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他不干了》 第1页 《万人迷他不干了》作者:鹿八今【完结+番外】 文案: 贺千笑穿成了一篇耽美小说里的万人迷。 在这篇小说里,皇太子倾心于他,别国的质子爱慕于他,甚至就连刚走马上任的新科状元,也对他呵护万千。 但作为熟读过整篇文章的人,贺千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皇太子倾心的不是他而是皇位,质子的爱慕是虚情假意,就连新科状元,也是利用他。 他就是个假万人迷,最后被皇上一杯毒酒赐死,死后草蓆一裹丢进乱葬岗,都没人收尸。 知晓真相的贺千笑笑不出来。 他不想干了。 * 贺千笑决定避开原剧情,远离这些人保平安。 然而当他千方百计让剧情如脱缰野马一去不復返时,却发现,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贺千笑:!!! 救命。 他们怎么为他打起来了?! *1v1正直又冷漠钢铁绕指柔将军攻x咸鱼貌美时常撂挑子受 *受有万人迷倾向,攻不在文案上。 *本文架空,文中各类名称、地域名字五花八门,逻辑废,深究会疯。 立意: 面对逆境永不言弃,找准机会逆风翻盘 内容标籤:情有独钟,欢喜冤家,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千笑配角:……其它:万人迷 一句话简介:这群人怎么就是甩不掉呢! 第1章 「笑笑,你最近还在看那部小说吗?我跟你讲,后面的剧情可牛逼了!」 贺千笑回到宿舍之后,照常打开小说软体看,他的室友在他的头顶上,放下个脚丫子晃来晃去,其他室友都在上课,还没回来。 他俩最近迷上本小说,这本小说是他室友无意间发现的,是一个狗血大乱炖的古早耽美文,特别的酸爽。 而室友把这篇文推荐给他的一个重要原因——里面的主要配角和他同名同姓。 这个和他同名的配角是个表面上的万人迷,为什么说是表面上呢,因为才开始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对他非常的好,可以说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甚至连里面的主角都及不上他。 室友都怀疑这是他自己写的小说。 室友幸灾乐祸:「你绝对想不到,后面反转啦!你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主角才是!」 贺千笑一愣,「啊?」 「之前那些人对你的喜欢,也全都是假的,」室友看上去极其兴奋,哈哈直乐,「太子、质子、状元每个都是有别的目的,没想到啊,我们的校草也有这么一天!」 看他这么开心,贺千笑放下手机,竖起一根手指,「我要强调一下,这是书里的角色,你别弄得跟我怎么样了似的,行不行?」 而后他放下手指头,兴致勃勃道:「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跟我讲讲。」 室友把小说高能的那一章放在他面前看。 和贺千笑同名的这个炮灰,前期的时候有多受宠,后期所有人都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他就有多惨。 在书中的前半段,他有宠爱自己的「哥哥」太子和父皇,还有能当知己的质子,他一直暗恋的状元,虽然不苟言笑,可是对待他的时候,态度也还算温和。 直到这一章开始,全员反水,万人迷变万人嫌,团宠成团厌。 主角倒是没落井下石,但是因为他霸占了主角的位置多年,前期他受宠的时候,主角就一直羡慕的看着,如今得知一切都是自己的,自然不会帮他。 从前宠爱「贺千笑」的太子,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表示出来他的厌恶;质子马上能回到自己的国家,明知他有难依旧一走了之;状元……状元推波助澜,正式把他送入了万丈深渊。 最后,皇帝出现给了「贺千笑」最后一击。 他给「贺千笑」赐了鸩酒。 「贺千笑」是皇帝的耻辱,只要他存在一天,就提醒皇帝一天,但是念在他伴驾多年,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看着「贺千笑」决然喝下鸩酒,贺千笑眉头一跳,这才反应过来,估计从这里开始,就正式进入主角顺风顺水开挂的剧情了,他只是一个陪衬而已。 他压下那股不适,心想:幸亏不是真的他,忒惨了点。 然而这个念头冒出来没多久,贺千笑刚把手机息屏,要递还给室友,他们寝室的灯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贺千笑的眼前一片漆黑,同时大脑也感觉到了股眩晕。 他手中的手机莫名变得很沉。 等再睁开眼,他就愣住了——手里的哪里是手机啊!分明是个穿着圆领袍衫的男人,束了发,正与他四目相对。 这不是刚刚和他讨论剧情的室友袁小圆吗? 不对,不对劲。 「袁小圆」见他松开了手,连忙像条泥鳅似的跪到地上,声音哽咽:「六皇子!此事奴才绝不知情,奴才也不知那寒食散是……是如何到了您枕头底下的。」 贺千笑听见他叫六皇子,脑子一晕。 这熟悉的称唿,这熟悉的剧情。 有种不祥的预感。 贺千笑僵硬地扭过头去,观察了下四周,只见他们旁边是恢弘的宫殿,上边的匾额写着「意清殿」,一堆穿着古装的人正有条不紊的走动,有侍卫有太监有宫女。 第2页 如果没记错的话…… 他和室友袁小圆一起看的那篇小说,与他同名的炮灰也被叫六皇子,住的地方也叫意清殿。 要说是整蛊,照眼前场景的精緻程度。 ……不太可能吧? 片刻后,贺千笑套了几句话,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 袁小圆在书中叫袁圆,只在前期出现出一次就领盒饭了,原因是有人在原主的枕头下藏了寒食散,散布原主吸食寒食散的谣言,意图把原主的名声搞臭。 但前期原主顺风顺水,得皇帝宠信,这件事没引起多大的波澜,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罪魁祸首也没抓住。 表面上看,原主好像非常幸运,这么大的事情也能被一笔带过,但是从这时候开始,皇帝已经在心里把原主从储君的人选上给淘汰了。 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皇帝对他的感情一路降低,最后跌至谷底。 等真到了那时候,就是贺千笑的死期了! 贺千笑的视线放在了袁圆的身上。 这件事后来遭殃的只有袁圆,原本他在原主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却因此生了罅隙,被原主从身边调走了。 后来因为被误会叛主,被宫里的其他奴才排挤,处境悽惨。 正在贺千笑思索时,一个侍卫凑近,向他跪下行礼。 袁圆给贺千笑磕头的时候,他已经满身的不自在,没忍住挪了挪脚。 侍卫道:「六皇子,太子殿下正在殿内等候。」 太子? 贺千笑皱眉,书中这时候,太子刚帮他把刑部的人给打发走,应该不会来他这边来着。 他忽然又想起来,不对,原主觉得自己被身边人背叛,一直在质问袁圆,其实太子来过,不过等他回过神,太子早就走了,没等多长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进意清殿,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那双手的大拇指上,有个碧玉扳指,食指正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 这人一身华服,身上有一条锦绣织金而成的蟒,四爪的。 待他抬起头,一双含笑的桃花眸盯住贺千笑。 「去哪了?六弟。」 这便是太子。 小说中,这个太子喜怒不定,但偏偏对贺千笑慈眉善目,周围的人都以为他十分喜欢这个弟弟,实则不然。 贺千笑死的时候,他也只是「哦」了一声,吩咐奴才给他磨墨,又道:「贱人之子罢了。」 这是个危险人物。 甚至就连这次寒食散的事情,贺千笑也怀疑是他做的,不过作者一直没揭秘,暂时也只是猜测。 贺千笑张口欲叫「皇兄」,正在这时,他瞧见了太子身边的人。 那人身着常服,并没有穿官员们的蟒服,一身月白色的袍衫,面色冷然,他站在太子身边,丝毫不见逊色,身板挺拔,担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 是原书贺千笑暗恋的状元,许决明。 不过状元现在还没考上状元,只是重臣之子。 要说太子是掌权的上位者,这个未来状元就是比较正直的书生,浑身都是书卷气,放在现代,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除了性子冷,几乎没别的毛病。 他对原主和其他人倒是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因为原主长得美就多看他一眼。 也就是原主能眼巴巴贴上去,贺千笑看见他的眼神,都觉得冻得慌。 穿过来没半小时,书中的主要人物一下子见了俩。 还有一个质子不在这里,他住的地方是质子府,离皇宫挺近,这个人是三个人里最可怜……不对,最能装可怜的一个。 状元估计是太子把他叫过来的。 要是原主,现在肯定以为太子是想帮自己,他们一起想办法,但是看过小说剧情的贺千笑知道,这太子肯定没安好心,甚至存了点看热闹的心思在。 因为太子是他的「好哥哥」,所以他把自己暗恋状元的事情跟太子讲过。 他把状元叫过来,无非就是想欣赏下他的窘迫。 此时谁都还没撕破脸,大家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贺千笑还是那个天真的六皇子。 他面露赧然,「皇兄……你怎么把许哥哥叫来了?」 然后他在心底给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贊。 不知是否是错觉,许决明看他这副神态,移开了视线,明显不愿意多看。 「这个么,」太子没回答,淡定转移了话题,「刑部的人已走了,这狗奴才要杀要剐,也全随你心意,朝中知晓此事的人不多,六弟,你可要尽快处理啊。」 听见要被处理,一旁的袁圆白了脸。 这件事情确实不宜声张。 但更不应该处置任何人。 要是原主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太子对他兄弟情深,为他考虑周全,殊不知这蜜里藏了刀,太子的笑容也饱含深意。 虽说他们处置奴才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这时候把人给处置了,不正说明贺千笑心虚么? 要么就对这些人用刑逼供,要么找人背锅,要么禀报皇上将此事秉公处理。 哪一条路都比现在好。 原书中,由于贺千笑优柔寡断的处事方式,还有他重情义的本性,他没法对袁圆用刑,也无法找人背锅,更不敢告诉皇上,就把袁圆调走了。 事情一下子变得更加糟糕。 第3页 贺千笑垂眸,佯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实际上大脑飞速运转。 太子见贺千笑不言语,嘴角笑意加深,站起身,手搭在了贺千笑的肩上,放柔声音:「六弟,依我看,把这狗奴才乱棍打死,也算是一个交代了。」 「不,」贺千笑脸上犹豫的神情渐渐收起,道,「皇兄,我想见父皇。」 靠,这可是他澄清的机会,太子相信有什么用,得他们父皇相信啊! 可能是没见过他这么坚定的时候。 太子眉头微皱,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许决明的眼中则闪过一抹异色。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敲锣打鼓开文啦。 本文日更,更新时间大多在晚上。 感谢「云辞倾」小可爱在开文前送的一枚地雷,感谢支持!~ 第2章 【后50%有修改,可重看】 出了意清殿的大门,太子贺子琛身边的奴才立刻递上来帕子。 许决明已经走了,走之前附言:「太子殿下请我来看得这齣戏,落幕怕是还早,天色已晚,草民告退。」 贺子琛面色如常,只用力擦了擦碰过贺千笑的手。 太监们纷纷低着头,不敢多看。 片刻后,帕子落下,贺子琛没忍住,用脚狠狠碾了碾。 「走。」他沉声道。 几个奴才便低着头,心惊胆战地随着他回宫了。 与此同时,亲自把这尊大佛给送走的贺千笑,狠狠松了一口气。 有了自己的空间,贺千笑紧张的神经才有了转动的余地,他梳理了下书中的剧情。 前期他有皇帝的偏爱,其他人哪怕看不惯他,也照旧得表现的和他关系很好的样子。 所以皇帝的宠爱就是他的护体,短时间内无敌。 但是失去了这个护体的他,就会原形毕露,那些人也不会再忍着他。 依照这个思路来说,他和皇帝搞好关系就行,可是还有一层隐患在——他根本就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现在的话,要么就是他不是皇帝亲生子的这件事情永远不要暴露,要么就是他在暴露之前,抓紧找好退路。 不然等着他的就是狗带。 虽说是穿到了书中的世界,可是他还不知道,如果在这个世界死了,他是不是真的会死。 不过他到现在也没听见类似系统的声音。 很有可能,这不是走任务,他就是穿进来了。 这样的话,面对的未知就更多了,他能知道的指示也就更少,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知道这本书的剧情是什么。 既然不知道死后会发生什么,那么他就要尽力去避免。 做好全方面的准备,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第一件事情,就是抓紧找皇帝挽回自己的形象。 贺千笑嘆了口气:「袁小圆,我穿进这本书,老觉得和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脱不开关系。」 在他身边的袁圆看向他,目光中充斥着疑惑。 他没听懂。 面对他澄澈无辜的眼神,贺千笑无奈一笑。 他穿过来的时间太短,还没看过自己的样貌。 但是他笑完之后,却看见本该惶恐不安的袁圆,头垂得更低,耳根有点发红。 贺千笑想起来,原书中对原主的描写,运用了大量的笔墨,才开始看书的读者,都差点以为他才是主角。 好可惜,他不止不是主角,他身边的所有角色,也都没有因为他的美貌而心动过。 甚至想置他于死地,多大的仇。 贺千笑挪了挪身体,站在了一面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来一张和他现实里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或许是性格的缘故,这具身体显得孱弱一些,精緻的五官更加的阴柔,换上女孩子的髮髻,估计也没任何的违和感。 看这个样子,贺千笑努力练出来的腹肌,应该也是六六归一了。 他终于感觉到穿书的悲伤了。 他可是吃了三个月的蛋白.粉,才弄出来那么明显的腹肌,虽然被室友嘲笑像金刚芭比,可好歹也加了金刚两个字不是! 袁圆见他一脸悲痛,小心道:「殿下,您要打要罚,小圆子都认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贺千笑转过身,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原书中的袁圆也不是一个坏人,他从小就在原主的身边伺候,如果不是被冤枉,能一直在原主的身边伺候下去。 贺千笑不打算犯和原主一样的错误,他要把袁圆留下来。 不止是袁圆,如果没记错的话,如今刑部还关着一个太监,正是早晨发现寒食散的关键人证,他要抓紧,因为此人在刑部熬了没几日,便一命归西了,明显有人在灭口。 袁圆狐疑地凑近。 贺千笑往他的脑袋上拍了拍,笑眯眯道:「走,带我去找父皇!」 他要先去确定一下皇上对他的态度。 原主受宠,但是这一次,他到了承庆宫的时候,皇上身边的主管并没有把他叫进去。 这让贺千笑的心中一沉。 他在殿外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皇上才宣他觐见。 宫殿中,一抹香菸裊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龙椅上,眼前站着同样身着黄色蟒袍的太子贺子琛。 不止是太子,大殿中央还跪着一人,正哭着抹泪。 第4页 「微臣冤吶!」 贺千笑虎躯一震。 听一个大男人发出这种哀嚎的声音,属实是有点起鸡皮疙瘩。 等走到皇上面前时,贺千笑垂下头,表情严肃。 皇上手持奏摺,只在他进来的时候瞥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然而这一眼,贺千笑确定,他能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没白演。 太子道:「燕将军说到底也是为了战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打了胜仗归来,进京就要领罚,恐将士们寒心。」 跪着的那人大喊:「太子殿下,臣可是皇上钦点的军师,可他燕归……燕将军,不止不听劝,反而将臣绑了,他的部下更是过分,还对臣拳打脚踢,瞧瞧臣这脸上的伤,皇上,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贺千笑把头埋更低了,徘徊在笑场的边缘。 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人脸上五颜六色的,像是打翻了调料盘,哭嚎起来时,调料盘便融合在了一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这个燕将军,他稍微有点印象。 他叫燕归,在书中是个镶边人物,基本上没出场几次,不过他每次出场,都是在书中重要的转折点。 比如说,在贺千笑不是皇帝亲生子这件事情暴露的时候,质子回国时,后期太子终于登基时。 当然,那时候的贺千笑已经死翘翘了。 不过有件事情。 在原书中,燕归是原主唯一一个不喜欢的人,原主老觉得他太兇,不愿意靠近他,两人在书中也基本没什么互动,前期所有人都「宠爱」原主的时候,燕归犹如一股清流,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等原主陷入绝境时,也是他隐晦的提醒过原主,让原主跑路。 太子见那齐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轻笑出声,不过讽刺居多,在皇上面前,明显是忍着没说话。 虽说他对贺千笑虚伪,可是在政治大事上,一向拎得清,手腕更是无情,比起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将奏摺拍在桌子上。 「行了,朕自有决断,」他皱眉,「燕归之事,择后再议,你出去吧。」 明白皇上已经不耐烦,那人不敢再留,连忙起身告退。 「这个燕归,着实令朕头疼,先压一压他的赏赐,省得这个齐什么在朕面前晃,也给燕归一个教训,」皇上摇摇头,又拿起奏摺,淡淡扫了贺千笑一眼,「何事觐见?朕忙得很,你可别说些让朕头疼的话。」 该贺千笑了。 太子斜睨了他一眼。 贺千笑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片刻后忽然跪下,「父皇,近日儿臣在奴才手中发现了禁药,怀疑有人私藏禁药,请求彻查。」 皇上顿了下,「起身。」 什么禁药,他们都心知肚明,皇上也没点明。 贺千笑说的这话也比较高级。 他没说自己被诬陷了,也不急着给自己澄清,直接请求彻查,就说明,他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有大局观。 重心一下子就从他偷偷吸食寒食散,变成了皇宫有人私藏禁药。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平常是民不举官不究,然而一旦追究起来,谁都逃不了,抓住就能定罪。 贺子琛眼中的诧异差点没掩藏住。 要知道,贺千笑的优柔寡断和善良,在尔虞我诈的宫中,包括在朝堂上,都是种无能的表现。 一个无能的人,忽然间聪明起来,难免引人注目。 他们看见贺千笑垂眸站着,明明还是那张脸,可看着就是产生了变化,就如同一片贫瘠的土地,忽然被撒上了种子,生机缓缓流淌而出,无论如何都不再是空无一物。 贺子琛忽然发现,木头美人有了灵魂后,确实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皇上终于肯正眼看他了。 他揉了揉眉心,「哼,说得好听,朕听说的可是另一个版本,你不和朕讲讲?」 贺千笑愣了下,伏在地上,组织语言,「儿臣……」 这剧情发展不太对吧。 这时候皇上该分外宠爱他才是,不该为难他。 不过想想,能当皇帝的人,心思肯定不是常人能比,哪怕对着宠爱的小儿子,也不会那么纵容。 他确实是受宠,但是原书中照样描写了皇上因为这件事情对他的宠爱打了个折扣。 他主动提出来,是对的。 「不敢说?怕朕责罚?」皇上撂下奏摺,在桌子上一拍,「贺千笑!你翅膀硬了!胆大包天啊!」 贺千笑头埋更低,闷声道:「儿臣没有……」 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责备的话,明明看上去皇上确实生了他的气,一旁的太子却面无表情,眸光发冷。 皇上把奏摺捡起来,「你说有人私藏禁药,有人冤枉你,那朕给你三日,谁冤枉的你,把那人揪出来带到朕面前。」 贺千笑抬头,「三天?」 三天也行,此事要抓紧办。 「嫌时间多?」皇上问,「那两日。」 贺千笑:「……」他不是这个意思。 原书中对皇上描写的不多,原来皇上走这个路数。 「行了,」皇上道,「七日时间,若是查不出来,朕就按律法处置你,连坐意清殿!」 果然不愧是父子,最了解原主害怕什么。 第5页 原主最怕的,就是连累身边亲近的人。 贺千笑同太子一起躬身告退。 即将要出去时,皇上忽然叫住了贺千笑:「老六,今晚来父皇宫中用膳,前些日子许家给朕了个好玩意儿,同朕看看。」 方才贺千笑还觉得疑惑,以为书中说原主受宠,结果也就那样。 这下又两级反转了属于是。 听这语气,颇有些像父亲带着孩子玩乐,有着些许的亲近与矜持。 贺千笑眼前是即将出门的贺子琛。 贺子琛的脚步一顿,贺千笑想起原书中太子对他的嫉恨,脱口而出:「皇兄也一同去……」 贺子琛勐然回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望向皇上时,又有一些及不可察的期许。 「你皇兄可比你忙,顾好你自己便是。」皇上随口道。 贺子琛笑笑:「是啊六弟,本宫,可忙得很。」 他说这话时,姿态闲适,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贺千笑就是感觉后嵴一凉。 呸,自己不得皇上宠,又不是他的错,火发在他的身上干什么。 第3章 【全章修改,可重看】 贺千笑有一件事情没弄明白。 原文中,皇上也不是不宠爱太子,只不过他对太子的宠爱,和对原主的宠爱是不一样的,皇上不需要原主有出息,却希望太子能担起重任,将他培育成才,因为太子将来手握的是贺家的江山。 这样的道理,贺子琛不是蠢人,该明白才对。 估计明白归明白,就是受不了这个落差,贺千笑今日见他,不仅演技差极了,也丝毫不像个兄长。 倒像是爱欺负人的弟弟。 勉强混过了第一关,接下来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贺千笑。 晚上的家宴,贺千笑肯定要参加,他需要和皇上搞好关系,皇上掌握生杀大权,就算是不抱大腿,他也不能干任何降低皇上好感的事情。 不过不能太明显被皇上看出来,这种年代,误认为他是中邪,再把他给灭了就不好了。 在此之前,贺千笑悄悄去了趟刑部。 然而刑部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需要皇上的手谕,只能等晚宴结束去跟皇上要。 夜晚很快来临,贺千笑赴宴。 说是家宴,实际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臣子在场。 当今皇上重文轻武,宴请的大臣都是文臣,很少有武将,白天被皇上怒斥出言不逊的燕将军也不在。 贺千笑还挺想看看这个燕将军的。 毕竟他是原主陷入绝境时,唯一一个没有袖手旁观的人,通过作者的描写就能感觉到,这人人品不错,是个好人啊。 贺千笑现在最稀罕的就是好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差不多都齐了。 贺千笑开始打量桌子上的物件儿。 就水果和酒壶,没别的,就是酒壶格外精美,拿起来一晃荡,结果还没加满。 袁圆连忙道:「殿下!皇上还没来,不可!」 贺千笑正想说袁小圆太正经,没之前可爱了,就在这时,他与一双眼睛恰好对视。 他一愣。 居然是许决明。 他还换了身装扮,贺千笑对古装没研究,只觉得还挺好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贺千笑沖他一笑,许决明没什么表情,淡淡把目光挪开。 贺千笑拽住袁圆的衣摆,移开视线问:「袁小圆,你看那人是谁?」 袁圆一脸担忧地盯着他:「六殿下,您傻了?那是许公子啊,白天见过的。」 许是白天被贺千笑维护,袁圆没了先前的拘谨。 贺千笑逗他,「不啊,明明是只花孔雀,一天换两套衣服,怪不得那么招小姑娘喜欢。」 袁圆震惊到想捂住他的嘴。 六殿下真是疯了,从前他从来不会说许公子一句不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他怎么觉得许公子又皱着眉看了他们一眼呢? 与此同时,皇上终于来了,众人齐刷刷起立行礼。 皇上率先坐下,对着众人一挥手,「免礼,众爱卿不必拘束。」 皇上扫了眼在场的人,又道:「今日叫诸位来,是因许家的小子得了样好东西,朕特邀诸位爱卿共赏,如今这东西就放在诸位跟前,诸位不如猜猜是何物?」 听皇上这么说,贺千笑豁然想起书中的一个情节。 众所周知,这篇文中前期围绕在贺千笑身旁三大巨头,太子质子和状元。 这场剧情里,讲的就是状元许决明,如今的重臣之后。 父亲厉害,儿子更是青出于蓝。 因此皇上比较看重他。 这次的情节,就是许决明在一家酒楼对出来了那家酒楼里的镇宅之联。 什么酒楼什么联的,贺千笑忘干净了,十部小说里能有八部都这么设置,其中两部可能还不是古代的小说。 只听旁边的一位老臣惊唿一声:「莫非是玉水楼传说中的那壶美酒?」 另一位道:「行了老李,我们都早就得到消息了,你也别装了。」 贺千笑:「……」 在皇上面前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而皇上更是直接笑出声:「不错!正是玉水楼的美酒,多亏了许决明这小子,解了朕多年来的心病。」 许决明闻言起身行礼,不卑不亢道:「皇上谬赞。」 第6页 皇上这心病,说来也简单。 当年玉水楼声名鹊起,文人骚客自大江南北而来,就为了尝一尝这玉水楼的滋味,但不知从何时起,渐渐传出一个消息。 玉水楼如今的酒好喝,菜好吃,却不如掌柜珍藏多年的一壶美酒。 传闻此酒滋味美妙,闻到就走不动道了,更别提尝一尝。 可是掌柜始终没把此酒拿出来示人,闻过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尝了,长此已久,大家的好奇心大盛,连皇帝都惊动了。 贺千笑懂,飢饿营销嘛。 之后,就是掌柜拿出来了一副对联的上半联,让大家尝试着对,结果都鎩羽而归,包括皇上对的,掌柜也说不行。 皇上是什么人? 九五之尊,天下最尊贵的人,也是最要面子的。 他没对出来就没对出来,要是下命令强取,就坏了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得不偿失。 至此,这壶酒,就成了皇上的心病。 许决明能对出来,正是说明了他的才能,试问一个才能赢过皇上的人,赢过这么多人的人,皇上怎么可能不看重? 但光这样,还有些不够。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不会令皇上不快的一点,这联不仅他们国家的人对过,邻国不少人也尝试过,最终被他们国家给拿下,皇上怎么可能不高兴? 而贺千笑也通过这件事情发现,皇上讲道理,也极其在乎在百姓之间的风评。 这对他有好处,也有坏处。 一个是他人品还行,不至于滥杀无辜,贺千笑可以利用这一点。 另一个是皇上太爱惜声誉,一旦他不是皇上亲生子的事情暴露出来,依旧是凶多吉少。 皇上兴致不错,「先前还好奇这壶酒是何滋味,今日一尝,倒也不过如此,」 众臣附和:「圣上说得极是。」 贺千笑的目光在皇上面前挪开。 在他观察众人的时候,他发现,有人也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是许决明。 贺千笑这次把目光挪开了。 原本就是小可怜,喜欢上许决明之后,就更是雪上加霜,更扎心的是,许决明从始至终都没爱上原主,甚至到了最后,直接推了他一把。 那时原主都已经想开,决定在皇上杀心不强之前,死遁跑路。 结果这时,许决明去求皇上赐婚,和某家大臣的女儿。 原主直接心死如灰,瞬间五大皆空。 而皇上在这时也反应过来,贺千笑不能留,赐下鸩酒,原主被赐死时,一点挣扎都没有,毒酒一口闷完。 好在如今的贺千笑,非彼时的贺千笑。 谁都伤害不到他。 但该远离的还是要远离,书中的三大巨头都是危险人物,贺千笑要想活下去,还是谨慎些好。 许决明没再继续看他,估计也是在奇怪,平日里见到他就要贴上去的人,今日却像没看见他一样,难免会觉得惊讶。 不过这种惊讶的情绪,很快就消散。 果不其然,片刻后,贺千笑再没感觉到过许决明的视线。 贺千笑看不出情绪,淡淡地抿了口酒——酒壶里就那么两口,他抿一下就差不多没了大半。 袁圆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悄悄叫了声贺千笑:「殿下?」 贺千笑没吭声。 袁圆心里一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杂乱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一齐望过去,皇上沖身边的总管示意,总管尖利的嗓子扬声道:「何事喧譁?!」 一名侍卫匆匆过来跪下,「回皇上,是燕归将军的部下,卫大人和申大人。」 皇上眸色微沉,「好个卫荃与申十忠,让他们进来。」 侍卫瞬间有点为难。 总管尖声道:「大胆,皇上发话,还不快去?!」 侍卫头伏在地上,连忙道:「……回皇上,两位大人说,他们就是想在外跪一跪,不进来。」 在场众人:「……」罕见奇景,有瓜吃。 皇上已经酒气上脸,怒火也跟着翻涌,「想跪便叫他们跪着,跪不到天亮不准起——不,跪到下个月。」 袁圆在贺千笑耳边小声惊唿:「距离下个月,可还有些日子呢,怕不是要把膝盖跪坏?」 贺千笑勉强想,何止跪坏,跪烂都有可能。 他觉得眼前有点发飘。 卫荃与申十忠此番举动,估计是为了燕归的奖赏,在军营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应该比谁都清楚,也知道那齐什么来告状,见皇上迟迟不发话,没沉住气。 宴席继续。 然而却继续的有些勉强,宫殿的前门开着,卫荃与申十忠就跪在门口,远远望着他们。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又有侍卫进来,跪下道:「回皇上——」 侍卫哆哆嗦嗦,「是……是燕归将军来了,燕归将军求见。」 很明显,燕归比他的几个部下聪明多了,没继续跪下拱火。 皇上怒道:「让他滚进来!」 燕归很快就进来了。 他态度倒是十分的平和,一撩袍子,便跪下了。 他的身板挺拔坚韧,又带着未收敛的锐气,像是一把即将被挥舞出去的尖枪,能撕裂风沙,席捲血腥的风。 贺千笑此时已经迷瞪了。 玉水楼的酒,不说好喝不好喝,上头是真的,贺千笑在喝之前没想到这具身体是个一杯倒,勉强维持神志。 第7页 燕归道:「臣御下不严,叨扰了圣驾,前来领罚。」 皇上沉着脸,没说话。 在万籁俱静中,贺千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思考的非常简单,既然燕归后期会帮他,他怎么着也得帮帮燕归,好让他活下去的机率更大一些。 皇上看见他站起来,脸色更加阴沉。 原主的善良,一直不为皇上所喜,他今天要是敢替燕归讲话,皇上就敢连他一块罚。 贺千笑舌头有点木,行完礼后道:「父皇,依儿臣看,燕将军……该罚。」 皇上和在场的人同时一愣。 而正打算起身的许决明,更是直直将目光射向他。 「燕将军,皇上设宴,你并不在邀请之列,却偏要前来,」贺千笑摇摇头,「莫非是不满圣上不邀请你们,藐视圣上?」 燕归俯身:「纵有一万个胆子,臣也不敢藐视君上。」 申十忠咬牙握拳,狠狠瞪着贺千笑。 贺千笑不慌不忙,又道:「还有剩下这些大人……诸位就算是想参席,那也得经过圣上的恩许,圣上不许,尔等怎敢叨扰圣驾?更别提跪着逼皇上让你们进来了,大不敬!」 卫荃已然明白过来,忽然拽住申十忠,俯身磕头。 「不止要罚,还要重罚。」贺千笑作揖下跪,差点没跪稳,「求皇上降罪。」 黑脸总要有人唱,皇上才好下得来台。 要是此时贺千笑求情,无疑是把皇上架到了更难看的檯面上。 最重要的是,燕归已经恰到好处的表了忠心,这是皇上最在意的。 「笑儿,燕爱卿护国有功,没有罚的道理,」果不其然,皇上脸色缓和不少,沉声道,「但朕看你那两个属下心浮气躁的很,那便罚,心经抄写百遍,面壁三日,以儆效尤!」 这就是轻飘飘揭过了,罚跪之事也不再提。 贺千笑松了一口气。 皇上看向贺千笑,眼神中带着点赏识,还有为人父的担忧。 「待宴席结束,莫忘了给六皇子醒醒酒。」 袁圆连忙低头道:「是,奴才定当照顾好六皇子。」 「今日朕乏了,」皇上起身,「御膳房备了上好的菜品,众爱卿慢慢享用。」 待送走了皇上,贺千笑差点跌倒在袁圆身上。 袁圆道:「六殿下,咱也走吧?」 贺千笑点头。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许决明不知何时也站了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只是没走几步,便顿在了原地。 主僕俩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殿下留步。」 贺千笑闭上了眼睛。 燕归对着他行礼,而后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这是个聪明人,就算是不聪明,贺千笑事后也得想方设法让他知道自己方才是在帮他。 他主动凑上来,贺千笑不可能太高冷。 可是他…… 燕归皱眉:「殿下?」 拿背对着人,显然不怎么礼貌。 就在贺千笑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身时,他的眼睛刚看向燕归,胸膛便一阵翻涌,袁圆都没扶住他。 「不客气。」贺千笑边吐边摆手,「弄你衣服上……对不起……」 燕归咬牙:「……无碍。」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这几天删删改改,耽误了挺长时间。 今天起恢復更新啦。 第4章 贺千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等第二天才想起来,忘了要手谕。 他闭目养神了片刻,想起来了自己醉酒时做过的一切,顿时有些头疼。 他的本意是想收敛锋芒,未料到还没装够一天,一杯酒就给毁了,好在宴席上没太子,和原主接触最多的就是他,要是他在场,定能察觉到什么。 想想太子对他的憎恶,必定会借题发挥。 而状元与燕归二人对他了解不少,倒是无所谓了。 就是有点社死。 他昨晚吐了燕归一身! 顾不得宿醉后的不适,他匆匆起身,然而还没坐起来,床边的帘子蓦地被人给拉开,露出张面生的脸。 当然面生,他穿过来前看的是书,很多人的身份都是硬猜。 像现在这样一点信息都没有,他猜都猜不出来。 贺千笑把被子抱到胸口,神志清醒不少,防备道:「你干什么?」 那人直接坐在了他的床边,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嘿嘿一笑:「表弟,我想你了,当然是来看看你。」 他忽然伸出手,就要摸到贺千笑的脸。 手在半空被贺千笑一把抓住,甩了出去。 贺千笑想起来他是谁了,顿时一阵反胃,「来人,哪个奴才放他进来的?!」 这人是原主的表哥罗毕,原主的母族并非是什么有出息的家族,在他母亲还没封妃时,便没落了,如今这个表哥,是他母族一个表的不能再表的亲戚。 顾念着亲情,原主也时常和他走动。 可是他这个表哥,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原主本身有点傻白甜的嫌疑,放在狗血文里,非常适合被「欺负」的体质。 此欺负非彼欺负,说直白点就是被调戏。 几个奴才急匆匆过来跪下,「六殿下,从前罗公子都是这么……」 第8页 都是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的。 估计才开始这些人拦了那么一两次,后来见贺千笑没怪罪,也就懒得去拦了。 贺千笑揉了揉太阳穴。 罗毕凑上来,低声道:「好表弟,别生气了,生气会变丑的,用不用表哥给你揉?」 奴才们都跪着,没人上前来把他拉开。 在这个宫殿里,要论特别的忠心的,恐怕也就袁圆一个了,因此也就他上前冲着罗毕道:「罗公子,我们主子要起床着装,不如您先去外边候着?」 罗毕不情不愿,「我帮他穿也不是不行。」 贺千笑没忍住,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来,干脆利落地将人从床上踹了下去。 踹完之后装作生气道:「把人给我拖出去!以后他再来,谁放他进来,我罚谁。」 意清殿需要正风气。 原主待他们不薄,可是斗米恩升米仇,意清殿里的奴才,差不多是这个宫中最散漫、最不护主的奴才,有时还会顶嘴。 不求大难临头时他们能以命相护,起码能在他还健在的时候,能给他少添点堵。 罗毕就这么被奴才们给拽出去了。 他还不服气,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再不甘愿也不行,奴才们也不想受罚。 贺千笑被袁圆给伺候着起床,整装完毕后,目不斜视地从罗毕身边走过,在奴才的阻拦中,罗毕伸出手来挽留,被贺千笑当成瘟神一样避开了。 罗毕:「……」 表弟好狠的心。 要好手谕,贺千笑和袁圆往刑部去了。 贺千笑做足了准备来的,也已经想好了问什么话,就是没想到,那个小太监嘴还挺硬,死活不说。 他是个现代人,不支持用刑来逼供,所以想在他身上看出些破绽。 看了小太监片刻,他忽然道:「你的荷包挺好看。」 那小太监瞬间变了脸色,有点想捂,又有些不敢。 但是他还是不肯松口。 贺千笑在刑部待了快半天,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准备要走,走之前,打通了这边的关系,让他们多看着点这个小太监。 出去的时候,袁圆问:「可什么都没问出来呢,您就这么走了?」 贺千笑懒洋洋道:「谁说没问出来什么?」 袁圆一脸狐疑。 今日那小太监说的话倒是不少,可是内容统共就一个「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说,说出来就惨了」。 贺千笑却想,那小太监身上衣着简洁,偏偏露出来的那点荷包,针脚细密,做工精修。 这个世界暂时还没发展出来机械,荷包肯定是手工绣制,然而比起机器做的只好不差,放在这小太监身上实属突兀。 主僕二人正走着,迎面撞上三个人。 袁圆扶了贺千笑一把,二人抬头,只听一声粗犷的声音道:「小皇子,你吃酒还没醒呢?哈哈。」 贺千笑有点懵。 好在他看见了面前的燕归。 燕归淡定地看着他,没有打招唿的意思。 「这位是……申大人?」贺千笑猜测。 他昨天喝醉,加上离得远,燕归这两位部下,他属实是一张脸都没记住。 申十忠昨夜还瞪他,今日估计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没再记恨他,沖他抱拳,「正是下官,旁边这位是卫荃,多谢您昨日替我们将军解围。」 贺千笑想起他昨天吐了燕归一身,顿时尴尬无比,「言、言重了。」 「您是我的恩人,不言重,」沉默的燕归忽然开口道,「燕归将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申十忠直接大笑出声。 贺千笑:「……」 莫名有点渗人。 说实话,他只记得自己吐了燕归一身,至于剩下的,完全没印象了。 他悄悄拽了拽袁圆。 「您昨夜吐完之后,便抓着燕将军不松手,说自己的是他的恩人,要他投桃报李,」袁圆一脸窘迫,低声道,「奴才拽都拽不下来。」 贺千笑:「……」 贺千笑看向天空,「今日天气不错。」 燕归:「嗯。」 「如此好天气,我觉得比较适合赏花,」贺千笑假模假样,「看诸位将军似乎有公务在身,我就不耽误诸位的时间了,告辞。」 在趁着他们来不及说话的时候,贺千笑脚底抹油,立马开熘。 袁圆眼睁睁看着他飞速进了马车,差点被落下。 从昨儿起,他看着六皇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还说许公子那样的话,更别提替燕将军解围了,早上醒来又教训了罗公子。 不过依他看,六皇子有变化是好事,从前六皇子就是心眼儿太好。 袁圆在马车外随行,忽然被贺千笑给叫了进去。 进去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昨天还干了什么?仔仔细细讲给我。」 「……」袁圆回想了片刻,「昨天您说完之后,便昏睡了过去,好像没了。」 贺千笑松了一口气。 「哦对,昨夜是申大人抱您回去的,」袁圆又道,「燕将军倒是又说了几句话。」 贺千笑:「……什么?」申大人?那个恨不能来锤他的申大人? 「起先是您挂在燕将军的身上不肯走,申大人便把您扛了起来。」 「燕将军说:『不得对恩人无礼』。」 第9页 「申大人差点笑得把您摔下来。」 贺千笑:「……」 一辈子很快的,没事。 都怪这具身体,他之前可是千杯不倒,想想人家穿书都是越穿越好,他穿过来之后不止腹肌没了,酒量还是一杯倒,他不服! 不过他没能在这种尴尬中沉浸太久。 他们的马车要穿过集市,就在袁圆准备找个时机从马车上下去继续随行时——他们的马受惊了,把整个马车带的偏离了方向。 贺千笑被袁圆给扶住。 他喊道:「何事惊慌?」 一个人侍卫掀开帘子,道:「六殿下,前方有百姓正吵架,属下怕马车伤人,拽了缰绳。」 贺千笑以前挺爱凑这种热闹,可是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换个路走。」 「是。」 就在此时,一道高昂的声音喊道:「表弟!」 贺千笑咬牙:「他不是去皇宫了吗?怎么在这里?」 袁圆道:「殿下,咱都出来多长时间了,罗公子出来也不奇怪。」 贺千笑吩咐驾马的人快走,然而此处人烟密集,马夫不敢伤了百姓,还是被罗毕把他们给拦下来了。 经过上午的教训,罗毕这次规矩多了,实际上,他没直接爬上马车,贺千笑都觉得意外。 他高声道:「六皇子在此,尔等还不快快行礼?」 说完他就跪下了。 百姓们顿时惊慌起来,议论纷纷。 「这车里坐着的是六皇子?」 「六皇子是哪位皇子?」 「你傻了,当今最得宠的那位皇子,说是脾气不太好,骄纵的很!」 「还不快跪下!」 贺千笑:这马车隔音不怎么样。 他听得十分清楚,看来原主在百姓间的风评不是很好,明明是宫中皆知的好脾气,在市井却变了个模样。 这还是在他前期「受宠」的情况下。 贺千笑掀开了车帘。 视线略过罗毕,望向泱泱的人群,在人群最中央,他看见了个同样俯身跪着的少年。 他如同沸水中滴入的油,哪怕在水中,却始终无法与水融合。 人群避开他,他也躲着人群。 「那是……」贺千笑皱眉,「顾月钦?」 袁圆低声应:「回殿下,是顾月钦。」 顾月钦,原书中的质子,也是三大巨头之一,他面若好女,比起女人还貌美,三大巨头中就他最会装可怜,也就他手段最毒辣。 太子是高傲,不将一切放在眼里,他不一样。 谁打过他,谁骂过他,谁调戏了他,不管小仇大仇,他都要报,都说女人的眼泪最会骗人,而见过顾月钦流泪的,都已经被他给杀了。 原主不知他本性阴毒,见他可怜,时常与他走动。 但顾月钦比起被欺负,同情反而让他更觉得耻辱。 此时此刻,他跪在人群中央,在贺千笑让百姓起身时,清晰地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1 03:12:16~2021-11-26 19: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过江勐虎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表……六殿下,您来的正是时候,」罗毕站起来后,指着顾月钦道,「是这样的,我刚刚从宫里出来,就发现我的朋友被这个人给泼脏水,非说我朋友怎么样他!」 罗毕的朋友估计和他也是一丘之貉。 贺千笑都不用深入了解,也能把事情给猜个大概。 顾月钦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更别提去泼别人脏水说调戏自己,他最恨的就是这个,怎么可能愿意把这种事情往自己的身上去套? 贺千笑放下车帘,没有选择下车。 袁圆替他道:「是吗?你朋友何在?」 罗毕的朋友平日里一直听罗毕吹嘘,说是他表弟如何如何。 今日见了,对贺千笑非但没有一丝对皇子的尊敬,还有几分轻挑。 「回表……哦不,六皇子,」一个男子站出来,对着贺千笑抱拳,「正是在下。」 透过朦胧的车帘,能看见一个瘦如竹竿、平平无奇的身影。 罗毕好歹算个翩翩美男,也不知怎么和他玩一起去的。 贺千笑在车内面无表情,出口的话却带着轻笑,「表什么?」 明明是带笑的一句话,却有莫名的杀气。 那人气势渐渐削弱下来,清咳一声:「其实都是误会一场,依草民看,此事不如就此罢……」 「谁说的误会!我明明看见你摸人家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从贺千笑掀开车帘之后,旁边的百姓便一直静默着。 因为惊讶于贺千笑的美貌。 都说相由心生,可是这个六皇子可一点也不兇狠,有的美人美则矣,看上去却是一股煞气,令人不敢招惹。 而且他眉心自带一股柔光,虽匆匆一瞥,也能瞧见那勾魂摄魄的容颜。 看上去不止舒服,还令人心悸。 然而贺千笑掀开车帘的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压根来不及看清,车帘便在众人恋恋不捨的目光之中放下了。 顾月钦也瞧见了。 第10页 他自己就够美了,外貌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会为他带来不幸的诅咒,因此旁边百姓们惊唿,他便在心中冷笑。 然而他又怕讥讽的神情露出来,便把头低的再低一点。 这时又有第二个人开口:「大傢伙刚刚都瞧见了,你还想抵赖!方才也就罢了,如今六皇子在此,你还颠倒黑白,是不是过于无耻了些?」 竹竿公子急了:「谁说的,有种站出来!」 谁站出来谁傻子。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人道:「你这人好生无耻!」 「想骂你的可不是不止一个人!我们就站在这儿呢!」 这回算是惹了众怒。 只有顾月钦一人没说过话。 贺千笑见他站在中央,垂着头,简直是说不出的可怜。 难怪原主会同情他,甚至三番五次帮他。 就在百姓们的愤慨声越发大时,竹竿公子忽然大喊:「你们知道他是谁?他是闵国送来的质子,都不是我们的子民!」 场面安静了一瞬。 顾月钦心中的讽刺感越发浓重。 他幼时便被送来了大贺,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时光,始终与这里格格不入。 无非就是他留着和这里人不同的血,他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人认为他有自己的家乡——也确实如此。 然而讽刺的是,他在这里生活的日子,却比在家乡多了几倍不止。 在这里过日子,犹如刀尖舔血,两国关系好时,他便是大贺的贵宾,两国关系不好,这里与他便与坐牢无异。 而近日,两国之间剑拔弩张,形势不容乐观。 每次来帮他的人,在听说他是质子之后,便一改先前的态度,对他如洪水勐兽。 他已经能想像到这群百姓接下来的举动了。 觉得晦气,啐上一口。 「——那又如何?」 从始至终,只说过一句话的贺千笑,忽然开了口。 顾月钦勐地抬头。 贺千笑慢悠悠道:「你犯错在先,大贺律法规定,无故挑事是为贼,应当关押三日,他不是大贺的子民,大贺的律法不能放在他身上——你呢?」 竹竿公子愣住了。 百姓们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大声道:「关起来!把他关起来!」 竹竿公子彻底失去了对贺千笑伪装的敬重,急匆匆就要往前走,连忙道:「凭什么?!我不服!」 「大胆!岂可对六皇子无礼!」侍卫拔刀。 贺千笑又轻飘飘道:「以下犯上,罪加一等,来个人把他送官府,就说六皇子送来的。」 那人全身僵硬,这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这可是六皇子!他平日里听罗毕喊喊表弟也就算了,他是什么东西?! 而罗毕,已经完全傻眼了。 他也终于意识到,他这个表弟……确实是变了。 等竹竿公子被拖走,罗毕双腿发软,差点就这么给贺千笑跪下。 贺千笑懒得搭理他,对着马夫道:「回宫。」 「——等等!」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是贺千笑不掀帘子也知道是谁,对于顾月钦,他就更没有要凑上去的心思了,刚刚那么说,只不过是因为看不惯。 马夫停下挥鞭的手,等着贺千笑示意。 贺千笑道:「无需理会,回宫。」 马车在一阵喧嚣声中,驶向皇宫的方向。 而顾月钦留在原地,皱着看着。 耳边是百姓们的议论。 「没想到啊,六皇子远不是传闻中的那样,脾气也没有特别差。」 「脾气好不好我没看出来,但公正不阿是真的,要是这六皇子来当官,一准儿受咱们老百姓爱戴。」 「而且他真好看!」 刚正不阿?受爱戴? 顾月钦眼中的情绪浓重。 他分明最厌恶人同情他,那会让他感觉到比被打更羞辱的愤怒。 可是这个六皇子,丝毫没露出任何的同情,马车是被迫停下来的,案子是被迫审的,轻飘飘罚完人,一句谢恩也不要,甚至懒得为他停下车。 那种耻辱的情绪尚未形成,便被疑惑给打散了。 正在这时,顾月钦身边的百姓绕着他散开了,嘟囔着道:「竟然闵国的质子,听说近日闵国的人偷偷入境,偷了我们牧民的牛和羊。」 「不止如此,我还听说他们那里女子生存不下去,被当成货物买卖,娼妇遍地,啧啧,真是不堪。」 顾月钦心中毫不意外。 他咬牙看着贺千笑马车驶去的方向,默默攥紧了拳头。 第6章 「殿下,不好啦!」 大早晨起来,贺千笑还没睡醒,就被袁圆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梦中惊坐起,尚未完全清醒,应了一声:「啊?」 「今早的消息,何玉自戕了!」 贺千笑含煳问:「何玉是哪位?」 「就是刑部的那个小太监。」 贺千笑一下子就醒了。 袁圆凑近,给他拿了件外袍,贺千笑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又忽然顿住,「自戕?也就是说他自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明明昨天还……」 「说是晚上,等巡查的瞧见,人都凉了。」袁圆道。 不对,书中明明是在何玉入刑部后的第三天晚上才动手。 第11页 昨天是第二天晚上,动手的人提前了一天。 因为最近他要查案,皇上特批了他出宫的资格,因此贺千笑不用再去特意批准,直接赶去了刑部。 到了之后,贺千笑想看何玉的尸体,却被拦住了。 刑部人的说辞是,怕他看了奴才的尸体被冲撞,和在皇上面前不能见血光是一个道理。 贺千笑知道尸体肯定不好看,可是他必须要确认一下。 也不知究竟是谁吩咐的,哪怕在贺千笑打算强闯的时候,刑部的人也依旧没松口,还是拦着他,就在两边僵持时,贺千笑听见身后传来了燕归的声音。 「刑部重地,何事吵闹?」 燕归昨天也来了,估计在这边有事没处理完。 他今日一身玄色常服,身材高挑,比贺千笑高了大半个头,站在贺千笑的身旁,仿佛一只手就能将贺千笑拎起来。 「参见六皇子。」他好像这才看见贺千笑一样。 贺千笑顾不得他,紧抿着唇。 那官员倒是将事情跟燕归讲了一遍,大体意思是说他们也挺难办,求帮忙劝劝贺千笑。 「此事倒是好解决。」燕归道。 贺千笑以为他要向着刑部那边。 毕竟在原文中,燕归不苟言笑,前期对他也十分的粗鲁,就连原主都不喜欢他。 然而下一秒,燕归道:「你们让他进去,不就完了?」 官员:「???」 贺千笑:「?」 这下,就变成两方施压了。 官员的头上布满冷汗,他一咬牙,让开了道路。 贺千笑没想到,他醉酒之后帮燕归一下,居然还能有这般好处,这燕归报恩报的也太快了些。 道完谢,贺千笑便急匆匆进去看何玉的尸体。 身为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这还是头一次直面这种东西,不免有些反胃和无法抑制的腿软。 燕归也跟进来了,见状轻笑了一声。 他本身便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这种场面,于他而言,连刺激都算不上。 顾不得他是嘲讽还是怎么,贺千笑问:「验尸了吗?」 「回六皇子,」旁边有个官员道,「经过下官们的判断,应当是自缢而亡。」 和书中的说辞一样。 贺千笑看不出伤口的状况,但这下也不用猜了,何玉确实是被害了,估计是他改变了原书的剧情,才导致何玉提前一天被害。 就在贺千笑毫无发现,打算要走时,忽然发现何玉右手紧攥着什么东西。 尸体很硬,掰是掰不开的。 官员站在旁边,贺千笑也不便动手,就在这时,身旁的燕归上前,对着何玉的尸首看了片刻。 有官员想阻拦时,燕归已经退开。 「如此年纪,倒是可惜了一条性命。」 都说将军见惯了生死,却还会发出如何的感慨。 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赔笑道:「也是他自己不好好活,咱也没法子。」 「说的也是,」燕归转身,冲着贺千笑道,「看也看了,走吧,恩人?」 贺千笑脸白一阵红一阵,还是点了点头。 直到出去的时候,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愧疚。 明明叮嘱过刑部的人好生看管,却还是出了这种事情。 这是不是说明,他根本没法改变书中的剧情,该死的人,不管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正在沉思时,燕归道:「给你。」 贺千笑扭头,发现是那个荷包,直熘熘砸进了他的怀中。 是何玉右手拿着的东西! 「明明不能看,却还非要看,」燕归淡淡道,「下官还有事,不便奉陪了,恩人。」 贺千笑:「……不用这么叫我了!」 可惜他的这句话,也不知燕归听没听见,因为他已经跨步上了马,驾马离开了。 最后他拿着那个荷包,打算回宫,路上袁圆见他情绪低落,连忙安抚,「殿下,您昨日在刑部砸进去那么多银子,已经尽了全力保全他。」 贺千笑闭了闭眼。 心里知道何玉会被害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起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他刚刚看见的尸体,不是因为伤痛而离世的,是被人杀死的! 他稍微想想,心便会重重沉下去。 手中的荷包有着柔软的触感,贺千笑看了片刻,发现了个事情。 这上面的花纹,并不是民间常有的,是由一种特殊的白丝线勾成。 贺千笑把荷包给了袁圆,「你去找人查查,这荷包上的是什么线,快去快回。」 袁圆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午时,袁圆才匆匆回宫,原主贺千笑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皇子,没什么人脉,因而查起东西来格外费力一些。 袁圆道:「打听到了这线的来歷,这是一种白银线,线是一种金贵的蚕所吐,用的是顶好的工纺出来的,每年都是特供的数量,寻常的绣品都是用普通的棉线,这种非大富大贵之家用不起。」 贺千笑问:「得是怎样的大富大贵?」 袁圆略作思索,「首富之家,皇亲国戚。」 可怀疑的范围一下子便低了不少。 他先前就怀疑,这件事情是太子做的,毕竟他对于太子而言,犹如眼中钉肉中刺,然而近几日太子根本找都不找他,他的思路便不再倾向于太子。 第12页 可是这还不能完全确认。 如今,他的想法反而是太子的嫌疑更小一点,通过这几日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对宫中的观察,他发现太子手中的底牌比他多,表面上他更得皇上宠,实际上太子的权利比他更大。 这种情况下,太子完全没有必要害他,也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正在贺千笑摩挲着荷包上的图案时,有个奴才进来,扬声道:「传圣上口谕。」 皇上叫贺千笑过去。 说是用个午膳。 等贺千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不止有皇上,还有皇后。 在原书中,皇后不怎么出场,基本都是在自己的宫殿里清修,她是太子的亲生母亲,还另外有一位女儿,不过还年幼时早夭了,也因为那次的事情,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太好。 贺千笑进去时,就听见她在咳嗽。 皇上在旁边,稍微关心了两句。 这对夫妻也是貌合神离,且皇后一直对贺千笑不喜,皇后在的时候,皇上不可能传召贺千笑,除非是前脚喊他的太监刚走,后脚皇后就来了。 不止如此,在贺千笑行完礼,即将入座时,太子也到了。 太子的脸上不是很好看,不过维持着表面上的功夫,喊了贺千笑一声六弟。 贺千笑沖他行礼。 好一个兇险的场面。 皇后模样清丽,身上的衣裳也是素色为主,除了绣上的凤凰,看不出是一位皇后,和普通的当家主母差不多。 贺千笑原本想离皇上近点,尽力远离这俩人,没想到的是,太子却主动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贺千笑:「……」 这可是这人自己主动凑上来的,和他没关系。 桌子上的菜,可能是因为皇后的到来,也变得清汤寡水。 皇上嘆口气,道:「你近些日子清减不少,多吃些。」 皇后淡淡道:「谢皇上挂怀。」 看她的样子,丝毫不像是感谢。 贺千笑记得,在很早之前,皇后是喜欢皇上的,不过皇上虽然不算太花心,男人的劣根性还是有的。 他今天宠爱那个妃嫔,明日又换了新人恩宠,许多妃嫔在失宠之前好歹是受过宠,皇后却始终没被皇上真真切切喜爱过。 久而久之,便死了心。 至于不喜欢贺千笑这件事情。 估计和他母妃罗氏当年的受宠有关,罗氏当年冠绝六宫,盛宠一时,直到如今,也再没有哪个妃子能及上她,皇后对他的厌恶,实际上是对罗氏的厌恶。 就在贺千笑陷入沉思时,太子忽然道:「几日不见,我瞧六弟倒是胖了些。」 贺千笑勐然回神,就听见太子在嘲讽他。 虽然太子的语气不是这回事,可是他听到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他这几天提心弔胆,就没什么好日子过,结果说他胖了?这能忍? 「太子哥哥也是,」贺千笑笑了一下,「瞧着越发丰神俊朗,和蔼可亲。」 贺子琛:??? 他这个六弟,果真是变了。 由于就是普通的一次用膳,皇上也没太苛责,只假装责怪道:「你太子哥哥是储君,理应严肃,瞧着和蔼便不成样子了。」 贺子琛闻言便也顺着皇上的意思,附和了几句。 只有皇后,至始至终没开过口。 虽然同在皇宫之中,可是他们却不算一家人,自然不能像寻常人家一般说笑。 估计在场的人心思都不在吃饭上。 没多久,大家就都吃不下去了,可是没人提出要离开,贺千笑看着皇后和太子,明显是有事要说,两人都比他大,只能他先行退让。 皇上也不好主动赶皇后走。 就在贺千笑打算出去时,皇后又是一声清咳。 她的身子骨确实不大好,又要强撑着皇后的威仪,不能露出病态。 贺千笑抬起头,瞧见皇后身边伺候的人拿出一张帕子来,在皇后的嘴边擦了擦。 他的目光忽地凝住。 那帕子上的图案,与他在荷包上所见的,过于相似了些。 第7章 太子的眸光流转,带着几分的探究,「六弟,可还有什么事没和父皇说?」 贺千笑豁然回神,对上了贺子琛探究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各怀鬼胎,贺千笑满脑袋都是那个荷包,而贺子琛则是想着,他这个弟弟,不但嘴厉害了,胆子也变大了不少。 要是以前,他是万万不敢如此和他对视的,可是贺千笑与他对视时,眼中没有恐惧、没有钦佩、更没有一贯的亲近。 贺子琛眯了眯眼。 他往常是不太愿意把心思放在他这个废物六弟身上的,有时起了兴致,会逗逗他,心里并未真的把他放在心上。 除了有几次,父皇在他面前公然表现出来对这个废物的偏爱。 但那时,他在心里冷笑一番,也并非真的动气。 可是近两日,这个弟弟为了查个案子,没少在父皇面前蹦跶,父皇从宠爱一个废物,渐渐竟然也有了要栽培他的意向,贺子琛的耐心在逐渐被消磨。 贺千笑被贺子琛这么盯着,从容道:「臣弟无事,这便走了。」 他提着一颗心退了出去。 由于距离远,贺千笑看不太清皇后手绢上的花纹,而且皇上在内,他不能凑近看。 第13页 怎么会这样? 难道想害他的人是皇后? 原书中,他没有把此事揽下来查,没人发现这个荷包,自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谁的。 可是如果荷包是皇后的,皇后为什么要给何玉荷包,而不是其他的财物?给银子不是更好吗?这个荷包又是怎么到何玉手上的? 看尸体僵硬的程度,应该是被人害死的时候,还紧攥着不放。 也不知道燕归是怎么撬出来的。 回了意清殿,贺千笑连忙灌了一杯水。 如果这件事情是皇后想陷害他的话,也不是没有动机和理由,问题就是,现在他知道了幕后人是谁,却无法把皇后给供出来。 虽说皇后和皇上貌合神离,但是他若是告诉皇上,依旧会惹得皇上不悦。 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还有,让皇上自己发现这件事情,而不能通过他的嘴去说。 袁圆见他回来就愁眉苦脸,还疑惑,「皇上也没说什么,六殿下这是……」 「没什么,」贺千笑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着他一勾手,「你可知道,最近太子在做些什么?我看他忙的整日不见人,好奇的很。」 「殿下,这哪里是咱该知道的,」袁圆压低声音,「听说,好像是为了收拾隔壁闵国弄出来的乱子,忙的很。」 说起这个来,袁圆脸上还有些不高兴。 贺千笑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六殿下恕罪,」袁圆低下头,「奴才就是觉得,原本这件事情能给您一次施展的机会,可是却因为被人陷害,便又落到了太子的手中,奴才替您不甘。」 竟然是这件事情? 贺千笑一下子愣住,文中有描写过这个情节,这个情节差不多就是这篇文主角事业的开端了。 马上,这篇文的主角就要入场,然后在这件事情上大展拳脚,得到太子的赏识,逐渐在众人面前亮相。 主角才是皇上的亲生子,也是宠妃罗氏的亲生子。 而且,皇后陷害他的动机,一下子也有了。 确实,要干坏事肯定要有足够的动机,要说只是因为厌恶他,可是皇后之前也挺厌恶,不见皇后在之前就动手啊。 贺千笑弹了下袁圆的脸,「行了,知道你为我好。」 可是他愁的也不是这件事情。 主要是宫中太兇险,他谁都不想得罪,只想安安分分的当个闲散皇子。 但是想要当闲散皇子首先就得有恩宠,想获得恩宠就要在刀尖上跳舞,这和他当咸鱼的志向违背了。 原来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就没一天能闲下来。 现在穿过来之后,比期末考试前还累。 要不,反正他现在不是皇上亲生子的事情还没曝光,皇上肯定不能赐死他,他悄悄神隐得了,要么死遁,要么不再参与这些斗争,悄然退场。 贺千笑眼睛一亮,对着袁圆道:「先交给你一件事情,去查查何玉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 袁圆领命。 就在他准备要走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叮嘱道:「殿下,今日您又没上朝,虽说是在查案,可皇上那边……」 「啊这个,」贺千笑眼睛不看他,扭过头去,「父皇不是知道我在忙吗,更何况,我也上过朝。」 就是那一次已经耗费掉他所有的耐心了,上过一次,痛苦到不想上第二次。 不说天没亮就要起床,单说起床之后的程序,就十分的繁琐。 那天在朝上,一个熟人都没有,太子忙别的事情去了,燕归也没去,许决明不说他还没考上状元没资格上朝,就算是上,他冷若冰霜,贺千笑怕把自己给冻死。 而没有熟人的情况下,他在朝堂中,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被皇上叫道,他也只能回答「我觉得这位大人言之有理」、「这位大人也挺好」。 几轮下来,皇上的脸色耐人寻味。 他何苦呢! 袁圆:「……您最近统共就上过一天的朝。」 贺千笑尴尬一笑。 上朝这种事情,在大贺不是强制性的,但是没人想在皇帝面前留下坏印象,因此能上都会上。 也就贺千笑有这个胆子。 贺千笑连忙把袁圆给打发走了。 他发现袁圆这个小太监,人小志气大,了不得,等过段时间一定要改改他的这个思想。 等袁圆走后,贺千笑算了算现在的情节,主角还是一个小侍卫,还在皇宫里的某个角落守门呢。 只要主角开始出场,这个世界的世界线估计就会开始推动,那么他的戏份就开始倒计时,生命也开始倒计时。 必须找到解决办法。 在这样迫切的期望之下,贺千笑没事就开始在皇宫里走。 虽然这个想法还挺扯淡的,但是他在看皇宫里有没有什么地道,或者别的神秘出口之类的,电视剧里都这么写的,现在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小说,估计也会有吧? 最后,地道是没找到,出宫的方法倒是被他给摸索出来了。 出宫有一套流程,麻烦的很,他要是跑路肯定不能走正常流程,不正常的渠道,是奴才们运货的马车。 他观察了好几天,觉得能行。 但是还差实践。 正当贺千笑犹豫要不要试一试,并且想着如果真的出去了,要怎么回来的事情时,他在皇宫的某一角,撞上了主角。 第14页 贺千笑不认识脸,才开始的时候,自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主角。 他倒是认识主角旁边的人,太子贺子琛。 来不及想着两人是怎么凑一起去的,贺千笑转身就想跑,可是贺子琛已经看见他了,微微一笑,不怀好意叫他:「六弟,怎么见了本宫,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贺千笑心说这人可不是他的天敌吗。 他僵硬地转过身,身边没有袁圆,一个人还有点孤立无援的错觉。 「太、太子哥哥。」 「六弟,」贺子琛略一歪头,「本宫又吃不了你。」 贺千笑的眼神往贺子琛旁边的人身上瞅。 这人带刀,是个侍卫,长得……倒没有一般侍卫那般魁梧,一张小脸俊俏无比,但是他肯定会武。 如今贺千笑还不确定,皇后干的事情太子究竟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吧。 更重要的是,贺子琛看他不爽很久了,不会藉机报復他吧?他可不会武。 贺子琛见他先前还镇定的很,私下在面对他时,又换了副面孔,顿时来了点兴趣。 他似笑非笑,忽然朝着贺千笑走了两步。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贺千笑唿吸一滞。 「虽然六弟秀色可餐,不过本宫……」正在这时,贺子琛抬起手,抚过贺千笑的脸颊。 贺千笑觉得莫名其妙。 贺子琛抬起手,将从他脸上弄到的叶子放在掌心展开。 「真不吃人,也对你没什么兴趣,六弟。」 他这句话,是把一直以来的伪装给撕开了。 第8章 贺千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还有,他不知道皇后朝他动手这件事情,太子究竟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进去,如果参与进去的话,说明太子已经快容不下他了,实在是兇险。 他收敛了一些慌乱,装作听不懂贺子琛在说些什么,甚至对着贺子琛歪了歪头,「太子哥哥说什么呢?臣弟又不是吃的。」 贺子琛脸上的闲适顿时僵住,他比贺千笑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片刻后,他笑了。 「对,你又不是吃的,」他主动拉开了距离,「你最好是听不懂。」 不过依照他最近的观察,他这个六弟,可不像是听不懂的样子。 就像现在,明明还是以前的那张脸,可是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整个人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 从前的时候,贺千笑总喜欢低着头,堂堂一个皇子,走路的时候低着头,简直是可笑,一个奴才都比他有骨气。 还喜欢四处发散他那泛滥的、无用的同情心。 最近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进了神采,哪怕是低着头,也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勃勃生机,表面上示弱,实际上转头就能把他的头颅给抬起来。 像只神气的猫儿。 贺千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待下去生怕被人发现他想出宫的心思,「太子哥哥,臣弟想起来,意清殿还有些事情,臣弟告退。」 「哦?」出乎意料的是,太子忽然问,「什么事?」 「……」贺千笑现编了一个,「臣弟让宫中的奴才给做了个大风筝,臣弟赶回去看看。」 快看,皇上给他的七日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他还只想着玩,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肯定没有觊觎皇位的胆子。 贺子琛点头,「六弟不查案子,别的地方倒是有童趣。」 贺千笑心说快让他走,连连点头。 许是他点头的模样太好笑,旁边那个一直被忽视的侍卫,忽然间轻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也不至于冒犯,贺千笑疑惑:「你是……」 他没见过这人,脸生的很。 这人抱拳,「微臣花明城,是附近的守卫。」 贺千笑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心里却一缩。 这不是主角吗! 原来主角长这样啊。 等等,这是不是说明,这本书的剧情又要往前推了? 贺千笑心里的紧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就在这时,贺子琛道:「既然惦记风筝,便去吧。」 贺千笑立马开熘。 望着他迫不及待的背影,贺子琛陷入了沉思。 手中还残存着那种温软的触感,他搓了搓指腹。 * 贺千笑发现,他似乎总是在撞见这篇文中的重要角色,就好像冥冥之中的安排,哪怕是他已经刻意避开了一切,却还是会和其他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见面。 而且他差不多知道剧情进展到哪里了。 差不多一两天的时间,太子就会向皇上举荐主角,然后带着主角去解决闵国和大贺之间的暗斗。 此时距离他被发现不是皇上亲生子的时间,差不多还有半年的时光。 也就是说,他还有半年。 与此同时,袁圆带来了死去的那个小太监的消息。 「奴才打听到,何玉家里有一位老母亲,不过已经失踪许久,村子里在何玉母亲失踪前,看见有几个男人往何玉家去。」 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认是皇后,但是八九不离十是皇后的人。 而何玉的母亲,估计被皇后的人给带走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何玉不要银子,甚至为了此事丢了性命。 第15页 小人物的悲哀。 如果真的是皇后,贺千笑那天见她一身素衣,吃食也不见荤腥,明明是一副慈悲象,偏偏手段如此……阴狠。 现在摆在贺千笑面前的就剩下:找到何玉的母亲,并且让皇上自己发现这件事情是皇后做的,把他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 而且主角即将要在众人面前出场,故事线正在朝着既定的轨迹往前走,他做完这件事情后,已经不指望获得皇上的赞许和宠爱,能安全抽身就行。 隔天,贺千笑果然听到太子向皇上举荐了一个人才的消息。 他梳洗完毕,就要出宫。 出宫的路上,又遇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未来的状元许决明。 贺千笑看见他的瞬间,有种心里的想法被落实的感觉,果然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撞见文中的主要角色。 这可能和他也是这篇文中的重要配角有关。 既然重要,那么就逃不掉。 所以贺千笑猜测,如果说,他真的想要现在就从皇宫里逃走,这个世界的剧情也肯定是不允许的。 不过还有件事情,他似乎可以改变剧情。 从才开始穿过来的时候,他查寒食散这件事情,就表明他可以改变一些细微的剧情,但是从他在查案的过程中,主角按时登场这件事情来看,他改变不了大的剧情。 也就是说,他还是得死。 真是个悲伤的推测。 对着许决明,贺千笑完全不想凑上去,准备就这么熟视无睹的走人。 在许决明面前,他的地位才是比较高的那个,想走就走。 然而他不搭理许决明,许决明这次却偏偏要凑上来搭理他。 贺千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许决明道:「参见六殿下。」 此时是在皇宫的门口,他要出宫,而许决明要进宫,两人要走的路完全是反着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要凑上来打这个招唿。 贺千笑清咳一声,算是应答。 他最近做了那么多不符合原主性格的行为,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了,再说上次他喝醉酒,暴露本性,在众人面前算是出了丑,依照贺千笑的性格,再次面对心上人,不自在也是正常。 许决明见他肉眼可见的敷衍,垂眸道:「最近六殿下在许府种下的芙蓉开了,家妹一直惦记您。」 贺千笑不自在的目光顿住。 许决明这是在……邀请他去许府? 贺千笑悚然一惊。 原书中,许决明不是分外厌恶他吗? 许决明有个妹妹,原主经常性的藉由找许决明妹妹玩的由头,去许府里看许决明,实际上每次去,都是为了看许决明。 而许决明每次的表现,都令人捉摸不透。 有时候觉得他对原主挺特殊的,毕竟别人借着和他妹妹玩的名义去府上看他,指不定要被他找个由头撵出去。 有时候又觉得也就那样,他不撵是因为原主是皇子,不好弄得太难看。 后来果然,确实就是因为原主是皇子。 但是现在,他这个要求,可就有点特殊了。 第9章 贺千笑才开始并没有答应下来,只敷衍着说改天再说,结果等他回来的路上,又撞见了许决明。 贺千笑:「……」这下不去也得去了。 去了之后,他才发现,什么家妹想念他,完全就是屁话。 许决明的妹妹才三岁,哪里知道什么想念不想念? 而且原主也真的是牛,人家妹妹才三岁,天天缠着人家玩,估计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司马昭之心。 许决明就更牛了,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 可是许决明总不能是因为喜欢他才把他约进来的吧? 贺千笑左顾右盼,还真让他瞧见了芙蓉。 许决明站在他的身旁,许府的院落清新雅致,一看就知道这是书香家庭,其间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他种的那一株,就缀在其中。 哪怕有芙蓉在这里,贺千笑的心还是没放下去。 许决明是个聪明人,不聪明的话,也没法考上状元,他的存在差不多代表了这篇文的最高智力。 上次他在宴席上表现太明显,哪怕是有醉酒这个藉口在,许决明也没相信。 他在试探他。 果然不是因为什么忽然开窍,对他产生了感情。 「许哥哥,」贺千笑嘆了口气,「方才就想说了,我何时在许府种过芙蓉呢?」 依照原主的性格,每次来许府都战战兢兢的,更别说动这里的一花一草了。 许决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果然,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也还有之前的记忆,为何会让他产生两个人的错觉? 贺千笑还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肯定是他本人,但是这段时间,他不止没过来许府,每天就专心查案,这简直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许决明有试探之心,但是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在贺千笑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他淡淡道:「许是我记错了。」 状元还能有记错的时候? 贺千笑心说是吗我不信,但是为了打消许决明的顾虑,还是低下了头,羞赧道:「许哥哥说是我种的,那便是我种的。」 许决明闻言,无言了片刻。 片刻后,他像是终于忍不住,「芙蓉既然已经看了,殿下去忙自己的吧。」 第16页 贺千笑:「……」效果要不要这么立竿见影。 只要是他表现出来一点对许决明喜欢的苗头,许决明真的就是懒得和他说话! 贺千笑立刻道:「好呀。」 这次他又恨自己嘴快。 说完之后,许决明的目光又立刻瞥了过来,冷淡的模样渐渐被别的微妙的表情所替代,「上次见到殿下,便觉得殿下与往日有所不同。」 贺千笑心里的警钟一下子就被敲响了。 他还是用装傻那一招,「是吗?我没觉得啊。」 「许是我多心了,」许决明与他撤开了些距离,忽然伸出手,把庭院里开得最灿烂的一朵芙蓉摘了下来,「虽不是殿下所种,但这芙蓉,与殿下倒是相衬,不如就送给殿下。」 贺千笑这次没再做出格的举动。 他接了过去,还对着许决明做了个害羞的表情。 许决明没有避开视线,就这么看着他。 或许真的是他多心了。 明明和以前还是一样。 但有些地方,他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同,比如从前贺千笑脸红时,不会抬头看他,看向他时,眼神乱转;而现在的贺千笑直直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是害羞,细看却能发现,他眼底其实一片坦然。 澄澈,一望到底。 许决明收回去的手,还能感觉到□□的凉意。 他掩下心中的情绪,再抬眸时,却见贺千笑的视线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走了,用侧脸对着他。 贺千笑确实是有一副好相貌,下巴都比平常人要尖俏一点,眼睫卷翘,单看肤色,雪白一片,只有嘴上的一抹红点缀着。 他正微微翘着唇。 才开始贺千笑来的时候,许决明的妹妹不给面子,表现的像是完全不认识贺千笑的样子,这会儿好像反应了过来,跌跌撞撞就要过来找贺千笑,奶嬷嬷都差点没抱住她。 贺千笑蹲下身,妹妹立刻扑进他的怀中。 可能贺千笑确实经常来找她,好久没找,刚刚是闹脾气了。 妹妹揽着贺千笑的脖子,沖他道:「哥哥坏!」 贺千笑对这种奶娃娃没什么抵抗力,闻言道:「哥哥怎么坏了?」 「哥哥不来看我。」 这个年纪的小孩,说话还有点含煳,但是已经能够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了,贺千笑同她玩了片刻,手中的芙蓉也被她给抢了过去。 贺千笑也没要。 就在这时,许妹妹抬起小手,把芙蓉插在了他的耳边,笑道:「哥哥戴,好看。」 一般男人戴花,都是在大喜之日,比如新郎,比如状元,都代表着有喜事发生。 贺千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许决明蓦地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垂下了眸子。 * 从许府出来之后,贺千笑已经忘了耳边还戴着花,今天袁圆不在,别的奴才也不敢吭声,直到他在去皇宫的路上,遇到了燕归。 贺千笑:今日进宫的人真不少,比赶集还热闹。 燕归今天身边没有跟着他的两个属下,是孤身一人,贺千笑的马车停在他的身旁,掀起帘子后,燕归的视线望过来,随即一愣。 贺千笑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愣。 对本文唯一的好人,他没对其他人那么顾忌,打招唿道:「燕将军安好。」 燕归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挪到了他的耳边,贺千笑还以为他的脸上有虫子,摸了一把,什么都没摸到。 片刻后,燕归道:「六殿下今日,看着分外有兴致。」 贺千笑:「这也能看出来?」 燕归没有说话。 虽然说,他是难得的好人,可是每次凑近他身旁,都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就算人长得俊朗,估计小孩也不爱在他的身边玩,估计每次都面临要被吓哭的风险。 贺千笑有心载他,以此来洗刷当初酒后非得让人家叫恩人的过失。 「燕将军,此处距离皇宫还有段距离,不如与我同乘?」 他是个懒人,能坐绝对不站着。 从燕归的府中离皇宫,再从宫门口到皇上的承庆宫,对他可能要走个一上午的时间,燕归肯定也要费不少的时间。 燕归用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了他片刻。 贺千笑这才想起来,燕归好歹是个武将,要是这么上来,估计会觉得没面子,也会觉得他不肯吃苦吧? 结果片刻后,燕归点了点头,「六殿下盛情,不敢辜负。」 贺千笑:「……」谁盛情了。 等燕归一上来,车内的空间瞬间就狭小了,明明之前袁圆上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这么挤。 车内空间一缩小,贺千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主要是他们两个人肩并肩,他稍微一动,都能碰到燕归的身子,上次他喝醉了酒,吐了人家一声,哪里好意思再挨人家这么近。 燕归不动如山,贺千笑挨到他的时候,他也纹丝不动。 车子不是很稳,两人又没什么话说,在车动的时候,贺千笑整个人都快倾斜到燕归的身上。 忽然,燕归开口道:「听说前几日皇上交给殿下的事情,殿下到现在还一筹莫展,如今马上要到期限了,我瞧殿下倒是还不慌不忙。」 贺千笑连忙稳住身形,反问:「担忧便能解决问题了吗?」 担忧可不符合他当咸鱼的志向,咸鱼怎么能焦虑呢?如果真的解决不了,摊平就好了。 第17页 燕归闻言,扭过头来,与他对视。 他忽地一笑,「殿下说得极是。」 都说铁汉柔情,大将军平时不爱笑,笑起来不知道要夺掉多少少女的芳心。 贺千笑还没弄清楚他是想反讽还是欣赏,马车忽然晃了一下,紧接着,车轮似乎是碾到了什么,整个马车都摇晃起来,贺千笑不受控制地往燕归的身上歪过去—— 燕归不动如山,一只手伸出来,揽住了他的腰。 入手一片柔软,他被烫般立刻松开。 结果贺千笑还是没坐稳,他只好又把手给伸出去扶住,两人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势坐着,贺千笑惊魂未定,看向窗外。 外边还有小孩叽叽喳喳笑闹的声音。 马夫道:「殿下恕罪,是小孩冲撞了马车。」 燕归松开了贺千笑的腰。 他掀开帘子,面无表情地朝着那几个小孩看去,几个小孩先是看见贺千笑那张漂亮的脸,紧接着,撞上燕归的目光。 燕归身上的煞气毫不收敛。 几秒种后,几个小孩同时安静下来,有个胆小的,忽然撇了撇嘴,哭了起来,边哭边躲到了同伴的身后。 贺千笑:「……」好傢伙,燕将军还有这个功效呢。 把小孩生生吓哭了可还行。 贺千笑正想往前挪,一个孩子怯生生道:「哥哥,花掉了。」 他微微一怔,低下头,见到那朵芙蓉确实已经掉了下来,也不知道在他的头上待了多长的时间,已经有点蔫儿了。 就在他低头想捡时,一只大手略过他,帮他捡了起来。 贺千笑抬起头,微凉的□□再次别上了他的耳朵,他看向燕归,燕归已经移开了视线,往小孩的方向看去。 看到小孩不再哭泣,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方才燕归温热的手掌的触感还停留在腰上,贺千笑轻轻一咳,燕归慢慢把帘子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路上,贺千笑死死撑住,再也没让自己往燕归的身上歪。 而燕归手中也手中停留着那种柔软的触感。 真的有男人的腰……能如此软吗? 燕归在军队时,和一帮大老爷们待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晒得干裂,各个粗枝大叶,根本没有过贺千笑如此细皮嫩肉的男人。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贺千笑是不是个女人。 然而这显然不太可能,毕竟贺千笑是皇上的儿子,没有谁敢拿公主充当皇子,这是要杀头的欺君之罪。 到了皇宫之后,两人终于都下了马车。 马车明明应该省力,可是二人都如同跑着过来似的,尤其是贺千笑,下马车时,腿都差点软了,手上也没什么力气。 主要是马车的惯性太大,稳定性也不行,跌跌撞撞的,贺千笑一路撑过来好生辛苦。 而燕归是为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两人下车之后,贺千笑连忙告退,他深觉和将军搞好关系的不容易,还挺耗费体力,他今天是耗费不起了,只能先行走人。 等他走了之后,燕归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才转身去了承庆宫。 * 贺千笑回了意清殿,袁圆立刻迎了上来。 袁圆在他的身边耳语了一番,贺千笑朝着皇后的寝宫看了一眼。 大概又过了一日,皇宫里开始流传起一个谣言。 说是后宫之中,经常能在半夜听到一声悽厉的尖叫,就在皇后寝宫的附近,可是大家都非常的疑惑,皇后清修已久,宫中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第10章 「哎,你听说了吗?」 「什么?」 「近日宫中不太平,听说是谁的宫中动用私刑,在罚人呢。」 「啊?可是大贺律法不是禁用私刑吗?如此猖狂,又是在宫中,就不怕皇上怪罪?」 「估计是哪个受宠的小主子,不怕皇上责罚吧。」 「我悄悄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别说出去——动用私刑的,不是什么小主,而是中宫那位!」 两个宫女边走边聊,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声悽厉的尖叫。 与此同时,承庆宫中,皇上将奏摺摔到桌子上,脸上是勃然的怒火。 他的身旁,跪着一个泫然欲泣的女人,看模样是宫妃的装扮,正在哭哭啼啼地解释,「皇上,昨夜坏了您的兴致,是万容的不对。」 「可是臣妾真的听见……」 「够了,」皇上隐忍道,「你先下去。」 名叫万容的妃子不知所措地跪着。 皇上又重复道:「下去!」 万容惊慌失措地爬出去了。 皇上将奏摺彻底合上,沉思片刻,把主管叫了进来。 「朕去看看皇后。」 * 距离皇上给贺千笑的日子,就还剩下最后一天。 今夜过去,若是还没有结果,皇上便要兑现之前的诺言——连坐惩罚意清殿。 虽说如今风平浪静,皇上也并无太多的暗示,然而圣上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便没有食言的道理,贺千笑自己讨来的澄清机会,自己没把握住,这次皇上罚完他,对他的耐性也将大打折扣。 贺千笑不慌不忙,甚至在夜晚来临之前,让袁圆给他找宵夜吃。 在袁圆给他捂着宵夜回来时,意清殿里也迎来了位想不到的客人。 第18页 ——皇后。 平日里,皇后鲜少出她自己的宫门,今日也不知是哪阵风把她给刮来了,贺千笑听到通报时,差点以为听错了。 意清殿里瞬间跪了一地,贺千笑朝着皇后行礼,皇后进来后,便缓缓地、一言不发地坐上了主座。 皇后身边的婢子道:「都起来吧。」 「今日娘娘前来,是要找一枚簪子,」那婢子道,「六殿下,多有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贺千笑心下一沉,面上笑道:「不知母后是要找什么簪子?」 找什么簪子,明显是想借题发挥。 还找簪子,人家别的宫斗剧,八百年前就不这么设置了,不愧是狗血文,一切皆有可能。 他近日动作太大,人脉又不是太成熟,皇后毕竟已经在宫中生活了十几二十年,探子比他多,发现了他的动作不奇怪。 皇后一直不说话,她身边的婢子如同她的嘴巴。 「我们皇后娘娘要找的簪子,是一枚极为珍贵的玉簪,通体洁白无暇,乃是当年皇上所赏,只可惜,不知丢到了哪里去,全宫都索罗遍了,就剩下六殿下这里,不知六殿下可否让我们找找?」 贺千笑抬眸,正好看见了皇后的目光。 皇后冷冷地盯着他,眼中的情绪,有种说不上来的恨意,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贺千笑怀疑,她的儿子这么讨论自己,可能和她也有些关系。 「是吗?」贺千笑反问,「母后,儿臣虽然为人子女,可毕竟,与母后未有血缘之亲,这是否不妥?」 婢子道:「六殿下,皇后娘娘便是您的母亲,有何不妥?」 「可儿臣没去过母后的宫殿,母后也没来过儿臣的寝宫,皇子与妃子向来分开住,母后查过来……」 那婢子还想说话。 皇后忽然道:「行了,金霜。」 贺千笑自然也住了口。 皇后的声音不太很大,却极有威严,「金霜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本宫与六殿下单独谈谈。」 众人退下之后,大敞着宫殿的门,这是为了避嫌。 看得清两人的动作,却听不清两人的声音。 贺千笑站在皇后的面前,皇后淡淡道:「若是当年本宫再狠狠心,你今日便也不会站在此处了。」 贺千笑道:「可是母后到底是有仁慈之心的。」 「是啊,」皇后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他的身边,「本宫在这宫中多年,头一个学到的,便是不要对你的敌人手软,今日手软,便有他朝陷入陵墓,再不得翻身。」 贺千笑道:「您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的。」 「但有点晚了,」皇后看着他,「毕竟已经留下了你这个小祸害。」 贺千笑没有说话。 皇后脸上的情绪淡淡的,多年的清修没能让她立地成佛,反而变成了这种做坏事也能不眨眼的性格。 她道:「不过我们不算敌人,六殿下——不过你挡了我儿子的路,原谅一个做母亲的人。」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门外便传来了动静。 皇上身边的总管扬声道:「皇上驾到!」 两人分开了些距离,同时跪下。 几乎没等太监总管说完话,皇上就闯了进来,看见宫殿里跪着的两人,稍微压了下怒火,沉声道:「皇后,怎么行此大礼?」 贺千笑设了局,此时皇上应该差不多全部明白过来了。 为了儿子而去陷害其他的皇子,这在后宫之中是大忌,被发现了是很严重的罪过,如今皇上这么说话,已经是非常心平气和了。 皇后道:「臣妾有罪,特向皇上请罪。」 「你确实有罪!」 皇上闭了闭眼,「皇后,谋害皇子,你可知是什么罪名?你多年来清修茹素,便修出来这副模样?」 皇后低下头,「臣妾知道。」 近些年来,皇上对皇后有愧,夫妻二人也一直是皇后比较的强势,不愿意示弱,故而皇上就算是有心补偿,也找不到地方去使劲儿。 如今皇后再摆出这副模样,皇上已然有些无力。 「你让朕说你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外边又是一声通传。 「太子殿下到——」 贺千笑原本俯身在地,闻言也微微抬起身体,往太子的方向去看。 这时候来,火上浇油,无外乎是。 依照太子的聪慧,该明白此时不应该来才是,估计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明白。 皇上一摆手,怒道:「不见!让他走!」 这和平日里的嗔怒不同,这次皇上是真的生了怒火,奴才在他的身边帮他沏茶,都被他给掀翻,全洒在了地上。 贺千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知道,现在的他不能说话,因为此事说到底是因为他起来的。 他不能亲口告诉皇上,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导致的结果是皇上和皇后之间那点多年的遮羞布被彻底揭掉。 就像太子不该来一样。 他保持沉默,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等之后皇上回过神来,觉得愧对他,那时候才是他的机会。 第11章 「皇后,」皇上紧闭上双目,「你到底要朕如何是好?朕从你的宫中,揪出那个老妇时,可知朕心中有多失望?」 皇后勐地抬头,「老妇?!」 第19页 她的视线看向贺千笑,贺千笑却没有看他,低着头像是战战兢兢,一剎那,皇后想明白了贺千笑做了什么 她还没有蠢到把何玉的母亲藏在自己的宫中。 这几天夜间有女人尖叫的传闻,是贺千笑散布出去的,她因为这个传闻,知道贺千笑要动手,寝食难安,却又对自己过于自信,深信皇上找不出什么证据。 今日她假借找簪子的名义过来警告贺千笑。 可未料到贺千笑已经算好了时机,何玉的母亲其实也早已被他给找到了!甚至趁着这个时间,塞到了她的寝宫之中。 皇上先找她,必定要先前往她的宫殿,只要皇上一到,将那老妇送到皇上面前,也不是一件难事。 皇后没想通的是,贺千笑是如何把时机把握如此准确的? 她想起来,这几日太子去她的宫中,总是会提:这几天老看着他的废物六弟在宫中闲逛,越发烂泥扶不上墙了。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贺千笑此人,不可小觑! 先前的年月,都被他的外表给蒙蔽,可见此人心性隐忍,擅长扮猪吃虎。 要是贺千笑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吐槽一句:不是他心性隐忍,是壳子里换了个人。 他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有人招惹他,肯定不会忍着让自己吃亏。 皇上见皇后不说话,知道此事便定了性,长嘆一口气,对着侍卫道:「让太子进来吧。」 太子在门口经过沉淀,进来时,整个人的状态与平时无异,他的母亲跪在地上,他也目不斜视地沖皇上行礼。 皇上失望地对皇后道:「回去你的中宫!不许再踏出半步!」 他这话,是想关皇后禁闭了。 皇后的罪,就像是她栽赃给贺千笑的罪,可大可小,当初她对贺千笑手下留情,终究也给她自己留了点退路。 贺千笑本来就不想治她于死地。 皇上这个处理,和他料想中差不多。 而且还比他想像中要更严重一些,因为皇上说关禁闭,却没说皇后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若是皇上想整治她,永不再开口让皇后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直到皇上让人将皇后押走,贺子琛都没说话。 他进来之后,仿佛就是过来看个热闹一般,然而贺千笑通过他紧攥的拳头,知道他内心并不平静。 太子虽然高傲,对母亲却还算孝顺。 果然,等皇上甩袖一走,贺子琛阴翳的目光立刻看向了贺千笑。 「想不到,六弟竟还有这本事。」 贺千笑无心与他纠缠,还是用老办法,装傻,「皇兄在说些什么?可是冤枉了六弟。」 然而这个方法,在太子这里已经失效了。 皇上已经远走,宫中的各个奴才们都起了身,垂头不敢直视二人,贺子琛抬起手,强忍道:「都退下。」 袁圆全程参与此事,也明白贺千笑的无辜。 他忙道:「殿下,夜深了,您不如坐下,奴才们给您沏杯茶……」 「你算什么东西?」贺子琛一字一句,连眼睛都没直视他,「本宫说,都滚出去。」 贺千笑见躲不过去,嘆了口气,「袁小圆,你先出去吧。」 待奴才们都退下,贺子琛立马伸出手,揪住了贺千笑的衣襟。 他眼中有隐藏的怒火,冷笑道:「原本本宫,最讨厌窝囊无能之辈,也疑惑过为何几个兄弟之中,偏偏就你最得父皇宠爱,如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竟是本宫看走眼了。」 贺千笑直勾勾盯着他,也不愿再装。 贺子琛已经给他找好理由了,不是吗? 贺千笑觉得有些不舒服,往后仰了仰头,伸出手,将贺子琛攥住他衣襟的手指,一根根掰下去。 两手相触,他的指尖微凉,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滑腻。 像块嫩豆腐。 贺子琛能看见他认真下垂的眼睫,和轻抿的红唇,他一时愣住,差点如同烫手一般松开,然而紧接着反应过来,握得更紧了一些。 「皇兄,」贺千笑掰不下去,只好作罢,慢吞吞道,「你误会了,我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眼眸,试图用眼神透露出他的无辜。 没成想,贺子琛这次勐地松开了他。 贺千笑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幸而身后有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他看向贺子琛,却看见了一双在空中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 手的主人胸膛起伏明显,紧紧地看他了片刻,随即再也没忍住,甩袖转身离去。 第12章 皇后被关了进去,皇上也没有让她再出来的意思,是打算给她一个教训。 如今皇后的母族势力正盛,处置皇后牵一髮而动全身,能把她禁足,已经是贺千笑意外的收穫了。 在那晚之后的隔天,皇上唤贺千笑前去觐见,并且给他了一定的赏赐与安抚。 然后皇上便再没召见过贺千笑。 贺千笑没有放在心上。 皇上皇后多年的夫妻情分,一夕之间被他给扯掉了遮羞布,恼怒也是应该的,等皇上回过神来就好了。 现在给的赏赐越少,等皇上回神之后,对他的歉意就会越多,他什么都不需要做,静待来日便是。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这篇文的剧情。 第20页 从主角出现之后,他就开始担心这篇文的剧情的发展,按照时间线他确实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是他细算过,主角好像不该这个时候就出场。 可能他是这篇文中一个外来的变数,由他一个变数,改变了故事线的行动轨迹。 那么,既然主角都提前出场了,他死亡的时间是不是也代表着会提前或者挪后? 并且在皇上不见他的这几天,他也证实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那就是,不管他想不想见三大巨头,三大巨头也会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比较奇怪的是,主角却并不会。 这可能和文中前期的剧情有关。 在前期,他和三大巨头的接触最多,和主角的接触比较少,差不多在中期时,和主角的接触就会多起来。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故事线在进行自我矫正。 贺千笑现在的想法,从最开始的在他被赐死这个情节发生之前跑路,渐渐的倾向于先走剧情,在走剧情时,顺道给自己找退路。 当然,他走剧情也不能好好走。 既然剧情能被改变,他为什么不能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积少成多,彻底把剧情给扭转过来。 怀着这样的想法,贺千笑开始试着和其他人接触。 其中他觉得最重要的,也是能够帮他扭转死局的一个人物,那就是燕归。 就连皇上都忌惮他,可见燕归现在身上的兵权之重,不止让他在战场上如鱼得水,在朝堂上更是风生水起。 贺千笑:生存有望。 因为所有主角差不多都在朝堂上,贺千笑最近也恢復了上朝。 他上朝十分之敷衍,基本上就是在那里站一站,皇上叫他的时候,他就出来说一句话,皇上不叫他,他能发呆到下朝。 先发现他上朝如此之敷衍的人,是燕归。 武将单独一列,离皇子们比较近,稍微一转眼便能瞧见,贺千笑打瞌睡的模样,燕归自然尽收眼中。 接下来贺子琛也发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贺千笑把皇后给弄幽禁了,按理说,贺子琛该更加憎恶他才对,可是近日太不仅不找他麻烦,对他甚至更加的关怀。 是的,就是关怀。 或许就像是贺子琛先前说的那样,以前的时候,以为贺千笑是个草包,他厌恶草包。 如今贺千笑不是个草包了,他对贺千笑便有了另一套对待方式。 甚至在贺千笑打瞌睡差点歪过去时,他迷迷煳煳被人给拽了一下,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便是贺子琛刚收回去的手。 贺千笑:完了完了,太子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2 22:23:12~2021-12-03 21:4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edescover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太子肯定没疯。 不止没疯,在朝堂之上,还是表现的游刃有余,进退有度,和贺千笑的懵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贺千笑已经展露锋芒时,他表现的越从容,在皇帝面前才越没有破绽。 他比起他的皇后母亲,可聪明的多,段位也更加的高。 贺千笑没把他当成敌人,一是寒食散的事情不是贺子琛做的,他没必要去针对贺子琛,二是他对皇帝屁股底下的位置没兴趣,他和贺子琛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贺子琛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目前为止,对他只是防范,并未对他出手。 不过贺千笑的瞌睡虫算是被吓跑了。 皇上这几日虽然不召见他,但是在朝堂上看向他的眼神含着愧疚。 站在他的角度上,贺千笑不夺储,于江山的稳定有好处,对于皇上来说,不用看见手足相残,自然是极好。 但是皇上本身就对贺千笑的母亲有愧,现如今她的儿子为求自保,也委曲求全,皇上必须要心疼。 妃嫔没有母族作为依靠,对他来说是好事。 皇子没有母族,对皇子来说未必是好事。 贺千笑如今要的就是他的愧疚。 宠爱只是一时的,随时可以收回,然而愧疚或许能在他绝境时救他一命。 在早朝快结束时,终于提到了主角的名字。 边关隐隐有要打仗的趋势,可是打仗是个劳民伤财的事,非必要情况,皇上是不想打仗的。 但是闵国猖獗,几次不顾两国的约定,借着各种各样的由头冒犯贺国的边境,虽然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皇帝放心不下,已经为此烦劳多日。 太子举荐了一个人,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此人就是花明城。 而花明城是如何被太子给发现的,原文中也没详细写,贺千笑把这称之为主角光环。 此次事件十分重要,要是派个能说会道的去,劝服了闵国人倒也罢了,要是没劝服,反而让事态严重起来,导致两国交战,罪过可就大了。 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让贺子琛跟着一同前往。 就在这时,一位老臣道:「皇上,微臣以为,太子此番是要去两国边界,为防止闵国手脚不老实,可带上闵国质子。」 质子的作用,差不多就是这种时候体现的。 第21页 说白了就是个人质。 又一位站起来道:「不可不可,若是带上质子,岂非要更多的兵力看护?」 另一个道:「可是不带质子的话,太子就不需要看护了么?」 「有道理。」 「皇上,微臣认为,此番路途遥远,期间危机重重,太子的安全需要保证,质子的安全也需要保证,而燕将军在沙场杀敌经验丰富,可一同前往。」 贺千笑觉得言之有理。 于是皇上答应了。 一瞬间,差不多把整个皇宫都给掏空了,贺千笑还没意识到主要人物离开,代表着什么,站在一旁看热闹。 当皇上把目光扫向他时,贺千笑愣了一下。 「老六,既然你皇兄都去了,你便也跟着去歷练歷练。」 贺千笑听见他身旁有人忽地笑出声来。 他听出来那声音是谁的了,燕归。 领命之后,众人下朝,贺千笑还没走出去几步,便被贺子琛给叫住了,他看着燕归从自己的身边过去,正儿八经的模样,谁都看不出来他方才笑了。 等燕归过去,贺千笑的目光才挪到贺子琛脸上。 贺子琛似笑非笑,「燕将军并非你所能拉拢,劝你还是少放些心思在他身上为好。」 这是不装了,摊牌了。 贺千笑也摊牌了,「我拉拢人家干嘛?」 「哦?不打算拉拢?」贺子琛笑了下,「虽说你远不如外表所表现出的老实,不过既然你已说了,我便信你一回。」 贺千笑道:「皇兄既然无事,那臣弟便先告退了。」 「谁说无事的?」贺子琛道,「皇兄想起你前些日子说的大风筝,也想见识见识,本宫陪你一同回宫。」 贺千笑:他瞎扯的。 上哪给贺子琛弄风筝去? 眼见贺子琛非得和他回宫,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坏心,贺千笑干脆道:「风筝坏了。」 贺子琛又道:「那便去喝个茶。」 贺千笑:「不行。」 贺子琛:「……」 眼看贺子琛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贺千笑连忙补救,「臣弟那里都是些去年的老茶了,好些还都发霉长斑,肯定不能给皇兄喝。」 贺子琛皮笑肉不笑道:「是么?那便算了。」 贺千笑松了一口气。 总算打发走贺子琛后,贺千笑回了宫,袁圆在他身边鬼鬼祟祟道:「殿下,咱过几日便走了,今夜是花灯节,宫外的集市上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呢,不如去看看?」 要是从前的贺千笑,袁圆是万不敢这么撺掇他的。 但是自从贺千笑让袁圆做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后,袁圆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甚至就连这次出行,他也主动提出要跟着去。 按理说,太监可以跟着出去,也可以不跟着出去。 和主子关系好,又不太想去的,跟主子商量商量,主子也不会为难。 因为太监身份特殊,带着出去也不方便,有些可能离开奴才的伺候便不行的贵人,不会答应,但是依照贺千笑,肯定会答应。 可是贺千笑这么和他说的时候,他跪在地上,说要陪着贺千笑。 如此出行,主僕二人相伴,倒也合适。 贺千笑对于花灯节的兴趣不是很大,他就是比较想出去玩。 毕竟穿过来时,他便提心弔胆过了好几日,还没放松便又被皇帝拉出去做任务,实在是辛苦,于是和袁圆熘出去玩了。 出去时,外边的景色令贺千笑眼前一亮。 贺国兵强力壮,在原文中是最大的一个国家,称得上是繁华盛世,这种繁华的景象,在太子贺子琛上位后,会更上一层楼,大贺的国土也会被扩张。 贺子琛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也会改掉当今皇上重文轻武的习俗,后期还给燕归封侯封爵,减轻赋税,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对他赞不绝口。 现在已经如此繁华,后世的场景,几乎是令人不敢想像。 贺千笑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他玩心渐起,集市上人又多,慢慢地和袁圆走散了都浑然不觉,还在观赏美轮美奂的花灯。 走着走着,他瞧见一处人多的地方。 周围的人吵吵闹闹,各自起闹,贺千笑过去时,发现里面有许多的少女,正拿着扇子掩面而笑,中央站着个垂头的年轻男子,看不清面貌。 有人起闹道:「花灯节是我们这儿的女儿家向郎君表白心意的节日,若是看上了哪家的男子,便会在花灯上写字,请郎君来点燃,你虽不是我们国家的人,但面若好女,与女儿家也无甚差别,看上我们这里的谁,尽管在花灯上写便是。」 随即便是一阵不怀好意的耻笑。 贺千笑这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在欺负人。 被欺负的人他好像还认识。 是顾月钦? 果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清净。 贺千笑原本是想趁着没人发现他时,悄然离开,未料想到,起闹的人却越来越过分了,甚至还上前,推了顾月钦一把。 「让你写字,你倒是写啊!」 顾月钦眸中含泪,眼底带血,表情中可怜又有着说不清的阴霾,贺千笑深知此人并非善类,不禁为推人的勇士捏了把汗。 看顾月钦这副模样,周围的男子皆是有些犯迷煳。 「不写也行,今日可是个好时节,不如这样,你在我们在场人之中,选择一位与你入洞房可好?如此一来,也算你们闵国与我们大贺联姻,公主都无需嫁过来!」那男子边说边笑,其余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第22页 越说越荒谬了。 贺千笑微微皱眉,心下微微不适。 顾月钦黑化,不是没有原因的。 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之中,哪怕不黑化,人也要精神不正常了。 贺千笑正打算观望观望再说,也是这时,他发现身边的袁圆不见了,明明不久之前还在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丢的。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是这一下,顾月钦抬起头,瞧见了人群中的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终于完完全全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上一次有帘子遮挡,看向对方时,犹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如今正面对上,顾月钦眼眸微微睁大。 六皇子……怎么会在这儿? 今日的贺千笑,穿了身普普通通的衣裳,人却白净的很。 站在人群之中,只需稍加留意,估计任谁都捨不得忘掉他的脸。 顾月钦垂下头,竟然有些慌乱地想,他在这里看了多长时间了? 每次撞见,都是他被欺负的时候。 第14章 贺千笑要是知道顾月钦在想些什么,肯定也要仰头长嘆。 他倒是也想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遇见这样的事情。 要怪只能怪原作者了,非得给顾月钦安排这样的剧情。 贺千笑见既然已经被顾月钦发现了,便没有再逃,打算留下看热闹。 不是他不想救,而是顾月钦此人,十分的毒辣,原主待他不错,最后还落了个被他袖手旁观的下场。 现在的顾月钦是恶是善尚不明确,他自认没有原主的好心肠,需要观望观望再说。 顾月钦在发现了他之后,也没有出声张扬,只把头给低的更低了一些,装可怜越发上瘾。 如今闵国与大贺两国关系紧张,他在大贺这边的处境可想而知,并不如何好过,哪怕他有杀死面前这些小喽啰的能力,也不能出手。 他的一举一动,关乎着他的国家安危。 但是表面上不能动手,不代表他私底下什么都不做。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要他选郎君洞房的人身上,将那人的面目牢牢刻在心底。 正在这时,贺千笑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被人给推了进去。 「要我说,老看着顾公子那张脸,也是十分的腻歪,倒不如这个小郎君面生,看着新鲜稚嫩,像是新生的嫩芽,可软的很呢。」 这群人欺负别人欺负惯了。 打贺千笑出场的一剎那,便注意到了他的脸,见顾月钦久不出声,觉得没趣,竟然把注意打在了贺千笑的身上。 上次贺千笑出门,除了离他近的几个百姓看清楚了他的脸,其余的人皆是低着头,没怎么看清。 因此别说这几个人不认识他,就算是当时在场的百姓,到如今都不一定能把他给认出来。 贺千笑心道果然是不该看热闹,现世报总是来得如此快。 他被推出去后,原本对着顾月钦起闹的小头目,顿时把视线转到了贺千笑的身上。 小头目眼睛都直了,两步走到贺千笑身旁,状似兇狠道:「你哪里冒出来的?这京城的美人儿,我可各个清楚,怎不知还有你这号人物?莫不也是他国的奸细?」 贺千笑不慌不忙,「你既然知晓这位公子是闵国人,便也该知晓,他是闵国的贵宾,是质子,你如此欺辱我们大贺的贵宾……可是要坐牢的!」 小头目不屑道:「欺辱的便是他!坐牢?质子府连个僕人都没有,守卫也不知去了哪里逍遥,大贺哪里管过他?还贵宾,小公子莫不是在说笑吧?」 贺千笑也不恼,跟着他一笑。 「既如此,你与守卫,都当罚。」 小头目哈哈一笑,「你这小东西,口出狂言,倒是好玩的紧。」 贺千笑也不与他计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小头目殊不知危险来临,还意图对他动手动脚,手不老实的便要他腰上揽,「小心肝,哥哥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心肝,告诉哥哥,从哪里……」 话没说话,他戛然而止。 贺千笑淡淡瞥向他伸过来的手。 顾月钦牢牢地抓着,眼睛狠辣的光已经透了出来,小头目原本想回头狠狠训斥他一番,未料想话还没说出口,便只剩了胆寒。 小头目哆哆嗦嗦,一时想说什么都忘了。 顾月钦凑近他。 三人靠得近,因此顾月钦说什么,贺千笑都听见了。 他说:「若是还想活着见到你娘亲,劝你老老实实的,不然今晚,我便杀了你。」 贺千笑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顾月钦放开手,小头目一下子便跌落在了地上,面色惶然地指着顾月钦,「你……你!」 顾月钦歪了歪头,眼中还有没干透的泪。 「我如何?」 小头目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小头目爬起来,惊慌失措道:「你个杂种,你个异类!他方才扬言要——」 「六皇子殿下!」 不知是哪里传来了袁圆尖利的声音。 这声音,一听便知道是太监发出来的,与寻常的男子不同。 贺千笑挥了挥手,懒洋洋道:「这里呢。」 袁圆挥开众人,连忙跑到了贺千笑的身旁,他看见贺千笑受欺负了,本身他便无比的机灵,见状更是直接在贺千笑身旁跪下,表明身份,「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若是嗑了伤了,奴才死也不能恕罪啊!」 第23页 小头目哑了。 方才起闹的、瞧热闹的,无不看向贺千笑,如同被割了舌头般寂静。 贺国皇权集中,皇帝给百姓们丰衣足食的生活,百姓们给皇室无上的尊重与荣光,别说皇室,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官员,老百姓也是不敢得罪的。 然而此处人多,怕是要引起众乱了。 就在这时,贺千笑的袖子一紧,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给拽去了一旁。 众人譁然,就在这时,贺千笑听见顾月钦轻声道:「殿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贺千笑正懵懂,便觉得耳边一凉,颊边有风,袁圆的声音远远坠在后边,大声叫:「殿下!等等奴才!」 大概跑了两条街,才堪堪停下来。 贺千笑知道,这时的顾月钦对他是没有杀心的,因而停下之后,便喘着气,背对着他扶住墙。 袁圆气喘吁吁,「大、大胆!」 顾月钦气息丝毫未乱,只一味地装可怜,甚至冲着贺千笑跪了下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贺千笑转过头,嘴唇鲜红如血。 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他眉毛微颦,看上去比顾月钦还要柔弱,喘息时,贝齿微微露出,又紧紧合上,看上去有些不解。 顾月钦看了他片刻,目光幽深,又温顺地伏下身去。 贺千笑喘匀了气,「受不起受不起,我可没救你,赶紧起来吧。」 顾月钦慢悠悠起身,目光还是盯着贺千笑的脸。 贺千笑胆寒,「我还有事,告辞。」 没走出几步,顾月钦可怜兮兮道:「殿下,其实明日我就该踏上回去故乡的路了,多谢您今日未曾袖手旁观。」 贺千笑还是头一次和他说话。 万万没想到,顾月钦居然是这个风格的。 奇怪的是,顾月钦一个大男人,装起可怜来,倒是没有令人反胃,还透着一股叫人怜惜的失落,全书第一美果真名不虚传。 贺千笑狠狠心想走,没想到,顾月钦低下头后,竟然落下泪来。 贺千笑:!! 顾月钦嘆了口气,颇有些自暴自弃之意。 贺千笑:假的都是假的,不能心软。 「原本明日就要回去故乡,我虽说思念故乡,奈何过于惶恐,更不知明日是否还要受冷眼。」 贺千笑停下脚步,安抚道:「押送你的人,必不会为难于你。」 顾月钦垂下头,眼珠转了一下,「殿下您知道是谁?」 贺千笑:「……」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就知道,顾月钦的眼泪不会无缘无故流下来。 贺千笑开始装傻,「什么谁谁谁?好了,袁小圆,我们该走了。」 在顾月钦可怜兮兮的目光之中,贺千笑搭上袁圆的手,便上了马车。 隔日鸡刚鸣过三声,贺千笑便已经坐上了去边关的马车。 上车之时,太子与燕归皆在外头骑马,只有贺千笑与顾月钦坐马车,他是因为不会骑马,而顾月钦是因为身份特殊,被人严加看管起来。 贺千笑听说,看管顾月钦的侍卫,在昨夜喝醉了酒,辰时还未归来,太子去押人时,勃然大怒,重罚了看管质子府的侍卫。 等顾月钦上车时,太子更是跟随在押送他的马车左右。 贺千笑知道,太子八成是觉得怪异。 毕竟昨晚质子府守卫稀疏,顾月钦完全可以逃走,大贺便少了一个威胁闵国的筹码,然而他不止没跑,还老老实实待着,实属可疑。 贺千笑倒是知道,这是因为他在大贺还有没办完的事情,肯定不能跑。 就是看顾月钦怎么解释了。 马车进发,走了一上午,堪堪出了城,在临边的溪水旁歇下。 贺千笑用了午膳,正在闭目养神,便听见他车帘被人给掀开的声音,缓缓张开眼,就看见贺子琛拿了饼,施施然朝他的旁边坐下。 「六弟睡得倒是香甜。」 贺千笑已经懒得在他面前掩饰了,浑不在意道:「嗯,确实香甜。」 贺子琛有过上次的教训,不打算在他的面前虚与委蛇,直接道:「听说昨日你与质子见了面,撞见了从质子府里出来的质子,还与他说了不少的话,六弟,私下与他国联络,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贺千笑睁开眼睛,静静地瞧着贺子琛。 他的眼珠极亮,有着与先前木楞相反的机灵,贺子琛从贺千笑在父皇面前申辩寒食散一事便发现了。 被这样一双眸子盯着,任是圣人,也该化成了水。 这是贺子琛的弟弟,贺子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然而对自己的弟弟,还是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先前想过。 贺千笑直到今日,也没表现出任何要与他争夺皇位的心思。 他针对贺千笑,只是因为贺千笑愚昧,看着便叫人心生厌烦,如今贺千笑其实并不愚昧,还十分的聪明,又与他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何不收为己用? 到时,他真把贺千笑当做弟弟疼爱,也并无不可。 一切都要看贺千笑配合不配合了。 贺千笑却不知从哪里寻出来个手绢,忽地盖在脸上,「欲加之罪,你出去时把帘子拉严实,臣弟怕感染风寒,耽误了车程。」 贺子琛:「……」 他盯着贺千笑搭在脸上葱白的指尖。 第24页 这个六弟,变机灵了。 却比从前更加不思进取了。 他眸光一闪,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边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来者道:「殿下,质子顾月钦求见。」 贺子琛还以为是来喊他的,沉声道:「让他等着。」 「这……太子殿下,质子求见的,是六殿下。」 贺千笑把手绢拿下来。 贺子琛狐疑地看向贺千笑,还没等贺千笑开口,立即道:「六殿下不见。」 贺千笑正好也不想见,又把手绢给放了回去。 然而马车外的人尴尬道:「殿下……质子说,若是六殿下不见他,他便一直哭,哭到六殿下见他为止,若是六殿下对他……尚有怜惜之情,便见上他一面。」 贺子琛皱眉道:「荒谬!」 更荒谬的还在后面。 「六殿下,质子说,您昨夜取走了他一样东西,六殿下可以不见他,但必须要还给他。」 贺千笑见这觉是睡不下去了,便问道:「什么?」 「他说,您取走了他的……他的……心。」 贺千笑:…… 惊恐!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太子:作壁上观,爱看热闹。 以后的太子:又来装可怜,让他滚! 第15章 贺千笑惊恐极了,贺子琛从一开始的疑惑过后,表情几度变化,最后转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六弟,既然质子已经说的如此严重,你便去施捨看他一眼吧。」 贺千笑心说太子可真是个好哥哥,一心想着把他往火坑里推。 他疑心质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然而等见到顾月钦时,他不止没疯,脸色也比昨夜红润许多,显然是经过了照顾与调养,太子的人也并未苛待他,他现在的日子,怎么着都要比在质子府时滋润。 顾月钦状似羞涩,轻声道:「殿下昨夜说有人护送我,却没说,六殿下也在此列。」 贺千笑简直悚然,顾月钦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通敌,朝他透露此番护送他的人的情况! 他立马道:「我昨夜竟然见过你?我怎么不记得了?你可别乱诬陷人。」 顾月钦低头,又开始垂泪,「殿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贺千笑道:「我记性好得很,我可没见过你。」 不就是想往他身上泼脏水吗?他可不认。 顾月钦在此时抬起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明显就是逗逗贺千笑。 贺千笑觉得他简直闲得发慌,一甩袖子,「笑这么开心,那就赏你今天别吃完饭了吧。」 顾月钦低下头,「六殿下吩咐,月钦自当遵从。」 他还不疼不痒的。 贺千笑深吸了一口气。 贺子琛看够了热闹,终于肯开口说话,「这一路上风霜苦寒,劝质子还是省些力气,想想能不能平安到边关吧。」 他们这一趟,顾月钦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肯定不会让他轻易死。 然而就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令顾月钦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神也沉了下来。 他收敛了那副小女儿情态,缓缓道:「多谢殿下提醒了。」 贺子琛没再说话。 贺千笑应付完顾月钦之后,午觉也睡不成了,见太子没跟上来,忽地想起来燕归。 燕归可是战斗力天花板,就像是太子说得那样,这一路上肯定有兇险的地方,他和燕归多培养培养感情,关键时候,安全感这不就来了吗? 贺千笑随手抓了一个侍卫,问了下燕归的下落。 侍卫说:「燕公子正在与护送质子的人沟通。」 他们此行需要低调,因而没人喊将军,所有人一律喊公子,太子是大公子,贺千笑是六公子,其余人都是喊姓名。 而贺千笑闻言燕归还在干活,觉得此人真是尽职尽责。 所有人都在休息,他却没有,传闻中他治军严明,经过他带出来的军队,无不是素质极佳,当今圣上曾经见过一次,龙颜大悦,还给了燕归褒奖。 但是贺千笑在去的路上,没见到燕归,反而见到了一个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是状元许决明。 贺千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只是溪边的一个背影,然而等许决明转过身之后,确实没看错,就是他。 许决明也瞧见了他。 就在贺千笑准备当做没看见,直接走人时,许决明道:「六公子。」 贺千笑摸了摸鼻尖。 许决明的语气还是很淡,「几日不见,六公子安好?」 贺千笑闻言,立刻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决明朝他问安? 许决明确实在主动和他打招唿。 但是打完招唿后,便没后续了,他叫住贺千笑,似乎也只是为了打个招唿而已,与贺千笑没什么好聊的。 贺千笑十分潦草的点了个头,便从他身边过去了。 他没瞧见,他转身走了之后,许决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许决明在看完之后,垂下视线。 从前的贺千笑,若是能被他主动问安,哪怕是知道他对自己没什么感情,恐怕都要高兴半天,他不找话题,贺千笑也肯定会继续下去。 第25页 可是如今,贺千笑竟就这么走了? 既然他还记得从前的事情,鬼神之说又过于虚无缥缈,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贺千笑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了。 许决明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那日贺千笑鬓边戴花,冲着他莞尔一笑的场面。 就连打好的水撒了都没留意到。 等回过神时,他掩饰般把竹筒给收回,匆匆离开了溪边。 而贺千笑,在找燕归找到一半时,被袁圆给叫了回去,说是准备要启程了。 他坐进马车之后,便问袁圆:「状……不是,许决明怎么跟着来了?」 袁圆一脸复杂,「殿下,您果真是已经不喜欢许公子了,连他要跟着来都不晓得。」 「我这……」贺千笑弹了他的脑袋一下,「就你废话多。」 袁圆又换成了「我都懂你就是太伤心了」的表情,道:「听说许公子是要去距离京城十分遥远的地方寻亲,此番顺路,便一同跟着来了,估计等到了地方,许公子便会与我们分开。」 要说一个人的出身有多重要呢。 他们行公家的差事,要是普通人,指定有多远便滚多远了,路上还要敬而远之,更别说随行,可是许决明不止能随行,还能受公家的保护。 贺千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许决明寻亲,寻的是哪门子的亲? 他的父亲就他母亲一位正室夫人,娘家早就没人了,许家的长辈也都在京城,他在外边,不该有亲人才是,更别说这种能千里去寻的亲人。 不过贺千笑自身都难保,好奇心不是很旺盛,很快便放下了这一茬。 下午赶路,他们距离京城越发遥远了。 古时候长途跋涉,十分的受罪,无论是坐马车的还是骑马的,各有各的苦,他们还是在行公差,除了马蹄与马车轱辘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 身为一个现代人,贺千笑简直是要憋疯了。 枯燥,实在是枯燥。 贺千笑居然还忘了带点话本。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们一行人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他们走出了京城,期间路过不少的城池,但是还要继续赶路,因此没能在客栈住。 燕归野外生存经验丰富,还带来了几个心腹,干这些活驾轻就熟。 贺千笑把脑袋伸出马车外。 外边已经生好了火,燃起的火光仿佛要把这一片都照亮,燕归高大的身影穿梭在其中,笔直而又干练。 太子与许决明便在火篝旁,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们面前有张木板临时搭起来的桌子,板凳也没带,席地而坐,却丝毫不损玉树临风的仪表,贺子琛高高在上,许决明风度翩翩。燕归虽站着,周身的气场并不输于他们,还有股令人情不自禁胆寒的威严。 若是一个刚长大思春的小姑娘站在这里,怕不是眼睛都捨不得眨。 都不需看周遭的景色了,他们便已是一幅画。 贺千笑的目光右移,正好与同在马车中探头出来的顾月钦对上。 顾月钦的脸,在篝火的照耀下,如同发着光,越发的美艷,都说灯下观美人,这句话放在顾月钦身上,似乎也适用。 他对着贺千笑勾唇一笑,目光盈盈。 贺千笑移开视线。 差不多是到了晚膳的时间,他们带过来的口粮都是些易于存储的粮食,极难煮开。 因为无人说话,贺千笑耳边能听见的声音,又从马蹄声,变成了柴火毕剥、米水咕嘟声。 贺千笑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又探出头,「来人!」 袁圆连忙小声道:「殿下,您怎么了?吩咐奴才便是。」 他也知道他和贺千笑无所依靠,又是和太子在一起行事,万事都替贺千笑着想。 贺千笑随意指了个人,「你,会不会讲笑话?」 那人愣住,随即露出个为难的表情。 燕归闻言也转身朝向他,脸上挂了点期待,似笑非笑,也不忙活了,找了颗树半倚着。 这里的侍卫,大部分都是燕归的将士,见将军都卸下了重担,也都一齐抬起脸来,瞧向那名侍卫与贺千笑。 既然六皇子都发话了,哪怕是不会讲,这侍卫也要挤一挤。 「这……我,我……我从前听村子里的人说……」 贺千笑把脸搭在了车窗上。 他看着那侍卫半天没挤出什么话来,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 那灯火不止照亮了别人,同样也照到了贺千笑,他的马车距离篝火不是很近,因而照过来的火光也是半明半昧,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脸在这样的灯火下,犹如方才化形的妖精一般,莹白如玉,唇红似血。 平日里瞧贺千笑,只能注意到他低下头时的眉眼。 像这般把头抬起,一张脸完全展开的时候,更是没有过。 不止是这个侍卫呆住了。 原本想着看热闹的人,也都呆住,使劲瞧着贺千笑的一张脸看,仿佛要把他的这张脸给看出花儿来。 与顾月钦的阴柔艷丽不同,贺千笑是不食人间烟火那一类的,说他是仙是妖都行。 因为他的清丽中又带了魅,眼角微微上扬,勾起来的弧度,如同猫儿一般。 贺千笑颦眉,「怎么不讲了?」 侍卫竟然结结巴巴道:「我娘说,要提防太美的人……」 第26页 话没说完,贺子琛冷声道:「大胆。」 侍卫如梦初醒,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跪下了。 贺千笑尚未反应过来,贺子琛已经挥手道:「赶紧滚。」 那侍卫汗都来不及擦,瞬间便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贺千笑笑话没听成,感觉还贡献了什么八卦,他对这些侍卫已经是不抱什么希望了,放下帘子便想缩进去。 没想到,贺子琛又道:「六弟,在马车里待了一日,不出来透透风?」 贺千笑实在是无聊,竟然连这种要求都答应了。 他出去时,看见许决明已经把位置给他让出来了。 贺千笑刚一坐下,就有人递了茶水过来,他在车里待了一天,也没见有人这么上心。 他以为是太子对他表现出亲近的缘故。 其他人则眼观鼻鼻观心,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目光从二人身上移开,假装看向别的地方,贺千笑觉得有些奇怪。 难得的是,太子也没再同他阴阳怪气。 态度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要别人同你讲笑话,是觉得过于无趣?」 方才寂静了片刻,等那个侍卫下去,大家便又开始各忙各的,贺千笑托住脸颊,眼睛盯着篝火,瞧上去还有几分稚气未脱。 他本就是少年,这点稚气在他的脸上,显得分外诱人。 听太子这么问,贺千笑惊讶道:「这何止是无趣?这简直是太无趣了。」 贺子琛:「……」 许决明这时道:「大公子,六公子稚气未泯,行车途中枯燥乏味,他觉得受不住也是常事。」 或许他的本意是想为贺千笑开脱,打消贺子琛的怒火。 然而贺子琛根本就没生气,他闻言,反而觉得奇怪,微微挪了下目光,漫不经心道:「是么?」 「我倒是不知,你二人关系何时如此要好了,竟能引得你开口替本宫的六弟解释。」 第16章 贺千笑觉得太子是在开玩笑。 他和许决明关系好?许决明对他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和他关系好呢?而且他还觉得奇怪呢,许决明为什么要开口替他说话? 明明太子也没怎么生气,怎么许决明一开口,太子反倒有点动怒了? 许决明这招是明褒暗贬,摆明了没安好心啊。 可是等贺子琛再问起来时,许决明却不再多解释,作揖道:「是我失言了。」 贺子琛瞥了他一眼,目光说不出的意味。 有点深沉的试探。 贺千笑知道,他们之后都是要参与进皇位的争夺之中的,哪怕未来许决明是贺子琛身边的股肱之臣,现如今也还什么都不是呢,多说一句话,都能引来无尽的遐想。 万一让太子以为,许决明有意拥护他就不好了。 贺千笑连忙打哈哈,「我没什么志向,天天在车上真是无聊,带来的书也全是四书五经,枯燥乏味的很,不知皇兄那儿有没有话本?」 果然,他这番「不学无术」的话说出来,太子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些许。 他挑眉道:「皇兄没有,不过听闻燕将军那里,可是有不少。」 燕归站直身子,有些无语,「大公子是哪里听来的闲话?」 贺子琛沖贺千笑勾唇,「既如此,皇兄也爱莫能助了。」 贺千笑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带。 毕竟一个个都人模人样,又都是上位者,当着这么多的属下,也没法开那个口。 但是在他用完晚膳,上了马车休憩之后,居然真的有人把话本给送来了。 贺千笑问袁圆是谁。 袁圆道:「倒是面熟,想来是燕将军的属下。」 贺千笑惊讶,「燕归送的?」 「这个没说,只说是从他们那边的属下搜罗来献给您的。」 贺千笑:「……」听着有点进献美人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刚刚对着太子,燕归已经说了没话本,他也没有讨好自己的道理,贺千笑只当是有些想拍马屁的属下送过来的。 看了几页,贺千笑就来精神了。 香!实在是香! 他口味杂,书只要写得好便能看下去。 这是一本县太爷和狐妖的香艷话本,不得不说古人开车还是有一套的,书中的描写也颇具古韵,最重要的是,香而不淫,令人鼻血直流。 除了有些情节令人不太舒服。 里面讲的,是狐妖进化成人,变成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先是勾引了县太爷的儿子,而后又勾引了县太爷本爷,县太爷原本十分的抗拒,最后还是拜倒在了狐妖的石榴裙之下。 大美人十分的主动,帮县太爷做这个事情,做那个事情,只为了能和县太爷春风一度。 贺千笑看到这里顿悟:原来是篇意淫文学。 让大美人这样,这县太爷得多帅多大的脸。 贺千笑看话本看的起兴,熬到天快亮才睡下,可谓是十分的用功,学习都没这么废寝忘食,由于睡太晚,白天赶路,他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一整天也没再念叨过无趣。 误打误撞了属于是。 而其余人叫了他几次都没把他给叫醒后,便也放弃了。原本贺千笑就是和皇上强塞过来的,这件事情根本用不着他,他醒不醒的倒是无所谓。 贺千笑一路颠簸,浑身都快睡散架了。 第27页 他迷迷煳煳听见袁圆在叫他,可是眼皮有点难掀,正挣扎间,感觉身上一轻,便把眼睛眯开了条缝隙。 缝隙里,他看见了一个下颌线流畅的下巴,抱住他的手温暖有力,臂膀也十分的结实,几乎要把他的腰给搂疼了。 贺千笑皱着眉睁开眼,与低头的燕归四目相对。 燕归似讥讽,「六公子醒了?属下见您睡得格外辛苦,马车的板子确实会令人做噩梦。」 贺千笑迷迷煳煳,「要是现在是梦,那确实是个噩梦。」 下一秒,他便被燕归从身上扔下来了。 他还没睡醒,手脚发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索性燕归扶了他一把,他整个人朝燕归的怀中栽去,雪白的小脸上,还带着睡出来的红痕。 燕归扔完就后悔了,无奈地搂住他。 还不如直接抱上楼去,省得再废这些功夫。 贺千笑清醒了不少,但又未全然清醒,迷迷瞪瞪地打量四周。 他们从之前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来了,走了一天,也不知是进了哪个城池,总之,今夜应当是能在客栈内休息了。 贺千笑被燕归给扶住,两人个子相差甚远,也吸引了不少路人打量的目光。 他似乎还听见有人说:「瞧瞧,这二位倒是十分般配,明显的强夫少妻。」 贺千笑:? 燕归也听见了,面色怪异起来。 他耐着性子,「能自己站了吗?」 贺千笑走开些距离,唿吸了一口外边的空气,蜷缩的五脏六腑都舒展开了,不止如此,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燕归伸出手,手掌放在贺千笑的头顶,给他转了个方向,「去吧,里面大公子点好了饭菜。」 贺千笑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拿捏住了命门。 不待他说些什么,燕归很快又松开了手,他顺着燕归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见了太子他们,不止有太子,就连质子都被放了出来。 只不过没和太子坐在同一张饭桌上。 贺千笑带着袁圆,想换个桌子吃饭。 然而没走出去几步,贺子琛似笑非笑的声音便叫住了他,「六弟,干什么去?不吃饭了?」 「我吃……」贺千笑思绪一转,「昨夜不知是谁给了我一本话本,我十分喜爱,想找他聊一聊。」 贺子琛道:「不必了,那人教唆你玩物丧志,本……我已经将他重重责罚,六弟,过来吃饭。」 贺千笑在心里同情那位朋友一下,最终还是坐在了贺子琛的身边。 看吧,逃不过的。 贺千笑坐下后,便乖乖等着上菜。 忽然间,贺子琛抬起手,触碰了下他的侧脸。 贺千笑连忙转过头。 贺子琛面色淡定,收回手,「六弟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睡成如此模样?」 许决明就坐在他们旁边,见状,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贺千笑捂住脸,生怕贺子琛下一个动作就是掐上来,清咳道:「我饿了,怎么还不上饭?」 贺子琛便没再说话。 这家店生意挺好,人来人往的,按照太子的个性,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要用最好的,该把整家店都包下来才是,可是现在是在赶路途中,不宜太过高调。 他们的人融入人群之中,除了他们的相貌格外引人注目外,剩下的看起来便没什么特殊了。 做生意的,走镖的,基本上都是一堆的人,不止是他们,就连旁边的桌子上,也是带着一堆的僕人过来吃饭。 贺千笑能注意到他们,是因为从他一进门,就发现了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瞧。 盯完太子盯状元,盯完状元盯他,视线来回在他们身上打转。 直到燕归带着一身煞气进门,严肃地坐在他们这一桌,那种打量的视线才消失。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们正吃着饭,那人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来搭话。 贺千笑瞧着,是个长相还算周正的年轻人。 倒是有礼貌,也有眼力见儿,找了许决明说话。 不过他们这一行人,许决明比起另外两位,自然是好说话,但是相较他而言,贺千笑自认为亲和力还可以。 那么这人不找他,反而找许决明,可见眼力见也有限。 这人道:「从你们几位公子进来,在下便觉得各位各个一表人才,看你们带了这么些家僕,不知各位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许决明与他们不是一路,不过也故意帮着模煳道:「京城来,去裕州寻亲。」 「裕州可是个好地方,」那公子的眼神开始往贺千笑的身上打量,「在下不才,曾经也在裕州待过一段时日,那里的小吃十分出名,只是去裕州路途遥远,不知诸位是要去做什么?」 贺子琛已经不耐烦,「与你有何干系?」 那人也不恼,愣了下后,道:「在下确实有些唐突了,实在该死,忘了自报家门,家父乃斋州知府张储,我是张大人的独子张世邈。」 贺千笑心想,坐在这位张公子面前的还是太子呢。 仗着自己的家世便如此,要是知道了太子的身份,怕不是要腿软跪下来? 「实在是冒昧了,」张世邈作揖,「我上前来,是瞧见这位小公子……」 他的视线看向贺千笑,「这位小公子,与我六年前过世的小弟长相相似,一时情不自禁,这才上前来叨扰。」 第28页 贺千笑锅从天上来,吃饭的手都顿住了。 贺子琛这次没拍桌子,但是通过他的眼神,贺千笑猜他是想说「大胆」。 确实是胆大包天。 贺千笑如今还是皇上的孩子,他是皇子,张世邈这么说,让皇上听见不高兴了,治他的罪也不为过。 哪怕他的生父确实另有其人,那也肯定不是张世邈的父亲。 他六年前还在皇宫里受宠呢。 也不可能是主角花明城,花明城还活着呢。 说起来花明城,贺千笑从出来开始,就没见到花明城的影子,他以为花明城藏身在众多侍卫里了,但是就是没看见他。 张世邈不知者无畏,继续道:「小公子生的俊俏,我瞧见你,竟真以为是弟弟,几乎要恍惚了。」 贺子琛抬起手,瓷白的小酒瓯在他的指尖绕了一圈,他漫不经心道:「是么?那又如何?」 都不用贺千笑亲自开口。 张世邈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出来他的逐客之意,还要说话。 燕归忽然间站了起身。 张世邈顿时吓一跳。 燕归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会武,身上那种凌厉的感觉也装不出来,张世邈后退半步,连忙给燕归让了路。 片刻后,等燕归走远,张世邈又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贺千笑的旁边。 没了燕归,他看起来自在了不少,轻声问:「小公子是哪里人?哪年生的?可曾及冠了?」 贺千笑专心吃饭,囫囵塞了几口,差点没噎到。 张世邈见他不答话,也不生气,甚至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还亲手给他递到嘴边,就在这时,他手指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抬起头,就见燕归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皇家的人,吃饭都有专门试毒的奴才,如今条件简陋,在上菜后也被燕归拿银针挨个儿试过,怎么可能喝不认识的人递过来的水。 张世邈终于生出来点恼怒的情绪。 他对着贺千笑道:「小公子,我并无坏心,你不愿意搭理我便罢,不如让你的兄长友善一些,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是不是?」 贺千笑噎够呛,这时旁边终于有人给他递过来水。 他没看是谁,只要不是张世邈,喝就喝了。 贺千笑道:「他不是我兄长,他是我家里的僕人。」 「还有,你这么叽叽喳喳的,影响我吃饭了,还得我谢谢你不成?」 他生起气时,眼睛整圆,看起来没多少的攻击性。 只比撒娇强一点点。 张世邈看了他片刻,眼中的贪念一闪而逝,却也知道不能再逗留,状似无奈地嘆了口气,起身道:「既如此,在下便不打搅小公子了。」 他始终没动过怒,若是正常来看,倒是挺有风度。 等张世邈走掉之后,贺千笑看了看手边的杯子,才发现是许决明递过来的。 他看向许决明,许决明却不看他,太子倒是伸出手把水杯拿走,动作娴熟自然,丝毫让人察觉不出来这是在伺候人。 贺千笑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 待吃完饭后,他才想起来——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奴才做,堂堂一国太子,给他端茶倒水? 还有许决明,这人的想法他也是越发看不懂了。 晚上睡觉之时,贺千笑还被人敲了下房门。 等他打开门,许决明的脸便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未来状元性子冷,长相却没得挑,传闻在他身骑高头大马游街那一日,有不少女子为了他的这张脸而魂牵梦萦,非他不嫁。 他只是站在那里,估计便会有不少人前仆后继地冲上来,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今日遇到之人,还需你多加留神。」许决明淡淡道。 他眼睛止不住往贺千笑的身上瞥,贺千笑开门时匆忙,衣襟散开了一片,露出雪白的颈子。 袁圆不同他住一起,他穿衣服便显得草率了些。 许决明装作不经意般挪开目光,「小二同我说,他是斋州出名的断袖。」 贺千笑听到这句话,还反应了半天。 第17章 张世邈此人,在斋州是出了名的爱美人。 上前搭话,估计也不是因为贺千笑长得像他弟弟。 贺千笑比较奇怪的是,许决明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东西? 然而没等他问,许决明便同他告辞了。 贺千笑看着他的背影,敛下心中的疑惑,刚想回去,却发现他的衣襟都是散开了,稍微拢了一下。 他没留意到,当他关门时,门口又传来个脚步声。 夜里,万籁俱静,贺千笑睡得正沉,却觉得天地都在转动,想睁开眼睛,却始终都睁不开,眼皮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一般。 等再次醒过来时,面前的场景变了个样。 外边的天光大亮,眼前的床帐子换成了大红色,隐隐像是新婚的模样,不过却没有新婚时的蜡烛与彩纸。 贺千笑坐起来,便一堆下人推门而入,为首的那个见他醒了,笑道:「公子醒了?实在是喜事。」 他还懵着。 却见那人端了两杯酒过来,酒壶上还贴着「喜」字,实在是令人惊悚。 贺千笑戒备道:「这是哪里?」 「公子,咱们这里可是张府,斋州人人敬仰的张大人,便是住在此处,」下人笑了一笑,「我们张少爷很快便来,您别害怕,酒给您二位备好了,今日可是吉日呢。」 第29页 吉日?忌日还差不多。 贺千笑竟然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愚蠢的人。 连他是什么身份,与他随从的人是什么身份都没打听清楚,便把他给掳了过来。 这张世邈也是有几分本事,在客栈里守卫森严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让他摸进来把自己带走,这可是在燕归的眼皮子底下! 如今大红帐子都挂出来了,张世邈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们来到斋州,原本就是过路,什么官都没打过招唿,他们也不知晓皇子出游。 路过便路过了,没想到能出这样的事情。 贺千笑坐在床上,不知为何,稍微有点想笑。 他是个男子,若是张世邈真的想强迫他,怕是也难。 不过要防着他使一些腌臜手段,这杯酒里有什么都不知道,他绝对不能喝。 贺千笑不慌不忙,「你先放在那里吧,我等着你们少爷。」 那下人一愣,估计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淡定。 带来这么多的下人进来,就是为了防止贺千笑挣扎,结果贺千笑不止不挣扎,倒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还十分的淡定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没把酒放下,站在原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敢怠慢,与您一同在这里等少爷吧。」 贺千笑也不介意。 看着外边的天色,像还是在上午,如果太子他们醒过来启程,估计也已经发现他不见了,一过皇子失踪是大事,他们不把斋州给翻个底朝天,势必不会罢休。 等了没多长的时间,张世邈回来了。 他打开门,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贺千笑的身上,眸光都亮了起来,原本他的长相周正,做出这种表情,瞬间多了几分色.欲薰心的猥琐。 贺千笑道:「张公子,你我无冤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张世邈在他的身旁坐下,「这满屋都装点喜庆了,合卺酒也送了过来,我自然是想与你成好事,怎么能说是寻仇呢?」 贺千笑好心道:「劝你一句,张公子,我的兄长与身边的僕从,你可各个都惹不起。」 张世邈笑了一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贺千笑:「……」 好吧,这人自己找死,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昨日在那店中,我连你的名讳都未问出来呢,小公子。」张世邈这个时候,倒还维持了一些翩翩风度,「既然你我即将成好事,我总该知晓。」 贺千笑:「真想知道?」 张世邈伸出手,就想抚摸贺千笑的脸,被贺千笑扭头避了过去。 「你不愿意说,那便罢了,索性不重要,」张世邈收回手,眼神却更亮了,近乎贪婪地盯着贺千笑,「小公子,我一见你便倾心,几乎要等不及与你洞房,今日如此草率,还望你见谅。」 从昨天见到这个人,贺千笑便觉得不舒服了,果然,哪怕他伪装再好,终究不过是个衣冠禽兽。 张世邈又站了起来。 「我冒死将你从客栈中运出来,就绝对不会让你逃出去,这府中上下都布满了守卫,即便你此刻表现的再冷静,肯定也是想逃的,小公子,劝你歇了那些心思。」 果然,他看见贺千笑的态度,也依旧没放下戒心。 但贺千笑心中却说不出的诡异。 毕竟他们只是见过一面,怎么会让张世邈为了得到他,到了「冒死」的地步呢? 说倾心他,却连他的姓名都不感兴趣,何谈喜欢? 「民间嫁娶,妾室辰时过门,正妻却要晚上,我急着要你,却不想你当妾,」张世邈忽然凑近贺千笑,直直瞧着他,「小公子,咱们晚上见。」 他说完这句话,贺千笑的眼前又模煳了起来。 等再次醒过来,他眼前一片鲜红色,似乎是盖了顶红盖头,而太子与燕归他们还没找过来,贺千笑有点慌了起来。 他一挣扎,发现手脚被绑,根本使不上劲。 手脚受限,眼前的视线也被掩盖,耳朵反倒灵敏起来,他听见了外边的嘈杂声,还有人嚷嚷着要喝酒,明显是有宴席。 等等——不会是喜宴吧? 张世邈娶他回来做什么?连他的姓名也不知道,身份也不清楚,仅仅只为了一张脸,甚至连喜宴都敢办? 还是说,张世邈强取豪夺惯了,这种喜宴常常办,并不放在心上? 贺千笑一动,旁边的下人就发现他醒了,却没人扶他,只站在一旁道:「小公子已经是我们张府的少夫人了,待会儿少爷就来掀盖头,少夫人莫急。」 不是吧,他一个男的,还被这么绑着,成亲也没经过父母之命,这么草率? 这些人看着他一个男夫人,不觉得奇怪吗?! 贺千笑嘴里塞着东西,声音也发不出来。 旁边的下人不以为意,甚至还在说说笑笑。 「自从白姨娘去了,咱们张府,可是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是啊,少夫人真是好福气,换个前几年,可未必还是正妻,那时白姨娘得老爷宠爱,纳妾礼比正妻礼还要隆重,我此生也是没再见过如此隆重的成亲礼了。」 「今日咱们少爷成亲也不差,如此隆重,怕是老爷对当年夺人所爱有愧……」 「嘘,此事不可议论,仔细你们的小命。」 贺千笑听了个一头雾水。 第30页 就在这时,他还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下一瞬,眼前的几个人再没了声响,连挣扎都没有,便噗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贺千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还以为张世邈来了,慌张地往床里缩。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实在是没什么用,毕竟他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要张世邈想,捞他一把就能尽情享用了。 贺千笑早晨能这么淡定,主要是以为太子他们能找过来。 谁知道,贺子琛他们这么没用,好歹还是书中的三大巨头呢,呸。 最终,贺千笑缩无可缩,被来者一把握住了肩膀。 贺千笑摇着头,眼前的红盖头瞬间便被人给掀了起来,他连忙闭上眼睛,嘴中的东西也被来者给拽掉了,他乌龟似的往被窝里钻,眼睛里的泪水都掉了出来。 妈的,一世英名,要毁在今晚了吗? 怎么别人穿书都没他这么惨? 贺千笑没钻多久,那人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掰。 蓦地,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轻笑。 「六弟在宫中与我顶嘴时,倒不见得如此胆小。」 贺千笑连忙睁开眼睛。 他看见太子的瞬间,从来没觉得他这张脸这么顺眼亲切过,简直是亲切到令人泪流满面,这么想着,他居然还真的掉下泪来了,「你怎么才来?」 贺子琛背后,是被他给打晕的下人。 他手中还捏着贺千笑的脸,看见他哭,眉头微微一皱,竟然放轻了几分力道,「六弟这么哭,倒真的是我见犹怜,怪不得能被人给看上抢来,差点当了新娘子。」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贺千笑想咬他,生气的把头撇过去。 「不过本宫看六弟,似乎不怎么需要帮助,」贺子琛坏心道,「还有精神耍小性子,不如六弟便继续待在这里,张家虽不及皇宫,好歹也是一州之长,必定能荣华富贵一生。」 贺千笑转过头,「我看皇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皇兄既然是长兄,不如就留下来替臣弟享清福?」 「好利的一张嘴啊,」贺子琛又捏紧了他的脸,抬起来,「从前本宫怎么没发觉呢?」 两人凑得极近,唿吸都近在咫尺。 贺子琛也是这时才发现,贺千笑的眼睛水盈盈,倒映着他的眼睛,因为才哭过,眼睫上甚至还有水珠,缓缓滑下来,滴在了他的手上。 他这次没缩回手。 大红的被子,火红的帐子,衬得贺千笑的脸色更加白皙,几乎如同画中人,他神色中的嗔怒不加掩饰,却也不惹人烦怒。 贺子琛的手下移,落在了贺千笑雪白的颈子上。 终于牢牢攥住了。 「六弟,」他的声音如同梦呓,「此次外出,六皇子不幸遭奸人暗算,命陨斋州,我让张家满门给你陪葬,你看可好?」 第18章 贺千笑不晓得贺子琛究竟是不是开玩笑。 他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看着贺子琛近在咫尺的脸,他甚至生出来了几分想躲开的念头,但是他又不想露怯,显得他怕太子似的。 然而就在他想着要怎么去回復时,贺子琛退开了。 他的手松开,在贺千笑的脸上留下了道红指痕,分外刺目,又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贺子琛的指头在上面轻轻摸了摸,忽地一笑:「六弟当真了?」 贺千笑:「……」 这发展好像不太对。 他脸上像是被蛇给抚弄一般,冰凉且有几分危险。 好在贺子琛终究没做什么,还帮他把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贺千笑重获自由,欢喜不已。 然而片刻后,他又笑不出来了——原来他挣扎不动,不仅仅是被绳子给捆着的缘故。 他被下药了! 可是他一点也没碰这里的吃食,总不能是在他昏迷时给他灌的吧? 贺子琛原已经站了起来,等着他整理装束,结果贺千笑半晌都没什么动静,回过头去时,就见贺千笑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 他瞬间明白过来。 「你这是被下药了,」贺子琛上前,扶住贺千笑的胳膊,「这张家实在是胆大妄为,整个客栈都被他们给下了药,我们失了警惕与先机,这才让他们把你给绑走。」 贺千笑问:「什么药?」 「是无色无味的迷烟。」 虽说不能走动,可是贺子琛并不是很慌张的样子。 不知为何,有了他在这里,贺千笑方才的慌张也再没冒出来过,除了要时刻堤防着太子反悔,藉机反杀他。 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贺千笑手脚发软,控制不住要往后仰,被贺子琛一把拽住,两人靠在一起,贺子琛玩笑道:「今日这情形,倒像是你我二人要洞房了似的。」 贺千笑心里呵呵一笑,「皇兄说笑了。」 他不能动,太子倒是能抱着他出去。 就是此举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太子总不能抱着他飞檐走壁。 「大抵再过个一炷香的功夫,燕将军也就到了。」贺子琛伸出手,抚了抚贺千笑的头,「六弟怕不怕?」 贺千笑寒毛直竖。 这种动作放在燕归的身上,他勉强能视为安抚,若是放在许决明的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要是放在贺子琛的身上——定是居心不良! 第31页 要是贺子琛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知这安抚的动作,会不会变成把他的头给扯下来。 他倒是也期待燕归能快点来,可是天不如人意,期待也无用,贺千笑身上的药性未解,房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贺千笑听着这个声音,可不像是习武之人。 贺子琛竟然也不躲,施施然坐着,靠的久了,贺千笑也才发现,原来毒蛇的身上也能是热的。 来者步履摇晃,身形不稳,却也不客气,伸出手便把门给推开。 先是迈进来只身着大红色喜服的腿,接着返身关上门。 「夫人,今日你我总算能洞房花烛……」 他转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贺子琛表情都没动一下,淡淡地看着张世邈。 张世邈已然喝得面目通红,却还没醉到认识不清的地步,从袖中掏出一把刀,对着贺子琛,「你、你是谁?为何抱着我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张府!」 贺千笑见他死到临头都未曾发觉,不忍看他那副模样。 没想到,贺子琛却紧了紧抱住他的手。 施施然道:「是么?这是你夫人?可是他明明是我夫人,张公子,你掳了我夫人来,是想做什么?」 贺千笑:「……」 太子,你戏好足。 第19章 在太子说完那句话之后,张世邈的脸忽然扭曲起来,装出来的温和终于被瓦解,目呲欲裂道:「什么你的夫人?!」 贺千笑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正常。 这时,张世邈上前,想拽住贺千笑,贺子琛伸出手,阻拦住他之后,随手一甩,就让张世邈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夫人!」张世邈犹不甘心,双目通红,「敢和我抢的人,都要死!」 贺子琛「啧」了一声,不耐烦至极。 贺千笑心中的怪异感前所有为的浓烈。 他根本就没见过张世邈,何至于让张世邈如此?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贺千笑与屋内的人同时看过去,张世邈酒醒了一些,怒声道:「来人!少夫人的房间你们都看不好!一群没用的东西!」 门在他的怒吼声中被踹开。 张世邈暴躁的神色没维持多长时间,在看见来人之后,紧接着一愣。 燕归身后是乌泱泱的人,有一路跟随的侍卫,还有贺千笑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人站在燕归的身边,衣着贵气,神情慌乱。 张世邈虽然醉了,却还没忘了自己的爹是谁。 他惊慌地看着张是才道:「爹……爹!」 张是才如梦初醒,咬着牙,「你招来的好事,还不快过来,见过燕将军!」 燕归虽然经常外出,但是只要是大贺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燕归是谁的。 他为了大贺立下汗马功劳,每次回京,经过各个地方,老百姓都夹道欢迎。 张世邈犹不知错,冲着燕归行了个礼,只是他行礼也是不伦不类,看上去就知道没受过教习,紧接着他便对着贺子琛道:「把我夫人松开!」 燕归的表情瞬间怪异起来。 包括他身旁站着的许决明,闻言都往贺千笑的身上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贺千笑穿的竟是喜服! 贺千笑:「……」 张世邈,好得很。 不知道为何,在看清他身上的衣着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许决明更是面沉如水,冷冷地盯着张世邈。 张世邈当着燕归的面,也就老实了片刻。 片刻后,他急赤白脸沖贺子琛道:「你放开他!」 他还以为贺子琛只是个普通人。 「真吵啊,」贺子琛歪了歪头,「来个人教教他规矩。」 在张世邈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站出来两个人,直接把张世邈给摁在了地上,贺子琛放开了贺千笑,小心将他身体靠在了床边。 贺千笑软趴趴的身体还没恢復。 张世邈的父亲张是才大喊:「儿子!」 不过他是老狐狸了,在贺子琛说话的时候,燕归都没乱动,知道能让他这样的人,身份定非比寻常,哪怕自己的儿子被摁在了地上,也没冲出去,焦急无比的看着。 「嗯……你来给本宫说说,」贺子琛随便指了一个人,「蓄意给皇子投毒,是什么罪?」 张是才的腿一软。 张世邈的眼神也忽然一变,从兇狠转成不敢置信。 被指到的人站出来,脸上有隐隐的怒意,「谋害皇储,当株九族!」 「哦?这惩罚是否重了些?」贺子琛施施然走到了张世邈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而后,他伸出脚,踩住了张世邈的肩膀,稍稍用力,把他往下踩。 「再加一个,以下犯上,数罪併罚的话。」 「——该怎么算呢?张公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迟到了,万分抱歉 明天会多更点! 第20章 张世邈酒是彻底醒了。 他看着贺子琛的眼神惊恐万状,「你说……你说什么?」 贺子琛松开脚,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他坐的地方是主位,当着燕归的面他敢这么坐,说明他的身份是在燕归之上的。 而当今的文武百官,几乎没有比燕归身份再高的官员了。 第32页 燕归的兵权,足以令所有人都对他礼让三分。 能在他面前这样的,身份就只有……皇室。 张世邈白了一张脸。 他听着,他绑来的夫人…… 从把贺千笑绑过来之后,他就没问过贺千笑的姓名,主要是他姓甚名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长了一张和绾绾一样的脸。 张世邈挣扎着往前爬,似乎是想够贺千笑的衣摆,却被侍卫牢牢摁在地上,他气若游丝道:「绾绾……」 贺千笑同样气若游丝,「谁是绾绾?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你不是绾绾,那你是谁?」张世邈眼角落下泪。 一个侍卫把他往下一压,「这位是咱们大贺的六皇子!」 张世邈的眼前一黑。 不只是他,他爹张是才双腿一软,彻底跪到了地上。 而贺千笑的声音,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目,燕归皱着眉,上前坐到了贺千笑的身旁,「你如何了?」 在燕归的手还没碰到贺千笑时,贺子琛忽然道:「他无碍,让他缓缓便好。」 燕归的手在空中顿住,片刻后,还是没收回去,探了探贺千笑的体温。 贺子琛的面色一沉。 或许是贺千笑的这身「嫁衣」红到刺目,不像六皇子,反倒像是六公主。 但凡有男人凑近,就觉得配不上他。 可是其实燕归是十分俊朗的,打仗归城时,不少姑娘都往他的怀中丢手绢,贺千笑若真是公主,与他也算良配。 贺子琛沉着脸移开视线。 到底不是真的妹妹,弟弟而已,他为何要不悦? 好在燕归还有分寸,炙热的手掌在贺千笑的额头上轻轻贴过,接着便收了回去,等贺千笑抬起头时,燕归已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将剩下人的目光全部隔绝开。 许决明上前,对着张世邈道:「张公子,六皇子是六皇子,绾姨娘是绾姨娘。」 也不知他这话是戳痛了张世邈哪里,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贺千笑身上药性渐渐消失,他忽然直起身体,却没怎么坐稳,还是倚在了燕归的身上,燕归一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在他摇摇晃晃时,许决明的手似乎也往他的方向伸了一下。 终究是太远,只有燕归能够做他的支撑。 贺千笑的脸也在烛光的照耀下,全部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竟然是带妆的一张脸。 平日里,贺千笑的脸便够白了,今日更是白上一层楼,却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不健康的苍白,只有唇上的口脂柔和了这种病态感,令他看上去楚楚可人,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似的。 张世邈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绾绾——!」 贺千笑也淡定的很,「什么玩意儿。」 就是他软在燕归身上,没什么气势。 张是才这时终于在家僕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上前对着张世邈就是一记窝心脚,直把张世邈踢的打个滚儿,他还不解气,怒声道:「让你惦记你小娘,这下惹祸上身,都是报应!」 「绾绾本来就是我的!」张世邈对着他爹都不怎么服气。 贺千笑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什么——这不是他在行路途中,看的那篇话本的吗? 话本中,就是亲爹抢了儿子的情人,变成自己的小妾,里面的这对父子,也是当官的! 贺千笑:「……」 好大一个八卦! 就是没想到,他居然和里面的狐狸精长相相似,还引来无妄之灾。至此,张世邈形若痴狂也有了答案。 贺千笑眼睁睁看着张家父子打了起来,这边他热闹还没看够,就被人横抱了起来。 他连忙抬起头,把双手揽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他与燕归古井无波似的双目对视,连忙又把手给放了下来。 燕归没管他。 贺子琛脸上的表情却更不好看了,其实他自己也还没明白为何看见燕归抱着贺千笑,会令他这般的不悦。 然而既然不愿意看见此景,贺子琛道:「燕将军,待六皇子药性褪除,再让他自己走也未尝不可。」 燕归道:「今日六皇子受惊吓,又中了奸贼小人的招数,还是去休息为好。」 许决明这时横插一脚,「不如问问这张家的父子,有无解药?」 燕归一顿。 贺千笑其实也很想从他的怀中起来。 燕归的身上像石头一样硬,没有一处是软的,偏偏贺千笑又怕疼的很,被燕归抱着时,身上都硌得慌。 而且对着燕归,他实在不敢动。 结果,燕归不仅没把贺千笑给放下,还就着这个横抱的姿势,开始审问起张家父子了。 「解药在哪?」 张是才正揪着张世邈的耳朵,闻言即刻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道:「下官实在不知——你这逆子,还不快将解药奉上!」 张世邈涕泪纵横,也不肯跪,已然像是疯了。 燕归抱着贺千笑,转身便要走。 贺子琛阴恻恻地盯着燕归的背影,深吸了口气。 等上了马车,贺千笑就被放了下来,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实在大,燕归抱了他这一会儿,面不改色心不跳,要是换作他,首先能不能将人给抱起来便是个问题。 燕归喊:「袁圆。」 第33页 车帘下一瞬便被掀开,露出来袁圆的脸,贺千笑见到他,都有了种恍如隔世感,欲哭无泪道:「小圆子,我可想死你了。」 袁圆脸上露出内疚与痛苦,竟然哭了起来,「殿下,是奴才没用,竟然让殿下在奴才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给绑了,奴才简直是废物……」 贺千笑没想到他说哭就哭,艰难直起身子,「谁说你是废物?我被绑,燕将军不也没发现么?他可是将军呢,都没发现,你还是个孩子,这能有什么?好了好了,不哭。」 燕归:「……」 有被攻击到。 主僕二人相见,燕归不便留下来听他们叙旧,也相信袁圆能照顾好贺千笑,便出去了。 袁圆边哭边抹泪,「殿下您是不知道,今早发现客栈里没了您的影子,太子殿下都疯了,差点一剑把奴才给杀了。」 他倒也不是抱怨。 在袁圆的观念中,主子出事,奴才被罚被杀,简直再正常不过,现下流出来的泪,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的失职。 贺千笑眼睛睁大,「他这未免也太狠……」 「是奴才的错,太子殿下是应该的,」袁圆低下头,「还要多亏了许公子替奴才解围。」 贺千笑有点震惊。 许决明替袁圆解围? 「奴才发现,这些人中,许公子或许是真心待殿下的,」袁圆凑近了些,小声道,「许公子此人可信。」 贺千笑:「……」 他只是出去了一天,并不是出去了一辈子吧? 怎么一觉醒来,许决明居然会为他的人解围了?他不是一向最冷漠,谁也不爱搭理么? 贺千笑不理解。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马车外的一声惨叫,明显是张家父子发出来的。 张世邈被人给拖了出来,张是才紧随其后,高声喊:「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啊!」 许决明站在中央,「传太子指令,今夜彻查张府,张家父子,关押起来,等候审讯!」 贺千笑与许决明的目光在空中触碰。 随即便都移开了视线。 *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了一千多字哈哈哈 第21章 许决明态度的转变,贺千笑怎么也想不通。 那日之后,斋州的知府被调查出来贪赃枉法,在斋州多次闹出冤案,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如今算是出了口恶气。 而给贺千笑招来这次的「绾姨娘」,查出来是被张家父子无辜强娶的穷苦人家的女子。 才开始,她只是张世邈房中的侍妾,并无任何的身份,但是因为貌美,颇受张世邈的宠爱,后来被张是才给看上。 张是才藉由一些冠冕堂皇的藉口,竟然不顾儿子的意愿,再次将绾姨娘强娶。 原本绾姨娘对这父子二人就无任何的感觉,嫁谁都是嫁。 张世邈却不乐意了。 而且张是才强娶绾姨娘,却给了绾姨娘比起侍妾更加尊贵的身份。张世邈此番强娶贺千笑,非得给他一个「正妻」的名分,估计也是这个缘故。 当然,其中有几分是借着绾姨娘的名头见色起意,就说不准了。 父子间闹出这样的事情,传到百姓的口中,自然没有任何的好话,后来张是才为了弥补他们父子在百姓之中的风评,这才想出来僱人编书,将事实扭曲,传到民间的主意。 百姓大都信鬼神,从书中看见绾姨娘是狐妖变的,还真信以为真。 就是可怜了绾姨娘一个女子,命途多舛,老天爷也不曾善待过她几分,人还没活到二十,便郁郁而终。 贺千笑从袁圆的口中得知此事时,手中还端着那本话本在研究。 闻言便把话本扔给袁圆,让他找个机会烧掉。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书了,这是吃人的书。 他们在斋州统共停留了三日,第三日的清晨,张家父子的事情处理差不多了,张是才被革除官职,张世邈被下了大狱,等待秋后问斩。 贺千笑知道张世邈要死时,还愣了一下。 马上要出发,贺子琛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笑了一笑,「怎么?心疼?」 贺千笑总觉得贺子琛最近阴阳怪气的。 先前好歹能正常说说话了,他被绑了一次,回来之后贺子琛又开始了,甚至变本加厉,比起之前还要厉害。 贺千笑道:「他罪有应得,我心疼什么?」 张家父子,可是害死了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可能不止一条,他们手上还查出来了冤案,害死的人只会更多。 而且他们害得他们暴露了行踪。 太子与他,皆是皇家中人,越是身处高位,面对的危险也就更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次出来,不止换了称唿,连身份也不暴露的缘故。 贺子琛听见他这么说,敛了敛眸光。 他这个六弟,越来越令他惊喜了。 该怂时,泪掉的比谁都快,可是该狠的时候,也不会心慈手软。 不止是他觉得惊喜,恐怕有些人,也同样觉得。 想起那日,他要杀了袁圆时,许决明站出来替袁圆说话,他嘴角微微下压,往许决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前许决明最不愿意沾上的,就是贺千笑的事情。 贺千笑一腔热情,尽数给了许决明,可是许决明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要想方设法避开贺千笑,每次有贺千笑在的场合,许决明为了躲开他,有时还会称病不来。 第34页 这样的一个人,站出来替贺千笑的人说话? 就在贺子琛即将收回目光时,却看见在前排骑马的许决明忽地回眸,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贺子琛瞧的分明,许决明看的是贺千笑。 而贺千笑无知无觉,转身上了马车。 * 由于耽搁了两日,他们行路时,明显要比先前快上许多。 赶路时,贺子琛与许决明燕归他们在前方骑马,三人时而并肩而行,时而分开一些,贺子琛的目光时不时在许决明的身上打量,若有所思。 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许决明的目光,已经不止一次往贺千笑的方向瞥。 贺子琛骑在马上,在许决明再一次看向贺千笑时,忽然扬声道:「决明,前几日你替六公子的侍从脱罪,今日一见,确实是该放了他。」 许决明立刻收回目光,「大公子此话怎讲?」 「否则这一路上,我那娇弱的六弟无人伺候,怕是在路上受不少苦,」贺子琛笑道,「万一我这六弟,受不住苦,与绾姨娘似的,香消玉殒……」 「大公子!」许决明开口打断他,「六公子与大公子身份尊贵,又同受龙气庇佑,断不会如绾姨娘般福薄。」 贺子琛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 他用一种打量的目光,将许决明的脸扫了一遍。 许决明任他打量,不卑不亢。 贺子琛意有所指道:「决明,从前六弟不懂事,我便由着他胡闹,可是你二人终究相去天渊,你如此向着他——决明,不该有的心思,最好趁此掐断。」 许决明的脸色僵住,连手中的马都差点偏了方向。 片刻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沉声道:「殿下,您也知道是六殿下胡闹。」 贺子琛面无表情的脸微微一动。 「既然从开始便是六殿下胡闹,我为绝他心思,便避讳一些,」许决明深吸一口气,「现如今,六殿下已绝了心思,那么决明怎会再动心思?不过是将他摆到该尊敬的位子上罢了——我对六殿下,绝不可能动另外的心思。」 贺子琛不置可否。 他见许决明的马已然是不受掌控,扬声道:「行了,下马休整。」 * 下马时,贺千笑看见了一直没怎么露过面的质子顾月钦。 听说这两日,顾月钦过得很是滋润,因为他被绑,不用赶路,顾月钦便一直在客栈里被看管着,有吃有喝,除了不能出门,一切简直太惬意。 是贺千笑理想的日子。 反观他呢,被绑不说,还提心弔胆的一段日子。出来之后,听见别人为了他说话,他不仅没觉得欣慰,反而在反覆思索问题出在哪里。 他是绝对不想让太子觉得,他是有意要争皇位,更不想让别人拥护他。 许决明是未来的状元,将来是要站在朝堂上的人,太子从小和他走得近,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小时候可能是皇后授意,长大后,这种行为便是自发的了。 太子的人,替他的人求情,帮了他,还是当中太子的面。 他好不容易让太子觉得他对皇位没有任何的觊觎心,结果许决明这一求情,把他先前的努力都给赔进去了不是? 当然,当时的情况危机,贺千笑还是很感激他救了袁圆的。 就是回头想想,当时太子找到他时,先是掐了他的脖子,而后把他救出来后,阴阳怪气开嘲讽,就都有答案了。 他还怕许决明对他真的起了什么拥护之心。 不过等下了马车,贺千笑并未感觉到许决明对他有多热络,不止不热络,更像刻意避着他,生怕他因为这次的相助缠上来似的,贺千笑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再说贺千笑遇见顾月钦。 他们这次驻扎的是林间,野味甚多,燕归与属下去猎野味,太子也跟着参与进去,便剩下了贺千笑与许决明、顾月钦。 许决明避着贺千笑,主动凑到贺千笑面前的只有顾月钦。 他不止凑上来,脸上的表情无辜极了。 「哥哥,听说你被人绑走当新娘子了啊?」 贺千笑:「……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还有,你从哪听来的喊我哥哥?」 「我同别人打听的,你比我大,」顾月钦还想再往前凑,被他身后的侍卫摁了一下,他连忙道,「好痛啊,轻一点行不行?」 侍卫放开了一下。 主要是顾月钦想装无辜时,任谁都觉得他人畜无害,自然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威胁,就好像一只小猫,你知道它会伸爪子挠人,也知道它危险,但是并不觉得它的危险能致命。 贺千笑不想搭理他,撇开头。 顾月钦却泪光盈盈地盯着他,「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嘛,已经有好几天没人同我讲话了。」 贺千笑:「……」 第22章 要说顾月钦最擅长什么,那肯定就是装可怜了。 只要是他有心装,任谁都会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不过这次,他对着贺千笑,不像是在装可怜,倒像是撒娇。 比起之前,顾月钦被人欺辱,低下头时那种感觉,又不太一样。 一个人男人做出这副姿态,倒是不见噁心,还有几分娇俏之感,贺千笑深吸了口气,知道绝对不能被这人的外表所欺骗,连忙转过了头。 他把头转过去之后,顾月钦不怎么乐意了。 第35页 明明是被看管着的那个,他姿态倒是闲适,丝毫不见受制于人的窘迫,不高兴道:「你们要压着我去边关,也总得压着一个完整的质子去吧。」 此话可不能玩笑。 贺千笑立刻皱眉看他,「你想干什么?」 顾月钦一顿,露出来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微笑,「同我说说话嘛,哥哥。」 贺千笑想了想,开口道:「你说,我听着。」 「哥哥怎么如此冷漠?」顾月钦垂下头,「可是月钦之前惹恼了哥哥?」 贺千笑反唇相讥,「我是大贺皇上的皇子,你是闵国的皇子,你叫我哥哥,莫不是想认我们大贺的皇帝当父皇?」 顾月钦的脸色一变,脸上的伪装都差点没撑住。 不过很快,他就恢復如常,「大贺的皇帝,月钦自然是高攀不起的。」 之后,像是生气了,便不再打搅贺千笑了。 不是贺千笑嘴毒,专门找人家的痛点戳,而是上次不过一面之缘,这个质子就要在太子的面前陷害他;原主也待他极好,最后也落了个那样的下场,他还想好好活着。 就是顾月钦生气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贺千笑瞧见,他身边的侍卫眼睛都直了。 此番出来,没有侍妾随行,更无军妓,心中的火气难消,瞧见好看的便走不动道也是正常。 这些人也不是他的属下,贺千笑没权利管,便移开了视线。 日头渐毒时,燕归与太子终于打猎归来,此趟收穫颇丰,随从侍卫都好好的吃了一顿,紧接着便继续赶路。 只是这次,走出来没多远,贺千笑在马车里闭目眼神,便觉得马车摇晃的厉害,直接要把他哐出去。 马车外的人大声道:「你们哪里来的?举起你们的手!」 他们遇见了一群不知从哪里赶过来的老百姓。 这群百姓面黄肌瘦,神色憔悴不说,甚至有些衣不蔽体,靠人撑着才能走下去。 贺千笑掀开车帘,便见太子下了马,亲自过去交涉。 他身边是阻拦的两个侍卫。 「大公子!不可!」 「大公子,好歹让属下搜查他们身上有无利刃!」 贺子琛顿住,轻飘飘扫了他们一眼,嘲讽道:「你们觉得,现在他们的模样,就算把剑交到他们的手中,他们能把剑举起来?遑论向前一刺了。」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终究还是让开了路。 贺千笑见状,也下了马车,袁圆跟立在他的身旁,都往太子的方向瞧。 只见贺子琛上前说了什么,紧接着,那几个百姓竟对着贺子琛跪了下来,贺子琛伸手想将他们扶起来,那几个百姓不肯,跪在地上磕头。 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磕了没几个,领头的长者便昏了过去。 贺千笑眼尖,瞧见长者的身后有位妇人,妇人怀中牢牢护着两个小女孩。 他想起来了。 这位长者,似乎是贺子琛在此番的行程中,收回去的一位智者。 此人在后期也帮了贺子琛不少。 然而令贺千笑比较在意的,是他身后的两个小女孩。 传闻这两个女孩命苦,没能跟着贺子琛回京城,在从边关回去的路上被人所杀,与她们的母亲在边关外,交代了三条性命。 贺千笑瞧着两张脏兮兮的小脸,那两张小脸也瞧见了他。 在他想张嘴把人哄过来时,两个小人儿往父母的怀中缩了缩。 剩下的手下,见贺子琛面前的长者晕了过去,连忙把人给抬起来,他们随行的有略通医术的,很快便给长者进行治疗。 贺子琛吩咐众人,暂停行程,原地休息。 袁圆对着贺千笑道:「六公子,咱进马车里歇息吧?」 贺千笑环顾一圈,「再继续待在马车里,人都要无趣死了,不如留下来看看。」 袁圆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太子已经忙到无暇顾及他们。 他游走在人群中,拿了他们存储的粮食出来,餵给了这群流民。 据他们所说,再往西边走个二十公里,便有一个村庄,他们村子避世几十年,几乎不与外界的人往来,粮食、房子、水源,都是自给自足。 但是从一两个月前,他们村子里迎来了不速之客。 这些不速之客不明身份,不明背景,有时连相貌都看不清,遮着脸,先是强夺了他们的粮食,接着又杀了几个他们的村民。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强夺他们村子里的女人,抢占了他们的房屋和土地,害得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四处流浪。 能走过来的这些村民,都是被那些人给杀剩下来的了。 双生子的母亲道:「他们自称是闵国人。」 今日两国不太平。 可是闵国距离这里尚远,距离边关更近的城池都没遭殃,怎么可能先来强夺他们的东西? 太子听完之后,面沉如水。 而在大家都忙起来时,贺千笑还在找那两个孩子,这俩孩子是双生子,虽说脸上脏兮兮,却也能瞧见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实在是可怜。 但是她们的母亲护得紧,贺千笑始终没找到。 没找到,他便不再找了,总归他们已经算在同一个阵营中了。 先前那个因为寒食散枉死的小太监,贺千笑虽然救了他的母亲,在回击完皇后之后,便将人好好送了回去,还雇了人来伺候她。 第36页 可是小太监终究没救下来,还让他看见了真人的尸体。 这次的双生子,希望别再让他看见这样的惨状。 在贺千笑找人时,又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贺千笑转过身,瞧见又是顾月钦时,顿时想逃的心都有了,可是顾月钦凑近,低声朝他道:「原来你喜欢小孩子啊?」 「与你何干?」贺千笑皱眉。 紧接着,他发现了不对,勐地道:「看守你的侍卫呢?」 「嘘,」顾月钦伸出一根手指,「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千万要小声,不能被人发现了啊,阿笑。」 贺千笑:「……」 什么?顾月钦称唿他什么? 「顾公子,」贺千笑嘆了口气,「便是天王老子在这里,你我之间,也没有熟到你可以唤我『阿笑』的地步。」 顾月钦又作出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哥哥不让叫,阿笑也不行,那你要我唤你什么?」 贺千笑面无表情,「六公子。」 顾月钦这次没了侍卫看管,身旁就只有一个毫无威胁感的袁圆,动作放肆许多。 他忽地又凑近了一些,近乎是倚到贺千笑的身上,像个依靠着情郎的少女一般,温言软语,「我才不呢,六公子哪里有『阿笑』好听。」 贺千笑:「……」 贺千笑算是明白了。 这人找他确实无事可做,就是拿他寻开心呢。 就是不知,顾月钦主动凑上来拿他寻开心,待日后顾月钦恢復权利,是否对他还有杀心呢? 贺千笑故意道:「看不出来,原来顾公子还有这癖好。」 从前在京城时,顾月钦最痛恨的,便是拿他当女人寻乐的男人们,背地里皆是被他报復了回去。 现如今,他当着顾月钦的面说这种话,就是故意踩他的雷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21:28:53~2021-12-13 21:2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顾月钦闻言,又凑近了些,「阿笑说的是什么癖好?」 贺千笑知道他这是故意装傻呢,直言道:「断袖之癖。」 顾月钦终于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不禁没有放开贺千笑的手,还把脸贴在了贺千笑的身上,柔声道:「对着阿笑这般的美人,就算是短袖,又有何妨呢?」 贺千笑:「……」 谁来带走他吧,求求了。 许是上天终于听见了他的心声,让燕归在百忙之中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顾月钦也没多害怕,整个人都已经贴在了贺千笑的身上。 「阿笑,若是燕将军又过来抓我,你会保护我吗?」 贺千笑面无表情道:「不会。」 然后在燕归走过来时,把顾月钦给推了出去。 顾月钦:?? 燕归走过来,对着顾月钦一拱手,「顾公子,怎么出来了?」 顾月钦装得委屈,「车里闷,我过来找阿笑玩,燕将军,不行吗?」 许是听见了这个不同寻常的称唿,燕归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顾月钦与贺千笑身上来回打量,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千笑毫不留情把顾月钦卖了:「他自己要那么叫的,也是他自己出来的,与我无关,告辞。」 说罢,他也不顾这二人是何神情,抓紧走人。 等回过头时,燕归已经叫了几个属下,重新把顾月钦押进马车,顾月钦的神色阴沉了一瞬,紧接着恢復如常,一直盯着贺千笑的方向看。 贺千笑避开了他的视线。 逛了一圈,贺千笑终于找到了那对双生子姐妹。 只不过这对姐妹的戒心极强,哪怕他没有恶意,却依旧没法靠近,双生子姐妹被她们的母亲牢牢护着,周围围着的人十分的多,都在担忧老者的情况,而老者始终没清醒。 袁圆低声道:「她们说是因为闵国的人作乱,本想着去斋州避难,可惜斋州如今也是一团糟,大公子此刻正与其他的人商议。」 「未必是闵国,」贺千笑道,「怕是浑水摸鱼的人,借着闵国的由头,朝周边无人管辖的村庄下手……」 话没说完,他慢慢闭上了嘴。 贺千笑在旁边站着时,燕归站在了他的身旁。 燕归道:「六公子好兴致。」 贺千笑道:「燕将军从哪看出来的?」 「此番去往边关,天高路远,六公子还有闲情雅致与顾公子谈情说爱,不是好兴致,是什么?」 贺千笑勐地看向燕归,却见燕归好整以暇地倚在马车边上。 他咬牙:「顾月钦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就是属下的耳力过人,不小心听到的罢了。」燕归眼含笑意,「阿笑这个称唿,倒也新奇。」 如果有可能的话,贺千笑一定会堵住燕归的这张嘴。 他说自己耳力国人,估计他说顾月钦断袖的话,也被听见了? 贺千笑正想着回击的话,那边,忽而听见双生子的母亲喜极而泣,大声道:「父亲!您终于醒了!」 双生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正好与贺千笑四目相对。 贺千笑脸上因为燕归而被激起的恼怒,瞬间便柔和了些许,蹲下来,朝着这两姐妹道:「不用怕,你们是想去干什么?」 第37页 瞧见他脸上情绪的转变,燕归挑了挑眉。 在这个小皇子的身上,令人意外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万不想,除了聪慧,他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多更点,起码三千字 第24章 小孩子不认识贺千笑,加上又是陌生的环境,在贺千笑的面前难免惶恐,哪怕贺千笑表现的再友善,照样还是摇着头往后缩, 贺千笑在面对大人时没多少耐心,在孩子身上,倒是出奇的好耐性。 他蹲了下来,在高度上与孩子保持一致,「是想找之前见过的那个大哥哥是不是?」 他问的是太子,果然,这两个双生子,也瞬间理解到,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燕归站出来,他高挑的身形对孩子而言,过于有压迫感了一些。 孩子们又往后缩了缩。 正在这时,旁边有两个端着粮食的侍卫,差点没踩了两个孩子。 伺候的侍卫们早就忙作一团,这片刻间,连该顾及的主子都险些忽视了,更何况这两个小小的孩子,孩子们险些倒在地上,手中的粮食也快撒出去。 电光火石间,燕归迅速上前,扶住了两个孩子的身体,稳住了两个侍卫的身形。 侍卫也是有武功底子的,被燕归稳住后,连忙将粮食接住,这才倖免于难。 出门在外,粮食极为珍贵,断断不能浪费了。 令贺千笑意外的是燕归的身手。 好快!他眼睛都没转过来,接着燕归就出去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安然无恙。 经此一事,两个孩子缩在燕归的面前,倒是没方才害怕了,身子都不抖了,眼巴巴瞧着燕归,贺千笑连忙上去,问道:「有没有事啊?乖乖,快给我看看。」 燕归似笑非笑:「六公子,要受伤也该是我才对,你倒是眼中只有这两个娃娃。」 贺千笑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哪怕燕归不在三大巨头之列,也照样爱逗着他玩,看见他动怒,这群人也就开心了,实在是无赖。 两个侍卫已经冲着二人跪了下来,连忙请罚,燕归挥了挥手,对这种小事不怎么在意。 可是他不在意,有的人却是在意。 两个侍卫刚刚站起身想走,旁边太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缓缓道:「你二人做事鲁莽,粮食一事,交由其他人处理,回去赶车吧。」 二人低头领罚。 只是他一来,气氛却不如方才融洽了。 贺子琛弯腰,与双生子四目相对,话却是冲着贺千笑说的:「六弟,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对小孩子如此亲近了。」 糟糕,以前的贺千笑,可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 贺千笑面不改色,「大哥说笑了,小孩子天真可爱,弟弟只是从前没发现罢了。」 「确实可爱,」贺子琛也不知信没信,拨弄了下两个女孩的脸颊,「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呀?」 双生子见过他,他又救了她们阿伯的性命。 因此,便将阿伯醒来的事情如实告知。 贺子琛瞥了眼贺千笑,状似无意道:「六弟想不想跟着进去看看?」 贺千笑心下一咯噔,知道这是试探。 太子本身性子就多疑,加上是储君,多疑几乎是刻进每位皇帝的骨子里的。 贺千笑再想救这两个小女孩,此刻也还是得摇摇头,「不了,弟弟生性胆小,又不懂其中的门道,进去也是白费。」 贺子琛顿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倒是笑了笑:「既如此,还是锻鍊锻鍊好,不然六弟岂非要一直胆小下去?」 贺千笑:「……」早就打定主意叫他进去,还问他做什么。 燕归一拱手,「此番流民数量不算少,还需安置,那属下便告退。」 贺子琛略一点头。 燕归转身离开时,贺千笑看见他的背影,如同一炳笔直的尖枪,他的衣袍在纷飞的风尘中猎猎生风,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沉稳有力,难怪能反应迅速,扶住了双生子,又安稳住了两名属下。 若是让他来保护双生子,是否可行? 片刻后,贺千笑与贺子琛一手牵了一个小女孩,往老者所住马车的方向走去,在路上,还遇见了许决明。 贺子琛不知为何,偏偏要拦住他,还笑着问:「你瞧瞧,我同六公子这样,倒像不像一家四口?」 贺千笑:「……」疯了吧。 许决明的神情也十分的微妙。 他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量一圈,尤其在贺千笑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紧接着移开,不太自在道:「大公子说笑了,您与六公子,原本就是一家人。」 贺子琛的笑容一僵。 片刻后,他挑了挑眉,不怎么自在道:「哦,如此,我倒是一时没想起来。」 贺千笑:好了,知道这位根本没把他当成弟弟,不用一再强调。 许决明的视线又停在了贺千笑的身上。 忽然,贺子琛轻轻咳嗽了一声,许决明瞬间又被烫到了一般,微微垂下头,贺子琛轻嘆道:「好了,你去找之前随行的大夫过来,别耽误了时间。」 而后,他们不再浪费时间,转头进了马车里。 进去之后,贺千笑终于看见了那位老者的全貌。 第38页 鬚髮全白,实在是一位非常老的老人了,在村子里,估计也是德高望重,等着享清福的,却不料到突生事端,让他颠沛流离这许久。 见到贺子琛,老人的女儿立刻跪了下来,对着他道:「救命之恩,小女子愿当牛做马以报答。」 贺子琛是习惯了旁人对他跪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淡淡道:「当牛做马倒是不必,你且起来,说说洗劫你们村子之人的特徵。」 女子站起身,双生子立刻扑到了她的怀中,她擦了擦泪,看向老者。 老者缓声道:「殿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老朽的女儿孙女先出去。」 贺子琛的脸色如常,「你认识我?」 老者道:「不认识,但是猜到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贺子琛一笑,「我打进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先前与你见面,也是刚打一个照面便昏了过去,这便猜到了?」 女子道:「恩公所有不知,我父亲乃是我们村子里有名的智者,可通鬼神,天下的事情,便没有我父亲不知道的。」 贺子琛眼皮一掀,「本宫从不信鬼神之说。」 这便是要动怒了。 女子抱住女儿,低头不敢再言语。 片刻后,老者拽住女子的衣摆,女子低下头,他对着女子嘱咐了两句,女子便抱住双生子,从马车之中出去了。 剩下贺子琛与贺千笑。 贺子琛淡淡道:「说吧,你是何人派来的?哪国的?此地距离边关不算太远,若是有异国人混进来不算难事,村子也是你们编出来的?」 「太子疑心也属正常,」老者咳了一声,「只是老朽并非凭空妄言,鬼神之说自古皆有,老朽不仅算到太子殿下此番要前去边关,还算到殿下与老朽有缘。」 贺子琛的疑虑并未消除。 老者又是一声清咳,紧接着,看向了贺千笑。 他的目光浑厚悠远,像是包含万物,慈祥而又悲悯,在看见贺千笑时,眼神一动,嘆了一口气,「可惜,这位殿下与龙气缘分浅薄,怕是只有半年光景了。」 贺千笑眉心一跳。 他可不是只剩半年的光景了么。 贺子琛的面色却骤然沉下来。 明明方才好好好的,听到老者猜到他的身份,他也没太大的反应,听到贺千笑福薄,他反倒生气起来,低下头阴沉道:「本宫看你是年纪大,脑子煳涂了,既然知道我们什么身份,便该知道,在本宫面前说这种话,你是不想要命了!」 老者不能起身,只能躺着赔罪,「殿下恕罪。」 贺子琛一甩袖子,便想走人。 就在这时,贺千笑道:「伯伯,可否详细说说?」 贺子琛蓦然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了贺千笑就把他往后拖,嘴里还道:「你傻不傻?他说什么你便信!」 贺千笑被他拖着走,手不甘心地扒住了马车的门框。 贺子琛眼见他犯倔,长臂一伸,便把贺千笑给扛起来,贺千笑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差点没被顶吐。 等出了马车,贺千笑立刻被放了下来。 没想到太子看着清瘦,居然这么有力,轻轻松松便将他给举了起来,比起燕归也不遑多让。 太子还没怎么着,贺千笑就喘到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盯着贺子琛的这张脸看,骂人的话险些就要说出口:「你……」 「——不好了!」 「不好了!顾公子的马车走水了,来人救火!」 贺千笑勐然回过头去。 在顾月钦被燕归带走之后,他马车四周的守卫又加严了一些,没道理在这种时候走水啊。 贺千笑想起来,原书中有过这么一段,说是顾月钦在去往边关的路上,没少生事端,有次已经逃跑,却被抓了回来。 抓他的人就是主角花明城。 此次花明城还没来,难道顾月钦就要藉机逃跑了? 显然贺子琛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变,皱着眉就要往马车那边沖,贺千笑生怕他就这么跳进去,想都没想拦住了他。 因为他知道顾月钦会回来,可是贺子琛不知道。 贺子琛被拦住后,贺千笑马上就后悔了,他怕贺子琛就这么把他给甩开,但出意料的是,贺子琛看了他一眼,竟然什么都没做,沉着脸扬声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救火!」 「担心本宫?」紧接着,他动作近乎轻缓,拿开了贺千笑的手,还多嘴解释一句,「无碍,我去去就回。」 贺千笑看着他走,这次没再拦。 说到底,太子和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是被火给烧了,他也良心难安。 当然,他拦过之后,太子再如何,就同他没关系了。 在浓浓的烟火中,马儿身上忽地出现了一道声音,来者驾马熟练,神情坚毅淡定,拉起缰绳,便带着马车沖了出去。 惊唿声中,只听闻一声声的「将军」,燕归便驾着高头大马头失去了踪影。 贺千笑站在原地,袁圆上前,慌乱道:「殿下……殿下,奴才方才瞧见了顾公子朝着马车里泼东西!」 他说的小声,谁也没听见,贺千笑皱了皱眉。 这个顾月钦,果真是个疯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燕归驾马缓缓归来,车子上坐着只脸上隐隐有些染灰的质子,他的姿态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闲适。 第39页 贺子琛焉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他咬了咬牙,在众人都震惊的目光之中,轻声道:「来人。」 「给本宫,把这个……给我请下来!」 他口中肯定有更难听的话,可是忍着没说出来。 越是生气的时候,太子便表现的越冷静,在顾月钦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对视的时候,他都没表现出太激烈的情绪。 侍卫去把质子给「请」了下来。 顾月钦下来之后,先是沉默了一下。 紧接着,在贺子琛暗波汹涌的神色中,他垂下头,忽然开始哭起来。 「方才,月钦还以为要死了,」顾月钦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没想到能被燕将军救回一命,月钦实在是无从报答。」 贺千笑瞠目结舌。 「这个简单,」贺子琛道,「只要我们去了边关,你多说点好话,让两国倖免于难,这便是报恩了。」 顾月钦拭泪不语。 就在这时,他看见贺千笑,又抬起头来,轻柔细语道:「阿笑,月钦的马车没了。」 贺千笑简直想后退几步。 而贺子琛听见他的这个称唿,也是嘴角一抽,牢牢盯住顾月钦。 「我能去你的马车上待着吗?阿笑。」 贺子琛冷笑一声,「好歹也是一国皇子,不会连马都不敢骑吧?我看就没有和六皇子同乘一辆马车的必要了。」 贺千笑:「……」谢谢,有被内涵到。 顾月钦却垂下头,「可是,殿下,月钦就是不会。」 「阿笑,我能去你的马车上坐吗?保证不给你添乱。」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千笑:太子患了臆想症。 贺千笑:等等,质子疯了? 第25章 贺千笑与顾月钦同坐在一辆马车上时,还没反应过来。 顾月钦离他不远不近,袁圆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跟着两人上了马车,如今的车上,坐着三个人。 贺千笑:唿吸困难。 袁圆还好,属于他这边的人,上来的目的也是防着顾月钦做些什么。 顾月钦的话,上来倒是没做些什么。 可是看守他的那些人,如今倒是全跑贺千笑这边来了,他也没法打发走,大家都是正常办事,他如果出言驱赶,真等顾月钦跑了,责任就全在他了。 贺千笑于是保持了沉默。 万幸的是,顾月钦似乎终于放过他了,意识到先前的行为没有任何的意义,在车上也都老老实实的。 只是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贺千笑,活像贺千笑怎么着了他似的。 贺千笑闭目养神,全当他不存在。 顾月钦便垂下头,脸上的表情也不似难过,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很快,他就会收好这些情绪,将脸上的神色转变为低落,任谁见了他,都只会觉得他可怜。 老者醒了之后,不知和太子又说了些什么,反正他们的马车正常行驶,而老人的一家子,和他带过来的村民,也都跟着走了。 不过因为他的到来,加上太子的戒心重,又给守卫们增添了些负担。 此时还有一两日,他们便能到达距离边关十分近的城池,因为没来得及进城,他们驻扎在了城外。 粮草充足,哪怕是一行人在外住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 只是越靠近边关,越能感受到路上的寂静,才开始出京城时,他们时常能在路上遇见行路的善贾,穿着大都华贵,哪怕是普通的百姓,也都是体体面面。 越是距离京城远,路上的行人便越落魄,到现在,行人寥寥无几,唯有萧瑟的风。 夜晚寂寥,自他们出发以来,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半月的光景,天气也渐渐转凉,将士们又燃了篝火,拿出来了烈酒。 贺千笑与顾月钦在马车里,面对面坐着。 顾月钦问:「不出去看看么?多有意思啊。」 贺千笑撩开车帘,随即又放下,「我又不会喝酒。」 「那看来,我在阿笑的心中,也不是那么烦人了,」顾月钦笑语盈盈,「不然阿笑就算是不会喝酒,也该出去散散心才是。」 贺千笑道:「你说得对,我这就走。」 「哎!」顾月钦伸出手,拽住了贺千笑的袖子,有些撒娇似的,「阿笑,我同你闹着玩儿罢了,我当然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贺千笑轻轻挣脱。 索性现在就他们二人,他干脆坐了下来,直言道:「我一直很困惑,顾公子,不知可否给我解解惑。」 顾月钦一笑,「阿笑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很疑惑,你究竟是怎么看上我的?」贺千笑问,「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你想得到的东西么?我可不信你是断袖。」 他这是打算摊开说了。 以免日后,给顾月钦背刺他的机会。 可是顾月钦闻言,先是抿了抿唇,还很真诚似的,沖他道:「因为阿笑同其他人不一样。」 贺千笑心说拉倒吧,面上还是摆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态度。 「阿笑救我两次,在月钦十分屈辱时,都是阿笑出现救了我,」顾月钦坐近了一些,他的指尖轻轻搭在贺千笑的衣摆上,「若是常人,救了我,无不挟恩图报,亦或是对我动手动脚,可是阿笑只是看了我一眼,都不需要我的道谢。」 第40页 顾月钦的声音已经轻似呢喃,「阿笑,你与众不同……」 贺千笑的面色微妙起来。 这是什么?无心插柳?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12.18号就要入v啦,明天再更新最后一章免费章,18号晚上12点以后,再更新三章(或许会合起来)。 其实差不多都在明天更,相当于爆更啦。 感谢大家的支持!顺便给我的下篇接档文求个预收,点进专栏可见—— 《求求让我当替身》 楚涧,着名大学毕业生,毕生理想是当一条咸鱼,也因此进了娱乐圈。 娱乐圈不好混,被人骂还入不敷出。 听说给人当替身不错,月薪过万给交五险一金还不用按点打卡上下班,他觉得十分可以。 但替身也要和霸总的白月光长相相似,所以一直停留在幻想阶段。 终于有一天,他的机会来了。 * 常远衫,男,知名公司总裁,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髮小。 就是髮小脑子抽了,好像不记得他了。 在他上去认亲时,这位发小激动到模煳,「总裁,虽然我不是他,但是只要你想,我可以成为他!」 常远衫:? 后来的相处,也是匪夷所思。 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楚涧总爱扭过头脸,「我这样,是不是就不像他了?」 霸总本人:「……倒也没有。」 楚涧看沙雕视频忍笑,面目扭曲,还非要板着脸。 「不行,这样的话,我就不像他了。」 霸总无语:「……真没有。」 * 不过楚涧的替身生涯到底给他带来了些正面影响。 面部肌肉控制力增强——他演技越来越好了。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涧当替身的事情终究被曝光在了大众面前。 网友:才开始对他有点好感,楚涧滚出娱乐圈。 狗仔曝霸总前去探班,两人手牵手压马路。 网友:真香。 咸鱼受x霸总攻 感谢在2021-12-15 23:51:58~2021-12-17 00:0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无归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然而片刻之后,顾月钦又话锋一转,「阿笑的与众不同,不止是我,就连太子殿下与将军,也同样都很倾慕呢。」 贺千笑松口气:这便是纯属扯淡了。 开玩笑,太子和燕归倾慕他?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太子定是那第一个鼓掌的,而燕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顶多道一句可惜。 贺千笑对自己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书中的情节已经规定了如此,哪怕是他能改变,所做的努力也不过寥寥,焉能令旁人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理想是淡出这场争斗,好好当一个普通人,至于获得这些人的喜欢,他没兴趣。 他松一口气的原因,是因为顾月钦的这句话,摆明了对他并无特殊的感情。 两人这边说话,马车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六公子整日待在马车上,倒也不嫌闷,不如下来透透气,喝杯酒!」 旁边顿时都是起闹的。 而太子居然也没阻拦,静静地端着酒杯,看着半醉的将士们闹腾。 索性贺千笑也觉得闷,干脆下了车。 夜晚时,将士们给流民做了饭,此时大家都吃饱了,坐在地上饮热酒,他们带着久违的满足和笑意,看着贺千笑从马车上走下来,瞬间有些呆住。 月光与篝火下,贺千笑慢慢悠悠走过来,美的不似真人,他身上的衣衫是月牙白色的,普通人穿这个颜色,总有些衬不起来,可是贺千笑穿这个颜色,倒像是这颜色天生就属于他。 贺千笑眼睛稍微撇过来,便有人的心都开始酥了。 他过去时,并不知道为何所有人都停下饮酒的动作,想稍微找个靠角落的地方,谁知贺子琛道:「想去哪?」 贺千笑保守道:「人多了不自在,我找个安静的角落。」 「你有什么好不自在的?」贺子琛嗤笑,「来我身边。」 贺千笑原本不想听他的,可是喝了酒的太子总觉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打他掀开帘子起,眼神便直勾勾盯着他,始终不曾挪开片刻,把贺千笑都快看发毛了。 得罪了贺子琛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坐他身边又不会掉肉。 贺千笑明哲保身,慢悠悠坐在了他的身边。 待他一坐下,周围的气氛便又好了起来,大家喝酒的喝酒,说笑的说笑,贺千笑不能喝酒,就坐在一旁听他们说,尽力当一个与世无争的装饰品。 他旁边坐着许决明与燕归,两人的表情皆是十分的平静。 但当贺千笑同他们讲话时,又觉得这种平静不太寻常。 「燕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顾月钦从我的马车里挪出去?」贺千笑悄悄问。 燕归没有回答。 贺千笑不死心:「燕将军?」 燕归仿佛这才回神,恍然般盯着贺千笑,神情也是有些微妙的不自在,「什么?」 贺千笑:「……」 这些人倒也不必变着花样强调对他的不在意了,他都知道。 第41页 面对面说着话,燕归都能走神,这该是对他无视到了何种的地步? 幸亏他不是原主,也不会对这种无视伤心,要是像方才那样,所有人的都盯着他瞧,他反而会觉得不舒服。 贺千笑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诉求。 燕归这次盯着他的时间更长,顿了一会儿才问:「六公子这么说,是不喜欢顾公子?」 旁边的许决明也装作不经意瞧过来。 贺千笑忍下吐槽的冲动,「我喜欢他做什么?」 燕归眼中似乎有笑意一闪而逝,但又很快沉了下来,对着贺千笑道:「六公子既然不习惯与人同乘马车,倒不如自己骑马。」 贺千笑:「……谢谢,不必了。」 要是他去学骑马,这些人会不会认真教他还是未知,再加上书中好几次都是因为骑马出的意外。 比如说,燕归与主角花明诚,就是因为骑马的时候马失控,被迫在野外过了一夜。 许决明和花明诚,在明年的秋猎,也会因为马匹失控,前后被误伤,那时花明诚冲出去救许决明,两人从这次事件交好。 还有皇上的一位公主,也是贺千笑的妹妹,也会因为马失控丧命。 贺千笑:远离小马,珍爱生命。 这么想想,这几次的事件,都是为了推动花明诚笼络人心。 话说回来,他看的是篇狗血文,里面的感情线就是男男,他一个配角,都有暗恋许决明的感情线,那主角花明诚的呢? 该不会,三大巨头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他穿过来时,文章还没连载完,大结局都还没定呢。他看文的时候,就觉得主角花明诚和三大巨头之间隐隐有不对劲,可是从来没往暧昧的方向想,一直都沉浸在原主领盒饭的震惊当中了。 这又不是篇大男主成长文,主角肯定是要有感情线啊! 贺千笑悟了之后,看着三大巨头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燕归和许决明发现了他奇怪的眼神,太子闷头喝酒,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如果公子真想去学骑马,」燕归道,「我倒是可以教教公子。」 贺千笑连忙打哈哈煳弄,「多谢你美意,真的大可不必。」 燕归看上去还有些想劝。 贺千笑左顾右盼,避开他的视线,就在这时,太子朝他斜了斜肩膀,「弟弟,干坐着也腻烦,真不喝酒?」 贺千笑这一趟下来的,还真不如不下来。 车上不过一个顾月钦,车下可是有三个人不止,这个应对完了,那个又来。 贺千笑道:「实在不是弟弟扫兴,我喝醉了酒言行无状,燕归也是知道的,不信你问他。」 贺子琛眯了眯眼,轻笑着问:「是么?」 燕归:「是,还吐了属下一身。」 贺子琛脸上的笑容顿时隐了下来。 他淡淡道:「六弟何时喝醉了酒吐在你身上我都不知,我道你二人一向生疏,原来私下竟熟到能一起喝酒了?」 燕归是重臣,手握兵权,人人都想巴结。 虽说皇上重文轻武,可自古以来,兵权就是权利,那是比金钱还珍贵的东西,皇上重文轻武,焉知没有忌惮之意? 贺千笑接近他,太子会怎么想他? 「兄长所言极是,」贺千笑心中一转,「我与燕归,确实是不熟悉,那日是父皇设宴,我才与燕归见上一面,没想到就出了丑。」 贺子琛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燕归却是似笑非笑地瞥了贺千笑一眼。 贺子琛已经有了点醉意,又往口中灌了几口酒,今夜似乎就他喝得多,其余的人也不过是小酌。 不过他是太子,自然有许多的人保护,就算是喝醉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夜已深了,明日还要赶路,」贺子琛站起来,「把酒收起来,散了吧。」 从贺子琛口中说出的话,永远都是命令居多。 其余人皆是听命。 注视着贺千笑的人还未完全散去,他们的眼神无比在贺千笑的身上打量,仿佛贺千笑有什么值得他们敬仰的东西,要从贺千笑的那里一探究竟,在熄灭篝火时,两个人交头接耳。 「从前从未觉得殿下这般好看过。」 「殿下好看,还用你说?大抵是殿下威严太盛,我们向来不敢直视的缘故。」 「不是这个殿下。」 「不是这个殿下,那是哪个?」 「你说呢?」 「这倒是……美的和天仙似的,性子也是极好,非必要从不轻易使唤人,就是过于寡言了些。」 「我倒是觉得他沉稳,若他是个公主……怕是提亲门槛都被踏破了吧?」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一个领队的扬声道。 那些议论声顿时剎住,只剩下收拾的声音。 总算可以休息,贺千笑的马车被用作看押顾月钦,而他住在了将士们搭建的帐篷中,先前为了节约资源,未把这顶帐篷拿出来用过。 他躺在帐篷中,觉得比在马车里舒服多了,就是地硬。 睡着睡着,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贺千笑感觉帐篷被人给晃动了一下,悄悄睁开眼睛,他手边备了一把短刃,是侍卫给他用来防身的。 虽说城外荒无人烟,但难保没有勐兽亦或是混进来的闵国人。 第42页 外边应该是个人,因为贺千笑听见了对方拉扯帐篷的声音,就在他手中的利刃已经出鞘,即将起身时,来者反手拧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是我。」 太子?! 贺千笑还睡得七荤八素,戒心解除后,便有些迷煳了,「你过来我这边干什么?」 贺子琛把他的短刃给拿掉,施施然道:「睡不着,来看看六弟。」 贺千笑默了一下。 帐篷地方小,贺子琛想挤进来,两人的距离便被拉到亲密无间,贺千笑将短刃重新藏进袖中,生无可恋地躺了回去。 贺子琛与他并排躺着,身上的酒气无可遮掩,混着他身上常用的香薰,混出一种奇怪的,却并不难闻的气味。 「六弟见到我不高兴?」他问。 这半夜三更的,还是在帐篷里,能高兴起来才有鬼。 贺千笑不回答,贺子琛的兴致却很高。 「今日不知为何,我见到六弟,心里却有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贺子琛闭上双目,声似呢喃,「可我听到你与燕归交好,那种感受便消退掉,只剩下了不悦,六弟,他待你,与旁人有所不同。」 贺千笑还是沉默。 「什么时候开始的?」贺子琛又问,「不管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后,你离燕归远一点,对你二人都好。」 他言尽于此。 可是过了许久,贺千笑都没吭声。 贺子琛以为他不肯,以这种方式向他抗议,沉着脸睁开眼睛,侧过身往贺千笑的脸上一看——贺千笑却不知何时睡着了,想必早就不知他说些什么了。 他不悦的神情,在瞬间顿住。 看着贺千笑熟睡中的脸,贺子琛不自觉展开修长的手指,在贺千笑的脸上抚了抚。 入手嫩滑,与他先前触碰过的手感一般无二。 片刻后,他的手往下滑,再次落到了贺千笑的颈间。 然而这次,他没有收紧手,而是很快便缩回了手,垂下眼眸,起身从帐篷里走出去。 夜更深。 距离边关越近,风便越大,尤其到了半夜时,风声大到能将人吵醒。 不过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风,能将帐篷都颳走。 就在这时,贺千笑听见帐篷外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没当回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正在这时,他瞧见了身旁躺着的人。 他记得自己被吵醒一次,太子来过。 可是——太子不是走了吗?他明明听见了声响! 贺千笑蓦地睁开眼,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手中的短刃重新被握紧,缓慢地向帐篷的出口挪,与此同时,那黑影也发现了他甦醒,身手敏捷地将他捂住嘴! 「嘘!不能出去!」 贺千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是顾月钦。 他意识到什么,急忙挣脱了顾月钦的桎梏,却再次被捂住嘴巴,帘子在他的努力下还是被掀开,他看见了外边的场景。 也没什么特殊的,黑夜中,站着几个黑衣人,几乎融于夜色中,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闵国人! 传闻中,闵国有支暗卫,形如鬼魅,善于隐蔽,专为闵国皇室效命。 后来顾月钦来大贺当质子,闵国皇帝便将这支暗卫交给了顾月钦。 贺千笑没来得及唿救,便被顾月钦给拽了回去,两人齐齐跌在马车中。 顾月钦凑在贺千笑的耳边,捂住他的嘴,呢喃道:「阿笑,跟我走吧?」 贺千笑瞪大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十二点以后再更个三更,我写不完了(羞愧捂脸),能写多少是多少吧。 反正第二更是肯定有的~ 看见有朋友直接送了一百瓶营养液,感谢感谢 感谢在2021-12-17 00:08:23~2021-12-17 22:2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诺米斯 100瓶;莫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贺千笑不敢置信,甚至觉得顾月钦是不是换人了。 可是人的脸能易容,声音却不能,确实是顾月钦没错,贺千笑摇了摇头,趁着顾月钦失神的瞬间,终于扒开他的手唿救出声。 「燕归!——」 顾月钦再阻拦,也为时已晚。 在战场上久待过的人,不可能连这点警戒心都没有,几乎是在贺千笑发出声音的下一瞬,穿戴整齐、只是衣襟有些许凌乱的燕归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都不需要像贺千笑一般用眼睛确认,燕归就知道黑暗中有人。 他沉声道:「来者何人?!」 黑影不答话,旁人也已被惊动,帐篷里的将士们瞬间急匆匆起身,月光洒下来,都不需要火把的光,就能看清地上出来了不少人。 贺千笑身上一紧,他被顾月钦给提了起来。 手上的短刃也没藏好,被搜颳了去,抵在他的颈间做威胁用。 两人出去,燕归在看清贺千笑被人拿着刀子抵住时,脸色微微一沉,却不动声色,一旁的帐篷里,贺子琛也被吵了起来,披上外袍,面沉如水地盯着顾月钦。 「顾质子,」贺子琛一语道破他的身份,「你这是做什么?」 顾月钦嘴角轻扬,「还不够明显?」 第43页 言罢,他抵住贺千笑的刀又用了些力气。 贺子琛的面色一变,冷声道:「顾公子,马上就要到边关,此番我们前来,也是为了两国的战事,若是你就此脱身,那么大贺与闵国,怕是非打不可了。」 「此刻你们若是存心留我,费尽现在这些兵力,也不是不行,」顾月钦那张柔弱的脸,「只看殿下愿不愿意放月钦走了。」 贺子琛冷冷地盯着他。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顾月钦怕是已经死了千次万次。 许决明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这时道:「他既然拿六公子做胁迫,那殿下便放他走吧。」 贺千笑知道顾月钦出去这一趟,肯定还是会回来的,所以并不慌张。 就是依着贺子琛的性格,他又是贺子琛最厌恶的弟弟,贺子琛想藉此次事件除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哪成想,贺子琛竟真的动摇了下。 「殿下,月钦不过出去几天办点事情,保证不回故国,也会在殿下到达边关时,出现在大贺的队伍中,」顾月钦施施然道,说着说着,他还有些累了似的,将头搭在了贺千笑的肩膀上,「还望殿下信我啊。」 贺子琛生气时,脸色的怒意反倒不是特别的明显了。 但这恰恰说明他气到了极点。 「质子殿下从小便生活在我大贺的天子脚下,本宫还真不知,殿下能有何要紧事,」贺子琛笑了一下,紧接着话锋一转,怒声道,「放下六殿下,滚。」 在他抛下这句掷地有声的命令后,顾月钦满不在意,忽然松开了手中的短刃,凑到了贺千笑的耳边。 别人都以为,他会在沖贺千笑耳语完之后,便将贺千笑给放开。 哪里想到,在他说完之后,他不仅没放开贺千笑,还冲着暗卫挥挥手,转瞬间横抱起贺千笑,便要消失于茫茫夜色。 许决明皱眉:「竟小看了他!」 「不,燕归!」贺子琛脸上的神情近乎慌乱,「去追!」 不必他多说,燕归已然骑上马,牵起缰绳便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 贺千笑被顾月钦抱着,慌乱之中竟然还有一丝羞愧。 看似清瘦的顾月钦居然都比他力气大。 他自从穿过来之后,便疏于锻鍊,身上的肌肉所剩无几,没长肥肉都是老天眷顾,久而久之,估计抱只狗都费劲。 羞愧之后,就剩下慌乱了。 书中可没有这段剧情,书中的剧情都是按照花明城的视角写的,此时他们还没和花明城会和,顾月钦逃走又回来这件事,只在花明城的视角里提了两句,这都不叫一段剧情,顶多叫伏笔。 更别提,深更半夜,他被顾月钦抱着策马狂奔。 人在屋檐下,贺千笑同顾月钦说话的态度也温和许多,没方才强硬了。 「这是要去哪?」 顾月钦瞥了他一眼,卸掉了伪装的他,看上去再没有女子的柔弱,最多是喜怒无常的阴柔。 「我把你带闵国去当我的王妃,你肯不肯?」 贺千笑呵呵干笑。 两人闲适的时光终究没维持多长时间,顾月钦在笑完之后,脸色蓦地沉下来,阴恻恻道:「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对了对了,这才是顾月钦。 先前的柔弱与温声细语,全都是装出来的。 贺千笑面对这样的顾月钦,倒开始有些想念会伪装的顾月钦了,他闭上嘴,尽量降低在顾月钦面前的存在感。 可是顾月钦不依不饶,在凶完之后,意识到什么,连忙找补,「阿笑,那些人纠缠着我们,实在是讨厌对不对?」 贺千笑还是干笑。 废话,这位把人家国家的皇子给绑了,剩下的人怎么可能任由皇子陷入危险之中? 顾月钦多年在敌国卧薪尝胆,自然不比燕归久经沙场,几乎是没多长时间,顾月钦便被燕归追了上来,眼看马上要被追上,他还不肯把贺千笑交由暗卫,絮絮叨叨说,不想让贺千笑被人碰。 贺千笑:哦,原来他被人碰一下就脏了,纯洁的天真皇子竟是他自己。 燕归在片刻之后,拦在了顾月钦的前方。 暗卫挡住顾月钦,双方人数差距巨大,然而燕归的气势却仿佛一人能敌千军万马,马儿在他的胯.下嘶鸣,激的顾月钦这边的马匹焦躁不安。 「质子殿下,」燕归道,「放下六殿下,我放你走。」 顾月钦抬起脸,脸上的情绪很是阴翳。 他决断道:「你以为就凭你,能拦下我?」 多说无益,燕归抽出他的兵刃。 贺千笑:!!! 而顾月钦似乎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他这边的暗卫忠心无脑,毕生的使命就是为了主人送命,因此顾月钦做什么决定,他们也不会有异议。 几乎是燕归抽出兵刃的瞬间,暗卫们便都沖了出去。 两方缠斗在一起,顾月钦作壁上观,紧了紧抱着贺千笑的手。 他的神情,几乎能称得上是冷漠,暗卫们为了他冲锋陷阵,他竟毫不在意,比起太子还要冷心冷情。 太子是高傲,可是也懂得体恤属下,而顾月钦,直接没了心肝。 「让他们打着,」顾月钦抚了抚贺千笑的脸,「我带阿笑走。」 贺千笑盪开他的手,或许是有燕归在,底气也足了,「你方才不是问我要不要跟你走?我不愿意!放我回去!」 第44页 顾月钦维持着手被盪开的动作。 他静静地盯了贺千笑片刻,僵住的动作也收回去,竟似不理解一般,歪头道:「什么?」 贺千笑皱眉,「你听不懂人话?」 「是阿笑在同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当然听不懂了,」顾月钦扬起嘴角,掐住贺千笑的下巴,「阿笑理解错了,我方才,不是在问你。」 「而是通知你。」 贺千笑蓦地明白过来。 他都不在意为他卖命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他的感受? 可真是傻了。 显然,顾月钦确实是不在乎的,牵了牵缰绳,连看都懒得看燕归他们打斗,暗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下手狠毒,不留余地,更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 哪怕是燕归,也被他们缠着无法脱身。 顾月钦心情良好。 他打不过燕归又如何?只要有供他使唤的,能打过燕归便可。 又约莫走了一刻钟,贺千笑的腰都快断了,他被顾月钦在马上抱着,别说活动,就是动一动都困难。 打斗声已经听不见,燕归肯定能打过死士,只是时间问题。 贺千笑在这期间,已经联想到了十大酷刑,照着顾月钦这般喜怒不定的性子,把他弄回去,总不能真的是娶他当王妃吧? 他不信。 为今之计,只能自救。 就在贺千笑已经想出来自救的法子时,他听见了另一个方向传来的马蹄声。 顾月钦今日举动,定有接应,不可能贸然行事。 贺千笑脑子飞速运转,又重新想脱身的办法。 马蹄声越来越近,顾月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给了马几鞭子,以求速度加快,显然来者是敌非友,不宜碰面。 贺千笑忽然大喊:「救命!」 顾月钦捂住他的嘴,冷声道:「劝你还是少出声为妙,那些流民你也见到了,并非是我闵国所为,也就是说,这周遭是有强盗的。」 话音未落,后方的马蹄声更近了。 顾月钦的马在此时长鸣一声,竟然乱了阵脚,就是耽误的这一点功夫,直接被后方来者给挡住,二人还以为是赶过来的燕归,可是一抬头,却发现是许决明。 顾月钦牵住缰绳,两人在一番周旋之后,互相停了下来。 「阿笑,可真多人喜爱你啊,」顾月钦对着怀中的贺千笑道,「来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想带走你都如此困难,直叫我头疼。」 贺千笑道:「那就不带了。」 顾月钦的脸色难看起来。 许决明面如冠玉,身形挺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顾公子,你若强行带六殿下走,哪怕你承诺几日后便回来,也挡不住太子殿下派出去的追杀。」 双方对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顾月钦捧住了贺千笑的脸,「原本此番并未有直接脱身的打算,我带走你,终究是我妄想太过。」 贺千笑静静地与他对视。 「如此,你二人便待在这里吧,」顾月钦一笑,「许公子,还望你照顾好六殿下。」 贺千笑惊讶于他态度的转变。 显然,许决明也有些意外。 顾月钦把贺千笑给放了下来,手腕使力,便将贺千笑推向了许决明的方向,在贺千笑没反应过来时,骑马撤开,轻柔一笑:「听暗卫说,此处天为笼,地为牢,苍蝇进来都飞不出去,是有名的迷林。饿上几天也不打紧,阿笑,记得等着我回来。」 贺千笑闻言,连忙看向四周。 不等二人反应,顾月钦扬了扬鞭子,策马远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月钦的人设不是正常人,绿茶+疯批。 感谢在2021-12-17 22:20:08~2021-12-18 00:3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帅鸽老婆摩多摩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天为笼,地为牢? 贺千笑放眼望向四周,确实辨认不清方向。 他身后的许决明见顾月钦已走,立刻上前,拽住了贺千笑的胳膊,「六殿下,此处不宜久留。」 贺千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跟上来了,一个是许决明是文科状元,武艺不算特别精湛,还有就是许决明对他向来不苟言笑,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这些天,许决明每次都出乎他的意料之中。 贺千笑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便道:「那赶紧走吧。」 许决明松开了他的胳膊,牵马过来,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有些柔和,「殿下不会骑马,是吗?」 贺千笑望着马陷入沉思。 前不久还想着,文中一旦出事,十次里八次和马有关,结果连提一提都很危险吗? 「如果殿下允许的话,」许决明低声道,「我可以抱殿下上去,委屈殿下与我同乘一骑了。」 贺千笑道:「开玩笑,我虽不会骑,但总不至于马都上不去吧?」 许决明皱眉,「……」欲言又止。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贺千笑的脚还是没能正确的跨上马背。 贺千笑:「……咳。」 许决明眼带笑意,在贺千笑不经意间,拖住他的腰,一举将贺千笑送了上去。 第45页 贺千笑脸上挂不住,转移话题,「走吧走吧。」 随后,许决明在树上做了个标记,也上了马,两人的距离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被拉近,贺千笑尽量让自己心无邪念,目视前方——当然,前方乌漆嘛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许决明牵动缰绳,让马走了一圈。 奇怪的是,明明他们走的是来时的方向,走不了一炷香的时间,紧接着又会绕回远处,许决明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与贺千笑一同下了马,淡淡道:「果然。」 「无法辨认方向吗?」贺千笑问。 许决明掏出火摺子,「我赶来时太急,一路上并未做标记,只能一试。」 行吧,能试就总比没办法强。 贺千笑跟在许决明的身后,看着许决明拿着火摺子在树上看。 黑天在树木重叠的密林中迷路,可不是一件小事,燕归能找过来是最好,找不过来的话,他们俩也只能自求多福。 索性他们都没有出现自乱阵脚的情况,都十分的冷静。 许决明在树上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收回火摺子,「要辨别方向,需要阳光,此时我也无能为力。」 贺千笑摸了摸树的纹理。 贺千笑倒是还有闲心思开玩笑,「那便以天为被,睡一觉再说罢。」 他这一晚上,就没睡过好觉。 先是太子闯入他的帐中,紧接着又是顾月钦,身上疲乏的很,此时睡觉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许决明倒是意外,「我从未见过你如此……」 贺千笑知道原主的性格,此刻怕不是像小兔子一般,红着眼眶缩起来了,其实他的性格也不算太胆大,不过他总觉得许决明有办法。 「从前是从前了,从前的事情,不必再提了。」贺千笑意有所指。 许决明对他的厌恶感,很大程度来源于原主不分场合对他的纠缠。 原本情之所至,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在许决明几番暗示,原主一直没听懂的情况下,可不让人无法心生喜爱之情么。 他不打算获得许决明喜爱,只是不想许决明对他心生恶意。 贺千笑找了颗树,便这么倚着坐下了。 边关苦寒,不是开玩笑的,京城的冬天是冷,边关是风刺骨,尤其是在夜里,贺千笑躲在帐中都听见外边唿啸的风声。 这下从帐篷中出来,就更别提了。 贺千笑原本以为,他和许决明井水不犯河水,他靠这边,许决明该去旁边才是。 可是许决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然走到了他的旁边,与他一起坐了下来。 两人肩靠着肩,许决明道:「夜晚风霜露重,若是单独坐着,怕是熬不过去。」 贺千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他缩着肩膀,许决明又问:「可还受得住?」 贺千笑摇摇头,咬牙道:「这个顾月钦,下次要是再让我碰见他,我一定剜了他!」 下一秒,他肩上一暖。 贺千笑转过头,发现是许决明把自己的外袍脱给了他,而许决明自己却冻得嘴唇发白,靠着树时,眼中却还有笑意。 「我没冷到那个地步,」贺千笑连忙脱下来还给他,「你不必如此,若是你冻出个好歹,我也没法向皇兄交代。」 不对,是没办法向主角交代。 毕竟感情线都还没明朗呢,谁知道许决明是不是正宫? 许决明一顿,修长的指尖触碰到了贺千笑拿着外袍的手,紧接着又缩回去,面上回復了一贯的冷淡,「不用。」 贺千笑心道果然不愧是状元,为国为民。 前提是别喜欢上他,他就能把你当成是百姓和上级对待,爱民如子啊。 贺千笑见他唇色渐渐深重起来,知道这是被冻的,情急之下,干脆又靠许决明近些,把外袍给撩了起来,盖在他们二人的头上。 厚重的外袍盖在他们头上和身上,一下子令空间逼仄起来。 却也暖和了不少。 许决明未料想他能有这般举动,眸色一动,眼睛更是直勾勾放在贺千笑的脸上,挪不开了。 上次在许府,他就发现,贺千笑性格有了转变,人也变得更加夺目。 贺千笑想尽办法低调,实际上,却是更加招惹其他人的目光,出来这一趟,不止是他,他几次三番看见有属下在贺千笑的马车旁逗留,行路时贺千笑马车旁的位置也抢手起来。 若是贺千笑能从马车中探出头,沖他们说上几句话,那些人更是能高兴到唱出来。 从前的贺千笑,哪怕是善良,也总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愚蠢,可是如今的贺千笑,更加的能够同人说笑,也能适当的给予人一点小恩小惠。 如此会做人的主子,属下喜欢。 如此出众的外貌……男人喜欢。 黑暗中,其实是看不太清楚彼此的脸的,但是能看个模模煳煳的大概,许决明正出神,忽然感觉肩头一沉,紧接着便有温热的体温传来。 贺千笑睡着了。 许决明的手伸出来,想在贺千笑的脸上摸一摸。 但是他最终还是收了回去,没做出太孟浪的举动。 从小他的父亲便教给他君子之礼,也因此在他十几年的人生中,永远是克制居多,对于先前贺千笑对他大胆求爱,他只觉得对方无礼。 先不说两个男子如何在一起,就是贺千笑那般纠缠,也终究是难看至极。 第46页 才开始,他还能忍着,后来便对贺千笑彻底没了好脸色。忽地有一日,贺千笑似乎是想通了,不再对他纠缠,人也大胆许多。 敢在皇上设立的宴席上,帮燕归说话,还那样的聪明,帮忙也不露声色。 许府中时,芙蓉插在他的鬓间,不仅不逊色,甚至连花都比了下去。 后来贺千笑被掳那次,他与燕归一同闯入卧房,看见贺千笑置身于大红色的床帏之中,泪眼朦胧,眼角微红,瞬间什么焦急的想法都没了,只觉得震撼。 世间最美的新娘子,都不如那时的贺千笑。 他这个正人君子,忽然间不怎么像个正人君子了。 感受着肩头的重量,许决明已有唿吸停滞之感,更多的,是乱了分寸的心跳,他紧紧闭上双眼,耳根早就红了。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不觉得冷,反而有种无可发泄的躁动。 * 隔日天光大亮,贺千笑还迷煳着,就听见了马蹄声。 他半睁开眼,许决明已经惊醒,立刻将他抱起来,就要往马车上走——来者是敌是友尚不清楚,还是得谨慎些好。 两人跨坐在马上,许决明正要牵着缰绳走,那阵马蹄声更加近了,还伴随着几声哨响,许决明立刻一顿,从袖中拿出样东西,也吹出了哨响。 没多久,对方便寻着声音过来了。 是燕归。 燕归身后没带大部队,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脸色不是很好看,估计也是在这树林中熬了一夜,但是他的状况倒是比贺千笑二人好多了,毕竟有着行军打仗的经验,已经吃惯了苦。 他凑近之后,看见贺千笑缩在许决明的怀中,脸色一变,「六殿下这是怎么了?」 许决明手紧了紧,顿了一下,才道:「无事,只是困了。」 贺千笑也睡眼惺忪的看他。 燕归:「……」 「天刚亮,我便过来寻你们,还以为你们都被顾月钦给抓住了,」燕归道,「我在来的路上做了标记,大概一个时辰,便可出林。」 许决明拱手,「多亏有将军。」 「不过许公子,你□□的这匹马,似乎已经疲惫了,」 燕归道,「不如让六殿下来我这边。」 燕归出行,带的都是一匹与他作伴多年的宝马。 比不上汗血宝马,可是比起燕归的骁勇,这匹马也不遑多让,有着数年的行军经验,显然不是许决明的马可比的。 贺千笑刚想说他过去也行。 没想到,许决明却不再看燕归,率先拉开缰绳,淡淡道:「不必,殿下坐我的马,已经坐熟悉了。」 燕归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多数情况下,都是运筹帷幄、自信满满,就像是他□□这匹永远昂着头颅的马。 贺千笑还懵着,见燕归也没再提出异议,便闭上了嘴。 这气氛,他怎么有点看不懂。 按理说,三大巨头相辅相成,而燕归在其中也帮助过他们不少,后期太子登基,许决明与燕归,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关系理应不错,怎会如此? 都不用风吹过来,他都觉得空气怪凉的。 贺千笑往斗篷里缩了缩,只露出双眼睛来。 又过了一刻钟不到,许决明的马确实是落后了燕归一截,然而他毫不在意,还低下头,轻轻问贺千笑:「冷不冷?」 好歹他们互相取了一夜的暖,贺千笑对他有了部分的改观,回道:「还好,不冷。」 许决明策马的功夫,伸出一只手,掖了掖贺千笑被吹散的头髮。 贺千笑没觉得有什么,前边的燕归却好像背后长了眼,拉紧缰绳,把速度放慢,与他们并排道:「许公子,我看你还是别强撑了,把殿下给我吧。」 这次说话,就没上次那么客气了。 许决明也不在意,目视前方,还是那句话:「多谢燕将军,不必了。」 贺千笑能看见燕归的表情。 燕归没什么表情。 就是眼神稍微有些冷酷,在见许决明不为所动之后,扬起鞭子,策马全速向前奔去。 贺千笑与许决明远远坠在身后,贺千笑没搞懂,对着许决明道:「许公子,两人同乘一骑,确实会慢上许多。」 许决明淡淡应:「嗯。」 还是没把贺千笑交给燕归的意思。 介于贺千笑还在他的马上,而且跟谁都是跟,目的地都一样,没再说些讨人嫌的话,这次索性把头全蒙上,又开始睡回笼觉。 又不知过去多久,贺千笑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贺千笑!睁开眼睛!」 贺千笑听那声音慌乱中颇有几分气恼,音色也很熟悉,便再次半睁开眼,就见太子将他的脸凑过来,那张脸上还怒气横生,贺千笑顿时给吓醒了。 「皇兄。」 「你还叫我?!」贺子琛伸出手,捏住了贺千笑的脸颊,「你个没用的,就这么被人给抓走了,帐篷外那么多的人,你不会叫大声点?!」 贺千笑有点被吓住,好半天没说话。 「你这是委屈了?」贺子琛声音缓和了点,「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被人抓住,该委屈的是半夜出去寻你的燕将军和许公子。」 贺千笑老觉得这种责怪式的语气很耳熟。 仔细一想,可不是耳熟吗,以前他妈就爱这么训他。 第47页 贺子琛单手捧住贺千笑的脸,上下打量,「伤着没?那混帐对你干什么混帐事了吗?」 贺千笑不理解他为什么能慌成这样。 不是讨厌他吗?知道他被人给抓走,以后也没人再继续跟他抢皇位,该高兴才是。 可是不得不说,被人抓走以后,剩下的人是幸灾乐祸,还是担忧不已,对他心境上还是有影响的。 甚至袁圆跪在他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本来也不关他的事,倒是他每次都巴巴的凑上来揽罪。 贺千笑把他给扶起来,心里有一股暖流。 一个是为了袁圆的忠心,在书外,他们是关系好的室友,贺千笑穿过来后,见袁圆如此卑躬屈膝,几番试图纠正,却被袁圆诚惶诚恐的拒绝,他便知道,两人是当不成朋友了。 他为这个灰心过,可是见到袁圆为他做那么多事,便又决心,他在这个世界能有一口饭吃,绝对不会让袁圆饿着。 还有就是,太子对他态度的转变。 贺千笑不知道这种转变是因何而来,但总归不是坏事。 少了太子的为难,等回宫之后,他的日子能好过上不少。 如果太子真的把他当成了兄弟,到时候皇上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没准也没帮上忙。 当然,这一切都不过是猜测。 确定了太子对他的恶意逐渐消散之后,贺千笑便自在多了,在路上几次观察贺子琛的言行,几次被贺子琛发现,贺子琛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当是他是因为此次的事件给吓着了,在休息时,主动去马车里安抚。 就是他安抚的话,还不如不说就是了。 太子也就是在皇上面前比较会说话,剩下的时候,无不是被身边的人奉承着长大,对待旁人也就没有了那份小心谨慎。 贺千笑摸头的时候,他便道:「再摸也不会变聪明了,从前就觉得你笨,昨晚才发现,确实是笨。」 贺千笑:「……」 他没说自己被顾月钦给捂住嘴的事情。 主要是插不上话。 「昨天顾月钦对你做什么了没?」贺子琛道,「方才人多,你不好意思说便罢了,现在也没人了,你老实同我讲……本宫替你报仇。」 贺千笑道:「除了带着我策马,便无其他了。」 贺子琛脸色阴沉了一下,「本宫向你保证,此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贺千笑这下确定,他确实是把自己给当成弟弟看待了,不然堂堂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为其他人考虑过? 他有点莫名的释然,妈呀,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太子针对他了! 这不,太子自己就要替他报仇呢。 贺千笑夜里差点没给冻傻,早上还在头疼,此刻好不容易暖和过来,手上抱着袁圆给他的暖炉,身上披着晚上才能用到的被子,当着太子的面,又往里缩了缩。 贺子琛伸出手,帮他紧了紧,「越靠近边关,风沙便越大,委屈你一阵子。」 贺千笑听见他这么说,又是一阵惊讶和雀跃。 要知道,以前太子哪能担心他呢?担心他冻不死还差不多。 莫名其妙没了一个敌人,这滋味还挺好。 贺子琛在马车里待了片刻便出去了。 他们走了没多长时间,到了另一个城池门口,距离边关不远,一个较为荒芜的小镇。 贺千笑想起来,这好像也是许决明的目的地。 他寻亲的裕州。 之前张世邈为了套近乎,故意奉承说裕州是个好地方,实际上,这里根本就和「好」字不沾边,贺千笑进去的时候,还以为是走错了,他之前还对这个裕州满怀期待来着。 结果许决明站在他的身后,淡淡回答他:「没走错,便是这里了。」 贺千笑大为震惊。 但是进去之后,这种荒芜感便被面前的人流给沖淡不少,许决明顿了一下,才想起来道:「今日是集市,百姓多倒也正常。」 就是贺千笑他们一行人,在人群中有些过于显眼了。 走了没多长时间,他们便遇见了令一行人。 是与他们一直分开走的花明城,带着一大队人马,过来迎接他们。 即将要到目的地,太子身边的人马越多越好,但是他的身份还是不能暴露,需要借用贺千笑的身份。 人人只道是六皇子来了,百姓们停下手头的动作,激动到跪地恭迎。 几日不见,花明城白皙的皮肤变得黑了一些,眼神中难掩疲惫,精神头却很厉害,穿着常服,对着太子行跪拜大礼。 「属下花明城,参见……六皇子殿下。」 贺子琛对自己的身份接受良好,点了点头,「起来吧,带我们去州府的府邸。」 花明城便在前边引路。 贺千笑跟在旁边,发现花明城的神色一直往他的身上瞟,但并非是那种不怀好意的打量,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面对真主角,全世界都围着他转的角色,贺千笑不自觉挺直了下腰背。 哪成想,他挺直腰背的这个动作,便被有心人给看了去。 进了州府,当地的官员都过来迎接,贺子琛坐在主位上,俯视众人,都说天子不怒自威,而年轻的贺子琛,已然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低下的官员擦了擦冷汗,上前道:「六皇子,微臣等人早早就接到了皇上的密旨,此番定助六皇子马到成功。」 第48页 贺子琛颔首,「如此甚好,当今的皇上是明君,若是诸位大人肯用心,待我启程回京,定向父皇上报。」 「行了,」他又开口道,漫不经心地掀了掀手边的茶盖,「我与我的人都乏了,带我们去住处。」 说完后,他把茶盖缓缓合上。 贺千笑站在他的旁边,深觉太子对他恶意消散的好处。 就这股子盛气凌人的架势,尽数使唤在他的身上,他怕也是吃不消。 贺千笑、花明城、许决明与燕归四人,静静跟在太子的身后,听着底下的官员汇报,裕州距离边关还有一个城池,那才是真正的边关。 裕州的作用,就是在边关城池失守后,当后备用的。 所以他们这边,良田丰厚,自给自足,哪怕是城门关上个一年半载,他们也绝对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有时候,一场战争的胜利,便是这么耗下来的。 听着官员汇报,贺子琛竟然也没露出不耐烦,始终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询问两句,姿态闲适,又透露出一股子贵气。 贺千笑都觉得枯燥的内容,他倒是都听了下来。 如此枯燥了一路,才到住处。 有专人带着他们熟悉环境,待官员们走了,花明城才问道:「殿下,那位李大人是出了名的古板,您倒是没必要……」 「他虽古板,却是个好官,」贺子琛打断道,「行了,折腾了这几个月,都累了,好容易有个像样的住处,都歇着吧。」 花明城听太子打断他,不仅没觉得恼怒,眼睛还一亮。 像是十分崇拜。 他这么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一瞬间,贺千笑觉得有点怪异,可是也没多想。 毕竟花明城可是主角,三大巨头围着他转,他对三大巨头动心,怎么着都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在去自己的住处时,袁圆凑近贺千笑的耳边问:「公子,大公子……不是,六皇子这一路上与我们待在一起,也没和裕州的百姓沟通,如何能知道李大人是好官?」 「笨蛋,方才的茶啊,」贺千笑敲了他一下,「那茶盅里,茶水都快淡到没颜色了,显然不是好茶,可是对待皇室,怎么能不拿出好茶来招待?」 袁圆:「对啊,这李大人也太过分了!」 贺千笑:「说你笨你还真是不谦虚,李大人不拿好茶招待,是因为拿不出来,他清廉。」 袁圆这才恍然大悟。 贺千笑跟着带路的侍女,找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里早已被收拾好了,有些简陋,但是胜在干净,床褥也都是新晒过的,透着股阳光的气味。 要是换成别的官员,此刻怕是早就拿出新被子来招待他们这群贵宾了,可李大人倒是节俭,从进门到现在,处处透露着朴实无华四个大字。 贺千笑上去坐了坐,觉得挺满意。 晚上没有什么要忙的了,他这趟出来,皇上对他的旨意也是让他长长见识,至于其他危险的事情,不准他插手。 就是在贺千笑入睡之前,那种头疼的症状便又来了。 半夜时,他听见守夜的袁圆大叫一声:「六……公子!你快醒醒,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贺千笑觉得吵闹极了。 好在袁圆喊完之后,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然而没安静多长时间,紧接着周遭再次乱闹闹一片,贺千笑睁不开眼睛,实在是想抗议。 他听见了太子的声音,对着他道:「笑儿,醒醒!」 有只温凉的手贴在他滚烫的脸颊上,贺千笑眯着眼睛,又实在是累,轻声道:「我想睡觉……」 「让你睡,但是得起床吃药,」贺子琛松了口气,「快,听话。」 贺千笑以为是袁圆伺候他吃,便半起身,倚在床头。 可是贺子琛接过盛药的碗,竟然要亲手餵他。 贺千笑张开嘴,便听见门外又有吵闹声,非得要进来。 听声音,是燕归。 第29章 贺千笑对着贺子琛递过来的勺子,喝药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等贺子琛皱眉,他才恍然,连忙张开嘴。 他这边恍恍惚惚,门外的人却精神。 隔着老远,贺千笑就听见有人道:「燕将军!您不能进去啊!」 燕归的声音听不太清,他不是吵闹的人,应该是压低了声音:「无妨,我就是看看六……千笑公子有没有事。」 贺千笑心说,现在是没事,但是看贺子琛的脸色,如果燕归真的强闯进来,那么今夜就有事情做了。 贺子琛一勺一勺餵药,贺千笑安安静静喝。 一碗药还没见底,门外又来了人。 这次是许决明和花明城。 这二人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是一起过来的。吵闹的其实不是他们,而是阻拦他们的下人,因为太子有令,他们阻拦起来也格外的卖力。 贺子琛烦了,撂下碗,扬声道:「让他们进来!」 贺千笑默默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是睏乏,找到机会便想睡觉。 没想到,贺子琛看见他又要闭眼,竟伸出手来掐了掐他的脸颊,指尖还有被药烫出来的热意。 贺千笑这次打定主意不睁眼。 燕归率先进来,先是沖贺子琛行礼,接着又看向贺千笑,面露担忧,「六殿下!」 第49页 如今贺子琛才是「六殿下」,床上躺着的,名字叫千笑,只是随行的官宦子弟。 皇子的名讳本就不是人人都知道,因此也没改名。 花明城在一旁,瞧着床上的贺千笑,惊讶道:「怎么给千笑公子的住处如此简陋?他并非是普通的属下,这李大人!」 今天在场的,身份都非富即贵,李大人肯定也不会苛待他们。 不过最好的住所已经给了太子和燕归,他们一个是皇室中人,一个是有功之臣,好的地方自然要先给他们,至于许决明和花明城,住的是同样的居所。 花明城是因为知道贺千笑的身份,才说出这样的话,觉得李大人不会办事。 「罢了,这里被褥单薄,笑儿的病需要好好养着,」贺子琛抱起贺千笑,「我带着他去我那里,袁圆,记得把方才给千笑公子看病的大夫请去我那儿。」 袁圆应声。 他这番举动,却令旁边的人神色微妙。 燕归更是道:「殿下身份尊贵,公子患病,恐传染了殿下,不如把公子放去我那里,我那边的住所条件也不错。」 贺子琛横抱着贺千笑,闻言一顿。 他转过头,看着燕归,眯了眯眼,「燕将军骁勇,我怕笑儿同样传染于你,倒是不必了。」 「微臣身强体壮,这么一点小病,应当无妨,」燕归道,「殿下,把公子给我吧。」 不止是燕归,在燕归说完之后,许决明也道:「殿下,当以身体为重。」 贺子琛静默了片刻。 他的眼神在燕归和许决明的身上打量着,再看向怀中因为发烧满脸通红、嘴唇比花瓣还鲜艷的六弟,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我把他抱过去,燕归,带路。」贺子琛道。 他收起试探的目光,在下人们的簇拥下,将贺千笑抱去了燕归的居所。 燕归的地方,比起贺千笑的要好上不少。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大人,毕竟谁能想到,太子和六皇子一起出来办事,还隐瞒身份呢。 但是贺千笑身份隐瞒的越好,他遇上危险的可能就越小。而贺子琛顶了他的身份,也总比他顶着太子的身份招摇好。 贺千笑躺在了燕归的床上。 贺子琛最后好像是有事被叫走了,一同被叫走的,还有花明城,等贺千笑睁开眼时,面前坐着的是三个人。 燕归和许决明看见他转醒,燕归倒是没表现出来多欣喜,倒是许决明,一向冷静的脸上,居然有种喜出望外之感。 他们旁边还跪坐着昏昏欲睡的袁圆。 「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许决明道,「身上可好些?」 贺千笑身上酸痛的很。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帕子,嘶哑道:「不太好。」 许决明顿时紧张起来。 不管贺千笑醒没醒,他的眼神就一直在贺千笑的身上没移开过,中间燕归好歹去睡过一觉,他始终没睡不说,时不时还替贺千笑更换额头上的帕子。 这本应是袁圆干的活。 可是袁圆劝了好几次,他始终油盐不进,依旧帮着贺千笑去换,袁圆觉得为难,便也一直待在贺千笑的身边。 燕归道:「既然你无事了,我还要去找殿下,先走了。」 许决明又恢復了冷淡模样,冲着燕归点了点头。 待燕归走后,他收回视线。 通过晚上的相处,他发现,燕归对贺千笑也许有些感情的苗头,但绝对没有特别深厚的喜爱。 如果特别喜欢,怎么会在贺千笑烧得浑身发烫,呓语不断时跑去睡觉? 或许贺千笑出众的外貌,给了太多人喜欢的错觉,但错觉终究只是错觉,一旦遇到需要付出的事情,这种错觉很容易被打破,令他们不愿付出。 今早他看见贺千笑醒来,便直接告退,一丝留恋都无,便能证明许决明的想法是正确的。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许决明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是对贺千笑有好感,甚至是喜欢。 如若有人同他一样,也喜欢贺千笑,对他无异于是一种威胁,哪怕他现在还没想好该如何对待贺千笑,日后两人的关系究竟该如何发展,也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和防备。 燕归走了,危险便直线下降。 许决明对着贺千笑道:「大夫吩咐,待你一醒,便要喝药,用不用——我餵你?」 他说出这句话时,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毕竟从小接触的就是他父亲一般的君子,在他的面前,他的父亲和母亲从不接触过密,而他竟然想给贺千笑餵药。 贺千笑也觉得奇怪,清咳一声,用嘶哑的嗓音道:「不用了,袁圆。」 袁圆立刻凑上前,把贺千笑从床上扶起来,端药餵他。 许决明收回了他马上要伸出去的手。 其实也好,毕竟哪怕是未婚的夫妻,也不该在婚前行为过于亲昵,他们如今还什么都不是呢。 贺千笑在睡前喝药,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还是喝药,简直苦不堪言,勉强喝下,感觉脑子都在嗡鸣。 就在这时,许决明从袖中掏出来了点东西。 那东西被帕子裹着,他似乎是想直接递给贺千笑,但刚伸出手,便收了回来,展开帕子,捻住里面的东西放在贺千笑的唇边。 贺千笑差点舔到他的手指,吓了一跳。 第50页 随即而来的,是苦涩的舌尖泛出的甜味,以往那些美味糕点,他在皇宫中都快吃腻了,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次只是普普通通的冰糖,他吃着却仿佛天赐的甘霖。 许决明唇角轻轻翘起,紧接着又抿住,「这是我替你拿药时,在李大人的厨房里发现的。」 贺千笑含煳道:「多谢。」 「你不必同我……如此客气,」许决明道「毕竟你我二人自小相识,左一句谢,右一句谢,倒显得生分。」 好傢伙,这就是不喜欢状元的好处吗。 贺千笑心想,他喜欢这人的时候,这人巴不得他们生分到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他不喜欢了,这人反倒凑上来同他称兄道弟了。 还有太子。 最近好事成双,就算生了个病,也显得他没那么倒霉了。 他一定谨记,绝对不能对许决明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毕竟原主的前车之鑑放在那里。 还有就是,对太子也要十分的小心,太子好像就喜欢那种对他爱答不理的,他要是再像原主一样巴巴凑上去,指不定太子该怎么折腾他。 许决明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试图用以前的事,来同贺千笑套近乎。 「记得以前,你最爱吃的,就是许府的蜜糖糕,」许决明道,「待回了京城,我差人去送你一些。」 此贺千笑非彼贺千笑,他都不知道冰糖糕是什么味道。 秉持着不往许决明面前凑的理念,贺千笑道:「我住在皇……里面,进出怕是也不方便,倒是不必了。」 「说起这个,」许决明倒是不在意他的婉拒,「你即将年满十八,很快便能自立府邸了,倒时想吃蜜糖糕,随时都能去。」 贺千笑也没想过这件事。 他倒是活到了那个时候,但是没在新府邸里住多长时间,地方都还没捂热乎呢,就被赐了鸩酒。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和许决明说,于是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一手帕的冰糖,被贺千笑慢悠悠吃了个干净,许决明也可着他吃,嘴里的还没吃完,紧接着又给他塞进去一块,最后吃的贺千笑满嘴的甜味儿,苦涩感全无。 他吃完糖,许决明就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了。 贺千笑的脸上全是发热留下的虚汗,髮丝被浸湿,紧贴在他的鬓间,更衬得他脸小巧精緻,却也苍白无力。 他嘴中塞着没吃完的糖,一双眼睛没有病中人的无神,倒是十分灵动。 尽管心中不舍,许决明还是站起来告退了。 而贺千笑对他的离开,也并没有特别的反应,要是以前,他肯定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把许决明留下来。 现如今,想留下来的成了许决明,换成了贺千笑无动于衷。 * 中午用过午膳之后,大夫又过来帮贺千笑瞧病,告诉贺千笑最近不能吹冷风,余下的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就是在大夫临走时,对着贺千笑道:「公子见谅,这药虽苦,却是老夫手中最管用的一道方子,老夫本来给公子准备了冰糖,就是不知被谁给摸走了,只能委屈公子了。」 贺千笑:「……」 许决明偷偷摸摸拿人家冰糖,没跟人家说? 堂堂大臣家的公子,不敢置信。 等大夫走了之后,袁圆又凑上来道:「殿下,昨夜许公子照顾了您一夜。」 贺千笑又是一阵惊讶。 原以为,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没想到在树林被困的那一夜,能让许决明做到这种地步。 估计是那一夜他都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许决明对他改观了,又念及儿时情谊,重新对他照顾起来。 「今天一大早,大公子也来过,」袁圆道,「不过只在门外远远瞧了一眼,便忙去了。」 太子公务缠身,自然不能久留。 贺千笑已经接受良好,听到这个消息也没了惊讶。 主僕二人静静坐着,袁圆在一旁打瞌睡,贺千笑见状,有些不忍心,他看袁圆如此疲惫,想必夜里也没少操心,于是便让袁圆去休息。 袁圆道:「可是,我若是走了,公子这里……」 贺千笑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残废了,你尽管去歇着。」 在贺千笑再三的要求下,袁圆便走了。 主子有令,当奴才的肯定得听,皇宫里出来的奴才,和普通人家的下人还不一样,十分忠心的,对主人唯命是从。 看着他走了,贺千笑揉了揉昏沉的头。 还是要睡一会儿才行。 但是这一躺下来,便不知道时间了,贺千笑醒过来时,外边的天都黑透了,也没听见袁圆喊他喝药的声音。 正头疼间,他下意识道:「袁圆,给我水。」 一只手递到了他的面前,里面的水还温热着,贺千笑喝了几口,才抬起眼,顿时愣住,随即就想喊出声来。 竟然是早就不知所踪的顾月钦! 顾月钦脸上的神情冷淡,却又有种十分矛盾的担忧,沉声道:「你便叫出声来,也没人搭理你。」 贺千笑有点慌乱,这感觉,怎么这么像有人被谋害时的最后一个场景? 他声音嘶哑:「你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想知道你在哪里还不简单?」顾月钦一笑,「裕州的百姓的到处都说,这边来了个皇子,说是为了边关的太平,皇上特意派过来的。」 第51页 顾月钦一路跟着过来的,押送他的队伍是什么样的规格,没人比他更清楚。 其实押送人质时,样样都是要防着的,奈何顾月钦的本领高,哪怕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他自己也能打听到。 他还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骑马,以为他不会武功,他从小生活在皇城,大字更是不识几个,可是实际上如何? 他单手便能把贺千笑从帐篷里拎出去,骑马也是驾轻就熟,恐怕文韬武略也不差。 如今他在贺千笑的面前,楚楚地盯着贺千笑,只令贺千笑觉得心慌。 早就知道是个狼崽子,可是当他露出獠牙时,还是那样的吓人。 顾月钦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端起旁边的药,拿勺子舀了放在贺千笑的唇边,轻轻道:「是我的缘故,才让你生病的吗?」 贺千笑倒是想张嘴,但是他不敢喝啊。 「阿笑觉得我在这里下了毒?」顾月钦道,「那我先喝给你看。」 说完,他把勺子里的药往自己嘴里放去。 喝完之后,他又舀了一勺,重新放在贺千笑的嘴边。 贺千笑垂眸:「这药脏了,我要喝新的。」 别以为他不记仇! 那天顾月钦用短刃抵住他的脖子,还留下了红印,可见力气有多大,要是太子真的不放他走,顾月钦岂非真的要划他一刀? 顾月钦咬住嫩生生的嘴唇,做出一副可怜相。 可能是从记事以来,终于能真正的反抗一次,他的面容越发明艷,可以称得上是容光焕发,相比贺千笑,可见这两日过的多肆意。 见贺千笑始终咬紧牙关不喝药,顾月钦还是放弃了餵药。 「为什么呢?」顾月钦问,「我听别人说,你清晨被许决明餵药,可是享受的很,阿笑,怎么我喂,你就不喝?」 贺千笑一愣。 这孩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明明是袁圆餵的。 他也没纠正,清咳道:「许决明他又没害过我。」 「我带你走,便是害你了吗?」顾月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本都打算好了,若是你带我走,我便不回来了,同你一起回闵国,让你当我的王妃,这算害你?!」 贺千笑生怕惹怒了他,「好好好,不是害我,我现在生病也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岂知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 顾月钦忽然又平静下来,冷笑一声:「阿笑还真是痴心不改,先前在京城,便时常在许决明的身后打转,如今出来,还是如此。」 贺千笑选择沉默。 其实顾月钦也没有多喜欢他。 顶多就是在周围人都欺负他的时候,贺千笑出手帮了他一把,帮完之后也从不凑近,从不会高高在上,挟恩图报。 这样的贺千笑,让他觉得与众不同,也头一次在异国他乡,仿佛找到了精神上的稻草。 实际上,当他周围危险解除,路途平坦时,他便也不会在意这根稻草了。 顾月钦这么想着,却还是想让贺千笑喝药。 望着贺千笑苍白的脸,他低下头,将脸上的强势收起来,又换成伪装的柔弱模样,「我根本没想过阿笑会如此脆弱,吹吹风便生病了,确实是我的错。」 贺千笑可没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一丝一毫的愧意。 而且他往下看了一眼,还发现顾月钦打昏了给他守夜的下人。 贺千笑:「……」 头疼。 对着顾月钦,就像是对着一只野性未驯的狼崽子,哪怕他识字、有武艺,王公贵族会的东西他都会,可是长期独自行动,还要遭受他人的欺辱,许多行为早已不能按常人来比较。 「阿笑吃药,」顾月钦明白过来,只要是他继续待下去,贺千笑便不会吃药,「我走。」 在贺千笑狐疑的目光之中,顾月钦还真的退下了。 待顾月钦一走,贺千笑也没喝药,起身将僕人叫了起来,披上外袍,匆匆想往外赶。 刚走到院子里,就撞见了燕归。 燕归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出去整整一天的时间,想必也是忙的不可开交,脸色难看也是正常。 就是贺千笑这才反应过来,他居住的地方已经不是先前李大人给他的小破居室了。 早上昏昏沉沉时,袁圆给他提过这件事,被他给忘了。 燕归看见贺千笑,单薄的身子披了件毛茸茸的外袍,更衬得他的脸白嫩无暇,在夜晚十分的明丽。 他皱眉:「公子怎么出来了?」 贺千笑看见他,安全感便瞬间回来,左顾右盼了一下,拉着燕归进去。 「燕将军,我疑心李府有闵国的眼线。」他压低声音。 未曾想,燕归的神色不见一点意外。 两人坐下后,他才点头,「这也是正常。」 贺千笑眨了眨眼。 燕归见他神色疑惑之中,夹杂着点可爱,忍住心中的一丝波动,搓了搓指腹,低声道:「公子,明日许公子去寻亲,我与殿下要去边关,殿下的意思,是让你留下来。」 贺千笑瞪大双眼。 「彼时我会留下几个心腹,都是武艺高强之辈,绝不会让公子有危险,」燕归道,「殿下便等我们回来吧。」 贺千笑倒是也不想踏足危险之地。 他点点头。 第52页 「至于眼线一事,我会暗中派人除去,」燕归盯着贺千笑的眼睛,「公子记得隐瞒好身份,断不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贺千笑又是点头。 就是燕归现在的样子,像託孤似的。 他与燕归没什么感情,但这一路上以来,燕归嘴上不说,却对他照顾良多,他也不想让燕归出事。 于是便又多嘴关心了两句。 他说完,燕归却没了动静,贺千笑咳嗽着抬起头,正好撞见燕归盯着他发呆,脸上的神情,是他未曾见过的困惑。 对于这种常在战场上的人,能露出这样的神情不容易。 贺千笑小心道:「怎么了?燕将军?」 燕归回神,视线尴尬地往旁边挪。 片刻后,他才道:「公子与许公子自小相识,算是青梅竹马,先前我也听说过不少公子与许公子……」 说到这儿,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贺千笑等着他的下半句后,始终没等到后,又有些疑惑。 燕归轻嘆,拐外抹角向来不是他的专长,「公子如今,还喜欢许公子吗?」 贺千笑惊住了。 「我不……」贺千笑心道这是撞了什么鬼,都关心他喜不喜欢许决明,「不是,我……」 燕归却没打断他,显然是真的想听答案。 在听贺千笑结结巴巴否认后,燕归恢復了平常的傲骨,轻笑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如此怕羞做什么?」 贺千笑:「改天我问问你喜不喜欢谁谁谁家的小姐,你也是这反应。」 燕归嗤笑:「公子多虑了。」 贺千笑:「……」好气。 但燕归现在的表情,可比才进门时缓和多了。 贺千笑没搞懂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在哪里,燕归已经提出要走。 他这边的居所还算大,有厢房和院落,与主卧仅仅一墙之隔。贺千笑目送着燕归走去厢房,月光在他们的身上撒了层银霜,燕归转过身,看见贺千笑一张惊艷绝伦的脸,正用一种无辜的神色注视着他。 燕归眸色一黯,嘴角翘起,转身进了厢房。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8 23:59:15~2021-12-19 17:1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142335 2瓶;宜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太子说要走,第二天一大早便出发了,贺千笑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能保护他的人都走了,贺千笑心里还有点没底,但当他起床,看见他的院子里守着的人时,那种混乱瞬间就没了。 毕竟,任谁看见院子里站了一圈的侍卫,想没安全感都难。 他想起来,之前太子还冲他保证过,顾月钦掳走他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他相信太子虽然高傲,可绝对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就是希望这些侍卫能靠点谱。 贺千笑没出去,袁圆拿了他的药,他皱着眉喝下去,想着该怎么打发时光。 现在差不多就剩下他一个人,听说许决明去寻亲,花明城和燕归必定随着太子走了,没了人在眼前晃,他居然觉得无趣。 袁圆道:「公子,奴才最近看见,李大人的府中,李小公子玩一种叫竹蜻蜓的东西,十分有趣呢,不如问问李大人,能不能给公子一个?」 贺千笑:「……」 好傢伙,他已经沦落到和孩子抢玩具的程度了么? 袁圆见他的眼神,知道自己提了个馊主意,便闭上了嘴。 然而片刻后,贺千笑扶额,「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了,你去拿吧。」 袁圆连忙领命。 贺千笑目送着他雀跃的背影,不仅悲从中来,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口中苦涩,他披上外袍起来,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没想到,刚迈出去没几乎,就被院子里的侍卫给拦了下来,「公子,殿下说您身子未愈,不宜在外吹风,还是进去歇息吧。」 不愧是太子,看人的手段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贺千笑也知道,老老实实的方是长生之道,而且夜里才熘进来过一个顾月钦,最好还是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也没挣扎,又熘达着回去了。 等了没多长的时间,袁圆拿着竹蜻蜓回来了,贺千笑瞧着那个竹蜻蜓倒是十分的古朴。 才开始,他对着袁圆嫌弃道:「小孩子才爱玩儿这个。」 片刻后,他和袁圆热火朝天的研究起来。 外边看守的侍卫们:「……」 不管是身处何地,贺千笑似乎永远有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也有不会世间万物给压垮的本事。 他和袁圆在一起研究时,经常会发出笑声,惹得旁边的侍卫也往里面看。 看着看着,便移不开眼了。 贺千笑颈边的一圈毛领子,旁的人都是黑色的,偏偏他的是白色的,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人畜无害。 侍卫们想起太子的吩咐,不敢多看,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贺千笑玩着玩着便觉得无趣了,毕竟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哪怕再有意思,对于大人而言,也就是寥寥。 待他把竹蜻蜓放在一旁,又开始瞎琢磨。 第53页 还有什么好玩的? 但是不用贺千笑如何琢磨,好玩儿的自己就找上了他。 等晚上贺千笑睡觉时,听见了外头侍卫换岗的声音,他本也没在意,袁圆也在他的身边守着。 但是等到后半夜,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蓦地睁开眼,便和一双的陌生的眼眸对上,心脏都差点骤停。 那人见到他醒,眼中闪过一些狠厉,直接上前,对着他的侧颈噼了一下。 贺千笑在晕过去前,想的居然是:又来?! * 与此同时,燕归与贺子琛刚在边关旁的乡镇落了脚,贺子琛坐在主位上,听这边的官员汇报完了进程。 待官员们走后,贺子琛喝了口茶,没让燕归走。 「倒是有个好玩儿的,这边的官员称,每年都会给李大人进贡上好的茶叶和粮油。」 燕归想到了贺子琛才到时,李大人给贺子琛奉上的清茶。 他那时还以为,这个李大人当真是清廉到了极致,哪怕是皇室中人来,也拿不出好茶来侍奉。 可是既然有好茶,却不愿意拿出来,就比较的耐人寻味了。 「一个油水不多的州县尚且如此,剩下的地方更是不必多,实在是令我头疼,」贺子琛语气不耐,「燕归,你常年在这种地方待着,可有管制的方法?」 他问燕归,未必是真的黔驴技穷,找不到办法来。 也有可能就是试探的考量。 燕归按照他的想法,稍微说了一说。 贺千笑听后,又同他交流了几句,片刻后,却话锋一转,忽然道:「你猜,笑儿在干什么呢?」 燕归一愣,随即道:「属下不知。」 「你不知?」贺子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你想不想知道?」 燕归想起贺千笑清丽的面庞,心下一沉,直言道:「殿下性情温良,微臣与诸位属下看了,只觉得欣赏,并无非分之想。」 男妻男妾在他们大贺并非没有,甚至在一些纨绔子弟之中,还十分的流行。 但就是因为在纨绔子弟之中流行,便代表着——难登大雅之堂。 燕归对贺千笑,只是有种欣赏。 贺子琛又问:「真心话?」 其实一个太子,对觊觎自己弟弟的人关心成这样,已经是有些不正常了。 毕竟他要关心的,从来都是身边的属下对贺千笑有没有投诚之心,而不是他的属下想不想和他弟弟一亲芳泽。 此事若是放在他其他的几个兄弟身上,且看他会不会当笑话看? 但是他自己没意识到,甚至对燕归的答案很在意。 当燕归说「绝无半分假话」时,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重新对着燕归笑起来。 他的笑容一向虚假,这次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 贺千笑这次没晕太久,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时,听见了身边人在十分愤怒的争吵,吵架的内容,还是用的他国语言,根本听不懂。 贺千笑便瞬间反应过来,他要么是被顾月钦给绑走了,要么是闵国人。 要说这二者有什么区别,顾月钦绑他,可能是为了一些幼稚的报復心,闵国人绑他,或许是为了换取一些好东西,甚至有可能取他性命。 如今听着耳边的争吵声,应该是第二种。 他的心瞬间凉了下来,但还是保持镇定,悄悄把眼睛眯了条缝隙。 在看清争吵的人里有顾月钦时,他从来没觉得顾月钦如此顺眼过,甚至为此长舒一口气。 旁边争吵的二人还不知他转醒。 顾月钦冷冷地看着他的哥哥,用他们国家的语言道:「你把他给绑来干什么?快把他送回去!」 「弟弟,我看你日思夜想,当哥哥的不忍心,想帮你一把啊,」那人大腹便便,五官不错,却被肥肉挤成一团,「你久久的不在家乡生活,把咱们国家的民俗都给忘光了吧?」 他嘴上说着关心,实则明里暗里都是讥讽。 「既然是喜欢的,那就抢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9 17:14:37~2021-12-20 20: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猪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顾月钦的脸色冷凝:「谁说我喜欢他的?」 他面前肥头大耳的人愣了一下,脸上笃定的神情登时变得狐疑,往贺千笑的脸上打量,「我绑来的是这个小子,没错的吧?」 「和你绑谁来都没关系,我谁都不喜欢,」顾月钦道,「把人给放了吧。」 那人轻嗤一声:「他妈的,老子千辛万苦把人给绑来,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就算是你不喜欢,老子喜欢还不行吗?」 他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恼羞成怒。 顾月钦面无表情地把一把刀插在了那人面前的桌子上,刀刃还透着冷白的光。 「我怕你谁都碰不起。」 「好啊你!在敌国生活多年,我看你的这颗心都不属于闵国了,小心我回去告诉父皇,让他降罪于你,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张狂出来!」 顾月钦轻轻一笑,姣好的面容泛着柔光,语气却阴狠无比,「你尽管试试。」 这样的气度,饶是他同为皇子,又厌恶他的哥哥,也不由地愣住了。 第54页 贺千笑躺着装死。 片刻后,不知两人又交谈了什么,架总算吵完了,以那位胖兄弟愤怒摔门离去为结局。 贺千笑还想闭眼等到顾月钦走,可是顾月钦淡淡道:「别装了。」 就知道躲不过这只狐狸的眼睛。 贺千笑索性睁开眼,对着他道:「上次没把我绑走,这次打算再来一回?」 顾月钦也没解释,垂头道:「我哥哥没把你的药拿过来,只能委屈你喝我们巫医配制的药,放心,巫医是我的人,不会害你。」 贺千笑对他已经不想再摆好脸色看了,反唇相讥,「巫医?怕不是庸医吧?如果说是你的人,我才不敢相信呢。」 顾月钦勐地瞪向他。 他的眼神中,细看居然还夹杂着几分的委屈,惹得人都不知该怜惜好,还是该心动好。 贺千笑不怜惜也不心动,如同全天下所有不解风情的男人,「送我回去。」 顾月钦咬住唇,「事后我同你一起回去,现在还不行。」 贺千笑便不说话了,把头扭到一边,拒绝再与人交谈。 顾月钦也不知在想什么,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紧接着便转身离开了关押贺千笑的屋子。 出去之后,他撞上了贼心未死的二哥顾伏寿正站在门边,显然是在偷听。 顾月钦冷着脸,「如果你的耳朵不想要了,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割下来。」 他从小就是在大贺生活,跟兄弟根本没什么感情。 闵国人之间,也不讲究什么兄友弟恭,看不顺眼便是看不顺眼,互呛是常事,在宫殿里打起来也是常事。 曾经在大贺,就有人以此来讥讽过他。 说什么来着?哦,好像是说,就算是熊披上了人皮,也掩盖不了粗俗,学那些礼义廉耻,也改变不了他们闵国人的鲜廉寡耻。 说罢,还往他的头上扣了一坨泥巴。 是意指他便如这坨烂泥。 如今顾月钦看着他的二哥,心道有时贺国人说的也未必全是放屁。 顾伏寿道:「弟弟,你若割了我的耳朵,还以为你能再回闵国吗?你不在闵国这些年,你猜父皇是更疼我,还是更疼爱你这个野种?」 顾月钦觉得真可笑。 他在贺国,人人都称他是异类,在自己的家人口中,又成了野种。 笑完后,顾月钦的眸子便沉了下来,他都没怎么发狠,只是轻飘飘冲着顾伏寿踹出去一脚—— 顾伏寿笨重的身躯便倒在地上,接连滚了三圈! 而顾伏寿显然没想到他敢真的踹过来,面上的神情很是茫然,还没等他叫出声,胸前便踩上一只脚。 顾月钦脚下碾了碾,神态阴冷,「你绑了贺国的人,以为贺国的皇帝能放过你?大闵如今羽翼未满,你造成两国开战,父皇又怎么放过你?」 顾伏寿惨叫出声:「你这个畜生!区区一个贱民罢了,怎会值得贺国皇帝大动干戈?你别想吓我,我杀了你!」 「蠢货,」顾月钦淡淡启唇,「他是贺国的皇子,皇帝的儿子,皇帝不会为了贱民开战,那儿子呢?」 顾伏寿惨叫声渐渐小了。 他惊恐万状地看着顾月钦,因为疼痛,满脸的汗水。 顾月钦挪开脚,在顾伏寿的胸口留下一个深厚的脚印。 * 贺千笑被关押的地方,看不清外边的环境,窗户全被封死了,他也分不清过了究竟几日。 屋内并不如何简陋,住起来也舒适,看着倒像是间客栈。 他不太明白的是,既然是客栈,为何又那么安静? 唯一能摸清楚的,就是看押他的人手不多,就派了几个人看管他,明显是不担心他能逃走。 这些人既然能把他从重重包围的李府里绑出来,必然说明这些人武功不差,在那些侍卫之上。 这些太子同他保证的,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终究是没达成。 所以说,做人别乱立那什么。 就像「我干完这一票就不干了」,大部分的情况说这句话的人都死翘翘了。 贺千笑在这间房子里待着,忽然感觉到了还有竹蜻蜓可以玩的时候是多么快乐。 总比这样不见天日的好。 也比天天见不想见的人好。 贺千笑需要喝药,顾月钦果真命巫医给他熬了药,这味药比起在李府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实在是难以下咽。 有时候他都觉得,他是把厌恶药的情绪全转移到顾月钦的身上了,导致每次他看见顾月钦进来,都特别的想跑。 顾月钦面上还是柔柔弱弱,坐在他的旁边,温声细语道:「阿笑,来吃药了。」 贺千笑扭过头,「我不喝。」 他觉得,顾月钦不是想毒死他,是想通过药来苦死他。 好一个另类的死法。 顾月钦也看不出来多生气,甚至可以说,他对贺千笑这样闹小脾气的样子,表现的有些宠溺。 「阿笑,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贺千笑道:「可是我喝了这药,死的更快。」 顾月钦轻轻一笑。 即使是在阴暗的房间里,他洁白的肌肤也仿佛能泛光一般,美艷的脸庞更是因为笑容而去了几分攻击性。 如此一个大美人,倒像是触手可及了一般。 要不是见过他阴狠的模样,估计谁见了他这个样子,都得迷煳。 第55页 顾月钦俯身,同样侧躺在贺千笑的身旁,他的手虚虚搭在贺千笑的肩膀上,语气蛊惑,「阿笑说什么呢?药里又没毒。」 贺千笑闭目不言。 「这样好不好?」顾月钦道,「我喝一勺,餵给你一勺,这样你能不能放心?」 贺千笑还是不说话。 「哦我想起来了,阿笑嫌弃我,」顾月钦声音带上了点哽咽,「可是阿笑,我带你出去,实在是我控制不住,让你染上风寒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贺千笑忍不住了。 他转过头,差点撞上顾月钦的鼻子,拉开距离才道:「我讨厌的,是你不问我的意见,谁说我生气你让我染上风寒了?」 当然,这个也有,但是不是重点。 顾月钦终于哄得他开口,眼中的眼泪闪烁,凑近了些,「那阿笑,以后你有什么不满就沖我说,我都改好不好?」 贺千笑狐疑:「真的?」 主要是顾月钦没表现的这么乖过,以前也是装乖,但从来没向别人服过软。 「千真万确,」顾月钦点头,「那阿笑,现在能不能喝药了?」 贺千笑:「……」 好傢伙,说了这么半天,原来还是为了这个。 谁说改了,不还是不顾他的意愿吗! * 贺千笑的病,在每日三次喝药中渐渐好转,身体甚至比起先前更加稳健了些。 而他也通过这每日三次的喝药时间,确定自己已被关押了七日。 七日的时间,不够打一场仗,但谈判应该够了。 也就是说,太子与燕归他们,就快回李府了。 不知这几日的时间里,太子与燕归得到了消息没有。 就算是得到,估计他们也不能太快回来,怕是有心无力。 且裕州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哪怕是挨家挨户搜查,七日的时间,不一定够找到他的。 不过和贺千笑预料中的一样,太子与闵国的谈判已经进入尾声了。 在他以为又要浑浑噩噩度日时,他被顾伏寿给抓了出去。 顾伏寿受了顾月钦的一顿恐吓,才开始收敛了几分,最近随着两国的谈判,心情又波动起来。 对着贺千笑,他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了贺千笑,就要把他摁在裕州城头的方向。 ——贺千笑猜的不错,这里确实是在裕州附近,不过不是在城内。 他这几日头一次见光亮,居然是托顾伏寿的福,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在房间里时,他天天被好吃好喝伺候着,除了无聊,就是想念与阳光,因此,当太阳光洒在他脸上的一刻,他还闭了闭眼睛。 「今早父皇下令,彻查边关侵犯边境的闵国人,揪出来之后格杀勿论,会给贺国的皇帝一个交代。」 顾伏寿恨极了眼,「你这个贺国的杂种!若不是你们,我父皇早就一统天下,哪里还轮得到你们皇帝生出来的小杂种在我父皇的头上撒野?!」 贺千笑觉得他这话奇怪极了。 照他们国家的这个程度,哪怕没有贺国,也该有其他的国家制衡,有能力搞事情,却没能力承担后果? 顾伏寿的父皇显然比他这个儿子要识相多了。 贺千笑道:「你父皇若是能一统天下,怎么会认怂这么快?」 他可是知道的,闵国后期若不是有顾月钦,怕不是早就灭亡了。 顾伏寿闻言,更是目呲欲裂。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0 20:28:41~2021-12-21 19:4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475600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鸽老婆摩多摩多、昏昏灯火、七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几乎不需要贺千笑多言,顾伏寿就已然被气了个半死,贺千笑还想再说些什么,怕真的把他给气死,于是闭上了嘴。 他闭上嘴,顾伏寿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或者说,把他给揪出来,顾伏寿就没打算把他完完整整给放回去。 「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顾伏寿说话时,还有奇怪的口音,「我也也不便再留着你,就算是老三要留着你又怎么样,你是皇子又如何?!我要杀你,谁敢拦我!」 这种人,显然就是在皇宫里被溺爱长大的。 唯我独尊,若不是他头顶上还有位皇帝压着,怕翻了天去也不奇怪。 贺千笑轻笑一声,并没有再说话。 顾伏寿已经失了智,明显被他的笑容给激怒,满是横肉的脸上扭曲至极,竟然一把将贺千笑从地上薅了起来。 就在贺千笑已经找准了角度,想着该怎么反击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这种时候,居然还是顾月钦过来救他。 顾伏寿原本已经举起手,准备要在贺千笑的脸上甩上一巴掌,可是因为看见顾月钦,直接愣住,给了顾月钦上前的时间。 顾月钦满脸怒容,「顾伏寿!他要是出事,我要你的命!」 但是他的这句话,无异于更加激怒了顾伏寿。 顾伏寿不甘心地举起手,想趁此机会打贺千笑,奈何错失先机,被顾月钦一脚给踹了出去! 看着顾伏寿倒在地上痛苦的脸,贺千笑连忙看向顾月钦。 第56页 他知道顾月钦会武,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看这个力道,武力怕不是能与贺子琛比肩? 虽说贺子琛武艺比不上燕归,可是他在京中也是能排上号的,放在普通人中,不说绰绰有余,便是去战场也能挣个名头出来。 而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贺子琛如此正常,从小被刻意忽视,按照养废人般去养的顾月钦,能达到这样的水准,几乎称得上是恐怖。 顾月钦扶住贺千笑,面孔紧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贺国人什么时候寻来了都不知道!」 顾伏寿原本还想着起身,跟顾月钦拼了。 闻言,他猩红的双眼也愣了一下,紧接着慌乱起来,「贺国人?不!他们怎么会来?我布防紧密,这不可能!」 「燕归在战场上,素有猎鹰之称,能目视千里,寻找猎物更是不在话下,你觉得不可能?」顾月钦冷笑。 顾伏寿咬着牙爬起来。 侍卫要去扶,被他一把挥开。 这一瞬间,贺千笑几乎是有些佩服他了,毕竟他肥胖的身子,看上去行动都有些困难,却还要强撑着自己爬起来,自尊心可嘉。 顾伏寿看向贺千笑:「你别得意!等到了我大闵,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月钦挡在了贺千笑的面前,给了顾伏寿一个阴冷的眼神。 顾伏寿打了一个哆嗦,又冷哼一声。 剩下的人在指挥下,开始紧急撤离,而贺千笑这才看清,绑架他的人不多,不过十余人,但身体壮硕,非好相与之辈,各个都有着警惕的眼眸。 可是奇怪的是,他此次隐瞒身份,在李府住下,太子拨给他的人也全是精锐,怎么会如此轻易便被人钻了空子? 而且不过才一天的功夫。 但是肯定不会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贺千笑与顾月钦再次同乘一骑,许是怕他认识路,有人将他的双眼给蒙上了,原本顾月钦没那个意思,可是看见他被蒙眼,便也没出声反对。 听着耳边唿啸的风声,还有马蹄声,贺千笑知道,他绝对不能就这么被带去闵国。 现如今他确定,顾月钦是喜欢他,这几日天天伺候他喝药,傻子也能觉出其中的情。 但他不愿意当别人的依附! 就算在贺国和闵国,男子为妻为妾十分正常,但是他也不愿意依附他人过活,他要想办法脱身。 方才听见顾月钦说,燕归已经追过来了? 听着耳边的风声,贺千笑忽然想起来,他在密林与许决明迷路那日,隔天燕归也是做着记号找到的他们,也藉由记号出去的。 他没办法碰到树。 但放在被顾伏寿撂倒在地上时,他抓了把土。 这些人赶路急切,又是在他人的地盘,怕被追上来全军覆没,自然是无暇顾及他。 然而顾月钦搂住贺千笑的腰收紧了下。 在贺千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时,那双手又收紧了一些,一道温热的唿吸附在他耳边:「你不想跟着我走,我不强迫你。」 贺千笑愣住。 紧接着,他还没回味过来顾月钦的话是什么意思,便听见了顾月钦身后又传来马蹄声,比起他耳边的这几匹马,更加的轻快,显然是养足了精神。 于此同时,他听见了燕归高高扬起的声音:「若尔等放下皇子,饶尔等不死!」 伴随着这句有力的话,贺千笑听见了马儿长鸣一声,滴滴答答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贺国人,走远些!」贺千笑听见了一句怪腔怪调的贺国语,明显是闵国人,「若你离太近,我们不敢保证皇子怎么样!」 对面的马蹄声也停了下来。 贺千笑身后的顾月钦抱着他,一同下了马,贺千笑没站稳,还是被顾月钦给扶住的。 顾月钦笑了一笑,「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也来了。」 对面没有说话,只有兵器摩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贺千笑的脸都快被风给吹木了,贺子琛才用阴沉的声音缓缓道:「本宫已清除叛国党李未恩,拔出裕州所有眼线。质子殿下,果真是长本事了啊。」 李未恩,便是贺千笑借住府上的那位李大人。 贺千笑轻嘆了口气,还没出声,他便被顾月钦给揽住,一把揭开了他蒙眼的黑布! 他重见阳光,眼睛被刺了一下,流出眼泪。 贺子琛看见他的眼泪,却是慌了一下,攥紧拳头,「顾月钦,你知道,挟持一国的皇子,是何等的大罪么?」 顾月钦道:「我在贺国多了那么些年,总归是知道些,上一个敢这么对六皇子的,怕是已经斩首。」 贺子琛旁边的一个侍卫急切道:「知道你还不放开!」 「可是,我又算哪门子贺国人呢?」顾月钦话锋一转,「你们该庆幸,若不是我还顾虑着阿笑的心情,此刻他怕早就是我的人了。」 旁人听不懂他话的意思,贺子琛与燕归却是脸色一变。 「阿笑他怕疼怕苦,吃个药都要冲我撒娇,我捨不得让他疼让他苦,只好忍着了,」顾月钦忽地掐住贺千笑的下巴,「阿笑可娇气的很。」 贺千笑鸡皮疙瘩起一身。 而贺子琛闭上眼睛,一字一顿,「顾月钦,我杀了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1 19:47:17~2021-12-22 23:2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7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记忆里盛开的桅子花 20瓶;栩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几乎是在贺子琛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旁的燕归便飞身跃起,直接冲着顾月钦刺了过来。 速度之快,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因为贺子琛的命令才如此,还是自己想这么做的。 一柄尖枪冲着顾月钦的面门直直刺来,贺子琛瞳孔微缩,还没反应过来,顾月钦已经带着他侧过了身子! 尖枪在地上挑起一把尘土。 周围的侍卫们也不禁紧绷住身体,看着三人。 顾月钦把贺千笑护在了自己的怀中,沉着脸道:「你疯了?想伤到阿笑吗?」 贺子琛冷声道:「我大贺的皇子,名讳岂是你能直唿的?」 燕归站直身体,尖枪直直插在地上。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把六皇子给放下,饶你不死。」 「我的命,向来是由我自己做主,还轮不到谁来取走,」顾月钦与燕归面对面站着,「他是你们的六皇子,却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我怎么叫都是好的。」 贺子琛万万没想到,他防住了身旁的两个人,试探了燕归和许决明,却没防住一个异国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来,已无需我们手下留情了。」 燕归不需要他说,已经是动了杀心。 在顾月钦捏住贺千笑的脸,说出那些暧昧的话时,他就想把顾月钦的手指头给剁了。 贺千笑从地上滚了两回了。 一次是因为顾伏寿,这一次居然是因为燕归,连忙吐了吐嘴里的沙土。 贺子琛见状,几次张嘴,到底是没出声。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顾月钦表现出来了对贺千笑的在乎,也保不齐他身边的人对贺千笑有杀心。 要是不听顾月钦的指令,借着贺千笑胁迫他们,贺千笑就该危险了。 就在这时,顾月钦伸出手,摸了摸贺千笑的唇角,帮他把灰尘擦去。 他这个动作十分娴熟,似乎是经歷过千遍万遍,眉目间的担忧也不似作伪。 但正是因为这样,贺子琛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他如鲠在喉,只觉得这一幕刺眼至极,都不需要再吩咐燕归,自己已然下马,直冲沖往二人的方向走。 旁边的属下阻拦,他也全然不顾。而顾月钦身旁的属下见他过来,同样摆起防备姿态,被顾月钦举手制止。 两人对视,眸中的情绪皆是喜怒不定。 贺千笑夹在中间,开始觉得他唿吸都是……错的? 万籁俱静、一片死寂,气氛几乎凝滞中,贺子琛忽地伸出手,将贺千笑从顾月钦的怀中拉出来,随后攥住了顾月钦的衣襟。 在贺子琛想杀人的目光中,顾月钦一脸挑衅,毫不畏惧。 「他是本宫的弟弟,」贺子琛咬牙道,「拿你牲畜般的爪子碰他,你配吗?」 贺千笑:「……」 不是,哪怕是想帮他出气,也不用把他抬那么高的位置,他不配。 主要是把顾月钦说成牲畜,真不怕他报復吗?! 「咳,皇兄……」贺千笑试图救场。 「闭嘴。」贺子琛头也不回道。 贺千笑:「……」行叭。 面对这种羞辱,顾月钦头一次没生气,甚至还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讽刺,重复了遍贺子琛的话,「他是你弟弟?你把他当成弟弟?」 贺子琛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双方一触即发,周围的属下也都做好了准备,眼看还要继续斗下去,甚至有打起来的可能,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笛声。 不成曲调,也与寻常的笛声不同,听不出来是什么。 而一旁的顾伏寿脸色一变,原本他作壁上观看热闹,听见笛声之后,竟然主动出声冲着顾月钦道:「三弟!」 顾月钦伸出手,将贺子琛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两人指尖都泛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临走之前,顾月钦留恋的目光在贺千笑的脸上扫过,在贺子琛近乎要吃人的目光之中,对着贺千笑做了个唇形。 他说:「等我。」 贺千笑看懂了,但是他还是装着没看懂,冲着顾月钦笑了一笑。 这笑容的意思就是:走好吧您。 马儿在他们的耳边长鸣,在顾月钦跨上马时,贺千笑的脖子一紧,被人从身后拎了起来。 他以为是太子,结果转头才发现,竟然是燕归。 从燕归的脸上,他看不出来太多的变化,贺子琛从他的身边甩袖离去,任由燕归将他给薅到了马上。 贺千笑从马上时,还比较的难受,看前方贺子琛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扭头问燕归:「你们是如何找过来的?」 燕归正绷着脸想事。 被贺千笑一问,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垂眸道:「殿下没听说过我的名号?」 贺千笑想起来,在他还被抓着的时候,顾月钦说燕归在战场被叫作鹰。 「我们找了殿下好几日,结果殿下果真是好兴致,」燕归语气平静,「先前殿下同我说,不喜欢许公子,那如今看来,是喜欢顾质子了?」 贺千笑不禁道:「你怎么老问这些没营养的问题,真够八卦的。」 第58页 说完他就立刻闭上了嘴,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给缝上。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可还行。 燕归沉默了片刻。 贺千笑估计他听不懂「营养」和「八卦」这两个词,在燕归久久不说话时,倒是松了口气。 因为同乘一骑,两人距离十分之近。 燕归的盔甲都硌到了贺千笑。 而且他们要去的方向,似乎也不是裕州,而是另一个距离边关更近的城池,贺千笑皱眉看着四周,感觉耳边的风越来越大,也不知何时是头。 就在这时,贺千笑的耳朵一热,他抬起头,发现燕归给他捂了块棉布。 他不知道,这几日一直待在室内,又被顾月钦好声好气伺候着,屋内的炭盆全天燃着,几乎没受过冻,一双耳朵,以及衣襟下露出的部分,早就娇嫩无比。 被风一吹,红通通竟似要破了皮似的。 燕归凑到他的耳边,唿出的热气也若有似无,「看来这几日,顾质子将你照顾的很好。」 贺千笑疑惑不解。 燕归却没再说话了。 裕州距离边关旁的城池不远,贺千笑坐在马上,抬头便看见了写着「沁州」的匾额。 贺千笑道:「这里无山无水,只有数不清的沙尘,倒是用了这么一个带水的名字。」 「这也是沁州老百姓对他们县城的期望,」燕归道,「就是老天爷到底是听不见,也不愿意去可怜他们,无用功罢了。」 贺千笑稍微惊讶了一下。 在这个朝代,几乎人人都信鬼神之说,哪怕是不信,也都保持沉默,不会置喙。 可以说,燕归用最低调的语气说了一番比较张狂的话。 当然,他也有那个本钱。 而前方的贺子琛在此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道:「说了一路,喉咙都快干了吧?正好,让这里的风沙来净净你的嘴。」 贺千笑确认了一下。 他说的确实是自己。 他刚刚死里逃生,又受了这颠簸之苦,贺子琛不安抚也就罢了,竟然还把怒火朝他身上撒? 贺千笑反唇相讥,「皇兄,臣弟觉得,马上就进了城,身旁也有过路的百姓,可别让百姓瞧见皇兄此刻的模样,否则皇兄的颜面该何存?」 话里的意思,就说是贺子琛现在的样子真难看。 贺子琛瞪了他片刻。 片刻后,也不顾及旁边的百姓还站着看热闹,指着旁边的一个属下,淡淡道:「你,去把他拎到我面前来。」 那个属下愣了一下,到底是不敢违抗命令。 贺千笑见状,连忙往燕归的身后钻,扬声道:「我不过去!」 他这就是,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开玩笑,得罪了燕归,燕归好歹有武将不拘小节的风度,绝对不会记仇,得罪了贺子琛,就等着被他给开膛破肚吧。 贺子琛给气笑了。 「行,你不过来,本宫自己过去。」 不等贺千笑这个小鸡仔反应过来,贺子琛翻身从马背上一跃,便到了贺千笑与燕归面前。 贺千笑惊恐万状,这人会武功!斗嘴斗不过就动手! 他发出临死前的挣扎,「皇兄,我错了皇兄。」 「你错哪里了?」贺子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若不是舍不……若不是还要回京从父皇交差,我非要打你一顿。」 贺千笑觉得,这绝对是迁怒。 因为在顾月钦那里没吵过,就要在他这里找回威风。 但是贺千笑的这个想法,其实和贺子琛想的……一点都没沾上边儿。 最令贺子琛生气的,是当顾月钦把他脏污的手放在贺千笑唇边时,贺千笑不仅没躲,看上去似乎还已经习惯了! 这还只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 那在无人之时呢?他们有无更多的接触?贺千笑消失的这几日,两人独处过多少回? 是不是已经……做过更过分的了? 贺子琛一想这些,何止是生气,杀人的心都有了。 贺千笑是他的……是他的弟弟,是大贺最尊贵的皇室,莫说是给人当男妻,还是给邻国身份低贱的质子。 就算是他想与男子成亲,也该是在他们大贺挑选最尊贵的男子。 且不是贺千笑嫁,是对方嫁还差不多。 但这一路上过来,贺子琛如此想着,心里却还是觉得不畅快。 在大贺身份最显赫、最有能力,又与贺千笑同龄,无血缘关系的男子——大臣的儿子是许决明,自己闯出来一番功绩的,是燕归。 贺千笑还就坐在燕归的马上! 于是这一路上,贺千笑与燕归说话的声音,便都传入了贺子琛的耳中。 正当贺子琛想伸出,直接将贺千笑给揪起来时。 燕归伸出了手。 原本贺子琛在马背上,站着还算稳当,被燕归一掺和,立刻摇摇欲坠起来,燕归的手挡住贺子琛的胳膊之后,顺势又一拉,让贺子琛勉强站稳。 谁都没想到,燕归会对太子出手。 好像他自己也没想到一样,因此下意识弥补,没让贺子琛从马背上掉下去丢面子。 从古至今,武将的身份就是比较尴尬和敏感的。 因为他们把握着兵权,那是比真金白银还实在的东西,令皇帝忌惮。 也是如此,歷史上出名的、居功自傲的武将,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第59页 因此,燕归才谨言慎行。 可是今日他挡太子的这一下,仿佛一下打碎了掩饰的太平,让什么东西给浮上水面。 而且,他没有请罪。 贺子琛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紧接着又是轻轻一跃,返身跃上马背。 他展示出来的这几下轻功,还被底下没看明白的百姓给叫了几声好。 片刻后,贺子琛冲着城门的方向,声音清淡:「燕将军同本宫保证过的东西,想必也是不作数了。」 燕归垂下头,沉声道:「臣日思夜想,总觉得上次同殿下的保证,确实过于草率了。」 贺子琛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他狠狠朝着马甩了一鞭子,率先驾马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2 23:24:42~2021-12-23 20: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楼又东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尺 10瓶;可可爱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一头雾水的贺千笑,被带回沁州的官府了。 这次的官员比起李大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许是和贺千笑身份已暴露有关。 他的暴露也不是他的本意,是之前的李大人给暴露出来的。 等他进了在沁州的住所,袁圆早就在旁边等候。 这次,袁圆看见贺千笑,已经不是请罪那么简单了,贺千笑看着他甚至有以死谢罪的念头,最后被他匆匆拦了下来。 两人站在一起时,贺千笑就开始问袁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他消失之后,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沁州,但是当时太子那边根本没什么消息,袁圆绝望之余,还以为就要殉主。 后来还是撑了两日,想着等消息。 就是这两日,原来燕归已经从沁州赶来,但是并未告诉任何人,袁圆看见燕归,是因为燕归从房樑上一跃而下,需要他去做事情。 后来,袁圆根据燕归的指示,在李府做了不少的事情,并且发现了李大人的身份。 原来什么清廉,全都是假的。 李未恩李未恩,他的名字,是来源于很多年之前,他父亲对闵国人的救命之恩,他父亲给李未恩取这个名字,就是提醒自己,还有段恩情未报。 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李未恩也久久的记着。 在他长大之后,便一直同闵国人保持着联络。 这次贺千笑被闵国人给绑走,便少不了他从中作梗,否则贺子琛留下来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戒心。 「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找了个由头,将他下狱了。」袁圆道。 贺千笑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贺子琛到哪里,哪里的官员都得出点事儿,就好像是什么被诅咒的体质一样,那沁州的知府总不能再出事儿了吧? 他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 当然,现在他确实也该担忧,毕竟太子与他吵架,可是气得不轻,就等着收拾他呢。 说曹操,曹操到。 原本贺千笑在住所,已经准备歇息了,袁圆也已经给他备好了洗脸洗脚的温水,准备伺候他歇下。 贺千笑还是不习惯让人跪着去洗脚,打算让他退下。 就在这时,门外远远传来下人通告的声音:「参加太子殿下。」 贺千笑从柔软的被子上起身,没等他走出门口,便看见贺子琛径直往他的方向走过来,脸上的神色还算正常。 现下没了燕归护着他,处境堪忧啊。 贺子琛也已经露出一个笑容:「六弟,可真是让皇兄好等。」 贺千笑战战兢兢行礼,「皇、皇兄……」 救命,他今天说了什么话来着?好像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但又好像每句话都在顶嘴。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兄?」贺子琛面色平静,「袁圆,你先下去。」 贺千笑一把拽住袁圆的袖子。 在贺子琛半眯的眼神中,又缓缓松开,小声道:「他在这里陪我……」 「我又吃不了你,」贺子琛道,「今日我那样对顾月钦,是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杂种,毛头小子罢了,而你可是我的弟弟,我可捨不得打你。」 终于说出口了。 可不是捨不得打么?若是其他的兄弟令他不快了,他使个手段将人从高处拽下来,出了口恶气便是。 可是对着贺千笑,他又能如何? 他确实就是下不去手,何必再色厉内荏?不过惹贺千笑惧怕,和令贺千笑疏离罢了。 贺千笑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还以为贺子琛是来算帐。 今日马上,燕归有错,但也只是下意识护了他一下,说根本原因,还是在他的身上。 在皇宫中时,他就厌恶自己,如今出了门,态度有好转,但并不代表先前的厌恶不在。 贺千笑觉得他真的把自己当弟弟了,可是就如同顾月钦问的那一句。 太子,真的把他当弟弟吗? 而贺子琛注视着他的同时,内心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真的,只是把贺千笑当成弟弟么? 思至此,他便又想起顾月钦放在贺千笑嘴边的那只手,眸光渐深,沉声道:「下去。」 这话是对踌躇的袁圆说的。 第60页 他的语气已经不对,再待下去,除了加重他的怒火,根本无济于事,袁圆当奴才多年,明白这个道理,便退了出去。 待真的只剩下二人,贺子琛问道:「六弟,今日那个杂种那样碰你,你可知为何?」 贺千笑愣了一下。 哪样?杂种是说顾月钦吧?顾月钦什么时候碰他了? 贺子琛却把他的反应当成了心虚。 心中的焦躁有增无减,便又凑近了一些,语气也更加的不好,「到哪一步了?」 他防了那么多的人!怎么能让贺千笑落入杂碎之手?! 而贺千笑也迷茫至极,连忙后退,还不敢惹怒他,小心问:「哪一步?」 「你说哪一步?」 「那……」贺千笑试探,「那一步?」 贺子琛唇角一抽,「你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没?」 贺千笑大为震撼,「当然没有!」 回味了一遍贺子琛提问他的那些问题,贺千笑终于明白了过来,瞪大双眼,「你想什么呢?!」 贺子琛紧绷的身子缓缓松懈了下来。 可是他见贺千笑满脸的震惊,那种不悦又渐渐升起,「若不是你先前思慕许决明,本宫又怎么会以为你与顾月钦?」 贺千笑稍微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转而他又沖自己呸了一声,感觉思路都被贺子琛给带歪了。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他先前喜欢许决明,之后再同随便一个男子在一起,便能认定他喜爱这个男子吗? 简直是不可理喻。 或许是看出来他生气了,贺子琛的语气难得有点缓和。 「既然你与他无事就好,」贺子琛道,「不过……」 贺千笑道:「这有什么不楠蚠过不过的,臣弟乏了,想尽早歇息,皇兄也回去歇着吧。」 贺子琛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千笑。 贺千笑的语气便又软了下来,「臣弟是说,皇兄一路劳顿,前几日处置了李大人,又救下了臣弟,想必是乏了,小心身体,还是尽早歇息的好。」 他绝对不是因为害怕贺子琛! 他也会瞪人,瞪人谁不会啊。 「六弟,」贺子琛道,「若你不是我的弟弟,我真不知要怎么你才好。」 他的目光看着贺千笑时,已经开始复杂了。 燕归有句话没说错,人在面对未知时,便草草下结论,实在是过于草率,事后也是最容易被推翻的。 他对贺千笑的心思,在他自己还未意识到时。 便要掐死在襁褓之中。 权当是气极了时,不小心冒出来的荒唐。令他觉得,贺千笑与燕归说话是错,与人同乘一骑碍眼,明明许决明与贺千笑般配,他也要出面拆散。 贺千笑却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贺子琛的这话,是不是要告诉他,如果他不是皇子,与贺子琛不是血脉至亲,贺子琛便要治他于死地了? 果真,太子的心,海底的针。 猜来猜去他也猜不明白。 第35章 贺子琛没再待多久,接着又被另一些事情给叫走了,贺千笑终于等这尊大佛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等深夜,贺子琛处理完事情,再来时,贺千笑已然睡下。 望着漆黑的窗户,贺子琛久久不语。 他身边的属下道:「殿下,请恕属下多嘴。」 贺子琛淡道:「既然知道自己多嘴,那就不要说。」 属下:「……」 他就是好奇,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吹冷风,这是在干什么? 好在,贺子琛没看多长时间,便转身离去了。 而今夜,不能安眠的除了贺子琛,还有燕归。 天已经黑透,寒风刺骨,他站在风中,手中还握着一把剑,剑被他舞着,在空中挥出声响,恍若能噼开空气。 今日守夜的,是他在军中带出来的两名小兵。 两人凑头在一起,其中一个低声道:「将军这是怎么了?从未见过他大半夜舞剑啊。」 「何止是大半夜舞剑的事情,将军就没使过剑吧?」 「你来的晚,你不知道,」那人压低声音,「这刀枪剑戟,将军样样都会,在府中也常练的,但那大都是晨起时,照往常,这时将军早睡熟了。」 「那是怎么回事?」 「嘿,别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将军今年及冠,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心火过旺,浮躁难以入睡也是有的。」 燕归收了剑,往二人的方向一瞥,「改日你们因为这张嘴闯了祸事,我不帮忙也是有的。」 二人连忙请罪。 燕归挥挥手,随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往贺千笑的居所飘去。 茫茫夜色,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他却仿佛能透过这虚无,看见贺千笑的脸。 心火过旺么。 倒是有的。 却不是为了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身份尊贵的人。 当然,若是他不喜欢,哪怕身份再尊贵,塞给他也无用,可是若是他喜欢了,哪怕那人身份再尊贵,对他而言,也算不上阻碍。 他只是对自己的喜欢,还不怎么确定。 前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喜欢,可是当那人被绑,最着急的也是他。 不眠不休三天,才总算找到了。 这样算不算喜欢? 第61页 如果真的喜欢,贺千笑身边虎视眈眈之人众多,应付起来也是头疼。 他暂且觉得,贺千笑还不够让他这么头疼。 「将军,」守夜的属下凑上来,「这眼见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您明日还得陪着太子殿下去微服巡街,且歇下吧。」 燕归颔首,随即抬起手,将剑扔给了属下。 茫茫深夜,将军这边的居所,烛光总算得以熄灭。 翌日,贺千笑还没睡醒,就被袁圆给叫了起来,说是太子吩咐的,要他跟着去巡街。 原本巡街是衙役的工作,也不知太子起了什么兴致,非得自己亲自去。 不止是他自己要去,还要叫上贺千笑。 贺千笑对他干什么都没意见,但是如果把他给拉上,那他就有意见了。 他眼睛都没睁,懒洋洋道:「不去。」 袁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殿下,您不去,太子殿下可是要生气的。」 贺千笑也知道,但是他真的不想起床。 就在他闭着眼假装听不见时,木门「吱呀」响了一声,带进来股冷风。 贺千笑嘆口气:「我说了我不去我不去,太子生气就生气,他生气了我也不去!」 「是么?」贺子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贺千笑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惊恐万状道:「你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本宫若是出声,又怎么能听见六弟如此之精彩的话?」贺子琛俯身,「六弟近日胆子真是大了不少。」 贺千笑半坐起来,发现燕归也在贺子琛的身后站着。 他衣衫不整,脸也没洗,顿时感觉无所适从。 还没等他说话赶人,贺子琛的一双手就伸了过来,冰凉的手直接贴在了贺千笑的脸上,冰的他一激灵。 绝对是故意的! 「你有病……」贺千笑差点没尖叫出声,甩开了贺子琛的手,与贺子琛好整以暇的目光对上,急忙改口,「皇兄还真是有兴致。」 耍贱的兴致。 贺子琛也不再逗他,直起身子,「好了,本宫在门外等你,给你一炷香的时辰穿衣洗漱。」 随即他便真的走向了门外。 在他与燕归擦肩而过时,燕归的目光瞧向了贺子琛摸过贺千笑脸颊的手。 他的眸光渐沉,就在这时,贺子琛似乎是故意的,把那双手朝着他的方向展开,以便让他看得更加清晰一些。 燕归回神,垂下眼眸。 等贺千笑穿好衣服,出去门外,已经过了两炷香的时间。 他承认他有报復心作祟。 奇怪的是,贺子琛也没跟他计较这些,长身玉立在马车边上,鼻尖都冻得有些红了。 而燕归,倚在马车的轱辘上,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贺千笑不是颜狗,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真好看。 贺子琛是俊美,面部比起顾月钦要稍显明朗,但比起燕归,又显得柔和一些。 燕归是带着少年气的意气风发,处在青涩与成熟之间,有男人的感觉,却没那么男人,明朗、硬气。 可惜都不是贺千笑的。 后期大概率,他们都会喜欢上主角花明城,就是不知道花明城此时在哪里呢,从他回来,就没见过花明城了。 贺千笑觉得,他最近的事业心也被他的咸鱼给盖过去了。 他可是立志要活到半年之后的,居然连主角都不知道关心一下,实在是不行。 最好是能争取一直看着花明城,这样等回了京,也能随时知道剧情的进展了。 对于贺千笑的迟到,贺子琛没跟他计较,只是说了句:「上车吧。」 贺千笑略微惊讶。 不止如此,贺子琛还打算扶他上去。 贺千笑抱着狐疑的态度,有点不敢把手放在贺子琛的手上,生怕他下一秒就翻脸,把他从马车上扔下去就不好了。 幸好,燕归在他身旁,递了个杌凳在他脚边。 贺千笑便忽略了贺子琛的手,轻咳一声,自己上了马车。 贺子琛收回手,在上车之前,回头瞥了燕归一眼。 杌凳已经被下人给收了起来,燕归拱手道:「微臣随行,就在一旁候着,二位殿下有何吩咐,只需唤微臣一声。」 「燕将军,」贺子琛道,「想当年你立下军功,府中的礼品堆都快堆不下,结果你全吩咐属下给还了回去,不要的便都献给了皇上,连本宫的都未能入了将军法眼。」 燕归道:「殿下勿怪,微臣也不过是怕树大招风。」 「是么?」贺子琛笑了,「本宫从前,倒不知将军也有今日如此恭敬顺从之时。」 燕归:「人生长久,谁又能想到自己的明日如何呢?」 贺子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马车内传来贺千笑的声音:「皇兄,这是在和燕将军聊什么呢?再不启程,怕是百姓的集市都散了。」 他听见了太子和燕归在说话,语气也称不上愉快,于是出声帮燕归救救场。 贺子琛原本还有话要说,听见那声「皇兄」,心智瞬间清明。 他看向燕归,燕归照样还是没有沖他低头的意思。 ——他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贺千笑真的喜欢男子,燕归併非配不起他,若不是害怕燕归独大,惹皇上忌惮,娶一位公主更是绰绰有余。 第62页 贺千笑可是他的弟弟! 弟弟能得良配,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却去和弟弟的爱慕者争斗? 贺子琛缓缓吸纳,却还是看燕归不顺眼,但最终没为难他,进了马车里。 只是依旧心乱如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4 23:10:23~2021-12-25 22: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马车很快就到了集市上,沁州这个地方小,从城头到城尾,人的脚力也就走个一上午,便走到了头。 他们是微服,也就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没地方时,马车便停在了一个隐秘的角落,把他们给放了下来。 贺千笑下来之后,按捺不住就想走,被贺子琛给叫了回来。 他大概已经许久没敞开玩了,皇宫中无聊,赶路更无聊。 被叫回来后,他不情不愿的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贺子琛道,「皇家的仪态。」 也没人知道他是皇子,还要什么仪态。 贺千笑心里这么想,但肯定是不敢当着贺子琛的面说出来的。 这次,他和贺子琛肩并肩往前走。 燕归还想跟上来,贺子琛道:「说好了微服,便是不想让百姓认出来,你若跟上来,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贺千笑心想,这个地方距离闵国十分之近,说不准哪里就有闵国的人。 若是燕归不跟着,就算是贺子琛会武,关键时候,贺子琛能保护他? 于是他道:「皇兄若是怕被人给认出来,让燕将军与臣弟并肩行走,遣散了僕人便是。」 贺子琛的神色蓦地沉下来。 他盯着贺千笑无辜的脸看了片刻,没再说什么,甩了甩袖子便要走。 见他这样,贺千笑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贺子琛这样,实在是喜怒无常,他猜不透这个喜怒无常的,燕归总可以吧? 贺千笑见贺子琛生气,还以为要再劝一劝燕归。 毕竟自己的上司生气,燕归不一定还会听他的。 然而他实在是多虑了,燕归竟似毫不在意似的,直接便跟了上来,与他肩并肩走。 见贺千笑愣着,反而是燕归问:「走吧?」 贺千笑连忙回神,一头雾水的和他往前走。 贺子琛远远走在前头,两人肩并肩走在后头,燕归见状,还问贺千笑,「殿下要不要跟上去?」 贺千笑直接笑了,「跟上去干什么?」 「太子殿下不止是太子,还是殿下的兄长,」燕归垂眸,「惹了兄长不高兴,当弟弟的难免要请罪。」 贺千笑觉得他思想上有很大的错误,「我又不是贱得慌。」 话毕,他又觉得这话粗俗了点,补救道:「咳,我是说,我不去。」 得,还不如不说。 燕归的眼中却闪过一抹笑意。 贺千笑者这下觉得,这人也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他可是记得,在原主还在的时,原书中的剧情可不是这样的。 原书中,原主但凡做点什么出格的动作,都要招来燕归皱眉。 原主本来就害怕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见到他皱眉,更是恨不能离他十万八千里。 然后又会惹来燕归一顿皱眉。 就别提如今这样,眼眸含笑,钢铁都似乎撒上了层柔光。 贺千笑觉得,难不成是因为他穿过来之后,给燕归解过围,两人的关系不似原来的僵硬,自然燕归待他也没从前不爽了? 有可能是这样。 再次看向燕归时,他的眼中充斥着看希望之光的期盼。 等过了半年,他还能不能活下去,其中就要靠燕归来帮他出点力气了。 两人边走边时不时交谈两句,贺千笑忽然在一个摊子面前停住。 燕归问:「殿下想买花灯?」 「倒也不是……」贺千笑皱眉,冲着摊子上的老伯道,「老伯,这花灯比起我在京城见过的还精美,若是能在晚上贩卖,找个漂亮的给姑娘们点上看看,想必能卖的更好。」 那老伯已经两鬓斑白,佝偻着身子,还有些耳背,「啊?哦,这位小哥一看就知道不是咱沁州的,在沁州,哪有小姑娘敢夜里出来的!」 贺千笑想起来了沁州的情况。 确实,和京城没法比,京城达官贵人遍地走,夜里有小姐出门,也是家僕跟随。 就别提沁州了,穷苦人家哪里都是,生了个闺女恨不能藏起来,生怕遭了横祸。 那这老伯,怕是知道自己的花灯卖不出去了。 贺千笑掏了掏口袋,比较尴尬,什么银钱都没带。 他出门都是袁圆在旁边,有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就更不用提钱这种小事。 老伯笑呵呵,扶着摊子站起来,从摊子上拿了个格外漂亮的花灯,递给贺千笑,「我年纪大了,做这些就是打发时间,若能卖出去是极好,卖不出去也罢,不过多谢你让我知道,我做的花灯比起京城的还好,这个便送给你回去赏玩吧。」 贺千笑连忙道:「不可不可。」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是燕归,「你便收下吧。」 第63页 老人家的心意最珍贵,贺千笑推拒不过,最终还是把花灯拿在了手上。 与此同时,燕归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子,看分量还不轻。 他道:「阿伯,我们家的公子喜欢你做的灯,打算把你这些全买了,你这灯怎么卖的?「 老人家顿时惊住,连忙道:「哎呦呦,全买了?公子莫要破费,为了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不值当……」 贺千笑反应过来,也道:「您只管算便是,我们要买,您总不能不卖吧?」 老人家颤颤巍巍,开始一个一个认真数灯笼。 最终,燕归手上的那枚银子也没花出去,而是用了其他的碎银子。 贺千笑正愁花灯该怎么运走时,贺子琛站在了他们身后。 燕归道:「殿下,去府上叫家僕来取便是了。」 他顺手从摊子上拎起一个,对着贺千笑道:「这个似乎比殿下手中的更好看。」 贺千笑左看右看,拿起了燕归手上的那个,双眼笑得弯弯,「我倒是觉得都好看。」 「是吗?」贺子琛忽然出声。 贺千笑吓了一跳,而燕归早就听出了贺子琛的脚步声,因而并不惊讶,早有准备似的转过身。 贺子琛看着贺千笑,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弟弟在本宫面前,倒是不见这么开心。」 贺千笑莫名觉得胆寒。 他缩了缩,下意识往燕归的方向靠拢,看上去像是躲在了燕归肩膀的后面。 「我觉得啊,」贺子琛冷下脸,「这些都丑死了。」 * 回府的路上,贺子琛一路都没说话。 贺千笑抱着花灯缩在一个小角落,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 从前他觉得,三大巨头里最可怕的应该是顾月钦。 但是他现在觉得,最可怕的应该是贺子琛才对。 好歹顾月钦能知道他厌恶什么,但是贺子琛呢?喜怒无常四个字放在他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好在进了府,贺子琛也没再搭理过他,直接走人。 贺千笑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花灯,在下午被一同送过来了,贺千笑原以为,谁买的送谁那里去,没想到直接全送到了他的居所。 各式各样的花灯摆了一地,袁圆站在贺千笑的身旁,瞠目结舌道:「殿下,这、这这……」 贺千笑扶额。 没想到燕归全送给了他,还以为是燕归自己心存仁厚,现在看来,怕是替他这个皇子解围呢吧? 白日贺千笑没机会仔细看。 现在蹲下来瞧,这花灯不止精美,点燃之后更是栩栩如生,许多花的种类他都不认识,可见老人家见多识广。 贺千笑沉思了片刻,「感觉也没多少,就都带回去京城去吧。」 到时候在意清殿摆上,夜晚燃起来,必定也是一番美景。 夜更深,贺千笑却始终睡不着。 随着日子的推移,他们待在沁州的日子不多了,贺千笑打算着,等回京之后,想办法把花明城调到他身边去。 他不可能随时都跟着花明城,便只好让花明城跟着他了。 可如何把花明城弄过来? 索性睡不着,贺千笑便坐了起来。 袁圆在一旁守夜,听见他起床的声音,立马站起来,凑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贺千笑道:「我想出去走走。」 袁圆连忙找出来外袍给他披上。 贺千笑正要走,见袁圆毫无怨言地跟在他身后,停了停道:「你先回去睡着吧,我一个人也不打紧。」 袁圆坚定摇头。 上次他不在,就这么把贺千笑给弄丢了,这次说什么也得好好保护贺千笑。 贺千笑知道他的意思,也没再说什么。 因为临时出来,没有可以手拿着的灯,倒是旁边摆放的花灯还未收起来,主僕二人便一人拿了一个。 在夜里,这花灯更是熠熠生辉。 贺千笑漫无目的地走着,唿出去的热气瀰漫着一团水雾。 他走了大概没一炷香的时间,便觉得实在是冷,打算带着袁圆打道回府。 正在这时,听见了一个院子里传来刀剑挥舞的声音。 贺千笑愣住,差点以为又进了贼,可是听声音,又不太像。 他正想带着袁圆一走了之,未料想,院内的人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 随着一声轻喝,那人跃上墙头,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贺千笑被袁圆给扶着,差点没摔倒。 紧接着,那人好像看清了他们,声音随之缓和下来,还有几分担忧,「六殿下被吓到了?」 贺千笑听声音,终于听出来是燕归。 燕归跃下墙,反手收起兵器,几步走到了贺千笑的面前。 他俊朗的面庞,在月光下蒙着一层汗水,被花灯一照,更是英俊非凡,在看清贺千笑手中的东西时,眸光一闪,竟然带着几分欣喜。 「那老伯的手艺确实令人拜服,」燕归一顿,「殿下可喜欢?」 贺千笑初次见燕归时,就知道他是将军,见他身形挺拔,更知他武艺高强。 可是练武时的燕归,在战场上的燕归,才是真正的英姿飒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5 22:40:24~2021-12-26 18:2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4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帅鸽老婆摩多摩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贺千笑把花灯举到了燕归的面前。 燕归看了一眼,会心一笑:「这老伯的手艺倒是精巧,不止是花瓣栩栩如生,细看里面的竹枝,也别出心裁。」 袁圆在一旁,挠了挠脑袋。 刚刚贺千笑让他看,他没看出来什么,怎么一递给燕归,他却什么都知道? 燕归说完后,又沉默了下来。 他盯着贺千笑盈盈的双目,转瞬移开视线,酝酿了半晌,才道:「殿下既然已经走到了我这边,不如进去喝杯茶再走?」 贺千笑正好有事相求,便答应了下来。 看见他答应,燕归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进去燕归的居所,贺千笑发现,这沁州的知府倒是比上一个会享受,不止是他的院子,燕归这边也十分的雅致。 当然,在百姓看来,燕归的功劳是要大过他这个六皇子的,所以担得起住这么好的院子。 就是燕归旁边的两个随从,毛手毛脚,等贺千笑一来,就使劲盯着他的脸看。 他且不知,在给他端完茶水之后,这二人转过身便议论起来。 「乖乖,这六皇子,先前远观便觉得好看,如今近看,更是惊人。」 「皇子好看,干你我什么事?将军上次便警告过,不许议论。」 「是是是,我就再说一句。」 「什么?」 「将军近来觉也睡不好,一到晚间便躁动不已,我瞧这里又没好看的小姐,将军这相思病,莫不是为六……」 「哎!你胆子越发大了!」 随着一人慌里慌张的警告,另一个也连忙闭上了嘴。 当然,这一切,贺千笑与燕归都是不知情的。 二人坐着,贺千笑想着该如何开口说花明城的事,燕归想着该如何说说话,两人竟然一时相对无言。 还是贺千笑清咳一声,硬着头皮道:「燕将军,实不相瞒,我想从你这个打听一个人。」 燕归回神,「谁?」 言语中似有警戒。 贺千笑以为这警戒是对着他的,殊不知是对着他口中的人,又把措辞组织的委婉一些,「说是打听,其实我早就认识他,此人乃太子手底下的一名侍卫,叫花明城。」 燕归的警惕心更甚,「我知道,他前些日子帮着太子干活,如今已办别的事情去了。」 贺千笑听着他的意思,似乎是嫌麻烦,不太想帮忙。 不想帮便算了,只不过他既然提出来,怕燕归朝着太子通风报信,太子又以为他心怀鬼胎。 他又想了想,「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他擅长制造一些精巧玩意儿,此番出来,见识过外面的广阔,怕回宫难免觉得无趣,让他帮我解解闷罢了。」 「只是做玩意儿解闷?」燕归喝了口茶,「好,我替六皇子试试,能够从太子那里将人要过来。」 贺千笑一愣。 他以为,燕归听他这样暴殄天物,乱用人才,该不答应了才是。 结果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他最近真是,越发看不透这个世界了。 解决了这件事情,贺千笑的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难得有这样愁困的时候,结果还没愁个一时半刻,接着就有人来送枕头。 现下他要去找真正的枕头了。 燕归也没有阻拦,只是在他告辞时,亲自起身送他,不止是目送,还把他送到了自己的居所门口。 虽然贺千笑百般推辞,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了燕归在一旁,安全感是提高不少。 路上还能和燕归闲聊几句。 最近的燕归,没有才开始那般会刺人了,贺千笑同在他一起,觉得舒服了不少,不知不觉便到了门口。 燕归道:「夜深了,殿下早点歇息。」 贺千笑点头。 燕归还是没走,顿了一下,又道:「明日,许公子或许要从裕州赶来,他此番在裕州认下的亲戚,应该也会来。」 贺千笑觉得好奇,「许公子还真有亲戚?」 「确实是有,」燕归冷硬的面庞,在月光下柔和不少,「是他的一个表妹。」 贺千笑没反应过来。 什么表妹?他怎么不记得许决明还有个表妹来着? 等他回神时,燕归已经转身离开了,这次是他目送着燕归的背影。 第二日,贺千笑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想着怎么去见见许决明的表妹。 他想看看剧情是不是偏离了。 但是许是被他给念叨的,都不需要他去看,这位表妹就自己送了上来。 贺千笑在院子里待得无聊,昨天夜里,觉得沁州这边的府邸,倒是建的十分有意思,可惜天太黑,没怎么看清。 于是他带上了袁圆去逛花园。 走了没几步路,远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还有少女嘻嘻哈哈的笑声。 贺千笑好奇的眼神都没打量过来,来者已经到了面前。 一个穿嫩黄色衣衫的少女,头上插了只丁玲作响的步摇,瞧见了贺千笑,对着他就是一指。 「喂,你过来!」 贺千笑打穿过来之后,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无礼的对待过他。 当然,顾月钦和他的哥哥不算。 第65页 毕竟那是闵国人,恨贺国人。 贺千笑觉得有意思,就连袁圆瞪大了眼睛,想出口训斥,都被他给拦了下来。 他当真走近几步,笑眯眯道:「我过来了,小妹妹,你有什么事?」 少女皱起眉,「谁是你妹妹?看清楚,我可是当今吏部尚书的侄女,莫要攀错了亲戚,搭上你的小命。」 贺千笑看她年龄不大,出口的话倒是狠辣。 这府中基本上没有年轻的女眷,更是没什么小姐之类的,加上他说的吏部尚书,估计就是许决明的父亲。 她就是许决明的表妹了。 袁圆已经在一旁咬紧了牙关,偏偏被贺千笑阻拦着。 贺千笑也不恼,「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那不知这位小姐,叫在下过来有何事?」 表小姐轻哼一声,没搭腔。 倒是她身旁的婢女,脆生生道:「叫你前来,倒是没什么要紧事,我问你,你只管回答便是。」 「你不认识我们小姐倒是正常,我们小姐也是刚知晓自己身世不久,不过你可认识一位叫许决明的公子?」 贺千笑:「当然。」 听他这么说,少女的眉眼染上一抹得意。 婢女也冲着她道:「小姐,我就说了,许公子青年才俊,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只消一打听,便全都清楚了。」 贺千笑听这婢女与小姐说话,倒是格外有趣。 袁圆也按捺了下来,不太高兴的瞧着二人。 「咳,既如此,」婢女装回正经模样,「我小姐在裕州时,便听说许公子被一个男狐媚子勾去了魂儿,你可知道是谁?」 嫩黄衫子小姐也主动道:「你且尽管说,我是许公子将来要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说出来,许公子也断不会为难于你。」 贺千笑:…… 靠,信息量这么大? 他倒是记得许决明后来确实是娶妻了。 可是这男狐媚子…… 他就是消失了几日,许决明如今玩这么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点,骚瑞骚瑞 感谢在2021-12-26 18:23:18~2021-12-28 00:5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要说这位小姐,贺千笑还不知道她姓名。 他看这位小姐虚浮骄纵,实在不像是许决明日后要娶的妻子,可是偏偏她又冒了出来。 见他久久不言,小姐可是给急坏了。 婢女道:「你只管说便是!一个男人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这边正闹着,眼见婢女急到就差动手了,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何人喧譁?」 此人声音,贺千笑听着像是太子身旁伺候的属下。 本来以为是太子来了,没想到远远走来的,竟然是许决明,他正在与太子的属下说话,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许决明看见贺千笑,眼睛顿时一亮。 而他的这位「表妹」,同样也是如此,立刻欣喜道:「许哥哥!」 贺千笑差点没抖落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决明走近,先是想和贺千笑说话,可惜还没张口,他那表妹已经凑上前去,殷勤的问东问西。 若不是还有几分女儿家的矜持,怕是早就已经扑了上去。 「许哥哥,雪儿在这里实在无聊,就想着出来走走,你去哪里了?半天不见你的踪影。」 许决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淡淡道:「官表妹,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也不管官雪儿如何,对着太子的属下道:「你回去復命,让殿下尽可放心,我自当尽力。」 那人也看见了贺千笑,冲着贺千笑拱了拱手,没再说什么。 官雪儿的目光在贺千笑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然而终究没什么眼力见儿,哪怕是打量也无用,接着又凑近许决明问:「许哥哥,刚刚那人是谁啊?我们刚到沁州,你便被叫走了,雪儿好担心。」 许决明没回答,倒是看了看官雪儿旁的贺千笑,语气也放柔,「你们这是……」 贺千笑还没开口,便被官雪儿抢了先,「没什么,就是这人好生无趣,问他几句话,他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我这就打发他走。」 许决明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在官雪儿的身上看,直把官雪儿看得不自在,羞红了脸道:「许哥哥这样看着我……」 「你可是他是谁?」许决明冷声道。 贺千笑低下头莞尔一笑,「许公子,恐怕我是谁,对你的这位表妹来说,并不重要。」 官雪儿对别人不行,对许决明可谓察言观色到了极致。 见状不妙,立刻道:「我的错我的错,雪儿立马就给这位公子道歉,许哥哥千万别生雪儿的气。」 贺千笑再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决明显然也被腻味的不轻,好半晌没说出话来,他的视线,从看见贺千笑开始,就不曾从贺千笑的身上挪开。 哪怕是正眼瞧别人时,余光也要捎带上。 一别数日,先前贺千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绑,他不眠不休几日,却始终毫无头绪。 第66页 而太子知道后,连夜派燕归赶来,不出半日的功夫,便藉由他的手,打通了裕州的上下关节。 他这才觉出权利的好来。 也是贺千笑这一被绑,他也才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他为了贺千笑茶饭不思,焦急到五内俱焚,如此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他便是傻子了。 两情相悦的人若是明了心意,必定是甜甜蜜蜜。 可他和贺千笑呢?这该如何去算? 从前贺千笑是喜欢他的,如今呢?这喜欢还剩下几分?亦或是一分都不剩了? 许决明的眸色渐沉。 见贺千笑冲着他微微摇头,才勉强忍住,没叫官雪儿跪下来道歉。 她是平民,贺千笑是皇子,跪一下都算轻饶了她。 眼见官雪儿冲着贺千笑梨花带雨、扭扭捏捏的道歉,贺千笑好悬没笑出声来,觉得这位官小姐,倒还真是位活宝。 许决明对官雪儿冷淡至极,根本不愿意凑近的模样,也令贺千笑疑惑。 他想知道剧情有无改变,看来还得再观察才行。 这边还没消停,那边太子又派来了人。 太子的人冲着许决明一番耳语,许决明面色平淡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最后道:「我即刻就去。」 而官雪儿眼珠在贺千笑的身上转了一圈。 她虽然知道了他身份不简单,却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许决明方才没有沖贺千笑行礼,她便以为贺千笑只是小角色,身份不如许决明。 待许决明转身一走,她便立刻甩了甩手帕,不快道:「喂,你害我挨了许哥哥的训斥,却还没告诉我,勾引许哥哥的狐媚子是谁!」 贺千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锲而不捨。 略作思索后,他微微一笑,「哎,姑娘可是难为到我了。」 官雪儿狐疑,「你不要装傻,不然我可要向许哥哥告状了,你见过许哥哥,知道他是谁,自然也明白,我沖他撒个娇,让他教训你,也并无不可。」 见贺千笑但笑不语,官雪儿忽然道:「你不会就是那个狐媚子吧!」 「姑娘可是说笑了,」袁圆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来,「姑娘今日这番话,怕是奴才听过最大的笑话了。」 官雪儿盯着他,「你是……太监?」 太监的声音与正常男子有些差别。 到这番地步了,官雪儿还是没看出来贺千笑的身份。 正当贺千笑扶额,不打算与她继续扯下去时,许决明去而復返。 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子贺子琛。 官雪儿不止不认识贺千笑,甚至不认识太子,见许决明跟在太子的身旁,还问道:「许哥哥,这人又是谁?」 贺子琛身旁的属下高声道:「大胆,见到太子,为何不下跪行礼?」 官雪儿一愣,紧接着睁大了眼睛。 她看了看贺子琛,连忙低下头,急匆匆与婢女一同跪了下来。 贺千笑作了个揖,就算行过礼了。 在这种时候,官雪儿还是没什么眼力见,嘴里说着「叩见太子殿下」,转头便问贺千笑,「你怎么不跪?」 话语里还包含着一些不爽快。 贺千笑轻咳一声,贺子琛却冷冷道:「他是本宫的弟弟,当然不用跪。」 官雪儿再次睁大了双眼。 而她身旁的婢女,脸色一下苍白起来,二人仓皇地看着贺千笑,半晌没说出话来。 「方才本宫远远地,便听见你二人说话,」贺子琛瞥了她们一眼,「吵吵嚷嚷的,实在是令人头疼,小姑娘活泼是好事,若是活泼过了头,那便成跋扈了。」 官雪儿垂下头,唯唯诺诺道:「殿下说的是。」 许决明也听见了官雪儿的话,出声道:「你方才,说谁是狐媚子?」 官雪儿勐地抬头。 估计她是没想到,许决明不止没有保护她的意思,还要推她一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8 00:50:32~2021-12-29 00:1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官雪儿这才真正慌了神,支支吾吾道:「许哥哥,我谁都没说啊……」 许决明冷着一张脸,明显的不相信。 「哦?」贺子琛饶有兴趣,「可是放在本宫分明听见,有人指着六弟说什么狐媚子,还想着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当着六皇子如此放肆!」 话说到后面,已是显露了杀意。 官雪儿已然是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磕头,「太子殿下恕罪,民女是无心之失啊!」 贺千笑也没想着让她这么快就自食恶果。 他有些事情还没搞清楚,得留着官雪儿,加之也看够了热闹,主动开口道:「皇兄便饶她一条性命吧。」 其实如果贺子琛不多管闲事的话,官雪儿未必会被罚太厉害。 若是此时有人替她解围,此事轻飘飘揭过,也未尝不可。 然而坏就坏在,在场的没人愿意站出来替她说上一句话,何止是不愿意,还有些避之唯恐不及,根本没人认识她。 唯一认识的许决明,见她如此损毁贺千笑,别说解围,若不是太子在,此刻怕是已经自己出手了。 第67页 贺子琛沉吟半晌,「那该如何罚呢……」 贺千笑觉得,他肯定没憋什么好心眼。 果不其然,贺子琛在思考之后,道:「本宫在晨起时,见沁州知府这儿,养了不少的鱼,就罚你每日午时三刻,去知府门前刷鱼缸吧。」 官雪儿闻言,先是一愣。 见许决明还是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竟然跪坐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 而方才还跟着她耀武扬威的婢女,此刻为了不惹祸上身,也是三缄其口。 「这小姐哭泣起来,倒真是梨花带雨,就是吵得本宫头疼,」贺子琛还非得再添上两句,「记得把鱼缸刷干净,若是没刷干净,知府的鱼少了一条,本宫都算在你的头上。」 官雪儿哭声渐小,偷偷呜咽起来。 见她如此,贺子琛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情,反而把目光看向了贺千笑身上,「今日见六弟有闲情雅致出来逛,身子骨想必是大好了。」 贺千笑还记得他先前对着自己发脾气,闻言有些防备。 毕竟,哪怕贺子琛替他出气,也不代表贺子琛不会针对他。 贺千笑谨慎道:「还好。」 「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还好是什么意思?」果然,贺子琛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本宫还以为,有了燕将军相伴,六弟心情舒畅,那点遗留的病根都不算什么了才是,如此看来,燕将军也不过如此。」 天知道他又是怎么扯到燕归身上去的。 而许决明在一旁,也品出来了点不对劲。 什么叫有了燕归相伴? 他思绪瞬间波动起来,勐地看向贺千笑,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平静,可是太子在这里,又不方便开口询问。 若是问了,太子的怒火恐怕就不是朝着燕归,而是他了。 贺千笑实在是觉得这两日的贺子琛奇怪的很,不欲与他斗嘴,低眉顺眼道:「是是是。」您说什么都对。 哪知道,他都如此低眉顺眼了,贺子琛更加不爽快。 但到底是找不到机会发作,冷哼一声,算是表达他的不满。 这时,贺子琛身旁的属下冲着他耳语了几句,他将脸色的神情收了收,抬脸道:「我先走了。」 这话明显是朝着贺千笑说的。 贺千笑听他的自称,还一愣,没反应过来。 贺子琛见状,皱了皱眉,到底是没功夫再纠缠下去,朝着属下一挥手,身旁的属下便都跟着他转身离开。 许决明却留了下来。 他看着贺子琛带着所有人走,脸上不见慌乱,反而有几分急迫,扭头就问贺千笑:「太子殿下方才说殿下与燕将军……」 贺千笑见他这样,奇怪道:「什么?」 许决明守君子之礼,余下的质问,实在难以启齿。 他盯着贺千笑,贺千笑疑惑地看着他,就连旁边官雪儿是何时起身的都没注意到。 还是官雪儿委屈着道:「许哥哥……你方才……」 许决明瞧见她,便想起她方才指着贺千笑说狐媚子,顿时有些动怒。 官雪儿还指望着他给自己解围,事后还想讨说法,怕是不可能了。 许决明没训斥她一顿,便是顾及她女儿家的面子。 官雪儿委委屈屈,「许哥哥是讨厌雪儿了么?雪儿还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方才与六殿下说话,也不过是些玩笑话,太子殿下不相信,许哥哥还不信雪儿的为人吗?雪儿见大家都喜欢六殿下,雪儿也同殿下一般……」 贺千笑听她说话,实在是有些适应不良。 而且大家都喜欢他?双目失明也不过如此了。 「你方才对殿下如此无礼,可曾道歉了?」许决明却不愿意留情,「再说,你如何能与六殿下相提并论?」 官雪儿闻言,一张脸算是彻底白了下去。 第40章 贺千笑还不知道,许决明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不过想想,他的这个表妹实在有够烦人,许决明一时烦躁,口出恶言也未可知。 归根结底,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当不得真。 贺千笑热闹也看够了,官雪儿也已得到了应有的教训,哭哭啼啼告了退,贺千笑准备转身走人。 然而这时,许决明拦住了他。 「太子殿下方才所说,殿下与燕将军,是发生了何事?」 他还不依不饶起来了。 贺千笑一愣,还没说话,袁圆道:「许公子,今日多谢您出手相助,可是殿下乏了,也是要回去歇息的。」 许决明没有让开的意思。 从前贺千笑看他,觉得是高岭之花,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贺千笑今日看他,又觉得许决明有哪里不同了,仿佛从天上落了下来,衣摆上稍微沾染了尘埃。 许决明不再追问,反而低下头,轻声道:「燕归绝非善类,殿下若是想与燕将军亲近,也留些心。」 他承认自己说这句话时,抱有很大的私心。 他不想贺千笑同燕归接触,不想贺千笑同任何人亲近,包括太子。 哪怕太子是贺千笑的兄弟。 但是这些想法,如今告诉贺千笑,显然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看着贺千笑的双眼,里面已经没有对他残存的爱意。 贺千笑是当真对他放下了。 从前他知道贺千笑放下了他,心中一定松了一大口气,可是如今,这口气哽在他的喉间,令他心乱如麻。 第68页 没再看贺千笑疑惑的目光,他朝着贺千笑一拱手,转身告辞。 * 眨眼就到了回京的日子,贺千笑在这些日子里,除了吃喝玩乐,其余的公务全交给了贺子琛,他什么都不用做。 落在旁人的眼中,像是太子刻意要将他养废一般。 当贺千笑知道不是。 贺子琛也找过他,试图交给他一些任务来处理,贺千笑扮演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咸鱼到底,无论如何都不完成。 久而久之,贺子琛也对他放任不管了。 这也在贺子琛的期望之中。 他就是觉得这样的贺千笑最好,只要是贺千笑不争夺皇位,他们之间的情谊就可保,未来也必不会落得倒戈相向的地步。 但贺千笑也不是无事可做的。 因为在回京前两天,燕归吧花明诚弄到了他的身边。 贺千笑没想到他的动作能这么快,办起事情来毫不拖泥带水。 只不过他冲着贺千笑道:「如今花明诚在太子手下当差,太子只说借给你。」 贺千笑听得简直惊嘆。 这么一个大活人,却被贺子琛说得像是物件儿。 好在花明诚也没任何的怨言,让待在贺千笑的身旁,就老老实实待着,时不时想点主意逗贺千笑开心。 贺千笑有他在身边,简直不要太安心。 主角在,剧情线就在,发展到哪里他也有数。 这日,花明诚又寻了好玩的东西,拿来贺千笑的面前哄他高兴。贺千笑先前对着燕归信口胡诌,说想让花明诚过来陪他解闷儿,也不知是不是被燕归当真,告诉了花明诚。 如今又被花明诚当真,还真每天想着如何来逗他了。 贺千笑正摆弄着花明诚弄来的烟花,那边燕归从正门进来,瞧见贺千笑一双眸子发亮,盯着花明诚笑。 他脚步一顿,道:「看来把他调到你的身边,倒还真是没调配错。」 贺千笑转过头去,看见了燕归深沉的双眼。 那双眼睛牢牢盯着他,露出来了点兽类的痕迹,转瞬便消失无踪迹。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降温,又碰上生理期,简直不想从被窝里出来了,犯了几天懒。 明天或者后天吧,开始多更,起码得有个三千字吧(捂脸) 感谢在2021-12-30 01:05:47~2021-12-31 01:3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咨诹 25瓶;林漓 5瓶;verwandts插ft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花明城看见燕归,立刻行了个礼,「将军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原本这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燕归好像心情不好,「不通传又如何?」 花明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顿时一愣。 贺千笑见状不对,连忙打圆场,「燕将军可别把人吓坏了,他并非是要挑衅将军。」 「殿下倒是心疼他,」燕归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即换了话题,「太子有令,不日启程回京,望殿下及早准备。」 贺千笑没想到这么快,连一旁的花明城也有些惊讶。 不过既然太子的命令,他们就只管听从便是。 贺千笑手中还拿着花明城给他弄来的小玩意儿,那边花明城已经冲着他跪了下来,抱拳道:「殿下,此番回京,太子殿下那边必然忙碌,我想……」 别的不说,花明城对太子确实是死心塌地。 贺千笑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如今花明城在他的身旁,他能看见就行,其余的也不讲究,挥挥手让他走人了。 他一走,燕归却迟迟不动。 贺千笑疑惑地看着他。 燕归伸出手,捏住了他手中的小玩意儿,原来是不知哪弄来的纸蚂蚱,栩栩如生的,他笑了一笑,道:「殿下倒是有这些童趣。」 「要没有这些童趣,我早就不知憋死多少回了,」贺千笑不以为然,「不过,花明城这么一个小部下都惦记着去帮太子,将军却如此偷闲,不会心怀愧疚?」 燕归同样不以为然,「那倒是不会。」 贺千笑:「……」 好厚的脸皮,他自愧不如。 也就是这时,贺千笑的面前忽然飘过来一片落叶,悠悠转转,最后落在了他的头上。 贺千笑正想伸手摘掉,没想到有人的动作比他还快。 但那温热的指腹,停留在他头上的时间却缓慢无比。 燕归把叶子从他的头上摘下来,手中还有贺千笑髮丝的柔顺,他很少能近距离接触到贺千笑,更别说碰碰他的身体。 叶子是摘下来了,他的手脚也开始僵硬无比。 心口的躁动声,他怀疑贺千笑或许都能听到。 好在是没有,贺千笑不止没有听见,甚至还冲他道了声谢,紧接着道:「马上就要启程,我恐怕还要收拾东西,便不奉陪了。」 燕归好像是点了点头,他自己也不大能记清了。 总之,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出了贺千笑的居所,正同手同脚的往不知道哪个方向走。 * 这次启程的十分之快,前脚说完,后脚就开始往去京城的路上赶了。 贺千笑发现,此番回京,不止是他们京城原本的人,还增添了许多。 第69页 比如许决明的那个表妹官雪儿。 还有经过裕州时,先前在路上救下的老者、双生子母女,也都跟了上来。 脱离原书剧情的一点是:原本赶路的人当中,是包含顾月钦的。 可是如今顾月钦回了闵国,情况尚且不明。 过来的路上枯燥,回去时便显得热闹了许多,贺千笑几乎快不知道无聊二字如何写了。 双生子一众是比较乖的,闹腾的是官雪儿。 好在官雪儿如今知晓了贺千笑是皇子,再闹腾也不敢闹到他的头上了,只是偶尔使唤婢女,冲着许决明撒撒娇,他在马车里一坐,基本上眼不见为净。 将近两个月的路途,他们在回去时,加快了速度,只用了一个月半,便抵达了京城。 抵京时,路上竟然还有百姓相迎,说他们解决了边关的动乱,奉他们为大贺的功臣。 贺千笑头一次接受夸奖这么脸红。 因为根本不是他做出来的事情,能不脸红吗。 袁圆凑在他的耳边,悄咪咪道:「殿下,咱这是借燕将军的光,享受了一下他的排场。」 贺千笑好奇,「借他的光?」 「那是,」袁圆提起这个,可就来精神了,「从前燕将军每次打了胜仗归来,百姓们无比夹道欢迎,还有怀春的小姑娘们朝将军扔手绢呢!」 贺千笑震惊了,「不是状元和探花他们……」 「咱大贺确实是状元和探花得到的手绢最多,」袁圆低声一笑,「可是谁让燕将军长得俊,有年轻有为呢?」 贺千笑:「……这确实。」 看来自古女子求爱,都不乏这种大大方方来的。 贺千笑透过马车的帘子,能朦朦胧胧瞧见骑马走在前方的三人,以贺子琛为首,燕归为次,许决明更次之。 三人无不是芝兰玉树,更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贺千笑瞧见,一条手帕没控制住,到底是扔到了燕归的马上。 ……小姑娘手劲儿还挺大。 随后,许决明的爱慕者不甘示弱,也开始往许决明的身上扔。 紧接着,就是一直无人敢戏弄的贺子琛。 有了这个开头,少女们也都大胆起来,一时手绢横飞,像是下了场手绢雨,更有好事者的尖叫,冲着三人喊:「啊啊啊,我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贺千笑:「……」 小姑娘你醒醒,他们都是属于主角的。 最后,这场「闹剧」,在侍卫们的极力镇压之下,才渐渐消散,等众人到了皇宫门口,几乎是褪去一层皮了。 其实除了皇室,其余人等倒也不必急着去皇帝跟前復命。 甚至就连贺千笑,进宫后的第一件事情都未必是去皇上面前,而是先回意清殿。 但燕归和许决明始终就是没走,令贺千笑十分的费解。 眼见宫门打开,这时二人才冲着太子说了些什么,贺千笑在马车内,听不太清。 那二人说完,便直直朝贺千笑的方向来。 贺千笑看着他们,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他的马车帘子,露出二人的脸,燕归率先道:「殿下,入夜后皇上要为我们接风洗尘,那便晚上相见了。」 许决明也道:「草民也会前往赴宴。」 往常这种宴会,燕归为了躲着旁人攀关系,能避就避;许决明生性不爱热闹,也不会往人堆里扎,十次宴会中,有九次不见二人身影。 今儿不知是吹了哪门子风。 说完之后,二人还互相对视了一眼,隐隐有火药味。 贺千笑毫无所觉,还想着他二人何时关系变好了。 他略微懒怠道:「如此极好,皇上定然会高兴。」 二人眼光闪烁,先后垂下眼眸,燕归已然知道他是个没心肝儿的小东西,倒不觉得失落,平静道:「殿下的衣襟歪了。」 贺千笑眨了眨眼,低头道:「啊?我不觉得啊。」 「殿下瞧不见,自然是不觉得。」燕归道。 说完,他不顾旁边的许决明,伸出手去,替贺千笑理了理他颊边的毛领。 许决明神色一变,隐隐有些难看。 硕大的毛领包裹着贺千笑雪白的脸,显得他更娇俏可人。 燕归道:「如此便甚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了,好好做人! 感谢在2021-12-31 01:32:39~2022-01-01 01: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落 5瓶;顔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皇上为了给贺千笑他们接风洗尘,特地请了歌舞伎,还有美食美酒。 此次没了燕归的人来搅局,吃吃喝喝都尽兴。 席上,贺千笑同贺子琛一起述职,原本贺千笑没什么好讲的,但是在皇上面前,他总得意思意思。 站出去前,还以为贺子琛为了看他出丑,会故意在此事上为难他。 结果贺子琛在他的身旁帮衬着,时不时提点两句,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令贺千笑大为震惊。 他脑子转的快,加上贺子琛的配合,很快就从皇上面前顺利过关。 坐下时,贺千笑还捏了把汗。 等抬眼时,就瞧见了对面坐着的燕归许决明,他身旁坐着的是贺子琛,上一次时,贺子琛不在,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第70页 皇上这次身旁也有了人,是最近宠爱起来的一个妃嫔。 此次看得出来,有了妃子在身旁,皇上十分的放松惬意,兴致始终没落下来过。 觥筹交错间,贺子琛偏过头,忽然道:「这位子上坐着的丽娘娘,同六弟的母亲倒是有几分神似。」 贺千笑一惊。 他没见过原主的母亲,自然看不出来这位新宠和原主的母亲像不像。 「当年臣弟年岁尚小,已然记不清母亲的样貌了。」他直接道。 贺子琛恍然,「倒是皇兄疏忽了。」 贺千笑知道他并非皇帝亲生……至于贺子琛口中的,他那位母亲,也有一段秘密。 想着那个秘密,贺千笑额头上都快出汗了。 贺子琛又道:「虽然六弟记不清了,可父皇却是顾念旧情呢。」 贺千笑勉强一笑,「父皇长情。」 可别问下去了。 贺子琛眯了眯眼睛,片刻后,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举起杯子,沖他道:「不知不觉,六弟已如此大了,和皇兄喝一杯?」 没有上级敬下级的道理,在现代世界,属下被老闆敬酒,也是诚惶诚恐,更何况尊卑制度严明的古代。 贺千笑举起酒杯,和贺子琛一饮而尽。 好在他比较的机智,提前让袁圆把他杯子里的酒给换了,一杯下去,不至于醉人。 一杯下肚,他缓了好久。 前方燕归和许决明则一直盯着他这边的动静看。 看见他把酒喝下去,这二人都见识过贺千笑的酒量如何,顿时,一个低下头,一个皱眉。 无疑都是心中担忧。 这边还没完,贺千笑又听见了皇上叫他的名字。 皇上将身上依偎着的妃嫔挥开,高高兴兴喝了杯酒,高声道:「老六即将年满十八,该给赐府邸,搬出皇宫了,此次你远去边关,与太子将一场争斗化解于无形,除了府邸,还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贺千笑听见府邸,眉心微动。 剧情好像又改变了一些,他搬出皇宫的时间提前了。 贺千笑肯定不能真的去提要求,起身去中央跪下,道:「回父皇,儿臣别无所求,但有一事。」 皇上道:「哦?说来听听。」 「儿臣想同父皇一起,去看看母亲。」 贺千笑的母亲早就死了,说是和皇上一起去看,实际上就是去给上香。 剧情提前,他也要做好相应的防范,多让皇上看看他的孝心才是。 皇上沉默了片刻,才应允了。 接下来,皇上新宠爱的妃子想再靠近他,他忽然变得不耐烦起来,眉目染上淡淡的烦躁,挥挥手便让妃子退下去了。 贺千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撞上了燕归瞧过来的眼神。 他避开燕归的视线,刚松一口气,接着面前又来了人。 还是燕归。 今日的燕归,他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大正常,然而究竟是哪里有异样,他又说不上来。 白天,燕归竟然在皇宫门口亲自为他挽领口。 虽说贺千笑的身份是皇子,除了皇上以及太子,其余所有人伺候他都不为过,然而放在燕归的身上,便只剩下惊悚了。 燕归不是过来敬酒的,相反,他低声问贺千笑:「殿下可还好?」 贺千笑不明所以,「有劳将军挂念,我还好。」 燕归没再说什么,转头去了贺子琛那里。 对着贺子琛,他脸上关切的表情一变,换成了公事公办的尊敬,就是动作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尊敬。 他对贺子琛道:「此番在太子殿下身旁,学到了不少,这杯敬殿下。」 贺子琛同样举杯,直接一饮而尽。 两人的面上都瞧不出来情绪,说虚伪,可是连点笑脸都无,说剑拔弩张,看上去又十分的和谐,氛围没那么僵持。 燕归接着又道:「还有一杯,敬殿下的维护之恩。」 说到这里,贺子琛觉得有趣,停了下来,「本宫倒是不知,何时维护过你?」 燕归道:「殿下处处是维护。」 贺子琛挑了挑眉。 他没再问,嗤笑一声,再次一饮而尽。 喝完了第二杯,接着还有第三杯,第三杯之后便是第四杯,燕归找了不少的理由,喝到最后,就连贺千笑,都看出来燕归是故意想灌贺子琛酒。 灌太子酒,贺千笑怀疑他是疯了,或许是被鬼上身也说不定。 没多长时间,皇上也发现了这边的状况,出声道:「你二人这是做什么?」 贺子琛站起来,脸不红心不跳道:「父皇赏的酒好喝,儿臣与燕将军贪杯了。」 皇上焉能看不出来这二人之间有冲突?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贺千笑的酒量一杯倒,看着燕归与贺子琛脸不红心不跳,还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这二人就着小酒瓯,一杯一杯把壶中的酒给喝完了。 喝完之后,贺子琛把酒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嗤道:「燕将军可否满意?请回吧。」 燕归沖他一抱拳,酒瓯扔给伺候的奴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贺千笑左顾右盼,袁圆凑到他的耳边,也疑惑不已,「殿下,您说太子殿下和燕将军,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千笑低声道:「管他什么药,我们凑上去,怕是要成被殃及的池鱼了。」 第71页 等晚宴结束,贺千笑同袁圆一起回宫。 许久没回意清殿,还是老样子,他下午已经来过一次,将花灯摆在了床头边,看上去还有几分过节的热闹与美丽。 贺千笑洗漱完毕,刚要睡下,便听见外边的人来报:「太子殿下驾到!」 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太子?怎么会在晚上过来? 他们舟车劳顿,贺千笑没让袁圆来守夜,守夜的是另一个伺候的奴才,脑子木的很,看见贺千笑起身,也不知道给他递披风。 虽说即将立春,可是天还是冷的很。 贺千笑还没来得及迎上去,贺子琛便已经打开了他宫殿里的门,径直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贺千笑瞧着贺子琛似乎是酒还没醒。 一直在贺子琛身边伺候的奴才点头哈腰,一脸苦相,「六殿下,太子殿下同您感情好,吃醉了酒也一直要来您这儿,您多担待,同殿下说说话吧。」 贺千笑清咳,「这个……自然。」 还想着让那个奴才留下来,他一个人应对贺子琛总觉得发憷,然而贺子琛一挥手,冷声道:「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那奴才松了口气,贺千笑却笑不出来。 他看着贺子琛的脸,试探道:「皇兄深夜至此……」 「自然是有话同你说,」贺子琛笑了一笑,看上去又不太像醉了,「我为了你喝了那么多酒,见到我来,你连个茶也不给递?」 贺千笑无语,「怎么喝个酒还要赖我身上?」 贺子琛凑近,酒气便直接扑在了贺千笑的脸上,他低声道:「六弟,今夜燕归来敬酒,实则是为了你出气,你当真不知?」 贺千笑一愣。 随即又想:他同燕归也没多要好,看燕归最近的架势,怕是真把他给当成兄弟来处了。 这个兄弟好,不似贺子琛,他倒是愿意认。 贺千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子琛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给抬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贺子琛道,「六弟长相令人倾心,可印象中,与你娘亲倒是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贺千笑没想到他的直觉如此厉害。 他抿了抿唇,唇珠都被抿红了,轻声道:「是吗?」 「是啊,」贺子琛眸色深沉,「然而,就算长得不像,这勾人的本事,却像了个十成十。」 贺千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和燕归的关系。 他一边想着「哎呀我们也就是好哥们儿」,一边对着他道:「皇兄怎么能如此说臣弟?」 他的眼中有盈盈的泪光,细看还有几分的委屈。 上次在贺子琛的面前,他算是落了下风,而且事出突然,他也不知贺子琛究竟是发什么疯。 现在,他在贺子琛要进来时,便有了准备,因而在面对贺子琛时,心得不说,经验还是有些些的。 贺子琛一怔,随即放下了手。 「上次官雪儿如此说臣弟也便罢了,」贺子琛嘆气,「如今就连皇兄也这么说,臣弟堂堂一个男子……」 贺子琛一时竟然还有些无措,片刻后才冷静下来,对着贺千笑转移了话题:「过些时日,父皇便要为你挑选府邸,你想住在哪里?」 贺千笑偷瞄他,见他确实有偃旗息鼓的意思,拿了片刻的乔,没说话。 他是在想这件事情。 贺子琛却以为他被伤了心,连话也不愿意说了,喉结滑动,「贺千笑。」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贺千笑适可而止,对着他道:「哪里都好,但凭父皇与皇兄。」 贺子琛点了点头。 许是喝了酒,方才的不自在来的快,去的也快。 贺千笑以为还要应付他片刻,贺子琛已经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要走。 他这边刚松了口气,这边贺子琛又转了过来。 贺千笑屏住唿吸,贺子琛走到他的面前,深邃的双眼瞧着他,蓦地伸出手来,抚了抚他的脸颊。 贺千笑一愣。 「若不是……」贺子琛眸光微动,「如今我已不想掐死你,可他们总来挑衅我,瞧瞧你的可怜样子,本宫看了也心疼。」 他收回手,真的没再做些什么,「夜深了,六弟睡吧。」 这次是真的走了。 贺千笑一向觉得感情上的事情复杂繁琐,贺子琛又是他的皇兄,又一贯的喜怒无常,他猜不透贺子琛的心思。 猜不透,便不猜。 贺千笑恢復成咸鱼状,倒在了床上。 * 自从回京之后,京城里的日子便越来越平静,要不是贺千笑身旁有花明城,他都要怀疑剧情有没有在进展了。 为此,他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还好把花明城留在身边了。 而花明城也不愧是主角,一个人干两个人的事情,也一直都没出过差错,白天在太子那边干活,晚上到贺千笑这边来睡觉,不说勤勤恳恳,也绝对够敬业。 才开始,花明城以为,贺千笑留在他身边,是想打探情报,用来针对太子。 可是后来发现,贺千笑问他的问题,都是些十分浅薄的家常话,比如他升到这个官阶感觉如何,工作上有没有遇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久而久之,花明城也就放下了戒心。 贺千笑则听着他遇见的那些人,鑑定一下是哪个情节遇见的炮灰,什么时候领盒饭,来以此确定自己的「死期」。 第72页 现如今,距离他的「死期」,也不过剩下三个月的时光。 实在是闻者流泪,贺千笑伤心。 与此同时,还有他的府邸已经建造完成,不日便可搬进去住。 在贺千笑为这个做准备时,朝堂上也发生了变动。 他上朝就是在划水,基本上一个早朝过去,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今日,皇上格外的生气,竟然从龙椅上起来,来回走了两步。 早朝上,众臣的眼睛都盯着皇上,哪怕低着头,也得会察言观色,知道皇上干了些什么。 今日的早朝主要有两件事。 一个是春闱,还有一个是闵国这边递过来的消息。 春闱与许决明有关,他是这届的状元。而闵国这边,则是和顾月钦有关。 贺千笑有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乍然从朝臣的口中听到,还有点生分了。 一人道:「皇上,此番闵国将质子送回,恐不安好心啊。」 另一人道:「皇上,两国矛盾已久,虽先前有太子与六殿下前去,但不可失了防备之心,质子被送回,也是一件好事。」 贺千笑上朝上多了,就知道朝堂上派系多,每次说话都各执己见。 有时候,还能碰上他们为了朝政斗嘴,你一言我一语,要不是当着皇上的面,恐怕能打起来,实在是有意思。 原本上朝就无聊,这是贺千笑能找到的唯一的乐子了。 皇上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沉着脸道:「太子,你怎么想的?」 贺子琛站出去,说了说他的想法。 大体意思是,他们要来就来,如果阻拦,两国开战更快。 他们上次去时,贺子琛并未一直在府中待着,还同燕归许决明一起,去了趟闵国。 能看清闵国的外强中干是最好,然而比较令人失望的是,闵国发展还行。 「还行」,就代表着,若是开战,必然要损伤百姓。 能胜利,也要劳民伤财。 皇上沉着脸,从龙椅上站起来,缓缓走了两步。 他盯着众臣,半晌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甩了一下龙袍,挥挥手,太监上前,尖利的嗓音道:「退朝——」 贺千笑同人流一起出去。 还没走多久,便有官员上前来熘须拍马,「六殿下,还未恭喜,听说殿下的府邸已然完工了,不日便可住进去?」 贺千笑心说消息还挺快,清咳一声:「倒也没那么快,大人耳朵倒是灵通。」 至于什么大人,他上朝这些日子,就没记住过别人的人名。 这些人的官职、姓名,记得他脑子实在是乱,干脆统一称唿别人为「大人」。 也算是十分的敷衍了。 正说着,那边燕归也走了过来。 最近他同贺千笑上了几个月的朝,深知贺千笑的懒惰,以及他不愿意招惹是非,下了朝便脚底抹油的特性。 倒是又对贺千笑有了一次改观。 先前他见过贺千笑几次,只知道这是个胆小怯懦的皇子,心怀慈悲,过于天真,头上只差有佛光普照。 后来那次晚宴,他部下到皇帝面前差点惹事,贺千笑给他解围,他又开始刷新对贺千笑的认知,觉得此人深藏不露,实在聪明。 直到最近,他发现,贺千笑简直要懒到令人折服的地步。 上朝时站着都能睡着,全程一语不发,被问到了就应付几句,说一些得体的、不至于惹皇上生气,但实际上屁用都没有的话。 下了朝就不见踪影。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他不打算放过贺千笑,凑近道:「还未曾向殿下贺喜。」 贺千笑心知肚明这不止不是喜,还代表着他死期渐进。 但是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去,他笑着敷衍:「同喜同喜,诸位同乐啊。」 紧接着,不止是方才的大人和燕归了,旁人也闻声赶来,给他道喜。 贺千笑一时被困在人潮当中,不知所措。 瞧着他茫然、欲言又止的眼神,燕归的眼中染上了笑意,故意又道:「等殿下入了府,是不是要请诸位大人喝上一杯?也算是给殿下的新府热闹热闹。」 贺千笑脸都快笑木了,连连答应,对上燕归含笑的眼神,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他招过来的? 一个人祝贺,或许引不来这么多的人,但是燕归也凑上来,想巴结燕归的人,自然也都随着燕归的话来了。 燕归终于在贺千笑快受不住时,发话道:「看殿下似乎还有事,不如诸位大人们,都散了吧。」 六皇子还在这里站着,什么话都没说,他怎么知道六皇子有事? 哪怕心里这么想,这些下官也不敢问出来。 等人一散开,贺千笑脸上挂着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咬牙道:「燕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其他倒也没什么事,」燕归唇角微扬,「不过殿下邀人喝酒时,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微臣。」 贺千笑想起来,好久之前,皇上给他们接风洗尘的宴会上,燕归替他解围,还故意报復太子。 如今燕归是拿他当兄弟的,对吧? 那这话,肯定就是想着那天来帮他挡酒了,毕竟燕归也知道他酒量不是很好。 如此的好兄弟,哪怕燕归今日逗他玩儿,贺千笑也觉得没什么了。 他拍了拍燕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吧,忘不了你。」 第73页 燕归:「……?」 他是想对着贺千笑谈情说爱的。 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对? 回去自己的将军府后,燕归脑海中,还是浮现着贺千笑的面容。 巧笑嫣然的,眼中水光淋漓的。 嘴巴是水红色,一咬就会有白色的印子。 正巧,这时他们的两个部下来访——也就是先前惹事的卫荃与申十忠。 燕归起先是没反应过来的,等着二人都近了眼前,他才回神,让身旁的僕人给这二人赐座。 论资歷,这两人跟着他的时间最久,与他相处的时间也最久,从战场上天天待在一起,基本上最了解燕归的心性。 燕归家里人丁奚落,家里只剩下一位老祖母,因而燕府时常都是安安静静的。 只有燕归的部下来时,才能热闹热闹。 他俩一进门,便觉出情况不对,申十忠是个粗枝大叶的,看出来有情况,便大大咧咧说了出来。 「要说将军,从上次边关回来,便时常对着一处出神,咱十忠也想知道知道,这府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勾了将军的魂儿去?」 卫荃在燕归的面前也没那么谨慎,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他也揶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正日思夜想,犯相思病呢。」 燕归疑惑:「相思病?」 卫荃与申十忠对视一眼,随即笑起来。 申十忠道:「不是吧将军,连我都知道相思病是何意思,将军不知道?」 卫荃道:「别说相思病了,将军长这么大,怕是连相思都不知是何滋味呢。」 燕归也读书,而且读书不差。 不过他自小读的就是兵书,偶尔看看四书五经,至于话本一类,还有小姑娘家伤春悲秋的哀思,一律都觉得矫情。 因此虽然他读书,却算不上一个文人。 燕归有些恼了,面上淡淡道:「你二人怕是在军营中挨得板子不够多。」 竟然调侃起他来了。 若是怕疼,战场上也拿不了好战绩了,申十忠大笑一声,「将军,若不是先前跟着将军去边关的两个小子亲口告诉我,我和老卫怕是也不能相信,将军竟然真有看上的姑娘了!」 卫荃想阻止申十忠这张快嘴,也没来得及。 果不其然,燕归道:「看来不止是你二人,还有人想领罚了。」 惨遭出卖的两个随从还不知道已经大祸临头。 卫荃没忍住笑出声来,觉得燕归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实在是有意思。 他和申十忠跟在燕归的身旁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燕归这副模样。 在老将军还在时,就把燕归託付给了他们,如今燕归心有所属,他们也跟着高兴。 卫荃道:「申十忠,将军好不容易情窦初开,你别把将军给吓的不想成亲了。」 「这怎么能行?」申十忠顿时不笑了,凑到燕归的面前,「将军,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让将军如此日思夜想,不如将军告诉我们,我们这就替将军去提亲!」 若说燕归原本还想问问他们的意见,此刻这种想法也都烟消云散了。 但申十忠成过亲,是有经验的。 燕归一顿,委婉道:「我如今去提亲,于理不合,也会吓到他。」 申十忠挠头,「呦,还是位娇气的姑娘,如此娇气,待日后成了亲,怕是受不了将军吧?」 他的眼睛往下三路瞥。 将军的那什么,他和卫荃可都见过。 小时候的见过,长大的更是了不得。 燕归这下是真的不想再听他说话了,直接一拍桌子,让卫荃和申十忠都赶紧滚蛋。 卫荃不似申十忠鲁莽,忍着笑让申十忠闭嘴,「既然将军不想现在提亲,那应该是想着,待这位姑娘和将军有了感情,将军再上前去提亲吧?」 燕归略作思索,迟疑着点了点头。 点完头后,他想起来太子,还有同样虎视眈眈的许决明,缓声道:「他身旁,不止我一个爱慕者,不止如此,还有个哥哥不想他与人亲近。」 「人之常情,」卫荃碾了碾腮边并不存在的鬍鬚,「将军若是有了妹妹,必然也不想让妹妹与其他男人有所亲密之举,然而哥哥终究是哥哥,也没法阻止妹妹的心如何,将军不必管她的兄长,更不必管她身旁的爱慕者如何,只管姑娘的心。」 还是卫荃说话有条有理。 燕归抬眸,沉声道:「愿闻其详。」 * 贺千笑的府邸,果然在过了几日之后就完工了。 皇上亲自给他挑了个好日子,让他搬进去,以展示对他的恩宠,和与旁人的不同。 其实基本上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皇帝宠爱这个小儿子。 所有的王爷,在搬出宫后,寻的都是以前亲王的府邸,要么翻新,要么收拾收拾便直接住进去了,没有像贺千笑这般,皇上直接下令,给他新盖一个的。 贺千笑知道他的特殊,因而对这种殊荣,只夹紧了尾巴做人,不敢恃宠而骄。 他不娇,皇上偏偏要他娇。 光是他住进去,前前后后就赏了不少的东西。 皇上都如此,其他的人更是少不了动歪脑筋,想方设法往贺千笑的府邸里送礼。 很快,贺千笑的新住所还没捂热乎,便已经被贺礼给堆满了。 第74页 按理说,太监是不得出宫的,皇上也为他破了一次例,让袁圆跟出来了。 贺千笑对着贺礼发愁时,袁圆就在一旁道:「殿下何不安置一些自己的人在府中,如今府中的人不多,正是培养心腹的时候。」 贺千笑能在这里住的时间有限。 他也生怕因为自己,连累了一众无辜,毕竟古代最喜欢的就是连坐。 因此他摇了摇头,道:「就这些人吧。」 他的僕从,是几个王爷里最少的。 主僕二人正说着话,那边传来门卫的通报,说是许公子来了。 贺千笑也是许久未见他。 他搬出宫这件事情,是京城最近头等的热闹事,许决明过来倒也正常。 把许决明引进来,他发现许决明身后的僕从带了不少的东西。 贺千笑疑惑,「许公子这是……」 许决明一向冷淡的脸上带着笑:「知道殿下移居新的府邸,早就备好了厚礼,给殿下添点喜意。」 贺千笑问:「我知道,可是如今春闱,你不该在家温习吗?」 许决明身旁的僕从道:「殿下,我们公子从许久之前便在准备礼品了,不如殿下先看看喜不喜欢?」 贺千笑还记得,原书中这个时候,几乎是看不见许决明的,关于他的情节描写也非常少。 因为他直接把自己给关在了府中,不见人也不出去,只管读书。 哪怕是状元,在成为状元之前,下的苦功夫也不比旁人少。 贺千笑生怕耽误了他的功课,毕竟这放在现代,和高考差不多,比起高考还要厉害。 僕从上前,把东西交给了袁圆。 贺千笑一看,就觉得是什么书籍之类的,还挺好奇,但是礼物肯定不能当着主人的面拆,所以他按捺下来,客气问道:「许公子今日留下来吃个便饭吗?」 应该不会留下来的。 可是许决明直勾勾看了他一眼,几乎没犹豫,便点了点头。 贺千笑:?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1 01:57:51~2022-01-01 23: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rwandts插ft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贺千笑的府中没什么好东西,袁圆凑到他的耳边道:「殿下,咱没什么能招待人的,要不要拿出皇上给赏的新茶来?」 他被震惊了一下,也压低声音:「没多少好东西你还拿出来,随便凑活凑活得了。」 就在他对面站着的许决明:「……」 虽说压低了声音,可许决明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贺千笑说完,也不怕他觉得自己小气,清咳两声。 原本许决明就不怎么喜欢他,虽说后来关系缓和了一点,但是他太热情,人家未必领情。 没想到,他都已经寒酸成这样了,许决明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两人很少有单独相处的时候,在等饭的时候,贺千笑坐在许决明的旁边,疯狂喝水。 尴尬啊。 他觉得尴尬,许决明似乎却不这么觉得,安安静静坐着,颇有些书生的文质彬彬。 贺千笑试图找话题,「许公子……」 许决明道:「你从前从来不这么叫我。」 怎么回事? 贺千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说,许决明已经看穿了他不是原来的贺千笑,特意试探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先前许决明对他还十分的冷淡,是从他交谈了几次之后,才对他热络起来,时不时往他面前凑的。 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如今皇上正是宠爱他的时候,若是让许决明知道了他不是原装,又告诉了皇上,他的死期就该提前降临了。 贺千笑顿时打起精神,老老实实叫了一声:「许哥哥。」 许决明这才没再说什么。 但尽管如此,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满足的。 从前贺千笑看向他时,双眼发亮,嘴角时不常就会有笑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而如今,贺千笑确实是不喜欢他了,就连和他说话,都是如此的敷衍。 他留下来,贺千笑也不见高兴。 许决明以前不喜欢贺千笑,对那时如何对待贺千笑,也没多少后悔,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无用。 但看着如今的贺千笑,他又免不得失落。 贺千笑不知他心中的千迴百转,苦恼于如何在许决明的面前挽回形象。 等厨子上了菜,贺千笑灵机一动,心中有了想法。 他看着一旁的许决明,忽然间伸出筷子去,往许决明的碗中夹了一筷子菜。 筷子才上来时,被他给用过一次,一般他们夹菜,都是用公筷,用自己用过的筷子,无疑有些不尊敬人。 不过却有亲近之意。 这个动作,放在情人之间,无疑是十分亲昵的,放在他们之间却有些过了。 他边夹边道:「许哥哥,这道菜是我府中厨子最拿手的一道菜——哎呦,我怎么用了自己的筷子?」 这表演做作的,袁圆都不忍直视。 贺千笑夹完之后,一脸懊恼地看着许决明,静静等待他之后的反应。 怎么样?现在还怀疑他吗? 第75页 他现在扮演的,就是一位已经放下自己的感情,却还是时不时流露出亲近之意的爱慕者。 他不止想让许决明放下对他的怀疑,还想着许决明能彻底远离他,别再招惹他了。 然而更令贺千笑捉摸不透的来了。 许决明在怔愣片刻后,不止没有叫下人把碟子给换了,甚至举起筷子,把他夹过去的菜给吃了。 吃了。 不止吃了,还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之后,对着他道:「手艺确实不错。」 贺千笑:「……」 他最近,真的有许多的困惑,三大巨头的行为,属实是越发迷惑了。 贺千笑可算老实了下来。 而许决明原本话就不多,他不说话,饭桌上就安静了下来,这边正吃着饭,贺千笑就听见门外的声音喊道:「太子殿下到!」 贺千笑一愣,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他正捧着饭碗,贺子琛就踏进了门,先是环顾了贺千笑的府邸,评价道:「上次父皇在,没好好打量这里,今日一看,六弟这里果真是精美。」 贺千笑站起来,想要上前迎接,贺子琛摆摆手,「免了,本宫就是过来瞧两眼。」 至于瞧人还是瞧府邸,就不得而知了。 贺子琛这时才看见同在饭桌上的贺子琛,意味不明道:「许公子倒是好雅兴,春闱还有心思来找六殿下?」 许决明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该学的都已经学会了,不差陪着六殿下的这点时间。」 许决明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最快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也明白了自己如今需要做的是什么。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剩下旁的,于他而言,就都不重要了。 他如今,只为了贺千笑。 贺千笑的心思倒是好琢磨,他几次见贺千笑,便知道他如今虽然聪慧,也有少年人爱玩的天性。 光是看花明城给贺千笑找出来的那些玩意儿,以及贺千笑为了消磨时间,寻的各种乐子,便知道他喜欢什么。 他今日给贺千笑带来的礼物,也都是市井之中,百姓们爱看的话本。 至于贺千笑的爱慕者。 燕归的心思也好猜,常在战场上的人,骨子里狠厉,但性格也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对贺千笑没表现出来太特殊,却时不常维护他,这说明他对贺千笑有好感,但没什么喜欢。 另一个顾月钦,原本他远在千里之外,此生会不会相见都是问题,这个人都可以排除掉了。 不过许决明近日收到消息,知道他或许会回来。 顾月钦的话,对贺千笑玩乐性质居多,也不足为惧。 比较令许决明防备的,是太子。 太子是贺千笑的哥哥,自然不会喜欢贺千笑,但他与贺千笑同为皇子,是对立的关系。 许决明若入朝为官,与贺千笑亲近,势必会令太子不快,对贺千笑产生杀意也未可知。 但这也不是什么难题,主要在贺千笑的意思。 贺千笑明显对皇位不感兴趣,且太子对他的态度明显也不是当着对手来防备,只是一个哥哥。 换作平常人家,他不止需要让贺千笑喜欢他,也需要让心上的人哥哥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 贺子琛道:「本宫的意思是,看着同窗都在温书,你倒是也不慌。」 许决明对着太子的态度比起从前要敬重不少。 「决明陪着六殿下,心中也比温书时安心。」 贺子琛:「……」 虽然看着许决明老实,但为何更不爽了? 「罢了,你自己不慌就好,」贺子琛皱起的眉心展开,对着贺千笑道,「六弟可知皇兄为何过来?」 贺千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过来,低头道:「臣弟愚钝。」 贺子琛也不反驳,「确实。」 贺千笑:「……」 「本宫的奴才手中举那么高的东西,你还真就没看见,」贺子琛勾了勾手,把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手上,「猜猜这是什么?」 贺千笑想让他出门左转不送。 然而终究是没那个胆子,配合贺子琛问:「这是什么?」 贺子琛皮笑肉不笑,「合着本宫方才说了句废话,你猜都懒得猜是吗?」 贺千笑忙道:「哪里哪里,就是臣弟飢肠辘辘,精神不济,望皇兄别跟臣弟见怪才是,不如皇兄坐下,与臣弟一同用膳?」 贺子琛把东西重重放在桌子上。 他冷道:「饿了?」 贺千笑道:「不敢不敢。」 贺子琛让下人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二人身旁,好整以暇道:「本宫吃过了,看着你们吃。」 贺千笑从善如流,立刻坐了下去。 倒是把旁边的许决明给弄得哭笑不得。 贺千笑坐下之后,许决明也跟着坐下了,但是没再动筷子,就剩下贺千笑一个人埋头苦吃。 眼见一碗饭都见底了,贺子琛终究是没忍住,清咳一声:「这下吃够了,也该看看东西了吧?」 明明他才是送礼的那个,反倒要求着人。 贺千笑不打算真的得罪他,答应了一声。贺子琛见他一双眼睛是从菜上拔不出来了,给旁边的奴才递了个手势。 奴才立刻上前,将东西给拆开。 是一盏琉璃灯。 第76页 灯还没点上,只有个空壳,但依然能看出它的美轮美奂,贺千笑一下子被吸引,连饭也不吃了,眼睛盯着琉璃灯。 贺子琛这才满意,淡淡道:「先前燕将军给你买的那些花灯,本宫瞧着刺眼,红通通一片,哪里有琉璃好看?」 贺千笑一怔,心想,倒也没有这么不堪吧? 他瞧着这琉璃灯好看,花灯也好看,两者是不同的美丽,也都适合赏玩。 可到了贺子琛的嘴里,却成了,「那花灯也廉价的很,难为你放在床头点着,出宫后也带上了,不如就换成这琉璃灯,夜里瞧着心情也好。」 若不是贺子琛还有几分克制,把花灯给扔了这种话都快说出口了。 他的本意是想讨贺千笑欢心,取燕归的花灯而代之。 然而到了贺千笑的耳朵中,他想的却是:他把花灯带出宫,就是件琐碎小事,贺子琛却连这种琐碎小事都知道? 可怕! 两人再次各怀鬼胎。 贺千笑还不知,贺子琛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还保留着对他的防备,谨慎道:「臣弟今夜就摆上。」 贺子琛点了点头。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瞧着贺千笑的神色也没有方才放松了。 不过他的目的已达成,也就不在乎这种小细节了,唇角轻轻扬起,淡定道:「行了,别拘束着,吃你的饭。」 贺千笑哪里还吃得下去,他食不下咽。 这次,他刚拿起筷子,一口饭都没往嘴里塞,又听见了外边下人的通传,说是燕归来了。 贺千笑当日搬入府邸时,都没这么热闹的。 他放弃了,干脆把筷子放下,等着燕归进来。而这次燕归比起太子的排场还大,带了有十余人。 贺千笑震惊了,满屋子的人都一脸困惑的盯着燕归。 燕归瞧见贺子琛与许决明,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笑了,冲着贺子琛行了个礼,而后对着贺千笑道:「此番前来,是想给殿下送贺礼。」 明明之前也不是没送,可是今日都像是约好了一般,上赶着来送这劳什子礼。 不等贺千笑反应过来,那十余人便随着燕归的眼色进来。 「都说大贺疆域辽阔,美食数不胜数,」燕归道,「这四位,是我给殿下找来天南海北的厨子。」 贺千笑眼睛亮了。 燕归又道:「这两位,是京城最出名的能工巧匠,擅长雕刻,木制品,什么样的玩意儿都能做出来。」 贺千笑的眼睛又是一亮。 「剩下的便是贺礼了,」燕归随意拿了一样,足足有拳头一般大的珠子,「东海的夜明珠,夜里可亮如白昼。」 相较之下,连琉璃灯都黯然失色了。 燕归又拿了一样,「绝版的话本,这本是风流公主俏将军,这本是铁血将军绕指柔……」 贺千笑眉头一皱。 「咳,当然还有别的,」燕归信口胡诌,「这本,女侠奇闻异事。」 上面明明写着《将军与我解战袍》。 好在贺千笑没看清,书本便被放下了,燕归面色如常,「区区薄礼,搏六殿下一笑。」 六殿下已经被震撼了,六殿下不会说话了。 贺千笑疯狂心动,又要装矜持,「这么多礼,这不太好吧……」 贺子琛和许决明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已经是黑如锅底。 夜明珠已经被收了起来,可是贺子琛盯着琉璃灯,眸色阴翳,扯唇冷笑道:「六殿下不过是出了宫,皇上还未给六殿下拟封号,将军便送这么大的礼,若是拟了封号,将军怕不是要把将军府都送给六殿下?」 贺千笑老觉得太子阴阳怪气的,可是没有证据。 燕归应答如流,「若真把将军府送给殿下,也并非不可。」 贺千笑:? 他可不想背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啊!住嘴! 贺子琛却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他静静看了燕归片刻,冷笑道:「燕将军的心思,如今是要挑明了?」 燕归垂头,「未尝不可。」 贺子琛咬牙,没再说话。 许决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和他所想相差无几,对于燕归这种人而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必然会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这是一个,比起顾月钦还要棘手的情敌。 但自己也并非没有优势。 毕竟,曾经贺千笑喜欢他,这说明,他对贺千笑的胃口,也更合贺千笑的心意。 想清楚这一点,许决明便也没那么慌乱了。 他稳稳地坐着,比起贺子琛要冷静,「将军果真风趣,眼见饭菜要凉了,不如坐下来一同用膳?」 若是燕归挑明了他的心思,贺千笑的目光势必会更多注意他。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燕归同样懂得见好就收,而且他现在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除了让贺千笑更加震惊之外,对贺千笑喜欢上他这件事情,没有丁点的好处。 卫荃昨日告诉他,感情讲究的是水到渠成,点到为止。 若是把感情当成朝堂上的争斗来,势必没有好结果。 如今燕归的眼神也全然放在了贺千笑的身上,不怎么去注意旁人,许决明说让他坐,他也是看贺千笑的意愿,贺千笑点了头,他才坐下。 第77页 他一坐下,便与许决明、贺子琛面对面了。 三人暗流涌动,贺千笑还在状况外。 他沉浸在燕归给他的贺礼上,满脑子都是之后的幸福日子,也不能怪他,这边的生活实在是无聊,每日除了听花明城汇报还能有点意思,余下的可谓是枯燥至极。 忽然,许决明淡淡道:「燕将军,方才殿下同我夹了一道菜,说是这道菜乃是府中厨子的拿手好菜,不如将军尝尝?」 不止是燕归,贺子琛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燕归尚且镇定,贺子琛攥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道:「六弟还真是好兴致。」 贺千笑的背嵴一凉。 就在燕归拿起筷子,真的要尝那道菜时,许决明又道:「不过我倒是忘了,方才殿下夹菜时用的不是公筷,将军若是嫌弃,不如让厨子重新做了来。」 燕归拿筷子的手一顿。 他早就看出来许决明对贺千笑有意。 从前,贺千笑对许决明也是有意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死了心。 难道说,贺千笑对他的心,还没死透? 「好啊,」燕归放下筷子,声音渐冷,「让厨子重新做了来吧。」 贺千笑:「……」 这几个人一来,不止是他,他府中的厨子都要跟着受折磨。 穷讲究。 而燕归如箭般的目光看向他,里面还夹杂着几分探究和失落。 贺千笑虽然不解,但毕竟燕归送了他那么多东西,连忙热情起来,「那就让厨子重新做吧,袁圆,再让厨子加几道拿手好菜,让燕将军吃尽兴了再走。」 燕归掩下一些窃喜,镇定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贺千笑忙道:「要的要的。」 毕竟人家送了他那么多东西呢! 燕归也就没再说那些虚伪的託词。 菜都过第二遍了,贺子琛这个吃过饭的也依旧没走,坐在旁边看着,袁圆给他拿了筷子,他也不动,眼中的情绪明暗交杂,十分的复杂。 热腾腾的菜上来。 这次,三人都没再生事端,让贺千笑安安生生吃完了一顿饭,其间燕归与许决明来往了几个回合,谁都没落了下风,却也分不出胜负。 毕竟,让他们如此明争暗斗的人,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斗嘴呢。 从贺千笑的王府出去时,天边黑透了。 贺千笑意思性的送了一下,紧接着就回了府,留下三人在门口站着,还有一众的僕从。 贺子琛坐上了马车,却没走。 宫门快下钥了,最慌张的该是他才对,但是他没有慌乱的心思,一双眼睛里乌云密布,显然心情并不好。 马车外,燕归和许决明肩并肩站着。 两人在用膳时你来我往,明里暗里刺了对方不少次,离开了贺千笑,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燕归率先道:「我知道你对殿下的心意。」 这是打算挑明了。 许决明坦坦荡荡,「恐怕将军现下,与我也是一样的。」 「然而我想不明白,」燕归道,「从前你有那么多的机会,殿下同样心悦于你,可是你今日却与我沦落到同样的境地。」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许决明被刺了一下,照样面不改色,「只能说从前没有缘分。」 燕归一笑:「从前没有缘分?如今还能有缘分?」 这句话明显有火药味儿了。 许决明不甘示弱,也轻轻一笑:「花落谁手还未可知。」 两人各自问候过彼此,随即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坐在马车中、始终没出声的贺子琛,听完了两人的话,一语不发。 片刻后,马夫听见车内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回宫。」 * 贺千笑把人给送走之后,迫不及待拆了贺礼。 最好奇的肯定是未知的,他最先把许决明的给拆开了,发现又是一堆话本。 原本他还有点失望,毕竟燕归已经都送过了,没想到的是,许决明的话本和燕归的话本完美错开,基本没重合的。 就是燕归的有点单一。 全是将军这,将军那。 仿佛写话本的人和将军有什么不解之缘似的。 贺千笑拆开之后,也就不着急了,把三人送的贺礼摆在一起——当然,燕归送的厨子已经让人歇下了。 其中最灿然生辉的,自然是太子的琉璃灯与燕归的夜明珠。 原本夜明珠一出来,琉璃灯便有些黯淡了。 但是他把琉璃灯给点上,却发现,两者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光泽,各有各的美好。 袁圆在他旁边道:「殿下,这两样东西摆一起,晚上可是睡不着了,不如选一样摆着?」 贺千笑左思右想。 「这琉璃灯的灯光,赏玩还好,摆在床头有些刺眼了,」他让袁圆把琉璃灯拿下去,「夜明珠倒是还合适一些。」 至于其他的,他也让袁圆一併拿走了。 这天晚上,贺千笑睡了个好觉。 *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天气都回暖了,贺千笑从府中已经住习惯了。 他上早朝回来,照旧让袁圆拿了个话本,坐在院子里品读。 这要是让旁人看见,指不定当他如何刻苦,实际上他看的内容,与圣贤书一文钱关系不沾。 第78页 院中的温度正正好,贺千笑左边吃着水果,右边看着话本,正惬意时,听见了门外的噪杂声。 这地方是他选的,距离闹市不远不近,正好听不见闹市的声音,想玩了又随时可以出去。 因此鲜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贺千笑让袁圆出去看看,不久后,袁圆回来说:「殿下,咱旁边来邻居了。」 邻居? 他这片地方,能和他当邻居的人非富即贵,旁边的宅子更是空置许久,贺千笑道:「是朝中哪个大人搬过来了?」 「不是朝中的大人,」袁圆犹豫了一下,「殿下,是闵国质子。」 贺千笑话本都差点吓掉了。 顾月钦还真回来了?! 贺千笑上朝摸鱼划水是家常便饭,因此没留意到顾月钦要回来的消息很正常。 而且好像这件事情,从一月以前上朝时,就被提起过。 贺千笑简直了,顾月钦搬到他的身边当他的邻居,经过他同意了吗?! 「殿下,质子回来也好,」袁圆悄声道,「奴才听说,因为他回闵国这件事,两国百姓都十分的不安,老觉得两国要交战,现下他回来,代表两国暂且平安无事。」 理是这么个理。 而且闵国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就把人给送回来了,估计闵国的皇帝给他们皇上说了些什么,把他们皇上给哄高兴了,战事才没起来。 但是,为什么非得住在他的旁边? 贺千笑同袁圆出去探头看,发现顾月钦此次回来,周围的侍卫里三圈外三圈围着,明显比上次多了许多的防备。 可不是吗,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也能让敌国的质子偷学了武艺,识了字。 估计之前的侍卫,也都挨了罚,恐怕还不轻。 看见顾月钦被那么多的人看管,贺千笑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最终是没松多长时间。 晚上用膳之前,贺千笑被皇上给传召,去了宫内说了会儿话,又在宫里用了个晚膳,待他回了王府,就瞧见了站在前厅的人。 下人来告诉贺千笑,「质子已等了些时辰了。」 屋内的灯火朦胧,顾月钦美艷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他在贺千笑出现起,眼神就一直牢牢锁住贺千笑。 就好像是条狐狸,盯住猎物,一边想着该怎么哄骗猎物上钩,一边垂涎无比。 贺千笑顿了一下,才迈进屋内。 顾月钦忽地柔情无限的笑了一声,「殿下,别来无恙。」 贺千笑道:「本来无恙,看见你就有恙了。」 顾月钦眼眸黯淡了一下。 紧接着,又明亮起来,轻声道:「殿下迁居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还未恭喜殿下。」 「顾质子消息可真够慢的,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贺千笑一顿,「该贺喜的,早就贺喜完了。」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中,或许顾月钦是真的喜欢他。 在裕州,他被绑走的那几日,都是顾月钦在照顾他,一边给他餵药,一边帮他应付顾伏寿。 但是他也知道,顾月钦的喜欢,他绝对消受不起。 就是希望,顾月钦被他拒绝,别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才好。 好在顾月钦不知怎么,从闵国回来一趟,变得正常了不少。 他被贺千笑这么呛声,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快。 就是有些伤心。 「殿下是怪我回来太晚了?我已努力向父皇提议,也付出了一些代价才得以从闵国脱身,哪怕是迟来的贺礼,也请殿下收下好不好?」 他的这副模样,倒还真有几分温顺。 惹得贺千笑想继续回怼,也有些无从下嘴了,只得狐疑地打量他。 顾月钦又低声道:「殿下离我那么远,是怕我吗?」 贺千笑哪怕真的怕也不能承认,「怎么可能?」 「殿下,」顾月钦向着他走了两步,「殿下分明知道,哪怕任何都会伤害你,月钦也是不会的,殿下被绑走的那几日,月钦照顾殿下,呵护殿下,殿下怎么能怕我呢?」 贺千笑见他又有些不正常了,连忙道:「好好好,行了,你的贺礼呢?总得给我看看吧?」 顾月钦停住脚步,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看的地方,是前厅的桌子,那桌上摆了个盒子,贺千笑疑惑道:「是那个?」 顾月钦没说话。 贺千笑生怕是迷魂散一类的,指着道:「你自己拿过来。」 顾月钦很听话,乖乖过去拿在手上。 他转过身,又朝着贺千笑走了两步,这次他距离贺千笑更近了,再走一步,就能抱到彼此。 贺千笑狐疑道:「不给我看看?」 「怕吓到殿下。」顾月钦喏喏道。 他这么说,贺千笑就更不敢看了,防备道:「我不看了,你赶快走。」 顾月钦忽地上前一步,抱住了贺千笑,盒子应声落地,贺千笑也被吓了一跳。 贺千笑连忙道:「你想干什么?!来人!袁圆!」 顾月钦道:「殿下不必叫人了,我怎么会伤害你?」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笑,我好想你,」顾月钦紧紧抱着他,头也低下去,抵在贺千笑的胸膛上,「我好想你,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人。」 贺千笑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举起双手,「我知道了,你先松开我。」 第79页 「你不知道,」顾月钦抬起头,把他转过去,从背后轻轻抵住他的头,「你看地上,那是什么。」 贺千笑低下头,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那是一根人的手指! 「我把顾伏寿的手指给剁下来了,」顾月钦凑在贺千笑耳边低语,「他那天那样对你,我本想要他的命,可惜我在闵国根基不稳,没能杀得了他,只能要一根手指了。」 贺千笑要犯心脏病了。 他虽然见过一次人的尸体,但时间久了,脑海中都淡忘了,可是现在,顾月钦把一根人的指头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错了,不是顾月钦受不了刺激,是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顾月钦还在道:「阿笑,我好想你,这个贺礼送给你,你高兴吗?」 贺千笑快高兴哭了。 也许是上天终于觉得他可怜,听见了他的心声,派人来把他解救于水火之中。 外边传来了燕归的声音。 贺千笑听见燕归的声音时,是真的快哭出来了,他还听见袁圆对着燕归道:「将军,您快进去看看我们主子吧!」、 估计是知道自己打不过顾月钦,进来也没什么用,他把燕归给找来了。 不愧是袁圆,真机灵! 紧接着,前厅的门就被踹开了。 燕归看见顾月钦怀中的贺千笑,瞳孔一缩,震怒道:「你干什么?!」 紧接着,他也看见了地上的东西。 瞧着贺千笑发白的脸色,燕归的脸色也变了,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章打在了顾月钦的肩膀上。 顾月钦迫不得已,松开了贺千笑。 贺千笑顿时被燕归给护在了身后。 他声音颤抖,「你你,你把他给赶走就行了,别伤人。」 顾月钦站稳后,冷冷地与燕归对视,燕归的神色同样冰冷至极,咬牙道:「顾质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顾月钦道,「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随后,他的眼神又是一变,轻柔道:「阿笑,我不想吓你。」 贺千笑没说话。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但凡是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有好下场,」顾月钦一顿,「我在闵国日思夜想的都是你,如今见到了你,也算得偿所愿,看你今日累了,我也走了。」 贺千笑撇过脸去,没再对着他。 在燕归防备的目光中,顾月钦颇为留恋地又看了贺千笑一眼,然后真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他一走,燕归上前,把那根指头连同盒子捡起来扔给了袁圆,道:「没看到你主子害怕?赶紧处理了。」 袁圆连连应声,也退下了。 贺千笑站在原地没动,燕归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缓声道:「魂儿都吓没了?」 他倒不至于被一根手指给吓没了魂儿。 是顾月钦流露出来的执念。 让贺千笑害怕。 他做过什么?既然阴差阳错让顾月钦喜欢上了他?和他设想中的完全不同,而且,还是招惹了一个甩不掉的。 燕归眉心微皱。 他想起自己方才破门而入时,贺千笑陷在顾月钦的怀中,二人相貌皆是上乘,如此靠在一起,自然是赏心悦目。 「殿下若是害怕,」燕归道,「可以去我府上住一晚。」 他瞧贺千笑久久沉默的样子,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在哄人的方面,可以说是毫无经验。 「亦或者,」他想了想,「我住在殿下的府上,叨扰一晚。」 这次,他不等贺千笑回答,便叫了个下人,「你们去为我准备一床被子吧。」 贺千笑回神,一切已经被燕归准备妥当。 若是有燕归在,他也多了些安全感。 因此他真心实意道:「多谢燕将军。」 他的房间,除了僕人还没被人造访过,此次也是头一次示人。 进去之后,燕归发现,他送给贺千笑的那枚夜光珠,被贺千笑给摆在了床头上。 他稍微一怔之后,紧接着心头涌上淡淡的喜悦。 等贺千笑回了房间,看见的就是燕归对着夜光珠出神。 燕归看见他进来,瞬间回神,蓦地,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视线在贺千笑与床铺之间打转。 「殿下不给我另外一间房屋?」 贺千笑已经缓过来了,闻言道:「你住在别处如何保护我?」 不怪他,实在是顾月钦把他给弄怕了。 之前几次,他每次被绑时,门内门外都有人守夜,却还是被顾月钦给熘进来了,这事儿着实邪门。 既然燕归都留下来了,不物尽其用也太浪费了吧。 「将军放心,」贺千笑一本正经,「我床边的这张小塌柔软无比,我特意让下人铺了厚厚的褥子,绝对不委屈了将军。」 原本还担心他的燕归:「……」 燕归对这个没什么异议。 贺千笑是皇子,他是臣子,两者身份上本来就有差距,要是睡在一间屋子里,肯定没有皇子睡塌,臣子睡床的道理。 接下来,就是宽衣解带了。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下人来伺候。 贺千笑不习惯下人伺候,早早就自己学了如何穿衣。 今晚有燕归在,袁圆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贺千笑没让他来守夜,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第80页 燕归没有乱瞄,始终低着头,等贺千笑宽衣完毕,才开始动手。 贺千笑不懂他的这些弯弯绕绕,宽衣完之后,就要往塌上钻。 燕归忽然道:「等等,殿下——」 贺千笑转过头。 燕归道:「不是说好了,我睡塌上?」 「你还真信了?」贺千笑轻轻一笑,「你来帮我,我却让你睡塌上,百姓听了都得唾弃我。」 夜明珠的光芒在夜里,比起烛光稍微要暗一些,但是足够看清对方的脸。 燕归怔愣的、直勾勾地盯着贺千笑的脸看。 他的眼神近乎直白,毫无掩饰了,但是贺千笑没什么反应,还疑惑他为什么不说话了,把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 「燕将军?」 燕归的视线,又顺着他嫩白的掌心,看向他因为抬手而滑落的寝衣,宽大的袖子中,是一截洁白无暇的小臂。 洞房花烛,夫妻夜话。 如果他能和贺千笑成亲,夜晚时分,也能和贺千笑如此吧? 到时也不过如此了。 都说燕归不懂相思,但是如今贺千笑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忽然无比的想念贺千笑。 想念的不是面前的这个,而是与他夫妻夜话的贺千笑。 如果真的能有那一日,那他还能有什么好求的呢? 在此时此刻,不管许决明也好,顾月钦也好,都不重要了,他眼中能看见的,只有贺千笑。 贺千笑在燕归面前得不到反应,百思不得其解,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燕归勐地回神,拽住了他的小臂。 果真光滑无暇。 令人心驰神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1 23:42:36~2022-01-02 23:4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 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燕归的手掌宽大,还有股无法忽视的热度,贺千笑微微一愣,没把他给甩开。 可是燕归却如梦初醒般,连忙松开了手,「得罪。」 贺千笑道:「不过就是碰了我一下,算不上得罪。」 但是他看燕归神情还是有些恍惚,心念一转,清咳道:「将军莫不是不想睡床?」 燕归愣住。 「早说嘛,」贺千笑挥挥手,假模假样道,「我知道你们习武之人,又常常在战场上行走,睡不惯我这种软床也是正常。」 说完,他还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惋惜,「为了不委屈了将军,我还是同将军换过来吧。」 燕归:「……」 那点旖旎的心思,来的快,去的竟然也如此快。 要不是因为两人独处,燕归头脑也不会如此不清醒,简直就像是被人煳进了浆煳,别说转一转,能想点事情就不错了。 有了贺千笑的插科打诨,燕归的情绪也散去不少。 他本来就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了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贺千笑? 见贺千笑脱了鞋就要往床上爬,燕归道:「殿下,等等。」 贺千笑顿住,回头看他。 燕归好整以暇道:「我怎么瞧着,好像有只千足虫过去了?」 贺千笑这次僵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僵着身子,往床上看了一眼。 正是回暖的季节,冬眠的飞禽走兽甦醒了也正常。 且他住着的是平屋,房间里进什么虫子……好像也正常! 燕归又没有哄骗他的理由! 「嗯?方才我瞧,好像是只千足虫过去了,不过定睛一看,似乎又是我看错了,」燕归十分淡定,「没事了,殿下请睡,夜里有事叫我便是。」 贺千笑:「……」 这还怎么睡? 他哆哆嗦嗦,「我忽然觉得,软塌似乎也不错。」 燕归却道:「确实不错,臣这就睡下了。」 贺千笑来不及跟他换,燕归已经撩了衣袍,去软塌躺下了。 贺千笑僵硬地往床上看了一眼。 没看见虫子,但是看见了惊恐的自己。 生活竟艰难至此。 贺千笑进被窝时,还把被窝抖落起来,翻看了几眼,没发现有什么东西。 可到底有疑云,因此进被窝都是贴边儿进。 偌大的一个床铺,他就睡在床沿上,翻个身就能掉下去,可让他往里一点,他又十分的害怕。 贺千笑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平日里见到虫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然而,若是这虫子上了床,性质便不一样了。 他会想着,要是他睡着了,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虫子爬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耳朵里,再顺着耳朵…… 啊啊啊! 贺千笑咬着被角,无言泪千行。 到底是困了,哪怕是紧张的情况下,他的眼皮也合上了,带着忐忑进了梦乡。 梦中,他梦到了自己置身悬崖边儿上,跨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就在这个边边上,被风吹来吹来,吹来吹去…… 勐不丁,就掉了下去! 深夜的房间内,只听闻一声沉闷的「咚咚」声,像是什么东西给嗑到了。燕归原本就是浅眠,顿时睁开了双眼。 夜明珠的光辉让他看清了掉下床来的贺千笑,他瞳孔微微一缩,以极快的速度起身,冲到了贺千笑的身旁。 第81页 贺千笑还迷瞪着。 燕归气道:「睡个觉都不老实,摔到哪里了?」 贺千笑揉了揉脑袋,睡眼惺忪道:「没……好像是腿。」 燕归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结果刚放下,贺千笑立刻清醒,忙道:「不要这么靠里!」 燕归见他疼的额头出汗,却还是往外挪了挪,顿时想起睡前跟贺千笑开的玩笑。 「你不会还想着那虫子呢?」燕归惊疑不定。 贺千笑也是个男人,肯定不能就这么承认了。 他强撑着他那无用的自尊心,清咳道:「怎么可能?!」 燕归瞧他强装镇定,一下子便猜了出来,顿时后悔睡前跟他开这个玩笑了。 他顿了一下,道:「那是我逗你的,并没有虫子。」 贺千笑再次睁大了眼。 燕归有些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两人双双沉默了片刻。 他以为贺千笑是生气了。 然而他道歉的话都快出口了,却听见贺千笑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燕归:? 「我明明都瞧见了,」贺千笑觉得燕归是为了安慰他才说这种话,「那虫子有指头般大,瞬间便跑没了踪影,肯定是有的。」 这下,燕归也有些怀疑是真的有虫子了。 他到底是性子正直,怀着对贺千笑的愧意,道:「那殿下还是去软塌上睡吧,我不怕虫子。」 贺千笑又道:「谁说我害怕了!」 说完,他恨不能掌自己的嘴。 无用的自尊心再次增加了。 燕归瞧贺千笑明明害怕,却要装作不害怕,不知怎么,心中不觉得讨厌,反而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他十三便上了战场,打过最多交道的,除了死人,就是士兵。 士兵中,他明明最厌恶的,便是这种逞强之人。 然而这种逞强放在贺千笑的身上,便成了可爱。 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燕归尽力弥补,想了个法子,「殿下,小塌我睡不惯,殿下可否分一半床铺?」 贺千笑闻言,知道他这是给自己递台阶下。 索性脸都丢了,该看穿的也早就看穿他了,贺千笑道:「你睡里面吧。」 说完,他脸都快红透了。 不是害羞,是尴尬。 燕归躺在了他的身旁。 不得不说,身边躺了个肉盾之后,安全感顿时就有了。 贺千笑也不是那种毫无良心的人,燕归给他当肉盾,他还是心存感激与内疚的,特意侧过身子道:「将军,不如我喊下人拿驱虫软膏来……」 燕归沉稳的声音近在耳畔,细听时,有种令人浑身酥麻的磁性,「我皮糙肉厚,在军营中被咬惯了,无碍。」 贺千笑讪讪道:「好吧。」 原本就挺困的,没了后顾之忧,贺千笑入睡的更快。 很快,均匀的唿吸声就响了起来。 他是睡着了,苦了燕归。 睡在这张床上,他惧怕的不是蚊虫,而是睡在身旁的这个人。 若是黑灯瞎火便也罢了。 偏偏夜明珠就在床头,哪怕拉上了床帏,侧个头也能瞧见贺千笑微微张开的红唇。 在柔和的光线下,贺千笑的唇瓣似乎散发着光泽。 燕归才开始,还能控制住不往他的方向看。 然而谁知道,贺千笑是个睡觉不老实的,才睡着不过一刻钟,就开始动手动脚。 原本他动手动脚,也就是挠挠脖子,脚上换一换姿势。 一刻钟之后,又翻起身来。 一翻身,胳膊便搭在了燕归的胸膛上。 燕归浑身僵硬,控制不住往贺千笑的身上看,看他挺翘的鼻尖,看他红润的唇瓣,还有细长白嫩的脖颈。 他有种错觉,贺千笑的脖颈好像是他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掌控在掌心之中。 掐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他的嘴。 他应该不会哭,但是会像方才不承认害怕虫子一样,外强中干的说,他才不害怕被亲。 燕归咬了下牙。 他的旗升起来了。 在战场上他战无不胜,在贺千笑面前,他溃不成军。 若贺千笑是个姑娘,与他同床共枕过,相当于清白都给了他,怎么着都是要嫁给他的了,可惜的是,贺千笑是个男子。 那旗抵着贺千笑,还被贺千笑抬起腿压了一下,燕归险些没忍住,也不知是要将他掀下去好,还是掐住他的腰,再摁回来的好。 而贺千笑无知无觉,睡得香甜。 一夜好梦,等贺千笑晨起时,便看见燕归已经不见了,听袁圆说,一早就有人来喊燕归走,应该是有公务。 贺千笑伸了个懒腰。 昨夜顾月钦没来,他身体里也没进虫子,想想还觉得有点高兴。 袁圆看出来他高兴,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是也跟着开心。 伺候贺千笑洗漱完毕,他凑上前道:「殿下,听说京城里最近来了个马戏团,今日在集市上要表演呢,要不要去看看?」 搬出宫之后,就是这点好。 想玩儿随时可以去。 贺千笑本来就觉得一直在家中待着憋闷,直接道:「备车备车,咱这就去瞧瞧!」 袁圆应声道:「就知道您喜欢,早就备好了!」 到了集市之后,果真是好不热闹,贺千笑从马车上下来,差点挤不进人群中去。 第82页 他道:「最近京城人越发多了,也不知是有什么热闹事,害得我玩也玩不痛快。」 袁圆就护在他的身边,闻言道:「殿下,您忘了?今年的考生已经考完揭榜了,马上就是殿试,殿试完,咱们大贺就又有一位状元了!」 贺千笑差点忘了这一茬儿。 许决明的考试,不在剧情线之中,因此他也没过多的关注,没想到都快考完了。 正说话间,主僕二人终于挤了进去。 袁圆兴奋道:「殿下,您瞧!那里有大狮子呢!」 狮子威风凛凛,脖子上套了链条,被人牵着,时不时甩甩头,惹得人群连连吸气,又是好奇,又是害怕。 贺千笑身为现代人,当然见过狮子,不至于觉得猎奇。 他皱眉,有点不确定道:「袁小圆。」 袁圆:「殿下,怎么了?」 贺千笑:「我记得,京城的城区之中,是不许放飞禽走兽的,是不是?」 袁圆道:「殿下真的是好记性,确实有这么条律法。」 话音未了,不远处,就传来了阵马蹄声。 众多百姓抬起头,有人惊唿,「是巡卫,他们怎么来了?」 贺千笑直直地盯着为首的那个中年人。 袁圆觉出不对,忙问:「殿下是怎么了?」 「那是……」贺千笑有点恍惚。 那是主角花明城的父亲,花温杰。 准确来说,是他的亲生父亲。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2 23:42:09~2022-01-03 23: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帅鸽老婆摩多摩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做世界的水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贺千笑的身世,说起来还有点复杂。 且目前来说,这件事情恐怕也就他和花明城的这位父亲,也就是花温杰知道。 花温杰是当事人,他是通过看原文。 宠妃罗氏,也就是贺千笑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罗氏当年恨极了皇帝,把自己的孩子,也就是花明城,同花温杰的孩子,也就是贺千笑,给掉了个包。 花明城才是皇上的孩子,而他是花温杰的孩子。 两人的人生,可以说是因为罗贵妃的这么一个举动,直接翻天覆地。 原本花明城该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受皇上的溺爱长大,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导致了这些年流落在外。 贺千笑想想都想竖个大拇指。 而罗贵妃把他和花明城互换,除了恨皇上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喜欢上了花温杰。 如今花温杰已老去,骑在马上时,还能瞧出几分的飒爽,年轻时只好不差。 罗贵妃已经嫁给了皇上,花温杰当时也有了妻子。 两人互相倾心,但是都未表露出来,彼此之间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直到后来,罗贵妃生产,皇上却在其他妃嫔的寝殿之中宠幸其他妃嫔,罗贵妃彻底心凉,这才提出互相换了孩子。 至于中间她是怎么说动花温杰的,就不得而知了。 贺千笑瞧着马上的人,停顿了片刻,才叫着袁圆道:「走吧走吧,回府了。」 袁圆回神,连忙跟着他走了。 贺千笑回到府中,还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看来要再做准备了。 如今他在宫外,死遁的难度直接大幅度下降。 先前在皇宫中时,他老琢磨着在那时就跑路,验证了行不通后,老老实实待到了现在。 等下午,贺千笑在府中待着时,花明城来了。 花明城如今升了职,不再是个侍卫,能上朝也能在宫外住了,他时常会来贺千笑这里看看,打个招唿,算是交代了燕归给他的任务。 他今日既然来了,贺千笑免不得要多打探打探。 没想到,还真让他套出来了点有用的。 花明城说,「最近有趣的事情倒是少,唯一有点意思的,是臣父亲,近日老被人揪着给打听。」 贺千笑瞬间来了精神,「哦?都是什么人问的?怕是知道你到了婚嫁的年龄,急着给你做媒呢吧。」 「殿下可别取笑臣了,」花明城道,「太子殿下身旁的刘侍卫打听,总不能是想为臣做媒吧?」 贺千笑捋了捋。 他的身份暴露,在原书中,少不了太子的搞鬼。 太子起了个头,其他的就交给了皇上的疑心,皇家血脉的事情非同小可,皇上的疑心起来没超过两天,便接着派人去查了。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果然不是。 贺千笑算了算,此时太子疑心刚起,应该还没把消息递给皇上。 就算是递给了皇上,调查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断然不会那么快就发作。 花明城不明所以,对他也没什么戒心,不然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就这么告诉了他。 他在原书中,并没有害过贺千笑,贺千笑对他,也没什么可防备的。 一壶茶都快见底了,贺千笑才回过神,对着花明城笑了笑,「忙了一天,大人估计都累了吧?瞧我,跟你说话都忘了时间。」 第83页 用完就丢,不愧是他。 虽说话题结束的突兀,花明城也没起疑心,让走就站起来走人,对着他行了个礼,「那臣便告辞了。」 贺千笑冲着他笑眯眯道:「大人路上小心。」 望着花明城的背影,贺千笑又开始愣神。 袁圆瞧着他,有点担忧道:「殿下,您从集市回来后,便一直这样了,是不是那狮子吓到了您?」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谁吓到了我们六殿下啊?」 贺千笑勐地回神。 太子?太子怎么来了? 贺千笑来不及起身相迎,那边贺子琛已经迈了进来,他今日穿了身玄色长袍,面白如玉,看不出心情好坏,对着傻愣愣的贺千笑道:「看来还真是吓得不轻。」 贺千笑结结巴巴道:「皇兄。」 刚说完贺子琛打听花温杰的消息,紧接着贺子琛就过来了,他想干什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贺子琛道:「是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这么厉害的东西,本宫也想长长见识。」 贺千笑启唇,一时不知这瞎话该怎么编。 他不说,袁圆替他说:「回太子殿下,我们主子今日去了集市,瞧见了一头好大的狮子,估计是被吓到了。」 贺子琛挑眉:「哦?这人倒是胆大,皇城之内竟还敢牵飞禽走兽进来。」 袁圆道:「可不是么,还没开始表演,便被巡卫给逮住……」 「小圆子!」贺千笑生怕他把花温杰给抖落出来,连忙打断,「我并不是被狮子给吓的,别瞎说。」 袁圆闭上了嘴。 贺子琛的眸光一闪,他没找地方坐,一直站在贺千笑的面前,听见他这么说,还低了低头,直视着贺千笑:「那你自己说,是被什么被吓的?还是说——昨夜燕将军宿在你这里,你被勾去了魂儿?」 贺千笑人傻了。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是吗?」贺子琛抬起头,往后随意一坐,掩住眼中的暗沉,「我倒是也不想知道,脏了我的耳朵。」 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贺千笑倒是十分熟悉了。 每次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倒是窥出来一点眉目,是不是太子以为,他抢了他的幕僚? 不然他真的想不通,贺子琛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肯定就是因为这个! 贺千笑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兄弟,我对你的人不感兴趣,我只想活下去。 只要是把他不是皇子的这个消息给压下去,让他安度晚年,他和他的幕僚们立马断交都可以! 但是他不能,所以他装的十分恼怒,实则是在解释:「燕将军怕我遇上疯子,才留下来保护我一夜,皇兄既然知道燕将军宿在我府上,也应该知道,我旁边住着什么人才对。」 贺子琛沉默了一下,意味不明。 「更何况,」贺千笑试图再加把火,「燕将军为人正直,乐于助人,皇兄怎能如此看待我二人?什么叫脏了皇兄的耳朵?」 快琢磨琢磨他这句话,他和燕归是清白的! 然而,贺子琛在听完他这句话后,面无表情地笑了一下。 只是扯了扯唇角,其余的五官动都没动,「燕将军在你心中,便是如此美好?」 贺千笑:? 「睡一夜便能如此了?」贺子琛站了起来,「六弟,原本我还想着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去。」 贺千笑差点被吓得后退。 袁圆瞧贺子琛明明满腔的怒意,却还装的风平浪静,也靠近了贺千笑一些。 「六弟是紧张了?」贺子琛道,「我只是也想起来,六弟的府邸旁,便是敌国的质子,恐怕不怎么安全。」 在贺千笑惊疑不定的神色中,贺子琛施施然道:「既然如此不安全,你是我弟弟,作为兄长,本宫就留下来,也陪你一夜吧。」 贺千笑下意识摇了摇头。 贺子琛忽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用力之大,估计等挪开手,必是一道红印子。 「你敢说一个『不』字,本宫保证,要燕归好看。」他柔声道。 贺千笑:? 救命,怎么又扯燕归身上去了? * 等晚上看下人收拾房间,而贺子琛施施然坐在一旁,时不时吩咐下人准备什么东西时,贺千笑还是木僵的。 他就搞不懂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一想要和贺子琛同床共枕,他就有点怪异感。 能不能睡着是个问题,就算是睡着了,做不做噩梦,也是一个问题。 眼看着下人们收拾完了,贺千笑也想熘。 还没出门,贺子琛的声音便悠悠然传过来:「六弟,干什么去?」 贺千笑敷衍一笑,睁着眼睛说瞎话,「皇兄有所不知,昨夜臣弟就是将自己的卧房让给了燕将军住,自己住的偏房,今夜臣弟还宿在那里好了。」 贺子琛眼中毫无笑意,「是吗?」 贺千笑硬着头皮,「是啊。」 贺子琛理由都懒得找了,冷声道:「转过身来,看着我说话。」 贺千笑咬牙,转了过去。 「过来,」贺子琛语气冰冷,「你若是老老实实的,今夜过去,什么事都不会有。」 贺千笑当然知道听他的话最好。 第84页 可是为什么,贺子琛生气,非得要和他睡觉啊!为了折磨他? 下人们噤若寒蝉,立在一旁。 贺子琛也不想那么多人面前训斥贺千笑,也捨不得他丢脸,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抬眸道:「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应了一声,陆陆续续从房间中出去了。 几乎是在下人们走掉的瞬间,贺子琛就站了起来,冲着贺千笑走过来。 贺千笑连连后退,一只脚不知踩到了什么,差点跌倒,就在这时,贺子琛伸出手,将他拽了过去。 他被贺子琛拽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bushi) 感谢在2022-01-03 23:57:19~2022-01-04 23: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romise 30瓶;走肾不走心 20瓶;why开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贺千笑像只炸毛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着?想打架? 但是就他的武力值,哪怕三个他都是打不过太子的。 贺千笑打算智取,「嗯……皇兄这是困了急着睡觉?那臣弟伺候您歇下,再去睡。」 看在他这么听话的份上,放他走吧,放他走吧。 许是上天听见了贺千笑的祈求。 又或许是太子殿下打算大发慈悲,放过他这个可怜的人,贺子琛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微点头。 贺千笑如释重负,转身就想走。 哪里知道,身子还没彻底转过去,贺子琛道:「我是说,让你伺候我歇下。」 贺千笑:「……」 如果能把他伺候到西天去,贺千笑还是十分乐意的。 贺千笑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去。 贺子琛眼睛紧紧盯着他,缓缓张开了双臂。 贺千笑:?? 不是吧?这么不矜持的,堂堂太子睡前还要人抱?他是婴儿吗? 见贺千笑还愣着,贺子琛沉声道:「更衣。」 「可你穿着寝衣啊。」贺千笑结结巴巴。 贺子琛眸光一顿,紧接着淡淡道:「皇兄习惯不穿衣服睡觉。」 贺千笑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反正都是大男人,又是太子不穿衣服,贺千笑直接上前,扯掉了贺子琛的腰带。 原本寝衣就是靠那一小节细细的衣带繫着,如今被贺千笑轻轻一拉,直接露出贺子琛大片洁白的胸膛。 贺千笑眼睛像是被烫到,连忙挪开了视线。 没想到,平日里贺子琛看着清瘦,实际上也有腹肌! 而且比他穿过来时练出来的还要明显! 贺千笑开始愤愤不平了。 明明平时贺子琛出门和他一样,都是被人伺候着,鲜少自己走路,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贺千笑收回手时,被贺子琛勐地给攥住。 「六弟的手,怎么这般凉?」贺子琛道,「莫不是太想燕将军了?」 这个人,明明是他比较想好不好。 贺千笑从头到尾,提起燕归的次数几乎为零,都是他自己在那里提。 贺千笑道:「哪里哪里,皇兄不提,臣弟快忘了有这人了呢。」 他真不稀罕这么一个将军。 要不是不能过于直白,他真想冲着贺子琛说:只要你把手中的情报压下去,别告诉皇上,我把燕归绑给你都行,好不好? 可惜的是,贺子琛听不见他心中所想。 然而,这次贺千笑的话,令贺子琛十分的满意,他见贺千笑低眉顺眼,喉结微动,攥住贺千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 几乎是想同他十指交缠。 到底还残留着几分的理智,他出神不过片刻,紧接着就松开了手,沉声道:「这里不用你了,你去睡吧。」 事到如今,那些磋磨人的本事,他终究是捨不得放在贺千笑的身上了。 贺千笑头一次觉得,离开自己的卧房,是如此的心旷神怡。 应付贺子琛,对他而言,是件费心费力的事情,实在是不宜过多。 * 隔日休沐结束,贺千笑起床,居然是被贺子琛给喊醒的。 他睡在了偏房中,偏房是被下人草草给打扫出来的,虽然熏了香,进来却也一下能感觉出来,这里平日里并没有人住。 贺子琛扫了一眼,未做评价。 贺千笑迷迷煳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游魂一般被人服侍着,与贺子琛上了同一辆马车。 虽说已经入春,这时候的天也不过蒙蒙亮。 贺千笑上了马车后,照样昏昏欲睡,什么时候睡到了贺子琛的肩膀上都不知道。 而贺子琛也没及时开口制止。 下马车时,贺千笑一下子便被惊醒了,看到自己睡在什么地方,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直到贺子琛道:「不上朝了?要我请你下去?」 贺千笑这才回神,边回头瞧他,边搭着下人的手下车。 下去后,就瞧见了同样赶过来的燕归。 燕归也看见了他从贺子琛的马车上下来,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恢復了正常。 他朝着贺千笑走了过去。 贺千笑看见他,就想起昨日被贺子琛质问,心中默念这是太子的人,又是当着太子的面,故而决定对燕归冷淡一些。 第85页 燕归道:「两位殿下从同一方向来,倒是罕见。」 不等贺千笑说话,贺子琛道:「本宫与六殿下乃是……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知为何,「兄弟」二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贺千笑再次迷惑。 燕归不是贺子琛的人?怎么贺子琛反倒又呛起他来了? 二人站在一起的状态,加上贺子琛的态度,贺千笑忽然顿悟了。 不对,贺子琛哪里是因为他抢了幕僚才生气? 这态度,明明是醋了啊! 他被原书的情节给禁锢住,老觉得三大巨头就应该和主角在一起,眼中就应该只有主角。 可是就他所看到的地方,那已经算书中后期了,也没详细描写出来,三大巨头为主角心动。 所以说,贺子琛是看上燕归了? 那他已经,更得远离这二人才是,不然小情侣吵架,殃及的可是池鱼。 燕归还不知道,自己在贺千笑的心中,不止失去了追求的机会,甚至他的心上人,还擅自给他安排了一个。 如果贺子琛知道他的好弟弟心中所思所想。 估计也会后悔,昨夜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 等二人你来我往过完招数,再一转身,贺千笑早就悄无声息地熘之大吉了。 哪里还能看见贺千笑的身影? * 贺千笑进了朝堂,狠狠松了口气。 此时皇上还没出来,各位臣子一小簇一小簇的聚在一起,时不时说几句话,但是又不敢靠太近,怕被当成结党。 往常,贺千笑也会上前,时不时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凑凑热闹。 这种时候,他们一般都不会说什么大事,就是唠唠家常。 今日贺千笑没凑过去,倒是有人凑上前来了。 那人先是给贺千笑拱手作揖,接着道:「昨日事忙,还未曾恭喜殿下,望殿下不要见怪才是。」 贺千笑一时茫然。 他新建府邸时,这群人已经恭贺过一波,也送了不少的礼,可是这事儿如今都过去一月有余,哪里来的恭喜? 最近他也没什么喜事儿啊。 贺千笑也报以笑容,「敢问大人,喜从何来啊?」 「哎呦,瞧瞧,您还不知道呢?」 这大人说完,旁边的人似乎也被触动了什么机关,纷纷上前,对着贺千笑道:「这次可是真要好好恭喜六殿下了,您年满十八,又有了府邸,听说皇上正准备跟您赐封号,寻一位大家闺秀,给您赐婚,来个双喜临门呢!」 贺千笑差点没叫出来:「什么?!」 赐封号,他可以理解。 但是赐婚,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原书中有这段吗?他都记不太清了,这段时日,花明城连连晋升,正是风光的时候,他这边的情节也被削弱了不少。 众臣也不管他到底是惊喜还是震惊,纷纷上前来贺喜。 贺千笑和做梦似的。 正如坠梦中,那边,贺子琛与燕归双双踏了进来。 贺千笑看见贺子琛,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上前,「皇兄,我要被父皇给赐婚,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 贺子琛没拂开他的手,只淡淡道:「忘了。」 贺千笑再次震惊。 「可、可……」贺千笑绞尽脑汁,「如今皇兄也并未成婚不是吗?长兄不成婚,臣弟怎么能先成婚?」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结局,要么死遁,要么真的被赐死。 如果幸运,不按照原主的剧情来,勉强苟活下去,他也不是皇上的儿子,照样会被废为庶人。 皇上给他挑的,必定是大家闺秀。 让大家闺秀嫁给他受苦,平白磋磨了姑娘的一生,这不是造孽吗? 贺千笑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贺子琛盯着他,目光深沉,「你以为,我就愿意吗?」 贺千笑一愣。 瞧着他无辜的眼神,贺子琛狠心,将他的手拂开了。 皇上有给贺千笑赐婚的意思时,他比贺千笑难受千倍万倍不止。 但该来的依旧会来,他永远也无法阻止。 阻止了皇上这一次的念头,下一次,没准儿就是贺千笑自己看上了谁,自己请求皇上去赐婚了。 他强制自己不去制止,一则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二则,若是贺千笑真的与其他男子在一起,比起同女子在一起,更让他耿耿于怀。 贺千笑自己也说了,对燕归无意。 既然无意,不如趁着还无意,给他一个大家闺秀,这对小夫妻从此便与他无关了。 ——他得不到,也不许别的男子得到。 贺子琛知道这件事,燕归却不知道。 消息被贺子琛刻意压过,消息最新出来时,他又宿在了贺千笑那里,总归是件小事,属下便没同他说过。 殊不知,这对于燕归来说,简直晴天霹雳一般。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太监总管尖利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众臣站在了自己该站的位置,对皇上进行朝拜。 他们抬起脸时,就听见皇上还算愉悦的声音从龙椅上穿过来,「众爱卿平身,今日有喜事,还想同众爱卿同乐一番。」 燕归心下一沉。 第47章 「如此好消息,想必诸位爱卿都已早早知晓,朕便不再重复,宣旨吧。」 第86页 皇上一声令下,那边太监总管已经上前,准备开始宣读旨意。 贺千笑当机立断,干脆直接道:「等等!」 皇上见他阻止,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问道:「你也应该知道是关于你的事情,还是喜事,怎么?不想要这赏赐?」 旨意一旦念出,和没念时有很大的区别。 君无戏言,旨意一出,就是板上钉钉要执行的。 虽说如今和念出来没什么区别了,可是贺千笑断然不想害了一位姑娘,俯首道:「儿臣知道父皇的意思,可是儿臣,已有了心上人,父皇给儿臣指派的姑娘……儿臣不敢耽误了这位姑娘。」 皇上脸上的笑意隐去一些,换上了惊讶,「哦?你有心上人了?」 贺千笑低着头,「是。」 「有了心上人,也不同父皇讲,」皇上略有些下不太来台,但因为是贺千笑的缘故,并未加以责罚,只是有些不耐,「行了行了,早朝谈论政事要紧,先宣读圣旨……赐婚一事,也暂且搁置。」 紧接着,他对着贺千笑道:「你!下朝之后留下来,听见没有?」 贺千笑暗暗叫苦,知道这件事情还没完。 太监总管宣读圣旨,给贺千笑赐了封号,封号为「昱」。 一个早朝,上的众人皆是心神不宁。 贺千笑老老实实站着诸位兄弟的身后,也不敢再划水,毕竟朝上的文武百官今日都盯着他。 其中,燕归与贺子琛盯他最厉害。 两人皆是因为他的那句「心上人」。 成亲生子,原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寻常的男子被赐婚,高兴还来不及,除了有心上人之外,也想不出其他拒绝的理由。 也就是说,贺千笑是真的有心上人了。 这个心上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还不小,不然依他王爷的身份,先接受皇上的赐婚有个正王妃,再顺势提一两句那位女子,娶回去做侧王妃也是好的。 贺子琛三番五次借着其他大臣说话的功夫回头去看贺千笑,就连皇上也发觉到了。 下朝之后,皇上叫走了贺千笑,顺道也叫走了贺子琛。 眼见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离去,燕归瞧着二人的背影,拳头微微攥紧。 * 跟着皇帝进了书房的门后,贺千笑便冲着皇上跪了下来。 他在朝堂上的行为,往大了说是抗旨,就看皇上跟不跟他计较。 皇上瞧着沖他下跪的兄弟二人,「嘶」一声:「行了,都起来吧。」 贺子琛顺势起来,贺千笑却还跪着。 皇上斜睨他一眼,「你愿意跪,便一直跪下去吧,朕可不求着你起来。」 这句话,就是完完全全的调笑了。 贺千笑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紧接着对着皇上道:「儿臣恳求父皇责罚。」 「责罚?是该好好责罚你,」皇上道,「朕问问你,有了心上人怎么也不同朕说?害朕平白做了坏人,朕罚你都觉得不解恨。」 一直沉默的贺子琛这时道:「六弟一直说自己有心上人,这都快为了这位姑娘受罚了,也不愿跟父皇说说,这心上人是何方神圣吗?」 贺千笑就知道,他跟过来准要坏事。 他哪里有什么心上人,不过是一时情急瞎编的,且他来到之后,除了许决明家的妹妹,哪里还认识什么姑娘! 但要是把这话原样说给皇上,这罪过一下子便更大,变成欺君之罪了。 贺千笑额头上覆了层薄汗。 皇上也道:「老六,还不同朕说说吗?难不成,刚刚在殿前,都是诓朕的?」 贺千笑道:「回父皇,并非是哄骗父皇,而是儿臣……难以启齿。」 皇上也是奇怪,「你是瞧上了谁家的粗使丫鬟还是下九流?怎么还难以启齿了?」 「父皇,」贺千笑言语诚恳,「儿臣是断袖。」 思来想去,还是这样最为妥当。 他总不能真的祸害了谁家的姑娘,但是又不能背上欺君之罪,说自己是断袖,皇上总不可能真的去让他和一个男子成亲吧? 虽说大贺有男子成亲的先例,但终究为人所不齿。 皇上果然愣住了。 而贺子琛,更是勐地看向贺千笑。 断袖?! 今日贺千笑忤逆的次数太多,皇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肯定也有了不悦,此话一出,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没人敢像贺千笑这般,直接便说出来了。 这还意味着,他放弃了争夺皇位,在几个兄弟之间失去了竞争力,在皇上的眼中,也失去了价值。 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继承万代江山的皇帝,哪怕有再好的才能,也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皇帝的。 皇上也没再问他心上人是谁了。 实在是不必问了,问了也没有意义。 他一拍桌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贺千笑叩首,「儿臣不愿意欺骗父皇,哪怕知道说了会惹父皇生气,也还是想沖父皇说实话。」 皇上失望地闭上了眼,「朕看见你头疼,滚回你的王府,思过三天再来同朕说话。」 贺千笑顺从道:「是。」 不管他是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起码在前期,皇上是真心为他考虑的。 不然也不会如此疾言厉色,对着他失望了。 第87页 他对着皇上告退,原本皇上还想留贺子琛提点一番,也提不起那个精神了,冲着他挥挥手:「都走都走。」 二人一同退了出来。 贺子琛在知道贺千笑是断袖之后,脸上的表情便十分的复杂,看着贺千笑时,脸上的表情,既有试探,又有僵硬。 就剩二人时,贺子琛的第一句话便是,「是了,你先前喜欢许决明,确实是喜欢男子的。」 他竟然连这个都忘了,还想着给贺千笑娶妻。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贺千笑无论如何也不娶妻,甚至将他是断袖的事情直接告诉皇上。 贺千笑不想搭理他。 他算是看清贺子琛了,这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搅浑水的! 「那如今,」贺子琛蓦然伸出手,狠狠攥住贺千笑的胳膊,「你是又喜欢上了燕归?今日拒婚也是为他?」 贺千笑遭不住,甩开他的手,「不是吧大哥,求求您打住吧,我同燕归什么都没有!」 贺子琛的手被甩开,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紧接着,双目微红,连声质问:「不喜欢他,那是喜欢谁?你说有心上人,究竟是谁?本宫杀……是谁?」 贺千笑见他形容几乎可怖,后退了半步。 贺子琛步步紧逼,「不是许决明,不是燕归,那就是顾月钦?」 这还是在皇宫之中,贺千笑总不能直接说他是骗人的,这不直接承认了欺君? 贺千笑一个头两个大,没忍住道:「同皇兄无关吧?」 「与我无关?」贺子琛眼中的红血丝渐渐密布。 但他的表情,却仿佛被一棍子给打醒,怔在原地。 贺千笑趁着他发怔的功夫,连忙跑了。 等贺子琛再伸出手想拽他,已经是错失了先机,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千笑熘走。 在贺千笑的背影彻底不见之后,贺子琛的背后,站出来一个人。 若是贺千笑还在的话,定然能认出来。 这人就是先前天天在他身边的花明城。 花明城褪去了面对贺千笑时的低眉顺眼,显得有几分的深沉,对着贺子琛道:「殿下何必吓他?」 贺子琛喃喃:「本宫也不想的,不过是没控制住。」 片刻后,他回过神,对着花明城道:「本宫让你查的东西,如今有眉目了吗?」 花明城拱手:「属下父亲那边对于属下的身世讳莫如深,关于罗贵妃的东西,也是藏的严严实实,不曾让属下触碰到过半分,还需要些时日。」 贺子琛闭上眼,「快些,本宫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 花明城道:「是。」 贺子琛睁开眼,再次朝着贺千笑的方向看时,眼中的猩红已经尽数褪去。 * 贺千笑回到府中时,他府外的大门紧接着就被合上了。 他边走边听袁圆说:「殿下还没回来,闭门思过的旨意倒是先来了,同时来的,还有给殿下的封号,奴才也不知是喜是忧,担心的很。」 贺千笑道:「今日我能全须全尾回来就是喜事了。」 袁圆又道:「对了,在殿下还没回来时,燕将军与许公子都来过一次,说是等殿下回来,再进行拜访。」 贺千笑如今看见人就头疼,连忙道:「趁早算了,我实在疲乏。」 袁圆愣住:「这……」 这怕是来不及了。 贺千笑都不用听他说下半句话是什么,就听见门外有僕从前来,对着他道:「王爷,燕将军求见。」 贺千笑道:「不见,就说我歇下了,让他回去。」 「可是……」 袁圆心疼贺千笑,见状道:「可是什么可是,主子怎么说,你便怎么回就是了。」 「可是燕将军说,若今日王爷不见他,他便一直在门口不走了,等王爷见他为止。」 贺千笑听他这么说,反倒是好奇了。 要知道,燕归併不是一个执着的人,能让他如此,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嘆口气道:「请燕将军进来吧。」 不等他说完,燕归仿佛长了顺风耳似的,已经踏进了王府。 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贺千笑周围的僕从退下。 他们各自面面相觑,直到贺千笑首肯,这才放任二人独处。 燕归道:「你同皇上说了什么?好好的赐婚成了闭门思过?」 贺千笑喝了口茶,淡定道:「没什么,不过是承认了我喜欢男子。」 「承认了你喜欢男子?」燕归眉头一皱,「那你同皇上说的心上人,也是男子?是谁?」 贺千笑:…… 这群人别的不说,听到这件事情的反应倒是惊人的一致。 第48章 贺千笑又倒了杯水,敷衍道:「自然,我说了喜欢男子,心上人自然也是男子。」 燕归紧紧盯着他。 贺千笑在他的注视下,不知为何,慢慢把翘起来的二郎腿给放了下去,清咳一声,「时辰不早了,燕将军也累了吧?」 燕归静默了一下。 「确实是不早了,殿下不如留臣用个膳?」 他还反客为主了。 贺千笑愣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燕归却凑近他,对着他道:「臣送给殿下的厨子,殿下可还用得惯?」 岂止是用得惯。 燕归这厨子送的,实在是送到了贺千笑的心坎上,直接把他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一大截。 第88页 贺千笑矜持道:「倒是受用。」 燕归提起厨子的事情,贺千笑也不再好意思赶他走了。 与燕归同坐一席,贺千笑也觉得,比起和太子要好上许多,起码不用胆战心惊,想着要去说什么话才好。 然而,两人相安无事了不过一刻钟。 燕归举杯,对着他道:「臣觉得今日的酒分外香甜,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敬殿下一杯?」 根据贺千笑与他相处的经验来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不能让燕归对他如此殷勤。 将军一向是高傲的,何须对人低头?更何况是他一个半分实权都没有的皇子了。 而且,贺千笑不胜酒力,他明明是知道的。 贺千笑推辞,「其实,将军若是有事相求,不敬酒也是可以的。」 「殿下误会了,」燕归冷硬的面庞柔和几分,「臣只是想敬殿下,仅此而已。」 贺千笑:「……」 猜猜他信不信? 那必定是不信的。 索性,在准备饭菜时,袁圆就已经来到了贺千笑的身旁,贺千笑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还是把酒举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便听见燕归道:「臣并无其他用意,只是若殿下喜欢男子,臣那日却与殿下同床共枕,岂不是坏了臣的清白声誉?」 贺千笑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燕归!一个男人! 现在跟他说清白?声誉? 贺千笑忙道:「将军说笑了,将军又不是姑娘家,想必不会在乎这些……」 「那臣若是说,臣在乎呢?」燕归声音沉了下来。 贺千笑傻了,盯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归重重放下酒杯,「臣是男儿身,然而男子便可以不在乎名誉清白了吗?男子便可以任人……糟蹋。」 最后两个字,显然他也底气不足,说得又轻又快。 贺千笑直接跳了起来,这酒上头太快,他面前都开始晃了,惊恐道:「将军莫要胡说!」 燕归也站起来,「可臣那日,确实同殿下同床共枕……」 「不是,不是,」贺千笑感觉燕归有点顾月钦附身,整个人也开始不讲道理起来,还试图沖他讲清楚,「那日你我是同床共枕……不是,中间不是还隔着被子呢?」 燕归直视着他,眼神灼热,「殿下此言,是在告诉臣,殿下不想同臣隔着那层被子了?」 贺千笑:「……」 贺千笑晃了晃脑袋,放弃道:「随你怎么想吧。」 燕归道:「殿下觉得与臣之间清白,可殿下这么想,难道不是在毁臣的清誉吗?臣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贺千笑彻底放弃,「那你说,你想怎么办吧?」 他坐下,就有袁圆给他递了杯解酒茶。 燕归沖袁圆示意,让他们都出去,临走之前,袁圆担忧地看了眼贺千笑。 屋内就剩下了二人。 燕归蹲下来,蹲在了贺千笑的膝前,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眸光深沉,「殿下,既然臣的清誉都毁在殿下的手中了,不如殿下同臣结亲。」 贺千笑还以为自己做梦,喝酒喝上头了。 他微微张着嘴,怔愣地瞧着燕归,燕归却不管不顾,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 近似诱哄道:「殿下,臣的清誉已经被殿下给毁了……」 「殿下同臣结亲,臣的清誉便可保,臣是生是死,皆在殿下的一念之间而已。」 这声音低沉轻缓,含着情意,同时也有说不出来的引诱意味。 就像是个神棍,在行骗之前,对受害之人,总是格外和蔼。 燕归从前襟拿出了一张纸。 贺千笑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 说什么敬酒,这人从进昱亲王府时,便就是有备而来。 * 天光大亮,窗外的鸟都已经叫了起来,贺千笑却还在床上赖着。 他的头简直是疼到要裂开。 身体受罪,人的精神也就没那么好了,声音更是有气无力。 贺千笑气若游丝喊:「小圆子,袁小圆……」 袁圆立刻探进个头来,喜出望外道:「殿下醒了!快!来人给殿下备水。」 贺千笑隐约觉得,昨夜发生了件大事,但是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他也就没再继续想下去,就着袁圆给他准备好的水,洗漱完毕,然后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还自然道:「上次集市中的马戏团,也不知是如何处置的,我想去逛……」 袁圆道:「殿下,您忘了,您现在还被皇上禁足吶。」 贺千笑拍了下脑门儿。 怎么这个都能忘?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碰酒了,喝大了误事。 「话说回来,」贺千笑想起来什么,「昨儿夜里天都晚成那样了,你们有没有好好送燕将军回去?」 可别让燕归逮到机会再发作于他。 袁圆听他这句话,却是偷偷笑了一下。 贺千笑吃着饭,想直接用筷子敲他,被袁圆连忙拦了一下,解释道:「奴才是笑殿下,果真是吃酒吃傻了,昨夜将军照顾了殿下一夜,殿下又是吐又是闹,最后是被将军给哄着睡的。」 什么?他又耍酒疯了? 而且两次耍酒疯,都耍在了同一个人身上?这究竟是什么孽缘啊。 第89页 贺千笑也不想着什么皇子的威严了,他压根就没有那个东西,清咳道:「燕将军照顾我一夜,怎么今早却不见他?」 「殿下昨儿答应了将军那么重要的事情,将军说要好好准备准备呢,」袁圆偷笑,「肯定要给殿下一个……」 贺千笑捧住碗,忽然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答应了燕归什么来着? 燕归说他自己清白不保…… 要他负责? 贺千笑碗没捧住,摔在了地上,「不好!」 燕归怕不是去同皇上提亲了! 贺千笑慌里慌张,起身就想往外跑,袁圆发觉不对,连忙阻拦,「殿下,不行啊殿下,皇上说是让您闭门思过,实则是禁足,您万万不能违抗圣旨啊!」 「你以为我想啊!」贺千笑回头,「燕归要是见了皇上,真的提了亲,遭殃的不是我就是他,或者干脆一起遭殃,这人真是……」 「臣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臣的坏话?」 贺千笑勐地抬起头,看见了门口的燕归。 燕归身着官服,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他身旁站着一个唯唯诺诺的百姓,两人朝着贺千笑走来。 看着贺千笑傻眼的模样,燕归不觉得讨厌,反而十分的欢喜。 在贺千笑还没回神时,他先是抿抿唇,在贺千笑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然后道:「我听说,醉酒之人,晨起时吃碗热汤面最好,便从京城四处打听,找到了个全京城做阳春面最好吃的厨子,来做给你吃。」 贺千笑捂住脸,傻傻地看着他。 ……他喝酒喝断片,顺便错过了段剧情吗这是? 燕归冲着袁圆示意,袁圆便带着那厨子下去了。 「殿下觉得,我是那么傻的人吗?」燕归道,「如今我知道殿下属意于我便好,其余的,我都不去要,只等着殿下给。」 贺千笑捂脸的手放下,语无伦次道:「等等等等,什么叫属意于你?」 燕归盯着他看了片刻。 见贺千笑的迷茫不似作伪,脸上的神情瞬间便沉了下去。 他身上的杀伐之气本来就重,板着脸时,小孩都能吓哭,更别说贺千笑面对面与他坐着了。 贺千笑立刻犯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燕归似乎是磨了下牙,从前襟中掏出张纸来,放在了贺千笑的面前。 「殿下是酒醒了便不认帐?昨夜殿下所做的,可比同床共枕那日,过分千倍百倍。」 贺千笑定睛一看,差点昏过去。 那纸条上写着他对燕归不离不弃也就罢了,什么属意他多年,又爱他多年,定对他负责。 还有要与他白首偕老,恩恩爱爱一辈子的话! 贺千笑如遭雷噼,「不!这不是我!」 「殿下不认识自己的笔迹?昨儿殿下抢过臣手中的笔,以五指握住写下此字,臣活了那么久,倒是没见过像殿下那般拿笔的。」燕归眼中带着失落,「索性臣的清誉已毁,殿下认不认帐,也没那么重要了,是臣唐突,臣告辞。」 贺千笑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字? 况且,燕归说的握笔姿势,不就是他在现代握笔十几年留下来的习惯吗? 字也是妥妥的现代体,估计毛笔都给写炸毛了。 贺千笑捂住头,怀疑人生。 燕归缓慢地把字条给收起来,缓慢地起身。 贺千笑道:「等等。」 燕归便又坐了回去。 「你口口声声要我对你负责,可是你若不喜欢男子,要我对你负责,岂不是毁了你一辈子?」贺千笑仿佛找到了这场阴谋的突破点,「我断不能毁你一生,不行不行。」 燕归笑了一笑,道:「殿下,臣求着您对臣负责,还不够明显吗?」 贺千笑看向他。 「殿下,臣当然是喜欢您的,」燕归柔声道,「只喜欢您,所以您写的这些,臣,求之不得。」 贺千笑这时却想。 幸亏嘴里没再吃东西了。 不然他一定全喷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燕归:爱情三十六计~ 感谢在2022-01-06 23:58:37~2022-01-07 23: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是海王 5瓶;秋本一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贺千笑哆哆嗦嗦:「你喜欢我?!」 燕归神色淡定,「是。」 贺千笑这次震惊到手都在抖。 燕归喜欢上他了?不会是在诓他吧?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身上有什么能让燕归图谋的? 那再换句话说,他身上有什么能让燕归喜欢上的? 心里这么想,不知不觉也这么问了出来。 燕归顿了一下,道:「殿下长得很好看。」 贺千笑:……就这么肤浅! 燕归见他一脸的不敢置信,轻笑一声,「殿下,外貌只是皮囊,臣若是因为这个而喜欢上殿下,那这喜欢,或许也要大打折扣,因此,臣的喜欢,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贺千笑:不止肤浅,还挺会说情话! 他现在的模样,同他自己的样貌没什么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可能就是如今瘦弱一些,没有现代的自己健康。 第90页 贺千笑从小是收着情书长大的,在他还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同班女生给他递情书了。 他对于自己的外貌,没什么感念,不过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不然会收到那么多的情书,在上大学之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说他是校草。 就是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原本都已经设定好是万人嫌的自己,还能有人喜欢上。 也是这个设定,他就没别的这些人能对他动心,能够善待他。 贺千笑还没缓过神来,门外的人扬声道:「传报,太子殿下来访!」 燕归脸上的柔意缓缓收起来。 等贺子琛进门时,两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收敛,安安静静地看着进来的贺子琛,站起来沖他行礼。 贺子琛道:「免礼。」 贺千笑同燕归一同起来。 在面对太子时,两人的表现倒是出奇的一致,自打燕归立功以来,藏拙与谦卑便一直刻在他的骨子里,没有一刻不敢遵从。 许是「不小心」把目光往燕归身上多分了一点。 贺千笑看他在和太子行完礼后,姿态确实谦逊,然而他的神情之中,实在是没多少的尊敬。 在他看燕归时,燕归的目光下一刻便扫了过来。 贺千笑连忙收回视线。 贺子琛确实在贺千笑的身旁按插了眼线,从昨夜就开始向他传递消息。 他在宫中待着,也没表现出来多么的失常,照常处理公务,晚上时,还同皇上共用晚膳。 然而百闻不如一见。 贺千笑与燕归「眉来眼去」,他看在眼里,所有黑暗的想法在脑中过去,让他情不自禁想……亲自将燕归这个碍眼的东西给踹出去。 但是也就是想想。 他的太子之位,在还没彻底成为皇上之前,永远都是不稳定的,他还需要燕归的帮扶,也需要一个好名声。 不然,朝中拥护他的大臣,若是知道他翻脸不认人,心寒多想也未可知。 贺子琛坐下,「听说六弟被父皇罚闭门思过,怎么本宫瞧着,六弟这里热闹的很,一点也不像个思过的样子?」 贺千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回皇兄,燕将军见臣弟读的静心经有令人安神的效果,特来与臣弟一同研读,热闹一次,臣弟倒是不敢当。」 贺子琛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贺千笑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却还从未见过他怒而不发,一双眸子含了怒火,如同暗流汹涌的激水。 不、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等等,怎么可能不至于,他先前都猜测过了,太子很有可能喜欢燕归啊。 太子在他的府中按插了眼线,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昨夜他喝了酒,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太子肯定是知道的。 贺千笑试问自己,如果他的心上人和其他人调情,甚至因此私定终身,他会不会生气? 那么现在,太子恐怕已经气到想杀人了。 贺千笑:不知不觉踏上了死亡的道路。 贺子琛面无表情道:「你平常不爱读书,如今被禁足,倒是有这闲情雅致了。」 贺千笑低下头,「皇兄谬赞。」 贺子琛闭了闭眼。 贺千笑不知道,燕归却看得清楚,在贺千笑与贺子琛之间,他是那个站在外边的局外人,对贺子琛的种种反常,早就有了猜测。 因此,他主动道:「太子殿下聪敏过人,六殿下与太子殿下身为亲兄弟,虽不及太子殿下,但也是不差的。」 他这话明着是在夸贺子琛,却在「亲兄弟」三个字上,着重咬了一下音。 实际上是在说些什么,恐怕也只有明白的人才懂。 贺子琛的脸色果然变了。 他冷冰冰地看着燕归,半晌,才扯了扯唇角,冷声道:「那是自然。」 燕归垂下头。 贺千笑这次不在状况外了,他听得出来,这两人话中夹枪带棒,明显不怎么友好。 只不过,他关注的重点,依旧是歪的。 听到燕归夸贺子琛时,他以为,燕归是知道太子喜欢自己的,而且恐怕,他对太子也并非无意。 不然怎么看见太子面色难看,出言安慰他? 想到这里,贺千笑的思想忍不住又歪了。 燕归出言安抚贺子琛,最重要的是,贺子琛面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到底是接受了他的安抚,没再发难。 这、这难道不是小情侣闹别扭? 毕竟,燕归喜欢他这件事情太过突兀,他毫无准备,也没看出什么苗头,怎么就喜欢他了? 要是换成,这两人闹了矛盾,拿他当中间的靶子,这倒还说得过去些。 贺千笑悟了。 就是小情侣闹矛盾,把他拉出来当工具人,企图让对方争风吃醋吧? 好一个燕归,不愧是打仗的将军,这计谋运用的。 一个字,绝! 推测出来自己是工具人的贺千笑,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不愿意背负上别人的感情。 一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他终有一天要隐姓埋名,或许还有身死的危险,不管是谁的感情,他都担当不起。 还有一个,从前贺千笑上学时,见过追求者为了他大打出手,那兇狠的模样,至今歷歷在目。 第91页 打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收过任何的情书,都是委婉拒绝。 要是燕归真的不依不饶,喜欢上了他,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惜,他这个想法,终究是要落空的。 贺子琛连茶也不想喝,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讥讽道:「六弟,你可真是会伤皇兄的心。」 贺千笑不明所以。 「然而即使这样,皇兄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贺子琛摸了摸他的脸,「这可怎么是好呢?」 贺千笑只觉得,抚过他脸颊的指尖冰凉,隐隐透着股寒凉之意。 贺子琛又握紧手掌,玉扳指代替指尖,在他脸上摩挲了两下。 紧接着,在燕归隐忍待发的目光之中,他收回了手。 「本宫的马车也不知走了没,」贺子琛道,「想必是没有,给这些奴才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不听命令行事。」 贺千笑不解其意。 却听贺子琛问:「是吧?燕将军?」 燕归面无表情的拱了下手,没有回答。 「不如燕将军传令下去,」贺子琛道,「昱王爷闭门思过,思过期间,不准任何人来探访,若有违令者,本宫绝不轻饶!」 贺千笑垮了张丧气脸。 * 昱王府这天的动静,不止传到了一个人的耳朵里。 若是有意打听,几乎都能打听出来,昱王爷先是被皇上罚闭关思过,紧接着又被太子禁止探视。 两兄弟关系先前就不对付,但只有少数人知道。 现在,太子如此做,不过几日的功夫,便闹得沸沸扬扬,说太子与六皇子不和。 皇家的不和,与普通百姓还不一样。 普通百姓,通常都是感情上,皇家的亲兄弟若是没了那几分的和谐,百分百是要争夺皇权的。 「但是,也都只敢私下里议论,没人拿到檯面上说,」一名身穿黑色紧身服的暗卫跪在顾月钦的面前,「皇子,不如咱们趁此机会加把火,去市井散步谣言,以此来瓦解他们百姓的民心,再借太子的手,除掉昱亲王…」 顾月钦美颜的面庞,在半明半昧的火光下,犹如鬼魅。 自从他回来后,就鲜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一个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先前他被贺国的百姓欺压,就是出去的前车之鑑,还有一个,他此番为了劝说他的父皇同意他回来,下了很大的功夫。 其中答应的条件,就是做他们闵国的暗应。 他们这边有一群暗哨,也需要他来带领,不然群龙无首,也不过是乱成一锅粥罢了。 暗卫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皇子,此次机会难得,大贺防范之心甚严,您在这里卧底过年,也没能找到他们的城防图……」 顾月钦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指责我无能?」 暗卫面色大变,连忙低下头,「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顾月钦阴晴不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闻言,慢悠悠抬起脚,踩在了暗卫的肩膀上,稍微用了点力,那暗卫便吃撑不住,肩膀塌了下去。 暗卫一额头冷汗,「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谁说你不该死了?」顾月钦似笑非笑,下一刻,神色一变,将那暗卫一脚踹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 门外还有站岗的侍卫,听见声音,厉声喊道:「你在干什么?老实点!」 眼见侍卫就要推门进来,顾月钦不慌不忙,柔声道:「不碍事,是我不小心弄翻了凳子。」 侍卫半信半疑,「弄个凳子这么大动静?」 「是啊,声音太大,都把我给吓到了。」顾月钦轻声细语。 那侍卫停顿了片刻,终究是选择了相信他,没再进来。 也不能怪他,上一个当值的侍卫,在这儿没站几天,回去后就得了怪病。 将养了半个月,不止没好,现在家里人已经开始着手为他挑选棺材了。 底下人的死活,上头肯定是不关心的,又没有证据证明人是顾月钦杀的,他们该轮值轮值,对顾月钦一点影响都没有。 外头一安静,暗卫接着跪在了顾月钦的面前。 顾月钦漫不经心道:「哎,好险呢,差点就被发现了。」 暗卫见他一脸无所谓,竟是丝毫不害怕被发现。 顾月钦问:「现在听话了吗?」 暗卫身子都在发抖,「听、听话。」 暗卫不是死士,真把要他们训练成死士那样,还真费工夫。 顾月钦不愿意废那种功夫,还是恐吓比较方便。 他歪了下头,笑了,「听话就好,你也应该了解我,知道我脾气不好。」 「交给你个任务,」顾月钦道,「去帮我看看,隔壁的那个昱亲王,睡着了没有。」 暗卫原本还战战兢兢。 听到他这个驴头不对马嘴的命令,顿时一愣。 顾月钦眯了眯眼,他便迅速低下头,不敢再有异议。 * 贺千笑被禁足探访,才开始还觉得无所谓,毕竟他没什么朋友。 日子一长,就知道难捱了。 毕竟,他确实是没朋友,可是以前有花明城来给他解闷,也有袁圆来给他带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 现在,这些统统——都没有了! 想看话本,有意思的总共那么几册,把燕归送的看完,再看许决明的,不知不觉,一本新的都没有了。 第92页 贺千笑愤怒到想抗议,都不知道找谁。 在他彻底被禁足之前,燕归临走的时候,还对着他说:「殿下,如今太子正在气头上,若是我来,他定会折磨你,你我只能隔些日子再见了。「 贺千笑看着他认真的脸,一句「好走不送」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眨眼都快入夏了,身上的衣物在减少,距离贺千笑的「死期」也在提前。 晚上,贺千笑放下了话本,听袁圆给他打探来的消息。 袁圆道:「如今花大人的父亲,被人藉机革了职,暂且在家中待命,花大人似乎并未受影响,每日上朝时,还同其他大人说说笑笑,丝毫不见伤心。」 贺千笑觉得不对,「他从前可是最在乎他父亲,怎么会?」 袁圆道:「殿下如何知道的?」 贺千笑故作深沉地摇头。 他哪里知道的?他从书中知道的呗。 在原书中,花明城同人打交道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时常会想起来他的父亲。 那个人没他父亲的官职高,那人比他父亲要厉害。 然后再低调的同人家交往。 等等,他在意的究竟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父亲的官职? 贺千笑一瞬间,神志清明起来。 他更在意的,恐怕是他父亲的官职吧?原书中到这个阶段时,花明城的官职比现在要低,他父亲被革职,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不已。 如今的话,花明城的官职高,用不到他的父亲如何。 他父亲被革职,他若无其事,也能笑出来。 贺千笑感慨,幸亏花明城的本质还是善良的,他要是变了质,加上主角光环,这还了得? 贺千笑道:「行了,你先继续留意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接着就告诉我,听见了没?」 袁圆虽然不知道他打探这些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给贺千笑掌着灯,道:「殿下早点睡吧?奴才守着您。」 贺千笑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怕黑,更何况,枕边还有颗夜明珠照着,你回去睡吧。」 先前在皇宫也好,边关也罢,都有一定的危险。 如今他在自己的府中,这么多天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便让袁圆走了。 送走袁圆后,贺千笑见窗户似乎开了条缝隙,以为是打扫的奴才忘了关,走过去关上了。 没想到,他还没等转过身,腰边就缠过来一只手。 贺千笑差点尖叫出声。 那只手顺着他的腰,捂住他的嘴,有些阴柔的声音靠在他的耳边道:「殿下,是我呀。」 贺千笑「呜呜」两声。 是他才惊恐才好吗? 还不如太子呢,起码太子明着来,不管到哪里都有一帮的奴才跟着! 顾月钦道:「要我放开?」 贺千笑点了点头。 「要我放开也行,」顾月钦用脸颊蹭了蹭贺千笑的头髮,像是眷恋,「殿下亲我一口,我就把殿下给放开。」 贺千笑心想这人还真是死不要脸,果断摇了摇头。 顾月钦见他摇头,也不觉得失落,慢悠悠松开了手,道:「殿下可真是会伤我的心。」 贺千笑喘口气,「六皇子这话像是我怎么着你似的,我可担当不起。」 顾月钦见他喘得厉害,伸出手想摸一下他的脸,也被贺千笑闪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神色有些委屈,「上次是不是吓坏你了?」 贺千笑沖他翻白眼的心都有了。 他没回答,只是重新撑开窗户,展开一只手道:「还请质子哪来的回哪去吧。」 顾月钦见他态度如此冷硬,垂着头,就是不走。 贺千笑其实对他,没有像对太子那边小心谨慎。 见他不愿意走,甚至敢伸出手去拽他。 就是这一拽,他才发现——原来顾月钦竟然是哭了。 如此一个大美人,冲着他梨花带雨的落泪,圣人也该心软了,更何况贺千笑。 他一时简直是无措,对着顾月钦也拿不出那样冷硬的态度了,心虚道:「是你先惹的我好不好……」 而且,原书中一直强调,见到顾月钦眼泪的人都死了。 他到现在,别说死了,一根头髮都没伤着吧? 「嗯,是我先招惹的你……」顾月钦眨着眼看他,眼中雾蒙蒙的,「我先前没想吓你的,阿笑。」 贺千笑心软了,那点强撑的色厉内荏,也化作了乌有,「行了,我知道,你别哭了。」 顾月钦又道:「是顾伏寿该得到教训,我也不想那么残忍的。」 贺千笑勉强点头,「他是该得到教训,但你剁下他一根指头……」 顾月钦眼见又要哭了。 贺千笑一个头两个大,连忙道:「没错,是该剁,剁得好!」 说完,他甚至给顾月钦鼓了鼓掌。 鼓完章,他自己都快感动哭了——为他的昧良心。 顾月钦停下了掉眼泪。 他咬着下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千笑看,既有勾引,又有恨不能将他一口吃掉的迫切。 贺千笑心里发毛,又不敢刺激他,勉强温柔道:「你瞧瞧,这天儿都黑透了,不如,你先回去歇着吧?」 「阿笑,」顾月钦幽怨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见你一面的。」 第93页 贺千笑真想嘆口气。 顾月钦又道:「我可是听说,不久之前,燕将军还住在了你的府中,既然别人能住,那我是不是也能住下来?」 先不管他是从哪里听说的。 贺千笑惊恐道:「使不得使不得。」 燕归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 燕归性情稳定,而顾月钦,说难听点,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留在他身边,他是命太长了? 顾月钦见状,眼神又幽怨了几分。 贺千笑还想着找理由拒绝,顾月钦已经等不及了,忽然拽住他,就要把他往床上扯,贺千笑惊恐万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给撂倒在了床上。 紧接着,顾月钦压了过来。 万幸的是,顾月钦虽然动作强势,然而姿态却还是委委屈屈,伏在贺千笑身上时,像是在找一个怀抱,将头抵在了贺千笑的胸膛上。 他对着贺千笑道:「阿笑,我想亲你。」 贺千笑瞪大眼睛,连忙挣扎起来。 眼见就快要制不住他了,顾月钦连忙道:「不亲不亲,我当然是说着玩的。」 贺千笑安静下来。 夜明珠照亮了两人的轮廓,他的眼神在暗处也好像发着光,顾月钦的眼神迷离了一下,拿鼻尖抵住了贺千笑的脸。 他低声道:「阿笑,我真喜欢你。」 贺千笑听他说这句话,已经快听麻了。 「其实回去后,我的日子并不好过,」顾月钦似自言自语,「十几年没回去,一朝回去,连父皇都不认识我的脸了,更何况是闵国的其他人。」 贺千笑能猜出来。 他十几年前被送来贺国时,也不过几岁孩童。 哪怕他的母亲是皇后,他是嫡出,在闵国的根基照样不稳。 顾月钦道:「我母后以死相逼,不让我回来,我知道,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希望我能在闵国待下去,可是一听能回到贺国,能见到你,我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贺千笑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 才开始看见顾伏寿的手指时,他只顾着惊恐,听到顾月钦说想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如今静静听他娓娓道来在闵国的遭遇,他只嘆承受不起顾月钦的感情。 顾月钦没说多长时间,便发现身下的人没动静了。 他抬起头,看向贺千笑,发现他唿吸均匀,明显是睡着了。 夜明珠的光亮,透过床帐,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光。 顾月钦的指尖,在贺千笑的脸上滑动,片刻后,他悄然起身。 几个细微的动静之后,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贺千笑睁开眼,看着已经被紧紧合上的窗户,神情恍惚了片刻,揉了揉太阳穴。 * 与此同时,皇宫内院。 东宫之中,烛光一直大亮着,贺子琛坐在主位上,食指敲击着桌面。 玉扳指在烛光的照耀着,泛着油亮。 他面前跪着两个人。 一个身穿夜行衣,一个寻常人装扮,那寻常装扮的人抬起头,正是花明城的脸。 贺子琛道:「东西找到了?」 花明城低下头,他旁边的人将一样东西奉上。 贺子琛抬起手,那是泛黄的几张纸,薄薄的,看样子年岁久远,被摺叠过,上面还有展不平的摺痕。 看了片刻,贺子琛冷笑一声,「这么说,本宫倒还要喊你一声弟弟了。」 花明城本就跪着,为了表达他内心的惶恐,把头更低了一些,颤抖道:「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属下是属下,您与我,永远是云泥之别。」 贺子琛把信甩到他的面前,「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 穿夜行衣的人道:「回殿下,除了这些,确实是找不到其他的了。」 贺子琛居高临下地看着花明城。 「我知道,你同你的父亲有十几年的父子情,不然也不会本宫派你办个事情,你磨磨蹭蹭到现在。」 花明城伏在地上,「殿下是主子,自然高于一切,实在是属下没找到机会。」 「罢了,」贺子琛转了转扳指,「这些书信,除了能证明当年罗贵妃与你父亲花温杰有私情之外,并不足以证明你是本宫的亲弟弟,也无法……证明贺千笑并非皇上的亲生儿子。」 花明城浑身一颤,似乎是想抬头,最终忍住了。 贺子琛道:「五一,帮本宫把信给捡起来。」 名叫「五一」的人俯首,把信一张一张捡起来,又交还给了贺子琛。 贺子琛随手把信一折,淡淡道:「行了,还是以前的规矩,去侧门找本宫的人,让他们送你出宫。」 花明城听话道:「是。」 待花明城一走,五一瞬间道:「主子,这信中明明写了不少关于六殿下的身世,您为何要骗花大人……」 贺子琛斜睨了他一眼。 五一瞬间噤声。 贺子琛问:「这信,保证花明城没看到过吧?」 五一道:「回主子,信从头到尾都是属下找的,没让花大人碰到一星半点,」 「你办事稳妥,我一向放心,」贺子琛对着殿门口出了下神,片刻后,扯着唇角道,「这花明城野心太大,不是个安分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他确实是皇上亲生子,那这皇宫中,可有得闹了。」 第94页 五一又问:「那殿下,皇室血脉不纯,咱就如此坐视不理了?」 「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贺子琛把信仔细装好,喝了口茶,「我抓着六弟……不,是贺千笑。」 五一见他高兴,不明所以。 「我抓着他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他在我这里,已然没有任何的竞争资格,」贺子琛收敛了下,「只要我登基,那这天下就还是贺家的,他左右不过是一个小王爷,又能如何?」 五一低下头,「五一受教了。」 * 又过了几日,贺千笑在府中,听见了外边的爆竹声。 这时已经是暖春,花开的正盛,花枝都快探出墙去,稍微在花树低下一站,便能落得满头的花瓣。 贺千笑问袁圆:「今日是什么节?这般的热闹?」 「殿下,今日不是节日,」袁圆道,「今日是许状元游街的日子。」 贺千笑愣了一下,连忙跑去大门前,巴着门缝看。 状元游街!这么有名的场景,他竟然没法看了! 他也不是什么学者,只是单纯的想长长见识,凑凑热闹罢了,在府中憋得他快出内伤了。 袁圆却疑惑道:「殿下,许公子游街,您怎么这么激动,不是已经不喜欢……」 贺千笑让他闭嘴,「啧,你不懂。」 袁圆确实是不懂。 贺千笑从小生活在皇宫,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状元游街也是见过的,既然对许决明已经无情了,应该不会觉得好奇了才是。 贺千笑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泪流满面。 他只是只小土狗,他什么都没见过。 巴着门缝看了一上午,最终什么都没看到,贺千笑不得不作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许决明就来了。 许决明没了高头大马,身边也没僕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身穿红色的状元袍。 寒窗苦读数十载,皆在这身袍子上了。 他只是想让贺千笑来看看他如今的模样,可是过来后,才想起来,贺千笑被禁了足,任何人都不能来探视。 他站在了昱亲王府门口,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道:「昱亲王府谢绝客人来访。」 许决明坚持道:「我想见你们王爷一面,还烦请通报一声。」 那人道:「真不行,公子,您还是早早回去吧,别叫小的难做。」 许决明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好在,贺千笑的住宅僻静,周围的邻居非富即贵,不是爱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也不会有狂热的百姓扑过来。 他犹不死心,不想走。 正在这时,他听见大门旁的围墙边,有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缓缓后退,往墙上看了一眼,就看见贺千笑骑在了一颗树上,正朝他望过来。 那棵树结着粉色的桃花,纷纷一片,贺千笑稍微一动,头上便落满了花瓣。 由于爬树,他还有些喘,嫣红的唇瓣长着,稍微一张嘴,雪白的贝齿若隐若现。 许决明望着眼前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而贺千笑也望着他。 红色的状元袍在许决明的身上,更显得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哪怕没骑马过来,贺千笑也能想像到他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看成游街,看看状元郎也是好的。 许决明同手同脚地上前走了两步,再开口时,还有些卡顿,「殿、殿下,小心摔着。」 贺千笑道:「放心吧,小圆子在下边接着我呢!」 许决明又上前几步,自下而上地看着他,找出想了许久的藉口,「殿下,我忽然想起来,借给殿下的话本中,有一张我同父亲的家书……」 「家书?」贺千笑愣了一下,「我话本都看完了,没见到什么家书啊。」 许决明接着道:「那想必是我记错了。」 贺千笑今日对他,有种状元的滤镜在,感觉他干什么,都带着点学霸的帅气。 他连忙道:「能让你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找过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书信吧?」 「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许决明一向淡漠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笑意。 贺千笑老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是在哪里。 他还想帮许决明再找找书信,没想到许决明拒绝了他,随后低下头,喃喃道:「是我记错了。」 贺千笑奇怪地看着他。 片刻后,许决明已经恢復如常,冲着贺千笑一拱手,对着他告辞。 贺千笑看着那抹红渐行渐远,不等他彻底消失,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的光景,已经入夏,许是皇上想让贺千笑进宫陪他用膳,又想起来他在禁足,干脆传出一道旨意,说想看看贺千笑思过的成果,宣他进宫。 这对贺千笑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他在王府熬的第几日了,王府里的花草树木都被他给霍霍了个遍。 眼见花草都快被他给愁秃了,终于迎来了解放。 贺千笑进宫的时候,宫中的树才发出嫩芽,眨眼花都开过一轮了。 皇上正在批奏摺,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看见他来之后,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故意板着脸,「许久不见,朕倒是快忘了有你这号人了。」 第95页 今日太监总管也在,站在皇上的身边搭腔,「皇上最爱逗六殿下,先前用膳时,皇上都把大殿下的名字叫错了,如今六殿下来了,皇上瞧着也高兴一些。」 皇上放下摺子,笑道:「就你多嘴,掌一下嘴!」 太监总管假模假势的打了自己一下。 贺千笑这才放下心来,明白皇上并没有真的忘了他。 他也笑脸相迎,「儿臣思过这些日子,甚是想念父皇呢,这不,还特意为父皇抄写了静心经。」 皇上一脸狐疑,「哦?你居然也有静下心来抄书的一天?拿给朕瞧瞧。」 贺千笑特意模仿的原主的笔迹,为此还有点心虚。 但是他要是思过这么长时间,一点事情也不做,皇上再喜欢他,也会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 皇上看了半晌,才评价道:「抄写倒是不错,只是,你的字退步了。」 好歹是矇混过关了,贺千笑道:「儿臣先前荒废过一段时日,再捡起来确实有所退步,只是,为了父皇,儿臣哪怕是抄到手都废了也甘愿。」 「油嘴滑舌,」皇上明显被取悦到了,又纠正他,「学习这种东西,只能是给自己学的,没有为别人学习的道理。」 贺千笑低头,「儿臣受教。」 门外传来个脚步声,掀开了书房的帘子,那人跪下对着皇上道:「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皇上捏了捏鼻樑,道:「正好,传他也进来吧。」 不多时,贺子琛缓缓走进来,先对着皇上行了个礼,皇上道:「免礼,你六弟给朕写了副字,朕觉得他退步了,你来瞧瞧呢。」 贺子琛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贺千笑一眼。 贺千笑老感觉他今日的眼神颇有深意,可其中包含了什么意思,一时半刻的却是弄不清楚。 贺子琛看了看字,道:「回父皇,儿臣觉得,不止是退步了,都像是换了个人。」 贺千笑一惊,心里怒骂了他两句。 这人恐怕是他的一生之敌。 皇上脸沉了一下,「这么说,你觉得你六弟假手于人了?老六,你来解释解释!」 贺千笑跪下,心中冷静,嘴上撒娇道:「父皇,儿臣抄书的茧子还在呢,王府里那么多的下人,都是看着儿臣抄的,怎么可能假手于人?」 皇上看了他片刻。 片刻后,忽然一乐,「行了,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朕逗逗你,你又当真了?」 贺千笑松了口气。 「所以说要你好好读书,」皇上道,「就你这字迹退步的,你皇兄都觉得和你不是一个人了,羞不羞愧?」 贺千笑道:「是,羞愧。」 然后暗暗瞪了贺子琛一眼。 不巧,这一眼恰好被贺子琛给抓了个正着,他慌忙收回视线,没想到贺子琛不怒反笑,神情也不见生气。 皇上道:「走吧,陪朕去用膳。」 皇上说用膳,膳食必定已经备好了,两人跟在皇上的身后,贺千笑走的位置,比贺子琛要次一些。 这边正走着,贺千笑就感觉手上一热。 他连忙扭头,发现贺子琛握住了他的手。 贺千笑惊了一下。 「都快入夏了,六弟的手怎么还这般凉?」贺子琛神情自若,「怕不是体虚?不如改日叫御医到你府上瞧瞧。」 贺千笑觉得他是疯了。 问题是,他想把手抽回来,居然抽不动。 而且这人说他体虚?他身体好的很,谢谢。 皇上从轿撵上回过头来,瞧见二人拉拉扯扯,只当是兄弟感情好,微微一笑,又扭过头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皇上:只恨当初瞎了眼。 第50章 贺千笑瞧着贺子琛方才在御书房的反应,老觉得哪里不对,算算日子,他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非皇上亲生子,正在试探呢。 毕竟,贺子琛可是最不愿意靠近他的。 他看书的时候,记得有个细节,贺子琛在摸完他之后,冲着旁边的小太监要了个手绢。 那时是在剧情的前期,他不懂是什么意思。 后来才知道,贺子琛不喜欢他,掩饰的也不怎么走心,每次碰完他,都要擦手。 就是,试探的话,需要接触他吗? 不止在路上握住他的手,用膳时,皇上就在面前,贺子琛一只手用膳,另一只手就在低下勾住他。 贺千笑不着痕迹的避开。 贺子琛的手又伸了过来。 贺千笑:…… 当着皇上的面就这样,莫不是皇上也知道了,默许的吧? 这边正用膳,有个太监上前来,冲着皇上耳语了几句。 皇上听完之后,挥了挥手,紧接着对着贺子琛道:「先前你举荐的花明城,此人倒是有些才能。」 贺子琛站起来,拱手道:「能让父皇看上,是他的福气。」 「嗯,他确实是不错,」皇上点头,「这不,刚刚又来了消息,朕在去年给灾区拨了笔银子,结果最后到了百姓手中,就剩下了几粒米。事情让他查出些结果来,不错,朕要重赏他,你的话,也要赏。」 贺子琛道:「此事与儿臣并无直接关系,儿臣不敢居功。」 「老六,你瞧瞧,」皇上指了指,「瞧瞧你哥哥,多向你哥哥学习。」 第96页 贺千笑也站起来,敬了贺子琛一杯酒。 一顿膳在猜忌中用完,贺千笑告辞时,眼见贺子琛还要跟上来,耸然一惊,忙熘走了。 回了府后,贺千笑就把袁圆给揪出来问:「今日还是没消息?」 袁圆道:「回殿下,奴才问了所有能问的门路,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贺千笑皱眉。 「但是还有一事,」袁圆道,「最近这些日子,花大人出入府的次数变多,多数都是朝着宫中的方向去,奴才问了宫中认识的人,有当值的说,他是去东宫了。」 贺千笑沉思片刻。郒頫 花明城身为主角,一向都是别人上赶着给他送线索,哪怕太子也不例外。 而且太子每次召见他,都是派车去请的。 可是听袁圆所说,花明城专车接送的权利似乎没了,还得是他巴巴的上赶着过去。 情况又有变化了。 贺千笑想了想,冲着袁圆道:「最近再盯紧一点,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袁圆应下。 贺千笑的禁足令已经解了,旁人也可以来看望他了,上午他陪着皇上用膳,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有客人上门。 但往常想巴结他,时不时来他这边送礼喝茶的小官员,却是不怎么敢来了。 首先来拜访的自然是大将军。 贺千笑听见他来,第一反应就是躲着,然而燕归想见,岂是他能躲过去的? 就是他躲在被子里,燕归也能把他的被子给掀了,然后钻进去见。 贺千笑原本捂着头,看见被子里的人后,简直无语了。 他推了推燕归,嗔怒道:「你干嘛?」 燕归身上穿着盔甲,凉冰冰的贴在贺千笑的衣服上,透过衣服,那股凉意熨帖在身上,十分的舒服。 快入夏了,温度升高,他对凉的东西也不再像冬天那般避之唯恐不及。 两人的头上,是燕归掀起来又盖好的被子。 燕归透过被子的光,看着贺千笑,道:「臣以为这被子里有什么宝藏,迷了殿下的眼,与殿下一同看看。」 贺千笑推了他一把,想让他出去。 没想到被燕归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燕归眉头一皱,沉声道:「手怎么这般凉?」 贺千笑没好气道:「我体虚。」 就连太子都这么说他,可不是体虚吗。 贺千笑被禁足的这一个月,燕归每三日就想尽办法来见他一面,贺千笑在烦扰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让他同燕归熟悉了不少。 原以为,燕归就是个冷面将军,对属下严酷,对他这个皇子亦不假辞色。 相处才发现,这人也油滑的很。 就譬如现在,他握住贺千笑的手,放在心口上,嘴里道:「你我是夫妻,我理应为你暖暖。」 贺千笑忙把手给抽出来,顺势打了他一下,「一张纸而已,当不得真。」 是的,他现在没辙了,打算耍赖。 「殿下已经画押了,」燕归道,「哪怕是拿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会承认。」 贺千笑忙道:「你敢!」 燕归就那么瞧着他,眼中的情绪如深潭。 贺千笑与他对视片刻,就觉得心虚了,色厉内荏地「啧」一声,又把手塞到了燕归的手中。 他看向别处,生无可恋道:「你暖吧,你暖。」 燕归嘴角轻轻翘起。 贺千笑哪怕耍小性子,在他的眼中,也是十分可爱的。 不过,想到他醉酒后不认帐,燕归又恼恨起来,恨不能在贺千笑的嘴上咬两口,让他不认帐。 握住的手柔弱无骨,肌肤滑嫩,一摸就知道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不像燕归,手掌中有练武留下来的茧子,稍微一动,就把贺千笑的手给搓红了。 燕归问:「疼不疼?」 贺千笑见他摘了护心甲,就为了给自己暖手,也不好意思太蛮横,实话实说:「还好,热烘烘的挺舒服。」 燕归又往里挤了挤。 贺千笑忙抵住他,「等等,这还没到晚上呢,你不会要在我这里过夜吧?」 燕归还是那一套,「你我就差完婚,更何况,你又并非女子,没有名节一说,过夜有何不可?」 贺千笑:「我不可能同你完婚,你省省吧。」 燕归顿时像看负心汉一般看他。 贺千笑丝毫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蓦地,又意识到不对,「先前你同我说,我毁了你的清白,怎么这会儿……」 还没说完,燕归已经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他神情自若,丝毫看不出羞愧,还一本正经道:「我去厨房看看晚膳如何了。」 贺千笑还想说话,燕归已经快步走出了他的卧房。 贺千笑:「……」 什么人吶。 夜里,太子白天让给贺千笑看病的御医,在这时候来了。 贺千笑以为,他派御医过来,不管如何,肯定是要跟过来的,没想到还真的只有一个御医而已。 燕归还在,赖在府中就是不走,贺千笑拿他没办法,终究还是留他一晚。 御医诊脉时,燕归就在旁边看着。 贺千笑瞧这个御医面生,多嘴问了一句,那御医道:「回王爷,臣是今年年初进的太医院,资歷确实尚浅,只是今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所有御医都守在皇后娘娘那里。」 第97页 自从皇后禁足之后,贺千笑就再没见过她了。 他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御医替他诊完脉之后,对着他道:「王爷的脉象无虞,只是身子底子虚,手凉脚凉也是因为因此,需要好好调养。」 贺千笑心念一转,「若是不调养,会如何呢?」 御医与燕归同时一愣。 燕归摁住贺千笑的肩膀,「你身子虚当然要调养,不调养怎么行?」 贺千笑没说话,御医低下头,拱手道:「回王爷,王爷是先天不足,身体底子同他人本就不同,若是不调养,长此以往,或许会气血两亏。」 「仅仅是气血两亏?」贺千笑喃喃道。 估计御医没见过比他再奇怪的人了,别人都是巴不得自己的身子好,说让调养就调养,但看贺千笑的模样,不仅不想调,甚至还想让自己的身子就此坏了。 贺千笑瞧着御医已经在擦汗了,收敛了下表情,对着他笑道:「麻烦你了,回去之后,就跟太子说是我自己不愿意喝药,同你没有关系。」 御医忙道:「是。」 等御医一出去,燕归紧接着道:「为什么不喝药?」 他的神态算不上严肃,倒是担忧居多,贺千笑如今对他的信任倒是多了几分,但终究是不能说出去。 贺千笑只道:「不是说了吗,药太苦,我不愿意吃。」 燕归是喜欢他,但是并不是没有脑子,「药苦?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把自己的身子搞垮?」 贺千笑清咳,「我要是想把自己的身子搞垮,那我可能不是身体上有病,而是脑子有病了。」 燕归脸上没什么表情。 贺千笑还没意识到他生气,暂时只是有几分的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 待晚上要睡觉时,燕归侧躺着,给贺千笑留了一个后背。 贺千笑:…… 这闹别扭的方式还挺别致。 贺千笑这次,或许能够猜到燕归为什么这样,无非是担心他。 他心中不说特别感动,终究也是有所触动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没了亲人,身边只有袁圆一个人全心全意对他,其余的人要么有所图谋,要么就是想要他的命。 偶尔出现这么一个会担心他,直直白白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的,也就燕归了。 夜明珠照亮了屋内,透过床帐,像是柔和的月光。 贺千笑看了会儿燕归的后脑勺,给他拉了拉被子。 大热天的,可别冻着了。 就在他使坏时,燕归睁开眼,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两人暗自较劲,贺千笑终究是力气不敌他,没抽动,于是也就作罢。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慢慢睡了过去。 * 时间如水般,不留痕迹的流淌而过,眨眼就已经到了盛夏。 贺千笑府中给弄了冰块,就放在前厅中,因此,贺千笑人几乎住在了前厅,根本不带挪窝的。 袁圆已经告诉了他好多次,让他起来走走。 贺千笑就是犹如蔫儿了一般,成天病恹恹的。 搞得身旁的人都十分的担心。 每当这时,贺千笑就挥挥手,毫不在意道:「苦夏罢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 先前贺千笑讳疾忌医,这件事情已经被传了出去,不少的人都在观望。 皇上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来过问。 贺千笑倒是知道,现在他恐怕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对于他这个假儿子,自然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自古帝王都有疑心病,不怀疑时还好,一旦起了苗头,那就不是多说几句嘴甜的话能搪塞过去的。 贺千笑也老老实实待在府中,不给任何人添堵。 然而,他是老实了,不代表别人也老实,找麻烦的人比比皆是。 自从他上次被禁足后,许多人觉得他不如先前得圣宠,巴结的人全闲了下来,时不常还有那种拎不清的往他面前凑。 这日上完早朝,贺千笑准备走人。 还没走呢,在拐角就碰见了有人说他坏话。 在背后说人坏话时,被人碰见是件很尴尬的事情,贺千笑十分理解他们,打算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没想到,这些人说起来还没完了。 「话说咱们大贺的皇子,个顶个的聪慧,就是有那么一位……」 「刘大人,怎么说话还说一半藏一半?」 「事到如今,我也就直说了,你瞧瞧今日上朝,那几位皇子多积极,太子殿下更是一语中的,直接要害,可是就这六皇子,始终无声无息的,今日瞧他的面色,更是病恹恹,怕不是有什么疾病缠身?」 「是啊,他讳疾忌医,不愿意看太医吃药,先前他得圣宠……咳,如今皇上叫到他的次数也少了,他还是如此,这就叫烂泥扶不上墙。」 「哎,王大人,皇宫重地,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这俩人贺千笑倒是认识,是太子那边的人,全力拥护太子。 虽然他不想争,但是他和太子确实有竞争关系,说几句敌人的坏话,他十分的理解。 就是,这又怂又爱说的——贺千笑在旁边听得直打哈欠。 听着他们就快说完了,贺千笑精神一震。 第98页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个声音,「你便这样让他们说你?」 贺千笑差点没吓到跳起来。 贺子琛阴沉着脸,旁边跟着一个小太监。 他今日身边没那么多人围着,怪不得贺千笑没听见他过来的声音。 就在贺千笑想说话时,门外的两个官员已经打算走人。 贺子琛一甩衣摆,直接抬脚走出去。 贺千笑选择的位置实在隐秘,怪不得那俩人没看见,贺子琛抬脚出去时,那两个官员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笑着沖贺子琛道:「今日还未见过太子殿下……」 贺子琛已经一脚踹了出去。 皇宫之中,殴打官员,实在是不小的罪过,贺千笑都惊了一下。 贺子琛道:「青天白日,便听见你在这里编排昱亲王,怎么着,王爷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刘大人见王大人被一脚踹出去,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高声道:「殿下恕罪!殿下息怒啊!」 王大人捂住胸口,爬起来道:「殿下,皇宫之中岂可动手?!」 贺子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编排皇室,本宫为何不能出手教训你?」 「就算,就算是要教训……」王大人道,「也该由皇上动手才是,殿下越俎代庖,岂不失了礼法?」 「你当本宫怕你?」贺子琛淡淡道。 王大人从伤痛中反应过来,连忙俯首道:「不敢。」 贺子琛声音冷了下来,「那便滚吧。」 「等等——」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都回过头去,只见太监总管匆匆赶过来,擦了把头上的汗,道:「皇上听说了这边的事情,特来让奴才传个口谕。」 王大人喜出望外,还颇为幽怨地看了贺子琛一眼。 「王大人、刘大人,在宫中对太子出言不逊,罚俸半个月。」 听到这个结果,两位大人傻住了。 贺子琛则皱了皱眉。 这件事情的矛盾,原本就不在他和官员身上,而是针对着贺千笑。 可是皇上只字不提昱亲王,为的都是太子。 两位大人灰熘熘走了,太监总管又道:「太子殿下,皇上宣您过去呢。」 贺子琛看了眼贺千笑。 总管道:「昱王爷该出宫了,皇上只宣了您。」 贺千笑毫不在乎,贺子琛皱了下眉,随即才跟着太监总管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贺千笑不慌不忙,转身要走。 临走之前,他好像看见了花明城从皇上书房的方向过来了,顿了一顿,这才真正出了宫。 * 贺子琛进御书房时,皇上头一次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画像,似乎在等贺子琛来。 他隐隐知道,这次的情况似乎不怎么好。 在皇上发作之前,他自己先认了错,「儿臣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官员,还请父皇责罚。」 「是他先出言不逊,你有什么罪?」皇上缓慢道。 贺子琛抬起头,看清楚了皇上面前画中的人。 是罗贵妃。 他从来没跟皇上提关于贺千笑的事情,更是是吩咐了下面的人紧闭上嘴巴。 如果消息泄露出来,要么是他底下的人有叛徒,要么就是皇上自己察觉到的。 皇上嘆了口气,「这个女人,是朕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她貌美,还因为她同后宫中的女人不一样。」 贺子琛静静站着。 他知道,皇上不需要他回答。 「朕头一次见她时,她才不过十六,嫩生生的,一双眸子水灵灵,瞧着人时,能把人的心给看软了。」 贺子琛道:「这点倒是同六弟一样。」 皇上的脸蓦地沉了下来。 「便是因为这些相似,朕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老六的身世!」 贺子琛垂下头。 「罗云碧!你好大的胆子!」皇上愤恨地盯着面前的画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们的孩子换出去!让他十几年都流落在外,更是让其他人鸠占鹊巢,让朕宠爱了十几年别人的孩子!」 皇上站起来,「你知道吗?罗贵妃恨极了朕,当年她难产血崩而逝,甚至都不愿意让朕见她最后一面,最后还把朕的皇子给换出去,她好狠毒的——」 说到这里,皇上直接把罗贵妃的画像给掀了下去。 要是换成太监,看见皇上如此盛怒,早就该跪下请饶了。 贺子琛依旧站着,只是头垂下去几分。 皇上气喘吁吁,扶住桌子,怒声道:「她好狠毒的一颗心!毒妇!」 贺子琛这才开口:「还请父皇别气坏了身子。」 皇上一拍桌子,「你去!你去把老六——不,你去把冒充皇子的那个平民带过来!」 贺子琛心一沉,连忙跪下来,「父皇正在气头上,若是此时告诉旁人他的平民身份,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看皇室笑话?」 殿内安静了下来。 皇上闭上双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如何,但是贺子琛知道,他还是要脸面的。 「那你说,该如何?」皇上反问。 贺子琛俯首,「不如先禁足,待日后找到了真皇子,再来一次狸猫换太子。」 「那就……」皇上睁开眼,「将那只狸猫褫夺封号,禁足在王府。」 第99页 * 消息过来时,贺千笑不是很意外。 他在皇宫中看见花明城时,就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他改变了燕归的想法,改变了太子对他的态度,不可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现在的结果就是,花明城这个主角的性格,也连带着被改变了。 袁圆不懂,「这好好的,怎么又被禁足了?这次连个理由也不给了……」 贺千笑道:「行了,先前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今怎么样了?」 袁圆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东西给准备好了。」 贺千笑点点头,「走,回去凉快凉快。」 虽说皇上收回了他的封号,又将他禁足,但是吃穿用度还是一切如常。 幸亏皇上还没戳穿他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这要是后宫的妃嫔,没了皇上的宠爱,又被皇上给责罚了,底下的奴才铁定也要见风使舵,可劲儿的作践人。 可是贺千笑不一样,贺千笑哪怕是失宠了,也照样是皇子。 因此,暂且还没人敢怠慢他。 消息不加以制止,传开的速度是很快的,没多久,贺千笑被禁足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 燕归来得也在意料之中。 贺千笑喝着汤,就见燕归从墙头一跃而下,差点没被呛到。 燕归顾不得这许多,一撩衣摆,就冲着贺千笑过来,「外面的人快因为你闹翻了天,你倒是自在。」 贺千笑道:「皇上并未苛待我的吃穿,我当然自在。」 燕归看着他,欲言又止。 贺千笑倒是能看出来他的为难,垂眸道:「你想什么便说吧,要是下人们不能听,就叫他们出去。」 燕归一抬头,那些人便陆陆续续都出去了,待门一关上,燕归立刻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贺千笑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知道你并非皇上亲生。」 贺千笑顿了一下,才点头。 燕归蹲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会因此而轻生吗?先前御医为你诊治时,你说不喜欢药苦,是否也和这个有关?」 贺千笑没说话。 他有点纠结。 「殿下,」燕归道,「臣定竭尽所能,救殿下出这险境。」 贺千笑一顿,「燕归,我……并不值得你这样。」 燕归道:「难道说,殿下做对什么对不起臣的事情了?」 贺千笑难得有点真情实感,一下又被他给弄无语了,「我没有!」 「既然没做,那还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呢?」燕归道。 贺千笑头疼,「嗯,有道理,你走不走?不走我撵人了。」 送走燕归后,贺千笑长久的凝视着一处,没有说话。 * 夜深,东宫中,五一跪在贺子琛的面前。 「属下无能,恳请殿下责罚。」 贺子琛沉着脸道:「先不急,等事情了了,你自己去领罚,八十鞭,一鞭都不能少。」 五一低头道:「是!」 「如今,花明城已经不想来本宫这东宫了吧?」贺子琛道,「当真是小瞧了他。」 他办事,一向喜欢将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很少有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控。 人待在世间,不可能没有吃亏的时候,贺子琛自小跟着皇后长大,深知这个道理。 哪怕是贵为中宫之主,在受宠的妃嫔面前,有时也不得不低头。 但是低头,是为了蛰伏。 蛰伏,是为了能够将敌人一举击溃。 从前各个受宠的妃嫔,嚣张一时,最终都被他母后给教训了,就算是受宠最深、时间最长的罗贵妃难产而亡,也有他母后插手。 然而这次,是贺子琛自己大意了。 他这次吃亏吃的,几乎没有一丁点的好处,闭上眼睛,就是贺千笑临出宫时看他的那张脸。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上次请去的御医,说贺千笑先天不足,身子骨本来就虚弱,也不知他听到自己被禁足,是否会难过? 贺子琛又想起他冰凉的手。 想着想着,贺子琛攥紧了手上的玉扳指,将桌子上的茶杯一扫而下。 随着瓷碗的声响,贺子琛道:「花明城此人,绝不能留。」 五一暗暗心惊,忙道:「是。」 * 所有人都以为贺千笑该彻夜难眠了,但其实他好得很。 袁圆已经将东西给他看过了,一旦情况不对,他即刻假死脱身。 这些日子,他也攒下来不少的盘缠。 门外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波,不再是白天的那些,皇上这次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见任何人,将王府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燕归来时,守卫比较的松懈,如今却是不会了。 如今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然而,贺千笑刚这么想着,紧接着就被打脸了。 打脸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月钦。 上次他就见识到了顾月钦的功夫,称得上是悄无声息,步伐比夜猫还轻巧。 贺千笑待在院子里乘凉,就见一个黑影朝他过来。 袁圆就在他的身边,连忙护住他,二人刚想喊人,黑影就朝他们揭开了蒙面。 贺千笑看见是他,还松了口一口气,怒道:「你进来干什么?」 第100页 幸亏他不是个姑娘。 不然就照他们这个翻墙频率,清白早就不保了。 顾月钦今夜的眼睛分外明亮,「阿笑,我来带你走啊。」 贺千笑左顾右盼,知道他府中眼线多,特意把顾月钦拉到了旁边,低声道:「你疯了?你怎么可能带我走?我如今的身份连你都不如了,赶紧回去。」 顾月钦能听他的话才奇怪,抱住他的胳膊道:「我清醒的很,只要你跟我走,出京城的马车很快就来,我们远走高飞!」 贺千笑连忙拉下他的手,「你还叫了马车?快让他们回去,这次若是被皇上知道,你我二人都要没命。」 顾月钦不满道:「你如今还怕这个?」 贺千笑有时对着他,就像是在对着一个孩子说话。 还是一个油盐不进的调皮孩子。 贺千笑知道跟他说不通,干脆摆摆手,直接不再理会他,也省去跟他周旋的功夫。 袁圆适时上前,「殿下,不如去屋子里细说?」 贺千笑见顾月钦还是殷切地看着他,嘆了口气。 进屋之后,他刚坐下没多久,顾月钦就拿了把扇子来给他扇,一双妩媚的眼睛带着钩子,还有令人不舍拒绝的期盼。 袁圆替他们关上了门。 贺千笑道:「我直说了,我不可能跟你走。」 顾月钦也不急,慢悠悠道:「阿笑有没有见过我的家乡?」 贺千笑道:「我自小生活在皇宫,当然不可能见过。」 不过,书里还是见过的。 「我家乡的百姓,民风淳朴,没有贺国这边的百姓心眼多,」顾月钦道,「这些天里,我已经听说了太多你的坏话,都是出自市井百姓之口。」 贺千笑道:「那又如何?」 「你上次可是帮过他们,」顾月钦道,「我被罗毕为首的纨绔欺负,是你出面摆平了罗毕,他们只感激你一时片刻,紧接着又听信造谣你的流言,这样的百姓,难道不会令你心寒?」 贺千笑道:「他们上次也帮过你。」 「那不一样,」顾月钦凑近一些,「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重要的,你知道的,我在乎你。」 贺千笑听见他这样说,一时倒是恍惚了。 顾月钦道:「若是在我们闵国,你帮过他们,他们便会感激你一辈子,除非你杀了他们的亲人,否则他们至死也会维护你。」 贺千笑道:「听着确实令人钦佩。」 「那你跟着我走吧?」顾月钦道,「阿笑,你不是皇上的亲生子,未来有一天,皇上必定会取了你的性命,不如你此时跟着我走……」 「然后王府上下,都要为我的任性陪葬,」贺千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我为了别人,也不能跟着你走。」 顾月钦愣住了。 片刻后,他笑出声来,眼中的妩媚尽数收敛。 「我当初喜欢上你,便是因为你不伪善,」顾月钦道,「不像有些人,口中说着帮我,但实际上种种作为令人作呕。」 贺千笑见他不再坚持,也松了口气。 「阿笑,」顾月钦低下头,「我们闵国,有辽阔的草原与骏马,还有淳朴的百姓,那里四季如春,无风沙侵蚀,若你前去,我定能护你周全。」 贺千笑见他神情失落,不再是一副算计人的精明样子,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是只狡诈的狐狸,却因为贺千笑,而成为了一只垂头丧气的狗。 贺千笑还想再说些什么。 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 顾月钦站起来,护在了贺千笑的身前,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半分。」 贺千笑拉住他,「你先藏起来。」 顾月钦不太肯。 贺千笑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磨磨蹭蹭藏了起来,紧接着,外面就来了人,跟袁圆说了几句话。 屋门被打开,露出了贺子琛的脸。 贺千笑愣住,「怎么……怎么是你?」 贺子琛缓缓走进来,「六弟以为,还能有谁?」 「不对,」贺子琛一顿,「我如今,已经不能再叫你六弟了,可惜你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我倒还真不知该叫你个什么。」 贺千笑心中一沉。 难道说,他的事情终究还是太子给捅出去的?先前他没怀疑太子,是因为太子对他的态度有变,而且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大多时候,花明城都是单独行动。 这么一想,确实没理由不怀疑太子。 贺千笑道:「殿下,我都已经远离皇位的纷争,为何您还是不肯放过我?」 贺子琛盯着他看了片刻。 略作停顿后,贺子琛道:「你以为是我?真是没良心极了。」 贺千笑:「……」 那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啊。 「走吧,父皇要见你,」贺子琛忽然凑近,在贺千笑的耳边低语,「记得多看看花明城。」 留下这么一句话,贺千笑紧接着就被带上了马车。 临走之前,贺千笑还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顾月钦探出来的头,眼见顾月钦就要露面,他轻轻一摇头。 贺子琛就在他的旁边,见状道:「你屋子里藏了人?」 贺千笑紧闭上嘴,并不答话。 上去马车后,他没想到的是,贺子琛也跟着上来了,不仅如此,还坐在了他的旁边,与他肩膀挨着肩膀。 第101页 别说他如今戴罪之身,哪怕是之前,他和贺子琛也没挨如今近过。 马车动了起来,与此同时,贺千笑的下巴一紧,被贺子琛给捏住了。 贺千笑心脏狂跳。 生怕贺子琛发难,那他可就逃不掉了。 贺子琛凑近,与他唿吸一拳之隔,脸上的表情甚是微妙,「告诉我,你房间里藏了什么人?」 贺千笑声音发紧,「什么藏人?我方才是紧张的。」 「不愿意说?」贺子琛掐住他纤瘦的脖颈,「你可知道,如今哪怕我杀了你,皇上也不会有一句怪罪的话。」 贺千笑道:「你要杀便杀。」 贺子琛死死地盯着他。 「你如今都这般处境了,还朝三暮四招蜂引蝶,」贺子琛手微微抬起,一下子将贺千笑摁在了马车窗户边上,「你不说我也知道,里面的人是闵国的质子!」 贺千笑连忙去掰他的手。 这次贺子琛是真的用了力,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如今贺千笑为人鱼肉,谁都可以来割他两下。 贺千笑连忙道:「你有病吧?!」 不是他说,明明他失了势,太子该最高兴、最得意才是,先前种种的不正常,都应该已经回归正常。 可是太子也疯了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太子对他,已经脱去了「哥哥」这层身份,变得和其他男人一样了。 和其他男人一样,就代表着,他也有了竞争的权利。 有了和他亲近的权利。 再看到他和别的男人同处一室,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怎么可能不疯? 他的这种行为,就是吃醋。 贺子琛听见他发出不舒服的声音,缓缓松开了手。 在贺千笑躲去一旁时,贺子琛皱眉盯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贺子琛把手给放下,缓声道:「闵国的质子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他竟然还想套话? 贺千笑生怕他藉机发挥,给自己治一个通敌罪,到时候他想不死都难。 好在,这次贺子琛没来得及再靠近他,皇宫已经到了。 贺千笑火速下车。 贺子琛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没再靠近。 皇宫之中,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贺千笑被「押送」过去时,皇上正沉默着,面前是跪着的花明城、花温杰。门外是一帮奴才们,各个噤若寒蝉。 静到针落可闻。 贺千笑一来,皇上就看见了他。 皇上脸上的表情,大概是贺千笑穿过来之后,见过最复杂、最心痛的一次。 帝王往往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心情,可是现在,皇上已经不想掩饰,见到贺千笑之后,第一句话是,「你来了?」 贺千笑跪下来,「草民叩见皇上。」 「你已经知道了,」皇上也不意外,「冷了你这些天,是该知道了。」 贺千笑听他这句话,知道他暂时还凉不了。 花明城俯首,「恳求皇上,将这件陈年旧事给个结果。」 花温杰闭上了眼。 「花爱卿,」皇上道,「朕倒是想给你一个结果,可惜你背信弃义,这让朕如何给你结果?」 贺千笑:? 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8 23:24:08~2022-01-09 23: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干脆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鸽老婆摩多摩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皇上的这句话,直接让花明城也愣住了。 花明城闻言,立刻俯首道:「微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你愚钝?」皇上道,「朕看你聪明的很。」 说完这句话后,皇上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 贺千笑原本还不太明白,然而看见旁边神情自若的贺子琛后,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太子,不会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事情吧? 他已经被禁足多日,按照原书的剧情,他差不多该在这个时间点被赐下鸠酒。 进宫之前,他是做了假死的准备来的,事情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经过几日的沉淀,皇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暴怒。 他暴怒时的模样,只有贺子琛见过,目前贺子琛对着皇上说了什么,也是个未知数。 皇上道:「朕没记错的话,你的旧主是太子?」 花明城闻言,也明白过来,是太子在背后做了什么。 但是他有些地方十分疑惑。 太子一直把贺千笑当成对手,花明城在太子那里,可没觉出太子对贺千笑这个弟弟半分的温情。 他要搞贺千笑,太子该高兴才是。 且他日后成为皇子,也是太子那边的人,他在朝堂上根基未稳,对太子构不成威胁。 即使这样,太子也容不下他? 他还不知道,贺子琛在皇上那边说了什么,谨慎道:「是,但微臣并未做过任何危害太子殿下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说到底,他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皇上也知道他这一点。 所以即使知道他背弃旧主,又不顾与养父多年的恩情,也还想着给他留点面子,终究没说出来太狠的话。 第102页 贺子琛见状,拱手道:「父皇,此人确实有些不服管,但未曾胆大包天犯下大祸过。」 这句话说得精妙。 明着像是帮花明城开解,实际上把花明城给损了一顿。 确实不服管,身为下属,却不服管教,这说明他的忠心不够,容易有逆反之心。 还未曾犯下大祸,说明小祸犯过了,未来犯大祸也不是不行。 皇上道:「既然如此,就是花爱卿的不是了。」 皇上的这句「爱卿」,听到耳朵里,也别有一种意味。 花明城原本的计划,是顺顺利利进宫,拿回原本属于他自己的身份,可是到现在了,皇上依旧不承认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而贺子琛尽力让皇上冷静下来,顾念一下和贺千笑多年以来的父子情分。 如今目的达成,但怕花明城非要治贺千笑于死地。 至于他对花明城的这句「爱卿」,都如此生气的情况下,换作旁的官员,早就挨罚了,又哪里能被皇上叫上一句「爱卿」呢? 花明城道:「今日之事,微臣确实并未事先同殿下商议,是微臣的不对,只是微臣怕殿下不同意,方才直接面见了圣上。」 他这句话,又再说太子对贺千笑心存袒护,有包庇心了。 贺子琛道:「你不同本宫说,如何能知道本宫同意与否呢?」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好话坏话都当成球踢。 而贺千笑和另一人——也就是花明城的养父花温杰,始终沉默着。 他们两个,一个冒充皇子许多年,一个养育皇子许多年,并且与贵妃还有过私情。 目前来说,皇上应该只知道他养育皇子,并不知道他与贵妃的私情。 估计是花明城手下留情,不忍自己的养父真的没了姓名。 就这点来说,花明城还是有良心的。 不说话还好,但凡一说话,必定能被皇上给揪住错处,如此不如不说,安安静静跪着。 皇上许是听贺子琛与花明城说话听烦了。 他将茶盏一摔,沉声道:「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三次元有事,我实在是太累了,写得比较少,明天会多更一点。 感谢在2022-01-09 23:57:59~2022-01-10 23:2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ee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贺子琛与花明城停下了你来我往的争论。 贺千笑从皇上的语气里,除了听出来了怒火,还有就是无奈。 这件事情关系的皇家子嗣,还有他们江山血统的纯净。 皇上知道之后,没直接下令杀掉他,已经是顾念旧情了。 现在又听花明城与贺子琛你来我往半天,生气也很正常。虽说他表面上不承认花明城是皇子,但终究还是敌不过血脉亲情。 而花温杰也一直沉默。 现在牵扯进来的,一个是自己多年的养子,一个是亲生的儿子。 他沉默,除了忌惮与贵妃的旧情惹皇上生气之后,还说明他的立场比较居中,如果说是帮花明城,从开始就该为了花明城说话,而不是任由花明城孤军奋战。 但要是帮贺千笑,也不一定会帮。 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就是贺千笑站在那里,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皇上深吸了口气,「花明城。」 花明城道:「臣在。」 「你不止是臣子,还是朕的孩子,这点想必你也清楚,」皇上道,「既然如此,只当一个小小的官员,也是委屈了你。」 花明城忙道:「微臣所做,只不过是为了大贺江山的皇室血脉,至于微臣如何,微臣都可以。」 「既然如此,」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朕为了皇室的颜面,将你给赐死,你也甘愿吗?」 花明城愣住了。 不止是花明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贺千笑更是勐地抬了下头,又惊疑不定地连忙低下去。 什么情况? 他与皇上的感情,真就能让皇上为他做到这一步?为了他甚至不惜赐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这个理由站得住脚,但是捨去真皇子,留一个假皇子,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花明城明显也不相信,还很镇定道:「回皇上,若是皇上已经决定了,那微臣为了大贺,甘愿赴死。」 这一步是险棋。 他在堵,皇上的话究竟是试探还是真的打算如此,目前为止,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皇上又问:「太子,你以为如何?」 贺子琛垂下头,「但凭父皇做主。」 他是打定主意要花明城的命了。 若是此事搭进去贺千笑,他就将花明城给碎尸万段,若是他悬崖勒马,放过贺千笑,他给花明城留一个全尸。 皇上到底是太子的父亲,与太子待的时间最长。 太子一句话,他就已经明白了太子想做什么。 皇上一时沉默下来。 他扫了眼花温杰,忽然道:「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花温杰俯首道:「罪臣花温杰,但凭皇上发落。」 「花温杰,偷换皇室血脉,令皇子流落宫外十几年,其罪当诛,念及你将皇子好好抚育成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道,「革职,发配边关。」 第103页 花温杰叩谢皇恩。 「对外便说,当年罗贵妃为了皇子躲避宫中暗害,特将皇子送出宫去,花温杰,乃是告老还乡。」 其实事到如今,花温杰对自己的生死反而没看那么重了。 他瞥了眼还在旁边跪着的花明城,脸上五味杂陈。 「花明城,归六皇子位。」皇上道,「暂居意清殿。」 花明城松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 他听到这个后,就连养父被革职都不是很在意了,连忙低下头谢恩。 皇上在这时,缓缓走到了贺千笑的面前。 他对着贺千笑,轻轻嘆了口气,才道:「贺千笑,废去昱亲王之位,念及多年伴驾,留一条性命,自生自灭。」 贺千笑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都已经备好了假死药,还能给省下来。 皇上神情复杂,转过身后,「……你好自为之吧。」 * 贺千笑侥倖捡回一条命,紧接着就要从王府中搬离出去,考虑生计的问题了。 不过也不是太成问题,他过来之后攒了不少银子,几乎够他衣食无忧一生。 他比较费解的是,皇上放过他这件事情。 从皇室的角度来说,皇上放过他和花温杰,确实挽回了不少皇室的名声。 但就一个男人的角度,罗贵妃私自将他的孩子换成了别人的孩子,换一个男人身上,会觉得可恨,换皇上的身上,怕是都恨不能把罗贵妃拉出来鞭尸吧? 不过皇上不知道罗贵妃与花温杰的私情。 若是知道,恐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这点上,还是花明城对他手下留情了——当然,他是那个顺带的,他主要是沾了花温杰的光。 比较麻烦的是,贺千笑不知道该怎么把袁圆带走。 袁圆听说了他被废黜,整个人激动到快失了智,想要去皇上面前替他求情。 目前真皇子归位的消息还没传出来。 贺千笑只能拦着他,跟他说了原委。 袁圆当即就愣住了,半晌后,才迟缓地问他,「殿下……殿下若是走了,袁圆该照顾谁去啊?」 贺千笑见他眼含泪光,也是十分的不舍。 他道:「我已经为你打点好了,过不久就会有人接你回宫,让你去公主那边做事。」 这个公主,是他在意清殿住着时,遇见的比较不错的人。 连夜收拾了东西,贺千笑住进了一家客栈。 他现在已经是平民的身份,身边没了那么多人环绕着,感觉十分的畅快。 原本他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成为皇子之后,吃饭要人看着,洗澡让人看着,干什么都有一堆人前前后后的忙活。 而且每天,还有被杀的危险。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也没错,他陪伴这只老虎这么久,次次都是字斟句酌,又要担心现在别惹怒他,又要担心未来自己的身份暴露,一杯鸠酒赐过来。 现在,无事一身轻,他还攒了一堆的银子,总算是自由了。 除了不能把袁圆带过来…… 不过原本他的结局十分悽惨,自己帮他给改变了,还替他谋了个好差事,不会被情节卷进去,未来想必能够平安一生。 隔日,贺千笑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去上过朝了,但生活在王府之中,肯定也不能太懒惰,所以每天还是有人叫他起床。 他极少能睡到懒觉,也不用一起来就面对那么多人的脸。 简直是太爽了! 贺千笑起床后,下了楼,跟小二要了两个菜,坐在一边吃。 他起得晚,都已经是中午的饭点了。 店里的客人都快没地方坐了,小二忙来忙去,还不忘了竖起耳朵来听八卦。 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小道消息是最多的。 贺千笑原本在专心吃饭,没想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竖起耳朵一听,正是说真假皇子的事情。 「哎,你们听说了,咱们的六皇子身份是假的!」 「六皇子身份是假的?怎么可能?」 「他与皇上,并无血缘关系,只是宫中一个侍卫的孩子,当年罗贵妃宠冠六宫,宫中的妃嫔无一不嫉妒,罗贵妃为了保护皇子,这才把真皇子给送出宫去养育。」 「要我说,真的该!你们看那个假皇子,三天两头的触怒皇上,老早就有人说他跋扈,先前还被禁了足,怕不是因为做皇子做久了,真以为自己是皇子了吧?」 「但我听说,今日上朝,燕将军因为这件事,差点被皇上给罚了。」 「啊?罚燕将军做什么,他可是我们大贺的功臣。」 「罚他,是因为他说了不恰当的话呗。」 「他说了什么?」 「他说被认出来的这个真皇子,私德有亏,对养父翻脸不认人,没有孝心。」 「为什么这么说?」 「我这里有小道消息,是因为皇上虽然把真的皇子给认回来了,但并非是皇子的养父把真皇子的身份给告知皇上的,而是皇子自己跑去皇上面前说的。皇上见他的养父其心不正,便说他的养父告老还乡,实则是给流放了!」 「这,他的养父确实该罚,不过将军认为皇子私德有亏也是正常。」 「你也不想想,皇子的养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子也深受其害啊,这就不应该按照孝道来论了。」 第104页 「哎,也是。」 皇上对罗贵妃终究还是有情。 不然也不会在意她在百姓心中的名声,花温杰被流放的事情,如果不是皇上愿意,怎么可能传出来呢? 而且,也正是因为他对罗贵妃有情,他对花明城,哪怕如今不喜欢,未来也一定会喜欢。 毕竟是心爱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昨日在大殿之中,贺千笑看得分明,皇上对花明城如此,除了对他有多年的父子情外,还有一点,花明城的野心一看便知,难保未来不会和太子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皇上在有意打压花明城,规避此类的事情发生。 贺千笑越听越没劲,于是便没再听,专心吃饭,饭吃到一半,他抬头时,就见花温杰从门口盯着他。 两人从未有过接触,但贺千笑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 正主都站在这里了,方才说八卦的人,却一个人都没把花温杰给认出来的。 这场面也是颇为滑稽与讽刺。 花温杰坐到了贺千笑的面前,贺千笑并未说话。 「你……」花温杰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我被关押起来了,是求了太子,才得以让我出来见你一面。」 贺千笑一顿,终究是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花温杰看了他半晌,才道:「我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没好好看过你,原本做了一辈子不见的打算,没想到在今日如愿了。」 贺千笑依旧沉默。 「如今说什么都是枉然,我根本没想到要把你认回来,你在皇宫之中享受荣华富贵,又有皇上的疼爱,日子过得比我们要好上千倍万倍,」花温杰道,「可是没想到,让城儿看见了我与罗……他母亲的书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事到如今,他对花明城,倒是依旧没什么怨言。 花温杰痴恋罗贵妃,哪怕有了妻子,照样对罗贵妃痴心不改。 所以在后来,罗贵妃提出来换孩子时,花温杰没有反对。 罗贵妃的原话是:「我要皇上的孩子受尽苦楚,一生都不能得知自己的身份,庸庸碌碌过一辈子,你的孩子在皇宫之中替他享受荣华富贵!未来有朝一日,这大贺更名改姓,我即便是下了地狱,也笑得出来!」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原本罗贵妃对皇上有真心,不然也不能在不爱之后,对他如此报復。 而花温杰,虽然觉得与亲生儿子骨肉分离,可是同时也觉得亲生儿子去当皇子,享受泼天富贵,不算对不起他。 至于让大贺更名改姓,他万万没想过。 要是平时,他可能还会犹豫,甚至阻止,然而那时罗贵妃已经快死了,哪怕罗贵妃要了他的命去,要他跟着殉情,他也是能做出来的。 到如今他看见贺千笑,心中是有悔意的。 毕竟贺千笑是他的亲生儿子,因为他的过错而沦落至此,他心中若是一丝忏悔都没有,与禽兽无异。 而罗贵妃与皇上的孩子,也就是花明城。 在花温杰的心中,他对花明城的感觉是爱恨交杂的。 这些感情,也都因为罗贵妃而生。 因为罗贵妃厌恶皇上,厌恶和皇上生出来的孩子,所以花温杰也跟着厌恶,但又因为这是他心爱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又有了多年的养育之情,他对花明城,又是爱着的。 爱恨交织,在花明城找皇上把自己的身份给曝光,连累他被贬后,他倒是生不出一丝波澜了。 贺千笑也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 想让花温杰不爱罗贵妃很难,放下这些年的感情很难,对他产生愧疚也很难。 所以他不多说什么,也不打算和花温杰培养父子之间的感情。 严格来说,花温杰也不是他的父亲,而是这个世界的贺千笑的父亲,他是别的世界来的贺千笑,同他没有关系。 花温杰的时间有限。 但同贺千笑说完仅剩的几句话后,就没了可说的了,而且贺千笑一直不开口,都是他自己独角戏。 时间还没到,他就已经起身,走人了。 望着他的背影,贺千笑轻轻嘆了口气,继续去吃他的饭。 正在这时,他又听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前脚被人说过「挨罚」的燕将军,正穿了一身的常服,皱眉迈进客栈的门。 贺千笑吃面条的嘴都顿住了,第一反应就是想躲起来。 但是燕归已经看见了他,眉眼接着亮起来,碍于周围人多,没叫他的名字,上前握住了贺千笑吃饭的手,把他往楼上拽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0 23:29:52~2022-01-11 23: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呵呵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百姓之中认识贺千笑的人少,认识燕归的人可不少。 就在燕归拽着贺千笑往楼上走时,贺千笑还听见了底下人人议论纷纷。 「你瞧瞧,那人像不像燕将军?」 「你说笑了吧,燕将军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可是我瞧着,那人真的像燕将军,从前燕将军打了胜仗回来,我可是去迎过街的!」 「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也觉得像了。」 第105页 紧接着,他们议论的人,就从燕归的身上,改换贺千笑,盯着贺千笑使劲的看,时不时议论一两句。 「若那人是燕将军,那燕将军为何拽着这位小公子?这位是什么来头?」 「坏了,方才我们在此议论皇家,怕不是都被他给听到了吧?」 「听到了又如何?咱又没说些大逆不道之言。」 「你不懂,既然这人与燕将军认识,听到了我等说那些话,怎么可能不告诉燕将军,那咱岂不是不小心得罪了燕将军?」 「啊?这可如何是好!」 不管那些人如何议论,贺千笑与燕归上楼关上门,便全都听不到了。 贺千笑刚刚送走了花温杰,又来了一个燕归,实在是没心情应付。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我可是还没吃饱呢,你这是干什么?」 「还有心思吃呢?」燕归道,「你被人给盯上了,知不知道?」 贺千笑皱眉,「我如今一穷二白,也被皇上废黜,还有什么人盯着我?」 「花明城,」燕归薄唇轻启,「你当真以为,他能如此放过你?」 贺千笑喝茶的手都顿住了。 燕归不是信口雌黄的人,更何况他能凭藉一己之力找到这里,说明他的位置十分好找,信息早就暴露了。 燕归道:「如今这里不能久留,你跟着我去将军府。」 眼见他拽住贺千笑的手,想去给他收拾东西,贺千笑摁住他,缓声道:「燕将军,你我非亲非故,如今我身份尴尬,你还是少招惹的好。」 先前他怀疑燕归与贺子琛闹别扭,把他当成靶子使。 如今他知道,不管是燕归也好,贺子琛也好,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不然在大殿之上,贺子琛不会帮他。 在他被废黜之后,燕归不会过来找他,更不会在朝堂之上,顶着触怒皇上的危险,去帮他说话。 贺千笑十分的感激,然而在感激之外,也知道,他自己怕是不能和这些人再有过多的牵扯了。 从前是因为怀疑这些人要害他。 如今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害了他们。 燕归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你在说些什么?」 贺千笑道:「我说,我自有我自己的去处,就不劳烦燕将军操心了。」 燕归东西也不收拾了,直接拽住他的手,给扯到面前,两人面对面,他低下头,「你不想让我操心了?可是太晚了,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偏心于你,如今的六皇子在日后也不会让我好过。」 贺千笑眉目稍有动容,「你不该这么冲动。」 「我冲动与否,我自己心里知道,」燕归道,「如今你需要做的,就是跟着我走。」 说完,他也不管贺千笑是什么反应,直接转过头去,帮贺千笑收拾东西。 贺千笑盯着自己的话本都快被他翻出来了,双目一睁,脸差点红了。 燕归也顿了下。 片刻后,他似笑非笑,「都如此关头了,没想到殿下……不,你已经不是殿下了。」 贺千笑清咳一声。 燕归换了个称唿:「公子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贺千笑羞赧过后,又神情自若起来,「将军也不好好看看,自己手中拿着的究竟是什么?」 燕归闻言,低下头。 话本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将军与我解战袍。 燕归:「……」 大意了。 「如此不舍,哪怕是出门,也不忘了带上我给的话本,」燕归又找到了一个角度,「公子当真是喜爱我。」 贺千笑;「……」好傢伙,这人从爱而不得,直接跨了个台阶,变成自娱自乐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贺千笑嘟囔。 这句话,燕归没听清。 不过看贺千笑的神态,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他也没问,直接把收拾好的包袱给拎起来,拽着贺千笑就要走。 贺千笑抵抗不过,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说实话,他没去过将军府,对将军府还挺好奇的,传说中,燕归的府中收藏了一百多件兵器。 别的人府中的兵器,收藏多了必须得上报,上报完之后,上面还不一定批准。 但是燕归却能收藏这些东西,不需要批准,也不需要上报。 这是当今圣上给他的殊荣。 有的兵器,还是皇上自己赏给他的。 皇上重文轻武,别的武将在皇上面前,或多或少都被皇上给无视过,每次赏赐时,都不一定能想起来,想起来后,赏的东西也是可怜。 只有燕归,他不赏都不行。 将军府,从外边看,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贺千笑见到时,还有些许的落差感。 他以为将军府哪怕不至于奢侈,也该精美才是。 没想到这么普通。 燕归看见他的表情,笑了一下,「怎么着,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嫌弃为夫了?」 贺千笑恨不能给他一巴掌,但顾忌着自己即将寄人篱下,还是忍住了。 燕归带着他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是别有洞天。 将军府果然同燕归本人一样,有着肃杀干练的模样,刚一进门,就看见了院子中摆着的兵器。 就在这时,贺千笑撞见了一位熟人。 第106页 先前他帮过的燕归的部下,也就是申十忠。 申十忠看见他,先是有点困惑,紧接着恍然道:「六……不对,您怎么跟着我们将军呢?」 他说话口无遮拦惯了,燕归收敛了对着贺千笑时的柔意,冷脸道:「我去找的他,不行?」 申十忠虽然是他的老部下了,但是燕归板着脸时,还是怕他。 因此他认怂也很快,「哪里哪里,将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是挨罚也是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 他说是早晨的事情。 燕归:「……赶紧走人。」 贺千笑没忍住,别过头去笑了一下,不巧正好就被申十忠给看到了,申十忠又大嗓门道:「没想到啊,小公子笑起来也忒好看点。」 贺千笑:「……」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申十忠。 燕归闻言,立刻拽住了贺千笑,面上的表情也变了,有点危险,「你如今都进了将军府的门,还敢笑我?」 贺千笑正色,「哪里哪里,您是主人,我是客人,我肯定没有那个意思。」 燕归眯起眼睛。 贺千笑轻咳一声,岔开话题,「申十忠啊,哦不对,申大人,你们将军怎么把府中收拾的如此简单,一路走来,简直朴素的很。」 申十忠对他没有恶意,更没有因为他的皇子身份没了而瞧不起他,闻言爽朗道:「小公子,你这就不懂门道了,咱们将军院子里摆着的那些东西,说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摆着,还算是简朴吗?」 贺千笑就是想问这些兵器,闻言眼睛一亮。 男人对兵器一类的东西,天生就比较感兴趣,哪怕他身为一条身无大志的咸鱼,也免不得对这些东西有好奇心。 贺千笑道:「哦?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些东西哪里值千金了,不如申大人来给我江江?」 燕归挑眉,不动声色地看了贺千笑一眼。 眼神似乎是在说「有我在这里,你居然问他」。 而申十忠虽然说大大咧咧,但毕竟与燕归是同一个阵营里的兄弟,在他手底下许多年了。 燕归是什么意思,他稍微一看就知道。 申十忠隐隐觉得这二人之间不对劲,似乎是有什么猫腻,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只好赔着笑道:「哎呦,不好意思了,您看我这军营之中还有要事……」 在贺千笑疑惑的目光中,申十忠留了。 只剩下燕归,与几个僕从站在贺千笑的身旁。 燕归道:「我是这些兵器的主人,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兵器是怎么来的,你问申十忠,还不如问我。」 贺千笑抿抿唇。 看着燕归眼神中及不可察的期待,以及说话时因为紧张而滑动的喉结,贺千笑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而两人还不知道。 在他们前脚走后,还没一盏茶的功夫,贺千笑所住的客栈里,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客栈照常营业,小二堆满笑容迎上去,对着新来的客人道:「这位客人,您想吃点什么?」 客人没有说话,而是环顾一周,才慢悠悠开口:「我找你们这个店里,昨夜刚住进来的一位年轻男子。」 小二一愣,道:「呦,客官,瞧您这话说的,昨夜住进来的年轻男子可不少,那人可是有什么特徵,或留过什么话?」 那人道:「他身穿蓝色长衫,样貌不凡,昨儿夜里午夜住进来的。」 小二心念一转,「我知道了,您来晚了,您说的这位客官,刚刚叫人给带走了。」 贺子琛勐地拽住小二的衣襟。 「被带走了,被谁给带走的?」 小二瞧他人长得斯文,动作却是不怎么斯文,甚至还有动粗的迹象,连忙道:「我只是个打杂的,客人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这位客官,您要是不住店也不吃饭,就放开我吧,小人还要做生意呢。」 京城中人,达官贵人遍地都是。 哪怕面前的人如此粗鲁,他也是不敢得罪的。 贺子琛松开了小二。 他一时茫然,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喃喃道:「被人给带走了?」 能有谁?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1 23:59:13~2022-01-12 23:1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做世界的水手 6瓶;不是海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白日燕归安顿好贺千笑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他的军务繁忙,自然没有时间每时每刻都陪伴着贺千笑,贺千笑适应良好,不用燕归说,就已经像待在自己家里一般闲适。 贺千笑还是皇子时,就成日游手好闲,酷爱摸鱼,如今不再是皇子,更加无所事事起来。 住在将军府的第一日,他就把将军府里的一条狗给牵了出来,成功驯服了这条见谁咬谁的恶犬。 等晚上燕归回来,看见的就是贺千笑牵着一条恶犬,守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燕归:「……你怎么把阿花牵过来了?」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贺千笑怎么有那个胆子牵它。 名叫「阿花」的狗,乖巧地趴在贺千笑的脚边,时不时还摇尾巴。 第107页 它身上是少见的灰色的毛,有种威风凛凛的野性。 「亏你这里还是将军府,下人一个比一个怂,」贺千笑道,「我逛院子的时候,发现了这条狗,让他们给我牵过来,没一个敢过去的。」 燕归可疑的沉默了下。 贺千笑又道:「我还以为这狗能有多凶,牵过来才发现乖的很,你这些下人真的,实在不行还是训练……」 「这是条狼。」燕归道。 贺千笑:「……」 贺千笑的话哽在喉咙中,不上不下的。 白天他无聊,下人便提议让他在将军府逛逛,没想到一逛还真不错。 前院待客的地方,或许是燕归故意放了那么多的兵器。 等到别院,就正常了许多,其精緻程度,不亚于许府,贺千笑逛着逛着,就看见某个院子里拴着条狗。 狗拴起来养还挺正常的,但狗的精力旺盛,这么拴着肯定不好受。 既然是燕归的院子,贺千笑就自在许多。 他过去逗了逗这条狗,想让下人牵走时,下人们战战兢兢,冲着他哀求,他这才自己牵着过来。 贺千笑闭了闭眼,想打自己的手。 这时,阿花抬起头,把头放在了贺千笑的膝盖上。 贺千笑又没忍住,伸出罪恶的手,往狼头上一揉,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咬我,我打你屁股!」 阿花嘤咛了一声。 燕归眼带笑意,「好了,进屋吧。」 贺千笑起身,阿花就跟着他走,二人一狼进了屋内。贺千笑瞧着准备好的饭菜,忧伤道:「别的倒是无所谓,就是可惜了我府中的那些厨子。」 可惜那些厨子? 燕归略一挑眉。 贺千笑没有管他,自顾自悲伤,加了块肉扔给了阿花,燕归又是一声清咳。 「你是不是忘了,那些厨子是谁送给你的了?」 贺千笑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燕归道,「就是看某些人肯不肯求我了。」 贺千笑不是皇子,早就不用端那些架子了。 闻言立刻低下了他不值钱的头颅,讨好道:「燕将军英姿飒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燕归摇头道:「看你不够诚心,这事不如改天再议。」 贺千笑磨了下牙。 他见燕归摇完头后,就开始夹桌子上的菜,干脆伸出手,把他想吃的菜给挪去一边。 燕归视若无睹,换了个方向夹菜。 贺千笑干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燕归继续往前夹。 贺千笑原本没觉得怎么着,这下还非得让他开口不可,直接把菜给端了起来,眼见就要藏到身后去——燕归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贺千笑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但因为有燕归,菜汤居然一点都没洒出来。 贺千笑贴在了燕归的胸膛上。 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燕归,里面盛满了诧异,嫣红的嘴还因为惊讶而微张着,舌头若隐若现的露出来,还没等看清,他就闭上了嘴。 燕归的声音发紧,「殿下这是在投怀送抱?」 贺千笑连忙撑开了他,「你故意的!」 「怎么成我是故意的了?」燕归道,「我又没让你拿着盘子四处晃。」 贺千笑:「……」这倒也是。 等等,什么也是,贺千笑把菜放在桌子上,轻哼道:「我拿着菜晃,你不碰我不就是了,结果你直接把我拽过去……」 燕归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似乎是在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贺千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没了声音。 一顿饭吃的贺千笑对燕归大为改观,从前觉得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好人,如今他发现,什么好人,明明是个流氓。 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流氓! 不过这句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因为如果说出来,燕归肯定又会反驳他:明明你是自己撞过来的,明明没有动手动脚,怎么能算流氓呢? 吃完饭,就该睡觉了。 白天贺千笑就被安顿好了住所,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房间,竟然是主卧。 才开始他还以为,将军府如此豪气,哪怕是个次卧,都如此的精緻。 但吃完饭后,贺千笑随着下人的指引往卧房走去,却发现燕归也跟在他的后面。 贺千笑暂时不想搭理他。 本以为这人跟一会儿便罢了,没想到直接跟去了卧房,贺千笑眼疾手快,一个跨步进去反身关上了门,把燕归给关在了门外。 燕归也不硬闯,站在门口,对着他道:「夫人,你把为夫给关在门外了,为夫如何睡觉呢?」 贺千笑一时气结,「谁是你夫人!」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可是我这里白纸黑字……」 贺千笑一个头两个大,心念一转,使用怀柔政策,「行行行,我承认是我酒后失德,但是我今日实在是累,你让我安安生生睡上一觉好不好?」 燕归沉默了一下,「哎,夫人,实不相瞒,将军府就这么一间能睡人的卧房,你不让为夫进去,为夫今夜就该睡大街了。」 贺千笑觉得,这人编瞎话也是越来越没水准了。 他左顾右盼,找了个东西把门给死死抵住,狡猾一笑,「哎,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将军您睡个大街了!」 第108页 门外的燕归没再出声了。 贺千笑飞速上床,一边用被子裹住自己,一边听门外的动静。 这次燕归不知怎么,还真就老实了下来。 先前燕归说有人想杀他,但这里是将军府,哪怕是杀手想进来,估计都得掂量掂量。 左右没了后顾之忧,贺千笑安心入睡了。 在王府时,他夜里就很少让人守夜了,因此也不觉得孤枕难眠。 睡了不知多长时间,贺千笑睡梦中觉得,自己像是被绳子给缠绕住了一般,不仅翻身困难,唿吸都快唿吸不过来了。 他还梦见自己溺水了,水是沸腾的热水,冒着腾腾的热气,熏得他浑身都是汗。 眼见即将要溺毙于水中,贺千笑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甫一醒来,他旁边的人也就醒了。 贺千笑迷迷煳煳,看清是燕归后,嘆了口气,含煳道:「你怎么进来的?」 燕归抱紧了他,含笑道:「谁让你不关窗。」 大暑的季节,要真的把窗子给关上,贺千笑恐怕梦见的就不止是热水沐浴,而是滚烫的岩浆了。 贺千笑简直没脾气,推了燕归一把,没推动,也就作罢。 都说温水煮青蛙。 先前在王府时,燕归便隔三差五去他房间睡觉,久而久之,贺千笑对于和燕归睡觉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抗拒了。 燕归显然也明白,抱着他时,更加肆无忌惮。 其他人或许能产生这种想法,但绝对没有燕归这么厚的脸皮。 打仗的人都是直肠子,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了就要上。 哪怕卫荃沖他说了不少取女孩子欢心的东西,但他觉得贺千笑是男的,整那么多娘们唧唧的东西,恐怕还会惹得贺千笑不快。 当然,人家卫荃又不知道他喜欢的是个女子,也怪不得卫荃。 贺千笑没好气道:「热死了,你赶快走。」 燕归一把握住他打人的手,入手的肌肤一片滑腻,跟块嫩豆腐似的,他神情清明过来。 两人穿的都不是很多。 贺千笑薄薄的一层寝衣,都不用用力,他稍微一动,就能自己挣开不少。 燕归提醒他,「你别惹火。」 贺千笑一下子顿住。 都是男人,也知道燕归说的什么,但是他从前没见过燕归这样,一时不免惊讶。 「入夏了,火气大也是正常,」燕归道,「我不会碰你,乖,睡觉。」 贺千笑白天敢惹他,晚上就不太敢了。 毕竟这里没伺候的下人,哪怕能把下人给喊起来,燕归的下人,帮他还是帮燕归? 怕是拉都不好意思将二人拉开。 贺千笑小声嘟囔,「不抱我火气就下去了。」 燕归置若罔闻。 他还是没松开贺千笑的手,一双有薄茧的大手,缓缓在贺千笑小臂上摩挲,不过没有始终没有往里摸。 只是贺千笑陷在他的怀中,难免觉得暧昧。 眼见他旗升的越来越过分,贺千笑一把推开他,脸已经全红了,恼怒道:「你下去。」 燕归这次干脆利落,「不下。」 贺千笑道:「打死我都会不会帮你的!」 「我怎么捨得打你?」燕归道,他又把贺千笑揽回来,闭上眼睛道,「睡觉,不睡觉就亲你。」 贺千笑脸更红了。 他在燕归的怀中不知所措,只好拽紧了燕归的衣襟,紧紧闭上眼睛。 「啧,」燕归声音有些不耐烦,掐住了贺千笑的下巴,「不是说了,不要惹我?」 贺千笑冤枉,「谁惹你了!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你还顶嘴?」燕归凑近一些,声音里伪装的不耐烦褪去,剩下的只有期待,轻声问,「就是想让我亲你,对吧?」 贺千笑愣住了。 紧接着,不等他说出反驳的话,燕归就亲了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2 23:16:06~2022-01-13 23: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勉强也要活着 10瓶;sgd95天选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这是贺千笑人生中的第一个亲吻。 他瞪大了眼睛,连要反应都忘记了,只知道眨眼瞧着近在咫尺的燕归,燕归同样眨了眨眼,颇为生涩地啄了他一下,而后往后退开。 贺千笑忍住了没嘲笑他。 毕竟半斤对八两,谁也没比谁强。 他换了个角度道:「我同意了吗你就亲?」 燕归面色有点尴尬,强撑着道:「你明明说了话,这不叫同意?」 贺千笑被他的强词夺理整的没脾气。 他推了推燕归,燕归照样巍然不动。 贺千笑道:「亲也亲了,你还想干什么?」 燕归听到他这么说,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一动,又靠近了些,低声道:「夫妻之间要做的事情,可不止是亲一亲。」 「可是你连亲都亲不好,」贺千笑没忍住,「还做别的事情?」 做梦吧。 「你说什么?」燕归原本是尴尬的,但经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尴尬了,低下头去,又亲了上去。 贺千笑还没出口的嘲笑便又被堵了回去。 第109页 燕归这次明显有经验了,不止是在他的唇上碾磨,还张开嘴巴,在贺千笑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等分开时,贺千笑的嘴巴已经红透了。 贺千笑道:「差强人意……」 燕归双眼一眯,作势又要亲。 贺千笑连忙道:「得得得,你厉害,我承认你厉害行了吧?」 燕归这才作罢,往他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贺千笑浑身一抖,捂住耳朵,推开了他。 热死人的炎夏,两人这番折腾下来,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贴着的地方也汗津津的。 燕归喘息急促,抱紧了贺千笑,平復许久,才哑着道:「睡吧。」 贺千笑是真的不敢再招惹他了。 他紧闭上眼睛,把自己当成一块木头,与燕归一同进入了梦乡。 * 有过夜里的暧昧,贺千笑还想着第二天起床该怎么办。 好在他不上朝了,但燕归还是要上的。 起床时,燕归已经不在了,剩下贺千笑和一条狗……一匹狼。 用过早膳,贺千笑就在院子里逗狼。 他对这狼的来歷还挺好奇,毕竟将军府还是在京城,而不是边关。 京城的管制严格,上次有个马戏团带了头狮子都被抓起来了,燕归府中养狼,不太符合他一贯的谨慎。 贺千笑抓了把下人给的肉脯,对着阿花道:「握手。」 阿花乖巧的把爪子递给他。 旁边的僕从由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准备随时冲出来保护他,到后面已经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守在贺千笑的身旁。 贺千笑问:「你们将军为什么要在府中养一匹狼?」 僕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才有个人迟疑道:「这匹狼与我们将军有缘罢了。」 贺千笑这才觉出来,自己的问法恐怕让这些人戒备了。 他也不在乎,毕竟这些人是将军府的僕人,为了燕归的名誉,不随意开口也是正常。 要是他一问,这些人就什么都说,燕归估计也不敢用他们。 但也有昨日见过燕归是如何待他的僕人,有眼力见,道:「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将军是在京城郊外遇见的阿花,当时阿花浑身是血,饿得瘦骨嶙峋,将军就把它给救了回来。」 贺千笑冲着阿花道:「如今吃的膀大腰圆的,倒是看不出来瘦了。」 阿花:「……」 也幸亏阿花听不懂,不然该咬他了。 「不过,救下来是救下来了,没成想阿花野性难驯,除了将军之外的人,任何人都靠近不得,他曾经还咬伤了个僕从,将军只好把他关到别院里了。」 贺千笑才开始还挺奇怪为什么拴着阿花。 后来听说阿花是狼时,这种奇怪就烟消云散了,听到它伤人,没忍住,拍了拍他的狼头。 阿花呜咽一声。 那名有眼力见的僕人,好像还是个管事的,见状道:「要说公子与我们将军还真是有缘。」 贺千笑逗狼的手一顿,掩饰般清咳一声,「谁跟他有缘分吶……」 管事的道:「公子虽不承认,但奴才在将军府中伺候将军了十几年,将军同公子说话时,可是高兴的很呢。」 贺千笑方才没仔细看。 稍微一看,才发现,这位管事的同身边的几个下人相比,确实上了点年纪,看上去三十多岁。 贺千笑道:「你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了?」 那人道:「回公子,奴才在将军府待了快十八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贺千笑站了起来,锤了锤因为蹲着而酸麻的腿。 「奴才苏震。」 贺千笑想了半天,好像又没什么好问的。 就在他犹豫时,苏震似乎是知道他的纠结,主动道:「公子想问什么,奴才倒是都知道一些。」 苏震在府中待了十八年,燕归差不多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了。 燕归把这样的人派到贺千笑的身边,不用说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贺千笑似笑非笑道:「你们将军想让你给我讲什么,你直接说就好了。」 苏震一愣。 不过被贺千笑猜出来,燕归也是交代过该怎么处理的。 苏震不慌不忙,又问:「那就看公子想从什么时候听了。」 贺千笑道:「那就……」 他让下人帮他搬了张凳子,坐在了阿花的面前,思索片刻,道:「那就从燕归小时候尿了几张床开始讲吧。」 苏震噎住了。 但顾念着燕归交代的那句,一定要在贺千笑面前展现出来他英姿飒爽的一面,苏震硬着头皮道:「我们将军从小就英武过人,尿床倒是……」 「乳娘换被单快,尿床倒是没有过,是不是?」贺千笑道。 苏震擦了擦脸上的汗,沖贺千笑赔笑。 贺千笑也不想难为他,「尿床先不提,你们家将军,小时候有没有揪过小姑娘的辫子?」 虽然他这个说法有点过于意识流了,然而苏震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苏震严肃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将军洁身自好,从小到大都不曾招惹过姑娘,到了军营之后,也严格御下,至今还是处子之……」 话没说完,苏震立刻住了嘴。 仿佛揭了自家将军的什么老底儿。 第110页 贺千笑已经控制住自己不笑了,甚至把脸撇去了一边儿,然而究竟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处子之身,怎么不说是处男之身?该不会是燕归教你这么说的吧?!」 苏震羞愧低头,「不是,将军是正经人,奴才失言,还请公子责罚。」 贺千笑笑都快笑死了,哪里还有功夫去责罚他。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不止不罚你,我还要赏你说大实话。」 昨夜被燕归在床上耍无赖的仇,可算是报了。 * 燕归上朝时,碰见了花明城。 如今的花明城是六皇子了,走出之间,比起贺千笑高调不少,身边时常跟着三个太监伺候。 燕归才因为贺千笑受过罚,朝中的人都以为他是前六皇子的拥护者。 这事儿又处在风口浪尖,大家对他能避则避。 偏偏花明城要凑上来。 此人在先前太子用他时,倒是没觉出什么来,贺千笑的事情一出,方觉出他的心术不正。 而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不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会演戏。 好在如今燕归看透了他,对他的做戏并不上当。 花明城道:「今日瞧着燕将军心情不错,想来之前旧人笼罩在将军头上的阴霾,已尽数散去了。」 燕归从前对着受宠的贺千笑都不曾低过头。 更何况如今不怎么受宠的花明城了。 当今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把花明城给认回来后,却不常召见他,就把他给晾着。 平心而论,花明城比起贺千笑,更加的像罗贵妃,毕竟是亲生的。 皇上喜爱罗贵妃,没道理不喜爱花明城。 可能还是和贺千笑做了多年的父子,名义上的关系能断,情分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消散的。 也正因为有贺千笑这个前人压着,皇上宠爱起来花明城,心中也膈应。 燕归道:「若阴霾能这么容易散去,倒也还好了。」 花明城仿佛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依旧笑道:「可看将军如今的模样,倒是个豁达之人,就是不知,将军是否又得了佳人,才能惹得将军如此开怀呢?」 燕归明白了。 根据花明城这段时间的表现,加上今日的这番话,他找过来,应该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拉拢自己。 还有一个,打探贺千笑的下落。 要说这人为人所不喜呢,一边用着你,一边捅你的软肋,比起单纯的利用,还要令人嫌恶。 燕归面色淡然,「臣倒是不知,殿下还能决定人的心情如何了,微臣心情一般,就不多奉陪了。」 花明城脸上的笑意终于僵住了。 不等他再次开口,燕归已经转过身,快步离开。 上朝时,花明城倒是没为难燕归。 他如今根基不稳,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估计都不敢使燕归的头上。 在所有大臣之中,最不能招惹的,就是燕归。 因为他不仅手握重兵,在百姓之中的威望也极深,哪怕是太子,也是及不上他的。 依旧是在下朝之后,燕归想走,又被太子给拦了下来。 短短几天,太子仿佛清瘦了一点,但依旧是高高在上,转着手中的玉扳指,问燕归道:「本宫听说,前六皇子在你府上,是真是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燕归道:「殿下是听六殿下说的?」 贺子琛没有说话。 「殿下觉得,六皇子可信与否?」燕归也不急。 贺子琛微微眯了眯眼。 先前因为贺千笑,他刻意疏远了燕归。 如今贺千笑已经不在了,他没有理由继续得罪燕归,然而他对着燕归——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装都不想装。 贺子琛缓声道:「你最好没有骗本宫。」 燕归面不改色,「属下还有事,便不陪着殿下了。」 贺子琛没有吭声,脚步微挪,给他让了让路。 从前贺子琛是贺千笑的兄长,是贺千笑的长辈,燕归尊他敬他,不愿意开罪于他。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贺千笑的兄长,名义上、血缘上,都没任何的关系。 贺子琛却依旧如此关心贺千笑。 其中的心思,不难猜出来。 要说相处多年,有了亲情,这套放在别人身上燕归还信,放在太子身上,哪怕是亲兄弟,都能被他眼睛都不眨的给陷害了,侽覄他怎么会在乎一个贺千笑? 对兄长时,燕归还能收敛收敛,可是面对情敌,燕归就拿不出好态度来了。 可是走出皇宫,燕归又觉得——何必同这些人置气? 贺千笑已经在他府上了,昨夜同他睡一张床,他们还有了肌肤之亲。 谁都抢不走。 * 等下午燕归回来,看见的是贺千笑憋笑的脸。 燕归还有些疑惑,将视线转到了苏震的身上,苏震站在贺千笑的身边,眼睛都不敢直视燕归。 燕归卸下官服,府中的人立刻把饭菜给端了上来。 贺千笑就在一旁,表面是在看书,实际上暗暗观察着燕归。 燕归是何等的眼力,早发现了他的小把戏,只不过按兵不动,等着贺千笑露出狐狸尾巴。 吃好喝好后,燕归擦了擦手,道:「对了,今日我把你府上的厨子重新请了过来,晚膳便能吃上他们做的菜了。」 第111页 贺千笑眼睛一亮,直接把书给合上,「真的?」 这也太速度了! 燕归淡定的挑眉,「我还能骗你?」 明明还是那张脸。 贺千笑想到那句「处子」,便忍不住想笑,故意凑到燕归的旁边,小声道:「多谢燕将军了,燕将军品行端正,待人亲厚,长得也是仪表堂堂……」 燕归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好听的话。 才开始嘴边还噙着笑,然而越听,越开始不对头。 「这样的燕将军,居然至今还是处男之身,实在是令人费解。」 燕归的脸僵住了。 他的目光顿时如剑一般刺向苏震,苏震小心翼翼赔着笑,连忙道:「公子,我们将军虽然至今……不过那方面绝对没有问题,他纯粹是洁身自好,为了对得起将来的将军夫人吶!」 他不说还好。 一说,周围伺候的僕人全都知道了,四周还有婢女,通通羞红了脸,只有贺千笑再次笑得把头仰过去,差点没笑断了气。 燕归冲着苏震沉声道:「你下去吧。」 留在这里也是帮倒忙。 苏震十分惭愧,他们家将军好不容易情窦初开,他不仅没帮忙,还害将军被人嘲笑。 他连忙带着下人们下去了。 待旁人一走,贺千笑就收敛了,燕归也将脸上的冷静收了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我替你留着,你不高兴?」 贺千笑后缩,「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这会儿知道装煳涂了?」燕归咬着牙,缓缓上前,「方才不还乐开了花?」 贺千笑察觉到危险,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然而已经晚了。 燕归攥住他的小臂,似笑非笑道:「你要是觉得你家相公是处男之身丢人,你替为夫破了不就是了?」 贺千笑连忙找补道:「我可没嘲笑你,我只是惊讶!」 「惊讶?」燕归铁钳一般的手摁住贺千笑的腰,「我怎么没从你的语气中感觉到惊讶,反而尽是幸灾乐祸?」 贺千笑咽了咽口水。 下一瞬,他的下巴就被抬了起来,燕归紧紧盯着他,两人的唇瓣近在咫尺,唿吸清晰可闻。 燕归轻轻道:「一回来你就给我找事儿,不罚可不行。」 贺千笑连忙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次,嘴唇上没有任何的触感。 倒是他的脖颈间,被狠狠咬了一口。 *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哥的爱情三十六计。 感谢在2022-01-13 23:58:36~2022-01-14 22:0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鸽老婆摩多摩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贺千笑一声痛唿。 好在燕归併没有真的下狠劲儿,稍微让他感觉到一点痛就松开了嘴,贺千笑想打他一下,又被燕归给摁住了手。 贺千笑道:「你疯了?」 燕归安抚般亲亲他,「我又没使劲儿。」 没使劲就能咬了吗?! 贺千笑气不打一处来的盯着他瞧。 燕归脸上带着笑意,浑身的疲惫都在他的目光之中消散了似的,虽说贺千笑如今还是不怎么愿意接受他的亲近,可是比起其他人来说,他已经遥遥领先了不是吗? 贺千笑揉了揉肩膀,有点不想和他待着了,道:「你自己吃吧你!」 说完,要走的时候,他想起来什么,扭过头,「把你的铺盖卷从我房间里拿出来,今晚不许再去我的床上了,听见了没有?」 燕归道:「什么叫你的床,明明是我的床。」 贺千笑气结,「那就给我安排一张床!我睡大街也不愿意和你住一起!」 燕归充耳不闻,慢悠悠夹了一口菜。 贺千笑还以为他真的没听见,凑近了一些,重复了一遍,「我住偏房也行,把我安排出去,听见了没?」 燕归这才道:「不行。」 贺千笑一把抢过他的筷子,怒声道:「怎么就不行了?我说行就行!」 燕归道:「你我夫妻一体,怎么可以分离?」 贺千笑:「……」 燕归又道:「夫人不想和为夫住,一定是为夫的问题,莫不是还在嫌弃为夫是处男之身?为了不让夫人嫌弃,不如夫人今夜就帮为夫破了吧?」 贺千笑瞠目结舌。 他活了这么多年,这么厚脸皮的人还是头一次见,简直是嘆为观止。 燕归见他不说话,停顿了一下,道:「看来夫人当真是嫌弃为夫,哎,既然如此,为夫今夜就拿一些春宫图,与夫人共同学习……」 这招看似以退为进,实则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贺千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俗话说的好,如果有人想开一扇窗,第一次提出来你可能不同意,但如果他提出来掀了屋顶,那么你就会同意开窗了。 他把筷子扔还给燕归,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到了夜里,再次用膳的时候,贺千笑吃着熟悉的饭菜,知道燕归为了把这个几个厨子给他弄过来,应该费了不少的功夫。 边吃着,他又想着,燕归只是想他睡在一张床上,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就算了吧。 第112页 结果等晚上,燕归根本没进屋门。 贺千笑在床上躺着,久久不见燕归进来,还有些奇怪。 不来正好。 夜里蚊虫多,贺千笑在床上躺着,感觉床帐里似乎进了蚊子,简直是防不胜防。 他辗转反侧,终于在后半夜,没忍住叫了一下伺候的下人。 哪怕是在皇宫中时,他也很少去麻烦守夜的奴才。 在进了王府之后,除非是针对他的人多,他也不会让奴才夜夜守着。 然而进来的,居然是燕归。 将军府中没有夜明珠,只有月光照进来打亮屋子里,贺千笑伸出手,挠了挠上面被咬出来的红疙瘩。 他问:「你们府中有没有驱蚊膏?这屋子里进蚊虫了。」 来者身材高挑,默不作声地站着。 就在贺千笑感到疑惑,心中生出防备时,就听见他一声轻笑,「前些日子,都是我替你挨咬,如今知道我在你身边的好处了吧?」 贺千笑被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我都说过了啊,夫人,」燕归还会装可怜,「除了你这里,为夫没有地方住,你不让我进来,我只好守在门口了。」 也就是说,守夜的不是僕人,而是燕归? 贺千笑惊讶了一下,紧接着,皱眉道:「你少来这一套,偌大的将军府,没有你住的地方?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信。」 燕归坐到了他身边,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摁住他的小臂,给他涂抹均匀。 他的动作温柔娴熟,显然是没少被叮咬过,有经验。 贺千笑透过月光,看见他下垂的眼睫,一时只觉得恍惚。 从知道燕归喜欢他,到如今和燕归相处熟稔,好像也没过去多长时间。 但是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就是可以放肆的说话,也不用担心得罪他。 燕归道:「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把自己给搞成这副模样。」 确实,贺千笑穿过来之后,别的不说,吃穿用度没短缺过。 从宫里到宫外,无一不是被精细的养着。 如今被蚊虫给叮咬,小臂上顿时出现了一片的红肿,肌肤还是细嫩的,只是添了点红意,被咬的地方高高隆起,有巴掌大小。 燕归涂抹完毕,就把药膏扔给了贺千笑。 贺千笑见他还要出去,皱眉道:「你不会还打算守着吧?」 燕归道:「这些日子不太平,花明城始终盯着你,今日上朝时,屡次试探我,恐怕不会甘心就此放过你。」 贺千笑愣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如今他都已经是花明城的手下败将了,花明城还是紧咬着他不放。 好好的一个主角,也不知是为何变得这般阴狠。 中间发生了什么? 而且这几日,燕归粘着他,居然不是为了占便宜?实在是超出了贺千笑的意料。 眼见燕归都已经打开了屋门,贺千笑道:「等等。」 燕归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贺千笑停顿了一下,这才道:「别在外边守着了……你进来。」 燕归挑了下眉。 声音轻柔到近乎诱惑,「然后呢?」 贺千笑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了点上当的感觉,无语道:「没有然后了。」 他以为,有了自己的这句话,燕归该顺杆而上才是。 结果燕归走过来,坐在了床脚上,不仅没脱衣服,爬都没往上爬,抽出腰间的剑,抱着剑坐下了。 贺千笑看见他居然拿着剑,身体往后缩了缩。 眼见燕归闭上了眼,贺千笑这才无奈道:「真要我请你上来?」 燕归含笑的声音道:「多谢夫人好意,只不过为了夫人的安全,哪怕我想搂着夫人睡觉,也得忍忍。」 贺千笑能这么邀请他,已经是突破了自己的原则了。 见燕归还是不上来,干脆躺下,道:「既然如此,你便坐着睡觉吧。」 他就看看,燕归能装到什么时候。 然而这次,等他都睡着了,依旧没等到燕归躺到他身边,他边等边睡,隐隐约约觉得燕归动了几次。 几次他都以为燕归是要睡到他的身边。 结果身边始终没人。 不知是第几次,燕归又动了一下,不过是很细微的动作,紧接着仿佛僵在了那里,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贺千笑似有所觉,惺忪地半睁开眼。 燕归神情严肃,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抽出了腰间的刀。 贺千笑精神一震。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声音越发明显了,瓦片响了几声,传来一声猫叫。 贺千笑松了口气,燕归却没有。 万籁俱静之中,燕归缓慢地挡在了贺千笑的身前,一双眸子在深夜中也亮的惊人。 贺千笑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他在边关被绑那次,有人说,燕归是战场上的雄鹰,有敏锐的观察力,一双眼睛能看见普通人看不着的东西。 耳聪目明,又有脑子,犹如勐禽,天生适合在沙场。 ——正在这时,屋顶又是一声响动。 燕归手腕一动,触动了床上的机关,贺千笑只觉身上一晃,而后就被翻滚了下去,眼前也全部黑了下来。 这张床的下边,居然是镂空的! 第113页 怪不得燕归死活不给他安排别的住处,怕是整个将军府,只有这一张床是这样的设计。 贺千笑犹如被关在了黑匣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但失去了视力,听力却格外敏锐起来。 他听见了燕归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不过只有一下,随后便听不见了。 一段长时间的沉寂,屋顶传来了紧凑的脚步声。 剑在黑夜出鞘,发出一声长鸣,贺千笑听见了瓦片落地的声音,还有几声兵器交接的打斗声,还没等听太清楚,有人直接从屋顶掉在了地上。 「砰」! 随着这声巨响,一切都归于了沉寂。 贺千笑知道,燕归不会输,所以是对方掉在了地上。 他摸索出去的机关时,听见了燕归叫人的声音,「来人,把这个人给绑起来,别让他自尽。」 随后,贺千笑听见了他过来的声音。 燕归打开盖在贺千笑身上的木板,眼前一片光亮,照的贺千笑睁不开眼。 他的身上一轻,是燕归把他给抱了起来。 贺千笑这次没有犹豫,抱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问:「是刺客?」 「被派过来的杀手,」燕归将他放下来,「招招致命,明显是奔着杀人来的,唇边还藏有杀手的毒药。」 其实已经不必再审问是谁派过来的人了。 一个是杀手嘴巴严,哪怕是用刑,也一定能招出来;还有一个,如今的燕归风头正盛,皇上也要忌惮他三分,文武百官,没有敢得罪他的人。 能被人盯上,甚至不惜僱佣杀手来把他给杀掉的人,只有花明城。 贺千笑除了意外花明城能变成这样之外,还有心惊。 他如今有燕归的庇护,才能有惊无险的度过此次,若是在客栈之中,他孤身一人,必死无疑。 按照剧情来说,他已经是个下线的人物了,剧情线不会再保护他。 换言之,他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是死是活,对剧情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原本还想着,在将军府住上些时日就南下,买个大宅子悠闲度日,还能富余一大笔银子。 如今看来,竟也成奢望了。 花明城只要还在一日,只要他还不是皇帝,贺千笑的性命就还捏在他的手中。 就是不知道,若是花明城身死,对这个世界会不会有巨大的影响?甚至直接导致这个世界的崩塌? 不过那也好办,若是不想让花明城死,把他放个宅子里关起来,不让他手上有任何的权利就是了。 * 花明城在殿中等候了一整夜。 直到他的属下道:「殿下,零八任务失败,不会回来了。」 花明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水。 他平静了片刻,这才道:「贺千笑在不在燕归府上?」 「根据派出去的探子来报,确实是在燕将军府上,只不过……」 「只不过燕归保护他保护的很好,是吗?」花明城反问。 他这样不动声色,反而让跪着的属下更加的胆战心惊,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属下无能。」 花明城毕竟没有顾月钦那般喜怒无常。 对待属下,也是正常的态度。 他道:「不是你们无能,而是这个贺千笑啊,太会收买人心了。重来一次,还是会有人无限度的偏向他……」 属下没听懂,有些疑惑。 花明城却住了嘴,没继续说下去。 他沉声道:「多关注着将军府的动静,你先下去吧。」 属下低头,应了一声。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周围也没有其他的人时,花明城这才抬起手,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掼了出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花明城攥紧了拳头。 他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结局。 才开始,他子承父业,是京城中的护卫,后来被分配到了皇宫之中当差。 他的性子还算知足,尤其被分配到皇宫之后,月薪也涨了一倍多。 可是打那时起,父亲对他的态度就总是怪怪的。 他也没多想。 当差时,他还知道了宫中有个受宠的六皇子,听闻他的母妃是当年宠冠六宫的罗贵妃,罗贵妃难产崩逝后,她的儿子连带着也受宠,多年来惹皇上疼惜。 这位六皇子在宫外的风评不好,人们常提的都是太子,却没想到,这位六皇子在宫内居然如此出名。 他第一次见贺千笑时,就瞧见了贺千笑的月光锦。 传闻他身上的月光锦,一匹可抵千金,没有哪个皇子敢穿的如此奢华,只有他。 那时花明城只敢远远的瞧着,生不出任何的嫉妒。 因为两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犹如天哲。 后来他遇见了太子,就此一路高升,但也始终及不上六皇子,他也不想把自己和六皇子比。 但是他不比,不代表别人不比。 尤其是他的心上人。 ——许决明。 在花明城还没被太子提携时,曾经被同僚给为难过一次,那次就是许决明路过,替他解了围。 花明城从此喜欢上了许决明。 后来,又从别的地方,得知了六皇子居然也喜欢许决明。 这种喜欢,在许决明高中状元后,越发收敛不住,不过还好,许决明并不喜欢他,时时刻刻都在拒绝他。 第114页 但是后来,花明城发现,哪怕许决明同时不喜欢他们两个,对待他们两个也还是有区别的。 在对他时,就是淡漠疏远,然而在对贺千笑时,疏远过后又会关心他。 要是花明城同贺千笑身份差距一直这么大。 他对贺千笑还是生不出来什么嫉恨的情绪。 可是后来,他通过太子那边,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六皇子,而贺千笑,只不过是一个狸猫换太子换下来的狸猫。 区区狸猫,竟然也踩在他的头上那么多年? 贺千笑一夕之间失宠,他成为了真正的皇子。 最令他觉得解气的是,亲手推贺千笑下去的,竟然是许决明。 同时,这也是许决明永远无法释怀的事情。 待他成为皇子之后,贺千笑的情况岌岌可危,起先只是被禁足,被皇上给疏远,后来又没收了一切身为皇子的权利,贬为庶民。 原本到这一步,皇上已经觉得可以了,不忍心再继续责罚下去。 花明城在其中添了把火。 加上有太子帮衬,这把火很快就烧了起来,烧得贺千笑片甲不留,喝了毒酒含恨而终。 花明城以为这是结束了。 但后来他才发现,他错了,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而已。 彼时许决明早已成婚,对于他成婚,花明城没有任何的异议,许府就许决明一根独苗,他需要传宗接代。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许决明成婚,不过是为了让贺千笑知难而退而已。 也就是说,是假的。 婚后许决明同他的妻子分床而睡,他的妻子另有其他的心上人,对此喜闻乐见。 这件事情被发现,是因为二人成婚一年半载了,却始终没有所出,被许决明的父亲给撞见了。 眼见许决明这边闹到快要和离,花明城才恍惚问他为什么。 许决明道,是因为贺千笑。 花明城不知道许决明到底喜不喜欢贺千笑,说喜欢,可是他亲手把贺千笑从高处拽了下去,说不喜欢,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和贺千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重来一次,花明城对贺千笑的憎恶到了顶峰。 与此同时,他发现,贺子琛才是真正的对他好。 他的养父为了感情,可以不要老婆孩子,许决明从来就没有多在他身上看一眼,可是贺子琛,前世提携他,这一世依旧是他给了自己向上爬的机会。 然而,这一世不知为何,贺子琛不再那么针对贺千笑了。 不止把他不是真皇子的消息给压了下去,甚至出面保住了贺千笑的命。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贺千笑。 花明城攥紧手掌,默默闭上了眼睛。 * 隔日,贺千笑随着燕归去了燕府的地窖。 他身份尴尬,杀手不能送交官府,只能在燕府留着。 下人跟贺千笑说是地窖,贺千笑还真的以为是地窖,跟着燕归进去后,差点被吓了一跳。 苏震就站在他的身旁,见状道:「公子这是被吓着了?」 燕归在身前带路,闻言也转过身来,伸出只手,牵住了贺千笑。 他的声音轻松,「平日里见你胆子挺大,怎么到了关键时候,比只兔子大不了多少?」 贺千笑挣了一下,没睁开,呵呵一声:「说是地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地牢。」 燕归轻声一笑,没再说话。 苏震却道:「这个啊,是我们老将军以前用来关押奸细的,奸细身份尴尬,递交时的流程也麻烦,为防止他们逃跑,就建造了一个这个地窖。」 贺千笑疑惑,「老将军?」 燕归牵着他,淡淡道:「就是我父亲。」 贺千笑从来没听过他主动提起家人。 来了将军府后,除了多年的老僕,他也没再见过将军府除了燕归之外的第二个主人,确实是有点奇怪。 燕归道:「我父亲是二代元臣,在朝中威望极深,先帝在位时,给了他许多的特权,不过如今都已被收走了。」 苏震也感慨,「奴才进府中时,将军府已经……不復当年盛况,都是如今圣上忌惮的缘故,到现在,咱们将军的军功已经与老将军当年比肩,待遇却连当年老将军的二中之一都不如,哎。」 贺千笑知道,当今的圣上重文轻武,可是看燕归的待遇,一直觉得还好。 现在才知道,确实不怎么好。 说着话时,已经到了关押杀手的地方。 贺千笑瞧着那个杀手身上还没有动刑的痕迹,就是人不怎么精神了。 确实,在屋顶熬了一夜,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又被燕归一脚踹下,任谁心情也不好。 贺千笑道:「他醒着没?」 燕归勾唇一笑,道:「等着。」 紧接着,他就往杀手的胸膛踹了一脚。 两人还牵着手,那边燕归动作幅度十分之大,贺千笑那边却什么都没感觉到,牵着的手还是四平八稳,晃都不带晃的。 杀手悠悠转醒,用嘶哑的嗓音清咳了一声。 燕归察觉不对,示意苏震上前,苏震查看一番,道:「回将军,是个哑巴。」 贺千笑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因此审问与否,倒是没那么迫切,道:「能不折磨人就别折磨了,给他个痛快吧。」 燕归松开他的手,改成捏他的脸。 第115页 在贺千笑即将恼怒时,他含笑道:「你对别人善良,别人却未必对你善良。」 贺千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一个大活人摆在他的面前,做不到太残忍罢了。 他拍开燕归的手,就在这时,杀手看向贺千笑,瞪大了眼睛! 燕归反应飞速,把贺千笑拽入怀中,一个闪身,躲开了杀手的暗器攻击。 随后守在杀手旁边的苏震,直接卸掉了杀手的下巴。 贺千笑往后扭过头去,就看见后面的墙上,扎着一根泛光的毒针! 燕归皱眉检查贺千笑的身上,没发现任何的异常后,踩住杀手的胸膛,牢牢摁在了墙上。 他的声音兇狠,细听还有几分的后怕,「都这样了,还想着你的任务,多想想你的命还能不能保住吧!」 杀手嘶哑地笑起来,笑声除了喉咙的震动外,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问你,你只管眨眼,」燕归低下头,「不配合的话,我这里有成千上万种毒药,保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贺千笑回过神来,接茬道:「你可想好了再答,我们这里有令人奇痒无比的毒药,可以从头皮痒到肠子里,也有让人如刀剐般的毒药,可以感受到千刀万剐般的疼痛,保证令人回味无穷。」 二人这一来一往的搭配,倒还真显现出几分默契来。 见他们的神情漠然,杀手的眼中还真闪过一丝恐惧。 燕归问:「昨夜来的,是否就你一人?是的话眨一下,不是的话眨两下。」 杀手挺住了,直勾勾盯着他,始终没动。 贺千笑道:「看来不止他一个人。」 杀手辛苦撑了半天的眼皮,没想到还是被他给猜出来了,闻言勐地看向他。 「那再问你,」燕归接着道,「你给花明城传消息了吗?」 这次杀手有了经验,眨了两次眼。 意思是没有。 贺千笑道:「看来传消息了,下一题。」 杀手没反应过来,燕归接着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与你同伙的,还有杀手吗?」 这问题,就是在问他,门外的那些人是传消息的探子,还是贺千笑依旧有性命之忧。 杀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看这个反应,外边的人应该都不是杀手,」贺千笑道,「多谢你提供的消息,挺重要的。」 杀手勐地瞪大眼睛,看样子恨不能再冲着贺千笑吐一根毒针。 贺千笑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一下,奈何有点不太敢,只能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杀手被气了个半死。 这时,燕归松开了脚,直起身子,「就先把这人关在这里吧,苏震,记得看牢一点,我还有用。」 苏震应了一声。 「走吧,聪明绝顶的夫人,」燕归转过身,朝着贺千笑道,「不愧是我燕归看上的人。」 贺千笑轻哼一声,不打算搭理他。 他对着杀手道:「兄弟,有空我再来看你,后会有期。」 燕归有点醋了,攥住他的手,「你跟他费什么口舌?而且哪来的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才对。」 贺千笑也回:「你跟他计较什么?小气鬼。」 燕归眯了眯眼。 「行行行,该计较,」贺千笑不同他一般见识,「走了。」 后来,也同燕归说的一样,贺千笑确实是和杀手后会无期了。 杀手在第三日就被燕归送去了官府,甚至不给贺千笑一个看他的机会。 才开始,贺千笑还以为他真的吃了杀手的醋,为此还震惊了一番。 后来听燕归自己说,才发现误会了。 燕归道:「如今府外都是花明城人,他已经知道了你在这里,必将会想办法来除掉你。把人给送去官府,能让花明城自乱阵脚,给他添了堵,那边的监视就会松懈。」 贺千笑感慨,「如今倒是藏无可藏了。」 「确实,」燕归同他一起摇头嘆气,「除了为夫这里,你怕是哪里都去不了了。」 贺千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对燕归的禀性,他如今是再清楚不过了。 刚抓住杀手的当日,他就上了贺千笑的床,这次是属于不请自来,撵都撵都撵不下去。 贺千笑琢磨出味儿来了,对燕归此人,心软是万万要不得的。 但不得不说,有燕归在他的身旁,哪怕是有人要他的命的情况下,他照样十分有安全感。 在他的潜意识中,燕归仿佛永远不会被打败一般。 但永远不会被打败,那又太过于神化了,如今的燕归在他这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非要说的话,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能够保护他的人。 但是同时,他也在想下一步的对策。 毕竟没有人愿意被拿捏一辈子,尤其是拿着性命冒险,躲在别人的翅膀下生活。 哪怕是燕归,也照样有顾不到他的时候。 而且他至今还不知道,为什么花明城要这么针对他。 两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说是为了一个皇子的位置,那么他现在已经坐上去了。 怕他死灰復燃,也是不太可能的。 他先前的恩宠,都是皇帝给的,如今皇帝不想给了,也不能给了,只要是他一日不是皇上的孩子,他就一日不可能再起来。 就他这个情况,就算是他真的发愤图强,想着要考取功名,到了殿试的时候,首先皇上看见他的这张脸,就不会太高兴。 第116页 所以,他得搞清楚花明城为什么这么针对他。 时间慢悠悠走,眨眼就入了秋。 贺千笑在将军府待了一个盛夏,期间倒是没再有什么人来打扰,这应该和燕归的努力脱不开关系。 燕归曾跟他说过,「如今我燕归若是想护着一个人,倒还是护得住的。」 起先贺千笑还不懂这句话的分量。 他在燕府住久了,才知道,燕府除了燕归一个燕家人,还有燕归的祖母,也住在燕府之中。 只不过他祖母避世已久,根本不外出。 所以贺千笑才来的时候,僕人没有把他往那边的院子引。 大概住了快一个月时,他才知道,别院里有位老夫人,是燕归的祖母,也是燕家唯一的长辈。 贺千笑对燕归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一方面,他在京城这边的事情还未解决,实在是担不起给燕归承诺的责任,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脱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要说心动,不可能没有。 但也仅限于此了。 入秋之后,贺千笑就更加的不愿意动弹,整日待在府中,除了浇浇花,就是逗逗阿花。 花被他给浇死了两株,阿花也被他逗得生气,四处找东西咬。 最后燕归道:「你若是有空,过去陪陪祖母也是好的,她也是成日里待着,我瞧你们二位,都是如出一辙的闲闷。」 贺千笑听他攻击自己,就想冲上去咬他。 最终是被燕归给拦了下来,甚至反将一军,给咬在了脖子上。 隔日,贺千笑用完早膳,就听苏震道:「昨日跟老夫人说了您要去,老夫人就一直盼着呢,您看咱什么时候动身?」 贺千笑震惊了,「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苏震也震惊,「可老夫人已在等着了……」 贺千笑便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和其他官员家里的管事的主母不同,这位老夫人什么都不管,一直静心清修。 后院打理的事宜,也是交给了苏震管理。 贺千笑头一次进这里的别院,进来之后,发现和他想像中的荒芜有些不一样。 想来也是,这是燕归的祖母,虽然避世,但燕归不可能委屈自己的祖母。 院子里都是些木头做的围栏,种了不少的花草,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要是春天过来,必定好看。 一进去,就闻到了熏着的檀香味儿,幽幽静静,十分的好闻。 没有僕从出来迎接,是苏震引着贺千笑进去的。 贺千笑一进去,就看见了个穿着素净白衣的老夫人,这位老夫人头髮已经全白了,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气质淡雅恬静,不像是一位将军的母亲。 说是许决明的祖母,估计也有人信。 老夫人手持佛珠,见到贺千笑之后,竟然站了起来迎接,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有点慈眉善目之感,「老身久不见人了,身子也不太好使了,没出去接你,还望见怪。」 贺千笑除了小时候在乡下被奶奶这么接过,其余时候,还真没被长辈这么对待过,受宠若惊道:「老夫人是长辈,哪里有长辈迎晚辈的?老夫人快请坐。」 燕老夫人笑了一下,「哦,原来你还要叫我老夫人啊。」 这一句话,说不清的揶揄。 想来是燕归已尽数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了她,不然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贺千笑有些羞赧,但也没说什么。 燕老夫人碾了碾佛珠,道:「若我说了些唐突的话,你别见怪,自归儿的母亲也去世后,我便不再过问府中的事,对于你们,都是不清楚的。」 贺千笑连忙说不会。 「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燕老夫人道,「归儿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也十分看好你们,记得别惹彼此伤心,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贺千笑已经很久很久没接触过这个年纪的长辈了。 不知道是不是久不见人的缘故,燕老夫人的话有些多,同他唠唠叨叨了许久。 贺千笑不觉得烦,听她说话,反而有种静心的感觉。 大概说了一刻钟的功夫,贺千笑观察到她身边一个僕人都没有,于是问:「方才进来时,以为老夫人身边的下人去忙了,现在一看,竟是没留一个在身边伺候吗?」 哪怕是在现代,家里有钱的话,也会请个陪护吧。 「人多了,心就杂,」燕老夫人微微一笑,「我身子与眼睛虽说都不中用了,可过日子还是够用的,便不用留人伺候了。」 贺千笑疑惑:「您的眼睛……」 他进来时,倒是没觉得她的眼睛不好。 旁边的苏震在这时清咳一声,暗示他不要问了。 「你瞧瞧,人多了就是这样,」燕老夫人笑道,「也没什么,归儿的双亲死幱蛗后,我便一直哭,哭着哭着,便差点瞎了,是被京城的老大夫给治回来的,打那之后,看东西就不太行了。」 贺千笑在将军府生活这么多天,隐隐能感觉到,燕老将军的死,是这个府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可能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苏震又是老僕,燕老夫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的。 她道:「如今过去这许多年,该看开的,不该看开的,都没什么意义了,当年归儿的父亲战死,归儿的母亲在灵堂口吐鲜血,自此也一病不起,我还以为天都要塌了。」 第117页 贺千笑未曾想,当时的境况竟是如此惨烈。 「可后来,天还是好好的待在那里,」燕老夫人嘆了口气,「不久之后,归儿的母亲也撒手人寰,可怜的是那时候的归儿才六岁,就要看见这些。」 贺千笑不忍,皱了皱眉。 苏震道:「老夫人,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少爷又成了将军,燕府满门上下,有享不尽的荣华,再也不会有当年的境况了。」 「满门的荣华?」燕老夫人不置可否,「我只怕他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苏震与贺千笑同时一惊。 苏震连忙道:「将军心中把握着分寸呢,定不会如此。」 「有分寸?他若是有分寸,怎么会再选参军这条路?」燕老夫人嘆口气,「他父亲打了败仗,他就要替他父亲打回来,可是他想过他父亲为什么会输没有?天家……」 贺千笑连忙道:「老夫人!」 燕老夫人自知失言,嘆了口气。 「人老了,不中用了,不止是身子不中用,脑子也煳涂了,」她握住了贺千笑的手,手掌心还有股温暖的热度,「你得空啊,帮我劝劝归儿,没事多在家待着,少往战场上沖,人这一生,有千万条道路,为何偏要往那条死路上钻?」 贺千笑神色颇为沉重,点了点头。 「人我也见了,也同他说了说话,」燕老夫人道,「苏震,回去回了你们将军,就说是个乖孩子,祖母很放心。」 苏震连忙道:「知道您满意,将军一定高兴极了。」 燕老夫人拍了拍贺千笑的手背。 等夜里,贺千笑再看见燕归时,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情。 皇上凉薄,疑心又重,他身为皇上的儿子,皇上也能说不要就不要,更何况是底下的官员。 燕归身上带着凉意,瞧见他心情不好,伸出手来逗了逗他,「怎么见祖母一趟回来愁眉苦脸的?她给你气受了?」 「是啊,我自认不能陪你太久,正考虑如何搬出你这将军府呢。」贺千笑故意道。 燕归没有当真,「夫人想搬,尽管搬就是,不过俗话妇唱夫随,夫人去哪,为夫也去哪。」 贺千笑道:「说真的,你人脉广,弄个通关文牒应该不成问题吧?」 燕归脸色一变。 他冷笑,「干什么?真想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4 22:01:41~2022-01-15 23:3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一、不想写书法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贺千笑看他的架势,自己哪怕是真的想走,也不敢真的朝着他说了。 燕归眼神充满着探究。 见贺千笑不说话,他眼眸中的情绪沉了下来,明显是生气的模样,沉声道:「想走走就是了,想必我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殿下要扔了我这个没有价值的玩意儿,也是正常。」 贺千笑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上升到这个层面上去的。 知道他在气头上,贺千笑也没跟他计较,赶忙道:「我也没说我要走,你这一通说,倒是挺喜欢往我的头上扣帽子。」 燕归没有说话。 这么一个大将军生气起来,在战场上,恐怕立马就要伏尸百万。 而且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外露给敌人看。 然而对着贺千笑时,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生气也是鲜活的。 贺千笑在看原书时,一直觉得这个将军不像是个真实存在的人,他战功赫赫,还不过分倨傲,在面对皇帝时,也十分的聪明。 这是个游走于边缘的人物,同时也是个强大的人物。 就是不太真实。 但现在瞧着他生气的模样,贺千笑不怒反笑,甚至还有闲心逗逗他,「既然将军不说话,想必是对我的去留并不在意,既然如此,便劳烦将军给我备马了。」 燕归冷笑:「我给你备马?我瞧你是欠打。」 贺千笑还没反应过来,燕归就已经上前,一把将他横抱起来,白日里老夫人沖贺千笑说了什么,他也不关心了,跨过前院,径直将贺千笑抱去了卧房。 贺千笑还真以为他要来强的,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马上要被扔上床上时,贺千笑连忙搂住燕归的脖子,死活不下去。 燕归好整以暇,「现在知道怕了?」 贺千笑道:「怕了怕了,一切都是我的不应该,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燕归挑眉,「哦?现在认错可晚了。」 紧接着,贺千笑就被扔到了床上,他以为抱着燕归的脖子就无懈可击了,然而燕归轻飘飘一转,就把他的手给卸了下来。 贺千笑惊恐万状地看着燕归,「你要是敢这么碰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你都要走了,原谅与否,还有什么重要的?」燕归反问他,「反正下半辈子,我恐怕也是同你说不上话了,倒不如同你行一次夫妻之事……」 话音刚落,贺千笑的身体就被翻了过去。 他背对着燕归,还有些疑惑,下一刻,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卧房。 贺千笑懵了。 他咬着牙,羞愤欲死,「燕归!」 「怎么了?」燕归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我小时候不听话,我的父亲就打我的屁股,你不听话,也不能轻饶了你。」 第118页 贺千笑喘息着,整张脸全红透了。 又是一巴掌落了下来。 平心而论,燕归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和闹着玩儿似的,然而大人被打那里,和小孩子终究有区别。 贺千笑挣扎起来,奈何燕归的手如同铁掌一般,打他的时候没什么力气,摁住他的力气却出奇的大。 他一字一顿,咬着牙,「你最好别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燕归!」 燕归瞧他耳根已然全红了,淡然一笑。 随后俯身,从他的耳廓亲了亲,又是一巴掌。 他装作诚惶诚恐道:「看来殿下这次是真的不想轻饶了我,那我可得努力,千万别落到你手里呢。」 贺千笑把头都埋在了被子里。 不活了,他不活了。 方才燕归抱着他过来时,府中的下人全都看见了,等一会儿出去,估计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的,也会脑补一些事。 贺千笑闭上了眼,正巧这时,燕归伸出一只手来搂住他,他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咬了上去。 燕归吭都不吭,压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髮丝。 「记住了,若是你真的敢走,我所要做的事情,便不仅仅于此了,」燕归低声道,「我会在你身上,做尽一切过分的事情,哪怕是你哭着像我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贺千笑闻言,发颤的身子竟然安静了下来。 他的脸埋着,燕归看不见他的神情。 但是燕归不是很在乎,能吓到贺千笑才好,最怕的是吓不到他,真的让他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熘了。 只要是人还在他的身边,感情慢慢培养也未尝不可,然而人都不在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希望。 到时,他和如今对着空旷的皇城找贺千笑影子的情敌,又有什么区别呢? * 经此一遭,贺千笑彻底放下了南下的打算。 之前只是暂时的放下,如今是彻底歇了这个心思,花明城还未除,他南下也是东躲西藏。 到现在,再添上一个燕归,他真的是不用活了。 自从见过老夫人之后,老夫人就有意把府中的各项事宜交由他打点,被他给不动声色的推了出去。 不过不管再怎么躲,终究也是躲不过老人家的热情。 贺千笑知道,如果他真的接手将军府,怕是真的就和燕归理不清了。 虽说已经没有走人的想法,但肯定是不能接的。 将军府就这么大的地方,再怎么躲,也躲不到哪里去,正好入秋之后,京城里来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他干脆出了府。 他不是第一次出府,不然要是天天都闷在宅院之中,不出十天半个月他就要疯了。 每次出去,他都会提前跟燕归说好。 燕归会往他的身边安排两个武功高强之人。 贺千笑每次出去时,都会在脸上弄点伪装,省得被人给认出来,出去时也不走正门,而是偷偷从侧门熘出去。 为了玩儿,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几次下来,他对出去都有了丰富的经验,绝对能够做到静悄悄的走,静悄悄的回来,不惊动一片风声。 前一个月,府外还有看着他的探子,在守了几个月始终找不到切入点后,花明城终于把人给收走了。 这次他出门,直奔的是清水楼。 这个楼在京城享誉盛名,卖的东西有时甚至能炒出天价。 贺千笑是攒了钱,够生活的,但肯定不够他挥霍的,他今日来清水楼,主要是报復燕归。 花光他的钱! 进去之后,他就点了壶清水楼最贵的茶,又点了不少名贵的菜,慢慢悠悠在那里等着。 过来这边吃饭的人,居然还不少。 贺千笑好歹当过一段时间的皇子,尚且不敢来清水楼大肆花钱,然而他看自己旁边的人,各个桌子上都点了不少的东西,京城这边别的不说,有钱人是真的多。 正等着,他就听见了旁边桌子上的客人在说话。 说的是最近的太子。 「话说近日上朝,太子殿下的脾气,是越发的喜怒不定了。」 索性说的人又不在这里,贺千笑也就放心听了下去。 他吃了块糕点,听见另一个人又说:「可不是,前些日子有人往殿下的东宫之中送了两个美娇娘,太子不仅没收,甚至都没给送礼之人好脸色看,直接将人给赶了出来。」 「这……太子年轻气盛,我两个侄子也是殿下这般大的年纪,府中已经妻妾成群,殿下不会是那方面……」 「哎,你这是什么话,小心叫人听见了!」 贺千笑心想,他确实已经听见了。 这二人说话也不知道避着人点,哪怕盘个包间也是好的,生怕说的话不被人知道似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清水楼的包间,还真没几个人能盘的起。 否则这两人也不会坐在外边了。 按理说,这些大人们平日里都被惯坏了,必定是哪里好就往哪里钻。 能让他们屈尊降贵往外边坐,这个清水楼的老闆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 正当贺千笑想吩咐人拿扇屏风过来,又听见他们压低了声音说话。 「你说?太子的脾气,是否是与两国边关不太平有关?」 「八成是有的,年前辛辛苦苦去议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眼见那边又不老实起来,太子办事不利,自然会觉得面上无光。」 第119页 「我怎么隐约记得,先前太子去议和时,六皇子也在?」 「嘘,你疯了?六皇子的名讳如今人人忌讳,在太子那边提起来是错,在皇上面前更是不敢提,提起来就得罪人,我可为此吃过苦头。」 「你瞧瞧你这杯弓蛇影的,并非是那个六皇子,而是现在的六皇子,议和时他也跟着去了,此事也与他有关系。」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办事不利,六皇子能力也未必强过他,太子殿下根本无需忌惮,为何还郁郁寡欢?」 「天家之事,哪里又是你我能猜透的呢?」 说到这里,两人都同时沉默下来。 贺千笑则是知道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花明城如今的势力,同太子还没到一个水平上,哪怕是这些官员,也都知道奉承太子才是最优之选。 一个是边关又不太平了。 如今邻边的几个国家之中,当属大贺疆域辽阔,兵力充足,他们这边还有燕归一员大将,上战场绝对所向披靡。 就算是打起仗来,也绝对不会怕了他们。 可是燕归要上战场吗? 这一刻,贺千笑第一时间想起来的竟然不是燕老夫人对他的嘱託,而是燕归上战场之后,所要面临的危险。 其实他这个想法也是不对的,自古将才不惧怕生死,为国捐躯也是常事。 可是燕老夫人所说的,燕归的父亲燕将军被拖着尸体回来发丧,妻子血溅灵堂,又着实令人动容。 更叫人惧怕。 他正皱眉想事情,忽而听闻门口一阵嘈杂。 抬起头时,便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居然是太子贺子琛。 贺千笑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可是这边实在是令人无处可躲,最后没办法,他直接站起来,和他身后的随从换了位置,变成他站在随从的后面。 如此,正好有人替他挡着,他也不是多么的显眼。 他如今庆幸的是,幸亏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太华贵的衣服,穿了普普通通的面料,混入人群中也不显眼。 贺子琛进来,似乎是来找人的。 小二迎过去,照着普通人来说,肯定是要询问一番的,然而小二问也没问,就带着贺子琛往旁边走。 贺千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事到如今,他倒是也不担心贺子琛还会对他做些什么,他担心的是自己身份在贺子琛那里曝光,会节外生枝。 现在知道他身份的,除了花明城,还没有其他的人。 若是再加上个贺子琛,那就真是热闹极了。 正躲着,那边小二端过来了他们的菜,随从转过头来,询问他的意见,贺千笑低声道:「跟他们说,我们打包走人。」 临到头了,他还是忘不了吃。 随从点了点头。 拿着菜出去时,贺千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在随从的掩护在,抓紧上了马车。 贺千笑听着外边的人道:「公子,我们恐怕是被发现了,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他心微微一紧,皱眉道:「你先想办法甩开他们,实在不行的话,再同你们将军联繫。」 随从应了一声,紧接着将马车给拐了个弯。 燕归派给他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关键时候也靠得住,贺千笑很快就听见他们说:「公子,后面的人差不多是不见了。」 贺千笑问:「人给甩掉了?」 「六弟,许久不见,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天真。」 贺千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唿吸都是一紧。 他们绕了远路,这条路上没多少的人,就是空空旷旷的一条街。 贺千笑听见了马车外利刃出鞘的声音。 贺子琛说:「我只是想跟你们公子说说话,不会动手。如果你们非要动手,反而弄的两败俱伤,自己衡量值不值得。」 听着外面马上就要打起来一般,贺千笑连忙制止道:「等等!」 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两人不过是几个月没见,再次面对面,竟然恍如隔世了。 贺千笑被燕归关在温室中太久,尽管也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可是有燕归,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危险。 直面贺子琛时,那种危机感再次扑面而来。 贺子琛瘦了一些,比起先前,好像更加的高挑了,脸上也没了笑容,明明是艷阳的天气,脸上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 贺千笑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还是贺子琛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六弟,六弟倒是不见憔悴,神采倒是飞扬不少。」 贺千笑道:「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种客套话了吧?」 「确实,」贺子琛一顿,勉强扯了扯唇角,「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果然,是来试探他的。 贺千笑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我老老实实待着,哪里也没去。朝堂之中的事,我过去没参与过,将来更不打算参与,殿下不如就此放了我,我保证不会从京城再次出现。」 他保证下次见到太子第一时间就熘。 他以为,他说完这些话之后,贺子琛哪怕是不相信他,试探他,疑惑之中也该一丁点的释然。 可是,贺子琛在听完之后,不仅没有试探他,面部反而还扭曲了一下。 他对着贺千笑的脸,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怒声道:「你还要再去哪里?」 第120页 贺千笑身旁的僕从立刻拔刀。 贺子琛十分不屑,「你以为,如果我真的想对你做些什么,你身边的这两个人,能拦住吗?」 贺千笑闻言,让那两个人退下了。 他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 他一下来,贺子琛立刻上前,在贺千笑紧绷的神情当中,他抓住了贺千笑的手。 贺千笑这段时间,被燕归给抓出条件反射来了。 立刻挣了挣。 他以为,肯定还是挣不开,没想到的是,贺子琛握的很松,不需要多用力,紧接着就挣开了。 贺子琛松开了手,喉结滑动,「你这段时日,一直待在燕归的府上,是不是?」 贺千笑防备地看着他。 贺子琛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贺千笑对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到现在,太子手中握着权利,他对太子也是诸多的忌惮。 贺子琛也没再说些什么。 他侧过身子,给贺千笑让出来了路,对着他道:「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去皇宫找我便是。」 贺千笑怪道:「我该怎么进去?又凭什么相信你?」 先前在皇宫时,贺子琛对他也没和蔼过。 如今他出了皇宫,两人连名义上的兄弟都不是了,贺子琛倒是上赶着来帮他了。 「你相信与否不重要,」贺子琛递给他一块牌子,「我等着你就是了。」 贺千笑接过牌子,他便转身离去了。 然而他是走了,并不代表麻烦也没了。 等回了府后,贺千笑摩挲着那块牌子,知道这牌子对他确实是有用。 他在皇宫之中,见识过的东西不少,哪怕不知道这牌子是干什么的,但拿在手中一掂,再观察观察做工,就知道假不了。 就在他看牌子时,窗外好似传来道声音。 「太子给你的东西,你就视若珍宝,别人给你的,就不重要了,是吗?阿笑。」 贺千笑都不用看来者是谁。 他把牌子放起来,看着还紧闭着的窗户。 窗户被缓缓打开,顾月钦撑在窗户边上,抵着脸看他。 单看他的这张脸,没有人会不心动,然而对上他的表情,这种心动又会慢慢的换成胆寒。 贺千笑皱眉道:「你怎么进来的?!」 「全天下的防守,在我的武功之下,都如同纸煳的,」顾月钦道,「哦,除了你身旁的那个燕将军,只不过很可惜,他今日不在。」 见贺千笑如临大敌一般,顾月钦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他对着贺千笑道:「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你以为我要来干什么?」 贺千笑道:「如今大贺与闵两国关系不安定,你该被好好看押在质子府才是,竟然如此便被你逃出来了,你觉得我会认为你安好心?」 质子的身份,向来都很尴尬。 若是两国的关系好,他们在敌国的待遇也就好,若是两国的关系紧张,他们就是人质。 还有一种,他们的国家太弱,敌国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么敌国也不会把他们的质子当成人来对待。 先前顾月钦的国家就是比较弱的,他就是处在那种境地之中。 「看来你虽然脱离了皇宫,却也不是与世隔绝,什么都不知道。」顾月钦道。 贺千笑道:「你有事就说,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吧,不然我一会儿把人给叫进来,哪怕是他们的武功不如你,但双拳难敌四手,总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吧?」 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但是顾月钦听到耳朵里,仅仅就是听一听,笑着道:「你大可以试试呀。」 下一刻,他从窗边跃起,走到了贺千笑的身边。 他环顾一圈,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带着些许的嫉恨,「燕归还真是没委屈了你,住在这里,恐怕已经让你乐不思蜀了吧?」 贺千笑:救命! 要论强词夺理,除了顾月钦,还得看顾月钦。 「是啊,我这段时间吃好喝好,燕归天天供着我,还不惹我生气。」贺千笑干脆道。 反正这里是将军府,有不少的高手在。 惹恼了顾月钦,他也不怕顾月钦做些什么。 果然,顾月钦气得不想说话,尤其是在他看见,这个屋子里不止有贺千笑的东西,还有燕归的东西时。 燕归的东西很好认,大多是一些兵器之类的。 他的衣服也和贺千笑的不一样,贺千笑偏爱浅色的衣衫,燕归常穿深色的衣裳,而且身形也比贺千笑大了一圈。 顾月钦目眦欲裂,忽然扯过贺千笑,「你们住一起?!」 贺千笑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 他知道顾月钦喜欢自己,原来也没打算用这些来刺激他,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一个爱慕自己的人来说,有多么的诛心。 可是顾月钦自己发现了。 顾月钦发现燕归的东西之后,就已经快疯了,快步走到床前,发现床上也是两床的被子。 贺千笑犹豫一下,「顾月钦……」 「你们睡在一起?」顾月钦双目通红,「你们在一起了?你和燕归?你们在一起了?!」 贺千笑后退两步。 顾月钦美艷的面庞已经全然扭曲了,丝毫看不出来漂亮的模样,他掀开了两人的被子,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第121页 亦或者单纯的就是想破坏掉面前的场景。 贺千笑只敢在他的身后静静看着,等顾月钦把所有人的被子都掀下来,这才淡淡开口道:「你把被子给弄乱了,过一会儿还会有下人过来收拾。」 「谁敢收拾!我杀了他!」顾月钦勐地看向贺千笑。 在对上贺千笑无奈的眼神之后,顾月钦仿佛找回来了点神志,上前抱住贺千笑的手,「阿笑,我的国家马上就要来了,他们会帮你把花明城给杀了,并且再次让你当上六皇子。」 贺千笑一愣。 「你别同燕归在一起好不好?」顾月钦似哀求一般,「看见你们在一起,我想杀了他,把他千刀万剐!」 贺千笑听得心惊,皱眉道:「你若是敢对他做出来什么,我也会在你的面前出事。」 顾月钦不敢置信道:「你为了他威胁我?」 贺千笑道:「是。」 顾月钦这次无需假装,眼中的泪直接滚了下来。 「那我不杀他了……」顾月钦哽咽道,「我不杀他了,你跟着我走好不好……」 贺千笑无奈了,「上次我是怎么回答的你,如今还是那个回答。」 顾月钦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紧接着,他真的哭了出来。 贺千笑听着他的哭声,竟然真的在其中感受到了几分的真情实感。 从前顾月钦对着他哭,有五分的虚情假意,有五分的别有所图。 然而今日再听他哭,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伤心。 贺千笑掰开他的手,嘆气道:「趁着燕归还没回来,你赶紧走吧,朝堂中的事情,我早就不想参与,你也无需帮我把皇子的位置夺回来,对我而言,都已经没什么用了。」 顾月钦不肯松手。 他抱着贺千笑,仿佛抱着溺水之后,水上唯一的浮木。 贺千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感情能这么的深,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但是仔细一分析,也不是不能理解。 原书中顾月钦讨厌的事情,是讨厌别人对他挟恩图报。 袁殊虽然并没有这么想,可是他的一些行为,却实打实的让顾月钦给误会了。 他来到之后,因为知道顾月钦讨厌这样的行为,特意避开。 但是他却没有避开救助顾月钦这一情节。 这也是顾月钦对他产生兴趣的关键。 但,贺千笑是不太可能对他产生感情的。 他知道顾月钦生存的环境,也知道令顾月钦性格如此扭曲的原因,都是环境捏造了一个如此阴暗、别扭、爱人的同时也伤害人的顾月钦。 既然已经知道了顾月钦会伤害他,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帮助顾月钦把性格给扭转过来。 当然还是远离的好。 所以现在的心狠,还是十分的有必要的。 顾月钦趴在他的身上,好像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需要他的哺乳,也需要汲取他身上的营养。 贺千笑推开了他,「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弄掉的被子我也会同你计较,等燕归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月钦咬了咬唇。 他一双眼睛哭的红肿,水盈盈的,仿佛能映出贺千笑的脸来,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动容。 他直勾勾地盯着贺千笑近在咫尺的嘴唇。 贺千笑撇开了脸。 「你和他,亲过了没有?」顾月钦忽然道。 贺千笑不欲刺激他,于是没有说话。 顾月钦自言自语道:「都睡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没有亲过呢?倒是我煳涂了。」 贺千笑道:「你走……」 「你除了赶我走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想说了吗?」顾月钦直起身子,一双手漫不经心地搭在了贺千笑的脖子上,「你大可以叫那些人进来,看看我们如今的模样。」 是了,顾月钦就是顾月钦。 若是他那么容易绝望,也就不是顾月钦了。 贺千笑咽了咽口水,顾月钦忽然抬头,在他喉结上吻了一下。 贺千笑浑身一颤,勐地推开了他! 紧接着,顾月钦又像是没有骨头的鱼,缠在了他的身上,轻声道:「我就想待在你的身边,哪里都不想走,别赶走我好不好?」 贺千笑擦了擦喉结,已经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他才能知难而退了。 他无奈至极,「行行行,你待着吧,不许再碰我!起开!」 这次,顾月钦被他轻而易举地推了出去。 可能是尝到了甜头,顾月钦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他乖乖地待在贺千笑的身边,看着贺千笑走来走去,见贺千笑收拾东西,还问道:「阿笑,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还看不明白?」贺千笑冷笑,「你不走,我走。」 顾月钦脸上又阴沉下来,「你敢!」 贺千笑还真没什么敢不敢的。 他收拾的东西,不过是些他平日里打发无聊的玩意儿,就是想离顾月钦越远越好。 眼见贺千笑正要打开门出去,顾月钦慌忙挡在门口。 他对着顾月钦道:「我不许!」 贺千笑没理会他。 他知道了,不管是燕归,还是顾月钦,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人。 贺千笑见门不能走,竟然跑去一旁爬窗户。 顾月钦眼疾手快,手中弹射出去一样东西,窗户应声而关。 第122页 两条路都被堵死了。 贺千笑泄了气,把小玩意儿扔在桌子上,放弃了抵抗。 他恶狠狠道:「我看看你能在这里待多久!」 顾月钦跑到了他的身边,乖乖巧巧地贴着他坐下,见贺千笑生气,抿唇一笑,「阿笑生气的模样,也是如此的可爱。」 他看一辈子,恐怕都看不够。 夜里,等燕归回家时,就听见府中的下人说,贺千笑一日都没从屋子里出来。 他刚练完兵,身上都是热汗,怕被贺千笑嫌弃,没第一时间去屋里。 听着下人说:「奴才过去时,公子只说不吃饭,可是人不吃饭,身子哪里能撑得住呢?将军还是得劝劝,说不准是耍了什么小性子呢。」 燕归听完,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他随手把擦布递给下人,道:「洗澡水先备上,一会儿等着我的吩咐。」 下人连忙应是。 燕归站到了卧房的门前,看见两个守卫还兢兢业业守着,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辛苦了,我来接你们班,且下去吧。」 那二人显然也是在燕归手底下待惯的,笑道:「不辛苦,将军吩咐的差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也必得好好办。」 燕归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油嘴滑舌。」 二人拱手,连忙告退。 就在他们快走时,燕归忽然又拦住他们,问道:「里面的这位小祖宗,今日谁得罪他了?」 那两人想起白日遇见的贺子琛。 于是原原本本沖燕归复述了一遍。 燕归听见贺子琛发现了贺千笑时,脸色便沉了下去,待二人一走,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去。 他扬声道:「听闻今日夫人心情不好,谁也不让进去,不知为夫可否有这个荣幸,进去哄夫人欢欣?」 屋内的贺千笑闭了闭眼。 要是燕归在他面前,他肯定要锤他几下。 可惜燕归不在他的面前,顾月钦掐住他的脖子,缓缓收紧,声音低缓,还有股说不出来的阴森,「夫人?」 贺千笑道:「只是个称唿而已。」 「只是个称唿?」顾月钦深吸一口气,「只是个称唿?」 眼见他又有发疯的趋势,贺千笑连忙沖外边道:「燕归,不要进——」 但是,在这片刻之间,燕归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而是从窗户那边。 两人正对着门口,注意力全在门上,燕归走路又没声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到窗户边上的,就连顾月钦都没察觉到。 等察觉到时,燕归已经掀开窗户翻身进来,伸手向顾月钦拍去。 顾月钦反应极快,抱着贺千笑转身躲过! 燕归落了个空,见贺千笑被掐住了脖子,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对着顾月钦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顾月钦反问了一句。 他紧紧抱住贺千笑,美艷的面庞在黑暗中,也泛出一些光芒。 贺千笑的肌肤白嫩,脖颈已经被掐住了红痕。 燕归攥紧掌心,稳住心神道:「有什么话,你放开他再说,他是无辜的,你何至于为难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伤害他吧?」顾月钦笑了。 燕归的脸色更加的难看起来。 他道:「那你也先放开他再说。」 顾月钦松开了手,却又紧紧地抱着贺千笑,力道之重,让贺千笑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月钦道:「我哪怕伤害全天下的人,都不会伤害阿笑的,不是吗?」 燕归的脸上的怒火已经快藏不住了。 贺千笑被勒的想死,合理怀疑顾月钦是真的想这么勒死他。 他艰难道:「你说是不伤害我,可是现在的种种行为,哪一样不是在伤害我?」 顾月钦咬着牙,爆发出来,「你以为我想吗?我听见他叫你夫人的时候,我恨不能把你们两个一起杀了!」 贺千笑也烦了,「你杀,你杀,赶紧的冲着我的脖子来上一刀,不要折腾人!」 「阿笑,」顾月钦的声音含着失落,「我要是能动手,你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 燕归听着,没有轻易开口。 对顾月钦喜欢贺千笑这件事情,他似乎有印象,但是不深。 一个是顾月钦不常在公众面前出现,还有一个原因,他并没有把顾月钦放在眼里过。 他是闵国人,同他们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若是贺千笑对着他动心,那将承受的,是抛弃自己的国家,不仅仅是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么简单。 当然,如果两个人真的相爱,哪怕是抛弃自己的信仰也是有的。 可是贺千笑会吗? 他对边关一个普通老百姓都会动恻隐之心,哪怕他不是真正的皇子,可是这里的每个百姓,都在贺千笑的心中存在着。 燕归不用想,就知道不会。 可惜的是,顾月钦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他看见了燕归同贺千笑相处,还有燕归对贺千笑轻挑的态度,心像是被刀子割,一刀接着一刀。 顾月钦的手在抖。 他今日受了太大的刺激,哪怕是贺千笑尽力稳住他,他的情绪也已经到了一个阈值。 就在贺千笑打算再说些什么时,顾月钦松开了他。 第123页 他以为,顾月钦的松手,是因为他想明白了。 燕归见顾月钦放人,立刻上前,把贺千笑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等贺千笑回头,看见的就是顾月钦如软下去的身体。 贺千笑一惊,问燕归:「你动的手?」 燕归有些无辜,「我可没动他,他自己倒下去的。」 两人上前,才发现,顾月钦的嘴角缓缓流出来了一些鲜血,贺千笑大惊,「快去叫大夫!」 * 贺千笑与燕归一同坐在桌子边,等着内室里的人出来。 里面时不时有说话声传来,也不知情况如何。 贺千笑愁眉不展。 此事归结不到他的身上,顶多是顾月钦太疯了,最终气急攻心。 不过出了这种的事情,很难再让人有好心情。 燕归故意道:「你若是再这副表情下去,你猜我会不会生气?」 「你生气?」贺千笑仿佛听了个笑话,「骗我说没有房间,与我在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结果扭头拿出来了这么一间卧房,你觉得是该你生气,还是我生气?」 燕归道:「夫人魅力大,脾气也大,这么多人喜欢夫人,夫人如今看不上我,又要赶我走了?」 贺千笑深吸了一口气。 燕归见状,反而笑了起来,起身蹲在贺千笑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膝上,「管他们如何貌美,如何比我好,只要夫人心中有我,我也可以不生气。」 「你讲点道理,」贺千笑佛开他的手,「至今也就你和里面躺着的那位巴在我身边,我没那么大的魅力。」 就他和里面的顾月钦? 燕归听到这话,表情先是微妙了一瞬。 紧接着,也不知该不该替皇宫里的那位,和那位状元哭一哭。 *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明明是在幸灾乐祸。 感谢在2022-01-15 23:37:21~2022-01-16 23:3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一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抢烤冷面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待顾月钦悠悠转醒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贺千笑没在他身边守着,便又要发疯,好在看着他的人都会武功,对着他一个卧榻的人,勉强也能制服住。 然而,疯子终究是疯子,这些人哪怕是摁住了他,也摁不住太长时间。 贺千笑便是这时赶来的。 他瞧着顾月钦一双眼睛已经通红,皱眉道:「你身上被下了毒,不能动怒,你自己不知道?」 顾月钦道:「那又如何?!」 贺千笑被他的态度也给弄生气了,坐在一旁看着他,「你身子如何,同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既然你也不愿意好好配合,不如尽快出府吧。」 顾月钦闻言,嘶哑着笑出声,「瞧瞧你这副主人做派,你已经同燕归在一起了,为什么?」 贺千笑道:「我同你解释不清。」 「是解释不清,还是不愿意解释?」顾月钦质问,「我如此哀求你,你为什么偏偏还是选择了别人?」 贺千笑嘆口气,「你非要问我这些,那我也来问问你。」 顾月钦咬住了嘴唇。 「你身上的毒,究竟是怎么来的?」贺千笑问,「大贺的皇帝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这毒不是在贺国中的吧?」 顾月钦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是,这是我父皇给我下的。」 贺千笑愣住了,「为……」 「为什么?」顾月钦反问,「我一个已经回了自己国家的皇子,回去之后天天想着回来,你说为什么,我父皇要在我的身上下毒呢?」 贺千笑原本以为,大贺这边的皇帝就已经够无情的了。 看来对面的那位,比起大贺这边,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说虎毒不死子,然而在自己的江山面前,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免不得防备。 贺千笑垂眸,「对……」 「不用跟我道歉,」顾月钦打断他,「你若是真的觉得我为你付出的东西多,不如和燕归分开。」 他现在已经被贺千笑和燕归在一起这件事情给刺激到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想了,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 可是不知为什么,贺千笑嘴里的那句「我们压根没在一起」,怎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他对着顾月钦道:「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干涉,养好你自己的身子吧,我改日请人来为你解毒。」 「你请人?」顾月钦嘲讽一笑,「不用了,我宁愿死,不愿意让燕归的人来救我!」 贺千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他也不打算问顾月钦同意不同意。 摇了摇头,便想出卧房。 在他即将出去时,顾月钦忽然道:「你以为,你们两个便能这么岁月静好的继续过下去吗?」 贺千笑的脚步一顿。 「闵贺二国眼见就要开战了,」顾月钦道,「他一个将军,等两国开战,他能在京城安然待下去吗?」 贺千笑道:「他一个将军,自然是要上战杀敌的。」 顾月钦被噎了一下。 随后,贺千笑便真的出去了。 第124页 幸好,顾月钦体力所剩无几,并没有追出来,不然贺千笑真的已经疲于应付。 对于两国交战的传闻,贺千笑原本是半信半疑。 但既然这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并且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必然是八九不离十了。 贺千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顾月钦只在将军府留了一夜,等下午再去看他时,他睡过的床已经空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燕归回来的时候也越来越晚。 以往忙些时候,可能是天蒙蒙黑时才回来,不忙的时候,下午就回来也是有的。 但天都黑了才回来,也是少数,十天里也就那么一两天。 可是近日,天都已经黑透了,贺千笑自己吃了晚膳,也不见他的踪影。 贺千笑吃过饭后,会在前厅里等上一时半刻。 等不到了,他才会进卧房休息。 朝堂上的事情,燕归知道他烦躁,甚少同他去讲,贺千笑也确实没兴趣,所以从来都不问。 这日,燕归一回来,贺千笑便知道,哪怕是他不想参与,不想去问,燕归也必须要告诉他了。 燕归的脸上含着愧疚,「过些日子皇上要拟旨,派我前去边关应战了。」 贺千笑早有准备,也不算是太意外。 他「嗯」了一声。 「笑儿,」燕归抱住他,「战场无眼,若是真的打起来,我不敢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是议和,这次听过闵国已经同大贺撕破了脸面,议和的可能不大,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打起来。 战场上,别说是贺千笑这种没练过武的,就算是练过,也保不准就成了哪个人的刀下亡魂。 这把刀,可能是敌国的敌人,也有可能是杀红了眼,误伤自己人的战友。 京城这边是非是多,可是再多,也绝对敌不过战场危险。 贺千笑沉默了。 若是二人矢志不渝,心心相印,他为了燕归视死如归,也未尝不可。 然而他自问,他对燕归的感情,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没给贺千笑想明白的时间,隔日的凌晨,宫里便传来了急令,要燕归整装即刻上路,不得有误。 贺千笑这几个月以来,头一次起那么早。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他想起来上一次去边关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等到了边关时,就入了冬。 他站在前厅的门后,听燕归接了旨。 待宫里的公公走了,府中的人同时松了口气,贺千笑与他们相处这些日子,知道他们个性都随了老将军,没有皇宫中人那般拘束。 燕归转过身时,看见了贺千笑。 府中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各自使了个眼色,静悄悄都退下了。 贺千笑揉了揉手,装作无意道:「那公公嗓门太高,都把我给吵醒了。」 燕归依旧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挑眉道:「捨不得我便直说,等我走了,你想见我,也得等着了。」 贺千笑不服,「我便只能想你吗?等你走了,我立刻就去秦楼楚馆,找上十几个不会同我顶嘴的,日日看着他们。」 燕归把手中的圣旨随意一揣,上前把他给抱起来。 贺千笑与他面对着面,藏了藏眼中的失落。 「要不,我跟……」 燕归却打断他,「你要是想跟着你,我劝你歇了这个心思,我不同意。」 他掂了掂贺千笑,轻松得仿佛抱着个小猫小狗。 「行了,我记着这个重量了,等我回来,要是你轻了,我便要找你算帐,听明白了吗?」 贺千笑咬住唇,头一次没顶嘴,点了点头。 两个人之中,要说最捨不得的,肯定还是燕归。 然而燕归这次罕见的,没透出一点不舍之情,对于上战场这件事也是格外的坚定从容。 除了外边的人来报,说让燕归出去备军时,他抱着贺千笑的手紧了紧。 「去吧,」贺千笑垂下眼眸,「我等着你回来……」 燕归放下了他,紧接着,在他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记着,你要是真的去了秦楼楚馆,还把那些人给带进家门,回来之后我先把他们给剐了,再把你给锁床上,让你以后都不用从那张床上下来了,知道吗?」 贺千笑瞪了他一眼。 燕归勾唇一笑。 就这样,燕归带着贺千笑的疑惑走了。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时,贺千笑的脸上还有些恍惚,待天明了,太阳出来,他坐在桌子边,才确信燕归是真的走了。 食不知味的用完早膳,贺千笑的身边又多出来了两个人。 先前保护他的两名侍卫,如今并没有被调走,还继续在他的身边保护他,新过来的两个,是加强的人手。 除此之外,将军府也被密不透风的围了起来。 都是燕归吩咐过来的人。 事到如今,贺千笑也不知是怎么,对花明城的忌惮反而淡了下去。 燕归留给他的,不止是保护他的人。 这些人同样受命于他,相当于给他了一些人手。 贺千笑等了够长的时间,期间花明城给他添过的堵也不少,该是他给花明城教训的时候了。 不对,如今该叫花明城为贺明城才是。 * 第125页 贺千笑没了保护伞,这件事情在不出三天,便被所有人想找麻烦的人知道了。 他在将军府数月,一直被保护的好好的。 如今将军府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许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在被虎狼环伺的环境中,贺千笑悠悠闲闲,仿佛被人盯着的不是他一样。 「咱们将军府的外边,今日又添了两个探子,从上午便一直待在门口了,期间换了三次扮相,有一次是装成了买脑花儿的,还有一次是拿着小孩玩的拨浪鼓来的,要不是王富眼尖,还真就没认出来是一个人。」 贺千笑道:「还真是难为了他们。」 将军府距离闹市很近,要在这里伪装,倒是挺容易。 不容易的,是怎么不被他们发现。 贺千笑冲着侍卫耳语了一番。 那人眼睛一亮,立刻道:「好,我这就去办!」 贺千笑吃完了手里的糕点,拍着旁边一人的肩膀,「走走走,去看个热闹。」 这些侍卫也算是见识了他的本性。 从燕归走后,贺千笑就让他们把身上的衣裳给换成了寻常的服饰。 平日里干的事情,不是守着贺千笑,而是做杂活。 不过那能有什么办法,将军的人,将军都宠着,他们也只能听命。 贺千笑带着那个侍卫,一同趴在了将军府的墙头上。 下面正好是伪装成卖拨浪鼓的探子,许是守了太久,稍微有点懈怠,脑袋正在一晃一晃的打瞌睡。 他们的斜对面,一个侍卫已经准备好了水,一声高唿:「痛打落水狗嘞!」 紧接着,一盆冷水尽数被倒出了墙外。 那盆水,正正好好,一滴都没浪费,全洒在了那人的头上,那人原本睡得挺好,兜头一盆凉水下来,整个人都傻了。 贺千笑拽住旁边侍卫的领子,连忙道:「藏起来藏起来。」 紧接着,外边的人高声道:「奶奶的,谁洒的水?看不见外边有人吗?给我出来!」 那名洒水的侍卫试探性看了看贺千笑。 贺千笑朝着他一点头。 那侍卫挂上早就排练好的笑容,拿着盆就熘达了出去,扬声道:「哦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墙太高,实在是没瞧见您。」 那人冷哼一声:「你一个下人,我要你们主人来跟我道歉!不然我今天就赖在你们门口不走了。」 说罢,他坐在了将军府的门口。 那名侍卫早被贺千笑训练过,闻言不慌不忙。 贺千笑藏在墙角,正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来,忽而听见车轮碾过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 他面前的侍卫道:「我去看看?」 贺千笑「嘘」一声,摇了摇头。 车轮停了下来,紧接着,贺子琛的声音传入贺千笑的耳朵中。 「在将军府门口撒野,你这条命,想必是不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千笑:寂寞少妻。 贺子琛:趁虚而入。 感谢在2022-01-16 23:38:59~2022-01-17 20: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呜 25瓶;卿为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外边的探子原本还想耍个赖,但是在看见太子的马车之后,浑身一软,差点摔回去。 他旁边的侍卫看得分明。 若是寻常的百姓,肯定不怎么认识贺子琛,太子身份尊贵,久居东宫,非必要的时间,不会轻易出宫。 因此,寻常百姓在看见太子时,即便知道这是个身份珍贵的人,却怎么会一下子就服软了呢? 那人还强撑着道:「你们真的是好没道理,哪怕是将军,胡乱泼了人家的脏水,就想不道歉就了事吗?当今圣上都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侍卫也道:「你这个人才是好没道理,我泼你的水,你却要我们家主人来同你赔礼道歉,你这不是蹬鼻子上脸是什么?」 「我不管,」那人见已经骑虎难下,干脆装出一副刁民的模样,「你们家主人呢,快让你们家主人来同我赔礼道歉!」 贺子琛在马车之中,静静听了片刻。 在他越是平静时,就说明对面的人下场越惨。 侍卫冷哼一声,抱臂不语。 贺子琛道:「如今京城之中,怕是无人不晓,燕将军已经远去边关,你让将军府的主人来同你赔礼道歉,这主人是谁?」 那人愣了一下。 将军府已经没有主人了,他口口声声要将军府的主人出来,无非是把贺千笑当成了另一个主人。 「说啊,」贺子琛的声音轻柔,「主人是谁?」 只怕那人敢再开口说一个字,下一秒他就能把对方给剐了。 贺千笑与另一个侍卫贴在墙边,他旁边的侍卫道:「这人伪装功夫不错,就是脑子忒差了点。」 脑子要是好使,在被泼了一盆冷水之后,便该走人了。 而不是朝着他们叫嚷,以为能藉此机会,引出贺千笑。 贺千笑嘆口气,想从墙根起来,人差点都没站稳,还让侍卫扶了一下。 贺子琛过来干什么? 先前在酒楼,把他给截住之后,倒是什么都没做,如今是觉得气不过,开始秋后算帐了? 第126页 贺千笑才开始对贺子琛,是充满着提防的。 但是贺子琛三番五次,在明明可以对他下手的时候放过他,让他又觉得,贺子琛或者根本不想要他的命了。 那么,他如今的身份,对贺子琛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他和燕归的关系,这些人都知道吗?知道了多少? 正思索间,贺千笑听见外边的那人又叫喊道:「等等,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难不成还想动手?!」 「天子脚下?放心好了,」贺子琛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奇怪,「本宫保证,在你死后的几年,都不会有人来找本宫的事情。」 只听三两声脚步声,迈到了探子的身边。 贺千笑没有料到,他能直接动手,想让侍卫把人抢过来留一个活口,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贺子琛的声音阴翳,轻飘飘道:「拖到没人的地方去,不要脏了本宫的眼。」 贺千笑耸然一惊。 他旁边的侍卫见状,连忙探上墙头,被贺千笑眼疾手快给拽了回来,贺千笑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只听外边几声打斗,紧接着,贺子琛讥讽道:「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却没想到是个草包。」 紧接着,将军府的大门被敲响了。 还伴随着外边侍卫的声音,「喂!你们若是想拜访将军府,我这么个下人就在这里,告诉我就好了!」 「用不着你,」贺子琛缓缓下了马车,「贺千笑,出来给我开门。」 勐不丁被点到了大名,贺千笑还愣了一下。 他旁边的侍卫道:「公子,我去开!」 贺千笑忙拽住了他。 太子的个性,他是见识过的,点名要他,那么就非得是他,若是旁人,恐怕还会被牵连。 先前太子也透露过,知道他在将军府,既然如此,他正面迎上也未尝不可。 主要还是这几次,太子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 所以他才敢开了将军府的大门,直接正面对着贺子琛。 贺子琛清减了不少,腰身仿佛也缩减了一圈。 不过比起贺千笑,他还算是强壮一点的,哪怕是瘦了下来,顶多叫矫健,而不是像贺千笑,细薄如纸。 贺千笑打开大门之后,清咳一声:「嗯……那人能不能给我留下?」 他指的是那个探子。 方才在墙根听着看不见,一出来才知道,这人不知是被谁给踹了一脚,缩在地上,已经不能动了。 贺子琛斜睨了一眼探子。 他脸上的神情,在看见贺千笑的剎那,就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这种改变,大概也只有经常在他身边待着伺候的人才能看出来。 贺千笑不仅没有看出来,还觉得他神情还是那股熟悉的高傲,并不想搭理他似的。 片刻后,贺子琛略一颔首,道:「把那人给他们吧。」 他语气随意的,就像是扔给了贺千笑一只小猫小狗。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贺千笑从他的身上,也感觉到了这种来自阶级的碾压,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贺子琛道:「听说你的姘头走了,特意过来照顾照顾你。」 贺千笑幸亏没喝水。 不然肯定一口水喷出来。 什么叫他的姘头走了?燕归听见贺子琛的这句话,恐怕也会忍不住以下犯上的吧? 贺子琛抬了抬下巴,「还不请我进去?」 那个探子已经不敢说话了,匍匐在地上。 贺千笑瞧了他一眼,连忙给旁边的侍卫打了个眼色,侍卫连忙把探子给拎起来,手脚麻利地为他们引路。 贺子琛又道:「你身边的小厮各个身手不凡,只当个小厮,是否过于屈才了?」 贺千笑道:「这个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他就知道,贺子琛大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归把你照顾的,还真是不错,」贺子琛又道,「哪怕是走了,方方面面也为你考虑周全,换了旁人,未必能有他这份心。」 贺千笑听他三句话不离燕归,心中又冒出来他之前的猜想。 两个人像小情侣闹别扭之类的。 不过后来他也知道,他的这个猜测,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他也没敢说给燕归听,怕燕归听了又要借题发挥。 那,贺子琛暗恋燕归呢? 呸呸呸,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不然到时候以下犯上的就是他了。 进了将军府的前院,贺子琛在四周观察了一番,品头论足道:「与皇宫相比,差了几分的工整。」 贺千笑心道,要是将军府按照皇宫来做,猜猜会不会出大乱子? 如今他住在燕归的府上,肯定不能给燕归惹麻烦。 他忍。 但是他面上低眉顺眼,「是是是,皇宫集聚大贺的能工巧匠,将军府肯定不能与之媲美。」 贺子琛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二人并肩行走时,似乎总是这样。 一个昂首挺胸的走着,一个小心翼翼的陪着,就没有过特别合适的时候。 贺千笑同他在一起时,不像同燕归在一起时放松。 那时还在沁州,他站在二人的身后,看着两人买花灯,贺千笑对燕归的态度,可不似对他这般。 第127页 「既然如此,为何你又住的如此开心呢?」贺子琛又问。 贺千笑噎住了。 他就是开心不行吗? 难道还要他就「为什么会在将军府待得这么开心」,而作出一篇长篇大论? 贺子琛好像也是在认真的等他的回答。 贺千笑硬着头皮道:「可能是因为,皇宫固然是金碧辉煌,却始终不如宫外自在。」 贺子琛从他的身上挪开了视线。 他的目光,在将军府的四周环视了一圈。 片刻后,他缓缓问道:「若是我在京中建造出来与将军府一般无二的宅子,你可否愿意住进去?」 贺千笑既惊且疑,「啊?」 贺子琛道:「我说笑的。」 还没等贺千笑反应,贺子琛已经大步跨向前,走到了前厅里。 因为还没到用膳的时候,也没说有客人要来。 府上的下人都歇着呢,见到贺千笑领着人过来,才慌里慌张的替他们准备茶点。 贺子琛道:「客人来了,将军府中的人便是这般手忙脚乱?」 贺千笑觉得他这话有问题。 明明是他自己不请自来的,还怪别人起来了。 他扯着嘴角道:「这不都把茶给你……给您端上来了吗?别急别急。」 说话间,茶水什么果然都端了上来。 贺子琛慢悠悠喝了一口。 片刻后,他把茶给放了回去,面无表情道:「太烫。」 贺千笑不愿意伺候了。 他按捺着道:「烫的话,凉一凉不就好了?」 贺子琛没有回答,又吃了一块糕点。 紧接着又放了回去,漫不经心道:「太腻。」 贺千笑忍不了了。 他瞪着贺子琛,没好气道:「太腻了就不吃!我们这里没好水好茶招待你,不如殿下早点回去吧。」 贺子琛见他生气,五官瞬间灵动了不知多少倍。 他缓声道:「又不是你的王府,也没说在你的头上,你倒是不高兴起来了。」 贺千笑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赶紧走人!」 「从前,你倒是不曾这么对我说过话,」贺子琛竟然没生气,「没什么事,只是想着,将军府有什么魅力,竟然能留下你,倒是勾的我也好奇起来了。」 贺千笑憋着口气。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贺子琛道,「许是待的时间太短。」 「不如我借宿几天,再来看看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7 20:56:11~2022-01-18 23: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catfish 10瓶;观棋不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贺子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先不说一个太子要怎么住进将军府。 就他能想出这种事情来,就够令人跌破眼镜的。 贺千笑回想起来,贺子琛刚进将军府时,说建造一个和这里一般无二的地方,还问他会不会住过去。 如今又说要住过来。 将军府中已没了将军,他若是住过来,与他朝夕相对的,就剩下了自己。 先前贺千笑总怀疑贺子琛要利用自己。 可是还是那句话,如今他已经没了被利用的价值,贺子琛靠近他做什么? 贺千笑的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该不会,贺子琛喜欢的人实际上是他吧? 一旦有了疑问冒头,接下来的思绪便会一直绕着这个走了。 眼见贺千笑久久不说话,贺子琛换了个姿势。 他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又问:「不想让我住?」 贺千笑听他的语气已经有了威胁的意思,顿了一下才道:「我并非是这个宅院的主人,您问我的话,我恐怕也做不了主。」 贺子琛轻笑,「是吗?可我方才进来时,瞧着你倒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呢。」 贺千笑心中的疑虑更深,按捺着道:「只是住久了,同这里的下人关系好罢了。」 贺子琛脸上的笑意淡了。 「燕将军已经出去,我怕是没有这个本事,能让燕将军来亲自点头了,」贺子琛道,「不过既然我住不过来,不如你住到我那里去?」 贺千笑:! 贺子琛果真是疯了,这种主意也能想出来。 他觉得,再得罪贺子琛,遭殃的只能是自己,连忙道:「殿下金尊玉贵,草民怎么配呢?」 「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贺子琛不以为然,「既然你没有拒绝,想必是同意的,来人,给六……给他收拾东西。」 能在皇宫中住着的人,除了皇子就是太监。 除了某些身份贵重的官员,或许得皇上的恩准,能在皇宫之中住一晚。 但贺千笑的身份尴尬,要他去宫里住着? 怕是在碰见皇上的瞬间,他人就已经没了。 贺千笑现在不怀疑他喜欢自己了。 看这个架势,明显就是想把他置于死地,本质还是要害他啊! 贺子琛身边的人手脚麻利,显然是有备而来。 在贺千笑还没反应过来时,这几个人就站到了贺千笑的身边,冲着他道:「公子的东西在何处放着?我等为公子收拾好了东西,去宫中陪伴殿下吧。」 第128页 贺千笑一脸不敢置信,「把我接到宫中去,有皇上的旨意没有?」 贺子琛果真是胆大包天! 他微微一笑,「有旨意有如何?没旨意又如何?我若是想你跟着我,你又能如何?」 贺千笑属实是懵住了。 他旁边的两个侍卫见状,也顾不得伪装下人,直接拔刀上前,怒声道:「放开公子!」 「公子?」贺子琛嘴角一扯,「本宫还以为,你们早就叫他将军夫人了呢,公子这个称唿,以你们将军同他的关系,未免也过于生疏了一些。」 他站起身,微微颔首,不容置喙道:「带走。」 两名侍卫见状,挡在了几个人的面前,横刀相向。 贺子琛道:「本宫乃是当朝的太子,你们冲着本宫拔刀,已经是犯了大错,本宫不追究也就罢了,若是追究起来,追究到了你们将军的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贺千笑闻言,知道他真的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不管贺子琛带过来的人,燕归的人能不能打得过他们,首先他们就不能动手。 因为太子的身份就在这里压着。 不说未来他能不能当成皇上,就说现在,皇上对武将的忌惮,是开朝时就有的。 如今燕归在去边关的路上,若是太子同皇上告上他一状,燕归岂非凶多吉少? 两人对视一眼,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贺千笑急急斥道:「行了,你们都先退下,殿下邀请我去他的宫中住下,是我的荣幸,瞧你们个个如临大敌似的。」 两人方才就在旁边,知道贺千笑是不愿意的。 但是贺千笑出面制止他们,太子方才又那么说了,显然动手是不行的。 二人终究是放下了刀。 将军在意的人,在他们这里同样的重要,哪怕是为此豁出性命,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 贺千笑近乎是被「押」着进了贺子琛的马车。 在他上车之前,贺子琛的人还在府门口探了路,确保没人发现他们,才让贺千笑上了车。 显然,哪怕是太子,也是没这个能力能让皇上同意他把贺千笑接回宫中的。 既然明面上不能同意,他就只能採取暗度陈仓。 问题是贺千笑这个被度的仓,自己还不乐意。 两人已经许久没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了。 贺千笑一坐进去,紧接着贺子琛就进来了,甚至有种迫不及待感。 但是进去之后,他又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贺千笑看。 贺千笑挪了挪,避开他的视线。 贺子琛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 * 夜里的意清殿,即使是在宫灯的照耀之下,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听着属下说,盯梢的人被抓,贺明城脸上的表情阴沉至极。 「自从陈大被抓进去之后,便再无动静了,」属下低着头,「据属下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没命了。」 贺明城握紧手上的杯子,直接把杯子给捏出条裂缝。 他阴沉、缓慢地道:「那剩下的人呢?」 「余下的人,在陈大被抓之后,便紧急撤退,倒是没被发现多少,」属下想起来什么,「对了,处置陈大的,并非是将军府里藏着的那位,而是太子殿下。」 「太子?!」贺明城一惊,又有许多的怒意,「他去干什么?还帮了贺千笑?」 在他的心中,贺子琛该和他一个阵营的才是。 他重生过一次,知道贺子琛是多么的厌恶这个弟弟,前世甚至就是贺子琛帮着他成为了皇子。 今世虽说有了些不同,但是在他穿过来时,也确实见过贺子琛厌恶贺千笑的模样。 贺子琛没帮他找回皇子的位置,他也认为是自己重生这件事改变的事情的走向。 为什么? 他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太子是和他站在同一阵营,后期太子待他也十分的真心,登基之后,也始终没忘了他这个弟弟。 他觉得太子是唯一待他真心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太子怎么能帮贺千笑呢? 贺明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却没让属下看出来,他把茶杯给松开,深吸一口气,「既然是太子出手,那么吩咐下去,把盯梢的都先给撤了吧,别被发现了。」 「是,」属下垂着头,眼见就要离开,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不过,还有一事……」 贺明城已经不耐烦,「有话快说。」 属下连忙跪下,「还请殿下不要动怒。」 贺明城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说。」 属下俯首道:「属下听那些盯梢的人说,在陈大被泼水之前,似乎听见了里面的人说……」 「痛打落水狗。」 贺明城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他牢牢地盯着属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忽地停下,把杯子给攥碎在掌心。 虽然他是习武之人,但内力远远没有到能摧毁杯子的地步,完全是用的蛮力。 等松开手,掌心已然血肉模煳。 「痛打落水狗?」贺明城扭曲地笑了一声,「贺千笑啊贺千笑,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到底谁是落水狗吗?」 他闭了闭眼,咬着牙道:「能有办法联繫到清水楼的人吗?」 第129页 属下疑惑不解。 「清水楼的酒水有名,但他们的酒水比起他们培养的杀手,算是小巫见大巫,」贺明城眼中精光微闪,「这些日子先按兵不动,找到机会,雇清水楼的杀手,直接动手!」 属下道:「是。」 * 贺千笑头一次进太子的寝宫。 这里与他想像中的差不多,与皇宫整体一样,都是金碧辉煌,处处透露着点冷冰冰的压制感。 许决明的许府是雅致,书香裊裊;燕归的府中别具一格,大大咧咧摆着兵器。 也就只有太子的东宫,能让贺千笑感觉到这种窒息感了。 他差点被贺子琛的随从给摁在地上跪下,贺子琛见状,挥了挥手,淡淡道:「碰到他的人,出去领罚,一人二十鞭子。」 贺千笑没想到他这么不留情面。 好歹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忍住了开口替这些人求情的冲动——毕竟他一路都是被这几个人给押送过来的。 他一个自身难保,性命堪忧的人,还操心别人呢? 贺子琛道:「还坐在地上?」 贺千笑闻言,立刻没出息的爬了起来,进了别人的地盘,他也不敢嚣张了,怂兮兮问:「你为何要请我来做客?你我已经井水不犯河水,我与你……」 贺子琛没有理会他的这些话。 而是看了看东宫的前殿之中,每处能坐下的地方。 他找了个阔绰的软塌,缓缓坐了下去。 在贺千笑还没叨叨完时,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抬眸道:「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8 23:58:57~2022-01-19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鸽老婆摩多摩多 10瓶;不把愚昧无知贴脑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此时已经是天黑,贺子琛似乎是吩咐了奴才们都下去,殿内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旁人。 贺千笑一噎,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已经羊入狼口? 贺子琛看起来丝毫没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之后,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怕是不妥吧……」贺千笑硬着头皮道。 贺子琛状似不解,「如何不妥?」 贺千笑试探,「哪里都不妥?」 贺千笑心中既然对他的心意已经有所认知,自然知道他想把自己弄到身边,是要做什么。 但此时把窗户纸给捅破,恐怕对他自己不利。 贺子琛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贺千笑还是不肯上去,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贺子琛的耐心告罄,冷冷一笑,站起来长臂一伸,直接把贺千笑给捞了过来,强制性让他坐在软塌上。 两人贴在一起,贺千笑惊慌失措,推开了贺子琛。 贺子琛顺势攥住了他的手腕,「怎么着,燕归能碰你,我就碰不得?」 贺千笑心说燕归碰他的时候,贺子琛也没在场啊,却说得这么笃定。 仿佛亲眼见过似的。 他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贺子琛这么说,无非是在吃醋。 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贺子琛的底线在哪里。 贺千笑故意道:「虽说草民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配,但殿下于草民而言,依旧是那个值得敬重的兄长。」 可惜的是,这句话对如今的贺子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 顶多就是这句话从贺千笑的嘴中说出来,格外的……令他生气罢了。 眼见贺子琛的神色有些不对。 贺千笑往外挪了挪。 哪成想,贺子琛伸出手,指尖在他的脸上滑动了几下,讥讽一笑,「还把我当成兄长?」 贺千笑咽了咽口水。 贺子琛的指尖,顺着他的脸,滑向他的喉结,略微的打转。 他忽然抬眸,与贺千笑对视。 贺千笑明显感觉到他的唿吸粗重了几分。 贺子琛收回了手,甩袖站起身,扬声道:「来人。」 外边候着的人立刻进来。贺子琛淡淡道:「在本宫的床上,多准备一床被子。」 贺千笑连忙看他,「殿下,草民身份微贱,怕是不能与殿下……」 「你这话,总不能让本宫给你封号吧?」 他说的这个封号,与贺千笑先前封王时的封号明显不是一个意思。 宫中的妃嫔、馕、簠宫女,在侍寝完之后,也是可以从皇上那里要得封号的。 贺子琛这话,是故意把两人的关系给说暧昧。 贺千笑还愣了一下,眼见那奴才已经领命要下去,他连忙道:「等等!给我随便找间屋子……」 那奴才停在原地,左右为难地看着贺子琛和他。 贺子琛一挥手,道:「下去准备另一床被子吧,记得要拿上好的云锦薄被,枕头也从库房中挑个最好的。」 东宫中的奴才,肯定还是听太子的。 贺千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告退。 「弟弟这话,可就为难我这个当兄长的了,」贺子琛贴上去,搂住了贺千笑的腰,「既然弟弟把我当成兄长来敬重,那我怎么能让你住偏殿呢?不如你我二人抵足而眠,也不算是冷淡了这一份感情。」 第130页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这恐怕就是了。 贺千笑还想挣扎,「草民身份……」 「本宫是太子,」贺子琛的声音沉了下来,把嘴凑近他的耳边,「你是本宫的弟弟,身份怎么会微贱?还是说,在你的眼中,本宫的身份你也看不上眼?」 这话说的。 两边都是送命题,都已经给贺千笑刨好了坑,但凡他接茬,立刻就掉进了坑里。 贺千笑干脆利落闭上了嘴。 夜里,东宫中的奴才果然把被子准备到了贺子琛的床上。东宫的寝宫也是辉煌大气,贺千笑原先的府邸已经足够奢华,可是与东宫一比,瞬间变得黯淡了起来。 但同时,东宫之中,也没什么人气儿。 贺千笑都没用晚膳,就被贺子琛着急忙慌拖到了床上,他自己也没吃,仿佛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若是在将军府,低下的下人必然是要提醒的,有时还会劝诫主人用膳。 但是东宫里的奴才们一言不发,没有敢吭声的。 显然是怕极了贺子琛。 贺千笑记得,原书中,低下的人说错了一句话,贺子琛就会发落他们去挨板子,若是有不听话不服管的,更是连命都不用要了。 这样的环境之下,有人敢开口才怪。 贺千笑躺在床上,他身上被东宫的奴才们给洗了一遍,还擦了香粉,贺千笑一贯闻不了这种味道,简直生无可恋。 燕归就从来不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 燕归也不会往他身上擦香粉。 燕归倒是会耍流氓,厚着脸皮蹭他的床,但是哪有贺子琛这般简单粗暴,都整出侍寝的架势来了。 贺千笑闭上眼睛,眼里都是贺子琛似笑非笑的模样,忍不住一阵惶恐。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床帏被掀开了。 东宫的床帏为了和皇帝的做区分,用的是淡淡的黄,不细看的话,几乎以为是白色。 这样淡的颜色,床帏也薄的如同一层纱似的。 贺子琛还没进来时,便瞧见了床上人的剪影。 微微掀开一角,先看见的是贺千笑细长的手指,接着是他紧张到微缩的手臂,再是他面无表情的脸。 贺千笑道:「实不相瞒,草民睡觉不老实,时常能把人给踢下床,为了不伤殿下的尊体,不如分一下楚河汉界?」 贺子琛也道:「我不怕你睡觉不老实。」 怕的是他太老实。 贺千笑闻言,直觉不能再跟他废话,干脆用行动代替了语言,抽出他身上的被子,叠好放在了床铺的中间。 他满意道:「为了避免殿下掉下去,草民睡外边,殿下睡里面。」 好方便他遇到什么不测,及时开熘。 要是睡在了里面,贺子琛想对他做什么,他一翻身就能跑。 贺子琛却没接他的话。 他俯下身,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贺千笑,道:「看来六弟早已经发现我这个兄长对你的心思了。」 贺千笑一听,知道他这是要捅破窗户纸了。 他连忙打哈哈,「草民已经沦落至此,殿下却始终不忘对草民的兄弟之情,草民感激不尽,为了保护殿下的身子,咱们早些歇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贺子琛忽然捏住他的下巴,「逃避是没有用的,弟弟。」 贺千笑眨了眨眼。 「第一次见你时,你被乳母给抱着,像个精挑细琢的雪娃娃,」贺子琛凑近他,「那时我便想,哪怕我的母后讨厌你母妃,若能与你做兄弟,也不是不行。」 贺千笑眼见不妙,连忙打断,「是草民配不上当殿下的兄弟……」 「你确实是配不上,」贺子琛笑了,「曾几何时,我只觉得你蠢,但后来,我又觉得,哪怕是你不当我的兄弟,当别的也未尝不可。」 贺千笑瞳孔微颤。 贺子琛的目光聚集在他通红的唇瓣上,脑海中不知在想写什么。贺千笑已经经歷过,自然知道他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他紧捏着贺千笑的下巴,缓缓贴近时。 贺千笑如同绷紧的弓箭,随时准备推开他……这时,他的肚子忽然响了一下。 没吃晚饭,肚子也在替他抗议了。 贺子琛唿吸粗重,咬了咬牙,如梦初醒般松开了他的下巴。 他脸上的表情在纠结的边缘。 但也没纠结多久,他再次俯首,打算直接亲上来,贺千笑勐地推开他,高声道:「殿下,草民饿了,兄长要让弟弟饿肚子吗?」 此事若不是水到渠成,便犹如空口嚼蜡,没滋没味。 左右他已经把贺千笑给弄到了宫中,贺千笑如今睡的是他的床,而不是什么将军。 不急。 贺子琛起身,从表情上,还能看出他心情不是很好,但他强忍着,把外边的奴才给叫了进来。 奴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往床上看。 贺子琛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去给他准备些吃食,按照我……本宫平常的份例来,不得怠慢。」 那奴才弯了弯腰,低眉顺眼道:「是。」 待他出去,贺子琛想起什么,笑道:「你打小金尊玉贵惯了,哪怕是故作乖巧,也透露着一股委曲求全的姿态,做不出真正的奴才相。」 贺千笑刚把自己的清白给保下来,闻言恍惚道:「什么奴才相?」 第131页 「奴才相,解释起来倒也简单,」贺子琛转过身,再次直视他,「本宫骂你,你便听着,本宫打你,你便受着,哪怕是本宫在这张床上强要了你,你事后不仅不能怨恨,还要感恩戴德。」 贺千笑被吓了个清醒。 对上贺子琛的神色,他感觉贺子琛不像是在开玩笑。 毕竟,曾经觉得贺子琛开玩笑的人,都已经去九泉之下重新投胎了。 好在,这时有人敲门,扬声道:「殿下,皇上刚批完摺子,正朝着咱们东宫的方向来了。」 贺子琛闻言,问道:「皇上怎么会这时来东宫?」 「听说是为了两国交战的事情,燕将军在通山关遭到了埋伏,情况不妙,皇上气得晚上都没用膳,批完摺子就冲着咱这里来了。」 贺千笑下意识握紧了手心。 贺子琛不慌不忙,穿好了衣服后,朝着贺千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他的神色还是冷淡的,声音也没多少温度。 「机灵着点儿,记得躲躲,别一听见你那姘头的名字,便漏了马脚,什么都不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9 23:56:51~2022-01-20 23:5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赢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偌大的宫殿之中,皇上坐在主位上。 贺子琛道:「父皇,儿臣的小厨房炖了燕窝汤,听说您还未用晚膳,不如先喝了垫垫?」 皇上摇头,沉声道:「朕没胃口,你不必费心了。」 贺子琛试探道:「儿臣听说,燕将军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情,父皇可是为了此事?」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皇上嘆了口气,「没错,就是为了燕将军的事情,他在通山关遭了埋伏,手底下的人死伤足足二百余人,还没进战场,咱们大贺便被给了这个大的下马威,令朕如何能不怒!」 贺子琛道:「闵国手段阴险,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行事向来是小人之风。」 「不错,」皇上点头,「当年燕将军之死,也是他们一手促成,害大贺损失了一员良将,已成朕心头之痛。」 躲在门外的贺千笑,闻言皱了皱眉。 太子让他在寝宫中躲起来,他没有照办,还是心系燕归,总得听听才安心。 没想到能听到这些。 他记得分明,当初在将军府时,燕老夫人明明告诉过他,燕老将军的死,同当今的圣上脱不开干系。 但听皇上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当年的事情,贺子琛未必了解,皇上当着贺子琛的面,也不是没有不愿意多说的可能。 贺子琛又试探道:「父皇是否在忧心,燕将军为了当年之事,迁怒于父皇,而不肯专心打仗?」 「不,他倒是不至于,」皇上嘆了口气,「他是个聪明人,拎得清是非,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为了大贺尽心尽力,朕还是信他的。」 贺子琛道:「当年为了这件事,燕夫人心竭而死,燕老夫人误解您,直接宣称避世不出,他能拎得清,也确实是心性过人。」 「心性过人?」皇上轻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以为,他就没怀疑过朕,没私下调查过?他那是没查出来什么,确认了朕不是兇手,否则,他又怎么会服从朕多年?」 贺子琛闻言,低头道:「是儿臣武断了。」 「旧事不提也罢,此通山关之事,你怎么看?」 按理说,在皇子还没上位之前,一个疑心病重的皇上,不太可能同皇子如此讨论国事,还询问他的意见。 能让贺子琛受到这般待遇的,一个是因为如今皇上的子嗣单薄,也就太子能堪大用,其他人基本无望。 还有便是,贺子琛确实是有些本事。 贺子琛冲着皇上说了几种看法,又道:「其实此事,还是要看燕将军怎么办了。」 「哦?」皇上问,「什么怎么办?」 「如今我们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儿臣只会纸上谈兵,而燕将军作战经验丰富,必然能化险为夷。」 皇上终于喝了口茶。 他顿了片刻,道:「行了,朕有自己的考量,时候不早,你歇息吧。」 贺子琛行礼道:「儿臣恭送父皇。」 待皇上同他的伴驾都已经走出东宫的大门,贺千笑立马从阴影处沖了出来,攥住了贺子琛的衣襟。 贺子琛一点也不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他躲在那里了。 贺千笑咬着牙,「此事关乎国本,你为什么不让皇上增添援兵?」 贺子琛把自己的领子,一点一点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整了整,「六弟说话还是这般莽撞,你也说了,此事关乎国本,那就不要妄言。」 「你想他死?」贺千笑不敢置信,「这天下,未来也会是你的天下,他这次若是失败,削减的也是你的土地,你为什么……」 而且明明贺子琛提过的方案中,是有这个备选的。 然而他偏偏在最后说,一切看燕归的决定。 贺子琛笑了,他凑近贺千笑,拿指尖拨了拨他的眼睫,低声道:「嗯,这句话说得好,我倒是愿意听。」 贺千笑攥紧了拳头。 第132页 「若是能让出一块土地,来换他的性命,让出去又如何?」贺子琛的神色一转,逐渐冰冷,「我一想到,他曾经日日夜夜抱着你入睡,曾经会与你干过的事情,我甚至觉得,让他死在战场上,还是过于便宜他了。」 贺千笑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他那么小心,在太子的面前装孙子,可是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还是见到了。 那么他的小心又有什么用? 从一开始,太子就铁了心要燕归的命了! 所以,在重逢的时候,太子问他,如果重建将军府,他会不会住进去。 因为这个将军府即将倾塌! 想到这一点的贺千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凉了,傻傻地看着贺子琛,直到贺子琛的手都伸到了他的腰上,他才反应过来,勐地弹开。 「你别碰我!」 有什么用?他那么小心根本没用。 贺子琛见他情绪激动,冷眼旁观片刻后,才动了动嘴唇,「我只说了让他自生自灭,是生是死,如今还没结果。」 贺千笑被他这不像安抚的安抚给弄得更生气了。 他的本意,就是不想让他们发生任何的冲突,不想让燕归因为他受到伤害。 可是结果,他不仅没帮到燕归,且因为他本身,还会害死燕归。 贺子琛说过那么一句话之后,便没再吭声了。 那已经是他的极限,方才他说的,全是真心话。 眼见贺千笑不想再靠近他一丝一毫,贺子琛计划在今夜要做的事情,也没心情继续下去了。 夜里睡觉时,贺千笑还是被他给弄到了床上,不过他自己没睡床,而是旁边的小塌。 隔着一层床帐,隐隐还能瞧见贺千笑余怒未消的模样。 这一幕,倒像是二人成亲多年,丈夫惹了妻子生气,被赶出来似的。 贺子琛想完,又觉得这种想法荒谬。 他与贺千笑,註定不能成为夫妻。若将来若是他铁了心,为贺千笑寻一个身份,强行立他为男后,必定是要被口伐笔诛,遗臭青史的。 但他绝对不会放过贺千笑。 哪怕是将他关在宫中一辈子,他也要贺千笑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在旁的男人身边。 * 越靠近边关,风就越刺骨,如同刮骨钢刀,一层一层割着肌肤。 这次,为了走快一些,燕归同手底下的人抄的近道,没想到会半路遭遇埋伏。 那群人出来的速度又快又急,漫天的飞箭兜头而来,直教人措手不及。 不止是手底下损失了人。 燕归也受了伤。 飞鸽传书去京城,要两天两夜,他们也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了两天两夜。 燕归倒是不急,急的是他手底下的人。 此番申十忠与卫荃也在他的左右,有了这左膀右臂,倒是省心不少。 就是有时过于唠叨了些。 申十忠担忧不已,一个糙汉子,硬生生给愁成了林妹子。 他道:「先前将军写的那封信,卫荃不满意,一直想重写,告诉皇帝咱们目前的处境,好让他对咱有点感激之心。」 燕归皱眉:「他是天子,天子是不需要下凡来理解凡人的,我也不需要他对我感恩。」 「可是将军任劳任怨,我和老卫可看不下去,」申十忠一张嘴犹如爆竹,喋喋不休,「上次打完仗回京,这皇帝不是挑剔这,就是挑剔那,甚至还为此压了您的赏赐,不管将军能不能忍,我老申忍不了!」 燕归察觉到什么。 他脸上的神情变了一下,缓缓问道:「你说这话,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申十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 他顾左右而言他,「将军是不是还没喝药呢?这军医也真是的,这么喜欢放苦药,喝起来真是令人难以下咽……」 「说。」燕归冷冷道。 申十忠顿住,悻悻然放下了手中的碗。 他道:「这事是卫荃干的,和我老申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将军你若是要罚,尽管罚卫荃就好了。」 燕归揉了揉太阳穴。 申十忠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连忙道:「卫荃见将军带伤出征,日夜操劳,觉得将军的辛苦不值得,于是替将军写了封信,传给了皇上。」 燕归问:「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申十忠扭捏了一下,见到燕归的眼神,才慌忙道,「就是想让皇帝给您赐个大胖媳妇儿,您都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待您打了胜仗回去,请皇帝亲自为您赐婚,这多大的排场啊。」 燕归给气笑了,「你们倒是从没想过输。」 「这话可不兴说!」申十忠连忙道,「说了一准要坏事呢。」 燕归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 申十忠眼见状况不妙,微微要起身,就听见燕归道:「你和卫荃,各领十军棍,去吧。」 这十军棍,对申十忠来说,和闹着玩似的。 卫荃也略通武艺,但是十军棍挨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在申十忠来之前,卫荃就告诉他不要替他开脱,因为这顿罚他肯定会挨,劝了也没用。 申十忠见状,悻悻然道:「也不知这未来的将军夫人,能否把将军这铁石心肠化为绕指柔。」 燕归在他临走前,听见了他这句自言自语。 第133页 待没了申十忠的背影,燕归才从枕头底下掏出来张纸。 这张纸的纸面已经磨损了,很明显是张废纸。 而写好的那张,早已随着他递去京城给皇上看的信,一同飞去了京城。 也不知贺千笑看见他的信没有,此时会不会已经在着墨,给他写回信呢? 想到这里,燕归的脸上就泛起了笑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0 23:50:00~2022-01-21 23: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赢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贺千笑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第一日。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他如今需要留心燕归那边的情况,并且要保证贺子琛不会沖他下手。 两边的事情,都需要顾好。 不过,也不是没有对他有利的事情。 如今他已经确认了贺子琛对他的心思,因而贺子琛的行为,也看得更加真切。 贺子琛捨不得伤他,在摸准他底线的情况下,贺千笑可以尽情的去动作。 从每次皇上来,贺子琛都会把他给藏起来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先前贺子琛利用皇上来威胁他,如今他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一下。 在贺子琛又一次想动他时,贺千笑反问他,「你如此嚣张,就不怕我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 他肯定是不可能捅到皇上那里的。 先不说他怎么见到皇上——皇上过来东宫的次数不多,几乎每次都是贺子琛前去御书房。 再就是,他已经沖贺子琛说出这件事情了,贺子琛必然会有所防备。 他只不过是搬皇上出来,吓吓他而已。 贺子琛抚摸他的手一顿,眯了眯眼,半晌才笑道:「哦?你要怎么告诉皇上?说我罔顾人伦?」 他们都已经不是兄弟了,他这么说,明显是讽刺。 贺千笑冷笑一声,「当然不是说这个,是你包藏祸心,等不及皇上驾崩,便要急着子夺父权!」 这种话,即使是贺子琛,听到耳朵里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但是随后,他便置之一笑,淡淡道:「瞧你说的,倒是把我都给说怕了。」 而贺千笑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心里想的则是:放屁也不带这么放的。 他可没从贺子琛的脸上看见半点害怕。 倒是他,差点没后缩两步。 东宫中的奴才,已经能够做到目不斜视,绝对不把视线往他们的身上瞥了。 在他来的那日,贺子琛便把东宫中不听话的奴才给处理了。 如今换上来的,全是他的心腹,什么话都不会往外说。 贺子琛在贺千笑的脸上,除了戒备与微微的恐惧,当真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他收回手,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道:「既然如此,我便等着你求我的时候。」 贺千笑面不改色。 贺子琛不急不恼,又补充道:「只是,六弟,你要知道,老虎饿极了,是要吃人的。」 贺千笑垂下头,「殿下万金之躯,他日便可镀金成龙,怎么会是老虎呢?」 他这张嘴,也着实是令人没脾气。 但自这日之后,太子确实不怎么碰他了,日常的那种动手动脚也没有了。 贺千笑起初觉得他在憋大招。 但是等待许久,也没见到他怎么样,慢慢的也就放下了戒心。 就这样,他在东宫继续待着。 即便是不用防备人了,但在东宫待着,也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处处都要小心。 在这样的小心之下,也让他得到了燕归的最新消息。 听说燕归的部下,近日在汇报的信中提及,待燕将军胜利归来,希望皇上能给燕归赐婚。 贺千笑听完,差点以为燕归有别的心上人。 但是很快就觉得不太可能,燕归要是能找别的心上人,也不会纠缠他许久。 既然是部下提出来的,能说出这种话的,不是卫荃,就是申十忠。 宫中的宫女们为此,都猜破了头。 「我觉得,燕将军肯定是有了心上人,但是不好意思说,才藉由部下的名义,来请皇上给自己赐婚呢。」 「既然是部下说的,那肯定就是部下说的,不然他当着皇上的面耍这些心眼儿,不是欺君吗?」 「我也觉得是,燕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哎呦,你见过燕将军吗?就这么说?」 「讨厌!」 「不过说实话,若是有可能,谁不想嫁给这样的夫君呢?听说燕将军的府中至今没有妾室,且他的父母……总之嫁过去也不用侍奉公婆,最重要的是,燕将军人长得俊俏啊!」 「听这语气,看来确实是见过了,我竟然还不知道,你私下里竟然还恋慕燕将军啊?」 「嘘嘘,不许瞎说!」 贺千笑藏的极好,没让她们发现。 听着她们还能说笑,想必燕归那边的战事还算顺利,不然如今她们讨论的,就不是这个了。 但燕归父母早亡的事情,都能被她们给拿出来肆意的说,贺千笑有点心疼燕归。 他是知道,这件事带给燕家的创击有多大的。 不过,少女思春罢了,又不懂其中的利害。 第134页 贺千笑又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东宫这边,已经被他给摸透了,他如今甚至知道东宫的墙面上有几块砖几块瓦。 先前他也试过,如何从皇宫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 当时因为他还受剧情的影响,不能脱身,如今皇宫之中,除了太子和伺候他的几个奴才,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想走就走,也没有任何的顾忌。 只要他能摆脱太子的监控,就能出去。 贺千笑熟悉了东宫的地形和宫人们运作的环境,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之后,就不怎么慌张了。 贺子琛见他近日比较的乖觉,还以为是他放弃了挣扎。 但是他不打算再强要了贺千笑。 同贺千笑一样,他这几日,也冷静了下来。 起先才把贺千笑拐到身边,他忍耐许久,又和贺千笑久别重逢,难免有些急切。 可是最近,他又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想要的可不是一个木木愣愣,对他无心的贺千笑。 他要的是从前的那个会冲着他说话,冲着他耍赖,时而顶嘴的贺千笑。 故而,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下来。 不过,两人缓和下来之后,别人却见不得他们好了。 这日用膳时,贺千笑随手夹起来了个甜藕片,这个藕片,是他爱吃的,平日里贺子琛碰都不碰。 在他上手之前,旁边的太监道:「主子,让奴才先为您试个毒吧?」 这话他说得小心翼翼。 为何会小心,因为贺千笑不太喜欢这一个步骤,他觉得这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他第一次提出来,要把试毒太监给换掉,想用银针试毒时。 贺子琛道:「有些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前朝就是用银针试毒,但是萧皇后受人暗害,被人给下了一种银针试不出来的毒,直接暴毙了。」 宫中危险实在是多。 贺千笑后来又提议用别的方法来试毒,但是贺子琛置之不理,只道:「一个奴才罢了,你若是不用他,自然还有他能死的地方,不碍事。」 贺千笑:丝毫没有被安慰到,谢谢。 太监上前,要替贺千笑试毒,说也说得战战兢兢的,贺千笑不耐烦道:「我吃,毒死我就毒死我吧。」 贺子琛的脸瞬间就黑了。 眼见太子脸黑,试毒太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贺子琛嘆了口气,把碗扔在了桌子上。 试毒太监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他伸出干净的筷子,开始把每道菜都往碟子里放了一点。 贺子琛和贺千笑就安静的等着。 等太监试完毒,就垂头退下了。 贺千笑不耐烦地拿起筷子,再看藕片时,已经没什么胃口了,贺子琛夹给他时,他更是不愿意吃。 贺子琛这段时间倒是好脾气。 见他不吃,也没生气,吩咐了小厨房,再温着一份菜。 就是这时,异变突生。 两人同时听见了身后有人跪在了地上,膝盖碰到地时,还发出了声闷响,回过头去时,方才试毒的太监,已然七窍流血,浑身抽搐了。 贺千笑被吓了一跳,贺子琛把他给揽到身后去,厉声道:「来人!」 门外瞬间冲进来不少的人。 贺子琛指着那个太监,道:「叫御医!」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子琛紧接着就把贺千笑从身后拉出来,神色甚至是有点慌乱,「库房中还有解毒丹吗?快拿出来,所有的都拿出来!」 贺千笑已经给吓懵了。 但是他有过面对死人的经验,只是懵了一下,紧接着就回过神来,想上前查看那个太监的状况。 贺子琛拦住他,「不能过去!」 侍卫去而復返,道:「殿下,库房之中,就剩下一枚解毒丹了,您快服下……」 不待他说完,贺子琛就抢了过来,在贺千笑以为他要自己服下时,下巴一痛,是贺子琛捏开了他的嘴。 贺千笑惊讶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一枚丹药,还有一杯子的温水就灌进了口中,差点没把他给呛死。 「咳!」贺千笑呛出泪来了,「你怎么……咳,你怎么不自己……」 贺子琛沉着脸,没理他,对着手下道:「叫御医记得叫陈御医。」 侍卫道:「殿下请放心。」 说完这句话,贺子琛就脱力般坐了下来,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 如果两人同时中毒,方才贺子琛对贺千笑的举动,无疑是把自己活下去的希望给了贺千笑。 贺千笑咽了解毒丹之后,捏着喉管清咳了几声。 再见到贺子琛面无表情的脸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上的太监抽搐了几下,侍卫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道:「殿下,没命了。」 与此同时,御医也赶到了。 御医急匆匆过来,一句话都没说,上前就先帮贺子琛诊了脉,在确认没问题后,贺子琛道:「给旁边的这位公子也看看,务必用心。」 贺千笑也没问题。 贺子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他在桌子上扫了一眼,锁定在了他和贺千笑没吃过的菜上,忽然道:「查查这个糖藕。」 御医拿出银针来,刺了一下,银针没有变色。 旁边的一位宫女道:「回大人,东宫的菜品,都是由银针试过之后,再上的桌子,然后由试毒的太监来品尝,奴婢估计,这毒只在人的身上发作。」 第135页 御医闻言,眼中一亮,道:「既然如此,殿下,臣倒是想起来有味毒药是这样的。」 贺子琛道:「说。」 「前朝的萧皇后,也中过这样的毒,叫七魂居,且这是咱们大贺唯一一味能不被银针给验出来的毒药。」 贺千笑闻言,心想:前脚贺子琛刚给他讲了,后脚就来。 贺子琛自然也清楚这件事。 他闭了闭眼道,「这人是冲着你来的。」 御医「啊」了一声。 但是贺千笑知道,贺子琛是说给他的听的。 贺子琛道:「行了,把尸体给处理了,此事记得不许声张,退下吧。」 众人领命,陈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收拾好东西也走了。 屋里就剩下两人时,贺子琛才再次开口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说是冲着你来的?」 贺千笑已经猜了出来。 他道:「因为你不吃糖藕,只有我吃。」 贺子琛睁开眼,眼神里对贺千笑多了几分赞赏,他略一点头,道:「不错,此人想必是对皇宫中的事情十分的熟悉,也熟悉你我。」 贺千笑道:「可我没有仇家,而且,我明明见到糖藕都是在小厨房端出来……」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能暴露他一直在观察的事情。 「没有仇家,不代表没有想害你的人,」贺子琛道,「东宫的厨子不会做糖藕,除了第一次去过御膳房学习之外,其余的便都是在小厨房做的,东宫中都是我自己的人,不可能有人打探到东宫日日做糖藕。」 也就是说,在贺千笑头一次进皇宫,那人便留意到他了。 不然也不可能知道,东宫的厨子过去学糖藕,是为了给他做。 等等! 贺千笑想起来,他确实是没有仇家,但是有一个一直想治他于死地的贺明城! 贺千笑在贺子琛的注视下,轻声道:「是……贺明城。」 贺子琛显然也想到了。 他扯唇一笑,略微不屑道:「女人的手段,也亏得他愿意用。」 确实,在皇子的竞争中,大都是在朝堂上来整治对方。 朝堂上可以使比这阴毒百倍的手段,但要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下毒,就令人看不起了。 贺子琛道:「你是哪里得罪了这阴沟老鼠,惹得人家念念不忘?」 贺千笑听他这么说,承认有爽到。 他还没回答,贺子琛又道:「不过此人睚眦必报,倒是也不必思索哪里得罪了他,只要是危及利益,皆是得罪。」 贺明城毕竟在他的手底下过。 对于贺明城这个人,显然贺子琛已经摸的很透了,并且充满了对这个人的不屑。 贺千笑煽风点火道:「你看,他都惹到您的头上来了,您这金尊玉贵的……」 他都惹到你的头上来了,就这么放过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贺子琛岂能看不透他在煽风点火? 他顿了片刻,道:「说起来,六弟倒是许久没去过意清殿了,不知是否想念这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贺千笑趋利避害的本能令他摇了摇头。 贺子琛可不是想要他的回答,「看来是十分想念,既然如此,不如我带着六弟,再去看看。」 贺千笑瞬间瞪大了双眼。 夜里,贺千笑才懂了,贺子琛说的「带他看看」是什么意思。 他和贺子琛穿着便衣,已经看不出来身份。 贺千笑和他站在了意清殿的屋顶上。 他看惯了宫里的屋顶,上来倒还是头一次,贺子琛时不时还扶他一把。 贺千笑对于他做出这种行为十分的不可思议。 他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子琛一脸的无所谓,还打趣道:「怎么不用敬称了?」 白日里,贺千笑还一口一个「您」的,试图引导着贺子琛替他报仇。 贺千笑显然是「您」不出来了。 贺子琛示意他趴下,随后掀开了一处的瓦片。 黑灯瞎火的,屋内人所有的视线都来源于烛光,哪怕是屋顶上少了一块瓦片,也无法瞧见。 贺千笑小声道:「怎么这么容易就……」 哪怕是贺子琛力气惊人,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把瓦片给挪下来吧?豆腐渣工程? 「宫中的秘密,可多得是,」贺子琛道,「机关当然是都藏着。」 听到他说机关,就比较好理解了。 但是贺千笑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毕竟这曾经是他住过的地方。 两人探头看过去,正好看见了贺明城同他的属下。 夜深人静,是干坏事的好时候。 他的属下道:「那太监事先毒发,因而那人并未吃下去。」 「无碍,」贺明城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用这种手段要了他的性命。」 两人话中的这个「他」,明显就是贺千笑。 贺明城的属下又道:「那殿下,咱们还继续对他进行一些行动吗?」 贺明城道:「不急,如今姓燕的远在千里之外,太子对他的宠爱也随时有可能消失,他很快就会无人庇护,想要他的命也容易。」 这下,已经可以确定他们说的就是贺千笑了。 贺千笑懒洋洋的听着,他这边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贺子琛沖他说:「你也觉得,我有一天会腻了你?」 第136页 这话说的。 贺千笑想,他不止觉得贺子琛会腻了他,他甚至觉得贺子琛根本没真心喜欢过他。 见他不说话,贺子琛也没再问。 他对于贺千笑的反应,已经到了不在乎的境界了。贺千笑要是有反应,那就是意外之喜,贺千笑要是没反应,那也没什么关系。 眼见里面的人还在说话,贺千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压低声音道:「你带我过来,就是想让我看见这一幕,让我知道,贺明城针对的是我?」 贺子琛道:「当然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 在贺千笑疑惑的目光中,贺子琛道:「是想让你来看个好玩的。」 话音未落,贺千笑便瞧见,贺明城的那个属下告退了。 没走两步,紧接着,就倒在了贺明城的面前。 贺明城惊慌失措,属下转过来时,就瞧见他的属下七窍流血,浑身抽搐。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狰狞起来。 「是谁?是谁要害你?!来人!!」 外边顿时涌入了不少的宫人,见状个个捂住了眼睛,甚至还有宫女失声尖叫。 贺明城这才想起来什么,又站起来,扬声道:「巡夜的侍卫留下,你们都先出去。」 这群人进来接着又走了。 贺子琛这才缓缓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贺千笑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了顾月钦。 顾月钦为了给他报仇,也是砍下来了自己哥哥的一根手指给他看。 而今贺子琛又来。 但是贺千笑通过他的这个行为,又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先前他觉得这是恐吓,是神经质。 但是在贺子琛和顾月钦的眼中,他们的这个行为,只是单纯的想沖他邀功罢了。 贺千笑攥紧了手。 这时,贺子琛遮住了他的眼睛,柔声道:「好了,看一眼就够了,没必要看太多。」 随即贺千笑的身上一轻,就被贺子琛给带着除了意清殿。 * 贺明城的殿中有人遭毒害的事情,在第二日便长了脚似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但又不敢拿到明面上来提。 因为有人说,贺明城殿中的人,不是宫人,也不是巡夜的侍卫,而是他私下训练的死士。 一个皇子,私自训练死士,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是皇上因此生他的气,给他降罪,也没人会意外。 御书房中,皇上坐在龙椅上,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贺明城。 贺明城脸上都是冷汗,但一直不敢擦,俯首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皇上冷声道:「冤枉?朕看你可没那么清白。」 贺明城闻言,立刻道:「父皇,儿臣殿中死去的,乃是一名与儿臣交好的侍卫,昨夜并非是他当值,儿臣才把他叫去殿中一叙,望父皇明鑑。」 若是贺千笑在场,估计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皇上,居然对贺明城是这么个态度。 明显是不喜欢他,对他抱有防备。 但这一世的贺明城,没按既定的路线走,甚至还为了皇子的位置而出卖了自己的养父。 皇上也是他的父亲,保不齐会觉得,贺明城有朝一日,也会对着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因为还有朝政要忙,太监总管上前来,冲着皇上耳语了几句。 皇上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六皇子贺明城,罚俸一年,禁足在意清殿,非召不得面圣,你先回去好好反省吧。」 贺明城勐地抬起头。 他当然察觉到了这一世的皇上和上一世的皇上对他的区别。 才开始,他以为多相处相处就会好的,皇上心中有对他的忌惮十分正常。 可是皇上根本不给他相处的机会。 但凡是什么宴会,皇上也会意思性的邀请邀请他,但他若是去了,受到的也必定是冷待。 近日他才觉得好点,许是皇上放下了对他的心结,准备好好的补偿他。 哪里想,死了个侍卫,就成这样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并非是他主动告发的贺千笑和养父,在皇上的心里,他是无辜的。 这一世,他不仅不无辜,甚至还有点狼心狗肺的意思,最重要的是一点是,贺千笑也没了之前那般废物,屡屡都表现的十分合皇上的心意。 把好的给换走,换进来个差的。 任谁心里都会有落差。 而皇宫的另一边,听到了贺明城挨罚消息的贺千笑,也回味过来了这一点。 在原书中,后期皇上对主角可是宠爱的很。 像是恨不能把能补偿给他的东西,全部补偿给他。 但是这一世,怎么就因为死了个侍卫,罚了贺明城呢? 要知道,他在惹皇上不高兴时,皇上也只是让他面壁思过几天意思意思,俸禄也没罚。 但贺千笑也没怎么幸灾乐祸。 主要是这件事情不是他亲手做的,贺明城的结果也不是他一手促成的。 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 贺明城被罚,心中的怨恨到了顶点。 他不觉得自己对贺千笑动手是件错误的事情。 因为在他的生活环境中,竞争是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有本事的人上位,没本事的人就要被淘汰。 第137页 他的养父,也就是花温杰,一直想把他给养成一个废人。 但是他们的条件有限,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根本过不了几日,就随着他养母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在那之后,他的养父还是试图让他随遇而安,不要做过多的竞争。 但是,贺明城生性如此,他骨子里好斗,不愿意服输,抓住机会就想往上爬。 上一世,他能爬到去皇宫当差,全是他自己的能力。 在那个时候,他的手还是干净的。 重活一世,他觉得不甘心,手上才慢慢的沾染上了鲜血。 贺明城在被关住之后,也没放弃要出去的念头。 他不会如同贺千笑一般老老实实的待着,而是想尽办法出去,但同时,皇上对他的警戒也在加强,他若是想要出去,有点难办。 正在这时,他的宫殿里,迎来了一位从未想过的客人。 竟然是许决明。 在他旁边的奴才报出这个名字时,贺明城恍若隔世,还愣了一下。 虽然他已经不喜欢许决明了,但是执念依旧在。 只不过他这一世,没主动去招惹过许决明。 他没使用任何的手段,许决明却过来找他,这好像是他前世今生唯一遇见的一次,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了,准备了好久。 这时,他又听见奴才说:「殿下,您这边没有皇上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准进来,许公子去找皇上了。」 贺明城失落地放下手中的衣服,「哦」了一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许决明转身之后,直直奔去的不是皇上的御书房,而是东宫。 不巧的是,太子不在东宫。 许决明听到这个结果后,脸上没有一丝的波动,换了个说法道:「嗯,不要紧,我去里面等着吧。」 侍卫都是贺子琛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进去? 他们为难道:「大人,我们殿下这几日都是到了夜里才回来,现下天儿还早,您怕是要熬到不行了,才能见着太子一面。」 许决明面无表情道:「没有关系。」 但是几个侍卫看着他,感觉挺有关系的。 他们为难了片刻,冲着对方使了个眼色,另一个道:「既然如此,那么下官先去吩咐奴才们给大人准备些上好的碧螺春,大人还请稍等片刻。」 许决明动了动嘴唇,这次道:「不需要了,我不喝也行。」 但是那侍卫装作没听见他说话,转身就去了。 许决明抬脚,也想跟着过去,被另一个侍卫给拦住,「大人还请稍等片刻,很快的。」 他们都知道东宫里有谁,自然不敢直接把许决明给放进去。 而贺千笑也得到了消息。 他听说有官员要进来等贺子琛,便连忙躲了起来,贺子琛的寝宫与待客的前殿,有条逼仄的暗道,他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 回去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道。 贺千笑原本还想问问是谁来了,奈何侍卫急匆匆进来,又急匆匆走了,根本没时间问,他也就作罢。 但是待那人一进门,坐下之后,贺千笑就皱了皱眉。 怎么会是许决明? 侍卫通知了贺千笑,明显就安心了许多,还冲着许决明吩咐道:「待殿下来了,我等会立刻告知殿下您在此等候,不过殿下不喜欢旁人在东宫乱走动,要委屈一下大人,只能待在前殿了。」 许决明脸上的表情依旧没变,「我知道了。」 侍卫退下了。 贺千笑不太想在这里继续陪着他等下去,想悄悄走开,去睡觉的偏殿,没想到,在侍卫刚关上门,许决明就站了起来。 他径直掀开了挡在通道前的屏风。 又上前一步——推开了甬道前挡着的薄薄的墙壁。 贺千笑惊讶回头,正好对上了许决明表情缓慢变化的过程。 先是瞳孔缩了缩,紧接着,整个嘴唇都在抖动,双眼甚至有了泪水。 他扔掉了屏风,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贺千笑。 「真的是你……」 贺千笑连忙推开他。 许决明顺势松开,眼睛牢牢地在他脸上打转,唿吸都是颤抖的,轻声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贺千笑觉得这人八成是疯了。 他连忙后退,疑惑道:「许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短短几个月不见,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许决明哽了一下,「应该是我回来了才对。」 贺千笑瞧他的样子古怪,已经起了疑心。 许决明缓了缓后,才颤声道:「不对,你怎么不叫我许哥哥了?」 贺千笑明白了。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记忆倒退了。 不然总不能是重生了吧。 贺千笑耐着性子道:「许公子……不是,如今应该是许大人了,我们是朋友,我也不便再如何称唿你了,故而才不叫你……」 「我不是你的朋友……」许决明如同受到了什么创击,「笑儿,你居然说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了,是我成婚的事情,令你太伤心了是不是?」 「不是,我们确实是朋友……」贺千笑忽然一顿,「你怎么会知道你成亲了?」 这明明是书中发生的剧情! 这个世界中,许决明没有成亲! 第138页 许决明情绪激动,也没发现任何的不对,继续道:「我做这个决定时,夜不能寐了三天,当然知道。」 「但是,但是还请你相信我,」许决明握住贺千笑的肩膀,「我同高小姐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心上人也另有其人,在你被皇上……之后,我便同她和离了。」 贺千笑已经傻了。 许决明居然是重生来的! 而且看这个样子,在原主死后,他就觉醒了对原主,也就是原来的那个贺千笑的感情。 这个世界上,变数不止有他一个外来者。 还有重生者? 贺千笑道:「许大人,不,许哥哥,你先冷静。」 许决明听到他生疏的话,一颗心缓缓凉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说。」 「你并没有成亲,」贺千笑道,「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成亲了呢?还有什么高小姐,我也并不认识,从未见过啊。」 许决明醒来之后,同身边的人确定了下时间,便迫不及待进宫了。 至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根本没功夫问。 他觉出来不对,敏锐道:「可是你方才说,我怎么会知道自己成亲了……」 「你听错了吧,」贺千笑面不改色,「我说的是,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成亲了。」 被他这么一说,就连聪明的许决明,也开始不确定起来了。 贺千笑谆谆善诱,「而且你我如今是朋友,先前我对你有仰慕之心,令你不舒服,后来我就改了,你觉得这样的相处舒服,所以我们便一直都是君子之交。」 许决明一向冷淡的面庞,出现了些许的茫然和割裂。 一面是前世的自己,一面是现在的自己,他喃喃道:「君子之交?」 说完这句话后,他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墙头上的贺千笑。 贺千笑坐在粉红色花瓣的树枝上,冲着他遥遥一笑,而他穿着大红色的状元服,意气风发。 他感受到自己快跳出胸膛的心动了。 「怎么会是朋友关系?君子之交?我不信。」他喃喃自语。 贺千笑也顾不得他信不信了。 毕竟,他现有的几段感情都没处理好,要是再来一个,他一定得疯了。 能骗走一个是一个。 「确实是如此啊,」贺千笑道,「方才见你进来,便一脸的不适,可是不舒服?不如先回家休息休息?」 许决明忽然抖着唇道:「那时你已经不愿意见我,也不想理我了,关心我的画面,我在梦中,也从未敢做过。」 贺千笑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段。 是许决明那段时间对原主愧疚,陪伴原主许久,紧接着又配合太子,在原主的心上扎刀的那一次。 这件事情,他还是主力军。 原主知道这件事情后,便心灰意冷了。 贺千笑假装没听懂,摸了摸鼻子,「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朋友啊。」 许决明苦笑一声。 在贺千笑的注视中,他缓缓道:「我……今日真是冒犯了,私自掀开了太子殿下的屏风,不过太子殿下,我今日是不能再见了……」 「哦?」一道声音忽地在二人身后传来。 许决明转过头,看见太子正缓缓朝二人走过来。 贺子琛轻飘飘瞧了一眼他,道:「本宫倒是不知道,许大人还有这般好本事。」 贺千笑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两人已经不是合作关系了。 前世他们是合作关系,许决明知道太子寝宫中的机关不奇怪,可是如今他们接触不多,他打开屏风的动作,显得十分的可疑。 贺千笑生怕许决明再冲上去认亲。 这就尴尬了。 他道:「殿下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贺子琛知道,许决明也是喜欢贺千笑的人之一,自然也就是他的情敌,他施施然走过去,当着许决明的面,搂住了贺千笑的腰。 许决明僵在了原地。 他重生一次,原来不是贺千笑对他的原谅,而是贺千笑对他余恨未消,让他来看看这一世他过得有多幸福的吗? 可为什么……是太子? 贺子琛道:「许大人别见怪,他一向爱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闲不住,哪怕是待在东宫中,也是闹腾,若是有得罪大人的地方,本宫替他赔礼了。」 至于密道的事情,他显然没当回事儿,绝口不提了。 见许决明僵硬着脸,一点表情也做不出来,贺子琛又想起来什么,「如今笑儿的身份免不得尴尬一些,本宫与他一起,难免要遭人非议,还请大人要守口如瓶啊。」 半晌,许决明才挤出个笑容,道:「如此么。」 余下的话,他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那笑容也比哭还难看。 贺子琛在燕归那边受过的憋屈,在许决明这里,只觉尽数讨了回来。 原来,贺千笑在他的身边,是这种感觉。 说不出来的畅快,与无尽的遐想。 但是,那还远远不够。 他拂开贺千笑鬓边的碎发,声音也轻柔至极,「你瞧瞧,你是不是得罪了许大人?不然许大人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是给大人道个歉吧,嗯?」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的责备,比哄小孩还轻柔。 贺千笑瑟瑟发抖,心里直唿救命。 第139页 再反观许决明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1 23:58:54~2022-01-22 23: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鸽老婆摩多摩多、不把愚昧无知贴脑门 10瓶;江停谢俞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贺明城坐在前殿中,听着外边的声音。 自从许决明来过又走了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坐着了,但始终没把许决明给等过来。 他手底下的侍卫死了之后,他就相当于失去了自己的耳目,又被关了起来,他如今就像是在茫茫夜色中行路,连方向都摸不清。 但同时他也在思考。 能把他给弄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太子,没有旁人。 太子不太可能去帮助贺千笑来除掉自己,他没有这个理由,贺明城如今还是不相信,太子对贺千笑是真心的。 毕竟前世太子对贺千笑的讨厌那么明显。 哪怕这一世真的喜欢,这份喜欢又有几分呢?能维持到多久? 贺明城也相信,自己是能出去的。 但是这份相信之中,也夹杂着不少的不确定。 贺明城的目光始终在意清殿的大门上。 许决明过来找他了,他们这一世根本没什么交集,他自己也避免了与许决明接触,为什么许决明还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 尽管不想承认,但贺明城在这一刻,明确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期待。 他还在期待着许决明的到来。 他甚至时不时还会问旁边的太监:「许大人该进御书房了吧?怎么还没来?」 太监这时,就会回答他,「殿下,奴才那里能晓得呢?」 终于,在天色快暗下来之前,许决明来了。 他来到之后,贺明城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的身影,立马直起身子,眼巴巴地瞧着外边。 许决明果然得到了皇上的应允。 他这才过来,想必是一直在和皇上周旋吧?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并没有。 许决明在东宫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是要口谕时,进了御书房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出来了。 他小时候就经常入宫,也时常面见皇上,知道在对着皇上时该说什么话,反而快一点。 在进来之前,许决明看了眼贺明城。 许决明原本还有些犹豫,看见他的神情之后,很快就跨步进来,对着他道:「这么晚来,叨扰殿下了。」 在路上,重生回来的许决明,也知道了这一世发生的事情。 包括贺明城自己将自己是皇子的事情告诉皇上一事。 也是这一事,令许决明对贺明城重生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许决明进来之后,贺明城就道:「剩下的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许大人沏茶。」 许决明道:「我这里有几句话,说完就走了。」 他示意让旁边的人退下。 贺明城愣了一下,随后才挥了挥手,待剩下的人一退下,许决明就道:「殿下,经年未见,别来无恙。」 这一句话,让贺明城立刻红了眼眶。 他勐地站起来,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盏,颤抖道:「你……你也……」 「重来一次,没想到殿下做的事情也越发出格了,」许决明道,「有些事,殿下不该去做。」 贺明城几乎一下子就知道了他在说些什么。 是了,前世的许决明,在贺千笑死后就发现了自己喜欢他,在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太子身旁,辅佐到而立之年后,就辞了官。 后来他去干了什么,去了哪里,至今他都不知道。 他既然如此思念贺千笑,重活一世,心里和眼里自然也只有贺千笑。 贺明城想清楚这一点,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他冷声道:「我已经做了。」 许决明没再说话。 显然,他对于贺明城表现出来的情绪,对于贺明城的态度,都丝毫的不关心。 他过来,只是为了贺千笑。 其实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在看见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人与他人如此亲密,身心都仿佛受到了打击。 贺明城哑着声音:「许大人还有事吗?如若无事,我累了了。」 许决明最后道:「殿下,多行不义必自毙。」 贺明城攥紧了拳头。 许决明站了起来,对着贺明城略一弯腰,随即,出了意清殿的大门。 * 在许决明走后,贺千笑都不用看贺子琛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好看。 但是这事肯定不能赖他吧? 贺子琛冷笑道:「六弟果真是好大的魅力。」 贺千笑道:「这个确实。」 但是,许决明的感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吧,人家是冲着原主来的,他可不是原主。 贺子琛听到他这么说,一肚子阴阳怪气的话,瞬间都没地方放了。 贺千笑如今也不怎么害怕他的阴阳怪气了。 从前害怕,是因为他觉得贺子琛会伤害他,但是如今他明白了,贺子琛就是个纸老虎,稍微一撕就碎了。 人会对真老虎害怕,纸老虎还怕什么? 贺子琛道:「果真是本事大了。」 第140页 贺千笑一个耳朵里进,一个耳朵里出,就假装没听见。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月,贺子琛对贺千笑的看管越发紧张。 贺千笑也理解他,毕竟东宫居然被被人闯了之后,旁边的侍卫还无知无觉,这次来的是没什么威胁的许决明,若是下一次来个别的,那可就吃不消了。 好在没对贺千笑瞎逛造成特别大的影响。 那些人只是跟在他的身后,默默保护他,并不会干涉他。 只要是贺千笑别见到不该见的人,或者被人给认出身份,一切都随着他来。 这一天,贺千笑见到了袁圆。 上次他把袁圆安排给了一位交好的公主,公主果然也善待袁圆,没多长时间,就让袁圆当了领事的主管。 在贺千笑进宫之后,就想尽办法同他传递消息,只不过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和他见面。 在看见袁圆出现在东宫附近时,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贺千笑旁边的侍卫怕他被人给认出来,督促着他赶紧走,贺千笑也没做挣扎,转头就走了。 在东宫附近,他的身旁肯定有人。 进了东宫,他基本是被散养的状态。 快黄昏时,贺千笑自己吃饱了饭,往墙边去走,走来走去,听见了一点响动。 是袁圆在外边。 两人之间能做的沟通不多,且见不到面,两人只能用有限的条件来互通消息。 贺千笑通过袁圆,知道了燕归的近况。 大贺的军队已经驻守边关,与闵国的军队几次交手,闵国没了阴谋诡计可以耍,隐隐已有抵抗不住之势。 这是他们明面上能知道的。 还有宫中需要留心去打听的,闵国的质子顾月钦,似乎要被皇上给用起来,当成威胁闵国的筹码了。 贺千笑知道,闵国的国君,根本不在乎顾月钦这一个儿子。 不然也不会在他的身上下毒药。 顾月钦是因为他才回来的,若是自己的国家有难,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以他的功夫,应该能够轻松避开大贺的守卫,回到自己的家乡。 但那时,两国之间的斗争,将会彻底爆发,再无议和的可能。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激烈的时刻,哪怕是一向讲究君子之风的大贺,也会想尽办法去救自己国家的人质。 所以能跑的话,顾月钦一定会跑。 贺千笑知道这一点,所以只稍微一打听,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沟通的艰难,往往要告诉对方一句话时,都要耗费一刻钟的时间。 后来熟悉之后,沟通的就越来越容易。 贺千笑还拜託袁圆,让他给自己来找一封信。 袁圆听到之后,没有什么疑义,立刻答应了下来,他如今是领事太监,手中的权利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原本以为与贺千笑永无相见之日,没想到还能碰见,他自然是要为了贺千笑尽心尽力。 在时间的流逝中,很快来到了深冬。 差不多是贺千笑被掳到宫中的第三个月,也是贺明城被禁足的两个月。 说实话,有时候贺千笑觉得,自己同贺明城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不能出去,也不能随意走动,他还有随时被发现的危险。 他也就是比贺明城吃穿用度上好一截。 这一日,贺子琛去上早朝,他在桌前用膳,忽然听到有人说:「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发怒,把殿下给扣在御书房了!」 这话是冲着门口的护卫说的。 护卫连忙把那人给拉到一旁,使了个别让贺千笑给听见的眼色。 可惜的是,贺千笑已经听见了。 他神色十分的淡定,没瞧出有什么波动,实则竖起耳朵,在听门外人的对话。 那二人见他没反应,以为他听不到,便压低了声音,站在原地继续说起来。 「什么意思?殿下惹怒了皇上?」 「这倒不是,惹怒皇上的不是殿下,而是一封信。」 「什么信?」 「我哪知道这个!有人说是殿下私藏的,偷偷摸摸交给了皇上,皇上一看到就变了脸色,直接把殿下给扣下了!」 「什么?!」 「不过,皇上把殿下给扣下之后,就让人把六皇子给请去御书房了。」 「那这封信,是同时关于殿下和六皇子的了?」 前「六皇子」镇定自若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口菜,装作没听见,实际上全都听清楚了。 他没办法去御书房看,一旦被发现,肯定要没命。 但是听他们转述,事情差不多办成了。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中,贺明城与太子跪在皇上的面前,脸上的神情各异。 贺明城面白如纸,贺子琛还算镇定。 皇上把手中的纸往桌子上一拍,脸上的怒意已然是掩盖不住了。 「你们两个,谁来给朕解释解释?」 听到他阴沉的声音,贺明城闭了闭眼,而贺子琛道:「儿臣为了皇室的颜面,故而未将此事告知父皇。」 皇上反问道:「为了皇室的颜面?」 他的手在信上放着,如果细看的话,能看出他的手都被气得颤抖。 贵妃与人私通。 可不是天大的丑闻吗? 皇上道:「太子,这是欺君,你知不知道?」 第141页 贺子琛俯首道:「儿臣知道,但是儿臣不想让此事污了父皇的耳朵,更不想让父皇为了罗贵妃心痛,故而才将此事瞒了下来,还望父皇责罚。」 他的理由都是为了皇上出发。 「不想让朕伤心?」皇上冷笑一声,又冲着贺明城道,「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在被「请」过来之前,贺明城还想着解除禁足,但是跨进御书房时,他就知道,他恐怕是又要继续被关下去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事情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糟糕。 上一世,有太子帮着他,皇上并未知道罗贵妃私通的事情,一直到驾崩时也不曾知道。 可是这一世,太子已经不向着他了! 贺明城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过来,上一世被太子帮着,他的日子究竟是有多么的好过。 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脱离了太子他也可以的错觉。、 眼见太子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贺明城慌忙道:「儿臣……」 「你当朕,还想认你这个儿子吗?」皇上阴恻恻开口。 贺明城一惊。 对上皇上的目光,他明确的知道——皇上对他动了杀心。 贺明城在慌乱的状态下,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冲着皇上磕头道:「儿臣的母妃所做之事,儿臣无可抵赖,然而母妃并未和父……花温杰做出任何苟且之事,儿臣确确实实是父皇的血脉啊!」 「是吗?」皇上紧绷着的身子,缓缓往后倚去。 贺明城还以为自己找对了方向。 他还想再说两句,就听见皇上沉声道:「来人!」 外面立即进来了几个候着的人。 皇上道:「有什么能辨别血亲关系的法子?」 「回皇上,要辨认血亲,民间流传着滴血认亲,还有滴骨认亲,与逆推的法子。」 皇上脸上的神情紧绷,「解释解释。」 「滴血认亲,是指把两人的血滴在同一碗清水中,血融为亲,血不相融则没有关系。而滴骨认亲,是生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一般是老百姓为了寻找战场上的亲人……」 皇上打断道:「行了,就滴血认亲吧。」 对方领命下去了。 而贺明城瘫坐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很是麻木。 他知道自己确实是皇上的孩子,但是皇上根本就不信任他,哪怕明知他确实是皇子,也要用这个来羞辱他。 清水很快被端上来。 贺明城毫不犹豫地把指腹给刺破,滴进去了滴血,皇上也把血给滴了进去。 片刻后,结果出来了。 太监道:「皇上,血相融了。」 贺明城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松懈了,他近乎是委屈地看着皇上,皇上却迟迟没说话。 贺明城的一颗心又慢慢凉了下去。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事实都摆在了面前,可是皇上丝毫没表现出来对他的恻隐之心。 片刻后,皇上才缓缓道:「花温杰是你的养父,先前你不知道真相,未尝没将他当成亲生父亲看待过。」 贺明城的心中咯噔一下。 剎那间,他明白了这一世,为什么皇上对他的态度如此的微妙。 根本不及前世的百分之一。 他原以为,把花温杰给卖了没关系,并且他对花温杰,也并非没有手下留情。 不然贵妃与花温杰私通的证据,他都可以尽数交给皇上,再找个藉口,把自己给摘出去。 他当年还是个婴儿,口不能言,什么都不懂,皇上自然会原谅他。 但是他没想过的是。 背叛自己的父亲,就是背叛自己的父亲,他以为的手下留情,也敌不过他野心带来的伤害。 所以不管他如何的表现,在这一世皇上的眼中。 他也不过是个,为了利益,为了皇子的位置,可以连自己的父亲都出卖的小人罢了。 皇上的这个眼神,他也明白了过来。 那是,知道他真的是皇子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所带来的失望。 皇上并不希望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这对贺明城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贺明城想通这一点之后,稍微有点崩溃了,他向前爬了爬,道:「儿臣是将花温杰当成亲生父亲看过,但是自从儿臣发现了那些信之后,发现花温杰包藏祸心,几度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从前的假皇子能当成太子,儿臣、儿臣也是不得已……」 一直不说话的贺子琛,闻言立刻道:「父皇,从前的六皇子性子温吞,民间流传最多的,是他不堪重用。」 他的意思也就是说,贺明城说的这些不太能成立。 贺明城道:「我才是在花温杰身边时日最多的人,这么漫长的日子,你怎么能知道他没动过这个念头?!」 贺子琛也不同他对呛,只道:「六弟,莫要殿前失了仪态。」 贺明城恶狠狠地瞪着他。 「假的六皇子……」皇上顿时五味杂陈,顿了一下,才道,「假的六皇子,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戒,此生也再不得踏入皇宫,此事与他无关。」 「此事与他无关?」贺明城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为了掩盖,将头嗑在地上,「儿臣以为,假六皇子其心不正!」 第142页 皇上立刻看向他。 那个表情,近乎是有些恼怒了,他怒声道:「朕看你是疯魔了!」 「父皇,」贺明城抬起头,「父皇,贺千笑如今就在皇宫之中呢,且已在皇宫中逗留许久,至今无人发现,父皇若是不信,现在就可带人去东宫查看!」 他这话出来,贺子琛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波动。 而皇上的表情,更是震惊,「……你说什么?」 贺明城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贺子琛也直起上半身,刚想说话,就见皇上大步流星地从龙椅上起来,一脚踹上了他的肩膀。 贺子琛生生受了。 皇上指着他,已经被气到无话可说,半晌后,才一甩袖子,扬声道:「来人,摆驾东宫!」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东宫的方向走了。 贺明城终于掰回来一成,在对着贺子琛时,阴沉中带了点得意。 贺子琛没搭理他,同样阴沉着脸。 到了东宫时,皇上没让门口的人通报,直接派人进去搜。 贺明城得意的神情,大概只维持了一刻钟。 皇上身边的人,手脚必然麻利,没过多长时间,就把整个东宫给翻了个遍。 一个出来后,对着皇上道:「回皇上,什么都没找到。」 皇上还没说话,贺明城先道:「什么?这不可能,是不是你们有什么地方没找到?!」 侍卫道:「回六皇子,该找的地方都找了。」 贺明城还是不肯相信,反覆说不可能,紧接着又说:「我自己去找!」 皇上冲着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制住了贺明城。 在贺明城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皇上道:「朕当年也是太子,这东宫,朕也住过,对这里的每个地方,每个机关,都一清二楚。」 贺明城含着泪光看向他。 皇上道:「朕亲自来找,你若是还不信朕,那朕也无话可说了。」 几个人押着贺明城,随着皇上往内殿走。 在后面跟着的贺子琛,神情明显紧张了不少,但还是强忍着,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去。 先是前殿。 进了前殿,皇上在门前看了片刻,紧接着就往屏风的地方走,一把掀开了屏风。 贺子琛攥紧了手。 贺明城也是一脸的期待。 皇上的手伸到了密道的门口,那里只是薄薄的一层遮挡物,不需要多用力,立刻就被打开了。 打开之后,里面还点着蜡烛。 但是空无一人。 贺子琛的手松开了些,贺明城则是一脸的失望。 皇上问他:「还要朕继续查下去吗?」 贺明城跌坐在地,面如死灰的摇了摇头。 「来人,」皇上道,「六皇子其心不正,意图欺君,但念及未铸成大错,关押在意清殿,永世不得外出!」 这话,等同于收回了他皇子的权利。 贺明城努力的一切,还没等享受多长时间,便都灰飞烟灭了。 他抬起头,瞧着皇上。 但皇上避开了他的视线,不愿意再看见他。 就还像是在御书房的那样——他真的情愿,贺明城不是他的孩子。 这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们兵分两路,一队把贺明城给押送去了意清殿,一队回了御书房。 贺子琛也受到了惩罚。 他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但是相比较于贺明城,他的这点惩罚,也犹如挠痒痒,不痛不痒的。 贺子琛现在最关心的,也不是惩罚。 而是——贺千笑去哪了? 他方才看的分明,殿中根本没有贺千笑的身影。 贺子琛在皇上的身边,肯定是有自己的人,但是方才的那点时间,他的人前脚进了东宫,估计后脚皇上就来了。 给贺千笑的时间不多。 皇上的那些鹰犬,有鹰的眼睛和狗的鼻子,他不相信贺千笑能在他们的搜罗下躲过去。 果不其然,贺子琛回了东宫,守卫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属下该死!还请殿下责罚。」 贺子琛脸上的神情,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他咬牙道:「人丢了?在皇宫这种地方,人丢了?!」 他的属下垂着头,脸上的神情也甚是羞愧。 「好啊,」贺子琛怒极反笑,「本宫还以为,他的本事也就一点,可眨眼就能从皇宫中玩消失,倒是我小看了他!」 可见他是真的气极了。 在属下的面前,也顾不得用自称。 贺子琛没再理会跪在他面前的属下,解了身上的蟒袍,急匆匆往里走着道:「更衣!本宫要出宫!」 属下连忙来拦,「殿下,不行啊殿下,咱们刚被皇上给怀疑,若是此时出宫找……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贺子琛直接踹了他一脚。 踹完后,还觉得不解气,把前殿的凳子也踹翻了,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坐着,狠狠锤了下桌子。 被属下一劝,他也冷静了下来。 贺子琛如今是否出了宫,他还不知道,并且这个时候,极有可能惊动皇上,不如等晚上。 * 被所有人都惦记的贺千笑,如今已经在出宫的马车上。 他上车之后,就抓紧换了身衣服,他是藏身于厨房垃圾的车上,才能被运出宫中的。 第143页 不过在皇上他们来时,他还没走榔。分 听了贺明城作死的全程。 他跟在皇上身边的日子不多,但是皇上的心思,也能揣摩几分,同他先前所料相差无几,两人的矛盾,果然是稍微一引就能引出来。 如今,贺明城也能消停消停了。 贺千笑这段时间,为了这件事情,没少消耗精力,袁圆也按照他说的一步一步来部署,终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再也不用胆战心惊,防着有人来杀他了! 但是,贺千笑没高兴多长时间。 他坐着的这辆马车,是让袁圆找来的,才上车时,马夫看他的眼神就有点疑惑。 贺千笑不想被他给打量,换好衣服后,就想下车,赶紧找个地方脱身。 没想到的是,不管他怎么冲着马夫说话,马夫就是不理会他。 贺千笑道:「停车,我要下去,你听不见吗?」 马夫把马鞭扬起,马车前进的更快了。 贺千笑心中一惊,在车内扶好,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发现走到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该死的,袁圆什么事都办的很好,怎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疏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贺千笑打量了下四周,找解决的办法。 喊的话,不太可能叫出什么百姓来,甚至还有可能激怒马夫。 商量试试呢? 贺千笑探出头去,试探道:「大哥,你是想要钱吗?要钱的话,我身上的钱全部都能给你,您能不能把我给放下去?」 马夫的声音压低,细听还有几分熟悉,「我不要钱。」 贺千笑就奇了怪了。 他皱着眉坐回去。 不要钱的话,那就是要他的命? 贺千笑心中一紧。 跳车的话,他有大概率会被摔成骨折,也很有可能掉下去之后就爬不起来了,紧接着就会被马夫给抓住。 贺千笑又把头给探出去,「别人给你钱,要买我的命?别人给了你多少钱?我双倍出给你。」 马夫不说话。 「你觉得我出不起?」贺千笑道,「你也瞧见了,我方才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能从那种地方出来,身上肯定也是有些积蓄的……」 「我说了,我不要钱,我也不要你的命,」马夫终于把车给停了下来,回过头,声线逐渐清明,透着浓浓的熟悉感,「我要你这个人。」 贺千笑愣住了。 他一双手已经防备好,准备从身后抽出来匕首就刺过去了。 见他傻呆呆的模样,马夫轻笑一声,随即掀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层□□,露出来了贺千笑所熟悉的那张脸。 贺千笑咬着牙,「燕归!这不好笑!」 燕归本来也只是想逗逗他,闻言道:「好好好,不好笑,只不过我想试试看,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能不能把我给认出来。」 贺千笑见他凑近,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胸膛上,「你打扮成这样,鬼才能认出来!」 燕归有点委屈,「那我的身形未变,你也没觉得熟悉?」 贺千笑道:「不觉得!」 他这会儿受过惊吓,如同吃了火药一般,燕归也不想再惹他。 燕归举起双手,一双眸子亮如星辰,「那你没认出来我的事情不提——你想我没有?」 贺千笑面无表情道:「你再上前一下,这匕首就要捅到你了。」 燕归毫不在意,甚至又往前了一些。 匕首把他的衣服给刺破了一个口子,贺千笑见状吓了一跳,匕首脱手掉了下去。 几乎是立刻,燕归就上前,牢牢抱住了他。 他把头埋在贺千笑的脖颈间,闷声道:「我就知道你捨不得,你不想我,我却想你,日日夜夜都在想。」 贺千笑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皇上应该也不知道你回来的事情吧?」 「闵国投降了,」燕归道,「我嫌一个军队回来的速度太慢,扔下他们自己先回来了,书信的速度都没我快。」 贺千笑推开他,仔细看他的脸。 这才看出来,燕归的精神虽然很好,但是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他动了动唇,半晌才挤出来句:「你傻不傻?」 能比书信的速度都快,想必是日夜兼程,没怎么休息过。 而且回来之后,就知道他出事了,被太子带走这么多天,肯定又接着忙他的事情。 燕归道:「好啊,我想你才如此,你居然说我傻?」 贺千笑动了动嘴唇,确实是说不出口了。 「在军营中,我给你写了无数封信,却始终没有回音,」燕归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他,「差点以为你出事了,归心似箭了好多日,却一直不能回来。」 贺千笑听他说,就知道他肯定是分了心。 他小声问燕归,「受伤了没有?」 燕归没说话。 贺千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知道他肯定是受伤了,不然不会如此,他推开燕归,开始扯他身上的衣服。 燕归连忙道:「这荒郊野岭的,你要非礼我?」 「我非礼你?」贺千笑冷笑一声,「当初是谁给我送的册子,叫什么来着?我与将军解战袍?」 燕归抱住胸,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官人误会了,我绝无此意啊!」 贺千笑:「……」 第144页 他见燕归不愿意给他看,愤愤然把燕归的衣襟给松开,将匕首给收回去。 掀开窗帘,外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很奇怪,方才他不知道燕归的身份时,看见这个地方,只会有无穷无尽的恐惧。 但是燕归陪在他的身边时,他再看茫茫夜色,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该不会,马夫其实已经了结了他的性命,他身边的这个燕归,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吧? 贺千笑望向燕归。 燕归好像是察觉出来了他的彷徨,站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贺千笑的身上,道:「夜里冷,穿上这个再出去。」 随即,他又坐在了策马的地方。 贺千笑坐在了他的旁边,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凉意,全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马车再次动起来了,这次不急不缓,还有燕归坐在他的身旁。 燕归道:「啧,没了面具还有点冷呢。」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里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荒芜,马车没走多长时间,就到了一处茅草屋。 贺千笑问:「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 他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 燕归道:「我进京之后,势必要面见皇上,而其他人也知道了我回来,若是有人把你藏起来,故意不让我找到你怎么办?」 贺千笑没说话。 走进去,茅草屋里家徒四壁,贺千笑从不敢置信到瞠目结舌,又到转身想熘走,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燕归点燃了根蜡烛。 ……屋内看起来就更加的寒酸了。 贺千笑坐下,试探道:「我饿了。」 燕归脸上丝毫看不出来窘迫,对于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全是兴趣盎然。 估计对于他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能自己动手,就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他道:「等着,我给你生火做点东西。」 待在这样的小屋子里,贺千笑的浑身上下,总算能休息休息了。 这几个月,他待在贺子琛的身边,每天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都是提前想好的。 为了不让贺子琛碰他,他也是想尽了办法。 但是,贺千笑的「安静时光」也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他被冻得发抖,想看看燕归在搞什么,就在这时,听见了另一间屋子里,发出来了声巨响。 贺千笑被吓了一跳,冲进去后就发现——灶火台塌了。 准确来说,是炸了。 贺千笑与一脸无辜的燕归对视。 燕归道:「不是饿了?等着就行了,给你做蒸糕。」 「……那什么,」贺千笑格外的诚恳,「我饿着也行。」 燕归却不愿意了,他道:「你不相信我?」 贺千笑见他一脸的委屈,心想这几日燕归不能在京城露面,自己吃自己做的东西也活下来了……他勉强试试也行。 总归是死不了的。 贺千笑视死如归,道:「你做,你做,我只是过来烤烤火。」 有了他的这句话,燕归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浑身的疲惫他也毫不在意,收拾收拾灶台上的砖块,又重新弄出来个像模像样的灶台。 贺千笑见他忙活,不自觉也蹲下来,靠着温暖的地方。 火燃起来了。 燕归格外认真,他还真的什么东西都有,很快就和好面,切出蒸糕的形状来。 贺千笑做饭上也是一窍不通,歪着脑袋看他忙活。 灶台上的水不负众望,沸腾了起来,燕归见水沸腾,把蒸糕给放了上去,紧接着,也坐在了贺千笑的身边,紧贴着他。 世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柴火毕剥,与滚水沸腾的声音。 这时,燕归忽然道:「这些日子,你在东宫,是怎么过的?」 贺千笑就知道他在意。 这种在意,不是因为吃醋,更多的是出于担忧。 贺千笑方才被他给吓得魂不附体,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见状也起了点坏心。 他凑在燕归的耳边,轻声道:「若是我说,我被太子给碰了,怎么办?」 一瞬间,燕归的整个人都凝住了。 他的眼神、他的唿吸、他的整个身体,都仿佛不会动了一般。 半晌后,他才轻颤着,反问道:「真的?」 贺千笑没吭声。 从他的反应,不难看出来,他已经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这个结果。 毕竟让贺子琛这个人,与他看上人的相处好几个月,说他没什么动作,简直是不太可能。 燕归的眼神,看向了贺千笑。 贺千笑这才发现,他的双眼已经血红,但还是压抑着问:「他强迫你的,是不是?」 只要不是贺千笑动心了。 只要不是他动心。 贺千笑却摇了摇头。 燕归停住了唿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整个人像是被扇了一巴掌,有点可怜。 「那你从皇宫逃出来……」 「我的意思是,」贺千笑打断他,「太子碰了我的手,我的胳膊。」 燕归傻了片刻。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贺千笑说的是什么意思,整个人虚脱一样,抱住了贺千笑,在他的额头上不住地亲。 贺千笑感觉到了他脸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下来了。 第145页 燕归的手抚摸他的脸颊时,他还发现,这双手又剌人了一些,估计是在战场上摸兵器摸的。 贺千笑刚想说话,就听到了点奇怪的声音。 他往旁边一看,连忙推开燕归,「水溢出来了!」 燕归起身,掀开锅盖,贺千笑也探过头去看。 那所谓的蒸糕——已经成浆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2 23:57:21~2022-01-23 23: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脆皮小年糕 6瓶;不把愚昧无知贴脑门 5瓶;嘎嘎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燕归不负贺千笑所望,把糖糕给做成了浆煳。 贺千笑本身就对他动手这件事情抱有怀疑,这下根本连怀疑都不用怀疑了。 燕归目瞪口呆地瞧着锅里的浆煳。 他喃喃道:「不应该啊,我在军营里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饭。」 贺千笑好奇道:「这个做饭是指……」 「我们营地中,有人打了兔子,都是我剥皮,也是我帮忙撒盐,」燕归说起来还有点自豪,「这么多人,都夸我手艺好呢。」 贺千笑看着他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他。 他是主帅,做出来的东西,谁敢不吃?哪怕是吃了,估计也不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只是帮忙剥皮撒盐,可没帮忙生火烤制过吧? 这也能叫做饭? 许是被他的表情给伤到了,燕归垂头丧气道:「我去城中看看,还有没有没关门的酒馆。」 贺千笑实在是怕了他,连忙道:「我看着你这做的也挺好,就这样吧。」 他进了京城,就又是一番没必要的冒险了。 燕归却轻哼一声,「你跟着太子时锦衣玉食,跟着我却连饭都吃不上了,是不是觉得他比我更好?」 要不是这里荒郊野岭,贺千笑还真想把他做出来的浆煳扔他脸上。 但是他最终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 燕归立刻怂了,摸了摸鼻子,道:「我是说,我总不能让你连饭都吃不上吧,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贺千笑确实是有点不想等。 可是燕归不等他回答,转身纵身一跳,落在了马车上,就驾马先走了。 方才有灶火,感觉还挺温馨,但燕归一走,屋子里瞬间就冷落了下来,透着股阴森。 贺千笑靠着烛火,安安静静地等着。 从皇宫出来之后,还没怎么消停过,他捋了捋自己的思路。 太子现在肯定发现他人已经没了。 依照他的个性,肯定是要再次把他给找到的。 究竟该怎么摆脱太子,也成了一个难事。 如果说,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躲起来还算容易,但加上一个燕归…… 那躲起来,就不怎么容易了。 燕归有军职,又风头正盛,肯定不能就这么跟着他走了,可是如果他留在燕归的身边,太子又早晚会找上他。 贺千笑看着烛光,微微嘆了口气。 本来以为,燕归这一去,肯定要很长的时间,没想到的是,蜡烛还没燃几分,燕归就回来了。 贺千笑听见马蹄声,把头探出去悄悄的看,燕归翻身下马,直直冲他而来。 「隔壁村庄的一位大婶好心,不止给了我们糖糕吃,还给了不少的干粮,和一点菜,我闻着香得很。」 燕归虽说也是从小衣食不缺的长大,却十分能吃苦,并不挑食。 倒是贺千笑,其实才是被娇惯的人。 他瞧了瞧干粮和菜,确实挺香的,又想起来什么,问道:「你白拿人家大婶的东西啊?好歹也给人家点银钱,你又不缺。」 燕归不知为什么,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轻笑出声。 贺千笑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燕归勉强把唇角的笑意给压下去,轻声道:「你方才这么对我说时,让我想起来卫荃和他的妻子。」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去府中看望他们时,卫荃的妻子便是这么唠叨他的。」 贺千笑懂他的意思了。 在半明半昧的烛光中,贺千笑的耳根悄悄红了一片,他掩饰般把燕归手中的东西抢过去,恶声道:「我是男人!」 燕归这次,但笑不语。 他当然知道贺千笑是男人,从来没把贺千笑当成女人看过。 只不过,当他喜欢上贺千笑时,就忍不住,想把世间所有相爱人的特质,往他们身上套。 吃完饭之后,睡觉又是个问题。 两人已经同床共枕过那么多次,见到只有一张床,也没觉得有什么都。 但是当人躺在那张床上时,才发觉不对。 这床也太小了! 小到连能不能躺下两个人都是个问题,他们不能平躺着,只能侧躺,更不能翻身。 贺千笑睡在了里面。 燕归起先背对着他,但是在躺下没多长时间后,他果然按捺不住了,缓缓转向贺千笑的那一面。 贺千笑:「……你把脸转过去。」 燕归不止没转,还伸手抱住了他。 重新陷入这个怀中,贺千笑一时只觉恍如隔世。 随着天色渐晚,温度也越来越凉,贺千笑起先僵着身子,没怎么动过,后来渐渐往燕归的怀中挪了挪。 第146页 这一刻,燕归知道,他白天对着贺千笑问的那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我? 已经不必再问了。 两人互相依偎着,哪怕是冬日寒冷刺骨,也不觉得冷了,如此互相搂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贺千笑醒过来时,还是暖洋洋的。 这好像是头一次,他醒了,燕归却还没醒。 贺千笑没有问,但是他知道,这几个月他的日子不好过,燕归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他看着面前的燕归,伸出手,摸了摸他挺拔的鼻樑。 手底下的眼睫毛很快颤了颤,贺千笑想收回手,却勐地被燕归给握住。 他勾起唇角,道:「怎么?偷摸了就想跑?」 贺千笑道:「青天白日的,你可别诬陷人。」 燕归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随即缓慢地起身,却还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额头上出了点汗。 贺千笑见状,连忙退开。 燕归当着他的面,把外衣给解开,露出了雪白的里衣,贺千笑这才看见,他胸膛上渗出了一小片鲜血,应该是夜里流的,已经成了铁锈色。 贺千笑浑身一震,见燕归毫不在意,沉声道:「你疯了?身上有伤口还来抱我?带伤药了吗?」 燕归清咳一声:「来的时候太着急,只想着把你给救出来,忘了带。」 贺千笑恨不能打他一顿。 「好了,」燕归弹了弹他的鼻尖,「我肯定好好治,我还要同你白头偕老呢。」 贺千笑气得把他的手给拍了下去。 燕归见状,装模作样的哼哼了一声,见到贺千笑紧张的表情,他又偷偷轻笑,把贺千笑搂在怀中,狠狠亲了一口。 这次,哪怕是贺千笑想打他,也不敢下手了。 燕归亲完之后,告诉他,「我还有一处宅院,只不过距离京城有些远,咱们今日就去那里。」 贺千笑有些困惑,「哪里?」 是旁边的芝州城。 这个地方,距离京城有一天的路程,没有京城繁华,却是许多官员选择安度晚年的地方。 在原书中,还真没提燕家还有这一处的宅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燕归是一个边缘人物,整本书关于他的剧情都少之又少。 若不是真的去接触他这个人,恐怕也不知道,原来他对待心上人时,能如此的温柔。 燕归在芝州城的宅院,比起京城的宅院,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在众人的眼中,他只会舞刀弄枪,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但是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他读书也不错。 不过一个将军,只要武艺精湛就好,其余的地方不需要太聪明。 因此他收敛锋芒,从未过多的去表现过自己。 贺千笑进了宅院,发现满屋子的花草时,忍不住道:「这些都是老夫人种的?」 燕归道:「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我?」 贺千笑瞧着这些花的品种,同老夫人院中的种的一模一样,因而才这么问的。 听见燕归这么说,他又瞪大了眼睛。 原来不是老夫人种的,是燕归种完之后,送去老夫人院中的? 「你有这么一个上的厅房,下的厨房的好相公,想不想说些什么?」 贺千笑微微一笑,装作没听见。 走了几步路,迎上来了好几个僕从,他们看见燕归,脸上的神情都很激动,「少爷许久不回来一次,这位是……」 燕归把贺千笑拎过去,脸上的神情带着笑,「这位是咱们府中的另一位主人。」 那几个僕从年纪都有些大了,没怎么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互相对视一眼,便连连道:「原来将军和夫人还有一位孩子啊,小少爷好,小少爷好……」 燕归没有解释。 反正日子过久了,他们都会明白过来的。 他指着其中的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道:「这位是玉叔,从前是伺候我父亲的,这位是晁叔,是我父亲的部下……」 他一一介绍过后,贺千笑同他们一一问过好。 「再过上段时日,我便将苏震他们也接过来,」燕归道,「你们也能看见我祖母了。」 这几个人闻言,立刻道:「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怎么全要过来了?少爷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惹皇上不高兴了?」 贺千笑也拽紧了燕归的袖口。 「没事,」燕归安抚了下贺千笑,「只是百姓已经不再需要我,我也没了在朝廷待下去的意义,过些时日,便要请辞了。」 贺千笑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 他在茅草屋中,还没怎么想好要去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这一切,就已经不需要他再去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3 23:58:13~2022-01-24 23:5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来到芝州城之后,贺千笑整个人都放轻松了。 这边与皇宫不同,哪怕是陌生的环境,他也很快就找到了在将军府时的感觉。 忙活的都是一些老僕从,很多活都已经干不了了,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去忙活。 但是,在他们的身上,贺千笑能感受到更多的温情。 第147页 没过几日,燕归果然把苏震给接回来了。 苏震也和这边的人都是旧相识,见面时,还好一阵寒暄。 贺千笑等他寒暄完,就拽着他去问京城的事情。 他知道的东西不少,想必燕归没少让他来通风报信,贺千笑打听了太子的事情,又着重问了问闵、贺两国交战的情况。 苏震也没瞒着他,都据实回答了。 太子在他走后,立刻暗地里派人调查他的踪迹,第一日就把城门给把控住,让守卫按照画像来找人。 也幸亏贺千笑在出宫之后,紧接着就被燕归带出了城。 太子找人寻而不得,越发疯魔,险些惊动了皇上,最后只得罢手。 不过目前来看,他应该还没有放弃。 至于闵、贺二国,燕归是知道东西最多的,京城的消息还是那些。 但贺千笑想问他时,燕归总是带着得意,告诉他等消息就是了。 瞧着他胜券在握,贺千笑也放心下来。 「剩下的就是六皇子……」苏震顿了一下,「皇宫里的那位六皇子,不知为何,被皇上给终生幽禁了。」 在皇室中,终生幽禁,只比贬为庶人好一点。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通常情况下,皇上拉不下脸来,把他们做的事情给公布天下,便会把人给幽禁起来。 被终生幽禁过的,除非在下一任皇上继位时大赦天下,亦或者新皇心软,将人给放出来重新封号。 否则是不太可能出来了。 但下一任皇上,可是贺子琛啊。 贺子琛能让他出来吗? 想必也是不太可能的,不找机会处死他就不错了。 他曾经想方设法害过贺千笑,找过杀手,也在贺千笑的膳食中下过毒,贺千笑对他早没了同情心。 因而听到苏震说他,贺千笑直接忽略此事,漠不关心。 「还有一事……」苏震这次,比较的犹豫。 贺千笑见他有些踌躇,安抚道:「不论何事,你尽管说便是。」 「小的在街坊中,发现有人在找公子,」苏震眉头一皱,「不是太子的人。」 不是太子的人? 这个时候,除了太子,恐怕也没什么人要找他了吧? 贺明城已经被幽禁,身边可用的人,在他先前被皇上给禁足的几个月中,已尽数被太子给瓦解,算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剩下的质子顾月钦,贺千笑在出宫时,就得到消息,说他已经从大贺的看押中逃脱出去,至今没有消息,想必已经回了自己的国家。 那就是许决明了? 贺千笑这么问了,苏震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但据小的打听出来的,街坊零散的探子、清水楼的人,都在打听公子的行踪。」 清水楼? 贺千笑忽然想起来一个被自己忽略已久的细节。 在原文中,清水楼是个杀手组织,买卖消息,也买卖人命,它身后的人,就是身在大贺的顾月钦。 只不过原书中清水楼露面不多,在顾月钦回了闵国之后,直接把清水楼给带走了。 如今清水楼还没走,代表着顾月钦还在! 并且,顾月钦还在找他。 「您看,此事要不要告诉将军?」苏震问。 贺千笑听到这么说,觉得心头一暖。 他在燕府待着时,燕归让他们把贺千笑当成主人对待,他们也就真的把贺千笑当成了主人。 贺千笑道:「将军这几日要回京述职,确实需要告诉他,让他多加留意。」 苏震点头称是,随后便退下去了。 正思索间,燕归从正门带了一堆的东西,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贺千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燕归给抱了个满怀。 燕归手中的东西一一放下,边放边道:「若不是出去了一趟,还不知今日竟是小年,于是便随手买了些年货。」 他买的那些东西,都是通红通红的物件儿。 贺千笑随手捞出来一个,要么是花灯,要么是爆竹,都不是小年能用上的。 他嘲笑道:「你有着功夫瞎买,倒不如问问府中的那些伯伯们,我辰时还瞧见他们几个准备馅料包饺子呢。」 燕归顿时拍了拍脑门儿,「我出门早,没瞧见啊。」 说罢,他就拉着贺千笑往那几个老伯的院子中跑。 从前在燕府时,只有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夫人,不染尘世,估计过年时也不会多热闹。 贺千笑道:「你这么多年,难道也没回来看看他们?」 苏震在燕归进门时,就站在了二人的旁边候着。 他闻言道:「将军军务繁忙,有时年夜饭都不能在府中陪着老夫人吃,更别说这几位了。」 说起来,燕归还挺可怜。 不过,贺千笑这个念头转瞬即逝,燕归的身上可找不到和「可怜」二字能沾上关系的地方。 去了别院之后,这几个老伯瞧见他们来,脸上笑开了花,连忙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饺子刚刚下了锅,正想着给你们端过去呢。」 燕归的脸皮一如既往,「正好也不用端了,我与笑儿就在这边吃,玉叔,给我们准备碗筷——别忘了苏震!」 玉叔闻言摆手道:「忘不了忘不了。」 苏震听到和燕归一起吃,也受宠若惊的一下,推拒一番后,才一同坐下来。 第148页 燕归在他们这里,比进自己的家还熟悉,有时也会打打下手。 而贺千笑,通过这几日与他们的相处,知道这里的老伯都很和蔼,坐在桌子上时,只想着吃饺子,其余的也想不起来了。 说起来,他穿来这个世界将近两天的时间,也就在燕归身边的半年,是真真正正享受且放松的。 贺千笑望向燕归时,燕归同时也看向了他。 这一刻,他们谁都没转开视线。 燕归在桌子底下牵住了贺千笑的手,又悄悄在他的手心挠了两下。 贺千笑打了回去。 紧接着,他就被燕归给牢牢握住,燕归的脸上漾着笑意。 桌上饺子腾腾的热气笼罩着他们,美妙的好似梦境。 * 夜里,两人面对面抱着睡觉,贺千笑心中有悸动,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寂静中,幸而燕归主动开口道:「先前你问我,我请辞是为什么,我没回答。」 贺千笑眨了眨眼。 「那日通关山遭伏,我们未战先损失了不少的人,又得不到你的消息,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咬着牙往边关走。」 贺千笑闻言,摸了摸燕归身上的伤口。 燕归摁住了他的手。 「到了边关之后,我脑海中就只剩下报仇,为了我手底下死掉的那些兵报仇,为了早日回京见你,」燕归说到这里,语气不屑了几分,「正面对决时,对方便耍不出什么心眼儿了,第一战我便取了顾伏寿的项上人头。」 贺千笑再听见顾伏寿的名字,已经快忘了这个人是谁了。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他就是在边关欺负过他的那个人,顾月钦曾割掉了他一根手指。 如今,燕归又取了他的性命。 堂堂正正的在战场上。 「我还记着他在裕州时,是怎么对你的,」燕归道,「我没有忘,所以在他死后,我前所未有的高兴,可是我又怕你在京城出事,所以还是要咬着牙继续打下去,打到他们服气。」 大贺的第一将军,并非浪得虚名。 而是一仗一仗的打出来的,在战场上赢回来的。 燕归抱紧了贺千笑,「最后他们真的怕了,眼见城破,逃的溃不成军,闵国的皇帝递来了求和书,愿意签下二百年的和平信,子孙后代再不进犯大贺。」 「这次的功劳,已够皇上忌惮,我对燕家无愧,对百姓已无愧矣!只盼与你生生世世!」 贺千笑先是眼眶红了一下。 他道:「若不是太子对我没有杀心,恐怕你回来时,就见不到我了,哪里还能同我生生世世呢?」 「傻子,」燕归抱紧他,「你宫中的那些部署,以为光袁圆一人,便能办到吗?」 贺千笑逐渐清明起来。 「都是我不好,」燕归一向明朗的声音,也此刻也不仅有些发闷,「此次回京述职过后,我便请辞,永永远远陪在你的身边,再不叫人伤你分毫。」 想必他已经知道自己分身乏术,干脆直接放弃了一方。 若是完完全全为了贺千笑,贺千笑肯定会劝他继续当自己的将军。 但是他给出的理由足够完美,贺千笑好像没有劝他的道理,又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尤其是在燕归时而露出一副失而復得的模样时。 还有他夜晚紧紧抱住贺千笑,在噩梦中唿唤贺千笑的姓名时。 当时战况激烈,他又知道自己被太子给带走,疯了都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随着日子的推移,求和信与燕归的部下以不可抗拒之势,抵达了京城。 在他们到达京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给燕归传递消息,让燕归今早与他们会和。 燕归在临行前,反覆不安之后,还是决定把贺千笑给带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4 23:57:09~2022-01-25 22: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再次回到京城,明明没过几日的时间,却恍如隔世。 燕归没把他给安顿在将军府中,尽管贺千笑很想回去看看,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了燕归给他安排的地方。 把他给安顿好后,燕归就要同京城们的同僚会和,而后面圣去。 在走之前,他有些不安,还想把贺千笑给带去宫中。 但宫中还有太子虎视眈眈,也不如在这里安全,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贺千笑待着的地方,起先他不知是哪里。 后来这里的一位夫人同他说话,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进了卫荃的家中。 同他说话的夫人,正是卫荃的妻子。 卫夫人道:「您是燕将军的亲人,便也是我们的亲人,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要什么了,同我或者下人们说一声便是。」 贺千笑不止一次收到了来自燕归手底下人的善意。 他忙道:「夫人您忙就是。」 卫夫人已经三十,看上去却依旧年轻貌美,说话也温柔,闻言捂嘴轻笑一声,「燕将军的眼光果真不错。」 贺千笑没想到原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闹了个大红脸。 卫夫人见他不自在,也没再多说什么,吩咐下人给他准备了暖炉与点心,便出去了。 第149页 房间里就剩下贺千笑一个人。 燕归同他说,述职与请辞中间还有许多的流程需要走,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直接离开,因而他也需要在卫荃家多住一些时日。 贺千笑知道他不把自己给送到将军府的原因。 他从前就住在将军府,到最后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在那里。 但是要把他留在芝州城,也不行,那边没人能保护他,不如让他住在卫荃家中,卫荃虽说武功不如申十忠精湛,头脑却比申十忠好用。 燕归去述职,卫荃也要一同前往,差不多弄到了天黑才回府。 这几日,燕归为了不暴露贺千笑的行踪,也要忍着相思之苦,尽量不来卫荃这边。 略一分别,便能察觉出来思念。 如此过了两日,贺千笑就在卫荃家中老老实实待着,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燕归按捺不住寂寞,让卫荃给他捎过来了信。 卫荃把信拿给他时,一脸的不忍直视。 贺千笑虽然有些脸红,但也把信给接了过去,等卫荃走后,才一个人把给信给展开,看燕归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说些什么,就是一些酸言酸语。 燕归说,他在将军府中逗阿花时,就能想到他逗阿花时的场景,差点就把阿花当成他,抱在怀中好好亲一亲。 果然,不正经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正经不起来。 正在贺千笑摇头一笑时,窗边的烛光不知为何熄灭了。 他以为是蜡烛燃到了头,过去查看,把书信顺手放在了桌子上,抬起头时,却发现蜡烛烧没多少,烛芯也好端端的。 略一皱眉,心刚提起来,他的腰便被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手中的信也被顺势抽走。 贺千笑吓了一大跳。 「思君不见君,几步之遥却咫尺天涯,」身后的人把信的内容念了一遍,旋即冷笑出声,「亏你们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贺千笑听出了他的声音,沉声道:「顾月钦,把信还给我。」 顾月钦不屑一笑,把信拍在了桌子上。 贺千笑把信给收起来,这才问道:「你不是回闵国了?怎么还在这里?」 「我回去了?放任你们在这里……」顾月钦顿了一下,才道,「是啊,我没走,你很失望吧?」 贺千笑心说他有什么好失望的。 顾月钦往窗外看了一眼,「燕归把你藏的可真好啊,自从你出了宫,我就再也寻不到你的身影,若不是我猜你在这里,还真找不到你。」 贺千笑皱眉,「你知道我在皇宫?找我做什么?」 顾月钦道:「自然,从太子把你带走时,我便知道了。他捷足先登,把你给带走,我自然是恨不能杀了他。 「可惜,皇宫守卫森严,没法探点,不然进去容易,被人发现也容易。 「至于找你做什么……」 顾月钦凑近他,轻轻一笑。 贺千笑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手中早已悄然准备好了匕首,在顾月钦的但笑不语中,他后退两步,忽然把烛台给扔向了窗外! 窗户被烛台一砸,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高声道:「来人!卫大人救我!」 顾月钦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也不捂住他的嘴。 他制住贺千笑挣扎的手,直接把贺千笑给抗了起来,任凭他叫嚷,显然是不怕被人给发现。 在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中,顾月钦扛着叫嚷挣扎的贺千笑上了墙头。 贺千笑边叫,边透过顾月钦的肩膀发现,一墙之隔外,马车早已备好。 他勐地抬头,发现了卫荃和其夫人的身影。 他大叫:「卫大人!我在这里!」 紧接着,他便被顾月钦给扔了下来,塞进了马车之中,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马车正颠簸着向前进。 贺千笑一醒,顾月钦便殷切地凑上前来,贺千笑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过了片刻才想起来,之前在边关,他被顾月钦的哥哥给绑走,醒来看见的也是顾月钦这副模样。 顾月钦喜欢贺千笑,他的喜欢是扭曲的,哪怕是贺千笑几番拒绝,他也丝毫不死心。 人有了桃花运,当然会高兴。 但前提是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烂桃花。 贺千笑近乎于无奈道:「你要带我去哪里?不会是闵国吧?」 「果然还是阿笑聪明,」顾月钦眼睛发亮,「是啊,我们回闵国去。」 对于贺千笑而言,闵国是一个陌生的国度。 他根本没去过那里,又哪里能谈得上是「回去」呢? 不过贺千笑也知道,他对顾月钦说这些,顾月钦是不会听的。 还是想办法脱身比较靠谱。 就在这时,贺千笑听见了不属于他们马车上的马蹄声。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月钦!把你带走的人给放下!我可以不抓你回质子府!」 贺千笑眼睛一亮。 顾月钦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声音,他几乎是恨到入骨的声音。 贺千笑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扭曲了一瞬。 紧接着,顾月钦的表情恢復如常,前边的马夫说着一口陌生的语言,不知是沖顾月钦说了些什么,顾月钦也用陌生的语言简洁回復了一句。 马车跑得更加快了。 贺千笑得扶住个东西,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第150页 顾月钦的脸色冷硬,看起来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贺千笑心脏剧烈跳动,想着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灵机一动,掀开车帘,直接把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顾月钦连忙拽住他。 贺千笑探着头向后看去,正好与燕归四目相对。 燕归见状脸色大变。 他身旁似乎还跟着个人,在燕归开口时,与燕归一同嘶吼道:「你给我坐回去!老老实实的!」 贺千笑知道这样危险,但是他总不能在马车上坐以待毙。 他不管不顾,对着使劲抓着他的顾月钦道:「你把我给放下来!」 顾月钦咬着牙,「你进来!」 两人的姿势别扭,哪怕是他,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了。 贺千笑的面色坚定,见顾月钦不肯松动,又往外探了探。 燕归的声音几近破音,「贺千笑!」 「我不愿意跟着你走,」贺千笑看着车内,「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愿意。」 顾月钦也有些崩溃了,声音有些哽咽:「那你就不能愿意吗?」 「你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贺千笑纹丝不动,「你是想带回一具尸体,还是想让我活下去,自己选吧。」 顾月钦冲着马夫吼了一句什么。 贺千笑没听懂,但是感觉马车慢了下来。 马车一慢,身后的燕归就快了,片刻之后,燕归骑着马,与顾月钦的马车平齐,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顶上。 贺千笑也看清了燕归身旁的那人是谁。 竟然是……贺子琛。 在他愣神时,顾月钦勐地一拽,终于拽动了他,把给弄到了马车里面。 贺千笑跌坐在马车之中,马车外,燕归正在和马夫搏斗。 几声响动之后,马儿嘶鸣一声,缓缓停下了脚步,车帘被掀开,露出燕归大半个身子。 顾月钦抱紧了贺千笑,不肯松手。 燕归冷声道:「把他给我。」 「凭什么?」顾月钦拉着贺千笑,缓缓站起来一点,「退出马车,不然我若是发了狂……」 如今人在他的手上。 燕归退出去一些,压低了些声音,「好,我绝不动你,你把人给我,我立刻就放你走。」 顾月钦的脸色紧绷,细看还有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 贺千笑感受着顾月钦掐在自己喉管上的手,对着他道:「停下吧,别闹了。」 顾月钦听到他这么说,眼睛忽然红了。 「我带着你走,我们远走高飞不好吗?」 「你这话,要是对着爱慕你的姑娘说,那姑娘应该会很高兴。」贺千笑道。 顾月钦眼眶湿润,但是这次,却没落泪。 他摇了摇头,哑声道:「不会的,没有人会喜欢我的,除了你对我好。」 贺千笑听他这么说,闭了闭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5 22:45:00~2022-01-26 23: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究竟是受过什么样的伤,才能把生命中遇到的这么一点温暖,当成是人生能感受到的全部爱意呢? 而且,贺千笑在帮助他时,根本也不是为了帮助他。 只是无心插柳罢了。 较真算的话,其实这点温暖也是虚无的。 「你跟我走……」顾月钦眼睛通红,还在挣扎,「跟着我走……」 贺千笑道:「好,我跟着你走。」 他这话说出来后,马车中的人全都愣住了。 顾月钦掐住贺千笑脖子的手一松——燕归才开始还发愣,见状立刻伸手,把贺千笑给拽了出来。 顾月钦死死抓住贺千笑的胳膊。 三人呈现出种僵持的状态,贺千笑站在中间,感觉整个人都在被拉扯着。 顾月钦神色紧张,「你说的……」 「我跟着你走了,然后呢?」贺千笑打断他,「和我相看两厌吗?」 顾月钦愣住,「我怎么会看厌你?」 「那我呢?」贺千笑狠了狠心,「我现在就不是很想看见你,你以为,多看看便能喜欢上吗?」 顾月钦咬住唇,垂下了头。 「顾月钦,那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情,」贺千笑又重复了一遍,「永远都不可能,明白吗?」 他这话,把顾月钦的幻想彻底给击碎了。 顾月钦想把他给弄去闵国,无疑是对他们之后还有希望。 可是现在,贺千笑对着他说,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他。 他说这话时有多坚决,顾月钦的心就有多痛。 就连拽住贺千笑胳膊的手,都不自觉地松开了,任凭贺千笑被燕归给拉过去,抱在怀中仔细打量。 面对着二人,顾月钦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和他在一起了,就永远都喜欢不上我了,是吗?」 贺千笑不忍看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太子贺子琛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他沉声道:「把人押出来说话。」 这个要「押过去」的人,说的是顾月钦。 燕归把贺千笑给松开,护在了身后,冲着顾月钦道:「我不动手,你自己跟过来吧。」 第151页 在顾月钦的身上,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若是今时今日,他没和贺千笑在一起,如今站在这里崩溃的人,还说不准是谁,牵着贺千笑的又是谁。 出了马车,贺千笑就瞧见了贺子琛面无表情地脸。 他对着贺子琛时,就不像在面对顾月钦时那般肆意了,还暗戳戳掐了燕归一下,意思是问他怎么把太子也给带过来了。 燕归没多解释。 不过依照他的性子,哪怕是把他给灌醉,他也不可能把情敌给带过来,对他们造成威胁。 一定是卫荃过去告诉燕归,他被绑走的消息时,太子正好在他的身边。 而太子在燕归的身边,更加的好解释。 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贺千笑的下落,燕归回京,他在燕归身边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贺子琛是来燕归这边打探消息的。 没想到不打探不要紧,一打探就直接让他面对面见到了贺千笑,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孽缘。 贺千笑与燕归下车后,顾月钦迟迟没下来。 马夫已经被敲晕,还躺在马车的隔板上,贺千笑躲在燕归的身边,好寻求一些安全感。 他与燕归亲密的动作,刺痛了贺子琛的眼。 贺子琛叫他们下来,根本不是因为顾月钦。 他眼底有些狰狞,强忍着道:「你二人……在一起了?」 看来方才顾月钦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贺千笑不语,燕归站出去道:「回殿下,如今我二人与寻常的夫妻一样,只差完婚。」 贺子琛的嘴唇抖了一下。 他狠狠地盯着贺千笑,「我不用你说,我要他的回答。」 贺千笑知道,这一遭是如论如何都躲不掉了。 他在贺子琛的注视中,缓缓抬起头,声音轻缓,但是坚定无比,「是,我们在一起了。」 贺子琛整个人都似凝固住了。 他不言不语,只牢牢地盯着贺千笑的人看,在燕归把贺千笑护在身后时,他的视线也不再挪动。 贺千笑生出几分的心累。 一个还没走,另一个接着就来,仿佛无穷无尽,明明他并不想这样的。 贺子琛声音哑的厉害,「我早该知道有这一天。」 燕归挡在贺千笑的面前,同样盯着他。 「瞧瞧,我现在连看你一眼都不成了?」贺子琛扯着唇,面前挤出个冷笑,「燕将军,你从未这般看过本宫,仿佛本宫是你的仇人一般,可见你是真心喜欢他。」 燕归喉结滑动,已经做好了他动手的准备。 但是贺子琛没有。 他嘴唇几番张开又闭上,就是问不出口那一句「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不是太子能说出来的话。 也不是贺子琛能说出来的话。 对着贺千笑,他已经用尽了能用的办法,原以为还能有下一次,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耗费。 没人告诉他,皇宫时,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在没得到贺千笑的答案时,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自欺欺人,觉得他们没在一起,贺千笑的心中还没住进人。 明明在皇宫时,他也是那样没心没肺的,不是吗? 「本宫不夺人所爱,」贺子琛压下唇间的颤抖,「你们……好自为之。」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翻身上了马。 马儿嘶鸣一声,在这片荒凉的道路上留下几个脚印。 贺千笑从怔愣中回神,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在被燕归上下打量。 不等他开口,旁边的马车也动了几下。 顾月钦掀开了车帘,目不斜视地坐在了马夫的位置,牵起了缰绳。 燕归做出过承诺,不抓他回去。 因此,哪怕是顾月钦当着他的面驾马,他也只当没看见,抱紧了贺千笑。 马车在他们面前缓慢滑过。 顾月钦坐在上面,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看贺千笑一眼。 他似乎是对贺千笑死心了。 贺千笑更是因此松了口气。 顾月钦还有大好的将来,他做事狠厉,善于隐忍,回国之后,也必然有一番大的作为。 可是只有顾月钦自己才知道。 马车在贺千笑的身边滑过时,他心中有恨,有爱,唯独没有放下。 只是贺千笑的那一句永远都不会喜欢,牢牢印在了他的心底。 像是个被烫伤的烙印,疼得他直哆嗦。 如果现在贺千笑叫住他,他还是会回去,但是,他实在是不敢再去动贺千笑了。 毕竟,真的有点疼。 * 贺千笑这次回去,燕归小心翼翼,生怕把他给磕坏了。 先前在战场上,贺千笑被抢走,他感受更多的是无奈,如今贺千笑被抢走,他感受到的是无能。 这种无能感一直围绕着他,哪怕是贺千笑找回来了,他也不能释怀。 情敌抢人,平日里他也拿出来调侃过。 这次却笑不出来,对着贺千笑时,也不是嘲讽他魅力大,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后怕。 两人骑着马,再次经过清水楼时,贺千笑发现,清水楼的大门被牢牢锁住,不再营业了。 里面想必也已经被搬空。 这次,顾月钦是真的想带着他一走了之的,奈何他这个私奔的对象不领情,根本不想跟着走。 第152页 但是他不跟着他,顾月钦也还是走了。 燕归脸上有点微妙,是一种醋意与不自在交杂的表情,他低声道:「如今闵国投降,承诺二百年不进犯,若是他父皇努努力,他也不是没有正大光明回去的可能。」 贺千笑摇了摇头,笃定道:「不可能。」 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毒的父亲,为了他的国家,肯定不会主动把顾月钦接回去。 毕竟顾月钦回去闵国,要增添皇子内斗,还没有他在大贺这边贡献的价值多。 燕归听他这么说,有点吃味儿了。 他道:「你倒是了解他。」 贺千笑如今,听他的语气就能猜中他在想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他根本没必要多解释。 他「啧」一声,「赶紧走吧。」 燕归也并非是真的想让他解释。 他稍微醋了一下后,也就把此事给揭过,用腿夹了夹马腹,加快了回府的速度。 如今太子已经明确表明要放过他们,顾月钦已走,他们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贺千笑也没想到,贺子琛能这么轻易就不再继续纠缠下去。 但是想想,能在他身上做的一切出格的事情,贺子琛都已经做过了。 哪怕是不是贺子琛亲弟弟,可两人到底是当了十几年的兄弟。 他对着亲兄弟动了感情,在发现他不是亲兄弟后,甚至把他偷偷接到宫中去,隐瞒了旁人几个月的功夫。 那可是在皇宫。 旁人行差踏错,都生怕掉脑袋,贺子琛干的这些事情,随便被皇上发现一条,都能治他的罪。 也许真的是累了。 贺千笑在进将军府前,往皇宫的方向瞥了一眼。 远处,天刚破晓,飞起的鸟儿扑闪着翅膀,在金碧辉煌的皇城上空划过。 那里住着大贺身份最尊贵的人,也将这些尊贵的人禁锢在了原地。 只是个大点的囚笼罢了。 他不想进去。 想必贺子琛也放弃了拉着他共沉沦。 第69章 再次回到将军府,只觉恍如隔世。 上次随着太子进皇宫时,没想到再想回来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将军府比起之前,要冷清了不少。 因为燕归已经打算与他搬去芝州城生活,这段时日,已经把将军府中用的顺手的僕从给调去了芝州城,将军府冷清下来也是正常。 唯一比较愁人的,大概是老夫人。 说来也颇为奇怪,先前让燕归躲避朝廷的是老夫人,如今他们一家子总算可以摆脱朝廷,可是不想搬走的也是她。 贺千笑同她的关系不错,想劝时,却也被老夫人给赶了出来。 眼见燕归交接的差不多了,他们已经准备上路的事宜,老夫人油盐不进,守着她的一间屋子,照样吃斋念佛。 燕归对她束手无策。 他对于老夫人的孝心和敬意毋庸置疑,也因此不敢逼迫老夫人。 贺千笑倒是能猜出来几分老夫人的心思。 在现代也常常有不愿意老房子被拆迁的钉子户老人,说白了,这里的回忆多,人老了,靠回忆度日,自然不希望连最后的这点念想都没了。 这件事情,最终在二人劝解无果,老夫人闭门再不见人中收场。 眼见祖孙情都快没了,贺千笑只好提议,「若是她想你了,自然会给你传递消息。她未曾阻止我们走,咱们也不能逼迫她跟着咱们走。」 终究是人各有志,哪怕是老人的选择,也该尊重。 燕归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到除夕,原本二人是想着,接着老夫人去芝州城过年,也好和芝州城那一帮旧相识聚一聚。 老夫人与他们也是旧相识。 奈何老夫人不愿意走,燕归在沉思片刻后,问贺千笑:「若是今年的春节在京城过……如何?」 贺千笑听他这么说,懒洋洋道:「我又没有亲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现如今,在这个世上,燕归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同样也是爱人。 燕归自然懂他的意思,眼眶一红,抱紧他,「你确定,真的要与我在一起了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到我耳朵快起茧了,」贺千笑压住笑意,「再问我,我可能会后悔当初没跟着顾月钦走。」 「你敢!」燕归放开他,故作兇狠,「你要要是跟着他,我保证他连京郊都出不去,便会被我给抓回去!」 贺千笑没忍住,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你还问什么呢?」 燕归没再多解释。 毕竟,这种失而復得的心情,只有他能懂。 他也永远不会让贺千笑体会到这种感受。 除夕夜,燕归已经做好了交接,什么都不必忙活了,就待在家中陪着家人。 原以为是很平静幸福的一日,偏偏有人要上门找不自在。 燕归在将军府,指挥着手下的人来贴春联,贺千笑就站在他的身旁,惬意地嗑瓜子。 将军府旁边就是闹市,时不时会有摊贩和百姓经过,热闹极了。 在这种人声鼎沸时,忽而听见马车的声音,往将军府这边过来,停在了两人的身边。 贺千笑扭过头,看见许决明急匆匆从车上下来。 手里的瓜子顿时不香了。 第153页 燕归瞧见是昔日的情敌,刻意牵住了贺千笑的手,盯着许决明,而许决明自车上下来后,便双目通红地看着贺千笑。 他脸上的神情,有难过,有崩溃。 「我晚了一步?」许决明站在了贺千笑面前,「笑儿,我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我……」 他想说,他有了前世的记忆,也有了这一世的记忆。 先前在东宫时,贺千笑表现的种种不对劲,在他恢復了这一世的记忆之后,才明白过来。 原来贺千笑也有前世的记忆,不想同他开始了。 不然在爱意还没冲着他说出口,他也还未拒绝时,便开始疏远他。 他在家中前思后想,几乎绝望,不敢过来见贺千笑。 但万万没想到,他的犹豫,竟然给了别人可乘之机——贺千笑选择了别人。 这一世,依旧不是他。 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燕归护在贺千笑的面前,昂首道:「他已经同我在一起,许大人有什么话,不妨憋回去,再也不用说出口了。」 许决明攥紧了拳头。 他近乎于哀求地看着贺千笑,「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是关于贺明城如此陷害你的原因,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说实在的,贺明城如何,贺千笑已经不感兴趣了。 但是瞧着许决明的模样,他决定,像对顾月钦一样,给许决明一个痛快。 毕竟他根本不喜欢这些人,与其吊着不上不下,不如直截了当。 在许决明哀求的目光中,贺千笑缓缓点了点头。 燕归有点醋,拽住了贺千笑,贺千笑直接把手中的瓜子递给他,丢下句:「给我把皮剥了。」 找点事情做,省得变成一个醋罈子。 燕归一半不情愿他和许决明单独相处,一半有能为他做这些小事的甜蜜,别别扭扭地道:「只许说话,不许做别的。」 贺千笑给了他一个「你差不多得了」的眼神。 燕归叫着家僕一起进了府。 只剩下贺千笑与许决明。 贺千笑道:「你说吧。」 「笑儿……我……」许决明再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之风,伸手握住了贺千笑的肩膀,语气真挚,「我知道你也全都想起来前世发生的事情了,先前都是我不好,我……」 许决明十分聪明,先前在东宫时,贺千笑表现的又那么明显,被他给猜出来也正常。 贺千笑直接躲开他的手,避开了他的触碰,「许大人,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也应该明白,我不可能与你在一起了。」 许决明的手在半空僵住。 半晌,颓然地垂下去。 是啊,面对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如何再去坦然的同他在一起呢? 那些被伤害的细节,只怕时时刻刻都会浮现在脑海中吧? 许决明已经经歷过没有贺千笑的日日夜夜了。 可是这次,他再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一世,不是老天爷怜悯他,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再一次品尝到失去的痛苦罢了。 「好……」许决明的声音在颤抖,「只要你能欢喜,我便……我便别无所求了。」 贺千笑道:「如此甚好,也望许大人早日走出来,不必怀念旧人了。」 他不认识原主。 但是想必原主也不希望再同这些人扯上任何的关系了,原主的性格是软弱了些,可也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该被他们这么对待。 在贺千笑转身要走的一瞬,许决明又抓住了他。 他隐藏起来了自己的痛苦,尽量平静道:「贺明城也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心悦于我,而我心悦于你。」 贺千笑恍然。 他说为什么贺明城要针对他,原来是情仇。 只是没想到,贺明城一个拥有主角光环的人,既然也会喜欢上别人,并且这个人还不喜欢他。 实在是令人吃惊。 「本以为这些能帮助到你,」许决明苦笑一声,「却没想到,我的犹豫让自己错过了一切,贺明城也早已失去威胁你的能力。」 贺千笑听他这么说,到底是没忍心,多嘴说了一句:「许大人,旧人已逝,日子向前看吧。」 许决明没理解他的意思,垂下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明白,祝你一切……平安顺遂,余生欢喜无忧。」 贺千笑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决明望着他的背影,仿佛在看命运又一切将他无情地碾压。 他僵硬且缓慢地转过身,看向来时的马车,脸上微微一凉。 仰起头时,才发现,下雪了。 * 贺千笑刚一进府,便被燕归拉了过去。 「他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前世今生?」 要说先前还是小醋怡情,那么现在的燕归,就是醋罈子打翻了。 贺千笑道:「你竟然偷听!」 「你还没回答我呢,」燕归板着脸,面色难看,「什么上一世这一世?你们有过什么?」 贺千笑见煳弄不了他,想熘之大吉,「什么什么啊,我去看看府上的厨子做了……」 燕归牢牢攥住他的手腕。 他咬着牙,「你们曾经,是不是在一起过?」 这一字一顿,说的恶狠狠,当真是醋极了。 实在是躲不过去了。 第154页 贺千笑道:「没有,绝对没有!你别瞎琢磨,往我头上扣罪名行不行?」 「我不琢磨,那你倒是同我说说看,」燕归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是敢骗我……」 他把所有能威胁的话搜罗了一圈。 到底是没想出什么特别狠毒的话来。 若是贺千笑骗他,他们就分开?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把贺千笑赶出将军府?他又捨不得。 贺千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显然是十足的底气。 燕归又不能像顾月钦那样,动不动就掉眼泪,盯了贺千笑半天,颓然地放开他,充满着挫败感。 「我说了不让你听,你还非要听,」贺千笑见他这样,也不敢再逗他,「我们真没在一起过,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关系,上一世的贺千笑,恋慕许决明。」 这话还不如不说。 燕归瞪大了双眼,眼中全是燃烧起来的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连「上一世」这种都来不及惊讶—— 「你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今日他还来找你提往日的种种,还说没在一起过?!」 他松开了贺千笑的手腕,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步。 随后一脚踢在了墙上,把墙都踢进去一个凹陷的坑,气沖沖的泄愤。 原来贺千笑不喜欢他时,听到贺千笑喜欢许决明,他还不觉得生气。 如今他同贺千笑在一起,非他不可了。 再知道这种事情,简直要气疯了! 第70章 眼见燕归真的气疯了,贺千笑才忙拉住他,「我说的贺千笑,不是我!」 燕归顿住,勐地转过身,「什么意思?什么不是你?」 顿了一下后,他又冷笑道:「觉得过意不去了,来安抚安抚我?」 不等贺千笑回答,他上前抓住了贺千笑的手。 贺千笑整个人愣住,眨着眼睛看他。 燕归道:「从前我不管,如今他对你旧情难忘,你对他呢?」 贺千笑无奈,「我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的前世今生你都接受了,怎么不听听我说的话?」 燕归牢牢抓住他,「好,你说。」 看着他的样子,但凡贺千笑说出什么他不满意的话,他就准备把贺千笑给拆吃入腹似的。 贺千笑道:「是有前世今生没错,可是我已经不是前世的贺千笑了,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 越说越离谱了。 他边说着,边想,若是他的现任冲着他这么解释自己的前任,他一定一脚踢过去了。 这话的离谱程度,就算是放在现代,也会被怀疑。 更何况是身处古时候的燕归了。 但是,燕归的接受力比他想的还要高。 他思考了片刻,才问:「也就是说,这个躯壳里换过魂魄?你不是贺千笑?」 「这么说也没错……」贺千笑一顿,「我不是你们所认识的贺千笑,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我同贺千笑同名同姓,名字也是这个。」 燕归松了松手,心中有些迟疑,「那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贺千笑猜出他在想什么,道:「那次宴会给你解围时的白日。」 燕归又松了口气。 说到底,从前的贺千笑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爱上的是面前的这个贺千笑。 那么从前的贺千笑如何,他并不关心。 最害怕的是现在的贺千笑不在了。 他虽没说出口,贺千笑也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反握住了燕归的手,「你现在,肯相信我的话了吗?」 燕归有些别扭,「我方才也没不信你。」 贺千笑:「……」 骗鬼呢。 在燕归期待的目光中,他终究还是把前因后果给燕归讲了一遍。 燕归醋也吃完了,理智也回来了不少。 知道自己又吃错了醋,先是别扭了一阵,紧接着,就黏在了贺千笑的身上,不肯下来了。 他同贺千笑道歉:「我只是嫉妒,嫉妒别人与你也有过亲密的时光,怕我在你的心中,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贺千笑道:「你已经是最特殊的了,怎么还需要去嫉妒其他人呢?」 燕归眼睛一亮。 他凑到贺千笑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贺千笑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起来,他怒骂了一句,「下流!」 「你我已经是夫妻,做任何事情,都是天经地义,怎么能叫下流?」燕归其实也有些紧张,故作低落道,「难道说,我在你的心中,根本就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贺千笑忍无可忍,推开了他。 他道:「不管做什么事,你都能想到那方面去,你不下流谁下流?」 「是是是,我下流,」燕归抱住他,「那你让不让我下流?」 贺千笑红着脸,没说话。 他脸红起来时,眸中的水光也多起来,亮晶晶的,如同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燕归埋在他的脖颈处,闭上眼睛,轻轻蹭了一下。 正在这时,两人的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燕归转过头去,正好瞧见了一位侍女红着脸把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她发觉了燕归的视线,脸更加红了,捂住双眼连忙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燕归与贺千笑:「……」 第155页 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属于是。 贺千笑连忙从燕归的怀中出来,两人彼此轻咳一声,感觉到了带坏小孩子的心虚。 这个婢女也不过才十五六,虽说在大贺律法上,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不过到底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婢女也知道二人的尴尬,偷笑着退下了。 等她走后,贺千笑算是继续不下去了。 眼见燕归还要贴过来,贺千笑连忙躲开,轻笑着道:「该有的迟早会有,我看就不必急在这一时了。」 说罢,他连忙熘之大吉。 眼看着贺千笑的背影消失,燕归又岂能如此轻易的便放过他? 他同样也轻笑一声,撩开衣摆,快步追了上去。 没了胆战心惊的日子,过起来是十分轻快的。 眨眼,新年过去,吃过年夜饭,老夫人难得出门,送贺千笑与燕归山路,去芝州城。 贺千笑在现代的家人,此生是註定见不到了。 但是在这个世界,他有了燕归,也有了老夫人,芝州城还有一帮老伯等着他们回去,日子想必也不会太寂寞。 贺千笑拜别老夫人时,心中还有些不舍。 老夫人明显也是,对着燕归时,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在面对贺千笑时,眼中闪烁起来泪光。 这二人,倒像是贺千笑才是她的亲孙子。 燕归也没多不平,揽住贺千笑的肩膀,对着老夫人道:「祖母,您原本是可以同我们在一起住着的,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十分的热闹,有何不好?」 「我一向是喜静,热闹于我而言,不过是烦扰罢了,」老夫人抚了抚贺千笑的鬓间发,「更何况,若是我都走了,谁来守着这处的老宅子呢?」 燕归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贺千笑暗暗掐了一把。 于是他便闭上了嘴。 老夫人站在门口,慈爱的眼神注视着他们,「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哪怕是亲人也不例外,你们路上小心。」 两人对视一眼,燕归搂紧了贺千笑,带着他往马车上走。 正在这时,他们听见了皇宫中,传来一声声的钟声。 两人停在原地,听着钟声响了八十一下。 若有国丧,皇宫的钟声便会响起,这八十一下,代表着皇帝驾崩。 贺千笑来不及震惊,不远处,一道马蹄声破晓而来,马上的人挥舞着鞭子,见到燕归与贺千笑后,扬声道:「二位留步!」 马儿在两人的面前停了下来,翻身下来一个人。 那人在贺千笑的面前跪下,对着贺千笑道:「太子殿下叫属下来送您一样东西。」 燕归把贺千笑揽在身后,「送的什么?拿出来就是。」 那人从前襟之中掏出来个花灯,「殿下说,他的东西不比别人的差,你若是不想要别人的东西了,便回过头来看看他。」 燕归都没反应过来,那花灯代表着什么。 贺千笑顿了一下,随即嘆了口气,想抬起手,最终却什么都没做,抿唇道:「殿下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那人还倔强地举着,没收回手。 「有劳你回去告诉殿下,好好准备丧仪,算是尽了我们两兄弟的心,」贺千笑道,「其余的,我愧不敢当。」 说完这句话后,燕归就牵住了他的手。 燕归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把贺千笑抱上了马车,见那人还跪着,也没出声劝告。 马车在清晨的朝阳中,朝着芝州城去了。 隔日皇上驾崩的消息,传遍了全国上下,不日朝中大臣皆拥护太子上位,立新君,改国号。 在许久之后,贺千笑才知道了皇上的死因。 是过劳而逝。 这个皇上,虽说算不上千古明君,但为了自己的国家,也是尽心尽力。 他在知道贺千笑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也放过了贺千笑一马,后来知道贵妃与花温杰偷情,也没再追究已在宫外的他。 他的死比较突然,贺千笑也难免不生出几分悲伤。 又隔三年,大贺在新帝的统治下,废除了旧的制度,迎来了不少新的制度。 百姓们安居乐业,军队也逐渐强壮起来。 因为燕归的功劳,邻国也不敢轻易来骚扰他们,都安安分分的,平静的日子一日胜过一日,走到大贺的街上时,听到的也全是欢声笑语。 而燕归与贺千笑,也在这三年里完婚,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二人成亲那日,把老夫人给接了过来,只在府外挂上了红色的丝绸,午后府中的人将贺千笑从西屋抬去了大堂拜堂,又抬着他去了东屋的主卧。 外边的老百姓本来还在讨论,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出嫁。 可是等啊等,就是没等到他们去迎娶新娘子,便悻悻然散去,殊不知,新娘子早就在人家的府中了。 贺千笑在被抬进卧房后,就一直在房中等着了。 两人皆是男子, 他原本不逢愿意按照新娘子的礼数来,拜完堂被他们抬进来意思意思,就跟着燕归出去。 可是燕归道:「如今在府中待着的,各个都是酒篓子,你确定要同我一起出去敬酒?」 贺千笑:「……」 这还用说吗,他肯定选在房中待着啊。 因此,哪怕是玉叔在一旁疯狂起闹道:「行了,小燕儿,他与你同为男子,你过过新郎瘾也就罢了,把人家的盖头掀开,随咱们一同出去,别在这里闷坏了。」 第156页 贺千笑装聋作哑,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燕归也打着掩护,「玉叔,我们夜里盖头和合卺酒一起,就不劳烦您操心了,走吧走吧。」 贺千笑松了口气。 在燕归的努力下,才算是把这位大神给请出去。 玉叔边走边嘟囔:「瞧不出来,你二人竟如此守礼法,是玉叔不对……」 而贺千笑在他们走后,接着把盖头给掀开,丝毫没有玉叔口中的「守礼法」。 他随意拿了块糕点,便大吃特吃起来,直到夜里,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才匆匆把盖头给盖上。 外边的人没敲门,直接开门进来。 贺千笑听着对方的脚步摇摇晃晃,丝毫没有燕归平常的稳健,心中一紧,差点以为对方不是燕归。 在他马上要掀盖头时,燕归醉醺醺的声音道:「等等!」 贺千笑听到是他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他听见了燕归在窸窸窣窣的翻找些什么,正疑惑时,燕归朝着他走过来,晃了一下,才用一桿秤颤巍巍挑开他的盖头。 贺千笑抬起头,微微颦眉,燕归的唿吸一滞,紧接着,不管不顾吻了下来。 贺千笑亲到了不少的酒气,想推开他,却被禁锢住了双手。 燕归边亲他,边沉声道:「你是我的了,你是我的……」 贺千笑的嘴唇一痛,轻轻哼了一声。 燕归把他给抱起来,就要往床里面压,贺千笑连忙道:「还没喝合卺酒呢。」 不喝酒的寓意不好。 哪怕燕归已经昏了头,也还是挣扎着起来,匆匆倒了两杯,放在了二人的面前,动作急迫的像是强迫贺千笑喝。 贺千笑喝完酒,还没被辣回神,紧接着,燕归又亲了上来,酒杯顺着床榻滚下去,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床帐在纠缠间被扯下来不少,红色与白色交织,雪白的颜色刺红了燕归的双目。 他狠狠咬着雪白,使出来了心中憋藏已久的狠戾。 贺千笑欲哭无泪,最后只好打在燕归的后背上,哭叫几声后,也只好作罢,任由燕归逞凶。 待天亮时,燕归的凶劲儿终于过去,贺千笑也没了力气,蜷缩在他的怀中,身上没一块好肉。 燕归眷恋地亲吻他脸颊上的泪。 若是贺千笑还醒着,一定要骂他虚伪,但是他已经昏睡了过去。 老夫人不喜欢那些虚礼,因此二人无需一大早便起来去给她老人家敬茶,可以多睡一会儿。 到午膳时,老夫人与二人心照不宣,吃着彼此的饭。 已经入了春,贺千笑还穿着领口极高的衣衫,实在是他身上已经不能看了,若是不遮挡一下,旁人一瞧,还不够笑话的。 一顿饭吃的贺千笑坐立不安,脸色在红润与苍白间转换。 人生的大喜事,高兴是应该的,然而他的身子实在是不舒服,哪怕燕归吩咐人垫了软垫子,还是无济于事。 老夫人吃完后,便道:「见你二人成家,我此行也没有遗憾了,我已吩咐人备下马车,明日便启程回京。」 贺千笑诧异道:「这么快?」 「傻孩子,」老夫人轻笑一下,「我能出来,已经算是破例,久待下去,怕是不妥。」 贺千笑看了眼燕归。 两人一同点了点头。 「对了,」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冲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我这次来芝州城,新帝知道了你二人成亲的消息,让我给你二人带来了新婚贺礼。」 燕归一听是贺子琛送来的东西,脸接着黑了一茬儿。 等东西拿出来,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还是一盏花灯。 但是这次,他好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默默醋了一会儿后,居然没再说些什么,等老夫人走了后,他也一切如常。 贺千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实在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燕归眉梢透着得意,还是故作镇定,「你已经与我成亲,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他算什么?」 情敌太多,吃醋是吃不完的。 但是贺千笑都已经在他的肚子里了,他又有何惧? 贺子琛不是说要等着贺千笑吗?好啊,那就等着他们恩恩爱爱一辈子吧。 贺千笑丝毫不知道燕归小心眼的想法。 他以为燕归十分大度,对着自己的手下败将释然了。 在绿意盎然的院子里,贺千笑被燕归扶着走,时不时抱怨两句。 「你下次若是还敢那般用力,这辈子都睡在书房吧!」 「为夫这是情难自己,夫人可真是难为我了。」 「既然如此,不如今晚就睡书房吧。」 「为夫错了,下次夫人说轻,为夫绝对不重,夫人说重,为夫绝对不轻。」 贺千笑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然而,在又一次时,贺千笑哭着咬了一口燕归,心想:这人和书房过一辈子去吧!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几章忘了预告了,完结啦~ 番外马上就发上来,然后大家想看什么也可以提,我尽量满足。 第71章 番外1.【前世x贺子琛】 在贺子琛的人生当中,坐上皇位,就是母亲对他唯一的寄託了。 但其实,他对当皇上的兴趣也不过尔尔。 第157页 只是,当他开始拼搏,为了博得皇上的一句夸赞而用功读书时,他的母亲,他的母后,才会对着他流露出难得的柔情。 而不再拦俘是那个严厉、不苟言笑的皇后。 同时,贺子琛在儿时,就意识到了权利的重要。 没有权利,就只能做任人欺辱的蝼蚁,不受宠又没有母族的皇子,就连世家的公子都敢欺负,不受宠的皇后,会被宠妃给骑在头上,连诉苦都会被皇上给装傻煳弄过去。 这也是他要争皇位的第二个缘由。 权利。 宠爱在这种时候,倒是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因为他终将成为那个去散布宠爱的人。 而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因此,他在儿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未来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要做的事情,他为了皇位而活,为了母亲,为了权利,为了不成为蝼蚁。 但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 明明不是蝼蚁,偏偏自甘下贱,去帮助蝼蚁,甚至与蝼蚁成为朋友。 贺子琛对这种人没什么兴趣,也不想与这种人有任何的牵扯。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的母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们的母族在朝堂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是他的母后不受宠,也照样註定了他们的高贵。 若是不想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下去,起码他自己得争气。 而不是像他那个愚蠢的六弟,空有一张脸和皇上的宠爱,却去接触泥潭里的小孩,惹了一身脏。 他的这个六弟的母妃,就是当年压着皇后一头的宠妃。 贺子琛比贺千笑大,又比他记事早,清楚的记得罗贵妃的模样,也记得罗贵妃当年如何宠冠六宫,而他的母后,又是如何嫉恨罗贵妃的。 当然,罗贵妃也反击过。 他们的母亲水火不容,他们二人,自然也不是一路人。 但是,贺子琛没想到,贺千笑会主动凑近他。 他在书院时已经威名远扬,平常学生知道他身份尊贵,绝对不敢招惹他,他的那几个草包兄弟,一早便离他远远的,绝对不同他接触半分。 然而偏偏,贺千笑凑了过来。 这个他看不起的蝼蚁。 贺千笑在学院中的人缘极好,人人都喜欢同他在一起玩儿,他性子和善,十分的好说话,有时候吃点亏也不会计较。 可以说是,集齐了贺子琛讨厌的所有特质。 他主动来搭话时,贺子琛就看出来,他早就蓄谋已久,只不过是差个藉口罢了,最后干脆连藉口也不找,直接表露出来对他的好奇。 难怪是没娘的孩子呢。 缺乏管教,丝毫心机都没有,也不知是怎么在深宫中活下去的。 哦对,他的父皇可是十分的喜爱这个孩子,几乎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肯定不会让他受到委屈。 贺子琛对贺千笑的凑近,没表现出来过多的抗拒。 两人的关系,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亲近了起来——当然,那不过是表面罢了,真正如何,只有贺子琛知道。 和贺千笑亲近之后,讽刺的是,父皇多余的宠爱,也分给了贺子琛一点。 只是从指缝中露出来的一点点,就够贺子琛受用不尽了,可是从小泡在甜水中长大的贺千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已经习以为常。 贺子琛这个太子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一个受宠的太子,和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中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前者的地位稳固,后者说不准哪一日,皇上就会把他给废弃掉,另立储君。 皇后起初还没感觉到不对劲。 她只当是太子用功,感动了皇上,皇上才对他格外留意,后来知道是因为贺千笑时,她一双眼睛恨的血红,差点吓坏了贺子琛。 「怪不得你不得好死!」皇后狠声道,「死了都要骑在我的头上,你活该!」 而后,她捧住贺子琛的脸,哽咽道:「好儿子,好儿子,委屈你了。」 贺子琛不觉得委屈。 他只觉得自己的母后,似乎有些疯魔了。 虽然他不喜欢母后这个样子,但是他不觉得这是自己母后的错。 错的是没有权利,错的是权利。 若是他能主宰一切,那么父皇的宠爱是来自哪里,他愿意去宠爱谁,自己与母后受不受宠,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该怎么拥有权利呢? 他目前也只能读书。 等他再大一点的时候,他发现,其实自己的话就是一种权利,因为手底下的奴才全部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他可以用自己的话,来干一些事情。 皇上总共有八个儿子,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特别聪明的孩子了,但是他还是不安心,藉机除掉了老三和老四。 除掉这二人时,用的是他的嘴巴,去命令自己手底下的奴才来做事情。 不过,他做的并不怎么严谨,很快就被皇后给发现了。 皇后为此冲着他发了一顿脾气。 贺子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手中也沾着不少的鲜血,有什么资格来冲着他发脾气呢? 但是皇后再次哭着抱住了他,告诉他,「母后的手中沾血没有事,可是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只希望你能干干净净的,坐上那张龙椅。」 这种时候,皇后的想法,又太过于天真了。 第158页 贺子琛抱住了她的脖颈。 自此,动手的就不是他了,而是他的母后。 在他的路上,但凡是出现了障碍,他的母后就会亲手为他除去。 他的太子之位一点比一天稳,他的路也走的比谁都顺。 除了身旁的贺千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贺千笑也算是他的机遇了,毕竟若不是贺千笑,他在皇上的眼中,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太子,寻个时机便可以疯掉。 但是他让皇上看见了自己的才能。 比起他的几个草包兄弟,都要厉害的手段和头脑,冷静的性格,还有极高的服从性。 皇上没理由废掉他,也没理由不喜欢他。 只是,贺子琛与贺千笑的虚与委蛇,始终找不到一个终止的机会。 贺千笑就像是一条粘腻的毛毛虫,沾在他的周围,甩也甩不掉,时常还会蛰他一下。 他对贺千笑的厌恶,有增无减。 好在,老天爷没让他噁心太久。 他找到了去除这条毛毛虫的机会。 他英明神武的父皇,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父皇,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他亲生的。 贺千笑其实是一个侍卫的儿子。 只不过是换过来的狸猫罢了。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贺子琛简直是神清气爽。 他被一个草包压在头上那么久,终于可以出口恶气,将他从高处拽下去,狠狠摔进泥巴里。 就像是贺千笑曾经同情过的那些蝼蚁一般。 如今他也成为了这个蝼蚁。 至于怕不怕再出现一个贺千笑。 这个新的「六皇子」,是个识时务的人,胆子也没那么大,十分好掌控。 这种人,估计哪怕是当了皇子,也只有被他捏在掌心的份儿。 贺千笑果然被他给拉下去了。 其中还少不了他喜欢的人——许决明的助力。 瞧着贺千笑伤心欲绝的模样,贺子琛不觉得有什么愧疚,他甚至怀着恶意,去想:总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如今还能天真起来吗? 没了父皇的宠爱,失去了天真的土壤,他还能像从前那般软弱,像从前那般收不住自己的同情心么? 就因为他的同情心,这些年糟了多少的无妄之灾? 他知道这些无妄之灾背后,又是谁帮他给摆平的吗? 天真的小皇子肯定不会知道这些。 在得知贺千笑被赐死时,贺子琛罕见的生出了几分遗憾。 可惜不能看到小皇子天真破灭时的反应了,他本以为能看见他如何继续在这个世上生活下去。 若是他在街头要饭,自己也能去瞧瞧,多施捨几个铜板。 第72章 番外2.【今世x贺子琛】 贺子琛原以为,他要继续讨厌贺千笑,一直到死。 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贺千笑这种性格的人,可以说,想要了解他讨厌人身上有什么特质,多了解了解贺千笑就行了。 但是,他的感觉,在某一日动摇了。 贺千笑近些日子,便一直表现的有些反常,平日里,他最喜欢凑过来,靠着自己叫皇兄。 然后贺子琛便要陪着他,去上演一副兄友弟恭的戏码。 演多了,贺子琛几乎想吐。 然而他不仅不能吐,还得继续陪着贺千笑演下去。 毕竟,若不是因为贺千笑,皇上也不会对他匀过来些宠爱,若不是贺千笑,皇上也不会发现他的才能。 他暂时还不能与贺千笑撕破脸面。 就是这一日復一日,他瞧着贺千笑时,心里暴戾的想法总是会冒出去。 独独最近。 他对贺千笑没了那些摧毁的想法,只剩下疑惑与好奇。 贺千笑不仅不粘着他了,甚至还躲着他,面对他主动的凑近,不仅不受宠若惊,还格外的惊恐。 贺子琛确认,自己的杀心从未在他的面前暴露过。 依照贺千笑的脑子,也不该能猜出来。 若是他能猜出来,当初就不会凑近自己,他的母后与罗贵妃素来不对付,罗贵妃死后,宫中一度流传着皇后害死贵妃的传闻。 传闻是真的。 通过这件事,便能瞧出来,贺千笑究竟有多么的愚蠢。 但若不是猜出来他居心不良,解释不了贺千笑屡屡疏远的事情。 就算是贺千笑喜欢的许决明,也被他给冷淡了个彻底。 贺子琛的好奇心被勾出来了。 当然,他还不至于这么闲,没事便往贺千笑的跟前凑,他对贺千笑的噁心,并不会随着好奇心的增加而减弱。 只是再一次见面时,他会忍不住去逗弄贺千笑罢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他发现了贺千笑的不同寻常。 如今贺千笑的表现,与以往的贺千笑判若两人,两人的一些习惯与性格,也是天差地别。 难道说……这副身体,换了个灵魂? 贺子琛是不信鬼神之说的,所以这个想法,只在他的脑海中转悠了一圈,便被他给抛之脑后。 之后越逗弄,他越发现,贺千笑真和变了个人一样。 与此接憧而至的,是止不住的心动。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如此厌恶贺千笑,居然会为了贺千笑而感觉到心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159页 但是心动是不会随着他的想法而改变的。 甚至会因为克制而愈演愈烈。 他开始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贺千笑,忍不住用仇视的目光盯着每一个靠近贺千笑的人。 就像他母后曾经那样。 爱上一个人,是他们这种人,把自尊给放下的开始,这是是从前贺子琛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事情,可是因为贺千笑…… 他开始忍不住去想,怎么样才能让贺千笑多看看他。 奇怪的是,他有这种想法,却从来不后悔从前贺千笑接近他时,他没好好的亲近贺千笑。 毕竟那时候的贺千笑于他而言,如同洪水勐兽,是一条甩也甩不掉的毛毛虫。 他如今想起来那时的贺千笑,还是只有甩掉他的想法。 明明这是一个人。 后来贺子琛发现,不止是他,许决明也开始关注起来贺千笑了。 不是不喜欢吗?不是一直躲着贺千笑吗? 为什么现在又来关注?一直不喜欢下去,一直躲避下去,别把目光在贺千笑身上不好吗? 终于警告完许决明时,贺子琛心中松了一口气。 贺千笑喜欢过许决明,若是知道许决明对着他有了想法,难保不会死灰復燃,对许决明再次产生感情。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防得住这个,防不住另一个。 贺子琛想不明白,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从前他与贺千笑的关系还亲近几分,贺千笑为什么偏偏对燕归青眼有加? 与自己说话时,便是战战兢兢,与燕归说话时,便带着笑意。 两人还在一起选花灯,那灯真就如此的好看? 好看到听不见他过来的声音,好看到贺千笑能对燕归露出笑容。 明明从前,贺千笑还惧怕燕归。 他记得,在小时候,贺千笑便被燕归给吓哭过一次,那为什么如今全都反过来了? 贺子琛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想这个问题时,心底有多深的嫉恨。 从前的贺千笑是毛毛虫,如今的燕归是蛰伏在暗处的野狼。 他的贺千笑,他的六弟,要被这匹野狼给叼走了。 而他身为贺千笑的兄长,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连站出去,为贺千笑挥走野狼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燕归,也会有下一个人。 不是燕归,也会是哪一家的小姐,嫁给贺千笑。 他阻止不了的。 贺子琛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佛挡杀佛,未曾料想会栽到这种地方,栽得毫无预兆。 在他就此罢手,决定永远忍耐下去时。 没想到,峰迴路转,又给了他无限的生机。 贺千笑,不是他亲生的弟弟。 他与贺千笑毫无血缘关系。 哪怕贺子琛不信鬼神,可是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感谢上天的怜悯。 只是提供消息的人不太老实。 贺明城的脸上,挂满了野心与志在必得的自信。 他认定了自己同贺千笑关系不好,若是告诉自己这件事,自己会帮助他。 是啊,曾经是关系不过,但那都是曾经了。 贺子琛本想杀他灭口,如果此人听话,那便给一笔银两安抚。 但是,此人竟然私自告诉了皇上! 贺子琛是要想办法让贺千笑知道,他们并非亲生兄弟。 若是能以此胁迫,把贺千笑暂时的捏在手心中,那也最好不过,然而花明城此人不受控制,空有莽撞的野心,将他的计划全盘打碎! 在贺子琛还没准备时,贺千笑便被送出宫中,褫夺封号,没收了亲王府。 贺千笑在贺子琛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没了踪迹。 他不见了。 贺子琛恨不能掐死花明城。 花明城也凭藉此次的事情,顺利重夺皇子之位,由花改姓贺。 但是怨不得贺子琛评价他空有野心。 这么把事情给捅破,皇上不仅不会喜欢他,对他都称不上是上心。 不上心到,连名字都不愿意为他重新取一个。 封号也一直没拟过,只承认了他六皇子的身份,住在原来六皇子的住所。 依照他的年龄,已经可以出宫了。 但是贺千笑的府邸被没收之后,便再没了动静,更别说赐给贺明城。 贺子琛止不住的心慌,却必须要忍耐下去。 贺千笑去了哪里? 他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身边从没缺过人伺候,更别提自己干活,他靠什么活下去? 从前贺千笑令贺子琛如鲠在喉的宠爱,如今竟然让贺子琛怀念起来。 他已经不忍心贺千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了。 事实上,贺千笑也从未受过委屈。 他在出宫的第二日,便被人给接走,继续锦衣玉食的仔细养了起来。 养他的人,便是燕归。 贺子琛听到燕归的名字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这匹野狼,终究是叼走了他的宝贝。 可是他还要是忍。 暂时没有把贺明城给弄死的证据时,他就要忍下去,直到能一击必杀时。 贺明城想害贺千笑,有燕归保护着……他好歹能放心。 哪怕是咬碎了牙和血吞下去,只要是贺千笑安全…… 他就不能把贺千笑给接到身边来。 第160页 但是,若是贺千笑同燕归在一起了呢? 抢过来! 那就抢过来。 贺子琛数次压下不顾一切的念头,又数次忍不住暴戾的、想把燕归给杀死的想法。 他被这股情绪给撕扯着。 终于让他等到了燕归走的时候。 那时,贺明城的势力已经被他给收拾的差不多,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也就是贺明城自己,以为还没事。 才开始以为他有野心,比起另外的皇子,算是矮子里拔出来的将军,谁知道这个将军照样是个草包。 终于见到贺千笑了。 贺子琛见到贺千笑时,才发觉自己究竟有多么想他。 想到寝食不安,每日闭上眼睛时,就是贺千笑的脸。 夜里发梦时,还能梦见贺千笑同他在一起。 若是噩梦的话,贺千笑便投入燕归的怀抱,转身巧笑嫣然的看着他。 待贺子琛低下头,便能瞧见胸膛中流出来的鲜血。 他实在是,太想贺千笑了。 第73章 贺子琛把贺千笑接进皇宫中, 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是孤注一掷。 也就是贺千笑看不出来。 有时贺子琛觉得贺千笑聪明,有时又觉得他笨的可爱。 聪明的时候仿佛能看透他们所有人,一旦傻起来, 就连别人对他是善意还是敌意都分不清。 或许是能分清的, 只不过正是因为先前看的太明白, 之后也就不愿意轻易相信他们了。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的令人头疼。 贺千笑面对燕归时, 几乎不设防, 可是一旦到了他的面前,便只会装乖卖傻, 对于他的改变充耳不闻。 贺子琛不管做了什么,在贺千笑的那里, 永远都是另有图谋。 每当这时,贺子琛就会想起他对燕归的态度。 凭什么呢?凭什么燕归就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呢? 住进燕府时,瞧不见他一丁点的不情愿,根据那边的眼线来报,听说他在燕府比在王府时还自在。 贺子琛心中的那种暴戾的念头又起来了。 才开始把贺千笑接进皇宫时,他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这种欢喜越来越少, 最后几乎是找不到了。 只剩下了对燕归的嫉恨,还有对贺千笑强烈的,那种想要据为己有的欲.望。 这种欲.望与日俱增,一日都没有消减。 可笑的是,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依旧不想吓到贺千笑。 他不想贺千笑对着自己露出那种恐惧的眼神。 那种眼神, 只看过一次,就令他痛到终生不敢忘怀,他是想得到贺千笑,哪怕用一点恶劣的手段,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他不想让贺千笑憎恶他。 先前他对着贺千笑时,只是有厌恶的想法,还未曾真正的伤害到他,贺千笑察觉到之后,就不曾再亲近过他分毫。 若是他强迫了贺千笑一次,余生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贺千笑会怎么看着他? 会不会恨他入骨? 很显然是会的。 贺子琛只能继续忍耐下去。 就像是他前二十几年的时光,一直在当太子的这条道路上忍耐着。如今有了他真心想要的东西,他哪怕是忍一辈子,只要能得到贺千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贺千笑,哪怕他曲意奉承,打听他与燕归相处时的状态,用燕归的方式来对待他。 他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自贺千笑来到之后,他就把东宫中的厨子给换了一次,专门请来的擅长做糕点的厨子。 贺千笑的口味,他也打听的十分清楚。 只要是贺千笑喜欢的,他哪怕是上天入地,也要给贺千笑找来。 尽管如此,尽管他已经尽了所有的努力。 贺千笑在吃起来这些糕点时,也总是兴致缺缺。 他的忧虑,他的闷闷不乐,贺子琛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包括贺千笑在东宫每天状似不经意的闲逛时,做了些什么事情,贺子琛也全都知道。 他知道,但是他并不阻止。 总归贺千笑已经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干一些出格的事情,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不让他去做,贺子琛还怕把他给闷坏了。 皇帝发现罗贵妃与花温杰姦情的事情,也在贺子琛的意料之中。 把他给叫过去时,他没有丝毫的惊讶。 跪在皇上的面前时,贺子琛面对贺明城的窘境,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甚至三番五次暗自挑起皇上的怒火,把贺明城推入更深的窘境中去。 若说此事最遗憾的,估计是贺明城到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期盼他死。 但是贺子琛没想到,贺明城死到临头了,还要反咬一口他人,拉别人垫背。 当他说出贺千笑在东宫时,贺子琛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 御书房距离东宫还有一段路。 他的人若是手脚快上一些,赶在皇上面前去传话,也并非没有可能。 贺子琛跟着一众人去东宫时,已经想好了若是贺千笑被发现时,该如何应对。 贺明城站在他的身边,许是真的已经心灰意冷,对着他已经不再掩藏自己的憎恨。 他低声道:「明明你先前是帮我的。」 贺子琛轻轻一笑,「你我不过因利而合,利散则散罢了,何来帮与不帮呢?」 第161页 贺明城深吸一口气。 他脸上的憎恨散去了一些,多了几分恍然,自嘲一笑之后,道:「若是我此次不能脱身,我定要你们也随着我一同去死!」 依照皇上的性子,倒是不太可能将他给赐死。 他这么说,想必是自己也明白,皇上对他,并无太多的感情。 进了东宫之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分开站。 贺明城的脸上,满是即将要报復成功的喜意,贺子琛则看着屋内,十分的关心。 皇上的人快把整个东宫都给翻了过来。 贺子琛的心,由一开始高高提着,慢慢的安稳下来——皇上身边的人,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 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出来,想必是没找到贺千笑。 时间越长,贺明城的脸色便越难看。 皇上沉着脸,转过身来时,他双膝一软,差点冲着皇上跪下。 人到了绝境之中,难免会变得歇斯底里。 贺明城不相信,他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能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随便抓住一个人,形容癫狂,「我不信,你们都是串通好的,贺千笑绝对在这里!」 皇上怒声道:「这里都是朕的人,他们与谁串通?谁敢串通,朕就取了谁的脑袋!」 侍卫们见状,顿时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贺明城同样也跪了下来。 不过他的跪,不是胆战心惊的跪,而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贺子琛冷眼旁观,至始至终都没帮他说过一句话。 贺明城自己作死,又能怨得了谁呢? 皇上闭上了双眼,疲惫道:「来人,将六皇子给带下去,没有朕的允许,永远都不许再出意清殿了。」 待贺明城被押下去,这件事情还没完。 皇上道:「太子,你跟着朕来——摆驾,回御书房。」 贺子琛低眉顺眼地跟在皇上的身后,去了御书房。 皇上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是他又什么都没说。 他把贺子琛叫去御书房,只是为了讨论政事。 贺子琛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便是天子的恻隐之心了。 从前若是他得到了皇上的袒护,必定是说不出来的高兴,而当这姗姗来迟的宠爱降临在他的头上时,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贺千笑已经不再是皇子。 压在贺子琛头上的那片乌云,那个甩不掉的、时不时还要蛰他一下的毛毛虫,终于没有了。 其他的皇子都是草包,有才能的人甚少,倒是有些聪明的,心思也没用到朝堂上。 他独揽大权,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他心急如焚,满心满眼想的,并不是他的太子之位已稳,而是贺千笑去了哪里。 皇上的人,除了皇上之外,也就他最清楚。 这群人的灵敏,根本不是寻常人,贺千笑能躲去哪里,才能躲过他们的鼻子和眼睛? 待他一路急匆匆回到东宫,果然发现,奴才们正齐刷刷地跪在正殿,等着他回来。 ——这次,贺千笑是真的走了。 贺子琛找遍了东宫上下,所有的奴才们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贺子琛摔了一樽琉璃盏,才有奴才哭着爬过来,「奴才办事不力,求殿下责罚!」 「他人呢?」贺子琛心神恍惚。 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贺千笑能去哪里呢? 是啊,贺明城之事已经解决,贺千笑确实是不用再待下去了。 原来之前,他以为贺千笑出不去皇宫,都是贺千笑装出来的。 只要是他想,随时都可以走。 在皇宫里,贺明城不敢轻易同他动手,但若是在宫外,贺明城只要是想动手,他就得硬生生受着。 如今贺明城没法动手了,他在宫外安全了,当然可以走。 贺子琛站在前厅,瞧着碎落一地的琉璃盏,忽然笑了出来。 有奴才爬到他的面前,皆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贺子琛笑够了,哑声道:「查,给本宫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有可能用什么法子出去,都给本宫查的清清楚楚。」 这时,一名在他手底下的侍卫道:「殿下,今日皇上已经对咱们起了疑心,此时恐怕……」 恐怕不能查。 「不能查?」贺子琛又笑了一声,缓缓站起来,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那就算了,伺候我去沐浴。」 侍卫抬起头,冲着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贺子琛实在是太累了。 这几个月的时光,就像是他偷过来的,在偌大的皇宫之中,要隐藏一个人的踪迹,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甚至他怀疑,皇上已经发现了,只是没有戳破。 贺千笑也不愿意继续待下去,就这么走了。 走了好。 走得好。 贺子琛把头给浸在水中,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贺千笑的脸,冲着他笑的模样,冲着他耍脾气的模样,挥之不去。 他还是不想放手。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找到贺千笑,若是他愿意跟着自己走,他哪怕是不要皇位,也带着贺千笑远走高飞。 若是不愿意…… 那便不愿意吧。 这次去找贺千笑的时间,没有上一次的时间长。 第162页 只是打击却比上一次更大,犹如晴天霹雳,噼在了贺子琛的头上。 贺千笑果真同燕归在一起了。 出宫之后,贺千笑第一个找的便是燕归,这几日他们二人天天在一起。 贺子琛知道,找到燕归就能找到贺千笑,于是时常去燕归那里,哪怕没什么事情,也要试探两句。 他就是在燕归这边,听到了贺千笑被绑的消息。 跟着燕归过去时,又听见了二人在一起的消息。 贺子琛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着燕归和贺千笑说话的声音,看见了两人亲密的姿势。 贺千笑冲着燕归,露出来了从来没对着他露出的依赖。 顾月钦说了什么,他全都听不见了。 在确保了贺千笑安全之后,他甚至想不起来要把顾月钦给带走,便骑上马,落荒而逃。 在那一日,整个大贺的人都没有他们的太子狼狈。 他已经准备好了抛弃自己的信仰,抛弃自己的身份,可是,他想要的人,从来都不想要他。 一厢情愿,从来不是两情相悦。 哪怕是再不想承认,贺子琛也明白,他早就输给了燕归。 在他想致燕归于死地,可是贺千笑却要维护燕归的时候。 亦或者从一开始,贺千笑对着他千防万防,对着燕归始终没露出过一丝戒备的时候。 他就已经输了。 回去之后,贺子琛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从前他也并非吵闹之人,只是这一次,他身上透出来的死寂,令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 等贺子琛再去看他的母后时,他仿佛明白了自己的沉寂是为了什么。 他们已经被那个人永远留在原地了。 他们将永永远远,等着那个不可能回头的人回头。 第74章 皇上的圣旨下来了。 贺千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当这一日真到来时, 他反而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害怕。 皇上旁的内侍,叫王海平,站在贺千笑的面前,语气复杂:「殿下, 这几样里, 您选一样吧。」 到了这般地步, 贺千笑反而笑了起来,温声道:「公公, 您忘了,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 王公公眼眶红了一下。 事到如今,曾经贺千笑以为, 与自己亲近的人,都变了一副模样, 陌生到令他可怕。 临到要走了,只剩下个公公,为他流下一滴眼泪。 贺千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紧接着,他决绝地端起面前的毒酒,在王公公不忍的眼神中,一饮而尽。 毒酒的滋味, 实在不算好受。 贺千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人仿佛被扔进油锅之中过了一遍, 等捞出去,必定是血肉模煳。 王公公看着他在地上打滚,终究是没忍心,上前扶住他。 临死之前,贺千笑隐约听见王公公冲着旁边的人道:「给殿下选一副好点的棺椁,若是旁人问起来, 就说殿下被拉到了乱葬岗,知道了吗?」 贺千笑不仅心生感激。 冒充皇子的罪责,足以诛灭他的九族,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王公公却没捨得他受罪。 贺千笑在这时,也想起来从前一个全心全意待他好的人…… 那人叫…… 那人叫……袁圆。 「喂!贺千笑!你可别吓我!」 眼前的灯异常刺目,能把人的眼睛都刺激到流泪,贺千笑缓缓睁开眼睛,觉得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烛灯。 太白了,太亮了,世上竟还有这种的蜡烛? 他睁开眼睛后,与其余的五双眼睛对视,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不是……他不是死了吗? 贺千笑闷哼一声,头疼到几乎要炸开,「我这是……」 在哪? 「你还说呢!」一人凑上前,无语道,「你这个体质也太弱鸡了吧,还六块腹肌呢,我看啥也不是!」 贺千笑凝眉,缓缓坐了起来。 他看清了自己的周围。 他四周围着五个人,有四个都是生面孔,其中一个…… 贺千笑瞪大了眼睛,往后一缩,惊恐道:「袁圆?!」 袁圆不是死了吗? 等等,他如今也死了。 死去的人见到死去的人——那他是到了阴曹地府? 袁小圆见状,十分的无语,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什么袁圆,我叫袁小圆,你这撒谎的技术也太拙劣了。」 「哪里拙劣了?刚才不还吓咱们一跳吗?」其中一个陌生的面孔道,「贺万笑,你知道你刚刚突然倒下去有多吓人吗?袁小圆差点吓得打120了,你是不是该请个客,安抚我们受伤的心灵?」 「么二零……是何物?」贺千笑摸了摸剧痛无比的头,也看清了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裳,「你们为何,穿着如此奇怪?」 「装失忆?」另一个生面孔闻言,挑了挑眉,「你好,我叫沈夜航,认识你很高兴。」 袁小圆闻言,笑骂道:「得了你,别瞎起闹了。」 那人冲着贺千笑耸耸肩,无奈一笑,紧接着,便坐回了自己的书桌前。 贺千笑的目光随着他,又放到了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袁小圆的手在他面前一挥,哼笑道:「怎么着,失忆一次,觉得这小子长得帅,忘了他多恶劣了?」 第163页 名叫沈夜航的男生闻言,摇头一笑,不做解释。 另一个人道:「行了行了,赶紧从地上起来吧,咱学校宿舍的地板砖和冰块一样,别没摔出病来,冻出病来了。」 贺千笑闻言,惊疑不定地被袁小圆给扶起来了。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除了袁小圆。 他和袁圆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和袁圆的性格截然不同,袁圆从来不会,也不敢调侃他。 但是他和袁圆又有些一样,对他都好。 贺千笑拽住袁小圆的手,不肯松开。 袁小圆想走,见状忙道:「你这是干嘛,真给摔傻了?我臭袜子可还没洗呢,你要是不让我走,他们要把我给吃了。」 「卧槽,不行,」一个人闻言,立刻上前,「来来来,把这个大宝贝交给我,你麻熘滚去洗你的袜子。」 那人搂住贺千笑的肩膀,把他往与沈夜航紧挨着的那张书桌引。 「来,坐下,你不是失忆了吗?哥哥叫杨圭,有什么想问的,冲着哥来,比如说你是谁,你叫什么,哥都能给你解答。」 贺千笑惶然不安,被他摁在了凳子上。 沈夜航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本身贺千笑长得,就属于漂亮的那一挂,但是他的性格大大咧咧,又练出来了肌肉,实在是和漂亮搭不上边儿。 但是他现在被杨圭摁住肩膀,瑟缩的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贺千笑哆哆嗦嗦道:「我,我知道,我叫贺千笑……」 「呦,这不没傻吗?」杨圭喝了口可乐。 贺千笑看见他面不改色地把一瓶黑色液体倒进嘴里,吓得脸色苍白。 这是什么?不会是药吧? 药那么苦,他是怎么做到一脸享受的? 杨圭喝完,发出一声爽快的响嗝,又问他:「那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吗?记得我们是谁吗?」 贺千笑长这么大,被皇上给带在身边锦衣玉食的养着,还从未见过人如此……豪放。 他往后缩了缩。 只是再往后缩,就碰到了身后的那个男生。 那个人男生面前摆着会发亮的东西,从他醒过来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化不超过三个。 肯定不好惹。 果不其然,在他的屁股碰到对方的腿时,那人不动声色地把腿给移开了。 「我去,不是吧,真不记得了?」杨圭见他一直不回答,直接爆了粗口,「你,你是个学生,这里是学校,我们是你的室友,你全都不记得了?」 贺千笑见他步步紧逼,吓得连忙摇头。 这个性格,也不像是贺千笑的性格。 杨圭挠了挠头,终于感觉到了这不是玩笑,着急起来,「你再好好想想呢,肯定能想起来点什么吧……」 「杨圭,」沈夜航头也没转,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字,脸上的表情也很平淡,「他确实是摔到了脑子,我们都看见了,你别刺激他了。」 这个沈夜航说话,似乎很管用。 在他说完之后,杨圭就没再逼迫贺千笑了,只是有些焦急地看着贺千笑。 等袁小圆终于洗完了他的臭袜子,杨圭就上前,冲着他说了几句话。 最终得出来个结论:贺千笑必须要去医院看看。 但是大半夜的,校门都关了,只能等第二天。 第二天,贺千笑从一米宽的宿舍床上醒过来,身上没一处是不疼的。 不过哪怕是只有一米的床,也没什么不好。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连这种床都睡不上了,只能睡稻草。 他瞧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确认自己昨天不是在做梦。 他好像是……遇见了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 鬼神之说都解释不通。 袁小圆跟贺千笑的辅导员请了个假,带着他去了本市最大的医院,辅导员还通知了贺千笑的父母。 贺千笑一路上犹如牵丝木偶,袁小圆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上了计程车后,瞧着外边的车水马龙,贺千笑再次被震撼到了。 若是说这里是阴曹地府。 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而且,阴曹地府之中,不应该有阎王爷吗?又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阳光呢? 比起他在皇宫中看见的四四方方的天,还要灿烂一些。 贺千笑见到医生时,根本不敢乱动。 他胆怯的任由医生对他动手动脚,浑身抖得如同待宰的羔羊。 袁小圆担忧道:「他从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道:「这种情况确实罕见,初步判定是脑震盪引起的记忆错乱,回去好好养养,切忌过度用脑,没准儿过段时间就好了。」 贺千笑的目光在医生的眼镜上打了个转。 被袁小圆给薅出去时,贺千笑见到了这个世界的贺千笑的父母。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一个是教师,一个是家庭主妇,平常在家打打零散的小工,用来补贴家用。 贺千笑的母亲见到他出来,连忙迎上前,担忧道:「怎么回事啊?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到头呢?」 她捧住贺千笑的脸,四处的查看。 贺千笑自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妃,也没有母亲。 第164页 后来又知道了罗贵妃并非他的生母,至始至终,都没感受到过母爱的存在。 更别提这样被母亲给担心,围着他嘘寒问暖了。 贺千笑的眼睛一红。 「怎么了?吓到了是不是?」贺千笑的母亲见状,直接冲着他父亲开火,「我早就说了,不要让笑笑住校,不要让笑笑住校,你非得说锻鍊他的独立能力,家里又不缺他那一口饭,现在好了!贺铭德,你真的是要气死我!」 贺千笑原本还在感动,见状眼泪都被吓了回去。 这…… 妻子是可以随便对着丈夫吼的吗? 贺千笑的父亲贺铭德也是好脾气,赔小心道:「我这也不是没想到吗,要是实在不行,你把他给接回来……」 贺母闻言,咬牙切齿道:「出事都出事了,你在这里马后炮,谁稀罕啊!」 而后转过头,冲着贺千笑道:「儿子乖,听妈妈的话,咱们走校好不好?」 贺铭德:「……」 女人双标起来真可怕。 在一旁的袁小圆也十分的尴尬。 贺千笑其实听不太懂她说话,一些词彙的意思也不能理解,比如说「走校」,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虽然好,但是毕竟不熟悉。 他在这个世上,暂时依赖的还是袁小圆。 贺千笑悄悄拽住了袁小圆的衣袖。 贺母瞧见了他的动作,见状有些错愕,袁小圆立马道:「那个,阿姨,笑笑他……他失去了一些记忆……」 「什么?」贺母瞪大了眼睛。 经过袁小圆的一番解释,贺母才总算没有哭天抢地,拽着贺千笑问他什么意思。 「既然是这样,」贺母伤感道,「那还是请你照顾一下我们家笑笑,多和他玩一玩,让他快点想起来吧。」 袁小圆点头,「医生的建议也是不让他忽然换环境,我会照顾好他的。」 就这样,贺千笑又回了学校。 这次回去,他看清楚了学校上面写的字。 袁小圆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样,瞧见咱们h大威武的校门,想起来什么没有?」 贺千笑摇了摇头,却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他可能不是下了阴曹地府,而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可能,他现在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而是另外一个「贺千笑」留下来的,他占用了别人的东西。 想通这一点的他,十分的惶然。 他在另一个世界,占用了别人的身份十几年,最终下场悽惨,含恨而终,如今又占用了别人的东西,这次的下场会是什么? 然而两次都没给他选择的权利。 他没有权利说不,只能接受。 再次回到叫「宿舍」的地方,贺千笑的感觉大不相同了,少了几分的茫然,但惶恐与不安却始终伴随着他。 杨圭待在袁小圆的身边,问了问结果后,发出了「卧槽居然真的失忆了」的感嘆。 杨圭又道:「幸亏这刚开学没多久,许多知识还来得及学,不然要是到期末,又正好失忆了,直接挂科大满贯,那才叫酸爽。」 袁小圆道:「我觉得不管什么时候失忆,都挺操蛋的。」 杨圭道:「你是弟弟。」 「什么意思?」 「通过yyds衍生出来的词,意思是说『你说得对』。」 袁小圆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哎,贺万笑,」杨圭凑近了一些,「你还记得你自己学的是什么专业吗?记得学过什么吗?」 贺千笑一脸无辜地摇头。 「哈哈,」杨圭捂住嘴,「你好惨,但是对不起我笑出了声。」 贺千笑:「……」 「不过我记得,你和沈夜航是一个专业的吧,」杨圭想起来什么,「他学习好啊,你可以让他帮帮你,不然期末补习的话就晚了。」 贺千笑记得沈夜航是谁。 他想起沈夜航平淡无波的脸,默默打了个哆嗦,这次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行吧。」杨圭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 总觉得贺千笑失忆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一夜,贺千笑还是看着周围的人干自己的事情,他无所适从地坐在周围,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等大家上床时,他也上了床。 夜里安静之后,沈夜航才推开宿舍的门,把背包放在了书桌上,轻手轻脚的去洗漱。 贺千笑在他的洗漱声中,缓缓睡着了。 第二天,贺千笑是被闹钟给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听见有人摁掉了闹钟,紧接着,他旁边的床铺传来了动静。 是沈夜航。 在沈夜航收拾的时候,剩下的人都没动,直到沈夜航快走时,袁小圆含煳的声音才传过来:「贺千笑!你不是也有课吗?赶紧跟上沈夜航啊。」 贺千笑一个激灵。 上课他还是能听懂的,在皇宫中,他也被夫子授过课。 下床匆匆漱了个口,他连头髮都没来得及整理,便推开了宿舍的门,想找沈夜航的背影。 哪里知道,推开门后,沈夜航就倚在门口,不咸不淡地瞧着他。 看见他炸起来的头髮时,眼中还闪过一丝笑意。 贺千笑默默退后了两步。 沈夜航点开手腕上的智能手錶,淡淡道:「还有二十分钟上课,抓紧。」 第165页 贺千笑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不知道二十分钟究竟是多久,但听着沈夜航的意思,估计是不多,匆促的刷了个牙,把头髮用水给一抹,就抓紧出去了。 他的髮型,到目前为止,都还算是正常。 不过,等到了教室,水被蒸发掉后,头顶上的一根呆毛就立了起来,再也下不去了。 偏偏他自己毫无所觉。 像只鹌鹑似的,跟在沈夜航的屁股后面,女同学们鲜少见到他这副模样,一个个好奇的目光往他身上打量。 紧接着就给好友发消息: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咱们学校的两个校草,今天居然是一起来上课的!而且小贺好可爱哦,头髮都没梳好,翘起来了一根!可爱死我了! 贺千笑分辨不出来这些目光的好坏。 他更侷促了一些。 找到位置后,他礼让着沈夜航,自己没坐。沈夜航的视线在教室了扫视一番,才皱眉道:「你往里面去。」 他的语气几乎是命令了,不给人置喙的余地。 贺千笑也求之不得,立刻钻了进去,侷促地坐下,几乎要把头给埋进书洞里。 大贺的女子……从不敢这么热情的盯着一个男子看。 怎么这里的女子,一个个比男人还要坦荡? 过了片刻后,夫子终于来了,站在最中央的位置,调试中央那块会发光的墙。 贺千笑惊奇的发现,这里的夫子,居然也是女子。 而且穿着……比起下边的这些女子还要暴露,胳膊和腿都露在外边。 他连忙闭上了眼睛。 恰好老师往他的方向看,见状笑道:「我说贺千笑,这还没上课呢,你害怕什么?」 四周顿时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贺千笑这时,还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等上课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个女老师特别爱上课提问学生,其中提问到次数最多的,就是贺千笑。 贺千笑註定要辜负她的热情了。 因为他脑子不仅比脸还干净,上课甚至都没拿课本。 在老师把ppt给打开之后,底下的学生也都非常有默契的翻开了课本,贺千笑左看右看,惶然无措的眼神,把旁边的沈夜航都给打动了。 沈夜航无奈道:「你上课不拿课本?」 贺千笑垂下头,耳根有点红。 「好吧,你脑子摔坏了,」沈夜航转了转笔,笔桿在他修长的指间来回摆动,他轻轻一笑,「好可惜,我也只有一本课本。」 贺千笑道:「但是,我和你一起看……」 「嗯?」沈夜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贺千笑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自己做下的错事,确实不能让别人来承担。 台上,老师随意翻了翻教材,扬声就提问:「贺千笑,我上节课讲到哪里了?你来复述一下。」 贺千笑一愣。 在几十上百双眼睛中,他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又惶恐不安地把头给垂了下去。 「不是吧,你什么情况?」女老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没带课本?」 贺千笑刚想点头。 旁边,沈夜航就把自己的课本推给了他。 贺千笑要点的头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女老师看破不说破,抱臂倚在黑板前,「好了,课本有了,我上节课讲到哪里了,你说一下。」 贺千笑惶然地瞧了她一眼,再次低下头,嗫喏道:「我……我……」 四周的人都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贺千笑头开始晕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轻轻道:「经济现象的论证。」 贺千笑愣了一下。 见他一直说不出来,女老师也站直了身体,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明明上节课,他听得还挺认真来着。 沈夜航抚了抚额,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 贺千笑一个激灵,连忙道:「讲到了经济现象的论证。」 「这么简单一句话,让你想这么久?」女老师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他,「行了,好好听课,上课别走神昂。」 贺千笑没懂她的意思。 被沈夜航无奈地拽了一下,才连忙坐下。 「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傻了,」沈夜航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惨,失个忆把学过的东西全忘了。」 贺千笑抿了抿唇,腼腆一笑,「谢谢你。」 沈夜航的眼神却复杂起来。 现在的贺千笑,活脱脱就是个受气包。 要是换作别人,早就跟他生气了,贺千笑不仅不生气,还跟他道谢? 沈夜航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课程,贺千笑基本在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下上完的。 生活中的一些词语,他尚且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要去接触这些复杂的专业词语。 与听天书无异了。 等下了课,女老师直接道:「贺千笑,你过来一下。」 贺千笑见到她还有些打憷,闻言更是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然而,沈夜航没给他让位置。 贺千笑哀求地看着他,沈夜航不为所动,继续记课上的笔记,等周围的学生差不多走完了,他才合上课本,盖上笔盖,站了起来。 贺千笑想去到女老师的身边时,沈夜航先他一步,站在了女老师的面前。 第166页 女老师阴阳怪气道:「呦,这是哪门子的风,竟然把沈少爷给吹过来了,今天竟然还做了好人好事,肯帮助同学了?」 沈夜航对她的攻击免疫,「我是想告诉老师,前天贺同学摔了一跤,医生诊断他脑震盪,他忘了不少东西,老师别刺激他。」 女老师瞬间站直了身体。 她拉过来贺千笑,在贺千笑战战兢兢的目光中,皱眉道:「没事吧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除了头还有哪里受伤吗?」 贺千笑都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闻言一愣,随后赶紧摇了摇头。 「我说呢,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回答不上来,我还以为你上节课那么认真听讲,都是唬我的呢。」女老师道,「忘了多少东西?我你还认识吗?」 贺千笑瑟缩着,摇摇头。 女老师嘆了口气,「估计学的东西也全忘光了。」 「你,」女老师的话锋一转,「大学霸,我看你今天还挺热心肠的,既然他把知识全忘了,你给他补上,行不行?」 沈夜航不禁一愣。 贺千笑闻言,偷偷瞥向沈夜航的脸,发现他的脸色微微一沉,不耐道:「我没时间。」 贺千笑垂下头,没觉得有多失落。 他本身就不怎么招人喜欢,不然另一个世界的他,也不会直到死前也没多少人来看他…… 「算了,」沈夜航嘆了口气,皱眉道,「就一学期,太笨了我随时不教,你最好是快点想起来。」 第75章 番外【原主x现代】 要教一个古代人学习现代的知识, 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才开始,贺千笑还尽力隐藏自己是古代人的事情,但是越到后来,越隐藏不住。 他的性子本来就温吞绵软, 面对沈夜航的强势, 没有哭出声就是好的, 又何谈隐瞒呢? 沈夜航本来就聪明,听到一些古老的词彙从贺千笑的口中蹦出来, 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终于, 在他三番五次给贺千笑解释一个词,贺千笑总是不理解时, 他无奈扶额。 「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贺千笑吧?」 贺千笑一惊,立刻掩耳盗铃道:「我、我就是贺千笑呀。」 他确实也没说谎。 「我可不相信你失个忆能记忆错乱成这个样子, 」沈夜航挑了下眉,「你知道你说话像什么吗?像三流古代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人说话的样子。」 贺千笑咬住嘴唇,把头垂了下去。 「你是不是在想,小说和电视剧是什么?」沈夜航又是一句灵魂拷问。 贺千笑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或许是见他太可怜了,沈夜航大发慈悲, 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好了, 我再给你解释一遍这句话。」 贺千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觉得这人也没他表现出来的兇狠。 在皇宫中也是,越是表面兇狠的人,越没什么城府,真正心狠手辣的人,是不可能把「我心狠手辣」这几个字挂在脸上的。 就像是……太子贺子琛。 沈夜航见他走神,忍无可忍, 伸出手指来敲了他一下。 贺千笑痛唿出声,眼睛有点湿润地看着沈夜航,看着有点像一条受了伤却不敢吭声的小狗。 沈夜航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在贺千笑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中,把课本放在了他的面前,没好气道:「行了,时候不早了,回宿舍吧。」 贺千笑以为他对自己的笨拙感到了不耐烦,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继续用那种可怜的目光看着沈夜航。 沈夜航忍无可忍,干脆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因为他没有用力,还能感觉到贺千笑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 沈夜航触电般松开手,这次是对于自己的无奈。 他没再说话,背起自己的背包,率先走了出去。 这几天,他们天天都在图书馆待到半夜才回去,不可谓不刻苦。 贺千笑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夜航的身后。 这时的校园已经没多少人了,偶尔也有拿着书的同学在他们身旁路过,冲着这一前一后的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脚步声在深夜的校园中格外明显。 忽然间,贺千笑听见了一声猫叫。 再三确认后,贺千笑锁定了旁边的一个草丛,弓着身体往前走,缓慢地扒开了草丛。 前边的沈夜航没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就瞧见他神经兮兮的蹲在一处地方。 上前一看,贺千笑在摸一只猫。 那只猫瘦的皮包骨头,一个劲儿的往贺千笑的身上蹭,沈夜航略一皱眉,上前把贺千笑给拎了起来。 贺千笑惊恐道:「你、你干嘛……」 「你知道,一只流浪动物的身上,有多少细菌吗?」沈夜航毫不留情,「它身上有没有跳蚤之类的还不知道,你就敢这么摸它?」 贺千笑瑟缩着,「可是,它太可怜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他已经能够听懂现代人说话的词语都是什么意思了。 也明白自己现在是个普通人,与其他人是平等的,这里不再有什么皇子和公主,也没有皇上了。 沈夜航这么弄他,他也不觉得生气。 「这世上可怜的东西多了,」沈夜航把他给弄远了一点,「走吧。」 第167页 贺千笑在他的面前一向是很听话的。 但是这次一次,他有些怜悯地看着身后的猫,迟迟不肯抬起脚。 在沈夜航催促的目光中,他鼓起勇气,「要不,要不你先走吧。」 沈夜航淡淡地看着他,「你确定?」 「我去超市,给它买点吃的……」贺千笑咬唇,「我一个人,应该也可以的。」 沈夜航许久都没说话。 贺千笑局促不安地看着他沉默,以为自己彻底把人给得罪透了,眼眶一红。 「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上个超市都说『应该可以』?」沈夜航忽然道。 贺千笑愣了一下,「啊?」 「算了,」沈夜航揪住他的后颈,「走,去超市,等你回来的时候,这只猫最好在。」 贺千笑喜出望外,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废话真多。」 好在,等二人从超市回来,那只猫还在。 奇怪的是,在贺千笑和沈夜航一同过来时,那只猫第一时间黏上的人不是贺千笑,而是沈夜航。 贺千笑以为是这只猫傻,认错了人,开开心心把猫给餵了,随着沈夜航回了宿舍。 到了宿舍之后,室友们都睡了。 贺千笑同沈夜航轻手轻脚洗漱,这段时间两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也培养出来些默契。 上床之前,贺千笑拽住了沈夜航。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沈夜航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谢谢你,这声是替小猫说的。」 黑暗中,他没瞧见,沈夜航的耳根红了一片。 「你怎么就爱说些废话……」他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贺千笑松开了他,轻轻一笑,爬上了自己的床。 他见沈夜航还在是原地愣着没动,探出颗毛茸茸的头去,水汪汪的眼睛疑惑地盯着沈夜航。 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他旁边床铺,袁小圆气若游丝的声音传过来:「大半夜的……睡觉吧祖宗……」 「嗯,」沈夜航回神,沉声道,「这就睡了。」 见沈夜航也上了床,贺千笑压住扬起的嘴角,也进入了梦乡。 *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去的很快,眨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贺千笑不负众望……到底还是考砸了一门。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没有前十几年的基础,才到这个世界时,他甚至连这个世界的人说话都听不懂。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只挂一门,已经十分聪明了。 不过贺千笑瞧着周围人的模样,好像挂科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免不得也焦虑沮丧起来。 许多人就是这样,当你没什么感觉时,就要瞎起闹,真把人给弄难受了,又不怎么管你了。 贺千笑瞧着群里的消息,有点失落。 放了假之后,他就回了自己的家,这个「家」对于他来说,是比较陌生的。 好在陌生之中,也不乏许多的温情。 贺千笑特别羡慕能够拥有这么个家庭的「贺千笑」。 他的父皇也宠爱过他,但是帝王的宠爱,同时也伴随着许多的危险。 不像这边,这个「贺千笑」的父母,是全心全意为他好的。 贺千笑诚惶诚恐,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 说不准哪一天就被打碎了。 在贺千笑的父母听到贺千笑在学校的成绩后,也免不得有些失落。 从前贺千笑年年拿奖学金,是毋庸置疑的好学生。 身为好学生的家长,自然会为了自己孩子的成绩而骄傲。 好在,贺家的二位父母,都不是那种非逼着孩子成绩好的人,见状也只道:「健康就好,其余的慢慢来。」 贺千笑沮丧极了。 吃完饭之后,他就把自己给关到了屋子里,没再去客厅。 正在这时,贺千笑收到了一条简讯。 号码是陌生的,没有记录,但是语气是熟悉的。 [群里那些人,因为补考也不一定能过才哭天抢地,你有我,肯定能过。] 贺千笑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或许真是因为这句话,他心里的难过如潮水般退去,吃了定心丸一样。 就在这时,他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不回復?] 贺千笑手忙脚乱,不太熟练地在手机上打字:[不是……我忘了……] [笨死了,你家是在h市吧?] 贺千笑不知道他问这些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回了个「嗯」。 [把地址发给我。] 贺千笑愁容满面:[地址?] 放假的时候,他是被贺家的父母给接回来的,全程专车,别说地址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忘了你是个老古董了。] [别发了,随便给我拍张照,找一个大点的建筑拍。] 拍照贺千笑还是会的。 发过去之后,贺千笑就紧张地等待着。 沈夜航让他拍这些干什么?不会是要过来吧?可是他又没有地址,怎么过来呢? 就一张照片,什么都找不到吧? 沈夜航还真找得到。 等到下午的时候,贺千笑就接到了沈夜航的电话,要他下去。 马上过年的功夫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贺千笑的心脏怦怦跳,下去的时候,脸已经激动红了一片。 第168页 沈夜航就站在万家灯火前,酷酷地插着兜看他。 「你……」贺千笑有点结巴,「你好厉害啊,这都能找过来。」 沈夜航微微一笑,「是你蠢,不是我厉害。」 贺千笑这才看见,沈夜航的背后背了一个硕大的包,等他看过去时,就听见一声微弱的猫叫。 贺千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咪咪吗?」 咪咪这个称唿,还是袁小圆教给他的。 袁小圆说,全中国的猫都叫咪咪。 沈夜航没纠正,把背后的猫包摘了下来,「看你临走的时候捨不得,超市那边的人,哪怕是你拜託了,他们也不会帮你餵猫的……」 说着说着,他和贺千笑一同顿住。 贺千笑总算是聪明了一回,「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帮忙餵?」 沈夜航不自在地清咳一声:「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 贺千笑也不戳穿他,偷偷笑了一会儿,把猫包给打开,摸了摸猫头。 小猫很乖,也不乱跑,时不时蹭一下他。 「那……要把它养到哪里呢?」贺千笑有点愁。 沈夜航道:「我跟父母的关系不好,猫不能放在我家,你试试你家里行不行。」 贺千笑闻言,又低落下来。 沈夜航跟他待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不高兴?见状皱眉道:「要是你父母也不允许,找个宠物寄养也行。」 贺千笑小声道:「他们要真是我父母就好了。」 沈夜航一愣:「什么?」 贺千笑没说话。 沈夜航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也知道他的顾虑,沉默片刻,才道:「只是考试没考好,你……你学习一向名列前茅,他们心里有落差是正常的,你不要想那么多。」 毕竟,身体里换人这件事情,长辈肯定不会想到那里去。 顶多是觉得,贺千笑受伤摔失忆了。 贺千笑咬着唇,「可是,大家都喜欢聪明的贺千笑,而不喜欢笨蛋贺千笑,不是吗?」 就连袁小圆,也私下里问他,他有几个从前关系很好的室友,现在为什么不经常在一起玩了。 沈夜航这次沉默了许久。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微弱的灯光照在二人的身上,笼罩出来一层温暖的薄雾。 沈夜航道:「我不喜欢聪明的,就喜欢笨的。」 贺千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猫咪从猫包里跳了出来,在他的腿边打转,贺千笑把猫抱在怀中,站都不敢站起来。 沈夜航嘆了口气,头疼道:「你起来。」 贺千笑犹如牵丝木偶,僵硬地站了起来。 他一双漂亮的眸子,怯生生地瞧着沈夜航,差点把怀中的猫都给抱疼了,沈夜航冲着他张开双臂,脸上是强装出来的镇定,「过来。」 贺千笑没动。 沈夜航主动上前,把他往怀中一抱,脸上是能感受到的热意。 「把它给安顿好,知道吗?」他佯装冷静道。 贺千笑在他怀中,连忙点头。 末了,想起来沈夜航看不见,又红着脸「嗯」了一声。 沈夜航的动作也很僵硬,伴着一股生涩感,松开他之后,声音发紧道:「行了,好好过年,回去吧。」 贺千笑抱着猫往回走,猫包都差点忘了。 被沈夜航提醒,才想起来。 他已经走到了单元楼的门口,往后看时,忽然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抱着猫沖了出去,在沈夜航的侧脸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 亲完他接着就熘了,留给沈夜航一个急匆匆的背影,而沈夜航愣在原地,竟然也没追上来。 等回到家之后,贺千笑才发现,猫包到底是没拿回来。 他抱着猫,刚一进门就被贺母给发现了,贺母举着勺子,惊讶道:「哎呦,你怎么和做贼似的?这是把谁家的小猫给偷过来了?」 贺千笑红着脸,惊魂未定地瞧着贺母。 「我、我刚才和它,被狗追……」 贺母惊唿一声:「被狗追?!咬到你了没有啊?」 她上前,在贺千笑的身边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伤口,才放下心,絮絮叨叨道:「今年也不是你的本命年啊,怎么多灾多病的,我改天得给你求个平安符……别抱着猫了,赶紧放下来吧,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贺千笑试探道:「这猫……」 「抱都抱进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贺母举着勺子,「吃完饭你给它弄个窝,改天带去宠物医院查查,洗洗手吃饭。」 贺千笑心中一暖。 猫到了新环境,也不觉得害怕,东闻闻西嗅嗅,把上厕所的贺父都吓了一跳。 「呦,哪里来的小猫啊。」 在贺千笑心提起来时,贺父竟然蹲下身体,逗起猫来了。 「咪咪咪,你叫什么名字啊咪咪?」 贺千笑:「……」 果然,全中国的猫都叫咪咪。 前不久他还因为成绩的事情难过,眨眼又感受到了这个家庭的温暖。 沈夜航说的是对的。 或许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夜里入睡之前,贺母把小猫的窝搬进了贺千笑的房间里,又警告他不许让猫上床。 贺千笑觉得她这个行为也有够矛盾的,但是却奇异的理解了。 第169页 可能是知道他心情不好,却又想安慰他。 同时又觉得小猫脏,就找了这样的方式,好让他心情能好起来。 等贺母关门时,贺千笑忽然道:「妈妈,谢谢你。」 贺母愣住了。 她这才发现,好像自从贺千笑摔了之后,还是第一次叫她妈妈。 她有点生气道:「我是你妈,谢什么谢啊?你少给我找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贺千笑抿唇一笑。 这一夜,小猫睡在他的床头,手机里是沈夜航发过来的消息。 贺千笑活了两世,从来没有这么满足、惬意过。 * 于此,另一个时空中的贺千笑,在梦中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感受到的就是燕归窒息的怀抱,热烘烘的,挣扎了半天才喘过气来。 燕归惊醒过来,连忙问:「怎么了?」 「没怎么,」贺千笑揉了揉眉心,「梦见了另一个世界的我。」 关于这件事,燕归已经听他解释过了。 闻言抱紧了他,往他脖颈上一吻,懒洋洋问:「梦到了什么?」 贺千笑大半夜被累个够呛,实在不想挨着他,踢了他一脚。 燕归这才老实了下来。 「先前,我还担忧我的父母,生怕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贺千笑嘆口气,「不过这个梦中,我梦见原来的六皇子也进了我的身体里,同我父母相处的很好,还养了一只猫。」 哪怕是在梦中,他也觉得十分的幸福。 燕归看出他有些惆怅。 伸出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带着笑意道:「你要是也想养猫,明天我就让玉叔给你逮一只。」 贺千笑拍了他一巴掌。 燕归装作很痛的样子,直接把他给抱进怀中,「我看你是想谋杀亲夫,必须教训一顿。」 贺千笑笑出声来,制止道:「明日钱庄上还有不少的事呢,老老实实睡觉。」 在他们从京城搬出来后,燕归闲不下来,又开了家钱庄。 夫夫二人的日子,过得富足安乐,时不时也有事情忙。 贺千笑知道,哪怕是在现代,他都不一定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没准儿已经成为了每天两点一线奔走的社畜。 他很满意如今的生活。 也希望,另一个时空中的贺千笑,能帮他照顾好父母。 同样开开心心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