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火车》 第1页 [gl百合] 《追火车》作者：麓麓远知【完结+番外】 文案： 宋莳是个烂人，讨厌她的人想她快点儿死，“活着就是个祸害。” 可怜她的人也希望她快点儿死，“还不如下辈子投个好胎。” 可她就是不死，看着时日无多，却像根冬天的狗尾巴草似的，半死不活地竖着，烦人碍眼。 后来有天，一辆火车轰隆隆地来了，小破车站里走出一个小漂亮。 宋莳后来想，老天爷怕是瞎了眼，才会让这个人来这里，还遇见自己。 她自己也是够倒霉，在快死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让她想要活下去的人。 “我们在黑暗里同仇敌忾，你不是光，是战友。” 暗黑系练手文 丧里丧气病秧子社会攻×茶里茶气白莲花学生受 最近忙起来了，开个文维持手感做过渡，是个风格有点压抑的故事，节奏随心而动，结尾也不保证he，慎入。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虐恋情深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莳，林侑笙 ┃ 配角： ┃ 其它：半校园 一句话简介：明日之日仍可期 立意：明日之日仍可期 第1章 原生 这个城市很小，但再小的地方也会有一小块相对而言的繁华，那里灯火通明，光在江面上流转，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隔着一条江，那边是不夜城，这边是灯都没几盏的城乡结合部。 小天台上亮着灯，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被挂在这里的一条小灯串儿，大概是老赵从楼下哪个垃圾桶里掏出来的。由此可见浪漫和工种无关，捡废品的老头也挺会玩。 胳膊撑着的铁栏杆发出一阵震颤，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声，她回头，看见那些飞快闪过的车窗里的一张张麻木的脸。或许也不算是麻木，只是好像灵魂从身体里熘出去，徒留躯壳。她抬了抬手里的易拉罐，敬那些飞驰千里的冷漠壳子，然后在火车离开的最后一刻仰头喝了个干净，向后一抛。 一阵丁零噹啷，碰到积水的垃圾桶，打散了一群休息中的苍蝇。 “妈的！痨病鬼，早死早超生！”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整栋楼都沸腾了起来。 宋莳喜欢听这些声音，老的少的，活着的要死的半死不活的，只有在这种时候，这栋破烂儿似的烂楼才能显现一些别样的生机。 她脸上露出一个快意的笑，低头从旁边老赵种葱的泡沫箱子里掰了块泥巴，朝着一个发出声响的窗户扔过去，“啪”的一声。 “都他妈闭嘴！睡觉！” “你个小不死的，打破玻璃三倍赔！” 宋莳脸上的笑更深，仰起头看着找了颗不怎么亮的星星，大吼一声：“晚安！” “晚安。” 晚安，世界，晚安，铁轨，晚安，宋莳。 玻璃被敲响的时候宋莳还没醒，睁开眼时满心的烦躁。 “别他妈敲了。” “是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起？”听见她的声音，窗口的年轻男生唿了口气。 宋莳随便在手边摸了个东西扔过去，“滚。” 十分钟后，南竟坐在了客厅里。 说是客厅，其实只是床旁边的一小块空间而已，放了一张上了年头的木头桌子和两张塑料凳子。 三十平的房子，长方形结构，中间没有任何隔断，前后两扇窗，不是很透光的米白色棉麻窗帘兢兢业业地耷拉着，让房间看起来有些昏暗。南竟走到床边，一把拉开了那年代久远的帘子，房间瞬间被阳光裹住，亮得扎眼。窗外是交错的铁轨和刚泛绿的草木，二月的风毫无阻挡地涌进来，冻得宋莳打了个寒颤，“你他妈没事干？跑来烦我。” “怕你躺尸家中没人发现，来看看。”南竟走到桌边，从一堆木头渣子里拣出一个形状不明的小方块，“这什么？哆啦a梦？” 宋莳一把从他手里把东西抢回来，一脸不耐烦。 被没好气地对待，南竟也不生气，“你别整天窝在这里，出去走走，透透气，对身体好。” 宋莳抬手，抬手把长发挽起来。她一头几乎及腰的长髮，却染了个最招忌讳的白色，配上那张白皙过度的脸，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没有不憷的。她垂着视线，嘲讽似的轻哼了一声：“能延寿吗？” “别那么功利行不行，就当哄自己开心……” “那你现在想不想哄我开心？”宋莳抬起头来看着他，她天生瞳仁比别人黑，眼神总是带着疯癫，以至于明明长着张易碎感满满的好皮相，却总是让人害怕，她就是旧铁路局这块儿用来吓小孩儿的疯子，“再哭，再哭把宋莳叫来把你抓回家去！” 多牛逼啊，社会你宋姐，能止小儿夜啼。 南竟：“啊？” 宋莳嘴角微微扬起：“你滚，我就能开心点。” 南竟：“……你能不能对你唯一的朋友稍微友好一点？” “狗屁朋友。” “你一个女孩子，又长这么漂亮，怎么就不能文明点儿呢？” “遂不了大少爷的愿，”宋莳起身，“本人只堪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思想觉悟实在不够高。” 第2页 南竟认识她大半年，还是没能学会在她这张嘴下坚持够三分钟。 “你不是不想要朋友，你只是怕交朋友，你怕自己牵挂，怕自己捨不得，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美好的，求生欲也并不可耻，你根本没必要这么排斥我。” 宋莳听见他的话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交朋友？天下的人那么多，可怜人那么多，偏偏来找我交朋友？少爷，收起你那肤浅的同情心吧，我没什么怕的。但等有一天你看见我腐烂的尸体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离我远点儿。你知道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会腐烂发臭，会长满蛆虫，这张脸，”她拍拍自己的脸，“漂亮吧？到时候也是一堆烂肉……” 南竟听不下去了：“宋莳！” 罪魁祸首云淡风轻：“怎么，害怕了？害怕就别再往这儿跑了，好看的东西大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去听听楼下那些老头老太太怎么说我的，别让眼睛迷了心。” 向来风度翩翩的南竟最后是摔门而走的。 宋莳坐在小桌子前，没有什么表情。踩着限量版球鞋的良家少年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流放者的天堂，是自甘堕落者的温床，是精神和□□都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 窗帘被风吹得飘起，外面的铁轨若隐若现，老旧的铁质窗框，把那些几十年不变的景色一框，时间的概念突然就模煳了。 只是当她试着去想以前的事情时，却无法构造出具体的画面，她不知道这是时间的杰作还是病理性的症状，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又是一辆火车声势浩大地驶过去，她起身关了窗，随手从衣柜里扯了件薄外套，走出了家。 这间房子是她她爷爷当初还在铁路局工作的时候置办的，本来不止这么大，旁边两间都是被她爸输出去的。赌鬼最后的善良大概就是给女儿留了个容身之地。 刚出门，就碰见了楼下的老赵，“今天早上有人打电话租你旁边那间空房，我租出去了。” 宋莳没在意：“跟我说什么。” “看见你了说一声。”老赵跛着腿，走到门口，“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娃，可能还是个学生。” “关我屁事。” 老赵看着她吊儿郎当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旧铁路局地处城乡结合部，夹在错杂的铁轨和全市最差的市六中之间，荒凉又杂乱。其实二十年前这里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这里邻里和睦，年轻人多，市六中还是子弟学校，成绩全市名列前茅，后来铁路局迁址又裁员，有志气的年轻人纷纷走向大城市，孩子们也纷纷走向江南的市立高中，留下的只剩最老的和最没志气的。 宋莳就是那个时候出生的。她妈是想往外走的那批，生完她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而她爸，到进监狱都是个游手好闲的穷光蛋。 此时的市六中门口，一群学生围在电线桿前吞云吐雾，不时发出一阵大笑，周围行人绕道，路过时都加快脚步，眼神鄙夷。 宋莳带着兜帽，白色长髮散在胸前，她半张脸都挡在帽子下面，露出的嘴唇有些发白。 看见她时这一群男生自动地散开来，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收起来，有的还互相推搡玩笑着。“宋姐来啦，那咱走呗。” 宋莳有些烦烟味，抬起手挥了挥，答到：“嗯。” 队伍里的一个男生提了杯奶茶，想靠过来，但犹豫了一下，单手脱了外套才上前，“喝奶茶吗？” 宋莳扫了他一眼，“你不冷？ 男生略腼腆地笑了下：“衣服上有烟味儿。” 旁边的人立刻勾肩搭背地起闹，被男生装模作样地踢了几下才消停。他把奶茶递过来，“……还是热的。” 宋莳低头看了一眼，没接，“腻得慌。”她其实喜欢甜的，只是讨厌这种形式。 “哦……”男生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你明天有时间吗，最近上了部电影，挺有意思的。” “再看吧。”她有些烦，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接受一个高中生的邀约，以至于现在要参与到这么幼稚的活动和对话中来。 男生知道这是没戏了，于是也就不多说话，安静地和她走在最后。 火锅店里，一群未成年高中生打了激素似的，划拳劝酒。这个时间店里满客，有小情侣，有拖家带口来过生日的，还有聊青春吹牛逼的中年男人。宋莳面前摆着油碟，但没怎么动筷子。 “我给你去拿碗粥？”男生稍微凑近些问。 宋莳点了点头。 “龙哥喝啊！跟兄弟客气是不？” 男生闻言拿起酒瓶，把半瓶酒吹了，起身，“先喝着，我去拿粥。” 一群男生开始起闹：“呦呦呦，龙哥对咱们嫂子真好！”“可不是！” 龙烨让他们闭嘴，转头看了眼宋莳，对方好像没有听见这些话，只是看着一旁发呆。他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看见了正在给孩子过生日的一家三口，小孩儿坐在爸爸身上，闭着眼睛许愿。他脸上笑容慢慢消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宋莳并没有羡慕，她没有那么丰沛的情感，她只是对这种场面感到陌生而已。家庭，父母，温情，是她从没有感受过的东西，眼睛有些热，但她还是把内心里那些酸麻的异样感归之于人的好奇心。 第3页 这个局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出门时外面已经黑透了，龙烨在一阵嘘声中走向宋莳，“走吧，送你回家。” 宋莳对他流露出的那点青涩的害羞无感，但还是点了点头。 龙烨把宋莳送到了楼下，两栋楼之间的过道不宽，路灯明明灭灭地闪着，他们面对面站着。十点的那趟车正好过去，轰隆隆的一阵，宋莳看见他说了话，但是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十八岁的小伙子长相干净，穿着校服，眼神真挚青涩，耳尖泛红，并不难猜到刚刚错过的内容。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宋莳，但宋莳却摇了摇头，“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她走上楼梯道，黑暗瞬间爬上肩膀，逐渐没住背影。 “宋莳！”龙烨站在路灯下，叫了一声，“我想给你一个家！” 宋莳停了脚步，很好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张漂亮得让她第一次见就惊为天人的脸在黑暗里也格外扎眼，但那嘴角的嘲弄几乎要刺破他的自尊，“小孩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这一本应该不长，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总之就是，不是很讨喜的题材，也也没想过会有多少人看，正好开下一本文还有一段时间，就当是个过渡，拿来练一练手，时间紧，随缘更。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小天使哦，给你们比心心～爱你们！ 第2章 偏轨 宋莳慢慢往上走，她步子轻，走到最后，声控灯都不亮了，只有月光照出来的稀稀落落的影子。偶尔她走进那稀薄的光线里时，白色长髮像在发光，本就白皙的皮肤泛起莹莹的光泽，睫毛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漂亮得像个落尘的精灵。 她对这里太熟悉了，闭着眼都能走回去，今天却差点在门口摔了一跤。 那一脚踢亮了声控灯，还没来得及骂人，就先被一声尖叫吓得一个踉跄，她下意识转身，一脚踢向声源。 “啊！” 这次她听清了，是个女声。 走廊里，两个大箱子并排放着，把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地方堵得更加逼仄，那箱子有半人高，尖叫的人就蹲在箱子的阴影里，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宋莳的一脚，正好踢在那人的膝盖上，受到惊吓，她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这人现在怕是站起来都困难。 看着眼前抱着腿□□的人，她眼神冷漠：“谁？” “你……”那人抬起头来，一脸气愤，但是话没说完，就一脸呆滞地噤了声。 声控灯正好灭了，宋莳跺了下脚，灯亮起来的时候，地上的人还维持着那抬头的动作，眼睛都没眨。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杏眼，高鼻樑，素颜，皮肤很好。那双眼睛泛着水光，在闪烁的灯光下像是一湾泉，单纯又委屈，我见犹怜。这张脸很嫩，看起来像个学生，很可能都没成年。宋莳想起今天老赵说的租房的人，问：“你租了这间房？” 她声音不大，语调平静得可怕，女生半天才反应过来，抱着膝盖，表现有些侷促：“是……你是？” 宋莳没有回答她，朝自己家门口走去。 身上的火锅味走了一路也没散多少，她两下脱了衣服，换上宽大的短袖。房间里没有浴室和厕所，洗澡得上楼上天台，那里有个小浴室。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没熄，刚刚蹲在地上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弯腰揉着膝盖。春寒未尽，她却只穿了一件连衣裙，一边揉腿一边发抖。 宋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对不起……”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小的抽气声。 宋莳脚步停了，她转身看着对方，“什么？” 那女生扶着墙站直，身上裙子红得扎眼。她眼神挺真诚：“我把房东给的钥匙弄丢了，他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才坐在这里，刚刚你上来，我被吓到了才叫的，不是故意吓你，对不起啊……你没摔到吧？” 宋莳看着她满怀歉疚的眼睛，眼里慢慢露出疑惑，接着皱起了眉。 她多久没遇见这么有礼貌的人了？在旧铁路局，没有人会说对不起，更不可能会有人跟她宋莳道歉。所以她不觉得这个人应该给自己说抱歉，就像她不觉得自己刚刚那一脚踹得有错，眼下这情况，着实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那个，你是要去……” “你钥匙丢了？”她问。 “啊？哦，是。” 宋莳上前一步，动作近乎粗暴地把手里的盆塞进了她手里，转身下楼。 端着盆的人一脸问号，看着她背影消失。 两分钟后，宋莳站在了老赵家门口，在门上锤了两下，“睡死了？起来。我踹门了！” 老式木门敲响的声音迴荡在整个楼层，老赵一脸气愤地打开门，“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 宋莳手一伸：“我隔壁钥匙。” “你干什么？房都租出去了……”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踢了一脚：“快点儿的。” 惹得起蛮的惹不起疯的，老赵不情不愿地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给她，“大半夜发疯……” 宋莳拿着钥匙回去时，人还在原地站着，看见她手里的钥匙 ，犹豫片刻后眼睛一弯，绽出一个笑容，“你帮我拿钥匙去了吗？谢谢。” 第4页 “明天送过去。”宋莳把钥匙扔给她，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诶！我叫林侑笙，你呢？”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林侑笙看着那个背影消失，脸上的笑褪了个干净。她转身拿着钥匙开了门，跛着脚把箱子拉了进去。 房间里还算干净，该有的不该有的通通没有，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实在无法挪动的衣柜，柜子是实木的，看着有些年头了，一侧门上还能看见隐约的囍字痕迹，昭示着它的来歷。 她关上门，把箱子推到墙角，走到床边，躺下去。 床上什么都没有，冷硬的木质床板硌得后背发疼，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动了摊开的红色连衣裙。她平躺着，眼前是受潮发霉的天花板，裂痕从一端延伸到另一端，看着让人不安。 “轰隆隆——” 听见这声音，她噌地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火车飞驰而过，车窗几乎就在眼前，她都能看见车窗里的人，吃泡面的，玩手机的，看着窗外百无聊赖的……这是她第一次从这样的视角看火车，和在路上遇见陌生人不同，透过那些小窗户看见的人大都没什么表情，却又鲜活真实。林侑笙觉得很新奇。 那些人透过车窗看出来，她透过车窗看进去，他们彼此陷入对方的风景，不自觉。 火车速度很快，她看着车尾消失在山脚，模模煳煳听见了一声关窗的声音。膝盖上的伤开始疼，她掀开裙子，看见了一大片青紫。 下手真重。 这个地方果然没一个好人。 从包里翻出充电器连上已经关机的手机，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外面是一面山，车轨从山脚下延伸过去，好几条交错的轨道里，最近的离这扇窗户不超过二十米。此时夜色安静，月色铺在这文艺感十足的风景上，投出各色阴影，春虫发出的声响随着思绪的宁静慢慢钻进耳朵，把混乱的一天带来的睏倦逐渐拉升到极致。 第二天早上，林侑笙是被一辆火车吵醒的，那巨大的轰隆声像是火车从她身上碾过，她惊醒，趴在窗户上看着那辆飞驰而过的长龙，窗户像展柜，亮出其中旅人的各色姿态。 车尾消失在山那边，她颓然地倒下去，发现自己浑身酸痛。 她在床板上睡了一夜。 把手机开机，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五点五十九。 微信图标上的数字是九十九加，她点进去，从各种噁心的谩骂里找到那个头像。 林月夏：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走好自己的路，现在只有你自己能对你自己负责，我的任务就到这里了 林月夏：钱打到你卡里了，省着点花，以后就别联繫了 林月夏：我们都重新活一次吧 林侑笙只觉得很可笑，她也确实笑了：“你真是……好高尚。” 跳到信息界面看了眼，卡里在昨晚十一点二十五转进了十万块，她毫不犹豫地返回微信。 林侑笙：顾太太打发自己亲生女儿就这么点诚意？ 林侑笙：金额翻倍，我直接删联繫方式 她起身去打开箱子找外套，回到床边时，微信没有任何消息回復，但卡里又入帐了十万。 看着那条转帐信息，她却笑不出来，手指干脆地划到註销社交帐号的界面，却迟迟点不下去。所有的粉饰太平终于在这一刻瓦解，熹微晨光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落在屏幕上。 她偏过头去，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手再落在屏幕上时，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宋莳是被饿醒的，昨晚的火锅她没吃两口，半碗粥也根本不抗饿，本来想睡到中午，但火车一过她就忍不了了，起身去找吃的。 隔壁的上一户租户走的时候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没带走的也都让老赵给捡了个干净，连床帘都没落下。宋莳路过时侧头瞟了一眼，看见那个女孩儿蹲在床边，抱着被红色裙摆包裹的双腿，肩膀在抖。 但她没停下，径直走了。 她觉得那条红裙子很刺眼，和南竟的球鞋一样刺眼，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这些东西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笼着外套走了十分钟，进了一家卖小笼包的店。 “一笼包子一碗稀饭。” “在这吃带走？” “……带走。” 回去的路上她绕了远，走了一段土路，脚步经过草丛时旁边一阵窸窣，不一会儿跑出一只黑白色的花猫，停在她脚边，蹭了两下她的脚脖子。 毛茸茸的触感带着温热，从脚腕传到指尖。她站了一会儿，才皱眉跺了跺脚，“滚。” “喵喵～” 她拿脚尖碰了下那只猫的脚，“滚远点儿。” 但猫根本没把这当做驱逐，反而把头放到了她的脚面上：“喵喵～” “烦不烦？”宋莳说着，却没动，皱起的眉也早已经舒展开来。 “喵呜～”那一声小小的猫叫带着唿噜声，让她的脚也感受到一阵颤动。 她从上往下睨着那只不懂眼色的猫，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肉干，撕开，掰碎，放到地上。 猫开始吃东西，她看着，一点一点喂，还剩最后半块时，她把手抬起来，停在离它的脑袋还离两公分的地方。 第5页 猫感觉到了头顶上的存在，停下咀嚼，把头往上扬了扬，晃了晃。 明明是猫在撒娇，宋莳却像受惊似的把手收了回来，迅速插进了口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 第3章 小房子 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到身上时，林侑笙抹了把脸起身，从箱子里翻出洗漱用品。 这间房一个月只要四百块，好处很明显，便宜，离学校近，缺点更明显，小，旧，还有个虽然漂亮到让人失神但不怎么和善的邻居。 按照昨天房东说的，她从老旧的楼梯上去，找到了楼顶上那孤零零的小房间。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打开门发现里面还挺干净的，虽然小，但东西放得有条有理，地上没有脚印，也没有黏着的头髮，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玫瑰沐浴露的香气。 她犹豫了一下，又拿着东西回去了。 从浴室的整洁程度就能看出来这里大概只有一个人用，而且主人多少还有点洁癖。林侑笙回忆了一下昨天那人的冷漠模样，估计对方不会喜欢别人擅闯自己的领地。她不是什么礼貌有教养的人，只是不想惹麻烦，腿上的伤还发疼呢。 她走到隔壁，敲了敲门，没人应。 宋莳咬住最后一个包子，一抬头，看见自家门前站了个人，熟悉的红色裙子，披着长发，站姿乖巧。 她把包子嚼吧嚼吧咽了，走过去，“干嘛？” 林侑笙回头，一瞬间再次被惊艷到。 面前的人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美人，柳眉，桃花眼，薄唇，一头白髮，只是素颜，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昨天林侑笙以为她是在cos 某个动漫人物，可原来那白髮不是假的，发质很好，柔顺且自然。总之，只要忽略她那稍有些令人不适的眼神，单从外表看，这个人称得上完美。 林侑笙语气客气，还带着点忐忑：“我想用一下楼上的卫生间，但怕你介意，就想着先来跟你说一声……” 她说完，对面的人没说话，只是缓步走过来，错身时，她停下来，“早知道我晚点儿回来，看你能不能把自己憋死。” 林侑笙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她是真的惊讶。抛去她以前生活的环境，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说话吧？这人情商是不是拿去还颜值的债了？ 她下意识辩解：“我只是……” “随便你。” “什么？” “给了房租，该你用的随便你用。” 在林侑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了关门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最后深唿一口气，上楼洗漱了。 结束后她给房东打了电话，去还钥匙。 房东住得很近，就在旁边楼上，林侑笙去时他正在拿着编织袋准备往出走。 “你好，我是三号楼四零二的租户。”她说明来意，看见对方惊讶了一下。 “昨晚，宋莳是给你拿钥匙？” 原来她叫宋莳……是那个shi？时间的时吗？ “……哦，是，帮了我大忙。” 房东却撇撇嘴，皱着眉：“你离她远点儿。” 林侑笙问：“为什么？” 房东犹豫了一下，“也不算我说她闲话，我们这片儿都知道，宋莳是个疯子，还有病，命里带煞，离她近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听到前面，林侑笙想起邻居那让人难以直视的眼神和近乎病态的白，觉得这话可能是真的，但后面半句顿时就让这话的可信度降低了。她皱了下眉，“都是迷信吧，哈哈。” “一家五口，被她克得没了四个，由不得人不信……”老赵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他没再继续说，而是摆了摆手，“算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信这些，反正你离她远点，她发起疯来可是会打人的。” 林侑笙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已经为宋莳辩护起来。漂亮的东西总是会引起人的保护欲，她也不例外。 老赵想同她争辩，但是看见她眼角的不知世事的笑，心想着小姑娘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也就算了。 林侑笙回去，站在门口，看着空荡的房间发呆。她并不觉得这里的条件艰苦，最难的时候，林月夏带她住过桥洞，偏南的城市下大雪，林月夏抱着她，从大桥旁边的杂草里穿过去，挤进被拾荒者遗弃的小窝棚。林月夏那时多大，十九？二十？用跑绒的羽绒服裹着她，两人依偎着，林侑笙抬头，看着她涂抹着厚厚粉底的脸，而她，看着那倒映在江面上的灯火阑珊，不掩痴狂。 “那儿才是我该去的地方。”她说。她一边把林侑笙死死抱进怀里，一边责骂，“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个拖油瓶，我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我应该住在大别墅里，被佣人伺候着，喝着红酒吃着点心……” 林侑笙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雪夜，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恨过林月夏。 如今她十七，和林月夏生她那年一样的年纪。一样被抛弃。 宋莳坐在小桌子前，桌上木渣被推开，放着素描本和笔，旁边摆了一本山海经。 线条勾到一半，纸上突然落下一滴鲜红，她愣了一下，才伸手扯了张纸，按在鼻子上。 第6页 那滴血渗进纸里，正好是孟婆眼睛的位置。 她堵着鼻子走出房间，步伐六亲不认，撞上了门口站着的人的肩膀。 从楼上下来时，林侑笙还站在门口，她甩了甩手上的水，问：“干嘛？” “我……我想问你，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型超市啊，我在地图上搜，最近的一个超市是兴平，但是我昨天路过的时候看见那家就只卖点日用品。” 宋莳并不想回答她这个傻缺的问题，想进门去，但胳膊却被一把抓住了。 “那个，鼻血流太多可能是……” “不治之症。”宋莳撇了眼她的手，“放开。” 林侑笙站在门口，一脸呆愣。 这人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啊？她觉得背后一阵寒气，缩了缩肩膀。正准备回去，门又突然开了，“有钱就去江南，出门右拐坐七路车，没钱就去六中对面批发城。” 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气儿十足。 林侑笙最后还是心满意足地下了楼。她不在乎别人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凡事不要看过程，结果最重要，这是林月夏教她的，最有用的道理。 路过公交站牌时她看了眼，七路车的终点站是千达购物广场。 她笑了笑，这地方她确实去不起。 林月夏从来不会省钱，她自然也不会，好面子的穷人总是比认清现实的穷人活得更苦，有时她们上顿西餐厅吃牛排，下顿就是小超市打折方便面，有一分花一分，有一块花一块。但现在没有林月夏了。 她决定省钱，否则二十万，一个月都管不到。 林月夏，她现在应该没有这样的困扰，她现在应该过着她想要的日子，住着大别墅，有佣人伺候，喝着红酒吃着小点心。 批发市场的东西确实很便宜，便宜到让她有点怀疑自己租那个小房子的必要性，如果花一千五租个小公寓，大概也不是负担不起？不过 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下限这东西只会不断降低，租了一千五的公寓，就不可能在里面放四十五块一床的被子，说不定还会配上上千的落日灯。 “老闆，这枕头怎么卖？” “四十十一个。” 林侑笙拿出手机准备扫码，那吊绳拴着的二维码绳子突然被抓住了。 “长得不赖，人是个傻的。”那语气吊儿郎当，让人想到电影里的街边混混。 林侑笙回头看，抓牌子的男生穿着校服，经典的蓝白校服，拉链敞着，脸上的笑容也很经典，浑身上下就几个大字：问题学生。 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个人，肉眼可见地气质统一。 最扎眼的是队伍末尾的一个男生，寸头，带着耳钉，长相和身高都出众。他没和别的男生一样对林侑笙上下打量，拎着蛋糕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侑笙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她把视线转向老闆。 “又来找茬儿？走开走开，晦气！” 老闆是个四十上下的女人，声音洪亮。 “呦，影响你宰人了？二十几的东西卖四十，真敢要。” 老闆大概是被说中了，脸上有点尴尬，她转向林侑笙，“姑娘，别理他们，一群混子。枕头你要几个，我便宜点给你算，你买了好走。” 林侑笙想起自己省钱的计划：“我……二十五我拿了，再送两双袜子吧。” 旁边男生的眼睛顿时瞪大了，笑道：“上道啊美女。” 老闆犹豫片刻，知道今天油水没了，一边嘟囔着吃了大亏，一边拿袋子装东西。 林侑笙拎着东西跟旁边的男生说了声谢谢。 “嗐……客气，”林侑笙没有宋莳那么出众，但也确实算得上漂亮，男生让她看得脸颊发烫，挠了挠头说：“那个，我叫张一轩……” 林侑笙眼睛一弯，笑容称得上十分甜美：“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她向来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获取利益规避损失，一个笑容换一个脱身，很值。 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但她也无心再逛下去，随意买了两床被子，和店家约定了送货时间，就往回走。 批发市场很大，她顺着记忆找出口，拐过一个转角时，看到了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是那会儿的那个高个子男生，他独自一个人，手里还提着那个蛋糕袋子，在人群里穿梭时，那锁定着某一个人的眼神十分明显。 林侑笙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在男生前面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她看见了一头扎眼的白髮。 作者有话要说： 煳煳的我，煳煳的文。今天也是爱芝麻煳的一天呢 第4章 假古董 林侑笙知道多管闲事容易惹麻烦，但犹豫之后，她还是跟了上去。 她本来想找个机会上去提醒一下宋莳，但走着走着，她发现了不对。 她在闹市里遇见宋莳，可对方越走越偏，渐渐地周围开着的商铺越来越少，越来越荒凉，而宋莳的脚步没有一点停顿，目的很明确。林侑笙心里开始打鼓，她是不是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了？她是要把人往哪里带？ 走到后来，周围已经没有开着的店面，三人中间各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一个比一个脚步慢。 第7页 林侑笙心跳开始加速。 就在她犹豫着要回去时，宋莳终于停下了。 她停在了一间店铺门前，弯腰去开捲帘门。 那里是整个市场最深处的店面，处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外观周围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不同。林侑笙站在拐角出，辨认出了店名，老套又普通的红色灯牌上小灯泡勾出两个字——既斋。 这是宋莳的店吗？ 捲帘门并没有被完全拉开，宋莳是弯着腰进去的。 林侑笙眼睛盯着那个男生，拿出手机点进了通话界面，按下三个数字。 视线里，提着蛋糕的男生并没有再上前，而是停在了店门不远处。他拉起卫衣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面对着既斋。林侑笙无从辨别他的神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从那高挑的侧影里看出了点沉郁与纠结，褪色的朝阳打在他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过了大概三五分钟，那人动了，林侑笙紧张起来，指尖靠近通话键，但男生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把蛋糕袋子放在店门口不远处，踌躇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见证一切的林侑笙愣住。 原本以为是犯罪片，我都准备报警了你告诉我这是纯爱？ 她尴尬到脚趾抓地，匆忙地把手机里的号码删掉。 无意窥探别人隐私，脑补了一场绝美暗恋之后，她转身想走。 但就在转身那瞬间，她听见了哐啷一声，是捲帘门被彻底拉开的声音。 她惊讶地回头，正对上宋莳的看过来的眼神。 旁边店的牌匾投下一片阴影，笼住她的身体，风吹过去，髮丝晃进阳光里，染上莹莹的光，这画面让林侑笙失神，但那眼神，却让她身躯一麻。 宋莳在看她，那眼神是对窥探者的警告。 她们明明隔着十多米，但林侑笙还是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脚跟爬上头顶。 她现在敢确定，宋莳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人。 不合时宜地，林侑笙脑子里蹦出一个形象，善恶分两边，一边是天使，一边是恶魔。绝美的躯壳，堕落的灵魂。 这种从外表和直观感受做出的片面的判断，让她对这个邻居更加好奇。 她从拐角处走出去，走向那家叫既斋的店。 “我在那边买东西，看到有人跟着你，以为……”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尴尬和无所适从。 宋莳靠在门上，看着她，眼神依旧毫无温度，但是少了攻击性。 “别多管闲事。” 眼前的人紧张地捏着手指，“……哦。” 林侑笙转身走了，宋莳看了眼旁边地上的蛋糕，在阳光落到肩膀上之前回了店里。 风吹过时，扬起的灰尘蒙了精緻盒子的光彩，它好像和周围同化了一点，但依旧格格不入。 六中，高二七班。 “龙哥，昨儿怎么样？” 龙烨烦闷地挥了挥飘过来的烟，语气有些丧：“什么怎么样？” “跟嫂子啊，昨天不是买了蛋糕吗，有没有甜甜蜜蜜地一起……” 龙烨没让他问下去，大步往前走：“上课了，走。” 小弟不解：“诶？怎么……”张一轩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闭嘴吧你。” “不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俩悬。”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校的问题少年，和外面的社会边缘人员，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张一轩总觉得，宋莳和他们之间隔着很深的一条沟，宋莳走过来还好，要是龙烨为了她过去，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六中的成绩整体就不行，生源差，氛围差，老师也就没动力，整个校园的气氛都散漫。龙烨他们走到七班教室门口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了，一伙人在英语老师愤怒的眼神里浩浩荡荡地走进教室，班里的学生都司空见惯地不说话。 英语老师陈莉年轻，不像那些已经接受现实的年长者，心里还有一团激情，她扔了粉笔：“现在以为旷课很帅？说不定一年半以后你们就连旷课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个时候，看你们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吊儿郎当……” 能在这个地方舒舒服服待着的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种话，眼看着班里趴下去一大片，陈莉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扔了粉笔，直接走出了教室。 没有人去追她，这个最差的学校里最烂的理科班，因为老师的离开瞬间热闹起来。 “龙哥早上没来不知道，听说咱们班明天要来新生。” 一群人围过来，“老陈说的？男的女的，漂亮不？” “不知道，老陈没说。” “又是齐书转来的?”齐书高中是江南的一所私立高中，和六中并称两大垃圾学校。齐书这所学校很没原则，给钱就能进，很多被好学校开除退学的学生，都会被家长送进去，混个高中毕业证，而六中，因为生源差，几乎集齐了那些进不去好学校的半吊子学生，因此岚洲的学生们之间一直流传一句话，齐书流放点，六中收容站。 因为这种相似的生源构成，两所学校经常“互通有无”，而对于学生来说，一般在两个学校之间换一遭就意味着离失学不远了。 第8页 “不是吧，”那男生说，“听说是外省转来的。” “我靠，得是犯了什么事儿啊，都被流放到这儿来了？看来是妹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啧。” “别他妈一天这么饥渴，跟发春了似的。” “要你管，来干一架……” 另一边，林侑笙已经回到了出租屋，在批发市场买的东西也送到了，她开始收拾屋子。 她端了水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风从山谷吹过来，把尘土气吹走，站在里面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房间不大，但等她把床、柜子和各种生活用品都收拾好，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快四个小时。 北边的天气到底不同南方，她披了件外套，坐在床上，从书包里拿出一沓纸，这是她转学所需要的所有文件。 看着上面曾在班级那一栏里的“凌安中学高二一班”，她收不断地收紧五指，直到那张纸被攥出褶皱。 跟着林月夏的这些年，她经歷过无数次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那些物质生活上的大起大落已经让她习惯到能自如地对待，但这一次，她没有办法云淡风轻。 当林月夏拿着转学通知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要把她的未来揉碎。 宋莳坐在收银台后，低着头，一只手拿着木头，一只手拿着刀。小檯灯圈出来的光亮里，木屑一点一点地落在桌面上，没积累起来就被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开。 看着手里的木头时，宋莳的眼里的冷漠被专注替代，没了那种骇人的病态，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钻进自己世界的少年人。 既斋的门面很小，也就十几平，里面整齐地摆着几个货架，货架是实木的，看起来年代久远，有种时间酝酿出的厚重感，上面摆着的物件也和这个批发市场格格不入。锦盒里装着的玉镯子，木托上的摺扇，样式古老的瓶子……而最多的，是形状各异，风格独特的木雕。那些木雕都不大，但都很完整，完成度很高，从细节之处能看出创作者的手艺绝对不差。 这家店背阴，中午过后就没有太阳照进来，即使开着门，因为太深，里面的位置依旧很阴暗。宋莳坐在一排排古董仿品之间，被淡淡的木头香味围绕着，白髮被随意挽起来，富有古典美的一张脸在灯下染上莹莹的光，看起来有种诡异又让人慾罢不能的美，完美地融入了这个地方。 这家店是不是她的，她玩不起这种东西。 老闆是个姓谢的厨子，年纪不小了，听说这家店曾经的主人与她爱人有故，那人前些年去世，一生无后，她爱人看不得这家店就这样消失，就把这家店盘了下来。后来遇见了宋莳，她就问宋莳愿不愿意替她看着这里，不要求业绩，每个月发工资。 于是宋莳就在这里待了三年。 她还记得那天江风很冷，谢青峤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都是没人记得，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 她问：“可是活不下去。” 谢青峤的爱人说：“你试试呢？试试走走看，试试等等命运的安排，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现在她试过了，命运没有像她说的一样有好事发生，只是在日復一日的等待和平静无波之后，她逐渐变得麻木了。她的生命就像那些货架上的假古董一样，看着无暇，其实毫无价值，所以是今天碎，还是明天碎，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最近忙得抽不出大块的时间，就总是懒得打开码字软体【扶额】是我的懒病犯了我知道……等到后面专业课结课了应该会好一点，我尽量勤奋更新，谢谢每一个点进来的小可爱啊，你们可以催我，我每次看见了都动力爆棚的(?˙▽˙?) 第5章 你的名字 宋莳回家时是晚上十点，走上三楼时正好遇见从天台下来的林侑笙。 对方脸上还带着水汽，一边擦头髮一边跟她打招唿：“晚上好。” 宋莳点了点头，错身走了。 “宋莳。” “干嘛？” 林侑笙转过身，“那个，既斋，是卖什么的店？” “古董。” “古董？” “自己去看。” “哦……”林侑笙好奇了一天，又纠结了半天才问出来，没想到问了之后反而更好奇了。 改天一定去看看。 宋莳回到房间，把自己拍到床上，拿起手机。 谢青峤给她发了消息：上次那人问你接不接受定制，他可以先付定金 她翻了个身，打字：定制可以，定金就算了 谢青峤：？ 宋莳：万一我没做完就死了，你还得赔钱 谢青峤：…… 谢青峤：跟你说不了，说两句就想扇你 宋莳：同感，谢谢 谢青峤：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尊老爱幼？ …… 第二天八点，林侑笙按时出现在六中教务处，领了书和校服，跟着老师进了教室。 几乎是在踏进教室的第一秒，整个教室就响起了巨大的欢唿声。 “靠！好漂亮！” “还真是妹子！” “这是咱们班新生？” 第9页 …… 林侑笙大致看了一下，班上男生占了大多数，在空了好几个位置的情况下。 班主任姓陈，叫陈新，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声音浑厚。 “安静！” 教室里并没有立刻安静下来，陈新也没浪费精力再吼，转头跟林侑笙说：“你先去把东西放下。” 林侑笙看了眼那些空位，几乎都堆着能把头挡严实的书，正犹豫时，她听见陈新说：“张超，不是一直想换到后面吗，把你的东西挪到最后一排去，让新生坐前面。 他话音刚落，第二排的一个男生立刻起身端着桌子走了，脸上难掩高兴。 那个男生放下桌子后又搬了张靠墙的空桌放回来，林侑笙走过去，跟他说了声谢谢，把东西放下了。 她站在座位上，周围安静了些。“我叫林侑笙，从凌安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素颜，衬衫，牛仔裤，一身安静又平和的气质，站在这里浑身上下九写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教室里原本还有些低语讨论的，这时候也完全安静了下来。 陈新示意她坐下，开口打破沉默，“林侑笙同学从今天起就是我们高二七班的一员了，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刚搜了一下，林同学是凌安一中的学霸啊，是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下凡来我们这个鬼地方了？” 女生的语气不算和善，带着很容易看穿的戏嚯和嫉妒。 一石激起千层浪，讨论声和笑声拍打着耳膜。 “给我安静！不懂尊重同学？” 而林侑笙却并没有沉默，她把书理好，平静地反问：“这个地方，是指什么地方？”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陈新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些惊讶。 门口突然传来突兀的一声报告声，陈新转头去看，“龙烨！又迟到！这是这个周第几次了？” 对方显然没有在意，大大咧咧地进来，和陈新擦肩而过，路过林侑笙时低头看了眼。 林侑笙认出来了，这就是上次那个跟着宋莳去既斋的男生。原来是高中生啊。 陈新又叮嘱了几句后就走了，没多久，英语老师进来了，开始放ppt. 上课五分钟后林侑笙看了眼，还在听课的不到十个人，其他的都趴着在睡觉。 “现在抽人来听写，汪成，段雨嘉，童乐，再加一个……” 林侑笙正在做一篇完型，突然感觉桌子被撞了下，桌子边的两本书啪地掉在地上。 老师的眼神扫过来，“新来的？就你，上来。” 林侑笙捡起书，走上去。 她没有在差班待过，显然，她高估了这里的氛围。 “第一个，承认。” “第二个，破坏。” “第三个，对什么感兴趣。” …… 老师在教室里一边转一边报，林侑笙写完，侧头看旁边时，脸上露出了切实的疑惑，甚至愣了两秒钟。 除她之外的三个人，笔都停留在第一行，其中一个写了二十个数，然后对着两排阿拉伯数字发呆。 为什么？林侑笙不明白，高中最基础的短语，就算不背，也能在各种题目里看到吐，居然能不会？居然能一个都写不出来？ 她碰了碰旁边的女生，对方吓了一跳，就听见旁边传来极小声的：“admit.” 林侑笙说完，那女生却没有动笔，她以为她没听清，又把单词拆开来拼了一遍，但对方依旧没动。她很疑惑。 最后一个单词写完，林侑笙转身放下粉笔回到座位，黑板上依旧只有她站的地方有英文。 老师发了一通牢骚，大致是你们再这样下去前途无望之类的。说完之后她指着林侑笙：“你叫什么名字？” “林侑笙。” “行，今天开始你就是英语课代表。” 下课后，一个女生站到了林侑笙跟前。 “那个……” 林侑笙抬头看，是听写时她旁边的女生，她问：“怎么了？” “那什么，刚刚谢谢你啊。” “不用谢。你为什么不写？” “我不会啊。”童乐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笑了：“你以前从来没在这种班待过吧，钟晓在网上查，你的照片还挂在凌中官网上呢，大学霸。” 林侑笙没说话，童乐又继续说：“那些单词我不会，陈莉都知道，让人上去就是走个过场，写出来她肯定知道我是抄你的，比写出不出来骂得还难听，没必要。” 林侑笙懂了。 这是主动躺平了。 下午五点四十，最后一节课结束，学生们蜂拥出教室，林侑笙被单独留下。 办公室里，陈新握着保温杯，脸色有些严肃。 “侑笙啊，在学校第一天，觉得怎么样？” 林侑笙：“都挺好的。”除了学生毫无学习热情，老师要求太低之外。林侑笙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从笼子里提出来的鸟，离开了秩序分明，竞争激烈的凌中，身上的束缚被全数解开，轻松得有些不适应。 “都挺好……”陈新喝了口茶，“我叫你来呢，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意愿转到一班？” 第10页 林侑笙愣了愣，乖巧地回答：“不用了，老师，现在这样就很好。”她知道陈新是一番好心，但转到一班对她来书弊大于利，而且陈新说不定也会受牵连。 毕竟自己现在的班，可是那位顾先生亲自挑的。 “你不用怕，有什么事情呢，老师都会帮你。你还小，不知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你在凌中能连拿两年的第一，但是你也看到了，六中无论是从师资力量还是学习氛围都不行，去年的一本上线率才百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整个高三只有六个人考上一本，你这么好的苗子，不该这么废在这儿。” 林侑笙看着他满怀忧虑的眼神，说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她离开凌中的那天认真地跟每个老师告别，后来再没有联繫过，这些天，心里充斥着各种杂念，陈新的一番话，终于让她感受到了一点轨道被纠正的感觉。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谢谢老师跟我说这些，但还是不给您找麻烦了。”她眼睛里满是好孩子的乖巧，但语气却狂且恨：“我不会烂在这里，不会如任何人的意。” 有些人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掌握别人的命运，那她要从最烂的地方站起来，走出去，告诉他他有多狂妄愚蠢。她有她该去的地方，但在到达之前，她不想惹麻烦。 从学校出来时天有些黑了，林侑笙背着书包穿过路灯撒下的一个个光点，走到人逐渐稀少，走到其他的光亮都消失。耳机里是无限播放的英语听力，眼前是黑暗和光亮交替的马路，长得没有尽头。 世界突然就安静下来，孤寂来得猝不及防，内心里像长出了一个大洞，洞里是她前面十七年的人生，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然后从洞口不断陷落，最后只剩一个穿着陌生校服的背影，坐在洞口，紧抱双膝。 手腕突然传来一道力度，大到她痛唿出声，一转身，看到一张绝美的脸。 “嘶——宋莳？” 对方松了手，林侑笙揉着手腕，问：“你怎么在这儿？” 宋莳眼神依旧淡淡的，带着点不爽，“你看这是哪儿？” 林侑笙听话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陌生的马路，两旁是高大的白杨，路灯兢兢业业地亮着，一路延伸，不见尽头。 “这是哪儿……”刚刚太出神，她完全不记得自己闷头走了多久。 “再走就要上高速了，可惜你步行到不了一百二十迈。” 语气很欠揍。 林侑笙无语，但还是摘了耳机，很乖乖道谢：“谢谢你啊，我刚刚太出神了。” 宋莳转身下了马路，林侑笙愣了一下，赶紧跟着她跳下马路，脚踩上柔软的草堆时还踉跄了一下。“你去哪儿？” 宋莳头也没回：“抄小路回家。” “等等我！” 她们在田野里穿行，林侑笙开着手机闪光灯两步一晃地跟着，心里骂娘，嘴上一句不说。 “啊！”脚边传来软乎乎的触感，她浑身鸡皮疙瘩瞬间起满，双脚离地跳了起来。 “干什么？”宋莳一转身，就被抱了个满怀，“有东西要咬我！” 林侑笙闭着眼，把宋莳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小小的“喵～”。 还有宋莳的一声轻笑。 手机电量从百分之四跳到百分之三，闪光灯自动熄灭，尴尬在田野上蔓延。 宋莳的手挺凉的，但是牵了几分钟，也变得温热，林侑笙被她拉着，跟着她的脚步，终于可以腾出精神感受周围。 夜风吹过油菜田，滑过身体奔向田野尽头，天上的星星随着光的远离越来越密集，在视野里渐次亮起。山谷里传来巨响，看不见火车，但轰鸣由远及近又逐渐消失，有种浩大的存在感。 “宋莳，你的名字是哪个shi?” “我们很熟？” “我就问问，认识一下嘛。” “用不着认识。草字头的莳。” “哦。我叫林侑笙，侑酒之欢的侑，夜夜笙歌的笙。” “……你爸妈缺心眼儿？还是你查字典自己编的？” “我妈缺心眼儿。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快乐的周末！爱你们mua！！！周末快乐！！！感谢在2021-11-04 23:25:56~2021-11-13 00:3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利用 手机响个不停，林侑笙睁开眼，把闹钟关掉，起身洗漱。 六点一十，天还不是很亮，宋莳隔壁还亮着灯的窗口就很显眼。林侑笙端着盆凑过去，敲了敲窗。 宋莳半夜醒来，睡不着，就在桌前坐了一夜，手里握着刀，聚精会神。听见声音，她往窗外看去，林侑笙脸上还带着困顿，朝她挥了挥手，看口型是说了句早上好。 宋莳没理，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 她们又没有很熟。 她再抬头时，窗外的人已经走了。 晨光渐亮，火车一趟趟路过，宋莳手上的东西终于在午后的阳光里成型，一个拳头大小的长髮女人，半边脸是少女，半边脸是老妪，虽然体积小，但该有的细节分毫不差，活灵活现。 第11页 她随手把东西揣进兜里，起身去既斋，半路上接到谢青峤的电话，说是僱主寄的木头到了，让她注意着快递。 下午五点，邮政给她发了消息。 “您的快递已到六中门口快递点，请凭取货码尽早取件……” 宋莳今年十九，几年前从学校出来以后，今天星期几这种问题几乎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可今天，去拿个快递的时间，就已经不下三次被提醒今天是周末了。 快递超市的年轻女孩儿说，“你头髮真好看，今天周末，我也想去染个颜色。”路边的公交站牌上，是新电影的预告，“三月十一号，星期五，不见不散。”走到路口，就听见旁边小卖部的电视在播，“本周末将有大到暴雨，出行请带好雨伞……” 她继续往前走，果然，第四次。 “林学神，大周五的，往哪去啊？” 她莫名的烦躁，把卫衣的兜帽往上一拉，大步往前走。 刚要走过那个麻辣烫店背面的小夹缝时，她听见了一声“你们干嘛？” 声音很熟悉。 林…… “听说你以前很厉害嘛，考第一啊，怎么沦落到六中来了？” “跟你们没有关系吧？” 宋莳站在原地，想，话不该这么说。 果然，下一秒，啪的一声过后，一个黑色物体顺着水泥地面滑到了她脚尖前。 原本半旧的手机，现在报废百分之九十九。 “报警？我们干什么了吗？”有人在笑，语气油腻。 “那你们想干什么？”女生的语气还算镇定。 “不干什么，听说你才来不到一个周，就成七班新的班花了？我告诉你啊，班花不好当的，以后找你麻烦的多着呢，你叫声哥哥，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啊。” 那边又传来一阵闹笑，宋莳似乎忘了自己原本要离开的打算，脚步没挪动，心里的烦闷越来越重。手指捻了捻，她想起那天晚上被强行挤进手心的触感，那只手干净细腻，中指指节上的凸起明显，是常年写字的标志。 他不配。 “你也配？” 宋莳一挑眉。 “你说什么?给你脸了？” “我有人罩，用不着你。” “有人？那他人呢？” “是啊，人呢？” “扮猪吃老虎呢吧，知道我们维哥是谁吗？” …… “我告诉你啊，别挣扎了，好好跟着哥哥，以后……” 宋莳扔下快递盒子，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却听见了林侑笙接下来信誓旦旦的一句：“那你去跟龙烨打一架吧，赢了我就踹了他答应你。哦，我听说某人之前被我家哥哥打得断了根肋骨呢，左边……第二根，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发生在去年暑假，除了参与的人，旁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除非她真的和龙烨有关系。 宋莳的脚步停下，眼神里闪过意一丝疑惑。 龙烨？他看起来不像那么随便的人，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侑笙的话没停：“下周三之前，你能赢他，我就答应你，我说话算话。”她尾音挑，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那个被称作维哥的男生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小□□”，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迎面看见宋莳，他停下了脚步。“宋莳？” 他脸上闪过一丝欣喜，“里边那个那个小□□，勾搭你男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扬起一阵风，只见林侑笙噔噔噔地跑到了宋莳身边，把她胳膊一挽，指着这边说：“嫂子，你看他们欺负我，把我手机都摔坏了。” 宋莳低头看着自己被禁锢的胳膊，忘了回应，就听林侑笙继续说：“我不是故意要说自己和龙哥在一起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嫂子不会生气吧？” 陈维以及他的小伙伴们：“……” 林侑笙跟在宋莳身后，小心地把握着速度。 她一路跟着人到了既斋。 眼见着宋莳弯腰拉开了捲帘门，她才终于开口：“宋莳，你生气了吗？” 宋莳没回头，问：“什么？” “借你名头，还有……龙烨。” 捲帘门哗啦一声滑上去，露出幽深古朴的内里，宋莳轻笑一声，转身看着她:“进来吗？” 林侑笙的表情让她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幽暗的过道里，那女生抬起头来，看见她时眼睛里就是这样的，惊讶里带着惊艷。 她收起不经意上翘的嘴角，脸上恢復冷漠。 林侑笙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进去……干嘛？” 宋莳身影单薄，像是要被自己身后的黑暗吞噬，她停顿一下，挑眉道：“消费。” 她没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邀请，大概只是因为觉得有意思吧，从见证了林侑笙那一波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操作后，心情就一直不错。 有人说越是堕落的人越看不得别人好，宋莳不是这样。 她喜欢漂亮精緻完美的东西，只是永远不会试图去沾染，对她来说，光就该落在本来明亮的地方，星星就该挂在苍穹上，她讨厌自甘堕落的人，讨厌放下身段跻身泥沼的人，讨厌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傻子。 第12页 她每次看到林侑笙，就会想起那人穿着价值不菲的红裙子的样子，精緻得像个小公主，和旧铁路局格格不入，扎她的眼，越看越心烦，直到今天…… 印象中的精緻大小姐恶劣得和原生于此的他们没什么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为此高兴。 星星没有落在淤泥里，因为那可能本来就不是一颗星星。 林侑笙穿行在那几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陈列架之间，鼻尖萦绕着一股木头的厚重香气。头顶倏然亮起灯，她回头，看见宋莳靠在收银台，抱着手看着她。她眼神带着一点玩味，白色长髮散开，发尾摊在实木桌上，整个人有种妖冶的美感。 今天的宋莳好像特别鲜活，自从进了既斋，一举一动都让她移不开眼，美人冷漠时拒人千里之外，基于此的哪怕一点点表情和情绪都是极致的风情。 更何况是在这种本身就独具风味的地方。 “郑维的事情是张一轩跟我说的，我和龙烨不熟，没说过话，那会儿跟他们说的，都是临时瞎编的。” 宋莳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林侑笙还是感觉到了那丝散进空气里的愉悦。 “很聪明。” 林侑笙低下头去，拿起了架子上的一个小木雕，“这个好漂亮啊。” “买吗？” “你这语气，总让我觉得你想强买强卖。”林侑笙走近，凑到宋莳眼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黑店啊？” 宋莳转身进了收银台，坐在木头桌子后，不说话了。 林侑笙趴在桌面上，拿着木雕的手垂在宋莳眼前，“宋莳，我们交个朋友吧。” “不。” “为什么啊？”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我们好歹……好歹一起走过夜路。” 她说完听见宋莳发出一声轻嗤，“难道不是为了找理由让龙烨心甘情愿替你撑场子？” 林侑笙一愣，进而笑了，“是啊，就是这样，他在学校里势力大，又对你一片真心，找他他当靠山，既能保证安全，又不会被纠缠，真是太合适了。” 宋莳不得不承认，她喜欢林侑笙这副心机深沉的样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木雕，拿出工具给它上蜡，“没人会信的。我从来没朋友。” “从来如此，便对么？” 宋莳抬头看她，林侑笙眼神无辜地一耸肩：“鲁迅先生说的。”她看着宋莳手上熟练的动作，又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木雕，“原来是你亲手做的啊，这个多少钱？我买。” 雷声轰然响起，大雨瓢泼而下，夏天似乎要到了。 这天开始，林侑笙总往既斋跑，那个周末的事情被人添油加醋地在学校里传开，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宋莳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并不比龙烨低，她也由此道听途说了许多宋莳的奇闻异事，比如高一辍学，比如南门巷子里一挑三，比如她父亲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二十年，比如守着一家本来要倒闭了的老店，像个鬼魅一样日復一日地待在那个黑黢黢的店面里…… 总之，不知到底是托谁的福，没有人再找过林侑笙的麻烦。 她的生活似乎就这样安定下来，在一群混吃等死的人之中做着自己的事情，自我状态逐渐趋近以前在凌中的时候。 “学校门口蛋糕店新出的樱桃蛋糕。”林侑笙把袋子放在收银台上，熟练绕到宋莳身边，从书包里抽出习题册。 宋莳不客气地拿出蛋糕，“你很有钱？” “还行，饿不死。”林侑笙按下中性笔，“就当是付自习费。” 宋莳抿了一口甜腻的奶油，觉得味道不错。 她想，尝到甜头的不止有她，林侑笙这样明晃晃的利用反而让她觉得很舒服，那现在这样也就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本来昨晚就要更新的，但是学校突然通知补课，今天又体测，就拖到了这个时候，抱歉抱歉！我知道我更新不勤快，实在是最近临近期末，又要补作业又要复习，啊，我人都麻了…… 说阿宋和小林吧，这俩就是，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写这篇文完全就是一时兴起想写两个缺陷很明显的人设，顺便练练文笔，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对我抱有太大期待啊，毕竟我自己都心里没底，哈哈好了，不说丧气话，新的一周，祝大家天天开心，耶！ 第7章 暴雨 夏天初见苗头时，六中迎来了期中考试。 考试从周三开始，考三天，要求所有桌斗清空，林侑笙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出来，书包装满之后还剩了厚厚一沓，她看向教室后的空桌子，都已经被放满了。 张一轩很有眼色地凑过来，“林侑笙，我送你回家吧。” 林侑笙摇了摇头，“不用，我搬去既斋，不远。” 正在低头收拾东西的龙烨听见，把书包扔给张一轩，走到林侑笙面前抱起了那沓书，“走。” 林侑笙跟在龙烨身后，在热闹的批发市场穿行，心里有些忐忑，她摸不清宋莳和龙烨的关系，怕自己带龙烨过去，她会生气。 “你和宋莳什么关系？” 第13页 “邻居。” 龙烨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那你们呢？”林侑笙问。 “没什么关系。” 少年人的背影很倔强，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生涩和清透感。 他们一直走到市场深处，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龙烨在旁边的店铺停下来，把书递迴给林侑笙，林侑笙猝不及防被重量压得一晃，无奈地往前走去。 “你像个情圣。”林侑笙说，“没结果的，放弃吧。” 龙烨像是没听到，固执地站在原地，看着既斋的方向。 林侑笙走近既斋，却发现今天的既斋不像平时一样安静，宋莳在和一个清亮的男声对话。 “……去一趟是能要你的命？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宋莳的回答很简短：“滚。” “初中老师没有教过你吗小宋同志，人的生命有且只有……”南竟剩下的话被飞来的一脚踢得咽回了喉咙里。 林侑笙怀里抱着一沓，背上还背着个大书包，艰难地走了进来，宋莳皱着眉头，“干嘛呢？” “明天考试，要清教室。”她费劲地把书放到宋莳的工作檯上，转身背对宋莳：“帮我一下，好重。” 宋莳面无表情地把她的书包卸下来，放到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林侑笙看向旁边的俊秀男生：“这位是客人吗？要买点什么？” 南竟脸上的惊讶还没收起来，“你是……” “她朋友。” “回去吧。” 林侑笙和宋莳同时说。 南竟一脸不可置信。但到底没说什么，深深看了林侑笙一眼，转身往外走。 人一走，林侑笙立刻瘫在了椅子上，“宋莳，他是谁啊？” “管这么多？” “问问嘛，你生气了，那我下次不问了。” 宋莳心里好笑，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欺负她了似的。 “别管我的事。” “哦——” 林侑笙趴在桌子上看被柔光包围的宋莳，“宋莳，我请你吃饭吧。” “不去。” “那我们出去转转？” “不去。” “那我们回家？” 宋莳转头看她：“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不是很想让宋莳在这里被某个情圣一直盯着。 她措辞还没想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两个声音都不是很陌生。 林侑笙起身跑出去，宋莳也起了身。 既斋对面的拐角处，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是龙烨和南竟，两人从墙上打到地上，目前是龙烨压着南竟挥拳头，但他脸上也带着伤，战局很焦灼。 “哇哦。情圣和天降打起来了。”林侑笙掏出手机拍了张照，才大声喊：“你们别打了！” 两人停了下来，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看向这边。 林侑笙朝龙烨挤了挤眼，他连忙站了起来，南竟也跟着站起来，两人都盯着宋莳，同时抬手指着对方：“他！” 南竟：“他偷窥你！” 龙烨：“他谁啊！” 林侑笙转头，看见宋莳闭着眼，满脸都是不耐烦，“有完没完？” 两个男生同时噤声。 她转身往既斋走，连带跟上来的林侑笙一起迁怒，“从哪来回哪去！” “宋……” 身后的两个男生又打了起来，林侑笙沉默片刻，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再打，我把照片往你们学校各发一份。” 后来的几天，林侑笙都没有和宋莳说过话。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宋莳依旧沉默寡言，丧得好像所有人都欠她八百吊钱。而林侑笙忙于来到六中后的第一次考试，没有时间再凑到她面前插科打诨。 六中的期中考试是学校自己命题，为了适应本校学生的实际情况，题出得很简单，但林侑笙没有放松，这是她做出反抗的第一步。 三天考试结束，林侑笙从最后一个考场走出去，周围围了好几个女生，言语诚恳地感谢她不盖卷子的慈悲行为。 “林侑笙，你们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是不定是卷子改出来了，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你卷子肯定是咱班第一批改。” “对哦，你考得很好的话，是不是要去一班啊？” “别啊，就留在七班呗，再造福造福我们这群可爱的小傻逼啊……” 旁边的女生戳了那人一下，“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人家是要考大学的，才不会混日子。” “也是。那你好好的啊，有事儿就说，咱们都是朋友。” 林侑笙笑笑，脱离队伍往办公室走。 其实这群人不坏，至少不像她一开始想的那么坏，一个多月，也没有当初想像的那么难挨。但是她还是不能在这里久待，太过散漫的风气会腐蚀人的斗志，会让她无知无觉地堕落。 陈新找她果然是因为换班的事情。 “这次没理由拒绝了吧，你的成绩超了之前的第一名一百七十多分，去一班合情合理。” 第14页 林侑笙点了点头，“学校出的题很简单。” 陈新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学生底子太差了。”作为老师，他也很难受，他才来这里的时候，六中还是铁路子弟中学，每年至少一个清华一个北大，但就在他来的第三年，铁路局就迁了址，六中从此一蹶不振。那个老师没有过宏伟的理想，在看到的林侑笙时，他心里的遗憾，不亚于看见明珠蒙尘。他也不求什么，只希望林侑笙能不放弃自己。 临走时林侑笙向陈新鞠了个躬，很认真地和他道谢，“当过您的学生，我很幸运。” 陈新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的背影，伤感又感动地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 离开时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初夏的晚风从头顶略过，将蔓延许久的沉闷一扫而空，脚步前所未有地轻快，仿佛一切都已经好了起来。 她在校门口买了个小蛋糕，往既斋走，短短的一个月，她已经对这一片相当熟悉，之前厌恶的恶劣环境，今天看来格外可爱。 既斋门开着，她走进去，看见自己的书在依旧放在收银台后的木头桌子上，但宋莳不在。 她在店里转了一圈，手指尖偶尔抚过那些瓶瓶罐罐和小木雕，沾了一手的灰。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遮住，空气变得闷热，林侑笙坐到木桌后，盯着门口发呆，逐渐升起倦意。 大雨在她睡梦中倾盆而下，惊雷和闪电交替占据这片空间，林侑笙却越睡越沉，梦境像绳索一般将意识捆绑，醒不过来。 她看见自己蜷缩在林月夏的怀里，大雪从被城市灯火染红的天空翩然而下，落在斑斓的江面。她看见自己躲在酒店的衣柜里，听着门外的娇喘连连，身体不断颤抖。她看见旧出租屋里男人抓着她的手把她往床上拖，林月夏拿着花瓶砸在了男人脑后。男人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林月夏一边骂她，揪她的耳朵和头髮，一边把她往怀里按，她几乎要无法唿吸。她看见林月夏漂亮顶着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跟她说别那么窝囊，自己会解决好一切。她看见那天亮得不行的月亮，被阴云一点一点挡在乌云背后，林月夏穿着漂亮的裙子，挽着高大男人的手臂离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别走！”她勐地惊醒，声音被轰然的雷声混合在一起，震得旁边的人身躯一震。 她看了眼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掉到地上的黑色外套，那不是她的。她抬头，看见了旁边站着的宋莳，“你去哪了？”话出口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委屈，乃至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宋莳皱起眉，她以为宋莳又要生气，但下一秒对方却放下了手里的书，手伸过来在她额头抚了一下，指尖带起湿淋淋的触感，是她额头的冷汗，“吓成这样？” 林侑笙愣了一下，突然向前扑进了宋莳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了宋莳的腰。 “宋莳。” 宋莳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双手无处安放，只好尴尬地悬在空中。她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动作，只觉得一股麻意自腰腹处蔓延开来，不是很舒服。 但她没动。 谁知道这个人又会因为什么突然跑掉不出现…… “……干嘛？” “带我回家好不好？” “什么？” “我没有爸爸，” “没有妈妈，” “也没有人喜欢我，” “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那一刻宋莳想，如果流浪猫会说话，大概就是这样的内容吧。 没有人要我，所有人都欺负我，整个世界都遗弃我，所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不好？要不然我没有地方去了，只能饿死在这，冻死在这。 带我回家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快乐的周末来了！憋了一个周的更新也来了！祝大家周末快乐！ 第8章 烧 宋莳这一辈子，从出生起一直在被人抛弃，她尝试过挽留，但后果从来不尽人意，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没有人为她停留过，更不提主动奔向她身边。这一刻除了不适之外，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难过，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觉到某种情绪。她的身体好像突然破了一个大洞，怎么也填不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这个人就这样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想着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门外是倾盆暴雨，泥土被打湿后的腥臊气飘进来，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显现的青筋，逐渐将身体放松。 “撒手。” 林侑笙好像还没有完全从噩梦的阴影中脱离，手上力道半分没松。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扔出去？” “你会吗？”林侑笙问。 “你试试？” 林侑笙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带着一点调皮的笑意，“姐姐好兇哦～” 宋莳把她的手扒下来，甩到一旁。 林侑笙也没生气，只是问：“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别管我。” “问一下嘛。好冷啊，我觉得我可能会感冒。” 宋莳看她打了个寒颤，说：“把衣服穿上。” 第15页 林侑笙腿上放着她的外套。 雨下得太大，天气预报说要一直下到晚上八点。 她们并排坐在木桌后，林侑笙埋头在书堆后写卷子，身上披着宋莳的外套，宋莳在一旁刻东西，修长的手指握着刻刀，有种凌厉的美。 宋莳感到她的视线，一转头，就逮到小丫头不好好写作业，盯着她的手看。 “看什么呢？” “宋莳，你真的好漂亮。” 宋莳手上动作一顿，又听见她说：“好像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完美，脸，脖子，手……你到底怎么生的啊？” 她能感觉到林侑笙随着口中词彙移动的视线，抄起一本书砸在她伸过来的手上，“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浪？” 林侑笙吃痛地啊了一声，“欣赏美是人的本能，再说了，我夸你还不行？” 刻刀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宋莳略撑起身子，一转，就将人困在椅背与桌子之间，她抓住林侑笙刚刚被打的那只手，眼睛紧盯着对方。 身下的人明显紧张，眉目间出现与平时不同的警惕，“你干嘛？” “干嘛？”宋莳右手加大力度，感觉到掌心里的挣扎，却并没有放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也长得很漂亮？” 她亲眼看见林侑笙脸上逐渐出现惊恐，那层裹饰其外的面具层层皲裂，露出满是尖刺的内里。 “宋莳，放开我。”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抖。 “不是说好看吗？那就多看看。”宋莳说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 “宋莳！” 宋莳终于松开了手，往后坐回去，云淡风轻地用一句话让闹剧结尾：“你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侑笙盯着她，眼睛逐渐湿了，“有意思吗！” 宋莳看着人起身冲进雨里，大脑空白了一瞬。 “林侑笙！” 林侑笙跑进雨里的时候想，这好像是宋莳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真没意思。 宋莳等到雨停才往回走。兜帽挡住脸，只露出一截白色发尾，脚下一深一浅地踩着水坑，任泥浆溅在裤腿上。 走到草丛边时她蹲下来，过了一会儿，小猫从不远处的铁皮底下钻出来，慢悠悠地晃过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中午来过了现在又来，但还是很高兴地蹭了蹭她的脚背。 宋莳指尖放到它头上：“你想跟我回家吗？” “哪怕我没办法对你负责。” “喵～” 夜风吹得人哆嗦，她起身，裹了裹外套，往回走。 路过隔壁的时候看见了旁边窗帘紧闭的窗户，她走到自己门前，钥匙插进锁孔，门咔哒一声开了，露出黑漆漆的内里。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旁边的动静。 晚上火车跑过第三趟的时候她从床上起来，打开了灯。坐到桌子前面，却不想动手。 林侑笙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是她做错了吗？还是……她恐同？可自己又不是同性恋，今天的事充其量只能算个玩笑……吧。 “艹。”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烦躁地晃了晃头，抄起外套往外走。 天台上，小灯串哑了半拉，底下老赵种的蒜苗郁郁葱葱，她靠着栏杆，手有一茬没一茬地揪，眼睛看着江南的灯，发呆。 酒罐子空了，但她却没有像从前一样把它扔到楼下，去刻意惊扰那些熟睡的人。这才一个多月，有些变化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发生了。 她很小的时候，她奶奶跟她说，人这一辈子再怎么狂，再怎么冷心冷面，也总有个时候会变得瞻前顾后，躲不掉的。 她从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遇见那么一个契机，她这辈子过得太烂了，起点和终点都看得清清楚楚，草草地出生，草草地死去，人生至长不过二十多年，哪有那种机会，哪敢去靠近那种可能？ “轰隆——” 身后火车长鸣远去，驶向远方，山谷里仅留余响，但夜风一吹，那点微弱的存在感也很快就散去了。 宋莳待了一会儿，准备下楼的时候发现老赵的一箱子蒜苗全秃了，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闻到了一股子提神醒脑的味儿，激得她头皮一麻，大步走向旁边浴室。 热气蒸腾，她沖完身上的泡沫，伸手拿毛巾时扫到一片模煳的镜子上突兀地画着一个笑脸。她愣神片刻，穿衣服时，不自觉就扬起了嘴角。 她下楼时是半夜两点，可林侑笙房间的灯居然亮着，里面传来倒水翻找东西的细微声响。 今天下午林侑笙说自己可能要感冒……后来还淋了雨。 她敲了敲门，那些声音突然停下，传来一声警惕的：“谁？” “我。” 门很快开了，林侑笙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宋莳想试试她的体温，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发烧了？” 林侑笙朝旁边别了下脸，“……嗯。” “喝药了？” “没有，没买。”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吹来一阵风，宋莳往后退了步，说了句：“进去吧。” 她转身时，林侑笙叫住了她：“宋莳。” 第16页 “嗯？” “我不喜欢女人。” 宋莳手紧了紧，“一样。” 门在身后关上，宋莳舒了口气，往楼下走去。 最近的诊所离这里有十分钟，她的脚步越来越急，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风在耳边唿啸而过，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路口的诊所是个老爷子开的，很多年了，家就在诊所后的院子里，宋莳想都没想就翻上了那道矮墙，蹲在墙头上喊人：“有人吗，买药！” 出于医生这个身份本来的敏感，周大夫听见这声音立刻就醒了，披着外套就开了门，环顾了一圈才看见墙头上的宋莳，吓了一跳，“宋莳？” 宋莳这才从墙上跳下去，把帽子一摘走到他面前，“买退烧药，赶紧。” 老大夫打量了她一下，不慌不忙：“你发烧了？先夹个温度计……” 宋莳不耐烦地往前厅走，“不是我。别废话。” “不是你？你给谁买？”宋莳家里只有一个人是远近皆知的事，再说了，就她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大晚上出来给别人买药？ “……邻居。” 提着药跑回家的时候林侑笙房间的灯还没关，她准备敲门，发现门也没锁，于是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无心观察房间，一眼就只看见了裹在被子里烧得通红的林侑笙。平时撒娇耍心思的人没了活力，窝在床上像只倦了的猫。 她拿了床头柜上的杯子，去换了杯热水，坐到床边，“起来喝药。” 没有动静。 “林侑笙？” 宋莳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滚烫。 她皱起眉：“林侑笙，起来喝药。”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小小嘟囔了一声，不知道在说什么。宋莳没了耐心，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地餵她。 她这辈子都没对谁干过这么细緻的活儿，小半杯退烧药下去，身上出了一层汗。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回去，还不敢放松，隔一会就探探额头，直到早上五点多，感觉热度退得差不多了，才忍不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周末快乐！mua！ 第9章 甩麻烦 林侑笙是被热醒的，还没睁开眼，先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唿吸声，均匀，轻柔，温热，落在耳畔，和脖颈相连的位置。 她睁开眼，极小的调整了一下角度，就看见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皮肤白皙得仿若瓷器，睫毛浓而长，鼻樑挺而平滑，唇色极淡，要不是存在感极强的唿吸和面颊上被热出的红，林侑笙都要怀疑自己身边睡的是个大号娃娃。 发了一夜的烧，喉咙又干又涩，她轻轻起身想去喝杯水，还没坐起来旁边的人就醒了，动静明显，林侑笙回头去看，宋莳睁着眼睛，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茫然，“……醒了？” “嗯。好渴。” 她刚说完，就看见宋莳撑着床沿起身，拿了床头柜上的杯子递过来，“喝。” 林侑笙看着递到嘴边的水，心里某个地方倏然往下陷了一下。 昨天这个人照顾了自己一整晚。她发烧时没有理智，事儿很多，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宋莳虽然不耐烦，但一句怨言都没有，什么都由着她。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照顾过。 于是也没有伸手去拿杯子，就着宋莳的手喝了半杯水，又重新躺下了，眼睛闭得紧紧的，“困困困……” 宋莳：“……” “我回去了。”但她还没下床，就被人抓着胳膊拉回了床上，本来是不至于被这样的力度拉过去的，但是大早上起来，又没对病号做防备，就这样倒在了床上。 林侑笙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前一蹭，扒着人的胳膊：“还早嘛……” “八点半了。” “今天周末啊。” “撒手。” “我不。” “撒手。” “不。” “林侑笙。” “嗯，姐姐叫我名字真好听。” “你……” “睡吧睡吧，补个觉嘛，来来来分你被子。” …… 最后两个人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初夏的正午气温升高，凑在一起的俩人都是一身汗。 林侑笙的烧彻底退了，宋莳补好了觉，也很精神。 宋莳坐在床边，两把将头髮挽起来，对身后的人说：“你先去洗澡？” 林侑笙往床边挪了点，把头贴在她腰上，撒娇到：“我不想动～” 额头的支撑点很快没了，宋莳站起身来，从她身下扯出自己的外套，“那我先去。” “喂，你这样好像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你情我愿的事儿算什么渣？”宋莳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林侑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接她的话茬吗？原来宋莳也会开车开玩笑啊。 好神奇。 一场暴雨把世界洗净，天空蓝得透彻，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林侑笙在天台上擦头髮，看见了光秃秃的泡沫箱子，奇怪地咦了声：“家里请客吗？拔那么多蒜苗……” 第17页 她望向远处，一条江把城市分隔成两半，江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流光，缓缓流向远方，一直到城市边界。 她转身跑下楼，敲开了宋莳的门。 宋莳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短袖，下身一条宽松短裤，头髮还没干。“干嘛？” 林侑笙扒着门框，眼睛很亮：“我们去逛逛吧，我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有什么好看的？又穷又小。” “毕竟我还要在这里待一年多呢。” 宋莳的眼神暗了暗，但天光太亮，无人察觉。 “我在这里待了十九年。”宋莳转身往屋内走，“没什么好逛的。” “诶——”林侑笙下意识去抓她的手，“陪我去啊！” 宋莳侧过脸看她，“你这么大面子？”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嘛，但是带着我这双异乡的眼睛，你肯定就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说不定还能给你的创作带来灵感呢。” 那双异乡的眼睛确实很漂亮，手上的力度也像在撒娇，宋莳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间。 岚洲本身就是个十八线小城市，江南的繁华也仅仅是相对于江北来说，和真正的大城市根本比不了，但是林侑笙一路上都很兴奋。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在江北待着，还没来这边看过呢。” 周末的公交很空，晃晃荡盪地横跨大桥，宋莳看着盯着窗外的林侑笙的后脑勺，“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你是嚮导，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宋莳很无奈，她十九年来几乎没有以玩乐观光为目的的出行，怎么可能会知道带她去哪儿。 正在家接受家学薰陶的南竟破天荒地收到了宋莳的消息。 “不要吃油盐那么重的东西，怎么老记不住……” “妈！我出去一趟。” “现在的年轻……你去哪儿啊？” “去找宋莳。” “她怎么了？身体……” “不是，”南竟去房间换衣服，语气带着愉悦：“没有不舒服，她找我玩儿。” “诶你……” 儿子开门出去，林医生碰了碰身旁看报纸的丈夫，“你说，南竟不会是真的喜欢宋莳吧？” “真不真我不知道，但喜欢是肯定喜欢的，除非他性向不正常。” “啧……你说的什么话？” “我知道你怕什么，他自己清醒，不会让自己沉进去的。” “他到底还小，这种事情，是他能控制的吗？我就是怕……”林医生嘆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宋莳！”南竟穿着一件蓝色衬衫，牛仔裤运动鞋，打扮很青春。 林侑笙放下手里的小笼包，疑惑地看向宋莳。 “地道江南人。”宋莳自顾自吃着东西，说。 南竟坐到宋莳旁边，大大方方地和林侑笙打招唿，“你好，我叫南竟，岚中的，今年高二。” “林侑笙，六中，高二。” “我知道。”南竟笑地得体，“上次不是见过吗，对你印象挺深的，前两天又听见老师谈起你。” “你们老师？” 南竟说话时眼睛会看着对方，表情放松语气柔和，少年气中又带着些成熟妥帖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对。六中的题简单，但想考到七百一，也不容易。” 宋莳蘸醋的动作停了一下，看向林侑笙：“七百一？” “好像是。” “听说你以前在凌中的尖子班，那可是妥妥的凌大预定，怎么就来这儿了？” 林侑笙笑而不语。这事儿她找不出什么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宋莳把筷子一放，“吃完了，走。” 南竟大概也看出来这个话题不合适继续，从善如流地起身，“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就带你们转转，去年江南广场那边修了个游乐场，好像还挺有意思的，逛完还可以去千达看看，买个衣服看个电影什么的，出来还能去一中那边的书店，我最近买了有几本参考书还不错，说不定适合你。” 不愧是南竟，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宋莳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找对了人。 那一点简短的视线交汇被林侑笙察觉，她抬手挽住宋莳的胳膊，像班上女生常做的那样，“好啊，就这样吧。不过，”她看向转头看向宋莳，“说好了陪我，你可不能中途跑了。” “这里面有任何一项活动适合我吗？”宋莳睨着她，说，没有为她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 南竟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他清了下嗓子，“怎么不适合，都挺有意思的啊，可是你把我叫出来的，不能跑啊。” 宋莳不置可否，被林侑笙拽着往前走。 南竟走在后面，林侑笙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她笑着，而且还称得上明媚好看，但南竟总觉得心里有点憋屈。 “上天桥左转。”他说。 “好!”少女的声音雀跃，让人找不到不爽的理由。 第18页 “你想干什么？”宋莳小声问。 “你想干什么？”林侑笙反问，“想把我当麻烦甩掉是不是？渣女。” 宋莳半点没有被识破的尴尬，“俊男靓女，还都是学霸，多般配。”哪怕不发展成恋人，和南竟做朋友，也比待在她身边好，他们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优秀，有可期的未来。 “你问我意见了吗？” “小孩子没资格发表意见，成年了吗你？” “你……” “聊什么呢你俩？”南竟走上前来，递过来两瓶水。 “谢谢。在讨论一会儿玩什么。” “毕竟地方小，设施不全，全玩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哦。”林侑笙有点兴致缺缺，她把水瓶递给宋莳，“拧不开。” “拧不开别喝。” “不喝就不喝。” 南竟：“……” 游乐园确实不大，但过山车、大摆锤、摩天轮这些还是有的，宋莳本来不想参加，但被两个人拉着，也坐上了过山车。 她胆子很大，但听见之前那些人的尖叫，多少还是有些憷，坐在座位上，皱着眉不说话。 林侑笙坐下她左边，伸手在她手上抓了一下，“你在害怕吗？” 宋莳转头，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南竟坐在她右边：“一会儿你怕可以抓我的手。” 宋莳转过头来看着他。 南竟：“……”打扰了。 过山车开始启动，速度，风，尖叫，肾上腺素升高，理智不受控制地逃离，最高点时，她终于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那一瞬间的风好像格外畅快，从衣服下摆钻进去，将满身的疲惫和郁气带走，只剩下发泄的快感。 “啊——宋莳！我害怕！” 宋莳用力，抓住了那只主动钻到她掌心里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终于结课了，时间富裕了，可以勤快地更新了，等我适应适应，说不定会日更，所以我的小伙伴们想起来了就可以来看看我喔～ 耶！ 第10章 疯了 游乐园里放着欢快的音乐，林侑笙拉着宋莳的手， 脚下发软，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站好。” 林侑笙不置可否，歪在她身上，“我腿都软了。” 南竟：“是挺刺激的，要不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三个人在一家冷饮店坐下来。 “我之前听我们班女生说这家的西柚很不错，要尝尝吗，我请客。” 宋莳说了句随便，林侑笙笑着说谢谢。 于是南竟去排队点单，林侑笙和宋莳坐在窗边的位置。林侑笙看着南竟出众的背影，说：“明明这么帅，却只能当个工具人，连备胎都算不上，唉。” 宋莳低头看着手机，闻言抬头看她一眼，“他很清醒。” 这是宋莳第一次表达对别人的看法，林侑笙觉得新奇，“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宋莳低头继续看手机，没听到一样。 就知道。林侑笙也没指望她认真回答，撑着脑袋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原来游乐园也就这样，没有电视剧里那么梦幻。” “你没来过？”林侑笙从凌安来，那个大城市什么没有。 “没有。没人陪我去，又觉得一个人去也太惨了，就没去过。” “你家里人呢？”林侑笙看起来就像个大小姐，矜贵，娇气，耍脾气撒娇的熟练度让人不难想到是被宠着长大的，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想不出理由。 “家里人……我没有家里人，从前，没有能陪我去游乐园的家里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说得颠三倒四，宋莳听不懂，但她能看出林侑笙的低落。“这样的人多了。”她装作不在意，蹩脚地安慰到。 林侑笙脸上的忧郁倏地收起，她看着宋莳，身体前倾，语气俏皮又不怀好意：“比如说我，比如说你，是不是？所以我说让你带我回家，因为我们是同类。” 宋莳看着她闪着光的眼睛，耳边响起暴雨哗哗打湿世界的声音。那是上一次林侑笙说起这件事时的情景。 今天阳光普照。 “来，喝口冰的，夏天说来就来。”南竟拿着饮料过来了。 游乐园不大，一圈逛下来也才两个小时不到，他们一路散着步往千达走。路途有点远，但南竟没有让气氛尴尬起来，和林侑笙聊着学校的事情，还说过两天跟她拿几份岚中的卷子，林侑笙像他表达了感谢。 宋莳在一旁看着，没插话，但心情也不差。 “我前两天才来过这里，可以暂时充当导购。当然，你们女孩子想两个人看看的话，我也可以去看场无聊的纪录片。”南竟说。 林侑笙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幽默风趣，一看就是生活在健全家庭，从小被簇拥着长大的那种人。“你不觉得累的话。” “当然不……”话音刚落，他手机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南竟表情明显有些郁闷，“那什么，我班主任找我说竞赛的事……” 第19页 “回吧。”宋莳开口。 南竟看着她，眼神黯淡下来，难得露出了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失落眼神。 “那我明天去找你吧，给你带卷子。”他这话是对林侑笙说的，眼睛却忍不住朝宋莳看去。 “好啊。”林侑笙笑着答应，“谢谢啦，来既斋找我吧。” 男生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好！” 人走了，身旁传来啧的一声，林侑笙转头看宋莳，“怎么，不高兴啊？” 宋莳揣着兜往前走。林侑笙快走几步上去挽住她的胳膊，“看着是真不错啊，幽默风趣，张弛有度，大有可为，前途无量。” 这评价里多少带着点功利的意味，林侑笙自己察觉，自嘲地笑了笑。 “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我不是什么好人。”跟着林月夏那么多年，耳濡目染，看人总是带着目的性，也习惯了从利益的角度去看待每一段私人关系，现在林月夏虽然不在了，但这些影响还在。 宋莳看了她一眼，才说：“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有，我要是想买，你拦着我点儿，没钱呢。” 宋莳不置可否，这人前些天花了小一千在既斋买了个木雕，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楼是金银首饰，她们直接上了二楼，在服装区转了一圈，林侑笙买了两件平时穿的t恤，提着袋子，兴奋地拿着一件连衣裙在宋莳身上比着，宋莳则一脸不耐烦，“自己看，别在我面前晃。” “你换上我看看呗，这个很适合你。” 宋莳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凳子上看手机。 林侑笙无奈，放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拉她的手，“走走走，我们去前面。” “今日口红特价，大牌新品，由你选购！”化妆品柜檯前很热闹，林侑笙往那边看了眼，又回头看了眼宋莳，拉着人过去了。 柜檯的员工很热情：“美女，看点什么？” “口红。”林侑笙说。 员工看见她的笑，脸上更灿烂，热情地给她一一介绍。 “我觉得这个色比较适合你，还有这个，颜色都很日常，就算平时不化妆都可以涂，肯定很好。这边可以试的……” 林侑笙回头看了眼低头看着手机的宋莳：“你去旁边等我吧，这里挺有意思的。” 宋莳巴不得，很快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在人群外，离得挺远。 “姐，给我推荐一个适合白皮的吧，就刚刚那个女生，你看见了吗?” 柜檯小姐很专业地点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看见了，她是你姐姐吗，好漂亮，皮肤也好，肤色也绝了啊，就是太高冷了，我刚刚都没敢搭话。” 林侑笙弯着眼睛笑了笑，“其实还好，没看起来那么吓人。”至少在她面前不是。 付完钱，林侑笙往外走，一眼就看到了宋莳，她被坐在一群低头打游戏看手机的男朋友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感觉到林侑笙的靠近，宋莳收了手机想起身，却被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别动。” 宋莳皱眉：“干嘛？” 林侑笙从口袋里拿出一管口红，在宋莳不解的眼神里打开来。 冰凉黏腻的口红贴上嘴唇的时候宋莳是很抗拒的，但林侑笙在这个动作里几乎掌握了全部的主动权，一手固定着她下巴，一手给她涂着口红。宋莳敢肯定，换做任何一个人敢这么碰她，结局都不会好。但偏偏，她现在并不想动。她们靠得很近，近到能听见林侑笙的唿吸，能看见她的瞳孔，在睫毛的掩映下闪着笑意。 嘴唇上的冰凉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宋莳垂眼去看，林侑笙的指尖从左到右地从她唇上蹭过去，离开时指尖还沾着一抹红。 “真漂亮，我眼光真好。” 宋莳看着她，没说话。被林侑笙拉着往前走的时候脑子全是刚刚瞥见的一点红。 疯了。大概是。 宋莳起身的时候，旁边的男生终于松了口气。男生心里苦啊，这姑娘坐过来之后他就没抬过一次头，就这，还不断接受着自己女朋友的简讯轰炸和死亡视线。这会儿人终于走了，他讨好地抬头看自己不远处的女朋友，却看见她和闺蜜抓着鸽各自的胳膊，盯着刚刚那两个女生的背影，激动得眼睛都在放光。 男生：？我不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林侑笙：我不是什么好人 宋莳：同意（心跳好快） 第11章 坦白 月上中天。 火车轰隆隆的响声都被隔绝在思绪之外，宋莳手里是那只被林侑笙强塞过来的口红，金属的外壳已经被体温暖热，被灵活的手指把玩着。 “这个颜色很适合你，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送你啊，就当你罩我这么久的谢礼。”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人带笑的眼，弯得像道桥，露出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有的狡黠。 她翻了个身，把口红扔到枕头旁边，抬手遮住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起身来，开了灯，往旁边的桌子走去。 林侑笙起的很早，太阳还没照过来，她想在中午之前把衣服洗好。出门时习惯性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却看见隔壁的窗户亮着灯。 第20页 隔着窗户，看见了坐在桌子前发呆的人，她抬手敲了敲玻璃，本来只是想笑一笑，没想到宋莳居然起身走了过来，她倒不好走了。 “早上好啊！” 宋莳嗯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 “挑一个。” 林侑笙疑惑着把纸打开。上面画着两个图案，一支藤蔓交缠的开得灿烂的花，还有一簇凑到一起看起来热热闹闹的，也是花，换了旁人可能看不懂，但她知道宋莳雕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打的型。 “你要雕什么？”她看着宋莳，她可不是会来询问别人意见的人。 “挑一个。” 林侑笙一笑，“虽然猜到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她凑近了点，看着宋莳的眼睛：“你不会是，想给我回礼吧。” 宋莳皱了下眉，明显有些不耐烦：“怎么那么多话？” “如果是回礼的话，我不要。”林侑笙把纸塞回给她，说。 “谁说要送你……”宋莳顿了下，语气有些无奈，“为什么？” “感觉你在和我撇清关系。我们好歹也算朋友吧，还需要这么客气？” 确实是那个意思。宋莳想。她觉得她和林侑笙的关系太近了，这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那种强烈的不安提醒着她，林侑笙很危险，要保持距离。 “不想欠你的。”她说。 听到她这么说，林侑笙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委屈，泫然欲泣。 纵是宋莳早习惯了她各种极富表演欲的表情，心里还是忍不住酸了一下，“干什么？”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宋莳，在你心里，我还是个必须划清界限的外人？” 她说完就抱着衣服上了楼，背影决绝。 宋莳站在原地，心里五味陈杂。为什么，明明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做了应该做的事，甚至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呢？ 她看着手里的纸张，难得地无措。 虽然闹得不愉快，林侑笙还是在中午之前到了既斋，低头写作业，都不看一眼宋莳。 宋莳正在雕之前的那个客单，用心的时候也感觉不到周围，气氛一时也算和谐。 中午，南竟如约带着卷子来了。 “这些是我们学校定的资料单，还有我们这次考试的卷子，这个是我们学校老师自己出的题和整理的资料，不许外传的，你可要保密啊。” “好，谢谢。”林侑笙把东西放进书包里，“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不了。”南竟看了眼头都不抬的宋莳，嘆了口气，“我爸做好饭在家等我呢，回家晚了要被制裁。” “那好吧，拜拜。” “我们加个联繫方式吧。”南竟说，“有空还能交流交流。” 宋莳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眼林侑笙。 “好啊。”林侑笙爽快地把手机拿出来。 南竟走了，林侑笙收拾东西，也准备离开。 “去哪儿？” “回学校。” 她弯腰去抱那一沓书，却被宋莳按住了手。 “干嘛？” “对不起。”宋莳说。 林侑笙直起身子来，看着她：“你说什么？” 宋莳偏了下头，躲过她的眼神：“……我送你。” “等等。”林侑笙抓着她的手腕，像是一定要问出个一二三来：“你为什么道歉？” 宋莳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别过分。” “我不，哪有这样的，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了？我生气只是为了听你一句对不起吗？” 宋莳：“……”荒唐。她算是明白了，林侑笙根本就没有生气，什么发脾气、受委屈，都是为了让她承认自己错了，都是为了达到目的採取的伪装手段。“走不走？” “让你说一句我们是朋友就那么难吗？” 林侑笙跟在宋莳身后，脸上哪里还有早上的冷漠隐忍，“那要送我的东西还雕吗？” 宋莳抱着书往前走，也不看她：“你不是不要？” “只要你承认我是你朋友我就要。” 宋莳无语：“敢情是我上赶着求你收了？”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啊？就一句话的事儿……” 宋莳停下脚步。 她们站在两家店铺中间的过道，安静，狭窄，阳光也照不进来，但其实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热闹的集市，而此刻，喧闹的人声像是隔在另一个世界，和面前的人无关。 如果说之前林侑笙只觉得宋莳冷漠，那现在，她终于感觉到了让她身上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压迫感，那双眼睛仿佛黑暗里的孤狼，绝望又清冷，脸上少血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白。 “为什么？”直觉告诉她，现在开口，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你在这里待多久？”宋莳问。 “一年多，到明年六月，高考结束。” “然后呢？” “当然是去学校。”林侑笙从这个问题里窥见了一丝真相，但不敢确定。 第21页 “明年六月……”宋莳小声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林侑笙，你不是这里的人，也终究不会属于这里，你就像来打尖儿的客人，待一会儿就走，后面还有更多更好的人等着你。但我不是，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最后还得死在这儿……你知道吗？我们不一样。我不想交朋友，就算要交，也不能是你。” 宋莳落下她走出过道，在她背影走进阳光的一剎那，林侑笙的眼泪终于失去禁锢，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她不是什么好人，没有那么泛滥的善心，更没有什么兴趣去当某某的救赎，她只是太孤独，想要在这段旅途里找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郁结。宋莳太合适了，她们明明就是两只同类，理应依偎取暖，在所有难以独自度过的孤独时刻互相安慰、舔舐伤口。 但是她忘了，她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必定会忽略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自己只是路过这里，终究会离开，而宋莳到时会是被她毫不犹豫丢下的那个；比如宋莳已经这样一个人待了十九年，和自己突然被抛下后急需一段浮木不同，她已经独自在这样的生活里漂了很久很久，久到完全不需要另一个人的慰藉。 宋莳不想要她，也根本不需要她。 她们在校门口分开，周天返校的人很多，几乎每个人路过都要多看她们两眼，林侑笙接过书，“走了。” 但宋莳突然抬手触到她的脸，她抬起头来，看见那双眼睛里危险的情绪都已经散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眼神甚至有点温柔，看得她又想哭。 宋莳只是用拇指蹭了下她脸上的泪痕，“进去吧。” 一天之内，林侑笙第二次看着宋莳背对着她走远。 她闭眼深唿吸，但根本不管用，十七年来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心里住着的恶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愧疚和不安不断地往外涌，她蹲下身来抱着膝盖，资料书散了一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抬头，看到了龙烨。 他一只手抱着书，站在对面朝她伸出手：“走。” 宋莳没有回既斋，而是乘了公交往医院去。 “小宋？”林医生看见走廊的人，有些惊讶，“怎么今天来了？身体不舒服？挂号了吗，我带你去做检查…… “不是。”宋莳朝她露出一个疲惫的浅笑，“您有时间吗，我就是想，和您聊一聊。” “……好啊，忙了一下午，正好想去下面透透气。” “怎么，遇上什么事情了？”林婷对于这个漂亮清冷的女孩子一直挺有好感的，不过……同时也很无奈。 “我……您之前说，我其实能治好？” 林婷眼睛一亮，“是。只要你积极配合，现代医学能让你重新健康起来，就算这个地方不行，其他更大的城市一定可以，小宋，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得的不是不治之症……”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宋莳看着远处的云，“把自己放进医院里，去治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病，然后去过不被任何人期待、需要的一生。” 林婷在医院待了很多年，见过很多无可奈何，但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劝告。她大可以不断向她强调生命的重要性，也可以让她在急诊待个一天，看看人间苦楚，但是她无法抹去这个姑娘的过去，无法平復过往经歷给她带来的创伤。宋莳不是那些被现代网络削薄了认知、天天嚷着生命无意义的中二少年，相反，她经歷过的事太沉重了，林婷面对她时，经常觉得无法开口。 “据我所知，喜欢你的人很多，比如我儿子。”林婷用一个小小的玩笑回答她这句话。 “您劝劝他吧。”宋莳无奈到，“都快高三了。” “我哪劝得住啊，少年心思都是诗……” 和林婷聊了一会儿，宋莳多少觉得好受了些，走出医院时，她接到了个电话。 “什么？” “好……我现在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因为上了榜，不出意外这个周都是日更，时间就定在晚上十一点吧，大家记得时常来看看我哦～ 第12章 命运 六中高二楼旁的树林里有个小亭子，林侑笙趴在石桌上，龙烨坐在一旁。 龙烨：“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没人惹你？” 林侑笙摇了摇头。 “哦。” 林侑笙侧了下头，看着龙烨，“你……” 那眼神很好懂，龙烨解释：“看在宋莳的面子上，看着你。” 提到宋莳，林侑笙又是一阵难受，“她甚至都不愿意给我个朋友的名分。” 说完，他听到龙烨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龙烨往后靠着柱子，“太贪心了。我要是你，能待在她身边都乐开花儿了。” 想到宋莳那据他千里之外的样子，林侑笙也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我只是，不安心。你知道吗，就是，明明她好好地在那里，但总感觉她随时会消失，会……” 第22页 贪心当然也有，初见宋莳，那个长着张绝美脸蛋的女生浑身寒气，神秘又危险，可一旦相处久了，感受到那冰冷外表下泄露出的丝丝温柔，就忍不住想要更多，特别是当宋莳只对她一个人展现那种迁就的时候，这种欲望就更明显。她不想这段关系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似的不可控，总想着要拿个什么名头把她拴住才好，至少能在跟别人介绍的时候理直气壮说一句：这是我的朋友。 从小到大她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东西，就算有，也在她离开林月夏时都丢了…… “我的”这两个字，想一想，她都会觉得难以言喻的满足。 “她大概是……太害怕了吧。”龙烨说。 林侑笙坐起来，问他：“宋莳到底经歷过什么？” 龙烨犹豫了一下，拳头紧了又松，才开口：“二十年前，这里不是这样的。那时候铁路局还没有迁走，宋莳她爸是铁路局的员工，吃的是公家饭，家庭收入不错，又娶了能干又漂亮的媳妇儿，很多人羡慕他们家。宋莳的爷爷是个木匠，奶奶是小学老师，这样的家庭环境，本来是能养出一个小公主的。” 林侑笙点点头。确实，在那个年代，有这样的家庭，不说能有多优秀，快快乐乐长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后来呢？ “就在宋莳出生的前一年，铁路局迁址了。裁员通知里，有宋莳她爸。我听到的都是长辈老人说的，他们说，宋成东是个窝囊废，懦夫，没了铁饭碗也没想过去找个工作，就在家等着吃，后来宋莳她妈妈怀上了宋莳，也没办法上班了，家里就靠两个老人养着，大概是越没用越脾气越大吧，那片儿这样的人多了去，自己没点儿能耐，就拿家里人撒气，越来越堕落。” “宋成东成了远近闻名的赌徒，成天到晚泡在麻将馆里，我很小的时候还见过他一回，死气沉沉，一脸虚样。”龙烨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宋成东是宋莳的父亲而多一点尊重。 “后来呢？” “被裁员的不止他一个，很多人失业之后都离开这里去大城市打拼，宋莳她妈也想去，但没想到怀了宋莳。后来，她把宋莳生下来，月子都没坐完，就走了，有人说她清醒，也有人骂她，反正我在这儿长这么大，一次也没见她回来看过。” 林侑笙问：“你和宋莳，从小就认识吗？” “我们是邻居。她小时候，是她爷爷奶奶带，两个老人都很好，经常给我们这些小孩儿东西吃，现在想想，估计是怕我们欺负宋莳。她那时候真的很……” 林侑笙心里没来由地一颤：“很什么？” “很小。她比我大一岁，但是看起来就很小，瘦、矮、白、营养不良似的，长得就一副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所以你们……欺负她吗？” 龙烨低着头，林侑笙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听见他声音发哑：“你根本想像不到小孩儿能有多坏，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能把那些从别的地方听来的风言风语东拼西凑成最伤人的话，就因为她没有妈妈，爸爸又是个赌鬼，所以没有人和她交朋友，管她叫……”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林侑笙不难猜到那些内容，因为这些，当年的她也一样经歷过，她太明白家庭成员能给一个孩子带来怎样阴暗的童年。总有人说孩子是这世界上最单纯的存在，但其实，他们的恶，也那么直接、尖锐。 “后来，有一年，大概是我六岁那年吧，她爸爸和人在麻将馆里打架，死了一个人。” 林侑笙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响。 “那天在场的人一个也没逃掉，她爸被判了二十年。我现在都记得，警车来的那天，宋莳被她奶奶拉着，看着宋成东被带走，嚎啕大哭。那个时候我不懂，所有的人都在骂的一个男人，一个懦弱、没有担当的窝囊废，为什么要为了他哭，但后来我知道了，因为那是她爸爸，不管他干了什么，那都是他的亲人。我不怕告诉你，我追着她跑这么多年，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她那张脸，主要是就是……愧疚。我那个时候太小了，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灌输给我的，他们说宋成东是个废物，说宋莳是个灾星，我听了，就和他们一起孤立她、欺负她，什么过分的事儿都干过，她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有一半，是因为我们那群人。” 林侑笙没有说话。 “为了给宋成东还债，老爷子把能卖的都卖了。你现在住的那间房子，以前是宋莳爸妈的房间，也早被宋成东输出去了，就给宋莳留了那么一间。那一年我搬走了，和爸妈一起去了江南，再见宋莳，是在她奶奶的葬礼上。” “……什么？” “小学毕业那年，她奶奶过世了，没过多久，她爷爷也跟着走了，老人家本来就身体不好，没能坚持到儿子回家。她那年才多大，十一岁吧好像，就成了个孤儿。” 林侑笙觉得有些脱力。 宋莳本来拥有美好的亲情，哪怕童年不快乐，也被人捧在手上过，被人爱过，却在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的时候就经歷几番生离死别。她自己亲眼目睹过林月夏的离开，她尚且没有那么爱这个母亲，都切实感到了恐惧，可想而知宋莳经歷那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第23页 “这个世界，到底还能不能好了。”她把头埋进臂弯里，闷着声音说。这个动作稍稍将心口处的疼痛缓解了一点。 “什么？” “没什么。”她抬起头，看着龙烨，“所以她辍学，是因为经济原因吗？” 龙烨说：“高一的时候辍的学，我那时候不在江北，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因为钱，学校有资助，不至于让她没有学上。”龙烨也问过一些宋莳的同学，但他们都不清楚，或者真有什么内情，但他们也不敢乱说。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林侑笙压了压声音了的颤抖，说。 “只是想让你多陪陪她，我从来没见她跟谁走这么近过。别去戳她伤疤，也别再强求什么名分，让她开心点。” 林侑笙现在对龙烨的感情很复杂，他感谢她告诉自己这些，又厌恶他曾经是那些加害者中的一员，“嗯。对了，她……身体怎么样？” “什么？她身体怎么了？” 林侑笙也就是随口一问，想到了当初老赵说的“宋莳有病”和宋莳的那一句“不治之症”，心里有些慌，但问出来又想就算有什么，宋莳应该也不会告诉他。“没有，就是看她总是气色不好。” “哦。” 林侑笙抱着书往一班走，想着下自习买个蛋糕去既斋吧，再打包两份麻辣烫，和宋莳一起吃个饭。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车身颠簸，宋莳头靠着窗户，眼睛睁着，眨也不眨。她其实有点困，每次坐长途车都会困，总是上车就睡，一直睡到目的地，但今天就是睡不着，连眼睛都不想闭上。 她手在袖子里掐着自己的胳膊，很用力，很疼，生疼，但意识没有给她想要的反应，没有下一层梦境，她身在现实，十分清醒。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十几年来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为什么？ “姐姐。”旁边座位的小孩伸出小手碰了下她的胳膊，“你在哭吗？” 小孩的妈妈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跟转过头来的宋莳道歉：“小孩就是皮，对不起啊小姑娘……哎哟，遇到什么事了这是，来擦擦，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啊……” 小孩伸出的手握着一张纸巾，宋莳没接，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手背蹭到了一片湿润。 “谢谢。”她接过纸，按在眼睛上，“谢谢……” “没关系，都会好的，事在人为嘛。” 事在人为。可她遇到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她努力就可以改变的，她不能选择拥有一对负责任的父母，不能努力让爷爷奶奶活得长一点，也不能用挑灯夜读来换一具天生健康的身体，从来都是那些该死的悲哀又操蛋的事情在追着她跑，而她根本逃不掉。 外面的山和树飞快地闪过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滑出来，但喉咙紧得发疼，哽咽都困难。 “宋成东是你父亲是吗？” “昨天下午，他在xx医院去世了，我们应你父亲的要求，没有提前通知你他生病的消息。” “请尽快过来吧。” …… 林侑笙提着蛋糕和袋子往既走，远远看去，街道尽头一片漆黑，既斋没有人。 “回去了吗……”她嘆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回出租屋的路不远，二十分钟就到，她一路跑上四楼，声控灯一盏盏亮起来，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却依旧是两个漆黑的窗户。 宋莳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怜儿宋莳，唉 第13章 安慰 宋莳抱着盒子走向大门，远远就看见了门口靠着车抽菸的中年女人，谢青峤长发微卷，淡着妆容，穿了一身黑，比她更适合这里的气氛。 看见她走过来，谢青峤掐了烟，直起身来。“去吃点东西？” “嗯。” 车里开着空调，凉嗖嗖地吹在裸露的皮肤上，宋莳抬手把卫衣袖子拉了下来，低着头髮呆。 “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吧，谢谢。” 谢青峤伸手过来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嘆了口气，宋莳心提了一下，但谢青峤只是说：“头髮该补色了。” 两人沉默了一路，到地方之后谢青峤停车，撇了眼她抱着的盒子：“带着你爸？” 宋莳愣了一下，才说：“不带他。” 谢青峤笑了一下，“走吧。” 宋莳跟着谢青峤走进喧凤楼，她穿着几十块的卫衣牛仔裤，一头白髮，看起来很扎眼，但她似乎毫无察觉。谢青峤带着她进包间、点菜，整个过程她都没有任何反应，菜上来，也是谢青峤提醒了，她才机械地拿起筷子吃东西。 等到她差不多吃好了，谢青峤才开口：“这儿不会有人进来，你要是想哭就别憋着。” 宋莳停了下筷子，声音有点哑：“没什么好哭的。” “我说你这孩子……算了。”她想了想：“你明天就回去吗？” “下午就走。”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实在没有精力再耗下去了。 “这么着急？” 第24页 “又不是来观光。” 谢青峤被她噎得一顿，“行吧。我是想说，你爸的后事办妥之后，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杭城？岚洲也没你什么念想了，别在这儿耗着了。” 她话说得直接，宋莳捏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地用力。她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举目无亲。她不怕孤独，甚至不怕死，她像完成任务一样苟活着，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这死水一样的生活再往下陷，但现在，当有个人面对面对她说“这里没有你什么念想了”，她却再次感受到了恐慌。 命运这种东西，真他妈的该死。 她低头扒饭，“我又不是你们什么人。” “是，我们一厢情愿、善心感天动地、或者母爱泛滥，烂好人，就是想拉你一把，就是想把你搁在身边儿，行了吧？云初总跟我念叨你，她身世跟你很像，那点儿过剩的母爱全搭你身上了，我要是不把你全须全尾儿带回去，都不知道进不进得了家门。” “我不想去。”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轴呢？” 宋莳低着头，半晌，说了句“对不起”。 谢青峤不说话了。 宋莳知道她们是一番好意，但是她不想接受别人的怜悯，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她没有办法和人好好相处，性格阴郁、沉默、无趣，她的人生已经是一滩烂泥，没有一点挣扎的动力。 “宋莳，其实我觉得，”谢青峤看着她，眼神严肃起来，“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别管我了。”她抬头，眼睛通红：“别管我了谢青峤。” 让我自生自灭吧。 林侑笙整整五天没有看见宋莳。她像是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痕迹，就那样凭空消失。 麻辣烫扔掉了，蛋糕在桌子上放到落灰，旁边的门也没有开过一次。 她问了南竟，问了龙烨，问了老赵，没有一个人有她的消息。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宋莳离开会怎么样，除了那位血缘上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这样的依赖，让她一连做了三天的噩梦。梦里全是宋莳那两次转身的背影，她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只能看着宋莳越走越远，她每次惊醒，都会跑到宋莳门口，被夜风吹醒，又悻悻地回去。 她想不到任何宋莳离开的理由，但就是有种预感，觉得宋莳可能不会回来了。 再次失眠到半夜十二点，听着窗外按时按点出现的火车声，林侑笙抱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半梦半醒见听见门外有声音，她几乎是反射性地从床上爬起来沖了出去。 打开的一瞬间，声控灯亮了起来，她看见了楼梯口出现的人。 宋莳抱着什么东西，眼睛泛着红血丝，美得像个鬼魅。 对方看到她愣了一下，但她已经没办法思考更多，冲上去抱住了那个人。 “林……” “你去哪了！”她哭着控诉，只想把几天来的委屈和恐惧一股脑地倒出来：“我等了你好久……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到底去哪了，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 宋莳觉得自己肩膀处的布料都被打湿了，林侑笙双手缠着她脖子，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她本来两手抱着盒子，但还是抽出了一只手来揽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好了，别哭了。” 林侑笙还在哭，宋莳也没动，一直到怀里的人哭得差不多了她才拨了下的肩膀，“先站好。” 林侑笙这才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隔着的东西，抹了把脸低头去看：“这是什么？” 宋莳也低下头去看，低声回答道：“我爸。” 她没有看见林侑笙抬头，但看见了对方肩膀颤了一下，然后豆大的眼泪开始往地上掉。 宋莳伸手去抬她下巴：“又哭？” “还能不能行了？好歹先进门啊。” 林侑笙这才看见宋莳身后还有一个人，连忙让了一下，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便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背对着她们站在宋莳家门口。 宋莳用拇指蹭了蹭她脸上的眼泪：“先进屋，一会儿跟你说。” 林侑笙呆呆地点点头，一句多余的也没说。 宋莳去开了门，和谢青峤一起进了房间。 “要喝水吗？” “不用，别张罗，半夜了都，给个地儿睡一会儿就行。” 宋莳从柜子里拿干净的被子，谢青峤坐在桌前看着，问：“那姑娘谁啊？” “邻居。” “只是邻居？”谢青峤颇为好奇：“我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和声细语说过话。” 回应她的是被子被扔在床上砰的一声，“睡吧，我过去一趟。” “还回来吗？” 宋莳已经关了门。 隔壁的门如她所料的没有关，一条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横亘在走廊上。 看到她进来，林侑笙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但还没能站好，就被宋莳突然压过来的动作按回了床上。 宋莳坐在她旁边，几乎把上半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林侑笙抬手环住她的背，指缝被她交缠的长髮填满。 第25页 “宋莳……”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好。” 屋里再也没有人说话，火车过了两趟，林侑笙听见宋莳的唿吸声逐渐规律，小声叫了一声：“宋莳？” “嗯。”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睡不着。” 林侑笙心口一疼，抱的更紧。 “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要不是他，我们家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妈不会离开家，我爷爷奶奶不会那么早走，我也不会……但是他还是我爸，你知道吗？” 林侑笙没回应。 “我很恨他，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死。”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但那些话实在在心里压得太久了。“我有时候甚至还想，说不定有一天他突然就回来了，我也不会不让他进门，好歹他还是我爸。但是……他就那么死了，甚至不愿意通知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是不是他们都不愿意要我，所以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林侑笙心口一阵阵地发疼，但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她轻轻压了一下宋莳的左肩膀，把人按在了床上，自己也侧躺下，维持着面对面的姿势，把宋莳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看着她眼睛。 “我不知道他他们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明天天还是会亮，太阳有二分之一的机率照常出现，而我百分百还在这里。宋莳，过去的事情如果太痛苦，就让它们过去，我们一起往明天走。我陪着你。” 林侑笙伸手关了灯，房间里骤然暗下来，她同时向前凑了一下，吻在宋莳额头上。 “我在你身边，我再也不走了。”一开始遇见宋莳，除了惊艷就只剩下愤怒，觉得这个人目中无人，高冷讨厌，等她抱着目的靠近，本来想见好就收，却没想到越来越剎不住车，想要她的偏爱，想要她的温柔，想看她的一回眸抬眼，想粘着她，讨厌任何一个和她走得近的人，她从前只把那些当做自己创伤后的过分占有欲，但今晚发生的事情，让那些理由不攻自破了。 没有人会对利用对象产生怜惜……和心动。 当初不怀好意靠近的是她，如今脱不开身的也是她。 以亲吻这个举动作为安慰实在是说不通，但宋莳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把人捞到怀里，像抱一个大娃娃一样抱住，然后闭上了眼睛。 靠近的心跳逐渐安稳下来，两个人都进入了久违的安稳的睡眠。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神奇的暧昧期，它来了！ 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虐的地方了，若有意外，纯属巧合！ 第14章 桎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天阴着，带着大雨将至的闷热。 被子被踢到床脚，两个人却还搂在一起。 宋莳其实醒了，但是不想动，也不想思考。怀里的人唿吸均匀，身上带着好闻的柠檬沐浴露的香气，给闷热的房间带来一丝清爽。 她用手指勾着林侑笙的头髮，缠缠绕绕，看着它们和自己的头髮混在一起，白黑交杂，有种莫名的亲密感。 “嗯……”林侑笙动了一下，头偏了下，睁开了眼，看见宋莳的时候身体一僵，过了好几秒，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天都亮了。” “嗯，起吗？” “嗯。” 她们开门，一眼看见了走廊上站着的谢青峤，她头髮简单地盘了一下，正背对着门口打电话。听见动静，她转头看了一眼，对电话那边说：“……她们起了，我先挂了。” 她语气里带着揶揄：“还没到十二点呢，起这么早干什么。” 林侑笙习惯性地观察。面前的女人虽然穿着简单，却透着一股贵气，那种气质林侑笙见过不少次，是从小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她昨晚没仔细看，本来还猜想这人会不会是宋莳的妈妈，现在看来不是。 谢青峤察觉到了林侑笙不动声色的打量，但没说什么。 宋莳：“这是林侑笙。这是谢青峤，是我……”她本来想说是我朋友，但想到前些天林侑笙闹的那一场，顿了一下，改口：“是我长辈。” 谢青峤差点把手机扔了，心里暗骂一声小兔崽子，但到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她笑了下，“是，我是她干妈。” 成功收穫宋莳白眼一记。 林侑笙：“……” “先去吃饭？”谢青峤问。 “嗯。”宋莳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弯腰抱起了门口的盒子。林侑笙这才注意到，那个骨灰盒一直放在门口。 死者为大，林侑笙站直了，看着她抱着盒子进了家门。 “到底还是心软。”谢青峤说。 林侑笙看了她一眼。 这时宋莳出来了，三人一起往外走。 大概是有死亡的阴影罩在头上，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压抑。谢青峤确实像个长辈一样，张罗着各种事情，确认墓地，甚至打电话定了花，偶尔还询问宋莳两句，宋莳应得很敷衍，看起来心不在焉。 林侑笙稍微往宋莳那边凑了凑，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指。她青春年少，身体健康，浑身透着少年的朝气，掌心干燥温热，轻轻包裹着微凉的指尖。宋莳垂着眼，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手上微微用了些力，回握住了对方。 第26页 她们在一家拉面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到出租屋去取了骨灰盒。天越来越阴，林侑笙想回家拿把伞，宋莳拉住她的手，“在家等我吧。” “我陪你。” 宋莳低头应了句好。 这场葬礼没有任何其他亲朋好友，这个男人活了四十多岁，懦弱的一生草草结束，下葬的时候，只有一个不亲近的女儿，和两个陌生人来给他送行。 林侑笙放下花后朝墓碑鞠了一躬，在谢青峤的眼神里跟着对方转身往下走了一段，给宋莳留下空间。 走出几步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宋莳弯腰把花放到墓碑前，山雨欲来，松林阵阵地响，白色长髮在风中纠缠，她低着头沉默着。那一瞬间林侑笙觉得，宋莳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甚至那些松涛，仿佛都是为她准备的，那么空旷，神圣，有种直入心灵的宁静。 谢青峤点了根烟，说，“见了她不少次，但每次都得惊嘆一句，这个世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人。” 林侑笙觉得这话的语气一点也不想个长辈。“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还行吧。”谢青峤说，“两三年，我和我老婆来拜访老朋友，意外遇见了她。” 林侑笙一怔，抬头看她，不只是对她这句话里的坦荡惊讶，还有一丝怀疑自己被看破的忐忑。 而对方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你还是太小。” 那一瞬间，林侑笙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什么东西从她的记忆深处冒了出来，对方低头的角度，嘴角嘲弄的笑，甚至那个掐烟的动作，都透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顾谦新老婆的女儿，是吧。” 林侑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了头顶。她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了，半年前，在杭城的一家旗袍店，林月夏仗着顾谦的势为难一个裁缝，当时就是这个女人，把林月夏贬得一文不值，林月夏回去发了很大脾气，遭殃的当然是林侑笙。 当时顾谦怎么说的？“以后见到她绕道走，那家店也别去，什么人都惹，你是不是傻子？” “你……” “想起来了？”谢青峤笑起来带点邪气，林侑笙立刻警惕起来。 “我和他们已经没关系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小孩儿。” 林侑笙没能放松下来，谢青峤又问：“你来这儿多久了？” “两个月。” “你喜欢宋莳？” 林侑笙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谢青峤眼睛里有了些好奇的探究：“她喜欢你吗？” 林侑笙嘴一抿，不说话了。昨晚她们相拥而眠，但林侑笙知道，宋莳不是会轻易动心的人。 “看着是个聪明孩子。”谢青峤把烟灭了，林侑笙转头看，宋莳已经在往这边走了。 “明天下午三点，江南初岛，我们谈谈。” 那语气毫无面对宋莳时的柔和，满满都是商人的功利味道。 这种语气林侑笙不是第一次听见，上一次，她被流放到这个地方，这一次又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明白，现在的她 ，没有任何与之抗衡的力量。 她小声问:“我们有什么需要谈的吗？” “宋莳。” 宋莳走到她们面前，很自然地牵起林侑笙的手，“走吧。” “嗯。” 这场简单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林侑笙心里揣着事情，但在看见宋莳的时候觉得都不重要了。她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安静地拉着宋莳的手，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痴恋。 她不想离开宋莳。这一次，不想再步步为营，不想再伺机而动，只想在她身边落地生根。 谢青峤甚至没有下车，就向“干女儿”辞了行。 “回家吧，好好歇两天。” “替我向烟姐问好。” “行。” “烟姐是谁？”昏暗的走廊里，林侑笙问。 “谢青峤她爱人。” 这句话配合她们双手紧握的动作，多少带了点说不清的暧昧。 “好看吗？有你好看吗？” “不能这么比。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想知道。”林侑笙晃了晃牵着的手，“今天她夸你好看，说世上少有你这么好看的人。” 宋莳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万恶的有钱人，哪有人动不动就想当人家干妈的？别是想当金主妈妈吧？”她语气幽怨，但又带了点软乎乎的黏意，让人气不起来。 宋莳说：“你知道她怎么说她爱人的吗？” “怎么说？” “天上人间，独此一份，得之有幸，情定三生。” 她话音落，跺了下脚，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来，照亮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林侑笙看呆了，没能做出回应。 “她对我没那个意思。” “哦……”林侑笙觉得，宋莳不一样了，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就像是有什么桎梏被沖开，把内里的一些东西露了出来。从前那种别别扭扭的情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干脆脆的宋莳。 第27页 大概是释怀了吧，终于原谅了命运，终于不再纠结旧日的伤痛，林侑笙没有多想，只觉得开心。 她们在门口分开，林侑笙抱着宋莳和她说晚安，把这越界的动作做得好像只是个朋友间的撒娇。她自私又掩耳盗铃地想，宋莳没有交过朋友，是无法凭经验判断亲密是否过度的，只要她表得自然，这就没有什么不对。 “晚安。”宋莳也环了下她的背，语气轻缓。 林侑笙觉得这样的宋莳她真的招架不来，那些失去禁锢后近乎放纵的温柔，简直要让她溺死其中。 林侑笙为和谢青峤的见面失眠了一晚，想了很多种预案，但因为缺少某条关键的信息，根本找不到头绪。 当天夜里下了大雨，第二天早上世界都清爽了。既斋照常开门，林侑笙很自觉地翻出那张草图，指着花团锦簇的那半边，“我要这个，你给我雕一个吧。” 宋莳点点头，去架子上挑木头。 “就当我的生日礼物吧。”林侑笙跟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我生日在六月初。” 这本来只是个小玩意儿，宋莳觉得生日送这个多少有点潦草，但还是先答应了，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再搭个别的。 “好。” “对了，我下午和南竟约好了对题，一会儿就过去。” “嗯。” 林侑笙观察着宋莳，看她没有一点怀疑，心里舒了口气，但还是拿出手机给南竟发了个消息，约了个比较晚的时间，大不了一会儿爽约。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15章 得失 “我走了啊。” “嗯。” 林侑笙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站在宋莳旁边。 宋莳感觉到她的靠近，抬头看，“干嘛？”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慌，总觉得这一趟出去，不会有什么好事。 对面的人似乎笑了一下，放下手上的笔，捏了下她的手，“路上小心。” 林侑笙看着自己被牵过去的手，愣了一下，心里没来由地一酸。 “不会再消失了吧？”她问。 宋莳看着她，没有回答，但眼神温和，有种安静的说服力。 初岛在江南最繁华的那条街，林侑笙跟着导航走过去，踩着千篇一律的地砖，某一瞬间居然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凌安，站在云西路上，穿着当季的裙子，目的地是一家平常高中生不会踏足的咖啡馆。她喜欢那个地方，安静，阳光好，周末的时候，她可以在那儿待一整天，看书、做题，其他什么都不想。她天生心思重，但那段时间确实无忧无虑，因为颠簸许久的生活仿佛终于安定下来，没想到，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过神来，发现周围是陌生的店面，人们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匆匆路过。 那一瞬间的撕裂感，像是灵魂从高空落下，摔得心脏发疼。 她还在这个鬼地方。 初岛门口有一颗香樟树，浓密的枝叶落下阴影，给旁边的落地窗铺上晃动的光斑。 谢青峤就坐在窗边。 “来得挺早。”谢青峤示意她坐。“喝点什么？” “不用。”林侑笙没有耐心跟她打哑谜，“我们谈什么？” 谢青峤笑了笑，那张脸上岁月的痕迹并不明显，笑起来仍然很有魅力，“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林侑笙心里吐槽，这话真的很像反派，她甚至有种下一刻这人就要给她甩支票的感觉。 “那我就直接说了，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报酬是送你离开这里。” 林侑笙眼睛都瞪大了，还真来？ “我喜欢宋莳是我自己的事情，要是得不到回应，我绝对不会纠缠她。你根本不是她什么长辈吧，连她交友都要干涉？”她的路她自己走，不用谁来护航，拿宋莳做筹码就更不可能。来之前她已经想过，要她离开宋莳，绝不可能。如果逼急了，她会把今天的事情原封原样，不，是添油加醋地告诉宋莳，大不了两败俱伤，谁也别想好过。 “干涉？”谢青峤似乎是觉得好笑，眼尾扬了下，“我可没想干涉。”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她好好的。” “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妈妈手段高明，把顾谦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你就算没得到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应该也学到了不少，是不是？” 是。但这事实林侑笙自己承认是一回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眼神变得不善，“……你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你说的喜欢，就当我有偏见吧，你年纪小，你心思重，你的真心不可信。” 她字字尖锐，林侑笙的某根神经像是被扎了一下。她不服气，但是无法辩解，因为这句话里有一大半都是事实。 “这用不着你来评判。” “我也没想评判，只是想陈述一下我採取现在这个手段的理由罢了。”她喝了口咖啡，脸上的神色彻底严肃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宋莳在三个月之内，心甘情愿离开这个地方。” 第28页 “离开这儿……去哪儿？” “我身边。” 林侑笙心里的火腾地冒起来，“她昨天还说，你对你爱人一心一意，绝对不会背叛！” “我都四十多了，大她快两轮……”谢青峤都气笑了，“听我把话说完。” 林侑笙死死盯着她。 “三年前我和我老婆在这里无意间遇见宋莳，救了她一命，要不是我们，她可能就从桥上跳下去了。” 林侑笙心脏一震，“什么？”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随时会有危险。”谢青峤说。说到底她不信任林侑笙，所以没有把宋莳的病和盘托出，“我老婆身世和宋莳有几分像，所以一直对她很上心，这次她父亲过世，我来就是想带她走。” “你想……收养她？” “不算吧，只是照顾她，等她身体好一点，她想怎么样都随她。” 林侑笙低头，心里很乱。如果真和谢青峤说的一样，那宋莳确实不该再待在这个地方，但是……她想了想，如果宋莳真的跟谢青峤走了，自己还能再见到她吗？ 她问：“你跟她说过了？可是她没跟你走，为什么？” “我说了，她的心理状态不好，对换新环境这件事很排斥。” 林侑笙沉默了很久，她觉得对方的话有漏洞。 “你在骗我。”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谢青峤，眼神犀利，“她是不是有心理问题，只有医生有资格判定，再者，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她冷笑一声，“我从没有见过谁的善意是通过收买对方身边人来表达的。” 谢青峤很冷静，“如果换一个人，我自然愿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是对于你来说，现在这样的方式更简单直接也更有保证，不是吗？曾经的顾家大小姐？” 这句话直戳进了林侑笙心里，像把刀，把她粉饰其外的少年赤诚剖开，露出内里的功利和不择手段。“你是要我去骗她，玩弄她的感情，你把我当成和林月夏一样的人，只想利用，用完就会扔，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甚至不配待在宋莳身边，对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觉得她们不是一路人罢了。 半年前的某一天，谢青峤应邀参加顾家主办的一场宴会，在那儿见过林侑笙一次。在那之前她早听说过顾谦找了个女人，对方还有个快成年的女儿，圈子里把这件事情当做谈资，但顾谦不在意，带着母女俩进了家门，堂而皇之说出了愿意替对方养着孩子这种话。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病的不轻。 谢青峤那天在宴会上见到了那个叫林月夏的女人，长得确实不错，但是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不远处和林月夏有八分相像的年轻女孩儿。 不是因为养眼，而是因为那双年轻的眼睛，在某一刻流露出的对名利毫不掩饰的沉迷，她欣赏的同时觉得有点可惜。野心再强，身份摆在那儿，不可能翻出什么浪来，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说在顾家老爷子的强压下，那女孩儿被顾谦扔出了顾家。才当没几天的顾家大小姐，就这么被流放到了某个犄角旮旯里，甚至在那个圈子里连名字都没留下。 没有人记得她，甚至她的亲生母亲都跟她彻底断了关系，生怕自己顾太太的身份受到威胁。 那天晚上谢青峤本来没有认出林侑笙来，但第二天，对方自认隐秘的眼神被她捕捉到，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在宴会上瞥过一眼的人。野心这种东西是不能因为换了个环境就消失的，所以谢青峤觉得，相比起告诉她宋莳的身体状况以博得同情，还是利诱更保险。 但是这姑娘好像……从哪儿学来了清高的坏毛病啊。 “说什么利用那么难听，各取所需罢了。你帮我让宋莳改变想法，我帮你除了路上的绊子。” “用不着。” “是吗？我可是听说顾谦当时发了话，说要断了你的前途，让你再也回不去凌安。” 林侑笙紧紧攥着手，用力到骨节发白。 “我们各取所需，你、我、宋莳，没有一个人有损失。我也不会打搅你们谈恋爱，只要宋莳愿意，我绝对不碍事。说到底，我只是看她可怜想捞一把，顺带哄我老婆开心。” 林侑笙沉默了。是啊，没有人有损失，只要她做到了，未来的路会平坦很多，宋莳也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可不管结果怎样，这归根结底还是一场背叛，开端就夹杂了利益，等到宋莳知道了真相，她们哪里还会有什么在一起的可能。 她能做好吗？她想要的，和宋莳，能两全吗？宋莳有原谅她的可能吗？ “想好了吗？”谢青峤问。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不肯离开这里。” 谢青峤嘆了口气，“前些年过得苦了，怕给人添麻烦，怕成累赘，怕自己适应不了，大概就是这些吧。她的心理状态确实不好，要不是怕她反应过激，我也不会来找你，用这么迂迴的方法。”宋莳那个离家出走的妈本来就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宋成东一死，相当于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挂碍也没了，如果她自己放弃治疗，精神再一消极，那是真的会出人命。 第29页 林侑笙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林侑笙看着她，问。 “说。” 林侑笙眉毛都皱在一起，心里发酸，“今天的事情，永远别告诉宋莳。” “告诉她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如果你手段够好，她甚至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谢青峤一笑，“放心吧。”这方法其实挺危险的，毕竟操作不好出事儿的还是宋莳，要不是看在林侑笙心思深沉，宋莳有对林侑笙有点意思，她也不会这么干。所以，如果林侑笙能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又不伤害宋莳感情的话，谢青峤也很乐意成全她们。 临走时谢青峤留了联繫方式，告诉她有事联繫。 她站在站牌前等公交，收到了南竟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林侑笙本来想放鸽子，但想到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回去估计会被发现不对，就跟南竟约了附近的新华书店。 书店一楼茶水区零星坐着几个人，林侑笙撑着下巴发呆，南竟走过来她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你来了……没想什么。” 南竟也没在意，“那……对题？ 林侑笙打开书包，发现自己根本没拿卷子，动作顿了一下。 对面的人笑了，“算了，大周末的也确实没心情讨论卷子，我请你喝东西吧。” 林侑笙舒了口气，接着又有些失落。 他们就这样聊起天来，南竟看出她心不在焉，但没有让话头落下一次，连林侑笙都不得不服气，和他相处是真的很舒服。 “和你聊天很舒服。”林侑笙说。 “是吗，其实我小时候其实不是这样的，话多，但是不过脑子，还是被我爸妈薰陶的吧。” “叔叔阿姨是……” “都是医生。职业的原因嘛，对每个病人都很耐心，循循善诱、和声细语，我觉得这样说话特别有范儿，就学着他们，不知不觉就这样了。加上我自己也想往医学方面发展，就会刻意观察他们。” “你也想当医生？因为叔叔阿姨吗？” 南竟顿了一下，“不是。是因为……有个人，病了。”他神色变得有些低落，“虽然我知道就算我成功了，也不一定能为她做些什么，但是……还是忍不住往那条路上走。” “哦……” “你呢，宋莳不是都回来了吗，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和她无关，是别的事儿。”林侑笙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件事，它的出发点不好，甚至很自私，但是结果并没有什么坏处，甚至对所有人都有益，那你会去做吗？” “既然对所有人都好，又怎么能说是自私呢？肯定是有些后果要某方承担，才会纠结吧？而且如果你真的自私的话，就不会去犹豫，除非需要承担后果的人里有你，是吗？你想平衡得失，但是做不到？”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等量代换成数据的来对比的，我衡量不出来，心里又过不去。” “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了解你自己，你也不知道到底对你来说什么更重要” “大概吧。”以前她觉得她很了解自己，她想要的一直就没变过，她要出人头地，要站在高处，要让那些看轻她的、背叛她的人后悔，她的野心甚至具象到谢青峤一个陌生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现在，她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会有什么豪门狗血剧情的，中间会发生一些事情，小林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随心码字真的是风险极大，没有大纲，没有存稿，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被掏空…… 加上明天满课，所以准备休息一下，如果下周有榜就继续肝，如果没有那可能频率就不是那么固定，但是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周更，至少一周四更，除了周二满课之外，有事会请假。 就看在今天格外粗长的份上原谅我一下吧，然后从今天起每章评论区都发红包，没错，就是想厚脸皮骗留言！好吗好吗，留个言嘛(。˙▽˙。) 第16章 夜风 批发市场里人来人往，他们摩肩接踵，吵吵嚷嚷，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力气使出来。那些或粗犷或纤细、或年老或鲜活、或干净或浑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将不同品类的人生切了个片放到这里，来来往往间，将人生百态数了一半。 文具店门口，戴着兜帽的女生靠墙站着，看着来往人群，沉默平静，她周身带着距离感，仿佛游离于这烟火人间之外。 这些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宋莳想。大概也没有多美好吧，会为了生活琐事争吵，为了明天的午饭发愁，为了孩子的成绩焦心……那么平凡，那么琐碎，那么令人羡慕。 文具店老闆提着桌子出来摆摊，朝宋莳看了眼，宋莳站起身，准备离开。 转身的一瞬间，听到了一声叫喊。 “宋莳！” 她停下脚步，看见了不远处背着书包，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林侑笙。 香樟摇晃着发出声响，周围的灯慢慢都亮起来，卖小吃的摊位飘来浓重诱人的香味，那一刻，宋莳居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人间烟火，也短暂地将她纳入其中了。 第30页 “宋莳！”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而那人朝自己飞奔而来，撞进怀里。 “你怎么在这里？” “来……逛逛。” “来接我吗？我三分钟前给你发消息说快到了。”林侑笙抬起头问。 “……嗯。” 晚上的批发城更像个夜市，彩灯挂满，小推车卖各种小吃，下班后的人们带着孩子来放松，有几个小孩儿拿着泡泡水跑来跑去，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林侑笙松开宋莳，转而拉着她的手，“我们也逛逛吧。” “你今晚不是有晚自习？” “我跟老师请过假了，说身体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 “嗯……”林侑笙嗯了半天，弯着眼睛笑了，“你说选哪里比较可信一点？” 宋莳没理她，兀自往前走。 林侑笙抓着她的手，“我就是不想去，我长这么大还没逃过学呢，尝试一下。” 她们一直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是林侑笙在说，宋莳不时回应。兴许是夏天躁动，这样的对话竟然一点也没有让人觉得尴尬。 林侑笙来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从春寒未尽，到盛夏将至，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出了校园之后所有的回忆都和宋莳有关，明明来之前就决定当个过客，却在这一刻开始害怕离别。 她很早就知道不能动心的道理，知道感情最是脆弱，知道所有能成为弱点的情绪都该及早处理，她明明深谙想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的道理，但还是一头陷进了名叫宋莳的坑里。 林月夏如果知道，大概会对她很失望。 “宋莳。” “嗯？” “你想吃棉花糖吗？” 宋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有。” 宋莳沉默片刻，拉着她走到棉花糖的摊位前，拿出手机付了钱。林侑笙惊讶地看着她，只见她接过那个棉花糖，递到了自己面前，“喏。” “你……干嘛给我买这个？”她只是想逗逗宋莳而已。 宋莳一挑眉：“不是别的小朋友都有？”这是认定了她在作。 林侑笙接过那个棉花糖，“不要白不要。” 最后她们并没有回既斋，而是直接回了出租屋。 林侑笙买了西瓜，买了小蛋糕，还打包了那天没吃成的麻辣烫，和宋莳上了小天台。 “要是有酒就好了。”林侑笙支好桌子，说。 “想喝吗？” “想，你有？” 宋莳转身下楼，回来的时候提了几罐啤酒。 火车从身后路过，前面是万家灯火，小天地里只有她和宋莳两个人，林侑笙捏着啤酒罐，竟然觉得这个平淡的夜晚比之前的肌肤相触更暧昧。 宋莳并不牴触同性恋，这点从她对谢青峤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但林侑笙不确定她对自己有想法，虽然……自从那天回来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一直很奇怪，似乎称得上暧昧，但又少了那么一点合理性。 “宋莳。” “嗯？”宋莳发现自己很喜欢听林侑笙叫她名字。她奶奶年轻时是个教师，身上有种特别的浪漫气质，她曾经对宋莳说，名字就是拿来叫的，每叫一声，和这人世的牵绊就多一分。两位老人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愿意叫她的名字，就算叫，也经常带着附加的情绪，而且多半不会接什么好话，直到林侑笙出现。 “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吗？” “要不然呢？” “你有没有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听到这话，宋莳身体都僵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近乎犀利，“谢青峤跟你说什么了？” 林侑笙吓了一跳，终于信了谢青峤的话。“……啊？她和我说什么？” 她生怕宋莳继续问，但宋莳只是低头喝了口酒，姿态甚至有点逃避意味，“没什么。” “我是想说，五一快到了，我有三天假，要不我们出去玩儿吧。” “去哪儿？” “去……去海边！我想看海！” 夜风都带着热，吹得人犯懒，宋莳靠在椅背上，很随意地应了一声好。 “你答应了？” “嗯。” “真的啊？！” 宋莳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激动什么？” “我还没有出去旅行过，当然兴奋！” 林侑笙凑到宋莳面前，“宋莳，你怎么这么好？” 宋莳看着突然靠近的脸，大脑空白了一瞬，“别靠这么近。” “怎么了？”林侑笙一个坏笑，额头和她一碰，“你又不喜欢女人。” 宋莳沉默了很久。 风从她们中间穿过去，林侑笙没有让开，宋莳也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莳突然抬手放到了她脸侧，“不是你先说的吗？” 这反问的语气……林侑笙察觉到了什么，心跳骤然加快，她下意识想退，却被抓住了胳膊。 第31页 “一起去旅行，还想干什么？” 她们凑得那么近，唿吸都几乎缠在一起，林侑笙觉得自己手臂上的力度太大，掐得那块地方都开始疼。 “还想……” “嗯？” “还想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一起坐摩天轮，一起看电影，一起……” 她没继续说下去，倾身抱住了宋莳，“想一起做很多事情，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宋莳的回应几乎称得上是循循善诱：“没有不愿意，都告诉我，好不好？” “你都陪我？” “我都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17章 来抱一下 被子被勐地拉上去，里面的人仿若神经，压低了声音尖叫，兴奋异常。 “啊啊啊啊啊！” 林侑笙抱着枕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宋莳说答应了五一陪她出门，还说了那么暧昧的话，那意思还不明显吗？就是双向奔赴的意思啊！ 宋莳喜欢她！宋莳想和她在一起！ 这一晚，因为这个认知，她暂时忘记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不愉快，在极度兴奋里失眠到天亮。 “林侑笙，来一下办公室。” 同桌碰了碰她的肩膀，“昨晚好几个逃课的，你是撞枪口上了。” “没事。” “老周这回肯定是要杀鸡儆猴了，你保重。” 林侑笙进到办公室，看见班主任老周座位前已经站了好几个男生，但老周不在，估计是去厕所了。 男生们看见林侑笙过来都挺惊讶，“学霸？听说你昨晚也没来，你干嘛去了？” “有点事，你们……” “看比赛，决赛，我靠，我喜欢的战队赢了，就算是让我写一万字检讨都值！” 说话间，老周进来了。 “你们几个，没组织没纪律，无故旷晚自习，知不知道老师和家长多担心？性质恶劣！给我回去写检讨，一人三千字。” 男生们低着头不说话，安静地听训，老周发完了火，摆摆手让他们出去。“林侑笙留下。” “老师。” 老周捧着保温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林侑笙被他盯得不舒服，主动开口，“老师？我昨晚身体不舒服，给您发过消息请假了。” 老周嘆了口气，“不舒服，不舒服应该去医院，去药店，而不是跟人在市场里闲逛！” 他突然提高声音，林侑笙吓了一跳，“老师，我……” 老周把杯子放下，“你别解释，也不用解释。” 林侑笙无奈，“……好的。” “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是宋莳，没错吧。” 林侑笙愣了一下，宋莳名气这么大吗？学校老师都知道？ “是，我们是朋友。”虽然宋莳没承认过，但未来女朋友……也算朋友是吧？ “朋友……林侑笙，作为老师，我必须提醒你，你要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处境是什么样，你很聪明，难道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该交朋友，什么人不该？学校里这么多学生，不够你交朋友？偏要找那种校外游民交朋友？” 林侑笙很久没生过气了。她经歷了昨晚那一遭，本来就正在兴头上，老周这一席话，无异于往油锅里浇水，只能让火焰窜得更高。 “老师，宋莳有工作，不是什么游民，况且，我和她交朋友是我的选择，您无权干涉。至于您的前半句，我知道我的境遇，也知道我该干什么，您不用担心。” 老周气得眉头直皱，“和宋莳混在一起，就是你说的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是。”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对她有帮助。 “高一辍学，没有正经工作，周围围着的都是一群社会混混，你……” “老师！您了解她吗？您知道她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还是您和她交流过？您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贬低她！” “你……”老周说到一半，突然停了，看着她身后，“你来干什么？” 林侑笙还没转头去看，手腕就被人握往后拉。 “老师，程主任喊你开会。” 龙烨说完，直接把林侑笙拽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聚集了很多人，林侑笙被拉着从那些兴奋又探究的目光里走过去时，只觉得荒诞不已。 “你干嘛？” 她甩开了龙烨的手，“你……” 这时上课铃响了，走廊里的人一扫而空，龙烨看着她，像看个傻子，“你不是挺聪明的，这种时候跟他争什么？” “他说话太难听，我没忍住。” 她语气里还带着气愤，龙烨看向她，眼神带了点探究。 林侑笙被看得有点心虚，“反正我没说错……” “周禹唐是宋莳的班主任。” “什么？”所以，老周是真的认识宋莳？ “我听说，当时他很反对宋莳辍学，想了各种办法，家访好几次，但是没成功，他现在讨厌宋莳，更多是恨铁不成钢，也是真的怕你被带坏。老周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没必要跟他槓，服个软就行。” 第32页 林侑笙平復了一下，才问：“你为什么会来？” “路过。你声音都传到走廊上了，刚走廊那群人，都是来看你的。” 林侑笙盯着他。 “咳……你，放学去既斋吗？” 换做以前林侑笙自然不介意带着他去见一见宋莳，但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看到龙烨和南竟多少心里都有些膈应，更别提亲自带他们凑到宋莳面前。 “不去。我回教室了。” 刚走出几步，就被龙烨叫住：“林侑笙！” “干嘛？” “你跟宋莳……”他想说什么，但犹豫半天还是没能开口，“算了。” 龙烨没继续说下去，林侑笙也没问，大步回了教室。早上最后一节体育课热身结束后她熘回了教室，写了份检讨放到了老周办公桌上。 晚自习下，林侑笙被夹在一群女生中往校门口走，被迫接受着一些并不感兴趣的八卦，只好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儿，刚走出校门，那些讨论突然停了。 “林侑笙，宋莳来了，是来找你的吗？” 林侑笙勐地抬起头，就看见了文具店旁站着的宋莳，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没有戴帽子，除了发色，和平常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是。”心情简直是阴转晴，她笑着朝同学挥手，跑向了宋莳。 她抓着书包带，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宋莳：“你怎么来了？” 宋莳抬手盖在她头顶，“接你放学。” 林侑笙很雀跃，抑制不住地笑，眼睛都弯成一条线。 “傻乐什么？” “就是开心。”林侑笙把头顶上的手抓下来握住，“走吧。” 宋莳太久没有走过这条路。虽然她上学的时候六中已经算不上是个好学校，但对她来说，这里依旧是个避风港，所有该死的命运在这里都可以暂时被抛下，每天上学的时候，都是她心里最静的时候。直到意外发生…… “林侑笙！”两人还没走到路口，就听到了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宋莳转头，看见了老周。 “老师。”林侑笙站在原地，手上用劲拉得死紧，从源头杜绝了宋莳把手抽出来的可能性。 老周走过来站到她们面前，“我还以为你改了，”他指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这就是你检讨的结果？” “老师，我说了，我有交友自由。” 宋莳大致猜出了原因，她偏头看着林侑笙，女生表情倔强，看起来是要槓到底。 有点可爱。 “周老师，好久没见。我听说林侑笙这次周考又是第一，看来您宝刀未老。” 林侑笙有点意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宋莳这么……圆滑的样子。 “你别跟我扯这些，林侑笙成绩好，人家没想在这里待一辈子，你离人家远点儿，别带坏人家。” 林侑笙她想起上次宋莳走之前说的话：“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最后还得死在这儿……”心里有点难受。现在的宋莳还会这么想吗？还会觉得自己会抛下她离开吗？ 正出出神，手指被轻轻捏了一下，她听见宋莳说：“您放心，我耽误不了她。” “她……会如愿以偿的。” 回出租屋的路上，林侑笙问出了困扰她一天的问题：“龙烨说老周是你班主任？” “嗯。” “你当初为什么要辍学啊？” “不想上了。 ”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所以为什么啊？” “不许问。” “到底为什么……” 宋莳受不了了，开口打断她：“林侑笙，你有没有特别无助的时候？” 林侑笙安静下来，回答她的问题：“有。” “那种时候，你会干什么？” 会干什么吗？林侑笙回忆了一下自己被赶到这里之后干的事情：“稳住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我们不一样。”林侑笙总是那么乐观，那么坚韧，她有用不完的力气，愿意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和全世界抗争，但宋莳不一样，她总是悲观，总是放弃，总是在被一次次打败。她们或许同在黑暗里，但宋莳知道，林侑笙无疑会是冲破桎梏站上顶端的那个，而她，可能永远也出不去。 “有什么不一样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有路走路，没路就开一条路，我可以，你也可以。”林侑笙拉着她的手，绕了半圈站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宋莳，我要和你走到未来去。” 夜风微凉，带着麦田的香气，宋莳站在那里，听一个没成年的丫头说要和她走到未来去，明明很盲目，明明很嚣张，她却那么渴望这少年诳语能成真。 “林侑笙。” “怎么了？” “来抱一下。” 先是愣了一下，林侑笙才红着脸凑上去，被一双手揽进了怀里，隔绝了所有的声响和气味，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页 来了！卡文是真的难受，唉。 第18章 约会 周六早上，林侑笙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怎么了？” 宋莳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收拾收拾出门。” 睡意跑了个干净，林侑笙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上次说，要一起去看电影逛超市，看来马上要实现了。 这个周末，是她和宋莳的第一次约会！ 宋莳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砰地一声关上，差点拍在她脸上。她摸了摸鼻子，低头时勾起了唇角。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宋莳正站在栏杆边看手机，眼睛突然被遮住，她抬手把那双作乱的爪子拉下来，转身。 林侑笙穿着一条蓝色裙子，头髮扎了个丸子头，看起来元气又青春，看着人时眼角眉梢都是笑，美好得戳人心弦。 “作业多不多？”宋莳问。 “不多，我晚上加班能写完。” 大概是宋莳黏在她身上的眼神太过火，她迟钝地感觉到了一丝羞赧。宋莳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有她小题大做地打扮来打扮去…… “今天很漂亮。” ……算了，值了。 周六早上九点的公交太挤，目送十一路十二路离开后宋莳抬手拦了辆出租。 林侑笙撇嘴，“出租好贵。”坐公交四块，出租贵两倍。 宋莳不以为意，“花在哪都是花。” 她们在风希路下车，一路往前走。 风希路的尽头是二中，和六中不同，他们周六也上课，上课铃的声音从街尾传到街头，散在随风而动的梧桐沙沙声里。 林侑笙记得自己来岚洲的时候，梧桐才刚刚发芽，现在却已经华盖如云，能给一整条街铺上碎金般的光斑，不禁感嘆时间的流速。 校园路的两旁都是些小铺子，文具店、书店、和隔几步一家的奶茶店。没有大喇叭播放打折gg，也没有烂大街的土味歌单，显得很安静。 她们牵着手走过去，偶尔停下买点吃的，林侑笙没有谈过恋爱，却好像有种无师自通的天赋。她笑着把糖果递到宋莳嘴边，问好不好吃的语气比嘴里的糖还要甜。 走了一会儿，林侑笙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脚开始拍。 “干什么？” “纪念一下，林侑笙和宋莳第一次约……单独出来玩儿。” 宋莳伸手想阻止她，却被盯着屏幕的林侑笙一把抓住，“第n次牵手，一会儿还有第一次看电影。” 林侑笙走到宋莳身前，面对着她倒退着走，手机对着宋莳的脸，“我们宋美女的绝世容颜。” 宋莳阻止不及，仓促地抬手挡了一下摄像头。 “小心摔跤。” “不会的，你拉着我。”林侑笙把摄像头调成前置，小小的屏幕里映出她们的模样，一个高冷地板着脸，一个笑得灿烂仿佛中了奖，身后是绿意泛滥的长街，阳光正好。 “我要让这个夏天做见证，林侑笙真的特别喜欢宋莳！哈哈哈哈……” 中午太阳正大时，她们进了商场，林侑笙被冷气吹得一个激灵。 “空调真给劲，早知道该拿个外套的。” 宋莳看了眼楼层，“走吧，去上面买一件。” 林侑笙噗地笑了，“你这话说得……” “怎么？” 林侑笙把她胳膊一挽，“一股子霸总味儿。不过我喜欢。” 她们最终还是走进了服装店，转了一圈，林侑笙挑中了一件牛仔外套。 “白色，蓝色？” 宋莳坐在店里的软凳上，按灭了手机，“都好看。” “那都买吧，你一件我一件。” 宋莳点点头，起身往收银台走。 林侑笙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点难受，她跑了几步，抓住宋莳的手。 宋莳被她拽得踉跄一下，转头看她。 “不许把我落在后边。” 宋莳愣了一下，说了声好。 她们穿着同款的外套去吃了午饭，然后在手机上定了电影票，选了一部重映的经典爱情电影，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来电影院看过电影呢。”林侑笙捧着奶茶说。 “为什么不来？” “因为没人陪我，一个人来看电影有点太惨了。”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她很幸运，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宋莳，之后的日子里，也一直有她的参与，虽然宋莳一直不承认朋友关系，但却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和她往来，这种陪伴对林侑笙来说，很可贵，很重要。“不过以后就不会了，你那么闲，有大把的时间陪我，是吧？” 她语气太勾人，宋莳看了眼手里的票，“要开场了，走吧。” 这类电影的影厅里最不缺的就是小情侣，她们俩坐在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之间，看起来很显眼，但似乎旁边的情侣没有把她们当成一对，很用力地把自己男朋友扒拉到了自己的位置，抱着爆米花坐到了宋莳旁边，还瞪了男朋友一眼。 林侑笙笑得靠在宋莳肩膀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女人公敌啊小宋。” 第34页 灯光正好熄灭，温热的吐息落在耳边，带着浅浅的笑，宋莳心里某一处往下陷了一下。 林侑笙正想继续作乱，手上的爆米花突然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体温略凉的手，轻轻地握着她。 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大脑一片空白。屏幕上播着gg，但林侑笙觉得，自己怕是一整场都看不进去了。 她揣着怦怦乱跳的心，轻轻动了下手指，把双手交握变成了十指相扣。当这个动作顺利完成，没有受到一点阻碍的时候，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猖狂了。 电影院的氛围本来就足够暧昧，被围在一群情侣之间，更是让某些平时不敢冒头的情绪开始疯长。 林侑笙一点点向宋莳靠近，靠在了她肩膀上。 荧幕上男女主告白时，宋莳抬手揽住了她的后背。 大概是氛围太好，电影又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林侑笙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出来的时候还没清醒，全靠宋莳牵着下台阶。 她迷煳着问了句：“结局是什么啊？” 宋莳去扔了垃圾，才回答，“大团圆。” 这是旁边的一对情侣走过，女生抓着男朋友的胳膊，“太伤了，男主居然死了，编剧真的没有心，得什么癌症，俗气死了呜呜呜……” 林侑笙：“……” “我可以当做没听到。”她严肃了一秒，笑了：“你当我小孩儿吗？还大团圆。” 身边人沉默着，林侑笙当她在尴尬，戳了下她的胳膊：“生气了啊？” “没有。”宋莳把手放在她头上，“想着反正你又不会特意再看。” “这么经典的电影诶，你怎么可能骗我一辈子。” “过些时候就忘了，生活的插曲而已。” 她眉头皱着，临林侑笙心里一软，晃着她的手，“好啦好啦，我这就忘，走出这里就忘，好了吧？你脸皮好薄啊。” 宋莳被她拉着往前走，心被那笑容扎了一下。 她们没有直接坐车到家门口，而是在桥头下了车，大桥横跨江面，两侧人行道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江风很大，解暑，但也吹得人凌乱，林侑笙拉着宋莳在卖小饰品的小摊位前停下，买了个带兔子装饰的发圈，“送你！” 宋莳接过来，把长发扎了起来，那个兔子正好朝前，林侑笙看得忍不住笑，拿出手机来拍了好几张。说起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宋莳把头髮扎起来的样子。没了头髮的遮挡，那张脸更扎眼了，引得旁边的路人都不住回头。但林侑笙却觉得，宋莳有些太瘦，也太白了。 宋莳身体大概是真的不太好，需要医生，她想。 脑子里又响起谢青峤的话，她拉着宋莳的手，走在靠扶手的那边，“宋莳。” “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她犹豫着开口，“你发现我对你撒了谎或者在什么事情上骗了你，能不能先试着原谅我，或者……你给我三次机会吧，事不过三嘛，如果超过三次再制裁我，好不好？” “为什么要求这个？” “因为我……我这个人其实，很恶劣的，”林侑笙向她做着坦白，想尽力减少自己的罪行，“功利心很重，好胜心很强，自私、自傲，有些时候，甚至有点不择手段，所以我真的很容易做错事情，你能不能……” “能。” 林侑笙一怔：“啊？” “我说能。”宋莳停下来，转头看着她：“还有，这些特质在你身上不算缺点，请继续保持。” 江风很大，吹得人头脑发昏。林侑笙觉得心里有堵墙突然就塌了，露出墙外的灿烂原野，一望无际。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9章 初吻 “学校放假通知今天出来了，周六补课，从周天放到周二，周二晚上上晚自习。” “好。”宋莳把手里的刀放下，“想去哪儿玩儿？” 林侑笙靠在她肩膀上看手机，岚洲是内陆城市，但隔壁的两个省都沿海，所以选择还是有的，“去江城，还是杭城？这两个地方离得最近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订不订得到住的地方……” “江城吧。” 林侑笙抬头看了她一眼，“谢青峤不是在杭城吗？说不定还能见见老朋友？” “不了。”宋莳表情淡淡的，“她们也忙。” “好吧。”林侑笙心里其实也不愿意去杭城，三个月的期限还没到呢，她只希望能和宋莳多待些日子。 “定个民宿吧，不是想一起做饭吗？”宋莳说。 “对哦，我找找看……”林侑笙思绪被拉走，开始专心看起手机。 一个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周六晚上，林侑笙开始收拾东西，尘封两个月的箱子被重新翻出来，再看那些以前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愤世嫉俗的情绪了，取而代之的是期待和开心。 宋莳站在门前，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的人愉快地哼着歌。她推门进去，林侑笙正在往箱子里塞衣服，那架势恨不得把整个衣柜都塞进去。 第35页 “就三天，你要带多少？” 抬头看见她，林侑笙眼睛都亮了，“我都要穿的。” 宋莳把那件牛仔外套拿起来，“两个小时换一套？” 林侑笙把衣服夺回来，“这个看日出的时候穿。”她把宋莳推到床上坐下，“不许打扰我。” 这一收拾直接收拾到了晚上十点，宋莳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林侑笙把箱子推到墙边，拍了拍手，“好了，可以睡……”转头看见宋莳已经睡着了，头歪在枕头上，几缕头髮不安分地搭在鼻尖，随唿吸晃动着。 她走过去，弯腰拨弄了一下头髮，动作很小，却还是把人吵醒了。宋莳眼里还有初醒时的困顿，看着她时毫无防备，直直地，有点呆。 林侑笙还没来得及尴尬，腰就被环住，接着整个人都被带到了床上，后背靠上一片温热。 火车长鸣着路过，林侑笙抬手搭在腰上的那双手上，没再动。 岚洲没有机场，第二天早上五点，她们坐火车到省会，从那里坐飞机到了江城。 宋莳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她和林侑笙分着耳机，里面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林侑笙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她却没有睡意。 窗外，阳光透过云层，层层叠叠的金色美得不真实。她甚至不敢闭上眼，不想错过和林侑笙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江城比岚洲热得多，从机场走出来时，一股热浪扑过来，简直让人想原地打道回府。林侑笙一遍抱怨一边拉着宋莳跑向不远处的计程车，“哇——空调救命！” 司机师傅笑着说：“第一次来吧小姑娘，江城的夏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哦。” “是啊，太吓人了。”林侑笙从包里翻出防晒喷雾，抓起宋莳的胳膊一阵勐喷，“防晒要做好。” 她们定的民宿就在海边不远，是个带院子的小独栋，按林侑笙的预算，本来是第一个排除这一家，但宋莳坚持，还毫不犹豫地拿自己手机付了款，让林侑笙对她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富婆这件事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民宿的老闆是个身材和长相都很狂野的中年男人，留着络腮鬍子，身高将近一米九，林侑笙看着有点憷。 “我帮你们把箱子提上去。” “不用……” 这时一个穿着大红裙的女人走过来，拍了拍男人的背，“你边儿去。” 见到她后男人的就痴痴地笑了笑，看着有点憨。女人素颜，但笑容明艷，“看着不像好人哈，但就是看起来，其实就是个傻大个儿。” 女人领她们去了房间，态度热情得当，“房子里的东西随便用，厨房什么的，不炸了就行，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海滩上晚上人挺多，出去记得看好自己的东西，手机、钱包，还有对象。”她沖两人眨了下眼睛，林侑笙脸上瞬间烧起来。 宋莳好像无知无觉，还问她：“热成这样？空调调低点。” 林侑笙恨她像个木头，抢过遥控把空调降到十六度，“冷死你。” 把东西收拾好后林侑笙问：“出去逛逛还是先睡觉？” “看你，想出去吗？” “嗯……”其实有点困，但又想出去。 “那就先出去吃点东西，回来睡一觉，晚上再出去。” “好！” 早上出门的时候冷，林侑笙穿了件卫衣，现在外面这么热，是一定要换衣服的，问题是……虽然房子里有两间卧室，但她们默认只收拾了一间，现在换衣服的话，自然也是在这个房间…… 林侑笙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大家都是女生，换个衣服而已，根本没什么，没什么，没什…… “我去看看厨房。” “啊……好。” 门一关上，林侑笙以闪电般的速度打开箱子翻出短袖。 刚把左边袖子穿上，门开了。猝不及防地和宋莳对视，她忘了把右手穿过去，僵在原地。 她看见宋莳低了下头，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迈步走了过来。在林侑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里，宋莳拉着那只半抬着的手穿过了衣袖，接着替她整理了下衣领。 这回轮到林侑笙当木头人了，僵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宋莳也没有等她的反应，转身去打开了自己的行李，拿了件衣服出来，林侑笙看着她拉起衣服下摆，才勐地转过头去，但眼睛已经瞥到了那些该看的不该看的…… 白是真的白，浑身上下连色差都没有…… 脑袋被敲了一下，“还要带什么吗？” “哦，哦……”林侑笙觉得自己怕是傻了，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抬着她下巴让她抬头，“你在害羞？” “我……”她没来得及辩解，就看见宋莳弯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宋莳这样笑，没了平时的高冷，没了时刻携带的距离感，嘴角上扬，眼睛明亮，仿佛盛了阳光。 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宋莳…… 有时候冲动占据理智就在一瞬间，林侑笙抓住了那只抬着她下巴的手，闭上眼睛，倾身。 第36页 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到来，一只手抵住了她的额头。 林侑笙睁开眼睛，看见宋莳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笑意。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散了个干净，正想转头缓解一下尴尬，却没能成功。 视野被遮挡，她甚至没来得及闭眼，就被吻住了嘴唇。 宋莳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是个懦夫，从没有哪一刻这样厌恶过人性。当林侑笙拉着她的手，忐忑地向她剖白，诉说自己的自私时，她就很想告诉对方，她的内心，有更黑暗、更贪婪、更不可见光的欲望。自从遇见林侑笙，她就再也没有在和世俗的博弈中胜出过，每每败下阵来都会厌恶自己，却像个瘾君子一样戒不掉，一次又一次地被这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她甚至希望林侑笙能够比她自己所说的更自私一点，更健忘一点，更不择手段一点，这样，她以后的人生才能够更顺遂。 才能更大步地走进那个，阳光灿烂的未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闭眼。” 当一个吻结束，林侑笙觉得自己浑身都软了，神经高度兴奋的后果是什么都没记住，甚至不想思考，她抱着宋莳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我不想出去了，我们能不能就这样亲一下午，反正我也不是很饿。” 宋莳的手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颈窝里低低的笑，“傻子。” 最后还是决定待在房间里睡觉，林侑笙一朝开了荤，才发现自己在接吻这件事上的自制力几乎为零，她抱着宋莳索吻，像只猫一样又软又黏，闹得人毫无睡意，最后宋莳脾气上来，把人亲得喘不上气，推着她肩膀求饶，这才安稳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20章 日出 两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白天睡觉睡得人浑身无力，林侑笙抱着宋莳的腰，不想动。 “不饿吗？”宋莳捏着她的脸，问。 “还好，就是不想起。”林侑笙眨了眨眼，想凑上来，被宋莳按住了额头。 “去附近的超市看看。” 林侑笙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起来。 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不仅没有让她们觉得不安，反而让她们感到了极大限度的自由。 林侑笙去买冰激凌，宋莳站在路边等她，背对着商铺。近在眼前的海面，在傍晚的天空下流露出极度缱绻的暖色，它无垠、包容、博大，静静看着，就让人得到一阵安宁。 海风吹拂，愁思化作风筝，在风里越飞越远。 林侑笙付完钱就看见不远处的背影。宋莳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在房间里时不觉得，现在风一吹，衣服贴着身体，林侑笙才发现那身形好像又瘦了几分。 她举着冰激凌蹦到宋莳面前，“很甜。” 宋莳配合地咬了一口，下一秒就被人垫脚亲住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她们占了其中一隅，安静地接吻，直到冰激凌在盛夏的燥热里融化，甜腻的汁水顺着指尖滴落。 “明明我在这里，为什么还是那么孤单？” 宋莳回答不上来，只是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走吧。” 相比起外面，超市里反而没什么人，只有一些当地居民在买东西，说着她们听不懂的方言。 林侑笙大方地拉着宋莳的手，“我喜欢这样，在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干什么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再过火都没有人来管教，真好。” “你还挺叛逆。” “那是。”林侑笙把一盒水果放进购物车，“你会做饭吗？” “嗯。”她顿了下，又补充到：“应该毒不死你。”她其实不太会做饭，以前奶奶教过她，但她确实没什么天赋，顶破天也就是个能吃的样子。 “没事，我会，而手艺不错。” 宋莳看她一眼，对她这个说法存疑。林侑笙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半点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她们一路商量着买东西，看菜的价格，明明对行情半点了解都没有，却能讨论半天，旁边路过的阿姨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们一眼，仿佛看见两个智障。宋莳无奈地看林侑笙一眼，对方笑得肚子疼，倒在她怀里。 “西红柿炒蛋，红烧排骨，炒青菜，要不要来点海鲜？虾，螃蟹？这个我不太会做……” “可以了，吃不了那么多。” “好吧。不过你要多吃点，都瘦成这样了。” “……嗯。” 她们一人提着购物袋的一边，晃荡回了民宿，这时海边已经架起了烧烤摊，亮起了彩灯，热闹非凡，“我们明晚去吧，看着好热闹。” “好。” 海风腥咸，心上人的笑容明朗，那一刻，宋莳真的希望时间能就这样停住。 不要再往前走，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想，就能拥有一切。 进门以后林侑笙就准备大展拳脚，风风火火地进了厨房，看着还真有几分样子。 宋莳靠着流理台，看着她忙前忙后，嘴角微扬。 “你为什么不动手？不能偷懒。” 宋莳站直了，看着她问：“我干什么？” 第37页 视线一碰，林侑笙就觉得头脑发热，她手上沾了水，就用手腕撑着宋莳的肩，在她嘴角亲了一下，“要不你还是出去？在这里碍到我了。” 宋莳扣着她的腰，“我碍到你什么了？” “思考和判断。耽于美色，是人类进步的一大阻力。” “我洗菜吧。”宋莳放开手，拿起一颗青菜，“不是要一起做饭？” 林侑笙撞了一下她的肩，“你怎么像完成指标一样？又不是只有这一次。” 宋莳撞了回去，两个人在厨房打打闹闹起来。 一顿饭做得异常艰难，但好在折腾了半天的成果还不错，几个菜的卖相都很好。 “就跟你说吧，我厨艺不差的。” 宋莳拍拍她的头，“嗯，真棒。” 她们把桌子移到窗前，看着海滩上热热闹闹的人群，一边吃一边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饭吗？”林侑笙问。 “为什么？” “因为我妈不会，她是个废物美人，除了打扮自己什么都不会，所以我什么都得会。” 这是宋莳第一次听到林侑笙提到自己的家人，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十七岁生了我，大好青春被自己糟蹋得一塌煳涂，带着个小孩子东跑西跑的，被各种不待见。没有一点生活经验，只能依附别人，她的生活里，除了男人还是男人，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林侑笙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平和，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她撑着脑袋，“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没夭折真是苍天有眼。能长到现在太不容易了，所以哪怕被流放这个地方，也不愿意放弃。” 宋莳看到了她眼里的热情，连带着野心，她问：“你会回去？” 林侑笙摇了摇头。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她们配合着洗碗，温和的光打在小小一方天地里，有种说不上的温暖亲昵。 收拾完后她们窝在沙发里，林侑笙拿着手机背单词，宋莳拿着本子涂涂画画。 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林侑笙吓得一激灵，反应了一下才想到是宋莳的手机在响。而宋莳已经拿着手机起身了，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砰砰勐跳了几下，她和宋莳认识这么久，还从没见她和谁有过电话联繫。 宋莳并没有待太久，回来的时候神情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有什么事情吗？” “谢青峤，跟我说接单的事情。” “……哦。” * 深夜里的海风少了温柔，泛着冷意。宋莳脱了鞋，一步一步走在沙滩上。海浪打湿裤腿，把身后的脚印抹平，她往前走，却不见来处。 那个电话是林医生的，提醒她去医院取药，催她住院。但来之前她已经把抽屉里所有的药全部冲进了马桶里，一颗一颗，像是要把前十几年的人生毒死。 她已经无法支撑更多的药物，精神上，身体上。这具肉.体似乎从未与她的思想融合过，两者相互纠缠，相互折磨，从未停歇。 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堕落是因为经歷了太多的离别，其实不是，比那些痛苦更深刻的，影响更深远的，是被耗光了所有热情和期待，她不再相信那虚假的所谓希望，更不敢孤注一掷对少年人如火的爱意赋予信任。 十几年已经这样难挨，到底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抬脚走进那个不知归处的未来？ 她没有那样的勇气。 她渴望十七岁的林侑笙，她本来想陪她到十八岁。 但是真的太难熬了。 无时无刻的孤寂，无法逃离的空洞，无可避免的病理反应…… 海浪拍打小腿，留下的触感冰冷湿黏…… “宋莳，你知道吗？太阳很快就会从那个地方升起来。” 宋莳的整个身体僵住。 世界安静下来，海浪声远去，风声远去，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脚踩在沙滩上发出的沙沙声。 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火热的躯体贴上来。 她感觉到了那个人的颤抖，也听到了她胸腔里发出的呜咽。 “太阳很快会升起来，海面会被照亮，金色的光随着浪潮起伏，所有人都会赞嘆……” “宋莳，你不想看看吗？” 宋莳低着头，眼泪滴进海水里，找不见踪影。 她们在深夜里的海水里拥抱，恨不得将对方嵌进身体，因为不知道怎样才算拥有对方，不知道怎样才能将自己的一颗心摊开展示……少年人那么多的爱和欲望，在这一刻被困进名为对方的囚笼。 林侑笙捧着她的脸，手肘淹没在不断拍打过来的海水里。“你问我会不会回去，我说不会，因为我没有地方可回，身后没有人等我，除了我自己以外没有人在乎我的未来……可是我还是要往前走，只是因为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她们额头相触，林侑笙吻住她，“如果我和你一起向后退，你会相信我吗？” “什么？” “相信我爱你，相信我可以给你一个能让你乐在其中的未来。” 宋莳没有回答，林侑笙就推着她往后退，顷刻间，海水漫到肩膀，人失去了着力点，已经快要站不稳。 第38页 宋莳抓住她的手臂，大喊：“你疯了！” 林侑笙只是看着她，那双眼睛已经泛红，在月色下妖冶疯狂。 很快局面不再僵持，宋莳拽着她往岸边去，两人踉跄着瘫倒在沙滩上。 林侑笙闭着眼，摸索着抓住了宋莳的手，凑过去倒在了她怀里。 宋莳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只觉得心里快要塞不下那么多的情绪，“你不是惜命吗？不是自私自傲吗？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你会让我死吗？”林侑笙睁开眼看着她，“为了得到你，不惜让你带着痛苦和我一起活下去，这还不算自私？” “林侑笙……” “我就是这么自私，就是这么不择手段，我就是不要你死，我就是要你活着。” 她们在海滩上等到了日出，林侑笙转头向宋莳分享喜悦，却发现靠着她肩膀的人并没有醒。 宋莳发了烧，浑身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对不起，还是发刀了…… 第21章 再试一次 当救护车出现在楼下的时候林侑笙由衷地感觉到了荒唐，她的脑子从打通谢青峤电话的时候就已经不够用了，机械地按照她的指示完成了到现在为止的一切事情，却理不出一点头绪。 发个烧为什么要打120？谢青峤的语气为什么那么紧张？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你是病人家属？” “……是，我是。” 医生满脸怀疑地看着她，让她上了车。 林侑笙看着躺在车里的宋莳，脑子一片空白，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刚接起来就传来谢青峤的声音。 “把电话给医生。” 她坐在自己女朋友身边，却像个一无所知的外人，一头雾水，满心恐慌。 医生接过电话，点着头说知道了，不时蹦出几个她听不明白的专业名词，但林侑笙还是猜出来了，宋莳之所以在这里的原因。 对面的女医生递了张纸给她，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哭，一点都不镇定，像个没有大人照看的小屁孩儿。 到医院的路不远，下车之后她跟着医生跑，看见抢救室的灯亮起来的一剎那身体脱力，靠着墙瘫坐在了地上。 ——“宋莳她有病啊，你离她远点儿。” ——“鼻血流太多的话是……” “不治之症。”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可以把这么多的不幸都堆叠在一个人身上…… 杭城到江城高铁只要两小时，谢青峤赶到时，抢救室的门还没开，林侑笙坐在墙边，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好像睡着了。 她走过去，弯腰拍了拍林侑笙的头，“丫头？” 林侑笙抬头，眼眶通红，但没有在哭。 “还行嘛，没哭。” 林侑笙紧紧握着拳头，她想问为什么不告诉她，想问宋莳三年前宋莳到底为什么要轻生，但临出口，又发现这些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严重吗？” 谢青峤一哽，没能立刻回答。 “……还行吧，死不了。” 听见那三个字的一剎那，林侑笙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死不了。 现在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看着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人，谢青峤有点慌，诶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安慰，被旁边的人怼了下胳膊，“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林侑笙这才发现谢青峤还带了别人来，只是泪眼朦胧的，只能看见个凹凸有致的身形，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对方蹲下来，把手放到她头上，那声音很温柔，尾音拉长，带着种安抚的效力，“别担心，她不会有事，本来就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配合治疗，最重要的是心态上的问题，现在既然来了医院，这也由不得她了。” 林侑笙在她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擦了擦眼睛，点点头。像是根浮木突然找到了依附，紧张的情绪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林侑笙立刻站起来，但因为坐了太久，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她缓了缓，跟着去了病房。 宋莳躺在病床上，本来就白的脸现在没有一点血色，像个坠落凡间的，即将消逝的精灵。 大概是医院这个地方太消磨心智，林侑笙只觉得很累，是那种精神被掏空的累，不想思考，又被迫思考，各种可能性在大脑里转圈，安静不下来。 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宋莳的手，感受到那具躯体的温度，才勉强获得一点心安。 她听了医生对病情的描述，和那会儿听到的一样，宋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谢青峤办好了所有的住院事项，又单独和医生聊了一会儿，才来到病房。 “我还是很好奇，你们到底在海边干什么了？衣服湿了？待了一夜？看个日出可不至于吧。” 这些都是林侑笙说的，当时大概有点慌乱，所以根本没顾及，现在听起来，确实……带了某些不可描述的色彩。 “她昨天接了个电话，晚上就一个人跑出去了，我出去找她，看见她站在海水里。” 第39页 即使是过了一夜，人现在也好好地在自己眼前，那种震撼和恐惧依旧很清晰，她握着宋莳的手忍不住用了些力。她不敢想，如果当时她没有醒，没有找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谢青峤嘆了口气，“给她打电话的是她在岚洲的医生，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联繫过了。林医生说她没有按时去医院拿药，也不回消息。” 大概这次离开岚洲，对她来说，就是最后的告别吧。 “她根本就不信我。”人生第一次付出真心，第一次认真许下承诺，却是这样的结果。林侑笙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委屈得不行。 “她不敢信。”谢青峤说，“越是过得苦，越不敢尝甜头。”她说话时看了眼旁边的人，被赏了记眼刀，但那眼神里的兇狠远不及缱绻缠绵。这还是林侑笙第一次见到这样风韵天成的人，她想起宋莳提过的谢青峤的那个爱人，“烟姐？” “是，我叫纪烟。”纪烟朝她笑了笑，“其实我们见过一面。” 林侑笙现在脑子很煳，一时想不起来。好在纪烟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提议到：“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林侑笙一早上没有吃东西，但并不饿，也吃不下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谢青峤带着纪烟去吃饭，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小孩儿。 林侑笙发着呆，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 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可以通过药物抑制，只要不出现耐药，不进入加速期以及急变期，是有可能治癒的。宋莳少的不是治疗手段，是求生欲。谢青峤说的没错，她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林侑笙趴在床边，半张脸陷在被子里，“所以这算什么呢？最后的狂欢？宋莳，你有没有心啊，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居然忍心就这么把我丢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我心思重，我过不久就会忘记你？不是的。宋莳，我是不择手段，我是势利，但我不是石头，我十七年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会记一辈子的。”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听得见吗？你个大傻子，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说就私自做决定，我看自私的人是你才对，凭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明明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 她揉了把眼睛，抬起头想面对面地声讨一番，却看见对方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你……醒了？” “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林侑笙。”宋莳声音有点哑。 “你……这个骗子！”林侑笙眼见着要哭，宋莳抬手，碰到她的脸，“别哭，眼睛都红了。” 不哭是不可能的，只是心里的压力卸下来，哭得畅快了许多。 林侑笙暗暗在心里鄙视自己，十七年来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完了，真没用。 “好了好了。”宋莳把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你……你别跟我说这些，”林侑笙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才……我才不听你的，我听医生的。” 宋莳无奈，“好。” 谢青峤回来的时候，林侑笙已经躺在宋莳旁边睡着了，看起来睡得很熟。 宋莳看见她们，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熬了一夜，又颠簸一早上，哪有那么容易醒？”嘴上这么说，谢青峤还是放轻了动作。 宋莳和纪烟打了招唿，又对她们说了谢谢，然后沉默下来。 “宋莳，我不和你争什么，也不想听你说什么，”谢青峤的态度也严肃起来，“杭城的医生我已经联繫好了，你这回，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眼看着宋莳的脸色冷下来，纪烟开口：“小莳，从前你可以说自己没有依恋，现在，”她看着熟睡的林侑笙，“你真的忍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宋莳垂眸，“我不喜欢医院。” “那你喜欢林侑笙吗？”谢青峤问。 “那你喜欢我吗？”身旁的人突然开口，她低头看，林侑笙果然已经醒了。 林侑笙坐起来，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熟悉的狡黠，“我喜欢你，我没你不行，要死的。” 谢青峤牙酸地搂住了自己老婆的肩膀。 “我的生日礼物你还没给我，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一起干，你说话都不算数的吗？” “我……” “就为了我，再试一次，好不好？”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改） 来了！ 最虐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之后就会甜起来啦！ 其实宋莳是幸运的，有人愿意拉着她，不放弃她。 另外，之前有小伙伴问谢青峤和云初，这一章里的纪烟就是云初，她们是另一个已经构思好的故事里的人物，文案放在专栏了，大家可以先收藏一波，叫《姑娘风情万种》。 第22章 第 22 章 林侑笙在医院陪了宋莳一天，傍晚时打算回民宿收拾东西。 第40页 “晚上别过来了，医院有什么好？” “不想一个人待在那儿。”林侑笙很坚持，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谢青峤跟着她一起下楼。“现在缓过来了？” “嗯。”其实并没有，有些很邪恶的念头还在心底里生长，想怨天尤人，想申诉不公，只是理智占了上风，所以才没有爆发。 “不错。”谢青峤嘆了口气，“当时没有告诉你是不信你，但也是担心你慌，现在你知道了，我还是要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站在医院门口，来往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是面露疲惫，不远处还坐着一个眼眶通红的中年男人，不知道经歷了什么。 医院这种地方，总是会让人看见最坏的可能性，会让人产生巨大的无力感，当看见那些正值壮年的肩膀塌下去的时侯就会发现，少年孤勇有多么不值一提。 “我要陪着她。” “你想好了？她这病虽然存活率高，但也是拿药吊着，和正常人比多少会脆弱些，谁知道哪天会发生什么意外。还有，她心理上的问题很大，你能忍受吗？你好像快高三了吧。” “不算什么。”林侑笙的目光从川流不息的马路转回来，“你无非觉得，宋莳离不开我，而我又是个不安因素，随时有可能离开。但你不知道，我其实……也离不开她。” 跌跌宕宕十几年，除了偶尔林月夏大发善心愿意施捨她一点母爱，没有人对她真心好过。小时候被戳着嵴梁骨骂小贱人、小杂种，看着自己母亲流连于各种男人身边，打骂都是常事，每天都要担心下顿吃什么，明天有没有挡雨的地方……她就这样长大，在一次次辗转和背叛中学会欺骗和察言观色，这些别人看不上眼的缺点，是她生存的技能。 她从前没有什么真心，更不相信长情，她骨子里就是恶劣，不信人，不信命，只信自己。但哪有人是真的无情，更何况她也才十七。 宋莳是她遇见过的，最惊艷的人，她动了心，坚硬的壳变得不堪一击，第一次不想考虑后路，有了孤注一掷的想法。 就算是一瞥惊鸿，她也要把她抓进手里。 “你可以不管我，我们之前的约定作废，我会靠我自己走到宋莳身边。” “有点意思。”看着那张还未褪去稚嫩的脸，谢青峤笑了，“不过不管你也不可能，现在让你离开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侑笙回到民宿，把宋莳的衣服收拾出来，才发现她就只带了两套衣服，那件牛仔外套放在箱子最底层。 她把宋莳换下来的衣服装进去的时候，感觉到了凸起，把外套掀起来，看见了一个小木头盒子。 虽然翻别人东西不好，但她直觉这东西她该打开看看。 盒子扣得挺紧，她花了点力气才打开。 里面放了两个木雕。 一个小小的花团锦簇的印章，下面刻着“林侑笙印”，还有一个，是个穿着裙子，笑容明亮的人，虽然小，但雕得惟妙惟肖，那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神，除了林侑笙不会是别人， 林侑笙拿着两个小玩意儿，心里一阵阵发酸。 盒子底还有张纸，她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生日快乐，前路顺遂。 落款，宋莳。 她生日在六月初,还有一个多月…… 宋莳带着这个，是因为根本就没想过跟她回去吗？ 纸被捏皱了，但最后林侑笙还是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到医院时宋莳已经睡着了，林侑笙放下东西，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你来了……” 林侑笙在床边坐下，“怎么醒了？” 宋莳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没睡实，等你。” 没有人可以拒绝病弱美人，林侑笙就着腰上的力度躺下来，翻了个身，搂住她的腰。“真的好瘦。” “没事的。”宋莳轻声说。 林侑笙看着她的眼睛，“你跟我说这些，你自己又不信。”安慰人的话脱口就是，但心里却半点不信，不信自己能好起来，不信生活能继续下去，也不敢接受别人的真心。 “我……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我不怪你，你现在还好好地在这里，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拿出那个小小的木雕，“她太孤单了，缺个伴儿，能不能给她配个女朋友？” 宋莳看着她掌心里那个小林侑笙，只觉得嗓子发紧，“……好，配个什么样的？” “要特别特别漂亮的，偶尔有点小脾气，但其实温柔得要命，很坚强，虽然生活不如意，但还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最重要的，还特别特别喜欢我，喜欢到……愿意为了我再一次爱上这个世界。”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窗帘的缝隙里还是漏出了月光，少女含着三分笑意的样子落进眼里，是那么令人心动。 这里没有火车轰鸣，她们静静地接吻，听世界为她们安静下来。 “你不怕吗？” “怕，怕没有你。” “那我们在一起吧，林侑笙。” 这生命有什么意义？从前她不知道，但从这一刻起，宋莳生命的意义，叫林侑笙。 第41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短小，但是真的憋不出来了……跪求原谅！感谢在2021-12-24 23:56:40~2021-12-26 21: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ex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分离 早上六点，林侑笙回民宿收拾东西。 谢青峤提着早饭进来，“醒了？吃点东西。” 宋莳说了谢谢，却没动。 “她下午三点的飞机，待会儿肯定还要来一次。” 这话起了作用，宋莳接过了早点。但看着手上的粥，却毫无食慾。身处医院这个认知让她无比难受，心情焦躁，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还有，她想见林侑笙。 “都瘦成什么样了，等到了杭城，给你找个营养师，科学地补一补。”谢青峤第一次照顾小孩子，新鲜得很，想到什么就安排什么。 “你钱花不完吗？” “养一个你还不是小意思。” “你们明明可以去领养个小孩儿，没记事的，身体健康的。” 谢青峤拿了个橘子剥，“这就叫缘分，我们本来可打算养孩子，麻烦的很。” “我还不够麻烦吗？” 谢青峤被那眼神刺了一下，“麻烦什么？钱能解决的事都算不上麻烦。” 中午林侑笙来医院时，医生正在查房，“还有点烧，但不严重了，再休息一下，明天就能出院了。小姑娘心态放好，不是什么绝症，开开心心的啊。” 宋莳看见他背后的林侑笙，点了点头。 “早上吃东西了吗？”林侑笙问。 “嗯。”她拉住林侑笙的手，“什么时候走？” “十二点吧。”林侑笙弯着眼睛，“捨不得我走啊？” “不行？” “当然可以，我也捨不得。”宋莳要被带去杭城，林侑笙作为那个捎带的，虽然也会去，但是办转学手续需要时间，她们大概有一两周的时间都不能见面。 “嗯。” 那张美人脸带着明显的郁闷，林侑笙越看越心疼，“没事的，就两个周，我能熬过来，要是我整天给你发消息，你不许嫌我烦。” 宋莳笑了下，“好。” 林侑笙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笑起来真好看。”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好好的一个假期，结束的时候只剩下身心俱疲。林侑笙看着舷窗外的天空 ，已经开始感觉到孤独。 她一路带着耳机，低头看路，像无数匆匆旅人一样，无心风景，机械地向目的地走。在省会飞机场等出租的时候，有个男生来要微信，她拒绝了，从包里翻出鸭舌帽来戴上，帽檐压得很低，低头的那一刻，背影仿佛与某人重合。 下了火车，越往旧铁路局靠近，就越害怕，害怕那条一起走了几个月的街，害怕那些听不懂的方言，害怕那个没有宋莳的破旧小楼，她在这里待了几个月，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逃离。 手机响了，是宋莳打来的。仿佛憋闷已久的房间终于开了窗，她接起电话，“宋莳？” “到了吗？” “在计程车上，就快到了。” “哦。” 谁也没有再说话。林侑笙把通话声音调大，听着宋莳的唿吸声，竟然也渐渐平静下来，“想你了。” “才半天。” “都半天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下来我们都已经一个半月没见了。” 到了路口，司机提醒她下车，她提着箱子下来，一边和宋莳说话一边往出租屋走，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我到了，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给你打啊。” “你收拾东西和打电话冲突？” “我……其实是想去洗澡啦，你要是想听听现场直播，我也……” 电话被挂掉，楼道里，林侑笙和两眼通红的南竟四目相对。 “你在这儿站了多久啊？” “从中午到现在。宋莳……” “吃下午饭了吗？” “没有，宋莳她……” “要不你去吃点东西吧，都这么晚了……” “林侑笙！宋莳到底怎么样了！” 林侑笙转动钥匙的手停下来，转头看着南竟，对峙半天，才终于说了句：“在医院，没有生命危险。” 南竟靠着墙滑下去，撑着额头，肩膀都塌下去。“那就好。她……还算配和吧？” 林侑笙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逃避，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宋莳病了这个事实，于是不再反抗，“没有，挺好的，之后会去杭城，不会再回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南竟心上，但他抬头，看见的是同样难过的一双眼睛，又说不出话了。 “也好……比待在这里好。” 男生站起来，背慢慢挺直，恢復了以前的笔挺得体，“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第42页 “……嗯。” “哦。那祝你们……好好的。” 他转身走到楼梯口时，林侑笙问：“你还想当医生吗？” “嗯。”南竟好像是笑了一下，“我会记住今天的感受，希望有一天，我能够为减轻他人的痛苦做些有用的事情。” 后来她没有在江北见过南竟，那个前途灿烂的少年终究是不属于这个地方。 周一下午第一节课下，林侑笙就被叫去了办公室，老周脸色很严肃，沉默着不说话。 林侑笙看见了桌子上放的转学申请表，心情开始焦躁，“老师。” 老周把表递过来，“拿去填吧。” 林侑笙几乎开心得原地跳起来，“谢谢老师！” 林侑笙走出办公室，老周旁边的老师问：“林侑笙要转学了？转回以前的学校？” “不是。杭城的一个学校，升学率挺不错的。”很看好的学生要离开六中，老周心情很是复杂，为她高兴，但也有些遗憾，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手底下能出一个名牌大学生呢。 “她不是没有家长吗？谁替她办的转学啊？” “听说是什么远房亲戚吧。” “哦。走了也好，她成绩那么好，待在这儿可惜了。” 回到教室，林侑笙把表格放进书包，偷偷摸摸给宋莳发消息。 林侑笙：我拿到转学申请表了！ 宋莳秒回：嗯 林侑笙：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医生怎么说？ 宋莳：出院了，准备去机场 林侑笙正在打字，手肘被同桌撞了一下。她把手机收进桌斗，抬头就看见英语老师站在讲台。 “小心被收手机。” “谢谢。” “客气，英语作文借鑑一下。” 林侑笙毫不介意地把作业推过去，接下来一整节课都没找到机会把消息发出去。 她们现在每天的消息往来比之前几个月的加起来都多，一开始宋莳只是搭腔，大部分输出都来自林侑笙，渐渐地，宋莳也会向她分享每天做的事情，大到见了心理医生，小到中午吃了什么，都会说。这种转变让林侑笙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但当她看手机确定时，发现其实才过了四天。 她比她想的，更需要宋莳。 花了一个多月才适应的火车声，在这几天按时按点地吵醒她，一个人坐在床上的时候想给宋莳发消息，又想到谢青峤说宋莳现在睡眠不好，不敢打扰，于是艰难地睡去，两小时后又按时被吵醒，就连路过批发市场都会觉得吵闹，总是弥散着灰尘的马路更是让人难受。 没有宋莳的岚洲城，让她讨厌至极。 周五下午，学校通知高二从这周开始补课，即将步入高三的氛围感拉满。林侑笙以前学校的安排比这还要满，对同学们的怨声载道没有任何反应，也就忘了和宋莳说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她带着黑眼圈走进教室，早读时昏昏欲睡。第一节课下，打着哈欠给宋莳发消息，没有注意到同桌的眼神示意，抬头时，看见了放大版的老周的脸。 于是哈欠被咽下去，手机也被收了。 她焦躁不安了一整节课，下课刚响就冲出了教室。 “诶——你去哪儿？” “办公室。” 她低头站在老周办公桌前，尽力装出一幅乖学生的样子，“老师对不起，我就是想和我小姨交流一下转学的事情，在教室玩手机是我不对，我下次肯定不会了，不是，是绝对没有下次，您相信我！”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告诉你啊，只要你在这里一天，就得归我管一天，别以为要转学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回去上课去吧。” “老师那个，我手机……” “放学来我这儿拿。” 林侑笙还想争取，老周却已经带着保温杯走出了办公室。 六中早上两节课之间有节课间操，上操时，林侑笙找到了七班的队伍，“龙烨呢？” “林学霸？你找他有事儿啊，他从来不上操的，应该在教室吧，要不就是……” 林侑笙跑到教室里，没看见龙烨，于是跑到了七班楼层的男厕所。 她叫了一声：“龙烨。”里面的人好像吓了一跳，林侑笙听见一声“艹”，接着龙烨走了出来。 龙烨低头看着趴在门口的她，“你变态啊？” “你有宋莳的微信吗？电话也行，手机借我用用！” 龙烨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拿出来，拨通号码递给她。 电话刚响就被挂断，林侑笙再拨，再被挂，龙烨脸都黑了，第四次时，才终于被接起来。 “宋莳！是我。” 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句发哑的：“林侑笙。”她大概是等了很久，拨了很多次林侑笙的电话，发了很多信息，但那个手机被放在办公桌抽屉里，开了静音，没有人接听。 林侑笙听见那声音的瞬间差点哭出来。她知道宋莳这段时间不好受，中度抑郁，治疗的过程不算顺利，情绪的波动很多时候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从发现宋莳变得粘人开始，她就知道，宋莳是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在依赖，她会向她分享每一件有意义或没有意义的事情，长句子甚至偶尔语义不通，她不说想念，也没有诉求，但字字句句都是“你别走”。 第43页 “我在。” “林侑笙。” “我在。” “林侑笙。我想你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求生欲能够让人这么痛苦，拥有想要好起来的意愿比自我放弃更受折磨。思想拉扯，情绪失控，像在跑一场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的马拉松，身体累到极致，却看不见一点成效。 林侑笙蹲在墙边，尽力堵住即将出口的哽咽，“我来找你，不要怕。” 我一直在这里，我奔你而去，不用怕。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最近开始考试了，所以更新会少一点，大家见谅啊，爱你们！ 第24章 见面 很多年后林侑笙依旧能记起那一天，没有任何准备，没留任何后路，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城市。 蹲在墙头上的时候，她对下面的龙烨说，“忘了以前的事情吧，往前走。” 希望再见的时候是在另一个地方，各自都有更好的生活。 这不是林侑笙第一次来杭城，上一次，她是顾家的准大小姐，光鲜亮丽，在到之不易的名利场上如鱼得水，而现在，她穿着不属于这个城市的校服，在计程车上心急如焚。少了玲珑心思，无心眼前繁华，只想见到那个萍水相逢却搅乱了一池春水的人。 谢青峤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很是缤纷，“你怎么这么能耐呢，逃课、翻墙、一声招唿不打找到这儿来，你知不知道我被你班主任骂成什么样了？”她这边开着会，秘书突然进来告诉她有个自称她家孩子班主任的人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她刚接起来，就被噼头盖脸批评了一顿，她谢青峤长这么大，在家的时候人人让着她，上学的时候年年三好学生，长大了经商也是一路顺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训，关键是她张着嘴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还要道着歉说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教导无方，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可嘆她谢青峤一世清名，就这样栽在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做事那么冲动？” “你就没为了谁冲动过吗？没干过傻事？” “诶你个……”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到底还是没能说什么，“一会儿见到宋莳，控制控制情绪，别刺激她。” 林侑笙跟着她走进别墅区，越靠近越紧张。 宋莳和不喜欢医院，谢青峤就没有让她在医院待着，而是住在她们的客房，纪烟最近很少出门，就在家里陪着她，看看书聊聊天，偶尔还能从她身上找到些灵感，就这一点来说谢青峤还是很希望林侑笙快点来的，希望自己老婆能少费点心。 客厅里光线很足，装修偏復古风，纪烟穿着一身素色旗袍，坐在沙发上看书，很有岁月静好的感觉，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谢青峤走上去，低头吻了她一下，才问：“宋莳睡了？” 那一刻，林侑笙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暖流。谢青峤和纪烟，她们像一对寻常夫妻，一对为自己生病的孩子忧虑的父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正常的家庭关系，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那种和谐的氛围、寻常的爱意，让她特别嚮往。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好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家。 “非礼勿视不知道吗？”谢青峤一句话让她回了神。 “哦……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谢青峤的打趣，反而是纪烟娴静的笑让她感觉到了脸热。 “没事。”纪烟指了指楼上的客房，“她在上面睡觉，刚睡着不久，你在这里等她，或者去房间里，都可以。” “我……去房间吧。”她想见宋莳，一刻也不想等。 推开房门的瞬间林侑笙仿佛失明，这里太暗，床帘紧闭，也没有任何额外的照明。她缓了一下，等眼睛适应了才进去，房间挺大的，靠窗的地方放着书桌，床在房间中央，林侑笙走过去，坐在床边。 空调开得很低，床上的人盖着被子，或许是被子太蓬松，所以隆起不够明显，都不太看得出来里面睡了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七的人。 林侑笙屏息听了一会儿那轻盈的唿吸声，脱掉外套躺了下来，隔着被子抱住了那个人。 宋莳的睡眠很浅，这点动静足以将她吵醒，她问了句“谁”，那语气更像是在确定什么，甚至急切地伸出了手臂。 “是我。”林侑笙调整着语气，往她怀里蹭着撒娇，“有没有惊喜？” 怀里的人坐了起来，下一秒，床头灯亮了，林侑笙挡了下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就被死死抱紧了怀里。 “你不是在上课吗？” “你不是想我了吗？” 她们静静地抱着，林侑笙的手从她后颈摸到腰，越碰越心惊，“你瘦了多少？” “会好的。”宋莳说。 听见这句话，林侑笙觉得心像是被一把刀扎进去又□□。“好好吃饭了吗？” “……会好好吃的。”她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林侑笙一心软，又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了。 “还困吗？还要睡吗？” “不睡了。”她这些天总是在睡觉，任何时候都能睡着，但质量很差，经常睡着睡着就惊醒，导致该睡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的时侯又没有精神。“陪我待一会儿。” 第44页 林侑笙应了句好，话音刚落，就感觉环住身体的手一松，被人稳住了唇。 这个吻不像前几次那样温柔，带着满满的侵略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林侑笙略有些招架不住，向后躺到了床上，脑子逐渐煳涂，但还是在最后关头按住了那只钻进衣摆的手。 “宋莳……等等。” 征略的动作停了下来，但身上的人手臂收紧，林侑笙被箍得出不来气，她把手放到宋莳背后轻轻安抚，等她冷静下来。 宋莳把头埋在她颈窝，“对不起……” 那语气仿佛是把所有错处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林侑笙觉得很难过，她拍着宋莳的背，语气带着嗔怪，“人家还没成年……” 矫揉造作的语气瞬间把人宋莳拉回现实，她松开手，坐了起来。 林侑笙忍着没揉腰上还没散的疼，爬起来缩进宋莳怀里，“为什么道歉？” 宋莳低头看她，混乱的心神在她的眼神里安定下来，“要不是我，你也不至于这样奔波。我不想让你担心，但是我……忍不住。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就是不安心。医生说我的病没有我想的严重，但是我没办法让我自己相信，我总觉得一切都会回到原点……”总觉得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醒来的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一般的谢青峤和纪烟，也没有心意相通的林侑笙，她还是在那个在小房子里浑浑噩噩等死的宋莳。 她低下头去，声音放得很轻，“林侑笙，你是真的在这儿吗？”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林侑笙坐起来，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刚刚不是确定过了吗？还不信吗？” 宋莳看着她，林侑笙从来没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脆弱感，让她感觉这个人的信念好像正在被完全打碎，但重建的过程却那么艰难。她抬起宋莳的手，咬住她的食指指尖，用了十足的力气，松开时那皮肤留下了一个深刻的泛红的印记。 “现在呢？” “嗯。”宋莳红着眼睛抱住她的肩，“好疼啊。” “……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2021最后一更，2022第一更，就当是跨年礼物吧，携宋莳林侑笙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25章 阿笙 学校的事情谢青峤嘱咐了人去办，林侑笙陪在宋莳身边，手机关了机，什么都不想管。 林侑笙本来以为住进别人家肯定会很别扭，但纪烟并没有让她有这样的尴尬，她那种来自长辈的关爱陌生又舒适，偶尔林侑笙甚至有种自己有家的错觉。待了几天后，她想起了纪烟说的她们曾经有过的一次交集。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那是林月夏跟着顾谦后不久，带着她去了一家很有名的旗袍店，因为一点意外大闹了一场，那也是她记忆里第一次见谢青峤的地方，如今才发现当时纪烟也在。 不得不说，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很神奇。 宋莳的情绪随着药物的作用和林侑笙的陪伴慢慢好转，她最大的转变大概就是变得无比粘人。自从林侑笙一声不吭跑来杭城后，她好像确认了自己对林侑笙的占有的合理性，依赖开始变得毫不掩饰。任何时候，不管林侑笙在干什么，但凡她心情不好，就会凑过来，抱一抱，亲一亲，林侑笙不拒绝，她就变本加厉。虽然她自己声称这只是药物反应，但林侑笙更愿意相信这是她放纵内心的理由。有几次被谢青峤这对老夫老妻看见，还打趣了几句，林侑笙红了脸，宋莳却毫不在意。 说实话，林侑笙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这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存在感和成就感，她感觉自己像艘在江河里漂流许久的船终于到了大海，没了颠簸，平静自由。 大概来到这里一个周后，林侑笙拿到了杭城乘远高中的转学材料。 “想了想，还是私立中学保险一点，你没问题吧？” 本来就是承人之恩，林侑笙当然不会有问题，“谢谢你。” “好好学习，知不知道？”谢青峤嘱咐的样子像个新手家长，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林侑笙看着面前两位长辈希冀的眼神，眼睛一弯，“放心，绝对给你们长脸。” 谢青峤满意地点点头。 一回到房间，宋莳就贴了上来，“什么时候报到？” “下周一，后天。” 宋莳抱着她的腰，把脸贴在她后背，不说话。 “怎么了？” “林侑笙。” “嗯？” “你以后想干什么？”她从前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觉得自己没资格想，现在，却忍不住去思考，她和林侑笙，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意外，她们根本就不会有交集，林侑笙总会走出自己的路，而从前的她，连向前望一望都不敢，哪怕是现在，也是两眼迷茫，不知道来日如何。 林侑笙听懂了她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她从前确实很有主意，满怀着不甘心，想重新走进那个把她一脚踢出来的圈子，想向一些人实施报復，可是在经歷了最近的事情之后，她的心态变了很多，暂时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 人生太短了，从前满心名利，后来歷经了情爱，目睹自己的喜欢的人在生死之间颠簸一遭，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第45页 她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以为你的目标一直很坚定。” “以前是，但现在不了。”她在对方的怀抱里转了个身，看着宋莳的眼睛，“我现在和你一样迷茫，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想，在我高考之前，在你身体好起来之前……所以不要着急，好不好。” “嗯。” 林侑笙抬头亲一下她的下巴，“那，周一要送我上学吗？” “好啊。” 周一那天，林侑笙被久违的闹钟声吵醒，抱着宋莳撒了下娇，爬起来洗漱。宋莳对于送她上学这件事很积极，林侑笙洗完脸出来，看见宋莳提着她的书包站在门口。 心里顿时溢满欢喜，林侑笙拉着她的手下楼去，没想到楼下还有比宋莳还正经的两个人。 最后这天早上，林侑笙经歷了这辈子最大阵仗的一次上学之路，搞得她也紧张起来。 下车时她婉拒了纪烟和谢青峤要陪她进去的要求，独自一个人走进了学校。 老师让她来报到的时间不是下课时间，她看着空荡的校园一脸懵，最后顺着路边的指示牌找到了教务处所在的楼。 新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人，严肃，冷静，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她带着林侑笙走进班级，做了个简短的介绍之后就把课堂交给了任课老师。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同桌是个努力听讲但还是一直犯困的男生，但他似乎只是个例，这个班的氛围非常好，林侑笙体会到久违的紧张感，感觉学习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下课后，下课铃一响，旁边的男生勐地竖了起来，沖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周钰。” 林侑笙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疑惑，“你不……休息一下？” “嗐，下课铃声跟兴奋剂似的，睡不着了。”他相貌平常，但浑身带着股自信，那气质一看就是家世加成。不过这毕竟是杭城排名第一的私立高中，富家子弟一抓一大把，林侑笙也没觉得奇怪。 她和对方握了下手，“你好，以后多多关照。” 周钰笑眯眯的，跟她介绍了下周围的人，“这是王烁，这是翁乐乐，这是陈悦。”林侑笙一一打过招唿，又听他问，“你成绩怎么样？” “还行。” 周钰刨根究底之后哀嚎一声，“啊，还以为能有个漂亮姐姐作伴呢。” “怎么了？” 前面的王烁向她解释，“咱们班的传统，座位按成绩排，这位常年倒一，占据这个宝座一年多了。” 林侑笙哦了一声，象徵性地安慰了下周钰。这里太靠后，本来她还想去找老师换个座位，现在看来不用了。 周钰从悲伤中缓过来后亮着眼睛问：“诶，美女，有对象了吗？” 林侑笙愣了下，点头到，“有啊。” 刚支棱起来的人又耷拉了下去。林侑笙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弯着眼睛笑了笑。 “你对象帅吗？” “嗯……特别好看。”那眼神腻得旁边的几个人吁声一片，羡慕嫉妒得很。 总体来说，林侑笙挺喜欢这个班的，浓厚的学习氛围激起了她的斗志，让她很快进入了状态，第二个周的月考之后顺利地换到了自己的想坐的座位。 她忙起来，宋莳也不再时时刻刻贴着她，不过依旧很黏人，只是会适当保持距离，比如林侑笙看书做题，她就在一旁待着，拿本书看，或者画图，视线大部分时间都粘在林侑笙身上。 暑假前不久的一天，晚饭后纪烟提出要给两个小辈做衣服，在客厅里给她们量尺寸，谢青峤拿着纸笔在一旁记着，两人默契十足。 “不给谢青峤量吗？”宋莳问。 纪烟笑了笑，林侑笙说，“我猜猜，根本不用量，是不是，烟姐？” 一边记尺寸的人嘴角都要翘上天了，一点儿也不介意旁人替自己秀了恩爱。 林侑笙量完之后坐到旁边，手机这时候响了。 上面显示的是个陌生电话，林侑笙看着，心里突然突突跳了下。 “餵？” “阿笙，我们谈谈。” 林侑笙听见这个声音，身体都僵了僵。她朝谢青峤打了个招唿，往楼上走。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回到这个圈子。” “那种鬼地方也只有你当成金窝银窝，我不稀得去。” “那你和谢青峤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女孩儿，你们……” “你查我？林月夏，你凭什么？” 她挂断了电话，越想越气愤，最后蹲在床边抱住了膝盖。 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没想到这份平静却是被自己亲妈打破的。 宋莳进门时就看见这一幕，“林侑笙，怎么了？” 所有的委屈在宋莳靠近的瞬间决堤，她抱住宋莳，“我那个亲妈打电话来了。” 宋莳揽着她的肩，轻轻拍着。她不觉得自己的安慰有用，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情绪。 “宋莳，”林侑笙把头埋进她肩膀，“你叫我声阿笙。” 第46页 “阿笙。”叫出这个称唿的时候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感觉两人之间的亲密又叠加了一层。 “比她叫起来好听多了。”没有过多的伤感，也不允许自己再为这件事浪费感情，林侑笙抬起头来，“以后再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期待了。” “……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为人父母，这点宋莳早就明白，“以后有我。” 过往纵有各种不幸，都已经过去，好在现在，她们有了彼此，有了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考完了最后一门，终于解脱了！ 还有个事情，就是这篇文本来就没打算往长了写，所以完结可能就在最近啦，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她们一个很好的结局！ 第26章 天生一对 这天出门的时候天就阴着，终于在下午放学前下了大雨，炎热被驱散了点，但那几乎将视野都模煳的大雨却看的人心慌，林侑笙看着窗外，觉得在放学前雨停的机率不大。 “林侑笙带伞了吗？” “啊，带了。” “那一会儿一起走呗，送我一程？”她现在的同桌是个挺可爱的女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好啊，不过我今天值日，你一会儿等我一下。” “行！谢谢啊。” “不客气。” 伞不大，遮不严实两个人，两人都有一半肩膀露在外面。 林侑笙注意着脚下的水坑，走出校门的时候同桌突然撞了下她肩膀，“诶诶诶，美女！” 林侑笙其实是想抬头的，但那一刻突然有个很荒唐的想法，觉得这时候抬头简直是对宋莳的背叛，于是只是盯着地面低低答了句：“哦。” “真的好好看我的天！不行，你陪我过去，我要去跟小姐姐要个微信！” “你要女生微信干什么……”但抬头的剎那，下意识想说“不行。” 十米外，白髮女生穿着裁剪得当的黑衬衫，撑着把大伞站在车边，美得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二次元人物，看得人喉头髮热。只是她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危险。林侑笙肩膀颤了下，和同桌拉开了点距离，但宋莳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我的天，她看过来了，好漂亮啊！” 林侑笙沖那边讨好地笑笑，撑着伞走了过去。 同桌的花痴话越来越刺耳，林侑笙心里醋劲儿翻涌。 走近时她还没开口就让同桌抢了先，“小姐姐！能加个微信吗？” 宋莳没回答，只是看着她旁边的林侑笙淋湿的那半边肩膀，皱着眉。 林侑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开口解释：“同桌没带伞，我送她一下。” 同桌咦了一声，“你们认识啊？” “这是我朋友。” 同桌的视线在她们俩之间来往几回合，脸忽然红了，“那什么，我家车在那边，你们慢慢聊！”说完沖林侑笙蛮有深意地眨了下眼，抬手挡着额头跑进了雨里。 林侑笙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被人拉着手腕带进了车里。 “你不是和烟姐去拜师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宋莳拿着毛巾给她擦衣服，看着情绪不高。 “怎么不高兴？不顺利吗？” “没有。” 她不说话，林侑笙只好撒个娇，“好冷啊姐姐，抱一下。” 前面的司机大叔眼观鼻鼻观心，目视前方不发一言，宋莳却没有动，她放好了毛巾，“冷还跟人一起淋雨？” “我那是乐于助人，说明我善良。”林侑笙凑到她眼前，“怎么，吃醋啦？我还想吃醋呢，长那么好看，大雨里还晃人的眼，我同桌刚刚还想加你微信呢。” “倒打一耙？” “明明是你吃飞醋，不讲理。” “到底是谁不讲理？” “你！” “你！” …… 前面的司机大叔暗暗勾起了嘴角。 这些天宋莳的身体恢復得很好，前些天雕东西的时候，纪烟问她想不想继续发展一下，说自己有个老朋友，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家里小辈不愿意继承手艺，祖上传下来的东西眼看着就要失传，他又不愿意困着孩子，于是想收个徒弟。 宋莳做这个本来只是兴趣，一路走过来全靠自己瞎摸索，纪烟这么说了，她自然很愿意。于是没过几天就跟着人一起去了老师傅的家，对方对这个天分不低的女孩子很满意，当即收下这个徒弟。 “陈师父说有时间去就行，不必搬过去。” “那就好。不过一开始要不要勤勉一点，要不他以为你不用功怎么办？” “我走了，你好和漂亮同桌消磨时间？” “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哼。” 林侑笙看着她别开脸的样子，觉得可爱得很，拉着人抱抱亲亲，不厌其烦地哄了大半天。 话是那么说，宋莳还是往师父那里跑得很勤，有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人忙起来也会渐渐更有精气神。 学校开始补课的时候，宋莳周末也会去陈师父那里，林侑笙有时候放学得早，会去那里接她。 第47页 陈师父家有个不小的院子，古色古香，置身其中好像穿越回上个世纪。林侑笙轻声缓步走进去，看见了坐在石榴树下的宋莳。她们现在的很多衣服都是纪烟或者程记的师傅做的，衬衫或者裙子，一流的手艺和设计，能把人的优点放大到极致，宋莳只是低头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挪不开眼。 林侑笙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肩膀被拍了下，“怎么站在这里？” 是路过的陈师父。 “陈师父，下午好啊。” “下午好，留下来吃下午饭？” “不了，家里做好啦。” 宋莳抬眼看过来，眼睛弯了弯。 “过来。” 林侑笙走过去，背着手站在她身后，“雕什么呢？” “你女朋友。” 林侑笙凑近了看，果然能看出个宋莳的轮廓。 想起那时在病房里的话，她心里一阵暖。 “真漂亮。” “才刚开始呢，能看出什么？” 林侑笙抬起她下巴，“我说我女朋友，真漂亮。” 她们踩着夕阳的尾巴走在青石板路上，时光静谧温柔，像那石桥下的水，缓缓流着，给人心上画上一抹一抹沉静安稳。 林侑笙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拍着两个人的脚步，“记录一下，宋莳和林侑笙第n次一起回家。” “今天的夕阳真好看，江南美得像画一样，宋莳也美得像画一样。” 宋莳把手机接过来对着她，“林侑笙也是。” 林侑笙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我们天生一对！” “嗯。” 我们天生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天来大姨妈，腰酸背痛实在难受，大家别嫌弃我短小啊…… 第27章 正文完结 盛夏再一次到来的时候，林侑笙的高中生活走向终点。夏风吹过香樟，快门声响起，一群少年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刻，他们的人生，即将走向下一段旅程。 同学们告着别向校门走去，很多人大概今天之后再也见不到。林侑笙并没有多少离愁别绪，看见门口抱着花的宋莳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要跑过去的时候，同桌拉住了她，“我一直想问但是没敢问，你跟那个美女姐姐，不是普通朋友吧？” 林侑笙看向宋莳，眼睛都弯起来，坦荡地一点头，“我女朋友，宋莳。” 她朝那个方向跑过去，连人带花抱了个满怀。 宋莳抬手搂住她的后背，“毕业快乐。” “谢谢！”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林侑笙难得地有些焦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睡不着？” “嗯。” “紧张吗？” “毕竟是高考嘛。”复习的这段时间几乎是把精力用到了极致，她现在就像是即将沖向马拉松终点的参赛者，激动，又忐忑，极想要一个结果，但又担心会落于人后。 宋莳抱着她，轻轻拍着，“不用担心，考砸了也不会不要你。” “你敢？”她转过身看着她，“我才不会考砸，我林侑笙从来没考砸过任何一场考试。” “那紧张什么，闭上眼睡一觉，唰地就过去了。” “你说的轻巧。”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着闲话，慢慢地，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渐渐消失，睡意上涌，很快就陷进睡梦中。 第二天早上，林侑笙拿着证件和笔袋走进考点，回头看了眼外面的宋莳纪烟。 宋莳沖她做了个加油的口型，林侑笙笑了笑，转头走进去。 两天的考试短到像一场梦，考完英语走出考场的时候意识到几个月的奋斗就这样结束了，甚至觉得有些潦草，但随之而来的是踩在云端一般的轻松明快，身边的人飞奔着、大喊着，尽情地释放着压抑许久的情绪，仿佛考点大门是什么神圣的重生之门，她跟着人群往出走，突然就很想见宋莳，很想，很想。 宋莳站在门口，被一群叔叔阿姨挤得站不稳，根本没看到林侑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被包住的时候还低头确认了一下才环住怀里人的背。 “考完了!” “嗯！” 她们手牵手冲出人群，钻进了车里。 司机大叔调了下空调，对后座上的人说，“谢总订了餐厅，是直接过去还是先回家？” “直接过去吧。” 她们和谢青峤很巧合地在停车场遇见，于是一起往餐厅门口走。 谢青峤问了句考得怎么样，被纪烟撞了下肩膀，林侑笙看见，笑着说考得很好，让她们别担心。 “那就行，网上好多学生说今年数学难，你烟姐生怕我问了打搅你心情。” “我感觉还好啊，也没有特别难。” 纪烟按下电梯，“那就好。考完了就别想了，放松放松，跟朋友出去玩玩什么的，看最近累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宋莳抬手碰了下林侑笙的下眼睑，“确实。” “真的吗，那我要回家大睡三天补回来！” 她们说说笑笑往前走，没看到不远处有个驻足的身影。 第48页 走到门口时，林侑笙才看见那个女人。 宋莳虽然不认识，但明显地感觉到了身边人动作僵硬了一下。 “阿笙。” 林侑笙看着她，礼貌十足地回了句：“顾太太，好巧。” 林月夏和林侑笙长相上有七分相像，再加上那声顾太太，宋莳自然很容易猜出对方的身份。 “这么生疏？” 谢青峤嗤笑了一声，林月夏听到后没有任何负面表现，甚至还跟她们打了招唿，“谢总，纪老闆，真巧。” “顾谦呢？” “落下东西去取了，我在这里等他一下。” 纪烟像个长辈一样把手放在林侑笙脑后，“那我们就先进去了，小笙高考刚结束，也累了。” 林侑笙沖她礼貌地点了下头，转身要走，林月夏叫住她，“阿笙，你考试还算顺利吗？我们找时间聊聊？” 宋莳不太和善地看她一眼，林月夏却不在意，“要不就等你们吃完饭？我在附近咖啡店等一会儿。” 林侑笙看着她，笑了下说，“顾太太知道g城医学院吗？” “我知道，怎么……” “是我想报考的学校。”她吸了口气，“我现在，有一片光明的未来，有真心对我的家人和爱人，我过得很好。”她从前以为再遇见林月夏会是剑拔弩张，但真到了这一天，却很平静。“今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的必要，祝你以后，幸福安康。” 林月夏似乎有点愣，这个孩子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释然地说了句：“那我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 宋莳拉着她的手，看她确实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才放下心来。 落座之后，谁也没有再提林月夏的事情，但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谢青峤问：“你真想学医？” “嗯，真的。” 宋莳看着她，“是因为我吗？” 林侑笙喝了点酒，两颊泛红，撑着下巴看着她，脸上是熟悉的狡黠的笑意，“是也不是。主要还是想为人类医学的进步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她也为这个决定纠结过，毕竟她之前一直想学经济学，想创业，但走那个方向的主要动力是曾经受过的屈辱，后来经歷了宋莳进急诊室的事情，她才终于明白自己错得离谱。用自己的未来去报復一些不值得的人，根本就是愚蠢，当她把困着自己的囚笼打开，才发现这个世界这么大，还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 “我都支持你。”宋莳说。 谢青峤和纪烟相视一笑，眼神无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侑笙睡得迷迷煳煳，宋莳抱着她往楼上走，把人放上床之后去厨房倒水。 走到客厅之后看见了谢青峤，对方好像是在等她，手里拿着个小纸袋。 “有事吗？” 谢青峤咳了下，把袋子递给她，“喏，虽然……但是……算了你自己悟吧。”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宋莳一脸茫然地上了楼，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低头叫林侑笙，“阿笙，起来喝点水再睡。” 林侑笙醒过来，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又凑上去抱着她的胳膊，“我考完了。” “嗯，考完了。” “像做梦一样。” “都结束了，睡吧，明天不用起早了。” “不行，还没洗澡。”林侑笙撑着床坐起来，晃晃悠悠地走进浴室。 “小心摔跤。” “放心吧不会的。” 宋莳这才有心思去看那个袋子，看见里面的东西时，脑子着实空白了一下。 “靠……”她烫手似的把东西扔到柜子上，反应过来又把它们手忙脚乱地塞回袋子里，整张脸都开始发烧。 林侑笙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看着宋莳坐在床上，手机也黑着屏，以为她情绪又不好了，走过去抱住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掰开林侑笙的手臂，“我去洗澡。” “真没事？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你先睡吧。” 宋莳站在浴室里，热水从头顶流下来，让脸上的热意更甚，她动了动手，把水温调低。 当她带着一身寒气走出浴室时，就看见盘腿坐在床上的人手里拿着那个袋子，耳尖火红。 她慌了一下，“那什么，这个不是我……” 林侑笙把东西扔得远远的，一扭头钻进被子里，“流氓！” “不是……”宋莳扔了手里的毛巾和脏衣服，“我那不是我的！” 林侑笙继续埋着头，宋莳只好过去挖人，“你出来，别闷着。” “我不！” “出来。” “我不！” 宋莳拉着被子一抖，把人抖了出来。林侑笙抱着被子，还要把头往里埋。 宋莳一把握住她下巴，“别躲！” 等到林侑笙不动了，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才开口解释：“不是我准备的，是谢青峤给我的，我没想过……” 第49页 林侑笙表情变得不对，“没想过？” “我……” “为什么没想过？我这么没有吸引力？还是你已经对我厌烦了？” 宋莳一懵，这发展和她想的很不一样。 还没理清楚，刚还羞得耳尖发红的人就扑了过来，搂着她脖子，“宋莳……” “……嗯？” “我成年了。” 暑假的第二个周，林侑笙提出了要去打暑假工的想法。 “天气这么热，受那罪干什么？” 林侑笙很坚持，“我想赚学费。” 谢青峤并不支持：“家里没钱？要你赚学费？” 纪烟白了她一眼，对林侑笙说：“小笙，你要不要来我店里帮忙？” 林侑笙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但还是拒绝了。她本来就是因为宋莳才得到谢青峤的帮助，对方不在意，但她不可能因为别人大方就一直占便宜，那也太厚脸皮了，“我想试试自己找一份工作。” 谢青峤看她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些欣赏。 于是暑假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林侑笙接了两个假期家教，一个轮班的奶茶店店员的工作，每天轮轴转。 出于对她想法的尊重，宋莳从来没有阻拦过她，每天下午都会去接她下班，担当某天林侑笙走在路上恍惚得差点摔了一跤之后，她受不了了。 “诶你带我去哪儿！” 宋莳拉着她的手，带她到了最近了工商银行，进了atm，拿出一张卡插进去。 “……你干嘛？” 宋莳当着她的面输入密码，点进余额界面，林侑笙被那一串零惊了下，就听宋莳说：“这是我这一年多年攒下来的。” 林侑笙依旧很懵，“所以……呢？” 宋莳把卡退出来，塞进林侑笙手里，“所以你不需要这份工作，不需要这么辛苦地攒学费，我养得起你。” 这阵仗真是太能燃烧人的理智了，林侑笙一把将人推到玻璃上，不管不顾地吻上去，“你养我？” “嗯，怎么，不许？” “我可娇贵了，费钱得很。” “不怕。” 夏天的晚风那么温柔，像少年坚硬外壳下的内里，春水一池，心神所在的人一动，就能盪起经久不息的涟漪。 她们牵手走过长街，路过所有的繁华热闹，她们真想要告诉世界——她们在这里，她们相爱着，她们有最好的彼此和未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非常感谢每一位追更到现在的小伙伴，是你们的热情激励我写到了现在。 这篇文我本来是写来练手的，没想过有这么多小伙伴喜欢，看见你们的评论我真的都很开心！ 这篇小短文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陪伴我、陪伴大家快两个月了，真是神奇。 番外我会继续更的，会不定时发糖，因为由于疫情的原因封校了，放不了假，我们提前上下学期的课了【狗头】，所以之后忙起来可能就会没什么时间码字，不过该有的都会有的。 大家也要注意防护啊，希望疫情能快点结束。 再次谢谢大家的陪伴！mua！ 第28章 番外一 斩桃花 送林侑笙进学校当晚，宋莳被迫买了回程的高铁票，林侑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陪读的申请。 “你才拜师没多久，要好好用功知道吗，不能一天只想着谈恋爱，还有啊，我马上就要开始军训了，之后的课程也很忙，可能没有时间陪你。而且大一不许住校外，你来了，不是独守空房吗？” 宋莳皱着眉头，无法接受，“你这跟古代中状元的书生抛弃糟糠之妻有什么区别？” 看着她别扭的眼神，林侑笙心下一软，“我哪有那个意思。从杭城到这里也就两个小时高铁，我们见面根本不难，何必非要租个房子？” 宋莳别开头，“哦。” “怎么，还生气啊？” “没有。” 这语气可不像是没有，林侑笙压下嘴角笑意，坐到她腿上，“我明天去学校，后天就开始军训，之后的半个月都见不到，你确定要和我闹别扭？” 宋莳还是不看她，拿起手机打游戏。 向来被她捧在手心里的林侑笙什么时候被这么忽略过，心里也是一阵憋闷，抬腿就要离开。起身时被身后茶几绊了一下，眼看着要摔，被宋莳手疾眼快地揽住了腰，两人距离陡然拉近，鼻息交缠。 宋莳看着她，语气放缓，但眼神还是不忿，“两个小时高铁就不是距离？” “你待在这里也是看得见吃不着，还难免孤孤单单的，哪有在家里待着好？”过了这么久，她们早已经习惯把那个接纳她们的地方叫做家。 宋莳想反驳，却又找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只好生闷气。 林侑笙抱着她脖子，“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了，才不捨得分开，但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咱俩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总有分开的时候，你得适应适应。” “嗯。”不开心的时候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这是老傲娇了。 第50页 林侑笙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我答应你，等明年我能申请出来住了，绝对不拒绝你搬过来。” 宋莳的表情回了点温，“那今年呢？” “周末我回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没课的时候也是一样，反正离得近。”她又亲了一下。 要抬头时宋莳按着人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你说的。” “我说的，林侑笙不骗宋莳。” 临别前的夜晚，自然不可能闹一夜的别扭，毕竟，要做的事情很多。 宋莳回到杭城之后郁闷了几天，林侑笙军训不能带手机，训练完又累，宋莳也不忍心拉着她聊到半夜。她找各种事情来转移注意力，还好几次被师父训。 “年轻人啊，要沉住气。” “……”，过了几秒钟，“师父你刚说什么？” 陈师父：“……哼！” 没有林侑笙的日子属实无聊，但也不至于熬不下去，谢青峤偶尔会带她出去转一转，或者到纪烟的店里打打下手，两个周居然就这样很快过去。 林侑笙因为长相出众吸引了不少男同学，但林侑笙一早就说了自己有对象，所以桃花基本没开就败了，宿舍的几个女生也都知道她有个黏人得不行，必须每天按时安抚的高质量对象，羡慕得不行。 “军训结束有半天的休整时间呢，你对象不是在杭城吗，是不是要来看你？” 那必然是拦都拦不住的，林侑笙想。还有两天时间结束，但她也已经等不住了，越来越想见宋莳。 汇报演出的那个晚上，学生们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林侑笙没有加入给《夜空中最亮的星》摇闪光灯的大部队，低头和宋莳发消息，不时发一段十秒钟的视频过去。 宋莳发了张订票成功的截屏过来，林侑笙的心情也顿时雀跃起来，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 前面一个男生抱着吉他弹唱，林侑笙按住语音：“那明天我去接你……” 台上的声音这时停了，男生拿着话筒侷促地站着，“七营六连的林侑笙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男生话音落，周围顿时沸腾一般响起起闹声，林侑笙吓得手一松，眼看着消息发了出去，吓得手忙脚乱，却一不小心把撤回按成了删除。 林侑笙：“……”我怕是要无了…… 前面的男生还在等待，林侑笙也被起闹的身边人推了起来，她看着那男生，“对不起啊，我对象比较爱吃醋。” 周围响起“吁——”声，还有安慰男生说“小哥哥看看我行吗”的，男生也心大，顺着台阶下了，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看着有点失落。不过林侑笙根本无暇顾及对方的情绪，坐下之后慌忙地打字解释，但她一段话还没结尾，对方就发了语音过来。 她没带耳机，于是点了语音转文字，她知道微信语音转文字可以通过语气词添加表情，但没想到，没有语气词的“林侑笙”三个字，也可以被识别之后加上“愤怒”的黄脸。 林侑笙：我怕是真的要无…… 林侑笙：跟我没关系，我已经拒绝了，我说我有对象，那男生已经下台了！ 林侑笙：真的真的真的！我都不认识他！ 林侑笙：宋莳，别生气！ 林侑笙：姐姐～ 对面没有回应，林侑笙起身，弓着身子熘了，找了个安静地方给宋莳打电话。 让她绝望的是，宋莳根本就不接她电话，响铃不到三秒就挂，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点开微信，先是颤抖着点开那个两秒钟的语音，但那声怒吼并没有那么让她心惊，是警告而不是愤怒，好歹让她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她就怕宋莳情绪激动。 跟舍友说来了一句之后她拿着手机往宿舍楼走，一边走一边发语音：“快接我电话，宋莳宋莳宋莳～” 宋莳不回她就一直发：“我生气了，快给我打电话～” 林侑笙最懂怎么撒娇，每句话的尾音都像带着钩子，勾得人心痒，但宋莳还是硬着脾气回了两个字：不回 林侑笙看见她的消息，嘴角上扬，重新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回没有秒挂，但也没秒接，那一声一声的嘟嘟声就像是傲娇的某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十几秒后，电话终于接通。“干嘛？” 林侑笙放轻了声音：“还生气啊？” “没有。” “真没有？你女朋友被人要微信，你居然不生气？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宋莳你不爱我了，我要生气了。” 宋莳感觉自己脑袋上在噗噗噗地冒热气，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力简直人神共愤，她忍不住怼回去：“你还生气？这才走了多久啊，就拈花惹草的，我还没生气，你还好意思生气，林侑笙，你真能耐……”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什么，不许笑。” “哦。我错了。明天你来了，我任凭处置。” 宋莳被她这句“任凭处置”撩得没了脾气，那点不爽顺着发热的头脑蒸发，只剩下翻涌的想念。 林侑笙把那句被打断的语音补全：“明天我去接你？” 第51页 “睡个懒觉吧，我打车过去。” “能睡得着？”林侑笙打开宿舍门，靠在门板上，轻柔的声音落在黑暗的空间里：“知道你明天早上要来见我，我自然要失眠一个晚上。” 宋莳靠在床头，嘴角扬起，心里一片柔软。 “嗯。” 第二天早上，宋莳走出车站，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林侑笙。 她们看见彼此，在熙攘的人群中靠近对方，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直到在拥抱里感受到熟悉的温度。 因为林侑笙下午有班会，所以相处的时间就只有半天，但看到林侑笙的剎那，宋莳觉得，两个小时换半天一点也不亏。 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她恨不得立刻吻住这个人。 林侑笙拉着她的手，“见了面才知道我比我想的还要想你。” “嗯。”宋莳问她，“想干什么？” “先去吃饭吧，然后……看个电影？然后，就要回学校了。”林侑笙想到这时间这么短就心烦，但宋莳握着她的手说好的时候她又有了点奇异的满足感。 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她们去吃了一家挺有名的私房菜，然后买了电影票，部即将下架的暑期爆片，因为上架太久，又是上午的场次，所以没多少人，她们坐在中后的位置，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在昏暗光线和震撼音效的掩盖下接了几个吻，又靠着肩膀睡了一会儿，结束的时候，林侑笙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说要去上洗手间，宋莳就牵着她，生怕她摔了。 这个点儿散场的就她们这一个场次，洗手间没什么人，林侑笙出来的时候就宋莳在门口等着，她洗完手，看着镜子里的宋莳，心里突然有点痒。 “这就要回学校了。” 宋莳以为她只是捨不得，摸着她的头说：“周末来找你。” 林侑笙看着镜子里的宋莳，抬手握住那只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拉着人进了一个隔间。 被按在门板上的时候宋莳惊了下，“干嘛？”几天不见，胆子这么大了？ 洗手间的清洁做得很好，闻不到什么异味，甚至还有些香薰的淡淡香气。隔间里，林侑笙按着宋莳的肩，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抬头看着她：“我军训第三天就说了，我有对象。”她的目光在宋莳脸上逡巡，好像在审视自己的领土，“但是有好多人都不信。” 宋莳就在那样的眼神里咽了口口水，“嗯？” “姐姐……”林侑笙起一只空闲的手，拉下自己的t恤领子，“给做个认证呗？” 宋莳眼神勐地暗下来。 “好。” 于是那一天，全班都知道了，林侑笙有个黏人又占有欲极强的对象，具某中午在校园闲逛的目击证人说，那对象还是个绝世美人。这消息很快传遍年级，又在论坛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个本来就带着高考高分光环的风云新生，就这样斩断了所有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番外一！感谢在2022-01-08 00:17:01~2022-01-12 21:1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733667 3瓶；长安太南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番外二 社交 林侑笙大二这一年，宋莳终于得偿所愿，在林侑笙学校附近找了个房子，拉着林侑笙搬了进去。谢青峤嘴上说着小没良心的，心里却已经开始为自己即将到来的二人世界感到开心。 只是宋莳低估了医学生的忙碌程度，经常林侑笙错过晚饭，她就会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等到晚上。 “我回来啦！”林侑笙进门就扔掉书包，三步并两步跳到沙发上抱住宋莳，把脸埋在她肩颈，“给我充充电……好累。” 宋莳那点小脾气顿时化成了心疼，“饿不饿？” “还好，下午吃了点零食，你吃饭了吗？” “没，我去热一下菜。” 林侑笙咬着她耳垂拉了一下，“跟你说了不用等我，不听话。” “谁让你这么晚回来。” “我忙嘛～”林侑笙坐好，捧着她的脸亲一亲，“不要生气。” 宋莳抵着她额头回应，“没有。” 吃完晚饭，林侑笙经常会忙一会儿学习上的事情，宋莳在旁边看书或者画图，两个人互不打扰，也很少交流，但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相处，依旧会让人心里感到舒适，好像有暖流在空气中流动，给平淡的生活铺上暖色调。 某天晚上她和宋莳窝在沙发看电影，同学给林侑笙发消息说明天聚餐，她低头看了眼躺在自己腿上的宋莳，犹豫片刻，回了句有事，去不了。 祁双：不带你这样的林侑笙，每次都不来，脱离群众没前途啊姐妹！ 林侑笙：真的不行，明天好不容易闲下来，说好了要和宋莳一起回家的 祁双：你们俩都见家长了! 祁双：不是，重点不是这个，你没有发现你现在的整个生活重心都不对吗？ 第52页 林侑笙：很对啊，学业和爱人，而且我人在学校，又不是没有社交 祁双：你管学术交流叫社交？ 林侑笙：…… 祁双：你女朋友太黏人了，这样不行的，你别那么恋爱脑啊，照这样，要是哪天你们分开了，你连个可以哭诉的朋友都没有 林侑笙：你不就是我朋友吗 林侑笙：而且，我们不会分开 祁双：只有对方就够了吗？山顶洞人吗你俩？你自己想想，这样正常吗？ 她打字动作太大，宋莳都感觉到了，“干嘛呢？” “啊？哦，没什么。”说着心虚地把手机暗灭了放到一旁。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但低头看见宋莳的眼神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就，我同学，喊我明天出去聚餐。” 宋莳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着屏幕，但林侑笙感觉到了她的低落。她抬手摸了摸宋莳的脸，没有再说话。 童年时，因为不断辗转，林侑笙根本没机会培养友情，少年时，她受人排挤，在学会那些虚与委蛇的技法之前，她几乎没有和人有过正常的交流。 她遇见宋莳之前的那段人生无可留恋，遇见宋莳之后的人生，重心都是她，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她敢肯定宋莳也是一样。大概是因为那些不正常的成长环境，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的生活需要其他人，她们从淤泥里携手走出来，却还是像困兽一样互相依偎着生活，明明有了温暖的巢，却还是保持着相依为命的生活方式。 这样很病态。 电影响起片尾曲时，她抓了一缕宋莳的头髮把玩，“宋莳。” “嗯？” “你不开心了？” “这需要问吗？” 林侑笙拉着她坐起来，握着她的肩膀和她对视，“我就是象徵性地问一下。” 看出她有话想说，宋莳没有说话，等着她开口。 林侑笙迟疑了一下，突然又不想开口了。如果现在的状态对宋莳来说是好的，那她为什么要执着与改变呢？她可以逼着自己变得正常，但对于宋莳来说，这未必是好事。宋莳有抑郁症史，她敢冒这个险吗？ “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困了，”她趴到宋莳肩膀上，“抱我去卧室吧。” “林侑笙，”宋莳揽着她的背，“你不能瞒着我。” “没有啊。我有什么可瞒的，每天两点一线简单的很。” 宋莳皱着眉，“你是不是想去明天的聚餐，那就去啊，下周再回去也是一样。” “我……你想跟我一起去吗，见见我的同学。” “不是见过吗？”她工作自由，经常会去学校接林侑笙，那些同学十之八九都认识她。 “不，我是说，出去吃吃饭，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什么的。” “很麻烦。”宋莳语气有些不耐烦，好像是已经预见到了那种无聊和尴尬，“没有共同语言，怎么做得成朋友？” “不是这样，我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聊学习，那谁受得了啊。不过……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就那么一说……” “明天晚上？” “啊？” “要准备什么吗？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林侑笙眼睛一亮：“我问一下！” “说实话，虽然宋莳总是来学校接人，但是我今天之前一直觉得宋莳像个npc一样，简直不像真人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又漂亮又高冷，看着就像个大佬，都不敢搭话。” “就是，没想到人还挺和善的嘛哈哈。” …… 林侑笙确实没有想到，宋莳真的可以和自己的这些同学们聊起来，眼前这个宋莳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侃侃而谈张弛有度的气质，让她整个人魅力值飙升。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社交这项技能啊？”她悄悄碰了下宋莳的肩膀，问。 宋莳状似轻松地回答她：“很难吗？”其实她昨晚失眠一整晚，今天早上林侑笙一走，她就拨通了谢青峤的电话，临阵磨枪不下三个小时。好在之前有就“有幸”被她押着现场教学过，所以还不算太难。 一群学生好不容易有时间出来发送，大家都嗨了，除了宋莳被林侑笙以身体不好为理由挡了酒外，其他人都喝了不少，包括林侑笙。 “好了，饭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 “赶下一场！” 大家都在欢唿，宋莳扶着林侑笙，低声问：“还要去吗？你醉了。” “有点困。” 宋莳点点头，跟大家告别，“阿笙醉了，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班长想留人，但看见林侑笙已经靠在她怀里打哈欠了，也就不勉强，“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啊。” “好，今天这顿我请，下次再玩个尽兴。” “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阿笙跟我说，你们一直很照顾她，就当感谢吧。那咱们下次再聚。” 第53页 …… 从吃饭的地方出来，夜风一吹，林侑笙清醒了不少，拉着宋莳的手，“我们走回去吧，散散步。” “不困了？” “可以再坚持一下。” “好。” 人声鼎沸的长街，她们牵着彼此的手慢慢走着，岁月好像都慢下来。 “我以为你会很讨厌这样的场合。” “确实不喜欢，但是，我有接受它的理由。” 林侑笙转头看着她，看着那双倒映着灯光和自己的眼睛，听她说出那个理由。 “他们是你的同学和朋友。”我接受他们的理由，是你。我的一切热爱，一切激情，一切敢于尝试、敢于打破的勇气，都是因为你。 “其实之前谢青峤带我去过一些局，她说我总有一天能用得上。其实对我来说，那些并不简单。”只不过谢青峤说服她的理由很有用罢了。 林侑笙笑中带泪，“那你还装逼。” “装的不好吗？” “好，好得不得了，可给我长面儿了。”她在宋莳垫脚在宋莳脸上亲了一下，“给你的奖励。” “敷衍，回家再好好补偿。” 林侑笙笑着推开她的脸。 走着走着酒劲儿又上来，林侑笙越来越不清醒。喝醉酒的林侑笙特别爱笑，嘴角一路上就没有下来过，宋莳看着傻乐的她，也是心情大好。 “那边是什么店？”林侑笙指着街对面的一家宠物店，问。 “宠物店。” “宠物店……我也想要。” “要什么？” “小猫咪……毛茸茸。”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家店，宋莳自然不可能直接把她拉走，“去看看吗？” “好！” “你好，xx宠物店。” “你好。”林侑笙乖乖地抬手和对方打招唿，呆呆的模样让前台小姐姐懵了一下。 “她喝醉了。”宋莳解释。 “哦，哦，那个，你好。”她说完，就看见高个子女生揽着呆萌小姐姐的腰把人带了进去，眼睛登时瞪大，睏倦一扫而空。 林侑笙看着笼子里的猫，挨个儿和她们打招唿，“你好啊，小黑。你好啊，小白。你好啊，小……小花！” 宋莳噗地笑出来，拿出手机对着她，“记，第一次来宠物店，喝醉的林侑笙，给猫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字。” “你不许笑我！” “嗯。” “你还在笑。” “哈哈……” 最后林侑笙看中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猫，死活要买，被宋莳拦了下来。 临走时她和店员说：“麻烦你帮我留一下这只猫，等她醒酒了我带她来看。” 店员很用力的点头。 “你为什么不要我买？” “等酒醒了再买。” “我没醉！” “好，你没醉。” “就是没有，你看我还可以走直线！” “是是是……” “宋莳呢？我有个秘密要跟她说。” “什么秘密？” “我爱宋莳！宋莳爱我！我们，是全天下最配的一对！” 醉酒的林侑笙，在长街上吼出了这一句，此刻，她的爱意人尽皆知。宋莳就在这样的注目里吻了她，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的灯光都在庆祝她的爱情。 “我也爱你，林侑笙。”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懒鬼上线。 拖到现在，真的很抱歉，最近放假回了家，属实是有些飘了，我的错我的错。 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我专栏看看《白衣惊世》的文案，下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续更那本，可以先收藏一波。?(???ω???)? 感谢在2022-01-12 21:19:14~2022-01-20 23:0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太南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番外完结 时间过得很快，林侑笙的奖学金一路领到了大四，宋莳自己开的工作室也风生水起，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里都当得上一句“优秀人才”。谢青峤逐渐放下手头的事情，和纪烟世界各地地跑，一年到头着不了几回家。她们的生活逐渐趋于平淡，一日三餐四季，偶有风浪，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宋莳的工作室就开在林侑笙实习的医院不远处，名字依旧叫既斋，只不过现在的这个装潢比较现代，不像当初那个小铺子那么沧桑厚重，没有一丝压抑感。天知道当时宋莳说说要开工作室的时候林侑笙有多惊讶，在她的印象里，宋莳就是一个大隐于市的手艺人，做东西的时候永远安安静静无比专注。 但后来事实证明宋莳并不是在逼迫自己，也不是为了向她证明什么，她只是想要把陈师父的手艺传下去，顺便做做生意。林侑笙一开始怕她累到，后来发现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就没理由不支持。 以前林侑笙上学的时候，宋莳天天接她下课，现在还是一样，天天接林侑笙下班，部门里都知道小林医生有个无比漂亮又事业有成的姐姐。因为林侑笙职业特殊，她们说好不公开关系，导致林侑笙很长一段时间被年长的前辈追着给宋莳介绍对象，让她哭笑不得，后来其他部门的一个男医生来问她要宋莳微信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说宋莳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未婚夫，人在国外，这才让宋莳躲过一劫。 第54页 她们还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凑了个四口之家出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研二那年，林侑笙受邀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 “你把地址给我发过来一下，我把伴娘裙给你寄过去。” “家里没人，你直接寄到宋莳工作室吧，我记得地址你那儿有。” “ok.” 电话打完林侑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导致晚上回家看到宋莳一脸不高兴的时候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怎么了？看着不高兴。” “没什么，吃饭吧。”这别别扭扭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人惹到她了，而且这个人百分之九十是林侑笙，但她是真的想不起来，所以只好等宋莳什么时候憋不住自己说出来。 晚上躺在床上，宋莳终于忍不住，抱着林侑笙的腰问她，“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林侑笙一头雾水，无比疑惑，“哪有，我现在的同门都知道我有对象啊。” “真的？” “骗你干什么？”她转过去，看着宋莳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别别别扭扭的，快说。” “有人把东西都送到我工作室了，是不是你实习时候的同事？” “啊？我实习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怎么可能？寄的什么东西？” 宋莳看着她，半晌，伸手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 那张明信片的颜色就不对，粉得让人误会，林侑笙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感谢你的出现，那曾是照亮我的光。 看得林侑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等等，这字怎么这么眼熟？” 这话一出口，就感觉身边冷了一个度。 “你等我想想……”她抬头看向宋莳，“就只有一张明信片？” 宋莳僵了一下，表情傲娇，“……还有个盒子。” 林侑笙无语。 “你就为了这个刚刚那么凶？你真是……” “你凶我？林侑笙你现在胆子很大？”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东西都寄到我这儿来了，这是在挑衅我……” “她不是在挑衅你，她是在邀请你。” 宋莳：？ 林侑笙：“那是祁双寄来的伴娘服!” 宋莳：…… 两分钟后，宋莳坐在床头，认真地跟她道歉：“对不起。” “你怎么老是吃飞醋？就这么不信任我啊？” “不是。我只是……”她们是一对同性恋人，看局势，大概以后的很多年都只能是一对恋人，有时候林侑笙会撒娇叫她老婆，但她很清楚，她们永远也无法结成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关系。从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但看着周围的朋友们一个个都成家，难免心里会郁闷，想得多了，自然会产生一些危机感。 “林侑笙，你有没有想过……婚姻的意义是什么？” “干嘛？我又不结婚。”话说出口，脑子好像抓住了什么，她惊讶地看着宋莳：“你想……” “没有，睡觉吧。” 林侑笙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有了点头绪。 婚礼那天两个人早早地到了场地。祁双看见林侑笙就上来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出于对前两天那场乌龙的愧疚，宋莳对她的态度温和了不少。新娘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宋莳转了性，“宋莳今天看着好平易近人哦。” “毕竟是来参加婚礼。”宋莳把礼物递过去，“新婚快乐。” “谢谢。”祁双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那我就先把你老婆借走一下，走一遍流程。你可以四处看看，或者在旁边休息一下。” “好。” 林侑笙帮祁双整理着婚纱，祁双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宋莳一直盯着这边，“你们俩感情真稳定，宋莳看你那眼神，简直跟定位仪似的。” 这点林侑笙早就习惯了，“她有点敏感，因为以前经歷的原因。” “要是我老公也能这样时时刻刻盯着我就好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是他的全世界，那满足感，简直了。” 林侑笙哈哈笑两声，“你们现在都结婚了，满足感不是更足。” “可去他的吧，也就热恋的时候是那样，越是在一起得久，感情就越是平淡。说实话，我可没有你们那样的自信，我怕要不是有婚姻捆着，过个几年他就跑了。身边的人都说我结婚太早，让我等事业稳定下来，但我怕夜长梦多啊，万一到手的鸭子飞了，我哭都没处哭去。” 她的话听起来严重，其实字里行间都是甜腻，林侑笙被塞了一把狗粮，心里却又想起了那天宋莳的话。 婚礼在下午正式开始，林侑笙一心想着流程，生怕自己出错，直到看着新娘新郎互换戒指的那一刻，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勐地涌上心头。 祁双接过话筒，摸了一把眼泪，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宣布:“虽然这件事在领证那天就成了事实，但我还是想在这里再说一遍，从今天开始，这个人，是属于我祁双的！” 第55页 所有的人都在为新娘的霸气，欢唿，林侑笙看向不远处的宋莳，心里突然间就有了一种和祁双一样的冲动。 好想向所有人宣布，她是属于我的。 新娘子在大婚的第三天被一个电话叫出来，在一家珠宝店门前找到了林侑笙。 “不是吧，难道你……” 林侑笙郑重地点点头。 祁双两眼放光地拉着她进去，毫无怨言地帮她挑了一下午。 林侑笙刚刚付完钱，就接到了宋莳的电话，“我中心广场这边，和祁双逛街呢，你过来吧。” “这才多久啊就找来了，看得真严实。” “她说定了餐厅，来接我过去。” “好吧，我也该功成身退了，祝你好运。” “谢谢。”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宋莳定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 “我昨天还说做红烧肉呢，怎么想起来出来吃？我衣服都没换。”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卫衣牛仔裤。 “就是想起来了。” 听她语气有些不对，林侑笙以为她又生气了，“你又吃醋啊？” “啊？没有，没什么。” “哦，看着样子怪怪的。” 餐厅选的很好，楼层高，景色好，菜色也不错，林侑笙还喝了点酒，晕晕乎乎地跟宋莳说话。 “谢老闆和烟姐最近又去哪儿了？” “北边，好像在俄罗斯。” “她们感情真好，在一起这么多年，还像热恋一样。”林侑笙说。 “嗯。” “宋莳，你觉得，我们老了以后，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宋莳动作顿了顿，“只要你想。只要我可以……”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林侑笙听得懂。她害怕自己根本就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窗外的景色突然就不那么吸引人了，或许是酒劲上头，林侑笙不想再等。“宋莳。” “嗯？”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她说着站起身来，宋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刚走到眼前的人矮下身去。她本来以为是林侑笙醉得走不稳，连忙站起来要去扶，却没想到，林侑笙单膝跪在了她身前。 就在这时，餐厅响起了小提琴曲，林侑笙觉得很神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没有注意到宋莳几乎要裂开的表情，她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戒指盒。 很真诚地抬头向宋莳发问：“宋莳小姐，我想问，你是否愿意让我以你为我生命中永远的牵绊，以及唯一坚定不变的信仰？是否愿意……答应我的求婚？” 宋莳的左手还放在口袋里，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当林侑笙将戒指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没关系了。 “好啊。”她说。 我愿意成为你的信仰，因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将你作为我人生的意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全文完结啦！宋莳和林侑笙的故事不长，但是我写得很用心。其实这个脑洞最初诞生在我高二那年，真的是很久很久了，现在终于可以给她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们的未来还很长，很美，会永远幸福。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喜欢，谢谢你们给我鼓励，让我这个小煳作者坚持下来，希望你们能够开心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