了,肉身就化为飞灰。」 「怎会如此?我此前从未听说过此事。」南忘溪即便忘了原着怎么说的,但前世他也不曾听闻过,三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若你没过心关,我也是不会告诉你这件事的,只有过了心关之人才能知晓其中隐秘,否则难免会有人道心不稳,为仙门计,大家对于年轻弟子俱都缄默不言。」 南忘溪想到元华宗地址也曾是战场之一,更有传闻说启清宗亦是第一次仙魔大战之后成立的,宗主也不可能用这个来骗自己,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那这和禁灵之地有什么关系?」南忘溪想起他们最初来此的目的就是关于禁灵之地的,然而几千年前的大战和十几年前出现的禁灵之地好似也没什么关联。 李青风道:「非是禁灵之地,是宗门。碧落湖是宗门的命脉,我的师父、你祖父的师父,我们飞羽宗一代代的修士身死之后,必葬于碧落湖底,他们生前得宗门护佑,死后尚以己身反哺宗门,若我他日身死,这底下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南忘溪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明知道修士死后神魂是不会存在的,但依然觉得这美丽的碧落湖突然就冰寒无比起来,但他也不能说这是错的,修真界的残酷法则也不只这一点。 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个修仙大宗门,为何会存在幼新峰那种靠着祖荫就能享受优于他人资源的事了。 今晚,南忘溪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仿佛一个巨大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了一个边,让他窥见了那一抹神秘的色彩,他觉得他探索到了这个世界隐秘的一角。 然而此时面对李青风,他只能回道:「前辈们让人敬佩,是我等弟子的楷模。」 「你莫要觉得葬在此处不好,若不想尸身被盗,此处就是最好的安眠之所。」 李青风这一句话让南忘溪几乎崩不住神情,但站在这个世界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又是合理的,南忘溪不予置评。 「我等之所以要如此作为,根本原因还是灵气已经稀薄到让人不得不重视的阶段了,这些年来,灵气逐渐减少,修士却越来越多。减少门下弟子只会削弱自身的力量,唯有得到滋生灵气的方法,才是治本之道。」 李青风看着南忘溪,像是要看透他的灵魂,「而这治本之道,有八成可能藏在神血之中,我要你此行同去禁灵之地,不只是解决禁灵之地,亦是希望你能探索出神血的奥秘。为宗门、为天下修士,寻找一条可行之路。」 「现在你可告诉我,你是否愿往。」 …… 三日后,成道峰天水殿中,前往禁灵之地的一行人已经整装待发,李青风最后叮嘱一番保重自己为主,就让一行人出发了。 这次出行除了几名筑基期弟子外,还有一名金丹期师兄,若是找不到解决之法,这位师兄就会在外围布下阵法,封印住禁灵之地,以免扩散。 在天水殿见到南忘溪时,林潮引没有表现出丝毫异状,这是那次他们在满春峰之后第一次见面,当日林潮引曾言定不放过南忘溪,如今再见,二人似是已同陌路。 一路行来,林潮引并不参与众人的话题,而南忘溪声名正盛,师兄弟们难免对他好奇,又见南忘溪为人温和可亲,对师弟们的修炼问题从不吝指教,半日功夫也就都混熟了。 当一众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自顾修炼的林潮引就显得被孤立一旁了,金丹师兄刘海木曾试图和林潮引搭话,被林潮引以修炼为由拒绝了。 一路无事,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起初他们先去和驻守本地的同门联络了一下,之后本地同门派了两人同行,但因为这次行动没成功之前最好隐秘一些,所以并没有告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只告诉他们有几人要入内。 刘海木在外围就停下了,禁灵之地对修为越高的人压制越强,保险起见,刘海木就在外围等候了,只南忘溪并两个师弟和林潮引一起入了禁灵之地。 因为禁灵之地无法使用灵力,所以他们在此之前就准备了凡兵,每人腰上都佩戴了利剑,又由本地同门提供了马匹,这才出发了。 第47页 两名师弟是第一次进禁灵之地,不免出现了些许不适,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们一路探索,发现这里田地整齐,里面还种着农作物,明显是有人安居在此处的。 南忘溪知道解法关键是要找到驱灵石,以神血净化驱灵石之后,就能使本地的灵气復甦,一般来说,驱灵石位于禁灵之地中心地带,只要他们找到中心位置就可找到驱灵石。 但禁灵之地不可动用灵力,也不是几步就能走完的范围,所以前期在无法可想的时候,只能估算大致位置,若那位置上有居民居住,最好能得到当地人的帮助。 南忘溪估算这处禁地的大致范围,对照从本地同门那拿来的地形图,发现中心地带正有一处村落。 于是他提议去寻人探听一下此处情况,两位师弟自是没有不贊成额,他们现在也是毫无头脑,就一切听从南忘溪地安排了。 林潮引一路沉默,从不发表任何看法,见他们向村落走去,也慢悠悠骑马跟在了后面。 开灵上洲本是灵气充沛之地,灵蝉村也曾是个人杰地灵的所在,只不过近些年灵气流逝已是常态,灵蝉村就渐渐没落了,只剩下以种田为生的凡人在此生存,而现在更是一丝灵气也没有了。 村口有小孩子在玩耍,远远看见几人就飞快地跑远了,等他们走近,就见几个汉子从村里迎了上来。 「几位小兄弟从何而来?为何事到此处啊?」其中一名汉子开口问道。 几人下了马,一名师弟上前就要回答,被南忘溪拦了一下,回头就见南忘溪给他使了个眼色,虽不解还是退到了一旁。 南忘溪上前回答汉子的话,「这位大哥,我们是前往西边望天城经商的,途经此处,见此地田野风趣甚好,一时忘了时辰,此时再出发就错过落脚地了,所以想要在贵宝地借住一晚。」 另一名汉子粗声道:「我们这里偏僻的很,恐怕不适合你们,你们没事就赶快走吧。」 南忘溪也不恼,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人就是喜爱些山野趣事,反正今日已经错过了,我这里有些许财物,你们许我等借宿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不愿我们进村子,给讲些趣事也行,不枉我白来这一趟。」 「你说的是真的?」有几个汉子惊喜地问起来,看上去很是心动。 为首的汉子却道:「几位小兄弟说是去望天城经商的,这买卖的是何东西?怎不见货物?」 南忘溪回道:「货物自是有家人运送,我等只要在货物到达时赶到望天城就行了,父亲母亲也不让我等多劳累,此行也权当是长见识了。」 他说着就挥挥衣袖,一身衣服显尽贵公子的做派。 那汉子见他们面容干净整洁,心有疑虑,又道:「我们这的路不好走啊,平常都没什么人来的,都是些穷苦人家,实在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事说与公子们听,公子们还是离去吧。」 南忘溪皱眉做不悦状,他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转头对其中一名师弟道:「我看那边有个林子,走了这么半天有些肚子饿了,不如我们去打点野味吧?」 走了两步又状似抱怨道:「这路可真难走,衣服都沾灰了,母亲说得对,出门万事难,我们该再多带点衣裳的。」 「且慢!」之前那粗声粗气的汉子突然开口喊住了几人。 「什么事?」南忘溪状若不耐烦道。 那汉子叫道:「那林子也是我们村的,里面的东西也是我们村的,你们不能随便进去打猎,须得付钱才行!」 南忘溪随手就扔出了一块银锭子,说道:「赏你们了,可惜没听到什么新鲜趣事。」 说完就率先朝那林子的方向而去,两位师弟虽不明情况,但还是紧跟着南忘溪走了,留下几个大汉面面相觑。 第27章 「南师兄,你刚才为什么要如此作为啊?有什么话我们直接问那些村人,他们还敢骗我们不成?」一名师弟在路上就忍不住问了。 南忘溪哈哈一笑,他说道:「他们为什么不敢骗我们?你忘了我们的目的了?」 「寻找解决禁灵之地的法子?」师弟试探问道。 「没错,若是找不到呢?」 「将禁灵之地封印。」另一名师弟说道。 「正是如此,你都要封了别人的家了,别人为何不敢骗你?若他们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惊惶恐惧之下,难保没有欺瞒之言。」南忘溪解释道。 师弟们纷纷不信,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直接要求他们给我们线索就好了,找不到就封了此地,看他们还不老实?」 「就是,难道他们还真敢和我们作对?」 南忘溪嘆道:「以势压之不如以利诱之,凡人生活本就不易,若能温和些处理就温和些吧。」 「南师兄果然仁善,希望他们莫要辜负师兄的好心吧。」 「可师兄好像没有利诱成功,那我们还回去以势压他们吗?」一名师弟问道。 其实南忘溪如此做还有一点原因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样师弟们回去之后,说起来他们也是根据线索推断的,不然南忘溪就不好解释他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他对在灵蝉村获得什么消息也是抱着侥倖心态,有线索最好,没有就再寻其他法子,「成不成的,现下说起来还为时过早,我们在林边等些时候,结果就见分晓了。」 第48页 将马栓了,两名师弟嫌干坐着又冷又无聊,就真的去林子里逛悠了。 两名师弟一走,现场就剩下了南忘溪和林潮引二人,南忘溪想着净化驱灵石的方法还是现在提醒林潮引一下比较好,不然到时师弟们都在场,若自己再提出什么,就显得巧合过多了,难免惹人瞩目。 但面对林潮引时他就不用编什么藉口了,反正他和林潮引已经结下了死仇,谁都不会放过谁,林潮引自然不会白费劲去打探他的消息来源,他看向林潮引刚要开口,就见林潮引默默偏过了身,完全是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南忘溪心中觉得好笑,但还是按着自己之前的想法,开口说道:「都说破解禁灵之地和神血有关,若是真有什么怪异之处,你就割破手指放血试试,说不定就能解了这禁灵之地了。」 林潮引冷笑一声,说道:「我为何要听你这个想要杀我之人的话,焉知你不是要害我?」 之前南忘溪就怕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他还是应下了此行,当日李青风说完那些话,南忘溪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宗主明显是不信任林潮引的,所以他才会说让南忘溪探索神血之秘,而宗主显然也知道南忘溪和林潮引有生死大仇,如此推算,宗主甚至是对林潮引存在恶意的。 南忘溪想到上一世的殉道阵,当时他就奇怪宗主为何会同意以此法攻击魔修,如此一来宗门实力大减不说,严重的或许就被趁虚而入了,以宗主以往表现出的事事以宗门为先的性子,不可能同意此法的,但他偏偏同意了。 宗门出了问题是一定的,这个问题很大可能是出在李青风身上,为了避免上一世的结果再次出现,南忘溪必定要探寻李青风的真实意图,看他是否心中有鬼。 所以他此行非是探索什么神血,而是为了解飞羽宗宗主李青风打下后续基础。 「禁灵之地事关重大,你正是其中关键,我既然接了这个宗门任务就没必要在此时害你。」南忘溪找了个能说的通的理由,若是到时林潮引还是不愿意,说不得他就要伙同师弟们动用武力了。 林潮引冷漠道:「你惯来会惺惺作态,刚看了你的一场大戏,我怎会信你口中所言?不过我也劝你三思,禁灵之地对你压制不轻,但我有神血在身,此时要杀你易如反掌,你莫要给我杀你的理由。」 见林潮引如此说,南忘溪也不再多言,到时林潮引不愿,他再教林潮引做人好了,反正方法他已经说了,林潮引心中有数就行。 另一边,见那一行公子哥都走了,几个汉子这才进了村,路上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人呢,你们说,他们真的是经商路过的?」 「管他是不是呢,反正银子是真的,三虎,这钱你可不能独吞,大家都看着呢,这是人家付给我们村子的,人人有份。」 「就这半拉银子,哪够全村人分的,海子哥,不如咱们几个分了得了,大伙说是不是?」 「我听海子哥的,海子哥说咋办就咋办。」三虎虽然看这银子也眼热,但他也知道这便宜不能都让自己给占了。 之前领头的那汉子却说道:「林子是村里的产业,咱们怎好占村里便宜,但这些也确实不太够分,咱们村不是正好要挖水渠吗?这些就充公了,每家也能省点,算起来也方便。」 三虎犹犹豫豫地说道:「那……那行吧,听海子哥的。」 说完就恋恋不捨地把银子递给了海子,海子接过就揣怀里了,见众人目光留连,又说道:「到时结算的时候,你们都可作证,我绝不会贪这些银两的。」 「那哪能呢,海子哥的人品我们还信不过?那信谁去?」 「就是就是,海子哥你可得收好。」 几人讨论完了银子归属问题就各回各家了,三虎一进家门就被她娘拉住了,「虎子啊,村长找你们啥事?」 三虎刚失了钱财,心中难免有点闷闷不乐,但他知道他老娘就是好打听,不告诉她能缠磨人一天,于是只好将刚才的事说了一些。 三虎娘听完之后,拍着大腿哎呦哎呦地嘆气,「那银子都是你要来的,你要是不想着要,那人家能给银子?怎么说也得分咱们一半啊!」 「娘,你别叫唤了,海子哥都说要用来挖水渠了,也是好事。」三虎是宽慰老娘也是开解自己。 三虎娘却不这么想,她是越想心里越憋闷,只要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从手里熘走了,就心疼得受不了,这得在地里刨多久的食才能挣回来啊?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抓住三虎问:「你说那外乡人还说想要听些新鲜事儿?听完照样有钱拿?」 三虎警惕道:「你想干嘛?他只说高兴了有钱拿,可没说不高兴了不杀人,他们可都带着兵器的,你千万别胡来。」 为了打消三虎娘的想法,他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三虎娘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前些时候有仙君大老爷来过咱们村,我就给他们说这事,凡人都爱听这仙人故事,指定能得钱,他再一听咱们村和仙君有关系,哪还敢乱来?我得赶快去才行,不然一会儿人就走了。」 三虎一听也觉得有点道理,但也不放心他娘一个人去,于是就跟着他娘一起去了林子那。 南忘溪坐在林边的石头上,而林潮引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头就选择在旁边站着了,南忘溪这一世还是第一次来禁灵之地,他又是几人之中修为最高的,此时也不免觉得被压制的难受了。 第49页 远远看见有两人朝他们走来时,南忘溪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坐在石头上没动,等人走近。 三虎娘走近了些,看有林子边两个人影一坐一站,衣饰虽简单,但那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刚要大声打招唿,不经意就看清了二人容貌。 这两人竟然比前些时候她看见的那几个仙君还好看,让她见了一时都不敢高声说话,略显拘谨起来。 「你们来干什么?我付过钱了。」南忘溪看出那跟着来的汉子就是之前要钱的那个。 三虎便道:「不是这事儿,是我娘要给你们说新鲜事儿。」 于是南忘溪便看向那老妇人,做出公子气派,说道:「正好闲来无事,我就随便听听的,我可告诉你,要是我没兴趣的,可是不会给钱的。」 三虎娘忙说:「肯定是新鲜事,保管公子听得高兴。」 三虎给三虎娘搬来了一块石头,让三虎娘坐了,三虎娘这才开始讲了起来。 她讲的正是遇见仙君大老爷的事,但讲到一半,南忘溪就听出来这应该是飞羽宗派出来打探禁灵之地情况的弟子。 于是皱眉打断道:「这些我都听腻了,我想听些与众不同的,像是谁家挖到宝了这类的,或者是见到了奇事这样的,你说的都没新意。」 三虎娘一下子就傻眼了,没想到这小公子竟然不爱听仙君故事。 那厢三虎娘绞尽脑汁,终于又想起了个见鬼的故事,但这事不是她见到的,是村里其他人说的,此时也不管其他,直接就拿来说了。 她从地里莫名其妙出现的脚印说起,又说到那被惊吓到的地里守夜人,将一件没头没影的事说的一波三折,倒是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你说那几个黑影像是在地里挖东西?」南忘溪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三虎娘生怕被什么听到似的,小声说道:「听说是在挖他们自己的尸骨呢,栓住晚上还做梦梦到给他託梦的,说他们的尸骨还有点碎的起不出来,让栓住以后莫要动他们的尸骨,栓住大病一场,请了神婆做了法才好呢。」 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鬼魂存在,并且这鬼修和正统修士还有些矛盾,此事天下皆知,更有乡村故事专说鬼仙大战,若是知道南忘溪是修士,那三虎娘是决计不会将此事当作趣闻说给南忘溪听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把更新时间调整到零点试试,不知道有没有蹲点的小天使,但还是在这里说一下吧。 还有,谢谢前几天帅哥和莫道缘来无期的地雷、朝辞的营养液,祝小天使们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每一天,原谅蠢作者现在才想到还有作话吧qaq 第28章 南忘溪双眼发亮,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模样,连连问道:「那地方在哪?还等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三虎娘为难道:「这个……栓住从来不说在哪,我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 「这样啊,那他家的地在哪,这你总该知道吧?」南忘溪又问道。 三虎娘道:「知道是知道,但那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还能都给挖了不成?那上面可都是庄稼,你要是想毁了庄稼,那咱可不能干。」 一旁三虎亦道:「就是,再说了,栓住也没说是在他家地里看见的,一堆死人骨头也没啥好看的,谁家地里没两座坟的?」 三虎娘连连点头,又一脸紧张道:「咱可是都说完了,看你听得也挺高兴的,是不是该给赏钱了?」 南忘溪嘆了一口气,「本来若是你们知道地方,我还想多给点的,现在看来,只能给这么多了。」 他掏出一块碎银子,三虎娘忙双手接过了,看得心花怒放,放在嘴边就咬了一口。 虽然觉得没有赚到剩下的银子有些可惜,但这几人不知根底的,若是他们真胆子大到去挖栓住家的地,那岂不就害了栓住一家,三虎娘想到这点,才勉强忍住了,怕自己待会儿把持不住,这就想走了。 她一起身,南忘溪就说道:「大姐,不若你把那栓住叫来,我同他说说,说不定他愿意告诉我呢?到时我多给些银两,自然也少不了大姐你的,这样你也算是为栓住家做了好事呢。」 三虎一听南忘溪叫自己老娘「大姐」,拳头都攥紧了,谁知他娘却双眼放光,发出一阵「咯咯」笑声,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哎呀,我都多大年纪了,儿子都比你大了,小兄弟还叫我大姐,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你放心,我看小兄弟你就不是什么坏人,等我回去和栓住说一说,保管让他走这一趟。」三虎娘拍着胸脯保证道。 南忘溪连忙站起来,送出几步,说道:「既然大姐这么爽快,兄弟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您放心,只要栓住来了,这银子绝少不了大姐你的。」 三虎娘更高兴了,「一看小兄弟你就是会做生意的人,讲信用,等我好消息吧。」 说完就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带着郁闷的三虎走了。 南忘溪还站在原处目送他们,只当看不见三虎凶煞气十足的眼神,待他们走远了,这才回来坐下了,禁地压制太大,他站这一会儿都觉得吃力了,希望尽快解决这事吧。 想到解决问题的关键,南忘溪就不由看了林潮引一眼,正好就见林潮引也正在看他,只不过目光怪异的很。 「怎么了?」南忘溪问道,问出来就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番操作了,年轻的林潮引还没见识过,估计是被惊呆了。 第50页 前世的时候,他们出入禁灵之地,南忘溪没少和居住在本地的居民打交道。 虽然老些的禁灵之地都被封了,但新的层出不穷,生活在那的凡人也大多感觉不到那灵气的流失,他们去到那些禁灵之地时,居民们也完全不知自己生活的土地已成禁地。 为了早些找到驱灵石,他们免不了要和当地居民打交道,南忘溪也就有了些经验,这次出行也做了不少准备,换了些散碎银子。 前世的林潮引都见惯了,南忘溪也习惯了和前世的林潮引一起出这种任务,刚才他有点找回从前的感觉,一时倒忘了林潮引并不是前世那个,这才问了出来。 「我之前当真是小瞧你了,看来你说的作戏也都是真的,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虚伪之人。」林潮引面带嘲讽说道。 南忘溪心想:前世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你可是觉得有趣极了,最爱看我演戏,每次我表演起来,你都是最快乐的,这样看来前世的你也是装的了?大家彼此彼此吧。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能回道:「没错,我这人卑鄙虚伪至极,你最好离我远点,不要再被我骗了。」 林潮引听他如此说,却道:「我说过不会放过你,怎会远离你?我早已认清你的真面目,这辈子,你休想再骗我了。」 「好吧,随你高兴。」南忘溪不想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就如此敷衍道。 林潮引岂会感受不到他的敷衍,但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南忘溪如此对待了,知道自己对南忘溪无可奈何,只能将南忘溪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想着终有一日要让南忘溪都偿还了。 两位师弟终于在林子里呆够了,大冬天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回来之后对南忘溪说道:「这里的林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白花了南师兄的银子了。」 「若是我有烧烤的手艺,就真的打只山鸡来吃了,可惜也没带什么调料。」 南忘溪这才想起自己依着前世的习惯,好像是备了调料的,于是让两位师弟去马背上的包裹里找,果真找到了。 「南师兄准备的这么多啊?我们都第一次来禁地,但南师兄就想的这么仔细,让我惭愧。」 「是啊,南师兄都带了调料了,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打些野味吗?」 南忘溪被夸的有点尴尬,摇摇头说道:「我现在只吃素,见不得肉食,师弟们自便吧。」 林潮引听他如此说,就觉得怪异极了,此前南忘溪可是无肉不欢的,只吃素这事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两位师弟见如此,亦说道:「那还是算了,这村子里的人实在可恶,竟然连村子都不让我们进,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就是,不是说来者是客吗?都不招待一下的。」 南忘溪摆摆手道:「村民们有戒心是常理,再说如今又是快要入冬时,村里正有余粮,若是随便让人进村踩了点,那整个村子的人不都遭殃了?无粮过冬可是会死人的。」 两个师弟纷纷惊讶,「还有人进村偷盗打劫的吗?」 南忘溪就解释道:「凡人之间亦不少天灾人祸,由此形成的流民就会到处逃窜,他们没有耕地没有粮食,冬天山上的产出也少,有时候就会去偷村里的粮。灵蝉村这边有不少山,想来里面就隐藏着盗贼之类的,村民们这才警惕性比较高的。」 「原来如此。」两位师弟惊嘆。 想着或许以后还会出入禁灵之地,南忘溪就和师弟们讲了些凡间常识,宗门修士大多不食人间烟火,就连外门升入内门的,也都是早早入了宗门,对这些事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两位师弟对南忘溪的「博学」已经有了些了解,此时对南忘溪竟然会如此了解凡间事也不感到惊讶,只当是南忘溪准备充分。 倒是林潮引隔一会儿就看一眼南忘溪,他之前和南忘溪形影不离,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此时只觉得南忘溪隐藏的太深了,好像自己之前认识的南忘溪都是假的,这让他心中烦躁难言。 就在几人的闲谈中,三虎娘终于费尽了口舌,请出了栓住。 等栓住到的时候,南忘溪看出他并不情愿,于是说道:「只要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好,我自会给你酬劳。」 栓住年纪不大,他先是看了看三虎娘,见三虎娘给他使眼色,这才说道:「不是我不愿说,是我怕那鬼大人会怪罪我,若是你们只听听不动手,我也就说了,但你们这又是问在哪处,又是要去看的,我胆子小,不敢乱来啊。」 「给钱也不行啊?」一名师弟不满道。 栓住嘆气道:「就怕有命要没命花啊,和钱相比,当然还是性命宝贵了。」 南忘溪见他既然来了,显然也是想要这钱财的,只不过心中尚有顾忌,因此犹疑罢了,便多劝说了几句。 但师弟们显然已经没了耐心,见这人冥顽不灵,显然到了该以势压人的时候了,直接拿出了飞羽宗弟子牌道:「实不相瞒,我等是飞羽宗弟子。」 三名村民一听,当即面色大变,栓住更是吓得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嘴里喊道:「仙君大人啊,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鬼找上我也不是我愿意的……」 见此情形,南忘溪连忙扶起他,又对将跪未跪的三虎娘和三虎说道:「不用拘礼,我们这次来也是有要事的,还请栓住兄弟给我们带路吧。」 第51页 三虎娘犹犹豫豫道:「仙君大人啊,这个,栓住是个好孩子,他绝对不是会和鬼怪勾结的人,咱们村都是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人,祖辈都是生活在这的,您可不要误会咱们啊。」 南忘溪安抚道:「绝对不会的,我一看就知大姐是老实本分的人,我相信灵蝉村,放心吧,我们只是要找到那个地方,调查些事情。」 「这……这,咱们自然是相信仙君大人的,栓住,快!快带仙君大人们去啊!」三虎娘对着栓住挥手。 四人各自牵上马,跟着栓住就去了。 三虎娘拉住想要跟上的三虎,悄声道:「去找村长。」 三虎看看前面一行四人,也小声道:「他们不是骗子吧?」 林潮引走在最后,他又是身有神血者,自然能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于是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三虎被他的眼神冷地打了个寒颤,拉着他老娘就要走,三虎娘忙挣脱了,说道:「你一个人去,我得跟着栓住,看着他点。」 「那你去叫海子哥,我跟着。」三虎忙道。 「我这么大年纪了,能跑多快?你赶紧的,别磨蹭了。」说完也不管三虎,直接快步跟上了前面一行人。 三虎急得跺脚,最后只能快跑起来回村去通知村长了,希望自己能快点,别再出了什么事。 第29章 栓住一路忐忑地带着四人走到了他记忆中的地方。 南忘溪发现这并不是在耕地之中,而是处于离耕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时还没秋收,怕粮食被盗,村里安排了村民轮流守夜,我守夜那晚就沿着田地转了转,谁知会听到动静,我就悄悄走近了些,就见到几个鬼影子围成了一圈。」 栓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来我就做梦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来过这边。」 「具体是哪块地方,还记得吗?」南忘溪问道。 栓住摇摇头,「我要是知道是哪块我就给围起来了,当时就记得是这个方向。」 他拿手指在那比划了个圆,「就这一块儿吧。」 南忘溪见他比划的那地方怎么也得有个十几平方,他们这里被压制的厉害,靠他们四个还是不行。 于是转头对三虎娘说:「大姐,我想雇村里的人来挖一下,耽误不了大伙儿多少功夫,工钱给的够够的,您看您能帮着请几个村里人来吗?」 「这个、这个……」三虎娘支支吾吾的,一副为难的模样。 南忘溪又道:「难道您还信不过我们飞羽宗的修士,若是当心被鬼魇住,我保证之后给你们做法,绝对比那神婆可靠多了,不只不要你们钱,还倒贴呢。」 三虎娘终于说道:「我们村长也快来了,我跟村长说说,村长同意才行。」 果然不过一会儿,一群人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了,南忘溪一看,见领头那人正是刚才在村口拦他们的领头汉子。 「见过几位仙君。」那汉子急走几步上前拱手行礼。 南忘溪上前几步扶住汉子,开口道:「村长客气了,我还有事需村长帮助,还请村长莫要拒绝。」 三虎娘忙上前将南忘溪之前说的讲了一遍。 海子说道:「仙君客气了,能助仙君们一臂之力是我等的荣幸,不知仙君们为何而来?这挖地又是因何为之?」 南忘溪就拿出飞羽宗弟子牌递了过去,「我们是飞羽宗弟子,来此调查一些事。」 海子双手接过弟子牌,见和之前来灵蝉村的飞羽宗弟子拿出来的一样,心中安定了些许,仙君有所要求,他们哪里有不应的余地。 「那、那我们该如何做?还请仙君大人们示下,小的们绝对依言行事,绝不敢违背。」海子一边恭敬还回弟子牌,一边说道。 「很简单,你们就负责把这块儿地方挖个底朝天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大家都在此看着,是不会骗你们的,咱们不妨一试,我这里还有些钱财,绝不让村人们白干活。」 南忘溪掏出钱袋塞在海子的手里,又说道:「只一点,我要挖的人必须用心,里面的东西一个也不能放过,必须都给我捡出来,这可是关系到灵蝉村生死存亡的大事,还请村长务必用心尽力。」 「好……好!」海子觉得即便是骗子,也给了银子了,出把力气也划算,他说得也对,一个修士也不至于骗他们这些凡人,即便是骗了,他们也奈何不得这些修士啊。 此时距离栓住看到有人在此埋东西已经过去两个月,痕迹都消失了,只能先挖挖看,最好能找到哪处的土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这样找起来也快点。 灵蝉村很快就热闹了起来,汉子们都扛着镢头挖了起来,女人和小孩则将抛出来的土细细筛选,那些大的小的东西都被送到了南忘溪的身前。 南忘溪每个都拿起来细看一番,失去了灵气,灵石也不可用的情况下,就连调动神识也是困难万分,否则又怎会如此麻烦?以寻常筑基期修士的神识来说,根本施展不开,也是南忘溪神识强大,才能在此时以神识辨别驱灵石。 金丹期元婴期神识虽强了,但奈何根本进不了禁灵之地,说起来,今世这种情况已经比前世好多了,那时的他们寻找驱灵石只能用笨方法,用马将找出来的石头全部运出去,趁驱灵石还未发挥效用时,在禁灵之地外以神识探查。 第52页 上一世仙盟调查了很久,终于确定驱灵石是雄英会所为,这雄英会是由凡人和鬼修组成的,意在反抗修士对凡人的迫害。 众所周知,修士有开山破水之能,每当高阶修士斗起法来,大地无不一片疮痍,而这些土地或者河流,又都是凡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家园被毁,家人横死,这些无一不是凡人仇恨修士的原因,尤其是仙魔大战中,死去的凡人,被毁去的聚居地更是不知凡几。 龙虎相争,草芥悲声,在修士眼中,凡人如蝼蚁一般,又哪会管这些蝼蚁的死活,至后来有些凡人亦认同凡人命贱,以致直到鬼修的出现,各大宗门才开始约束门下弟子。 至如今,最强大的一批鬼修依然是在第二次仙魔之战中枉死之人。 他们在各宗门之外的地方立祠,享有无数凡人供奉的香火,护佑那一方土地上的凡人,他们死于修士之手,对修士亦满是仇恨。 一些并不认命的凡人聚拢在他们身边,渐渐这些势力经过磨合,形成了「雄英会」,他们认为天地不仁,弃凡人不顾,致使凡人一直遭受修士直接或间接的压迫,所以有「不敬天地敬人杰鬼雄」之说。 他们制造禁灵之地的说法自然是再合理不过,但南忘溪前世接触了不少禁灵之地,也在此过程中和林潮引经歷过不少险情。 他知道,这里面并非都是雄英会的手笔,然而前世他没有调查出结果,仿佛有迷雾遮在他眼前,使他不辨方向。 后来禁灵之地渐渐消失了,他们也不用再去禁灵之地做任务,而南忘溪卡在元婴期之后更是分不出心力去关注这些了,即便他想要再探寻,身边的人也都在阻止他,只让他一心向道,莫要被俗物所扰。 时间渐渐逝去,金乌西坠,眼看天渐晚,红霞瀰漫天际之时,大家也都饿了,这才收拾了东西回了村里。 南忘溪和两名师弟被禁灵之地压制的都没了精神,两名师弟想骑马出去休息,但南忘溪想着来回就得多半天过去了,现在也有了线索,两位师弟不在也没关系。 于是就对师弟们说:「那你们去和刘师兄说一声我们有些眉目了,让他莫要担心,我就留在这里,明天一早就能接着挖了。」 两位师弟想着自己在这里也没法帮什么忙,回去和刘师兄告个信也行,于是就连夜骑马走了,禁灵之地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灵蝉村村子不大,好房子更是没几间,村长海子家的还算好点,南忘溪和林潮引就被海子引着带回了自家。 海子一早就使村里的孩子来通知自家媳妇了,要她准备好酒菜,用来招待仙君。 于是他们二人还没进海子家的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 南忘溪只从这饭菜香中闻到了炖鸡的味道,当即就脸色发白,停住了脚步。 林潮引见他不动,自然也跟着停下了,海子不明所以,问道:「仙君?可是有什么不妥?」 南忘溪道:「没什么不妥,只是我不食肉食,有些闻不惯这炖肉的味道,我离远些,等这味散了再来。」 「啊?这……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了,仙君莫怪,我这就回家让婆娘将那肉食给封了。」海子忙说道。 南忘溪转身急走两步,也顾不上回答了,随意摆摆手就算了。 林潮引默默跟在南忘溪身后,看他有些急促的脚步,只觉这背影竟是比之前瘦了不少,他为何突然不食肉了?自那日之后,南忘溪身上的谜团就越来越多,林潮引越是读不懂,就越是想读。 他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团迷雾,林潮引想要剥开这些迷雾,看清那里面面目模煳的人,但他之前的每次伸手都被狠狠地打了回来。 南忘溪突然厌恶肉食,就像他突然厌恶自己一样,没有任何徵兆,像是夏日的暴雨,骤然就银河倒泻,搅乱了林潮引的心湖。 可他的识海明明没变,他依然还是那个南忘溪,想到上次入南忘溪的识海,那种熟悉的感觉依然让他宁静。 他太喜欢那种感觉了,那种灵魂被温柔包裹着的触感,让他甚至想要永久地沉溺其中,一个对他这么柔软的识海,怎会是那个一心要杀他的南忘溪的呢? 南忘溪缓过劲来,听到自己身后的马蹄声,一回头就见林潮引还牵着马跟着他。 于是没好气道:「你不去吃饭,跟着我作甚?」 「这路就在脚下,我自然能走,关你何事?」林潮引心中正乱,见南忘溪这恶声恶气的样子,一时就被拉回了现实。 南忘溪停下来,伸手道:「那我不挡你路,请你快点走吧。」 林潮引沉默下来,他不说话,也站着不动,就那么定定看着南忘溪,一双凤眼在黄昏的光线中模煳不清。 南忘溪被他看的受不了,深吸一口气说道:「林潮引,你就不能直面你自己的内心吗?你明明就不想和我交好,之前做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第30章 「什么?」林潮引不知南忘溪为何说出这种话,他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勉强的。 南忘溪见他疑惑的样子就气,这才是真正的表演大师啊,上辈子的自己就被骗的团团转,刨心挖肺的一心一意把他当兄弟,可最后也不过是换来了他一个「狗」字。 现在又做出这种无辜的样子,真是让他看的厌烦。 第53页 「我说,你不要跟在我后面了,该吃饭吃饭去,我又没吃的,还能餵你不成?你是没断奶的娃娃吗?」南忘溪略带嘲讽道。 「你!」林潮引想要回他一句什么,偏脑子里又浮现南忘溪说的画面,羞怒交加下,红霞从耳根蔓延到他脸颊。 他上前一步,一手抓住南忘溪衣襟,一手拔出挂在腰间的剑,反手就架在了南忘溪脖子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凤眼中泛着凶光,是一副恶劣的模样,低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吗?当然是因为,想要杀了你啊。你可是忘了,我说过我必不放过你,你还敢给我机会?」 若是南忘溪能够看见自己的表情,他就会知道,此时林潮引嘴角的那抹笑,和他重生那天要杀林潮引时的一模一样。 南忘溪却不见丝毫慌张,他看着近在咫尺唿吸可闻的林潮引,冷静道:「你对机会的理解有些错误,即便你有神血在身,就能在此时杀了我吗?你若是有信心,就尽管来试试。」 林潮引握剑的手紧了又紧,红潮从他脸上褪去,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明明丝毫未变,却又都变了。 「怎么?还杀不杀?不杀我就要走了。」南忘溪嘴里如此说着,手却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看似轻松的他,已经绷紧了全身,只要林潮引敢有丝毫异动,那他就要做好两败俱伤的准备。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林潮引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拉扯他的头髮,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顺势就揽过南忘溪的肩头,手中的长剑从南忘溪颈间掠过,向身后刺去。 而南忘溪亦在林潮引动作的那一刻,拔出了手中的剑,但这剑却并非是要伤林潮引,而是阻住了林潮引的剑招。 两剑相击发出一声脆响,林潮引皱眉,「你……」 「哎!你可看清楚,我可是在帮你。」南忘溪抢白道:「杀了它,你可就没马骑了。」 林潮引回头一看,他之前牵着的那匹马正在身后慢悠悠地晃头,嘴巴不知在咀嚼些什么,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无辜的很。 南忘溪拍拍还抱着自己肩的手,对林潮引的反应简直无话可说,刚才那一瞬间,林潮引几乎将他整个揽在了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潮引是要保护他呢。 林潮引冷着一张脸收回了手,顺势抹了一把自己的头髮,发尾处湿漉漉的,很明显,刚才正是那马在拉扯他头髮。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脸色发黑,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洗头,杀不杀南忘溪的,以后再说吧。 幸好,此时海子终于收拾好了家里,来寻他们回去了,顺便也将林潮引解救了出来。 海子一家五口,腾吧腾吧,给他们二人腾出了一间房,南忘溪并未提出多腾出一间房的要求。 驱灵石还未找到,埋石之人是否已远离此处还未可知,他不得不防,和林潮引最好还是不要单独行动。 今天他又被禁灵之地压制了一天,早就想休息了,就怕在晚上睡觉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 林潮引有神血支撑,自然比他强得多,晚上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应该能惊动他,也算是一重保障。 想到此处,南忘溪也不由头疼,偏偏宗主还要求这次探查行动不要闹大,否则就可以僱佣一群凡人来做事,也不用处处掣肘了。 他胡思乱想着,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身体都像是生锈了,反正现在若是任何人要杀他,他都是打不过的,干脆先睡一觉再说。 好在这里谁都调用不了灵气,修为高的人更不可能出现,此地强者也不过一个林潮引罢了,他爬到床里侧,把被子裹紧,半盏茶功夫不到,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林潮引饭前就先洗了头,此时在外面将头髮晾到差不多了,进来一看就见床上隆起一团。 这房间不大,从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床上,什么床帐啊屏风啊,统统不存在,所幸看上去还算干净,林潮引也能忍受。 他走至床边,只听到南忘溪均匀的唿吸声,很明显,他已经睡着了,林潮引盯着那团影子看了片刻,才走去桌边熄了灯火。 他拉开被子,先是平躺了片刻,又侧身背对着南忘溪静默了一会儿,最后小心翼翼地翻身面对着床里面那团隆起,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 南忘溪毫无反应,林潮引细细地听着他的唿吸,指尖轻轻地探进了南忘溪的颈间,搭在了那温热柔软的肌肤上,感受着指腹下血液流动时地搏动。 他缓缓唿出一口气,像是绷紧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宁静又安心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跟着南忘溪的唿吸节奏,渐渐入了眠。 次日一早,南忘溪睁眼就见天已大白,昨天太累了,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这么久,他看一眼身侧,被褥整齐,像是昨夜无人睡过。 匆匆起来洗漱,从村长母亲那得知,林潮引已带着村民出动了,于是急忙吃了两口饭,骑上马赶了过去。 村民们显然已经干了一会儿了,一边已经堆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子,南忘溪打过招唿后,又坐下分辨了起来。 虽然睡了这么长时间,但他依然觉得疲乏,像是背着石头睡了一天,醒了还得接着背一样。 他看了看这块儿地方,挖了有一人多高了,想来应该快要挖出来了,只希望中间不要出什么岔子了。 巳时过半,师弟们也回来了,见南忘溪精神不佳的样子,纷纷表示这次带了丹药过来,让南忘溪用两颗。 第54页 南忘溪知道这丹药也是要依託灵气的,此时用来并没有多大作用,不过还是谢过了两位师弟的热心。 时间渐渐过去,终于在又一次拿起一块石头时,南忘溪感觉到了不同。 「砸,把这块石头砸开。」南忘溪对海子说道。 南忘溪怕出意外,让海子叫村民们都回村了,如今这里就剩下飞羽宗四人和海子在,论力气,可能只有林潮引能和海子比比了,但砸石头这事,海子是绝对不会让仙君大人做的。 一声声的敲击声传来,成年男□□头大小的石头却纹丝不动。 「用点力。」一名师弟说道。 海子擦擦额头的汗,使出吃奶的力气砸下去,那石头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见到了希望,海子趁热打铁,又是狠狠几下下去,那石头就碎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红黑交加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一名师弟好奇道,他想伸出手去摸摸,但被南忘溪拦住了。 南忘溪不语,只是看向林潮引。 于是林潮引拔出腰间的佩剑,海子不由后退了两步,但林潮引看也没看他,直接在自己掌心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这是……」海子结结巴巴,不知他要干什么,刚才的一瞬间,他都以为这几人是要杀人灭口了。 林潮引不语,他直接上前想要拿起那诡异的石头,在那染血的掌心接触到石头的一瞬间,他体内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 它们像是遭受到了挑衅,气势汹汹地沖向那块石头,一瞬间的能量暴动,让林潮引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他一手拄剑,一手握石,面上沉凝,血液飞速流逝带走了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热意,神血只保一击致命伤,这种失血而死显然并非一击致命,是南忘溪新想出的要置他于死地的法子? 几乎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林潮引就要甩开这块石头,但一只手阻止了他。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上尚有沾染的泥土,是翻看石头时留下的,这只手,正是南忘溪的手。 他紧紧握着林潮引的手,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将其和那石头紧紧地包裹在他的掌心中,让林潮引挣脱不得。 「你!」林潮引拄剑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别动,否则就要功亏一篑了。」南忘溪紧盯着自己掌中的手,不让其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林潮引抿起唇角,为什么他还会信南忘溪的话呢?是昨晚的梦境使他松懈了,还是那彻底掌控南忘溪生命的错觉使他沉迷了? 若是这次真的死在这里,他又怎么甘心?掌心的石头髮热发烫,像是想要钻入他的体内,但却被神血阻拦在外。 他转头看向南忘溪的侧脸,南忘溪专注的目光没有分给自己一丝一毫,巨大的不甘心让他聚起了力气,他偏头向前,狠狠咬上了南忘溪的侧颈。 「师兄!」两名师弟连忙要上前阻止。 「我没事,你们不要接近。」南忘溪平静开口道,这丝疼痛和他前世所受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他早已习惯了,此时并不觉得痛苦。 腥甜的血液流进林潮引的口中,被他尽数吞咽下去,他甚至想要更多,直到他再也无力吮动,但薄唇依然紧贴着被咬破的伤口。 第31章 林潮引手中的石头渐渐碎成了粉末,忽有一阵风颳过,浓郁的灵气随风而散。 万千生灵有感,寂寥的秋末初冬突然像是发了春的生机,鸟雀振翅而来,在头顶徘徊不去,种子冒出新芽,颤颤地探出温暖的泥土,只为感受这滋养万物的灵气。 「好浓郁的灵气!」 「我们这是成功了?我们破解了禁灵之地的谜团!」 师弟们纷纷高兴地欢唿起来,只有海子呆怔在地,自出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灵气的存在,原来这股清新的气息就是灵气的气息。 看着头顶的飞鸟脚下的新芽,海子思绪纷杂,震撼于这生灵异象,感嘆天道不公,生生制造出这仙凡之别。 南忘溪拿出一方帕子,将林潮引手中碎成末的驱灵石包了起来,他伸手递给师弟道:「将这东西给刘师兄送去,让他尽快送回宗门。」 「是!」师弟应声而去。 南忘溪又细细擦拭着林潮引的掌心,将沾染了碎石末的伤口清理干净,涂抹上伤药,轻柔地包扎了起来。 他的神情认真专注,仿佛这是一件非常值得他付出心力的事,一双桃花眼再没了嘲讽淡漠,如清水般干净澄澈地倒映着林潮引的手掌。 林潮引无力地靠在南忘溪的肩头,低垂着的双眸看着南忘溪手上的动作,他的口中尚有南忘溪鲜血残留的味道,鼻尖亦萦绕着一丝那血的气味。 但那双手却又带给他无以言表的温暖触觉。 林潮引想,我是如此沉迷这种温暖,这是爱吗? 待南忘溪包扎好之后,林潮引微微转头,看向南忘溪的侧脸,想知道他现在是何种表情。 恰好南忘溪亦在此时转头看他情况,二人猝不及防之下,四目相对。 无时无刻不在流动着的时间长河,在这一瞬,好似停止了流动,扬起的浪潮中困着两个对望着的人,若他们能够一直这么相看下去,会不会就此湮灭在这万古浪潮之中? 林潮引看着南忘溪干净的双眸,竟想就此沉浸进去,如同进入南忘溪的识海那般,这一刻那双眸子里一定也有着让他为之着迷眷恋的东西。 第55页 「两位仙君大人辛苦了,我看这位仙君好像需要休息,若是您不嫌弃我们村子简陋,就暂且在此歇息一下吧?」 突然响起的话音,打断了二人的凝视,南忘溪别开眼,说道:「我背你。」 说着就拉起林潮引的一只手饶过自己的肩头,将他背在了背上,他知道此时的林潮引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也没徵求他意见的必要。 随着灵气的回归,那种被压制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南忘溪很轻松地就能背起林潮引。 在回灵蝉村的路上,二人一直沉默着,南忘溪想起前世的时候,他们第一次破解禁灵之地后,林潮引也像是这样趴在他的肩头。 当时林潮引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就要躺在那里直到天黑了。」 他说话时唿出的热气吹打在南忘溪的耳廓,让他的耳垂又热又痒,他略微偏了下头,好笑道:「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在的,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躺在那里?没有我,怕不是大家都要抢着来背你了。」 「但我只要你来背。」林潮引和他耳语道,像是在说着亲密无间的话。 后来果真是他背着林潮引走过了所有的禁灵之地,以至于在刚才的那一刻,南忘溪自然而然地处理好了林潮引的伤口,又习惯性地想要问问他,「痛不痛?」 但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僵住了,被少年林潮引那样注视着,竟让他浑身动弹不得。 那样的林潮引仿佛像一只朝他露出柔软腹部的猫儿,他知道,只要他上前一步,就能触碰到那柔软温热的皮毛,无论是抚摸还是伤害,全都轻而易举。 但是他不能,那一瞬间他想要逃避,他宁愿和林潮引拔剑相向,也不愿面对这一刻的心慌意乱。 「你此时会杀我吗?」此时的林潮引亦在他耳边低语。 「不会。」南忘溪回道,他轻轻侧头避开林潮引喷洒在他耳际的热气。 「是吗?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他们仿若做着亲密无间的事,实则吐露的却是不死不休的禁语。 「我知道。」南忘溪回道。 无论是原着还是前世,「南忘溪」都直接或间接地死在了林潮引的手上,南忘溪仅仅回了三个字,但他自己心中明白,那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未尽之言,那是他所有与林潮引相关的过往。 …… 天际亮起一道白线,宛若神人噼开了无尽的混沌黑暗,火红的旭日跳了出来,新一天的到来,唤醒了碧落湖周边的生灵。 刘海木御剑急急冲过了碧落湖,于成道峰降落下来,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正是要告知李青风禁灵之地被破这件大喜事。 而此时思过峰唐无垢也正向李青风回禀一件大事,「宗门内清除了一批其他门派的探子,但这些年已经传出去不少消息了。」 「那这次的禁灵之地之行呢?」李青风微眯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唐无垢回道:「怕是已经被其他门派知晓了,我们是否再多派几人前往保护神血?」 正在此时,弟子来报刘海木求见,唐无垢见此就暂且先行告退出去,他并不认为林潮引这次能破解禁灵之地,但消息已经泄露,多派出些保护的人也是应当,此事只等宗主做最后的决断了。 望水台上,李青风看着初生的朝阳,问下方站立的刘海木道:「那石头如何找到的?」 「据跟过去的弟子说,他们往禁灵之地的中心地带去,正巧那里有一个村子,被南师弟以利诱村民诳出了些隐秘,他们又调查这隐秘之事,最终挖出了那块石头。」刘海木简略说了一下。 李青风道:「他们去了一次就能查出众仙门十年也未查出的事,你说这只是因他们运气好吗?」 刘海木额头微微冒汗,「这……这个也不能全说是运气,此事关键是在凡人?没有凡人恰巧撞见搞鬼的人,我们也不会得到这些线索吧?」 「凡人吗?」李青风喃喃一句,「可林潮引竟敢直接以血触之?」 一阵风过,吹起了碧落湖一层涟漪,水纹盪起,晃碎了一湖朝阳光辉。 李青风回身对肃立的刘海木道:「通知各大仙门,飞羽宗已找到禁灵之地诞生的秘密,神血乃其破解的关键。传令金水峰温戈峰主前往灵蝉村接应林潮引。」 刘海木不敢多言,领命转身而去。 传讯符将这个消息飞一般地传到了各大仙门。 元华宗,严铭自收到传讯的那一刻就在殿内踱起了步,飞羽宗如此之快地找到禁灵之地的秘密让他始料不及。 辞风道人匆匆进到殿内,不待他行礼,严铭就急忙问道:「可查出飞羽宗知晓了禁灵之地的什么隐秘?」 辞风道人摇摇头道:「飞羽宗内此时亦是无人知晓具体情况,那林潮引刚觉醒神血不久,想来他们也是近几日才调查禁灵之地与神血的关系。」 严铭追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辞风道人向前一步,微低下头,像是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般,「林潮引至今仍未回飞羽宗。」 「当真?」严铭面上难掩惊喜,「他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是和他一同前往禁灵之地的人,据说唯一的金丹期就是回飞羽宗回报的那个。」辞风道人竟对飞羽宗内的事如此清楚。 严铭笑道:「好!好!没想到飞羽宗竟如此大意,他们既然不看管好神血,註定是要失去神血的。」 第56页 他来回走了几步,在思量该派什么人去做这件隐秘的事,转头看见辞风,心中瞬间有了定论。 「此事我们不方便出手,你和那边的人联繫一下,让他们来做此事合情合理。」严铭低声吩咐辞风道,「务必要斩草除根。」 辞风道人略一躬身,「我会尽早办成此事,只不过他们提的要求……」 「哼!等慕音这次从禁灵之地回来,就该成亲了,洞房时吃一颗易孕丹,到时有了后人,自然会给他们,最迟明年就有了。」严铭被催过几次,此时略有不耐烦。 辞风道人得了话,这才转身离去,势必要将林潮引斩草除根,以维护元华宗今后的利益。 元华宗密谋暂且不提,启清宗中却是也正惊讶于飞羽宗的速度。 「元华宗和飞羽宗都已找到解决禁灵之地的关键,你看我们是否也要让清儿走这一趟?」启清宗宗主贺一泽道。 红山道人忙道:「虽然我们已确定清儿拥有神血血脉,但是外界现如今并不知道我们有了清儿,一明不如一暗,不如我们再稍等些时候,看看飞羽宗是如何处理的。」 贺一泽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们确实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我们启清宗危如累卵,幸好红山你这次出行带回了清儿,否则不出百年,我们启清宗就被人拿捏在手里了。」 红山道人亦嘆道:「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这都是天道使然,让我宗门得此大运。」 说起清儿,贺一泽又道:「清儿如今可还适应?我那日见她瘦弱得很,该给她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近几日好多了,修为已经鍊气五层了,神血觉醒者果真不凡吶。」红山道人颇为慨嘆道。 想起那瘦弱胆小的少女,贺一泽思量片刻道:「关于她是神血觉醒者这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为好。」 红山道人道:「正该如此,清儿她如今还什么都不懂,对修仙界更是一无所知,就让她在宗门内修炼好了。」 二人三言两语间,清儿已註定要扎根启清宗了。 贺一泽又道:「她和卓山进展到哪一步了?」 红山道人道:「我看已暗生情愫了,如她这般小女儿心事最是好猜,卓山又如此优秀,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第32章 此时贺一泽和红山道人口中的清儿恰巧正和卓山在一起。 那日青娘自昏迷中醒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宛如梦境一般不真实。 她本是凡人农家女,年纪又小毫无见识,乍见这人间仙境般的启清宗,很快就被震慑住了。 青娘生性懦弱,在此她一度不敢言语,红山道人问她姓甚名谁时,她只摇头,后来才小声说自己名叫「青娘」。 红山道人当时说道:「清娘吗?和我们启清宗果真有缘,那你姓什么?」 青娘摇摇头,她不知自己亲生父母为何人,养母又恨极了她,而她亦是杀死养母的罪魁祸首,无颜再冠以养父母的姓氏。 「没有吗?」红山道人见她如此,便道:「既然与我启清宗有缘,不如就姓祁吧,日后你名为祁清儿,你看可好?」 青娘诚惶诚恐,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够以一个仙门名自称? 正因如此,她平时谨小慎微,轻易不敢踏出房门一步,后来红山道人收她做了徒弟,她心中这才安稳些许,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来师父也是她的依靠了。 后来师姐白如雪偶尔会过来教她识字,白师姐温柔大方,耐心十足,从不嫌她愚笨,她觉得这些仙人都是和善可亲之人,这才渐渐开始出门走动了。 谁知那一日,她见园中奇花异草新奇有趣,就多看了会儿,不巧空中竟掉下一石头来,她抬头看时,这石头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瞪大了双眼,呆站当场。 但在那块石头将要砸中她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磅礴的能量从她身边散开,那石头当下就被震飞了出去。 她不明所以,身体发软,还没从差点丢失性命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就听一道温润男声道:「这位师妹,你没事吧?」 她转头看去,就见一白衣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他目似朗星,眼带关心,祁清儿从没见过如此俊朗好看的男人,只站在他的面前,就让自己自惭形秽。 祁清儿低下头,弱弱道:「我、我没事。」 自那日开始,她认识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卓山,也才知道他是和自己同一个师父的三师兄。 三师兄卓山回来后,教导祁清儿的事就交给了他,白如雪渐渐就来得少了。 朝夕相处下来,祁清儿又认为卓山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渐渐就对三师兄卓山有了依赖之心。 甚至一度觉得,若是可以,她只愿时间永远停在此处。 「小师妹?」 祁清儿回过神来,见卓山正含笑看着自己,她不由脸上一红,三师兄费心教导自己,自己竟然还走神了,实在是不应该。 「你来写一下这个『慕』字。」卓山将笔塞进她的手心,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掌心的肌肤,让她不只手心发热,脸上更是如同火烧一般。 祁清儿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着,她识字不久,写出的字经常多一笔或是少一笔。 「慕,思也。」卓山在一旁解释道:「你看这字,上莫下心,正是心中思念离去之人的意思。」 第57页 他说着就站在祁清儿身后看她写字,见她果然少写了一笔,就摇摇头,从背后握住祁清儿拿笔的手,给她添上那一笔,这才组成一个完整的「慕」字。 祁清儿手被握住,整个人像是依靠在卓山的怀里,这让她动弹不得,完全如煮熟般,浑身都热了起来。 其实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紧密相贴,卓山也只不过是握住了她的手,但这些就已足以让祁清儿不知所措了。 「学会了吗?」卓山在她身后问道。 祁清儿心中紧张,脱口而出:「还不太会。」 说完她就僵住了,自己这么笨,三师兄会不会嘲笑她? 果真,她听到了三师兄的笑声,只不过那笑声并非是嘲笑,而是开怀朗笑。 「小师妹,你真可爱。」她听到他如此说道。 可爱吗?这就可爱了?她整个人晕晕乎乎地想:若是三师兄能够爱我,我就是死也值了。 她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算得上熟悉的同性就只有白师姐了,但白如雪修炼勤勉,想来是看不上她这种小心思的。 祁清儿一腔少女心事无人诉说,只能看着天上的白云,将自己的思慕遥寄云端,让它载着遨游天际。 白云悠悠,同一片天空之下,有人欢喜有人优。 「这是最后一个禁灵之地了,解决完这个,我们就能回宗门了。」慕音看着正挖掘驱灵石的人,口中说道。 严修抱臂站在他身后,听他所言,心中一阵烦闷就涌上心头,他有些口不择言道:「怎么?这次这么急着回宗门,莫不是想着快点成亲?」 慕音笑笑,回头看严修,他的双眼温柔多情,只这样被他注视着,就能使人面红心跳。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成亲啊。」他双手插进宽大的衣袖中,揣在身前,将小臂上的绷带遮了个严严实实。 严修的视线与慕音的目光纠缠在一起,「那我们回去就和父亲说,说你现在还不想成亲,有我在,父亲不会勉强你的。」 慕音极轻地笑了一声,他又转回了身,风中传来他回答的声音:「好啊。」 可在你父亲心中,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狼耳崖是元华宗境内最高的山崖,此次生成驱灵石的地方正在这崖顶。 随他们前来的元华宗弟子都被慕音支开了,他做惯了此事,并不让人觉得有异,此时在这里的除了他和严修,就只剩一些挖掘的凡人了。 肆虐的狂风吹起了慕音的衣摆,他的黑髮在身后肆意飘摇,整个人宛如要随风而去一般。 严修心中莫名一慌,上前一步按住了慕音的肩头,仿佛如此就能让他心安。 「怎么?」慕音回头看他,略显疑惑。 「无事,风太大了。」严修解释道。 慕音发出一声轻嘆,他突然伸展开双臂,于是就兜住了满怀肆意的风,劲风吹打在他脸上,他却露出了惬意的神态。 「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一只飞起来的鸟儿?」慕音问道。 严修拉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不像。」 于是慕音就低下头去看那牵制住自己的手,点点头道:「确实不像,倒像是拴在你掌中的雀儿。」 握紧了掌心柔软的手,严修隐隐觉得今日的慕音有些古怪,但具体如何他又说不清,只能牢牢将他握在掌中。 「是压制得难受了?」严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音,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我修为才鍊气,」慕音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被压制得那么厉害,只不过还是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挖到东西了!」一声大喊将他们的心神牵引过去。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走了过去,见到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纷纷给他们让开了位置。 严修向那挖出的东西看去,却并未看见什么驱灵石,反而看见一个像是阵盘的东西,圆形的金属上刻着繁复的纹路,若是有灵气在,严修丝毫不会怀疑这个阵盘马上就能启动。 「这是……」严修惊觉不妥,拉着慕音就要往后退去。 但他此时修为被禁灵之地完全压制,单论战力他是不如鍊气期的慕音的,于是严修发现,他竟然没有拉动慕音。 严修叫了一声「慕音」,这才发现慕音完全没有看向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他直勾勾看着的竟是那个阵盘。 「慕音!你在看什么?」严修再次用力,试图让慕音远离那个阵盘。 慕音回头对他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却缓缓渗出了鲜血,那血液在指间凝聚成一滴鲜艷的血珠,像是透亮的红宝石。 红宝石滴落在阵盘之上,碎成千片万片,瞬间融入了阵盘之中。 轰! 金色光柱拔地而起,相互交叉中发出金铁之声,慕音温柔多情的眸子看向呆怔着的严修,毫不犹豫地将他推进了光柱组成的囚牢。 凡人见此情况纷纷惊唿大叫,逃命而去。 严修跌坐在地,金色光柱在他眼前快速融合成一道光幕,宛如一个罩子将他完全困在了里面。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这阵盘正是慕音所为,他怒道:「慕音,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慕音并不听他所言,反而缓缓向后退去,那个方向正是狼耳崖悬崖边。 「你不要走了,再走噬心咒就要发作了,你不是最怕疼了吗?慕音!你回来!」严修大喊道。 第58页 慕音对他摇摇头,说道:「你记错了,我最怕的不是疼。」 他停下后退的脚步,一下下慢慢解开了缠绕在自己小臂上的绷带,白色的、沾染着血丝的绷带。 若他最怕疼,又怎么能忍受这日以继夜的折磨? 他松开手,绷带在他指间流连片刻,最终听从风的低语,随风而去了。 「我最怕的,是不得自由。」慕音对严修说道,只这一次,笑意从他的眼角消失了,「为了自由,我可捨去这一身性命。」 他转身而去,向着悬崖边,狂风也似感觉到了他的决心,越发肆意起来。 严修被困阵中,他使不出灵力,即便用尽力气也破不了这阵眼,他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发狠地用自己的拳头砸起光幕。 「慕音!你停下!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我给你,我给你,你回来!」他大喊道。 狂风吹散了这声嘶力竭地喊叫,也不知传没传入慕音的耳中。 慕音站在崖边,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摇摇欲坠,严修知道一定是噬心咒因为距离过远已经发作了,他更加疯狂地捶打着光幕,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指,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慕音再一次张开双臂,风声唿啸,他嘴角露出笑容,毫不犹豫地向下坠去。 他衣袖向上捲起,像一只真正的鸟儿一样。 迎着风。 背负阳光。 朝向大地。 拥抱自由…… 砰! 「慕——音——」严修目眦欲裂,蓦地吐出一口心头血,他知道那是噬心咒被解的缘故。 慕音,已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处度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33章 在慕音身死的那一刻,祁清儿和林潮引这两个当世神血觉醒者就感觉到了血脉之中力量的叫嚣。 祁清儿当即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摔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她身边的卓山担心地将她抱在怀里,「小师妹,你怎么了?」 「我、我感觉好痛啊,全身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娘来找我了,她一定是怪我没去陪她。」祁清儿胡言乱语着,不时悲切地喊几声「娘」,又喃喃自语着「我错了」。 卓山试着输入灵力,毫无用处,只能将祁清儿抱起,带往师父红山道人处。 而身在灵蝉村的林潮引正经歷着和祁清儿一样的痛苦,不同的是,祁清儿可以显露出她柔弱的一面,林潮引却必须强忍痛苦。 他本来就因破解驱灵石而虚弱着,此时被血脉力量冲击,只觉得浑身经脉欲断。 所幸他修炼的是炼尘心法,经脉较常人强韧,否则此时怕是早已如血人一般了。 南忘溪此时并不在灵蝉村内,他听闻灵蝉村计划要挖水渠,于是就主动前去帮忙了。 有了他在,灵蝉村的水渠挖起来就方便许多,因此他们获得了灵蝉村的一致欢迎。 等南忘溪忙完回来时,就见林潮引正端坐床上打坐,只不过他鬓髮微湿,额角还有汗水未干,像是运功出了岔子的模样。 南忘溪上前想要查探一番,刚伸出手去,就被林潮引捉住了腕子,再看林潮引,正满面冰霜地看着他。 他挣了一下没挣开林潮引的手,不快道:「抓着我做甚?」 林潮引不答,反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南忘溪见他如此,就撩起衣袖在他额头上擦了一下,说道:「做这个。」 林潮引像是被烫到了,勐地甩开了南忘溪的手腕,又见南忘溪自顾看着自己笑,面上虽冷漠依旧,心中却微感羞恼,不禁开口道:「不准碰我。」 南忘溪轻咳一声,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随便点点头就出去了。 过不一会儿,海子娘端了一碰水进来,见林潮引坐在床上发呆,额头上顶着一块儿灰斑,在他白皙的脸上异常显眼。 「南仙君让我给您端盆水来洗脸,我说怎么呢,原来是您脸上沾灰了。」海子娘的大嗓门惊醒了发呆的林潮引。 他听海子娘如此说,就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想到南忘溪刚才在自己额头上擦的那一下,忙化出个水镜一看,果真在额头上看见了那显眼的灰记。 至此,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想来是南忘溪帮着挖水渠时衣服上沾上了泥土,这下全抹自己额头上了。 又想到南忘溪刚才还一直看着自己笑,林潮引一时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时又觉得南忘溪这举动幼稚至极,偏心却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 最后他默不作声地去净了面,南忘溪的举动虽可笑,但他刚被血脉力量折磨得精疲力竭,此举反而沖淡了些他内心的焦虑。 神血之秘一日不得解,林潮引就一日难心安。他再一次抚上腰间的玉佩,看似通体红色的玉佩上,唯有一点花蕊透出白色,若非朝夕佩戴,难以察觉这一点。 南忘溪早已躲远了,他见灵蝉村此时灵气正浓郁,不由就手痒了起来,拿村人的农具练起了手。 于是普通的农具上就出现了一个个符文阵形图,普通的材质只能承载简单的符文,虽简单,却也能给农人节省许多力气。 「南仙君,这是你要的木头,这可是我们村最坚固的了。」一名村民扛着根木头过来了。 南忘溪随意地点点头,示意村民将木头放在一旁就可以了,那村民不敢多打搅仙君,随即就告辞而去了。 第59页 噼开木头,将其中一部分分成半掌大小的木牌,之后,南忘溪细细将木牌打磨光滑炼制,拿出雕刻符文的器具,坐在一方小木桌旁,就在木牌上雕琢了起来。 村民们只以为南忘溪这是在为他们绘制法器,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在农具上刻印法阵的,这种仙人手段,向来不会被凡人所用。 而仙家手段又是凡人不可碰触的神秘地带,因此在南忘溪绘制符文之时,村民们都有意识地避开了。 南忘溪刻绘符文的手平稳快速,流畅的线条在他手下诞生,生成一个个华丽炫目的图案,无人知道,这些图案被激发后能够产生多么大的力量。 但,总会有人来做这个初次尝试的小白鼠的。 南忘溪嘴角微微弯起,光线透过纤长的睫毛投射到他眼底,于是那桃花眼中熠熠的光彩亦亮地晃人心神,这一刻的他纯粹得让人心动。 完成手下最后一笔地绘制,南忘溪偏头看向静立在那的林潮引,他眼中的光尚未退去,唇角带笑,「你好啦。」 林潮引静静看他一眼,走上前去,低头看他堆叠在桌上的木牌,「这是在做什么?」 南忘溪打开储物袋,一股脑地将木牌装了进去,说道:「一些小玩意儿,路上拿来玩的。」 即便是对阵法所知不深,但仅仅是管中窥豹的一眼,林潮引也能够确信这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林潮引凤目低垂,眼角瞥向坐在那比他矮半身的南忘溪,「那祝你玩得愉快。」 南忘溪哈哈一笑,说道:「借你吉言,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们也该告辞了。」 林潮引点点头,未发一言,当先离去。 飞羽宗松鹤峰,南修鹤神情略显震惊,正开口问眼前的小弟子,「禁灵之地真的已经有破解之法了?」 元昊点头道:「不错,宗主已经通知各大仙门了,忘溪此次算是给宗门立功了。」 南修鹤道:「未曾想忘溪一次就成功了,他回来也不告知我一声,我竟是此时才知道消息。」 「师父误会了,忘溪还未回宗门。」元昊解释道,「据说破解禁灵之地对神血损耗不小,忘溪留下来陪林潮引养伤了。」 「什么!」南修鹤闻听此言大惊,忍不住站起身来急急问元昊,「可知他们现如今在何处?」 元昊不解师父为何如此着急,但还是快速答道:「当还留在原地,具体在何处弟子没有细问。」 南修鹤又急又怒,「宗主煳涂!他们还未回宗门,怎可通报各仙门破解之法,如此作为,林潮引岂不是行走的至险之地?」 他说着就朝外走去,「我这就去问宗主他们在何处,若是忘溪有个万一,我和李青风必定不罢休。」 另一边的南忘溪并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此时心焦如焚,差点就要和宗主刀兵相见了。 他和林潮引并余下的飞羽宗弟子正御剑飞行,不紧不慢地朝着飞羽宗方向而去,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飞出灵蝉村片刻,南忘溪就一刻也不敢松懈,上一世时,凡是林潮引前往破解禁灵之地,就会遭遇埋伏,这一世,他们此次出行尚算隐秘,不知结果会如何。 事实证明,这一世和上一世的开端并没有什么不同。 破空利啸声中,南忘溪冷沉着一张脸,重云剑在他手中层层分开,飞速组成一道剑阵。 叮噹撞击声中,一人显出身形,「咦?好敏锐的小子,不过区区筑基期,还是不要反抗我了。」 那人一身黑袍将全身上下完全遮掩严实,从他刚才出手那一击就可看出,他修为至少是金丹期。 在场这些人在金丹期面前确实不够看的,他如此说也是没错。 南忘溪并不多言,该说的上一世都已说过,这一世他已经准备好要捉住这个人,再问究竟。 那人话音刚落,重云剑阵已经反守为攻,凌厉剑气化为千道万道,道道有噼金裂石之威,纷纷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见南忘溪一语不发就反击,以筑基期的修为竟敢挑战他金丹期的威能,心中涌起被冒犯地愤怒。 他当即冷嗤一声,双手抬起,指间纷繁变化,瞬间结出一个阵来。 南忘溪的剑阵撞进阵法,又被此阵法一一化解于无形,蓝色萤光和金色相撞,散逸的光斑如飞蝶蹁跹。 见此法不通,南忘溪剑阵再变,万千剑气聚拢成一束,仿若能开天闢地的大剑狠狠朝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面露不屑,挥手上抬,阵法便迎大剑而去,二者相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就在黑衣人被南忘溪的剑阵吸引了视线时,被他忽略的林潮引已转至他身后,照影剑直直朝黑衣人刺去,其他弟子的法器亦朝黑衣人攻去。 谁料黑衣人竟不闪不避,任由照影剑袭来。 林潮引心知有异,果然照影剑宛如凡铁刺上了百鍊钢,竟是丝毫不得深入。 「哈哈哈哈,自不量力的蝼蚁,这就给我去死吧!」黑衣人一边大笑着说道,一边朝南忘溪挥出一掌。 金丹期的威能岂是筑基期可以抗衡的?南忘溪若接此一击,必死无疑。 林潮引容色大变,他再也不管这黑衣人,足下灵气涌动,转瞬之间就挡在了南忘溪身前。 而黑衣人的攻击亦随之而来,等人高的巨大透明掌印在撞上林潮引的那一瞬,林潮引眼底有金芒划过,体内的神血血脉就被激发了。 第60页 从林潮引体内迸发的能量和黑衣人的掌印相撞,掀起了一股狂风,风入层云,天空为之一清。 亦是在此刻,南忘溪储物袋中的木牌在他神识的牵引下布列成阵,点点金光仿若周天星辰,将黑衣人团团围困,让他上天入地皆不可得。 直到阵成,南忘溪方才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林潮引,将他牢牢抱紧在自己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乌乌小天使的地雷,被暖到了,^-^ 第34章 林潮引面容雪白,唇上毫无血色,接了金丹期的致命一击,使他透支了神血之力。 「为什么救我?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了我吗?」南忘溪见林潮引费力想要站稳,又不得不依靠自己的样子,恍惚间又想起前世仿佛也有此一幕。 林潮引闭了一下双目,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他无法说出口,南忘溪已经如此厌恶他了,他不敢也不能说出来,他习惯性地以冷硬的外壳来掩饰真实的自己。 他冷声回道:「我说的是『我必不放过你』,你的命是我暂时寄存在你手里的,别人若是想要,那也要先问过我才行。」 【「即便是一条狗,那也是我养成的狗。」】 南忘溪发出一声轻笑,无论前世今生,林潮引果真还是那个林潮引。 「你可真是自大。」南忘溪紧了紧自己的手臂,突然施加的力道压住了林潮引的胸口,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我的命只能是我自己的,下次不要再突然跑我身前来了,你还太弱了,仗着神血威能算什么本事呢?林潮引,你是不是认不清自己?」南忘溪低声在林潮引耳边冷嘲热讽道,只一双桃花眼却透露出几许迷茫。 上一世的时候也是如此,因林潮引身有神血,于是每次面对修为高于他们的敌人时,林潮引总会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了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攻击。 而他们也由此制定了一套对敌作战方式,正是这种性命相托的经歷,才让他们互相了解信任。 重生以来,他一直不敢仔细回想生命最后的那段光阴,林潮引一直以来真的都是在伪装吗?装作和他兄弟情深,一次次把他护在身后,真的是为了那些他猜测的「预言」? 那这一世他并未给出什么「预言」,但林潮引为何依然站在了他的身前?刚才的藉口太过可笑,南忘溪并不相信。 林潮引的身体在南忘溪怀里克制不住地颤抖,南忘溪说得没错,他还是太弱了,之前胜过南忘溪那一次也是自己神血突然觉醒的缘故。 此时被南忘溪突然点出来,使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弱小,他奋力挣开南忘溪的双臂,凭藉积蓄起的一点灵力,御剑朝地面落去。 「可恶!区区筑基期怎么可能困得住我?」那金丹期修士在阵中左突右撞,试图破解这个看似简单的阵法。 南忘溪最后看一眼林潮引的背影,才调回目光,他收回纷杂的思绪,嘴角噙着笑意,指尖翻转,露出手中的木牌。 「现在,该我们两个来好好玩玩了。」 元华宗。 严铭面露惊怒,他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慕音死了?慕音怎么可能会死?严修呢?让他来见我!」 他一连串地发问,对面低头站着的弟子慌忙之间说道:「慕音确实跳下狼耳崖死了,我们已经在崖下找到了部分遗体,严师兄……他、他像是疯了……」 「疯了?这无能的东西,枉费我的一片苦心,竟连一个鍊气期都看守不了。」严铭口中骂了严修两句。 转头问身边的不易长老,「你们确定那是慕音?神血觉醒者不可能一击致命,怎么可能跳崖而死?」 不易长老正是此次带队之人,只因他修为高才没有进入禁灵之地,「神血觉醒者并非不死之身,他们唤醒神血的方式之一就是对死亡的恐惧不甘,若慕音是心甘情愿赴死的话……」 他的未尽之言在场众人都听懂了,但谁都想不到,慕音竟然会如此执意求死。 「可恶!」严铭双目赤红,慕音之死竟让他如此失态,使得一旁的小弟子越发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挥退了小弟子,严铭召集宗内几名长老开始紧急议事,而据说已经疯了的严修,作为父亲的严铭竟是再未提起一句。 与严铭的冷漠完全不同的南修鹤此时却是心急火燎,他先是去问了宗主李青风南忘溪所在禁灵之地的位置,接着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灵蝉村。 虽然李青风说过已经让金水峰峰主前往接应,但南修鹤的担心却丝毫没有减少,因为温戈是众所周知地粗心大意。 路上他也不敢太快,神识放出,唯恐错过回程的南忘溪,即便如此,他一路行来还是没有看见南忘溪的踪迹。 直至到了灵蝉村,又听闻南忘溪早已离开,急匆匆就往回赶,一面还在疑惑自己路上为何没有遇见南忘溪,莫非他们已经遇险了?想到此处,速度不由又慢了几分,唯恐错过任何一处疑点。 灵蝉村的村民刚送走几位仙君,谁料又来了这么一位大能,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待仙君走后,他们才敢站起。 「仙君们还会不会来啊?」三虎看着天空嘟嘟囔囔。 海子拍他一下,「管那么多作甚?快回去干活。」 虽然打发了三虎,但海子心里却担忧得很,只希望灵蝉村的平静不要被打破,凡人生存艰难,一点点风浪都是经受不起的。 第61页 一处深林中,南忘溪正看着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法宝,而林潮引在不远处找了一块石头打坐回復灵力,一众弟子纷纷散在周围警戒。 「这是个好东西啊。」南忘溪拿起一个铃铛,晃动无声,但若是用神识触碰就会发现其中奥妙。 这铃铛正是用来躲避神识追查的法器,看来此人准备得很是充分,只不过为人太过自大轻敌了。 黑衣人亦想不到南忘溪的神识竟然强于自己,轻轻松松就解开了自己储物袋上的神识烙印,将里面的东西看了个遍。 小小的木牌紧贴在他周身,微微发着金色的光辉,这种看似力量薄弱的东西竟然将他禁锢的不能移动丝毫。 他看清形势,不再言语,唯恐南忘溪一个不顺心就杀了自己。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谁派你来截杀我们的。」南忘溪说着就上了手。 众所周知,修仙界名门大派都有各自不同的功法路数,这些独特的功法将修士的身体改造的和本门功法更相宜,如此每个修士的身体都隐藏着各仙门的信息。 修仙界各仙门曾有类此言:「弟子不叛,叛必死,死必归宗。」 之前南忘溪一直以为是修士身体留有各仙门秘法,才不得外流,直至此前李青风的一席话才让他明白,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修士死后身体的灵力会缓缓逸散成灵气,这种资源自然不能便宜外人。 南忘溪在黑衣人身上细细摸索片刻后,他眉心微蹙,「想不到禁灵之地破解之法这么快就传到了魔修耳中。」 黑衣人见自己魔修的身份被识破,知道修仙者对魔修向来是赶尽杀绝,于是就破罐子破摔道:「岂止是我们魔修知道了,全天下人恐怕都知道了,你不奇怪是谁说出来的吗?」 南忘溪心思电转,隐隐猜到是何人所为,故作高深试探道:「我飞羽宗做事岂容尔等挑拨?」 「原来如此,」黑衣人脸色大变,「我说我怎会栽在筑基期小儿手中,原来是尔等设局骗我,故意放出消息,引我等魔修来劫,害我轻敌将我活捉,我说一个神血觉醒者身边怎会只跟着一个小小筑基?原是如此!」 南忘溪哈哈一笑,得意道:「看来你还不是笨的无可救药,不过尔等竟然真的听信了消息,我们仙门和魔修打了万年,血海深仇不足以概括仙魔之恨,你们竟然还傻到相信仙门中人?」 黑衣人恨得牙痒,愤愤道:「你们仙门果然诡计多端,不想我等竟会中了元华宗的诡计,只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下去,可别因为神血分配不均打起来才是。」 听他说出「元华宗」之言,南忘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用眼角余光盯着黑衣人的反应,倨傲道:「飞羽宗和元华宗同是第二次仙魔大战后建门立派的,情谊岂是你们魔修能懂的?」 「哈哈哈,你们仙门中人果然好算计,可恨我等竟然中了你们的奸计,告诉元华宗,他日大战再起魔道必第一个灭他满门。」黑衣人悲怒交加道。 怒在仙门竟敢如此欺骗他们,悲在他听到此种隐秘,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南忘溪亦是不曾想到,元华宗竟似是与魔修有勾结,这魔修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说元华宗背叛了他们,想到元华宗在原着中确实在最后投靠了已成魔尊的主角,那他们此时勾结魔修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元华宗,不免又想起了身在元华宗的慕音,原着之中根本不曾出现过这个人物,上一世时他也不曾闻名于世,但他身体虚弱,这些事想来也不是他一个鍊气期弟子能够知道的。 只希望,慕音最后能平安吧。 至于宗主李青风,看来果真有着其他企图,否则不会置林潮引于这种险地,即便是念着些师徒情谊,他也万不能在此时就通告天下禁灵之地一事。 上一世时,李青风明明对林潮引很是关心,当然那时禁灵之地的破解方法也不是他们发现的。 后来虽也因为破解禁灵之地一事被埋伏,但那时的南忘溪也只以为魔修觊觎神血是常态,并未深究其他。 这一世因为南忘溪这个蝴蝶翅膀的煽动,让他看见了上一世不曾发现的隐秘。 若是如此,前世的殉道阵只怕也不简单,身为宗主的李青风能够同意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看来,有李青风在的飞羽宗也并非安全之地,他当早做打算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姐妹臣归的炮和小天使处度的营养液,我又支棱起来了,强壮.jpg 第35章 南忘溪将法器收拾了起来,看向远处打坐的林潮引,估摸着他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又检查了黑衣人身上的法阵,确定他插翅难逃。 这才对着林潮引喊道:「喂!你好了没有?」 林潮引睁开凤目,对他投来冷冷一瞥,站起身来抚平衣角,摆平腰间挂着的百花玉佩,迈步向南忘溪这边行来。 南忘溪看不惯他这臭样子,拽起黑衣人就踏上了祭出的重云剑,转眼间就御剑上天了。 林潮引顿了顿,这才召出照影剑,随南忘溪身后而去,众弟子纷纷御起法器跟上。 黑衣人被南忘溪禁锢着,见是要把自己不知带往何处的样子,就问道:「你不杀我?」 南忘溪并不回答,此时固然可以杀了黑衣人,但他只不过寥寥数语就能问出元华宗与魔修相勾结的秘密,想来这个魔修脑子并不好使,还是带回宗门严加审问,说不定能问出些魔修的部署。 第62页 他们御剑飞了一个时辰,黑衣人一直在不断尝试破解身上的法阵,无奈这法阵环环相扣,他奈何不得丝毫。 而南忘溪一直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显然也是对自己所布阵法信心十足,并不在意他那无用地挣扎。 就在南忘溪以为此行会顺顺利利返回宗门时,一丝杀机让他后背发冷头皮紧绷,无数生生死死间歷练出来的直觉,让他条件反射般地翻身向下,倒挂重云剑。 一旁的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大叫,身体直接从空中炸开,血肉化为纷纷扬扬的微尘,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同行的弟子们甚至毫无所觉就已如同黑衣人般身死道消。 南忘溪在黑衣人身上所下的阵法,能使元婴期修士动弹不得,此时却被人毫秒之间就暴力破解了个粉碎,来人修为定然在元婴期之上,绝非此时的南忘溪和林潮引可以正面应对的。 「快跑!」南忘溪大喝一声,重云剑化成法阵将他团团围住,径直朝林潮引方向而去。 林潮引并未听他的直接逃跑,反而朝他的方向迎来,急切地想要和他会合。 南忘溪心中暗骂林潮引看不清形势,但此时也不能多说了,巨大的力量撞在重云剑阵之上,直接击溃了阵法,受到冲击的南忘溪被震飞出去。 迎面而来的林潮引正正将南忘溪接了个满怀,被南忘溪口中喷出的血染红了衣襟。 直到此时,来人才显现出身形来,雪白的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容貌,宽大的白袍亦让人辨不出他的身姿。 林潮引抱着南忘溪就要退去,南忘溪虚弱地说了一句「来不及了」,就见那面具人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一只手抬起,灵气汇聚间,风起云涌。 只看这招式未发之时,林潮引就知道这绝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他只来得及转身将南忘溪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以自身后背迎接这致命一击。 神血威能再次被唤醒,林潮引眼中金芒闪烁,两股飓风相撞掀起更大的风暴,空气爆炸声轰隆隆震耳欲聋,声传千里。 林潮引呕出一口血,再来一击,他怕是就撑不住了,低头看向怀里的南忘溪,南忘溪亦在看着他,他们二人视线相对,林潮引在南忘溪澄净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那眼中的他是如此狼狈,他之前所说的话果真都是些大话吧,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他根本护不住怀里的这个人,这个人的命又怎会是属于他的? 心绪激盪下,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那口血被南忘溪接在了手心,顺着他的胸膛滑下,落向他的腰间。 而他的腰间,挂着的正是那枚百花玉佩。 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玉佩,于是那鲜血就宛如活过来一般,飞快进入了玉佩之中,玉佩上花蕊中的那一点白也终于变成了耀目的红色。 通体赤红的玉佩发出的热量灼痛了南忘溪的手心,他却不管不顾地将它握紧拉了下来,塞进林潮引手中。 随着他口中一声低喝:「走。」空间扭曲成一个透明的漩涡,中心白茫茫一片不辨去处。 但林潮引毫不犹豫地抱着南忘溪跳了进去,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面具人来不及追上去,漩涡之门就已经消失了,他在原地探查片刻,不见丝毫痕迹。 不待他细究,一道神识就扫过此处,他心知自己不能暴露,只能放弃继续查探,转身就想避开来人。 但他没有料到来人的速度如此之快,须臾之间就被挡住了去路。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路搜寻南忘溪踪迹的南修鹤,只不过之前南忘溪一直被阻扰神识查探的法器所遮掩,直至听到适才的巨响。 「你是何人?」南修鹤问道。 面具人不答,抬手虚晃一招就想跑,南修鹤冷笑一声,「看你这鬼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我飞羽宗地界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 霎时,两个修为不低于出窍期的大能就在此处斗起了法,一时间,飞鸟尽绝,百兽奔腾。 狂风骤起帷幕低垂,地上更是飞沙走石草木俱伏,不过须臾之间,天地就好似酝酿了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与此同时,林潮引正趺坐于百花丛中,揽着卧在他腿上的南忘溪打量面前的场景。 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数之不尽的花,无数品种花色纷繁交杂,五彩缤纷中成群的蝶儿翩跹起舞,美不胜收,宛如人间仙境。 向上看去,天空碧蓝如洗,不见飞鸟与日月,仿佛倒扣的琉璃碗罩在头顶,美则美矣,却也平添许多古怪。 他吞下几粒灵丹,揽着昏迷中的南忘溪,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前他万万想不到,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竟然能打开一个通往此处的空间之门,而南忘溪却好似对此一清二楚,他摩挲了几下手中的百花玉佩,将之收入怀中。 林潮引忍不住低头看向南忘溪,闭着眼蜷缩在他腿上的南忘溪显得乖巧无比,乌黑的发凌乱地铺在他的衣摆上,让他忍不住抚顺了些。 柔顺微凉的手感同之前一模一样,林潮引解开南忘溪的发冠,手指插入黑髮中,一下下地轻轻给南忘溪捋顺了,再将发冠给他束好。 曾经的他以为,为南忘溪梳发会是他的日常,未曾想,最后竟成了这偷来的片刻时光。 林潮引摸摸南忘溪苍白的面容,将手指搭在了南忘溪的侧颈,那里依然在跳动着,他的命还在。 第63页 这种感觉让林潮引心中酥酥麻麻,他此时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他已经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也唯有在南忘溪毫无所觉的时候,林潮引才敢将这份迷恋展露于外。 那日在灵蝉村咬下时的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了,灵气的復甦加快了这个伤口的癒合,而他却想要这个痕迹留得再久一点。 南忘溪此次伤得很重,林潮引感觉好点了之后,他依然没有醒,这让林潮引蹙起了双眉。 他又拿出几粒灵丹,放入南忘溪口中,灵丹很快化为灵液滑入南忘溪腹中。 林潮引的指尖忍不住在南忘溪唇间厮磨片刻,直到指下柔软的触觉变得发烫,这才惊醒般抬起了头,他的面孔涌上艷丽的色彩,一双眼睛慌乱无措,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 林潮引又等了片刻,见南忘溪还是毫无反应,就起身抱起南忘溪,打算这样探索一下四周。 这里情况不明,他也不敢将南忘溪背在身后,只能将南忘溪抱在身前。 他走走停停,在这里无法辨明时间,四周都是花与蝶,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何规律,所幸灵气还算充裕,尚能用来疗伤。 不知走了多久,林潮引才终于看见了不同之处,远远的地方竟然有一道若石门的东西拔地而起,他略作停顿,朝那个方向行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那石门孤独地立在那里,其上绘制了无数符文,门框上雕刻的是和他身上玉佩一样的百花纹,莫非,这道石门也是要他的血为引? 林潮引放下南忘溪,照影剑在掌心轻划,一道血口出现在他掌心,他直接将手掌印在了石门上。 石门果真和玉佩一样,吸收了林潮引的鲜血,他已经听到了石门之内传来的仿若机关启动的声响。 林潮引后退半步,再次抱起南忘溪,眼前的石门轰隆隆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当林潮引站在门口之时,忽然有点点萤光照亮这漆黑的空间,他仔细看去,见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萤火虫。 萤火虫朝前飞去,像是在给他引路,石门和玉佩一样,打开了一处未知的空间,只这条路上没有鲜花,只有冰冷的岩石。 这像是一个山洞,脚下的路窄而平坦,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泥土与花香混合的气味,除了飞舞的萤火虫,不见其他活物。 行了大概一刻钟,林潮引突然听见了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婉转缠绵清越空灵,没有唱词,只有动人心神的调子。 林潮引并未被这歌声打动,反而提高了警惕,他紧了紧抱着南忘溪的手臂,照影剑悬浮于身前,缓缓朝前走去。 第36章 出了那条狭窄的隧道,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 林潮引抬眼看去,无数萤火虫像是漫天银河点亮了这个山洞,它们或纷飞于空,或停驻山岩,点点萤光仿若梦境般围绕在一个人身边。 那是个被囚困在山岩上的女人,一袭红衣上金光闪动,恰与萤火争辉,四肢躯干却被分为六个圆圈的黑底金纹法器牢牢禁锢着。 她低垂着头,乌黑的发垂在她的脸侧,那美妙的曲调正是从她口中发出,此情此景像是夜莺濒死时的歌声,凄婉动人。 仿佛觉察到了有人到来,她那低低垂下的臻首缓缓抬了起来。 若天下颜色十分,天地浩阔占四分,山川秀丽分两分,草木有灵得二分,剩下的生灵之美则全集聚此一人身上。 她的美无人可以形容,当你看到她的时候,你就知道世间最美之人当如此。 面对这种足以撼动人心的美,林潮引却没有丝毫沉迷,反而提高了警惕,看向了女子那一双金色的瞳孔。 有别于人类黑色的眼睛,这个女子的瞳孔竟然是金色的。 女子停下了口中的哼唱,开口道:「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那是曾经流动在我身上的血。」 她的声音动听极了,听之如闻仙乐。 林潮引将南忘溪放在身后,握住了照影剑,冷冷开口道:「什么意思?」 女子说道:「你身上,有我的血脉。」 「你是指神血?」林潮引掌心的伤口已经凝固,但血腥气却依然没有散去。 「原来你们称之为『神血』,若是如此,那我岂不就是神了?」女子喃喃自语道。 林潮引不答,他见这女子古怪,唯恐出现什么变故,南忘溪此时还在昏迷,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被那魔头困于此处,又将我的血设为开启密钥,本以为世间再无人能打开此处,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流落在外的血脉,孩子,你走近点,让我看看你。」女子说着,眼中流露出几分悲切之态。 林潮引不为所动,「我的家人早已死绝了,并非你的孩子,还请你慎言。」 女子见此情况并未生气,反而悠悠嘆道:「我已是将死之人,若是死前能将我这一点微薄之力传授给你,就当是给最后为我送别之人的礼物了。」 世上哪有这种白白得来的好事,即便林潮引疯狂地渴望变强,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多疑且警惕心重的人,怎会对这初识之人信任? 「我不需要,你若是要死就快点死吧,我赶时间。」林潮引冷漠开口道。 女子低下头,掩盖了她绝艷的面容,也遮掩了她扭曲的神情,她再次抬起头,仿佛刚发现南忘溪般,看着他惊疑道:「这个人的神魂好生特殊。」 第64页 神魂隐秘,这个女子竟然能够一眼就看穿南忘溪神魂特异之处,不得不说,她确实不凡。 林潮引移动脚下,将南忘溪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自己身后,沉默不语冷冷注视着女子。 「这人神魂上的伤再不医治,怕是命不久矣,难道你没发现他的怪异之处吗?我正好对神魂略懂一二,你放了我,我可为他诊治。」女子优美的嗓音循循善诱着。 林潮引面上清冷漠然,然而手中的照影剑却嗡鸣不停,昭示着主人内心中汹涌的波涛。 「这恐怕不行。」 一道声音响起,却并非林潮引,而是醒来的南忘溪,他自地上坐起身来,弯腰咳了两声,林潮引忙要去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打开了手掌。 林潮引站直身子,将隐隐作痛的手背在身后,他以为经此一遭,南忘溪会选择和他握手言和,看来是他想多了。 南忘溪扶墙起身,他面带嘲弄看向那女子,谁知眼中所见却是一张完全不同的绝美面庞。 而且,那禁锢着女子的仙器也和前世困住他的一模一样,他曾经和那仙器朝夕相处,自然对它一清二楚。 他面色怔忪朝女子走去,林潮引背在身后的手想要伸出去阻拦,最后又背回身后攥紧成拳,只以目光跟随南忘溪而去。 南忘溪伸手轻抚仙器,冰凉的金属质感,金色的纹路繁复华丽,他微闭一下眼睛,回忆起过心关时的心魔幻境,其中曾放大过的仙器纹路和此时这个亦是分毫不差。 「怎么?你对这捆仙环有兴趣?」女子在南忘溪耳边吐气如兰,金色的瞳孔泛着冷血动物般的冷光,摄人心魂。 南忘溪微微歪头,「原来它叫捆仙环,果真是相得益彰的名字,不过,你怎么用它来捆自己了呢?」 女子嘆息道:「非是我自困,乃是魔所为。」 「魔?」 女子像是陷入了回忆,她慢慢说道:「我被困此处不知时间,以我的寿命来算,至少也有万年之久了吧。 「当初我与魔大战,打碎了空间屏障来到一处陌生所在,最后我不敌那魔头,血液流尽身死,那魔头杀不了我的元神,于是便以捆仙环将我的元神囚于此处。」 南忘溪略显惊讶,「原来传说中的大战竟是真的,若是如此,当真是已万年之久了,想不到神的元神竟如此强大,你这元神和修士的神魂有什么不同吗?」 女子翘起红唇,言道:「我不知道,但和你的绝对不同……」 林潮引薄唇抿成一线,冷冷道:「你自言被困此处万年,万年前此间只有凡人,若真如此,你怎能知道修士神魂?谎话连篇,我看你更像鬼。」 女子却并不看林潮引,她虽被困,面上却从容不迫,只用自己灿金的双眸看着南忘溪,「我闻到了你神魂的味道,上面有我熟悉的东西,你想知道那可以置你于死地的是什么吗?」 南忘溪面色恍惚,喃喃重复道:「置我于死地的?」 「对啊,你神魂的秘密,靠近我,让我来告诉你。」女子的嗓音越发低柔惑人。 「南忘溪!」林潮引再也忍不住,上前就要去拉南忘溪。 南忘溪抬手阻住林潮引的动作,双目却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你是元神,那你岂不是非常想要一个躯体?」 「不,世上没有任何躯体可以容纳我的元神,我只是一个将死的神罢了。」女子面上神色凄婉哀伤。 原着中的情节他虽记得的不多,但林潮引无论原着还是上一世,都是在繁花秘境觉醒的血脉这一点,他记得清清楚楚,到底是什么能置林潮引于死地的危机,迫使他觉醒呢?答案怕是就在眼前了。 所以,这人口中的话,他并不相信。 南忘溪看向女子涂着红色蔻丹的指尖,轻声道:「我最讨厌红色蔻丹了,看到了就会忍不住剁下来,元神会受伤吗?让我来实验一下,怎么样?」 说着,重云剑就轰然斩向女子,却并非朝着女子指尖,而是她的胸前,显然是要将女子置于死地。 「呵~」女子发出一声轻笑,身体化为细碎的金光逸散空中,和萤火虫混为一团。 捆仙环叮铃落了一地,空中传来女子的声音,「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心要助你们,你们竟想杀我,那我也不必客气了。」 萤火虫和金色光点混作一起,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林潮引照影剑斩去,却发现没有丝毫作用。 南忘溪左手掐诀,一道火焰冲着那金团烧去,但依然奈何不得。 一团金色渐渐凝成一束细线,它像是被惹怒了,竟径直朝林潮引掌心的伤口钻去,本已经凝固的伤口被撕裂开来,却不见丝毫血液流出。 剧烈的灼烧感从林潮引的掌心蔓延到全身,这种感觉宛如神血最初觉醒的时候,他瞳孔中的金色越来越浓郁,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却毫无办法阻止。 南忘溪上前想要阻止金线,谁知那金线竟在眨眼间就全部钻入林潮引体内。 霎时,灵气在林潮引身前汇集,形成了一股旋风,剧烈的能量波动,让林潮引身边寸步难行,整个山洞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摇摇欲坠。 南忘溪挥手将捆仙环收入储物袋,艰难走近林潮引,灵气形成的风刃割伤了他的皮肤,他不管不顾地架起林潮引,灵力运转下,飞快朝洞外飞去。 第65页 一路碎石飞溅,身后岩石坠落声不停传来,终于,他们在隧道完全坍塌之前沖了出来。石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化作飞灰,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此时,南忘溪才确认他们还在繁花秘境之中,他试着向林潮引体内输入灵力,却发现根本突破不了林潮引体表的灵气屏障,风刃推着他,使他不得不离开林潮引身周。 林潮引手拄照影剑,单膝跪于地上,痛苦地低垂着头颅。 上一世的他们靠着林潮引的金手指,打不过就跑,躲进这繁花秘境之中,进进出出数次,他从未见过红衣女子,那时的林潮引必定已经度过难关,只不过这个女子看上去真的和神血有些关系,林潮引提前觉醒神血,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更何况,他总觉得妙清神似此红衣女子,若真如此,那林潮引是不是此时和妙清产生的交集呢?若时间快进百年,他或许会得到一个答案,但此时却是无解。 看着苦苦挣扎的林潮引,南忘溪目露复杂神色。 灵气旋风捲起的花瓣纷纷扬扬,静谧的美被肆虐的狂风打乱,林潮引隔着飞舞的花瓣与南忘溪对望。 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盘旋,「不要抗拒我,和我融为一体,我的就是你的,接纳我。」 那声音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复着,只要林潮引稍放松精神抵抗,和这力量真正地融为一体,那么他就可以摆脱这无尽的痛苦。 只要他放弃抵抗,他将会变得无比强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莫道缘来无期小天使的地雷,比心~~~ 小天使们圣诞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第37章 【「你还太弱了,仗着神血威能算什么本事呢?林潮引,你是不是认不清自己?」】 南忘溪的话和脑中的声音掺杂在一起,让林潮引识海几欲炸裂。 没错,他是渴望得到强大的力量,但这力量别妄图掌控他,他会认清自己,明白真正的强大该是何种模样,但绝不是这种要强行和他融为一体,改变他思想的东西。 林潮引高高仰起头,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道道青筋从他的颈侧攀沿而上,一头乌髮在他身后肆意狂舞,他金色的眼眸里是不甘屈服的微光,凤目圆睁仿若凤凰泣血。 繁花秘境的琉璃穹顶变换出深深浅浅的蓝,南忘溪仿佛听见了穹顶碎裂的声音,狂花碎叶瀰漫在他和林潮引之间,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只能于狂风间隙中听到林潮引痛苦的嘶喊声。 整个秘境的灵气像是都汇聚此处,南忘溪感觉到林潮引的修为在节节攀升,终于在一个唿吸间达到金丹期。 修士结丹必有天劫,但因他们此时在秘境之中,这天劫正巧被阻截在外,这于此时苦苦挣扎的林潮引来说,或许是一件幸事。 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林潮引一个人的战斗,南忘溪无法给予他丝毫帮助。 而在秘境外,同样有一场战斗即将接近尾声。 南修鹤身后化出万千剑影,随着他指间法决的变换,改变着运行轨迹,面色冷酷的他再也不见儒雅随和的气质,反而锋芒毕露杀机无限。 面具人与他纠缠半天,即打不了又逃不过,最终愤愤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为何对我苦苦相逼?」 南修鹤道:「你此时出现在此,不正说明你是为飞羽宗神血而来,即如此,我见之如何不杀之?」 面具人道:「那神血觉醒者早已逃了,我可没对他做些什么。」 他声音喑哑,刺耳难听,南修鹤不耐听他讲话,直接就要动手。 面具人见他油盐不进,只能做好战斗的准备,但心中难免不快,于是道:「反正我已杀了他们其余所有人,尸体都化为飞灰了,你若是有本事杀我,那也是多命换一命,我不亏。」 南修鹤闻言如遭雷击,他知道此时和林潮引在一起的必有南忘溪,此面具人说杀了其余所有人,神血又已逃跑,岂不是说南忘溪已死? 他第一反应是不信,觉得荒谬至极,但眼前这个面具人出窍初期的修为,的确可以轻易抹杀一个筑基期。 「凭你一面之词,也敢说多命换一命?」南修鹤心中愤怒,不愿相信面具人所言。 面具人见南修鹤如此反应,计上心来,打算激怒南修鹤,使他方寸大乱,以便自己脱身,于是道:「凭他们筑基期的修为也敢与出窍期相比?虽然能看出他们对阵法有些造诣,但还是太弱了,不出一招就被我毙于掌下。」 南忘溪对阵法了解甚深,修为也在筑基期,种种巧合之下,南修鹤再难维持平静,只想杀死眼前这个面具人。 「口出妄言之辈,今日我必让你偿命!」南修鹤怒目圆睁,大吼一声,浑身灵力注入剑阵,如瓢泼大雨朝面具人轰出。 面具人只当南修鹤已怒极攻心,此时出招毫无章法,正是反击的时候,当即祭出法器兜头将自己护住,神识迅勐如利剑朝南修鹤而去,誓要趁南修鹤心神大乱之际,取他性命。 然而,他还是轻敌了,他的神识探出,只当能将南修鹤斩下,却不想这神识竟被南修鹤搅了个粉碎,而南修鹤的神识反而朝他攻来,将他的神魂彻底湮灭。 面具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身死当场。 南修鹤犹自不信面具人所言,在附近细细查探毫无所获之后双目含泪,痛叫了几声忘溪的名字,想到忘溪之所以有此劫,还有宗主李青风的愚蠢原因。 第66页 当下就返回飞羽宗,要和李青风拼个死活,即便他出窍期的修为不如合体期的李青风,但心中仇恨无处发泄的南修鹤只想拼死一搏。 他走后,虚空之中隐隐现出个人形,一晃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南修鹤返回飞羽宗,怒砸成道峰之时,繁花秘境之中的林潮引终于结成金丹,透支了体力的他此时已完全陷入昏迷之中。 南忘溪踏过一地花泥碎叶,走到林潮引身前,蹲下身来搭上林潮引的脉门,查看他体内的情形。 粗略看去,林潮引虽晋级金丹期,但他此次进阶乃是被迫,境界并不稳,基础也薄弱,还需尽快稳固。 更何况,那神秘的女子所化的金色光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也不清楚,不知连师叔是否了解,尽快返回飞羽宗才是解决之道。 但林潮引不省人事,他也出不了繁花秘境,为今之计,也只能试着将林潮引唤醒了。 南忘溪将自己的灵力探入林潮引体内,林潮引此时已到金丹期,南忘溪微薄的灵力入内就如泥牛入海无消息,因此,南忘溪只能增加灵力输入。 他循着林潮引体内经脉运行一周,林潮引体内经脉强韧,和他前世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宗主已经将《炼尘心法》传授给了林潮引。 照如今这种情况来看,这部功法明显是对林潮引有益的,但南忘溪心中对宗主李青风存了怀疑,自然不认为李青风会真的给林潮引什么精妙的功法,那《炼尘心法》一定存在他们所不知道的隐患。 但前世南忘溪至死都未见林潮引有什么修行上的阻碍,莫非是林潮引未对他说? 有李青风在的飞羽宗也不是安全之地,但以南忘溪和家人的实际情况看,他们又必须託庇在飞羽宗的羽翼之下,那到底该如何平衡这个度呢? 南忘溪将自己重生回来之后所得信息一一整理分析,只恨自己前世对宗门内事物漠不关心。 而遥远的落星上洲,一处洞天福地内,也正有人说起神血一事。 轻纱低垂于地,遮住了渺渺香菸,也模煳了里面的倾世美人,只余一道朦胧身影斜倚在榻。 身穿一袭白袍,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正跪坐于轻纱外,此人装扮竟与之前南修鹤所杀之人一模一样。 他开口道:「神女可有斩获?」 这声音也与之前白袍人分毫不差,几乎让人以为这就是同一人了,但那人分明已死,且时间上来说,这分明又不可能是同一人。 轻飘飘的女声响起,神女道:「无他,只是感受到了我遗留在某处的元神,多亏那人以神血唤醒了我那被困的元神碎片,否则怕是遍寻不到了。」 她慵懒抬手,目视自己涂满红色蔻丹的指尖,「可惜我元神经万年磨难虚弱至极,欲以他为容器,竟是不成,只好暂留在他体内,幸好神血意志与我相通,才让我得知此事。不过,他竟能进入魔女囚我元神之处,必有蹊跷。」 面具人用嘶哑难听的嗓音惊讶道:「莫非魔女还留有什么后手?」 轻纱后的身影自榻上坐起,开口犹如天籁,「她活着时不能奈我何,死了又何惧?准备祭品,我要寻血溯源,这个身体用不了多久了,待我元神回归,则元神越强,容器使用的时间就越短,稳妥起见,还是先寻找下一个能为我所用的容器吧。」 面具人伏地应诺,又迟疑道:「那林潮引该如何?」 神女轻笑一声,「先观察他一段时间再说,不过,他身边的那人倒是有些意思,怕是……添加的变数。」 面具人跪地的身躯一颤,怕是惊扰动什么一般,小声道:「莫非是……」 「呵呵,他和魔女又有什么区别?尚存于世之时不能击垮我,消亡之后更是不可能了。」 神女对口中的「他」嗤之以鼻,见外面的白袍人还在瑟瑟发抖,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几分不屑,但口中却安慰道:「待我神血归流,纳灵归神之时,就是我等飞升之日,尔有何可惧?」 面具人忙五体投地,大声喊道:「神女凌天,我等一切都是神女所赐,没有神女我等都是蝼蚁草芥之辈,有神女在,我等无所畏惧。」 神女一笑,天籁之音动人心魂,「快去准备神血溯源仪式,尔等飞升之日已经不远了。」 面具人急急退下命人去准备祭品,以便神女溯源神血。 飞羽宗,成道峰。 八十一峰现居于宗门内的五十位长老皆聚于天水殿。 南修鹤一身狼狈立于殿前,怒目而视宗主李青风,而李青风亦是面带不悦,神情冷凝。 「松鹤峰化清长老擅闯天水殿,毁坏成道峰阵法,刺杀宗主,现逐出飞羽宗有何不可?」李青风冷冷道。 摘星峰赵晚风上前道:「化清长老为人儒雅随和,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宗主听化清长老说明原因,再和大家商议处置一事比较好。」 见有几人附和,李青风就不耐道:「化清你有何话可说?」 南修鹤双目赤红,怒指李青风,「神血未回情况不明之时,你就将禁灵之地一事通告给天下人,我倒要问问你是何居心?可怜我那孙儿,竟因你这愚蠢之举枉送性命,我这老祖父不为他报仇如何甘心?」 他说着说着,不由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赵晚风大惊,「什么?忘溪怎会……」 第67页 见南修鹤神情悲戚,更不能拿此事开玩笑,亦是大怒道:「是何人所为?我定要为忘溪侄孙报仇雪恨!」 李青风也面露惊怒,追问道:「那潮引何在?」 南修鹤怒指李青风,大声道:「你那徒儿早不知逃到哪去了!至如今你也不曾为那些枉死的弟子痛心,还有何颜面做这个宗主?」 第38章 天水殿玉白的地面映着殿上众人的身影,窃窃私语声在殿内响起,不必凝神细听,也知道众位峰主都在说些什么。 南修鹤髮髻散乱狼狈不整,但整个人却如出鞘利剑,只待渴饮仇人鲜血。 他看向李青风,大声道:「直接罪魁我已诛杀,但将杀手引向神血,导致宗门弟子身死之人,正是李青风,若你今日说不出不得不如此作为的理由,我必血溅成道峰,让天下人看看飞羽宗的宗主是如何倒行逆施,枉为修仙人!」 李青风宽袍下的手指微微攥紧,他的神情中悔恨渐渐与悲戚交杂一处,眼中含泪道:「我事先已让温峰主前往接应,天下修仙之人苦禁灵之地久矣,当初约定谁先找出解决之法就必须公告天下,我飞羽宗为天下闻名的仙门,自当信守承诺,万没想到,世间竟还有此等小人,行暗杀之事……」 他说着掩面状若哭泣,外雾峰峰主程晨忙上前一步说道:「这也并非是宗主之错,您已考虑如此周到,宗主乃是尊诺行事,要怪只能怪那等心中阴暗的小人,枉费了宗主的一番苦心。」 听闻此言,南修鹤自是不信,怒道:「我尚且知道林潮引未回就公告天下必有危险,宗主如何能想不到此点,你以此狡辩,究竟有何图谋?」 李青风连连嘆息,满带歉意看向南修鹤道:「此事我的确未曾料到,是我虑事不周,对于忘溪的死我也很惋惜,他是飞羽宗的好弟子,我会通告全宗弟子进行追悼,他虽身死,但却活在弟子们心中。」 几个明显支持李青风的峰主纷纷表示附和,劝南修鹤大度一些,此事并非宗主之过,只能怪人心不古,不知温峰主为何没有及时救援。 南修鹤越听越是愤怒,上前一步,今日就是拼着自爆也要李青风付出代价。 灵气在天水殿中激盪,众人看出南修鹤竟有自爆打算,纷纷大惊,赵晚风拉住南修鹤,神念传音道:「切莫冲动,不要枉送性命,忘溪还等着你为他报仇。」 南修鹤停下动作,知道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难以成事,况且首犯虽伏诛,背后之人却还未浮出水面,自己此时尚不能死。 见南修鹤冷静下来,此时程晨却站出来道:「虽情有可原,但化清长老大闹成道峰也是法无可恕,还请宗主秉公办理,莫要因情徇私。」 赵晚风怒视程晨一眼,对李青风拱手道:「化清长老是因失去亲人才失态至此,还请宗主看在他一片拳拳之心,宽恕他此次不当之处。」 李青风面露为难之色,终是嘆了一口气道:「既如此……」 「我愿领罚。」南修鹤不待李青风说完,就打断道。 思过峰峰主唐无垢面对李青风拱手道:「化清长老赔偿完成道峰的损失,再思过三月即可,所幸此次无人伤亡。宗主又宽宏不究,化清长老交于我带走即可。」 李青风看一眼唐无垢,挥挥手道:「既如此,那就让化清长老跟你走吧。」 又对南修鹤道:「化清长老以后还请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了。」 南修鹤不言,转身挥袖而去,程晨在后边连连嘆息,「希望这化清长老真的能在思过峰思过吧。」 李青风果真依他所言,很快通告宗门上下南忘溪已死之事,将南忘溪塑造成了飞羽宗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惜这个天才早夭,实为飞羽宗最大的损失。 幼新峰的弟子院内大半挂了白,不少师弟师妹为南忘溪之死垂泪,当消息传到外门之时,整个外门更是轰动了。 南忘溪将阵法基础书放进外门学堂,不知有多少外门弟子因此受益,他在外门的声望比在内门还要高,这个消息无疑在外门掀起了一股大风浪。 他活着的时候或许还有人要嫉妒一下这位天纵英才,小小年纪就叩问心关成功,又写出了阵法基础书这种可传世佳作,更是因此受到众人爱戴。 如今死了,倒是人人都要说起他的好来,他的一些事迹更是在宗门内迅速流传开去,使他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宗主李青风却是无心在意底下小弟子的动态,反而因林潮引的失踪心神不宁。 陆海明至望水台,就见李青风独自一人望着碧落湖皱眉沉思,他上前禀告道:「师尊,未有小师弟下落。」 「根据化清长老所说的,再去那儿寻寻,说不定就有线索了。」李青风面上担忧,像是一个担心徒弟的好师父。 陆海明低头应是,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其实他们已在那处寻了个彻底,地皮都一寸寸刮过了,但却一无所获,可师尊如此要求,做弟子的只能去照办,只希望林潮引若是还活着就快点回来吧。 松鹤峰,石桌旁元昊正和赵京墨相对而坐,他脸色黑沉,对前来探听消息的赵京墨道:「师尊那日急匆匆去找忘溪,回来之后就去了成道峰,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师兄师姐们知道的也和我们一样多。」 赵京墨长眉深锁,「可惜现在无法探望化清长老,我不信忘溪真的就这么死了,他惜命得很,人又机警聪敏,不会死的这么无声无息。」 第68页 「但……这是师尊带回来的消息……」元昊也不愿相信南忘溪会就此陨落,但南修鹤又绝不可能以此开玩笑。 「林潮引还未回来,事实如何,等找到他自有答案,无论如何,忘溪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赵京墨在得知林潮引已逃的时候,就觉得事情绝不简单,以他对林潮引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放下南忘溪自己逃命的。 赵京墨低头扶住石桌,轻声道:「不过,我们确实该警惕一个人了。」 「谁?」元昊问道。 赵京墨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宛如喃喃自语道:「他绝不是无辜之人。」 而此时的繁花秘境之中,林潮引也终于清醒了过来,这里灵气浓郁,倒也不失为一个修行的好地方,南忘溪这几日除了看顾林潮引,就是专心修炼以及研究捆仙环,倒是发现了不少奥妙。 在他修行不知日月时,完全不知道飞羽宗内已认定了他的死亡,外门弟子还给他办了场轰轰烈烈的追悼会,伍道成更是在会上哭成狗。 如今见林潮引醒来,就催促他赶紧引动繁花秘境好让他们出去。 林潮引先是打坐调息了一下,发现自己修为已到金丹期,但他体内的金丹色泽黯淡光华不显,随时有崩溃的迹象。 他不管南忘溪的催促,自顾修行稳固金丹,现如今外面还不知是何情况,他金丹不稳,强行出关只会成为拖累,还不如等自己金丹稍稳之时再出此秘境。 「林潮引,我说你倒是先把我放出去啊。」南忘溪叫了林潮引几声,见他不应,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研究捆仙环去了。 等林潮引终于稳固境界完毕,时间早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南忘溪亦是沉浸在捆仙环上,忘了时间流速。 等他从金纹阵法中回过神来,就见林潮引正注视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了,他疑惑道:「你好了?怎么不打开秘境?」 林潮引拿出玉佩放在掌心,他掌心的伤口早已在突破金丹之后癒合了,只不过有一道金线隐在皮肤之下,光线闪动时就如活物一般像是在游动。 「这百花纹玉佩乃我林氏家传,你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的隐秘的?毕竟这是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林潮引摩挲着掌心的玉佩,话音落下才看向南忘溪。 南忘溪道:「书上看来的。」 「哪本书?叫什么名字?」 「《神血临世》。」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从这本书上看来的,原着林潮引偶然在一次受伤之后发现他的血液竟然被家传玉佩吸收了,之后就拥有了一个随身秘境。 更是在这个随身秘境之中将「南忘溪」杀死,尸体就埋在这些繁盛的鲜花之下。 之后面对追杀时,「林潮引」以神血阻挡致命攻击,再打开秘境逃跑,这也是他能在一路追杀之下活命的秘诀。 「书呢?为何我没见过。」林潮引追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何没见过,那书又不是我的,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南忘溪答得敷衍。 林潮引起身走到南忘溪身前,蹲身与南忘溪四目相对,冷冷道:「南忘溪,你是不是不懂得看情势,在我的秘境之中还不对我说真话,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出不了这个秘境。」 南忘溪手上一边将这几天绘好的阵法图收入储物袋,嘴里一边说道:「我说的就是真话,若不是看了这本书,我又如何会与你做朋友呢?」 听闻此言,林潮引伸出右手捏住南忘溪下颌,左手按住他后颈,将他拉近自己,恶狠狠道:「我以为你是聪明人,还是说,你只是想要激怒我?你就这么想被我杀死吗?」 百花丛中,琉璃顶下,蝴蝶的翅膀舞出迤逦浪漫的曲线,奈何良辰美景错付情衷,隐约绽露的锋芒搅碎了这大好春光。 南忘溪抬手按住林潮引右手腕,他现在整个人进退不得,只能睁大一双桃花眼看向林潮引,「那你会杀我吗?」 林潮引看着他红润的唇开开合合,拇指压上他的唇角,低声道:「不,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把你关在这里才是最好的主意,你觉得呢?」 第39章 39 这么几次下来,南忘溪已知道林潮引不会杀自己,但却没把握林潮引真的不会把自己困在繁花秘境之中。 若是这次自己没有进繁花秘境,那么得到捆仙环的会不会是林潮引?红衣女子若和妙清有关,他们岂不是早就相识了? 念及此处,他不冷不热地回林潮引道:「我觉得,若是如此,那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林潮引一时想着南忘溪还是乖顺躺着的时候好,一时又贪恋他鲜活的样子,即便是他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那双桃花眼依然是澄澈明净的模样。 林潮引想,他喜欢看这双眼睛睁着的样子,更喜欢里面满是自己的时候。 「那你来告诉我,那本书究竟是什么?」林潮引左手大拇指抚上南忘溪的侧颈,轻轻地磨蹭了一下。 南忘溪只从中读出了满满的威胁,这种生命仿佛被人掌控的感觉更是让他不能忍受。 他冷笑一声,手指微动,一张木牌出现在他手中,灵光乍现间,一个个木牌闪动着微光团团围住林潮引,蓄势待发的姿态一览无余。 「林潮引,你是不是忘了上一个金丹期是被我抓住的,你现今如此作态,是想当第二个吗?」 第69页 南忘溪声音冷凝,抓住林潮引手腕的手用力一甩,挣脱了林潮引的禁锢,一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里只有无尽地嘲弄。 他站起身来,面对同样起身而立的林潮引,说道:「无论你信是不信,我确实是从一本话本中看到了玉佩的用法,你也可以去世间走走,多看几本有关于神血的话本,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能救你一命的东西呢。」 林潮引看他一眼,神色喜怒不辨,也不知有没有听信了他的说辞,只问道:「怎么出去?」 南忘溪上前拉住林潮引的衣角,说道:「你对着玉佩输入神识,默念出去试试。」 林潮引看一眼南忘溪,一手拿出玉佩一手反握住他的手,下一刻他们二人就出了繁花秘境。 碧空湛蓝,看起来和他们进去那日别无二致,二人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先行返回飞羽宗。 路上南忘溪想到目的不明的李青风,念及林潮引毕竟刚刚救了他性命,于是提醒道:「此番回去,你当小心宗主。」 林潮引未答,他也不是傻子,这次遇险他也从中推断出了几分,但宗主毕竟是他的恩人,况且这次他遇险内由还不确定,他也不愿轻易怀疑师尊。 最重要的是,若此次遇险真有师尊的手笔,那他究竟有何目的?当初救自己又是出于什么?种种疑问盘旋在林潮引脑海。 「可怜的孩子,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轻柔的女声在林潮引识海中响起。 林潮引身形一顿,在南忘溪还未发觉时接着御剑前行。 「和我融为一体,我们才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林潮引在识海中搜索,发现那一点不对,立刻就绞杀了过去,很快将那东西湮灭无声。 与此同时,远在启清宗的祁清儿也听到了同样的一道声音,只不过内容却并不相同。 「孩子,我的孩子……」 祁清儿勐地抬起头来,「谁?」 那声音突然啜泣起来,「我的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你的母亲,你身上流淌着的正是我的血脉。」 祁清儿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鬼怪的传说,她战战兢兢问道:「你是鬼吗?」 女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管我是不是鬼,但我作为母亲的心都是真的,我期盼着你渴望着你,我的孩子。」 听她如此说,祁清儿更是认定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鬼,她说道:「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这里是仙门,你是鬼,难道你不怕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不过你说的对,我不能再和你多说了,你等着娘,娘会再来找你的。」女声温柔地说道,真的如一个母亲般,满是对孩子的爱意。 祁清儿在心里叫了几声,但却再无人应答,她嘀咕了一句:「什么啊?一来就说是我娘,我才不信那鬼话呢。」 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了疑惑和一点点期待,她是个孤儿,被养父母收养,在养母痛骂她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自己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又是因何抛弃了她。 她渴望来自亲人的爱,那声音简单的几句话对于她来说,就像暗夜中的烛火,吸引着她这只飞蛾,只想扑上去感受这温暖与光明。 她不知道的是,这烛火正是飞蛾的葬身之地。 远在落星上洲的神女缓缓睁开双目,灿金色的眸子不带丝毫温度,「找到容器了。」 若不是天道制定的规则仍在限制元神,她何须如此麻烦地诱骗容器,不过,幸好天道已亡…… …… 南忘溪与林潮引一路返回飞羽宗,路上再未遇到危险,只不过,在他踏入飞羽宗之时却引发了骚乱。 「你……你是南师弟?你没有死?!」一位师兄大惊叫道。 南忘溪不解道:「是我,我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不对!说不定此人是冒充南师弟,快叫人来,你们就在此处,不要妄动!」另一位师兄喊道。 南忘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向林潮引,见林潮引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再说话了,只等他们把人叫来。 消息一层层传递上去,不多时,南忘溪面前就聚集了不少弟子,他们才不管刚才那位师兄的担心,纷纷和南忘溪交谈起来。 此时南忘溪才知道,原来他和林潮引在繁花秘境之中时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知道祖父为了自己打上成道峰之后,南忘溪更是担心不已。 元昊得知南忘溪回归宗门一事,紧急赶了过来,被南忘溪一眼看见,忙叫道:「小师叔!」 元昊上前拉着南忘溪前前后后地打量,见他身体无碍,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问道:「你这几日去了何处?师父以为你……唉,回来就好,我们还是赶紧去探望师父,免得他再伤心下去了。」 他说着就要拉南忘溪走,刚才拦人的师兄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放行,所幸,此时陆海明走了出来。 「师尊知道小师弟回来了,心中大喜,急着要见你们呢,快跟我来吧。」他说道。 元昊闻言,看向南忘溪,他不知该如何提醒南忘溪,只能紧了紧抓着他手臂的手,南忘溪朝他点点头,「等我回来。」 林潮引走过他们身边,看了元昊一眼,说道:「快点。」 南忘溪给他个白眼,对元昊挥挥手,跟上林潮引前往成道峰。 第70页 李青风见了他们二人很是欣慰,笑道:「你们无事就好,该早点回来的,化清长老误以为忘溪身死,很是和我闹了一通。」 南忘溪行弟子礼,回道:「幸得宗主宽宏,祖父也是因弟子之故,弟子惭愧,不过此次也算不辱使命,为宗门解决了禁灵之地的隐患。」 李青风道:「这其中具体如何,还要你们为我道来。」 于是南忘溪就将灵蝉村一事挑挑拣拣地说了,又把回程时从黑袍人那里听来的有关于元华宗的消息透露了几分。 李青风一拍座椅扶手,微露怒容,「元华宗竟行此事,我必要揭露他们的真面目,还仙道清宁。」 南忘溪忙道:「那黑袍人已死,死无对证之下怕是难以给他们定罪。况且这也只是我的推断,还需宗主调查证实。」 李青风道:「你不就是人证吗?你们亲眼所见,那元华宗还能如何狡辩?」 南忘溪见此,知道李青风是想将他置于风口浪尖中,看来这次祖父大闹成道峰必然让李青风肝火大盛。 他下意识看一眼林潮引,林潮引面向李青风,开口道:「师尊,此举怕是不妥,证据不足,冒然提出只不过是打草惊蛇,不管元华宗是否狡辩,飞羽宗和他们必成水火之势,到时候不过是挑起仙道内乱,给魔道可趁之机罢了。」 李青风嘆息一声,「都怪我想得简单了,这次你们遇险也是如此,我实是愧为宗主。本来以为温峰主会接应到你们,没想到他一路来去竟未发现你们的踪迹,才致使你们遭遇险情,他已自请思过了,还望你们能谅解他这次。」 南忘溪现在看他只觉他在惺惺作态,但李青风贵为宗主,修为又是合体,就是他们一家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 于是只好耐着性子回道:「宗主宽厚仁善、正直赤忱,岂能料到小人行事?我等俱知宗主为人,还请宗主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温峰主一事宗主自行定夺就是。」 李青风做惭愧状,开口道:「你们不怪我就好,潮引先下去吧,我和忘溪说说化清长老的事。」 林潮引行礼告退,缓缓关闭的房门掩住了南忘溪单薄的背影,他在门外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再次行礼,这才离去。 李青风神识见林潮引已走远,这才对南忘溪说道:「这次让你祖父担惊受怕了,属实是我的不该。」 南忘溪趁机说道:「祖父也是太过溺爱弟子,听闻祖父现正在思过峰,弟子想请宗主通融一二,让弟子去看望祖父,也好让祖父放心。」 「这是人之常情,等下让海明带你前去。」 「谢过宗主。」 南忘溪施礼道谢,等李青风的下文。 果然,李青风接着说道:「关于神血,你此次可看出些什么了?」 南忘溪道:「弟子愚笨,不解其中真意,但破解禁灵之地之后,灵气确实浓郁了几分。」 「如此说来,那石头也是关键了。」李青风又问道:「可知石头如何形成的?」 南忘溪摇头表示不知,猜测道:「听那村民所言,似是和鬼修有关。」 「鬼?难道鬼修也和魔修勾结一处了?」李青风沉思道。 「弟子力微,无法为宗门分忧解难,弟子惭愧至极。」南忘溪再次行礼道。 李青风摆摆手,示意南忘溪不必拘礼,说道:「依你之见,你觉得神血可能解决这世间灵气不足之事?」 南忘溪支支吾吾,做出为难的样子,「这个,未曾听闻一人之力就可弥补世间灵气,若是有,恐怕那人也早飞升了吧。」 李青风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观他神情也不似作伪,挥挥手道:「去看你祖父吧。」 南忘溪忙告退,和陆海明去思过峰了。 第40章 思过峰,顾名思义,凡飞羽宗内有过错者都会在这思过,峰主唐无垢是一个严厉的修士,整个思过峰的弟子也俱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南忘溪跟着陆海明一路到了思过峰顶,很快就见到了南修鹤。 初见时,南修鹤尚且不敢置信,待看清果真是南忘溪后,这才落下泪来,对南忘溪说道:「忘溪啊,祖父还以为你先祖父一步去了,祖父也不想活了。」 南忘溪见不得别人哭的样子,更何况,对面那人还是南修鹤,他何时见南修鹤如此伤心过,忙安慰道:「我惜命得很,怎么轻易就会死?祖父你以后也莫要再说些傻话了,我们修道之人,道心坚固,你怎可有轻生的念头?」 他回头对陆海明不好意思地笑笑,陆海明也觉得尴尬,转身走了两步,不再看他们。 南忘溪见此,才转头对南修鹤说起正事,「我自筑基以来还未曾去看望过父亲母亲,年后宗门即将要派遣新一批弟子前往鹿野下洲,此次我想报名前去。」 南修鹤第一反应就是阻止,「鹿野下洲兇险至极,你小小年纪……」 南忘溪竖起食指立在唇前,眼睛向上瞟了瞟,说道:「我正是需要歷练的时候,再说许久不见父母,我心中也想念得紧,知道祖父担心我,我自己心里也发虚,不敢托大,所以想请祖父和我一同前往。」 他心中有此打算也并不奇怪,飞羽宗内乃李青风大本营,李青风目的不明,但明显对他们不利,否则上一世也不会有殉道阵一事。 他自己本身也需要一个地方潜心修道,楚国是他熟悉的地方,但今世他们和李青风已经结下矛盾,反而不好去飞羽宗紧要之地。 第71页 思来想去,鹿野下洲虽是战乱之地,灵气稀薄,但位置并不紧要,各方势力混杂,他这等小人物并不起眼。 且若他的道是「人」,那么就不应被灵气多寡所限制,鹿野下洲反而是他实践的绝佳之地。 南修鹤明白他话中之意,此番他公然挑衅宗主,显然已经得罪了宗主,而且他也有点看不明白李青风了。 忘溪并非无的放矢之人,他既打算去鹿野下洲,必有他要去的缘由,只是…… 「鹿野下洲的灵气委实是少了点,我怕耽误你的修行,你心关已过,当在灵气充裕之地才可日进千里。」南修鹤不无担心道。 南忘溪言道:「祖父不必担心,我此去鹿野下洲正是为了践行我的道途,嘴上说的道,终究不如自己亲身去体会得来的深。」 南修鹤无奈道:「我总是说不过你的,你想去就去吧,等我这次思过结束,就去和宗主提此事。」 南忘溪点点头,又和南修鹤说起此次之行,和南修鹤两相对照,这才知道原来阴差阳错之下,南修鹤才误会了,听完也不免有几分哭笑不得。 再三嘱咐南修鹤下次不可冲动,南忘溪才和陆海明离开思过峰。 陆海明听得他们几句闲聊,知道南忘溪自愿前往鹿野下洲,不由道:「师侄真乃飞羽宗弟子楷模,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南忘溪听到「师侄」这个称唿还愣了一下,过后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他。 也对,这一世他又没拜宗主为师,拜的是他爹,这辈分可不平白就矮了一辈。 反应过来后,他忙回道:「师叔自谦了,每个弟子都有其职责,我现如今闲人一个,还不如去鹿野那里发光发热,到时候还要宗门支持,大家都在为宗门做贡献,师叔如此说,才让我不安。」 他们二人互相称赞客套几句,之后南忘溪才回了松鹤峰。 元昊和赵京墨并几位师叔师伯也正等着他,见南忘溪安全回来,免不了要说上几句。 最后见南忘溪面露倦色,这才纷纷散了,只余下元昊和赵京墨还在。 他们三人年纪相当,在一众师伯师叔中,南忘溪也是和元昊最亲近。 赵京墨和元昊二人听完南忘溪所讲述的事,纷纷后怕不已,能从出窍期修士手中逃脱,不得不说他们命大。 南忘溪又将此后打算前往鹿野下洲一事说出,虽未尽言,但在座二人都猜应是和宗主有关,但此话在飞羽宗内不好明说。 「鹿野下洲还是太过荒芜了些。」赵京墨嘆道。 南忘溪却道:「荒芜也说不上,只是灵气稀薄了些,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那里挺适合我的。」 元昊也道:「灵气终究是修行的关键,不能去别处吗?」 「灵气什么的我无所谓,只是带累了祖父,幸好祖父没有怪罪我。」南忘溪说道。 其实出了宗门,外界的灵气对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凡是稍微浓郁些的地方,哪个没有被别人占据? 偏偏南忘溪已认定飞羽宗内危险重重,迫切想要远离风暴中心,至上一世仙魔大战开始之时,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现如今,他只想脱离这片浑水。 而身处浑水中心的林潮引此时正面对李青风地关怀。 「不错,已经金丹期了,」李青风收回搭在林潮引脉门上的手,「只不过根基浅薄,随时有碎丹之危,目前当以巩固境界为重。」 林潮引恭敬道:「弟子正有闭关的打算。」 李青风却嘆道:「看来禁灵之地一事只能暂且搁置了,我已收到多个仙门的讯息,都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林潮引道:「弟子无能,不能助仙道一臂之力。」 「罢了,此事也不是你的错,你好好闭关就是。」李青风说着就起身欲走。 「莫要疏于修炼心法,出关之后我再来看你。」 「弟子谨记。」 林潮引目送李青风消失不见,静立片刻,这才关了洗尘院,正式开始闭关了。 南忘溪回归的消息渐渐传遍宗门内外,也是在此时,南忘溪才知道外门竟然还给他办了个追悼会,听说之后的他是哭笑不得。 为此,他还专门去看了据说哭得很惨的伍道成,没想到一进外门就被围观了。 南忘溪也不曾料到自己在外门还有这么高的人气。说起来也是他之前那本书的功劳。 外门弟子求学不易,小小年纪背井离乡,来到这偌大的仙门,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才能学到高深些的修行法门。 南忘溪的阵法基础书正是适合这些弟子们的学习资料,即便以后入不了内门,但学会了这些知识,外派出去之后也能得个好职位。 更何况,他们外门默默无闻久矣,又有几人真正关心过外门的情况?南师兄却将如此宝贵的书籍赠予他们,怎能不令他们感佩? 这些弟子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谢,见南忘溪来了就默默跟在他身后,等走到伍道成院外的时候,他身后已经跟了一长串尾巴。怕是整个外门还闲着的弟子来了近半。 南忘溪转身挥挥手,说道:「大家都去忙吧,我活得好好的,不用为我担心了,散了吧。」 人群没有散去的痕迹,都眼巴巴地看着南忘溪,有些弟子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都是些农产品,他们不好意思将这些东西直接送给南忘溪。 第72页 几个胆子大的上前将东西放在伍道成院子门口,对南忘溪说道:「南师兄,这都是我们自己种的,给您添个零嘴,还请您莫要嫌弃,我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南忘溪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若不送些东西心里难安,于是就拱手谢道:「谢过大家的心意了,这些正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劳大家费心了。」 说完就将东西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那几人见了果然笑得见牙不见眼,也少了些拘谨。 伍道成在一边说道:「南师兄既然爱吃,那我们下回再准备多点。」 几人忙附和着说「对」,南忘溪无奈一笑,「我就一张嘴一个肚子,能吃多少?等我吃完了会再来找诸位要的,到时候还请诸位不要嫌弃我烦人才是。」 他说笑随意、态度可亲,姿容又俊美无双,短短片刻就和这些外门弟子亲近了起来。 元昊很是佩服南忘溪这个本事,这或许也是因为南忘溪从不将人分高下吧? 南忘溪见弟子们不愿离去,也就不再多说,外门中他和伍道成最为熟悉,难免就多说了几句,而伍道成又是个阵法狂热爱好者,说得最多的自然也是阵法相关了。 开始的时候,还是伍道成提出问题,南忘溪给他解答。渐渐的,聚精会神旁听的人多了,提出问题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南忘溪也丝毫不觉得厌烦,一一为他们讲解问题。 曾经做过老师的南忘溪觉得这样讲解效率不高,这天色也已近晚,于是说道:「不如大家回去将自己的疑问写在纸条上,交到伍师弟手中,我看了之后,再将问题汇总讲解,这样大家也方便。」 「南师兄你还愿意来为我们讲解吗?」有弟子惊喜道。 南忘溪见一众外门弟子全都紧张地睁大了双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给出否定的答案。 夕阳的光影给小院内外镀上了温暖的金辉,也将南忘溪的面容映照的一片温柔。 「当然。」他话音一落,弟子们纷纷欢唿起来,有几人甚至激动地手舞足蹈。 有此向学之心,何惧道途坎坷? 第41章 自那日过后,南忘溪时不时就会前往外门为弟子们讲解阵法知识,感兴趣的弟子常常聚集在伍道成的小院外,很多人都对南忘溪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但这并不妨碍弟子们的向学之心,有些还在幼新峰学习的师弟妹们得知此事,竟也开始在南忘溪讲学的时候前来旁听,于是院子里装不下之后,他们就挪到了院外。 阵法知识浩瀚如烟海,即便南忘溪每天不重复地讲,怕也要讲上数年,此时讲得最多的还是面向这些鍊气弟子的初级知识。 南忘溪在讲解的同时,顺手画了几张符演示,符箓被牵引着组成符阵,南忘溪在阵中丢下一小块石头,就见这个石头被放大如一人高的画面浮现空中。 弟子们纷纷惊嘆,这种观微手段只有进入金丹期才能施展,没想到现在依靠符阵他们也能做到,再一次在心中坚定了学习阵法的决心。 南忘溪调整着阵法,让阵中的石头全方位展现在弟子们面前,「这是一个简单的阵法,只具备放大事物的功能,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个很鸡肋的阵法。」 「不鸡肋不鸡肋,挑种子的时候正合用。」一名弟子大声回道,下面的人纷纷大笑起来,使得那名弟子也颇觉不好意思。 南忘溪却带头鼓起掌来,弟子们虽不解他的意思,但也和他一样抬起了双手,须臾之间,这片地方就响起了一片掌声。 「这位师妹说的并没错,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无用的东西,只有用法不对的人,我们学习阵法,究其本真,最后还是要回到使用阵法上来,所以灵活运用阵法才是你们下一步要考虑的东西。」 弟子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按部就班的生活过久了,就需要一泉活水来滋润,而南忘溪正是为他们注入活水的那个人。 讲完了今天的课程,众弟子纷纷散去,南忘溪收起伍道成为他收集的纸条,也准备打道回府,伍道成踌躇片刻,这才一步踏出,拦在南忘溪身前。 南忘溪见他面色窘迫,略有为难,于是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你尽管说来,不必拘谨。」 伍道成这才说道:「听元师叔说,南师兄年后打算前往鹿野下洲,我、我自知自己能力低微,但……请南师兄带我一同前去吧!」 他说着就深深弯下了腰向南忘溪行礼,南忘溪忙一把托住他,说道:「我这次前去危险重重,伍师弟何必要身入险境,对于你来说宗门才是安稳所在。」 伍道成直起身来,摇头道:「我只对阵法感兴趣,二十五岁之前绝对无法夺得外门大比前三,到时候外派也不知去处,若是能跟在南师兄身边,时时得南师兄教诲,才是我之本愿,如此也不枉我入仙门这一场机缘。」 南忘溪见他态度坚决,知他性子单纯固执,于是也不再相劝,只是道:「离我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你再考虑些时日,切莫心急决断。」 伍道成早有自己的打算,他认定此道再不回头,只当南忘溪已经答应了他,于是高兴地说道:「那南师兄出发时一定要告知我,我也会去找管事报名前去鹿野下洲,到时候南师兄莫要嫌弃我拖累了你。」 无奈一笑,南忘溪摇头道:「你还需慎重考虑,此次出行我自己亦是毫无把握,宗门内此时对于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处。」 第73页 伍道成心意已决,他就爱阵法,南师兄就是他最好的老师,除了南师兄对他倾囊相授,再没有别人了。 当晚,南忘溪回了松鹤峰,再次拿出了捆仙环,他前世与此仙器「相伴」多时,没有来得及参详它的奥秘,今生能得此物,还要感谢林潮引的大方。 他已发现,这捆仙环上的金纹乃是由一个个符文组成的阵法,这些阵法的组成结构和现在的完全不同,他有预感,若是能参透这些符文,自己将会更进一步。 大道浩渺,世间万物皆可为道,符文一道更是变化万千,南忘溪沉浸于此,时间不知不觉就已过月余。 这一日晚,松鹤峰上清风骤起,仙鹤长唳升空,沉甸甸的黑云渐渐聚集在松鹤峰顶,银蛇在云层中闪现,只待某一个瞬间从空中降下。 「这是……松鹤峰有人要结丹了。」 黑云翻滚着咆哮着,银色长鞭蠢蠢欲动,而南忘溪却浑然不知雷劫已至,当他手中的笔在纸上画下最后一道线条时,头顶骤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惊醒了南忘溪。 他神识甫一探出,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劫云已到,但他人在飞羽宗,自有强大的阵法护持,前世他结丹的时候就水到渠成,非常顺利,这一世自然理应如此。 不料事与愿违,此次雷劫来势汹汹,竟然让这个松鹤峰也跟着摇晃起来,金丹期雷劫未见有如此情状的。 眼见松鹤峰就要支持不住,南忘溪牙关一咬,召出重云剑就径直迎向了降下来的电光。 他知道这雷劫有淬鍊身体的功效,但人体自有他承受的极限,自然也不能全盘接收,此时出去迎击雷劫,本该是不早不晚的时候,偏他也看不清此次雷劫的极限在哪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去别的峰上避避还是可以的。 闪电从头噼下,光华倾泻如注,整个夜空被照得亮如白昼,南忘溪调动灵力汇于重云剑,剑光乍现,巨大的剑影和银蛇相撞,粗壮的蛇身被噼成细小的银鱼,犹自不甘地游向南忘溪的身体。 这些游鱼甫一进入南忘溪的体内,就被他引导着在体内穿行,经脉传来阵阵刺痛,但这些痛苦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更多的灵气被他吸收入体内。 灵力在他体内运转,流入丹田之中,由气化水渐至凝聚成丹,初时的一点涓流很快就化为丹体的一部分,南忘溪只能加快吸收灵气的速度,如此才能供应至金丹大成的那一刻。 头顶的劫云渐渐酝酿出最后一击,在南忘溪的头顶梭巡,随时可能降下的闪电给人以莫大的压迫感,但南忘溪却觉得此时的劫云平静了许多,不復初时的暴躁,未几,竟真的散去大半。 南忘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雷劫是为何如此,最后一击的威力甚至不如那最初的一下,像是意思了意思,就随风而散了。 直至劫云散去,南忘溪返回松鹤峰,这才打坐专心吸收起灵气,若没有雷劫扩充经脉,此时的他也不能快速有效地纳入灵气,雷劫,即是劫,也是机缘。 成道峰上,李青风遥望松鹤峰劫云散去,这才对身后的人说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一黑衣男子低声道:「元华宗神血已死。」 李青风惊讶回身,反驳道:「怎么可能?神血觉醒者怎会如此轻易就死了?」 黑衣男子说道:「神血只护致命伤的原因,一直被人猜测是觉醒者恐惧死亡才激发的,此时看来所言有一定道理,元华宗神血正是自己跳崖而亡。」 李青风若有所思,「此事都有何人知晓?」 「元华宗再怎么隐瞒,各大仙门怕是也都已知晓了。」黑衣男子答道。 「如此,我们飞羽宗怕是要麻烦了。」李青风仰头看向夜空,此前的雷劫像是完全没有来过一般,早已消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唯余明月高悬,与众星唿应。 启清宗内,宗主贺一泽亦在惊讶,「神血竟然能够自杀?」 红山道人却不觉得惊讶,「千年前的魔头七海能够修至大乘,不也正是靠着神血觉醒者自愿供给神血,这与自杀无异的方式,如今真的有神血觉醒者自杀成功,也并不奇怪。」 贺一泽道:「幸好当初瞒下了清儿的事,有关于她是神血觉醒者一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了,保持现今这样的懵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红山道人自是答应下来,又道:「我看时机已到,不如年后就让清儿与卓山成亲吧,早日诞下子嗣,无论成与不成,总归要留下后路,我们启清宗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现在头疼的只怕是李青风了,他寿元将尽,如今又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元华宗那条疯狗难保不会朝他伸手。」贺一泽悠悠道,看不出丝毫有担心飞羽宗的样子。 但元华宗并非如他所言,此时的严铭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他在室内走来走去,面色一会儿怒一会儿忧。 辞风道人道:「宗主,我们还是早下决断的好,否则那边将我们的事透露出去,元华宗如何再在仙道立足?」 「就因为失去了神血,他们就要翻脸不认人,实在是过分,难道除了神血我们就不能再有其他合作了?」严铭犹自愤怒不休。 辞风道人不敢反驳,只能默默低下头去。 「我都没怪他们连一个筑基期的小子都抓不住,他们竟然还敢威胁我?简直岂有此理!」严铭越想越气,脚下一个用力,整块地板瞬间化为齑粉。 第74页 「不若趁此机会与他们划清界限?」辞风道人劝道。 严铭面露赞许,「既然如此,不如杀鸡儆猴,雄英会这个想两头占便宜的东西也该让他们知道厉害了,将他们制造禁灵之地的消息放出去,我们先发制人,之后他们再怎么说就可归于诬陷,相信仙道中人会信任我们的。」 「宗主所言极是,过不多久,这个消息必定传遍神州大地。」 第42章 飞羽宗外门。 刘管事那人来人往,一会儿时间就约莫有百人拜访他院子了。 「今天刘管事那这么热闹?」有人问道。 另一人答:「他管人事的嘛,年初人多点很正常,只不过这来来去去的好像都是些小弟子啊,看年龄还不到外派的时候吧?」 又有一人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们不只申请了外派,还主动要求派到鹿野下洲呢。」 「什么?」另两人都很吃惊,当先问话那人又道:「怎么这么想不开,年纪轻轻的,即便天赋不佳,混几年也能外派到其他地方啊。」 这人就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你知道这次带队前往鹿野下洲的是谁吗?」 「是谁?」 「松鹤峰化清长老和他的孙子南忘溪,南忘溪那可是天之骄子,宗门内的天才人物,年纪轻轻就过了心关结了金丹,对外门弟子又好得没话说,这不,听说他自请前去鹿野下洲,这些人就坐不住了。」 「我看他们在瞎胡闹,人家一个天才哪会真的在意这些外门废物,跟过去还不知什么下场,战场是好玩的地方吗?」 「谁说不是呢,知道大家都管他们叫什么吗?废物联盟!」 身在松鹤峰的南忘溪,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带领怎样一支队伍前往鹿野下洲,他正询问思过结束的南修鹤,「宗主可有说些什么?」 南修鹤摇摇头,「宗主并未多言,只叮嘱我们注意安全,元昊去核对此次出行名单了,明日当可出发。」 南忘溪想起外门的伍道成,于是对南修鹤说道:「外门的一位师弟此次也想与我们同去,我去看看他准备的怎么样。」 南修鹤并未多问,摆摆手让他快去了。 一路行至外门,南忘溪还未到伍道成面前,就见他那小破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南忘溪还当这些人是知道伍道成将要远行,来给他送别的。 谁知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执声,南忘溪金丹大成,自然能听到他们争执的内容。 他越听越不对劲,上前拨开人群,往里走去,外层的人看到是他纷纷给他让路,嘴里喊道:「南师兄来了!南师兄来了!」 伍道成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他今日本正在整理行装,谁知一群人就挤进了他的院子,他问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那些人就说是等南师兄来接他们的。 他一听头就懵了,当初南师兄有答应这么多人同去吗?自己问的时候南师兄明明是为难的,再细问,才知道这些人根本没徵得南师兄的同意。 也不知是被谁走漏了消息,有人得知南师兄同意带外门弟子去鹿野下洲后,这些人就去报名了,也不管刘管事如何劝阻,铁了心地要跟着。 于是他就和这些人理论起来了,南师兄照顾他一个就很辛苦了,现在还要添这么多累赘?虽然他知道自己也是累赘一名,但自己事先已经徵得南师兄的同意了。 这些外门弟子是真的不怕鹿野下洲的战场吗?自然不是,但他们也知道自己连天资平平都算不上,平时再怎么勤奋努力都赶不上别人,如今唯有一个南师兄不嫌弃他们蠢笨,愿意教导他们,他们怎么甘心放弃这个机会? 若鹿野下洲是龙潭虎穴,那也是他们为了得到教导心甘情愿付出的代价,现在谁要是阻挡他们上进的道路,就是在与他们结仇。 「南师兄,你来了,这……」伍道成面对南忘溪有些羞愧,觉得自己给南忘溪惹了麻烦,但他可以对着这些外门弟子争辩,但面对南忘溪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怕真的阻了这些弟子的道路,两相为难之下,只得涨红了面孔,不知如何面对南忘溪。 南忘溪听了几句,已经大概知道他们的目的,见这些弟子大多连个储物袋都没有,背了个小包裹就挤在这里,此时正有些惶恐地看着南忘溪,唯恐自己被拒绝。 「南师兄,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都是我们自愿申请前去鹿野下洲的,我们都找刘管事报过名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有外派弟子牌的……」 一群人纷纷附和道,他们不敢凑到南忘溪身前,只站在几步开外高高举起自己的身份牌,用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南忘溪无奈嘆一口气,说道:「别堵在这里了,都回去吧……」 众人面色大变,几欲痛哭流涕。 「等我明天辰时来接你们,今日就先回去休息吧。」南忘溪接着道。 他这一个大转折,当即就有几人被噎到打嗝,空气中满是快活的气息,片刻时间,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散去了,只剩南忘溪和伍道成二人。 「对不起,南师兄……」伍道成低下头,自从和南忘溪结识以来,自己好像一直在麻烦南师兄,这让他无比沮丧。 南忘溪拍拍他的头,说道:「不要觉得抱歉,要把你的心放在学习上,若你日后有所成才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不枉费我教你一场。」 第75页 他回忆起第一世自己做老师的日子,不禁以一个师长的身份语气对面前的小弟子说话,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伍道成抬头见南忘溪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他眼里的殷殷期盼做不得假,心中一烫,暗暗发誓,自己绝对要学有所成,才算不辜负南师兄的这一片苦心。 南忘溪见伍道成准备好了,又叮嘱了他明天的时间,这才离开,回到松鹤峰。 「我们怕是要多准备些灵石了。」南忘溪对南修鹤道。 「为何?」 「飞行法器也要大点的。」南忘溪补充道。 「你要把松鹤峰搬空?你大师伯不会同意的。」南修鹤瞥一眼南忘溪道。 翌日,当南修鹤看到那一批被「誉为」废物联盟的外门弟子时,整个人都无语至极,指着南忘溪丢下一句「胡闹」。 外门弟子看着升空而去的废物联盟,摇头嘆息者众多,他们也并不知道,这是「废物联盟」征程的开端,修真界的变革将自他们始。 灵蝉村,一群村民身背包裹,手拉肩扛地带着自己的行李站在村外,泪水在他们眼眶中滚动,而他们也将要失去这片孕育了他们的土地。 前日,灵蝉村再次迎来了他们眼中的仙君大人,但这次的仙君大人显然没有那么讲理,给了他们期限,三日内必须搬离。 「仙君大人,土地就是我们农人的命啊,求大人们不要赶我们走啊。」村长海子不停哀求着。 对面的修士却并不通他的悲喜,高高在上说道:「凡胎浊骨,也配呆在这灵气浓郁之地?后日乖乖跟着飞舟走,还有的接送,不然就赶出去自生自灭吧,鹿野那里有大片的地等着你们开垦,那里才是你们这些凡人的归宿。」 海子带着村民怔怔呆立,他们这些血肉凡躯自然无法和修士抗衡,除了乖乖听话,又有何法可想? 这个世道,凡人真就连草芥都不如,他们甚至都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怨怼之情。 被赶上飞舟的时候,海子最后回头看了眼灵蝉村,这里很快就会被美轮美奂的仙家楼阁代替。 「村长。」有人喊道。 海子打起精神来,安顿好村民,不管未来如何,他都要有坚定的信心带领这群人走下去,唯有如此,才有火种延续。 南忘溪并不知道,他即将和灵蝉村的老相识再次相见,前世的他在筑基期时也未曾想过,那些禁灵之地被破后所在土地上的村民去向,那时他的天地很小,只在一人身边而已。 飞行楼船日夜不停地将他带往更加广阔的天地,伴着日升月落,十昼夜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鹿野下洲,而迎接南忘溪的,却是来自父亲的一顿暴揍。 「好!不愧是我儿子,金丹期就有此功力,战技娴熟,一看就像我。」南旬远哈哈笑道。 一旁的夏甜不耐烦道:「你打完没?打完了就快滚,轮到我了。」 说完就摩拳擦掌走向南忘溪。 南忘溪:……原来是男女混合双打,大意了。 南修鹤平时那么溺爱南忘溪一个人,此时非但不劝阻,还乐呵呵地指点了一番。 最后拉住南旬远道:「让为父也检验一下你这些年的修行成果。」说完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地暴揍。 什么叫「家学」?这就叫「家学」,南忘溪在今日才深切地体会到他们南家的传承,并坚定了要将之延续下去的决心,想来他的父亲南旬远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以拳拳到肉的方式交流完感情之后,经久不见的那一丝隔阂也消失不见了,他们这才说起此次为何前来鹿野下洲。 南旬远气道:「宗主怎么如此行事?难道已经老煳涂了?」 夏甜一张美艷的脸上勾起冷笑,「敢这么对我儿子,看来是真的煳涂了。」 南忘溪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无奈道:「反正你们也打不过,先将这个问题放放,以后再说。」 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鹿野下洲有没有什么好地?我们这么多还未辟谷的弟子,得先解决吃饭问题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就要过去了,希望她将霉运都带走。 第43章 一阵寒风吹过,掀起了南忘溪垂下的衣摆,寒暑不侵的修士自然感觉不到冷意,但南忘溪看着眼前荒草萋萋的土地却不由觉得凉凉的。 「鹿野下洲灵气少得很,稍微多点的地方都被各仙门瓜分了,这里人家都看不上,但相对于凡人居住的地方来说,还算是好点的了,有涴水流经此处,你们只是种些东西,又不需多少灵气,我看整理一下也挺好的。」南旬远朝远处指点着说道。 南忘溪嘆口气,「也只能暂时这样了,只不过若是在此处开荒,怕是以后都不能使用阵法了。」 「那有什么,把种子分下去,找些凡人来种植就是了,你不会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吧?」南旬远一副「我儿子怎么可能这么傻缺」的样子看着南忘溪。 蹲身拔起一颗枯草,南忘溪看着草根说道:「体验一下农事也未尝不可,库里农具够吗?现在开荒应该是时候吧?」 他这一问可把南旬远问住了,一个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战士哪里懂得什么种田?见南忘溪对种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南旬远只觉得这儿子还真有几分与众不同。 第76页 「我可以带你找农事官问一下,儿子啊,你这样一心种田实在是浪费你的天赋,这些事尝个鲜就好了,万不可沉迷啊。」 南旬远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儿子会沉迷种田,他只是想提醒儿子要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莫要被其余琐事困住手脚。 南忘溪眉眼带笑,乖巧无比地说道:「爹,你就放心吧,安排好这边的事我就打算闭关修炼了。」 听他如此说,南旬远就放下心来,也没问他闭关要做些什么,否则也不会在南忘溪出关那日如此吃惊。 这对算不上熟悉的父子还不是很了解对方,若是南修鹤在,看见南忘溪的表情就知道该提高警惕了。 前世的时候,南忘溪和父母也是聚少离多,他曾自嘲自己是「留守儿童」,所幸他里子是一个成年人了,又有南修鹤在他童年懵懂时给了他不下于父母的关爱,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的童年有什么不快乐。 和南旬远一起找农事官了解了情况之后,南忘溪心中就有了计较,结合此地的气候温度,离开春播种还有月余时间,开荒一事对修士来说简单的很,现在还是教育师弟们比较重要。 教室内,南忘溪站在台上看着底下这九十八个师弟师妹,笑眯眯地说道:「大家学习阵法也有一段时间了,如今也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这里有一套试卷,给你们一个半时辰,能做多少做多少,期间不可互相交流,不可出声影响他人。」 这间教室是南忘溪请南修鹤帮忙盖的,出窍期修士一出手,区区一间教室还不是手到擒来,只不过南修鹤盖完房子后脸有点黑,撂下一句「以后这种事别找我」,就扬长而去了。 一众弟子没想到刚到鹿野就面临考核,瞬间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之前的不安迷茫一扫而空。 南忘溪自储物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试卷和文具,挥挥手,在他的灵力操控下,这些东西被平均分配给了底下的弟子。 「开始吧。」南忘溪见每人都拿到了试卷,于是开口说道。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教室内响起,师弟师妹们聚精会神答题,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南忘溪一声「时间到」响起,众人才恍然发现已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南忘溪此次出的题并不难,都是一些基础知识,最后的大题才稍微做了一些延伸。 「好了,今天的考试结束了,接下来给你们布置一个团队作业。你们九十八人各自组队,每队不得多于十人。」当场批完考卷,南忘溪看向一众弟子,有一种重回讲台的感觉。 见弟子们都听得认真,南忘溪接着说道:「在飞羽宗之时,你们都是和土地打交道的,那么我今天给你们布置的作业就是——制作农具。」 他话音一落,底下的弟子纷纷议论起来,他们并不是对南忘溪的话有异议,而是在商讨这个农具是怎么个制法,他们一致认为,南师兄这个作业一定还有其深层的涵义。 「鹿野和飞羽宗之间的灵气差距巨大,大家之前在外门的时候所用的农具,在此处并不能通用,因为田地所在之处的灵气不足以支撑阵法的运转,绘有阵法的农具自然也就不适用了,那么什么样的农具才是适合鹿野的呢?我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一个月后,我会来验收成果。」 南忘溪说完此话,收起试卷,挥挥手宣布了下课,至于这些弟子该如何分组,如何制作农具,就不在南忘溪的操心范围了。 之后他去见了父亲南旬远,南旬远一见到他就开口问道:「又有什么事了?」 南忘溪乖巧无比地回道:「爹,儿子需要一些凡铁,您看这事找谁比较合适?」 「凡铁?」南旬远不解问道,「你要凡铁做什么?」 一旁的夏甜不快地拍了下桌子,「儿子想要你去给找来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转头和蔼可亲地对南忘溪道:「儿子,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娘什么都依你。」 南忘溪乖乖点头,「谢谢娘。」 「我儿子真乖,娘这里有些灵石,你拿去随便用。」夏甜说着就掏出了储物袋。 南旬远对妻子的双标无言以对,不等他们母子黏煳够,就拉着南忘溪腾云驾雾而去。 他们一路去了西山矿场,找到管事后,南忘溪给他说明了自己的需求。 管事有些犹豫道:「每种矿石都要吗?这还得联繫别的矿场,短时间怕是收集不齐全。」 南忘溪言道:「我可以等,但种类务必齐全,寻到什么只管给我送来就是。另外,不知鹿野下洲可有石脂水?」 管事点头道:「鹿野确有石脂水,若您有所需,此事我可代为联繫。」 石脂水就是石油,若是发展工业,石油才是不可或缺之物。 南忘溪拿出灵石交付给管事,嘱託道:「此事,还请管事多多费心,过后我定有重谢。」 管事见他如此,不由大惊失色,「这万万使不得,如何敢收取您的财物?还请您收回去吧。」 一旁的南旬远不快道:「你们这些外门出来的就是麻烦,给你你就收着,推来让去的成何模样?」 管事瞬间噤声,收起灵石不敢多言。 南忘溪知父亲没有坏心,只是性格使然,安抚性地拍了拍管事的肩膀,说道:「这里有的矿石我先带走一些,日后有需要的时候还要麻烦你了。」 第77页 「不麻烦,这都是我该做的。」管事说着就带他们二人去挑选了。 拿回这些矿石之后,南忘溪和南旬远返回了飞羽宗据点,这里的灵气相较来说还算多点,将将能够支持阵法的运作。 他打算自己分解这些矿石,确定其属性,对于金丹期的他来说,这些事做起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他的想法在这些金属物质上实现。 就在南忘溪废寝忘食地研究金属矿物时,远在开灵上洲的林潮引终于破解了最后一块驱灵石,踏上了返回飞羽宗的路程。 不出意外的,这次回程依然遭到了伏击,但同行的飞羽宗弟子都已有了经验,很快就结成了剑阵。 「可恶,这些魔修真是令人噁心,整日盯着我们仙道,他们是没事做了?」一名弟子愤愤说道。 此次带队的钟极看了那弟子一眼,说道:「先不要抱怨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宗门才是。」 他修为已到元婴期,为了林潮引的安全,这几次前往禁灵之地都会有至少三名元婴期相随,其余人没有多话,他们很快行动起来。 之后的路程异常平静,眼看就要到达飞羽宗了,林潮引微微放下了心,哪料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他只觉眼前一花,瞬间就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时,林潮引只觉浑身无法动弹,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唯有肌肤能感觉到湿润的水汽,想必自己正身处近水之地。 不待他猜测自己被困是何人所为,就陡然间感觉到一阵杀气,对此气息极其敏感的林潮引,几乎在瞬间就感到了战慄。 「谁!」他出声喝道。 无人应声,但杀气却并未消失,反而又浓重了几分。 林潮引感觉不出此人的深浅,说明敌人的修为高过自己,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只是想要我的血,我可以给你,你莫要伤害我的同门。」林潮引开口说道,颇有几分大义凛然。 气流微微变动,林潮引脑中立即浮现那人挥动衣袖的样子,一丝清新香的气味飘过,若不是林潮引在全神贯注地感受外界气息的变化,几乎就要让这丝气味逃过他的嗅觉。 「为何不说话?」林潮引声音低沉,「以你的修为何须藏头露尾,不过是不可见人罢了。」 他抬起头来,无神的凤目直直看向面前的敌人,「我说的对吗?师尊。」 滴答……潮湿的水汽凝结成的水滴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黑暗的石牢中明珠乍亮,盈盈辉光无法驱散此地的阴冷,却照亮了林潮引面前之人的面孔。 素来威严的面容,此时却是阴沉无比,不是别人,正是林潮引口中的师尊——李青风。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祝2021年的小天使们学业有成、工作顺心、身体健康,全都发大财! 第44章 「你果真聪敏,不枉为师教养你一场。」李青风抬手掐诀,撤去了林潮引眼上的术法。 林潮引像是已经认命了,面对李青风不见愤怒惊讶,只冷冷问道:「死之前我只想知道原因,还请师尊最后教弟子一次。」 李青风面色几经变换,最后停留在一个伤感的表情上,「我寿元将尽了,现如今的仙道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仙道,若我死了,我们飞羽宗还如何在仙道立足,只怕不多时就要被人瓜分殆尽了。」 他嘆一口气,双手背负身后,端的是仙风道骨,「为了我们飞羽宗,不得不让你做些牺牲了,本来我也不曾想现在就取你性命的,可你为何不好好修炼为师给你的心法?让为师不得不选择现如今这种风险更大的换血之术。」 林潮引只觉对面这人噁心至极,冷冷开口道:「飞羽宗没有你还会有其他宗主,你何必将自己说的如此重要,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慾罢了,冠冕堂皇惹人发笑。」 李青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区区小儿,如何能懂我一片拳拳之心?能为宗门牺牲是你的造化,你有何不服?」 「哈哈哈,我有何不服?」林潮引第一次如此放肆大笑,「我只是觉得可笑罢了,堂堂三大宗之一的飞羽宗,竟然有一个步入魔道的宗主,此事岂不可笑至极?」 「休得胡言!」李青风怒斥,「岂敢将我与那魔修混为一谈!」 合体期大能的威压朝林潮引倾泻而去,须臾之间就震伤了他的内府,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滑下。 见林潮引口中溢出鲜血,李青风忙收了威压,略显惋惜地说道:「这些神血浪费了。」 林潮引咽下口中的血,再一次开口道:「有一件事,我想从你这得到一个答案,我林家灭门一事,可是你所为?」 李青风说道:「我怎么可能做出此事?当日何种情况,你应是最了解的,我赶到时,林家就剩你一个活人了,幸好天道眷顾,让你神血觉醒了,否则我都不知飞羽宗要如何度过此次危机。」 「神血存世万年,你所谓的换血闻所未闻,你又如何能够保证成功?」林潮引凤目微阖,瓷白的皮肤毫无血色。 李青风答道:「你不曾听闻是你孤陋寡闻,千年前魔道有魔尊七海,他就以吸血之术成就大乘,侥天之幸,他的功法秘籍被我所得,这是天在助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越说越兴奋,极力证明自己所行之事无可指摘,「若你悄无声息地觉醒血脉,我又哪需费如此多的力气?到时,我会给你功法,助你修炼,悉心教导你,也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归宿。」 第78页 「可你偏偏要在大比之上觉醒,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这才是你的催命符。」 他踱步到石壁前,看着上面的青苔,「消息传出去,魔道怎会留你性命?还有鬼修……如此一来,你还怎么活?事已至此,我只能把禁灵之地一事传出去,制造混乱,如此才好浑水摸鱼。可惜南忘溪没发现神血的隐秘,也可能是他发现了却故意隐瞒不说,化清那老傢伙才是真的可恶……」 李青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停了这个话题,摸了一下石壁上沾染的潮湿水汽,「元华宗的神血觉醒者竟然死了,若你也死了,那我、我们飞羽宗今后该何去何从啊,与其让你平白去死,不如为我们飞羽宗做个贡献,也算不枉你此生了。」 听到「南忘溪」三个字,林潮引唇角微动,但他很快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明珠的辉光照亮了这阴森的牢笼,去暖不了阴冷的人心。 滴答……又一滴水珠落下,与上一滴水珠落下间隔了十五息,林潮引心中默算,此地一定近水,若要无人在此时察觉到李青风的失踪,那他必不可能远离宗门。 八十一峰不存在水汽如此重的地方,那么这里一定是碧落湖附近。 林潮引微微抬起头来,直视李青风道:「说到底,不过是你自知大限将至,才不择手段要与我换血,之前那些话,都是藉口罢了,而你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合理地将我囚于此处,满足你的野心而已。」 他的这番话无疑是捅破了李青风极力掩盖的窗户纸,理论上,李青风身为仙道合体期强者,一直以来信奉的就是自己的道统,而他的道里,绝对没有杀人夺血这一条。 他的做法显然打破了自己的道,这样一来,李青风此后将再难进阶,甚至会修为倒退,所以此前他才百般狡辩,急切地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李青风不敢深思,只说道:「黄毛小儿,岂能懂我这一片赤忱之心。」他一心一意地说服自己,明显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了。 自觉已经证明自己一心为「公」之后,李青风开始在地上绘制起了法阵。 「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个阴谋。」林潮引缓缓说道,「魔修将所谓的功法送到你手中,其实这个功法根本就是假的,到时,你死我亦亡,他们轻松就除掉了仙道的一大助力。」 李青风不为所动,「怎么?此时还想要扰乱我,我敢如此做,自然有信心成功。」他不想再听林潮引说些什么,一个迷魂术丢过去,林潮引的意识就渐渐模煳起来。 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时间悄悄流逝,距离李青风的阵法绘制成功已经不远,而林潮引在面对合体期的大能时,却一筹莫展。 终于,李青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检查一遍,没有发现错漏,这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器。 他上前划开林潮引的手腕,又在自己左右手腕各划开一道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空气中也瀰漫开腥甜的气息。 李青风神情凝重,手掐法决,二人的血液就像是活过来一般,凝成细细的一束。 林潮引的血液不断地流失,它们从他的手腕中流出,又钻进李青风的手腕,而李青风自己的血液却被他盛放入了法器之中。无人发现,在李青风吸血之时,那随血液而动的金线已经从林潮引的掌心入了李青风经脉。 身体渐渐冰凉,林潮引挣扎着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行动,只怕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没有那致命一击,神血也无法发动保护他。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那「致命一击」。 他经脉被封,根本调动不了灵力,但一个人若是想自爆,他总会有法子达成目标的。 金丹无法自爆,但他还有识海,即便此后变成个傻子,他也不愿如此白白丧失性命,他要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林潮引低下头,识海剧烈地翻滚着,施加在神魂上的痛苦让他咬紧了牙关,冷汗从背上滑落,浸湿了的里衣。 绞杀、绞杀、绞杀! 无人能够识海自杀成功,因为没有人能够承受来自神魂的痛苦,而林潮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尝试的人。 「啊——」林潮引一声大喊,体内未被吸走的神血瞬间感应到了这必死的一击,灼热的温度在体内滋生,牵连二人的血线瞬间崩断,林潮引体内爆发出的能量须臾之间就震断了身上的束缚。 「竖子尔敢!」李青风愤怒地大叫着,体内完全无法相融的两种血脉被搅乱后剧烈地冲撞着,让他止不住地吐出一口血。 而林潮引亦是头疼欲裂,他摸向自己胸前,百花纹玉佩正静静躺在那里,只待他伸手握住它,就可躲入繁花秘境。 「可恶!」李青风的掌风已经先一步而来,重重击在林潮引胸前,将他打地倒飞出去。 身体撞在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李青风一步步朝林潮引走去,威压压迫之下,林潮引浑身的骨骼寸寸断裂,鲜血从他口中呕出,止也止不住。 李青风五指成爪,插入林潮引丹田,竟生生将林潮引的金丹掏了出来。 他没发现,自己这一举动扯开了林潮引的衣襟,一枚玉佩顺着林潮引破败的身体滑向他的手边。 「安安静静地选择死亡不好吗?」李青风将金丹捏碎在掌心,「我们接着来换血吧,这次莫要挣扎了。」 第79页 他两手满是鲜血,宛如魔头再世,这一次誓要将林潮引的血给吸光。 林潮引发不出一丝声音,巨大的痛苦下,他的身体已经麻木,所幸,他模煳的视线中已经看见了那代表着希望的玉佩。 「开。」他在心中默念,指尖亦堪堪触碰到那百花纹玉佩,虚空之门在他身下出现,他的身体直直坠落下去,落入一片繁花盛景之中。 李青风不敢置信,到嘴的鸭子竟然跑了,他状若疯狂地在石牢内翻找着,口中喃喃不停:「林潮引你给我出来,你跑不掉的,我一定要将神血换完。」 然而他根本不可能找到林潮引的踪迹,最后崩溃大喊道:「不!我不会葬进碧落湖!」 直到此时,他才显露出自己心中最怕的事情——死后归灵。 落星上洲,神女洞中。 「奇怪?我怎会又感觉到不同的血脉,难不成又有人觉醒神血了?」她自问自答,「不对,这驳杂的血脉,怎会是我的血脉遗留?」 她微微阖眼,意识顺着血脉的连接,很快找到了根源。 殷红的唇瓣微微弯起,「有趣。」 第45章 冷…… 即便灵气汇聚在他周身,但是丹田被破的林潮引此时已经犹如一个废人,根本吸收不了丝毫灵气。 他头脑混沌,身体动弹不得,只要有人伸出一根小手指头按下去,就能要了他的命。 「忘溪……好冷啊……」林潮引嘴里咕哝着说道。 繁花秘境中的奇花异草枝叶乱颤,仿佛有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舞起来,它们跟着风的步伐,团团围聚在林潮引身边,一层层将他包裹起来,看不见的灵力修復着他的经脉丹田,随着他的唿吸心跳缓缓律动着。 鹿野下洲,南忘溪拿出了他金丹大成那日所绘制的阵法图,这参悟捆仙环时所得的阵法,让南忘溪看到了灵能转换的希望,纸上得来终觉浅,此事还得用实践来检验。 然而十日过去,他想将阵法融入炼器的计划却没有成功。 前世的他学了几分炼器的本事,基础还算牢固,但此次炼器进展却缓慢异常,好似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阻止他绘制灵能转换阵法,他将近几日的心神不宁归结于此。 知道此事目前不能成,他只能先将此事搁置,转而研究起矿场送来的金属矿物,将之提炼出来,一一记录下它们的性能。最主要的是,他根据前世经验,炼制出了发电机,在此过程中,寻找纯靠人力制造的方法。 等此事告一段落后,南忘溪才想起该检查师弟妹们的作业了,也不知他们完成的如何了。 大教室内,南忘溪再一次站上了讲台,农事官坐在一旁,他将品评这些弟子们的成果。底下的弟子们分成几队,前面各自摆着他们这些时日做出的东西,他一眼望去,现场堪称五花八门各具特色。 南忘溪点了从左到右,让人依次上来讲解他们的农具和制作思路。 第一个上台的是位师妹,她面前是一个模样小巧精緻的东西,完全可以被师妹托在掌心中。 「我们和这里的凡人打听过了,知道他们平日种地完全是靠天,苗儿缺水了缺多少水,还是水多了,都靠自己估算,于是我们就做了这个测水仪,只需要放入一块灵石,就能精确得知地里是不是该浇水了。」 师妹在台上演示了一遍,得到台下热烈的掌声,最后面带羞涩地下了台。 之后几队师弟师妹们轮流上来演示讲解,俱都获得了大家的支持,气氛热闹欢快极了。 最后上来的却是伍道成的小队,他的东西看上去大了许多,南忘溪只能从外型上大概猜出这应是一架耧车。 伍道成看上去还是有些腼腆,「这是播种车,我们把前端加固加宽,让它更适合牲畜拉动,后面也做了些调整来保持平衡,材料上选了轻便坚固的木材,这样也能省些力气。」 他说完这些就停了下来,像是已经介绍完了,有人问道:「没有了?」 伍道成摇摇头,看了南忘溪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没想到要用灵石,我们没有什么积蓄,只想着如何省力了……」 南忘溪却带头鼓起掌来,弟子们随即也跟着拍起了手,虽然都觉得这个播种车无甚稀奇,但大家都是同门,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接下来,我们就请农事官来点评一番,过后,希望大家做一个书面总结报告,交到我这里。」南忘溪说完就请了农事官,剩下一群弟子们在这里纠结书面总结报告是个什么东西。 农事官对南忘溪很是热情,初时听到他的请求二话不说就来了教室。 「若请您选择一个使用,您会选哪个?」南忘溪一一点过那几样农具,问农事官道。 农事官在弟子们介绍农具的时候,不住点头,对这些东西赞不绝口,此时让他选择,他故作犹豫一番,最后点了伍道成的播种车道:「我觉得这个不错,适合我们这里。」 一众弟子纷纷表示不可思议,南忘溪抬手压下喧譁,对农事官道:「请您说一下选择播种车的理由吧,弟子们对此怕是有些疑问。」 农事官道:「除了这一个,其余都是些需要灵石的物件,灵石宝贵,我们这里怎能用得起这个,畜力人力才适合我们。」 底下的弟子一个个醒悟过来,他们本就是从外门出来的,只不过从小使用灵气习惯了,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制造的农具也还是以灵能为主。 第80页 明白过来之后,他们又开始讨论起若是完全不使用灵气,现有的农具能做出什么改良。 南忘溪很看好他们,上次他们做的试卷他都看过了,对他们的学习进度也有了了解,他们本就是喜欢阵法,将阵法当作自己今后的出路,既然复杂的阵法能学通,那计算物理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现在要做的就是转变他们固有的观念,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将空间留给弟子们,南忘溪送农事官出了门,农事官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说道:「宗门分配的农人已经来了,那边的地应该开垦出来,否则就要耽误农事了。」 「我正有此打算。」南忘溪也正打算开荒,见农事官如此说,就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 农事官点头道:「您有计划就好,到时我把农人带过去,您看着给他们分配份额就是。」 「不知往年此地是如何分配的?」南忘溪向农事官询问道。 「也没有什么安排,留够我们自己人吃用的,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分就是。」农事官说的随意。 南忘溪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而去找了南修鹤。 魔修近日安分不少,鹿野下洲向来如此,打一阵歇一阵,南修鹤这几日一直镇守中心,倒是没有出去。 「祖父,我求您办件事呗?」南忘溪乖巧又可怜地对南修鹤道。 南修鹤睁开一只眼瞥了一下南忘溪,「我是不会再去给你盖房子了,否则我这老脸往哪搁?你爹都要笑话我了。」 「不是盖房子的事,就耽误您一小会儿的时间,算我求您了,这事没您不行。」南忘溪拉住南修鹤的衣袖来回摇晃。 南修鹤拍开南忘溪的手,说道:「好好说话,这样成何体统!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南忘溪凑到南修鹤耳边小声说了出来,南修鹤大怒,「什么!想都别想,我不干。」 今日天气晴好,白云悠悠荡荡偶尔晃过高悬的金乌,拖出黑纱拂过下面的大地,宁静又祥和。 然而在其中一片土地上,却不停传来声声闷响。 「祖父,你记得把土里的虫卵都杀死,要不然该闹虫害了。」南忘溪跟在南修鹤身后扇风,还不忘提出自己的要求。 南修鹤面色漆黑,「滚远点,别在我身边晃悠。」 「嘿嘿,祖父别担心,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谁知道是您来开荒地?不会有人不长眼笑话您的。」南忘溪讨好道。 有祖父这个大杀器在,区区荒地还不是手到擒来?南忘溪美滋滋地想,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这才不慌不忙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工夫,南修鹤就将地开垦好了,他挥挥衣袖就要返回飞羽宗驻地,体内灵力消耗之后得不到补充的感觉实在是别扭。 但他神识往外一扫,却发现有一群人正朝这个方向而来,「有人来了。」 南忘溪听到南修鹤地提醒,神识跟着放出,发现来人是一群凡人,细细观察,里面竟还有几张熟面孔,不过那些村民怎会在此处? 「我去看看。」南忘溪对南修鹤道。 南修鹤见此就并未现身,只隐去身形跟在南忘溪身后,免得那些凡人大惊小怪。 待他离近了看,发现那群人里果真有灵蝉村的村民,只不过现在看上去状态较以前差远了,每个人都是一副沉默的样子,仿佛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南忘溪迎上前去,疑惑问道:「你们这是?」 带队之人见来了一个明显是修士的人,忙恭敬问候,解释道:「这是分给仙君大人的农仆,我正要带他们前往田地所在处。」 「农仆?」南忘溪惊讶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向灵蝉村的村长,稍微回忆就想起他叫海子,于是唤道:「海子村长,可还记得我?」 海子一早就发现这修士是南忘溪,但现在的他却丝毫不敢上前搭话,直到南忘溪开了口,他才上前道:「见过仙君大人,小的自是记得的,只不过不敢上前打扰仙君大人罢了。」 南忘溪问道:「你们缘何会在此处?可是灵蝉村出了什么事?」 他这一句话问完,队伍里却传来了哭声,一人道:「灵蝉村都没啦,我们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南忘溪望去,见三虎娘正在那抹泪,一段时间不见,就苍老了好几岁,那股精气神也消失了,旁边的三虎正抚着她,小声劝解着。 「为何会如此?村长可愿与我说来。」南忘溪眉间蹙起,想不到飞羽宗内会出何事,竟让这些人流离失所。 海子抹了一把脸,他将之前的情况一一道来,南忘溪听完之后面色沉了下来。 他早该想到的,灵气那么富裕的地方,怎会容许凡人在那里种地生活?只因他少想了一点,就导致这些无辜的村人失去了家园土地,若他能早些安置好他们…… 南忘溪面向那些村民,深深地弯下了腰,「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你们痛失家园,我在此发誓,定会助你们重建家园,到时再恳请诸位的原谅。」 第46章 面前的土地明显刚平整过,阡陌分明,抓起一把土壤细看,松软潮湿,虽然看上去还要养养,但比海子心里预期的要好多了。 先前南忘溪的一番表态震住了众人,一群凡人皆惶恐不已,他们从没见过有哪位仙君会向凡人道歉的,但南忘溪并未再解释什么,直接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第81页 「往南去有一条河,我们再挖个水渠,正好也可以依着河流重建村子,起码是个安身之所。」南忘溪对海子说道。 海子忙点头说道:「这个我们是熟手,村子里刚挖过水渠,有这片地就很好了,大家都是知足的人,不敢再劳烦大人了。」 「哪里算得上劳烦,我们先去为村子选个地方,这事还要靠你们自己才行,我对这方面了解的也不多。」 海子眼眶微湿,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口中回道:「那我们这就去找地方。」 南忘溪知道此事并不能全怪自己,但心中仍然会歉疚,他本性如此,知道自己若是不管这些村人,他们或许依然能在此好好生存下去,只不过会艰难些罢了,但他既然有省力的法子,何必非要看人受苦呢? 村民们很快选好了地方,南忘溪过去看了一下,见村民们已经开始准备伐木造屋了,于是也赶紧上前帮忙。 这里虽然灵气稀薄,但南忘溪金丹期的灵力还是够他伐木用的,重云剑在手,不一会儿就砍够了木材,他又帮着把木材运到了目的地,这才和村民告辞,约定了明日再来。 回程半路上,南忘溪和一直等着他的南修鹤会和,南修鹤问道:「都安排好了?」 南忘溪摇摇头,「重新来过哪有那么容易,先帮着他们把家当置办起来再说吧。」 「你啊你,就是太过心善,那禁灵之地又不是你让它出现的,破解禁地也不是你非要做的,总是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早晚会被人欺负的。」南修鹤恨铁不成钢般道。 南忘溪哈哈笑出声来,「祖父看我是好欺负的人吗?我头上可是还有您呢,谁敢欺负我?」 南修鹤好笑地摇摇头,「祖父总有归灵的那天,你还是得靠自己才是。」 南忘溪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刚才所说只不过是想让祖父宽心罢了,但没想到会听到「归灵」二字。 「归灵……」他轻声道。 南修鹤突然想到自己并未对南忘溪说过碧落湖一事,这在年轻弟子们那里是个禁忌话题,唯恐他们知道后会影响道途,此时忘溪心关已过,倒是应该找个时机给他讲讲了,但事关南忘溪,南修鹤觉得还是应该谨慎几分。 「此事以后再说,出来半天了,赶紧回去才是。」他打断南忘溪地思索,开口道。 他不知宗主李青风早就对南忘溪说过碧落湖一事,联繫南修鹤刚才的意思,南忘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压下从心底涌起的悲伤,默默跟上南修鹤,只希望这次自己能够成功改变命运,再不要祖父枉死了。 二人一路赶回飞羽宗驻地,刚落地就见南旬远急匆匆朝他们而来,南修鹤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南旬远道:「宗门传来消息,宗主被神血觉醒者林潮引重伤,林潮引不知逃往何处,说是他已坠入魔道了。」 「林潮引坠入魔道?」南忘溪惊讶问道。 南旬远道:「正是如此,宗门已经下达了对他的追缉令,消息都传到我们这来了,显然是天下皆知了。」 南忘溪沉默下来,宗门追缉令是原着《神血临世》中的剧情,现如今这个走向,明显是朝着原着剧情发展去了,但自己未死,祖父他们不会为了给自己报仇而去追杀林潮引,应该可以避免此后被林潮引反杀的局面。 于是对他们二人道:「宗主自身尚有疑点,以后遇到林潮引,你们莫要穷追不捨,最好离他远点。」 南旬远兀自不解,南修鹤却道:「也罢,看在你与他以往的情谊上,祖父不杀他就是。」 南忘溪知道祖父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了,越解释越扯不清,干脆这样算了,南旬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为父知道了,也会告知你娘,不会真伤了那林潮引的,不过他若是已经入了魔道,那战场上相见就不是我能说了算了。」 南忘溪只得道:「鹿野下洲这么荒凉,他也不一定会出现在这,我不在,你莫要轻易与他动手。」毕竟合体期的李青风都能被主角光环所伤,很难保证他们这些反派炮灰的安全。 那么,林潮引他……真的入魔了吗?南忘溪暗自思索着。 碧落湖水反射着点点微光,犹如满天星子落于水中,生生将银河从天上拽下,纳入自己怀中,清风拂过,泛起涟漪,于是星子就在银河中荡漾,更胜天上群星几分灵动。 岸边的湖水突然层层漾开,一个水鬼似的人从水中爬了出来,他仰躺在岸边,胸口微微起伏着,只有这一点才能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是什么水鬼。 纤长的手指撩开遮在脸上的髮丝,月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他的脸上,苍白的面容上,一双凤目直直望着天上的玉轮,此人正是死里逃生的林潮引。 他还活着,又不全然是活着。 他站起身来,慢慢离开了岸边,淋漓的水迹随他脚步一路蔓延,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狼狈,只顾步步前行,却又漫无目的。 「是……」一道女声响起,又被声音的主人强行压制下去,她快步走到林潮引身边。 莹莹月光下,一张圆润俏丽的面庞显露在林潮引面前,而林潮引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管不顾地自顾前行。 黄静琳抬手拉住了林潮引湿透的衣袖,察觉到林潮引的异样,赶紧施了个简单的离水咒,左右四顾见无人出现,才拉着林潮引闪身躲入旁边的阴影之中,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第82页 夜深人静,摘星峰上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赵京墨看着面前的少女,不解道:「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黄静琳竖起食指抵在唇中,低声道:「你小点声,别让你家长辈听到。」 赵京墨给她添上茶,说道:「放心吧,我这里早就布上阵法了,谁都监听不到我这。」 黄静琳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开口爆出了个大秘密,「我找到林师兄了,但他现在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前飞羽宗内只有你能帮我了。」 「谁?」赵京墨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问了出来。 「林师兄啊,」黄静琳又压低了声音,「林潮引。」 赵京墨皱眉问道:「你在哪找到他的?宗门的追缉令你没收到?」 黄静琳不可思议道:「就那个追缉令?我是不信林师兄会做出那种事的,难不成你还要去杀了他?我告诉你,林师兄根本就没入魔,不仅没入,人还傻了。」 「你先说说你是在哪找到他的吧。」赵京墨无奈道。 黄静琳说道:「就在碧落湖边,你知道的,那里夜景美,我新得的虹绫只有在碧落湖边映着那明月才好看,就在我刚要拿出虹绫之时,发现了岸边的林师兄。」 「那他又是怎么傻的?」 黄静琳摇头,「我见到他时,他就那个样子了,不言不语,没有丝毫反映,我已经把他困在我房里了,但宗主刚下达追缉令没多久,这里对他来说太危险了,我又没什么法子,只能来找聪明的你了。」 「算你有眼光,看得到我的睿智。」赵京墨随口调侃道。 黄静琳嘆道:「也是因为你和他的关系尚算不错,我才来找你的。」 还在思量对策的赵京墨不解道:「你哪里看出我和他关系好了?」 「因为南师兄啊,他们之前是最好的朋友,你和南师兄也是好兄弟,怎么你们关系不好吗?」黄静琳问道。 赵京墨道:「他们两个都决裂了,你说我们关系好不好?」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决裂呢?」黄静琳托起下巴,略显苦恼。 赵京墨道:「他们两个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黄静琳道:「那你还帮不帮林师兄了?」 「帮,先让我想想该怎么帮。」 不管林潮引是真傻还是假傻,赵京墨都会帮他,原因并不是他和林潮引有什么交情,而是因为宗主李青风。 自李青风下达追缉令之后再未露过面,而有关于林潮引入魔一事又都是宗主的一面之词,别人或许不会质疑李青风,但赵京墨自上次南修鹤为南忘溪打上成道峰之后,就对宗主抱有疑虑,此时对李青风的话自然不会盲目听从。 「无论如何,林潮引呆在飞羽宗都不安全,我记得元昊小师叔即将前往鹿野下洲,和他一起离开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忘溪也在那里。」 赵京墨一直不相信南忘溪真的和林潮引结了死仇,这世上哪来无缘无故的恨?这次将人送过去,要杀要剐都看南忘溪自己,若他们之间还有一点情谊在,自己今天见死不救,日后岂不后悔? 第47章 身在鹿野下洲的南忘溪完全想不到,几天后就要迎来一个大麻烦,此时的他正为建设新蝉村出工出力。 涴水边,人们挥舞着铁杴铁铲,正在做挖通水渠的最后工作,他们谁都不曾料到会有修士来为他们挖水渠,以至于这个工程现在看来是如此简单。 而南忘溪却正在调试这世上第一台发电机,修士不屑于制作这种不带丝毫灵气的造物,凡人也没有能力制作,反而是南忘溪丝毫没有顾忌,推敲完图样之后就带着一众凡人和师弟妹们设计制作了。 幸好鹿野虽灵气匮乏,但矿产丰富,石油储量更是不少,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为了让凡人深切地体会到即便无法使用灵气,他们也能走出另一条道路,这次制作南忘溪没有使用丝毫灵力,和众人一起,一步步制作了发电机。 如今的新蝉村成为了这个世上第一个通了电的地方,每到晚上就有人特意从大教室经过,看那里是如何被电灯点亮的。 伍道成对此很感兴趣,这几日一直在南忘溪身边,看他是如何指导众人从无到有炼造了这令人惊嘆的造物。 「南师兄,原来橡胶还能这样用啊,但这个电是怎么来的呢?和天上的闪电一样吗?为何这个按钮能够控制开关呢?」伍道成的问题层出不穷,南忘溪很开心有人愿意学这些知识,一一给他解答。 身处现代社会的时候,他是个平平无奇的歷史老师,没想到一遭穿越,却被迫在凡人间点亮科技树,他那些有关于物理化学的知识都是上一世积累下来的,关于电的理解更是如此。 他也正打算编写可用于凡人教育的书籍,站在他前世的基础上,他相信这一世的发展进程会加快很多。 「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神仙手段,南仙君说这些我们凡人也可掌握,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还是等下辈子吧。」三虎看着眼前咆哮的钢铁造物说道。 三虎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脑袋一下,「让你去上夜校,就学了这些回来?你还不如石头那娃呢,人家才七岁,学得都比你快。」 别人家的孩子不管再哪个世界都存在,三虎无言以对,摸摸脑袋道:「教我们识字的仙君也不懂这个的,这个只有南仙君懂。」 第83页 「南仙君都愿意教咱们了,你们不会都给学回来的?人家都不嫌弃咱们笨,咱们就得争气才行。」三虎娘说着说着又生起气来,「再让我知道你上课睡觉我饶不了你。」 三虎也很无奈,他就不是那块料,他也想认真听课好好学习,可他一坐那就困,睁着眼都能睡着。可他老娘望子成龙,非逼着他学,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听他娘的话了。 「南师兄,启清宗的人来了。」一名师妹找到南忘溪说道。 「启清宗?」南忘溪不解道,「他们来做什么?」 师妹说道:「他们说是来看能够制造闪电的东西,南师兄见不见他们?」 「见,记得要好好招待他们,我之前交给你们的话本你们都看过没?等他们走的时候记得送给他们几本。」南忘溪嘱咐道。 前几天他写了个话本,文笔什么的先不说,只说内容,那是现代人看了都会感觉亲切的「随身带着个老爷爷修真文」,这种金手指文受到了一众师弟师妹们的喜爱,几乎在飞羽宗驻地传阅了个遍。 师妹觉得南师兄是为了向他人展现自己的文采,这种话本也不是什么秘籍,送了也就送了,痛快地去准备这份「大礼」了。 见到启清宗来人的那一刻,南忘溪才知道带头来的人竟是白如雪,他不知白如雪为何也到鹿野下洲来了,只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这一行人。 白如雪对发电机很感兴趣,听南忘溪说凡人也能做到,顿感惊讶,「未曾听闻过凡人有此能力,南师兄怎么笃定凡人能行?」 南忘溪笑道:「这东西本就是凡人打造的,我当然知道凡人通过学习知识能够掌握这项技术。」 白如雪对南忘溪并不了解,此时也只当他是在说大话,不过她对这发电机是真的感兴趣,「能够捉天上闪电为己所用,南师兄当真是奇思妙想。」 南忘溪道:「若白师妹感兴趣,我可将之传授给你们,」 这下白如雪是真的感到不可思议了,「可需什么东西来交换?」 南忘溪看向新蝉村的方向,目光悠远,「我们这里还是太过荒凉了,我喜欢热闹,要是能多点人气就好了。」 「南师兄是指……」白如雪犹疑道。 「若是你们有不好安置的凡人,尽可以送来此处,我知道挽天上洲河流众多,每年水患过后无家可归之人很多,而我这里恰好可以收容他们。」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需要人,有人的地方才能产生动力,而南忘溪此时面对的正是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飞羽宗破解了开灵上洲的禁灵之地,此次陆续送来的人总共不过千余人,灵蝉村还算是其中比较大的村子了,但这些人口完全不能满足发展需求。 白如雪思考片刻,说道:「此事我不能全权做主,还得回宗门之后再做决定。」 南忘溪道:「其实除了发电机,我们这里还有一款水闸设计图,正适合启清宗,师妹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启清宗多发水患,为了治理水患,启清宗花费良多,大多灵气薄弱之处只能用灵石填补。 白如雪果真对此更加感兴趣,之后他们又进行了一番交流,启清宗一行人才离去。 「师姐,这南忘溪给人的感觉好生奇怪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他平白要送我们这图纸,不会有什么其他目的吧?」一名启清宗弟子问道。 白如雪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头也不抬道:「管他有什么目的,我回去和宗主商议一下,先将图纸拿到手里再说,有了那个,我们挽天上洲的水患也能好上一些。」 「说的也是,只这每年的水患就花费我们不少灵石,否则三大宗里我们又怎会最穷。」一名小弟子嘀咕道。 「哈哈哈哈。」 「你怎么还笑,这是什么好笑的事吗?」 「不是,我不是笑你说的,是这话本也太好笑了。」 「给我看看。」 启清宗弟子们凑到一块看起了话本,无人注意时,白如雪脸上却显露出担忧之色,那发电机当真能被凡人所用?若是凡人当真掌握了此法,修真界不知会出现何种改变,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如今皆未可知。 她不知道的是,南忘溪之所以这么痛快要交出此法,正是因他迫切地想要改革,唯有将这种方法广泛地传播出去,让人们逐渐接受,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万物依赖灵气的世界。 而他们手中的话本,也是南忘溪计划的一环,若要改变人们的观念,以娱乐形式进行无疑要简便许多,资讯时代教会了他一种方法,他打算在这个世界实践一下。 「老爷爷」套路话本只是开始,当人人都渴望自己能够有这种奇遇时,谁又能拒绝「随身老爷爷」呢?现代社会几乎人人一部手机随身,修真界自然也不能少。 就在南忘溪编写教材之时,元昊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鹿野下洲,这次不只赵京墨跟了来,黄静琳和李殊之也没落下,南忘溪见到他们时颇感意外。 见过长辈后,他们几人才有时间可以叙旧,不过当南忘溪见到林潮引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惊讶。 「这是……」南忘溪还未说出口的话止住了,他抬手在林潮引面前晃了两下,林潮引却依旧呆呆怔怔地望着他,明显神魂受损之状。 赵京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黄静琳在旁补充,南忘溪很快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第84页 「所以,你们就把他带我这来了?你们不知道我们有仇啊?」南忘溪对此简直无话可说。 黄静琳道:「我也是没办法了,让我杀了林师兄,我实在是无法下手,若他的罪名不是入魔,我还需多考虑几分,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是能入魔的吗?」 李青风罗列林潮引罪名时,亦是不曾料到林潮引再出现会是这个模样,不免就留下了漏洞,加之黄静琳之前就对林潮引抱有好感,心中存疑之下,自然下不去手杀害同窗。 元昊并不了解他们在幼新峰时的情况,只知道这林潮引是忘溪的旧友,此刻又说他们二人有仇,就问道:「若你们真的有仇,我再将他带回交给宗门就是。」 黄静琳忙阻拦道:「不可!南师兄,你就救救林师兄吧。」 一旁的李殊之面露不快道:「救不救是南忘溪的事,你别跟着捣乱了。」 黄静琳眼中带泪看向李殊之,李殊之就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口风一转对南忘溪说道:「不过大家好歹同门一场,你能救就救一下吧。」 「算了,先把他藏在这里,千万不能让其他弟子看到,我先检查一下他的情况再说吧。」南忘溪嘆道。 赵京墨道:「我之前粗略看了一下,丹药也餵过了,不过他是神魂有伤,我们又不能进入他的识海,具体如何,目前还不清楚。」 南忘溪想起自己还有一些莲清丹,拿出给林潮引餵了一颗,林潮引完全不懂拒绝,南忘溪给什么他就吃什么,样子乖巧许多。 想着这一世的林潮引好歹是救过自己的,南忘溪伸手搭上林潮引的脉门,他一动不动,不过自从南忘溪出现在他眼前之后,他的目光却不曾离开过南忘溪,只把南忘溪看得别扭起来。 但他很快就抛下了这份别扭,转而蹙起了眉,「他的金丹……」 黄静琳嘆了一口气,「不知林师兄以后还能不能修炼了,他如今这个样子,要是清醒过来该多伤心啊。」 此时的林潮引依然无知无觉,只用一双黑黢黢的凤目凝视着南忘溪,仿佛要将他装进自己的眼里,即便歷万载风霜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第48章 南忘溪想要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哪知他的手刚离开林潮引的手腕就被林潮引反手握住了。 冰凉的掌心紧贴着南忘溪的手背,让南忘溪蹙紧了双眉,他对其余人说道:「你们到外面替我把下关,莫要让其他人进来,我试试能不能入他识海。」 他们叮嘱过南忘溪不要勉强,这才退了出去,只留南忘溪和林潮引二人在内。 南忘溪直接掰开了林潮引紧握着的那只手,将他整个人拉到床上,按住了他欲起的身体,口中说道:「不准再看我了。」 林潮引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但眼睛却仍然盯着南忘溪不动,让南忘溪心中莫名添了几分燥郁,愤愤道:「真是欠了你的,我当初就不该打开那本书,就不该知道你是个什么主角。」 他抬手捂住林潮引的双眼,神识放出试探性地接触林潮引,他以为自己会遇到些抵抗的,但是他的神识却如回自己家般,毫无障碍地进了林潮引的识海。 识海幻境完全由修士本人构造,南忘溪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破碎的识海幻境,实际却完全相反。 面前的雕花木门南忘溪再熟悉不过,幼新峰弟子院的门全都是这一个样式,不用打开门,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他和林潮引曾经的寝室。 推门而入,房内的摆设分毫不差,就连窗边摆的野花也一模一样,他打量一下房内,这才向林潮引床位望去,上面却空无一人,又转身去看自己的床位,床帏遮了个严严实实。 南忘溪心有所感,朝那边走去,撩开床帐,果不其然,林潮引正在他的床上。 他心中一阵无语,林潮引这是什么毛病,自己有床不呆,非得上别人床上霍霍,幸好他是脱了鞋的。 「喂!」南忘溪出声道。 林潮引双臂抱着膝盖,整个人窝在床脚,头深深地埋入双臂之间,像是恨不得把整个人团成一团,听到南忘溪的声音才勐地抬起头来。 「忘溪!你来啦!」他高兴地叫道,整个人瞬间活了,朝着南忘溪扑了过来。 南忘溪伸手抵住他的额头,任他朝前伸着双手扑腾,就是触碰不到自己,这时南忘溪才发现,识海中的林潮引竟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手短了不少。 他看着林潮引这个样子,觉得有点好笑,真笑出来又觉得自己不太厚道,于是清了下嗓子说道:「你窝在我床上做什么?」 林潮引抱住南忘溪的手臂,不让他碰自己的头,软糯糯地答道:「我好想你啊,忘溪,可你总不来看我,我很疼又很冷,想让你抱抱我,可是你不见了,你怎么不见了呢?」 这个样子的林潮引南忘溪从未见过,他几乎要以为这个林潮引已经傻了,又听林潮引说道:「我好冷啊,只能在你床上等你回来,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用一双清凌凌的凤目看向南忘溪,渴盼着南忘溪能够给予他一点点关怀,哪怕是施捨的,他也甘之如饴。 「为什么呢?」 识海中的林潮引无疑是他的本真,若自己对他真的这么重要,那前世的他又为何那样对自己? 他的识海对他毫不设防,他的本我对他依赖无比,即便他对其余人都无知无觉了,对他还是那么热切,林潮引今世所展露出的一切和前世最后的时刻都是相悖的,这使得南忘溪再一次感到了迷惑。 第85页 林潮引小心翼翼靠向南忘溪的肩头,喟嘆般道:「我好喜欢你,忘溪,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你喜欢我?是哪种喜欢?」南忘溪问道。 林潮引抱紧了南忘溪的手臂,「是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是想要你只看向我一人的那种喜欢,想要亲你抱你,想要和你交融在一起……」 南忘溪抬起一手狠狠捂住了林潮引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活了这么多年,他现在才知道林潮引竟然还有这种想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你……」南忘溪稳了稳心神,再次问道:「那我和报仇相比,哪个更重要?」 林潮引睁大了双目,拉下南忘溪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用少年清透的嗓音说道:「报仇怎能和你相提并论,你不是说过,不要我活在仇恨之中吗?我对你的爱有天地那么广阔,而仇恨只不过是地上的一块石头。」 南忘溪的确说过让林潮引不要被仇恨束缚,他此时极力从林潮引的表白中提取重要的信息,又问道:「若我的存在有一天会威胁到你呢?」 「你为什么会威胁到我?是有人要挟你了?是谁!我要去杀了他!」林潮引突然愤怒了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分,识海幻境也跟着颤动起来,外面传来几声闷雷,似是天公发怒。 「没有人要挟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南忘溪深吸一口气,想尽快套出林潮引的真实想法。 少年林潮引的眼眶微湿,他像是要哭了,但还是回道:「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你,是你不爱我了吗?所以你才要威胁我……」 南忘溪对这样的林潮引毫无办法,他脑子里除了一些情情爱爱就没别的了?明明是点家男主的剧本,为何突然崩了剧情人设?他的本我就是这样的? 「谁告诉你我爱你了?是我说的吗?你怎么一厢情愿地觉得我爱你了?」南忘溪都快要不认得「我爱你」这三个字了。 林潮引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下来,整个识海幻境摇摇欲坠,他喃喃道:「你没爱过我吗?是我一厢情愿吗……」 「对。」南忘溪冷酷无比地说完这句话,就扶住林潮引后脑,以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神识延展开去,将林潮引团团包裹住。 温润的潮水抚过林潮引的神魂,受伤的神魂在潮水的安抚下渐渐甦醒,缓缓浸入那潮水之中,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打开,仿佛要和潮水融为一体。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南忘溪从林潮引的识海退了出来,他的手依然盖在林潮引的双眼上,甚至能感觉到柔软的睫毛似是一把小刷子在自己的掌心颤动。 他想到识海中的那一幕,手掌仿佛被烫到了,他想拿开自己的手,却被另一只手阻拦了下来。 林潮引冰冷的手掌握住南忘溪的手腕,他已经醒了过来,关于识海中的一切,他也并不是无知无觉。 一直以来,他都在压抑着自己,不愿让人看到真实的自己,软弱、可怜、孤独的自己。 在他最需要爱的时候,是南忘溪来到了他的身边,伴他成长与他同行,他也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南忘溪身上,起初他不懂得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 他明白识海中为什么是十五岁时的自己,因为那时的他以为南忘溪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这样的他可以懦弱,不必像以后时时在意自己的尊严,但这一切都是无用的。 直到在识海之中的相遇,懵懂的他没有丝毫顾虑,坦诚又大胆,才敢说出自己是爱着南忘溪的,但南忘溪并不爱他。 掌心传来湿润的触感,南忘溪握紧了另一只手,他知道那代表什么,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林潮引时这么无措。 「我是不是错了。」林潮引说道。 南忘溪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世的林潮引做错了什么吗?上一世的事到底是不是他所为?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一个没有头绪的线团,在南忘溪脑海中盘绕,解不开理还乱。 林潮引放开南忘溪的手,转身向内将自己的脸埋入枕头里。 掌心的湿润让南忘溪坐立难安,他在这沉默之中只觉得有一座大山压在他背上,极力想打破这静默的氛围。 「宗主下达了对你的追缉令,飞羽宗你怕是不能呆了。」南忘溪从千头万绪中找出一条与目前形势息息相关的。 林潮引听到此言,冷笑一声,他所有的软弱在一瞬间就收敛得干干净净,再一次披上了冰冷的外壳。 「李青风不过是觊觎神血罢了,可惜这次他未能如愿。」林潮引冷冷道。 南忘溪对此早有所觉,但没想到李青风会在此时动手,看来前世的经验并不能适用今世。 「我提醒过你的,小心宗主。」南忘溪嘆气道。 林潮引说道:「那又怎样?只要他的真面目一天不被揭穿,在世人眼中他就是拯救我性命的师父,若我当时逃了,他更是连理由都不用找就能将我吸血了。」 他很快接着说道:「这次我不死,下次就是李青风丧命之时。」 他似是对击败李青风有着巨大的信心,即便他现在的身躯破败不堪。 而身处飞羽宗的李青风的确已是强弩之末,原本只是中年面貌的他,此时却鸡皮鹤髮,老态龙钟。 他将自己封闭在天水殿中,掉落的白髮粘在他的衣襟上,他用舌头抵住口中的牙齿,防止摇摇晃晃的牙真的脱落。 第86页 他的心中充满了怨恨与恐惧,两种不相容的血液将他的身体当成战场,时时展开厮杀,而他越来越力不从心,死亡对于他来说只剩下早一天晚一天的问题。 想到碧落湖冰凉的水底,他浑身颤抖起来,忍不住向天祈求道:「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想死,只要我能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絮絮叨叨不停,口齿渐渐模煳不清,就在他绝望之时,一道动人心魂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天道已亡,求祂不如求我。」 第49章 李青风勐然回身,腐朽的身躯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似是不堪他如此大的动作。 「是谁在说话?」他厉声问道。 虚幻的身影缓缓在李青风面前显现,髮丝华服在她身后飘动,绝世的容貌轻易就能震慑住人心,她立在虚空红唇微开,缓缓说道:「是来拯救你的人。」 「你是谁?」李青风苍老的面容上只有警惕,「胆敢在我飞羽宗装神弄鬼!」 「我是神女。」神女并未对他的冒犯展露不悦,高高在上的神祇不需要理会蝼蚁之辈的叫嚣。 「神女?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你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儿罢了。」李青风知道此时的自己虚弱无比,在不清楚来人的修为时,最好不要轻易动手。 于是接着道:「我一把年纪了,莫要拿我寻开心了,还是速速离去吧,我们飞羽宗可不是好惹的。」 神女轻抬左手,一滴鲜血浮现在她指尖,竟比她红色的蔻丹还要鲜艷夺目,「万余年前的之战后,我的神躯化灵,才使这世间诞生了灵气,你们现如今依靠我的血肉飞升,却为何不认我这个神?这是神血,可解你困苦,只要你成为我的信徒,我就可赐予你新生。」 李青风看着那滴血,面色古怪地问道:「空口白牙,我如何相信你,不如你先展示一下你的神威,我再决定做不做你的信徒。」 神女指尖的血珠突然滴熘熘转了起来,与此同时,李青风体内的那部分血脉也跟着躁动不已,这无疑加剧了李青风的痛苦,也由不得他选择信与不信,留给他的道路除了死,就只剩下一条——臣服。 他忍不住嚎叫道:「停下来!快停下来,求你停下!」 「如何?你可愿做我的信徒了。」 李青风缓缓弯下了双膝,颤巍巍地道:「求您赐予信徒李青风神血,此后我将完全效忠于您。」 天水殿外,一名守门的弟子忧虑地对陆海明说道:「宗主的伤不知如何了,要不请连峰主来为宗主诊治一下?」 陆海明摇摇头,警告他道:「莫要擅自替宗主做决定,我们只需按宗主的吩咐行事。」 就在此时,天水殿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个身影自殿内踱步而出,威仪赫赫,让人不敢直视,陆海明和小弟子忙躬身行礼,「见过师尊/宗主。」 李青风的面容展露在日光之下,和往日无甚区别,再看不出有丝毫受伤的痕迹,「可有林潮引的消息了?」 陆海明额头微见汗迹,恭谨答道:「暂时还未曾寻到。」 「一群废物,」李青风神色阴沉,冷冷说道,「传令下去,一旦找到,格杀勿论。」 陆海明忙回道:「谨遵宗主令,弟子这就去。」 他不知李青风为何突然要杀死这飞羽宗唯一的神血觉醒者,但既然宗主下达了这个命令,就没有他们违反的余地。 这个决绝的追缉令一经传扬开去,立即在修仙界引起了震动,林潮引可是神血觉醒者,飞羽宗这明显是要放弃他了,若是他们能够冒些风险,说不定这神血觉醒者就落在他们手里了。 这个消息传到启清宗的时候,那里正在举办一场简单的婚礼,祁清儿凤冠霞帔一身锦绣,对面的卓山温润如玉柔情满怀,一眼看去只觉这是一对璧人。 参与这场仪式的却只不过二人,正是红山道人和启清宗宗主贺一泽。 待他们二人拜过天地,贺一泽就笑道:「今日是你们的大喜之日,我这里有同心玉佩赠予你们,望你们之后琴瑟和鸣同心同意。」 祁清儿羞红了脸,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竟真的嫁给了心仪的师兄,这一刻的她只有满满的幸福,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圆满了。 红山道人亦拿出了自己准备的贺礼,同样叮嘱他们两句,就让二人下去了。 也是在此时,门内的飞鹤传书到了贺一泽手中,他打开一看,不由皱起双眉,接着把信递给红山道人观看。 红山道人看完之后,即惊且疑道:「李青风在搞什么?他是要放弃神血觉醒者?」 贺一泽也是猜不透李青风的想法,「看来飞羽宗内如今也不太平,元华宗剿鬼行动不知结束没有?」 「元华宗是越来越堕落了,竟与鬼修凡人为伍,这次借着剿鬼的名义不过是在掩盖自身之前与他们同流合污罢了。」红山道人不屑道。 贺一泽说道:「也不知那些凡人所说的是否属实,元华宗真的指使他们制造禁灵之地了?」 「不管他们所言是真是假,对于我们启清宗来说却是好事,如今他们哪个还有闲心觊觎我们?」红山道人颇有点幸灾乐祸道。 贺一泽亦慨嘆道:「世事难料,天道也在护佑我们启清宗吧。」 落星上洲,元华宗与太上洞天交界处,一群人正极力逃命,他们模样狼狈,大部分都是凡人之躯。 第87页 「丹红鬼王如何了?」一人气喘吁吁地问道。 其中一人回道:「鬼王还未甦醒,我们现如今要前往何处?洪大哥你快拿个主意吧。」 作为雄英会的分支,他们一直假借身份,游走在仙魔两道之间,这次负责在元华宗和魔道之间牵桥搭线,未曾想竟出了变故,不过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只要挺过这一段时间,终会好起来的。 洪令龙估算了下最后的灵石,一咬牙,「我们去鹿野,那里常年战乱,我们混入其中,当有一席容身之地。」 天下大势波诡云谲,看似毫不相干,其实环环相扣,而此时的鹿野下洲尚属于天下人避之不及之地。 新蝉村中,林潮引正仔细端详手中的百花纹玉佩,原本通体红色的玉佩此时已变为透白,仿佛耗尽了其中的能量,他尝试着将自己的鲜血涂抹上去,不知是不是太少的缘故,玉佩看上去毫无变化。 他现在金丹被废,继续留在鹿野下洲全无益处,他知道自己该找个灵气充裕之地,重修金丹才是,但自从被南忘溪看清他的真我之后,他颇有种干脆自暴自弃的想法。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身上的神血与追缉令使他不断前行,即便是留在这里也不行,那只会给这里带来无尽的麻烦。 戴上黑色幕篱,林潮引走出了房间,新蝉村的道路平坦开阔,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南忘溪。 南忘溪正与一群人讲解着什么,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凡人也有修士,众人盘坐在蒲团之上,大部分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小册子,不停在上面记录着南忘溪所说的话。 在他的身边没有什么明显的等级划分,大家始终和谐共处,修士不曾鄙薄凡人,凡人也不曾畏惧修士,只因他们共同崇敬的那人待众人始终平等。 林潮引并未上前,只找了个能看到南忘溪的地方,一看就看了半天。 南忘溪正在讲解安全用电知识,他现在也是真的无人可用,有些知识只有他懂,而学校也只是搭建起了个框架,说到底,还是缺少人才。 而他现在所带来的宛如空中楼阁,缺少坚实的地基,但凡人被打压万年,若他不拿点东西出来,凡人的「士气」如何提升?跪着的人终究要站起来才能不枉为「人」字。 前世他就知道,在凡人之中如雄英会这样的毕竟少数,大多数人同样认同修士对于他们的定义——蝼蚁,有万能灵气珠玉在前,何人能够挑战? 立人先立志,南忘溪需要告诉凡人,有些事凡人同样可以做到,他会为他们指明方向,但不会亲力亲为将全部都赠予他们,他可以短暂地成为他们的明灯,但却不会成为他们的太阳。 唯有坚韧不拔的意志、自强不息团结奋斗的精神才能成为凡人心中永远不灭的太阳,也只有此,才能成为凡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动力。 靠自己双手获得的成就,总比旁人的赠予来的深刻,路也要一步步走出来才能称之为「路」,他也只将自己定位为一个传播者、启迪者。 等人群散去,南忘溪对留下来的几人道:「前往鹿野后方传播消息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此行务必以安全为上,莫要越过镇魔界碑进入魔道界内。」 一名弟子问道:「南师兄,我们真的要说这里是凡人的希望啊?」 南忘溪道:「你可以再夸张点,反正怎么有用怎么来,最主要的是,要凸显我们这里有可使凡人上天入地的宝贵秘籍。」 弟子愁眉苦脸道:「那好吧,但是凡人真的可以上天入地吗?」 将面前的一摞书往这些弟子们面前一放,南忘溪说道:「你们每去一地就将此书赠一本给当地学识最丰富的凡人,他们看了,有缘人自会来找我们的。」 几名弟子将信将疑地出发了,南忘溪这才看向远处的林潮引,对他招了招手。 林潮引犹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黑色的幕篱遮住了他的面容,让南忘溪看不见他的神情。 「有事?」南忘溪问道。 林潮引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我打算走了。」 南忘溪道:「哦,什么时候?」 林潮引微微低头,黑纱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今天,马上。」 微风拂过,温柔地像是在挽留离人,然而真正的人却并未开口说些什么,林潮引转身离开,走了两步时却又突然顿住。 他背对着南忘溪,这样就看不到他厌恶的表情,「关于你为什么突然和我决裂,我不会放弃向你索要答案。」 即便是彼此伤害,总好过相忘于江湖,林潮引无法忍受自己在南忘溪的生命中消失,也无法想像失去南忘溪之后的情景。 若真的只剩下恨才能将他们牵绊在一处,那就将这恨化为绳,牢牢捆缚住他们二人。 他愿以恨为茧,甘心作茧自缚。 南忘溪掩下眸中的迷惘,开口轻声道:「等伤好些了再走不迟,我不会计较你每天用的那二两饭的。」 林潮引像是完全没听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50章 林潮引离开了,他知道仙道再不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鹿野下洲正处于仙魔交界处,他自然而然地进入了魔界。 但显然他今日註定霉运缠身,一场追杀正在他眼前上演,林潮引抬头看去,就见一群人飞速驰来,不过两息就将那明显是修仙者的二人团团围住。 第88页 领头的女子一身红装,英姿飒爽,看上去正气凛然,不像魔修,倒像行侠仗义之辈。 这二人惊叫一声「落天星!」,显然见情况不妙,也不多说,各自祭出法宝就要突破包围逃窜而去,那领头女子一声冷笑,器纹中飞出一把火红长枪,挟着滚滚烈焰化为一条摇头摆尾的游龙,巨大的龙头虚影接连将那二人吞入口中。 她的修为高出那二人甚多,从长枪飞出到返回不过三息,她随手挽了个枪花,看向林潮引道:「你怎么不逃?」 落天星的大名林潮引也听过,魔道三大魔头之一,落孤教教主,她曾说过,落星上洲早晚是她落孤教的地盘,她的名字自然也是自落星上洲而来,是魔道数一数二的强者。 林潮引答道:「我为何要逃?」 「哦?你不是仙门中人吗?看到我们魔修竟然不喊打喊杀也不逃,是来寻死的吗?」女子饶有兴趣问道。 她身后的一名大汉似是有些不高兴,粗声粗气道:「奶奶和这小白脸说这些作甚?直接打杀了就是,你不动手我就上了。」 女子直接抬手捶了那大汉的后脑勺,骂道:「要你兔崽子教我做事?」其余看见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你说错了,我早已不是什么仙门中人。」林潮引回答落天星的话道。 落天星红裙飘扬,自空中缓缓降下,落在林潮引面前,仔细打量林潮引一番,兴趣盎然道:「竟是被废之人,看你长得不错,可愿随我回落孤教?」 「奶奶!」后面大汉一声大叫,「爹不让你带小白脸回去!你死心吧!」 「扫兴。」落天星嘀咕一句,也不等林潮引的回答了,直接手指轻弹,打晕了林潮引,拎着他的后领就要将人强行带走。 大汉不高兴地凑到落天星面前,撅着嘴道:「爹又要跟你生气了,你怎么总是不听呢?」 落天星露出个万分嫌弃的表情,不快道:「我是他娘,你听谁说过儿子管教老娘的?还有,以后再撅嘴,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大汉委委屈屈地捂上了嘴,「我爹不能管教你,但他能管教我啊,奶奶你就忍心看孙儿我挨揍?」 「他不揍你我揍你。」落天星冷冰冰道。 大汉嘟囔起来,「长得丑就没人疼了?又不是我要长得丑的,样貌也不是我选的……」 「回去了。」落天星懒得听他嘟囔,丢下一句,就御起法器升空而去。 很快,这群人又同来时一样,飞快消失了。 新蝉村中,南忘溪召集了人群颁布了新的法规制度,因为飞羽宗境内的禁灵之地被破解一事,最近送来的凡人总计也有千余人了,为了此后的长远发展,必须尽快建立完善的制度才行。 凭藉上一世的经验,南忘溪结合现代看到的管理知识,先是制定了一个框架,试行一段时间之后,再进行改善。 这千余人被分成了十一个小队,每队也选出了直接负责人,等新蝉法规试行结束后,南忘溪会从中挑选表现好的组建一个领导班子,之后的事就能试着交给他们自行裁决了。 他将晚上的时间分配给了夜间课堂,因为他发现,知识总会有人学的会,但思想的转变却是难之又难,于是他在晚上加了一节思想品德课,这在现代或许是最不受重视的课程了,但在这里却是重中之重。 千头万绪总要有个章程,时间就在这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一天天过去,赵京墨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见南忘溪实在忙得不可开交,不免也渐渐参与其中,为他分了几分忧。 而南忘溪也再未听到过林潮引的消息,他是生是死也无人提起,只有宗门的追缉令还未曾收回,昭显着飞羽宗还未寻到林潮引的踪迹这个事实。 又是一年盛夏,新蝉村响起了蝉鸣声,燥热的空气也未能熄灭人们对新事物的热情,大教室内每天都人满为患,陆续的,新蝉村迎来了一批凡人学者。 这些学者大多弟子众多,解决了新蝉村人才稀少的问题,同时也给新蝉村注入了活力。 洪令龙第一次来新蝉村,刚入鹿野下洲的时候他就听说了这个狂妄至极的新蝉村,竟然敢标榜自己是凡人的希望,但当时的他们还一心逃命,到如今安顿下来才有机会来瞧瞧是何人有如此大的口气。 但他在村口就被排起的长队拦住了,终于轮到他时,守门人问道:「可认识字?」 洪令龙点点头,「略识得几个大字。」 接着那人就给了他一张纸,他拿过来一看,一眼就看见了黑色加粗的几个大字——外来人口登记表。 上面姓名、性别、擅长什么、来此目的等等一行行清晰明了,让人一看就懂,洪令龙心里想着这村子破事真多,一边走到一旁明显是登记用的桌子边,拿起上面的笔填写了起来。 交了登记表之后,不一会儿守门人给了他一个牌子,他见牌子上写的正是自己填的东西,上面还有他的外貌特徵,显得很是正式严谨,另外还有一本《新蝉村治安管理条例》,打开一看,第一行就是新蝉村内人人平等,他嗤笑一声,颇不以为意。 洪令龙摩拳擦掌地进了新蝉村,这里说是一个村子,其实规模已经比大部分县城还要大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改名新蝉城了。 他走在街道上就见这里路面平坦,路旁还有商铺林立,路上的行人看上去也是安逸富足,但要说是凡人的希望还是言过其实了。 第89页 就在他不以为然之时,突然有人喊道:「马上就要热气球实验升空了,大家快去看啊。」 热气球?什么玩意儿?他见众人皆是一脸喜气往一个方向跑去,他也跟着紧走几步想去看个究竟。 新蝉村的中心广场周围站满了人,洪令龙挤了半天也挤不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唿声,他不明所以,很想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形。 但不需多时,他就知道人们为何欢唿了,一个大大的篮子被包袱皮似的东西带着朝天上飘去,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于是扯了旁边的人一下,问道:「你们为何如此高兴?」 那人脸上满是欣喜,「我们的热气球升空了,上面有人的,这可是凡人第一次不借用灵气灵石,靠自己双手飞上天空的,如何能不高兴?」 「完全没靠灵气,那这个东西是如何升空的?」洪令龙略感惊讶,但世间之事无奇不有,他也不是很震惊。 那人看洪令龙一眼,说道:「新来的吧?我们凡人自然是靠科学技术了,那边有图书馆,你可以去看看。」 洪令龙半懂不懂的,过后依着那人的指点找到了那个名为图书馆的地方。 登记进去之后,他被里面的图书量惊住了,这辈子他从没见过这么多书摆在一起,书桌旁、书柜旁,甚至是地上都坐满了人,但这里又出奇的安静,即便没有静音法阵,但人们却很是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内容,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之后的它们却又是如此的陌生,他合上书朝书名看去,《初级物理知识(一)》几个大字排列的整整齐齐。 他见这里还有二楼,想要上去看看,谁知在楼梯处却被拦了下来,那人告诉他,想要学习进一步的知识也行,但是要先通过考核,或者提交一份自己的学术报告,以证明自己已经掌握了一楼的知识,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学习计划了。 洪令龙的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别人已经起飞了,而他们雄英会却还在原地踏步,这显然是不行的。 走出图书馆,他又发现隔了一条街的房屋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他前去查看,这次无人要求他登记了,他不断地听到人们口中说出「点亮科技树」五字,正感疑惑,就见这屋子中央垂挂下来一幅巨图,人们对着这图的底部指指点点。 他凑上前去一看,这图上果然画这个树形的图样,他看到底部枝干上写着一行行小字,一个细小的枝干上写的正是「热气球升空实验成功」,还标有明确的日期,参与的人物名字。 「这是什么?」他喃喃问道。 旁边一直拿着笔写着什么的人好心回他道:「知识树,等它全部点亮之时,就是凡人上天入地之时。」 「凡人真的能做到吗?」他不解为何这里的人仿佛都对凡人充满了信心。 那人答道:「当然,南老师说只要我们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就一定会成功,我们对此亦是深信不疑。看你是新来的,要不你先看看我们报社的报纸,看完之后就会多一些了解了。」 「南老师?」洪令龙谢过这人,将报纸一事记在心里,又对他口中的老师有了疑惑。 那人指指周围挂满的画卷,洪令龙看去,上面所画的像是什么工艺图,他很快看出,大多数上面都有着一个同样的身影。 他想,我该让会里多派些人来此了,不为别的,只为这里真的有凡人立起来了。 第51章 人们口中的南老师此时正在看一封信,还没读完,赵京墨就推门而入,他故作自然地将信收进了旁边的匣子中。 赵京墨一脸瞭然道:「林潮引又给你写信了?你们俩可真有意思,还玩鸿雁传书那套呢。」 南忘溪:「……」 「你怎么知道的?」他好像没和别人提起过这事,赵京墨是怎么知道的? 赵京墨在一旁坐下,坐姿随意,口气也不紧不慢道:「我有何不知道的,你们是有多见不得人吗?」 「算了,随你怎么说吧。」南忘溪放弃解释了。 「话说,今天怎么没去看热气球,坐在这飞羽宗驻地多没意思。」赵京墨问道。 南忘溪一边整理桌面一边说道:「我已知道结果如何,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他们做得很好,我总要放开手才是。」 赵京墨嘆气道:「那明天的选会你也不参加了?」 南忘溪摇摇头,「自己的路总归还要自己走,我已经做出了总的规划,具体的就靠他们自己吧。」 新蝉村运行了大半年了,从起初的人可罗雀到如今的人满为患,村子一扩再扩,期间遇到了不少难题,靠着大家的力量也解决了,今后的问题还会层出不穷,也是时候该往框架中填充血肉了。 选会的模式南忘溪提出了一些建议,具体如何实施,就交给新蝉村中人自己修改应用了。 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凡是有益于人民的,他们接受起来都很快,「平等」的观念如今已经在凡人之间流行开来,相信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远远传播开去。而修士方面有南忘溪一系的飞羽宗范例,与凡人形成了一种新的交流形式。 有人一度想要将南忘溪捧上神坛,被南忘溪严厉地拒绝了,并确定了「老师」这一称谓,人们不需要什么神,他只是一时的领路人,唯有靠自己的双手,才是人们持久走下去的方式。 第90页 「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赵京墨问道。 南忘溪将整理好的稿子递给赵京墨,「这是我最近编写的话本,你看看怎么样?」 赵京墨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浪费天资,写什么没用的话本?不如多出几本阵法书、炼器书什么的。」 新蝉村最近新兴起一个产业,在南忘溪看来非常类似话剧,自他上一本「老爷爷」套路话本广泛传播之后,有些弟子看得不过瘾,就自己来编写新的话本。 后来看话本也不过瘾之后就开始真人表演了,这项产业吸引了不少其他宗门驻地弟子前往新蝉村,倒是给新蝉村带去不少利益。 新流行起来的言情话本,更是成了可以和修真话本相抗衡的存在。但这些并不能成为南忘溪不务正业的理由。 「这是……」赵京墨看着手中的话本皱起了眉心。 南忘溪道:「如何?你不知道全世界都说中国话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以鬼为主角的话本的确没有,但你这也太过大胆了些,不过确实是挺有意思的,阎王地府什么的,也是闻所未闻,不得不说一句奇思妙想。」赵京墨将南忘溪古里古怪的话习惯性放在一边,只针对话本答道。 「有意思就行,能看懂的人自然会懂。」南忘溪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赵京墨却眉心不展,「但你这阴曹地府的想法完全无法实施啊,最后恐怕就真成了一个话本了,我不信你写这话本是毫无目的的。」 南忘溪却道:「这只是一个故事,并不一定要实施,我只是想要让人或鬼看到其中的内核——秩序,只有秩序才是保持安稳的良药。」 赵京墨若有所思,「你不打算插手这个秩序的建立?」 南忘溪道:「我无从插手,只能暂且将种子埋下。而且,我感觉我将要升阶了。」 这下,赵京墨也不得不感到震惊了,「你才刚结成金丹不到一年,即便是你已经过了心关,也不至于如此吧?更何况,你还是在鹿野下洲修炼的。」 自从凡人进入科技发展阶段,南忘溪就感到自己的境界时不时被触动,好像他的修为已经和凡人的发展挂了钩,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道意越来越强,白日飞升也不是梦。 但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他无法和别人具体描述,自他决定修人道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面临突破,他迫切地需要闭关,将这种关于道的领悟记录下来,或许这会成为天道以外的道路。 「或许等我闭关出来就能告诉你,我之所以进阶的答案了,这次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新蝉村就暂时交给你照看一下了,不需要时时关注,真遇到灭顶之灾时,就去通知我祖父,平日他还要看顾战场,只能请你帮忙了。我已经和祖父说过此事,若我闭关期间有变,你们千万要保重自身。」 赵京墨瞄了他桌上的匣子一眼,朝它努努嘴,说道:「那个呢,你通知了吗?」 「不用通知,反正我也不会回信。」 月影中洲,落孤教。 落天星哈哈大笑一声,「好剑法!」 她手中的长枪如蛟龙出海,朝林潮引席捲而去,林潮引不慌不忙,身姿矫健,手中的照影剑灵活多变,于蛟龙之中不断游走,这场不动用灵力的较量最终以平局收场。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分的人,不枉费我救你那么多次,痛快!」落天星收起长枪,赞许道。 自从林潮引被落天星带回落孤教,至前日为止,他已经遭遇九十五场刺杀,若不是他命大加上落天星的救助,此时怕是连尸骨都剩不下了。 也是因此,林潮引的战斗技能在这半年里是飞速勐进,要不然也不会和大魔头落天星战成和局,当然,落天星也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仰赖前辈您教导多时。」林潮引收起照影剑,对落天星行礼道。 落天星拍拍他肩道:「你看你,这就没意思了,叫什么前辈,叫姐姐。」 林潮引略显尴尬道:「这个,落叔叔和落大哥怕是不同意。」 「你管他们作甚?咱们各论各的。」落天星不快道。 林潮引笑笑,不再说些什么。 晚间时分,林潮引照旧不停歇地打坐修炼,这半年来,他将将恢復了以往的修为,深知自己再不强大起来终究不过一死的林潮引,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修炼之上。 当然,落孤教也并非无偿保护他,他以神血为筹码做交易,再不谈什么信任与否的问题,唯有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才能使他心安。 月影朦胧,修炼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夜时分,静谧的房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林潮引倏地睁开了双眼,就见那黑影缓缓露出面容来。 「小友,别来无恙否?」那人笑呵呵道。 「你是谁?」照影剑自器纹中飞出,悬浮在林潮引身前。 那人似是才想起般,开口道:「可能小友对我没什么印象,我却是在上次仙盟大会时见过林小友的,我乃太上洞天水木道人,不知林小友可曾听闻?」 林潮引不接他话,直接问道:「你所为何来?」 水木道人道:「我是来救林小友的,只要林小友照我说的做,我保证林小友可安然活着,难道你不想光明正大活在世上,不再受神血拖累?」 第91页 室外的虫鸣声不知何时已经不闻,黑暗的室内并不能阻挡二人的视线,林潮引将水木道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脸上仿佛挂着面具,永远慈善可亲。 林潮引自床上起身,照影剑发出嗡鸣声,他冷冷道:「你错了,我本就是光明正大之人,只不过是这世间阴暗小人太多罢了,现如今我正站在你眼前安然活着,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唉,」水木道人嘆了一口气,「你不信我也情有可原,我懂得神血在身的痛苦,因为我曾经也是一个神血觉醒者。」 他此话说完,像是回忆往事般,悠悠道:「当初我落入魔修手中,幸得恩人相救才脱离魔掌,换了这具新身体,如今你在这落孤教之中,焉知他们不会对你不利?」 「这你可就错了,我对鬼蜮技俩毫无兴趣,所有事都是摊开了来的。」落天星的声音突然在房内响起。 水木道人瞬间拿出护身法器,等身高的金钟虚影笼罩在他周身,勐烈的撞击袭来,将虚影撞得摇晃了一下发出「轰隆」巨响。 「我说这深更半夜的是哪只虫子钻了进来,原来是惯会打洞的老鼠。」落天星手提长枪,红裙烈烈舞动,口中尽是嘲讽之言。 水木道人却道:「你若真的自认光明正大,更应该让我把话说完才是,不然岂不是表明你在心虚?」 他的这番话很没有道理,但却正中落天星要害,她不屑道:「那我给你个机会,你说来听听。」 水木道人暗松口气,又道:「不过事关机密,落教主是否可以迴避一下?」 这下落天星不高兴了,她挑起一边眉毛道:「你莫不是想把我当傻子耍?还说不说了?不说我可就动手了。」 落天星是公认的魔道三大魔头之一,其武力值之高当世能排前五,水木道人杀一个林潮引已经不易,要杀落天星那是痴人说梦,他最为擅长的只不过是隐匿术,此时他的心中只有该如何逃命这一个选项,开口说话自然是斟酌再斟酌了。 「神血觉醒者的躯壳只不过是困住神魂的枷锁罢了,自神血被发现以来,修真界时有杀人取血之事发生,直到今时,存于世间的神血觉醒者唯余二人,其中之一便是林小友。」 第52章 「说重点。」落天星不耐烦道,她没有什么耐心听这人在这里啰嗦。 水木道人捏紧了手里的护身法器,面上故作淡定道:「重点是我能给林小友全新的生命,只要林小友照我说的做。」 林潮引岂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冷漠开口道:「我很珍惜我现在的命,并不想照你说的做。」 「如此,可惜了。不过……」水木道人话音未落,人已经飞速钻入地下,就连气息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落天星冷笑一声,手中长枪扎入地下,枪身微转,整个地面宛如地龙翻身,翻滚起伏间一声惨叫传来,落天星枪尖一挑,挑出了水木道人的尸身。 「真把别人都当傻子了?来都来了,怎么以为自己还能跑得了?当真可笑。」落天星嘲讽道。 林潮引上前搜出水木道人的储物法器,交给落天星一一解除神识禁制。 「太上洞天的人都这么穷啊,好歹是个长老,就这么点的东西。」落天星将手上的东西随手扔下,「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剩下的就交给底下的弟子收拾了。」 林潮引在这一众法器之中一眼看到了一个人像,他上前将其捡了起来,女子绝色的容颜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让他轻易就能辨别出这正是那日在秘境之中见过的「神女」。 他想起那日女子所说的有关于大战一事,关于神血之秘或许该去神血诞生的地方查探。 「怎么?」落天星见林潮引沉思的模样,好奇问道。 林潮引扔下手中的一掌大的雕像,「落前辈可曾听过大战的传说?」 落天星点点头,「这个自然听过,我辈修士不都是听着这个长大的?有什么问题么?」 林潮引又问道:「那关于神血起源的地点,前辈可知晓?」 落天星诧异道:「你说四禁之地?那里早已荒无人烟,无人问津了。」 「四禁之地?」 「禁魔、仙、人、鬼,故称其为『四禁』。」落天星解释道。 林潮引点点头,「我要去那里一探究竟,前辈可允许?」 「你想去就去,问我作甚?」落天星诧异道,接着又道,「不过许久没有那里的消息了,你要去还是当心点为好。」 见落天星并无阻拦他的想法,林潮引松了一口气,前往四禁之地宜早不宜迟,迟恐生变。 四禁之地距落孤教并不远,林潮引御剑飞行不过三日就已进入边缘地带。 这里号称「四禁」,待林潮引到达之后才发现,这里同样属于禁灵之地。 林潮引捡起地上黑红相间的石头,只一块就能够引起修真界恐慌的石头,在这里却遍地都是,他甚至可以想像,正是有人从这里带走驱灵石,再将它分散埋入各地制造出禁灵之地。 但禁灵之地对他的作用甚微,当他进入这片四禁之地时,他是此间唯一可以自由行走的生灵。 林潮引不曾见过其他神血觉醒者在禁灵之地中的情形,自然就无从发现,自己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此时的他正迈步进入四禁之地的中心地带,四周杂草不生禁绝一切生灵,完全想像不到这里曾是神血起源之地,也曾孕育过无数鲜活的生命。 第92页 几千年过去,这里早已不是传说中的样子,林潮引站在荒芜的土地上,茫然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律动。 噗通——噗通—— 那声音从地下传来,林潮引闭上双眼,脚下传来的律动渐渐与他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他也终于明白,那熟悉感源于何处。 那声音好似感觉到了有人与它相和,于是响动越来越大,渐渐整个地面都像是活了过来。 林潮引却像是不曾发觉,静立原处一动不动,他脚下的地面缓缓升高,从空中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圆柱体拔地而起,激起地上浮尘无数。 终于,地面的颤动在某一刻停了下来,林潮引缓缓睁开双目,照影剑自器纹中飞出,剑身扭转间掀起了道道风刃,将圆台上的泥土颳了个干净。 露出的圆台上,百花盛放的图纹交叠繁复,看得久了,就像真的置身于百花丛中,为这天下至美之景沉醉。 林潮引却只看向一处,那里凹陷下去的形状,恰与林家祖传的百花纹玉佩相合,他拿出玉佩,将之放入那处。 突如其来的失坠让林潮引措手不及,眼前的场景宛若转动着的走马灯,一幕幕无声的画面向林潮引展示了百花纹玉佩的来歷,以及自己的血脉之谜。 「」大战之后,「魔」将战败的「神」的元神分别封印各处,其中一处就是百花纹玉佩,虽然如此,但「魔」也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魔」发现了此世间的变化,之后前往了她与「神」的初战场,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人,正是林姓先祖。 后来她与那人相恋,诞下子嗣,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将自己的骨骸封印,留下了百花纹玉佩作为开启封印的钥匙,若后世子孙遇到灭顶之灾可凭此开启封印,融合魔骨。 她不曾料到,此后经年,神血亦在那片初战场诞生,而林氏一族也成为了「神」与「魔」的混血,这一点,即便是林氏族人本身也不知晓。 后来林氏几经战乱,有关于百花纹玉佩的秘密消逝在万年的时光中,直到今天被林潮引误打误撞揭晓。 双脚再一次踏足地面之时,林潮引看着眼前的魔骨,缓缓伸出了双手。 落星上洲。 神女对着一众白袍人怒斥,「一个落天星就将你们吓住了,还谈什么飞升,白日做梦更快一些!」 就在底下众人噤声不敢言语之时,一个身影出来行礼道:「信徒愿往落孤教,为神女分忧。」 神女淡淡扫视那人一眼,见他修为低微,并不放在心上,随意道:「你若能成功,我必有重赏,其余人亦需有此觉悟才是,若此事再不成,尔等何日才能飞升?」 众人齐声应诺,神女对这些人深感厌烦,但又不得不用这些人办事,此时心中不快,挥退了底下众人。 「小子好胆。」远离了神女居所,这才有人开口说话,只不过他语气之中并无多少赞嘆,倒是讽刺意味更多。 适才主动请求前往落孤教的人嘆了口气,说道:「小子自知实力低微,但水木前辈是救我出火坑之人,他惨死于落天星之手,我岂能不为他报仇?即便此行有去无回,我也要用一腔孤勇来报答水木前辈。」 那人讪笑两声不再说话,众人见此纷纷散去,原地剩下那声称要为水木道人报恩之人。 他双手揣入袖中,仰头望天,只见阴沉沉的天空似是风雨欲来,他收起心中的忧虑,只愿此行能够顺利。 鹿野下洲,南忘溪正在闭关之中。 冥想中的意识体在不断上升,他从空中俯瞰这个世界,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南忘溪看到新蝉村里不断有光点上升,一部分融入他的意识体内,一部分继续上升融入头顶的虚空。 飞往虚空中的并非只有新蝉村一处,其余地方亦有少量光点在不断上升,只不过新蝉村的尤其多罢了。 南忘溪冥冥之中感应到,那虚空之中一定有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他随着那些亮光不断上升,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看见那巨大的光团,南忘溪才发现自己已不知身在何方。 那是宛如太阳般的存在,但南忘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它与太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天道……」一个词浮现在南忘溪的意识中,像是有人直接将那两个字塞入了他的意识体。 他上前轻轻触碰那并不灼人的光团,朦胧的意识体与光团甫一接触就迸发出了耀目的光华,于此同时,无数信息涌入南忘溪的意识体,若不是南忘溪神魂强韧,意识体亦是世间少有的强大,只这一下就能让他从此变成个傻子。 为了不让自己迷失在这浩如烟海的信息之中,南忘溪只能拼命筛选这些信息。 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出现,到星际时代的来临,人类挣扎过、迷茫过,走过崎岖的小路,亦在坦途上飞奔过。 南忘溪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看到了人类的所有足迹,他是歷史的见证者,直到最后,他才能够确定,这是没有灵气的歷史。 若是没有大战的发生,若是没有灵气的诞生,这里的人类就应该是如此发展的,和他第一世的世界类同,或者该说,这是这个世界最初的天道。 灵气的诞生不只改变了这个世界的人类,还和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产生了冲突。 第93页 天道至高无上,本是不可能被破坏的,但人类利用灵气修行以来,一个接一个飞升的人打破了天道规则。 直至最后,天道灭亡。 在天道即将消亡的那刻,它做了最后的尝试,从一个与这个世界无比相似的世界中抓取了一个灵魂。 南忘溪想起那遥远的过去一幕,他拿着手机,在一篇名为《神血临世》的书下留言:「那里的凡人也太惨了吧,真想给他们寄东风快递,炸他丫的!」 那时的他并未在意,那本书的作者名为——天道。 第53章 旧的秩序已经崩坏,而新的秩序还未确立,南忘溪已然明白,起初他看到的人类发展进程是旧有天道留下的。 那是原本的天道法则,将南忘溪拉扯进这个世界,希望他能够帮助天道确立原有的秩序,但南忘溪知道,经过灵气洗礼的世界,已经不适用原有秩序了。 新的天道总会诞生,即便是蝴蝶挥动的翅膀也有可能影响新的秩序,南忘溪不知道最终形成的天道是何模样,但绝不是原有的天道。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点,这个世上所有人类的一言一行同样能够影响天道的形成,人类的命运最终还是要由人类自己缔造。 南忘溪深陷在法则的奥妙之中,不知岁月流逝。 而等他自闭关状态中出来,迎接他的就是雷劫。 参悟过天道法则的南忘溪此时已经知道雷劫的真意,那是旧有天道为了阻止人类飞升所设置的劫难,但当时的法则早已成熟,这种应急式的更改并未能够完全阻止人类飞升。 劫云布满天空之时,南忘溪身上的威能亦在节节攀升,竟在不知不觉间连跨三阶,盏茶时间已到分神。 游龙似的闪电噼开天空,朝着南忘溪兜头而下,南忘溪却不闪不避,对此时的他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升阶太快的他此时最需要的就是打磨。 如此声势浩大的升阶雷劫在鹿野下洲闻所未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那片天空。 花江仙合上手中的书,封面上赫然是「地府奇闻」四个字,「莫不是南道友出关了?」 他说着就瞬息间到了南忘溪渡劫之处,当年的鸿鹄大比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修士记忆力超群,花江仙作为不知深浅的修道人士,自然是记得南忘溪样貌的。 虽然如今南忘溪的身形与少年时期有些差别,但花江仙仍能断定渡劫之人就是他。 这场雷劫持续了三天三夜,当劫云消散之时,南忘溪也终于能够确定,已经消亡的天道留下的法则仍然在眷顾着自己,金丹期的雷劫并非莫名消散,而是法则感应到了他身上遗留下的天道气息。 而在那之前之所以气势汹汹,也是因为他自捆仙环中悟出的那张阵法图,天道旨在消灭灵气,怎会允许灵能转换阵法的诞生? 见南忘溪雷劫已过,南旬远和夏甜急忙上前,见南忘溪修为已然是自己都看不清的程度,不禁老怀大慰。 南忘溪见南修鹤并不在此,就问道:「祖父呢?」 南旬远道:「你祖父闭关了,父亲若是知道你进步如此大,怕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夏甜也道:「之前你一闭关就是二十年,父亲很是忧心,所幸此次你所得甚多。」 南忘溪惊讶道:「二十年?」 他在那领悟天道法则,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所逝,修真界闭关日久也是常态,只不过也是能感受到时间流逝的。 「是啊,」夏甜略显感慨道,「你真应该好好看看鹿野了,我每次都要为它的变化而惊嘆。」 南忘溪的眼中透露出笑意,其实不用看他也能想到,第一世的时候他已经见过那种改天换地的力量,这一世他也未曾怀疑过这种力量。 待几人闲话完毕,南忘溪看向远处的那人,他已经在旁很长时间了,南忘溪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人,不知他在此处有何目的。 花江仙见南忘溪看来,一步踏出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看着南忘溪目露恍然,「原来如此,合该如此。」 「前辈是?」南忘溪对面前他也看不出深浅的人施礼问道。 花江仙回过神来,答道:「花江仙。」 南旬远道:「花前辈来鹿野已经十多年了,多亏花前辈在此,鹿野才能安稳这许多年。」 花江仙言道:「不敢居功,是宗海魔尊之故才使鹿野免于战乱。」 「宗海……」南忘溪在心中默算时间,想不到这一世的林潮引此时已是魔尊了。 夏甜道:「是你的那个友人,自从他当上了魔尊后,鹿野才算是安稳了下来,看来他还是念着你们之间的情谊的。」 南忘溪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林潮引就是宗海魔尊,只是没想到父母亲对他的感官看上去还算不错,就连花江仙也称他一声魔尊。 南忘溪当然知道花江仙是何人,轮迴门的神秘之处不下于太上洞天,自成一道的修行法门更是让人琢磨不透,前世的他也曾耳闻不少轮迴门的事迹。 而林潮引能够得到花江仙的认同,显然已非昔日的林潮引了。二十年的时光于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南忘溪还是产生了物是人非之感。 花江仙道:「此次我前来见南道友也是为了解我心中所惑,如今看来,南道友果真与我轮迴门有莫大渊源。」 第94页 听他此话,南忘溪不解问道:「有何渊源?」 这一世的他未曾与轮迴门有过交集,即便是前世,直到他身死亦是只在传闻中了解过轮迴门,何来渊源一说? 「南道友身上有我轮迴门禁咒的痕迹,想来我们也有些前世的缘分在。」花江仙说道,「不过此次我来却并非为此,而是为了《地府奇闻》而来。」 南忘溪压下心中的惊疑,先是问道:「地府奇闻?」 花江仙道:「南道友只需告诉我,地府可不可立?」 天道重建之时,有何不可?他留下《地府奇闻》一书不正是为了鬼道秩序的建立? 想到此处,南忘溪坚定道:「时移世易,新法则当合乎世间万物,地府当然可立!」 「哈哈哈,好!」花江仙大笑道,「不枉我这些年找来的十大鬼王。今日我花江仙在此敬告上苍,以我魂力开闢地府,自此后,人鬼当有阴阳之道,若不违上苍之命,地府当开!」 空中隆隆雷声响应,花江仙此话于冥冥之中在人耳边响起,天下皆闻。 「借道友轮迴禁咒一用。」花江仙话音落下,南忘溪只觉有什么东西自他的神魂深处飞出。 花江仙身影淡去,空中浮现偌大地府虚影,十大鬼王端坐十殿,依次口宣法号,最后齐道:「今开地府,立轮迴之道,凡世间生灵皆于地府往生,生生不息,是为轮迴大道。」 随后,九九八十一条地府法则通传人心,凡人修士莫有不闻。 就在天下无不震惊之时,南忘溪却像脱去了一层束缚,他的识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一处。 「禁咒一旦完成,世间万物皆入轮迴,时光回溯之下,现在的你亦将不再存在,你确定要实施禁咒?」 即便开口说话的此人与花江仙面貌完全不同,但南忘溪知道此人就是花江仙,而与之对话那人,正是林潮引。 「我这一生大部分时候是别人推着我在走,我所求不多,报仇也好,仙魔之战也罢,全都是别人施加在我身上的,而我唯一所求的只有忘溪,可却连他的性命都保不住,在他身死的那刻,我已经死了,这副躯体若能让他重生,我没有什么不可的。」 林潮引的手放在一个匣子上,温柔地抚过上面的花纹,「他的神魂在纳魂匣中沉睡至今没有甦醒的迹象,想来是不会原谅我了,若重来一世,他早些远离我也好,只要他活着,我什么都无所谓了。」 「忘溪向来心善,若他知道我以众生轮迴送他重生,想来是不会同意的,我多想他此时能够醒来驳斥我。」 花江仙嘆道:「你不必如此说,若不是天道崩乱,这个世界即将陷入混沌,我也是不会同意施行禁咒的,若早知道南忘溪是天道选中之人……算了,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希望下一世他能够成功吧。」 「开始吧。」 林潮引割开自己的手腕,刺目的鲜血落入脚下的阵法之中,另一手却插入自己的后颈,将骨头生生抽了出来。 他面上隐现痛苦之色,魔骨被他插入阵法中心,再也站不住的他抱着纳魂匣蜷缩在地。 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阵法,林潮引将纳魂匣贴在自己的脸上,凤目中有清透温热的东西低落在纳魂匣上,「忘溪,下一世再不要靠近我。」 他的薄唇贴上纳魂匣,留下轻轻的一吻。 南忘溪勐地睁开双眼,泪水自他眼眶滑落,他的心中涌上绵密的痛楚,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忘溪?怎么了?」夏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南忘溪摇摇头,若上一世他不想着抱什么大腿,是否能够早日堪透天道的真意?若是他再努力一点,那个世界是否会变得更好?他和林潮引的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明知道前世已成定局,但心中的悔恨却越来越多,他将所有的过错归于己身,习惯性地将责任背负在自己肩上。 他以为这一世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但其实还远远不够。 看到父母担心的神情,南忘溪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他强忍心中的痛意,「天道得以补全是好事,花前辈以一己之力开创世未有之先河,应得天下人敬仰。」 南旬远以为他是为花江仙所感,稍放下心来,夏甜亦道:「和花前辈相比,我等皆愧为修仙之人。」 天下大道万千,而花江仙无疑给世间带来了新的活力,天道復甦已然开始。 第54章 幽幽地府,寂静的最深处,阵法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了一隅。 南忘溪自阵法中走出,见花江仙幻化出身形明显是在等他。 「如何?」花江仙问道。 南忘溪露出一抹苦笑,「记忆碎片已经搜集齐了,多谢花前辈。」 「该是我谢你才对,如今地府要事繁多,你真的不留下帮我一帮?」花江仙道。 「对于地府,我的用处不大,让花前辈失望了。」南忘溪道。 花江仙摆摆手,「也是,人间才更需要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阵法的微光映在南忘溪桃花眼中,像平静无波的水面,「真正地改变命运。」他低声回道。 落星上洲,神女突然惊醒,她抬头仰望,灿金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天道竟然復甦了?」 第95页 想到之前通传天下的地府一事,神女还有何不明白的,这事必然有天道手笔,但关键在何处,神女仔细思索起来。 因为林潮引一事,她至今还没有完成神血重塑,天道遗留的法则对她的元神压制太重,导致她不能亲自前去击杀林潮引,她也不曾料到林潮引竟然统一了魔道,如今仙道人人自危,竟无一人能与林潮引抗衡。 神女心中暗恨,若不是林潮引,她早日完成神血重塑,哪有今日的事端?若当初趁他未长成之时…… 神女突然想起,那时她的元神碎片确实传回过讯息,有一人的神魂明显有天道气息,她竟然疏忽了,天道復甦当和此人有莫大关系。 飞羽宗内,李青风恭谨面对神女,口中说道:「元华宗已被魔道占据,他们下一步应该就会对飞羽宗出手了,还请神女做出指示。」 神女对此无动于衷,只道:「首次自禁灵之地和林潮引一同活着回到飞羽宗的是何人?」 李青风低头回道:「是我宗内弟子南忘溪。」 「他现在何处?」 「他已自请去鹿野下洲多年,未在宗门内。」李青风盯着脚下的地板,谨慎回答道。 「让他回来,我要亲自会会他。」神女的眼瞳中透着狠戾,语气却淡淡。 「那……林潮引一事。」李青风试探道。 神女回道:「仙盟同气连枝,不会不顾飞羽宗的。」 鹿野下洲,南忘溪放下手中的信笺,他闭关二十年,林潮引的信未曾断过,最近一封言明他已杀元华宗宗主,占据元华宗地界,下一步就是前往飞羽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李青风的命已是林潮引的囊中之物。 南忘溪微闭双眼,前世的情景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李青风经脉俱断被困铜棺之中,他看着高高在上俯视自己的男人,恨声道:「林潮引,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将我困在碧落湖底就不怕我有朝一日出来找你报仇?」 林潮引一双凤目死寂冷然,他丝毫不为所动,「你想一死了之,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在这冰冷的碧落湖底,与尸骸冷棺作伴,享你生平最怕之事,即便让你永世不得解脱,也不能稍解我心头之恨。」 惧意在李青风眼底滋生,他一反常态开始求饶,「是神女妙清胁迫我的,她以飞羽宗做要挟,为了我们飞羽宗,我只能对不起忘溪了,你饶我这次,我和你一起对付神女……」 「盖棺。」林潮引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李青风听来无异震耳欲聋。 「林潮引!我养育教导你,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何来今日的你,你不能欺师灭祖!林潮引!」 沉重冰冷的棺盖严丝合缝地封住了李青风,将他的话全部封在了棺材中,重重阵法加印,即便李青风有通天本事也出不来。 林潮引自怀中拿出纳魂匣,凤目中的冷寂渐渐淡去,浮现一抹希冀,「我已报了李青风此仇,忘溪你不想睁眼看看吗?」 良久,纳魂匣毫无反应,林潮引眼中的希冀消失,他喃喃道:「或许等我把仇人都杀完,忘溪就愿意睁眼了。」 「尊主,」他身后的红衣女子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担忧,「是属下没有看护好南修士,辜负了尊主的信重,若尊主心中不顺就责罚属下吧,万不可自忧伤己。」 林潮引将纳魂匣放入怀中,紧贴在自己心口,「不,是我狂妄自大多疑多虑才害了忘溪,若不是我一意要揪出忘溪的秘密,事情也不会如此,我自认能够掌控局面,事实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 他按住掌下的纳魂匣,「现在,我只求他能睁开眼看看我。」 南忘溪睁开双眼,他沉默许久,将装载着前世记忆碎片的魂珠拿了出来,这里面并非是他的过去,而是前世林潮引的,随着他重生而来,镌刻在阵法之中。 碎片并不连贯,但全都是他,每一片碎片中都有南忘溪的身影。 但这只是一些时光回溯中遗留下的沙砾,前世的林潮引确确实实的已经死了,这一刻,南忘溪清楚明白地区分开了两世之中的林潮引。 他再不会将前世的恩怨强加到今世的林潮引身上,他和林潮引之间的爱恨在上一世就已了结了。他想着这些,握紧了手中的魂珠。 …… 二十年对于南忘溪来说只不过是闭了一次关,但对大部分凡人来说,二十年已经足够牙牙学语的婴儿到青壮之年,也足够鹿野下洲从战乱之地变成人间桃花源。 这些年鹿野下洲早期有飞羽宗,后来轮迴门花江仙长居此处,待林潮引整合魔道之后,更是无人敢轻易对鹿野下手了,这给鹿野赢得了发展的良机。 南忘溪看着手中的报纸,最近的大事无疑是花江仙以神魂做基创立地府一事,有关地府的猜想有很多,连带着《地府异闻》一书也有诸多讨论。 花江仙虽以神魂开闢了另一个空间作为地府,但其实他的神魂并未消失,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放下报纸,南忘溪忍不住沉思起来,以他分神期的修为,二十年的要闻他早已看完,人类是极富创造力的,这些年来,科技发展飞速,或许是天道冥冥中的感应,这条科技之路和他第一世时的发展进程高度吻合。 而在这种飞速发展时期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已经与老一代有很大不同,从这些报纸报导来看,这二十年来已经有三次思想大变革。 第96页 南忘溪找到了伍道成,这些年过去,伍道成一直沉迷研究新事物,从最初的阵法到后来的科技研发,他不断学习新知识,也在这些知识的基础上不断创新,若想知道二十年后人类的科技究竟发展到了哪个阶段,问他一定没错。 「这么多天了,我终于等到南师兄见我了。」伍道成已是中年人的样貌,他资质一般,又常年在鹿野这个灵气匮乏之处,二十年过去,除了一脑袋的学问知识,修为不过筑基后期。 南忘溪略显汗颜,「我刚自闭关中出来,有许多事不清楚,未免听不懂你们说些什么,就先自己了解了一下这二十年积累的消息,并非是不想见你们。」 伍道成忙道:「我心中都知道,刚才那话也并无怪罪师兄的意思,只不过二十年过去,我长进不大,也怕师兄失望。」 对于这个勤学好问的师弟,南忘溪一直是用一种看待学生的态度来对待伍道成,每当面对学生的时候,南忘溪总是和蔼可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他眼中,伍道成无疑是个好学生,他也并不以修为高低来断定弟子的成就,此时就道:「在我看来,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这些年是我这个做师兄的辜负了随我而来的师弟师妹,闭关无日月,未料到时间竟过去二十载。」 「不,师兄这次错了,是你带我们开创了新世界,若没有师兄,我们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哪有受万人景仰的今日。」 之前南忘溪确实了解了一下跟过来的师弟师妹们现今如何,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不过金丹期,但在凡人间却是声望颇高。当初决定和南忘溪一同离开的外门弟子,哪个不是以破釜沉舟的心态等上的飞舟? 这些人心志坚定,既做出了选择就会一条路走到黑,自然会做出成就。而自从看到南忘溪对凡人的态度之后,他们随即转变了自己的观念,也是有他们做表率,鹿野下洲才成了如今修士与凡人共处的局面。 聊完了这些年的过往,南忘溪才问起现如今的知识树点到了哪里,伍道成自然一一道来,无一丝隐瞒。 「近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将一些科研成果转为民用,武器研发方面知道的就有点落后了,若是师兄想要知道的再具体一点,我可以找人来为师兄解答。」 「这个我以后再了解,现在我需要师弟帮我一个忙。」南忘溪暂时将了解武器研发一事搁置,转而说起了此次的最终目的。 「师兄请讲。」伍道成道。 「材料,我需要很多材料,以及,过后我会将图纸给你,你需要尽快理解其中的原理,在我把所有组件交给你后,你要让它们成功地组合到一起。」南忘溪神色郑重道。 伍道成当即道:「好,我会叫上这些年一直醉心科研的同伴,定会完成师兄的嘱託。」 「如此,就拜託了。」 他要在世人面前揭开李青风的真面目,以及神女的阴谋,修真界需要知道真相,在新的天道规则诞生之际,他们也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第55章 鹿野下洲。 南忘溪看着眼前的人面露惊讶,「你是慕音?」 对面的人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底下木偶人般的脸,「确切的说,只有神魂还是我自己的。」 那张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声音能透露出他一两分情绪,他就那样将自己这些年的事娓娓道来。 南忘溪听完之后神色怔然,「想不到你竟是神血觉醒者。」 「不错,我这一生的灾难全因神血而来,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做一个凡人。」慕音嘆道。 他以为水木道人报仇为藉口,出太上洞天之后并未去找林潮引,而是在途经鹿野下洲之时停了下来。 他听闻南忘溪在此,未曾想找过来的时候南忘溪已经闭关,所幸这里有个研究阵法的狂魔伍道成,他对慕音之前的躯壳很感兴趣,在参透了上面的法阵之后,着手炼制了如今这个木偶躯壳。 祛除了上面的禁锢法阵,如今的这个木偶躯壳反而更得慕音喜欢,听闻南忘溪已经出关,他就前来拜访,将太上洞天中神女的阴谋向南忘溪一一道来。 「神女一事我早与她有过接触,只是未曾料到那只不过是她元神的一部分,如今看来,她所图谋的应该不小,二十年过去,不知她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南忘溪想到当初在繁花秘境中见过的女子,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若神女更换躯壳容器,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见到的神女明明和妙清在容貌上无甚相同之处,他却直觉感到二者之间的联繫,想来,妙清就是她更换过后的容貌。 慕音却摇头道:「有宗海魔尊在,神血无法完全归于一体,神女就不能重塑神躯,而天道法则对她元神的压制也使她不能乱来,这二十年来,她怕是一心想要宗海魔尊的性命。」 南忘溪眉心微蹙,口中道:「林潮引至今安然无恙,那她就绝不是林潮引的对手,我只怕她要使些诡计手段。」 「既然如此,不知仙道是否能和宗海魔尊联手?魔尊昔日乃是飞羽宗弟子,你与他可熟识?」慕音问道。 「熟识,自然是熟识的。」南忘溪低声道。 开灵上洲,魔修与仙盟对峙边境,赵京墨不见丝毫紧张,悠悠地啃着灵果,一旁的李殊之则完全与他相反,碎碎念道:「你说林潮引这是什么意思?灭了一个元华宗还不算完,还想灭了我们飞羽宗不成?黄师妹为此自责很久了,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第97页 赵京墨被他念得不耐烦,扔出果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魔修和以往仙魔大战时略有不同,你没发现吗?」 「哪里不同?不还是你死我亡?」 赵京墨眼光幽深,否定道:「不,这次大战未曾牵连凡人。」 经他一说,李殊之也恍然惊觉,这次魔道的进攻气势汹汹,但每次都是直捣黄龙,元华宗的战场也只在元华宗一处,那里自然没什么凡人。 每次魔修进境也是自空中而来,不曾对地面上的凡人造成什么影响。 「这是为何?」李殊之想到此处略显不解。 「你看不明白?」赵京墨反问完接着道,「那我也没看明白过。」 把李殊之气了个倒仰后,赵京墨喃喃自语道:「忘溪出关了,不知这命运到底走向何方。」 魔道阵营内,落天星百无聊赖地挥动着长枪,最后将枪尖指向一人,说道:「小子,我看你剑法不错,来和我比划比划怎么样?」 那人满头华发,不言不语宛如一个木头人,英俊的面容冷得像块儿冰。 「我的奶奶诶,你就不能不招惹那杀神?尊主说过不让接近他的。」落天星的孙子搬出林潮引来说事,指望尊主的名头能镇住落天星。 落天星不快道:「尊主现在都不和我打了,这日子没意思透了,什么时候开打,倒是说个准数啊,在这里呆得都要发霉了。」 「尊主的意思谁能猜透,说不定还念着飞羽宗的旧情,我们再等等吧。」他说着靠近落天星挤眉弄眼,低声道,「尊主的心上人好像就是飞羽宗的,您也谅解一下。」 落天星一把推开眼前的孙子,「离远点,你丑到我了。」 「奶奶!」大汉眼泛泪光,委屈无比地叫了一声,更让落天星看不下去了。 林潮引看着眼前的奏报,接到南忘溪已出关的消息已经过三个月了,想来他也该知道自己现在正准备对飞羽宗出手了,他会来阻止他吗? 一只灵鹤散发着点点萤光落在林潮引的案头,这是修真界惯用的传信手段,只有收信之人能够看到。 林潮引轻触灵鹤,一团萤光散去,露出信笺本来的模样,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含翠山顶,盼君一见。」 不等看到落款,他就勐地起身,撞的桌案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但他却管不了这些,急匆匆朝外走去,和正迎面而来的落天星打了个照面。 「见过尊主,您这是打算开战了吗?」落天星问道。 林潮引挥挥手,想起什么,开口说道:「暂时先不要动手,加强防御阵法,等我回来再说。」 落天星看一眼他手头的信,狐疑道:「您这是要去哪?」 林潮引并未回答,须臾之间已经御起飞剑不见了踪影,留下落天星在原地嘆气,又要等下去了。 含翠山位于开灵上洲边界,距仙魔对峙战场不远,山势陡峭,凡人极难攀登,但若登上山顶,就会发现此间风景疏阔,望之让人心意舒畅。 云雾缭绕的山顶此时正有一人盘膝而坐于蒲团之上,他的身边放置着一壶清酒,酒杯两盏,另一个蒲团只待旧人来。 林潮引一眼就看见那自斟自饮的身影,即便他与少年时的身形已然不同,但林潮引依然能在第一眼就知道那人正是自己想见之人。 他缓步朝那人走去,高高束起的发冠,摇晃在腰间的发尾,一袭白衣映着乌髮,眼前的背影渐渐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那髮丝微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指尖。 「你来了。」南忘溪回过头来,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只在眼尾染上淡淡绯红,像是落日余晖晕染的红云。 林潮引收回目光,径直坐到一旁明显为他准备的蒲团之上,问道:「找我何事?」 南忘溪放下手中的酒杯,坐直了身子,他看向林潮引,说道:「向你道歉。」 林潮引勐地转头看向南忘溪,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伪,犹自感到不可思议,「为何?」 南忘溪看向缭绕山间的云雾,他眼中的神采像是这雾气般,落不到实处。 「我曾以为我能够堪透这世间的真谛,然而事情的结果不过证明了我的无知。如今我向你道歉,为我过去的愚蠢与不坦诚。林潮引,对不起。」 林潮引盯着南忘溪看了片刻,之后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他擦过被酒液浸湿的唇,说道:「那你如今是要对我坦诚了吗?」 南忘溪亦倒了一杯酒,却并未饮下,「我想对你坦诚,不知你是否还信任我?」 信任?林潮引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信眼前的南忘溪,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决裂也罢、道歉也好,好像都是南忘溪在自说自话,而他只能被迫接受,他不想这样。 「你曾问过我为何知道百花纹玉佩的秘密,我说是在话本中看过的,你可还记得?」南忘溪问道。 林潮引道:「记得。」他们决裂之后,南忘溪对他说过的每句话他都记得,甚至是反覆回想。 南忘溪端起酒盏,浅酌一口,「今天我想和你讲讲那个话本,《神血临世》。」 第一世的时候,南忘溪只是个普通人,记忆力并没有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书中的大部分剧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叙述个大概。 林潮引静静听完了,直到南忘溪停下来,他才说道:「这就是你和我决裂的原因?」 第98页 「不,」南忘溪否定道,「这是我接近你的原因,为了活命,我选择了捷径。」 「既然选择了捷径,为何不一直走下去?为何又要杀我?是你知道你已经成功了,知道我永远不会杀你,所以你要永绝后患?」林潮引的眼眸中漆黑一片,湮灭了一切的光亮。 南忘溪饮尽杯中清酒,双手放在膝上,宽大的袖摆遮住了他的手,只露出惨白的指尖,「我说的事发生在我的第一世,而此时,是我的第三世。」 「那么第二世发生了什么?」林潮引紧紧盯着南忘溪,其实结果已经很清楚了,南忘溪既然在这里,那么第二世…… 「我死在了捷径上。」南忘溪的神情平静,甚至连语调都毫无起伏,无人能听出,他前世的所有的苦痛都包含在这七个字中。 「是我……」林潮引嗓音干涩,即怕听到答案,又怕不知道答案。 南忘溪看向林潮引,他已经完全长成他最熟悉的样子,依旧冰冷尖锐,唇角抿起的弧度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不是你。」南忘溪轻声道,像是安抚,又像仅仅是说出了一个答案。 第56章 即便南忘溪说不是他,但林潮引知道这一定不是真相,否则,今生的南忘溪为何要与他决裂? 他阖起双眸,心中又恨又痛,攥起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你又在骗我了。」 「你觉得一个人是由什么组成的?我认为,过往的记忆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不必将自己带入我的上一世,如今我也不会将你们当成同一个人,所以,我没有骗你,而我道歉,也是因为将你们混为一谈。」南忘溪解释道。 他的这些话发自肺腑,南忘溪将前世他与林潮引之间的悲剧归于二人彼此的不坦诚,林潮引未曾对他说起过自己的隐忧,他也隐瞒了自己如何得到「预言」一事。 但林潮引却像是没体会到他的用意,而是问道:「前世,你是如何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紧绷的下颌线让他显得严酷冷厉,但南忘溪知道,他的这个表情代表着紧张与不安。 南忘溪微微撇开眼,「自爆。」他回答道,却不再去看林潮引,因为有一瞬间,南忘溪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前世的林潮引。 他会忍不住想,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是本性?还是记忆?眼前的林潮引和前世记忆中的林潮引本质上除了记忆的不同,性格上又有何差别呢? 「为什么要自爆?」林潮引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像是结了冰。 南忘溪道:「因为神女摧毁了我的精神,让我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我就不想活了。」 他的话语简短,林潮引却不敢再问,他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才使重生回来的南忘溪恨不得杀了自己。 「神女?」林潮引齿间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其中的血肉。 「关于神女一事,你知道多少?」南忘溪问道。 林潮引凤目中泛起冷光,答道:「她和太上洞天有牵扯不清的关系,自从我坐上魔尊之位后,太上洞天已经派了好几批死士来杀我,当初李青风取了我一半血,怕是也和她扯上了关系,不过,这些年她一直不曾露面,当有什么让她极为顾忌的东西。」 「是天道法则,」南忘溪答道,「这次我闭关之后机缘巧合之下触摸到了天道,旧有天道虽然已经消亡了,但遗留的法则依然存在,灵气和神女对于旧有天道来说无疑是病毒,神女如今只能以元神寄居别人身躯内才能苟存,想来修士神魂离体即死也是受了天道制约神女元神的影响。」 林潮引道:「若是如此,在有所准备的时候杀她应不难,击败李青风之后,下一步就该到太上洞天了。」 「不,你错了。」南忘溪神色略显郁郁,「我说的是旧有天道遗留的法则,随着时间过去,法则的影响也会减淡,若新生天道无法制约她,那么至多不过百年她就能行动自如。」 上一世的神女变成妙清之后已经可以自由行动,想来那时天道遗留下的法则已经对她造成不了多少影响了。这一世的时间提前不少,天道也已提前诞生,此时应是消灭神女的良好时机。 「既然如此,我会尽快与李青风做个了结,到时全力对付太上洞天,时间尚有余裕。」林潮引道,他自然而然地将南忘溪和自己划为一派,并且急切地想要将导致前世南忘溪死亡的神女杀死。 南忘溪却阻止了他,「宗主给我发了召回令,我也有些事要和他做个了结,你且等我些时日,暂不要发动大战。」 林潮引读不出南忘溪脸上神色中蕴含的情绪,但他心中已有猜测,「我可以等,但若你掌控不了局面,我不会放置不管。」 南忘溪看向林潮引,即便他对林潮引说出了事情的部分真相,林潮引依旧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见林潮引起身欲走,他伸手按住林潮引的手背,脱口而出道:「你还喜欢我吗?」 林潮引身形一僵,他低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所有情绪,用极力冷淡的声音道:「你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笑话,喜欢什么的也谈不上了吧,只不过是些执念而已,我这一生从未主动追求过什么,报仇也好,仙魔大战也罢,全都是别人在推着我走……」 他突然停顿下来,只因南忘溪的按着他的手突然用力,他终于抬起眼睫看向南忘溪。 第99页 南忘溪怔怔看着林潮引,青年的面貌是他最为熟悉的样子,只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前世那毫无生念的模样,难道他们之间还要如前世那样纠结挣扎吗? 「不喜欢就好……」南忘溪喃喃低语。 谁料林潮引却突然甩开了南忘溪的手,他勐地站起身来,凤目带着怒火俯视着南忘溪,「所以呢?我对你毫无感觉了,而你也不再仇恨我,从今以后是要做回陌生人了吗?南忘溪,我告诉过你,这辈子我不会放过你。」 曾经的情谊是假的,恨也是假的,时至今日,林潮引才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在虚假的戏台上,他是一个唱着独角戏的丑角。 他总该要抓住点真实的东西的,所幸,眼前的南忘溪还是真实的,这辈子,他不会放手。 含翠山顶,云雾翻滚着朦胧了远处的景色,南忘溪独自一人眺望着远处,林潮引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迴荡,这一世,该怎样解开纠缠不清的乱麻。 …… 伍道成接上最后一根线,心底松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南师兄交给他的任务,而他也可以好好吸收最近学习到的新技术了。 有了电力做基础,这些年电器的发展是最为快速的,虽然名字上南忘溪在现代时认知的有些出入,但内核是不变的。 而在修士看来,电器这个东西,完全不用灵气,与凡物无异,即便修为再高,也很难会对一个凡物产生警惕之心。 这一世,南忘溪打算利用这一点,揭开李青风的真面目。 一同前来帮忙的同门也跟着放松些许,一名师弟问道:「南师兄是回宗门了吗?听说宗主连发了三道召回令,也不知何事如此着急?」 「我也不知道,或许和魔修陈兵边境有关吧。」伍道成随口答道,但心中却隐隐感到事实并非如此,希望南师兄此行能一切顺利,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你说,这南忘溪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李殊之看向赵京墨,希望从他那里能够得到解答。 赵京墨翻个白眼,「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们只管守好这个东西就行了。」 开灵上洲,仙魔对峙之处赫然立起了一座铁架塔。 林潮引望向飞羽宗方向,那里是他长大的地方,即便后来发生了很多无法预料的事,但有些回忆却如沙砾中的琉璃,总在不经意间就折射出七彩光芒,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知道那些琉璃碎成了渣,但阳光照下,还是会有光芒闪烁。 落天星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不解道:「尊主,对面弄这个东西做什么?难道是那些小兔崽子觉得无聊要看戏了?」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是,总之对我们而言没什么威胁。」林潮引负手而立,他答应了要给南忘溪时间,就不会食言。 飞羽宗成道峰,与新蝉村天翻地覆的变化相比,时光在这里仿佛停滞了,宗门内的一切和南忘溪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就连人,也还是旧时模样。 陆海明将南忘溪迎入天水殿,缓缓关上了沉重的大门,遮住了最后一丝天光。 南忘溪抬头看向殿中,李青风正转身回头,他袖摆一挥,朝南忘溪示意,「坐。」 地上的蒲团和南忘溪上一次来时所见毫无区别,他向李青风行弟子礼,再一次等着李青风先落座。 但这一次,李青风却只站在原地打量起了南忘溪。 「不错,你天分果然很高,闭关二十年,就已到出窍初期了,我飞羽宗已经多年不曾出过如你这般人物了。」李青风开口道。 南忘溪面上盈满笑意,像是很高兴宗主对自己的夸赞,「宗主谬赞了,弟子只不过是听从长辈教导罢了,资质也非绝顶,有如今修为大部分是运气使然。」 李青风只当南忘溪是有什么奇遇,才如此说,只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谢宗主,只不过宗主此次为何如此急着叫弟子回来,竟发出三道召回令?」南忘溪试探问道。 「无他,只是听说你出关了,作为飞羽宗年轻一辈的优秀弟子,我不能没有表示,你看,那是我为你准备的大礼。」李青风说着指向殿内一角。 南忘溪看去,一个长方形盒子立在那里,外形神似剑匣,正和他的重云剑相匹配。 他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打开了开关,与此同时,他眼中所见画面当即传输出去,仙魔对峙处的巨幕虚影缓缓浮现在空中,犹如海市蜃楼。 望着那突然出现的画面,仙盟弟子无不惊讶异常,唯恐是魔修在作乱。而飞羽宗弟子都已认出,那画面中的人正是他们的宗主李青风。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那巨幕上的怎么像是我们宗主?」一名飞羽宗弟子困惑道。 前几天有弟子突然开始架起了信号塔,去过鹿野下洲的弟子都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还曾猜测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是要他们看戏轻松一下? 不曾想,这第一场大戏的主角竟是他们宗主。 第57章 林潮引抬头看着巨幕上的人影,异动传来时,他第一时间出来检查情况,这些画面明显是第一人视角,当南忘溪的声音传来时,林潮引明显一怔。 他所说的给他些时间,就是要以身犯险?愤怒与不安的情绪自他心底升起,他不再犹豫,直接腾身而起。 第100页 落天星打招唿的手还未放下,林潮引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她嘆口气,吩咐下去:「注意防范,盯紧对面,莫要让人浑水摸鱼。」 另一边的飞羽宗弟子看着巨幕上的影像神色凝重,钟极道:「快去通知宗主。」 飞天殿内,南忘溪向李青风拜谢道:「谢宗主赐,只不过这是何物?」 李青风笑得和蔼可亲,像是真的在鼓励小辈,「你自己去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南忘溪依言上前,在他指尖堪堪触碰到那盒子时,它的盖子突然打开,几条锁链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快缠上南忘溪,将他拉进盒子里捆缚得动弹不得。 「宗主?!」南忘溪惊叫道,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青风缓步走来,就连脸上那种和善的神情也一丝未变,「程峰主的炼器本领果真不凡,此法器轻易就能困住出窍期的修士,省了我不少功夫,想当初你祖父大闹成道峰之时,也是出窍期修为,若那时有这个东西在,我岂能容忍他在此逞威风?」 「宗主为何要如此对待门下弟子,可是我有什么错处?」南忘溪声线紧绷,面上紧张恐慌之色一目了然。 李青风见他神情,心中大快,忍不住笑道:「你的错处多了,只一点,你吸收了如此多的灵气,修成出窍,却挣脱不了一个法器的禁锢,岂不是浪费这灵气资源?」 南忘溪不解道:「即便如此,宗主就可以如此随意处置弟子?若是这个原因,尚不能说服弟子。」 「我何须向你解释,今日落入我手就是你命该如此。」 李青风说完唯恐迟则生变,转身跪伏于地,以额触手背,大声道:「信徒李青风恭请神女降临!」 他连着重复了三次,一抹虚影才出现在他身前,神女一袭红衣,点点微光环绕裙摆处若飞火流萤,她看一眼南忘溪,对李青风道:「不错,这是给你的赏赐。」 她说着抬起左手,掌心中凝起一粒鲜艷的血滴,弹指间已没入李青风眉心。 李青风大喜,神色越见恭谨,高声道:「谢神女恩典,神女但有吩咐,信徒必定竭尽全力!」 「很好,」神女满意道,「元华宗尚有出窍期以上修士在逃,将他们抓往太上洞天,我们能不能飞升成功,还要看这些灵力储备能支撑到何时。」 李青风连连点头,「这些灵力罐子我定一个不剩,全给神女送去,以助神女来日飞升。」 「不是助我,是助我们。」神女修正道。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交谈片刻,神女才将视线看向眼睛一眨不眨旁观的南忘溪,她走近南忘溪身旁,绝美的面庞逼近到南忘溪眼前,神女像是在仔细嗅闻着什么,「我果真没有记错,你的身上的确有天道的气息,看来天道留下的种子就是你了。」 「你是那个自称为神的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是你指使宗主抓我的?」南忘溪微微侧头,避开神女的气息,眼睛却还是注视着神女的一举一动。 神女道:「看来你还记得我,确实是我让李宗主做的此事,不过你也不需惊慌,只要你将天道的谋划如实道来,我不会将你怎样,否则……你不会想尝试的。」 巨幕上,美丽的女子正缓步走来,引发一阵惊嘆之声,落天星却在那女子提及「天道」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齐聚飞羽宗边境的仙盟弟子则议论纷纷,在场还有元华宗弟子,一名长老怒道:「李青风这是何意?今日飞羽宗不给我们交代清楚不算完。」 天水殿中,南忘溪面对神女却露出疑惑之态,「天道的谋划?不如你说的具体一些,我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神女灿金的眸子眯了起来,她微勾红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想要跟我装煳涂,是想先吃些苦头吗?」 「不!我只是刚出关,对你所说确实一概不知,不信你去问李青风。」南忘溪急急说道。 神女看向李青风,李青风忙答道:「他确实刚出关不久,但知道多少我也不清楚。」 「既然如此,已经消亡的天道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来谈谈新天道的诞生吧,你刚出关天道就復甦了,难道还要说这和你没有丝毫关系?」神女的目光直直看向南忘溪双眼。 南忘溪却惊讶道:「天道消亡?怎么可能,我们修仙之辈一直在天道指引下修行,若没有天道,我们这些年修的是什么?」 神女嗤笑一声,「你们所谓的修仙修魔还不是站在我的骨血上,什么顺天逆天仙魔之别,天道根本不在乎,只不过是你们人类自己给自己套的枷锁罢了,没有我,何来的你们修士?」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天道会消亡?正是因为你们这些妄图飞升的人类所为啊,若不是有那些前仆后继飞升的人,天道又怎会被捅成筛子?灵气本就不是你们该有的东西,早晚都是要还回来的。」 南忘溪却道:「你如何证明天道已亡?」 「证明什么?天道消没消失,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你看这天下,万年来可有丝毫改变?凡人饱受压榨,修士疯魔似的一心飞升,平衡早已打破。若天道仍在,世人之苦何以延续万年之久?你不愿说出新天道如何诞生,看来还是要先吃些苦头才行。」神女说着伸出了涂满蔻丹的手指,点向南忘溪眉心。 「怎会?」巨幕前,正注视着这场大战的修士无不惊愕异常,这女子口中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第101页 自从巨幕升起,一直在讨论这是真是假的人哑了声,只因这是攸关道统的大事。 「且再看看,这到底是伪造,还是真事。」不少人心中如此想着,抱着怀疑的态度看了下去。 「咦?」神女面露诧异,她本以为会触碰到南忘溪的神魂,不料却感受到一片虚空。 面前的南忘溪身化流光飞速朝殿门处飞去。 「没用的,这里我布下了重重法阵,进不来出不去。」李青风说道。 「我本来也没想跑的,只不过没想到飞羽宗的宗主竟然帮着邪魔外道残害自家弟子,你还有何颜面做这个宗主?」南忘溪渐渐显出身形。 李青风面色沉凝道:「想不到你是有备而来,不过即便如此,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此事一了,过后就会有人发现你前往仙魔战场,最终死在战场之上,而我,只不过是对弟子委以重任的宗主,所以,我李青风永远是飞羽宗宗主。」 他话音落下,外面突然传来隆隆巨响,有弟子前来禀报,发现进入无门,只能拍着门大喊道:「宗主,魔尊打过来了,还请宗主尽快做出定夺!」 李青风闻言,出声道:「来了多少人?」 弟子答:「就那魔头一人。」 李青风转念一想,笑道:「来得好啊,若是能将你的死扣到林潮引头上,应能省下我不少麻烦。」 南忘溪道:「当初你发下对林潮引的追缉令,说他入魔欺师灭祖,也是如同今日的构陷一样吗?」 李青风道:「现如今他已是魔尊,谁在乎那时的他到底入没入魔?仙魔大战一开,你死之后,谁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被魔修所杀?」 「我为飞羽宗有你这样的宗主感到可悲,你就不怕你的真面目被天下人知道?」南忘溪丢出阵盘,围绕天水殿的阵法嗡鸣不止。 李青风道:「这天下修士哪个不是为己?否则天道如今为何不存?更何况,你一死,又有谁知道今日发生的事。」 神女收回外放的神识,淡淡道:「别废话那么多了,现在就林潮引一人在此,我们合力先杀了眼前这人取了他神魂再议其他。」 仙魔对峙处,钟极知李青风经此一遭怕是已失了人心,他面色铁青,见魔尊已经不在驻地内,于是说道:「现在魔尊不在此处,原嵩王也被调离,此处只剩一个落天星,正是进攻的好时机,难道各位长老还要继续看魔道诋毁我们飞羽宗吗?请长老下令!」 为了对付魔道此次的进攻,飞羽宗八十一峰长老有五十位齐聚于此,此时俱都看着空中巨幕上的影像,默默无言。 赵晚风道:「若是宗主真的已经背离仙道,我不贊成轻启战端,为了这样的宗主,就要让我们飞羽宗的弟子做出无谓的牺牲吗?此时进攻容易,过后的残局由谁收拾?」 他还有些话未曾说尽,观诸位长老神情,天道已亡这个消息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适才就已经感到有几位长老气息不稳,若强行开战,这些长老恐怕是第一批阵亡的人。 现如今,只希望那边的事快点了结,忘溪能够全身而退。 天水殿中,李青风本以为拿下南忘溪是件很容易的事,事实却完全相反,原本辉煌的殿内,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地板完全碎成齑粉,樑柱倾倒不在少数,只剩下岌岌可危的几根支撑着整个大殿。 琉璃瓦不时砸下,天光从破裂的屋顶缝隙中倾泻而下,映出其中瀰漫的灰尘,而南忘溪一袭白衣玉带绕身,手握阵盘,不染纤尘。 第58章 「还没找到这东西的位置?」钟极怒道。 赵京墨为难道:「所有探灵方法都用过了,找不到不明灵力波动。」 看着巨幕上的画面,钟极知道形势已经无法逆转了,只能嘴里吐出「废物」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而飞羽宗内,外面的轰隆声还在不断传来,林潮引的实力深不可测,若是再拖下去,形势恐怕不妙,李青风暗暗咬牙,自己果真已经老了,竟连飞羽宗一名小弟子都对付不了了,可恨神女一直对他有所保留,这么些年,他的修为不进反退。 「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有几分本事。」神女悬停半空,对着南忘溪冷冷道。 南忘溪已发现这个神女的力量并不如想像中的强,他怀疑这个神女并非是她的本体。 「我只能说你低估了人的潜力,」南忘溪沉声说道,「你说灵气本不是我们该有的东西,但你当初将它带来的时候有想过这世间的人类吗?这不是人类强求来的灵气,是你强塞给这个世界的,它既然在这片土地上落了根,那长出来的果实就属于这个世界。」 神女挥出一掌,朝南忘溪袭来,「死到临头了,还想狡辩什么。若不是你们这些修士夺我灵气飞升,我今日何至于此?」 刺耳的爆破声突然传来,天水殿一阵地动山摇,几根樑柱再也撑不起殿顶,轰然倒地,天水殿中的阵法被暴力破了个干净。 南忘溪飞身而起,直入天空,出去才发现飞羽宗的九九大天演阵已被林潮引破开一角,飞羽宗八十一峰都在缓缓下降,只待与碧落湖相遇,沉入湖底,各峰弟子都在竭力稳住山峰,避免形势更加糟糕。 李青风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但他更慌的是,此时还没有擒住南忘溪,若是他将刚才殿中的事传扬出去……想到此处,李青风奋力朝南忘溪攻去,即便自损也要杀了他,万不能让他传出去一个字。 第102页 他手中剑化万千剑影,尖锐寒芒铺满半个天空,剑尖所指之处正是南忘溪所在。 南忘溪见此情景,再次抛出阵盘,金色符文环环相扣,在他身前形成层层法阵。 「受死吧!」李青风大叫一声,九九大天演阵随着他的攻势一起发动,直冲南忘溪而去。 千万道剑光如蝗虫朝南忘溪飞射而来,与这剑影相比,他的身躯是如此的渺小,剑光与阵法相击,幽幽蓝光几欲与天光争辉,身前的法阵被九九大天演阵撕扯着,被李青风的剑光撞击着,层层逸散开去。 与此同时,神女神识锁定南忘溪,在使他动弹不得之时,南忘溪的身躯被无数剑光穿透,生机断绝的身躯自高空坠落,狠狠砸在成道峰的地面上,如蛛网般的裂痕自他身下的青石地上扩散,俯视下去,南忘溪就如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蝶。 在南忘溪气息断绝之时,神女的神识已经探出,想要捕获南忘溪的神魂,但却发现他的身躯之中空空如也。 见一无所获,神女心中暗恨,但天道法则下,她的身影越加浅淡,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寄居李青风的身体。 李青风正暗自松了口气,就见一灵鹤停驻他面前,正是传书所用,他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快住口」三个大字让他心中生疑,但是接连不断地灵鹤解开了他的疑惑。 之前在天水殿中,阵法不只阻止了南忘溪传递消息,也阻碍了李青风接收传书,导致他此时才从传书中得知自己已经败露。 他身躯轻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谋划已经落空,双目赤红的李青风心中积满无处发泄的怒火,即便将南忘溪鞭尸八百次也不能稍解他心中愤懑。 而此时的南忘溪正试着将自己的神识与傀儡相连,但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放弃,线路被破坏了,这属于物理伤害,不是他努力就可以重新连接的。 最初的时候,南忘溪本想亲身前往飞羽宗见李青风的,但在慕音找过他之后,他觉得自己不用亲身犯险,神女炼制的躯壳不只能容纳修士神魂,而且与真正的人类身躯无异,千年来,太上洞天在外活动的人,无一人被认出傀儡躯壳。 在仔细研究完慕音旧日所用的傀儡躯壳后,南忘溪直接炼制改装一番,将傀儡制作成自己的模样,以神识操控,辅以电力维持录影,因为傀儡无法动用重云剑,南忘溪直接配置了阵盘,初见李青风的时候,他果然没认出南忘溪的傀儡伪装。 神女现身的那刻,南忘溪本来还紧张了一下,最后却发现连那神女也没发现,直到神女身影浅淡至消失,南忘溪才确定这次还是走大运了,神女并非本身亲临。 不过南忘溪也是第一次实操傀儡战斗,一着不慎就被神女和李青风击落,此时只能躺在地上装尸体了,虽然神识连接处被李青风破坏了,无法操控傀儡,但脑部的录影系统还在,电量还能维持一会儿。 想到林潮引现在还在飞羽宗,虽不能确定他是否是因为自己而去的,但给他传个书又不费劲,灵鹤还未成形,南忘溪就在傀儡实时传来的影像中看到了林潮引。 林潮引破开大天演阵,他心中焦急,一路径直往传来战斗声响的天水殿方向而去,凡有阻拦者皆不是他一合之敌,直至无人敢挡。 他在空中四处搜寻,一眼就看见暴怒的李青风正俯冲而下,那个方向正有一人影倒在地上。 他心中惊惶,急急掷出照影剑,剑锋携带疾风,于空气中炸响,李青风惊觉回身,被照影剑气机锁定的他竟浑身僵直,眼睁睁看着照影剑瞬息即至。 轰鸣巨响在李青风耳边迴荡,他嘴角留下一道血痕,双眼却在发亮,「哈哈哈,我有神血,我有神血!」 林潮引一心只顾南忘溪的安危,只想赶紧解决李青风,他眼中看李青风宛如在看死物,二话不说直接朝李青风而去。 神血虽能保命,但每次觉醒神血都消耗巨大,李青风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但神血的效用蒙蔽了他的神智,他兀自坚信着神血可保他不死,神魂之中一道声音传来,「蠢货,快逃。」 神女一句话惊醒了李青风,他调用灵气再次牵动大天演阵,但阵法本就被林潮引破坏了一部分,此时灵力不济的他调用起来滞涩了许多,而林潮引却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林潮引神色冰冷无情,还不等大阵发挥效用,已经擒住了李青风,他五指成爪,将李青风的神魂生生扯了出来,李青风的嘶喊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正欲将李青风的尸身丢下的林潮引发现其中还有异样,他再次朝李青风抓去,一团金光被他握在手中拿了出来。 挣扎跳动的金色光团如此熟悉,林潮引马上就想到了这是什么,他早知之间的恩怨,亦知道此时神女的弱点就是天道法则。 果然,不等他再有动作,那团元神就在空气中消融,直至一丝不剩。 他们几次交手,说起来时间好似很长,其实不过半盏茶时间,解决完所有拦路虎,林潮引急急朝地上的身影而去。 他半跪在「南忘溪」身边,伸出手去想触碰地上的人,但僵直的手臂却让他动弹不得,到他这个修为,怎会感觉不出眼前这个人已经是气息全无,甚至连神魂都已不存在。 在南忘溪告诉他,自己是重生而来时,他心中就想过,若是他在,他必不可能让南忘溪死;若是他在,也不可能让南忘溪对他生恨。 第103页 他们会是最亲密的人,即便是以朋友的身份。 但如今,南忘溪正气息断绝躺在他眼前。 颤抖的手终于抚上了南忘溪的面颊,一双曾经潋滟的桃花眼中,此时毫无光彩地望着天空,林潮引的心亦如他的双眼般,空荡荡的,一阵风过,心底便生出唿啸的风暴。 他终于有勇气抱起地上的身影,细细密密的痛在心底滋生,令他忍不住仰头大叫,但其实只有他的喉咙发出了骨头摩擦的声响。 无声地吶喊中,狂暴的灵气在林潮引身边渐起,碧落湖本是灵气盎然的地方,此时的风暴便越加剧烈。 平静的湖面上风波骤起,白浪掀天,无穷无尽的湖水倒卷上天,几十座悬空峰在这风暴面前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坠落湖中,激起湖水漫捲。 湖边的外门弟子紧急避让,漫过岸边的湖水倒流入外门,顷刻之间淹没外门良田房屋无数。 乌云遮天蔽日,飞羽宗内外一片狼藉,然而风暴中心却寂静无比,林潮引抱着「南忘溪」,双目赤红一片,悔恨与悲痛在他眼中化为泪水,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滑下。 「忘溪,你不要死,我那日是骗你的,我还喜欢你的,不,我爱你,是我的错,我早该对你坦诚的,忘溪,你醒过来……」 他痛苦地哀号声宛如失去伴侣的孤狼,痛彻心扉之下,泪水不断滑落。 急急赶到飞羽宗的南忘溪看着傀儡传来的影像,又看看阻拦他入内的风暴,心内只有一个想法:下次一定要给傀儡装一个自动断电的开关。 第59章 仙魔对峙处,一阵尴尬的沉默瀰漫在四周,眼看着巨幕中的林潮引还在痛哭悲痛不已,众魔修忍不住了。 「这东西怎么关?尊主这个样子被大家看到有损他的威严啊。」 「这不是关不关的问题,是这么多人已经看到了啊,你说我们把对面的杀光,就当这事不存在,可不可行?」 「对,先把看见的人灭口再说。」 「那……咱们不也看到了,若过后尊主问起……」 「嗯……要不和对面商量一下,大家都当不知道算了?」 「我看行。」 落天星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心中哀嚎:完了呀,尊主这么好面子自尊心强的人,若是知道这事,那不是他死就是在场众人亡了,再加上,心上人命丧眼前,看来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还是应早做准备。 「传令下去,全员戒备,随时准备开战。」她吩咐下去,正好此时众魔修反应过来,不敢再看自家尊主痛哭的模样,霎时间就散了个干净。 而仙盟那边,飞羽宗早在林潮引出现的那刻就撤离了一批人员回防,剩下的仙盟成员无不一脸凝重。 「想不到林潮引的修为竟已如此之高,李青风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这天下怕是无人敢轻易战其锋芒。」北灏道人幽幽道。 元华宗逃亡长老不易道人神色沉沉,「他比以往更强了,若再给他些时间,即便我等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此次仙魔大战,我们仙道危矣。」清音门凌霜仙子嘆息道。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肃清仙盟才对,太上洞天和那妖女有何关系,竟要求李青风将抓捕到的元华宗长老送往太上洞天?」不易道人冷冷质问道。 「这事我也不知啊,污衊构陷之事还请诸位不要信以为真。」太上洞天长老道。 「这些事,等我们抓到你之后再细细审问,你若知趣就束手就擒。」不易道人话音未落,人已出手,不多时,此处就战成一团。 李殊之远远看见灵气光芒闪烁,对赵京墨道:「事情好像结束了,我们先把这投影器关了赶紧走吧。」 「不,再等等。」赵京墨道,他的脸色黑沉,隐隐透着悲伤。 李殊之嘆了口气,「我知道你和南忘溪关系好,但逝者已矣,还请节哀,我心中亦是……」 他未说完就连连嘆息,终至说不下去。 太上洞天。 神女在元神碎片消失的那刻就察觉到了,神血溯源而至李青风处,知道再无回天之力,她勉强压下心中怒火,此时还不是放任自己陷入愤怒之时。 这些年,她一直以元神碎片影响着李青风,操控着他为自己办事,凡人心中有所欲求,就有漏洞,即便身为合体期的大能修士,在李青风道心不坚的那刻就註定了死亡。 直至今日,李青风这步棋突然被破坏,不只她这些年的精力白费,还透露了太上洞天的隐秘,其他不急,但积攒了多年的「灵气罐子」却关乎她能否破碎虚空,重回故土。千年的谋算,正是为了最后一刻,不能就此落空。 无数道命令传了出去,太上洞天出窍期修士齐聚神女洞中,而他们的结局,只能成为神女破碎虚空的燃料。 飞羽宗,南忘溪终于顶着狂风暴雨进入了风暴眼,林潮引嘶哑的哭声传来,委实说不上动听,但南忘溪听了眼眶却微微发酸。 他还未走到林潮引身边,林潮引就已经察觉了,泪眼中朦胧的身影带着让他心头悸动的熟悉感,他低头看看怀里紧抱着的「南忘溪」,又抬头看向那个身影,止住了哭声,「忘、忘溪?」 南忘溪走到林潮引身边半蹲下来,他伸手盖住傀儡的眼睛,手上用力,一下就破坏了电力供给系统,「是我,我没死,你怀里的只是傀儡而已。」 第104页 林潮引一双凤目中满是疑惑,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南忘溪伸出一只手揽住林潮引的后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神识探入林潮引的识海,另一只手则轻抚着他的后背。 温柔的潮水包裹住了林潮引的神识,熟悉的暖流拂过他的识海,抚慰着他躁动不已的神魂,他们再一次毫无保留地向对方敞开了自己。 南忘溪恍惚想着,即便在他认为二人彼此隐瞒欺骗的时候,他们的神魂都不曾对对方关闭,或许在他们潜意识中都认为对方是可信之人。 倒卷的湖水渐渐落下,席捲飞羽宗的风暴也平息了下来,乌云在空中滞留一会儿之后,也慢慢散了开去,阳光重新洒落下来,照在相拥的二人身上。 待他们分开之时,林潮引已经恢復了平静,他看看自己怀里的傀儡,又看看南忘溪,缓缓松开了手,南忘溪只当没看见他脸上纠结的神情。 也是到这个时候,林潮引才发现那傀儡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流出血液,他身为修士的惯性让他第一时间以神识探查傀儡,没发现神魂,也没发现什么生命气息,骤然而至的打击让他失去了以往的判断力。 南忘溪将傀儡收进储物袋,林潮引默默看着,目前的形势让他心的心情复杂无比,被南忘溪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又有些不可言说的紧张,就这样,猝不及防之下他就打了个哭嗝。 林潮引赶紧运转灵力调整气息,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绝望,上一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在识海幻境中,那次在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就向南忘溪表了白,这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忘溪掩唇轻咳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都是我自己做的。」林潮引自暴自弃道。 想到林潮引是在「直播」开始时就赶来这里的,他应该还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也不知道那时赵京墨有没有切断信号,希望林潮引的样子不要被转播出去。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的计划的,只是没想到你就这样赶来了。」南忘溪拉起林潮引。 有前来查探情况的飞羽宗弟子在空中一闪而过,南忘溪抬头看了一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其余的事可以慢慢再说。」 魔道驻地,林潮引和南忘溪一同来了此处,林潮引心中装着事,没有注意众人古怪的神情,只有南忘溪察觉到众人隐晦地打量,一股「懂得都懂」的气氛瀰漫在驻地内。 南忘溪一见,就知道完了,林潮引冷酷魔尊的形象已经受损了,他不由对林潮引产生了一丝丝怜爱。 落天星进来的时候看见南忘溪也在,眼眸不由瞪大了一瞬,仿佛见了鬼了,而南忘溪也在看见落天星的那一刻神情中添了丝瞭然,他在前世林潮引的记忆中见过此人,当初奉前世林潮引的命令保护他的就是此人,只不过她一直在暗中行事,修为高出当时元婴期的南忘溪很多,而当时南忘溪又一直在凡人间活动,所以才一直不曾察觉。 「这位是?」落天星问道,一来是真的想知道眼前人是何方神圣,二来也是想看看这人和林潮引目前到底是何关系。 「南忘溪。」林潮引答道,南忘溪朝她点点头当是打了个招唿。 「是……尊主的朋友?」落天星见一问没问出来,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谁知她这个问题却像是难住了林潮引,竟让林潮引半天无言。 南忘溪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次阴差阳错之下让他看清了林潮引的真心,他们註定回不到过去,一次次的神魂相融也让他不能否认,他们或许是这世间除了亲人外彼此最亲近的人了。 落天星见自己尊主沉默的样子,想起在巨幕中看到的景象,看来自己尊主还在单相思啊,一瞬间怜爱的情绪就占据了落天星的大脑。 而林潮引还不知道,短短时间自己已经连续被两个人怜爱了,想来他也是不想知道的。 「咳,」落天星跳过这个危险的话题,转而说起了目前的形势,最后道,「趁着飞羽宗大乱之际,我们应尽快拿下飞羽宗。」 林潮引看向南忘溪,之前答应南忘溪的事他已经做到,不知南忘溪之后有何打算,而且他知道南忘溪对飞羽宗是有感情的。 「李青风已经死了,但飞羽宗弟子也有无辜之人,过后我会请众长老肃清李青风余孽。但大战一旦爆发就不是个人能够控制住的事了,必定会造成生灵涂炭,若是可以,还请魔尊不要轻启战端。」南忘溪缓缓说道。 林潮引垂下眼睫,沉默片刻道:「我考虑一下。」 南忘溪在此,落天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有关魔道的安排,告辞离开了,临去之前还在给林潮引使眼色,希望自家尊主能开点窍。 林潮引只回给了她个不解的眼神。 南忘溪沉默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恋人?」 「什么?」林潮引第一次这么震惊,以至于让他睁大了一双凤目,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做我的恋人,你愿意吗?」南忘溪再一次问道,相比于第一次脱口而出的冲动,这一次他平静了许多,甚至罕见地带了些忐忑。 第60章 第一世的时候,刚参加工作的南忘溪一心扑在了教学上,不懂爱情为何物,前世的南忘溪前期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前世林潮引身上,后期又一心寻道,亦没有察觉爱情曾经来过。 第105页 自看过前世林潮引的记忆之后,他想了很多,他和林潮引之间到底该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直到今日见到林潮引误以为他死之后崩溃的模样,他突然想通了,前世今生,他们一直在别人设置的阴谋中打转,他需要一个改变二人关系的契机,为何不给二人一个机会,跳出这个怪圈,重新开始一段关系呢? 第一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或许是冲动使然,但人生中总会冲动几回,今天他接受了自己的冲动。 「不愿意吗?」见林潮引不回答,南忘溪又问了一遍,或许这是自己想当然了。 「愿意。」林潮引脱口而出,他心中思绪万千,但身体却很诚实,多年恋慕的人问他是否愿意成为恋人,这让他如何拒绝? 但多疑的性格却让他在答应之后又忍不住疑惑,南忘溪喜欢自己吗?好像并没有。但他为何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的前世?还是因为怜悯他? 他坐在宽大华丽的座椅中,面前是摆了文房四宝的桌案,他一只手就按在这冰冷的桌案上,另一只手却掩藏在桌下握紧了腰间的玉佩。 南忘溪并不知道他心中的纠结,走过去略显犹豫地握住了林潮引放在桌案上的手,手指有点凉,但掌心却是温热的,他低头对林潮引笑笑,恋爱这个事他也没谈过,以后还要靠两个人摸索了,就从牵手开始吧。 林潮引越想越多,他眼中的炙热渐渐冷寂,幽深眼瞳中再看不出他的情绪,突然反手抓住南忘溪的手,勐地将他拉入自己怀中,猝不及防之下,南忘溪的袖摆扫过林潮引身前的桌案,笔墨纸张哗啦啦掉了一地,浅淡的墨香染上他的衣摆,林潮引不管不顾地低头贴上南忘溪的双唇,但只不过两三息的时间,他又抬起头来。 「你会反悔吗?」他仔细观察着南忘溪的神情,想要看清他的脸上是否有厌恶的神情出现。 南忘溪一只手按住林潮引胸前,摇摇头,抬起头凑上前去,在林潮引的下唇轻咬了一下,「只要你说开始,我永不说结束。」 林潮引握紧了南忘溪的手,将他揽在自己大腿上,这一次他终于做了想了无数回的事情。 唇与舌纠缠一处,宛如战场厮杀,一方攻城略地将对方的城池搅了个天翻地覆,偶尔还要使个诱敌之计吸引对方进入自己的城池;另一方极力周旋被动应敌,偶尔回应就会被捉住好一通缠磨。 这次战斗持续了多久已没人记得,只知道双方战得血脉偾张,心跳如鼓。结束之时,南忘溪只觉得自己修仙修了个寂寞,缺氧还是会头晕。 林潮引一手揽着南忘溪的腰身,一手按在他心口感受掌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知道他不是毫无反应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结束了漫长的亲吻,他凑到南忘溪鬓边,鼻尖轻蹭着他的鬓角,唿出的热气激起南忘溪一阵战慄,本想只是牵个手的,没想到突然就进展如此之快了。 「你真的不会反悔吗?」林潮引一下下轻啄着南忘溪的耳垂,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 南忘溪轻抚着他后脑,像是在安抚不安的猫儿,「我绝不反悔,除非你先说暂停。」 「你想都不要想,」林潮引轻咬了下他耳下的软肉,「那我给你三天……不,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们举行道侣大典。」他微哑的嗓音让南忘溪红了耳廓。 南忘溪轻推林潮引的胸膛,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向那双凤目,他们二人对视着,极力想要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判断对方真实的意图,看不见的手在他们之间来回拉扯着,气氛在等待中渐渐紧绷。 简单的恋人关系不能满足林潮引,即便南忘溪不是真的爱他,他也要捆绑住他,天道虽毁,但道侣之间神魂绑定的关系才是他最终所求,既然南忘溪已经做出了承诺,他没有道理不让南忘溪贯彻到底。 「是不是有点快了?」南忘溪清了清嗓子问道。 林潮引挑起南忘溪的髮丝,「我想和你结髮,你是不是还想着要反悔?」 南忘溪心中暗暗嘆了口气,自己之前表现得反覆无常,所以林潮引此时才如此不安,道侣大典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林潮引心中就是他要给他的保证。 「好,我答应你。」 随着他话音落下,林潮引脸色渐渐露出了笑意。南忘溪拉了下林潮引的手臂,想要起身,林潮引正抱得开心,不由不满地看向南忘溪,像是在控诉他为何要起来,黏煳在一起才是他心中所愿。 南忘溪看向下面,「你硌到我了。」 虽然林潮引极力想表现的老练一些,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他扭头掩饰自己的尴尬,迅速松手让南忘溪起身,自己则默念起清心咒。 静心之后,他像是想起些什么,皱眉看向南忘溪脐下三寸,衣袍掩饰下,并不能看得分明,自己的反应这么大,但南忘溪好像也没有很激动的模样,他果真是在勉强自己吗? 南忘溪见林潮引神思不属的样子,顺着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看什么看,我早就念过清心咒了。」 林潮引白皙的俊脸终于漫上了红霞,他嘀咕道:「也没看什么。」 南忘溪不理他这茬,上前拉起他,「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早点上路吧。」 「去哪?」林潮引一脑袋的问号,这话题的跳跃性太大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106页 「你不是要三个月后成亲吗?当然是要先去见我父母啊。」南忘溪说着就眯起了眼,「你不会没想到吧?」 「我、我当然知道。」林潮引卡了一下,之前他是真没想到,所以此时才慌了起来,他急急忙忙补充道,「等我准备些礼物才好上门,你先莫急。」 南忘溪心想:是我急吗?不是你小子闹着要成亲的?呵,没想到丑媳妇还要先见公婆吧? 林潮引在储物袋中一阵翻找,对着极品法器一筹莫展,该送些什么东西?他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南忘溪,犹豫着问道:「伯父伯母喜欢些什么?你觉得我送些什么东西好。」 「我爹娘不挑,别人第一次见面都送什么,你也送什么就是了。」也不知爹娘收到魔尊的礼物会不会被吓到,光是想想他们见面的场景,南忘溪就觉得头大。 「我觉得我们缓缓再成亲吧,三个月还是太快了,这恋爱总要一步步来,你看我们今天才确定恋人关系。」南忘溪试探道。 林潮引勐地起身朝外走去,南忘溪以为他生气了,忙问道:「去哪?」 「去找人问问该送什么礼。」林潮引夹着冰碴的声音传了过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落天星看着眼前的魔尊,瘫着一张脸道:「哦,这个我也不懂,我又没成过亲,你莫要问我了。」 林潮引皱起修长的双眉,凤目中满是苦恼,「那谁知道?」 「尊主夫人是刚才屋里那位?」落天星重新收拾精神,兴致勃勃地问道。 「尊主夫人」四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让林潮引心中冒起了泡泡,只要想到是南忘溪冠以这个称谓,他就兴奋了起来。 「咳,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三个月后就成亲,该布置的都要准备起来了,婚服什么的……」林潮引想起之前落天星在屋里问的问题,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极力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可以啊尊主,」落天星双眼发亮,没想到之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尊主,这么快就和心上人牵手成功了,「成亲的准备事宜就交个属下去办,我们一定会让尊主和夫人满意的。」 林潮引又叮嘱了落天星一番,最后却道:「别叫什么『尊主夫人』了,我觉得忘溪不会喜欢这个称唿的,你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能在忘溪面前说这个。」 虽然他可以想像忘溪作为自己伴侣的样子,但他直觉忘溪不会喜欢这个称谓。 落天星点头应下,接着之前因南忘溪在而没有深入的问题问道:「那我们可要从这里撤军了?」 想到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林潮引恢復了魔尊做派,「转去落星上洲,太上洞天的死期到了。」 「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落星上洲必然是我们囊中之物。」落天星红唇轻启,像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南忘溪手指轻点,灵鹤自他指尖飞出,悠悠朝着仙盟驻地而去,见此,南忘溪就知道赵京墨还在此处,召回灵鹤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再次放飞而去。 他潜入仙盟驻地旁,不一会儿就见一身影出现,正是赵京墨。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看林潮引那个样子我还吓了一跳。」赵京墨道。 南忘溪也不和赵京墨见外,「我可捨不得就这么死,找你来此是有事请你帮忙。」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朝辞和乌乌在作者消失这段时间的投雷和营养液,爱你们~~~ 关于我为什么会在评论区消失,这件事还要从丢稿开始说起,老天爷太知道伤一个人如何伤她最深,那一天,作者的存稿,消失了。 在意识到存稿不见了之后,作者一度想扔掉乱下载程序的手,但还要用她打字,所以忍了忍,暂时留了下来。 意志消沉的作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内一片萧瑟。想当初曾有可爱的小天使问作者会坑吗?作者说的什么?区区不才在下我有!存!稿!骄傲.jpg、挺胸.jpg 难道要就此辜负小天使们,那必!不!可!能! 一条咸鱼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吶喊——我!要!日!更! 有什么是可以打倒一个扑街选手的?丢稿不能打击我,感冒不能阻止我,戴上帽子,盖住髮际线,我可以!!! 我都已经扑在地上了,再没什么是能让我跌倒的了。 但没有存稿还是会心慌,或许这就是菜鸡(文明)吧,怕自己会暴露「丧」的本质,为此我离开了评论区,暂时成为了一个码字机。 不要被上面暴躁的作者吓到,真实的作者虽秃但温柔善良活泼可爱(暂时不要脸一下)。 谢谢小天使们的不离不弃,很抱歉没有一一回覆你们,但每一条评论过后我都认真看了,能在这个冬天遇见每一个暖暖的你,就是我开文以来最大的收穫了。 第61章 「直接道来就是。」赵京墨道。 南忘溪道:「现如今虽然仙魔依然在此对峙,但若我所料不错,林潮引下一个目标当是太上洞天。李青风已死,飞羽宗如今正是大乱之时,我想请赵爷爷回飞羽宗主持大局,肃清飞羽宗内李青风残余势力,唯有如此,飞羽宗才能浴火重生。」 赵京墨的祖父乃是摘星峰峰主赵晚风,经林潮引的破坏,飞羽宗九九八十一峰十不存一,若想重建九九大天演阵也非易事,仙盟之人和李青风等人从一开始就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宗海魔尊的战力到底为几何。 第107页 他们没有认清天道指定的男主角,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这么多年来,神女为何一直杀不了林潮引,她可能只以为手下人废物,或是自己运气不好。 「这事我会回去和祖父商议,天道消亡一事已经乱了不少人的道心,宗门内的长老此时大多自顾不暇,反而是元婴期以下弟子此时并无受到多大影响,李青风向来不太重视这些年轻弟子,想来此事应当能成。」赵京墨答道。 「那赵爷爷可受了影响?」虽然南忘溪早知会有此结果,但不破不立,旧有天道规则之下虚假的繁荣并不能长久,唯有破而后立,才能得一线生机。 赵京墨道:「祖父还好,你知道的,八十一峰中摘星峰最高,灵气最为稀薄,祖父若是彻底领悟了天道,也不会呆在那里,没想到如今也是因祸得福了,反而是之前修为高深的长老,怕是需要闭关了。」 众所周知,飞羽宗八十一峰灵气来自碧落湖,越靠近碧落湖的峰,灵气越足,世事难料,任谁也想不到会有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昔日最弱者,如今反而得以保存。 「如此我就放心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想阻止仙魔大战的展开,此次行事莫要被人钻了空子,注意引导宗门内弟子的情绪为上。」南忘溪最后嘱咐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战场的扩大化,剔除仙道毒瘤,促进新天道的成长。 赵京墨道:「此事我知道,你还有其他事吗?」 南忘溪食指轻轻蹭了一下额角,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好意思,「三个月后,我或许就要成亲了。」 赵京墨:「???」 「和谁?林潮引?」赵京墨按下脑袋里的问号,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急? 「嗯,是他。」南忘溪自己就觉得挺突然的,也不知该如何对朋友说,反正先通知到了就是了。 赵京墨道:「这么急?那怕是不好办了。 南忘溪知道赵京墨心中所虑,现如今仙魔正处于紧张时刻,身为魔尊的林潮引突然宣布举行道侣大典,对象还是南忘溪。 此前南忘溪或许是无名之辈,只有飞羽宗弟子才略知一二,但经李青风一事之后,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南忘溪了,现如今舆论还没有发酵,过后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别担心,我会尽力解决此事的,即便解决不了,婚期也不会变了。」南忘溪想起林潮引执拗的样子,知道此事是解决他多年执念的法子,唯有和他一同坚持到底,才能给他带去安全感。 鹿野下洲,南忘溪带着林潮引进了家门。 直到坐到南旬远和夏甜面前,林潮引还有点恍惚,他生平头一次这么坐立难安,面对南忘溪的父母,林潮引此时才想到自己身为魔尊,他们会同意他和南忘溪的亲事吗? 不过南忘溪已经答应他了,即便他父母反对,林潮引也不会就此罢休。 「忘溪,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娘有些没听清。」夏甜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我和潮引打算三个月后成亲。」南忘溪重复了一遍。 夏甜和南旬远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南旬远试探道:「我怎么觉得潮引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南忘溪道:「哦,他的道号『宗海』,或许你们对这个熟悉些。」 林潮引绷着一张脸,「我会尽快准备好聘礼,到时候举行道侣大典通告天下……」 「聘礼?!」南旬远和夏甜一起捂着心口叫道。 林潮引沉默一瞬,飞快改口道:「嫁妆,我会做好一切准备,请伯父伯母放心。」 南忘溪:「……」好吧,林潮引果真还是那个林潮引。 「这个……不是我要反对,你们是不是太突然了一点,忘溪闭关二十年了,有些事可能还不了解,要不你们再缓缓?等忘溪适应适应再说。」夏甜想再和忘溪商量下,问问他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二人如今修为高深,在开灵上洲和鹿野下洲之间来去如风,倒比消息更快一步到了鹿野下洲,导致现在南旬远和夏甜判断的形势有误,这才对此事惊诧万分,若他们先是看见魔尊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痛不欲生的画面,或许就能解开诸多疑惑了。 林潮引看向南忘溪,眼风有些凉,南忘溪一把揽住林潮引的肩,说道:「不用缓了,我都迫不及待恨不得明天就昭告天下了,三个月后正是良辰吉日,我一刻都不想等了。」 林潮引:「……」他都差点忘了南忘溪惯来会装模作样了。 「起码等你祖父出关再说吧,你祖父将你养这么大,你成亲他不在不好吧?你难道要给你祖父留下这么个遗憾?」南旬远搬出南修鹤来,倒是真的让南忘溪为难了。 林潮引见此忙道:「那等祖父出关我们再办一场,修士闭关时间不定,若是祖父闭关几十年,我和忘溪总不能也等几十年吧?」 「对对,若是祖父想看,到时候再办一场。」南忘溪附和道。 夏甜和南旬远面色僵硬,魔道的兵现在还和飞羽宗对峙着呢,魔尊却在这里和飞羽宗弟子商讨成亲一事,怎么看怎么怪异,让他们不能不多想。 于是夏甜思索着能拖一下是一下,这次先按下,过后再和南忘溪说清楚形势,顺着他们的话又道:「三个月太匆促了,晚点成亲我们好多准备些聘礼,毕竟是要昭告天下的事,若忘溪聘礼不够好,是要遭人耻笑的。」 第108页 「是吗?」林潮引问南忘溪。 南忘溪看出林潮引隐忍的不快,揽着他肩头的手紧了一下,「三个月够用了,你准备好嫁妆就够了。」 林潮引耳根微红,面上还要绷着道:「我听你的。」 夏甜和南旬远对视一眼,对这副情景实在是无语至极了,不过看来忘溪也是真的喜欢这宗海魔尊的,他们只能在心底嘆气,希望忘溪见到仙魔对峙时能够清醒过来了。 但关于飞羽宗的信息很快就传了过来,当南旬远看到传书时,脸色一黑,虽然他们都不喜欢李青风,但李青风所作所为还是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家人就是他们的逆鳞。 李青风意图伤害南忘溪一事,只会让南旬远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此时只会说他死得好。 但飞羽宗宗门如今被魔尊林潮引毁去也是不争的事实,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若忘溪坚持和林潮引成亲,那飞羽宗註定是容不下他的,他不愿忘溪因此背负骂名。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拿着新鲜出炉的情报,去找妻子夏甜共商此事了,这个时候,他就更想把闭关的老父亲叫起来了。 新蝉城内,南忘溪正和众人商议着事情,这次闭关他所得甚多,打算在此开班授课,将自己对于人道与天道的领悟传授出去,唯有如此,才是道意永存的根本。 商讨告一段落之后,众人纷纷退去,期间无一人多言,只因南忘溪身后那个冷着脸的魔尊。 待到屋里只剩他们二人,林潮引倾身自南忘溪身后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太上洞天那边来消息了?」南忘溪想起之前林潮引接到的传书,于是问道。 「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这些人可真是像兔子一样,逃跑起来倒是一流。」林潮引不无嘲讽道。 南忘溪思索着他们会去何处,问道:「你可听过妙清此人?」 林潮引在南忘溪耳后亲了一下,闷闷道:「不曾听闻,她是何人?」 虽然将《神血临世》此书与自己的来歷和林潮引讲了个透彻,但关于前世的一些事情,南忘溪却并未和林潮引细说,一来是上次时间仓促,二来南忘溪不想再让前世影响到林潮引。 「她是神女下一个宿体,若此时找不到神女的踪迹,不妨试着找找这个人。」南忘溪轻推林潮引,想要起身。 林潮引顺着他的力道让开,「她倒是会躲,我会通知下去,时刻注意此人的出现。」 「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有点忙,婚礼一事就要你多操劳些了。」南忘溪整理好手中的东西,转身抱住林潮引,在他唇角留下一吻。 林潮引唇角轻抿,眼中却留有笑意,「那这些还不够。」说着就低下了头去。 南忘溪配合着他的动作,一只手从他后颈滑下,描绘着皮肉掩盖下嵴椎坚硬的形状,林潮引抽出它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乌乌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丢稿的痛,我再也不要体会了。 第62章 启清宗。 小女孩扒在门框上,伸出个小脑袋向屋内看去,就见自家娘亲伸着纤细的五指,另一只手在上面细细涂抹着。 她悄悄走进去,想要给娘亲一个惊喜,但还没走近,就被女子发现了。 「小东西,你来做什么?」女子说完朝指尖吹了口气,艷红的蔻丹凝结在指甲上,鲜艷夺目。 女孩愣愣站在原地一会儿,大眼睛中渐渐积蓄了两汪泪水,「娘——娘——」,女孩尖利的嗓音响起,不等女子有所动作,她就转身哭叫着跑了。 女子不以为意,自顾欣赏着自己的蔻丹,不一会儿,就有人寻了过来。 「清儿,你怎么把珠珠惹哭了?」男子抱着女孩走了进来,虽是疑问,却眉眼带笑。 女子唤了一声「师兄」,解释道:「我也不知,她突然就这样了。」 说着就起身欲去逗弄他怀里的女孩,女孩紧紧抱着男子的脖子,撇过头去大声道:「我要娘!我要娘!」 男子无奈嘆口气,「你娘不就在这吗?莫要胡闹,不然爹娘都不理你了。」 女孩不敢再叫出声,只委屈地掉着眼泪。 男子转而对女子道:「你如今修为已到元婴了,该取道号了,师父让我问你意见。」 女子笑笑,意外的还如少女般俏丽动人,「就叫妙清吧。」 鹿野下洲。 南忘溪也正在说起道号一事,修士修至元婴期才会取道号,南忘溪闭关二十年,闭关之前是金丹期,出关就是分神期,取道号一事倒是耽搁了。 飞羽宗一事传到鹿野下洲时,并未在飞羽宗驻地内产生多少骚乱,在这里的弟子大多是宗门内的边缘人物,再加上南忘溪如今是飞羽宗驻地内修为最高之人,只有想不开的才会主动去招惹他。 更何况,他们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了,声望早已刷足,南忘溪在鹿野下洲可是无人不知的人物,他揭露李青风一事,众人只有叫好的,若是诋毁南忘溪,那就要面临全民的审视。 「既然决定是以『至心』为道号,那这次授课之前要不要先来一场庆贺宴,庆祝南老师升至分神。」有人提议道,会叫南忘溪南老师的,只有新蝉城的人。 「至心」是南忘溪上一世就在使用的道号,至于庆贺,直接被南忘溪否决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授课之时我会将道号广而告之的,庆贺宴就免了。」 第109页 时间很快就到了南忘溪决定开办授课那日,地址就选在了飞羽宗驻地内的大教室。 当初南修鹤建的那间大教室依然在,此后大教室经过多次整修,外观上丝毫不见简陋,反而因纪念意义重大,平添许多厚重感。这是南忘溪最初为弟子们讲学的地方,即便他后来进入了闭关期,弟子们也依然将此处视作机要之地。 伍道成和几名飞羽宗弟子架设好了摄影器材,这是南忘溪一早就想做的,他虽然无法面对面向天下人讲授自己的体悟,但有这个在,人人都可听到,他们已经做好了下一步计划,除了鹿野下洲之外,将向其余八洲铺设电网。 其实其余八洲使用电力的已不在少数,比如启清宗所在的挽天上洲,就已经使用电力闸控水,为此节省了不少灵石。 虽然如此,但发展进程出现了严重的不平衡现象,有些地区甚至连电为何物都不曾听闻,而他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普及。 南忘溪对这个熟,网络公开课他也没少看,如今坐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人心内也不免有几分感慨。 当初从外门跟他来此的弟子全都在下面了,他授课不分修士和凡人,所以教室后面也有凡人来此听课,加上鹿野下洲赶来的其他人,一间大教室根本坐不下,幸好还能实时播放,在外面一样可以听到。 众人都对南忘溪满是好奇,来了鹿野下洲的人,有几个没有看过南忘溪的着作?对于凡人来说,是他启迪了民智,改善了凡人生活;对于修士而言,他是筑基期破心关,二十年闭关连升三阶的分神期大能。 「修行者大多避不开『天道』,但天道的本质是什么呢?」例行的自我介绍之后,南忘溪迅速进入了正题,「天道自然,在我看来即是自然规律,何为自然规律?它和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只有修士才能体会到『天道』吗?接下来我会在此一一道来……」 以往修士讲起天道来都是高深莫测,而南忘溪这次深入浅出,从天道讲到人道,再细细分说,他没有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而是将人全都放在一个天枰上,没有对立,只有息息相关。 「如此可得,炼器之道与阵法之道亦同此理,天道并不只是单一的道,那是由万千道路共同组成的自然法则……」南忘溪话音尚未落下,底下突然起了异变。 只见伍道成闭眼趺坐于蒲团之上,五色辉光自他头顶洒落,灵气四溢间如有浩渺仙乐萦绕耳边,他身边的弟子受他影响,纷纷陷入冥想。 南忘溪抬头看去,透过屋顶直达天际,在他眼中,这间大教室中的光团凝成光柱直抵虚空之中,初诞生的天道将这光柱尽数吸收,越见凝实。 「这是什么?」其余在场诸人大惊,世间从未见有此异事,自古修士升阶无不是雷劫相伴,今天这情景不像雷劫,倒像祥瑞。 然而中间那人的气势在节节攀升,眼看就要至金丹后期了,不是升阶又是什么?但为何他与旁人不同,没有雷劫,反而引来祥瑞加身。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在场又有几人接连升阶,细看去,那些人无一不是飞羽宗弟子,而飞羽宗弟子更清楚,这些人都是和南忘溪一同来到鹿野下洲的外门弟子,当初被戏称为「废物联盟」,后来又见他们一直和凡人混在一处,此说法就像是被证实一般,一直在飞羽宗内部流传。 而如今接连升阶的,正是被他们认为是「废物」的那么一群人,没有雷劫,甚至就连上天也降下了祥瑞徵兆,这代表着天道的认同,此时众人心中难免想起之前那妖女所言,难道天道真的反对修士飞升吗?是他们这群修士……杀死了天道? 南忘溪细细感受着体内变化,经此一事,他怕是又要升阶了,也是因此,他想要去确定一件事。 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时,他起身静静离去,林潮引紧跟在他身后,「要去哪?」 「地府。」南忘溪握住林潮引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于是林潮引也就不再多问,和南忘溪直往地府而去。 地府成立时间虽不长,但花江仙早期筹备了十几年,如今看来这里井然有序,凡人死魂在这里依次轮迴转生。 如今凡间的城隍庙也相继建了不少,凡人本就有供奉先祖鬼魂的习俗,对城隍庙接受起来也很快。 南忘溪和林潮引二人匆匆掠过地府,就被花江仙请入地府深处,那里是花江仙幻形之后的所在,塑有他的巨大金身像。 「你先在此等我,我有些疑问要与花前辈探讨。」南忘溪对林潮引道。 林潮引点点头,不再跟近,转而打量起地府的四周,遥遥看见有金光照亮地府一隅,于是朝那边而去。 「南道友此次来寻我是为探讨何事?」花江仙请了南忘溪入座,备了待客用的茶果点心,在这方面,他还是和作为一个人时一样。 南忘溪谢过花江仙,之后说道:「我曾听闻轮迴门修行一道与修真界皆不同,完全不靠灵气的修行方式,是否是真的存在呢?」 轮迴门修轮迴道,以凡人之躯修行魂体,直至魂体大成,如花江仙般这样可自成空间,因为有修士神魂不入轮迴一说,在此过程中,轮迴门修士不能动用丝毫灵气。 「确有此事。」花江仙道,「我轮迴门弟子向来是以凡人之躯入红尘歷练,所以在众仙门之中,我们和凡人的关系最为密切,我起意建立地府,也是不忍凡人浑浑噩噩死后无归处。」 第110页 「冒昧一问,轮迴门的功法传承自何处?是灵气出现之前就有,还是在此之后才出现?」南忘溪紧跟着问道。 花江仙见南忘溪神情急切,也并不隐瞒,直接道:「是祖师在灵气出现之后自梦中悟得此法,不过当时祖师一直隐于凡人之中,后来才开宗立派,广收门人。然而真正将此法坚持到底的,毕竟少数,我门没有修行功法的限制,后来很多人转而修行起了灵力。」 南忘溪听完若有所思,转而问起另外一事,「花前辈魂体强大到能自开一处空间,不知门内是否还有道友可做到此事?」 「自是还有,不过要做到如此规模怕是难。」花江仙答道。 「我有一想法,想向前辈请教是否可行。」南忘溪将自己所思所想娓娓道来,花江仙听完即陷入沉思。 而另一边的林潮引此时正注视着眼前金光漫溢的轮迴大阵,这里有他熟悉的感觉,是神血与魔骨混杂的气息,是他神魂中独一无二的印记。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彼岸浮灯de小天使的营养液,比心~~~ 第63章 「凡人在身体素质上终究比不过修士,这一点是客观存在的,但轮迴门的修行方式却让我想到了一点。」南忘溪对花江仙道。 花江仙颇感兴趣道:「说来听听。」 南忘溪以指尖蘸取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圆,「我们何不再另外开闢一处空间,使凡人也能以精神体接入,形成另一个不同时间流速的世界,这样凡人也可在里面学习,间接也能锻鍊魂体。」 花江仙沉思片刻道:「此法虽妙,但仍有难处,轮迴门可以炼制出能够独开一处的空间法器,但凡人没有灵力,如何使用?」 南忘溪笑道:「前辈放心,我手中有灵能转换法,将电力与灵力之间相互转换,那么此事就能成。」 新天道已经诞生,这个被他雪藏多时的法阵也该重见天日了。 花江仙沉思许久后,最终答应了下来。 辞别花江仙后,南忘溪在轮迴大阵旁见到了林潮引,他的背部线条流畅挺拔傲然,是轻易不为外物弯折的样子,只看背影,南忘溪就能想像出他唇角轻抿的模样。 欣喜也罢,愤怒也好,他唇角的线条总以锋利的弧度出现。 南忘溪曾想过一个问题,天道是否做出过尝试自救的举动,今日他在花江仙这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天道做过,于是诞生了轮迴门,完全不依靠灵气,只以魂体进化的方式强大,这未尝不是灵气危机带来的改变。 这样一个天道一手促成的仙门,传下了轮迴禁法,这个禁法又需有魔骨与神血为引,集天下灵气为动力,如此才能成功。 而在林家灭门之后,这世间能够同时具有魔骨与神血的唯有林潮引一人。 《神血临世》以林潮引为主角,作者名中有「天道」二字,即便南忘溪忘得再多,也记得原着中没有「魔骨」的出现,前世至死,他也不曾听闻过「魔骨」一词。 为何「魔骨」像是在南忘溪所知中隐去了?他只能将此归于天道不想让他知道。 林潮引曾说过,他没有什么野心,在南忘溪看来,他不像修仙文大男主,反而像言情文主角,天道在《神血临世》中塑造的角色,完全是在给他错觉。 而天道这所有的安排,都像是在给南忘溪留后路,无论是轮迴大阵、轮迴门,还是身具神血与魔骨的林潮引。 而林潮引在此中扮演的角色就如祭品一样,献祭自己,只为让南忘溪重生。 他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但以天道对的排斥,为何要选定混血作为《神血临世》的主角?而「南忘溪」又恰好是与「林潮引」为敌之人? 他早就知道,原先那个天道是容不下有丝毫灵气存在的。 他以为林潮引是天道宠儿,但身具神血的他却是各方势力争抢的工具,他一路走到现在,剩下的最大敌人是神女,他会杀死神女,但最后却会为南忘溪而死。 上一世的林潮引献祭之后,那里的天道真的完全消亡了吗?都已不在,灵气也被吸收一空,科技也已到了电力时代,若不是世界重启,那么那个世界对于旧有天道来说,真的是个不错的世界了。 南忘溪将种种纷杂的思绪压至心底,上前抱住林潮引的劲瘦的腰身,「在看什么?」 林潮引按住腰间的双手,凤目映着轮迴大阵的金光,愈发显得清冷,「我在想,这一切是否是我的梦境,你真的答应要与我成亲了吗?」 南忘溪确定当初已经将前世「林潮引」的记忆收集完毕了,他松开双手,将林潮引扳向自己,让他与自己面对面,见他神情与往日无异,于是捧着他的脸,在上面掐了一下。 「疼吗?疼就是醒着的。」南忘溪问道。 林潮引抓着他的手,将之按在自己脸庞,「疼。」 「以后都不会疼了。」丝丝柔情自南忘溪心底涌出,他抬头在林潮引额上留下一吻,他会爱他,至此世生命终结。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林潮引用自己的额轻蹭着南忘溪的,二人唿吸交缠在一起,是真正亲密无间的样子。 「无论你有什么疑问,我都会回答你。」南忘溪的手轻抚着林潮引的后背,「不过要等我们先出了地府再说,这里还在花前辈的神识笼罩下。」 第111页 林潮引耳根微红,转而牵住南忘溪的手,「那我们先离开此处再说。」 南忘溪拨弄了下他粉色的耳垂,在里面品出几分可爱,顺着他的话道:「那就走吧。」 直到出了地府,返回鹿野下洲,林潮引脸上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宽大的床榻上,林潮引搂着南忘溪的腰问。 南忘溪轻轻揪扯着林潮引的发尾,「哪件事?」 「夏蝉。」林潮引轻声提醒道。 南忘溪想了一下,过去太久了,他在记忆中翻找了许久才道:「是七岁刚认识时的蝉,还是十五岁时的?」 初见时那个夏天,南忘溪见林潮引实在沉默,课间都是在睡觉,他猜想应是林潮引晚上睡不着,所以白天才没精神的,课室外的蝉鸣吵得厉害,林潮引每每都是紧皱着眉睡不安稳,于是南忘溪就带着小伙伴们将课室外树上的夏蝉一网打尽了。 后来他死皮赖脸和林潮引熟识之后,靠着每晚的陪伴,才将年幼的林潮引的作息调整了过来。 十五岁时,南忘溪开始沉迷吃食,觉得幼新峰的伙食味淡了,想整点重口的,于是捉了蝉烤的烤、炸的炸,瞎胡闹了一通,他自己折腾还不算,非得拉着林潮引,聚拢了一群大小少年,美其名曰「团建」。 「你都记得?」林潮引偏头靠在他的胸前,耳朵紧贴着他的心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响起,满是熟悉的韵律。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吃炸蝉蛹时的样子,哈哈哈哈,我能笑一辈子。」南忘溪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林潮引感受着南忘溪胸膛地震动,紧闭了一下双目,掩去眸中的水色,「你会是我的忘溪吗?」 南忘溪抚着林潮引发尾的手微顿,静默一会儿说道:「我只是我,一个人不能简单地被冠以归属权。」 林潮引知道南忘溪并没有懂得他话语里的含义,在南忘溪说起旧事的时候,他的笑是给那个世界的「林潮引」,还是给自己的?就连他都分不清的事,南忘溪真地能分清吗? 「那让我做你的林潮引呢?」林潮引没有抬头看南忘溪的神情,话语可以欺骗,表情可以伪装,那心跳总不至于是假的。 南忘溪的手停在林潮引的背上,掌下隔着皮肉的骨仿佛刺进了他的掌心,「不,你也只是你自己,在做我的爱人之前,你要先做自己。」 林潮引终于抬起了头,他深深地注视着南忘溪,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没有眼前这个人,以至于后来他不敢问他有关「前世」的事,也不敢问他爱不爱自己,他以为只要他答应与自己成亲,那自己就该满足了。 但人的欲求无穷无尽,随着南忘溪对他越来越亲密,他心底的洞也渐渐大了,他开始不满足,他怕自己的「不满足」,但他更恨的是自己的懦弱,本以为修为高已经够了,却原来,自己还是那么弱。 「你在想些什么呢,潮引?」南忘溪将林潮引垂落胸前的发拨向他的耳后,看着他幽深的双眸问道。 「我想吻你。」林潮引话音落下就低下头,与南忘溪纠缠一处,从身体涌出的热意让他放下心中所有思虑,只想沉迷此刻。 轮迴大阵中熟悉的气息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忘溪在他身边,他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再将他推远,就这样抵死缠绵到底也好。 鹿野下洲与众不同的进阶方式很快传遍九洲,修士对这些东西最是敏感,先是天道一说传来,不久又传出这个,很多修士不解其中隐秘,只能亲自前往鹿野下洲一探,本就热闹的鹿野,如今更添几分拥堵。 而此时的南忘溪正在鹿野下洲武器库,早先伍道成就曾说过此事,南忘溪知道凡人势弱,对于武器的研究,他并不反对,反而表示了支持。 新蝉城的武库负责人姓陈,是「废物联盟」中的一员,这些年一直负责武库。 「我们想着,只有到达虚空之中,才能不受修士的威胁,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致力于将武器送入虚空,从那里对地面进行武装,这样即便面对修士,凡人也有一战之力。」陈浩说道。 南忘溪点点头,这像是在说「卫星」,武器所用的科技总是快一步,「那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三个月后将进入第一次正式发射。」赵浩说完,看向南忘溪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南忘溪见状问道。 赵浩支吾道:「听说师兄要成亲了,我们打算在师兄成亲那日发射,不知道这个合不合适。」 南忘溪:「……」 那这婚礼可真是前无古人了,这么大的烟花,他得记一辈子。 第64章 从武库回来之后,南忘溪想着若是这次「卫星」真能成功,那下一阶段就要开发无线信号传播,将此与花江仙的法器相连,第一世时只是出现在幻想中的「全息」就能实现了。 更重要的是,信息传播速度也将大大加快,这对新天道法则的形成至关重要。无论他之前的猜想是否为真,这次他都必须要尽快让新的天道法则替代原有的。 夏甜推门而入,就见南忘溪发呆的样子,她坐到南忘溪对面,嘆了一口气。 南忘溪从思索中回过神问道:「娘怎么了?」 夏甜道:「你和宗海魔尊到底怎么回事,趁着他不在,你和娘说清楚,他是魔尊,你们俩成亲,不是坐实了你与魔修勾结?魔道以实力为尊,他那里还好,娘是担心你以后在仙道无立足之地啊。还有,你以为林潮引那魔尊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杀出来的。你这个鸭子都没宰过的,认为你们俩合适吗?」 第112页 「娘认为修士为何要有仙魔之分?」先将母亲对自己的误解放在一边,南忘溪反问了一句。 夏甜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是因为天道之下,顺天而为为仙,倒行逆天为魔。」 「可那是以前的天道法则,新的法则将要诞生,到那时,将再不会有仙魔之分,只以人的品格判定。」 夏甜微微愣神,她也听了忘溪之前的课,但听到半途就不敢再继续了,心境地动摇让她闭塞了耳目,「若果真如此,我们这些修士难道就要被抛弃了吗?」 南忘溪道:「及时改弦易辙或许会造成暂时的修为倒退,但只有踏上正确的道,才是长久之计。仙魔之别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唯有人道才是人类最后的归宿。」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论完道统一事后,夏甜没有再追问南忘溪和林潮引的事,她此时方勐然想起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大人了,他的决定自己无法使其更改。 她知道自己和丈夫亏欠儿子甚多,即便儿子从未怨过他们,她醒悟过来,此时唯有支持忘溪才是最好的选择,「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不会再干涉,娘只要你记得,若有什么事,爹和娘都是你的后盾。」 险遭嫌弃的林潮引此时正和赶来的落天星商议事情,「我之前传书让你们准备的嫁……聘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落天星回答道:「准备得差不多了,请柬也已备好,只等尊主下令送出了。」 想当初林潮引说自己要成亲时,她惊了一下也就算了,毕竟看了自家尊主为情所伤的样子,但原嵩王却是非常震惊的,这些年,他们和林潮引从对手到成为他的属下,自认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林潮引的魔尊之位那是一步一个血脚印踩出来的,他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之前的魔道三大魔头,六疯被林潮引一举击杀,只因六疯和仙道元华宗有牵连,与其密谋过杀害林潮引一事,不知是何人告密,被林潮引毫不手软地一杀了之。 而落天星对林潮引有几分恩情在,在败于林潮引之手后,落天星很干脆地投入了林潮引麾下,原嵩王见林潮引大势已成,大战一场后发现自己也不是对手,又有落天星在前做了示范,打不过就加入,也很干脆地成了魔尊手下。 俗话说,敌人是最了解你的人,曾经和林潮引为敌的原嵩王怎么都想不到平日冷心冷情的林潮引突然有一天就要成亲了。 而且对象还是飞羽宗的修士,他们之前可正和那边的人对峙,虽然后来撤了,但怎么说都是曾经的敌人,现在对面的人突然就要和他们做亲家了,这说出去谁都要怀疑的。 不过,林潮引显然不是开玩笑的,他事后疯狂调查南忘溪此人,就怕自家魔尊被人骗了感情,毕竟魔尊大人哪都好,就是没有感情经验啊。 这一查发现对方也是人中俊秀,在飞羽宗素有天才之称,和鹿野下洲的兴起更是脱不了干系。想起魔尊曾是飞羽宗弟子,想来就是那时结下的情意。 这时他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尊主一直对鹿野下洲照顾有加,原因就在这未来的尊主夫人身上,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那边一出关,这边就急吼吼地要成亲,也能说得过去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也看了尊主的录像了,看完他就出了一头汗,赶紧销毁了,只当自己从没看过,恨不得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目前这事还无人敢在魔尊面前说道,他也不想当这第一人。 作为一个有了孙子的奶奶,林潮引认为落天星对婚事方面应该是有些了解的,这才将「嫁妆」一事交给她拿主意,但他还是忍不住惦念,这才时时问起。 「那灵石呢?该准备多少,还是直接送矿脉比较好?我之前没在意,哪条矿脉产出的灵石品质高点?」林潮引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的落天星头皮发紧。 「琴禾那条矿脉产的灵石品质绝佳,若是您想要送出,也不是不行。想必至心道友知晓后,也一定会高兴的。」落天星见尊主自己都这么捨得,她是没有反对的必要,又不是她的家底。 因为前些时候,南忘溪授课之时道出了自己的道号,如今落天星也不为称谓问题为难,直接称其尊号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紧要之事,「前些时候发了请柬,再过不久,赶来的人应会更多,我观近日仙道之人也在朝此集聚,还应早日做好防范,莫要闹出乱子扰了喜事。」 「下月二十八,应该来得及布防,若真有人敢趁机闹事,我必让他有来无回。」林潮引心中默算时间,他不愿在忘溪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杀心,为此只能在暗中多做布置。 「还有一事,」落天星想起之前林潮引曾交代过她的事情,「我们已经找到妙清此人了。」 林潮引道:「她在何处?」语气中有丝丝杀气显露。 落天星道:「昨日线报传来,启清宗有一名祁清儿的女子刚升入元婴期,道号就是『妙清』二字,她在启清宗一向神秘,我们对她所知甚少,只知她是红山道人座下弟子,与同门师兄育有一女,其余就不清楚了。」 若不是林潮引吩咐下来,他们在各处打探,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女子,但当想要对她细细探查时,却发现连她何时入的启清宗都不知。 林潮引即想马上就去除了此人,但心中又挂念着和南忘溪的道侣大典,沉思片刻,终究是想成亲的心占了上风,「密切注意她的行踪,只要她有异动,马上通知我。」 第113页 落天星点头应下,还不等她退下,原嵩王走了进来,见完礼之后,原嵩王道:「大典场地已经布置完毕,不知到时尊主打算交换何种婚戒?」 「自然是不渝戒。」林潮引理所当然道。 原嵩王听了欲言又止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落天星虽然看似豪迈,但其面皮底下却都是细腻心思,此时更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其实不能怪原嵩王多想,这修真界中之所以有婚戒这么一说,还要从不渝戒说起。 自从灵气诞生,人类可以运用其修行以来,寿命就延长了,与之对应的神魂一说也渐渐出现,那时修士之间的婚礼还是比照以往旧俗。 直到两千年前,一对修士成婚的时候互相交换了戒指,这个戒指就是「不渝戒」,喻意白首不渝。 它被两位新人温养在识海之中,神魂气息与之相融在一起,直至这枚戒指大成的那一刻,就可与修士神识对等。 有了这枚戒指,道侣之间就可以打开对方任何以神识为钥的储物空间,另一方面,若对方神魂消亡的那刻,道侣手中的戒指就会散落成灰。 但这种将全部身家交出去的方法用的人并不多,虽然交换戒指这一婚礼仪式流传了下来,但若站在魔尊这个位置上的人真的以「不渝戒」相换,很难不让人叫一声傻子。 而林潮引现在就要做这个傻子,原嵩王即便是想说些什么,也是站在魔道这个立场上的,但他不说其实是因为不敢。 虽然如今的林潮引像是很好说话的模样,但这位面无表情杀人的样子在原嵩王心中更为深刻,即便魔尊长得再英俊,也当得一句「能止小儿夜啼」,想来未来的尊主夫人是不知道此事的。 他看向落天星,见落天星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于是心中就明白了几分,直接将此事放下,自顾去准备别的东西了。 这几日,他一直将心思放在魔尊的道侣大典之上,只因前些时候听了点南忘溪的课,那可真是「诲人不倦」,察觉到这对自己的心境将会是致命打击,原嵩王干脆将修炼一事暂且抛之脑后,一心筹备起他们的婚礼,说出来都是辛酸泪。 而和他有同样困扰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这场婚礼註定是要万众瞩目,没有么蛾子是不可能的了,在此之前他们还需提起精神。 第65章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在距离南忘溪和林潮引的道侣大典还有三日的时候,花江仙送来了贺礼。 看着手中小巧的法器,南忘溪试用了一下,里面的空间自成一个小世界,景色怡人。 「这是我门中原有的法器,名为天宇,改造一番倒也得用,听闻你与魔尊三日后大婚,这就当是我的贺礼吧,还请至心道友莫要嫌弃。」花江仙道。 南忘溪忙道:「这正是我所求,岂敢嫌弃?这是造福天下人之事,还要谢过前辈与轮迴门的慷慨。」 地府尚需花江仙坐镇,所以他没有久留,闲聊一会儿就告辞而去,待送别花江仙之后,南忘溪才仔细探索了一番天宇。空间改造在修真界并不稀奇,最常见的就是储物袋和器纹了,但这些都不能容纳神魂与凡人魂体,即便如纳魂匣可容神魂暂居,但凡人魂体却不行,而天宇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心中想要此法器的主要目的是给凡人提供学习时间,因此在里面挑了一处地方,以神识在里面建了一间教室。 因为现在还没有什么课程,就将自己之前录制下的那堂课传入了进去,看了下效果还可以,等忙完这阵,就可以找人试用了。 这些日子仙魔两道纷乱不已,其一自然是有关于天道的讨论,另一事就是现下正要举行的魔尊道侣大典。 如今仙道三宗四门一洞天的格局已被打破,魔道不但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和仙道之人搞起了联姻,魔修多有怨言,但有魔尊压着,那都是私底下的,不像仙道,仙盟已经向飞羽宗发出了指令,要求立即停止大典,然而飞羽宗正值多事之秋,直接将这话挡了回去。 如今仙盟内部启清宗一家独大,龟缩了这么久,一朝翻身,直接就把持了仙盟大权,见口头警告不管用,直接派出五百修士在南忘溪府前叫嚣。 南忘溪见了这五百人,眼前一亮,真是瞌睡了送枕头,试验人员这不就来了吗? 不等林潮引大开杀戒,南忘溪直接祭出天宇,将这些修士的神魂收入天宇之中的教室内,里面瞬间就挤挤挨挨装不下了。 本想来支援的魔修与其余仙道修士见还没正式开打,这五百人就倒下了,上前查看,还都有气,但就是人事不知。 南忘溪见他们检查的动作粗鲁,就开口道:「动作轻点,搬下去好好安置,这都还有用。」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想不到至心道人竟也如此兇残,一举击败五百人不说,竟还要拿他们的身体做些不知道的事,这「能用」到底是怎么个用法?这一瞬间,无数人脑中闪过的俱是血腥画面。 南忘溪不知这些人心中的想法,他见教室实在太满,赶紧扩充了几间,然后就开始播放他那杀伤力巨大的课程。 只有教室和课程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怎么能少了试卷呢?于是教室黑板上出现了一行字:请认真听以下课程,随后将进行随堂测试,考试满分者可离开此教室,学习是您唯一可以改变人生的机会,望您珍惜。 第114页 突然被困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恐慌的事,更何况这些修士进来之后发现灵气全无,自己竟和凡人没什么区别,想出去的人连门都打不开。 看到黑板上的字,众人纷纷破口大骂发泄愤怒,但随即南忘溪的课开始播放了,那是让无数修士不敢看完的课,唯恐心境受损,而如今却不仅要求他们看,看完还要考试,考试还要得满分! 「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听你讲的东西!」 「有本事和我痛快干一场,偷偷摸摸搞这些算什么本事?」 「大家不要上当,这厮是要毁我等道心,坚持住啊,诸位!」 …… 南忘溪才没空理这些人的叫嚣,直接放置不管,过几天再来验收成果,看这些人精神头不错的样子,想来能坚持几天的。 经此一役,南忘溪的凶名不胫而走,倒是在无形中省去了很多麻烦。 成婚当日,他和林潮引身着婚服沿高台而上,修士凡人悉数到场,无论他们之前是何想法,此时都纷纷送上祝福。 南忘溪和林潮引敬告天地,于万众瞩目之下交换了不渝戒,五彩烟花在空中绽放,携带着的大量灵气自空中洒落,宛如下了一阵灵气雨。 「这可真是大手笔。」赵晚风感受着落在身上的灵气,只觉通体舒畅,「前些时日还要打生打死,魔尊一声令下,还不是都要来参加他的婚礼,你说这仙盟还折腾什么?」 赵京墨道:「仙盟来人主要是因那五百人之事,虽然我们飞羽宗没了八十一峰,但人都还在,忘溪说到底还是我们宗门的人,仙盟大言不惭,竟还想对我们发号施令。」 就在众人惊嘆之时,远在鹿野下洲另一边的人计算着时间,见时辰已到,于是说道:「可以发射了。」 不过一会儿,巨响传来,「二十年的积累,就只看这一刻了。」 洪令龙将心中的话低声说出,二十年里雄英会趁新蝉城初建之时就混入了大批人,后来他们一心在凡人间宣扬雄英会思想,经过三次运动之后,雄英会现在已经改头换面,分散入九洲各地,一场场变革已经在不具名的地方展开。 而他和几位同伴却一心专研武器发展,在见到电的那刻,他就知道,这将会是强力的武器,后来他们沿着规划好的道路走到了今日,他不得不发出感慨。 旁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这是一名凡人,但做出的贡献却很大,「好在走到今天了,南老师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师,日后史书上记载中能将此事与老师联繫在一起,是我们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洪令龙虽和他的意思不一样,但还是附和了几句,他亦是敬服南忘溪的,自然不会有反对的想法。 婚礼仪式即将结束,就在众人还在为那场灵气雨惊嘆之时,自天上突然洒下金光笼罩高台。 在远方的发射成功那刻,南忘溪就心有所感,本来就松动的境界竟直接突破了,迎接他这次进阶的不再是雷劫,反而是万千瑞气。 金光之中,有龙凤腾空而出,龙游摆尾、凤翔展翼,这向来只出现在图腾之中,或是由灵气演化的传说之物,第一次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龙啸九天,万兽奔腾,凤凰清啼,百鸟相和,五光十色瑞气千条,凡龙游凤舞之处,无不灵气大盛。 短短片刻,鹿野下洲这原本灵气最为贫瘠之地,已是可媲美洞天福地之处。 南忘溪这次升阶至晚才结束,但在场众人无一捨得提前离开,这种一人升阶带动其他人的进阶之途,他们都曾听闻过,但亲自感受却还是第一次。 「若世间修士都以此种方式进阶,那天下灵气何愁?看来这才是天道想要我们前进的方向。」此人说完,心境变换之下当即灵气散逸,境界连下三层,但他丝毫不慌,借着此次东风,轻而易举就升了回来。 观望的人里很快就出现了效仿者,这才是真正的机缘难寻,再有此等境界之人进阶不知是何时何地,这次不把握住,下次可就难得了。 在南忘溪结束的那刻,龙凤身影化作萤光散落大地,落地的那一剎那,百花无视时令,竞相争艷。 南忘溪仰望星空,他知道在无人能见的虚空之中,飘渺无影的天道又成长了一步,新的天道法则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要将所有隐患都消灭于无形之中。 「你可有不适?」南忘溪看向身旁的林潮引,自他进阶开始,林潮引就一直在他身边,不知他会不会受此影响。 林潮引一双凤目专注地看着南忘溪,「没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既没有不适,也没有舒适,是真真正正地毫无感觉,从南忘溪授课的那天就是如此了。 「没有不适就好。」南忘溪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个天道对林潮引是没有恶意的,只要这样暂时就可以了。 「不好。」林潮引突然说道,像是在接南忘溪的话。 南忘溪心中一紧,赶紧问道:「哪里不好?」 林潮引将他往怀里一抱,须臾之间人已到了新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婚礼仪式还未结束。」 原来他是在说这个,南忘溪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那你说下一步到哪了?我都配合。」 林潮引拉着他的手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合卺酒。」 南忘溪顺从地与他饮了交杯酒,「接下来呢?」 第115页 林潮引放下酒杯,像是不胜酒力般,红霞自修长的脖子蔓延至双颊,他看着南忘溪被酒液染得水润的唇,「接下来、接下来……」 他像是被完全蛊惑了,愣愣地凑近南忘溪,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至再无丝毫缝隙。 火焰自身躯内升腾,唯有褪去身上的束缚可解,他们一路相拥,不想有片刻分离,散落的婚服在地上铺成旖旎的模样,配饰掉下,奏出忘情的曲调。 而夜,才刚刚开始。 第66章 晨光自外投入,照亮了房内的每一处角落,散落的衣裳在地面上东一件西一件混成一团,纠结缠绕分不出彼此曾穿在谁身上。 床榻边的鞋子歪倒在地,相互偎依紧密相贴,垂下的床幔将床内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就连天光也被阻挡在外。 林潮引侧躺着将南忘溪拥在怀中,一手支着额角,一手轻抚着南忘溪的腰窝,南忘溪被他烦得不行,嘟囔道:「让我睡一会儿吧,真的是不行了。」 整整一晚,南忘溪都觉得自己被捲入了海中,潮水从脚下泛起,渐渐蔓延至腰间,在他失神的片刻工夫又涨到胸前,在那流连不去,水声在他耳边迴荡,偏要引爆他体内的山火。 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沖刷而过,浪花拍打在身上,留下点点水痕,白色的泡沫却留在了岸边,「别用灵力,好好感受我。」潮水地低语恍然在耳边响起,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从这命令,从身到心深深地感受着,直至在水中没顶。 第一次结束时,林潮引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南忘溪强作镇定道:「还好。」 林潮引想了想,翻身而上,「再来一次。」 过后,林潮引再问:「这次感觉怎么样?」 南忘溪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答道:「好,很好,非常好,我觉得棒极了。」 林潮引眼中一亮,「那我们接着来。」 南忘溪:「……」 如此折腾到天明,南忘溪最后只能运起灵力,虽然修士身体上看不出来,但精神层面是真的倦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睡一会儿了。 林潮引见他如此只觉得可爱至极,拥着他的时候就想动动手脚,即便只是看着也是满心欢喜,此时的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眼前这个人。 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林潮引悄悄起身穿衣,让南忘溪好好休息一下,这样才能长久,一次吃完怎么够,必须顿顿加餐才能饱腹。 林潮引将一切整理好才出了门,还没走多远就见南旬远急急朝这里而来,他迎上前去,问道:「爹因何事如此慌张?」 南旬远乍听他的称唿还愣了一下,但事情紧急,他忙说道:「有弟子修炼出了些岔子,急需莲清丹,我记得忘溪那里就有,正要找他要几颗。」 林潮引道:「忘溪还在休息,我去叫他,爹你在这里稍等片刻。」说完也不看南旬远的表情,直接返身回去找南忘溪了。 南旬远在原地转了几圈,心中暗道年轻人就是耽误事。 林潮引叫了南忘溪几声,南忘溪迷迷煳煳应了,林潮引就道:「莲清丹你放在哪?」 「储物袋中。」南忘溪嘴里嘟哝着,完全是下意识地回应,人将醒未醒,林潮引见他如此,摸摸他头,口中道:「接着睡吧。」 南忘溪听了果真就睡了过去,林潮引找出南忘溪的储物袋,以不渝戒打了开来,里面东西不多,林潮引很快就找到了莲清丹。 但有一样东西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一个小匣子,半掌大小,看似无甚稀奇,林潮引却从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暂且将此事放下,先是出去将莲清丹交给了南旬远。 若是其它东西,他不会在不经南忘溪允许的情况下查看,然而此物的气息他极为熟悉,前不久在地府时他就感受过一次,正是来自于他神魂上神血与魔骨混合而成的独有气息。 林潮引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他能够确定,此物一定与自己有关。 他手里拿着那小匣子,心内宛如天人交战,最后缓缓打开了手中的匣子,一枚魂珠静静躺在里面,光润的表面在重见天日的那刻反射出一抹微光。 林潮引凝视片刻,终是以神识探入其中。 他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南忘溪,彼时年少的南忘溪正捧着他的脸,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说道:「我们潮引笑起来这么好看,就该多笑笑才是,迷倒一大片。」 他记得这个,画面中的南忘溪和他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看着这样的忘溪,他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紧接着又是几个场景变换,都是林潮引记忆深刻的少年时期,全部都和忘溪有关。 就在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制作过这么一枚魂珠保存记忆时,终于出现了他记忆中不存在的画面。 「生辰快乐!」南忘溪一大早就在林潮引耳边喊道,其实林潮引在他起身的那刻就已经醒了,此时的他不过是故意在等南忘溪来唤他。 直到这一刻,画面外的林潮引才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记忆,而是那个「林潮引」的记忆,那个忘溪口中的「前世」。 「林潮引」记忆中的十八岁生辰简单而快乐,而他却在生辰前夕迎来了南忘溪的痛恨,二人大打出手后,南忘溪就像是将他的生辰完全忘记了,此后就是决裂。 第116页 场景中的南忘溪于夜晚来临时送出了他准备多时的礼物,「十八岁了,以后要做一个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大人。」 「林潮引」接过礼物,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绘有精緻图纹的盒子,他打开之后,竟有一幅幅画面在盒子上方显现,那些画面全都是他,每一张都是笑着的。 原来自己该有这样一件礼物的,原来少年时期的他也曾这么笑过的,但那个记录了这一切的人却将之抛却脑后,此后再也未提起,为何会如此? 林潮引压下心中的痛苦,接着看了下去。 南忘溪和「林潮引」同时拜入李青风座下,他们一起修行从未分开,他们进入禁灵之地,南忘溪无数次将林潮引自那里被出来。 「十七次。」他看见「林潮引」趴在南忘溪的肩头,在他耳边如此说道。 「什么?」南忘溪疑惑道。 「林潮引」道:「这是你第十七次背我了。」 「干嘛记这个,难道还想让我背一辈子?」南忘溪笑道。 「嗯,想要一辈子。」 南忘溪哈哈笑道:「想得美,你的一辈子太长了,背不了。」 「那换我背你。」 林潮引知道他未尽的话——我愿意背你一辈子,我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画面中的人是他,又不是他,他知道他所有心中所想,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贪婪地看着魂珠中的记忆,那是他不曾得到过的美好。并肩而行,不离不弃,修士的一生那么漫长,但他仍觉得不够,当南忘溪修为止住不前的那刻,「林潮引」第一次乱了阵脚。 场景片段都断断续续,有「林潮引」将各种灵物捧到南忘溪面前的画面,有「林潮引」一遍遍翻看修炼功法的画面,还有「林潮引」将灵石堆满南忘溪身周的场面。 「潮引,你别忙了,修为上不去是我心境的原因,不是灵气和功法的事,我正找解决方法呢,你这样我都要紧张了。」南忘溪劝「林潮引」道。 「林潮引」沉默了一会儿,见南忘溪直勾勾盯着他,非要他给个确切回答,这才道:「我知道了。」 但「林潮引」从未放弃过,他不知道南忘溪能否成功,但绝不会将希望都寄托在南忘溪的顿悟上,也是在此时,他知道了七海魔尊的传闻,那个以神血献祭提升自己修为的魔头。 魂珠中关于这方面的画面不多,林潮引只能推测出「林潮引」确实找到了这种方法,但却并未使用,他要的是两人一起,不是一死一活。 再之后,暗杀像是突然多了起来,「林潮引」每天都要面临险境,他不得不暂时退避,而南忘溪因为突破心境的原因前往了楚国,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如此长的时间。 其后,林潮引的记忆中频繁出现魔修,直至一场景中有魔修对他恭敬唤道:「魔尊。」 魂珠里的记忆片段开始出现大量零碎画面,很多在林潮引看来都不甚明白,一会儿是仙盟内乱,飞羽宗正面临着太上洞天和元华宗的联合绞杀,一会儿是李青风对「林潮引」说:「忘溪一人换我们宗门安全,他是自愿配合的。」 「林潮引」自是不信,于是他将本就岌岌可危的飞羽宗闹了个底朝天,死伤惨重的飞羽宗还未从之前的大战中缓过来,经此一事更是不可能復起了,仙盟对「林潮引」百般谴责,言他为天下人所不耻,之后就是仙魔大战。 南修鹤在战场之中自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林潮引,你竟敢害我孙儿,枉费他待你一片真心,今天我就要除了你为他报仇。」 殉道阵专为「林潮引」准备,怎会被他察觉,当「林潮引」发现的那刻,已经来不及阻止,神血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南修鹤却已死,他知道南修鹤对于忘溪多么重要,他的死化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林潮引」。 场景的连续变动突然停了一瞬,一名巧笑倩兮的女子按住膝头的白猫,端坐在「林潮引」的对面。 那猫儿的眼睛漂亮极了,像忘溪的一样,「林潮引」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被女子打断,「我这猫儿娇气得很,它是最离不得我的。」 「林潮引」面上冷静沉着,但林潮引知道他内心的焦躁,只因他和他一样,在接到此人的消息,说她前日自太上洞天救出一人,名叫南忘溪后,就没有丝毫停顿赶了过来。 但真地面对此人时,「林潮引」才发现此人的不同寻常,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乌乌和罗裳的营养液,抱抱小天使们~ 尾气散了,今天的作者尽力了_(:3j∠)_ 第67章 「宗海魔尊既已答应拿太虚门的众位长老与我交换,我自然不会食言的,魔尊有什么可担心的?」妙清在前引路,带着「林潮引」走入一间再寻常不过的房间。 南忘溪正躺在里面的床榻上,衣着整齐神态安然,「林潮引」忙上前去检查,见他身体无恙这才镇定下来。 「想不到魔尊对南修士如此紧张,看来你们二人的关系很好嘛。」妙清顺着垂落胸前的髮丝,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林潮引」唤了几声南忘溪,见他毫无反应,皱眉看向妙清,「你对他做了什么?」 妙清道:「没做什么啊,只是给南修士点了支安神香,想来是他太累了,原本我还以为你们二人关系一般,没想到您对他倒是情深意重,可惜……」 第117页 「林潮引」将南忘溪自榻上扶起,转身背了起来,他不想再听这女人说什么,只想赶紧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南修士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好像恨极了你,将化清道人的死都怨在了你身上,唉,我跟他解释他都不听,想来是在元华宗听到了些什么吧。」妙清自顾说了下去。 「林潮引」脚步一顿,「元华宗?」 「我忘记说了,我是自元华宗找到的南修士,虽然当时的他看起来很自在的样子,但想到元华宗和飞羽宗的关系,我顺手就将他带了出来。」妙清像是在回忆,「不过他一直在怪我将他带出,说我是绑架什么的。」 林潮引看到这个画面直觉不对,但魂珠并不能展现出事情的全貌,紧接着就是南忘溪自己曾提到过的自爆。 他一直不敢深想这个,甚至是有意忽略了这件事,在他内心无法想像忘溪身死的画面,但这个魂珠中,他却真切地看到了。 他唿吸凌乱,紧握的双拳中有血痕隐现,那个「林潮引」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明知道这些在南忘溪那里都是无法改变的过去,还是恨不得去做些什么来更改。 眼前的魂珠像是无底深渊,但他却要闯下去。 他看着「林潮引」同他一样痛哭过,用了无数办法来唤醒忘溪的神魂,但一切都是徒劳,忘溪的神魂还是在一天天减弱,「林潮引」甚至开始向天道祈求,直至绝望。 杀了李青风从他那里得到神女的信息之后,「林潮引」找到了妙清,「既然你自称神女,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神?」 战斗的最后,神女以元神进行了攻击,直到此时「林潮引」才发现一直以来被认为是自己「心魔」的东西,竟然和神女有关。 「没错,对你说南忘溪被人利用向外传递你的信息的是我,让你暂时远离他的也是我,你不是奇怪那些追杀你的人为何总能找到你?明明你只将你的位置告诉了他。」神女此时仍在笑着。 她表情满是玩味,「本来以为能从他的神魂中得到破开虚空的秘密,没想到他对此也是一无所知,若能借他之手杀了你,助我重塑躯体也算他有用,可惜他真是废物,一样都做不到。」 「林潮引」本已麻木的眼神再起波澜,他背后生出嶙峋的骨架,一番缠斗后,森白的骨翼将神女围困住,他五指直接插入神女头顶,将她的元神抽出,让天道法则将那元神消磨干净。 之后他又将自己的神魂如法炮制,即便是死,他也要将神魂中神女的元神碎片除尽。 但或许是消灭了神女的元神,天道法则不如从前,「林潮引」的神魂并未消散于天地。 再之后,就是轮迴大阵的启动。 林潮引收起魂珠,将其放回南忘溪的储物袋,他走到床边,撩起床幔,在熟睡的南忘溪身边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睡颜,最后推门而出。 落天星见林潮引面容冷沉,不知要去往何处,难道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她忙追上去问道:「尊主欲往何处?」 林潮引冷冷道:「杀妙清。」 启清宗。 妙清正感受着冥冥之中的变化,不知为何,天道对她元神的禁制竟像是削弱了,她迫不及待地站在天光之下,那果真不是错觉,以前觉得沉重无比的躯体也轻便了许多。 看来新天道法则已经形成,而那法则对她限制并不多。妙清喜不自胜,第一次如此享受阳光的照拂。 自千年前她甦醒以来,艰难地找到了大部分元神碎片,收集了那么多的「灵气罐子」,但前些时候李青风那片元神的消失让她再也补不齐元神了。 若她再无望回归故里,那这千年的谋划都将是无用功,现在她唯有杀了林潮引,使神血归流重塑神躯,才能温养她的元神,到时候再以「灵气罐子」做燃料,想来应是可行的。 之前因为她无法出动,只能诱使他人行事,没想到林潮引命大,怎么都杀不死,如今她能行动自如,该好好布置,以求将林潮引一举击杀。 此时的她尚不知林潮引早已在赶来杀她的路上。 卓山一来就见妙清伸展双臂站在日光之下,面容瓷白无瑕,她已多日不出房门,卓山差点以为她是得了什么毛病。 他上前自身后抱住妙清的腰,贴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唤道:「清儿。」 神女掰开他的手,「离我远点。」 「你最近怎么了?」卓山不解道。 神女在启清宗并没有什么筹码,这里并非可以久留之地,如今实力恢復了四五分,打定主意要走的她,开始厌烦与启清宗的人虚以委蛇。 但在那之前,她要先除去一个隐患。 「珠珠呢?我想她了,你去把她叫来。」神女道。 卓山道:「她正午睡,我们也可以先休息一下,等晚会儿再叫她。」说着就要去牵神女的手。 「还未确定珠珠会成为神血觉醒者,就急着要下一个了吗?」神女讥讽道。 卓山神色渐渐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和我成亲不就是为了神血血脉?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死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不就是为了试验他能不能成为神血觉醒者?」 神女此话说完,突然感到脑中一阵刺痛,她按住额角,心中暗道:难道那懦弱的祁清儿神魂还在? 第118页 卓山脸色难看至极,「你在胡说些什么?」 「怎么?我都知道了,你还想瞒我?」神女位居高位多时,早已不是千年前隐忍的模样,此时不免显得高傲。 卓山面露狐疑,清儿惯来和顺柔弱,不会是这个模样,他质问道:「你不是清儿,你把她藏到哪去了?清儿是我们启清宗的神血觉醒者,我警告你不要与我们启清宗为敌。」 「启清宗?」神女面露不屑,直接抓出卓山的神魂,将其握在掌中。 卓山的神魂果真惨叫了片刻才消失,看来新诞生的天道是减轻了对所有魂体的限制,否则卓山的神魂该立即消失才是。 她脑中再次传来刺痛,神女怒道:「这人一心欺骗你,只为了得到你的神血血脉,你要为这种人与我作对?」 她吸尽卓山躯体内的灵力,「这个罐子的修为太低了,也不知你为何喜欢这种废物,不过我已经为你报仇了,你当感谢我才是。」 神女边说边以元神探查身体,想要揪出祁清儿残留的神魂,但一道童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爹!」珠珠朝这边跑来,跑到一半就跌倒在地,哇哇哭了起来。 神女对人类全无好感,对这种小孩子的哭声更是厌烦,她呵斥道:「安静点!」 珠珠大叫道:「你是坏女人,我要我娘,我不要你!」她说完又对着躺在地上的卓山叫爹,她并不知道卓山已死。 神女阴沉着一张脸,快步朝珠珠走去,这个或许会在未来成为另一个神血觉醒者,将她的血脉再次分割的孩子,她一定要在此时就将她除去。 「发生了何事?珠珠为何哭闹?」红山道人的声音传来,眨眼间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珠珠身后,将她扶了起来。 珠珠哭地打嗝不止,指着躺在地上的卓山尸体说不出话,红山道人向那看去,察觉到地上的人已经毫无声息,不由一惊。 他看向神女,问道:「是何人所为?」 神女掩面哭道:「我也不知,一来就见师兄已经这样了,珠珠又像是被吓坏了,说话颠三倒四,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这番模样完全是祁清儿的做派,红山道人并未生疑,他快步过去查探卓山的躯体,见里面连一丝灵力也无,皱眉道:「这里不安全,你们先搬到我的府院,剩下的,之后再议。」 神女点点头,就要去抱起珠珠,但珠珠大叫一声,拼命躲闪哭闹不休。 红山道人见此情景疑窦渐生,他面向神女一手在前一手背后,以一个明显戒备的姿态站立,「珠珠过来师祖爷爷这边。」 神女拉住珠珠不放,故作忧虑道:「师尊,珠珠已经吓坏了,应赶紧以安神香安抚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殇、の-歌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8章 红山道人保持戒备的姿态不变,待珠珠躲到他身后,他方才问道:「你还记得你之前的姓名吗?」 神女只知道这具身体的名字是「祁清儿」,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之前的名字,此时当然答不上来。 之前她以祁清儿亲人的身份通过祭祀神血才能与她神魂交流,消磨了祁清儿的戒心,最大限度地减轻了祁清儿对她的排斥,这才能霸占她的身体,得到一个容器。 但却从未听祁清儿提起过过去的名字。 「我早就在拜入师门时就决定抛弃过往种种,之前的名字不愿再提起,师尊不要再问了。」神女做出一副神伤的模样,表示往事休要再提。 红山道人冷冷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你真的当我分不出吗?卓山的尸体尚未凉透,你竟不见悲伤之色真正的清儿将家人看得比自己还重,怎会是你如今这副样子?」 神女不懂人世情爱,自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倒让红山道人看出来端倪,此时一经点出,神女尚且未开口说些什么,珠珠已经大叫道:「她不是我娘,她是坏人!」 红山道人道:「珠珠躲远点,莫要靠近这里。」 说完已亮出了法器,神女见状,心中暗道麻烦,但看着红山道人修为颇高的份上,她还是说道:「也罢,让你做我的灵气罐子,先助我涨一波修为也不错。」 红山道人尚不知危险,灵力调动之下已朝着神女攻去,神女不慌不忙,这身体虽弱,但她本身的元神强度却非这个世界的人可比,她直接以元神攻击红山道人神魂,就见红山道人身形一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途径此地上空的一只飞鸟像是突然不会飞了,扑棱着翅膀掉在了神女脚边。 它在原地转了几圈,见到几步开外红山道人的身体,当即叫了出声。 神女捏着飞鸟的翅膀将它提了起来,「有趣,之前我还只能将你们这些神魂装入傀儡之中,现下已经能装入活物躯体内了,不知你这鸟儿死了,身体会不会也跟着断气呢?」 那飞鸟显然已被红山道人的神魂寄居,此时正奋力挣扎着。 它的力量如此微弱,岂能于神女相抗,神女指尖微动,那不停挣动的鸟儿已经头身分离,而躺在地上的红山道人,却微微动了一下。 神女走至他的身旁,以脚尖踢了踢红山道人,见他仍有气息,神魂也已回归身体内,不由大感有趣。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乐子,将红山道人的神魂不停拉出来装入其它动物的躯体,再将那动物杀死。 第119页 不一会儿,院子里养的几条鱼就都死在了地上,而红山道人的神魂也像是不堪折磨,竟只余下一丝微弱的气息。 「原来你们这么不堪一击,那我何必捨近求远,再去别处寻灵气罐子,这里,不就有很多吗?」神女嘻嘻一笑,任红山道人的神魂完全消失,紧接着将他体内的灵力吸入自己体内。 她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南忘溪看见她如今的模样,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正是前世折磨自己的妙清。 神女静静运行灵力,不出片刻已经调息完毕,红山道人的修为很高,神女分了几次才完全吸收。 感觉自己现在的修为更进一步之后,神女只想吸收更多的灵力,灵气虽有很多,但哪里有吸收灵力来得痛快? 她步出院子,一路朝外走去,路上碰到几个启清宗弟子都被她抓出神魂杀死,后来低阶的弟子已经满足不了她所需,她迫切地希望再来几个和红山道人同样修为的人。 启清宗宗主贺一泽接到弟子来报时震惊异常,竟有人敢在他们启清宗大开杀戒,这真是开天闢地头一遭,「执法长老何在?可前去解决此事了?」 弟子头上冒出冷汗,「长老不敌妖女,已经被杀了,还请宗主快快前去制服妖女。」 贺一泽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执法长老的修为已经是启清宗前五之列,若他不敌,那自己一人也勉强,他当即起身传书,灵鹤转瞬不见,只三四息时间,几位长老已经赶来。 神女身旁已是无人敢接近,她本身就是神血拥有者,别人杀不死她自然就要被她所杀,刚吸收完一人的灵力,她心满意足地想:这个还算可以,再多来几个就更好了,这样的话,她很快就能去杀林潮引,重塑神躯之后,这世上还有谁能拦着她?都是她的灵气罐子,为她打破此处虚空提供动力罢了。 而她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贺一泽带着门中长老将神女团团围住,他一见妖女面貌,就觉得熟悉,再一细看,依稀还有祁清儿的轮廓,他大惊道:「你是清儿?」 祁清儿在启清宗深居简出,红山道人和贺一泽有意限制她的行动,隐藏她的存在,门内弟子认识她的人没几个,而对她尚算认识的人又都在一开始就被神女所杀,所以此时贺一泽才发现原来妖女竟是祁清儿。 神女笑嘻嘻道:「来得正好,免去了我去找你们所耽误的时间,为了奖励你们,就让你们痛快点死去好了。」 长老们何时见过此等嚣张的人,「妖女猖狂!」话音未落,已有数件法器攻至神女身前。 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註定,启清宗长老经此一战十不存一,红山道人以为自己带回了祁清儿是救了启清宗,将她当作一件工具,欺瞒她利用她,甚至为了得到更多的神血觉醒者,害死了她的孩子,最后天道循环,自然所有的恶果都要报应回来。 「师姐,带着门内传承快逃吧,长老们都抵挡不住这妖女,我们更无能为力。」一名启清宗弟子拉住白如雪苦苦劝道。 白如雪鸳鸯双刀在手,神色铁青,「传承的事交给你们,此时蹊跷,我定要找到真相,你们先逃命去吧。」 她尚记得祁清儿初到启清宗的样子,那样的人不会如此杀人面不改色,她知道世间有夺舍一事,此时也只以为祁清儿是被不知从哪来的老妖怪占据了身体, 白如雪在旁观战场多时,知道那妖女对修为低的弟子兴趣不大,反倒是一心杀修为高强者,神血觉醒者又很难被杀死,她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封印。 以修为低的弟子前去封印,才是最可能成功的,以她元婴期的修为,那妖女也并不看在眼里。 由她自己去尝试封印,能成最好,若不能成,也莫要其他弟子枉送性命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姐,面临危险的时候她总沖在最前,但这是她觉得自己与死亡最为接近的一次。 白如雪抱着赴死的决心拿出了宗门内最强的封印阵盘,然而不等她有所行动,一个众人都未曾想到的人加入了战场,此人正是宗海魔尊林潮引。 林潮引到启清宗之时,只见那里宗门大开,无数弟子进进出出,慌乱之态显而易见,他也不必找人细问,神识扫过,瞬间就发现了大战之后凌乱的场地,而中间站着的人,正是魂珠中的妙清。 神女见到林潮引,眼中就是一亮,她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连林潮引都自动送到自己面前,不用她刻意去找了,「来得正好,今天终于能杀你这只到处逃窜的虫子了。」 林潮引凤目冷然,几经锤鍊的照影剑早已登上天下法器榜首,此时被他握在掌中,中间一条红痕比人血更艷,杀机在二人间犹如实质,罡风四起,在坚硬的地面上割出一道道风痕。 他剑尖微抬,裂痕自剑下的地面出现,须臾之间已到了神女脚下,神女腾空而起,指尖微动,地上不知是何人遗落的剑已到了她的手中,挥手间,已经回敬了林潮引一招。 这两个当世神血拥有者,自然都不可能被一招击杀,他们二人看似打的有来有往,其实都在寻找困住对方的机会,只有捆住对方,才是杀死神血的唯一方法。 启清宗的人远远避开,只在一旁观战,虽然不知道魔尊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但此时已经无人在意这些,这一次他们都渴望魔尊能够战胜妖女。 第120页 灵气被引爆的声音不停传来,启清宗已被毁去大半,林潮引和神女的缠斗虽不见惊天动地的大招,但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也是致命招数了。 而此时的林潮引尚不知南忘溪已在赶来的路上。 南忘溪醒来的时候不见林潮引,自然觉得奇怪,他问了一圈也无人知道,本想传书给林潮引一探究竟,但又觉得有点别扭,这好像那什么查岗,想起林潮引身为魔尊,他应该找魔修问问才是。 果然得到了林潮引前往启清宗的消息,南忘溪心中思量他为何不吭一声地在此时前往启清宗,想了一会儿,直到发现自己的储物袋被动过,忙拿出装有魂珠的匣子,恍然大悟林潮引一定是看到了。 那他此时前往启清宗必定和这里面的记忆有关,也只有「妙清」才能引得林潮引新婚第二天出动。 他来不及再细想,唯恐林潮引此时不是神女的对手,急急朝启清宗赶了过去。 第69章 林潮引擦去嘴角的血迹,没想到短短时间,神女的修为竟已如此之高,若以魂珠中的方法杀死神女,还需多消磨一会儿,此时尚不是亮出魔骨的时机。 神女眼见重塑神躯的机会就在眼前,偏偏她的实力并不能快速杀死林潮引,巅峰时期的她可是能够打破虚空的强者,时间拖得越久,她反而越见急躁。 就差一步,只要走完这一步,她就能够摆脱这个压制了自己万年的世界,万年啊,即便她寿命再长久,一生能有几个万年可供消磨?她必须回去,回归自己的故里,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地面在神女强大的元神威压下开始震动,碎石跳跃着翻滚着,直到脚下的地面越来越高,悬浮空中若岛屿。 宛如小山般的土地被生生拔起,林潮引和神女之间出现一个巨坑,水流从坑中涌出,浸湿了泥土。 「去死吧。」神女将那新形成的「小岛」朝林潮引扔去,她缺少武器,若她有武器在手,也不会如此被动。 林潮引站立原地不动,在神女视线被遮挡的那刻,隐去了声息。 土石砸落在地,巨响迴荡中泥石俱飞,神女意识到林潮引消失时,就知道自己失策了,她迅速以元神探查四周。 鸟兽俱寂,只有一个小虫子的气息,她刚刚消耗不少,之前看不上的小蚂蚱,这时也愿尝试一二。 白如雪一直隐藏在周围观察战况,如今见神女似是发现了自己,知道要糟,忙就地一滚,果然躲开了神女的手。 「倒是只机敏的蚂蚱。」神女说完,一边戒备一边手指微动,就要将白如雪的神魂拉扯出来。 白如雪知道神女的攻击手段,无法抗衡之下,只得赶紧丢出阵盘。剎那间神女脚下光芒大作,启清宗的最强的封印法阵,号称可封大乘之下所有修士。 没想到区区蚂蚱还想给自己使绊子,神女心中不屑,脚下迈出一步,阵盘的光芒顷刻间已然消散,但林潮引等的就是她分神的那一刻,森然白骨自阵法散去的光芒中诞生。 根根白骨组成的囚牢让神女寸步难行,她神情震惊,勐然看向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林潮引,「你怎会有魔骨?」 「把自己当成神的时间久了,是不是就真的以为别人是魔了?」林潮引自她身后缓缓走出,语气中满是讥讽。 神女未曾料到这世间还有魔骨的存在,「你身上有我的血脉,怎还会有魔骨?我的血不会和那贱骨头相容,你到底是何人?」 「或许在你们那个世界的规则之下二者排斥,但你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林潮引手握照影剑朝神女而来。 他不再多说,神女元神强大,之前他已经领教过了,此时直接以神魂硬碰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正思索着该如何除去神女,就听神女道:「你以为这魔骨就能困住我吗?」 神女直视林潮引的双眼,她也不管强行夺取林潮引身躯会受到的损伤,元神直接顺着神血相连的轨迹进入林潮引体内,也只有神血觉醒者才能容纳她的元神,林潮引正好是合适的容器。 战场转移,这次是在林潮引的识海之内,林潮引神魂对神女非常排斥,这无疑削弱了神女元神的力量,但即便如此,神女元神依然不是林潮引能轻易战胜的。 白如雪见林潮引突然不言不动,猜测这是夺舍之人已经离了祁清儿身体,想要夺取林潮引的躯体,她上前查看祁清儿的情况,见她仍有气息,赶忙拿出丹药餵进她口中。 南忘溪还未到启清宗,神识先探了过去,就见大半个启清宗已经是一片废墟,启清宗弟子聚在宗门外正踌躇不前。 他心中担忧林潮引,瞬间神识已找到林潮引所在,形随神至,白如雪再抬头就见南忘溪已到了面前。 「南师兄?」白如雪惊讶的同时,想到南忘溪已和林潮引举行过道侣大典,此时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南忘溪见林潮引凤目紧闭,身躯一动不动,紧张道:「现在是何种情况?」 白如雪道:「那人应是想夺舍宗海魔尊,我对此所知甚少,不敢确定。」 南忘溪上前,他知修士识海脆弱,亦是不敢轻易尝试,但他很快想到一物,捆仙环既然能够困住神女元神碎片,对她的杀伤力应当巨大。 他当即在林潮引脚下摆开法阵,这是他自轮迴大阵中悟得的,它能吸纳魂魄进入,改动一下自然能将生魂吸出。 第121页 见白如雪还在,他道:「白师妹离远点,不要误伤到你。」 白如雪看向祁清儿,「祁师妹之前被妖人夺舍,尚困在此处,南师兄可否避开师妹?」 南忘溪看向那被白骨所困之人,那容貌果真熟悉,「我会尽量避开,此时还不易将她放出。」 白如雪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再多言,默默站远了些。 识海之内,林潮引与神女谁都奈何不得谁,僵持多时之后,神女道:「其实我们不用两败俱伤的,你看,我们在这也可共存不是吗?到时我们共同飞升,这个世界终究只是个小世界,难道你不想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吗?」 「杀了你才是我心中所愿,即便拼上我的性命,今日也必将你斩于剑下。」林潮引冷冷道,他神情中的痛恨若是化为实质,定能将神女伤得体无完肤。 神女见状,知事不可为,冷笑一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非要找死不可,我就让你认识一下元神和你们神魂的区别。」 林潮引知道自己此时必须将神女的元神逼出体内,魂珠中的神女并无此等力量,想来是天道法则的转变给神女留出了空隙,才使她的元神强于魂珠所现。 两股力量在林潮引的识海内相撞,识海破碎成片,林潮引不管不顾,神魂朝着神女元神撞击。 识海之中经不起如此大的震盪,还不待林潮引与神女两败俱伤,一股吸力传来,直接将他们二人吸出体外,只一瞬间,神女的元神已被南忘溪用捆仙环困住,而林潮引的神魂却很快回到了身躯内,站立不稳的他仰面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神女元神被困,见是捆仙环,这才惊慌起来,「我不过是想要回家而已,我拿回自己的血脉有何错处?这世间的灵气也是因我而来,你们为何偏要对我赶尽杀绝,难道你们有今天的造化,不都是得益于我的到来吗?」 南忘溪并不会被她的言语所惑,任她的元神展露在天道法则之下,人类的身躯再不能被她利用,「轻视所有生命就是你的回家之道的话,今日被天道法则消灭干净也算是你的归宿,你也不必将你地入侵说得冠冕堂皇,这并不能掩盖你所犯下的罪行。」 残留的天道法则一点点消磨着神女的元神,神女挣扎着大叫出声,「我知晓这世间的飞升之道,即便修为不到大乘也可飞升,只要你们不杀我,我都可以告诉你们,难道你要绝了这天下人的飞升之路?」 南忘溪却已不再听她所言,他扶起林潮引倒下的身体,将之抱在自己怀中,没有片刻犹疑,神识已进入林潮引识海之内。 林潮引依旧没有抗拒南忘溪的进入,他的识海之中一片狼藉,比上一次伤得重多了。 南忘溪心疼不已,找到林潮引的神魂,再次温养他受伤的魂体。 林潮引似有所感,微微找回了意识,「忘溪?」 南忘溪忙答道:「是我。」 「神女……」林潮引犹在担心南忘溪的安危。 南忘溪安抚道:「没事了,她很快就要消散了,你好好养伤,这才是我们新婚第二天,你就想让我丧偶吗?」 林潮引笑笑,沉浸在南忘溪的安抚之中,「我不捨得,我还要和你长长久久。」 「会的,我们一定会长久,我说过的,只要你说开始,我永不说结束。」南忘溪的神识轻轻撤回,这里尚不安全,他们不能毫无防备地疗伤。 神女的元神一点点消散,无论她说些什么,南忘溪都无动于衷,即便是白如雪也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启清宗经此一遭,损失惨重,而眼前之人正是罪魁祸首。 当神女的元神完全消失的那刻,南忘溪觉得身上一轻,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消失了,他朝天空望去,轻巧的光团还在上升。 他恍然意识到,消失的是旧有的天道法则,那因神女元神而施加在修士神魂上的枷锁已经解下。 小女孩的哭声遥遥传来,珠珠一身狼狈正朝这里跑来,她确实躲起来了,但红山道人死后,神女一路收集灵力的时候她就跟在后面,也是因此,神女才没有马上除去她,若是她也觉醒神血,那神女躯体中的神血必定会被分出一部分,反而削弱了自身实力。 因此,珠珠幸运地保住了性命,后来的大战中,她跑远了些,直到此时一切止息,她才敢出来。 被困的祁清儿听到哭声,残留的一丝神魂挣扎着醒来,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安排好自己女儿的后路,不能让她重复自己的遭遇。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夕夕夕荧的地雷和cinema的手榴弹,谢谢小天使们,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70章 林潮引收了魔骨,祁清儿失去支撑的身体倒在地上,白如雪忙过去将她半扶起来,她无力地靠在白如雪肩头,看着站在几步开外兀自哭泣,不敢过来的珠珠。 想到小女儿今后无父无母,再无亲人关爱,她的心就宛如刀割般钝痛,她曾吃过的苦,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要有同样的遭遇。 祁清儿转头看向林潮引,挣扎着从白如雪怀里出来跪倒在地,「我知道这或许是强人所难,但我已走投无路了,此后您是这世间唯一的神血觉醒者,只有您能体会神血觉醒者的痛苦,我恳请您,能收留小女,她身上有我的血脉,我不想她再走上我的老路。」 第122页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之中汹涌而出,哽咽道:「若这世间还有谁能同情她,我想不到别人,只能祈望您能怜悯一二……」 除了神血觉醒者,祁清儿不确定别人会不会利用神血,悲从中来,她再也说不下去,不由地失声痛哭,只为了小女儿渺茫的前路。 林潮引看着眼前的一切,面上无悲无喜,他孑然一身日久,放在心中的唯有一个南忘溪,但若真让这么一个或许会觉醒神血的小女孩流落在外,他又恐生变故,可要是收留,他又不知该是哪种收留法。 难以决断之下,他不由看向南忘溪。 南忘溪的手还紧紧扶着林潮引,见事情已到此处,嘆息一声道:「孩子无辜,我们会给她找个好去处,让她好好长大,神血觉醒者的事,就在我们这一代结束吧。」 祁清儿这才擦去脸上泪水软倒在地,她对不敢靠近的珠珠招了招手,「珠珠,到娘这里来。」 珠珠这才敢确定眼前的不是什么「坏女人」,而是自己的娘亲,终于扑到祁清儿怀里痛哭出声,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爹娘」。 祁清儿心中一痛,想到早逝的长子,又放下心中的残念渐渐冷硬起来,她抚摸着珠珠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撑着最后的力气道:「珠珠,你以后要听话,答应娘,此生永不修仙修魔,就做一个凡人。」 珠珠尚且懵懂,看着祁清儿不知所措,祁清儿又厉声重复了一遍,珠珠这才跟着说道:「我答应娘,此生永不修仙修魔,我要做凡人。娘,你不要扔下我,我怕。」 白如雪在祁清儿託孤之时就默默不言,她没有反对祁清儿的决定,现如今的启清宗最需要的就是韬光养晦,寻找新的道路,此时见珠珠伤心,也不免跟着伤感,念了一句:「清儿……」 祁清儿眼前已经模煳,听到这一声唤,口中喃喃道:「我不是清儿,我也不姓祁,我只是青娘,若我只是青娘就好了。」 她仰头看向天空,「我早该死的,早就该随娘一起死的……娘,是你来接我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启清宗的废墟之中,青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珠珠犹自抓着她的手不放,南忘溪却看向那一抹不知飘向了何处的魂魄,这抹残魂或许会进入地府轮迴,或许会就此消散,之后会如何,谁知道呢? 南忘溪抱紧林潮引,见他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心中也跟着难受不已,「我们回家好好养伤,几天过后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林潮引唇角抿起,一双凤目乍然亮了起来,「好,我们回家。」 …… 南忘溪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坐下,林潮引正半靠在床头,平常一丝不乱的髮丝此时有几缕不听话的微微翘起,养伤多日,他神色尚有些恹恹,无精打采的模样让南忘溪心疼极了。 「来,喝了这碗药,过几天就会好了。」南忘溪拿勺子舀了一口,习惯性放在嘴边吹了两下,才递到林潮引唇边。 林潮引张嘴饮下,一双修长的眉皱起,在眉心聚拢成一个小结,南忘溪见他样子,心中又觉好笑,赶紧多餵了几勺,免得林潮引看出来。 喝完了药,南忘溪往林潮引嘴里塞了一颗糖,林潮引含在口中,面上表情依旧,嘴里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给我糖吃。」 南忘溪终于忍不住,笑道:「那你要吃什么?药不苦吗?」 林潮引盯着南忘溪弯起的唇角,突然凑上前亲了一下,「吃这个。」 南忘溪不防他突然如此,面色微红,但若是男人就不能被比下去,礼尚往来,他也回敬了林潮引一个, 「苦吗?」林潮引贴着他的唇角,低低问道。 南忘溪手里还拿着药碗,任林潮引搂着他,微垂着双睫,同样低声道:「甜的。」 「我想……」林潮引抱着他的手向下,堪堪停在腰间。 「那你还是想吧,伤没好不准乱来。」南忘溪拨开他的手,起身去将药碗放下,回来就见林潮引臭着一张脸,倒有几分他少年时被叫「林冰冰」的样子。 南忘溪拉着林潮引躺回床上,将他抱在怀里,额头贴上他的,「不过,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话音落下,林潮引就觉得自己的神魂被包裹进暖洋之中,让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所有的纷杂思绪全都远去了,世界变得温暖而宁静。 …… 最近修真界又有大消息传出,有修士的神魂竟然离体未散,不仅如此,还能进入地府轮迴大道,若肉身未死,神魂离体还能再回去。 消息一经传出举世皆惊,越来越多的改变,让一些坚信天道仍在的修士不得不做出改变,一时之间,九洲大地散功者颇多,而鹿野下洲也一跃成为众修士的嚮往之地,只为在那寻到通天路。 慕音走在鹿野下洲的街道上,他还是以往的样子,两手揣进袖中,走路慢悠悠的,只不过头上带了顶幕篱,掩住了木偶傀儡的脸。 他已决定前往地府轮迴,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来看看鹿野下洲,他在这里多年,每每都要为这里的变化而惊嘆,轮迴再来,过往的记忆也将消逝。 这一世的记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与其如此不人不鬼不仙不魔地活着,不如忘却,重新来过也好,到时他一定能尝遍这世间的美食,算起来他已经好久未曾满足过口腹之慾了。 第123页 正这么想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他疑惑回身,头顶的幕篱被突然掀起,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成熟了许多,眉间眼角的戾气却很重,一头乌髮已成三千雪,见到幕篱下的木偶脸,他震惊中隐带兴奋的神色凝滞了一瞬,紧接着又变回了冰冷的模样。 那人松手放开幕篱,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慕音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严修从哪冒出来的,这些年他一直不曾打探过严修的消息,但元华宗被魔尊所灭,他还是知道的。 想不到严修现在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将过去全都抛开,自然不会去了解严修这些年都经歷了什么,只庆幸严修没有认出自己,看来还是快点去轮迴吧,省得再出什么变故。 他转身避开严修的方向,急急绕路回了住处,以至于没发现严修地去而復返,缀在他后面跟了一路。 一个人的外貌再如何改变,有些习惯却是变不了的,严修暗中观察了好几日,直到他确认那人就是慕音。 但确认了又如何呢?他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却与他相认,慕音变成这个样子,他这一生所有的苦痛全来自于元华宗,作为他苦难来源的帮凶,他有何面目再出现在他面前呢?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能默默守护在一旁,或许这就够了。 时间在林潮引养伤的时候悄悄流逝,慕音决定轮迴那天,是南忘溪送的他最后一程。 「想不到竟已过去几十年了,还要感谢你,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慕音笑道,语气很是轻松,像是对未来有无限嚮往。 慕音轮迴之后就再无今世的记忆,南忘溪一直以来都认为记忆才是人的主导,失去友人让他伤感,「天宇已在完善之中,那里会成为一个精神世界,若你进入那里,其实和做人没什么区别。」 「我意已决,那里终归不是真正的世界,」慕音摇摇头,拒绝了南忘溪地提议,「这时候,你只要祝愿我投个好胎就够了,等我重新做人,再去你那天宇看看。」 他说完,大笑几声,这是他难得地放纵时刻,「我去了,来世我们再做朋友。」 慕音神魂脱离傀儡进入轮迴大阵,他回头想看南忘溪最后一眼,就见一个神魂冲着他飞速而来,和他狠狠撞在一起,他来不及做些什么,阵法之下,两个魂体已经进入了轮迴。 南忘溪想不到最后竟会发生如此变故,忙四下探查,只在一旁拐角处找到一具躯体,白髮醒目,南忘溪依稀记得曾在林潮引那边见过此人,但他这明显是生魂离体轮迴。 南忘溪急急找到花江仙,将此事一说,焦急道:「可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若有,当如何补救?」 花江仙沉吟一会儿,心中默算,「是有一点影响,但对至心道友的友人没有坏处,顶多就是多一个双胞兄弟罢了。」 南忘溪这才放心些许,又问道:「那对另一人有什么坏处?」 「唉,他这样冒冒失失进去,神魂又不全,怕是要投生成个傻子了。」花江仙嘆道,「看来这轮迴大阵以后当设守阵人,此事万不能再发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喵喵小天使的手榴弹、清风枕星河和千鸿灌溉的营养液,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模仿机器人的语气: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71章 知道于慕音无碍之后,南忘溪才放下心来,适才他已经想起此人是严修,只不过当初对他就不甚熟悉,这些年严修的变化又大,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即便严修此人想对慕音不利,但变成个傻子之后也做不了什么。 将严修的躯体交给林潮引后,南忘溪一头扎进了事业当中。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陪伴林潮引养伤,今日来送别慕音时才想起天宇此事,当初仙盟派了五百人来挑衅,被他将意识困在了天宇之中,如今也不知这些人是否学成毕业了? 返回鹿野下洲之后,南忘溪当即进入天宇看看这些人学的如何,发现还真有几十个人学成考了满分,此时正出了大教室,在外面晃荡。 当初他特意设定修士进入与凡人无异,天宇又极为广阔,这几十号人走半个月也走不出多远的路。 南忘溪心念一动,天宇内又出现几座不明建筑,那出来的几十人见此纷纷大惊,紧接着对空大吼道:「放我出去,我已考满分了。」 南忘溪不慌不忙,留下一句,「当初说的是让你们出教室,可没说要放了你们。」 众人纷纷大骂他无耻至极,南忘溪不以为意,这五百个试验人员还是太少,再完善一下,可以搞个内部测试,也看看没有灵力的凡人能否适应。 再一点,天宇既然主要用来学习,那么线上课程也该准备一下了,鹿野下洲还是有不少名师的,仿照他之前的做法,录制一批名师课堂不是难事。 他想到就去做,从选拔讲师敲定课程到完善讲义录制上传,如此忙碌了大半个月,直到林潮引终于忍不了,在夜黑风高之时,将他扛回了新房。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林潮引压在南忘溪身上问道。 南忘溪看着还没揭下来的大红双喜字,略有点心虚,眼神闪躲但语气恳切道:「我忘了所有东西都不会忘记你的,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而已,忙完这阵子就好。」 人家新婚还都有蜜月期,他们的蜜月期直接就在床上养伤养过去了,待林潮引伤一好,南忘溪又一头扎进完善天宇之中,如此倒显得冷落了林潮引。 第124页 林潮引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下,「以后你去哪我就跟到哪,省得你真的将我忘了。」 「你不忙吗?魔尊这个职业这么好当的?」南忘溪仰着头,露出修长的脖子任林潮引施为。 林潮引低声道:「大家都忙着散功重修,仙魔两道倒是肃静了不少,如今灵气逐渐恢復,争端也减少很多,所以我如今再清闲不过,你别想躲我。」 南忘溪感到冤枉至极,极力从林潮引手中找回理智,反驳道:「我哪有躲你?我亲近你还来不及……唔……慢一点……」 云销雨霁,南忘溪有些懒怠,绯红的面容慵懒中透着艷丽,林潮引爱极了他这副样子,在他身边挨挨蹭蹭,恨不得化身逗猫棒挑起南忘溪这只猫儿的兴趣。 南忘溪不为所动,嗓音尚还沙哑,「天就要亮了,等会儿还有点事做,不要耽搁了时间,让别人久等。」 林潮引不愿起来,抱着南忘溪的腰,头贴在南忘溪的心口,微凉的髮丝在南忘溪胸前纠缠环绕,他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问的话:「忘溪,你爱我吗?」 南忘溪微微一怔,继而笑了,他抚上林潮引的发顶,「你以为我会随便和一个人成亲?若是不爱你,我何必和你在一起?」 南忘溪想过,他是否喜欢林潮引,在他提出两个成为恋人的那一刻。 若是不喜欢,那他将再一次欺骗林潮引,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林潮引爱他,但林潮引不是傻子,真情假意不会分不清楚,唯有真心才和真心相配。 他可以想像和林潮引拥抱亲吻,甚至是更亲密的事,内心没有一点点排斥,但若是和别人,他连想都不会想。 这世间唯有一个林潮引,在他生命中占据了大半篇幅。他喜欢少年时的林潮引,别扭地以孤冷掩饰笨拙;他也喜欢此时的林潮引,甚至时常觉得他板起脸的样子十分可爱。 林潮引闭上眼睛听着耳下的心跳,半晌,他抬起头来,眼睛盯着南忘溪,凤目中水波潋滟,他在南忘溪心口印下一吻,抬起头来对着南忘溪笑得明朗。 南忘溪的心突然怦怦跳动起来,他捧着林潮引的脸吻上去,想道:昏君就昏君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春宵苦短原来都是真的。 一年后,九洲大地突然掀起一股天宇网络热潮,无数凡人修士争相涌入天宇虚拟世界。 只需要一个外部连接神经网络的头盔,就等于拥有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的时间流速比现实世界慢上三倍,人们在天宇中有了更多的时间学习,无论你想学什么,都有讲师教授的课程。 他们还可以在天宇世界交流心得,辩论真理,思想碰撞产生无数火花,凡人修士的界限在这里模煳。 而虚拟世界带来的变化也在现实世界中影响巨大,除鹿野下洲外,其余八洲也在飞速发展。 雄英会多年的布置一朝爆发,人们突然发现,原来世界还可以这样改变,对美好地嚮往促使人们前进,鹿野下洲仿佛一幅美好的画卷,向人们展示了无限可能。 仙盟一再重组,原有的三宗四门一洞天一蹶不振,反而新兴起了一股势力,他们没有的宗门界限,以天宇作为交流点,对世界抱有巨大热情,这些人只有一个共同点——奉南忘溪为师。 多年后,当飞机飞上天空,潜水艇潜入水中,知识树一再生长,人们才真切地体会到,世界真的可以改变。 每当此时,他们就会想起那个启迪者,传播了无数知识的师者。 而开灵上洲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中,南忘溪正将一串糖葫芦递到林潮引嘴边。 林潮引盯着红艷艷的山楂果看了半天,一张俊脸面无表情,「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吃了又不会变成小孩子,你怕什么?尝一个?」南忘溪桃花眼亮闪闪的,充满期待地看着林潮引。 林潮引最终张开嘴咬下一颗,皱眉嚼了半天,「为什么要卖这个?我们做点别的生意不好吗?」 「上次我可是听你的,卖了许久的扇子,这次该听我的了。」南忘溪也咬下一颗,评价道:「还算不错,到时候弄点其它水果,裹上糖稀,小车里一装,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这是他们的第十个蜜月,为了补足遗憾,每到结婚纪念日他们就要来上一遭,不用灵力,只以平凡的普通人模样生活,做些能够餬口的小买卖,像是人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对爱人。 林潮引见南忘溪嘴角沾了糖渣,凑过去尝了个甜头,「很甜,那就听你的。」 南忘溪将手中的糖葫芦塞给林潮引,「甜你就多吃点。」 就在此时,南忘溪手上的腕錶突然嘀嘀响了起来,他点开一看,瞬间就眉开眼笑道:「祖父出关了,我们快收拾收拾回去。」 林潮引颇有些猝不及防,很快反应过来,将所有东西往储物袋中一装,就和南忘溪一起返回了鹿野下洲。 他有点忐忑道:「祖父会不会不喜欢我?」 南忘溪道:「放心,我喜欢的祖父也一定会喜欢的。」 「那他要是怪我们趁他不在成亲呢?」林潮引状似忧愁道。 南忘溪见他样子,哪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道理,「怎么?这么想再来一次道侣大典?」 林潮引咳了一声,「上次是有点仓促了,我们再来一次简单的怎么样?」 第125页 南忘溪见他期待的模样实在可爱,心中哪有不愿意的,「当然可以,你说来几次就来几次,我绝不反对。」 后来的每次新婚之夜,林潮引都要将这句话说一遍,直让南忘溪悔不当初。 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他们并肩而行踏破浮云,阳光照下,为他们镀上一层暖光,温馨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