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亲三分爱》 第1页 [现代情感] 《十分亲三分爱》作者:牛米【完结】 文案: 她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零岁到27岁,他们的生活轨迹是同一个点。 所有人都认为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他或者是她一定在某一阶段不经意地使用了什么手段,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巧合,一定是人为的,否则哪来的天生巧合?若真是天意如此,那就是天意安排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总之一句话,她和他之间一定不单纯,要么是他暗恋她,要么她暗恋他,或者彼此暗恋。 而当她和他的关系最终并没有照着最佳剧本走的时候,双方父母联手设计了他们,经过无效抵抗后,再经过冷静的讨论和分析,她和他最终万念俱灰地决定选择结婚作为结局。 而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两个在感情上十分亲近却又不存在爱情的男女,他们该过一种什么样的婚后生活呢?结婚真的就是结局吗? 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还是这段婚姻最终只是向所有人证明「看吧,当初大家确实都误会了?」 不得而知。只是现在,她和他确实结婚了。 内容标籤:青梅竹马 婚恋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晔,罗子君 ┃ 配角:刘予韩,毛边,宋绪文 ┃ 其它: 第一章 转折的序曲 进入七月,上海这座城市就像被巨大的隐形蒸笼罩住了似的被放在文火上细细地蒸着,闷热得让人抓狂,即使偶尔放入一丝风,吹在身上的感觉也像一阵热蒸汽拂过,让人一刻也不想从有中央空调的办公室离开。可是怎么可能,总是要下班的。 六点,下班时间到了。罗子君仍然留在位子上,慢悠悠吃掉两片土司一个苹果,等着抢电梯的高峰过去,直到六点半,才拎着包慢悠悠地打卡离开公司,刚迈出办公大楼的自动玻璃门,一股热浪袭来,她顿时一阵烦躁,哀嘆一声。 家离公司并不远,两者之间并没有直通的公交车,也没有离得近的地铁站,打车也不划算,三公里的起步价估计只能花掉两公里的钱,所以她平时都是步行上下班。若是春秋两季,步行只要20分钟,若是冬季,几乎只要10~15分钟,可在这样的盛夏,那绝对是30分钟以上。其实无论走得快慢,暴露在这样的空气里5分钟以上绝对都是全身冒汗,但她总感觉走得慢了能量消逝得似乎就慢些,所以她总是在下班后吃上一些食物补充力气,否则真担心哪一次会不自觉地软到在路上。 罗子君痛恨上海的夏天。 一辆宝蓝色汽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靠近她这边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上来」。不用看人,看车听声就知道是谁了,同事苏晔。她钻进车里,长舒一口气。 「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实在是没力气了你不会打个车?」苏晔看着一脸潮红的罗子君,觉得好笑。 她没回答,从包里翻出一瓶木糖醇,掏出两粒来塞进嘴里,「吃吗?」她捏着一粒递给他,他摇摇头。 「你和予韩结婚的日期定了吗?"她问他。 他轻轻一笑:「我妈和你妈之间就没有秘密。我还没求婚呢,只是先问问我爸妈的意思。大概这两天就会安排两家父母见个面吧,之后再商量。」 「唔」。她随意一答,闭上了眼睛。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夏天一到,只要离开空调,她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像蛇一到冬天都要冬眠一样,他都已经习惯了。 子君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喝上一大杯冰水,然后走进浴室沖凉,之后才能回復正常状态。 子君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电视上正播放新闻联播的片尾,罗父取下眼镜,看了女儿一眼,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右手一挥,手臂就被子君挽住了,父女二人朝着客厅另一边的餐桌走去。 「爸,您坐着,我去帮妈盛饭。」桌上三菜一汤,很平常的家常菜,一碟凉拌海蜇黄瓜是子君最爱,想着那酸酸甜甜的口感,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朵海蜇扔进嘴里,笑米米地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罗母正把煎好的鸡蛋饼装盘,看见女儿,笑了一下:「你爸下午看了一个电视节目后就念叨着要吃鸡蛋饼,快端出去。」子君从身后扶住罗母双肩,下巴搁在右肩上,母女俩一般高,子君看到罗母脸上和脖子上细细的汗水,即使有从客厅吹进来的凉风,厨房里的温度还是很热。子君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三副碗筷走出厨房,罗母随后也端着一个电饭锅内胆走了出来。 「今天没有煮饭,下午熬了绿豆百合粥,加上鸡蛋饼应该够了吧。」罗母一边说着,坐了下来。 「太好了,我正想着不想吃米饭,粥正好。」子君笑嘻嘻的,帮父母盛粥,一家人坐下来气氛轻松地吃了一顿晚饭。饭后子君洗碗,罗父罗母外出散步。 此时,距离罗家小区不远处的另一个住宅区里,苏家的晚饭也到了尾声,一家三口只占据了一张宽大的木质长条形餐桌的一端,苏母已经吃好,只是陪坐在一旁剥着虾壳,时不时地放进苏父的碗里,少顷,饭毕,一家人移到客厅沙发上。 「周末约个时间,安排我们和小刘父母见个面吧。」苏父说道。 「明天不行,我安排了事,安排在后天吧。」苏母一边泡茶一边也说。 第2页 「这个周末会不会太急了?安排在下个周末好了。」苏晔想了想说道。 苏父打开手里,看了一下日程安排:「下周四我安排了出差,周末回不来,你先问问小刘吧,要是她父母时间上不行,那等我出差回来再安排。」 「好的,要不我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看。」苏晔拿起手机朝阳台走去。 苏母看了儿子的背影一会,倒了一杯茶递给苏父,「你真打算同意他们结婚了?」 苏父喝一口茶,「我们先和对方父母见个面,彼此了解一下,判断一下是什么样的人家,然后再决定也不迟嘛。」 「你这要不是同意结婚,见面干什么?」苏母不解。 「儿子和小刘谈了有两年多了,我们也就见过几次,聊得也不深,先见见她父母,看看对方的为人,再谈结婚前多了解一些对方家里的情况总不会错。毕竟如果要结婚了,就不只是儿子和人家女儿过到一起就行了,两家人也要相处的。」 苏母想了一下,确实应该这样,可是双方父母见面一般都会被认为是默许了儿女的婚事的,如果让对方误会了似乎不太好,于是提醒着说:「那要和小晔说清楚,也让她提醒一下予韩,否则要是对方父母一来就以为是和我们谈婚事来了,就尴尬了。」 「不能提醒,」苏父说道,压低些音量凑近苏母:「这你就不懂了,要是提醒了,对方就会做好准备,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好听话,这次见面的目的,就是要不动声色地听听他们家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和对我们家的要求。」 苏母古怪地瞅了苏父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表现得让他们以为我们同意了,但实际我们只是先进一步考察点实际的?」 苏父拍拍苏母的手,「结婚毕竟关乎儿子一辈子,我们也要帮着他做选择。虽然自古以来父母都是拗不过儿子的,但我们总要尽力先让儿子明白,结婚牵涉进的是两个家庭,而并不只是两个人。再说要是谈得愉快,他们结婚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小刘看着确实是个好姑娘,但若是谈得不好,不用我们多说什么,儿子自己会观察判断做决定的。从小到大儿子什么时候让我们操过心?」 苏父话音刚落,苏晔走了进来,「予韩说了,她父母后天可以的,我们就定两家人一起吃晚饭吧,至于地点,明天我和予韩定了再告诉你们。」 「嗯。」苏父点了点头,喝一口茶,「我和你妈散步去了。」 苏母站起来,忍了忍,终是忍不住又问了苏晔一句:「你真的认定了予韩是你未来老婆了?你和子君就真的没有一点可能?」 「妈!」苏晔无奈,「我都说过几百遍了,我和子君真的只是好朋友,是不可能发展成男女朋友的,您就死心吧。「 苏母瞪了儿子一眼,心有不甘地跟着苏父出了门。 十五分钟后,苏罗两家父母不约而同地在散步时在公园里遇见了。 苏罗两家是旧相识。四人年轻时曾同在一家大型国营建设公司工作,苏父是设计师,罗父是造价师,苏母和罗母同在财务部工作。刚结婚的头几年,两家同住一个楼房,房子是单位分的,婚后两家在同一年又先后生下儿女。苏晔上幼儿园以后,苏父辞职开了自己的建筑设计公司,其余三人一直在原单位工作直到退休。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苏父的公司也逐步的发展壮大起来,如今在国内同行圈子里,苏父和他的公司也是颇有声名的。在二十几年的时间里,苏家搬过两次家,罗家也搬过一次,苏家第二次搬家就搬进了现在的小区,和罗家只隔一条马路和一个公园。当然,两个小区是有区别的,罗家的小区是个普通的中型住宅区,小高层,罗家住3楼,九十几个平方,苏家的小区在上海也是有名的高档住宅区,购买和入住的都是高收入人群,相当一部分都是外国人,苏家住32楼,顶层复式格局,两百多平米,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亲近。 奇怪的是,两家的儿女,苏晔和罗子君,从上幼儿园开始,直到小学初中和高中居然都是同班同学。苏家第一次搬家是在苏晔小学毕业后,而且两家离得很远,那几年两家人也不常走动,直到苏晔考上了大学,苏家才又第二次搬家,两家才住得近些,所以幼儿园和小学两人上同一学校又同班那是很自然的,可是初中和高中居然也进了同一个学校,而且每一个年级好几个班居然也能一路同班下来不得不说真是一件太巧合的事,更巧的还在后面,两人又考进了同一个大学,尽管选读了不同的专业,可宿舍楼就在隔壁,两栋楼门对门。 所有了解他们这一路巧合的人都认为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他或者是她,或是双方父母一定在某一阶段不经意地使用了什么手段,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巧合,一定是人为的,否则哪来的天生巧合?若真是天意如此,那就是天意安排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大学毕业后,罗子君走上了工作岗位,苏晔继续升读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两人再次进入同一家公司工作。不过这最后一项巧合确实是人为的因素,因为两人进的公司正是苏父的设计公司-----立晔建筑设计,立晔取自苏母和苏晔名字中的各一字。子君是英语专业,在公司里主要负责翻译类工作,苏晔跟随苏父学了建筑设计,做了设计师。 此刻,两家父母在公园相聚了。父亲们自有话题可聊,母亲们聚在一起所聊的自然是各自的子女。 第3页 罗母:小晔的婚事定下来了? 苏母:还没定,老苏的意思是先看看对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再决定,定了后天两家见面。 罗母:那就快了,小韩挺好的姑娘,很灵的,听说父母都是老师,想来也是好相处的人家。 苏母:什么小韩,姓刘,刘予韩。但愿吧,总归是书香门第,让他爸和小晔决定吧。子君呢?有男朋友了吗? 罗母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提这个我就着急,还没呢,说她多了吧,她干脆当耳旁风了。 苏母笑:不是介绍了几个吗?都没有下文? 罗母:倒是都去见了面了,不过都说敷衍我的。后来托人问了其中一个男的,男的说她一见面就和人家说明不想交男朋友,见面只当交差,你说气不气人。那死丫头的性子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戳一下动一动,一点不急,我都愁死了。 苏母一听,也跟着着急了:知道她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罗母:应该没有,上学期间我们都是明确过不准她谈恋爱的,工作后也没听她提过。 苏母笑起来:上学时就是偷偷谈了你也不知道啊,小晔高中就交过女朋友,我也是这两年才听他提过,他们在学校我们哪能天天盯着?我就担心子君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 罗母:应该不至于吧。想了想也有些犹疑不定的样子。 苏母:我回去问问小晔,他们俩一直一个班,如果谈过恋爱一定是彼此知道的。如果谈过就证明不是什么心理问题,也好放心些。 罗母点点头:唉,再拖下去都要30了,眼看小晔都要成家了,我和老罗都急啊。 苏母:想当初我们还兴致勃勃地要做亲家呢,谁能想到这两个孩子就是-------,唉。 两个母亲手挽手散着步,连嘆气声都一致得很。 星期天晚六点,苏刘两家在一家私房菜馆的包间见了面。之后不到三个月,苏晔和刘予韩正式分手。 第二章 阳谋和诡计 过了十月,苏罗两家子女28岁的生日就快到来了。 11月4日晚,罗家邀请苏家到家里吃晚饭,两家人一起给罗子君过了生日。 12月20日晚,苏家邀请罗家到家里吃晚饭,苏晔28岁的生日也过去了。 新的一年来临,两个子女的婚姻大事成了两家母亲唯一的话题。 经过苏母多次对苏晔的盘问,苏晔终于承认罗子君曾在大一那年交过一个男朋友,苏罗两位母亲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确信子君并没有什么恐惧异性或者类似恐惧婚姻之类的心理问题,于是给子君找合适的对象相亲再次提上了日程。于是两位退了休无事可忙的母亲结成了同盟,要共同寻找潜在相亲对象,苏晔恢復单身也好几个月了,苏母也打算储备一些优秀的女子资料,以备儿子在心情心态各方面全面恢復后进行选择。 多种资源渠道都积极探索,婚介所和熟人介绍齐头并进,甚至拿着列印好基本资料的a4纸参加了人民公园的周末家长相亲会,只是短期内都没看到合适的对象。苏母和罗母同坐在一张长椅上,各自拿出水壶喝水,一个中年妇女走近她们,看了看两人手里的a4纸上的资料,摇了摇头:「我是给我女儿来找对象的,你儿子条件太好了,恐怕会看不上我女儿。倒是你们两家的儿女挺配的呀,还找什么,可以先安排下两个人见个面嘛。」苏母罗母也不解释,随意和中年妇女聊了几句。坐着坐着,苏母和罗母的眼睛渐渐地对到了一起。 「是啊,」苏母一拍大腿,「我们以前只想着他们两个顺其自然地就会在一起了,所以也没使过什么力,后来他们各自说明了不喜欢对方后我们也就放下了,可是想想,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是普通朋友一样地处着,没有约过会啊,我们推推他们,让他们试试。」 「是啊是啊,这次非逼着他们答应了约会不可,告诉他们,要是认真地像男女朋友那样约会相处过后还是没感觉的话,我们就彻底死心,这样他们绝对不会拒绝的。」 「对。」苏母兴奋起来,「晚上我们就分别和他们说,一定要让他们答应下来。我就不信了,你女儿漂亮聪明,我儿子也英俊潇洒,两人又从小到大连在一起,还能一点猫腻都没有?」 罗母哈哈笑起来。两人收起手上的纸,携手回家,各自盘算去了。 咖啡馆里,苏晔和子君对坐。 「你妈应该也对你说了吧。」苏晔问子君。 「说了。」子君轻轻一笑。 「那怎么办?当真像她们要求的那样我们俩约会一段时间?然后让他们彻底死心?」苏晔挑眉看向她。 「如果你太闲,我倒是也不介意配合一下你。」子君慢悠悠回他。 「最近我们组不是刚接了一个大项目嘛,我哪有闲,时间都不够用,过两天还要出差去一趟杭州。」苏晔靠向身后沙发,双手枕在脑后。 子君也觉得无奈,「为什么他们就是非得认为我们俩该有点什么呢?这都怪你,你和刘予韩要是好好地结了婚多好,这样所有人就相信我们是清白的了。」她没好气地瞪他。 苏晔笑了笑,「我也没办法啊,婚姻确实不仅仅是只有爱情就可以的。」 「哎,你们究竟是为什么分手啊。」 「我妈一定告诉了你妈,你妈没和你说?」 第4页 「她倒是唠叨了两句,我爸没让她说下去,听说是为了房子?这还能成为你们之间的问题?」她不相信。 「房子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她妈希望我们婚前买房,而且必须全款,还不能小于三房两厅,你也知道我和我爸妈说过不希望他们在这些方面太放纵我,一直就计划着婚后等条件成熟了再买房,就算婚前付了首付了,以后还贷压力也很大。所以我就坚持婚前先和我爸妈住,反正家里够大,我们住楼上,也独自占着一层楼,家里有阿姨洗衣做饭,予韩也不需要做什么家事,我爸妈也不用她照顾,可是她家里不同意,她妈就认定我爸妈是捂着钱不愿意花在儿子身上的守财奴,再解释也说不通。」他慢慢地说给她听。 「就为这?」她咂舌,「其实不管她妈怎么想,予韩和你站在一边不就好了?」 「开始她是和我站在一边的,其实我们在一起一年后我就和她说过我们的关系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我很早就告诉过她我的想法,我不会同意我爸妈直接送一个房子给我作结婚礼物,婚后再一起存钱买,她也同意的。可到后来她就被她妈洗脑了,我们吵过好几次架,最后干脆认定我不买房子就是不够爱她,结婚都这么吝啬婚后就会更加悲惨,反正就是一长串恶劣的连锁反应。」他苦笑。 「也是,你家又不是没有条件,有条件还不给买,人家嫁个女儿给你,提这些要求都是很合理的。」 他也认同。「是啊,不是都说想娶一个上海姑娘,房子是基本配备嘛,你看,我没有房子,所以就失败了。」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爱情也不能让你放弃原则,你就不觉得可惜?还是说你不够爱她?」 「不够爱的话会想要和她结婚吗?我可没有这种情操。当然会难过,也会遗憾啦,但是如果现在放弃了原则,那婚后不更是要步步退?我爸说得好,结婚后就是两家人相处,如果从认知上就处处不一致,要永远配合着生活也难。」 「那,现在还会难过吗?」 他自嘲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最难过的时间段已经过去。我都已经习惯失恋的感觉了。」 他们没有再继续谈这个话题。 」对了「,他想到一件事,」我妈前段时间一直追问我你上学期间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我没坚持到最后,告诉她你大一时交过。「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明白了,「一定是我妈让你妈问的。我妈估计是担心我到现在都不交男朋友可能是心理有病吧,没事,这样她就放心了。」 「是啊,你说你怎么就一直单着呢?」他其实也想知道答案,据他观察,公司里就有人关注她呀。 「我怎么知道,也没有刻意不找啊,只是他一直不出现,我有什么办法。」她伸了个懒腰。 「怪不得呢,现在我妈和你妈可又找到机会了。怎么才能让他们放弃?」他问她。 她凝神想了一会,「这样吧,下周不就是情人节了?我们就在那天约一次会,然后让他们看明白我们就算在情人节也擦不出火花,这样他们还不死心?」 「我倒是无所谓哦,反正情人节也没约会,倒是你,万一那天有人约你呢?」 「我会有什么人约,就这样说定了。」她一锤定音。 「行,大不了如果那天真有人约你的话,我们的约会可以顺延,你一定不要拒绝人家,你年纪确实不小了,该找个人好好相处。」他有点语重心长的样子。 「ok。「她不以为然地一笑。 刚进家门,罗母就把子君拖进了卧室。 」怎么样?到底决定了没有?「罗母刚和苏母通过电话,知道这两人一定是开碰头会去了,于是着急问道。 她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好笑地看着罗母。 「行了,我们商量过了,决定认真地约一次会,」罗母的嘴角已经裂开来,「可是,」她郑重声明,「如果还是没什么进展,你得向我保证,绝不再和苏伯母瞎折腾,我的脸皮没有多厚,不要让我们以后见了面尴尬。「 」你们会尴尬?「罗母不屑一顾,「你们两个人要是会尴尬,这戏就唱对了三分之一,可你们两个都这么平静无所谓,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子君彻底无语。 苏晔从杭州回来,和项目组其他设计师就关起门来开了一个长会,这次接下的项目是一个大型的度假中心,苏晔是项目主设计师,这次杭州之行的竞标会拿下了整个度假中心的主体建筑设计,会议结束已经七点多钟。 回到家,吃过晚饭,苏母就提醒他:」今天早点睡,养足精神,别忘了明天你还有约会啊。「 苏晔一愣,明天可不就是情人节了? 」妈!」他真的拿自己的老妈没办法。」您放心吧,我不会放她鸽子的。」 「那个,妈用你的名字帮你订了一束红玫瑰,明天早上会直接送到子君手里,她要是问起,你可不能露馅啊。」苏母得意地说。 「什么?花您都帮我订了?」他愕然。 「明天就约会了,你今天才出差回来,我当然就帮你做好预备工作了。」 苏晔看了苏父一眼,求救。苏父不予理睬。 「好吧,我知道了。」他轻声应道。 「吃饭的地方订好了吗?」苏母又问。 「我哪有时间,不是刚回来嘛,我一会就上网订。」 第5页 「一会一会,等着你黄花菜都凉了。明天情人节,你现在还能订到什么位子?」苏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不能上点心?你和子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敢发誓对她就真的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感情肯定是有的,只是不是爱情而已。您就这么想让子君当您儿媳妇?」苏晔笑嘻嘻地说道。 苏晔的手机嘀一声响。 「位子几天前我就订好了,在外滩,对着江景。简讯给你了,你可记得啊,明天不要迟到。"说完气沖沖地走开了。 苏父看了一眼苏母的背影,瞥了一眼苏晔。 苏晔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唉! 其实苏晔和罗子君不是没有尝试过约会。 那是大三的时候,在苏晔和第二任女友分手后不久,因为那时提出分手的女友给他的理由是她不能接受他身边有个青梅竹马,即使他和子君那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们也根本没有在女友面前表现过任何亲密的举止和说过什么暧昧不明的话,可就因为知道他有了个从生下来就一直没有分开过的女性朋友,就一味地一口咬定他和她早晚会比翼双飞,怎么解释都没用。其实一路下来,他们身边的同学和朋友多多少少都会拿他们两人开玩笑,甚至传他们的绯闻,所以他们一直很注意着在人前不特意表现亲近,可越这样越被认为心里有鬼,后来他交了女朋友,各种明面上的调侃就少了很多,可还是杜绝不了有些人的猜疑。人有时候就只宁愿相信自己的想像,并把想像认定为即将发生的事实,而又把真正的事实忽略掉。他一直都很无奈于这点。 所以,在与女友分手后,他找到她,提出希望两个人认认真真的尝试着交往一下,如果真能找到感觉,也算是让那些对他们一直抱着期待心理的人达成所愿,如果真的没有感觉,那以后两人就更可以理直气壮地置所有流言于不顾了。达成一致后,两人尝试着以看男朋友女朋友的心态相处了两周,最后宣告结束。两个人都投入不了角色,只感觉别扭,许是因为真的太熟悉对方,一点新奇感都找不到,可爱情怎么能缺少惊喜呢? 那两个星期只是失败的尝试,所以两个人对谁都没有提起过,两家父母自然也不知道。所以面对现在两个母亲提出的要求,苏晔和罗子君心里心知肚明那个结果,两人的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不断延伸而发生化学反应。所以,就当是演一场戏吧,彻底断了两家父母对他们的期待。 红玫瑰,美食,蜡烛。苏晔和罗子君众望所归地吃了一餐情人节晚餐。 餐后两人走出餐厅,沿着江边随意散着步,黄浦江两岸充斥着一对对情侣,拥抱,接吻随处可见。到了这个时候,要说两人心里一点尴尬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但也觉得很好笑,所以子君忍不住笑出声来。 」实在是忍不住了,太好笑了。"她笑得弯下腰去。 苏晔也觉得有些好笑,瞪她笑完了,才问她:「今天高进不是约你了吗?你怎么没答应?」高进也是公司的设计师。 「我没打算谈办公室恋爱。「她踢着面前的小石子。 「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男人结婚?」他都替她着急。 她看着不远处拥吻的一对情侣,「还真挺羡慕他们的,旁若无人地表现爱。」她有些惆怅地说道。 他跟着看过去,笑了笑。 「你知道花不是我订的吧。」他问她。 她瞥他一眼,意思是还用你特意解释? 「任务完成。不过不管怎么样,今年情人节总算是单独和一个男的吃了饭,也算是过了个节吧。」她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轻松随意,走了一个来回,两人走回餐厅楼下取了车回去了。 第二天两人各自向母亲交代清楚后去上班了,苏母罗母通了一个电话。 第三章 母亲的逼婚 当天下午,苏母罗母相约下午茶,彼此交换了一下想法,失望和惋惜是有的,可是绝望?没有!两人经过再一次深入思考后决定再烧一把火-------把两人送作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可越想就越觉得可行了,罪恶感抛到了脑后。两人细细讨论了一番,最后一致决定这件事由两人主导实施,实施前向苏父和罗父隐瞒,直觉上都知道一旦让两个父亲知晓,那绝对是通不过的。先前安排两人约会,因为也对这两个孩子乐见其成,所以保持中立观望着,可要到这一步,那绝对是不行的。 苏母罗母分别给对方鼓劲,又展望了一番若是结成亲家后的种种如意,于是更坚定了信心。 一周后的周五下午,苏晔接到了苏母打来的电话。 「小晔,下班后你和子君来一下四季酒店,妈妈请你们吃饭。我就不给子君打了,你告诉她一声。」 还不等苏晔反应,电话就挂了。 苏晔当然是怎么也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疑有它地和子君说了一声,苏母以前也会请他们去那吃饭,所以下班后苏晔开着车带着子君去了饭店。 酒店里,苏母罗母对着手里的两片药片讨论起来。 「还是放一片吧,安全一点。」罗母说。 「放两片,医生说了,一次吃两片是安全的。反正是安眠药,吃了困了就睡了,就算他们以前没有吃过安眠药,最多就是睡得久一些,没关系的。」苏母豁然道。 第6页 「你真的确定啊。」罗母还是有些犹豫。 「放心吧,我说我失眠去医院开药医生都嘱咐过的。」苏母捏起药片,投进了手里拿着的装着红酒的醒酒器里,摇了摇,放回桌上。 "你说,要是明天醒来他们发现被我们算计了会怎么样?「罗母悄悄地问道。 这时候苏母反而镇定得很,」能怎么样?他们只是吃了安眠药在同一张床上一起安静地睡了一晚,什么都不可能做。但是他们会知道我们的用心,会感悟到我们要表达的意思,只是最后再逼他们一下。如果都这样了他们还是坚持认为没有可能,那我和你就真的只能完全死心了。「 」是啊,就算是最后的一激吧。我真不敢想像她爸知道我这么做之后的后果,子君是他的心头肉,我却背着他把女儿送到了你儿子的床上。「罗母有些小忧伤。 苏母拍拍她的手,」放心,如果结果是好的,就没事了,就算结果不好,也没什么,他们什么都不会发生。再说,他们两个就算做不成夫妻关系也亲近得很,兄妹两个在一张床上睡觉也没什么关系。「 苏晔和子君一走进餐厅就看见靠在一起的苏母和罗母。 」看来,今天是鸿门宴啊。「子君笑起来。 」看样子是,可能是要当面向我们表明态度了,上次她们应该死心了吧。」苏晔也笑道。 「可能是。」 二人走近,各自坐了下来,彼此寒暄了一会。 「菜我都已经帮你们点好了,一会就上来,先喝点酒吧,边喝边聊。」苏母说道。 苏晔站起来拿起红酒。 「你给子君倒上就行了,酒是给你们点的,我和你罗妈妈喝果汁。」苏母自然地拦住了他。 「平时吃西餐不是都要喝的吗?今天怎么了?" 「我们在等你们的时候已经喝过一瓶了,差不多了。现在头都有些晕。」罗母说着拿起手里的酒杯晃了晃,杯底残留一点酒液。 苏晔自给子君和自己倒上红酒。 「妈,你们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和苏晔吃饭了。"子君喝了一口红酒,问罗母。 」找你们吃饭还要理由?我和你苏妈妈无聊呗,找你们两个小辈一起解解闷。反正你们都没有对象,又没有什么约会。」罗母说着还轻瞪了子君一眼表示不满。 「呵呵,陪长辈吃饭是应该的,就算将来谈了恋爱,还是会时时陪您和苏妈妈的。」子君撒娇回道。 「今天这酒味道有点怪,」苏晔拿起一旁的红酒瓶看了一下,「是我们常喝的那一款啊?」 「心情不同红酒喝进嘴里的口感也有差别。」子君回他。 苏晔撇了一下嘴,不置可否。 苏母和罗母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轻舒一口气。 稍后菜上齐,大家边聊边吃起来,席间苏母和罗母都没有提起一句关于两人关系的话,苏晔和子君自然认为两人已经接受了现实,从此把他们当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不对,是姐弟,子君大苏晔一个月,于是席间气氛轻松,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接近了尾声。因为气氛好,后来又叫了一瓶红酒,甜品上来的时候,苏晔和子君两人已经开始犯困和头晕起来,身体也有些发软,但都以为是酒意上头,喝醉了,并没多想。服务生清理了桌面后,苏母和罗母仍然凑在一起聊个不停,子君已经撑不住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苏晔勉强打起精神提议回家,苏母说还有事要和罗母商量,让苏晔趴在桌上小睡一会,走的时候叫醒他,苏晔昏昏沉沉地也睡了过去。 苏母罗母看着两人逐渐睡熟了,苏母到酒店前台让酒店安排了几个服务生帮着把二人扶到了楼上早已开好的客房,安置在了一张大床上。有两个服务生狐疑地看了苏母罗母一眼,「看什么,这是我儿子和媳妇,她是我媳妇的妈。」苏母瞪了两个服务生。 服务生都离开后,看着床上的两人,罗母忽然来了一句:」把他们的衣服脱了。」 「啊?"苏母吓了一跳。 」我是说把外衣脱了。」 于是两人动手分别给儿子女儿脱衣服。 罗母咬咬牙,把女儿脱得只剩一层贴身内衣裤,苏母一见,赶紧把儿子扒得只剩一条内库。 「你狠得下心,我儿子也不怕被你女儿看。」苏母嘿嘿笑道。 然后俩母亲把床上的两人往床中间推了推,两人仍然毫无动静,任人摆布,盖上被子,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沙发上,关了灯就离开了。 第二天接近中午,最先醒来的是子君。 头还有些昏沉,扫视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转过头对上旁边一张熟悉的脸,脑子空白了一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搭在她腰上的一只手臂紧了紧,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腿也被苏晔的一条腿压制着,然后惊觉自己居然只穿着内衣,旁边的人,果体?她掀开被子偷瞄一眼,还好还好,还穿着内库。她检视了一下全身,内衣好好地穿着,身上没有不明的痕迹,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安静地一起睡了一晚。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意识到这一定是那两个不靠谱的妈搞的鬼,自己的妈可真捨得自己的女儿被占便宜啊,她低咒两声,想悄悄爬起来穿上衣服,下半身根本就动不了。这么半天了,苏晔居然还睡得像猪一样,她伸出手使劲地捏着他的鼻子,直到他摆着头睁开眼睛。 第7页 苏晔看到她的时候还迷煳着,然后被惊吓住了,再然后和子君眼睛对眼睛,相望两无言。 两人默默地各自穿上衣服,然后相对着狠狠嘆了一口气。 「我妈和你妈真是狠得下心啊,居然想出这一招。」 苏晔坐倒在床上,歪过头看了她一眼,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她坐过去。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的。」他强迫她一起躺了下来。 半晌,子君平静地说:「这也是她们的最后一招了。反正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们只要坚持着再一次说不,以后就清净了。」 「是啊。」苏晔也平静地说。 安静地躺了一会。 「结婚吧。」苏晔说道。 「是啊,结吧。」子君也回他。 然后她平静地说:「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你喜欢我,或我喜欢你,就算现在我们清清白白,也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发现原来我们早已爱上对方。以前只是我们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我们一直只是在用』我们是好朋友『当做藉口来欺骗自己,将来某一天当男二或女二出现了,在那个电光石火的瞬间我们一定会蓦然惊觉,原来我一直爱着你。这才是他们眼里我们该走的剧本,才是大团圆的结局。」 良久,他说:「是啊,所有人都希望我们应该这样。」 当天晚上,苏晔和罗子君分别告诉自己的父母,他们决定结婚。对苏母和罗母的设计只字不提。 苏母和罗母自然欣喜若狂,苏父和罗父虽觉得太过突然,但是也是非常高兴的。 当晚,苏母和罗母按照约定在事成后第一时间分别向苏父和罗父坦白了一切。 苏父除了震惊外,因为结果也是他心所期盼,所以责怪了两句就没有再说别的了。 罗父确是震怒了。 「你是后妈吧?那是你亲生女儿,你捨得这样设计她?」罗父狠拍床板。 「就因为是亲妈才敢这么做。我要是后妈,还不怕被戳断嵴梁骨?」罗母悄声说道。 「你们用这样的手段逼着两个儿女结婚,要是真过不好,我看到时你怎么哭。」 「我们也是为了他们好啊,怎么说他们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假不了。」 「他们自己都说了,那种感情不是男女之情,你们怎么就非得把他们送作堆?" "你不想?你不希望他们好?」罗母提高声音反问。 「我也想他们好,可是不是这样的逼法。」 罗父心里有深切的担忧,他看得明白,两个孩子之间互相确实是没有男女之情的,虽然他也希望苏晔能做自己的女婿,但没有爱情的两个人结婚后会幸福吗?把女儿交给苏家他是一万个放心的,可是,唉! 不过既然两个孩子已经做了决定,依他们的性格肯定不是一时的冲动,既然如此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个月后,五月八号,苏晔和罗子君领了结婚证。 第四章 他们结婚了 其实十岁以前,苏晔和罗子君也曾经做过亲密无间的连体婴。 那时两家是邻居,从会爬开始到一起上幼儿园再到小学,两人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睡觉前的大片时间里都形影不离,每到吃饭时间哪家先喊吃饭就手拉手跑进谁家去,那些年,就觉得两人该是一家人,只是从不同的妈妈肚子里生下来了而已。小时候,他调皮,她也是好动的,两人做任何事都能凑到一起去,而且节奏相同,学习上也从来不用大人操心,年年占据班上的第一第二名。小孩子只要学习好,大人基本上都很放任,所以两家大人基本不会严格管束他们,放任自流,好在两个孩子就算再调皮但做什么事都很有度,从不给家里惹祸。 进入五年级以后,男生女生的性别差异开始渐渐被同学们关注起来,一双双眼睛开始好奇地搜寻着那些关系亲近的男女同学,于是班上开始传起了他们的闲话,只要两人同时出现,靠得近些,周围的人就会起闹,那些夹杂着多种情绪的起闹声和指指点点的表情让他们渐渐地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在那之前两家大人和学校里的老师从来也没人告诉过他们他和她之间男生和女生的具体差别是什么,也从没提醒过他们不能天天赖在一起,所以突然被朝夕相处的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既觉得委屈又很无措。那是九十年代初,那时候在学校里听见谁喜欢谁这样的话只会觉得是那两个人犯了错,所以小苏晔和小子君也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做了不对的事情,而两个人又都不是那种会跳出来大声反驳和顽劣地找人打架以证清白的性子,他们只是各自默默地在中间划下了无形的三八线,从此以后在学校里他们沉默了很多,上下学路上也都故意分开走,回到家就各回各家,不再是以前的连体婴了。两家父母还欣慰着感嘆两人终于长大了,不再到处疯闹。 读完小学,苏家搬走了,从此两人就丢失了学校以外共处的时间,之后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他们也都知道了男生女生的不同,就更不会再回到幼时那种毫无距离的相处关系中去了。但从内心里,他们是一直都把对方视作一家人的,小时候最初的认知在双方心里都留下了烙印,是抹灭不去的,于是在学校里,他们保持着一种内心亲近表面却又有一定距离的好朋友关系。 都说女生要比男生更早熟,所以从进入青春期以后,是子君首先主动拉开了和苏晔交往的距离。她一直有意识地掌握着和他相处的分寸,既不想疏远他,又不想被周围的同学拿来取笑,她的这种心态也一定传递给了他,所以他和她保持着默契,既不刻意疏远,也不会特别亲近,尤其是肢体上的接触,两人都很注意。时日一长,这种保持分寸感的相处也就演变成了常态,抛开青梅竹马这层可以带来无限想像的关系,表面看去,他和她也就是一对关系好一点的异性好朋友而已。 第8页 当然,他们有时也会怀念幼时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但理智战胜情感。从小他们就是很有分寸感的孩子,两人性格上也都很相似,冷静、理智、怕麻烦,所以很多事不用大人说,他们也知道不该做,从内心里他们俩的想法其实是相通的,是彼此了解的。听说过和看过太多那些由青梅竹马引发的麻烦事,不管两个当事人怎么想,落在别人眼里就是绯闻,所以「避嫌」这一共同认知成了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两人若是真的感情好,是不需要靠肢体和语言来刻意表现的,不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吗?他和她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呢。 如果说,在长达二十几年的相处中,两人从来都没有想像过和对方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的话,那也是不现实的,在长成少年少女的最初时光里,身边最熟悉的异性也往往就是我们最初憧憬过的对象。苏晔和子君也曾存在于彼此少年和少女的憧憬中。但那也只是想像而已,现实中却是真的从来都不认为两人会成为恋人,是直觉也好,是长期的分寸感所带来的惯性模式也好,两人在性格上的类似也是此中原因。从初中开始,两人就从不会主动告诉周围人他们从幼时就相识,因不喜欢别人用青梅竹马的表述去肆意想像他们的关系,尽管如此,一路以来有些和他们相熟多年的朋友也仍然会拿二人来打趣,虽然围绕二人的绯闻经年不衰,但绯闻却也仅止于绯闻而已。 可如今,当年义正词严地抗议过绯闻,恳切地表示过两人之间绝无可能超越朋友关系的两个人,结婚了,成夫妻了。 那一天,被算计的两个人在酒店房间达成了协议。 年龄老大不小,都单着,短期内没有更好的选择,父母催得急且殷切盼望两个人在一起,所以结婚吧。 两人达成了三点共识: 一、认真对待婚姻,履行一切责任和义务; 二、虽然两人不是相爱而结婚,但否定无性婚姻和开放式婚姻,保证忠诚和坦诚。如果有一方爱上了别人,坦白向另一方提出,只要达成一致,可以协议离婚; 三、关于孩子的问题,必须是两人共同决定后计划进行。 领证前,子君和罗母谈了一次话。 罗母看女儿的目光有些躲闪,还没有就那次设计事件向女儿有个交代。子君面无表情安静地看着罗母不自在的样子好一会,终是笑着拖住了罗母的手臂说: 「我和苏晔不打算办婚礼。」 「什么?不办婚礼?那怎么行?」好不容易盼到女儿结婚,又是嫁给自己满意的女婿,罗母只恨不得用大喇叭宣布才好。 「我们计划旅行结婚,去欧洲,五月初他手上的一个项目结束后,有半个月假期,再加上我们的15天婚假,整一个月时间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子君把玩着母亲的手指说道。 「办完婚礼再去度蜜月不是也一样吗?」罗母不同意。 「妈,婚礼是人办的吗?一个婚礼准备下来得累垮多少人?算了,我们已经决定了。」 「苏家不会同意的。再说,要是不办婚礼,你爸和我这些年送出那么多礼钱,不就一点收不回来了?」罗母心疼到。 子君笑起来,「妈,你真是------」 」我不管,婚礼一定要办。」罗母坚持。 「妈,我们一定会领证的,你是更在乎我们结婚证那个小本还是婚礼的形式?」子君表情严肃了。 罗母瞪她一眼。 「我们旅行结婚,就这么定了。苏晔妈妈那边由您去说服她。」子君说道。 罗母正要开口,子君截住了她:「别忘了,那天的事我们还没有和你们算呢。" 罗母只得不甘不愿地应承了下来。 计划定下来后,子君开始找旅行社。因为苏晔想去好几个地方,看看欧洲建筑,签证的办理就是个大问题,两人商量后决定委託给一家可以个性定制旅行线路的旅行社全权办理。对于去哪里,子君倒是没什么意见,一切只按苏晔希望的目的地做安排。苏晔现在正为他杭州度假村的项目忙得废寝忘食,这件事就交给子君全权办理了。 旅行社的线路设计出来后,两人抽时间碰了头。 苏晔看过,觉得不错,问她:"意思是就我们两个人单独成一个团,旅行社只负责机票签证和酒店,我们需要用车的时候可以安排车配司机,每天的时间我们可以自己掌握。「 」对。」子君回答,「个性设计嘛,我们主要就是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 「不错,那就这样吧。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再详细了解一些细节,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尽快定下来。」苏晔笑着说道。 「好啊,只是好贵哦,有些心疼。」子君有些口是心非,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可以去那么多地方旅游哦。 苏晔好笑地看她一眼,「呵呵,这个不用你操心。」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喝着咖啡。 「你想好哪天去领证了吗?」子君问。 "五月八号吧,以后和我爸妈在同一天过结婚纪念日。」苏晔笑笑。 子君说:「我没什么意见。」 一切安排妥当,五月八日两人领了证,当晚两家人在饭店吃了一顿饭,然后各回各家,第二天苏晔和子君就起程了。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苏罗两家父母就碰头开了小会。 第9页 「两人悄没声地就领了证,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同意结婚的,这不办婚礼,是不是预备着将来再悄没声地偷偷离了?他们结这婚不会是哄我们的吧,以为我们心心念念想让他们结婚,只要结过了,再一离,就是最直接的向我们表明他们俩过不到一块去,一结一离用实际行动彻底证明这一点?"苏母突发其语。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不会吧,这两个孩子都不是轻率的性格,不会把结婚当儿戏的。「罗父发话。 」不一定。」罗母已深深陷进了苏母的话带来的情绪里。 三双眼睛看着苏父,苏父微微一笑。 「他们不是强调不办婚礼,但是在旅行回来后可以让我们请上两桌亲近的亲友一起吃顿饭吗?我们就把这顿饭请得大一点,该请的都请上,只要在请帖上註明现场不设婚礼的一应环节,就是让大家出席一起热闹热闹,庆祝两家儿女结婚就好了。」 「对呀。」苏母一想,「可是已经答应了孩子们,这样算不算阳奉阴违?」 罗父罗母也都笑了,「这样好。现场不办婚礼,就当是平常请客吃饭,只是客人多了点而已嘛。」罗母说。 「晚上回去我们就各自拟名单,然后尽快发请帖,我们两家亲友基本都在上海,若有在外地的就直接打电话通知吧,请的人数要不要商量一下?毕竟现场不办婚礼,有些可以不请就不必请了吧。」苏母说。 「是这样,我们就请一些应该通知的吧。」罗父接到。 「时间来得及吗?」罗母问。 苏母答道:「来得及,一个月呢,我们只要定好人数然后定酒店定菜单就可以了,其余的不用操心。」 于是两家人背着两个新人开始筹备一场不举办婚礼仪式的婚宴。 第一站飞抵巴黎,两人入住酒店,当晚迎来婚后第一个独处的夜晚。 在酒店里的餐厅用过晚餐,两人到外面散了一会步,因为都有心事,没一会就又回了房间,许是酒店从旅行社了解到两人是新婚旅行,于是在二人回房后送来一支红酒并一束红玫瑰。 两人先后洗了澡,苏晔开了红酒递上一杯给子君,一个站一个坐,有些尴尬。 已经是夫妻了,总是要过这一晚的,虽然心里都有些不自然,但是总要迈出这一步。 苏晔放下酒杯,在子君旁边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人身体都有些僵硬。子君的头轻轻倚靠在他的肩头,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他接过放在一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安置在床上,他看得出来她的紧张,他也是,互相对视了许久,他低下头把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他终是鼓不起勇气马上去吻她的唇,额头,鼻尖,脸颊,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角上,仍然无法去吻她,于是他一路顺着脖子吻了下去,在她的锁骨处流连,微微拉开睡袍的领口,他的手有些颤抖,她感觉到了,她一直意识清醒,没有迷乱的感觉,她想他或许也是。她按住了他的手。 「也许,我们还是等一等。突然这样,你我都不适应。」她看着他说。 他收回手,看了她一会,「也许我们应该先适应一下彼此已经是夫妻的身份后再顺其自然让一切发生吧。」 她点了点头。他在旁边躺了下来。 这一夜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各自心里一定都在想着些什么。 第五章 第二次算计 整个旅行的过程中,苏晔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建筑上,拍照,研究,子君一路陪着他,两人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旅行途中的新奇感也抵掉了不少的疲累,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咖啡,吃点东西,子君最大的爱好就是美食和甜品,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搜寻当地的美食也是他们的主要节目之一,若是哪天累了,不想出门,两人也可以在酒店的游泳池边一起晒晒太阳,或在spa会所消磨掉大片的时间。 在义大利的一个小镇,两人终于顺利地度过了真正的婚后第一夜。 但他们还是不像新婚夫妻,两人行走间没有亲昵的举止,常常是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就算并肩而行中间也习惯性地有一定距离,坐谈间的神态也平静得很,两人经常聊天,话题很多,该笑时也大笑,感觉上像一对好朋友胜过像夫妻。 子君很早就对将来的结婚对象没有太多憧憬和设定,虽然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苏晔会成为自己的丈夫,但既然已经成了夫妻,那就必须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一路也在逼着自己转变心态,要调整着从看待一个男人和丈夫的角度去看他,只有有了要求,双方才会逐渐改变,才会一步步渐渐进入角色。但目前她还找不到进入角色的方法,可她一定要努力寻找,否则如果一直抽离,那他们的婚姻必不长久。 苏晔也意识到他和子君之间这样的相处不对劲,当然,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夫妻,有各种形态的婚姻生活,可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有着二十几年的感情,如果只是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会觉得对不起子君和自己,所以他必须要改变。他们一路走来,彼此之间虽然没有爱,但是感情是有的,既然要认真地对待这段婚姻,要珍惜对方,就要努力去培养爱意,否则,怎么维持两人之间的相处呢?二十几年的感情当然是复杂的,牢固的,可这些不足以支撑一段婚姻。他要学习着重新去观察她,感受她和发现她,从过去的岁月长河中一点点收集对她的爱,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在心里累积出足够的爱情,但如果任由两人顺应以往的常态发展下去,一定时间内尚可靠着理智和情分维持平和,但婚姻是琐碎的,是由每一天一个个的问题串联起来的,必须要把心投入进去才可以。若这场婚姻不是一场秀,他必须要拉着她一起努力才行。 第10页 苏晔和子君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谈话,要求彼此都要学着去爱上对方,不要刻意躲避,不要抗拒。对两人来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有问题就拿出来一起努力,彼此坦诚,这对于维持婚姻不正是很重要的吗。 一个月后,结束旅行,飞回上海,两个人带着积极的心态投入进了新的关系中。 苏罗两家为迎接两人的归来做好了一切准备。 两人在下午飞抵上海,苏母和罗家父母都来机场接机,汽车一路飞驰,开回了家。当然是一起回了苏家,罗子君已经正式成为苏家媳妇了,罗父罗母高兴的同时有些惆怅。 回到家,一行人簇拥着二人上了楼,才发现二楼已经大变样了,苏晔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原来住的地方了,从决定结婚后苏家就开始重新装修二楼,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最后完成,现在二楼的格局有了很大的改变,客厅卧室书房一应俱全,从壁纸到家具摆设,全部焕然一新,现在看上去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温馨的家了。苏母引着二人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子君最钟意的是厕所并浴室新铺的那一地鹅卵石,和罗家的一模一样,是她最爱。 苏母看到她的高兴:「你妈说了,其他的都可以维持原样,唯有这个是必须的,所以我们也就照着你家里的样子给你们铺上了." "谢谢妈."子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哎."苏母笑眯了眼.转头看向自己儿子:"小晔,你也要好好谢谢爸妈,哦,就是你岳父岳母,这所有的家具电器摆设都是他们出钱买的,我和你爸是不让他们花这个钱的,他们非要坚持,我们又拗不过." 苏晔一听脸上就显出了过意不去的表情,他原以为是自己父母花的钱,其实他本意是新装一下墙体和浴室就可以了,家具之类的根本不用换,现在一听居然是岳父岳母花的钱,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用,"罗母抢着说道,"你们结婚,爸和妈是应该花这个钱的.只是事先没有徵求你们的意见,怕你们嫌麻烦,所有东西都是我和你妈决定了买的,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子君非常感动,眼里泛起泪意,走过去搂住了罗父和罗母,"谢谢爸妈." 苏晔也很感动,忙也说道:"我也很喜欢,谢谢爸妈,让你们破费了." 几人说说笑笑着,留下两个新人收拾行李,临走前罗母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明天晚上两家请了一些亲友吃饭,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让两人不要穿得太随意了,准时出席.两人一愣,都没想到这么快,原还打算先调整好时差再和两家父母提这事的,却没想到都已安排好了,两人惟有应下. 两人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新房,心里百感交集,他们完全能感受到两家父母对他们的爱和期待,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婚前提过都害怕麻烦,所以两家父母真是一点都不给他们会觉得麻烦的机会,乘着两人在外的时间就默默地把一切都帮他们准备好了,这是怎样的福气.苏晔和子君的手自觉地握在了一起,两人都清楚,他们必须好好过下去,只有这样才不辜负两家父母的期望. "改天一起去把婚纱照拍了吧."子君提议.原本两人是不打算拍的,苏晔捏了捏她的手,点点头. 晚饭是在苏家吃的,罗父罗母也留了下来,等苏父下班回来,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围坐在客厅喝茶吃水果聊了一会天,苏晔上楼取来给两家老人买回的礼物和食品,大家又笑着各自拆了礼物谈笑了一番.随后罗父罗母告辞,苏父苏母忙说也要下楼散步,于是一行人又一起下楼散着步把罗父罗母亲自送回了家,苏父苏母留在了楼下,苏晔提着东西和子君一起把罗父罗母送进了家门,在门口告了别,罗父罗母最后也只叮嘱了两句. "以后就是苏家的人了,要孝敬公婆,好好和小晔过日子知道吗?你在苏家我们是很放心的."罗母摸着子君的脸嘱咐着. 子君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连连点头应下. 罗父也对女婿说:"我们就把子君交给你了,以后好好照顾她,多包容她." "知道的,爸.我们会好好过的,您二老放心.我们也会经常过来看你们的."苏晔诚恳地回答. 两人告别离去,下楼随同苏父苏母回了苏家. 第二天,下午四点,卧室.苏晔和子君正各自翻找着衣服. "你说,爸妈为什么这么早就过去了,还不让我们早去,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子君越想越觉得奇怪,和他们说五点半开席,还特别叮嘱说他们是新人,提前十分钟到就行了,这是什么道理?按说不办婚礼的话,今天能请来吃饭的亲友一定大部分都是和两家很亲的关系,该是两人的长辈才对,他们不是更应该早点过去招唿吗?她把这一怀疑和苏晔一说,苏晔也有些想不通. "该不会爸妈又背着我们给我们办婚礼吧."子君说道,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开始头疼. "应该不会,不是说了只让我们穿得稍微正式一点就好了吗?今天请的人或许都是爸妈许久没见了的,提前过去先聊聊天吧."苏晔不以为意. "你问过妈今天请了几桌人吗?" "问了.她说两家一起请的也就三五桌吧." 苏晔拿起一件粉色的衬衫示意她看. 第11页 子君点点头,"那我就穿这件粉色的裙子配你吧."她抽出一件连衣裙,转而又笑着对他说:"婚前说是请两三桌就差不多了,现在变成了三五桌了,不过算了,只要不大办婚宴就谢天谢地了."说着也抛开了这个话题,拿着裙子走进浴室换上. 苏晔一件粉色细麻长袖衬衫,配白色窄腿裤,子君穿一件粉色中袖齐膝合身连衣裙,看上去很是般配,两人相互打量一下对方,微微笑了一下. 五点一刻,两人到达吃饭的酒店,服务生引着两人走到一个宴会厅入口,苏晔推开门,两人一眼望进去,以为服务生带错了地方,待看清宴会厅前面小舞台上"祝贺苏晔罗子君夫妇新婚之喜"的背景墙,两人彻底愣在了当场,被惊吓住了. 良久,两人好不容易压下逃跑的冲动. 子君颤抖着问:"这是三五桌?" 苏晔答:"刚默数过了,22桌." 好吧,两家父母又算计了他们一次.两人相视苦笑. 这时很多人已经看见了他们,纷纷打起招唿来,苏父向他们走了过来.两人脸上保持着微笑,在苏父近前来的时候苏晔压低了声音问道:"爸,你们搞什么鬼,怎么请了这么多人?"苏父看着二人僵硬的表情,呵呵笑着说:"两家亲友加起来确实是太多了,请客名单一写,好多人都是该请的,今天请来的还都是非请不可的了,大家都为你们高兴嘛,今天就是来吃顿饭,热闹热闹."又看着子君说道:"放心,按你们的要求,没有婚礼,等会你们只要在我和你爸上台讲话的时候陪在旁边,笑一笑就可以了."说完示意两人跟上来,领着两人走到主桌,对着一桌的长辈一一介绍起来. 整晚下来,除去没有婚礼的环节,其余的和一场正常的婚宴已经没有两样了,还因为没有伴郎伴娘可挡酒,因此对那些实在推不掉的敬酒,两人都只得硬着头皮喝下了,苏晔虽然帮子君喝掉了好几杯,可他本身酒量就不好,于是在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两个人先后醉倒了. 第二天,两人又一次在酒店的房间醒来,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两人的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醒来后大眼瞪小眼,然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唯一一对在婚宴上一起醉到不省人事的新郎和新娘? "婚纱照干脆不要拍了吧."子君咬着牙说道. 两个人在中午时分精神萎靡地回了家。 在楼下,苏晔问子君:「我们要不要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否则只怕以后还会背着我们安排其他事。」 子君想了想,其实除了安排他们结婚这件事以外,以前遇到什么事父母都是很尊重他们的个人意见的,于是想一想还是算了吧,事不过三,再有下次再说。 他们基本能猜得出来两家父母的心思,就像上一次设计他们在酒店,所以这一次他们仍然选择了包容下来,不再提出来追究,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去责怪父母爱子女的心,两人都是孝顺的孩子。 本来今天过后两人的假期就结束了,恰好遇到明后天是双休日,就又多出来两天休息的时间。刚旅行回来,时差还没来得及倒,又宿醉,两人回了家勉力陪着苏母说了一会话,就双双回到房间蒙起被子大睡起来。 随着周一的来临,子君也正式开始了在苏家的新妇生活。 昨日苏母还特意找子君说了一会话,大意是让她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像以前在罗家生活一样,这里也是她的家,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多顾忌,家务活例如烧饭洗衣打扫卫生等都有阿姨,她不需要做这方面的事情,该上班就上班,下班后就和苏晔去约约会,好好培养感情享受二人世界等等,总之就是希望能让她没有任何负担的在苏家开始新生活。子君是非常感动的,她忽然想起她下决心和苏晔结婚后的那个下午,那时她想,总是要结婚的,与其将来和另一个人从陌生人开始慢慢培养感情,然后慢慢适应一个陌生的新家庭,那和苏晔结婚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是在彼此熟悉的基础上再去培养爱情,也许会容易得多,现在再听见苏母说这番话,她心里更加笃定,不管她和苏晔两个人之间怎么样,选择进入这个家一定是对的。 子君平常在小事上虽然随意,但在一些该注意的环节她还是极有分寸的,所以她早晨很早就起了床,和阿姨王嫂一起给全家人准备早餐,虽然王嫂连声说不用,但作为这个家里的新妇,自己还是应该要自觉去做一些事的,至少要让公婆感受到自己的用心。王嫂四十几岁,江苏人,从苏家搬进这里开始一直做到了现在,有近十年时间了,非常了解苏家人的饮食起居,是很有条理性也很有一点洁癖的人,这样的人做住家保姆是很合适的,当然王嫂也对罗家很熟悉,所以对子君也很亲切。 吃早餐时,苏父和苏母自然是又嘱咐子君以后不必早起来帮忙,就担心子君在心里还是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外人,子君自也应下,可从内心里也真不会放任自己做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有家人疼是她的福,她却不能真的恃宠而骄。 饭后出门上班,苏父自有自己的车和司机,子君坐苏晔的车,一路无话。 公司里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苏晔和子君结婚的事,但两个人一起消失了一个月,多少还是会引起猜测的。所以一到公司他们两人就从设计部开始派喜糖,向大家公布喜讯,立晔建筑设计占了整层的办公楼,员工也有好几十人,但知道二人渊源的同事估计不足五人,这一喜讯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惊异的,有妒忌的,也有不动声色却暗中撇嘴的,大家自然都知道苏晔是董事长的儿子,但子君平时只是默默无闻小翻译,平时并不见她和苏晔有什么暧昧在,忽然就说已经结婚,对苏晔抱有企图心的一众女同事自然是心里泛起巨浪,子君几乎可以想见相当一段时间内茶水间的八卦之一就是猜测她是怎么搭上了聪明睿智又理性的苏家少爷的。她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站在苏晔的身边,苏晔把同事们的表情都暗纳入眼里,尤其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高进,那个在情人节约过子君的男人,他看见他嘴角有一丝轻蔑的笑,或许在这个剎那他误以为子君当初是因为他这个二世主才拒绝了他吧,在一阵吵嚷过后,苏晔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扶着子君的肩,才摆出一副像是促狭一样的表情对众人解释:「其实我们从生下来就认识,是绝对的青梅竹马,所以也算水到渠成,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自然用不了一会儿,这个消息就从设计部里传了出去。当天晚上,二人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订了一个包间,请了公司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吃了饭。又过了几天,二人在周末又订了两桌酒席,请了两人关系亲近的朋友聚在一起又闹了一番。 第12页 两人的朋友大多是互相认识的,有初中或高中的同班同学,只有少数几个是两人各自的大学同专业同学,和其他人不太熟悉,但年轻人很快也就混熟了。朋友们对他们结婚的反应基本分成两种,一种是:就知道你们早晚是要终成眷属的,面对这种感嘆,两人轻轻苦笑;另一种:你怎么会和他/她结了婚?发出这种疑问的是两人各自的好朋友,问完了还会伸出手来拍拍他们的肩。 不管是怎么样的气氛,两人终于还是在两周内把结婚这一行为所引起的一系列应酬做完了,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一起拍了套婚纱照,自此,紧张的节奏终于缓了下来,两个人终于安下心来打算过他们平淡的小生活。 第六章 张罗小日子 吃过晚饭散步回来,两人进了书房,苏晔在电脑前工作,子君拿了一本书窝进了一旁的单人沙发里。沙发一定是罗母按子君的喜好买的,墨绿色丝绒面,足够宽大和柔软,人刚坐上去整个人就深深地凹陷下去,正是她理想中的那一款,边上一张矮几,上面放置一盏古朴流苏檯灯,她看书时也可随手就在上面放置茶杯或点心,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出现了苏母和罗母两人一起选家具的情景,苏母一定是坚持一切按子君的喜好,罗母也一定会坚持一切以苏晔的喜好为前提,然后讨论不休,然后互相妥协,再达成一致。她抬起头环视了一下书房,书架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苏晔的各种专业书和建筑模型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留下了一大片的空格,一定是苏母特意留给她用的,书房中间一张宽大的楠木书桌,上面放置了两台电脑,都是苏晔用的,此时他正专注地在电脑上看着设计图,书房里光线柔软,流露淡淡的温馨,她不由轻轻笑出声来,苏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傻笑什么?」他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幸福,你看整个书房,还有整个家,你不觉得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吗?」她傻傻地说。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她也埋头看起书来。 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张沙发实在是太舒服,她睡着了嘴角也挂了一丝甜甜的笑。 周末苏母陪苏父出席一场晚宴,苏晔便陪着子君回了娘家吃晚饭,罗母自然是拿出看家本领烧了一桌两人爱吃的菜,两人都吃到肚子滚圆,饭后众人携手出门散步,一边走一边聊些闲话,其乐融融。散步后回到家,罗母就把子君拉进了卧室。 罗母拿出一张银行卡交到子君手里,子君略一看,是自己的工资卡,她看了罗母一眼。 「这是以前你让我给你保管的,现在你既然都结了婚,以后就自己管着吧。」不知道为什么,子君突然涌起一股惆怅的情绪。 「不用了妈,您拿着吧,还给我干什么,留着您和我爸两人用,平时多买点好吃的。"她笑嘻嘻地把卡塞回罗母手里。 」我们哪用你的钱,我和你爸有些积蓄,每个月也有不少的退休工资,再说,现在有个建筑公司请了你爸去做顾问,还能有不少收入呢。「罗母笑说。 「爸给别人做顾问?会不会很累啊,退休了就好好休息嘛,又不是缺钱。」她担心罗父身体。 「不累,平时也不去,就是有什么项目上了他就指点一下,不会像以前那样劳心劳力的。也是认识的朋友的公司,没事的,有点事情忙着也好,省得他成天唠叨太清闲。」罗母解释道,子君点了点头。 「卡你拿回去,爸妈现在还不用你操心,你和小晔把日子过好就安了爸妈的心了。」 子君有些伤感,好像从此她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了。 罗母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嘆一声:「傻孩子,就算你嫁了人,也还是我们的女儿不是?再说,苏家这么近,爸妈想你了或是你想爸妈了都可以随时串门,难过什么?」 子君把头埋进母亲怀里,摩挲着手里的卡片。 罗母又嘱咐说:「现在你们和父母同住,虽然他们疼你,你自己心里也要有点分寸,在有些时候媳妇就要有媳妇的样子,回去后和小晔商量一下,每个月给公婆多少生活费,虽然苏家条件好,但是做子女的该尽的本分要做好,现在你们是一个小家庭了,不比以前。」罗母又殷殷嘱咐了其他一些事,子君一一应下。 子君忽想起来问罗母:「这卡上大概还有多少钱?」 罗母说了一个数字。 子君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多?难道我工作以后的工资您都没动?「 罗母得意地一笑:"我都给你存下来了。」 「那以前我的零花钱和您帮我还信用卡的钱都用的您和我爸的钱?」子君不敢相信。子君算一个宅女,她每月钱包里固定放一千元现金,有较大花用就刷信用卡,信用卡帐单每月寄到家里,都是罗母帮她还掉的,她原想,自己的工资卡交给了罗母代管,罗母每个月放进她钱包的钱和还信用卡的钱一定是从自己的工资卡里取用的,原来不是。她以前从没有过问过这个事,罗父罗母竟一次也没主动提起,她很惭愧,原来她一直在吃用父母的,什么也没有给过父母。 「原来我就算努力工作了也还是彻头彻尾的啃老族。」子君带着幸福的笑抱紧了母亲。 「傻孩子!」罗母笑她。 回去的时候,苏晔注意到了子君的一双红眼睛,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情绪低落地摇摇头,也不说话。 第13页 过了好一会,子君把罗母嘱咐过的关于给公婆生活费的事情和苏晔提了,苏晔也认真的考虑起来。 子君对他说,「现在我们和爸妈住一起,总不能全让爸妈养着我们吧,按说,我们做子女的还应该再每个月给父母额外零用钱,你认真想想我们大概给多少合适?」 「恐怕爸妈会拒绝。」苏晔说道,以前他就试着给过,被苏母骂出去了。 「你是儿子,以前还一个人,爸妈当然不会用你的钱了,可是现在结婚了成立了小家庭,又工作有自己的收入,该有的礼数我们做晚辈不能省略,收不收是长辈的意愿,至少要让爸妈了解我们的心意。」子君说道。 苏晔点头认同。 过了几天,两人商定后一起去了苏父苏母的卧室。 等子君把两人的来意一说,苏父苏母面面相觑,好一会苏母才拉着子君的手笑了起来。 「爸妈了解你们的心了,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可是给我们钱的事就不要提了。结婚了怎么了,结婚了就和爸妈成两家人了?这话妈不爱听。」 子君刚张开口,苏母就摆摆手止住了她。 「你们的钱自己好好存着,你爸和我将来走了,所有的东西也都是要留给你们的,住在一个屋檐下,哪能这样分?一家人就要同吃同住,同花大家长的钱,我们家大家长就是你爸,我们花的都是你爸的,不要多想知道吗?」苏母笑看向苏父。 「听你妈的。」苏父也笑起来。 子君无奈,苏晔投给她一个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的表情。 「我现在知道我妈为什么非要我和苏晔结婚了,因为她知道爸妈一定会把我像女儿一样疼爱的。」子君感动地说道。 「妈一直把你当女儿。」苏母说道。 「妈,那可不行,」苏晔插嘴,「我是您儿子,她是您女儿,那我们岂不是乱伦?」 「这孩子。」苏父啐道。 闲聊了一会,苏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站起来拉开床头柜,然后掏出一个本子和一张银行卡递给子君。 「妈,这是什么?」子君翻开看了一下,一串人名和数字。 「这是那次大家来吃饭庆祝你们结婚收的礼金,我和你妈统计过了,谁给了多少都列清楚了,一共有二十多万,你们收着吧,这将来你们都要参照着这上面回礼的。」 」什么?「子君看了一眼苏晔,「上次吃饭有人送礼金的?我们不是没有举行婚礼吗?」她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也是正式下了请帖的,那些人来之前都知道现场不会办婚礼,而且那天来的都是和我们两家有一定交情的,这礼人家要送我们也就收下了。」苏母笑着说道。 子君把本子递给苏晔。 「妈,本子我们拿走,以后回礼是自然的。但是钱不能给我们,上次婚宴的钱本就是您和爸出的,我们出去旅行也是爸给的钱,我和苏晔一分钱也没花,这钱您自己留着。」子君忙不迭把卡塞回苏母手里。 苏母自然不要,"我和你妈说过,这钱是要你们自己收着的,人家送来就是一份人情,以后要从你们手里一份份还出去的。拿着。「 子君不肯接,苏母塞给了苏晔。 苏晔逗趣:」看吧,爸妈不仅不要我们的钱,我们来一趟还倒给我们钱,赚了。」 唉,子君看了看苏父和苏母,心里甜蜜地酸涩起来,再想起罗父和罗母,真是感慨万千啊。 两人回到卧室,苏晔把卡递给子君,子君不接,反而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了苏晔。 "这是什么?」 「我的工资卡。以后我们的钱由你管吧,你知道我没这方面细胞。」子君懒懒地说道。 苏晔一笑,「你放心?都说男人手里有钱就变坏,女人手里有钱才有安全感,管得住男人,你这就自动放弃管我的权利了?」 「那我也得有这个管的能力啊。」她瞄他一眼,「对你的管束我就两个字奉送,请自觉。」说完熘进了浴室。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出来。」苏晔叫她。 她探出一颗头,「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说,这以后咱们这个小家庭的所有经济收入都由我管理?」他问她。 「我刚才的意思还没表达清楚?」她回答。「当然了,收入归你管,所有支出当然也归你管。」她呵呵笑,她才不要费这个脑子。 「你把工资卡都交给我了,你花什么?」他斜睨她。 「哦,以前我妈每个月会在我钱包放一千块现金,我还有一张信用卡,我会尽快把帐单的地址改到这里来的,以后就麻烦你了。」她笑嘻嘻地说。 他愕然,"你这就当甩手掌柜了,你倒是会偷懒。「 」不是说夫妻一体吗?我们就先从经济一体开始吧。」她缩回头。 苏晔摇头苦笑,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她是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 日子平静无波地划开去,苏晔和子君的小日子也过得平淡得很,两人现在是真正24小时在一起了,白天一起上班,晚上一起回家,偶尔下班后去看一场电影,或者单独去一些感兴趣的餐厅用餐,就是周末,两人也大多时候都待在家里,真正是波澜不惊。有时就连王嫂都嫌这两个年轻人太闷,经常念叨着让两人周末多出去玩一玩逛一逛,因为就算是苏父和苏母,一把年纪了生活也安排得比他们丰富得多。子君最近周末无事就跟着王嫂学烧菜,王嫂的各种念叨她都快背下来了。 第14页 于是进了书房就和苏晔一通抱怨,抱怨两人之间真是一点新婚的感觉都没有,不仅如此,有哪一对夫妻像他们这样?看着天天在一起,可是仍是各做各的事情,彼此彬彬有礼,看着不是夫妻,更像合租的男女,一点亲热劲都没有,噼里啪啦一堆。说完子君自己也愣住了,当然,这些都是王嫂的观察心得,子君只是转述了一下,可这一转述,瞬间两个人心里都一凛,有种被戳中命脉的感觉。 是,这是他们的症点所在。 要做些什么去改变一下生活里这一潭死水一样的常态呢?两人心里同时都在想。每天24小时,对彼此的行踪了如指掌,没有好奇感哪里来的激情?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又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子君想现在是到了必须换一个工作的时候了。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想换一份工作。 她从一毕业就进了立晔,至今也有六年了,六年来工作一成不变,没有任何挑战,以前选读英语专业的最初理想其实是将来要做一个专业翻译,后来毕业的时候顺应苏母和罗母的劝说应聘进了公司,几年下来,她工作不可谓不努力,可是在一家以设计为中心的公司,她所能发挥的作为也只是辅助的很小一部分,中途不是没有想过离职,但总觉得自己若是辞职就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有种罪恶感,最终仍是打消了念头,渐渐地她也就安于平稳放弃了最初的理想。可现在,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并且不可遏止,她需要换一个新环境,需要藉助外因去调换另一种心态,需要改变。 于是半个月后,经过反覆权衡,子君先是听取了罗父的意见,并取得了支持后又和苏晔交换了想法,也得到了苏晔的支持。做好心理准备后,子君选择在过完中秋节的第二天把自己的想法在晚餐时分说给了苏父苏母听,苏父苏母最终也表示了支持,于是她于九月底正式递了辞职信,在十月底离了职。这一举动自然又在立晔的有心人中间引发了一番不小的流言,子君暗自高兴,让苏晔承受去吧。 正式离职后,子君才开始张罗自己的下一份工作,她给最好的朋友毛边打了电话,急性子的毛边一听她终于离职了,比她还兴奋,当即就定下了见面的咖啡馆,拎着包就冲过来见她了。 第七章 细处见温情 毛边,何许人? 用她自己的话说,一个勐于虎的女汉子。 在子君眼里,其实她就是一个比一般人更快言快语更洒脱率真更豪放不羁一些的正直女青年,高三时转入子君的班级,之后两人同时考入一间大学同一专业,渐渐地关系就亲近起来,其实严格说来刚开始的时候基本是毛边一头热地粘着她,久而久之她也就习以为常了。毛边就曾说过,子君是那种极度被动的性格,谁要想和她拉近关系,必须要学会忽略她的拒绝,只有死缠硬磨步步渗透才能成功,显然事实证明毛边的眼神是很犀利的,子君的朋友圈中有最早就从初中发展起来的,说起来毛边算是后期加入,但其实在内心里,她一直觉得只有毛边才是和她的心最亲近的。子君了解自己性格的缺陷,但毛边的存在就把两人补成了一个圆,和她极端互补。和毛边在一起的时候,子君是最放松的,基本不用动脑子,毛边可以一路不停顿地说各种话题,她只需要适时地给予配合和反应,问什么就答什么,去哪里吃哪里玩安排什么节目她通通只需要跟着毛边走就可以,她非常享受这样的待遇。 正如此她曾经想过撮合苏晔和毛边,热情地安排过他们单独约会,只可惜不了了之,两次约会后毛边给她的答覆是:苏晔就是另一个你,闷也闷死了。她问:既然是另一个我,你和我一起岂不是也闷?毛边理直气壮回答她:那不一样,和你一起我可以随心所欲完全忽略你的感受,要做男朋友的话我能那么大咧咧对他吗?子君无语。 后来大学毕业子君留在上海工作,毛边出国待了两年,据她自己说是去游学的,回来后进了一家外企,如今已经是公关部的主管领导了,事业是顺风顺水,恋情却也是风生水起,不提也罢。 毛边一出现就先抡起手里的包轻轻拍在子君胳膊上,「终于捨得离开安乐窝了?还以为你一辈子就打算那么过下去了呢。」 子君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头髮削到极短,薄薄一层贴在头皮上,像是染了紫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衣服却又穿得很正经,规矩的铁灰色套裙,脸上精緻得体的妆容,扑面一股凌厉的气势,子君笑起来,「是啊,所以不就第一时间通知了你,我可是刚办好正式离职。看你这怪样子,又折腾。」 两人找位子坐下,各点了一杯咖啡并三明治。 「我刚开完一个会,这几天大老闆从美国来视察,整个公司气氛紧张。」毛边一边说话一边脱下外套,里面仅余一间马夹胸衣,胸部曲线玲珑有致,她把外套搁在旁边座椅上,一脸泰然自若。 子君不由自主瞄了瞄四周。 毛边给她一个白眼,紧接着问她:「以后想干点什么,找哪方面的工作?」 子君单手撑住下巴,看牢她:「你应该知道的呀。」 毛边挑挑眉,想了想说道:「哦,想进翻译公司吧。那你不用操心了,我有关系不错的朋友在猎头公司,也有朋友在翻译公司做,过段时间给你回信。「 少顷,点的东西陆续上来,毛边挥一挥手,「这个话题不谈了,下面来说一说你吧,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问问你,怎么突然就和苏晔结婚了?你爱他?」毛边随手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漫不经心看着她。 第15页 她低下头,缓缓搅动着咖啡,「反正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 「别转移我问题的重点。」毛边不放过她。 于是她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尽量简短地对毛边说了一遍,和苏晔结婚的始末子君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但毛边可以例外,毛边这人虽然性格爽直,但绝对是守得住秘密的人,只要你说完了交待她不得外传,她绝对烂在肚子里。 「不得外传。」子君说完强调了一下。 毛边笑得快岔气,笑声放肆响亮,吸引了整个餐厅的注意力。 「你们两家的妈都是极品,居然想得出用这个方法逼婚。不过还真是了解你们,你看,这不就成功了?」笑完她还不忘奚落一下。 子君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毛边继续啃着三明治,时不时地又笑几声,然后发出一声长嘆:「唉,本来还想再问你婚后过得怎么样,现在都没兴趣知道了。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又不爱对方,性格又都被动克制,不懂浪漫,这样的婚姻你们怎么维持?」 良久,看着毛边一口口吃完了三明治,子君才说道:「婚姻生活不就是千篇一律的一天天平淡如水地过日子吗?普通人的生活哪有那么多浪漫那么多爱来爱去的,在一起好几年甚至十几年也才会遇到一次大的变故,我和苏晔或许也一样,总归是会平静地过下去的。」 毛边撇嘴:「你现在是这样想。但平静下总有暗涌,人的欲望有时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你就会不自觉地开始要求得到更多,你的冷静和自持可以维繫多少年?」 子君沉默一会,「我会试着去爱上他的,我和苏晔有一个共识,我们会尽力把结婚变成一个开始。」 毛边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摊摊手,「我当然是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结局。拭目以待。」 子君辞职后有一段赋闲在家的日子,她着手报读了一个在周末开班的高级口译课程,白天大片的时间都消磨在看一些国外的原音影片和连续剧上,把以前想看和来不及细看的都在电脑上翻找了出来,另外还报了一个肚皮舞班,每周有两个晚上每次两小时到一家私人舞馆学跳舞,这也是她唯一感兴趣的舞种,这次下定了决心要调整自己的状态,就当机立断地报了名。于是子君和苏晔的相处时间如她所愿地被相对叉了开去,每天苏晔下班回来,两人会互相聊一聊当天各自做了什么事,话题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总之不再像之前一样单独相处时就基本不说话,只各做各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地走进一种良性的氛围中。 苏晔最近常会刻意去想从前。 子君离开立晔后,工作间隙的空当看不见她的身影,他会稍微想一下,子君现在在家里做什么?当然不是因为会想念的关系,只是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而已。以前他们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但都刻意地不会去表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和他就像普通的同事,公司里知道他们关系的除了跟着苏父多年的人事部和财务部的总监外,基本没有了。苏晔读研究生期间其实也偶尔会来公司,参与协助一些小项目的设计,那时公司里的人就知道他的身份,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后来正式进来后,子君更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职场上各种流言揣测只会比之在校时更加犀利,也许就是这个顾虑让他们俩默契地又进入了大学前同班时的相处模式,谨守分寸,避免绯闻。他们甚至很少在午休时间单独坐在一起用餐,几乎都是和其他同事在一起,就像以前,他们共处的聚会中也一定会有其他同学的身影,他宁愿相信她没有刻意逃避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他自己是没有刻意逃避的,只是很自然的,就算他们偶尔单独坐在了一起,随后也会有其他人凑进来加入,所以他想,气场真是一个很玄妙的概念,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已经把相处时的那种分寸感融入了骨髓,所以才会那么自然,自然成了习惯。所以后来他们忽然结婚,真正是吓到了一众身边的同事和朋友吧。 所以最近,每当从工作中抬起头,他就会刻意去回忆从前,想从记忆深处去搜寻一些他和她相处时记忆深刻的片段,那些片段断断续续,他忽然愕然地发现,长长的二十几年的光阴中,他们之间可以翻出来回味的单独的影像片段---有画面有对话的片段竟是那么贫乏,那他们中间的那些时光是怎么过去的呢?一天一天平静无波地静悄悄就滑过去了吧,静到没有在记忆里留下痕迹。他脑海中记忆深刻的两人单独的相处唯有在幼时,那时天真不识愁滋味,那时的形影不离终止于小学五年级有一次两人骑在围墙上偷听到的话,当听见路过的同学一路唧唧喳喳取笑他们不知羞地喜欢对方后那有些迷惑又有些尴尬的对望,至今还能清晰想起,随后两人跳下围墙默不作声各自回了家,一瞬间感觉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再之后两人似乎一夜长大了,亲密不再,欲言又止。 后来随着父母搬家后,他其实很想念她,内心里一直遗憾他们为什么不是一家人呢?这样就能不分开,而且没有人会因为他们感情好而说闲话。他一度以为两人难以再遇见了,可巧合的是两人随后却又同校同班,他很高兴,可因为有顾虑,不得不在同学们面前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和她相处。现在想来,其实他是一个很早熟的人,一早就懂得如何用理智去控制情感,控制着控制着就成了习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相处的默契,从不和旁人主动提起两人青梅竹马的缘分,偶尔有人提起了,两人也不刻意否认,只是平淡地认同,不含一点可以引起联想的暧昧,时间一长,可能身边的同学朋友也都习以为常了,不再取笑他们,而他们自己呢?泰然自若,神色安宁。 第16页 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她和他一样,待对方和身边的同学还是有更深一层的亲近的,只是面上不表露而已。他记忆里那些两人不经意眼光撞上时的相视一笑,是充满温情的,两人每年轮流成功抢占第一第二名后那互相的一挑眉是充满温情的,两家父母相聚时两人之间明里暗里的小动作是充满温情的。可温情再多,他确实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妻,他遗憾过为什么他们不是一家人,可是成为夫妻,不在他成为一家人的关系设定中。他问过自己,为什么从来就没有这样去想过呢?身边最好的朋友也问过,你为什么不追罗子君呢?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让他列举理由,或许他也能说出那么几条,比如,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的性格和他太类似,两个人之间太熟悉没有激情之类表象化的藉口,再详细他就描述不出来了。不,其实要认真追究的话,在最初懵懂的青春期,他是幻想过的,曾经有一次她甚至进入过他的梦中,可他也清晰记得梦醒后他的一身冷汗,有惊吓,有尴尬,更多是一种罪恶感,让他无所适从,从那以后就真是一次也没有再想过了。 而如今她却真正成了他的妻。 和毛边见面过后通过几次电话,差不多三周的时间,子君的工作就基本有了眉目,到了十一月底,工作就基本定了下来。 这天子君回了娘家,陪罗父罗母吃晚饭。她和苏晔商量过,每月分别给两家父母一定的零花钱,代表他们一点孝顺的心意,两家父母最终没有推辞,今天她就是过来送钱的。 罗母笑米米地收下了,罗父问她找工作的进展怎么样,她也如实地相告,其实晚上散步时间两家人经常在小公园里相遇,所以对彼此的生活状态也都很了解。 罗父看子君整晚吃饭时间都是笑米米的,心情很好的样子,就问起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子君就把昨晚的一件小事当笑话似地说给了罗父罗母听。 晚上苏晔下班回到家,在楼上书房找到她,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她好一会,子君自然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句。 「我得好好看看,我娶了个多贤惠的老婆。」苏晔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他的语气让她弄不明白自己是做了好事还是做了坏事,直觉是后一种,于是她问:「难道我无意中做错了什么事?」 他一笑,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每个月怎么花这么少的钱?今天又收到你信用卡上个月的电子帐单,收到六月份帐单的时候我想是你刚旅行回来不想走动,没什么机会花钱,所以就没问,可接下来连着几个月也都差不多,这次可好,帐单上的消费居然只有58块。」 子君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摸了摸鼻子,古怪地看着他:「这怪了啊,只听说过花钱太多被训的,花的少还能被嫌?」 他笑起来,扬一扬手里她的钱包:「我刚看过,现金也还剩四百。」 她对他翻个白眼:「我哪有什么机会花钱,之前一天24小时都和你待在一起,钱都是你花的呀,你花出去的钱也有我花的份在,我的朋友知道我结婚后有活动也不约我了,自然就没什么机会花钱了,不过你放心,我刚报了一个学习班和跳舞课程,都是刷的卡,下个月帐单就能满足你的虚荣心了。」 他捏住她的脸,笑道:「你总可以买些化妆品,衣服鞋子包什么的吧。」 「那也不用每个月都买啊。」她没好气,拿开他的手,「我本来就不喜欢逛街,缺的时候再买吧。」 转头她一想,看牢他:「说真的,你个人存款到底有多少啊,居然鼓动我多花钱,你不是才上两年班吗?」 他失笑:「不告诉你。我又不是你,拿死工资,我每做完一个项目都可以分钱的,以前在学校也接过活,所以你尽管花,不用担心。」 「好大的口气,」她扁嘴,「你可掌握着我们家的经济大权啊,要有分寸。不告诉我就算了,不过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她神秘地一笑,眨眨眼睛。 「总有一天是哪天?」 「呵呵,如果我们离婚了,我不是可以分一半财产吗?那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她呵呵笑起来。 他磨牙,把她扑倒在沙发上。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是没敢对着罗父和罗母说出口的。 罗父罗母一听,也欣慰地笑起来,两个老人眼睛一对视,都放下了大半的担心,不管两个人之间有多少爱情,女婿能对自己的女儿说这样的话,可见是疼爱的。 可罗父仍不免又叮嘱了一句:「离婚这样的话就是开玩笑也尽量不要提,多次随口一说就会形成惯性,说多了伤感情。」 子君暗自朝着罗母吐了吐舌头。 第八章 毛边的秘密 过完周末,子君就开始进新公司上班了。 子君大学毕业前就拿到了中级英译口译资格证书,工作期间也考过了高级笔译证书,凭着这两张证书,其实要进翻译公司是不难的,毛边和她猎头公司的朋友最终帮子君定了现在的公司,公司规模中等,在国内翻译行业却有多种语种的翻译实力都处于前五名,业务和口碑都不错,面试时子君也通过了公司的能力等级测验,作为新人,进了公司一班都是从基本的翻译助理开始,再根据个人能力逐步承担独立翻译工作。毛边八面玲珑,子君进公司职位虽不高,但起始薪水居然和她之前在立晔的不相上下,这大大让子君惊喜,毛边,真是她此生贵人。 第17页 于是周末,子君拖着毛边陪她逛商场,她需要添置一些东西,公司要求女性员工淡妆上班,以前在立晔因没有特别要求她是基本不化妆的,所以她的化妆品根本不全。接近中午,苏晔打来电话询问是否回家吃饭,毛边抢过电话就把苏晔叫了出来,三人一起用了午饭,下午就变成三人行了。 苏晔其实有些怕毛边,毛边这个女人太张扬太自我,有时会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常常当众就点出他心中所想,当然别人也未必就猜不到他的心思,但就只有她会大喇喇直接说出口,从来也不考虑他是不是会觉得尴尬或生气。她又喜欢在他和子君之间玩一种游戏,拿一个事先和其中一人说,听他的想法,然后转过身同样的事再说给另一人听,然后就偷偷笑,笑他和子君无趣,笑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和答案居然一摸一样,可她笑完了照样乐此不疲下次接着玩。但他不讨厌毛边,相反有些欣赏她,这种欣赏在于她一如既往地对子君释放她的友情,她对子君一直很好,好到曾经有人取笑她是拉拉,一头热地看中了子君,事实当然不是,毛边的男友从来都是络绎不绝的,可她从不顾虑旁人怎么想,这一点他就做不到。 要买的东西是子君要用要穿的,可苏晔发现基本都是毛边拿的主意,她根本不问子君意见。这是苏晔第一次陪子君逛街,当然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把疑问说出口了。 「问了也白问,」毛边随手翻着货架上的衣服,漫不经心地回答,「以前和她逛街,问她什么她都说你决定吧,你觉得好就好,我说这是你要穿的又不是我穿,你猜她说什么?」说完抬起头盯住苏晔的脸,一脸好奇的样子,苏晔无奈,她的游戏又开始了,苏晔随口答:「是我穿,但我又不看。」毛边再一次惊愕,耸耸肩:「无趣。是,她当时也这么回答我,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决定了,好在我眼光独到,也了解她,我挑什么她就买什么咯。」苏晔摇摇头,看着一脸轻松地坐在店内沙发上翻杂志的子君,又一次认识到她很会聪明地偷懒,无论是在和谁的关系中,都最大限度地把自己放置在最轻松的角色上,不费力,不动脑,大概就是她一贯的生活态度吧。 毛边认真地观察着苏晔凝视子君的表情,除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外,实在是看不出更多的与爱相关的内容,挠了挠头。 要买的东西基本买全后,三人打算找个地方喝下午茶,下楼时子君特意转到二楼卖女鞋的楼层,在毛边常穿的一家品牌店里坚持要送毛边一双鞋子,以答谢她帮她找到工作,毛边推辞不过,只得挑选起来,可挑来挑去有两双爱不释手,子君不容她拒绝地要一併买下送给她,毛边坚持要自己付一双的钱,最后拗不过子君,用自己的vip卡拿了折扣。毛边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鞋子,她就是有这份从容的坦然,从不扭捏地掩饰喜好,子君也不是那种故作姿态的人,看到毛边真心喜欢,她就高高兴兴地付了钱。苏晔在一旁含笑看着,子君和毛边之间的相处很互补很坦白,苏晔想,她又更多一点地了解了子君,对于真正交心的朋友,她既会全心信任和交託,同时也一定适时给予回报,绝不会一味索取下去,或许他要更进一步拉近和子君的关系的话,可以参照毛边的做法:凑上去,不要怕她拒绝,哪怕她拒绝了也视而不见,再凑近去一些,想到此,他不由暗自笑了起来。 那天毛边告别离去之前悄悄问苏晔,知道我为什么最后选了两双鞋吗?苏晔笑笑点点头,她会觉得更安全,你给她的爱太多,她会有压力,你这样做子君心里才会释然,下一次你再靠近,她才不会避开你。毛边怔在原地,发了好一会愣,之后才悠悠地说,我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懂了她的这个别扭想法,苏晔,早晚有一天,如果子君心里能完全装进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会是你,加油吧,她是一个值得你爱的好女孩。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毛边会对子君这么好,或许子君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毛边记得18岁那年,因为父母突然闹离婚,她随着母亲搬回上海,在高三开始前匆匆转入了上海的一所学校。 那时毛边怎么也想不通,父母怎么会选择在她即将高考的时候宣布离婚呢?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多等几个月也不行?难道在他们心里只有对方的爱恨情仇,一点也不为她这个做女儿的考虑吗?在她即将面临高考这个人生重要关口的时候,作为一个母亲,只为了赌气,拉着女儿不管不顾离开从小熟悉生长的地方匆匆转入一个陌生地,野蛮地切断她和父亲之间的所有联繫,置她的感受于不顾,一边同时又向她哭诉要求她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给她争气,让她父亲后悔,那时,她真想对母亲大喊:你以为我的心脏是有多强壮,强壮到一边默默接受你们离婚,一边还不能辜负你们给你们争气?对不起,办不到! 但她当然只是想而已,对着母亲的泪眼,她无论如何也吼不出来。 后来,父母终于还是在她高三放寒假时正式签字离了婚,父母的离婚证书和她上学期的成绩单在同一天拿到母亲手里,她的成绩排名是全班倒数第一。她是故意的,在以前的学校,她年年考第一名,她一直是父母眼里的骄傲,可是现在父母离婚了,他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她,她为什么还要考?那一天母亲铁青着脸,她低着头默默跟在母亲身后,在距离校门外面一百米远的一家小吃店门前,母亲一屁股跌坐在石阶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那时母亲的形象很憔悴,离婚事件抽干了她身体作为女人的养分,她的倒数第一又抽走了她作为母亲最后的骄傲,她在女儿面前已经安全丧失了尊严。她一边大哭一边数落毛边,责骂毛边给她悲惨的人生伤口上撒盐,毛边是她最后的骄傲,可是她连这可怜的可以自我安慰的骄傲都没有了,一边哭一边失去理智地把毛家最后的那点秘密也抖落了出来,毛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脸木然,毛边毛边,母亲嘴里的那个人名似乎不是她,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母亲在家里捉了父亲的歼,所以才不管不顾地离婚,母亲期望着能让她明白,一切都是毛边父亲的错,不要怪她,要毛边振作起来好好考大学,给她争气,以后毛边还要做她的依靠等等。四周逐渐聚拢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有人一脸同情看着他们,也有人嗤之以鼻觉得他们丢人现眼,毛边通通冷眼旁观,没有一张面孔是熟悉的,她只在想,也好,再丢人也只是一群陌生人。 第18页 然后一只磁碟摔在了母亲旁边的石阶上,四分五裂,所有人都怔住了,母亲也吓得收了声,毛边抬头看去,一个短髮女生表情淡漠地站在小吃店门口最上面一级台阶上,她穿一身浅蓝色运动服,直直看向坐在地上的母亲,她看了毛边一眼,那一眼让她知道她是认识自己的,毛边也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应该是班上的同学,可她不知道名字。女生拍了拍手,走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块方格子手帕递给她的母亲,母亲愣愣地接过,女生声音平缓地对她母亲说:你们是父母,不但不保护自己的孩子,却选择在她马上高考的时候离婚,就算有再大的恨,难道就不能用你们成年人自以为都有的控制力缓一缓,忍到她高考完以后吗?哪怕是你们选择偷偷地先把婚离掉然后等她考完再告诉她也没有关系。既然现在一切已经成定局,是你们先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放弃了身为父母该有的责任和理智,那么,你以为你女儿的心脏是有多强壮?她满18岁了吗,你以为她可以坚强或者冷血到一边默默地接受你们离婚,一边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尽子女的责任去给你争气?对不起,我替她对你说办不到!你太贪心了。我还要告诉你,如果我是你女儿,我一定考全班倒数第一,甚至放弃高考,从此以后走入歧途,将来让所有知道你们家故事的人都指责你们不负责任,为了逞一时之快害了自己子女一生,反正你们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女儿了,将来总有一天,你们还会忘记掉现在的痛苦,然后开开心心地去建立新的家庭,再给她找一个后爸和后妈,她已经对你们失去了信心,是你们丢弃了她,她才放弃了你们,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她不争气?「 毛边已经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了,四周寂静无声,她母亲的脸已经一脸惨白,女生说完,抱歉地看着她笑了一下,拢了拢身后的背包,就转身离开了。围观的人嘆着气然后陆陆续续地散开了,母亲一直没有再说话,那张手帕一直紧紧拽在她手里,过了好久,母亲站起来用手帕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水,然后勉强笑了笑,拉着毛边的手回家去了。 那一天以后,母亲在她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似乎变回了从前,但又比从前更加在乎她的感受,她也一步步调整自己的心态,接受现实,面对未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暗暗观察这个叫罗子君的女生,她其实对谁好像都是淡淡的样子,既不特别靠近也不特意疏远,她那天那种激烈的爆发毛边在她平常的一举一动中根本觅不到踪影,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点,只有当那个点被点到了,才会释放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能量。经过了好多年,毛边一直清晰地记得子君那天说的那番话,她一直反覆地背诵,对子君仰慕不已,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怎么说得出那样的一番话呢?而且是随口一说,但多么打动她的心。母亲一直妥善存着子君的那张方格子手帕,叠放在一个四四方方木盒子里,放置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填报志愿那天,母亲也去了学校,在班里看到了子君,子君也看到了母亲,毛边看到她们只是相对着微微一笑,并没有交谈,后来有一天母亲对毛边说,那个女生值得做你一生的朋友。毛边没有告诉母亲的是,填报志愿的时候她偷看了子君的志愿表,把自己的填得和她一模一样,这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再后来,她大学毕业后,母亲和一个加拿大男人再婚了,随之迁移了过去,她跟着去住了两年,看着母亲生活逐渐稳定下来后独自回到了上海。她告诉子君自己是去国外游学了,没有详细再和她说过她父母后来的故事,她想也是没有必要详细告诉她的,因为在她和子君相处的日子里,她们从不主动提起关于父母的话题,偶尔提及,也是几笔带过。或许子君已经忘记了当年那一幕,但毛边永远忘不掉,因为那一幕改变了她和母亲以后的人生。 子君对毛边来说,就是一生最好的朋友,她对子君一直充满好奇和满满的感激,她愿意一生配合她,只要她需要她。 第九章 画眉的乐趣 周一一大早起来,洗漱过后,子君就坐在梳妆檯前开始化妆,化妆柜檯的小姐详细和她讲解过,她也请教过毛边,可没想到自己真正动手在脸上化的时候,居然不是这么容易。 子君不会化妆。平时洗完脸抹完乳液再抹薄薄一层隔离霜就可以了,她的皮肤有些微敏感,上了粉底总感觉脸上的皮肤唿吸不过来,一整天下来晚上卸掉以后总有几处有微微的红点,所以除非是正式场合要求,她才会找毛边帮忙化妆。可就算是淡妆,再简单也要上粉底,画眉毛,涂睫毛膏和点唇彩,至于眼线她是根本就不想的,完全化不来。上完一层浅浅的粉底后她拿着睫毛夹挤眉弄眼的对着手里的小镜子摆弄了很久的时间也弄不好,怎么那么难?以前看毛边弄,随意夹两下就根根均匀地上翘起美丽的弧度,可是她不断地夹到眼皮,而且掌握不好力度,睫毛被她弄得参差不齐,有些几乎被她夹卷到上翘90度了,两头眼角处却怎么也夹不到,眼睛都酸掉了,她看着两边乱七八糟的眼睫毛,丧气不已,于是拿起眉笔打算先画眉毛,可怎么画怎么不满意,化妆小姐说她的眉头偏细,化的时候要适当加粗,然后顺着眉形晕染开就可以,可怎么她画出来就那么别扭? 苏晔第一次醒来看见子君已经开始化妆,他又睡过去一会,醒来看见她还在摆弄,不禁觉得好笑。 第19页 「你们女人不是天生都会化妆的吗?」他靠在床上懒懒地取笑她。 「是吗?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刮鬍子的窘况?脸上一定好几道血口子吧。」她正没好气,伶牙俐齿地反驳他。 没想到等他都洗漱好了走出来的时候,她居然还在和那两条眉毛搏斗,脸上一副切齿的表情。苏晔觉得她实在是笨,对一些女人本该擅长的方面她真是一点天分也没有,他走上前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眉笔:「别动,我来。」 「你会?」子君惊喜,或许以前他帮女友画过。 他白她一眼,「不会,但一定比你聪明,不就是顺着眉毛描一下吗?」他看着手里的眉笔,笔端一排细毛,被斜切了整齐的一排,「这是眉笔?」他皱眉。 她白他一眼,「这是刷眉粉的眉刷。」她从他手里拿回眉刷,在眉粉上轻轻沾取一层,递给他:「你试试吧,我放弃了。」 他拿在手里,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先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眉毛,然后在她的眉上刷起来,待他刷好两边眉毛,他抬起她的下颌看了看,眉头皱得死紧。 「不满意?」她转头对着镜子,吓一跳,我的天,这简直就是两条卧蚕啊,她哀嚎一声,「算了,不画了,就这样吧,涂点唇彩就行了,晚上回来再练习,要迟到了。」她忙拿起化妆棉匆匆卸掉,「可是这睫毛怎么办,弄又弄不直,翘得又难看。」 苏晔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好笑极了,他闲闲地提建议说:「你可以下去找妈,让她帮你补救,她一定会弄。」 「对呀。」子君恍然大悟,顾不得丢脸,忙拎着化妆包冲下楼去。 忙碌的一天过去,子君下班回到家,帮着王嫂准备晚餐,餐后等苏父苏母散步回来,就把苏母拉上楼,让苏母教她化妆。掌握了基本要领后,苏母下楼了,子君继续对着镜子练习。苏晔从书房出来回卧室准备休息的时候,她还在坚持不懈地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训练夹眼睫毛,「你小心那几根睫毛被你全折腾光了。」苏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第二天子君坐在镜子前摆弄半天还是不得要领,只得又放弃。 午休时吃过中饭,苏晔打了个电话给好友林文言。 「晚上没有约会吧,出来见个面。」苏晔直接说道。 「九点以后可以,在哪儿?」电话那头问。 「去半颗心吧,九点半,把你女朋友带上。」半颗心是他们一干朋友的根据地,一间静吧。 「带上我女朋友?你想见她?」电话那头轻佻地问道。 「我需要一个会化妆的女人。」苏晔一本正经地回他。 「现在还有不会化妆的女人吗?」电话里一阵笑声传来,「行,晚上见吧。」 晚上出门前,苏晔把子君按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对着她的脸拍了张大头照,又拍了眼睛和眉毛的放大特写,当然子君是不知道的,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拍什么照片,拍完要看一下他又不让,一撇嘴也没放在心上。 林文言这个人,可以算是苏晔交的唯一一个损友,吃喝玩乐是他的特长,在男女关系上很随性,再加上家资雄厚,外貌英俊,典型的花花公子富三代形象。两人从高中开始关系就一直不错,有相当一段时间,林文言曾把子君当做他的猎艷目标,据他自己的说法是看不惯一个女的那么骄傲,年年和苏晔争第一,而且对他居然没有丝毫兴趣,这严重打击了他的小心灵,当然,在他把这一计划在有限的几个朋友中间宣布过后,被苏晔掐灭在了未萌芽状态。 九点半三人在半颗心碰了头。 见了面苏晔才发现这一任女友已经不是他一个多月前见过的那一个了,他不动声色地和对方握了手,招唿二人坐下。 「这是黛黛,林黛玉的黛。」林文言给苏晔递去一个眼神,意思是:怎么样,正点吧。 「你叫我wenny就好。」女友暗瞪了林文言一眼,对苏晔说道。 「wenny,你好。」苏晔礼貌地再问候了一下。 苏晔他们和这里的老闆已经很熟悉,老闆出来和几人打过招唿后,照他们的惯例让服务生上了些吃的和喝的,就自下去招唿别人了。 「你找会化妆的女人干什么?」林文言直截了当地问他。 苏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两天他看着子君折腾了好几次都学不会化一个简单的妆,他自己也因为画不好简单的眉毛在这两天像得了强迫症似的有些耿耿于怀,想来想去要解决掉这个心病就是学会它,然后刺激一下子君,让子君在他的刺激下好好学学化妆,学会怎么做一个更合格的女人。 他轻咳一声,看着wenny说道:「我想请教一下怎么画好女人的眉毛。」 「什么?」林文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没听错吧。 wenny显然也没想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林文言的朋友,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 「你搭错了什么神经?跟我说说,是哪个女人激起了你罕见的浪漫细胞,想要享受一下画眉之乐?」林文言感兴趣地问道。 苏晔本不打算和这个傢伙多说,但看见wenny好奇的眼神,也只得说道:「我是实在看不下去子君化妆时那副生气的样子,她根本一点不会化妆,人又笨又懒,我学会了刺激一下她。」又特意对wenny解释道:」子君是我太太。「 第20页 林文言无语,想想他确实是很少见到子君化妆的,可苏晔怎么会想到学这个,诡异。 wenny笑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她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一支眉笔。 「你想我怎么教你?」她笑着问苏晔,「根据每个人的脸型和眉形的不同,眉毛的画法也不一样,其实根据不同妆容的特点,也需要变换不同画法,但我想你太太既然不常化妆,那就是上点淡妆吧。」 「对,她是现在上班需要化点淡妆。」 苏晔掏出手机,给她看子君的脸,wenny仔细看过后,对着那张眉眼部特写的照片详细地说了需要画的重点和怎么样画会更自然,苏晔一脸认真地听着。 「很冒昧地提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在我面前示范一次,画一下你自己的眉毛?我听是听懂了,可是掌握不到力度,能不能现场观摩一下?」苏晔一脸抱歉地看着wenny。这时林文言早已走开了,正在吧檯处和老闆聊天。 wenny微微一笑,也很大方地拿出一片化妆棉,沾了少许水,卸掉自己的一边眉毛,她的眉形和子君不同,可她用画子君眉形的画法演示了一遍,然后问,「你要不要亲自在我脸上试验一下?」 「啊,不用了,「他摇了摇头,」我已经记下来了。还有,我太太用的是眉粉,和眉笔的化法一样吗?」 「是一样的,只要力度掌握好就行。」wenny又一次卸掉眉毛,然后对着手中的小镜子重新画上。 苏晔等她补妆完毕,非常真诚地对她表示了感谢,在她去洗手间以后,去了吧檯。 「你这次的女朋友不错,很大方,这次又预备谈多久?」他问林文言,「真遇到好的就定下来好好相处,别老是朝三暮四的。」 林文言不理他,只问:「怎么,是不是已经爱上子君了?不然你这是哪一出?」 「在你脑子里,只有爱才能解释一切是不是?无聊!」 回家时已近十一点钟,子君还没入睡,靠在床上看书,显然是在等他,等他洗完澡出来,她却已经缩进被子里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又看着子君在脸上折腾半天最后又不得不泄气以后,苏晔若无其事地拿过眉笔,认真在她眉毛上描了起来,反覆卸掉两次后,他自己满意了,于是扬着眉毛示意子君照镜子。 「哇,你真是太聪明了,观察了我几次你就画得这么好,怪不得很多出名的化妆师都是男人呢,果然男人比我们女人更了解女人的脸。」子君惊嘆,毫不吝色地夸他。 「那是你太笨。」他得意,他当然不会告诉子君他偷师学艺的过程。 「是是,你最聪明。那不然以后我的眉毛就交给你了?」她试探着问他。 「不行,你自己要勤加练习,笨就要多学,你的睫毛呢,都还没学会,总要尽快学会啊。」他说道。 「不打算学了,我问过了,睫毛可以直接烫的,烫一次卷翘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呢,我每天早上只要涂睫毛膏就行,我打算下班就去找地方弄。」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愕然,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懒惰。 下班后子君果真去烫了睫毛,随后几天她都用鼓励的目光追随着苏晔帮他画眉毛,久而久之,被迫成了习惯,苏晔的画眉技巧日趋成熟,不到一分钟就完全可以描出美妙的眉形。苏晔苦笑,这下可好,他不但没刺激到她,反而还成了她的御用画眉人,他一时想起林文言说的画眉之乐,暗自腹诽,何乐之有,完全就是她安然地剥削着他的劳动力。罢了,谁让自己一时多事要去学呢,能者多劳吧,她笨,怪不得她。 正式上班后两周,报读的高级口译班正式开课,上课时间是周六一整天,随后舞蹈班也开课了,子君的生活开始紧张和充实起来。 有一天早上苏晔在给她画眉毛时随口问她:「你学的是什么舞?」 「肚皮舞,我没告诉过你吗?」她感觉他的手一顿。 「那学会了跳给我看看。」他眯着眼睛看着她。 「不跳,我学肚皮舞是为了运动,不是为了表演。」她直接拒绝,一想到在他面前跳肚皮舞,一层鸡皮疙瘩已经自动先跳起来。 他一把拧住她的腰:「是该运动运动了,腰上都积了一层肉。」 「是啊,可是老师说腰腹有肉跳起来才好看。」她得意地扬一下脸。 「肚皮舞都是女老师吧,身材一定很好。」他故意一脸嚮往地说道。 「错,我就是故意报了男老师的班,这样才有动力减肥啊。」她一脸认真的回答,跳进洗手间之前,她又回过头故意促狭地说了一句:「为了让我们只摆动腰腹部,老师都会扶住我们的腰,帮我们固定上半身,是很认真很有耐心的一个老师。」 第十章 爱萌芽了吗 圣诞节过后,苏晔偶遇过刘予韩一次。 那天苏晔和同事从恒隆办公楼谈定项目出来,在楼下商场遇见了刘予韩,她挽着一个男人正在购物,发现对方时离得实在太近,避开已来不及。刘予韩和身边男人说了几句,男人很有风度地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就先走进了一家品牌店,同事也走开了,刘予韩向他走了过来。苏晔看见刘予韩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有些不同了,似乎比以前明朗了很多,很快他就知道了她的变化从何而来。 两人相对着微微一笑,刘予韩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目光审视着他,然后她忽然开口告诉他:「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你知道吗,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其实正怀着你的孩子。」 第21页 什么,苏晔大惊失色。 刘予韩似乎很满意他此刻表情,咯咯笑了一下:「只是后来,我放弃了。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那两年,我是真的很爱你,可是我也看得很清楚,你给我的爱是有限的,你并没有全情投入,你一直都很冷静,我一直努力想去做一个百分百女友,可是你偶尔表现出来的那种漫不经心和抽离也深深地伤害过我,那个孩子是我有意怀上的,我原想,或许有了孩子,我们结了婚,你会不一样,因为我很清楚,你虽然不够爱我,但你却是很有责任感的,只要我告诉你我怀孕了,当时你一定会和我结婚,你对我一直很好,恐怕那些你自己无意间泄露的情绪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也或许你是知道的,你一直清楚你不是那么爱我。后来我们谈到结婚,其实你连一次正式的求婚都没有对我做过,但那个谈结婚的过程,却让我更深一层的了解了,你并不是适合我的那个人,那个过程对你来说更像是站在不损害你的个人意愿前提下的谈判,就算勉强结了婚,或许我们也会过得很安稳,但一定不是我内心深处期盼得到的那种幸福,所以我下了决心,把孩子拿掉了,当初也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怀上的。现在我就要结婚了,我找到了一个很爱我很疼我的男人,所以我不再计较过去,也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的隐瞒。这件事我爸妈并不知情,我想,就让它成为我和你之间最后的秘密吧。」 苏晔彻底被震惊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什么样的反应,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如果再遇到刘予韩,他是不需要对她说抱歉的,但是现在,他真正知道自己欠她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良久,他真诚地对她说道。 刘予韩表现了她释怀后的风度,她微微笑着说:「我接受了。」 「你一直是个非常好的女朋友。」 「嗯!」 转身之前,她又对他灿烂一笑,那一笑刘予韩希望能成为苏晔将来想起她时最后的画面,而不是之前,为了分手,她那些无法控制的歇斯底里。她已经明白,有时我们爱或不爱一个人,爱多少,并不是我们故意的,只是当时我们不知彼此并不是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所以只能走到半途,但是,能和他携手一段路,也是美好的,只是这些道理,也是找到真爱后才领悟的吧。 苏晔并没有把这个插曲告诉子君,虽然他和子君之间确实很坦诚,没有秘密,但他想,这件事就像刘予韩说的,就让它成为他们之间最后的秘密吧。 新年交替期间,很多公司会藉此举办各种答谢酒会,迎新酒会,29号那天,苏晔需要出席一个建筑设计行业的设计师酒会,这是一次颁奖礼之后的庆祝酒会,苏晔的一个主设计项目也获了奖,所以要携伴参加。下了班子君就急匆匆地拎着一只大袋子走进了公司不远处的一家美容中心,化妆和做髮型,早两天就预约好的时间和造型师,袋子里装的是上月生日苏晔送给她的那条礼服裙,一切收拾妥当,她走回公司楼下,不一会苏晔开着车也到了,接上她朝着目的地驶去。 这是她第一次陪着苏晔出席酒会,以前需要穿小礼服出席的场合基本都是公司年会或毛边拉着她去的各种主题酒会,毛边因为在公关部任职,有很多机会出席酒会晚宴这样的场合,所以她并不觉得紧张,只是她刚坐进车里,苏晔看过来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浑身一凛,一层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他。 「把大衣拉开我看一下。」他一只手支在方向盘上,扭身对着她。 因为天气寒冷,她在外面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脖子上也绕了一条毛围巾。 「等会进了会场也是要脱的,那时再看不行?」她嘴上是这样说,还是动手解开了围巾和大衣,车里很暖和。 苏晔一直盯着她,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把大衣往两边拉开,「看吧,没什么不妥。」 「背过去,把大衣拉下来。」裙子是他买的,他知道,这裙子的古怪在后背。 她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你没穿内衣。」他说。 她下意识就回他:「你才没穿内衣。」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一条宝石蓝缎面刺绣旗袍,高领中袖,她穿在身上长度正好齐膝,从前面看全身都包的很紧,却在身后从颈部到后腰挖了一个椭圆形镂空,正好露出整个背沟,穿这种礼服当然不能穿普通内衣了,那不被笑死。 」放心吧,女人穿衣服的一些小秘密你们男人就别追究了。「她把大衣套上。 「有点太露了,要不去买件新的换掉?」他说。 「你买来不就是要我穿出去给人看的吗?我还觉得你眼光挺好的呢,哪有露太多,我挺喜欢的,就这样,走吧。」她真不觉得露啊,反而觉得很漂亮。 他抿唇,发动了汽车。他没说出来的是,她今天这样一打扮有些迷人,为了配合这件衣服,造型师给她化了一个稍显艷丽的妆,她的披肩长发却又透着精心设计后的简单,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他心跳有些失速。 路上有些塞车,他们到达酒店时酒会已经开始,在入口处签到后有服务生取走了两人的外套,子君挽着苏晔的手臂向前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子君回首四顾。 第22页 「是吗?我没听见啊。」苏晔说。 她收回眼神,笑了一下,刚迈开步子,「子君」,一个清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子君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她当然已经听出来了,两人转身,左侧方向有个人正向两人疾步走来。 宋绪文?苏晔看着一步步向他们靠近的男人,他认出来了,他当然认识她,子君的前男友,也是唯一的前男友。 「子君,我还以为自己认错。」宋绪文到了二人面前站定,脸上的表情有丝兴奋,眼睛一直看着子君。 子君已经恢復了常态,她放开挽着苏晔的手,微微一笑,「是你,你好绪文,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是啊,我刚回来,今天和朋友到这里吃饭,真没想到会遇见你。」 苏晔微微退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寒暄,宋绪文就像没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他,而子君的眼睛也没有向他看过来,似乎也不打算给二人作介绍。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已经分手若干年的一男一女打算什么时候抽身出来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听见宋绪文问她:「子君,我这次回来待得时候不会很长,找个时间,一起吃一餐饭可好?」 子君没有丝毫犹豫:「当然可以,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到时打给我。」 他们彼此留下号码后宋绪文看着子君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子君,能再见到你真好。」 很好,苏晔想。 然后宋绪文像是突然发现了站在旁边的他,朝着他笑了一下,微点了一个头就转身走了。 非常好,苏晔想。 「你就没想过给我们两人介绍一下?」两人进入会场后,他问子君。 「你们又不是不认识,还要我介绍?」子君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还在疑惑你干吗不主动和他打招唿呢,人家毕竟远道回来。」 「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吧。"他说。 」应该不知道吧,又没人会专门通知他。「她无所谓地说道。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他又没问,我们只是正常地问候几句,我总不能无缘无故突然告诉他我们结婚了,这才奇怪吧。」她含笑回答他。 「你们还约了单独吃饭。」 「是啊,又没有背着你约。放心吧,他电话打来我会告诉你的。我也有事要问他,所以才没拒绝他的邀约。」她没注意到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她的注意力被一个人吸引过去了,她居然看见了毛边。 毛边也看见了苏晔和子君,带着男伴走了过来,真是八面玲珑的毛边,男伴是现任男友,是这次酒会的协办方之一,这还是毛边第一次向子君介绍她的男友。 以前子君问过毛边:你怎么从来不介绍任何一届男友给我认识? 毛边答:不介绍也罢,他们都是过客,若有一天我正式介绍给你,那个人或许才是我认定的人。 子君问:或许?为什么不是一定? 毛边答:因为认定也许只是我个人意愿,对方不一定认定我,如果运气好,两人彼此认定了,那当然是最佳结局。 子君肯定地说:你一定会找到那个最佳的人的。 毛边笑:我绝对相信你,子君。 那么今天这个,子君想,只是正好碰见了而已,因为在毛边眼里她看不到她想发现的热度,于是大家只是普普通通地寒暄应酬着。 少顷有人扬手召唤苏晔,子君就陪着苏晔走开了。 当晚苏晔和子君提前退场了,苏晔情绪一直不高,子君不明所以,子君猜测或许是因为宋绪文的出现,可她又不知道该就这个话题说些什么,于是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回到家,刚上到二楼,苏晔就把子君按在了墙上,一把扯开她的围巾,低头一口就咬在她脖子上,不是很重,但是她还是觉得很痛,这种痛感不仅来源于苏晔的啃咬,还伴随着心脏部位传来的一阵扯痛。苏晔快速而急切地解开了她的大衣,冷空气袭来,子君身体泛起细小的疙瘩,苏晔的左手从她的后背探了进去,右手顺着她的身体摸索了一会,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脱掉她身上的旗袍,她伸手解开了颈后的扣子,旗袍顺利脱了下来。 「不要在这里,去卧室。」她轻声提醒他。 没有人开灯,四周一片黑暗,从楼梯口透出一楼的微弱灯光,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要求,一把把她抱起来,走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书房,把子君放坐在了书桌上,冰冷的书桌让子君刚开始升温的身体又迅速冷了下来,苏晔的双眼牢牢锁住她,黑暗中像燃着的两蔟小火苗,他快速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覆盖住她,挤压着她,用力地吸吮着她的身体,他的吻一路沿着她的身体向下而去,在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就急切地进入了她。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爱,一直以来,他对待她都是温柔的,和缓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急切和激动,她相信一定是因为宋绪文的出现,但她也相信他不是因为嫉妒,为什么要嫉妒呢?不爱何来的嫉妒?他并不爱她,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他相信他只是生气,生气已经作为妻子的她当着他的面和前男友叙旧,这只是关乎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和作为丈夫的自尊。 他们的房事一直以来并不频繁,即使是在新婚的那段时间。如果两个人相爱,上床就是一件随时起意的事,可惜他们不是,所以他们上床,更像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只有在身体躁动的时候,他们才上床,而他和她,都不是欲望强烈的人,所以他们之间的房事一直都很克制。几次之后,她发现一件事,他从不和她接吻。有一两次,她尝试着在他情动后吻他的唇,他也只允许她轻吻一下就主动退开了,而在他主动吻她的时候,他也只吻她的眉心,鼻尖和脸颊,距离唇最近的吻也只是落在唇角,偶尔当他本能地将唇误落在她唇上的时候,他会怔一下,然后也只是浅啄一口,从不停留。当然在上床的过程中,他会顺着本能亲吻她的全身,那些吻很热情,在她的身体上留下痕迹,但那些吻只是辅助动作而已,没有任何意义。渐渐地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吻这样的举动也许在他的认知里,代表的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才该有的亲密行为,接吻不仅侵入的是对方的唇舌,更是对方的心,而上床,那只是动物的本能,是身体的需要,可以无关爱。 第23页 这一次,他仍然不吻她,他的第一个吻落在她脖子上,所以她心脏部位会微微地疼,他并不爱她。 这一次,他比以往都热情,整夜在她身体上流连,翻来覆去折腾她,可没有一个时刻触摸到她的心。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婚姻存在的基础有三个:沟通,金钱和房事。他和她之间的沟通一直很良好,也不存在经济上的烦恼,身体也算契合,如此,他们两个人之间就算在爱情上疏离,但他们的婚姻也该是可以顺顺噹噹地保持下去的吧。 第十一章 生活小插曲 苏晔是那种在人堆里很扎眼的类型,俊朗的五官,挺拔的身材,沉静的气质,特别是那双眯起来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眼睛,有时凌厉有时温和迷离,轻易就能勾起别人对他产生倾诉的欲望,久而久之他就被锻鍊成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再加上他本身又极聪明,性格也沉稳冷静,做事计划性强,在生活和工作中,很自然就成为了最中心那个主导人的角色,看似这样一个没有明显缺点的人,若要挑毛病的话,站在他前几任女友的角度看,就是不浪漫,太闷。 比起苏晔的光芒,子君在外型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她的五官其实也很漂亮,但是和一张娃娃脸组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稚嫩的感觉,毕业多年仍多次被认为是大学生。她一米六的身高,爱美食爱甜品,因此从小到大身材一直稍显圆润,子君最遗憾就是从来在自己身上看不到那种扁平的小蛮腰,她性格又天生顺其自然,因此感嘆归感嘆,却从不勉强自己减肥。她全身上下最值得称赞是一身白希幼嫩的皮肤,几乎无瑕疵。当然她人很聪明,但性格比苏晔又更沉潜得多,也就是比苏晔还要闷。 苏晔和罗子君是土生土长上海人,但两人却又没有长成普遍被认为的那种典型上海性格:上海小男人和强势小资嗲女人,他们不是,在为人处事的态度上他们几乎是对方的参照,对家人是温和包容的,对外绝对都是理智、冷静、极有分寸和距离感的。这样的两个人,做朋友和知己绝对可以成为君子之交,但是成了夫妻,就未免会有些令旁人担忧。 一天晚饭后,子君陪着苏母在楼下客厅聊天,手上撑着毛线圈,方便对面的苏母裹成毛线球,苏晔拿着她的电话走下楼来,零声一路响着。 「谁打来的?」子君随口问。 「肖莉。」苏晔回答。 肖莉是立晔的员工,在人事部工作,子君辞职前两人的关系也只属一般,子君想不出来对方会有什么事找她,难道是还有什么离职方面的手续没有办完? 「我不方便拿,你放在我旁边,帮我按一下免提吧,谢谢。」子君对苏晔笑了笑。 「肖莉你好呀,有什么事找我吗?」 「子君,有件事想来想去还是应该让你知道,毕竟以前我们关系还不错,现在苏晔在你旁边吗?」肖莉在那端小声的问,语气有些神秘。 不好,子君马上意识到,恐怕是打来八卦的,她看一眼本来已经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的苏晔此时的脚步顿住了,然后慢悠悠地走了回来,现在再拿起电话显然不太合适,苏母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她。 子君只得回答:「他不在,你有什么事说吧。」心里却在想希望不要是什么让人尴尬的事才好。 电话那边放心了,肖莉说:「上个月公司新招进来一个女的助理设计师,刚研究生毕业,长的挺漂亮的,一来就瞄上你们家苏晔了,天天在你们家苏晔身边转来转去的,闹得公司人尽皆知,你也知道啊,现在的女人胆子都大得很,脸皮厚又主动,你可要小心一点,你现在不在公司了,不能天天在身边盯着了,你们家苏晔长得帅又有才华,家里又有钱,正是年轻姑娘捕捉的目标,她们才不管他有没有结婚呢。」 子君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忍住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肖莉会专门打来和她说这样的事,苏晔一脸僵硬的表情,苏母皱起了眉头。 她故意问道:「那苏晔有回应对方吗?」对面的苏晔瞪了她一眼。 「现在倒看不出来,你们家苏晔对谁都那样淡淡的,表面可看不出什么来,但是男人谁说得清楚,不都是下半身动物吗。」肖莉一副批判的口吻。 不好,苏晔已经开始生气了。 子君想把手机拿起来,随便说上两句就赶快挂断,苏晔不给她机会,制止了她,示意她继续。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了。」她硬着头皮回应道。 「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怎么样,但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天天主动投怀送抱的,时间长了就说不准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把危机提前扼杀掉才是对的。」肖莉已经开始要准备着和她商量接下去怎么办了。 子君赶紧说:「肖莉,谢谢你啊,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那个我现在正在洗东西不太方便多说,先挂了啊。」 「行,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了,挂了吧,你接着忙去吧。」 子君赶紧把通话按掉,然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边笑一边声音不稳地申辩:「先申明啊,她可不是我在公司发展的什么眼线啊。」 苏晔显然是一副又生气又无话可说的样子。 苏母也笑了起来,问子君:「打电话来这人是谁啊。」 「妈,是做人事的,以前我和她关系也不亲近啊,辞职以后也从来没联繫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来这么个电话。」子君答道。 第24页 「真是够八卦的。」苏母说了这一句就没再说了,她是相信自己儿子的,就算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她也丝毫不担心。 「妈,平时工作不是都很单调嘛,只有八卦一下其他人娱乐咯。就当笑话听听算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子君毫无在意的说道,示意苏母继续裹毛线。 苏母赞许和认同地看了子君一眼,苏晔也看了一眼子君,只是眼神有些奇怪。 临睡前,苏晔终是忍不住问子君:「你就没什么想和我求证的?」 「求证什么?」子君奇怪。 苏晔看了她一眼。 「哦。」子君笑,「呵呵,说了是八卦了,我根本没在意。我阐述一下事实吧,公司进来了一个女同事,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引起了个别女同事的嫉妒,而这个新同事呢确实又对你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在公司里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机会接近你,或许还明示暗示地对你表示过好感,可是你呢,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在你眼里她和其他同事是一样的。事实是不是这样?」她笑看他。 苏晔好笑地看着她:「她确实暗示过。」 子君翻起手里的杂志:「那也很正常啊,就像肖莉说的,你长得帅又有才华,家里又有钱,别人不喜欢你才奇怪。」 苏晔说:「我没有睬她。」 「你可以不喜欢对方,可你不能控制别人喜欢你啊,这是人家的自由。」 苏晔抽掉她的杂志:「那也像肖莉说的,你就不担心时间长了会发生点什么?」 子君白他一眼:「男人确实是下半身动物,要是真会发生,我也预防不了啊。不过我绝对相信你的道德感和自制力。」 「好了,不说了,睡了。」子君往被子里缩去。 接着又嘱咐道:「对了,你明天在公司里见到肖莉可别表示出什么情绪啊,我今天可说了你不在身边,你可别出卖我。而且这种本应属于女人之间的话题她一定也认为我不会直接和你对质,更不会告诉你她打了这样的电话,所以你就当不知道这个电话就行了,原谅她吧。我也会找个机会提醒她以后不要再和我说这样的八卦,我不会监视你的,放心吧。」说完翻过身就准备睡了。 苏晔好半天没有动静,过了很久才说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子君暗自翻了个白眼,只得接着说道:「担心啊,可担心是无穷无尽的,哪忙得过来?可是我更放心你。」 苏晔把她翻过来对着他,不满地看着她。 「怎么,我完全信任你还不好?」子君奇怪。 「你是信任我呢,还是完全不在乎?」苏晔拧眉问她。 原来在纠结这个,奇怪,子君说:「我们结婚前达成过共识的呀,彼此保持忠诚是责任,我当然信任你啦。」 「你还没直接回答我,是真的信任我呢,还是不在乎我。」苏晔执着地要答案。 子君认真地看他一眼,「你最近表现有点奇怪啊,像是很在乎我的样子,你,是爱上我了?」她脑子里不由地想起了不久前那个晚上他反常的举动,虽然对于那晚的事情两个人之后都闭口不谈,都自动选择了忽略,不去深究他为什么那么失控,她想,或许他也没有肯定的答案吧。 苏晔一怔,「别转移话题,和这个无关,我们怎么说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现在又是夫妻,一定程度的在意和合理的占有欲是很正常的吧。」 子君挑眉:「真的是这样?」 苏晔也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要是我们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一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的话,我是觉得很失败的。」 子君顺势说道:「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在意你,只是以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难道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所以我当然是在乎你也信任你的。」 「真的?」他认真观察她的表情,「怎么说得这么没有诚意。」 子君缩进他的怀里,「这样好了,」她缓慢地说道:「我对你提一个要求,在你面临you惑的时候,我请求你用5秒钟的时间问你自己一个问题:是不是希望我不要在你身边了?」她抬起头看着他:「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请不必再坚持,用下半身去运动吧,但是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请用回上半身维持理智。我只要求这5秒钟,我给你的信任和在乎有多深的程度取决于这5秒钟的决定。」她又一笑:「当然了,you惑不只是特针对于你们男人,我们女人也会遇见不少的you惑,我答应你也会给你这样5秒钟的。」 听完这番话,苏晔失神了好一会,这个女人,真是的。她是在告诉他,他们永远平等也永远彼此自由,他给她多少她就收下多少,若有一天他收回了她也会还给他,决不强留,忠诚只来源于各人的自觉,并不是靠预警和压制来保持的。这个女人!他眯起眼睛细细看她,或许,要爱上她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 半个月后,立晔开年会,邀请员工带上家人一起和客户同乐,立晔这一年的年会包下了酒店两个互通的最大宴会厅,现场设自助餐,规模比往年的都办得盛大。 苏家全家出席,苏母挽着苏父,子君挽着苏晔,子君想,往年她都是以立晔的员工身份参加,今年却成为家属了。 「你应该打扮得再正式一点。」出门前对比苏母,苏晔说她。 「我只作为你的家属出席,你又是个普通员工,只要得体就可以了。妈身份不同,是董事长夫人,要陪着爸应酬的,我不用。」子君说。 第25页 「你也要跟在我身边应酬的啊。」他说。 「我现在的打扮很失礼你吗?」她气。 「当然不是,只是太普通了点,这和你现在去上班的打扮有什么区别。」他继续游说。 她朝天翻一个白眼,他真是,「你想没想过啊,我以前可是立晔的员工,今天去年会,一定有很多双眼睛正等着看的,你要我打扮得招摇点,是不是希望事后等着他们议论说:看看,做了董事长的儿媳妇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啊,以前那么普通,摇身一变,回来显摆来了。啊?你希望我给他们增加点八卦话题是吧。我今天只要得体,比以前稍微正式一点就可以过关了。走。」 苏晔摸摸鼻子,想想确实有一定道理,也不再坚持,等进了会场他留意同事表情,尤其是女同事,看到他们的表情由好奇和期待转为失望,再转为不以为意最后归于平淡,他就完全认同了她。 子君故意搜寻了一下肖莉的身影,她知道肖莉一定会找机会指给她看那个女人,果然目光相对后肖莉朝着一个方向对她努努嘴,她顺势看去,一个高挑亮丽的女郎正双眼锁定她和苏晔的方向,眼睛和她对上的时候带上了些不以为然和骄傲的讯息,子君淡淡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苏晔整晚不放开她的手,就算有同事过来找他或她说话他也不放,她猜得出他的心思,不外乎就是用行动证明他和她感情好得很,让那些明里暗里对他有兴趣的人自动放弃,别去打扰他,原本她就没什么特别亲近的想要单独说话的人,也就随她,反正她也不喜欢应酬。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个女人一直想找机会单独靠近苏晔,于是她就想,安下心来配合一下他好了,她可不想看别人在她面前故意表现一些有的没的,然后被动成为别人眼里的一齣戏,论为日后的谈资。 年会后不久,除夕来了,这是两人婚后第一个年,把罗父和罗母接到苏家来一起吃了年夜饭,整个春节假期就在不断的轮番拜年请客吃饭中忙碌地过去了。 一个月以后,有一天她忽然想起来问他:「那个新来的女的还在对你持续进攻吗?」 苏晔漫不经心地回她:「半个月前离开了,三个月试用期完了,不合格。」 她怀疑地看他一眼。 他说:「负责给她写评语的设计师可不是我,别瞎猜。」 她撇嘴:「这下好了,关于我的流言一定暗地里传扬开了。」 「什么流言?」他问她。 她白他一眼:「如果她顺利留在公司,那当然不会有什么谣言,可是她走了,肖莉一定会装作无意地透露出她给我打过那么一个电话,然后大家自然就想了,一定是我吹了枕边风,用了手段,把她踢走了。」她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笑,笑完了他神秘地说道:「你别说出去啊,告诉你吧,是妈吹的爸的枕头风。」 「啊?」真是大吃一惊,她笑倒在枕头上。 「你看妈多爱你。」他装作吃醋的样子瞥她一眼。 第十二章 遥远的往事 宋绪文是大年初六给子君打的电话,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子君和苏晔正在从一位长辈家里吃完晚饭回家的路上,电话里和宋绪文定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子君就把这事和身边的苏晔说了。 苏晔脸上没什么表情,问她:「你那天说是有事想要问他才会答应和他再另约见面的时间,都分手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事需要弄清楚的?」子君脸朝着窗外,轻声回他:「一些不需要你知道的事。」苏晔一口气憋在胸口,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苏晔安静地开着车,子君看着窗外夜色,心里在想:宋绪文为什么会选在那家餐厅见面呢?她记得,那是两人最后分手的地方,一般人不是都会选第一次约会的餐厅,经常去的餐厅,或是有特殊纪念意义的餐厅吗?或许对他来说,他们的分手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从再遇见宋绪文那天开始,她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会去想一些过去的往事,那些事埋在了记忆深处,她并不经常翻出来打扰自己,最近偶尔想起,她忽然发现,就算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有些当初没有改变的决定,现在仍然不会改变,她的心原本就是一直很坚硬的,不是吗?这样一想,对明天和宋绪文的见面所引起的内心小小波动,也就平静了下来。 苏晔一直都认为子君和宋绪文是在大学里彼此机缘巧合看对眼而发展成情侣的,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子君从来没有对苏晔提过她是怎么认识宋绪文的,她一早已决定绝不向他提起,因为那也是在苏晔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他引发的事件。 那是高二暑假,临近高三开学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一天中午午饭时间,子君在家里接到同班女生单倩打来的电话,约她晚上七点在距离市图书馆不远的一家休闲酒吧见面,子君当时接到这个电话很疑惑,因为她和单倩在班里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交情,想不出来约她见面会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每天几乎都会去图书馆,所以特意约在那边,你回家前顺便过来一下很方便的。」单倩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有什么事现在电话里说不可以吗?」听说约的地点是酒吧,她不太想去。 「晚上见面再说吧,那是家休闲酒吧,是认识的一个哥哥开的,气氛很好的,也可以点餐,我请你吃饭,七点的时候人不多的,方便说话。」单倩不容她拒绝的直接就挂了电话。 第26页 她想,或许就是找她聊聊天吧,她知道单倩一直喜欢苏晔,也许是想从她这里套点信息也说不定,并不以为意。 「谁的电话?」罗母问。 「一个女同学,约我晚上吃饭,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来。」她回道。 「这才对嘛,平时就应该和同学多出去聚聚,好不容易放假还成天往图书馆跑,我都嫌你太用功了。」罗母嗔怪地说她。 她笑笑,没有回嘴。 睡过午觉她就去了图书馆,时间差不多了就如约去了约定好的地方见到了单倩。 单倩那天表现得很热情,见了面就紧紧拉着她的手帮她点了一杯西柚汁和一客三明治,两人就在距离吧檯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找了张小桌子坐了下来。店里放着轻音乐,客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基本都坐在靠窗边的位子,距离她们的位置都有些远,确实很安静,适合说话。子君看她的热情样,心里已经认定她是想要了解苏晔的事情无疑了,于是也含笑着和她说起话来。 「我听说你和苏晔从小青梅竹马?那感情一定很好吧。」果然单倩就问了她这样的问题。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没有错,但是和他的关系也就是一般吧,不过你若是想了解他一些喜好,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参考的。」她喝着果汁,笑嘻嘻地说道。 「我对他的喜好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我问你,他有女朋友吗?」单倩直直看着她的脸,似乎担心她撒谎的样子。 「呵呵,没有吧,你也天天在班上看见他啊,他要是有女朋友,你才是最关注他的人,你会没发现?」她作出一副故意取笑她的表情。 单倩的眉头拧了起来,「那你说,他不交女朋友会不会是偷偷暗恋什么人?」 「啊?这从何说起。你觉得苏晔是那种会偷偷暗恋谁的人吗?不会吧,他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是直接就上去拉人家的手了,不会。」她说道。 「那你说,他会不会是喜欢你?」子君正在嚼三明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白单倩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不可能的,放心吧,我决不会成为你的隐形情敌。」 单倩脸上显露出一种伤心的表情来,「我前两天向他表白了,他直接拒绝了我,我想来想去,平时他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女生,只有你,你和她青梅竹马,他一定对你有特殊的感情,只是你们都不愿意在大家面前承认。」 这什么和什么?子君哑然。听见她说表白了被拒绝她还有些同情她,可这紧接着的话是什么意思? 子君的表情垮了下来:「单倩,你和他之间的事不管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都一定是和我没有关系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你不要自己胡思乱想产生什么误会,再说,这一次他拒绝了有什么关系,以后可以再接再厉啊,时间还有的是嘛。」她试图安慰她。 单倩用一种子君看不明白的神情沉沉地盯着她,让子君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不要胡思乱想,真的。」子君说道。 单倩还是不说话。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还是,难道苏晔拒绝你的时候拿我作了藉口?」子君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但她随即又否认了,苏晔不会这么做的,以两人之间平时相处的情形来看,他绝不会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增加别人的误会,再说,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对于不喜欢的人他应该是会不作解释直接就拒绝了,但平常,女生是最容易被没有任何解释的行为伤害的。 面对单倩一直沉默的表情,子君心里忐忑,「就算他拿我作了藉口,那也决不是真的,我只是起到了挡箭牌的作用。」她强调。单倩的表情让她不得不想,或许苏晔这个bt真的拿她当了藉口也不一定。 单倩悠悠地一笑:「我又没多说什么,你紧张什么?你和他有没有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拒绝我一定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我怀疑你就是其中的原因。」 子君想,她说的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这时单倩冷笑了一下。 子君一个激灵,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这时有两个男生走近了她们,在她们对面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子君不明所以地看向单倩。 「他们是我的朋友。」单倩平静地说,并不打算详细介绍。 子君随意看了一眼,对两人分别淡淡地笑了笑,两个男生年龄也不大,但一定不是学生,子君想,两人穿着普遍的t恤和牛仔裤,头髮一个染了金色一个染了黄褐色,都短短地贴在头皮上,样子也都不难看,其中一个算得上英俊吧,子君想,既然是单倩的朋友来了,那自己就先告辞了,再留下去也不知道该和单倩再说什么。 「既然你有朋友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她拿起脚边的背包试图站起来,突然一阵晕眩,又跌坐下去。 奇怪。子君想,她并没有喝酒,怎么这么晕。她再试了一下,晕眩感依然很强烈,连视线都有一丝模煳。 子君直觉不对劲了,她疑惑地看向单倩,那时还未经世事的她怎么会想到单倩会用那样一种卑劣的手段暗算她? 单倩唇边的冷笑更深,「我告诉你,我就是要让苏晔后悔,后悔拒绝了我,他不接受我,你也别想以后再有机会。」 什么?一个晴天霹雳打入子君脑海。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用力甩了甩头,愤怒地问。 第27页 「我在你果汁里放了药,放心,不会要你的命的,只是你会很难受,我的朋友会帮你的。」单倩冷漠地笑道。 子君被她话里的意思惊住了,怎么会?单倩只是高中生,她也还是高中生,她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对待她?这种只在连续剧电影里看到过的手段,她今天莫名其妙成了受害人。 愤怒只是短短的一瞬,子君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绝不能留在这里。她不敢想像,如果事情顺着单倩预定好的剧本发展下去,那后果,对她是毁灭,可对单倩呢?她想过这所有一切发生以后她要面临的后果吗? 子君紧紧咬住舌尖,抵抗大脑深处越来越浓的晕眩,她的手足有些发麻,从体内渐渐地有一丝热度冒了出来,她抬起头来搜寻,企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把她带离这里,离她最近的吧檯里没人,远远几桌客人都是低头吃饭或聊天,没有人的视线看向他们这里,哪怕瞟过一眼都没有,离他们最近的一桌客人和她中间也隔着五张桌子。子君快速地思考着,她是没有报警的机会的,那个年代她哪里来的手机,店里的电话应该在吧檯内,她没有任何机会,她身边的三个人也绝不会允许她大叫。她的眼睛紧紧地愤怒地盯着单倩,看着她脸上毫无愧意而只是得意的笑,脑子里迅速地作了决定,离她最近的桌上的三个人,有一个人是面朝她的方向坐的。 子君的手摸进放在腿上的背包里,摸到了圆规,紧紧握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朝手心扎进去,她还有一些理智,绝不能扎腿,她要保证行动不受阻碍,刺痛传来,脑子一瞬的清醒,她立刻站了起来,对着面朝她坐着的那个男人大叫一声:「餵。」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餐厅里的人几乎都抬起头看向她,身边的三人立刻反应过来,拉扯着她,企图把她按压下去,单倩扬起笑容对大家说,「没事没事,是我朋友,稍微喝了一点酒。」好奇的目光又转了回去。 但是子君看到了,正对着她坐的那个人没有低头,因为子君的眼睛至始至终紧紧盯着他,她的目光太执着,执着到有些兇狠,那个人脸上现出了疑惑。 「把她带出去。」她听见单倩低声对旁边的人说。 子君在座位上挣扎着,许是顾及到不要让其他人发现生疑,两个男生压制她的举动不敢太明显,只是紧紧扣住她的两只手臂。 子君手里的圆规继续用力,她紧紧咬住嘴唇,眼睛锁住对面那个人,脸上努力做出一个笑容,扬声对那个人说:「喂,我还记得你。」她想她的声音一定不够刚才的大了,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她在心里对那个人吶喊,快过来,既然你疑惑了,快过来。 那个人脸上的疑惑更深,和旁边的人说了两句,果然放下手里的餐具向她走来,子君把握机会,用尽全力挣脱开手上的压制,努力向前迈了几步,然后跌撞着向前扑去,那个人伸手正好接住了她,她低声在那人耳边快速说道:「救我,他们给我下了药。」她的身体软倒在他怀里。 子君能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体瞬间的僵硬,她死死咬着嘴唇,尽力维持着清醒的意识,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无力了。几乎只是过去一瞬间,她感觉那个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是让她放心的意思,她明白了。 她闭上了眼睛,听见那个人说:「她是我同学的妹妹,你们是谁,是她同学吗?」 单倩挑衅的语气回道:「你是谁?你认识她?那你说,她叫什么名字,你只要说出她的名字,我就相信你。」 子君内心焦急。 然后她模模煳煳听见那个人回道:「我不需要你相信,我是谁,等警察来了自然会告诉你的。刘元,打电话报警。」 子君听见了,她完全放下心来,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第十三章 那些年的爱 子君是凌晨醒来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天色已亮,几丝亮光透过紧闭的窗帘缝隙洒了进来,她静静地仰面躺着,脑子里对昨晚昏迷后发生的一切没有具体印象,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但是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全身不着寸缕,身边躺着一个人。 全身酸疼,身体僵直得难受,她忍不住动了动,身边的人很快被惊醒,发现她醒了,迅速坐了起来,拧开床头的檯灯。他下了床,背对着她穿上衣服,走到房间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或许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子君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用圆规扎破的手心已经被仔细包扎了起来,她看了他一眼,是昨天救了她的那个人,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可是他毕竟带她离开了那里,让她避免了更可怕的后果,她不该怪他。 「我先出去一下,你先穿上衣服吧。」他侷促地站了起来,迅速躲了出去。 子君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了她的衣服和背包,她把衣服穿上,整理了一下头髮,想了想又把床单和被子整理了一下,她看到了床单上的一抹红色,眼神暗了一下,随后在床尾坐了下来。 他敲了敲门,端进来一杯牛奶,递给她,她接过,大口喝了下去。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是哪?」她问。 「是我家,我父母不在上海,我一个人住。」他轻声解释。 「对不起!」他向她道歉,接过她手里的空杯握在自己手里,「我不知道该送你回哪里,就把你带回家来了,」他一直低着头,此时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后来你醒了过来,可是意识不清醒,药力发作了,我试着想办法让你清醒一些,可是没什么用,你,你拉着我不放,对不起,我没能坚持住,很抱歉!」他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 第28页 子君的眼睛始终看着他,听着他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描述药力发作后她的所作所为,她的脸也禁不住红透了,她拒绝去想昨天晚上自己的样子,愤怒加屈辱的感觉在她的脑海里震盪,她心里一片悲凉,可是她怎么能怪他?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这不怪你。」她尽量平稳地说道,「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昨天带我离开。」 他抬起头看她,眼睛一碰,或许他解读出了她的眼神,他说:「 你不用觉得难堪,那是药力作用,你只是控制不住。」 他紧接着说:「我也有不对,我的定力不够好。」 两人沉默下来,找不到可以再说的话。 良久,子君听见他说:「我没有女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子君一瞬间看向他,为他的解围和诚意感动。 「你没有欠我什么,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我。」她轻声说道。 「我不是想安慰你,我是认真的,昨晚,决定碰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的。」他一咬牙,又低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是第一次。」 子君只差一点就笑了,「我高中还没毕业,不打算交男朋友。」 他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上大学,你读高几,毕业考什么学校?」 子君看着他有些羞涩,有些期待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她回答他:「马上升高三,我会考f大。」 他的脸上瞬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我在f大等你,你记住,我读法语专业,你进校的时候我正好升大三。」 子君惊讶极了,他竟是f大的学生。 「今天的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和第三个人谈起,也绝不在将来和你谈及,你放心。我叫宋绪文,记住,一年后我在f大等你。」他坚定地向她作出承诺。 子君忽然有些泪意,她这才忽然发现,这之前至始至终她居然没有哭过,啊,这一刻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柔软的人。可是坚硬的她此刻也被面前这个人感动了,她感激他。 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又说:「在我们再次见面之前,我不会去找你的,也不会试图联繫你。」他顿了一下,轻声说道:「不过,如果一年后你选择不来f大,那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理解。」 子君再次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说:「我叫罗子君。」 两人之间再一次沉默下来,忽然,子君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脸色发白了,她看着他,几不可闻地问他:「我有没有怀孕的可能?」她再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常识。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整张脸都红透了,低低地说:「不会,我看你实在难受,我是做了决定才碰你的,我临时下楼去买了,我做了避孕措施的。」 那一天分开后,子君回了家。她没有回头去看他家的门牌号,甚至经过路口的时候也刻意低着头不去看路牌,出了路口她招了计程车,径直回了家。 不知是她掩饰得太好,还是罗父罗母对她一贯太放心,居然没有人看出她有异样,且对一夜未归的她也并未多加盘问,看见她受伤的手也只是嗔怪地念叨了几句,他们自行以为子君头一天和女同学吃过晚饭就到同学家过夜了,子君也就顺势点了头,于是相安无事。 可那天下午,苏晔跟着苏父苏母居然来罗家拜访,子君本躺在床上发呆,不得不强自镇定着起来陪着长辈说了一会话,随后苏晔跟着她进了她的卧室。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看你脸色发白的样子。」苏晔修长的身体斜靠着她的书桌,问她。 「没有,我没什么事。」她答。 「那怎么看着这么虚弱?」她一阵烦躁,不耐烦地回答他:「女生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想知道细节」 苏晔自然想到了什么,脸有一丝晕红,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头髮。 子君的眼睛突然死死盯在了他的头髮上,她像是忽然才发现他染了红色的头髮,子君脸色瞬间又冷了几分,脑子里不由自主出现了昨晚单倩身边那两个男生短短的金色和黄色的头髮,她忽然一阵噁心,冲进了厕所。 「你怎么回事?还说不是身体不舒服?」苏晔跟着她进了厕所。 她一把推开他,她想她的眼神一定很兇恶,因为苏晔被她的眼神逼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突然染了头髮?」她几乎是用愤怒到有些悽厉的声音对他大声吼道,她的声音引起了外面两家父母的注意,全都涌进了她的房间。 苏晔的表情僵住了,直着眼睛也朝她吼道:「你是现在才发现我的头髮颜色变了的?我一个月以前染的时候来你家你不是已经见过了?你发的什么疯?」他说完也不看任何人,跑出了罗家,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她也一甩手关上了厕所的门,留下外面四个大人面面相觑,彼此为各自的孩子向对方道歉,说着宽慰的话。 记忆中那是唯一一次两人之间爆发激烈的冲突吧,苏晔对她的突然发怒很不知所谓,她也无意对他解释,后来两人也都没再提过。 后来子君无数次想起那个夏天,想起苏晔刚染了头髮的时候。 那是灌篮高手在课桌间传递得最热烈的岁月,刚一放暑假,苏晔就把头髮剪成了板寸,短短一层贴在头皮上,然后染了大红色,恨不得逢人就说他是天才樱木。苏晔的一贯形象都是认真规矩沉稳有度的,忽然之间来此突变,苏父苏母虽也觉得奇怪,但想着可能是因为马上进高三了心理压力大,藉此释放一些压力也是可能的,于是并没有表示反对,苏晔一直都是让他们很放心的。于是整个暑假,苏晔都顶着一颗红彤彤的头活跃着,那时候苏家住得离罗家还很远,放假后苏晔和子君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苏晔是借着同学聚会的由头特意跑来让子君看他的新形象的,子君表面上不作反应,可内心里却为他难得的轻松放肆而高兴。开学后苏晔自然又染回了黑髮,可那个夏季的他是子君记忆里苏晔难得的鲜活的形象。可能连苏晔自己也忘记了,他也曾经有过那样飞扬外放的时刻。 第29页 子君不知道的是,那天下午,苏晔从罗家冲出去以后,当即就把头髮染回去了,只是那天后两人再见面,就是一周后新学期的开学了。 一年后,子君考进了f大。新生报到的时候,她在接待处看见了他,宋绪文。 一开始,子君和宋绪文并没有马上走入男女朋友的关系,两人试着接触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过了圣诞节后才正式以情侣身份亮相的。但是子君很肯定,在刚正式成为情侣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并没有爱上对方,那时,子君对宋绪文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夹杂着淡淡的喜欢和满满的感激,宋绪文用他的温和和坚定最大限度地降低了那件事给她造成的阴影和伤害,在他们共处的时间里,他一直尊重爱护她,不是那种故意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而是出于内心的平等的尊重和爱护,他是一个很好的情人。所以最后子君不可避免地真的爱上了他,她也感觉得出来,宋绪文也爱她。 像所有情侣所经歷的一样,他和她也经歷了很多恋爱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只是,她性格相对冷静,而他也温和克制,所以两人之间更多时候的相处像杯温水,温暖而妥帖。但是子君在内心深处一直很清楚的知道一点,她和宋绪文是不会走到最后的,他们永远不会有结局。所以她放开了她性格中谨慎又沉默的一面,随着他的节奏享受着恋爱时光,子君觉得,宋绪文之后,或许,她再也不会再用那样放松的姿态投入恋爱当中去了。 宋绪文的父亲在驻法领事馆工作,母亲一直随身陪同,宋绪文大学毕业后就去了法国,那以后和子君就再也没有见过。 掐指一算,整整八年过去了。 此刻,八年后,在当年两人坐下来谈定分手的那家餐厅,同样的位置,子君和宋绪文坐了下来。 眼前的他比起八年前气质更明朗和从容了,还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锋利,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用眼睛描摹着她的脸,子君微微一笑,岔开了目光。她无法在这样的逼视下保持一脸平静。 她先开了口:「这次回来是有事?」 好一会儿他才答道:「是,不过已经处理完了。」 之后两人各自简单地说了一下各自的现状,听说她和苏晔结了婚,宋绪文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微微愣了一下也就撇开了。他自然是知道苏晔的,在大学里他和子君,苏晔和女友曾经多次在一起吃饭,那天在酒店碰见他们,他就猜到了。反而是宋绪文让子君惊讶了,他坦白地告诉她,这几年他都没有再交女友,看见她的眼神,他笑: 「可不全是因为你,开始的时候是过去不适应,在学校里待了三年,心情也一直没有平復下来,后来工作了,也一直都很忙,没有合适的时机停下来找一个合适的女朋友。」 于是她也笑:「不是说法国的女人都是很大胆的吗,你居然在那个浪漫的国家如此守身如玉。」 话音刚落,她就恨不得倒带重来,她用错了成语。 果然宋绪文也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谁说不是呢?我虽然不想,却也不是刻意那么做。」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沉默下来。心里却在想,与他分手后,她也一直没有再交男朋友,直到突然和苏晔结了婚,他们彼此不约而同地在不同的国度用同样的方式怀念或者悼念对方,守着对方。当然,就像宋绪文所说,她也不是刻意不交男友的,只是,心情不对,时间不对,工作太忙,等等藉口,确实也不是刻意。 第十四章 心底的纠缠 「对了,今天之所以来,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是想要问你一件事。」子君说道。 「什么事?」宋绪文说。 「两年前我碰见过单倩,就是当年在酒吧你见到的那个女生,她说让我务必转达她对你的感谢之情,可是当时她无意对我多说,所以我摸不着头绪,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郑重地谢谢你,你后来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事?」子君认真的看着他。 她说:「因为那件事过后不久,开学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突然转学了。」 宋绪文凝神细想,没有头绪,他说道:「那时候我不是答应你不再提起这件事吗,后来也就没有任何的后续了,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最终没有报警,放过了她,也或许她后来终有一天走了正途,认识到自己当年的冲动、错误和愚蠢,庆幸因为我的出现让她避免了最可怕的后果,所以才想着要谢谢我吧。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 两年前,子君单倩是在机场偶遇的,那天她正在等待登机,是单倩先发现的她,单倩的变化实在太大,她几乎认不出她来。 她在她面前坐下来,对她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是的,柔软。 随后她抽出一根烟来点上,默默地抽,姿态优雅,好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子君也安静地看着,等着她。烟抽掉快三分之二,她灭掉,然后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什么重负般,深唿了一口气,平静地对子君说:「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子君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她又说:「请代我转告一下谢意,那个带走你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子君忽然插了一句:「他叫宋绪文。」 单倩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他。」说完她拎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0页 子君细细回想当年单倩的表情,似乎不太像宋绪文所讲的这样,可宋绪文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在这件事上宋绪文没有必要隐瞒她,何况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想了想也许就是这样了,于是点了点头。 「那晚为什么最后没有报警?」子君淡淡地问道,既然提起了也就随口一问,她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他想了一下,「看着就知道她也是高中生,虽然用这样的手段害人确实很可恶,可是我想,两个小姑娘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恨?她当时一定也是拼着一时意气被坏人怂恿,于是用了激烈的手法,那完全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反叛和无知。当时我还有两个朋友一起在那里吃饭,我一说要报警,她和那两个男生就转头跑掉了,你当时昏迷了过去,因为不知道你被下了什么药,我朋友就劝我尽快找地方安置你,所以就没报警。」 提起当年,宋绪文不免想起她被下的什么药,随即一阵后怕,他庆倖幸好后来是他留在了她的身边。他还记得在计程车上当他扳开她紧紧握着的手,那手心里被紧紧扣着的圆规和满手的鲜血震住了他,当时他为这个女生的意志和勇敢佩服不已,再想到她在酒吧向他求救的机智,她成功地用一双眼睛引起了他的怀疑,让自己带走了她,他后来无数次地想过,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动心了。所以后来带她回到家后,当她在药力作用下主动吻他的时候,他才没有多少抗拒。他一直就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他一直一个人居住,很早就学会如何照顾自己,生活中也一直很自觉检点,在那晚之前,他根本没有碰过异性,所以在她主动靠过来的时候,他无力抗拒,可他还是有理智的,在本能下他也做了决定,面前的女生是她第一个女人,也将会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于是他放任了自己。那一晚的每一幕在她的脑海里或许是没有留下印象的,但在他记忆里,却一直都很清晰,他一直清晰地记得那一晚的每一个片段,那些片段就像画面定格一样永远定在了他心底。 子君看着对面的宋绪文陷入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她没有打扰他,默默地吃着东西。 宋绪文继续沉浸在回忆里。 那随后一年,他偶尔会想起她,但次数不太多,就像他们分别时他说的,如果她真的进了f大,那他一定会和她好好谈一场恋爱,可如果她没有进来,那他也明白了,或许她不想再想起那一天的事,选择了遗忘。那他也会努力遗忘的,然后把她作为一个秘密永远埋藏起来。 可后来新生入学,他仍控制不住地想起她来。他每天跑到校门处,因为不知道她会选读的专业,他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明知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要发现她实在不太可能,他仍旧举目期盼着,寻找着,看着看着就发现她从一辆私家车走下来的身影。自然有家人来送她,他们一行有六个人,后来他知道了,随行的还有也考进了f大的苏晔一家人,他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分成了两拨去了各自专业的接待处报到,她跟着他向英语专业新生报到处走去,然后循着机会让她发现了他,因为她父母在场,他没有走上前去,只是和她打了招唿就离开了。 可是那一刻他却忽然发现,他喜欢上她了,不然他不会带着那么期盼的心情等待她。 随后一段时间,他若即若离地和她维持着淡淡的相处,他不敢太急切,他隐隐了解她的性格,她不是轻易付出的女生,再加上他们那样的开始,她心里一定是有顾虑的。于是他慢慢地靠近她,让她先适应他的存在,圣诞节那晚,或许是周边的环境实在太催人,他没忍住,吻了她一下,那之后他们的关系才正式明朗了起来。 他不太确定是从哪一刻开始爱上她的,反正当他又一次意识到大学一毕业他就要出国他有可能和她分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放不下她,他出国的事是很早以前就和父母商定了的,但是那时他想,如果她开口留他,或者她表示了愿意等他,他绝不离开她,他会留下来。可是她没有,她平静地选择和他分了手,很坚定很决绝,一点其他的机会也不给他。和她相处两年,他已经很了解她的性格,她一脸平静地对他说:你出国吧,我不会等你,你也不要为我改变你定好的人生计划,从哪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们无法挽回了,她根本也不给他任何换回的机会。当时,他们就坐在这里,她在他的对面。 回忆到这里停住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想起来他的心还是隐隐作痛。他放下手里根本就没有动过的食物,掏出一根烟点上。他的眼睛落在子君的发顶,她正安静的吃着东西。 他开口问她:「知道今天为什么我会约在这里吗?」 不待她说话,他自己说道:「因为那天在这里,最后我有两个问题始终没有问出口,我想今天,再回到这里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想得到答案。」 他问她:「子君,告诉我,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爱我吗?」 子君怔住,她没想到事过这么多年,他会来寻求这样的答案,她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柔和的光来,在今天,她会向他坦白的。 「绪文,你一直都明白的,不是吗?我当然爱你,我爱过你,绪文。」 那为什么当年那么轻易就放弃我呢?他想问,他没有问出来,他把烟掐灭,看着她。 第31页 他问她:「子君,如果当年我不出国,你会嫁给我吗?」 子君的头垂了下来,眼泪毫无预兆就溢出眼眶,宋绪文吓住了,因为他忽然才发现,这竟然是他第一次看见子君的眼泪,她为他而哭。在子君慌忙伸手拿取桌上餐巾的时候,宋绪文紧紧握住了子君的手。 子君平稳了一会情绪,才笑了起来,她对宋绪文说:「绪文,你别笑我,我今天会对你坦白的。」 宋绪文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在我们在一起的两年,我绝对感觉得到,你是爱我的,也请你相信,我也爱你。只是,我心里很清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有结局,这和爱无关,只是因为我自己放不下,我们是以那样的方式认识并开始,那是我自己跨不过去的心魔,它永远在我心底留下了一丝难堪,我对我们结局的认定只和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尊严有关。而你一直耿耿于怀的当年我毫无转圜余地的坚持分手,绝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绝情,一方面是因为我一早认定了我们的结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去走你早已认定的路,不要因为我而轻易做出改变,当年我那么决绝只是因为我在爱你的同时给自己留了一个转身的空间,那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你明白吗?」 「这些话,当年如果你问我,或许我不会选择向你坦诚,但是绪文,我感觉得出来,这几年或许你一直在意这件事,所以我现在说的正是当时我真正的心境,你了解的,是吗?和你分手后,我并不是若无其事的,我也痛苦了很长的时间,其实从和你分手以后直到突然和苏晔结婚,我并没有再谈恋爱,我心里的痛也是随着时间才慢慢癒合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绪文,若不是我那么固执地坚守自尊,若当年我们不是那样开始,我一定会等你,或许大学一毕业,我也会追随你而去。」 宋绪文的内心很受震动,眼里聚起了泪光,他惆怅地说:「可是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或许我们之间不会有交集,也就没有后来的缘分了。」 「不会的,绪文,你不要忘记,你是那么出色,那么吸引人,就算我们没有提前相识,我也一定会在大学里注意到你的,你是一个发光体,你不知道吗?否则当年在那个酒吧,我的眼睛怎么偏偏就锁定了你呢?」子君笑着说道,「只是,我那么平凡,恐怕是你不会留意我才对。」 「子君,你知道你不是。」宋绪文看着她,「在我心里,你每一刻都是独一无二的。」 释然了,宋绪文想。到这一刻他可以真正放下了。遗憾或者后悔,这些以前在想起子君的时候总会伴随着的情绪,全都消失了。今晚,她给了他一个完整圆满的结局,尽管他和她的结局不圆满,但故事已经圆满了。这么些年他确实没有完全放下她,但是,已经没有机会再要求更多了不是吗? 从今后,他决定放过自己。 同一时间,在半颗心,苏晔正和林文言喝酒。 林文言看着苏晔整晚郁闷的表情,问他:「怎么,发生什么事?」 苏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确实不该算什么事,他告诉自己,可又忍不住去想。 「宋绪文回来了,今天和子君见面。」 林文言的手一顿,「那你还冷静地坐在这里?你不会忘记了吧,宋绪文可是子君唯一一任男友,她那么难动心的一个人,好不容易谈场恋爱,就算分手多年,也不可能抛得那么干净的,你不去监督一下?你又不是不认识宋绪文,要叙旧大家一起啊,干吗让他们单独?」林文言语气有些激动。 苏晔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拜託,是你太冷静好不好?那是你老婆,你要真不急,我有什么可急的。不过你要是不急,至于大过年的拉我出来喝酒吗,过年没喝够?」林文言冷冷回他。 苏晔的表情又暗了一点。 林文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吧,陪你去看看,是我好奇,不是你,可以了吧,晚上子君要是问,你就这么回。」 苏晔放下了酒杯,「还是打车吧,你也喝了酒,别开了。」 「没事,就喝了两口。」林文言毫不在意地说道。 于是林文言开着车带着苏晔去了子君和宋绪文见面的地方。 车刚停稳,两人正准备下车,苏晔就透过前窗玻璃看见了子君和宋绪文正走出来的身影,他伸手止住了林文言,现在下去一定会被他们看见。苏晔一瞬间心里不是滋味,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看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告别,忽然,宋绪文靠近子君,吻住了她。他吻她!当着他的面! 苏晔只觉得从脚底开始,身体陷入短暂的麻痹,身边林文言的声音传来:「呵呵,不要在意啊,只是个告别吻,他在国外不是都习惯了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中国,别在意啊,你看,只是碰了一下就分开了,时间不长。」 林文言试图安慰苏晔,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一点力度也没有,就算告别吻,在中国就是不允许的,不允许还吻,还是吻在唇上,而且是人妻,那就是不道德。 第十五章 想要吻下去 苏晔和林文言迴转半颗心。 林文言去了洗手间,苏晔百无聊赖,就和老闆老黄闲扯,他又问了一个老黄已经被问过几百遍的问题:「老黄,为什么要叫半颗心?」 第32页 半颗心的常客们中间总在说,老黄之所以取这个店名,是因为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他的一半心已经随着那个女人埋葬了,世上的他只留着半颗心活着,老黄照样风花雪月,可是眼里看不到激情。老黄对此说法从不评论,不肯定也不否定,高深莫测地笑着。留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流传着,半颗心的人气倒是从不见衰落。 老黄一如既往地不予回答,朝苏晔努努嘴,苏晔顺着看过去。 林文言正在吧檯另一边和一个美女聊天,聊着聊着两人就抱成一团接吻了。 苏晔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宋绪文吻子君的场景,是,那只是一个告别吻,或许不带任何感情成分在,他不应该介意,他再次对自己说道。 男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就算苏晔身为男人,也不得不感嘆这一点。为什么他们和陌生人都可以热烈的接吻,而他,对子君却怎么也问不下去呢?苏晔看着正和女人吻得全情投入的林文言,暗嘆一口气。苏晔是一个颇为正经的男人,他从没吻过女友以外的女人,而和每一任女友从相识到第一次接吻也都先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才自然而然发生的,和朋友泡酒吧的时候,也有喝过酒的陌生女子凑上来索吻,但他都理智地拒绝了,不吻陌生人他完全觉得是应该的,可是子君呢?他们如此熟悉,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他仍吻不下去? 林文言回来就看到苏晔一脸发呆的表情。 「认识的?」苏晔回过神,明知故问。 林文言耸耸肩,不以为然地一笑。 「为什么你吻陌生人一点障碍都没有?」苏晔一直不明白这一类人的心态。 「每一个女人都是不一样的味道,作为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花花公子,当然要尝遍群芳。」林文言无耻地笑着说。 苏晔本想把内心的疑问对林文言请教一下,可转念一想,林文言未必会明白,在林文言眼里,吻根本没有区别,只是一种动作,是不带感情的。 苏晔继续喝闷酒,林文言看不下去了,「难道还在介意刚才看到的?」 苏晔摇摇头,不全是。 「说吧,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你和子君之间还不存在爱情,那为什么那么介意那个不算吻的吻,晚上你回去再吻久一点,把宋绪文留下的痕迹彻底消灭掉不就好了?」林文言没多少诚意地建议道。 苏晔一听,心里的滋味更是无法形容。 是啊,他为什么会那么介意?他爱子君?应该还算不上吧。可是如果不爱,为什么那么介意那个吻?看见别人吻她,他心里很不舒服,会生气,但是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要吻子君的冲动呢?这是什么原因?他自己想不出所以然,于是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妻子是他作为丈夫的私有财产,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可以不动,但也绝不高兴被别人动,他生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此而已。这样一想,他就松了一口大气,但是转念又为自己的心胸狭窄暗暗鄙视自己。 「想通了?」林文言问他。 苏晔笑了笑:「我想我是心胸太狭窄了一点。」 林文言一口酒含在嘴里,古怪地看着他:「来,说说看,我倒是好奇了,你想这么半天是想到哪条岔路上去了?」 苏晔犹豫了一下,告诉林文言,他自己从来没有吻过子君的事实。 林文言半晌无语,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良久喷笑出声:「oh my gosh,请原谅,等我先笑一会。」 不可置信,林文言用看火星人的眼光看着他,一会平静下来后,他倒是没有再打趣苏晔,只是很平常地说了一句:「有一天,你一定会发现,会有另一个男人去吻她。」 苏晔回到家的时候,子君正靠在床头上看书,看见他进来,笑了一下,「怎么回来这么晚?」 苏晔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粉红的唇上,「和林文言一起去喝了点酒。」 她点了点头,放下书就缩进了被子里,「那快去洗澡吧,我先睡了,等你等到现在,困得不行。」 苏晔拉住她:「有事和我说?」 「能有什么事,等你回来不是应该的嘛。」她说。 「今天和宋绪文叙旧叙得怎么样?聊得好吗?」他语气正常地问她。 她看他一眼:「能有什么特别的,他就是回来办事的,过两天就回法国了,应该也不会再回来。」说完她再次缩进被子里。 苏晔鬼使神差问了她一句:「你刷牙了吗?」 「什么?」子君一愣,有些好笑,「你喝酒喝多了吧,当然刷了,睡前刷牙是基本卫生准则,所以,你也快去洗洗吧。」 他又冒出一句:「用漱口水漱过口吗?」 子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翻过身去。 你干吗老是对我翻白眼,苏晔很想这样问她,他想他一定是酒喝多了。 他硬把她扳回身来,忽然俯下身,鼻子凑近她的唇:「我闻闻,」又迅速退开,「没刷干净。」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瓶新的漱口水,打开递给她,「漱口。」 「你神经病啊,绝对是喝醉了。真是的。」子君把被子拉上来蒙住头,刚才那一剎那,他突然的靠近,让她误以为他会瞬间吻上她,她的脸一定红了。 苏晔看着手里的漱口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含着,直到嘴里刺痛到无法忍受,起身走进厕所吐掉了。他洗过澡套过睡衣也爬尚了床,子君安静地似是睡着了,他伸手按掉床头灯,轻轻躺了下去,侧过身在黑暗中凝视她的侧脸,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在黑暗中轻声说了一句:「睡吧,明天开始上班了。」 第33页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靠近她,把她覆在自己身下,他的头一低,吻落在她的唇角,然后带着灼热的气息一路朝下而去。 他的心酸痛到无以復加,仍旧无法吻她。 接下来几天,子君一直觉得苏晔怪怪的,他似乎总是偷偷看她,之所以说他偷偷的,是因为一旦她看过去,他就转开了目光,弄得她也浑身不自在起来。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几天苏晔的眼睛总是有意识地看向她的嘴唇,她吃东西,她说话,她抿唇,她笑,他的目光总会刻意落上去,他试图找出一个可以让他心悸的时刻,就可以扑上去吻住她,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就顺利了吧,他想。可那个能让他产生冲动的时刻迟迟不来,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内心波澜不惊,她的双唇泛着健康的粉红,下唇比上唇略厚,唇形很美,对异性来讲应是很具有吸引力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you惑不住他,难道自己真的是一点也不爱这个女人吗?可是怎么会?他和她相处一直很舒服,他对她的身体甚至有些微迷恋,有时候,在工作的间隙中,他也会想起她,想起她在自己身下浅吟辗转,他不是不动情的,可是为什么就是吻不下去呢? 突然地,林文言的话浮现出来:「有一天,你一定会发现,会有另一个男人去吻她」,他顿时表情一凝,内心一阵瑟缩。 情人节前夕,苏晔接到一张毫无头绪的结婚请柬。因为他和子君两人拿着那张请柬研究半天,对上面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毫无印象。 会不会是哪个被他们遗忘了名字的旧同学寄来的?苏晔想。那么多同学,他们不可能每一个名字都还留有印象,可是,如果是一个名字都没有留下过印象的同学,又怎么会给他寄来请柬呢? 过了两天,罗父打来电话告诉子君有一张请柬寄到了家里,子君让罗父打开看看,一听,和寄给苏晔的是一样的。 那即是说,这个人认识两人,但又不知道两人结了婚,于是分别寄到了各自的家里。 因为好奇,苏晔和子君搬出了相簿,找出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照片,对着名字一个个地找,没有!更不可能是大学的同学,大学时两人不同专业,就算寄了也绝对不会同时寄给两个人,何况现在还不至于连大学时候的同学名字都会全无印象。 「只能是小学时候的了。」子君笃定。 「小学的毕业照搬家那年没收好,弄丢了,我这里没有。」苏晔说。 子君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从娘家搬过来,相簿也留在娘家,她想想说道:「我的照片都是我妈收着整理的,我回去问问她。」 于是第二天下了班子君就直接回去了,翻出小学时的毕业照,一对照,仍旧是没有。 这下两个人彻底疑惑了,子君惊恐笑道:「总不会是幼儿园的同学吧。」 苏晔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究竟是谁呢?能共同认识他们的除了一路以来的同学外,只剩立晔的同事了,可也没有符合新郎或新娘的名字。 独独寄来一张请柬,毫无只言片语,真是直到最后想破头都毫无头绪。 那几天,两个人为了弄明白新郎新娘究竟是谁这件事完全走火入魔,分头再打电话去问朋友,没人知道,也没人收到一样的请柬。 林文言和苏晔开玩笑:「很有可能是你某任前女友。」 苏晔讪笑,不可能,他交过四个女朋友,不至于连女朋友的名字都记不住。 林文言又说:「那就是暗恋你家子君或者暗恋你的某个人,如今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叫你们去见证一下。」 苏晔更是无语,这种可能性也太渺茫,就算有这种可能性,那也不应该同时寄给他们呀。 「为什么不可能?就有这种脑袋锈掉的人。」林文言说,「同时再寄给你们俩,那就是真是你们都认识的人,只是你们贵人忘事,把人抛脑后了呗。」 完全是因为太好奇,所以最后在婚礼那天,两人决定提前些过去,弄清楚,否则怕闹笑话。 两人果然去得很早,婚礼在酒店举办,本来还寄希望于在签到台可以看到新郎新娘的照片,竟然没有,引导宾客的指示牌上只写上了新人的名字。因为一直想不起来新人是谁,两人心里都带着些歉意,所以红包就包得丰厚了些,接过红包的伴娘脸上的笑就真诚了几分,热情地问他们: 「两位是新娘还是新郎的亲友?」一边问一边帮忙着在婚宴桌位安排表上查找二人的位置。 子君微笑着回答:「新娘的。」 「哦,是老同学吧,这次她请的老同学不多。」伴娘帮着找到了两人的桌号,示意两人可以先入席。 「新娘在哪呢?」子君问。 「现在应该是在那边的小休息室和化妆室,如果想和新娘合影,你可以直接过去找找看。」伴娘指示着。 「我们先不入席,就在这附近转转,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子君拉着苏晔朝婚宴的主场走去。 「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摆出什么照片,还没弄明白是谁一碰面太尴尬怎么办?」子君对苏晔吐吐舌头。 苏晔不置可否地笑笑,子君的好奇心大过他。 走进宴会厅后,在婚礼的主舞台上,一大面背景墙上终于印有新人的照片,子君拉着苏晔凑近去,两人细看,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僵硬,虽然新娘化的妆浓了些,可要认出来并不难,看见脸就认出来了,他们绝对认识新娘。 第34页 子君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晔,苏晔显然已经被震惊了,不可置信地仰头深想,然后莫可奈何地看着子君。 两人落荒而逃。 疾走了一阵,子君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站定后一脸同仇敌忾的表情看着苏晔:「你怎么可能连自己前女友的名字都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我真是替她不值。」 苏晔老实地不说话,他自己也很疑惑啊。 子君气愤:「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任女朋友吧,还和你交往了一年多吧,真是!亏人家还想着你,请你去喝喜酒。」 苏晔遏制不住地低声笑了起来。 「笑,还好意思笑。」子君踢他。 幸好没有急匆匆去和新人打照面,否则那脸真是丢大了。 「我敢保证她绝对后来改了名字了,姓是一样,可是名字绝对改了。绝不是我健忘给忘了。」苏晔争辩,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性。 「可她请你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请我?」子君搞不懂,苏晔的前女友干吗发请柬请她,分开寄就代表还不知道她已经和苏晔结婚。 「天知道。」苏晔笑着搂住她,说:「这件事以后不许提了,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拖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找个地方吃饭去,白白送出那么多钱。」 子君狠狠踢他一脚。 第十六章 习惯的堆积 苏晔和子君找了家餐厅坐了下来。 一路上子君都在记忆里搜寻有关苏晔这一任女友的有限印象,苏晔交过四任女友,除去刘予韩以外,她对其余三任实在是没有太多可想起的内容,可是今天结婚的这一位,却是给子君留下过印象深刻的一幕的。 苏晔谈恋爱期间,子君更是注意着和他的距离,杜绝他身边女友胡乱做假设和猜测,她觉得自己尽力做到了最大化的避嫌,虽然她和苏晔一直以来的交往并不算密切,但是总会有八卦的人放出些风言风语出去挑出事端,况且,恋爱中的小姑娘都是多疑多思又敏感的,于是有一次,这位女友凭着想像力把她设定成了觊觎苏晔的第三者,把苏晔拉到了她的面前。 点了吃的,苏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希望子君再去想有关于那场婚礼的事情。子君却忽然笑出声来,对他说,她知道为什么这个前女友要给她寄请柬了。 她问他:「你还记得那一次吗?大三快结束的时候,她让你打电话把我叫出去。」 他无可奈何地开始在记忆里搜寻她提到的那件事。 是,他记得。女友那天非闹着让他打电话把子君叫出来,他拗不过就打了。不过他发誓,如果他知道接下去女友会做什么,他是绝不会把子君叫出去的。 「那天她非要你当着她的面对我说你不喜欢我,要我死心。我当时气得只差没给你们一人一巴掌。」子君的语气带着笑。 是,他记得。子君先是涨红了脸,随后是一脸尴尬和愤怒,当然,愤怒占了更多的成分。然后她就抄着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尴尬的他和咄咄逼人的女友,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要出什么洋相。想到这,他有些侷促地笑了笑。 子君问:「你还记得你接下来做了什么吗?」 怎么会忘记?当时他站在子君面前,只觉得既尴尬又羞愧,想呵斥女友,又觉得在子君面前更显得无理取闹。他当时只觉得万分抱歉,他当然不会按照女友的要求对子君说那样的话,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用不到那样的话,可是那时候他脑子不冷静,他头脑一发热,就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子君轻笑出声:「当时你什么也没说,只是当着我的面和你女朋友旁若无人地表演了一场舌吻的好戏,哎呀,当时围观的人啊,现在想想真是太少了点。」说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他记得。他当时脑子一定是被雷噼了,只想着赶紧制止女友的进一步无理取闹,也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彻底让女友断了以后继续再找茬的念头,还没来得及细想,年轻冲动的他就做出了一个不可原谅的举动。 子君又接着说:「我一开始,确实被你的大胆吓了一跳,心想没想到平时稳重自制的你居然也会有那么冲动的时候。一开始我本能地就想掉头离开的,但接着又想,对啊,你当着我的面热吻她,不就是用实际行动正好回应了她的要求吗?我不配合你怎么行?不就浪费了你难得一见的表演欲。」 苏晔磨牙! 她是怎么配合的?此刻脑海里都能清晰地浮现她当时的样子,她全程几乎不眨眼地观看并且一脸的毫不在意,眼睛似乎就落在他和女友纠缠的唇部。他想起当时自己的感觉,他怎么可能在她那样的注视下自如接吻?可既然已经开了头再别扭也要持续下去,他一边极力装着投入的吻着,他的嘴唇几乎整个僵住了,一边吻一边被旁边她的不动声色惊到,他根本就无暇注意周边人的反应和哄声,他只记得落在他眼里她的冷漠。 直到他松开女友,她才大大翻一个白眼。 苏晔忽然想到,一直以来,子君好像已经对着他翻过无数次白眼了。 当时她翻完白眼,然后才低下头平静地看着他女友问:够了吗?得到答案了吧,那我走了。说完她果真转身就走了。 他当时还处在一种手足无措当中,不敢抬头看她,女友也至始至终低着头。后来他和女友又交往了半年,半年里遇见子君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想,双方应该都在刻意着避免碰面吧。可他注意到,从那天以后,再遇见子君的时候,女友从不敢看子君,他还取笑过女友,害羞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女友总是闷着不说话。 第35页 「你一定不知道吧,在你们分手以后,她找过我,对我说了对不起。」子君看着他说道。 他一僵:「啊,这我真不知道。」 苏晔凝神一想,顿时有了体悟,女友用她的怀疑和任性给了子君难堪,确实该道歉,可更应该道歉的是他,是他用他的幼稚用那样一种不成熟的方式给了两个女人难堪。这一刻,苏晔忽然面红耳赤起来。 子君淡淡看着他。 他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是我错。」 她读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只一刻,她挣开了他的手:「可是,她又怎么想到,现在我和你居然结婚了呢?你说,如果今天我们同时出现,再告诉她,她会不会很吃惊?」 苏晔笑一笑,有什么关系,缘分的事情本就是玄之又玄。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收到她的结婚请柬,而且她竟然还寄了给子君。 他低下头吃饭,不再去想,生活中本有很多事是没有答案的。或许她寄出这两张请柬后,自己再想想,也会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吧。 忽然,苏晔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子君,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是情人节。」 子君一愣,不正是今天吗?之前两人一直把心思放在弄明白请柬上是何许人,竟然遗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子君顿觉垂头丧气。 这是两人婚后第一个情人节,草草地就这样过去了。 日子又一天一天重复着。 子君对新工作已经很熟悉,已经开始渐渐地独立承担一些小项目的翻译工作,她本就是一个适应力和接受力挺强的人,一切走入正轨后就按部就班地朝好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一天中午,她正埋头赶一份文件,接到毛边打来的电话,毛边的情绪明显有些异样,两人定下了当天下班后见面。 下班后,子君匆匆赶到约定地点,毛边委靡地坐在一张靠窗的座位上,竟然在发呆。 子君觉得好笑,她很少看见毛边有这样的神情,太反常,于是坐下来就拉开话题直接问了。 毛边垂头丧气告诉她:「子君,我想,我找到那个我认定他,他也认定我的人了。」 子君一愣,这不是好事吗?她真心替毛边高兴。 「那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她问。 毛边的头靠在她肩上,握着她的手指,轻声说:「他向我求婚了,可是我拒绝了他。」 爱上毛边的这个男人是一个澳籍华侨,长毛边四岁,成功人士,在工作中与毛边多次交锋,一来二去两人彼此欣赏,很快就坠入爱河,随后男人很快就向毛边求了婚,据毛边说,两人从互相有感觉到求婚,这中间不过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快,这是激情还是爱情?一直以来只追求激情的她有些分不清楚。 子君笑了,想了想,决定用自己的亲身经歷来化解她的疑惑,她对毛边说:「毛边,你看我,我和苏晔从生下来到现在,认识快三十年的时间,而你和对方,一个月的时间,你想一想我和你,你认为爱情是可以和时间挂钩的吗?」 子君深知一点,有时候为了安慰人,只要顺着对方会相信的方向去引导就可以了,自己相不相信可以排除在外。 子君鼓励她:「不要把眼光专注到太遥远的将来,看近一点,那一定会是一段令你满足又幸福的生活,至于更远一点的幸福,那是需要你将来一点一点去经营的,把幸福分成段去经营吧,或许你会收穫一个一路美好下去的结局。」 毛边几乎是在子君话音一落的瞬间就抱住了她,她激动地说:「子君,我一早就觉得最适合你的职业就是心理辅导师,果真。子君,我真是爱你。」 行动派的毛边当即拿出电话来,不管不顾就拨通了男人的电话,对着电话大喊:「来接我,我答应你的求婚。」 子君被她幸福的表情感染,不禁也想起了苏晔,她是可以这样劝毛边,自己呢?她自己能做到吗?她能经营好和苏晔的感情和婚姻吗?她也没有答案呵。 一周后,毛边带着男友邀请了子君和苏晔一起共进晚餐,一顿饭吃下来,子君放下了心,那是一个平和沉潜的男人,能包容毛边的缺点,欣赏她的优点。子君想,不管他们能一起走多远,当然最好是一直走下去,至少,在可预见的时间内,她已经看到了毛边的幸福。 后来,毛边嫁给了那个男人,两人在上海居住了几年,然后定居雪梨。 几年后子君和毛边再相约聚首的时候,子君终于确定,幸运的毛边找到了那个对的人,只有两个对的人加在一起,生活才能越来越好。 去澳洲参加完毛边的婚礼回到上海,子君和苏晔迎来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也是苏父苏母结婚三十三周年纪念。 子君和苏晔商量后,决定在楼顶的天台办一场烧烤聚会,把和苏父苏母关系亲近的一些长辈和老朋友们请来热闹一下,为二老庆祝,五月八号晚,三十几位客人就陆续受邀到达苏家,热热闹闹的给二老办了一场庆祝会。子君和苏晔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就跟着老人们的热闹一起过去了,两人没有再单独庆祝,只是互相送了对方礼物。 聚会结束后,苏母悄悄把苏晔拉进卧室:「我们和子君爸妈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我来问你这个事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第36页 苏晔惊了一下,没有想到会忽然被问到这个问题。 苏母接着说:「在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两家商量过,一年内不和你们提孩子的问题,毕竟当年你们结婚有点突然。」 苏晔无奈地看苏母一眼,意思是,你们也知道突然。 苏母笑了:「这一年我们观察下来,你们两人相处得确实不错,我们也都安下了心,所以才想起来先问问你。」 苏晔没好气:「你们时间算得很准嘛,一年内不提,今天正正好一年就马上说了。」 苏父在身后发出低沉的笑声。 苏晔接着说道:「爸妈,你们放心吧,也和我岳父岳母说一下,结婚的时候我和子君就讨论过要孩子的事情的,孩子我们一定会要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有了决定我们会第一时间下通知的。」 苏母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这就行了,我们不是要你们马上就生,只要你们有计划,答应生就行。行了,快上去吧,今天也是你们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光为了我们忙了,快上去好好和子君亲热亲热。」 「妈!」苏晔无奈,哭笑不得地看着苏母,被苏母推出了房门。 苏晔上楼回到卧室,并没有和子君提起和苏母的对话,其实不用和子君商量,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还不是合适的要孩子的时候,至于什么时候合适,他不知道,但确定一定不是现在。 他只是确认,在要孩子之前,他和子君之间还缺少一些东西,时机还未成熟。 那天晚上苏晔表现得很积极,一次次地把子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睡觉之前,苏晔忽然和子君聊起他们新婚旅行时的第一夜,聊着聊着他就激动起来了,对子君说,他要把那天晚上没有完成的任务在他们一周年的今天还给她。子君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而且这么执拗地完全忽视她的抗议,一次次在她身体上厮磨纠缠,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耐心和热情。 这一晚,子君才忽然觉得,最近半年来,他们之间的房事频率比起前半年确实频繁了很多,她和他在身体上似乎是越来越找得到合拍的节奏了。以前,刚开始结婚的头三个月,每当苏晔碰她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有轻微的不自然,一开始身体总是会先不可控制的僵住,随后才会渐渐柔软下来。她身体的反应苏晔自然是感受得到的,他不说,但从他的态度上子君能看得出来,但那时,子君想,就是苏晔自己恐怕也不是那么自如地对待她的身体。可是这半年来,尤其是最近一两个月,那种身体之间的陌生感已经不在了,她已经能完全适应苏晔的靠近和爱抚,不再有抗拒的情绪,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苏晔的变化,在床上他已经很习惯于触碰她的身体,就算两人只是躺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他也会很自然地触碰她。在这两个月以前,情况却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两人躺在一起睡觉,各自占据床的一边,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中间或许没有隔着太大距离,但绝对是没有互相触碰的。 子君想,常说婚姻是习惯的累积,看来确实不错。夫妻两个人,不管一开始是因为什么原因结合的,在一张床上睡久了,总会自然地习惯对方,然后一天天地把这些细小的习惯维持下去。 习惯堆积在一起久了,或许,那就是所谓的爱了吧。 爱情的爱。 第十七章 记忆的温馨 子君最近有个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 连续几天,她发现每天早上醒来,无论她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睡觉,平躺,侧躺甚至是趴着睡,苏晔总是有一只手是放在她胸部的,而且是紧握她一边胸房,这真是一个让她尴尬又无语的举动,因为她睡觉是没有穿内衣的习惯的。 她曾想,以前听说男人在早上的时候比较容易冲动,所以她以为是他在早上无意中醒来后下意识的行为,可他也只是握住她一边胸房,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后来她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他完全是在睡梦中做出的无意识举动,这更让子君无所适从。有一晚子君下定决心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撑着不睡觉,等着苏晔睡着,半夜的时候他果然无意识的就把手伸了过来,摸索着从睡衣下摆探进去爬到她的胸口,然后轻轻握住不放松,她故意翻身,故意睡得离他远一些,他总是随后就靠了近来,继续握住不放。那一晚她在面红耳赤中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好几次忍住把他拍醒的冲动,只能在黑暗中磨牙。她肯定,在此之前他是没有这样的举动的,忽然之间莫名其妙产生这种行为,真是让她百思不解。她听说过,有些哺乳期的孩子为了寻求安全感要把手放进母亲的怀里才能睡着,她也听说过有些人睡着了也会手上习惯性抓住一些东西,可他这是什么样的怪癖? 随后有一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晔已经醒来了,正一脸困惑地看着放在她胸口上的手,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随意地翻了个身。之后第二天,仍是他先于她醒来,他对睁开眼睛的她露出一丝尴尬和抱歉的笑,如此几次过后,他也习以为常了,没有尴尬和不好意思了,自如得很,就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醒来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各自起床,各自洗漱。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以前有这样的习惯?」 他挠挠头:「没有。」 她接着问:「是你没发现,还是你没有。」 第37页 他对她真是够坦白的,他说:「我只有和读研时的那个女朋友短暂地住在一起过,从来就没有发现有这样的习惯。」 她磨牙:「这是恶习,尽量改掉吧。」 他道理足得很:「这又不是我能靠意志力控制的,怎么改?睡着的时候我已经丧失了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 她恨,于是一切照旧。 六月初的时候,林文言打来电话说,有高中时候的老同学从国外回来要开同学会,交代他务必要保证苏晔和子君出席,于是他充当了主办人的身份来当说客。其实同学会每一年都开,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最频繁的反而是高中的同学会,开来开去要来的还是那些人,不来的仍旧是不来,于是渐渐地子君和苏晔也就失去了参加的兴趣,除非是确实有想要见的人,不然则是能推就推的,林文言是比起他们来更不愿意参加同学会的人,这次居然这么热衷,两人不免有些意外。 「是谁回来了?」苏晔问。 「沈嘉立,还记得吧?」苏晔一想,记得,不过印象不是很深。 「你记不记得没关系,关键是子君记得,他说了,你不去可以,子君是一定要去的。」林文言在电话里呵呵笑。 哦,苏晔想起来了,沈嘉立是在高中时候唯一一个公开表示追求过子君的人,他笑了。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全家移民了吗?」苏晔笑着说。 「听他说是总公司外派回来工作的,估计就待一年左右,你看,本来是祖国,这闹的。」林文言讪笑。 「他说了一定要子君去?」苏晔问。 「是,我估计办这个同学会就是为了见子君的,管它目的是什么,他既然回来耀武扬威来了,我们总不能不给他机会吧,放心,我会尽量通知到每一个人,人越多越好,定的地方也是很贵的,好好给他一个在子君面前最后表现的机会。」林文言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 苏晔也忍不住笑出来,他知道,林文言以前和沈嘉立关系不错,这样说也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他代子君应了下来。 林文言知道子君周六要上课,同学会就定在了星期天下午。那天,两人出门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到了餐厅停下车,雨奇蹟般地停了,一弯彩虹挂在天边,沈嘉立正含笑站在入口迎接他们。 每一个人相比起当年高中时的样子,都有了很大变化,沈嘉立却觉得子君竟然丝毫没变,真的,除了头髮留长了一些,她脸上还是不施脂粉,还是当年那种平静的笑脸,长相和身材还和当年一摸一样。看见子君,他就像也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她是他对青春最好的怀念和纪念。 沈嘉立引着两人走进去,已经有部分同学到来,林文言正和大家一起聊得热闹,看见几人一起走进来,扬起手来算是打过了招唿。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沈嘉立包下了整间餐厅,同学陆陆续续来了竟然有二十五人,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多年没再见过的,当年他们班上总共就是三十八个同学,毕业后有的直接出国的,其他的升入了不同的大学,然后又去了不同的城市工作,再有部分走出国门,这次的同学会也算是近年来人数最多的一次了,林文言果然尽了力。 气氛一直很热烈,有扎堆聊天的,也有单独凑在一起讲悄悄话的,席间自然少不了说一些当年的八卦,也有同学主动说起自己的近况,不管毕业后有多久没见了,不管当年相互之间是不是关系亲近,如今大家再坐在了一起心底里的温暖和亲切都是切切实实的。 沈嘉立在和其他人说话聊天的时候偶尔会朝子君看一眼,眼神很温和,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和怀念,他也和子君单独说了一会话,说得也不多,聊的话题也没什么特别,并不会让子君觉得有任何别扭的地方。他和苏晔和林文言反而说得很热烈,子君只是在旁边含笑听着,不时和身边凑近来的同学寒暄几句。 期间,有刚知道苏晔和子君已经结婚的同学免不了发发感嘆:「仔细想一想,当年我们班上是出了几对,但没想到最后结了果的竟然是这两人。」 立马有同学反对:「你这表述不准确啊,当年苏晔和罗子君可没有在一起,是吧。」说完好像又有点不确定,看着苏晔开玩笑地问:「你们当年是没有背着我们发展地下恋情吧?」 苏晔笑笑,林文言抢先举起手:「我作证,当年他们很纯洁。」 立刻又有同学接道:「当年我们班上最不纯洁的就是你了,林文言,你这花花公子,现在还单着呢?」 林文言嬉笑:「我的单身事业正灿烂着呢。」 大家嘻嘻哈哈笑起来,于是关于谁当年和谁有暧昧的话题又持续了好一会。 子君听见苏晔问沈嘉立:「你现在事业是有成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别走林文言的老路。」 沈嘉立槌林文言一下,笑起来,「缘分的事哪是那么容易的,什么时候遇着就什么时候吧。哪能像你,你可真是得到什么好像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幸运啊。」 子君轻声笑了一下。 她记得沈嘉立当年也是喜欢这样说苏晔,沈嘉立当年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要慢别人一步的,就算他可以提早完成,但就是故意等到最后,那时苏晔是班长,常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催促他,于是她常常会听见他说:「苏晔,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做什么事都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啊。」也不知道如今在这方面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改变,子君暗想。 第38页 其实当年的沈嘉立是一个挺可爱的男生。 子君不是一个善于描述别人长相的人,但是在她的认知里,她一直觉得沈嘉立长得挺清秀的,挺可爱的,也挺腼腆。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做了一件不腼腆的事,他在课间时分忽然站到讲台上认真宣布,他要追求她,并在当天放学后的学校广播站为她点了一首歌,随后的每一天,她每天来到学校都会在课桌上拿到一颗摺叠的心,心是用各种颜色的纸叠的,有时大有时小,他从高二下学年开始一直持续送她摺叠的心,直到高中毕业,他随家人一起出了国。子君本身一直就不是一个会特别留意别人的人,之所以会觉得沈嘉立可爱正是出于他这个可爱的举动。 只可惜当年的她心里并没有旖旎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成为他的女朋友,而他也很奇怪,一直只是持续不断地对她表达好感,却并没有一次去主动问她说:罗子君,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或者是,罗子君,我追你这么久,你就一点也不感动?又或者,是质问她,罗子君,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类似这样的话他从来也没有对她说起过,他只是持续着送他的心,而她也渐渐习以为常,每次拿起一颗心,心里都会觉得很温暖。 其实,在某些时刻,从功课中抬起头放空脑子的时刻,她也曾想过,如果沈嘉立真的开口向她要答案,以她的性格,或许她就和他顺理成章谈一场恋爱了,可惜,那也只是片刻的想法而已。也或许,沈嘉立之所以不要答案,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高中读完他就要离开的事实,所以无需要一个结果,要一个过程就足够了,一个向他心仪的女生表达爱慕之情的过程,所以她一直默默配合他。 同学会是在傍晚结束的,大家结伴着准备离开,个别觉得还没聊尽兴的也准备着换一个地方接着再继续。 沈嘉立叫住了子君。 「子君,看在我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的份上,你能不能在最后给我一个拥抱?」沈嘉立一脸的认真和真诚。 大家的脚步都顿住了,有的人嬉笑着说沈嘉立你太过分了,人家子君都结婚了,老公还在这呢......有的人说谁知道你的念念不忘是真还是假,国外那么个花花世界......也有的人说罗子君抱他一下吧你看他当年那么纯情送了你那么多颗心...... 沈嘉立在社会浸淫多年,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笑嘻嘻地说道:「哎,我怎么过分了,大家都是好同学好朋友吧,再说,我现在还没有正式女朋友呢,可现在子君都结婚了,我这颗心不想死也得死了,抱一下不过分吧。」 大家呵呵笑着,部分人看向了苏晔,苏晔面无表情迈步向外面走去。 「哎,苏晔,你去哪儿啊。」沈嘉立叫住他。 苏晔回头,无奈,「我出去等你们啊,总不至于还要我点个头表示一下同意吧。」 背后有同学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沈嘉立:「傻子,这是不反对你抱他老婆了,快抱吧。」 沈嘉立反应过来,看着子君,子君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温柔地抱住了他。虽然她不爱他,但对每一个愿意爱她的人,她都是非常感激的。 沈嘉立也释然地伸出双手环抱住了怀里的子君,他的眼里竟然微微有些湿润起来,他想,从今以后,他会把她放在心底深处永远祝福她的。 气氛正温馨,旁边传来林文言调笑的声音:「罗子君,干脆,一人轮流来一个拥抱吧。」 众人闹笑捶打他。 林文言是和苏晔子君一起坐车离开的,他自己的车送去保养,还没拿回来。 林文言看苏晔一直不说话,于是调笑道:「怎么,不会还为了沈嘉立抱了子君一下就难过了吧。」 苏晔无奈地看着他: 「说了整个下午的话了,就不能让我沉默一会?」 子君懒得理他们。 林文言就咬着牙齿笑:「我说呢,上次你说你自己心胸太狭窄,我还以为有越来越窄的趋势。」 苏晔看了子君一眼,她没反应,瞪了林文言一下。 苏晔转移话题:「你以前和沈嘉立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不和他再聊一会,这么快就跟着我们回去了。」 林文言笑:「他又不是女人,有什么话一下午还说不完啊,要叙旧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说完拍了拍前座子君的肩膀,问她:「子君,我挺好奇的,当年沈嘉立那么纯情那么执着地追你,连我们看了都佩服,你就没动过心。」 子君无奈,还没开口回他,苏晔就先说话了:「过去了啊,别谈这个话题了。你想让子君怎么回答你,当着我的面,她是承认还是否认?你要实在好奇,以后再慢慢问她。」 林文言讪笑起来:「你还真是,心胸还真不是一般的狭窄,你自己一二三四地一个接着一个谈恋爱,就不容许有那么一两个人暗恋你家子君?只是暗恋,又不侵害你的权益。」 苏晔故意急速踩了一下剎车,林文言没有扣安全带的身体就朝前撞了上去,子君咯咯笑出声来。 第十八章 一次小意外 早上起来,收拾基本妥当后,苏晔拿起眉笔再次帮子君画眉。 他问:「罗子君,你是打算一直偷懒下去了是不是?已经半年了,再笨的人也应该早就学会了吧。」 子君无所谓地答:「只要有你不就好,两个人都会了会闲置劳动力的。」 第39页 苏晔气得笑了起来,他的眼睛落在她的眼睫毛上。 「睫毛还是别去烫了吧,总是伤眼睛的。」 子君答道:「是不准备烫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夹睫毛了我再接着用睫毛膏,最近就不画眼妆了。」 苏晔磨牙,无可奈何。以前他从来没发现她有这样无赖的一面。 那天上午,子君要和另一个同事到一家客户的公司去协助完成一个翻译项目,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四点了,两人决定不再返回公司,走出办公楼就分开了。外面的温度不是很热,有风,子君打算先随意逛一逛,放松一下酸疼的身体,就顺着一条行人不是太多的林荫道走了过去,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间隙洒落下来,子君全身都放松了。 在她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挽着一个老奶奶的手臂正携手走着,这个时间段,子君想或许是接孙女放学的,她微微笑起来。正要转开头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一个孕妇手上抱着一个小男孩从前面一条岔路上走出来跟在了那老人和女孩的后面,一开始子君还不是特别留意,可是渐渐地她感觉不太对,正常的路人之间前后行走的距离不应该那么近。子君朝前紧走了几步,凝神看去,这时候她才发现穿着校服的女孩是戴着耳机的,耳机连着的手机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老奶奶背着一个单肩挎包,肩带有些长,那个孕妇借着手上小男孩的身体掩护正伸手企图拉开那只挎包,子君心想,如果孕妇手段强硬一点,得手后再出其不意顺着耳机线抢走女孩的手机跑掉,那基本也是可以得手的。子君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就快步赶了上去,走到女孩另一侧拉住了女孩的手臂,女孩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她,取下了耳机,子君的手暗地里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臂暗示她不要说话,然后笑了起来装作和女孩认识的样子和她打招唿:「我过来晚了,不好意思。」 说完子君转过身装作疑惑地看向那个孕妇,那个孕妇在子君靠上来的时候就停止了动作,只是并没有离开,此时正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看着子君,子君紧张起来,抓着女孩的手臂带着她和老人一起朝前走去,女孩从子君的反应里感觉到异样,顺着她一起往前走,走出一定距离后,子君暗自松了一口气,轻声对女孩和老人说:「刚才那个孕妇正在偷你奶奶的包,我一着急就跑上来提醒你们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同伙,你不要回头看,直接和你奶奶回家去,以后出门多注意点啊。」女孩和老人反应过来感激地看着子君,也担心孕妇有同伙,所以坚持要子君跟着她们先回家,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子君谢绝了她们的好意,表达了自己马上也会叫车回家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就和祖孙俩分了手。 子君往身后看去,零星有一些行人,那个孕妇已经不见了,可这条路上此刻却看不见计程车的身影,唯有拐到前面的主道去。子君这时候才有些担心起来,想起刚才自己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她几乎是小跑着朝主道跑去,拐弯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竟是那个孕妇,此时身边还多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子君一瞬间害怕起来,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竟然没有离她很近的路人,她本能地把包护在了胸前。面前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用兇狠的眼神盯着子君,就连孕妇手里一直抱着的小男孩也是一副兇狠的样子,子君这一刻唯一庆幸的就是幸好还是大白天,那个孕妇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推了子君一下,子君毫无防备,被推倒在地,瘦高男人快速地弯下身来一把抢过子君的包,又威胁加兇狠地盯了子君一眼,和孕妇一起快步地转过前面一个灌木丛,消失不见了。 子君跌倒在地,她穿着套裙,暴露在外的小腿、手臂和手掌都有严重的擦伤,疼痛让子君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出来,终于有两个路人关切地走过来问子君发生了什么事,帮忙着把子君扶了起来,子君几乎站不住,努力控制着情绪让路人帮忙报了警。 跟着警车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子君借用派出所办公室的电话拨了苏晔的手机,半天没有人接听,此时子君已经精疲力尽,伤口处火辣辣地疼,急需要去医院处理,否则天气炎热很容易感染,可她又不想打回家里去让父母着急担心,子君想,她一个人也是可以去医院的,可是反应过来自己身无分文又没有证件,怎么去?子君又拨了一次苏晔的手机,依旧没有人听,终于控制不住地焦躁起来。 一位警官开口说:「罗小姐,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处理伤口,再帮你通知你家人过去吧,等会再用我的手机联繫你家里人。」 子君想了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警察送去医院的,应该不需要先马上用到证件和钱,她点了点头。 于是子君再一次坐着警车去了医院。 在车上,年轻的警察和她闲聊:「你说你一个年轻小姐,胆子可够大的,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可不多了,大家都怕惹麻烦上身,见到了也只当没看见。」 子君微微笑了一下。 警察显然对子君很有好感,一直笑米米的,看子君不说话,又接着说:「不过你以后再帮人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看这次多危险,这次算你幸运的了,现在的小偷胆子都很大,抢劫杀人什么都干的,要真是遇到了狠的报復起你来,真的不敢想像。」 子君被他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当时也没来得及细想,要真再有下一次可能我也不敢了。」 第40页 警察说:「你肯帮人是很好的,只是行动前也要多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你看,我是警察都忍不住这样劝你,所以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不愿意多管闲事还真是完全要给与理解的。」 子君即使心情沉重也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到了医院,警察扶着子君进了急症室,护士在帮忙处理伤口的时候警察问了她家里的号码,子君报了苏晔的手机号,警察出去一会后回来说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让她报一下家里座机,子君想了想家里现在估计只有王嫂在,现在正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不能打过去,打给罗父罗母又绝对是要引起一阵慌乱的,她想了片刻,打算试着联繫一下林文言,她和苏晔最好的朋友当中,也就只有毛边和林文言的手机号她是记得住的,毛边此刻人不在上海,于是她对警察报了林文言的手机号。 警察再进来的时候说电话打通了,对方马上就过来。 过了没多久,子君的伤口刚处理好,林文言就来了。警察和林文言交代了几句,又对子君嘱咐了一番就离开了。 林文言扶着子君到一旁坐下,跟着护士去取了药,就带着子君离开了医院,他没有马上就送子君回家,不理子君的抗议把子君带回了他自己的家,林文言对她说:「你发生这样的事,他电话都一直没有人接,别着急回去,先到我那,晚上什么时候联繫上人了让他什么时候来接你,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处理好不好?有时候也要学着适当地去依赖别人。」或许是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太过气急败坏,子君没有应声,顺从了他。 车里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子君勉强笑了一下,问他:「你正好在附近吗?怎么来这么快?」 林文言过了一会才回答她一个字:「对。」 子君明显感觉到他在生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轻声解释:「苏晔可能是正在开会,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我今天会这样嘛,你别生他气了。」 林文言瞥她一眼:「我不是生他的气,我是气你,你说你一个女人,怎么胆子就这么大?你就没想到后果?」 子君轻声一笑:「你和刚才那个警察的语气好像。呵呵,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我会小心的。」 林文言长嘆一口气,没再说话了。 这是子君第一次去林文言家,一看就知道是单身男人的公寓。 林文言把她安置在沙发上,然后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还是没人接,这么半天不知道在搞什么。」他沉着脸在子君对面坐下来,手指在手机上飞舞,「我先给他发条简讯,告诉他你在我这里,让他看见信息就直接过来。」 子君站起身来。 「你干吗,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就行了。」林文言看见她起身,也跟着站起来。 她无奈地看着他:「我想去洗手间洗一下脸,你看,到现在我的腿和手都是黑的,你不怕把你这么亮丽的沙发给弄脏了。」 林文言皱起眉:「脏就脏了吧,护士说你不能碰水。」 她笑:「是伤口不能碰水,不是我不能碰水。」 林文言看她一眼,说道:「我去给你拿干净的毛巾,你擦一擦就行了,不能让水流进伤口,现在天气热,不注意的话伤口发炎了就是大问题。」说完先她朝洗手间走去。 子君正要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林文言收回去了,指着她的左手。 「你手掌包得那么严,一只手能拧毛巾吗?我帮你吧。」 子君动了动左手的手指,说道:「看,我只要用到手指就可以了。」 林文言顿了一下,轻嘆一声,「手臂我帮你擦,腿上的你再自己擦,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撇开苏晔,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也是老熟人,苏晔他也不会介意我帮这个小忙。」 子君白他一眼:「林文言,你想太多了,我还没想那么远呢。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吧。」 林文言老老实实仔仔细细地帮子君把双手都擦干净了,然后拧干毛巾让子君自己擦拭腿上的污渍。 收拾完,回到客厅,林文言示意子君自己随意坐,就走到另一侧开放式的厨房里忙开了。 子君拿起林文言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她拿起旁边桌上的电话打回家,电话是王嫂接的,子君说自己来了朋友家,不回家吃饭,让王嫂转告苏父苏母,晚上苏晔会来接她一起回去,就挂了电话。 林文言看子君向自己望过来就问她:「交待完了?」 子君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会做饭。」 林文言笑起来:「会是会,不过你今天没有口福。时间太晚了,我们煮点饺子吃吧,饺子是我从家里拿回来的,我妈自己包的,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要忌口,一定不能吃酱油醋这一类带颜色的东西。」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糯米类的东西也不能吃,好像会影响伤口癒合。」 子君好笑地看他一眼:「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人。」 林文言认真地看他一眼:「你从来就不了解我。」 子君一怔,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让她不解,可林文言随即就笑了:「虽然和你也多年同学,但大多时间都是和苏晔一起,想想根本也和你没怎么相处过,你不了解我是自然的。」 子君跟着说:「你也不需要我了解啊,有那么多了解你的女人,这还不够啊。」 第41页 林文言邪邪一笑,没说话。 一会饺子煮好,两人坐下来安静地吃过饭,子君吃了挺多,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消耗了太多精力,她悄悄数了数,她居然吃了20只胖嘟嘟的饺子,真是不可思议。 「这饺子真是好吃,我吃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文言说道。 林文言的眼睛很黑很亮,笑的时候也会像苏晔那样眯起来,透出柔和的光,他笑着看她,没多说什么。 八点半的时候,苏晔电话打过来了,电话里告诉林文言他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林文言对子君说:「他刚才回拨了未接来电,那个警察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都知道了,现在就过来接你。我听他语气不太好,一会回去他说什么你就听着,他就算是发了脾气也是应该的,你不要说话刺激他。」 子君似乎觉得有点奇怪:「有这么严重。」 林文言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罗子君,」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并不重,带一点认真一点无奈:「这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要是将来哪一天我老婆也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会发飙的。今天算你走运你知不知道,后果还不是很严重,可万一呢?不要再去想下一次,我们不做那么好的人,做个一般人就好了,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 子君暗自吐舌,扬了扬眉,笑了。 第十九章 偶发的事故 在等苏晔过来的时间里,林文言看子君似乎有些紧张,于是找了个话题问她。 他问她:「子君,你眼里的我是个好人吗?」 子君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样一个笼统的问题,于是她笑了一下,看着他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好人。」 他接着问:「你不觉得我的女朋友太多?」 她拧眉一想,说:「至少你没有强迫过任何人,你们只是两情相悦,各取所需。」 他轻声说:「你从来都很会安慰人。」 子君觉得好笑:「林文言,你真是奇怪,你有什么需要我安慰?你自己想。你家世好,人长得好,读书时认真读书工作时认真工作,唯一稍微偏离正常值的就是女朋友交得多了些,可是,那只是因为你不够幸运,至今没有寻觅到你爱的人而已。」 子君没有注意到,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林文言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深浓的悲伤。他随即低下了头。 子君接着说道:「林文言,运气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但你很勇敢啊,一直都在寻找,你是我见过最执着的人。你一定会找到的,你看毛边,他游戏人间比你还厉害,最终还不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林文言笑了,说道:「这么说,我还不是一个太差劲的人。」 子君瞪他一眼,故作认真地说:「谁说你差劲,让他来找我理论,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的人。」 林文言呵呵笑起来。 过一会,苏晔来接走了子君。 子君观察他,他果然沉着脸,见到她只是瞥了她一眼,林文言和他交待了几句,他也只是点头应着,接过林文言手里的药之后开口道过谢就一声不响先走出去了,子君吐了吐舌头自行跟了出去。 回去的一路上苏晔一言不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不说话。 子君在这样的气氛下实在是无法保持一贯的平静自若,只得开口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道:「那个警察是不是发挥想像力对你胡说八道一通了,他口才是挺好的,不过纯属夸大,你不要全信。」 看他没什么反应,子君无奈地放缓语气对他说:「其实没那么危险,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再说,我不是没怎么受伤嘛,只是擦破点皮,丢的包里也没多少东西,证件和卡补办就可以了,钱也不多,不要这么生气嘛。林文言已经教育过我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说完还举起一只手作出保证的样子。 苏晔仍旧不给她回应,她只得讪讪地放下手,转身坐好。 过了一会,苏晔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对她转过身来,黑沉的眼睛看着子君,他说:「我只说一句,决不允许再有下一次。」 说完伸手把她搂过去,轻声说了一句:「以后,如果打了我的电话没人接,一定要坚持打到我接为止。以后,我的手机再也不离身了。」 两人回了家,苏父苏母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后,自然又是反覆的嘱咐加教育一番,苏母当即拿起电话和罗母作了汇报,不多一会,罗父罗母也一併过来了,子君又被围住轮番教育了一通,到放她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可是心里却觉得很温暖,关心她爱她的人这么多,子君心里满满的感激和感动。 随后日子又平静下来,子君通过了高级口译的考试,在工作中也渐渐开始参与一些大型项目的协同或主要翻译工作,偶尔也会有需要出差到外地完成的项目。苏晔这边也开始读博,接着就把各种考证计划列入了计划表,各自的生活都越发忙碌起来。 一天临睡前,子君正要放下手里的书关灯睡觉,苏晔忽然毫无预兆地告诉她:「如果你的要求不是特别高的话,我们买房的钱够了。」 子君一愣,细细一算,他们结婚才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这就存够钱了?她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人来,子君敢保证,若是苏晔知道他说完这句话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刘予韩,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42页 「这么快?」她说。 苏晔得意地扬起眉毛,然后慢悠悠地说:「因为我当初也没想到我们结婚居然一点也没有花我们自己的钱,相反还有进帐,比如你的私人存款和礼金,我跟着林文言做的小小投资也有收益。本来我计划,房子重装和换家具的钱都由我们自己出,没想到爸妈都帮我们出了,我后来想过要不要把钱补给爸妈,又怕伤了两家老人的心,所以就算了。再加上这一年来我们工作努力,钱就存得差不多了。」 她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认同地点着头,然后说:「主要是你的功劳,我好像没贡献什么。」 苏晔都懒得看她,直接当没听见她这句甜蜜的抱怨。 子君转念一想,又说道:「钱够了当然好,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就记着买房,会不会让爸妈误会我们是不想和他们一起住了,急着搬出去?」 他看她一眼,说:「不会那么快。我想你也不希望以后住得离两家老人太远,所以我们就优先考虑在这附近买房,要买的话自然买新楼盘,听说最近有个新的楼盘在规划中,如果属实的话,那么从考察决定到最后拿到房子,最少也是两年后了。」 她一听就欣喜:「那最好了,我一直觉得和爸妈一起住着是很好的,根本就没想过搬出去。」 他躺下去,把她拉进怀里,「跟爸妈一起住当然舒服了,以后分开住了,你可就要自己负责打扫洗衣做饭了。」 她撑起脑袋:「我自己?你不用做啊。」 他把她脑袋按下去,枕在他手臂上,然后听见她对他说:「房子的事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也没有概念,你决定就好。」 「嗯」,他轻声应道:「反正你只享受轻松,要出力动脑的事都是我的。」他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罢了。」 子君又抬起脑袋特别真诚地看着他说:「我根本从来就没担心过。」 两人安静地躺了一会,子君终是忍不住问他:「我问你件事,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没关系。」 「嗯,问吧。」他大方地说。 她声音放轻了些:「就是,当初你和刘予韩分手,应该不是为了房子的事吧。」 听见她提起刘予韩,苏晔的脑子自然就想起了最后一次和刘予韩偶遇时她说的那番话,他在心底轻嘆了口气,他想起那个可怜的没机会降临的孩子,沉吟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当初若是马上全款买房,确实是不行的,不过如果是贷款的话,其实还贷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压力。真正让我介意的是她顺应她母亲的意思坚持不同意我们和父母同住,那结婚后我能期盼她会有多孝敬老人?再就是我从中也看明白了,我和刘予韩确实从根本上来说想法有很大差异,这样的话,就算结了婚将来也一定会矛盾不断的。」说完他想起刘予韩最后那番话,于是补充道:「或许,最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不够爱她吧,所以两人都没有再坚持下去,轻易就分开了。」 子君低声说:「你真是太冷酷了,当时你还爱着她,居然就凭着对将来不好的推测坚决地分手了,这么轻易就放弃。」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说道:「我可要防着你点,否则哪天要是我无意中做错了什么事,引发了你的联想,导致你对将来的我不满的话,那后果---------」她笑。 「是吗,」苏晔眯起眼睛,手顺着她睡衣下摆就滑了进去,「让我看看你怎么防?」 苏晔近期开始会对子君说上一些略显俏皮的话,比如,有一次,两人正要吃饭的时候,苏晔忽然问她:「你觉不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招财猫?」她的眼睛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柜檯上一只不断招手的招财猫摆件上。 「有吗?」她摸摸自己的脸,「要是像就好了,多可爱。」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后来又有一次,两人正在逛文具店的时候,他看见一张加菲猫的贴画,他又问她:「你觉不觉得其实你更像加菲猫?」 说来说去还是一只猫,她斜眯着他:「你是想直接说我胖吧!」 他笑着摸摸鼻子,「不是啊,觉得你长得挺可爱的。」 当时他们周围尽是放了学的高中生,她瞪他,「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 拜託,她都30岁的人了,在一群美少女中间被说可爱,她的脸往哪摆?真是!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惜得很,她这个人,这一辈子却是和可爱二字一点也不沾边的。 那次受伤事件后,有很长的时间,一直都没见过林文言,子君一直很想和苏晔一起正式请他到家里来吃顿饭,苏晔一直当林文言是自己兄弟,所以并不觉得需要去感谢他,可子君觉得她是需要的,毕竟,她不是一个很习惯于麻烦外人的人,就算是好朋友,她也不习惯接受了帮助就当那是理所应当,所以她打了个电话给林文言,约了周末请他去一家餐厅吃饭。 周六那天,苏晔却临时被一个电话叫出去了,因为是工作方面的事,必须得去,子君就独自赴约了。 和林文言约的是午餐,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子君打过几次电话,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子君一直等到餐厅三点钟歇业一直也没等到林文言。 子君给苏晔打了电话,担心林文言会不会出什么事,林文言这个人,虽然玩世不恭,可绝对不是一个会随意爽朋友约的人,苏晔也觉得奇怪,挂了电话后再打林文言家里和手机,家里依旧没人接,手机依旧关机。子君先回了家,傍晚的时候苏晔回来,两人一起开车去了林文言家,摁了很久的门铃也一直没有反应,两人无奈只得回返。 第43页 没想到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就接到林文言出事的消息。 打电话过来的是林文言的大哥林越。 苏晔虽然和林文言关系一直很亲近,可是和他大哥林越却只是几面之缘,忽然接到对方的电话,直觉就是不会是好事情。果然,电话里林越说林文言昨天晚上出了车祸,很严重。 苏晔带着子君立刻就赶到了医院。 林文言出事的原因很简单,酒驾。 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人,苏晔紧紧皱着眉头。他不止一次提醒过林文言不要在喝酒后开车,喝得再少也别开,可是林文言总是不放在心上,一次两次也没出过事,就更是放松了警惕性,现在终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苏晔沉声问林越:「医生怎么说?」 静静躺着的林文言,脸上奇蹟般几乎完好无损,只有额头一处被撞破,苏晔想情况应该不是太坏。 林越摇了摇头:「医生说都是内伤,内脏损坏太严重,后脑也遭到很重的撞击,」林越顿了一下,转过了头,接着说:「让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苏晔和子君都呆住了,医生说要有心理准备,那不就等于是说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怎么可能?林文言的样子,就像只是在安静地睡一觉。 苏晔的脑子嗡嗡响成一片。 子君看了看四周,问林越:「伯父和伯母呢?」 林越说:「他们都出国了,我已经通知了,正在回来的飞机上。」 子君点了点头。 林越忽然问她:「你叫子君?」 「是,我叫罗子君。」子君疑惑地看着林越,他们两人此前并没有见过面。 林越轻声地说了一句,「我对你还有点印象。我想,你应该是昨晚最后一个和文言通话的人吧。」 子君疑惑不解,昨晚?她分别看了林越和苏晔一眼,说:「昨晚我没有和林文言通过电话啊。」 林越从口袋摸出一支手机,是林文言的手机,他翻到通话记录,递给子君。 他说:「通话的时间和他出事的时间是很接近的,或许他打了,但是你没有接到吧。」 子君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没有任何未接来电的提示,翻看通话记录,也没有和林文言的任何通话记录。 子君拿起林文言的手机拨号,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子君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吓了林越一跳,子君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忘了------我换了新的号码------还没通知他,他打的是我之前的号码。」 那次包被抢了以后,她新买了一支手机,一併把号码也换了,还没有通知朋友,两天前约林文言一起吃饭也是顺便用苏晔的手机拨过去的,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阴差阳错,她错过了林文言最后一个电话。 苏晔也反应过来了,他听见林越轻轻嘆了一口气,轻声说:「他打给你,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子君在哭,苏晔代她回答,他说:「我和子君本是约了他今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是子君给他打的电话,也许他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喝醉了担心今天不能赴约,所以才打给子君吧。」 说完,三人沉默下来。 第二十章 深藏的爱恋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林文言的父母赶到了医院。 林越打电话通知父母的时候,只说林文言出了车祸,并没有敢把受伤的真实情况告诉林父林母,当两人到达医院亲耳听见医生的话后,林母当即晕倒了,林父也默默地流着眼泪,子君和苏晔看着两个老人心里也异常难受。 医生说,从林文言的身体受损情况来看,应该是当场就致死的,根本没有可以施救的时间,可是奇怪的是,他至今仍有生命迹象,这从医学上基本是解释不通的,想来只有一种可能,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放不下,所以迟迟不愿停止唿吸,医生已经无法施救,只能等着他自动放弃了然后咽下最后一口气,但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林越问医生:还可以再支撑多长时间。 医生冷漠地回答:我们最多能再维持48小时。 林文言究竟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所有人为了能在48小时内圆林文言的心愿,让他能最后安息,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线索想要弄明白他究竟是有什么事是迟迟放不下的。 可是线索实在不知该从何找起。 林文言大学毕业后就独自搬出去住了,只在和父母约定周末一定回一次家的时候才返回林家,他的单身公寓就成了最有可能寻找到线索的地方。当天晚上,林越、苏晔和子君用一整个晚上的时间翻遍了林文言公寓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查看了他电脑里的内容,甚至每一本书都拿起来抖了抖,任何一个可以藏进东西的缝隙都不忘检视一遍,可是一无所获。林文言除了女友数量众多,关系非常亲近的朋友也就只有苏晔一人,苏晔也绞尽脑汁去回忆林文言是否和他提起过任何有关秘密的谈话或信息,林文言性格虽然张扬,可是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言谈间却是严谨有度的,苏晔没有任何头绪。随即,林越也对林文言的办公室和林家林文言的房间做了一番细緻的搜索,仍然找不到任何特别的讯息。 早上,医院里,泄气的三人颓丧地碰了头,返回监护病房,眼神哀伤地看着安静躺着的林文言。 第44页 林越哽咽着说:「文言,给大哥一点指引和提示好吗?让大哥帮你完成最后的心愿。不要让大哥遗憾。」 子君和苏晔的眼泪都忍不住落了下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母返回了医院。 昨日傍晚林父林母赶回来之后林母随即晕倒了,醒来在医院里几乎哭了整夜,凌晨时分才在林父的劝说下回家休息了一会,才过去几个小时,林母又返回来了。 林母脸色灰暗,一夜之间,她像是老去了好几年,她是径直朝着子君走过来的,昨日一直没有顾得上介绍和打招唿,子君想或许林母还不知道她是谁。子君忙站起来,扶着林母在身边坐下,林母一直在流眼泪,眼睛肿的几乎只剩一条细缝。林母紧紧握着子君的手,声音沙哑地说:「你是子君吧。」 子君点点头,轻声回答:「我是子君,伯母。」 林母的眼泪瞬间流得更凶了,竟有嚎啕大哭的趋势,子君无措地看向苏晔,忙拍抚劝说着林母,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流眼泪。 林越怕母亲哭坏了身体,也低声劝着。 林母好一会才控制住发抖的身体,她拍着子君的手,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双手递给子君,她抽咽着说:「我想,这就是那傻孩子未了的心愿了,你看看吧。」林母说完,示意林越扶着她,脚步不稳地走到离子君和苏晔很远的椅子上坐下去。 子君看了苏晔一眼,苏晔靠近子君,两人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笔记本,普通的褐色羊皮封面。子君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忽然抖了一下,直觉她将要面临一件很沉重的事,她抖着手掀开封面,笔记的扉页上写: 没有人会相信,林文言居然写日记,更没有人会相信,林文言会默默爱一个女人,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是只属于林文言一个人的秘密。 林文言一直默默爱着罗子君,从十七岁高二那年开始。一开始是暗恋,可是渐渐地,暗恋不足以形容他的感情,说他暗恋她,不如说他默默地爱她,林文言固执地认定后者爱的程度更深。 在林文言眼里,在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女人分三种,一种是以外貌取胜,另一种是以气质见长,第三种则是外貌气质兼具的。唯子君属于第四种,她以气场压倒一切。子君长得不能算美,当然她的五官很美,只是组合在一张娃娃脸上就显出了一种可爱的稚气,他不承认稚气的女生可以用美来形容,可是子君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这种气质从她体内发出,来源于她一贯沉潜冷淡的性格,这种气质又在她四周笼罩出一种无形的气场。这种气场很强大,林文言只在一些中年以后事业有成指挥淡定的成功人士身上发现过,他父亲就有这样的气场,可奇怪的是,他在高中时的子君身上就看到了这样类似的气场,这种气场让他们一群男生望而却步,无法用对待同龄女生的态度去对待她,男生们都意识到他们压不住这样的气场,于是只能站在一旁欣赏。可是一旦你起了好胜心靠近了,进入了她的气场范围,你就会被她所吸引,以后若是想要把她拔出,那就必须花上很久的时间,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林文言就确定,他永远都无法把罗子君从他的心底拔除了。 林文言是不知不觉被子君吸引过去的。高中过去一年,她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同学,两人之间甚至没有怎么说过话,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他留意到她那双眼睛。其实那只发生在几次不经意的转头间,他谈笑间转头四顾,偶尔会与她的眼睛相撞,她看向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脸上也平静得很,偶尔也会带着一丝友好的笑。林文言从初中开始就被誉为花花公子,几乎没有一个女生能面对他四射的桃花眼而毫不动容,也有不动容的,但嘴角总会带上或是嘲弄,或是不屑,或是骄傲,或是刻意压制的欣喜,总之是伪装之后的平静。可她的平静没有任何多余内容,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毫无破绽,他是一个观察很仔细的人,如果有,他不可能不发觉,事实也证明,多年以来她对他的注视和态度一直就没有变,看向他的眼神也一直没有变,对于他花花公子的形象,她不嘲弄,不取笑,不评论,自自然然平平静静地接接受了他这样一种常态。她接受所有人的所有面貌,一律平等视之,有时他甚至觉得,她和那种洞悉世事丝毫不表现喜怒哀乐的老僧有一样的境界。当然,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感兴趣的最初,总是有一些出发点的,比如惊艷、不甘心、赌气等等类似的心情,他一开始对她的兴趣则可以幼稚地归类为不甘心。 于是他对身边的几个朋友放豪言,他要拿下她,让她为他倾倒,打破她的平静。还没来得及实施,在一次同学聚会上,他就无意中得知,苏晔和她从小青梅竹马,可据他观察,他们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特殊的暧昧,于是他决定,拉近和苏晔的关系,试图通过他增加对子君的了解,以提高他征服她的成功率。于是他和苏晔慢慢混成了朋友,可他却也没有从苏晔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他放的豪言苏晔也听说了,于是只要他一提起子君的话题,他就闭了嘴,从不谈论。当然,他绝对相信,那时的苏晔之所以不在他面前谈论子君,完全是出于对子君的保护,因为他一贯都是花花公子的形象。既然没有从其他的途径获得更多关于子君的信息,以他那时候的跳脱和无畏,他决定直接去探一下当事人的口风,于是有一次,他用玩笑的语气问她: 第45页 「罗子君,要追一个像你这样的女生,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她平静地回答她:「没有。」 他再问:「那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动心?」 她对他笑了一下,告诉他:「这要他先让我动了心,我才能总结出来告诉你。」 他笑,接着问:「描述一下你心目中那个人的样子好了,你是女生总是幻想过的吧。」 她冷静地说:「与其他女生所幻想的也没什么不同,你不是应该已经从不同女生那里听说过各种版本?不如你提供一些样本给我参考。」 看吧,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心折。 林文言不由自主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身上,一天天地去注意她,观察他,揣测她,了解她,不知不觉一开始想要征服她的好胜心消失了,转变了,他真正被她吸引了,产生了一种他抗拒不了的感情。他林文言却不敢对她有所表示,他无法用对待其他女生的方式去逗弄她吸引她,他从她身上看见的那种气场让他觉得自己那么幼稚,那么失败,那么弱小,那种想要和她站得近一些,再近一些的强烈愿望促使他一步步地迈开了追赶她的步伐。他的成绩突飞勐进,所有人都觉得自从他和苏晔成为朋友,近朱者赤,他就变了,学习成绩一日千里,可谁能猜得到呢?他之所以改变,是因为子君。其实像他这样的人会有多笨,只是以前一直觉得,他从一生下来就註定好了将来,将来总有一天,他是要继承父母家业的,无论学成怎么样,总逃不掉,既然如此,只要不是不学无术,学习上不用太费心,过得去就可以,可是他想,子君这样的人,一定更喜欢和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做朋友。他甚至猜测,也许也是基于这个原因,苏晔才年年和子君不相上下地在第一第二上保持着,苏晔应该是最了解子君的人,也是最想和子君做朋友的人吧,既然如此,他只要跟着苏晔走,就不会出错。抱着这样奇怪的心理,林文言一步步地努力向她靠近着。 林文言发现,他越观察子君,越会在她身上看到很多同龄人身上不会有的特质。 比如,子君对谁的态度基本都一致,无论谁去找她说话聊天或是请教课业,或是平时和关系走得近的同学来往,她都是一律的温和对待,但是这种温和中有一种安全距离存在,这是她习惯与人保持的安全距离,与她再亲密的人,也难以轻易跨越,她自己内心似乎设有一条线,她的身体语言对每一个靠近她的人不自主地释放着一个信息:靠近来,只是请别越过这条线,这是她潜意识的声音。对待与她渊源最深的苏晔,她也谨守这样的分寸,她是一个在人际关系交往中自制力超强的人。但时间长了,他看出了一点她对苏晔的特殊,她会在某些时候对苏晔翻白眼,这是一个重大发现,因为她从不对别人有这样的表情,一直是耐心温和的。人真的很奇怪,当你开始在意她,哪怕她只是给别人一个白眼,而这个白眼却从来不给你,你也会嫉妒,他嫉妒她偶尔这样的小表情。可是尽管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他却若无其事,他照样做他的花花公子,这是他的保护色,谁会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会默默放一个人在心底呢? 他记得有一次,一众男生打完球后在场边休息,沈嘉立忽然问:你们中间有没有谁喜欢罗子君的?坦白点承认,今天这话只我们这些人知道,绝不外传。男生本就不热衷散播是非,何况那时正接近成年的他们正试图用成熟的表象包装自己,所以很快就有两个男生坦白承认了。那为什么不见你们谁下手追啊,沈嘉立又问,男生挠挠头,不敢,这几乎是所有男生那时候的统一答案。真的,非常奇怪,那时候的罗子君真的会给他们这些还不成熟的小男生一种强大的压力,那种压力不只是源于她一直遥遥领先的好成绩,而是我一直阐述的那种气场,稚嫩的他们还驾驭不了那样的气场,那样的气场也让他们明白,罗子君不属于他们。沈嘉立嘟哝着在大家面前表示,就算知道不成功,他也要追,明着追,他要表达出来让罗子君知道,他想要和她建立交集,得之他幸,不得他命。大家都支持祝福他,没有人嘲笑他,林文言也祝福他,他羡慕他,他内心里已经认定沈嘉立会失败,但他佩服他的勇气,他给了自己光明正大失败的机会,可他和其他人做不到,林文言想,在他确定他有机会走入她的心之前,在自己的信心还不足之前,他宁愿深埋他的感情。 在这样不敢的情绪里,有些人的感情渐渐放弃了,只有他没有放弃,或者,他放弃不了。 第二十一章 和你一起痛 在林文言渐渐陷入罗子君这个怪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暑假的一天晚上,很晚了,他正在客厅打游戏机,大哥回家一见他就对他发感嘆,说现在的高中生堕落,丝毫不见单纯。他随口一问,发生什么事,大哥绘声绘色地向他描绘了在酒吧里一个高中女生暗害另一个高中女生的事件,那间休闲酒吧是大哥和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合伙开的,偶尔会去看一看,那天正好大哥去了,没想到目睹了那样一场戏。林文言本不以为然,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高中生也不见得都是纯情无知的,是大哥的下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哥说,被害的那个女生是你们学校的,她穿着和你一样的校服。 他来劲了,知道是谁吗? 第46页 大哥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刚开始他也没注意她们,是后来被害的那个女生可能觉得不对劲大叫了一声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当时在吧檯里,离得她们很近,一开始是听见另一个女生叫了名字的,好像叫什么君。 那时候林文言的眼睛还一直盯着游戏画面,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随口对大哥说,好好想想。 过了好一会,大哥才一拍脑袋,对了,好像是叫子君,我听见了的,脑子里有印象。 林文言的身体一僵,他轻声一问,罗子君? 啊,对,大哥说,我听另一个女生是这么叫她的,她们说话中间还提到另外一个名字,苏叶?怎么,是你认识的同学? 林文言的身体瞬间温度降到冰点,他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僵硬地问,罗子君被人害了?怎么害的?后来呢? 大哥愣了一下,也没多问,直接回答他,应该是另外一个女生给叫罗子君的下了药,后来还来了两个男生,罗子君后来估计是觉察到身体不对劲了就站起来大叫了一声,可是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药力已经发作了,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然后呢?林文言急得眼睛都红了。 然后那个罗子君好像在当时店里的客人中间发现了她认识的人,就向那个人求救,那个人把她带走了。 他抓住大哥的手臂,那个人是男是女,你确定他们认识? 他用了太大的力,大哥眉头皱了起来,说,是个男的,应该是认识的,我记得罗子君说了一句她还记得他,那个人才朝她走过去的。 大哥再次疑惑地问,是你认识的人 林文言回答大哥说,罗子君是我一个好哥们喜欢的女生,也是班上的同学。这么说她没事了? 大哥嘆一口气,不好说,猜也猜得出来她被下了什么药,后来进来坐在她们旁边的两个男生是那附近的小混混,好在她被带走了,否则真是,现在的高中女生就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会用这种手段暗算人了?大哥摇摇头,不过,就算当时店里没有罗子君的熟人,我已经发现了她们不对劲也正打算出面解决的。 林文言颤抖地压下心里的恐惧,他问,你听见另一个女生的名字了吗? 大哥摇头,没有,她们好像没有提,她们早一些的对话我也是在吧檯整理东西的时候零星听见几句而已。 他又问,那两个小混混你能找得到吗? 大哥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常过去,不过问问我朋友,应该可以找得到,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大哥着急。 他摇摇头。 随即林文言出了家门,径直坐计程车到了子君家楼下,他知道她家住哪里,那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他站在她家楼下不远处的暗影里,仰望她家的窗口,一直到十一点半左右窗口的等熄灭,他想,应该没有事吧,她应该安全回了家,否则她家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安静就熄灯睡觉了,若是她未归,家里怎么也会着急出门找寻才对。那时他脑子里还想不到有别的可能性,看着他家窗口静谧的黑暗,他守到了天亮,他想亲眼看着她第二天走出家门。可是,八点左右的时候,他远远看见她垂着头是从外面回来的,右手上缠着白布,她一夜未归,他的心凉了。他死死控制着自己留在原地,脑子里只觉得嗡嗡作响,他不敢去细想昨天晚上后面所发生的事,带走她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认识她?就算认识是不是她就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直觉告诉他发生了,她的身体释放出的信息告诉他一定是出事了,他对阅读她的身体语言有不可思议的天赋,他想,他也许永远也没有机会了解昨天晚上最后的真相了。 林文言看着子君垂着头,脚步沉重的背影,只觉心脏阵阵绞痛,他一直紧盯着她家的窗口,那一天,记忆中是他第一次流下了眼泪。过了没多久,她的身影出现在窗口上,他迅速躲到了一丛灌木后面,双眼紧盯她的反应,她似乎就只是静静地站着,发着呆,过了很久,她把一样东西丢出了窗外,他的眼睛随着那条抛物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杂草中,等到她的身影从窗口消失了好一会后,他才走过去,双手摸索着从杂草中捡到了一支圆规。他认识那支圆规,他曾经在课堂上向她借用过,并且悄悄地在圆规上某个部位留下了牙印,他看见了那个牙印。他看着手里的圆规,上面有干涸的血迹凝固,几乎沾染了整支圆规,他的心异常疼痛,他猜测,昨晚她一定是用这支圆规扎了某个人,或者扎了自己,他宁愿她扎的是别人,可直觉再次告诉他,她一定是扎向自己的,她手上缠着的一定就是伤口。于是,他用圆规扎破了自己的手心,他想,至少,他和她感同身受,他们的血在这支圆规上凝固成一体了。 后来,大哥帮他找到了其中一个混混,他从那个人口中逼问出了单倩的名字,单倩!居然是单倩! 那时大哥还不认识苏晔,大哥说她们那晚提到了苏晔的名字,所以认为或许就是两个女生争风吃醋,输的那个人不甘心所以才报復另一个。 可林文言在得知单倩名字的那一刻,就猜测出了原因。单倩,那只骄傲的母孔雀,每次看见他都作出一副鄙视他的表情的假清高的女人,自以为自己美丽动人,并当众宣称一定要追到苏晔的自恋女人。林文言接触过各种性格的女生,他几乎已经料想到,一定是单倩向苏晔直接表白了,而苏晔拒绝了她,于是她不甘心了。年轻漂亮又骄傲的女孩子,总是以为男生之所以拒绝她,一定是因为另一个女生,于是把自己的怒气和不甘心发泄到另一个女生的身上,她发泄的目标显然就是子君。那时,班里的同学基本都已经知道苏晔子君从小青梅竹马,部分嫉妒二人的同学又背地里传着二人的绯闻,单倩想当然地发挥了自己的想像力,并在自己的想像里把它们认定成了事实,于是报復开始了。 第47页 林文言恨得几乎把牙齿咬碎。 他被单倩的愚蠢、恶毒和自以为是激怒了,他只想冲到她面前去杀了她,或者用同样的方式报復她,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只有杀了她才能解恨,大哥也被他的愤怒程度惊到了,死死拉住了他,否则,林文言想,或许他那时就真的会凭着怒气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他慢慢平静了下来,可平静下来后受惊的反而先是他自己,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竟然可以愿意为了罗子君去杀人。这一认识在那一刻震惊了他,他忽然认识到,他有多喜欢罗子君,他竟然已经喜欢她到了可以为她去杀人的程度。 他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冷静后他问自己,她会希望看到别人为她去杀人吗?不会,她不会,甚至于害了她的单倩,也许她都不会想要去报復,她不是那种会用手段去报復人的人,那她会怎么处理呢?罗子君对一个她恨的人,她不在乎的人,她会怎么做?林文言得出结论,以她的性格,她只怕只会无视对方的存在,完完全全的无视,就当身边眼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下了决定后,他找到单倩家,他是看见单倩出了门后才进去的,他对她爸妈说了单倩的所作所为,当然隐去了子君的名字,为人父母的当然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么不要脸这么恶毒的事,当即就威胁他要报警告他诽谤,他也不求他们相信,他只要求他们,立刻帮单倩转学,让她滚得远远的,滚出上海,永远也不要再在他面前出现,否则他一定会用尽他们想不到的方式去报復她,让她后悔莫及痛不欲生,单倩的父母狂怒,他任由他们发怒,最后他说,如果他们不让单倩走,那就做好准备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条道走到黑,将来直接进监狱吧。林文言撂下了所有他能想到的狠话,说完他就离开了。 没过几天开学了,林文言留意着罗子君的一举一动,表面上他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单倩再也没有出现过,有同学说她转学了,他留意着子君得知这一消息后的反应,她只是皱了一会眉,发了一会呆,就恢復了正常,似乎单倩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和她有过任何交集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她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即使那一晚真发生了什么,他想至少她仍然一切如常地过她高中生单调的生活,他甚至安慰自己,那一晚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只是在外面平安地安静地睡了一夜。可他还是发现了一些些不同,她偶尔发呆的次数多了些,她比以前稍稍沉默了些,有男生离她太近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皱起眉,然后不动声色退一步,但是他想,还好,并没有其他更坏的后遗症,后来他在放学后跟踪过她几次,晚上在她家不远处的小公园守望过几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插曲发生,他放心了。 他有一个瞒着罗子君的小秘密,就是高中毕业填的志愿表,他偷偷拿了她的,照着抄了一份一摸一样的,只是可惜,他高三时分神次数太多,高考没有发挥好,没被第一志愿录取,虽然还是进了同一个大学,可是专业不同。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追着苏晔的脚步去的,连苏晔自己也取笑他不是这么离不开他吧,他嘴上大方承认,唯有在心底悄悄回答,他是为了子君。 回想高中那两年,总有人问,林文言,你怎么总是垂着眼皮不看人?瞧不起人是不是?他想,他哪是瞧不起人,只是一旦他扬起眼睛,他会控制不住去寻觅她的身影,他唯有装出一副懒散傲慢的样子。于是渐渐地他的形象从一个浮夸的四处放电的花花公子,变成了一个内敛沉默有神秘感的花花公子,反而更受异性的欢迎了。他欣赏美丽的女性,那几年他带着各个女朋友,不外乎就是四处找节目消遣娱乐打发空闲时间,他喜欢看女生快乐的样子,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与她们中任何一人发生过身体上的实质关系,所以其实那几年,他这花花公子其实徒有虚名。 可他一直有一个直觉,那时他认定子君从第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表象,所以她才那么坦然那么平静地对待他。几年后发生的一件小插曲更加肯定了他当初对她的这一认定。那是大三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子君曾经想要把他和毛边送作堆,他故作轻佻地说: 「毛边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忍心把她丢给我去祸害?」 她依然是一脸平静的笑,笃定地说:「你不会,如果你可以爱上她,你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忠心。」 那一刻,他内心的震动差点让他在她面前一贯毫不在意的表情破功,他内心苦涩地想,不正是这样吗?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毛边,而是你,只是我永不会让你知道罢了。 第二十二章 永远的守护 刚进大学不久,林文言就听苏晔说子君有了男朋友,简直是晴天霹雳,他原本打算,进了大学就开始光明正大追求她,不管她接不接受,他都一定死皮赖脸和她死磕到底,可是怎么可能?罗子君怎么可能这么快一点预告都没有就有了男朋友,以她的性格,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这时候他的脑子忽然无比清明起来,他想起了一年前她那个未归的夜晚,他自动把两者联繫了起来,以她的性格,她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一个人,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他当然不会冲上去抓着她质问,但他在内心早已认定这才是事实。有一次在校园里,远远看见他们走过来,他拉着身边的苏晔装着和他们偶遇,并借着老同学的藉口几人坐下来一起吃了顿饭,席间他装作好奇地问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她的男友,宋绪文,面色如常不带停顿地笑着说他们是在子君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两人偶然遇见的,于是一见钟情了。他留意着子君的表情,他观察她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果然,他发现她右脸颊边的肌肉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她的面色也白了两分,他相信在座的其余两人都没有发现,于是他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48页 也好,至少宋绪文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他安慰自己。宋绪文仪表堂堂,说话做事很有分寸,最重要的是他言谈举止间都表现出了对子君的尊重和爱护,而子君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抗拒。他暗自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宋绪文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不知道平时他们相处时更多的细节,但他可以想像得到他一定是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因为那时,他特意调到了一间可以从窗户看见子君宿舍窗口的房间,宋绪文一定是贿赂了女生宿舍楼的守门阿姨,他每天早上拿着买好的早餐亲自送进去从窗口递给子君,风雨无阻从不间断,透过他宿舍的窗口,他每天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地酸疼,却也替她高兴,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即使是自己如此爱她,也不能保证每日不间断地做这样的事。 他暗自伤心了一段时间,不断麻痹自己,也就渐渐地放宽了心,他决定祝福她,看见她开心幸福比得到她更重要。于是他做回他的花花公子,只是从今以后不再是空有虚名,终于名副其实了。 他不再刻意去留意她的讯息,可是仍有丝丝缕缕通过别人的传递到他耳朵里来。宋绪文在学校里小有名气,人气很高,他们专业的女生时常会提起他,以及他的女朋友子君,然后会评论他的女朋友,羡慕的,嫉妒的,诋毁的,普遍挑剔地认为她配不起他,他静静地听着,勾唇一笑。子君在女生群体中向来没有广泛的人缘,她和同龄的女生实在是太不同,不仅是男生,女生也看得出这一点,她的优秀也让她们嫉妒和胆怯。喜欢子君的人会非常喜欢她,不喜欢她的人也会在人后结成小团体孤立她,可无论怎么对待她,她表面都不动声色,他常常独自会为她这样的好涵养窃笑不已。和苏晔碰面时,苏晔有时也会谈起她,他基本都是沉默地听,并不多参与讨论。 可他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苏晔会告诉他,宋绪文和子君分手了,之后宋绪文出国了,那一刻他的愤怒和当年刚得知单倩伤害她时是一样的,他愤怒至极,那时他已经习惯在苏晔面前听见有关子君的讯息时保持不动声色了,苏晔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可惜他得知消息时已经是他们分了手宋绪文离开之后了,否则他一定会把宋绪文狠狠地揍扁。 怎么会这样?他问自己。因为确定宋绪文很爱她,他才主动放弃了机会,下定决心看着别人给她幸福的。子君并不是一个轻易付出感情的人,可一旦付出了,如果没有实在走不下去的理由,她是不会放弃的,所以他以为他们一定是会开花结果的。于是他认定是宋绪文执意要出国才导致了两人不得不分手,可是现在怎么办?他担心子君,他不知道宋绪文在她心里重要到什么程度,他唯一放心的一点是子君绝不会做傻事,可是她伤心的时间一定会很长。 他在校园里不动声色地又跟着子君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他能看到她的伤心,并且感同身受,她的伤心也是内敛的,落在他眼里就格外心痛。有一阵他生病了持续发低烧,苏晔常去照看她,他借着苏晔的掩护也去了几次她的宿舍,借着苏晔的名义给她送过几回汤和药,这么多年来,他当着她的面直接给过的关怀就这几壶汤而已。 也是在那段照顾她的时间里,他生平唯一一次对苏晔发过一次火。那时也许是因为那段时间苏晔探访子君的次数多了些,引起了当时苏晔女友的不满,于是那次他在小树林里无意撞见了那一场可笑的对峙,更可笑的是苏晔会当着子君的面吻他的女友,那天他真的是无意撞见的,他站在不远的地方愤怒地看着苏晔,心疼地看着子君,于是在子君离开后,他走了过去,把苏晔打倒在地。他是子君多年的朋友,即使不爱她,但怎么可以给她这样的难堪?也许苏晔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并没有怀疑自己打他那一下的动机,或许他还在想,他自己也该给自己一拳。 后来林文言无数次地想,其实那时候,如果他能鼓起勇气来追求子君,他想,以他的诚心和韧性,未必不能打动她,可他仍是一次次地放弃了。他不敢,他不能,那两年花花公子的事业进展得太顺利,他碰过太多女人,他配不起她,在他内心深处,他对她竟然有这样纯洁又胆怯的想法,他竟嫌弃自己脏,他在她面前,失去了漂白自己回復清白的机会,也同时造成了他再次失去光明正大追求她的勇气和信心。大学最后的那两年,他看得出她一直没有从宋绪文的痛苦里走出来,于是他依旧只是默默地关注她,用他一贯在她面前花花公子的形象。 其实他很多时候也真的弄不懂自己,为什么就对她那么谨慎呢?谨慎到他自己在乎起自己的桢襙来。这么多年,他没有送过她一件礼物,即使毕业时可以光明正大借着留纪念礼物的机会他也没有利用,而他唯一拥有她的东西,竟只有那支带血的圆规,那支圆规一直静静地躺在他的书房抽屉里,他一直保持着原样,没有清洗它。 毕业后连续好几年,他看着她一直孑然一身,他不认为她还沉浸在宋绪文带来的情绪里,他看得明白,她的心情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癒合了,她只是平静地顺应心境一个人生活着,看着就无欲无求的样子。像她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去主动追求心仪的男人的,只能等着男人去捕捉她,可是,她或许从来就不知道,她真不是一个可以让男人轻易下手去追的女人,即使先喜欢上了她,但仍然会有某种莫名其妙让男人胆怯的压力,还未开始追就已经有压力了,所以能获得她最终青睐的人一定要有无比强大坚定的内心才行。而他,就在那种莫名自厌自弃的心态下,破罐子破摔地继续一个接着一个换着身边的女友,一年年过去,他的心完全沉了下来,他安下了心,安心和她一起等着她的幸福降临,然后默默陪着她。 第49页 后来,就突然传来她和苏晔结婚的消息,他有太多的吃惊,他一路陪着她走来,也一直跟在苏晔身边,他很清楚他们之间有感情但没有爱情,他的心一开始就一直为他们悬着。他对苏晔没有丝毫妒忌,一丝也没有,他是他最好的兄弟,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们两个在一起,他只会给予他们他能给的最多的羡慕和最大的祝福。同时他心里又有一种宿命感,那样的两个人,他们既然结合了,就不会再分开了,他们会一直一起生活下去,只要能以好朋友在身份站在旁边陪着他们,看着他们,他就知足了。 后来有一天,苏晔这个傢伙居然会为了子君不会化妆而特意跟女人学画眉,他心里羡慕的同时才真正放下心来,苏晔这个傢伙,他正不自知地一步步走在终有一天会爱上子君的光明大道上。因为,以前看着他和他那几任女友相处,他可绝不是一个体贴的男友。 不久后春节,苏晔约她去半颗心喝酒,他到的时候看见苏晔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而且苏晔也很少主动找他喝酒,平时都是他拉着他。随后苏晔就告诉他宋绪文回来了正和子君见面,他希望他那一刻的表情能够毫无破绽,可仍然没有控制住语气里的焦急,他拉上苏晔赶了过去,这么多年过去,有八年了吧,他偶尔想起宋绪文还是会愤怒,赶到的时候却正好看到他吻她,他看得很明白,是宋绪文吻子君,并不是互相吻别,那个混蛋。再迴转半颗心以后,他的心很煎熬,他在吧檯捉住一个新认识的女人,他想着刚才那一吻,他幻想着此刻自己怀里的是子君,于是他没忍住,咬了那个女人一口。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他随后就会听见苏晔告诉他,他从来没有吻过子君,他还没有爱上她。苏晔这个幸运的傢伙,他自己还懵懵懂懂,可他作为最清醒的旁观者却已经非常肯定,他已经爱上子君。他的观察力一向很强,这些年下来,他不仅了解子君,更了解苏晔,苏晔某些方面是一个很粗心的人,否则这么多年他时常在他眼前晃,他怎么居然一点也察觉不到他对子君的心?即使他掩饰得再严密,总是会有某些时刻,他在他面前不自觉表露过一些痕迹的,但他却一次也没有怀疑过。这个粗心的人,所以当他听见苏晔咬着牙齿这样说的时候,他在心里对他说,我会等着看你后悔死的那一天。 天知道,他有多想吻子君。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尽管他一直以来都把对子君的感情掩饰得密不透风,但有一度,他仍是怀疑他被毛边窥破了秘密。有一次他和毛边顺着子君的意约会,饭吃到半途,毛边直接了当对他说,我们敷衍子君这一次就够了,我心知肚明,你不会爱上我。为何?他故意问。毛边看他一眼,笃定地说,你的心已经找到了方向。他一惊,差点以为是自己掩藏得不够好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可再细细一想,他就放松了下来,她不可能会发觉的。或许女人的直觉和她本身的异常敏锐让她发现了他心里有人,但绝不会发现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子君,他实在做得很好。毛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大三,或许再早两年,在他的感情还比较外显的时候,他可能会被毛边看透,但现在绝不会。早几年,对子君的爱意或许从他垂下的眼睛里可以看见,可经过这几年的锤鍊,这份爱意已经被他从眼里转移到了心底,现在,是他的心在注视追随着子君。这门掩饰的技术,他已经炉火纯青。 谁能看到他的心底去呢? 罗子君这个女人,严格以一个标准女人的要求去审视,真的,优点不是太多。她太坚强,甚至有些坚硬,她太冷静,她太淡漠,她太压抑,她太过保护自己,她其实很闷,是非常别扭的一个人。可是她的内心很安宁,也很柔软,最吸引他的正是她在一切坚硬表象下那偶尔感伤的心怀。 在他几次跟踪她的时候,她偶尔会一个人走进电影院,在他看来屏幕上的电影完全和感动不搭边,那只是动画电影,其他观众甚至还发出笑声,只见她一个人对着屏幕感伤到眼泪磅礴。真的很不可思议,罗子君,她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女生,可是对着虚幻的画面和情节,她全心投入进去,为一些细微到几乎觅不到痕迹的短暂温情掉眼泪,也许,只有在那样的时刻,她才是完全放松的,只以一颗毫不设防的心去感受接收到的一切,而她那颗最本真的心,是那么柔软。很多年以后,他在一段影评中找到了一句很恰如其分的话,那是一篇关于周星驰喜剧电影的影评,文中写,看周星驰的电影,打动作者的是喜剧外皮下那些不经意的小忧伤,常让观影人不自觉落泪。是的,林文言想,深深打动他的,不也正是罗子君坚硬外皮下的那些小温情吗? 他能看见她不经意间流露的那些温情。子君最好的朋友毛边,就是被她那偶尔的不经意所吸引的,当年,在校门外那家小吃店门口,他夹杂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子君一反平时的宁静温和,解开了毛边和她母亲之间的节,正是从那以后,毛边才义无反顾地追随子君,把她引为知己好友的吧,而他,他之所以会照抄子君的志愿表,也是受毛边的启发,也许那一年某天某个细心的老师曾发现,高三五班曾出现过三份一模一样的志愿表。而对于单倩,子君也选择了沉默,那绝不是因为她没心没肺,而是她的善良,或许她在意识到被单倩伤害的那一刻还在想,单倩有没有想过那样伤害她之后引发的后果?但子君一定想到了那个后果,所以她沉默下来,也许她还想好了该怎样帮单倩走回正途,只是他先替她解决了单倩,没有给她机会。 第50页 她对每一个愿意接近她的人都亲切温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站在了安全距离之外。她给沈嘉立的那个拥抱很温柔,他站在旁边看见了她脸上感激的笑,她感激每一个愿意向她表现善意,愿意爱她的人,那一刻他多想也能得到她的拥抱啊。林文言忍不住会去想,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他竟然默默爱了她那么多年,她脸上该是一种多么美丽的表情,把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感激,所有一切她心里的真切反应都凝结进那个美丽的表情里,而那个表情是为他而绽放的,这样一想,他就满足了。 第二十三章 永别林文言 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失落了自己的心吧,把罗子君根植在了他的心底,再也拔不出来,也不需要拔出来,他绝不给任何人拔除她的机会,谁都不行。 可是,林文言决定让日记就终止于这里了,他将不再记录下去,从他确定苏晔已经爱上子君,终会带给子君幸福的时候,他就决定要终止对于过去的缅怀了,子君会永远留在他的心底,只是他不会再去一遍遍地挖掘她过去的影子。她的将来已经完全属于苏晔,出于对最好的朋友的尊重,他将不会再刻意去记忆里搜寻朋友的妻子,即使只是在自己的心里,也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他会回到他曾经警告过自己的那样,只在心里安静地守护。 也许有一天,他的生命在她之前终止,一定会出现某个契机让子君了解到他这一颗爱她的心吧,他多么期待,可是又害怕,这爱,原就只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他害怕他的爱打扰到她的宁静,也会给最好的朋友带去困扰,最好的结局就是让它只在自己的心里生长和灭亡。可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洩的出口,这一份爱恋太满,有时压得他透不过气,于是他只能记录下来,用这样的方式和自己交流。 不过他想,日记随同那支圆规,应该是会很安全的,不会被找到,它们也许将永远躺在那只小小保险箱里,谁也无法开启。因为,知道这只保险箱的人永远猜不到他设置的密码,这个密码只在他的心里。如果上天能让他提前预知自己的死亡,或许,他会先毁掉这唯一的证据,那样的话,就是永远的秘密了。只是这一刻,他还捨不得。 子君掩上日记,她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林文言字里行间的深情击中了她,她震惊的同时,也感觉深深的惶恐,她值得他付出这样的深情吗?她并没有林文言眼中的那么好,他只是在他的心里把她塑造得那么好而已,他是在用满怀爱意的眼睛和心去看她,她真的很难过,突然间在这样的时刻得知这样的真相,她真的很无所适从。是自己实在太粗心,太过忽略朋友了,她竟然从来就没发现过哪怕一丝痕迹。 现在,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该怎么回报他的深情?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得到她的回应和回报吧,他真是傻,傻傻付出一颗心,她可以在最后为他做些什么呢?子君深深地责怪自己。 苏晔沉默着走开了,他的内心勐烈地激盪着,林文言,他实在是在他的心里投下一颗炸弹,在他嬉皮笑脸的表象下,他竟埋藏着这样的深情。他对子君的爱恋带给他极大的冲击,他为什么就没有再细心一点?就像他说的,他一定曾经在他面前控制不住地有过流露的,可是被自己忽略了,一定是有蛛丝马迹的吧,他真的是一个粗心的人。 苏晔在医院外面的小超市买了一包烟,他是不抽菸的,可是现在他急需一根烟,他要把内心深重的压抑和悲伤吐纳出来,他在医院的花园长椅上安静地坐下来,一边咳嗽一边勐烈地抽着,心里在祈祷,也在吶喊,林文言,醒过来吧,醒过来,带着对子君的眷恋回来,回来和我公平竞争,我给你机会,你不是心心念念着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回来和我竞争吧!苏晔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林母在林越的搀扶下坐到了子君的身边,她握着子君的手,并没有看她,眼神轻轻地落在不知名的角落,轻声地说:「在文言的房间,墙壁上有一个暗格,他小的时候我和他爸爸给他装了一个小的保险箱,那时就对他说将来有什么捨不得的珍贵的东西就放进去,早上他爸爸忽然想起这件事来,我们才找了锁匠打开了保险箱,里面只有这本日记和这支圆规。」林母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块红色的丝绸,打开,那支圆规静静地躺着,子君一看,她终于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站起来奔出了医院。 子君回了娘家,她红肿的眼睛和灰败的表情吓到了罗父罗母,她摇摇头,让父母不要担心,她只是回来找点东西,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她找出相簿,翻到高中时期的照片,仅有两张合影上面是有林文言的,其中一张还是毕业照,她站起来走到窗口,往窗外楼下看去,林文言就曾经站在那里静静地观望着她吧,子君为他心痛。她仔细去回忆记忆中的林文言,其实,高中时期她对他并没有留下太特别的印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很普通的同学,反而是后来他们进了同一个大学,他和苏晔成为好朋友以后,他和她相处的机会才稍微多了些,但也只是数得出来的次数,她在记忆里甚至找不到曾经和他有过单独相处的片段。真的没有,高中时偶尔的几次交谈都是在教室,同学聚会时也是一大帮的人,大学和工作后的相处机会也一直是和苏晔一起的,她对他的定位一直都只是苏晔的好朋友,现在想来,唯一的一次和他独处,竟然是不久之前她受伤的那一次,他不顾她的反对把她从医院带回了家。只有那一次了。子君感到一阵阵心痛,现在再回过头去回忆那天晚上和他的相处,还有他对她说的话,他的气急败坏,他暗自生气,他对她的殷殷嘱咐和担心,都透着深切的感情,原来他不是没有表露过,是她忽略了,是她自行以为那都是来源于老同学的关怀,来源于苏晔好友的帮助。 第51页 子君想起林文言最后拨出的那个电话,在生命垂危那一刻,他一定是有话想要对她说吧,甚至可能只是卑微到想听听她的声音。可是,林文言,真的对不起,她竟然没有把他列入第一时间通知新电话号码的名单里,她实在是辜负他太多。 子君一直在家里待到很晚的时间,晚饭也没有出去吃,她不敢再去医院,她害怕看到林文言安静地没有生气的样子,她不敢去面对,她也不想回苏家,在这个时刻,她想,不只是她,苏晔也一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哀伤地沉淀自己的情绪。 半夜的时候,子君迷迷煳煳睡了过去,手机响了,子君瞬间清醒过来,快速按下通话键,是林越打来的:「子君,医生说文言过不了今晚了,你能不能到医院来?我想文言要是知道最后你来送了他,他一定会觉得安慰的,也会走得安心。」子君的身体瞬间冷却下来。 子君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医院,监护病房外,林文言的父母和大哥都在,苏晔垂着头站在一边,看见子君,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神哀伤,子君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医生从病房出来,摇着头,用低沉的声音说:撑不了多久了,有什么话尽快说吧。林母已经哭得精疲力竭,林越流着眼泪紧紧地搀着,苏晔赶上一步扶住了林父,大家压抑着哭声走进病房去,林母扑在林文言身上已经无法出声,病房里除了机器的滴滴声以外,竟然很安静。子君看着林文言,他实在是不像一个即将离去的人,他的面色一直很好,只是有些苍白,她似乎还在他的嘴角看见隐约的笑,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就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子君擦干眼泪,轻轻说:「伯父伯母,请让我和林文言单独待一会吧。」没有人说话,大家留恋地看了林文言一会,就留下了子君一人在病房里。 子君走近林文言,把手里的日记本放在了他的枕头边,她弯下腰握住他一只手,在他耳边轻声说:「林文言,你这个傻子。谢谢你!」 她继续轻声对他说:「你说你曾经幻想过有一天你会一直沉睡,然后必须要罗子君给你一个吻,你才会醒过来,你会吗?」 她低下头,轻触他的嘴唇,「现在我就吻你,你醒过来好吗?」 子君低下头去,吻在了林文言的唇上,很轻,她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反应,她微微用了力,舌尖启开他紧闭的双唇,顶住了他的牙关,子君维持着这个动作,忽然,她握住的那只手手指轻轻在她手心动了一下,子君心里一喜,加重了唇上的力道,用力地吮住他的下唇,她一直牢牢盯着他的反应,他的睫毛轻微地抖了一下,眼皮也有轻微的颤动,过了好一会,他的眼睛竟然颤抖着以极缓慢的速度微微张开了一条隙缝,子君实在太意外和欣喜,随即放开了他的唇,在他耳边叫着:「林文言,我是子君,坚持住,醒过来,不要再睡,不要离开我们。」可是林文言的眼睛只是一瞬间就又闭上了,子君又叫了他几声,他仍然毫无反应,似乎刚才只是她自己太过期待而看到的幻像。 但她知道她没有看错,林文言的眼睛阖上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那不是他力气用尽了,他像是在表达一种不满和抗议,子君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感觉觉得吃惊,但她确实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于是她再次低下头,吻了上去,她的舌尖顶开他无力的牙齿,轻轻探了进去,林文言的眼睛没有再睁开,可是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她感觉到林文言的舌尖动了动,轻触到她,随后她的舌尖被他的牙齿轻咬了一口,然后她感觉到他不动了,再也不动了,他走了。他在生命最后的一刻用尽全身的力量最后在她舌尖上轻轻一咬,林文言死了。 子君想,她终于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 林文言日记的最后一段话上写:如果上天给我一次吻她的机会,我愿用生命交换。我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她一口,下辈子,让她只记住我。 随后连着好几天,子君仍然感觉舌尖微微发麻,那轻轻一咬所留下的痕迹,竟长久地留在了她的心底。 林文言的葬礼过后,苏晔和子君开始如常地工作和生活,两人之间谁也没有提起过林文言,只是正常上下班,和苏父苏母在一起时也正常地交谈,甚至每一天早上苏晔仍旧帮子君画眉,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两个人独处时几乎再没有过交谈。苏晔想,子君会明白他沉默的原因,而子君,也似乎确实是明白的,所以两人之间虽然沉默,气氛却是平静的,并没有尴尬或者压抑的气氛浮动,晚上睡觉时,两人安静地躺在同一张床上,没有谁刻意疏远谁的身体,只是如常地各自占据床的一边,早上醒来苏晔的手仍然不自觉地放置在她的胸口,两人也丝毫没有任何别扭,一切都很平静。 这样平静的沉默过了三个星期以后,一天临睡前,苏晔忽然开口:「下个星期我去英国,我报了一个课程,会离开一段时间。」 子君也毫不惊讶,平静地问:「会去多长时间?」 他答:「半年。」 她说:「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免得爸妈惦念。」 苏晔点点头,然后两人关灯各自睡了。 苏晔离开的前一晚,两人在苏父苏母出门散步后就上了楼,子君径直进了书房,苏晔回了卧室,她没有去帮他整理和检查行李,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书房那张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怔怔地发呆,旁边的卧室偶尔会传过来一些声响,她的内心深处有淡淡的遗憾和哀伤浮起来。是啊,子君知道,他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林文言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需要时间去沉淀林文言的死给他带来的冲击,也需要时间去沉淀林文言对她隐藏的爱给他们俩带来的冲击,她理解他,只是心里那一丝淡淡的哀伤她控制不住。 第52页 过了很长的时间,苏晔走进了书房,用那双深幽沉静的眼眸锁住正蜷缩在沙发上发呆的子君,他走过去,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抱着她走进卧室,子君双脚刚一落地,苏晔的头就迅速地压了下来,吻住了她。他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一手扶在她脑后,在子君惊愕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舌头就霸道地探进了她的嘴里,他很用力地把她的身体向他的怀里挤压,一边勐烈地充满掠夺性地在她的嘴里肆虐,他在她唇上不停地辗转着,反覆的吸吮厮磨,子君根本毫无抵抗的余地,他的舌尖梭巡过她口里的每一寸,用力地吸着她的舌尖,像是恨不得就此把她吸进他的肚子里,在他强势的攻势下,她只能软软地依附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带领着她感受他和她之间第一个炽烈的吻,子君完全唿吸不过来,几乎在他毫无空隙的吻下晕倒过去。他感觉到她的反应,恋恋不捨地放开她的唇,随即一笑,片刻又衔住她的唇,向她口中渡气,等到她唿吸平缓一些,又再次吻住她,只是这一次他很温柔,缠绵地悠长地吻着她,带着她的身体一起落在了床上。那一晚子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整晚在他的激情下浮浮沉沉,完全不能思考,在身体累到极限时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苏晔已经离开了,枕边放着一张签纸,上面只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第二十四章 邮件诉真情 苏晔是带着满脑子的震盪情绪上的飞机。 虽然他已经相信林文言预感到的事实,可当他昨晚真正吻了子君的那个时刻,他心底的震动还是无法形容,原来他真的爱她,他真的已经爱上了子君。吻住她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以前,他不是不想吻她,不能吻她,他竟然是不敢。苏晔嘲笑自己,是他不敢把自己最后的底线交付出去,他害怕她不爱他,他胆怯。 苏晔暗自苦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竟然毫不知情,他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有这样自我蒙蔽的鸵鸟时刻,他一直以为他不爱她呵,那些被他刻意逃避的线索,跑到哪里去了?他必须要把答案找出来,给自己一个明白的交代。 苏晔盖上毯子,半躺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把自己完全沉入过去的记忆里,眼角渐渐湿润,记忆深处原来真的是有那些片段的,他是有过异样的心情的,他是怎么把它们忽略过去的呢?直到此刻才渐渐地一一浮现出来。 他想起,当年苏母和罗母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每天交换得最多的信息自然是有关各自的子女,于是晚上回到家,苏母总是拿她获取到的信息作为在家里和家人沟通的主题之一。有一次苏母问苏晔:「小晔,我听你罗妈妈说子君要考a中学,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那时他们家正在计划和准备第一次搬家,他没有直接回答,只随口说:「a中是最好的中学。」 苏母说:「可是我们搬走后,离a中就远了,爸妈要送你也都不方便,要不,我们还是考一家离家近一点的中学吧。」 苏晔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我要读就读最好的。」 苏父在旁边一听,紧接着说道:「那就考a中吧,我买辆车,早上负责送他。" 苏晔接到:「放了学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家,我长大了。」 苏母笑起来,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于是笑呵呵地说道:「这下好了,我儿子也不比她女儿差,儿子,给妈争气,做一个让爸妈骄傲的好孩子。」 这样的片段在临近中考前又有一两次类似的,又是苏母回家后的转述,苏晔自然还是一样的想法,那时他已经长大了,父母自然都是希望孩子能一路进最好的学校,于是就算学校离家远,也支持他,何况他一直就是让父母放心的好孩子,根本不用父母操心,用苏母的话说,他一直是她的骄傲,每次和罗母谈起他,她都是理直气壮脸上发光的。苏晔记得高中时,学校离家真是远,他放学后回家要换两次公交车,路上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坐车,而罗子君,在学校不远处就可以直乘一个班车,五个站就到家了。想起这些,苏晔暗忖,原来那些一次一次的巧合不是无迹可寻的,只是被他忽略过去了,他和她一直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而且每次的分数都不相上下,只要进了同一个学校,再被分配进同一个重点班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他一直以为这些都是无意中的巧合,他一直和子君保持并驾齐驱,也一直以为只是不能让苏母和罗母在攀比子女时落下风,可是若是深究下去,或许,理由不只是这样吧。 他还想起来,在高三时,苏母有一次无意中又在家里念叨:「听说子君很早就定下了自己的理想,真是个好姑娘。小晔,你的理想是什么?好像从来没有和妈妈说起过。」 他随口问:「那罗子君的理想是什么呀?」 苏母赞嘆:「听你罗妈妈说,子君一直就希望将来能做同声传译,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让大人省心呢?听说一早就定下来要考f大的英语专业呢。」 他笑笑回答:「我也很让你和爸爸省心啊,我的理想就是跟着爸爸,以后也做设计。」 那次以后,他心里明白了,原来子君想考f大。其实,他喜欢的建筑设计专业并不是f大的特长专业,可不知道为什么,提笔填写志愿表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地就填了f大。呵,原来是这样,细细去搜寻,原来还有这样的源头。 第53页 苏晔笑起来,大学毕业后,子君工作了,而他,考了另一个以建筑设计专业为优势科目的学校读研究生,那以后才开始了和子君不同的轨迹,可也只是岔开了三年而已,三年以后他也进了立晔,两人又回到同一轨道上了,后来又结了婚,原来,他这一生,竟从来都没有偏离过她呢。 苏晔在去英国一周后,给子君发来第一封邮件: 子君,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一个轻易允诺婚姻的人?答案我想你也知道,一定是否定的。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在当时,刘予韩绝对是更合适的选择,因为那时候我心里认定的人是她,我爱的人也是她,虽然爱得不够,但是,对你,那时我的认定是我和你之间是没有爱情的。那么,为什么我一丝抗拒的念头都没有,轻易就同意和你结婚了呢?对于刘予韩,我尚且顾忌那么多,推测到那么远,可与你,我却是那么自然地就全盘接受了,完全没有去顾虑两个无爱的人以后婚姻中可能遭遇到的更多问题,那么,为什么会一点反抗都没有呢?我细想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我甚至连担心和忧虑都没有过。真的是因为不想辜负我们双方父母的期望吗?我想这份孝心也不足以让我们甘心付出婚姻的代价。于是答案只有一个,子君,在我的潜意识里,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认定的人一直就是你。你呢?子君,当初决定结婚那一刻,你有过抗拒的念头吗?为我想一想!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潜意识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又是被我在什么时候遗落的,我一定要从记忆里把答案找出来。 苏晔 自从苏晔离开后,子君一直很平静地如常生活着。苏父苏母和罗父罗母也都知道了关于林文言的事,所以也都没有对苏晔的离开多说什么,他们给了两个年轻人足够的空间,也相信他们自己会处理好两人之间的关系和问题,所以苏晔走以后,苏父苏母也从不在家里提起任何一点苏晔离开的原因,只当他就是正常外出学习一段时间,学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所以家里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 苏晔到达英国安顿下来后,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报平安,电话是苏母接的,和苏母又简单地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就挂了电话,并没有要苏母让子君转接,他也没有再另外打给子君,子君也不以为意,苏母挂了电话也只是自然地说起了苏晔的情况,也并没有大惊小怪。一个星期以后,子君查收邮件的时候,就看到了苏晔的信。 看完子君笑了,看来苏晔自己心里有了一些疑问和答案,那么,她也顺着他,一起来解开两人之间的结吧。 她给苏晔回了邮件: 苏晔,你的问题也问住了我,此前我确实没有这样问过自己,我认真想过,作出结婚决定的前后,我都确实没有产生过一丝抗拒的念头。不仅如此,想想我们结婚以后,度过短暂的亲密尴尬期后,我们自然顺畅地就步入了婚姻生活,虽然平淡无波,可也没有任何消极抵抗的情绪,甚至直接就认定了会和你一起走到底。这一认识也惊到了我,这确实不像我。 我答应你,我也会去找答案的。 子君 苏晔看了子君的回信,他自己也陷入了思索中。正如子君所说,他们确实是很顺利地就滑入了婚姻的轨道,对于两个当时自认为对对方都没有爱意的人,这样的情况是有些不可思议的。而他自己呢,他自己的状态也自如得很,似乎和子君走入那样的生活是很自然的。他忽然想起了沈嘉立常对他的调侃,他和她从结婚到婚后的生活真的是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他笑起来。或许,他的心和大脑的思考是不同步的吧,在他还心心念念着认为两人之间没有爱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先跨过去了。 几天后,苏晔又给子君写了信: 子君,今天我想起毛边来,我想起她总喜欢在你和我之间玩一种游戏,就是用同一个问题或同一件事分别向我们两人听取答案和看法,她告诉过我,我们每一次给她的反应和答案都是一致的,如果她没有撒谎,那这很惊奇不是吗所以她常常乐此不疲对我们做这样的游戏。 今天我和她通了一个电话,我问她,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们之间玩这个游戏的。她提起了一件我已经没有了印象的事,她说是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大家在一起聚餐,有你,我,她,林文言以及当时我们各自的男女朋友,一共八个人。她在席间问了大家一个问题,大家的答案五花八门各有不同,唯有你和我是一摸一样的答案,毛边说,那个问题她以前也问过很多人,没有听见过两个一样的答案,只有你和我。她是从那时候开始好奇的,于是时不时想起来就在我们俩之间玩了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她说在她的记忆中,我们一直都是给了她一样的答案,我们对事物有一样的看法,对人有一样的判断,有关系有一样的认知。所以她常在期待我们答案的时候觉得很有趣,可是我们的一致又让她无趣得很。毛边真的是一个很直白的人,她告诉我,其实她很早就认定,我和你最终一定会走到一起,因为我们是那么了解对方。然后我忽然想起来,毛边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完全占据你的心,那个人一定是我。 所以,子君,我又在问自己了,我怎么会那么了解你呢?如果我不是时刻关注着你,我对你的了解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我记忆里竟然没有这样的片段,一定是被我遗落在了某个封存的角落了。我现在很兴奋,子君,我的记忆里竟然有一个潘多拉的盒子,等待着我一层一层去开启。 第54页 苏晔 子君对着电脑屏幕微笑起来,她并不知道毛边竟然在他们中间玩这样的游戏。真的每一次都一样吗?那真是太神奇的一件事。 于是她当即回復他: 苏晔,我期待着等你告诉我,潘多拉盒子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子君 苏晔在英国的生活过得单调至极,每天下课后就回了宿舍,没有什么娱乐,也有同期来学习的同学来邀请他外出,他提不起兴趣来。这一期的学员人数不是很多,也就二十三人,大家来自不同地方,和他一起从上海来的也有三人,然后有香港的,有新加坡的,大部分是蓝眼金髮的外国人,他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打过招唿,平时在一起聊几句的大多都是亚洲人。也曾经有金髮女性直接对他发出过约会邀请,他都礼貌拒绝了,他知道自己是个在外形上还不错的人,从小到大多年来也有很多的女性主动追求过他,基本上,他交过的女朋友也都是主动追求他的,他觉得有好感就直接点了头交往了,是啊,他忽然想到,他真是没有直接追求过女性的经验。这时候他才忽然顿悟,他在感情上竟然是这么被动的一个人,无怪乎之前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了。 想到这,他又想起林文言来。 林文言在这方面和他完全是两个概念,他的每一个女朋友都是以非常快的速度交上的,说不上谁主动谁被动,速度快到根本谈不上追求的过程,他想也许连林文言自己都计算不清楚,他一共有过多少个女朋友。林文言的离开实在是太意外太突然,带给他的冲击至今还没有消散,苏晔一直觉得林文言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他的生活在他看来是那么多姿多彩,从来也没想过竟又是那么短暂,也许真是燃烧得太快了吧,他把其他人需要好几十年才能体验的在短短时间内都体验完了,也许,离去时,他心里的遗憾也不是太多吧。只除了对子君。 现在再想起林文言,就是连着子君一起分不开了。他避不开,也不想刻意逃避,林文言对他来说很非常重要的朋友,正因为如此,他也同样尊重林文言对子君的感情。只是,林文言一早就放弃了和其他人竞争的机会,而他最终放弃的理由却又是那么不可思议。苏晔笑起来,也许真的是爱得太深吧,深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作为一个男人,他是唯一一个会在一个女人面前介意自己清白的人吧,林文言,在子君面前,竟然维持着这样可爱的纯情。 苏晔想念他。 第二十五章 相互的坦诚 子君再一次收到苏晔写来的邮件。 子君,我终于相信,原来记忆真的是会和我捉迷藏的。前两天有一件我之前已经遗忘的事忽然浮上了脑海,我想你一定也不记得了。 在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候,有一次我无意中在课间休息时感嘆压力实在太大,实在找不到一件可以做的事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其实那是当时每个人都会随口发的牢骚,身边的同学听见了也都是同声附和而已,你却随口接了一句,你说:去交个女朋友啊,都说谈恋爱的时候人是最放松最开心的。你就是随口调侃,我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上了心。于是很快就在同校的高一女生中交了一个女朋友,也并没有怎么用心去交往,那个女生知道我快要高考也不敢太占用我的时间,我们就是放学的时候一起走,逛一逛,说说话,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我亲过她的脸,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我确实心神放松了很多,忘记了压力,还暗自赞嘆你的方法管用。可一个多月后最后一轮模拟考,我竟然从一直以来的前三名排到了第九名,当时我自己惊愕了一下,你也有些吃惊,又调侃了一句:谈恋爱谈到忘乎所以了吧,竟然在人生重要的时刻分神。我想我那一刻对你一定是恨得牙痒痒的,说什么都是你。尽管那时我并不认为是那场单纯的恋爱导致了排名下滑,一定是自己太过紧张没发挥好造成的,可还是认同了你的话,不应该在那样的时刻分神,于是我又火速分了手。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那个温柔可爱的女生,她一点都没有难为我,就同意分了手。 你别否认,罗子君,我的初恋就是一手由你挑起,也是由你一手葬送掉的。 苏晔 子君骇笑,她实在是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记忆,竟然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居然也曾经说过那么不负责任的话?真是奇怪。苏晔说得没错,记忆有时也会欺骗我们。子君对苏晔的初恋已经毫无印象了,甚至不记得那个女生的样子,她是见过几次的,每一次都是在放学后,那个女生每次都很乖巧地跟在苏晔的身后,扎着马尾辫,看着也是个开朗的性格。子君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她奇怪的是,怎么苏晔想找女朋友,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子君想想自己,还有身边大多数同学,就是想找男女朋友,也没有那么快吧。其实真的是很不公平的现象,在学校里,往往学习好的男生会有很多女生喜欢,可像她这样学习好的女生,却是让男生望而却步的。不过苏晔确实也是一个很有女生缘的男生,他们同班的岁月里,从初中开始,一路就一直有陌生女生到班里来找他,甚至当众向他表白,他被动收下的一些礼物,只要是吃的,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想到这里,子君笑起来,原来在后来,尽管他们不再像幼时那么亲近了,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还是有这样相互交集的可爱时光的。 第55页 子君脸上带着笑回復甦晔邮件: 苏晔,原来还有这样一件往事,我真的忘记了,不知道迟来的抱歉能不能安慰你受伤的心?没想到你的初恋竟只是这样,好无趣。 子君 隔了四天,苏晔的新邮件来了。 子君,上一次和你提起了初恋,让我很自然地就顺着回忆了一下几任前女友。第二个女友是大一下学年交的,这一次我记得很清楚,我之所以那么快在大学交女朋友,那完全是因为:你先交了男朋友。我记得上学期在圣诞节之后不久,我在校园里碰见你和宋绪文,那不是我第一次碰见你们走在一起,可那一次你特意介绍了说他是你男朋友,我当时心里就不服气了,呵,刚进大学几个月,居然就正式有男朋友了,我这个已经经歷过初恋的人,当然不能太落后,所以才决定下学期就找女朋友。那个女生是主动追求的我,我顺理成章就接受了她和她开始了。如今再去回忆才知道,原来,我交第二个女朋友的想法,也是被你激发出来的。子君,看看,虽然我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原来事实上你曾经对我产生过那么重要的影响,我自己从来就没有认真留意过。 这个女友和我交往的时间比较久,我们直到上了大四才分的手,她就是那个给我们俩寄了请柬的人,至今我仍不是十分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更奇怪的是还寄给了你,或许正像你曾经说的那样,她一直还耿耿于怀于当初给过你的尴尬吧,因为我还记得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们再遇见你,她从来都没有再抬起头来面对过你,她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女生吧。不过我要再重申一遍,她后来绝对是改了名字,我现在还记得她当年的名字,只是关于她的很多记忆都淡了。第三任女友是读研二时交的,是一起读研的同学,我们只交往了一年,毕业后就分了手,不过我和她同住过半年,也是我唯一曾经同住过的女友。再来就是刘予韩了,你比较熟悉她,她也是我唯一曾经想过要结婚的对象。不过对于她,我向你隐瞒了一件事,她曾经有过我的孩子,是瞒着我的,后来又瞒着我悄悄地拿掉了,我是在和她分手很久后有一次在街上偶遇她,她突然告诉我的。那时她已经找到了真正爱她的人,所以才释怀了和我之间的一切,选择向我坦诚了这个秘密,那一刻我是很震惊的。我曾经想过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可现在想想,还是选择向你坦诚,要保守秘密太难,总有暴露的一天。 怎么样?这一次不无趣了吧? 子君,我如此向你坦白我和前女友之间的一切,只是因为在我心里,你不仅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好友,我的知己,我的伙伴,我想让你了解有关我的一切。 子君,请接受我的好与坏,接受完整的我。 苏晔 看完这封邮件,子君陷入了沉思中。子君问自己,你介意他的过去吗?在我们遇到最终的那个人之前,谁都有过自己的过去,可是他那么坦白,坦白到她根本无意去了解的一些细节他也全都告诉了她。刘予韩曾经瞒着他有过他的孩子,她基本可以预想到,一定是在他们接近结婚的那一段时间吧。刘予韩对他产生了不确定感,于是想着或许有一个孩子就可以更稳固一些,这不正是很多女人都曾经有过的想法吗?只是有些女人在最后醒悟了,于是女人得到了更大的自由和更多的机会,而有的女人,坚持着去走了原先设想好的道路,是福是祸只有去走一遭才能甘心。子君想,如果当初刘予韩不对苏晔隐瞒,那么他们会结婚的,苏晔绝对会负起这个责任的,那么就没有他和她的现在了。可是毕竟人生是没有如果的,刘予韩在某个契机决定了放手,去寻找更值得她爱的人,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绝对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她后来不是找到了真爱了吗?只有找到真爱的人,才会对旧爱释怀。苏晔或许是一个很好的人,也不失为是一个很好的情人,但,并不是适合每一个女人的。 子君想起了林文言,想起了他在自己日记里写,他最终失去了再次追求她的机会和信心,因为他介意自己曾经碰过太多女人,他在面对她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不够清白。子君深深被他这份情怀打动,常常,都是女人害怕在男人面前不够清白,担心男人嫌弃自己,相反,却有相当一部分女人期待着找一个曾经的浪子作为最后相守的人,她们不介意那些男人风流的过去,反而觉得看过太多风景的人才会最终安静得下来,老老实实和她们终老。子君对女人的每一种想法都给予理解,就像林文言对她下的判断,说她接受每一个人的每一种常态,是的,子君都接受。 子君唯一反感的只有一种男人,那种自己风流无数却又介意和嫌弃女人有太多过去的男人,她看不起这样的男人,而这又确实是相当一部分男人的想法。所以林文言的这份情怀尤其让子君感动,就像他在她之前帮她解决了单倩一样,他也帮她淘汰了自己。但是他的这份绝对让子君有些茫然,子君不确定,如果当初林文言放下这份心结去追求她,那她会给他机会吗?会接受他吗?这个问题也只是在想起这一切的时候顺带着问一下自己而已,子君不会逼自己去寻找明确的答案,已经没有机会去寻找答案了,一个人打动另一个人,或者一个人拒绝另一个人,原因和藉口实在太多,不是可以简单的凭一个人的过去就全盘否认的。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今后她只要好好记住林文言曾经对她付出的那颗真心就够了。 第56页 子君自己的价值观更倾向于寻找一个有相似过去的人做最终伴侣,认真对待每一段过去的感情,即使经歷多了些,只要曾经是认真付出过的,不是恶意玩弄对方,子君都不会介意。子君想,苏晔一定是了解这一点的吧,所以才毫无顾虑地向她坦白这一切。 忽然,一个念头闯入子君脑海,苏晔提起了孩子,这一刻子君忽然发现,她似乎是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子君匆匆出了门。 子君是傍晚十分垂头丧气地走进家门的。子君咬牙切齿,苏晔那个混蛋。 她怀孕了。 她竟然在这样的时候怀孕。 她和苏晔之间,一直是苏晔负责避孕,天,直到今天她才反应过来,苏晔离开前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採取避孕措施。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子君暗恨。 她近期根本还没有要孩子的计划,工作刚刚朝好的方向发展,她实在是不愿意在现阶段暂停下来。可是,孩子来了。 她有了苏晔的孩子。 晚上子君敲开了苏父苏母的卧室。 她站定在卧室中间,低着头轻声告诉他们:「爸,妈,我怀孕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瞬,苏父苏母似乎是还没有把这个信息输入大脑,还是苏父先有了反应,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翻了下来:「哎呀,太好了,我终于等到可以退休含饴弄孙的时候了,有多久了?」 子君答:「六周。」说完把手里的b超照片递过去。 苏母一把抢过,嘴角咧到了耳根,拿起手机就拨号。 子君忙按住:「妈,你打给谁啊。」 「小晔啊,得让他赶紧回来啊。」苏母着急。 「妈,我就是想特别嘱咐您这个的,您和爸都先别告诉苏晔,他才去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再给他一些时间吧,让他自己想通,放下心里的包袱,那样以后就不会有什么事了,他有一直在给我发邮件,我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自己告诉他的,好吗?」 苏母和苏父对视了一会,苏父说:「就听孩子的吧,交给孩子自己处理,她在家里我们也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苏母问了一句:「那,工作还继续?」 子君笑:「妈,当然如常了,哪有一怀孕工作就暂停的道理,到了放产假的时间再休息,我平时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苏母想了想,只得点点头,又嘱咐了子君好一些要注意的事,就欢天喜地拿起电话打给了罗母,自然,没多久,罗父罗母也欢天喜地的来了。 上了楼,子君沉淀了好一会情绪,才坐到电脑前给苏晔回信。 苏晔,在你向我坦诚的同时,我知道,也是抛出了信息置换的橄榄枝。请原谅我用了这么一个不是很恰当的词,但我想,也正是合适的时机向你说明当年的情形了。从林文言自己的记录中,你大概已经拼凑出了关于单倩,我和宋绪文之间的联繫。 单倩因为自己的骄傲无法接受被你拒绝的事实,于是,把我作为了她发泄怒气的对象,那一晚,宋绪文是我唯一有机会可以求助的人。当然,那时候他也只是个陌生人,我们并不认识,但他救了我,把我带离了那里,只是后来一切还是不可控制地发生了。我主动向宋绪文求救,又在药力作用下毫无意识地主动和他发生了关系。他是个很好的人,在我清醒后就提出了交往的要求,我当时拒绝了,后来在交谈中得知,他是f大的学生,你知道,我一直想考f大,就和他约定了上大学后做他的女朋友,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感激他,但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用他的温情打动了我,我就和他认真交往起来。可最后也是我坚持和他分的手,在我心里,每次想起来当初是在那样一种情形下和他建立了关系,我就无法原谅自己,总觉得难堪,所以是我辜负了他。我会和他分手,完全只是我自私地希望自己将来能生活得更坦然,那两年里,他用他的善良和包容最大程度地化解了那件事给我带来的伤害,我至今仍感激他。没能和他最终走到一起,是我的遗憾,而不该是他的,上次和他重遇,我们彼此坦诚了心结,我得到了他的谅解。 苏晔,此刻我知道你脑子里正在想什么,不要责怪自己,好吗?永远都不要。你只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地无辜地成为了单倩报復我的源头,那完全是由她自己的自以为是造成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你有任何的责任,所以才选择不告诉你。而现在,我只是在向你坦白一件过去的往事而已。 苏晔,你说,我们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坦诚的夫妻? 子君 第二十六章 记忆中的爱 苏晔的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当初在林文言的日记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他只知道,如果是当年他得知这件事,他绝对会像林文言所说的那样,要杀了单倩才能解恨的。单倩,他脑海里根本一点也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影子,向他表白过的女生那么多,他都是直接拒绝的,他自认自己的态度都还算礼貌,是什么让她那么偏执对他产生了那么深的恨?更不可理喻的是,恨他就报復他呀,为什么扯上子君?她为什么会把他和子君联想在一起,毫不求证毫无道理地就直接找上了子君,而且竟然是用那么卑鄙无耻的手段。苏晔想起来就浑身冰冷,他简直无法想像,如果子君不是成功地向宋绪文求救而离开了那里,如果宋绪文不是一个好人,他简直想都不敢去想那个后果。单倩,她竟然用药物和流氓去毁子君,而她毁灭子君的原因是因为他。 第57页 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真的是深切地责怪自己,苏晔痛恨到全身陷入一阵短暂的麻痹。 正如林文言的心情,他庆幸那晚子君遇到了宋绪文,当年,苏晔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一段交集,他就像当初宋绪文说得那样,以为他们是在大学里一见钟情的,他还是暗中观察过宋绪文的,他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对子君也一直很好,所以他一直很放心。 苏晔想,这是当年那件事唯一令人觉得安慰的结果了,而也是他,一手引发了这个结果吧。 子君所经歷的事,原来他也牵扯过那么多。 苏晔感谢子君向他坦白了这件事的始末,从今往后,他将永不会再提起。 这个世界有时就是很邪门,当一个本已经多年不被提起的人又被提出来的时候,上天就会安排这个人出其不意地出现。 苏晔没想到,他竟会在伦敦街头偶遇那个女人。 那天苏晔在购物回返的路上,被一个女人叫住了,她叫出了他的名字,所以他停住循声看了过去。是一个年轻漂亮身材高挑的女人,可是很陌生,苏晔记忆中没有那张脸,他疑惑地看着她。女人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到期待再到失望,然后是感伤,她说:苏晔,你忘记我了,我是单倩。 单倩?单倩! 苏晔瞬间死死扣住了手里的购物袋,他想,那一刻他脸上一定露出了咬牙切齿或是仇恨的表情,因为那个女人惊愕住了。苏晔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她,他脑子里想起了林文言,想起了子君,他的情绪很快就压了下来,那个女人不值得他们再给予更多的反应,她只是偶然出现的一粒小石子,沉了下去,就不会再浮起来制造波纹,他不需要再多说一个字,多给一个表情,甚至连她的名字他也不会再想起。于是,苏晔一脸平静地收回目光,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过去她不曾在他的记忆中留下影像,将来也不会。 单倩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苏晔决然离开的背影,眼泪流了出来。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当年她对子君的所作所为了吧,她难过地想,真是对不起。可是更让她难过的是,她意识到他根本就不记得她了。不管当年她的性格有多不讨人喜欢,他确确实实是她在少女时期真心爱慕的对象啊,所以当年被他一口拒绝,骄傲的她才咽不下那口气,才转移目标想要毁掉那个他可能在意的人。当年是她错了,她不奢求能得到他们的原谅,可他竟然对她丝毫没有存有印象,他完全遗忘了她,这还是让她觉得伤心。刚才他转身那一瞬留给她的背影,就像是她从来就没有再他面前出现过,她是完全透明的,他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她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关于单倩,后续的故事是:林文言去过单倩家之后,当晚单倩回到家,父母逼问了她是否做过那样的事,而她居然毫不抵赖地直接承认了。父母当即把她送到了渖阳的姑姑家,转入当地的一所高中,高中剩余的那一年,她几乎是在监视下生活,可也因为如此,她远离了以前的环境,以前父母因为忙于工作而对她的忽略也在那一年补了回来,她走回了正常的一个花季女生该走的道路。后来她考进了艺术院校学表演,进入演艺圈后虽然没有大红大紫,可高中时那段曾经走出界的经歷给了她深刻印象,她没有走什么潜规则的捷径,一直只是在二三线上徘徊接演一些小角色,但内心里却很坦然。回想那年对罗子君做的事,后悔加后怕一次次地涌现出来,所以后来偶然机会下遇见罗子君,她对她说了对不起,随后想起,还应该对那个带走罗子君的男人道一声谢谢,因为他找了他父母,他才得到了后面的一切,改变了她今后的人生,所以她才让罗子君转达谢意。 单倩自然以为当年一定是宋绪文去了她家找了她父母,因为那件事只有他们三人知晓,有谁会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林文言呢?林文言当年并没有表明任何身份。这些,对几个当事人来说,原本永远都将是流逝在时间中的秘密了。 幸好秘密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林文言的日记让一切真相浮现。 子君点开苏晔的新邮件: 子君,今天伦敦又下雨,我真是不喜欢伦敦的天气,似乎永远无法让人神清气爽起来。 可今天我的心情却很好。我想起我们小学的时候,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有一个谁也比不上的特长:踢毽子。那时,班上唯一一个会和你们女生一起玩踢毽子的男生就是我了。那时候我们还形影不离,我总抢着和你组成一队,但我只做你的拉拉队员,在旁边帮你数数。你真的太厉害,一次可以持续踢满课间十分钟,不限制时间的时候,你直踢到对手哀嚎为止,四五个人加在一起连续踢的数,还够不上你一个人一条腿一次踢的数,那时你真是我的偶像。那时还不用顾虑你是女生我是男生,我成天粘着你,跟在你旁边和你一起玩你们女生的游戏,丝毫不担心会被取笑,而不管玩什么,我总是一定要和你一队,挑战其他人,那时,全班最傻的男生就是我了吧。 子君,想起那几年的我,你是不是也会很开心?原来,我也有过那么释放天真毫无顾忌的岁月。那才是内心深处真正的我吧。后来,是怎么慢慢长成现在这样的?我真是有些遗憾。 苏晔 苏晔不在眼前,子君唯有对着电脑翻白眼,她放下手里的牛奶,给苏晔回信: 第58页 苏晔,那么久的往事也被你挖了出来,我真是服了你。可被你一提起,那些记忆竟也清晰起来,是啊,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改变,就那样长大了,那后面的一切,也一定会是不一样的故事了。可是,各有各的精彩不是吗?不需要遗憾的,如果真维持着一路的天真长大,也不见得你就会长成一个更招人喜欢的人,我也无法想像一把年纪还故作天真的你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的我们,不是也有很多值得回忆的温馨吗?真的,仔细地翻检记忆中的片段,才发现,原来不是没有值得回味的时光的。 子君 苏晔的回信第二天一早很快就来了: 子君,我今天才忽然发现,为什么你回信的字数总是比我的少?在你面前,好像絮絮叨叨的角色一直就是我,你实在太会偷懒,太会拣轻松的事去干,苦活累活才是我的,所以今天我决定,就向你发这个牢骚,不多写了。 郁闷的苏晔 而子君当即就回了邮件: 苏晔,为了肯定你对我的了解,我决定就写这么多,我确实喜欢更轻松的角色。 善解人意的子君 子君想像着苏晔独自在电脑那端磨牙的情景。 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肚子上,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凸起,她已经开始穿上有些宽身的衣服。罗母说在怀子君的时候她的怀孕反应很强烈,担心子君这方面随她,但很奇怪的是,她丝毫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相比怀孕前,只是胃口好了很多,没有任何不适症状。 四个月过去了,她和苏晔一直只是靠邮件交流沟通,没有直接通过话。苏晔每隔两周会给苏母和罗母打电话报平安,基本每隔一周给她发一次邮件。子君已经注意到,苏晔邮件的内容开始大量地提醒她关註记忆中的他,似乎要把子君一起拉回过去,去发现他的好,发现他和她的亲密,似乎是希望带领着她一起去寻找她过去曾经在意过他的证据,子君失笑,她想,他现在的心情一定是紧张忐忑又期待的吧。 两周后子君收到了苏晔的这封邮件。 子君,今天一早起来,我有些恍惚,我居然在担心,我不在的时候谁给你画眉?你学会了吗?还是其实你一早已经学会,只是故意依赖我?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决定不追究你,等我回去再继续帮你画眉。要让你依赖实在是难得的机会,林文言的确很了解你。 子君,我终于可以和你谈起林文言了,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正因为如此,我才同样尊重他对你的感情。我曾经暗自祈祷,希望他带着对你的眷恋醒过来,我会给他和我公平竞争的机会,可他就这样离开了,至今想起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我的心仍是很痛。 子君,得知他对你怀有那样的深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 苏晔 子君长舒了一口气,他已经释怀了林文言的死和他的情在他们中间造成的冲击,他的心结已经打开了。 她终于放心。 苏晔,一个人存在过是会永远留下痕迹的,林文言会永远留在你和我的心里,也会永远留在所有爱他的家人的心里。我很感激他,也对他很抱歉,我辜负了他给予我的这份深情,虽然他从未想过从我这里获得回应,但存在过就是事实,我不是无动于衷的,我替他心痛,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明明知道自己深爱的情况下而多年隐忍不发呢?他值得我们敬佩和尊重。 你问我,和他付出的相比,会不会觉得你很差劲,苏晔,这个世界上比你比我好的人实在太多,是无法一一类比的,我唯一知道的是,好好珍惜最终留在我们身边的那个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你和我还有将来那么长的时间呢。不急! 子君 苏晔离开已经快半年,他似乎已经越来越享受和子君这样两地相隔传情的时光了,甚至给了子君他乐不思蜀的感觉,那天子君点开邮件看到他这样写: 子君,现在我真正觉得,我离开一段时间是对的,距离真的产生了美。很多话,在面对面的时候我们肯定是说不出口的吧!文字的交流有时比语言更流畅具体。我明白你的心,我想你也明白我的。 苏晔 子君气恨!苏晔这杯温吞水,她的耐心已经用尽,于是她回他: 苏晔,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要毫不留情点出你一个秘密,请别怪我太直接,因为只有拿出来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才会正视它,你有时真的是个胆小鬼。 苏晔,其实,我和林文言有一个共同的认识,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爱我!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别再找藉口逃避了,也别否定。林文言或许是从得知你不敢吻我那一刻才明白的,可是我明白这一点却又早得多。请让我慢慢说来。 结婚后你一直不敢吻我,我明白,你不是不想,是不敢。当然,这又是你的潜意识,或许是多年来你我之间一直保持一定距离的相处模式引发了惯性,你对我也本能地划下了一个距离。你习惯了冷静地,理智地去爱一个人,维持着一个度,几乎没有一个人或一件事让你突破过自己定下的底线,在我和你的婚姻中,你的潜意识让你本能地认识到,将来总有一天你会爱山我,所以一早设下底线保护自己,那一吻就是底线。你只是不敢跨过去,所以你才那么挣扎,现在你明白了吗?至于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以后再告诉你。 第59页 你心里那个潘多拉盒子的秘密,我已经一目了然,所以,赶紧回来吧。因为,我怀孕了!!! 你离开前那一晚,是不是故意没有採取避孕措施?我直觉地怀疑。 这个孩子完全是意外,不在我们的计划中,可是,我们当然要留下他,所以,如果你逃避够了,回来吧。 家里的电话我拔掉了,手机我关机了,你不用打电话,直接买张机票,滚回来! 子君 一个小时后,子君收到苏晔的回件: 子君,你知道刚才我咬碎了几颗牙齿吗?你这个可恶的小女人!你的电话果然打不通,我已经订好了机票,可这句话我实在是等不及想要立刻告诉你:子君,我投降,我妥协,我早已经沉溺了。你就是我的沼泽地,我越挣扎陷得越深,直至没顶! 子君,等我回来! 苏晔 第二十七章 最终幸福了 看完邮件,子君陷入回忆中。她是在什么时候开始隐隐感觉到苏晔的感情的呢? 其实也不是太早,是那一次苏晔当着她的面和女友接吻,她是那时候才发觉的。那时候,苏晔的反应实在是太意外,以他平日的作风,绝不是头脑发热就可以做出当众表演吻戏的事情来的,他一直是一个控制行为能力很好的人,她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接吻,她的眼睛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他实在是太僵硬,不仅如此,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在伤心。可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有什么理由伤心呢?被迫跑到她面前来表演一场吻戏所以伤心?她那时表面平静,其实内心已经清楚,他是被她的无动于衷和冷漠刺激到了,所以他伤心。 也许在他也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意她,可是那个时刻她的反应一定让他觉得她丝毫就不在意他,她不喜欢他,所以他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哀伤的神情。这个认知忽然跑进她脑海的时候,她也是非常吃惊的,她之前并没有朝这个可能性去考虑过他们俩的关系。而那时候,她还没有从和宋绪文分手的情绪里走出来,所以在那以后她故作不知,不在意地再次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只是后来,他一直对她也没有再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也没有进一步地深究他对她偶尔的在意,他随意地也揭过去了那一页,再后来他又交了新的女友,而且竟有了和刘予韩结婚的打算,她也就压下了心里对他的无奈。她想,如果他真的是放下了她,找到了他认为的幸福,那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她是真心地希望他能和刘予韩有一个好的结局。只是后来忽然又峰迴路转,当他平静地向她提出结婚的时候,那一刻她确实在想,给他一个和她开始的机会吧,也给自己一个试着去爱他的机会,他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想要去爱上他,应该不是太难。所以她冷静地和他走入了婚姻,结婚之前,她的确是还没有爱上他的,而她虽然知道他爱她,可他那些年的反应也只能让她判定,他对她的爱也还并不深,或许只有三分吧。但他却以为自己对她是没有爱的,也许是他可以忽略那些异样的情绪成了习惯,在潜意识里把他自己保护得太好,他先爱上她,就会比她受到更多煎熬。 他对她感情的加深确实是在结婚后逐步醒过来的,而她,却是被他婚后那种别扭的抵抗和无意间表露的温情打动的,仔细要追究她是在哪一个时刻对他动的心,她也没有答案。只是她渐渐发现,她会心一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那些可爱的温情,表现得越来越强烈的占有欲,睡梦中无意识的行为,都让她暗中发笑。 她没有告诉过他,在她清醒着寻觅他对她身体莫名的亲昵举动答案的那一晚,睡梦中,他无意识地对她嘟哝了一声他爱她。呵,真是好气又好笑,入睡后,他的身体比他的心更诚实。 苏晔下机后是直奔子君的公司而去的,到了公司楼下他反而不急了,在办公楼对面的一家面包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等着她下班。下班后,办公楼里陆陆续续一波接一波的人涌出来,他终于看见了她的身影,苏晔的眼睛瞬间湿润起来,脸上浮现出幸福和满足的笑。 子君穿一件宽松的蓝色连衣裙,肚子已经可以看见明显的凸起,头髮在脑后扎一条马尾,随着她的走动一甩一甩的,她是随着两个女同事一起走出来的,下台阶的时候同事还伸手扶住了她,她脸上一直保持着令人心怡的笑容。他走出去,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他担心她还傻气到去搭乘地铁,在她来这家公司上班后,苏晔就只是上午会送她过来,下班后她都是自己搭地铁回家的,他想,现在怀孕了,为了身体着想,总应该坐计程车吧,他暗自猜测着,依然跟着她。和两个同事分开后,她站在了路边,也没有东张西望,也不打算走动,他正好奇,就看见了苏母的车。呵,看来母亲自动担当了她的司机,怪不得,连父母都瞒着他子君怀孕的消息,一定是想着就算他不在身边,他们也一定会妥善照顾好她吧。 苏晔紧赶两步上去,从身后一把搂住了子君的腰,子君惊吓地转过身来,他乘机立刻就吻住了她,他在她眼里看见惊讶和惊喜,得意地笑了。直到苏母的车停在了他们身边,苏母使劲地按着喇叭打扰他,他才放开了她的唇! 他实在太想念她,很想很想! 晚上罗父罗母也来了苏家,苏晔回来,全家一起吃了团圆饭,可是席间,子君忽然呕吐起来了。 第60页 真是奇怪,之前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反应,苏晔刚回来,似乎唤醒了肚里宝宝的活跃劲,子君惊天动地开始了她的后期害喜生涯。 从那以后,她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闻到什么都不舒服,短短半个月时间,把之前几个月补出来的肉又瘦了下去,医生也说奇怪,一般都是怀孕初期才会有这样的害喜症状,当然程度深浅因人而异,可是子君前几个月安安稳稳,却突然在近六个月的时候害喜,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苏晔委屈地说:那不然,我再离开一下? 子君无力地瞪他一眼。 强烈的害喜症状维持了两个月以后,才逐渐平復下来,这个时候苏母和罗母开始大量地给子君吃各种进补的食物,几乎每天就把她当做小猪一般地餵养着,于是她的身体在临产前一个月像气球似地又膨胀了起来。 全程,苏晔一直跟在子君身边一惊一乍的。 苏晔自从从英国回来后,和子君之间的相处疾步走进了热恋的状态,每天电话简讯不断,偶尔觉得还没说完的,继续发电子邮件追过去,子君被他的缠绵劲弄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加上害喜不断的那段时间,工作完全没办法顺利进行,于是连着产假请了长假干脆留在了家里。而苏晔却是要按时上下班的,虽然是自家的公司,可也不能搞太多特殊啊,于是子君只能继续承受着苏晔一bobo的粘缠,而她是个孕妇,脾气自然再回不到以前的涵养,每隔几天就发一次脾气,每天都要和苏晔冷战一段时间,苏晔通通配合着她的情绪和节奏,弄得苏母每天都笑米米地看着他们,眼里和脸上的意味很明显:看吧,就说当初你们是一定有猫腻的吧,还死不承认,多亏了我和你妈,当机立断地推了一把。 临入院的前一晚,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苏晔把玩着子君的手指,笑笑地问她: 「子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子君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故意问:「什么事什么时候开始啊,听不懂。」 苏晔把她的手指放进嘴里啃咬着,「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确定了对我的感情,我很想知道。」 子君笑:「我和你之间,最不需要追究的就是这个问题吧。」 苏晔用力地一咬,说:「你最狡猾了,不许随意打发我。」 子君只能装着用力思考的样子,随后回答他:「真的想不出来,孕妇的脑细胞活动频率可能会比较慢,原谅我吧,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不如,你先问一下你自己?你能确定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苏晔侧头看了她一眼,眯起眼睛一想,搂紧了她,笑了。 他笑着说:「如果林文言在,或许我可以和他一起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一定会找出答案的。比如他就很清楚他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在意你的,他一直很清醒。」 子君轻声地嗯了一声,其实她只是模模煳煳地听见了他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就快要沉入梦乡的时候,她听见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我会尽力做到比他好一点的。我爱你!」 子君随意地嗯了一声,心想,这至少已经是第九十九遍了吧,当他说到第一百遍的时候,她再回应他:我也爱你。 三天后,子君足月剖腹产下一男一女龙凤双胎。 几年后,有一天,小男孩在一篇题为《我的爸爸》的作文里写:我爸爸最大的爱好是吃妈妈的嘴巴,而且总是吃很久很久,妈妈的嘴巴都肿了,一定很疼,可是妈妈没有哭,她真的很坚强,我要好好向妈妈学习,做一个坚强的不怕痛的好孩子。 于是苏晔和罗子君被叫到了老师的办公室,年轻的女老师红着脸指着作文本严正地教育这对父母何谓自我约束以身作则。 罗子君和苏晔怄了一个月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