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自救系统[快穿]》 第1页 《水仙自救系统（快穿）》作者：木尺素【完结】 文案： 鲁迅说：「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系统对席南说：「你掰弯了两个人，一个是你自己，另一个还是你自己。」 席南在经歷了我杀我自己，我绿我自己……之后，终于达成【我爱上我自己】的成就。 （——咦？） 【食用指南】 1、不是真的自攻自受，只是被套路了； 2、1v1，攻强受也强； 3、请支持正版。么么哒！ - 【-------------各个世界简介如下-------------】 1、《朕为将军解战袍》 朕该选白月光还是红玫瑰呢？ 卧槽！朕的白月光和红玫瑰相爱了！ 朕的江山要亡了！ 2、《猎杀游戏》 正道仙君与魔道反派打了一架 打出一个「儿子」， 然后……「儿子」太爱我了怎么办？ 3、《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 我绿了那个男人，但是我现在要跟他拍耽美剧？ 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谢谢大家，不用回復了，我们已经相爱惹~ 4、《玩具编号520》 穿成机器人，还被酱酱酿酿要求怎么办？ 5、《给大佬递枪》 我是星际战争中的卧底。 现在我要去策反我曾经的老师/情人？咦？ …… ================== 第1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 穿越就穿越，席南没想到的是刚来就遇见这么诡异、又好像有点香艷的场面。 ——偷窥另外一个自己洗澡。 时有小雪，地上落了一层浅浅的白。 数枝腊梅迎寒盛放，风起，数朵梅花便落在了雪地里。 粉嫩色泽，温暖了雪色，颇有情调。 还有一些梅花则落远了些，飘在了泛着白雾的温泉水面上。 席南无意观摩落花流水，他躲在一颗石头后面，探出了个脑袋，紧紧盯着温泉中泡澡的人，神情专注，连自己的肩头落了许多花瓣都不知道。 温泉腾起氤氲的雾气之中，席南能见到那人宽厚的肩膀，精悍的背嵴，肌理分明的线条，堪称完美。 ——嗯，虽然只是看见个裸背，但这个人的确就是另外一个自己没有错，连他后颈的那颗痣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自己似乎勤于锻鍊一些，因此肌肉练得比自己好。 席南正琢磨着怎么跟这个世界的自己攀谈，忽得，那人从温泉里窜了起来。 按理说，自己看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可尴尬的。但席南还是下意识闭了眼。 等席南再睁开眼，那人已经身披长袍，手执长剑对准了自己，目光有几分冷冽。「谁？刺客？」 这一下，席南才真正看清这人的模样。 他是匆忙之下穿的衣袍，衣带没有系好，胸口一大片都露了出来，上面还沾着水珠，此刻正一滴滴往衣襟深处落去，显得有些放浪。 再往上，执剑的男人长发如墨，眸如寒星，长发和脸上也有水珠，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欲。 席南原本是有点看呆了。因为那人虽然跟自己长得一样，但气质太特别了。 不过很快席南就不敢多看了。 ——大概因为多年从军，杀了太多人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戾气，此刻眉头只是微微皱着，却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逼视。 「你是谁？躲在这里，意欲何为？」这人再度出声，声音更厉了几分。 席南反应过来，开口道：「我就是你。是这样的……」 却不待席南说完话，这人收起长剑，兀自道：「明白了。陛下邀我七日后去封山赴宴。叔父先前就提醒过我，这是鸿门宴。他说他会想办法救我。原来，他是给我找了个替身。嗯——」 说到这里，这人抬起手，强势地抬起席南的下巴，半眯着眼睛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道：「果然和我长得极像。让你替我去死，叔父给了你什么条件？不满意的话，尽管和我再提。」 啥……啥玩意儿？替你去死？ 这误会可大了！ 席南赶紧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听我讲，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不是什么替身——」 「嗯。」这人点点头，颇有些欣慰道，「叔父倒是给你洗脑洗得很彻底，你打心底里这么相信，再好也不过。」 席南：「……」 这人再道：「只不过，除了这张脸，你与我哪儿都不像。这七日你就跟我同吃同住，将我的言行举止再学得像一些。七日后，你替我去封山赴宴。」 席南：「…………」 - 席南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已经被带到这人的住处。 很快，有侍女专程赶过来，服侍他沐浴更衣，完事后道：「小女名唤长莺，特奉薛小将军之命来服侍公子。公子有甚需要，告诉长莺便好。」 席南便问：「我只想休息一下，我该睡哪儿？」 「公子就先睡这个竹榻吧。如有需要，尽管差遣长莺，长莺就守在门口。」 长莺朝席南作了个揖，便去殿外侯着了。 如是，席南就暂时睡在了竹榻上。 第2页 竹榻位于内室主床的后方，与那人睡的床隔了一扇屏风，平时应当是供下人睡的。 席南也管不了那么多，径直躺了上去，闭上眼，准备召唤系统。 席南本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好青年，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投资和做生意的运势也都不错，年纪轻轻就被排进了某国富豪榜的前一百名。 某一天，席南想——该有的，我都有的，应该搞点什么事情，人生才真正精彩呢？ 他朋友说：「你这么牛逼，你咋不上天呢？」 席南心说那我就上天吧。 于是他就这么走上了自我作死之路。 某国为了吸引航天科技的投资，承诺投资者可以与飞船一起进入太空观光。 如果投资者活着的时候不敢亲身前往，死后也可以将骨灰通过飞船洒向太空，这是墓葬仪式中逼格最高的一种——太空葬。 席南参与了该国航天项目的投资，顺利坐着飞船上了天，却没能如愿回到地球。 他的飞船无故掉进虫洞，进入不明时空，还撞到了一颗小行星。 席南觉得，大概他前半生的运气，就这么被自己挥霍干净了。 他要是就这么死了，本也算死得壮丽，死得伟大，毕竟还有个为航天事业而牺牲的名声。 可是他没死，还被绑定了一个叫系统的东西，从此开启了卑微做任务的命运。 系统：「你其实不是你以为的你自己，你只是一个化体。你的本体派出了不同化体去往各个世界生活，各个化体都有相应的使命要完成。」 席南有点懵。「所以，我本来也有使命要完成？」 系统：「当然了。不然为什么安排你那么有钱？这都是有用意的。可是你这回作死去太空，惹出了意外。你虽然撞的是一颗小行星，但行星爆炸干扰了时间线，更影响了你其余化体在各个世界的任务。你要去一一纠正回来。」 席南：「我不是很懂。」 系统：「我会帮你的。」 于是，席南就一脸懵逼地来了个这个不知是什么时代背景的世界。 系统表示，「吾孰与城北徐公美」是暗语，可以激活系统。 当下，席南躺在床上，这么做了，脑中立刻想起系统的声音。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我到底需要做什么？」席南问。 系统：「你闭上眼，我帮你开启阅读系统，你自己看看剧情。」 席南：「行吧。」 席南看完，大概也明白了。 席南目前所在的国家则叫做夏国。 至于这个世界的自己，则叫薛庄。 薛庄如今十七岁，子承父业，率黑羽军驻守边陲聊城多年，打敌寇，平叛乱，年纪轻轻，却已战功累累。 皇帝则是新上任的，叫祝冠宇，跟薛庄一般大，也是十七岁。 大概新皇帝上任，都有那么点忌惮老臣，战战兢兢。 前些日子，祝冠宇忌惮薛家的兵权，有意削弱薛家，用三道加急密令，把薛庄的父亲薛无，召回了帝都。薛庄则继续留守聊城。 等薛无千里迢迢回到帝都，皇帝却藉口他从前劳苦功高，如今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于是赐了个闲职给他，可以说直接削掉了薛无的兵权。 薛无不干了，当即进宫求一个面圣的机会。 薛无其实也知道皇帝的担心，并表示可以理解。所以他此行倒不是想要回兵权，只是不愿就这么混吃等死。他希望皇帝好歹能给他些差事做，而不是拿闲职打发自己。 薛无想见皇帝，皇上却对薛无避而不见。 一个战功赫赫的老臣，就那么在正龙殿外跪了一夜，说是皇上不见他，他就不起来。 系统这个时候开了口：「事情到了这一步，原本也没什么。但薛无跪在那里的时候，被从天而降的一个不明物体砸死了。那个不明物体，就是你的飞船撞击小行星后产生的碎片。那碎片恰好飞到了这个时空，砸死了薛无。」 席南：「……」 ——这他妈也可以？ 系统：「这样一来，事情就严重了。薛庄会不会怀疑，是皇上把他的父亲搞死的，且另说。但多疑的年轻皇帝怕薛庄这样想，他怕薛庄会报復。为了避免薛庄率黑羽军造反，皇帝只能先一步行动——杀了薛庄。」 顿了顿，系统再道：「时逢夏国封山大典，皇帝要去封山祭祀。皇帝表示，封山祭祀完成后，他请薛庄到封山行宫一聚，是想感谢薛家多年来对夏国做的一切。」 席南：「明白了。这就是薛庄提到的鸿门宴。」 系统继续讲解。 根据系统计算，如果席南什么都不做，彻底置身事外的话，事情将会这样发展——凭薛庄的谋略胆识，自是不会死在这鸿门宴上。 但也因此，皇帝反而更加惧怕他报復，于是设计了一桩案子，让薛家背上足以满门抄斩的罪名。 皇帝也确实把他家七大姑八大姨舅舅伯伯全都抓来杀了。 于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薛庄就此黑化，不仅杀了皇帝，还血洗了天下。 席南听完，半晌之后，对系统说：「我怎么觉得这薛庄本就不是好人呢？皇帝是他仇人，他要杀皇帝，没毛病。但是血洗天下就有毛病了。天下人又没得罪他。我看，他是天性就如此恶劣。所以，若要阻止他危害天下，那我配合皇帝杀了他，不就行了吗？」 第3页 系统听了之后，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然后道：「南哥，我发现你的解题思路有点清奇。」 系统说完这话，给席南发了个表情包，是洪世贤对着艾利说的那句：「你好骚啊。」 席南：「……」 系统轻咳两声，再道：「你不能杀他。你要确保他不会黑化，还要辅助他完成他在这个世界的使命才行。否则，你的本体会出问题，你也会跟着遭殃，彻底凉透。」 「另外，你不能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歷，也不能将他的命数告诉他哦。否则，他可能会想办法逆天改命，那会召来大祸的。」 席南嘆口气，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其实细想下来，席南总觉得系统的话有很多疑点，但席南暂时没有多问，免得系统太过防备自己。 席南打了个呵欠，很快闭眼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席南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 捏一捏，揉一揉，再搓一搓，摸得有点仔细，还有点……色.情？ 席南迷迷濛蒙睁开眼，发现那个人正是自己。 ——啊，不对，是这个世界的自己，薛庄。 席南心里一阵卧槽。 「系统你还在？薛庄在干啥？他不会是基佬吧！他怎么能对和他长着一张脸的人下手？」 系统轻飘飘来一句：「以佛眼观世界，所见之处，处处皆是佛。这以基眼看世界么……」 你才基，你全家都基。 垃圾系统！ 不过，很快席南发现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薛庄见他醒了，再捏了一下他的脸才收回手，淡淡道：「嗯。没有人.皮.面.具。看来，你果真和我长得一样。」 原来如此。 席南长吁一口气。 却见薛庄转而用力扼住席南的脖颈，眼眸滑过一抹厉色，再道：「我问过叔父了，他的确有为我找替身的打算，但尚未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那么，你到底是谁？」 第2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身体穿，让受马上会武功啥的不现实，一开始受看上去弱了点，后面就不会了。 设定是强强哈~以及后面世界就都是魂穿了。 薛庄今日见到席南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 将军府防备森严，他住的庭院更是如此，可以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可是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薛庄下意识就认为他是一个绝顶高手，并且是皇帝祝冠宇派来刺杀自己的。 不过薛庄很快通过席南的动作判断出，他是没有半点功夫的。 ——那么，他是怎么进来的？ 再来，他居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薛庄联想着鸿门宴的事，便说出让他替自己去死这种话。 薛庄不是真的要席南替自己去死，他只是为了试探席南。 果不其然，席南脸上有一瞬间滑过了慌乱。 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思及于此，薛庄干脆直接请他去了自己的住处住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薛庄没想到的是，他外出一下午，回来时竟看见席南在睡觉。 按长莺的说法，他竟然还睡了整整一下午。 方才，薛庄瞧着席南的睡颜，越看，越觉得他和自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就算再精巧的人.皮.面.具，应该也做不到如此。 薛庄心思一动，也确实出手试探了，果然，席南的脸上根本没有面.具。 人如薛庄，也确实不知，这人到底是为何会出现，目的又是什么。 - 此刻，薛庄扼住席南的脖颈，是为了逼他说出真话。 薛庄虽年轻，但随父从军多年，杀敌无数，手上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席南脸色一下子十分不好看，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状，薛庄倒也收了手。 看见席南脖子上有两道明显的手印，都红得有些发紫了，薛庄心道——果然是没练过武的人，这也太细皮嫩肉了。 眼见着席南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随后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琢磨着席南是在想藉口。薛庄的目光变得好整以暇起来。 他迳自坐了下来，一副「我倒要看你找什么理由」的表情。 薛庄不料，席南发了一会儿呆，竟说出一句：「吾孰与城北徐公美？」 薛庄：「……」 ——城北徐公是谁？ 席南硬着头皮说完这句激活系统的话，果然看见了薛庄一脸「妈的智障」的表情。 席南心说自己也不想显得如此沙雕，但系统似乎休眠了，他只得用这句话唤醒系统。 系统出现，倒也帮了席南，道：「将军府里有个杂役，叫十一，正好是负责打扫这处庭院的。他家母生病，他熘回了家中照顾母亲。你就说你是他邻居，知道此事，就来顶他的位置，帮他干活，顺便赚点银子。」 席南按着系统说的答了，又对薛庄解释了两句：「今天打扫完庭院，没及时离去，是我的不是。至于我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我也无从知晓。不过，听你说起鸿门宴的事，我才想……这一切大概都是天意吧。你这将军为国为民，老天爷捨不得让你死，安排我来帮你的。」 说不清楚的事情，只有归结于天意。 第4页 薛庄听完这话，神色阴晴难测。 他只深深看了席南一眼，道：「未经允许，将军府不容下人随便带人进来。否则，若被敌寇利用，于国不利。那名叫十一的杂役坏了规矩，论罪当诛。」 席南心想他不能牵连无辜啊，旋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十一如此，也是因为母亲重病，他得尽孝道。所谓『孝，德之始也』，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无法遵守，不懂得敬爱父母，是为品行不端，又何谈为国尽忠？」 「那可未必。」薛庄嘲道，「自古忠孝难两全。」 薛庄无意说出的这话，正好应和了他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 若要说「孝」，他就该为父亲报仇，杀了皇帝。 若要说「忠」，他就该无视父亲之死，专心辅佐皇上。 他自己还没想明白该选择「忠」还是「孝」，皇帝倒是先替他选了。 ——皇帝怕他为父报仇，选择先下手为强。 思及于此，薛庄心里不免沉重。 席南也从他这话里琢磨出了些什么，看着薛庄愈发深沉的脸，暗嘆一口气，终道：「我明白。驻守边陲，你责任重大。你若实在想罚一个人，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那你就罚我吧。不过，你现在还需用到我。不如等把我利用完了，再考虑要不要杀我。」 「嗯，口才还算不错。」 半晌，薛庄面上厉色褪去，看向席南，倏地淡淡一笑。 席南见他身上没了杀意，心上压力刚松了些许，却又觉得背嵴一寒。 因为他意识到，刚才薛庄可能一直在演戏，他掐自己的动作，愤怒的表情，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全是他装出来的。 ——他为的，或许只是试探自己。 果然，薛庄自怀中取出一瓶药，递给席南。「还算懂得随机应变。所以，你确实可以替我去赴这鸿门宴。」 席南：「……」 薛庄再道：「服下这颗药，可让你拥有二十年的内力。这几日，我再教你一些武功，让你可以骗过陛下，也足以应对殿上发生的一切。你可要好好学。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你自己。只是，我也尊重你的意愿，你真的肯替我去么？」 席南倒是毫不犹豫接过了药丸服下。「好说好说，我愿意。」 他现在若不吃这药，无法获得薛庄的信任。 只有真正得到薛庄的信任，两个人在七日后的鸿门宴上才能里应外合，配合良好，双双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再说，他吃了药，还能获得二十年的内力，怎么想都没有不吃的道理。 席南哪知，自己刚吃完药，就听薛庄说：「此药剧毒。你身上疑点太多，我不能尽信。七日后，你若能从鸿门宴上活着回来，我便彻底信任你，给你解药。」 席南：「系统你还在吗？」 系统：「我在。」 席南：「古人的套路都这么深吗？」 系统：「这个世界我也第一次来。」 席南：「这人真的是另一个我？」 系统：「节哀顺变。」 席南：「……」 系统：「放心吧南哥，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你装白莲花装得很像，一副侠之大义为国为民的样子，要不是我是系统，我都差点信了。」 席南：「……」 - 趁薛庄转身取东西，席南举起双手，给他比了两根中指。 中途薛庄恰好回头，席南来不及收手，被看见了。 薛庄问：「这什么意思？」 席南想了一想，认真回答：「夸你好看的意思。你比城北徐公美。」 薛庄：「……」 ——城北徐公到底是谁？天下第一美男子吗？ 不过薛庄并没有纠结于此。此刻本该到了睡觉的时候，薛庄以席南下午已经睡了一觉的理由，让他先抓紧时间好好练功，给了他一本剑谱让他照着练。 席南心说他上辈子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怎么就来受这种罪，但毒.药都服了，只得照办。 他打开剑谱，觉得如果只是依样画葫芦比个样子，还是简单的。 少顷，薛庄再手捧一把长剑，朝席南走去：「这是我的佩剑，名曰鸦九。你接过去，试试手感。」 这剑很漂亮啊。 席南在现代的时候，仗着有钱，确实尝试过很多东西，但唯独练剑倒是没试过，如今倒也觉得新鲜。 席南走上前，接过鸦九剑。哪知剑太重，他一个站不稳，竟然跌倒在地。 这一跌本不要紧，偏偏他还踩到了系统给的假髮。 如是，发套脱落，寸头席南成个了趴在地上大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薛庄：「……」 他一时竟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席南来歷不明，满嘴谎话，可他确实一点功夫都没有，给他的毒.药他也吃下去了，实在是不像来害自己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后来席南爬了起来，捧着自己的假髮套，瞥了一眼薛庄。 只见薛庄的目光凉凉的，一脸我倒要看你如何解释的表情。 席南嘆口气。「我之前生过病，头髮掉光了。这不是怕影响仪容么……」 薛庄皱了皱眉头，看席南一眼，终究弯腰捡起地上的剑，用衣袖擦了擦剑身，然后道：「对剑客来说，对敌之时，能不能活下去，全靠手中的剑。因此，用剑之人向来将佩剑看得极为重要，应当诊之重之，万不可轻慢。以后不可再把鸦九扔地上。」 第5页 「好。我知道了。」席南眨了一下眼睛。 薛庄看着他，恨铁不成钢般嘆了一口气。「罢了，先练下盘，扎马步。明日再练臂力。先练上三日，别的日后再说。」 「行。」 席南觉得自己马步还是会扎的，当即蹲了下去。 他尽可能往下蹲了，但小腿还有些发抖。 薛庄看得连连摇头，再度腹诽席南哪里像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他是一丁点力气都没有，细皮嫩肉，分明更像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少爷。 薛庄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上前踹了他小腿一下，迫使他小腿分开，整个人下蹲了一大截。 席南痛得直哼哼。 薛庄负手，俨然一副教训新兵蛋子的样子。「边陲乱得很，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仗来。研究你和徐公谁美，半点用处都没有。你若能学点武艺，关键时刻，没准能护住自己一命。」 薛庄说到这里，竟是当着席南的面就脱了衣服。 大概是在军营里长大的男人，天天混在男人堆里，他也不讲究。 席南倒是有点想歪了。——诶，督促我练功就练功，你脱衣服是什么情况啊？ 席南这才看清，薛庄身上许许多多的伤痕，甚至有一道伤疤从他最下面一根肋骨的位置一直蔓延到了小腹，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席南心里知道，这些伤，都是他驻守边陲打敌寇的时候留下的。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经歷了薛庄所经歷的，也会觉得很心寒。 出生入死的是自己，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护住夏国河山。 可坐拥这河山的主人，想的是如何杀了自己。 薛庄看向席南，只道：「这七日里，让你真正学会武功，自是不可能。但你可以练练基本功，再把这本剑谱上的招式练会，到时候起码能做做表面功夫。」 说到这里，薛庄再指了指自己胸口。 席南这才看到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伤疤，看上去是箭伤。 薛庄道：「两年前，我随父亲灭了经常来这里滋事的游牧民族克丰族，我斩下了族长的头颅，但他儿子的箭也同时射中我的胸口。我侥倖没死，但受伤很重。这件事陛下也是知道的。届时，万一他让你动真格的，你煳弄不了的时候，可假称寒冬腊月，箭伤復发。」 「我知道了。多谢。」席南道。 薛庄若有所思。「我这是让你替我去死，你反而谢我？」 第3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3） 听了薛庄这话，席南想了想，找了个很爱国主义很正能量的藉口，也顺便让薛庄相信人间有真情，避免日后黑化。 于是席南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是守卫国家的英雄，我是无名小卒。你我之间，如果必须要死一个人，那人应当是我。你得活着，尚有千万百姓需要你的庇佑。」 这一番话，席南说得其实这很不走心，完全是信手拈来应付薛庄的场面话。 但薛庄倒好像是听进去了。他深深看了席南一眼，便出了门去，没有再继续为难席南。 席南倒是老老实实继续练了两个时辰的基本功，才去休息。 临睡前，席南倒是还有一件事不太放心，小心召唤出系统。 系统打了呵欠，懒洋洋问：「什么事？」 席南：「你们系统也会困啊？」 系统再打了个呵欠：「系统随宿主，你困我才困的。」 席南眉毛挑了挑，再道：「我有事跟你商量。我得想办法离开王府一趟，找到那个叫十一的杂役，贿赂一下他，窜一下口供。否则，万一薛庄不信我，找人去问十一怎么办？十一根本不认识我啊。」 系统道：「放心吧。薛庄已经找人去问了。就在你刚才扎马步的时候。」 席南：「……」 ——这下肯定穿帮了，系统让自己放哪门子心？ 系统再道：「真没事儿。十一姥姥也病了，他已经和母亲千里探亲去了。薛庄想查，也查不出结果的。他一边要负责边陲的防守，一边要考虑鸿门宴的事，不至于还分出人力查到人姥姥家去。」 席南想了很久，问系统：「这么巧啊？」 系统旋即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是啊，苍了天呢，怎么这么巧呢？看来天都在帮你啊！」 席南：「……」 ——这系统一定有问题。十一的事情，如果不是巧合，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是系统安排了十一母亲和姥姥接连生病不成？ 它是什么时候安排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来这个世界的？ 自己乘坐的飞船撞击小行星，或许根本不是偶然事件。 自己怕就是被系统坑来的免费劳动力。 但眼下席南也没办法想那么深远。他练功练得乏力，闭上眼，到底很快睡了过去。 - 其后的三天，席南从早到晚都在练习基本功，身体稍微结实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腹部上能隐隐看到点肌肉的影子了。 这三天里，薛庄早出晚归，席南也没能怎么看到他。 席南其实是有些着急的。毕竟他从来不是真的想死。 他之前痛快答应薛庄替他去鸿门宴，答应替他死，乖乖吃了毒.药，开口就是家国大义什么的，无非是为了取得薛庄的信任而已。 毕竟只有薛庄先信任他，他们之间才有进一步商谈的空间。 第6页 可三天时间已经过去，眼看着还有四天就是鸿门宴了，再不跟薛庄打好关系，席南担心，自己怕真要当替死鬼了。 这日下午，席南正在院子里练剑。 他现在大致可以舞一下剑了，虽然还差得远，但起码摸到门路了。 一旁一直进进出出收拾东西的，是这府上席南唯一见过的侍女，名叫长莺。 席南问了她：「长莺姑娘，这是在收拾行囊？」 长莺点点头：「小将军打算今晚启程，往封山赴宴。」 席南一听这话，下意识皱了眉，长莺再道：「对了，卯时三刻小将军在塔楼牡丹亭设宴，请公子赴宴。公子记得按时去。」 席南略感诧异。「他突然宴请我做什么？」 长莺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公子你这练剑练得满身汗臭的，我一会儿收拾完，帮你烧点热水，你洗个澡再去，免得唐突了小将军。」 「他是在军营里待惯的男人，还讲究这个？」席南心道这长莺倒也真是细心，看上去是对薛庄极为忠心的。 长莺掩面笑了笑。「小将军这会子又没去打仗。在家里还是要讲究的。」 「那有劳了。」席南作揖，向长莺道了谢。 长莺拂手回了一礼，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 晚间。 席南来到将军府的一座塔楼。 塔楼高五层，席南踩着楼梯一阶一阶爬上去，到达牡丹厅的时候，看见薛庄已经在了。 薛庄背靠着窗户坐着，正在喝酒。他的身后，聊城华灯初上，一片静谧祥和。 这是席南第一次看见了这个世界除了薛庄所住庭院以外的地方。 聊城并不大，但也并不贫瘠。至少从这万家灯火来看，百姓还挺安居乐业的。 而这一切，都是薛家父子的功劳。 收回视线，席南看见并不算大的方桌上摆满了酒菜，颇为诱人。 这边陲小镇的菜色，倒是比他想像中来得好。 薛庄抬眸，看席南一眼，道：「别拘谨。坐下吃菜喝酒。吃完好上路。」 席南坐下后，倒是自嘲一笑。「什么路？黄泉路啊？」 ——哎，薛小将军当真残忍，真要自己去死？ 不料，薛庄却道：「不是。吃完这顿，你便离开这里吧。该去哪儿去哪儿。」 席南握住筷子的手僵住。「什么意思？」 薛庄没有再看他，而是起身走到了窗边，临窗望向那一方城池。「我从没想过真的让你替我去死。我只是怀疑你罢了。我假意让你替我去死，让你练剑习武，学我的气质习惯……只是为了试探你，看看你的反应。」 席南没有插话，听着他继续说道：「毕竟你的出现太过荒谬，还伴随着太多巧合。那个叫十一的杂役恰好离开将军府探亲，偏偏还一去不归。更巧的就是，叔父正在为我寻找替身，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你就出现了。这太不寻常。我不得不怀疑你是皇上派来的杀手。」 「可你吃了我的毒.药，这三日里也规规矩矩什么都没做。如果你真是皇上的人，这太说不过去。所以，关于你为何出现，你的解释虽然听上去很荒谬，现在看来，却反而可能是真的。」 薛庄说到这里，转过身看向席南，淡淡笑道：「我想，没有任何一个『细作』，会做得如你这般蹩脚。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你确实不是细作。所以你可以走了。之前让你服下的那粒药，只是普通强身健体的丹药，虽无增强内力的作用，但也无毒。你且宽心。」 席南沉默半晌，却问薛庄：「你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去死？我说过，我一个穷人家的百姓，没有你们这些将士的庇佑，早就死了。我的命不值钱。」 「你错了。人命不该这么算。」 薛庄伸手，握紧面前的杯子，「每一条夏国百姓的命，都很重要。我杀无数敌寇，为的就是保护你们。只有将士为百姓死的道理，没有百姓为将士死的道理。这也是……父亲常教导我的。」 薛庄说到这里，望向酒杯的眼中隐隐有某种怀念之情，当是在缅怀他的父亲。 先前，薛庄将军范儿十足，训练席南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也太强。以至于席南一时都忘了——他才十七岁。 这个时候，席南才发现，面前的人虽然已经沙场饮血许多年，但还是个少年人，心里还有几分赤子之心。 看来，薛庄找不到任何破绽，是信了自己的话的。 席南觉得异地处之，自己也会如他一样。因为从他的角度，哪儿会想到什么飞船爆炸穿越时空一类的事情。 席南有几分汗颜。因为薛庄相信了自己的话，自己却没有一句话是真心的。 商人逐利，席南是一个商人，擅长权衡利弊，见到薛庄后说那些所谓家国大义的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完成任务。 他席南不是傻白甜，虽然含着金汤匙长大，但也是凭着自己的一番本事，才把家业做到更大。 席南靠着他这张好看的脸，以及讨喜的性格，吃得很开。 很多人以为他是个傻白甜富二代，那其实不过是他包装自己的假象，他心里比谁都通透。 当下，见席南皱着眉，许是以为他在担心自己，薛庄再问：「你先前说，你叫席南是吧？」 「嗯。」席南点头。 第7页 薛庄问他：「我十七，你多大了？」 席南道：「我不年轻了，比你大个八岁。」 薛庄便道：「你不必担心，此次鸿门宴，我自有应对之计，死不了。咱们岁数差这么多，长得却如此像，他日若有缘再见，我当唤你一声义兄。」 席南心说就是你死不了才有问题。皇上的疑心病会更严重，想办法害你全家的。 席南正思考着找什么理由留下，身后响起了两个人上楼的声音。 一个脚步轻快，一边上楼，一边伴随着铃铛响。 另一个脚步声则沉重着急了些，似乎是在追前者。 转瞬，有少女的声音传来：「哥哥！得了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你居然不给我看？」 她身后追她的人着急道：「大小姐，求您高抬贵手，别折腾小的了！将军嘱咐了，你不能来啊！」 席南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她一身鹅黄色衣衫，生得端庄大方明艷动人。她脚踝上繫着一个铃铛，走起路来一晃一晃，衬得人灵气十足。 她身后则有个气喘吁吁的侍卫，侍卫小心翼翼看了薛庄一眼，生怕他责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薛庄眉头一挑，看向少女，呵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在塔楼谈事情的时候，不能随意闯进来。」 呵斥完少女，薛庄又对侍卫厉声道：「你这武功是越练越回去了？一个女子都拦不住？」 「他打不过我，轻功也比不上我，自然拦不住我啊。哥哥，我这是帮你训练护卫呢。」 少女一笑，把目光放到了席南身上，惊嘆道，「呀，果然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头髮……嗯，虽然头髮短，这么看，倒是显得人很精神，真不赖！」 「别胡闹，来找我做什么？」薛庄挑眉。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少女指向席南，再道：「听父亲说，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可以替你赴宴的人。你居然跟他说，你想拒绝这个计划，想放他走。我想着，既然你不要他，那我要。」 薛庄抱胸问她：「你什么意思？」 少女道：「我小时候想嫁你，你说你不能娶我，你是我堂哥。那他和我没血缘关系吧。我要他！」 「这是我堂妹，我父亲唯一的亲弟弟叫薛徕，这是他的女儿薛秋芸。她年纪还小，不懂事，经常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薛庄对席南这般解释了一句，又看向薛秋芸，厉色道：「在军营里跟糙老爷们混了几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女儿家。瞎胡闹什么？半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出去！」 薛秋芸听了这话，不仅没出去，反而上前坐到了席南身边，对薛庄冷哼一声。「凭什么女儿家就要矜持？你这是看不起我。你何时变得如此迂腐？」 「女儿家不该矜持？那你问席南，看他觉得你这行径如何。」薛庄道。 啧。这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我。 看来，薛庄对这个妹妹头疼得很。 席南瞧薛秋芸一眼，只得道：「不同姑娘有不同的好，有的矜持温婉，有的英气干练，所谓各花入各眼，不论薛小姐性子如何，我想总有人能欣赏的。」 席南纵横商场多年，狐朋狗友里，他稳坐顺毛界第一把交椅，这种场面话还是不在话下。 薛秋芸果然眼睛一亮，「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说得极好，你比我那呆哥哥见识好。」 「那是他煳弄你的场面话，你也信？各花入各眼，这话不错。但如今这世间的大多男子，还是偏爱温婉可人的贤妻。为兄说这话，不过跟叔父有同样的担忧——怕你嫁不出去。」 薛庄再瞧向席南：「不信你问席南，他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么？」 我去，又把皮球踢给我了。 席南现在怎么回答都不是。 若要说不喜欢薛秋芸，惹怒了这大小姐，不定后面有多麻烦。 若要说喜欢，这真让自己入赘跟她成亲什么的，自己也不愿意。 席南左思右想，干脆说一句：「问我没用啊。我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 那就是喜欢男人了？ 薛秋芸也不知怎么脑补的，当即问席南：「难道……你喜欢的是我哥哥？该不会，你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找了什么秘法咒术，变得和我哥一模一样，以解相思之苦。因为这样一来，你每次照镜子，就等于看到了我哥哥。」 薛秋芸的神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兴奋。「一定是这样的。怪不得你肯这般心甘情愿替他去死。原来……」 第4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4） 薛秋芸这番话，实在是无稽之谈。 薛庄听在耳里，本不会信。 但不得不说，薛秋芸这番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为席南的出现太过奇怪，可他确实又没有武功，也没有害薛庄的可能。 这个理由，反而能顺理成章地解释这一切。 何况……薛庄想起来他和席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当时薛庄以为，席南是在找机会刺杀自己的机会。 一个人洗澡的时候，身上没有防护，拿武器也需要时间。 趁人洗澡时下手，是一个很好的刺杀手段。 可席南根本没武功，这就说不过去了。 那么，只能表明——他在偷看自己洗澡。 第8页 - 一旁，席南一听这话，也觉得薛秋芸脑补的这个故事，确实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好的理由。 席南都要被故事里的自己感动了。 ——除了偷窥洗澡这种事不道德又变态外，这是何等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感天动地的旷世痴恋啊！ 席南冷不丁一抬头，就看见了薛庄皱眉看着自己。 席南觉得他大概是被雷到了。 席南自己也觉得挺雷的。 因为他是直男，这世上的另外一个自己一定也是直男。 席南立刻道：「薛姑娘误会了。邻家有一青梅，我自幼同她一起长大，心甚慕之。方才我那般说，只因她未能活过豆蔻之年。」 ——我喜欢的邻家妹子十三岁死了，她还是个女孩，没长成女人呢，这样能煳弄过去了吧？ 匆匆解释完，席南正了正色，再对薛庄道：「话说回来，小将军，你今晚让我走，那你自己是怎么盘算的？」 薛庄听罢，倒了一杯苦酒喝下，道：「我未作任何盘算。」 闻言，席南皱了眉。 薛庄再道：「陛下是一步步削掉薛家兵权的。先父被调回帝都之后，陛下另派人过来接管了黑羽军。现下，我手上是没有兵权的，能够调度的，也就是驻守在这将军府的侍卫军。此去封山，我若带的人手过多，更惹陛下怀疑。何况……」 薛庄眯了眯眼，继续道：「若有侍卫跟随我进行宫赴宴，一定会被控制住，我反倒被他们牵制。如今稍有不慎，这为数不多的侍卫军也将全军覆没。故而，我不如独自赴宴，留侍卫军在不远处做后备支援便是。」 薛秋芸紧张地问：「你独自赴宴？这不是任人宰割吗？」 「届时，我自会向陛下表明，我薛庄忠君之心，日月可鑑，从未起过反叛之心。若他不信，那我只得杀出去。凭我能为，我相信我活得下来。除此以外，本也别无他法。只是……秋芸，你要明白一件事，无论我是否能活下来，自父亲死那刻，薛家已经不能存在了。」 薛庄再望向薛秋芸，道：「我今次跟叔父说了，你们不必同我去封山。你与叔父改名换姓，能逃多远逃多远。」 薛庄语气颇有些沉重。薛秋芸也收拾起玩笑的情形，蓦地拿出了绑在腰间的鞭子，道：「今晚我来，为的就是封山赴宴一事。哥哥，我可不愿做什么矜持女子。巾帼不让鬚眉，我也可以保护你。这种时候我不能退缩。我要随你去封山护你平安。我随护卫军接应你！」 薛庄皱眉，席南再对薛庄道：「我也愿随你同去。我父母早逝，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我不怕死。」 「就算你替我去死，我的处境亦不会改变。薛家终究是没了，我亦要改名换姓，苟且偷生。」薛庄道，「我亲身赴宴，好歹能杀出重围。你没一点功夫，只得送死。因此，你实在不必替我去。」 「此事定有转圜余地。你可要听我说个一二？」席南神色认真。 看着这样的席南，薛庄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因为席南一直因为都表现得有些傻乎乎的，并且他身上有些独特的气质，与这个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席南明明是好说话的性子，并不显得清冷，可不知为何，他好像离这个红尘太远，总是不能完全融入，始终显得跟这世间有种微妙的疏离感。 当下席南神色认真，谈吐得当，竟是胸有丘壑的。 薛庄这才在想——也许，之前席南那些让人以为他傻傻的好煳弄的举动，只是他装出来求生存的表象。 打量了席南几眼，薛庄道：「但说无妨。」 席南道:「皇上设局杀你，无非是怕你造反。君王起了此等疑心，你怎么再表忠心，说得天花乱坠，怕也终究无用。要想让他彻底放心，只有一个办法。所谓眼见为实，我们得让他切切实实看见，你这将军已然无法造反。」 薛秋芸当即问：「说得容易，可要如何让他相信？」 「我正好能派上用场。」 席南笑了笑，道：「薛小将军，虽然这是鸿门宴，但只要让陛下相信，你已无法造反，他不是非得杀你的。故而，届时我假扮成你去封山赴宴，解甲于君前，言明想辞官归田。陛下定会追问原因，我可以解释，是自己被蛮子毒害，功力全无，无法再领兵。」 薛秋芸听了这话，想通了关键，眉目一喜，旋即附和道：「这主意甚好。席南本没有武功。就算皇上找人探脉，也不会露馅。反而，这会让他彻底相信哥哥，以为他真的武功尽失！」 席南点头：「不错。一则，让皇帝看到小将军愿意解甲归田的态度；二则，让皇帝以为，小将军没有一点武功，根本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三则，跟皇帝谈谈过去的君臣旧情，诉诉衷肠，甚至哭一哭，当彻底稳妥。」 席南这主意，薛秋芸已彻底认可，立刻对薛庄道：「哥，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席南看上去机灵，当不会出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薛庄道。 薛秋芸一笑，站了起来。「那我先去收拾了。我和父亲都陪你去封山。我们不会自己逃了去的。」 薛秋芸觉得一切都稳妥了，离开的时候眉飞色舞，很是喜悦。 席南瞥一眼薛庄的脸色，倒是觉得他根本没同意自己的计策。 席南问他：「看来……你并不打算按我说的做。」 第9页 薛庄沉默片刻，旋即道：「城府、算计、兵不厌诈，是对敌寇的，不应该是对自己人的。我不想把这些用在陛下身上。」 席南想了想，问：「你跟陛下……是朋友？」 薛庄也不知想到什么，暗自蹙了下眉。但他终究没多说太多，只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待在边陲，十岁以前，家中无人照看我。先帝把我接到了宫里，跟皇子们一起念书。」 ——所以，薛庄是跟皇帝有几分情谊在的，甚至在他的内心里，根本不相信皇帝真会逼薛家到这种地步？ 席南这么想着，果然，再听薛庄说道：「先帝对薛家有恩。当今陛下，跟我则有同窗之谊。我认为，事情本不至于到这步田地，皇帝如此，怕是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受到挑唆。」 席南闻言，心里莫名有些受触动，然后道：「你感念先帝，也怀缅与当今陛下的一点旧情。可惜，当今已不留情。」 「我知道。我只是想当面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信我，是不是真要将薛家赶尽杀绝。我不屑于像你说得那般。」 说到这里，薛庄轻轻拂袖，「男儿有铮铮铁骨，该是在沙场上流血的，不该是在陛下面前流泪哭诉，甚至下跪求一个生路的。」 席南听罢，问：「我替你去哭诉做戏，你也不愿意么？」 「我自己去做戏，又或者你顶替我去，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只能说明——我很软弱，面对陛下，连个真相都不敢问。」 薛庄看向席南：「我方才说过了，我只是想试探你，从来不是要你真的替我去死。此事不必再提。」 「可是……」席南皱眉。 薛庄道：「不必再提。」 「我知晓了。我不替你去便是。那么，我能随你一路去封山吗？」席南问他。 薛庄没答话，他只注视席南良久，忍不住再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席南最终只说出一句：「你就把我当成另一个你自己。不必客气。」 薛庄再看席南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但最终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只站起了身。「我再去收拾点东西，桌上的酒菜你尽管享用。用完饭菜，你可以回屋稍微睡会儿，晚些时候我会去叫你，咱们一道骑马去封山。会骑马吗？」 席南之前投资过一个马场，倒是会骑马的，当即点了点头。 薛庄再道：「行。你既有心帮我，我确有一事相求。」 席南点头：「但说无妨。」 薛庄便道：「我若有个万一，帮我护住叔父和秋芸。」 席南抱拳道：「我会尽力。」 - 离开塔楼，回到屋中的时候，席南也确实睡了一会儿。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了一个姑娘。 他刚才对薛庄和薛秋芸说的那番话，并非信口胡说。 他的确记得，自己是有过初恋的。他记得十三岁以前，是有一个小姑娘经常陪自己玩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十三岁之后，自己就没见过她了，不管是现实和梦里都没见过。 这一晚，也不知是不是提到了她的缘故，席南难得又梦见了她。 她背对着自己站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袍，是古装的打扮。 席南走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朝自己淡淡一笑。 然后，席南发现，她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席南立刻吓醒了。 他又一次把自己雷到了。鸡皮疙瘩落满地。 ——难道自己的初恋是男的？只不过他穿着古式长袍又留着长发，自己年少无知，就误以为他是妹子？ 席南情绪波动过大，系统主动被激活，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席南：「活见鬼了。」 系统：「宿主大人，你……你别吓我哦。」 席南：「系统还能怕鬼？！」 系统：「嘤嘤嘤。」 席南：「……放心吧，我只是做了个梦。」 系统的声音立刻正常起来。「你做啥梦了吓成这样了？」 席南嘆气。「我的初恋，我印象里萌萌哒特别可爱的小姑娘，突然成了男人，还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这意味着你不仅是基佬，还是个自恋狂。」 席南：「你才基佬！我笔直笔直的！」 系统：「我不信。你从来就没交过女朋友。没道理。我看你已经弯成蚊香了。」 席南：「放屁！」 系统：「人家才不干这么猥琐的事。你们人类才会放屁。」 席南：「……」 系统：「话说回来，你说你有过初恋，如果那个人不是你自己，你还记得她长啥样吗？」 席南摇摇头，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十三岁的事情，应该是记得清楚的。毕竟自己一直记忆力很好，连小学教过自己的各个老师的名字都还记得的。 初恋对象这么重要的人，没道理会忘记。 可席南就是把她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甚至连她是否真的存在，都有点怀疑了。 系统：「你看，你不记得了吧。」 席南总觉得系统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自己。席南还想追问，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是侍女长莺的声音。「席公子醒了吗？你快些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启程。」 第10页 席南回了一声：「稍待片刻，我这就起来！」 席南没什么可收拾的行囊，略打整了一下，也就出了门。 长莺帮他牵了马来，干粮和水已经被马驮上了。 长莺骑上马，打马往前。她上马的动作很是行云流水，纵马奔驰的样子也颇为英姿飒爽。 席南立刻驾马跟上，这才明白，原来长莺不是个简单的侍女，也是个会功夫的。 一路跟着长莺行至府门口，那里已经有一队人马了。席南数了数，不算薛秋芸和薛徕，约莫还有十个侍卫军。而骑马立于队伍最前的，就是薛庄了。 薛庄坐在一匹浑身黑亮的马身上，双腿笔直修长，身姿挺拔坚毅。 月光把他的眼神勾勒得十分清亮，里面满是自信与笃定， 此刻的他如战无不胜的战神，好似刚率领大家打了胜仗，正该是凯旋的时候，哪里看得出——他这一去，是去赴死的呢。 见席南来了，薛庄隔着人群朝他点点头，淡淡一笑，旋即纵马而去。 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剎，席南的心颤了一下。 席南和着一众队伍跟上他的步伐，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他认识薛庄很久了。 嗯……大概，只是因为他是另外一个自己，故而自己对他有种天然熟悉感的缘故吧。 第5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5） 聊城在西，封山在东。 接下来的三日里，席南随着一众侍卫军日夜兼程往封山赶去。 这一路，薛庄面容上的疲惫，席南看得分明。 席南知道，这不仅是赶路辛苦，他怕是很久都没怎么睡过好觉了。 通过系统的讲述，席南了解到，薛庄今日才前往封山，并非有意拖延，而是这些日子尚有些交接工作要完成。 新到的大将军还不太了解聊城和黑羽军的情况，事关江山社稷，薛庄要一一交代好才放心。 此外，这些日子里，黑羽军的一些旧部也对他加以了暗示，表示他们都对皇帝竟杀了薛无的事感到痛心与震惊，只要薛庄想报仇，他们都会支持薛庄。 只不过，薛庄把他们臭骂了一通，全部怼回去了。 一路上，听完系统的讲述，席南若有所思。「我之前以为薛庄本来就是黑的。我错了。他不过十七岁，却有一副好肝胆。看来，是皇帝生生抹煞了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系统道：「可薛庄越是这样，反而越容易吃亏。居高位，本就不该用太多情。」 席南想了想，摇摇头。「非也。无情，不懂怜悯，也就不懂得体恤百姓，最终一定做不了一个好皇帝，又或者好将军。薛庄如此，并非惦念着他和皇帝过去那点同窗旧情。他的情是给天下人的。他若真率黑羽军旧部造反，外敌势必趁虚而入。他和他父亲守了那么多年的边城聊城，会首当其冲经歷战乱。薛庄心怀天下，他不想为一己私慾，引来天下大乱，民生动盪。」 系统：「啧，才来了古代三天，说话文绉绉起来了？」 席南：「我本来就是个文化人。」 系统：「哦，也有道理，可能受你本体影响吧。」 席南：「我本体到底是谁？」 系统：「我有点累了。我去休息了。」 席南：「系统也会累？」 系统：「你这三天一直骑马，很颠的！你快颠出脑震盪了，我住你脑子里，我晕脑！」 席南：「晕脑？还有这种说法？！！」 系统：「嘤嘤嘤。」 席南：「一拳打死嘤嘤怪。」 系统：「嘤！不理你了！」 席南赶紧叫住他，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的计算不会出错吧？这一次，薛庄真能活下来？」 系统：「嗯，相信我吧。」 席南：「你这计算到底是什么原理？」 系统：「这么跟你解释吧，你出现之前，薛庄既定的命数，我是能计算推演的，你可以认为，那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相当于『歷史』。而把你带过来，相当于穿越到其中某一个节点，让你可以修正这个时空发生的错误。你一旦对薛庄造成了影响，改变了『歷史』，那之后的事情，就都是新发生的，我就无法计算了。」 席南：「懂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对薛庄造成实质性影响。我的出现并不会干扰鸿门宴上发生的一切。所以，薛庄还会沿着既定的『歷史』轨迹走，不会死。」 系统：「正确。」 席南：「那你其实给我开不了什么金手指。你也不是无所不知。一旦我开始对薛庄造成实质性影响，开始改变他的命运了，我和他未来如何，你也没法计算了。」 系统：「回答正确。我当然不是无所不知，否则也不需要依附宿主你嘛。宿主大大你英明神武，靠你的聪明才智，我们才能一起通关呀。」 席南被系统突如其来的奉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见系统问：「你担心薛庄？」 席南：「不是你说的么，他死了，我们的本体也会出问题，到时候我也是个死。」 系统声音拉长。「哦——」 席南：「你在喜闻乐见什么吗？」 系统：「没什么！宿主大大加油骑马，我睡了。」 席南：「……」 - 话说回来，席南发现，这三日里，他跟薛庄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吃同住」，他得以了解薛庄更多。 第11页 ——两个人的饮食习惯很相似，另外，虽然两人性格很不相同，但相处得还算融洽。 果然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两者都是同一人的化体，彼此间有种说不清楚的天然的信任感和亲近感。这种感觉，似乎更胜过了高山流水的知己。 不过，虽然和薛庄处得挺愉快的，这一路席南却是遭了大罪，因为他确实是太累了。 系统说得不错，他真的被马颠坏了，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席南虽说会骑马，但没骑过这么久的马。 等下马的时候，他腿根子都疼得麻了，路都走不稳了。 诸人住的是一个客栈，似乎是提前就定好了的。 把马牵入马厩，再往楼上去的时候，席南实在走不动，是一步一步慢慢挪的。 冷不丁回眸，席南就看到了薛庄揶揄的目光。 席南确实觉得有点丢人，薛庄自不说了，就连旁边的薛秋芸都脚下生风，丝毫没有连续骑了三天马的样子。啧，自己是个大男人，还比不过人家小姑娘。 但转而想想自己向来靠的是脑力，席南自我消化的能力极好，这么点不好意思也就维持了一下下。 反正已经弱成这样了，脸是没有了，干脆也就不要了。 于是，席南故意当着薛庄的面叫唤了几声，一副他为了薛庄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见状，薛庄到底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然后恨铁不成钢的嘆口气。 「十七岁的少年人，干嘛老嘆气？」席南问他。 薛庄道：「我先前那话说错了。若我有个万一，不是你帮我保护薛秋芸，是她保护你。」 席南：「……」 薛庄把席南扶回房内，给了他一些活血化瘀的药。 回房路上，席南是捂着脸走的。 薛庄问他为何如此，席南表示这里人多口杂，要是有人撞见他和薛庄长得一样，怕会生意。 薛庄见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挺有趣，便说：「确是如此。咱们小心谨慎些好。」 于是，上楼的时候，迎面走来了小二，席南赶紧背过身，还把整张脸都捂住了。 等小二好不容易走开，席南放下双手，唿出一口气，却见薛庄好整以暇站在楼梯口盯着自己笑。「你笑什么？」 「笑你欲盖弥彰。」薛庄道。 席南道：「才不会欲盖弥彰。最多人家当我是什么……不敢见人、易害臊的富家少爷。」 薛庄却笑得更欢了。 席南瞧出什么来，狐疑地看着他。 薛庄上前拍拍他的肩。「走吧，进屋。不必捂脸。这客栈已于先前被我暗中派人盘了下来，里面都是自己人。刚来的路上荒凉，又已入夜，没人看到。你只要别在客栈外乱跑，当无甚要紧。」 席南不乐意了：「那你方才是做什么？捉弄我呢？」 一看席南要兴师问罪，薛庄赶紧带他进房。关上门后，薛庄拿出一把剑，正是那把鸦九。 薛庄双手捧剑，颇为郑重地把他递给席南。 席南也顾不上追究他刚才拿自己逗趣，下意识皱了眉。「你明日去行宫赴宴……不带这把剑？」 薛庄摇头。「入行宫前，本就有人搜身，我就算带了兵器，也会被收走的，可能还更惹当今怀疑。这便不带了。万一我回不来，你帮我保管这把剑。」 席南点点头，双手接过剑。「我记得你的话。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将它轻易丢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它是你的剑，当由你自己保管。」 「嗯。那么……有劳你了。」薛庄深深看了席南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 夜间。席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听见系统嘆了一口气。 席南：「我没喊激活你的暗号呢，你怎么出来了？」 系统：「我感觉到宿主你的不安，你的心跳得太快，我也睡不着呀。」 席南诧异：「还能感觉到这个？哎，如果我娶了媳妇，我要洞房啥的，你也有感应不成？你能现场围观不成？」 系统：「那可不行。非礼勿视啊！作为系统，我才三岁，我未成年呢！你别想荼毒未成年！到时候你给我开启成人模式的功能！」 「……」席南想到什么，「你们系统还有成人模式？能提供什么特殊服务不成？」 系统：「……嘤，你要对人家做森么！」 席南：「我就问问，纯属好奇。我性向正常，只喜欢萌妹子，不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非人类，不会跟ai谈恋爱，谢谢！」 系统话锋一转，问：「话说……你这么问，是想过在这里娶媳妇吗？」 「没想过，我就问问。毕竟做完任务就要离开，我娶什么媳妇，不是耽误人家吗？」 席南没心情跟系统继续抬槓，只担忧地嘆气，「这薛庄也太固执。要是我明天替他去，我真有办法摆平的。就要对着皇帝哭啊，就要跟他说自己功力全废啊。」 系统：「你现在担心也没用。不过好在你跟薛庄混熟了。后面慢慢来吧。阻止皇上进一步屠杀薛家人，我觉得薛庄不至于黑化。」 席南再嘆一口气。「嗯。也只有这样了。」 这一整夜，席南都在担心薛庄。 他觉得薛庄虽然挺礼贤下士彬彬有礼，看上去也挺好说话的，但骨子里，他是一个有点刚的人。但凡涉及原则和底线问题，他一步都不会退让。 第12页 第二天，席南发现自己错了。 ——薛庄不是有点刚，是太刚了。 薛庄居然直接开口把皇帝臭骂了一顿，连「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这样的词都用上了，差点就跟皇帝动上手了。 第6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6） 封山大典已经举行了三天。 早些年的时候，夏国四面临敌，到处都在打仗。 自三年前薛家率领的黑羽军扫平聊城以西的边陲之后，夏国已没有经歷什么大规模的战争。可以说四海皆定，海清河晏。 但不知为何，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艰难。 故而，玄华皇帝祝冠宇亲临封山举行大典，祭奠祝家列祖列宗，乞求夏国得到庇佑。 封山大殿第三天上午，祭祀结束。 祝冠宇入住封山脚下的行宫。 也是在这里，他召见了薛庄。 席南放心不下，于是用了系统的同步直播功能，得以在脑海中看见大殿上经歷的一切。 薛庄走进大殿的时候，确实什么都没带。 而殿上，除了他，还有数个大臣，席南推测，他们应该都是祝冠宇的亲信。 这也是席南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的皇帝祝冠宇长什么模样。 祝冠宇虽然与薛庄一样，也是十七岁，但或许是没经歷过沙场厮杀的缘故，他看起来并不如薛庄那般成熟。 他很高挑，但很瘦，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眉宇间依稀还是少年人的模样。 一开始，祝冠宇还装了装，谈到今次他这宴上，请来的都是他绝对信任的臣子，说了诸多为大家歌功颂德的场面话。 后来，他的某一个臣子应该是得到了他的授意，首先开口，提到了薛无老将军的事。 这人表示，薛老将军本也能来赴宴的，陛下原本也是很感谢他的。只可惜，薛老将军太过不识抬举，竟然公然在朝堂上侮辱陛下。 看到这的时候，席南心想——这真是贼喊捉贼，颠倒黑白，好不要脸啊。 席南不由道：「薛庄，别理这个人。他们就是要刺激你发怒，诱你说出些违逆的话！」 系统：「他听不见。何况，按他的性格……他就算知道这是计谋，又哪里有不维护父亲的道理？」 果然，薛庄脸色黑了几分，起身对祝冠宇作揖，道：「陛下，先父一辈子都为夏国效劳，忠诚之心，天地可鑑。他做惯了武将，也忙惯了，闲不下来，若不满陛下的安排，说了几句牢骚话，陛下见谅，但——」 祝冠宇抬起手，止住了薛庄的话头，然后道：「若只是几句牢骚，朕岂会分辨不出？不至于因此来为难一个老将军，只是……」 听到这里，薛庄眉头皱紧。祝冠宇轻嘲一笑，道：「只是，老将军他确实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他说……他要反啊！」 薛庄立刻握拳。「陛下这话，微臣半个字也不信。这实在是莫须有。莫非……当真是陛下杀了先父？」 祝冠宇没答这话，只叫人给薛庄上了一杯酒。「这是桂花酒。四年前，朕还是皇子的时候，送你出征时酿下的。还记得吧？当时我们约好，等你凯旋时，便共饮一场。那一年，你我皆才十三岁。」 薛庄还没接话，祝冠宇兀自嘆口气。「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短短四年，物是人非。你我君臣之间，凉薄至此——」 席南看得那个气啊。 ——听听这狗皇帝说的什么话？ 如果他和薛庄之间真有少年时一起长大的情谊在，背叛这份情谊的也都是这狗皇帝。 可是他竟反咬人一口，把薛庄该说的台词抢了过去，简直欺人太甚，彻底放弃了要脸。 这狗皇帝还在继续：「所谓四境安宁，只是表象。现如今我夏国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邦交天天变着法子要挟朕放低关税，非邦交之国更是伺机而动，随时可能攻过来。夏国内有隐忧，外有隐患，朕实在不敢掉以轻心。若要朕彻底放下对薛家的戒心，你便饮了这杯酒，以表忠心。」 「妈的，这堂而皇之给毒酒喝吗？」席南怒极。 「哎，可不就是吗？伴君如伴虎。」系统附和。 席南拍桌：「封建糟粕！」 眼见着薛庄竟然接过了毒酒，席南正揪心，便见着薛庄直接把毒酒泼向了给自己递酒的公公。 公公赶紧侧身避开，毒酒洒到他的衣服上，他衣服上瞬间竟被烧出一个破洞。 薛庄冷笑，然后将酒杯重重摔到地上，扬手朝祝冠宇一指，开始骂人了。 皇帝气得嘴唇发青，脸色发白，双眼通红，一口血顿时从嘴里出来，对着大殿内外的禁卫军道：「把他给我拿下！」 薛庄掀起面前的桌案一砸，砸出一个桌子腿，随后捡起桌子腿，就着桌子腿接连撂倒了好几个禁卫军，嘲弄般看向皇帝祝冠宇，带着些痞气说道：「这些禁卫军空有一身武艺，未曾经歷真正的沙场拼杀，都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你好生看看你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祝冠宇吓得直往后躲，哆哆嗦嗦地举起佩剑。「好哇薛庄，你真要反啊！」 薛庄道：「祝冠宇，封山之上，你刚拜祭完祝家的先祖，祈求先祖庇佑这夏国山河。封山脚下，你却听信谗言，构陷忠臣，枉顾天下安危。你的所作所为，你家先祖想必都看在眼里。来，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赌我能不能活下去？若我今天能活下去，当是你家先祖保佑，因他们不忍看忠臣枉死，不忍看夏过江山断送在你手上！」 第13页 席南给薛庄这话鼓了个掌，再看那祝冠宇，他听到这话，本就惨白的脸色被吓得更白了。 顷刻间，薛庄以桌腿为剑，又接连干倒了一大片禁军。 虽然薛庄脸上挂了彩，身上也中了几刀，但人已逃到了殿门口。 紧接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球状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球状物什落地一炸，烟雾顿时蔓延开来，瞬间将大殿包围，什么都看不清明了。 「别追人！护驾！护驾！」 祝冠宇惊恐地唿唤。他生怕这障眼法，是薛庄用来声东击西杀自己的玩意儿。 听他这般说，禁军们也只得以皇帝的安危危险，纷纷朝祝冠宇的方向走去，再死死守在他们跟前。 这样一来，等烟雾散去，薛庄已彻底跑远了。 - 席南还想继续看下去，至少想确定薛庄真的安然无虞地跑了，却响起敲门声。 席南只得睁开眼睛，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薛徕、薛秋芸，还有侍女长莺。 只见薛徕眉头深锁，薛秋芸通红着眼眶，长莺则拿匕首抵在脖颈处，对席南道：「小将军离开前，我收到了他的密令。一旦见到行宫方向由他放出的信号，就立刻带你们离开。薛姑娘不愿离去，公子你呢？」 却不见席南回答，长莺又把匕首往脖颈处抵了一寸，神色坚毅地说：「我得了小将军的命令，就必须完成他的託付。若你们都不肯走，我立刻自尽，以死谢罪！」 席南没答话，薛秋芸还是百般不愿意，最后还是她的父亲薛徕劝了她。「薛庄既已安排好了，想来他自有打算。他既然发了信号，想必是和陛下闹翻了。这里离行宫不算远，我们再不走，若陛下的人找过来捉了我们，我们反倒成了薛庄的拖累。」 薛徕的话好歹说服了薛秋芸。 但为时已晚。 客栈外遥遥传来一声高喝：「薛家余孽，你们已经被禁军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 薛秋芸脸一下子白了。「是陛……陛下的人！」 席南皱了皱眉，旋即把假髮套固定了一下，再把头髮解开，弄乱，遮住脸，又在地上蹭了点泥，把脸涂花。这是避免他这张与薛庄一模一样的脸被轻易认出来。 然后他看向薛秋芸。「别怕。我有办法。」 薛秋芸皱紧眉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席南想了想，道：「凭我这张脸。相信我。」 - 少顷，整个客栈都被禁军包围。 这一回，跟着薛庄来此的，共有十名侍卫军。 有五个侍卫军去到了行宫不远处接应薛庄。 剩下的五个则与席南他们一样留守客栈。他们的任务跟长莺一样，那便是一旦看到薛庄的信号，表示他与陛下谈崩了，当立刻带着薛秋芸他们逃走。 客栈被包围后，这五个侍卫军，连同薛徕、薛秋芸、长莺和席南，都被禁军带回行宫。 封山行宫有一处荒废的宫殿，暂时做了关押「薛家余孽」的所在。 主殿被木板简单粗暴地隔了开来。如此做是为了方便女眷。看来祝冠宇还有些良心。 故而，席南是和薛徕、男护卫军们在一起的。薛秋芸和长莺则在隔壁屋。 虽则如此，席南也没法和薛徕商量什么。毕竟大殿内就有禁军看守，禁止他们谈话。 主殿之内，没有掌灯，窗户都封了起来，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点光，整个屋子都十分昏暗。 席南静静坐在屋子的角落，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薛徕望他一眼，也不免嘆了一口气，心道虽然席南嘴上说着有把握救大家出去，可看他这样，实在不像是一个聪明的人。 但实际上，席南只是在专心和系统对话，所以眼神没有聚焦而已。 系统：「宿主大大，眉头皱得这么紧，你在想啥？」 席南：「皇帝见薛庄逃了，于是将我们抓起来，是为了威胁他，或者引他自投罗网。只是，给我们安个什么罪名比较好，要不要在行宫对处置我们，还是说将我们带回帝都……这些事情皇帝还需细细思量，所以他不会立刻处置我们。」 系统：「嗯。所以，你如果什么都不做，一切就会如系统计算的那样。你们所有人都会死。不仅你们，皇上还会再把薛庄远房的七大姑八大姨通通抓来杀掉。到时候，薛庄就会黑化了。」 席南点头：「薛庄也许就快收到这个消息。没准他会直接赶来行宫劫狱。虽说按你的计算，他就算劫狱，也死不了，但事情会更加麻烦。我必须尽快主动找皇帝。我要让他以为，我就是薛庄。」 系统：「就要直面皇帝了。你也很刚啊小南南。」 席南嘆气：「谁还不是为了生活，为了活下去呢。对了，为了应付皇帝，还要靠你的帮忙。你有重播功能没？把鸿门宴再给我放几遍，我要研究研究。」 第7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7） 接下来，系统将鸿门宴上发生的一切给席南播放了好几遍。 席南仔仔细细过了一遍鸿门宴上各个大臣的表情，总算注意到其中有一个人不太正常。 皇帝宴请的人不多，都是他的亲信。但大多还是对他很恭敬的。 唯有一个人态度一直很傲慢。 甚至皇上有几次偷瞄了他几眼，他的眼神暗含警告，皇上的脸色则愈发苍白，像是很怕他。 第14页 另外，在看见薛庄拍案而起怒骂皇帝时，此人面上一瞬露出了极为得意的表情，像是奸计总算得逞。 席南将画面定格，问了系统：「这人是谁？」 系统：「国舅爷，太后的弟弟，叫王煜。」 席南再问：「太后？她是皇帝的生母吗？」 系统：「你等等，我查下祝冠宇的资料给你。」 过了一会儿，系统自动提取的一些关于祝冠宇的关键信息，就出现在了席南眼前。 祝冠宇的生母刚生下他不久就死了。他由宫人们带大，幼年过得极为悽苦。 直到祝冠宇十岁那年，前皇后的儿子早夭，为了争权，这才想起宫里还有祝冠宇这么一号皇子，于是将他过继给了自己。 其后，祝冠宇虽然被封为了太子，但他一切都得听这位姓王的皇后的。 如今，前朝王皇后已成为当朝太后，她的弟弟则成了当朝国舅爷。 前朝后宫，大小事宜，算是都落入了这对姐弟手中。 席南想通了关键。「怪不得。」 系统：「你想到什么了？」 席南：「先前我跟薛庄谈过。他不信皇帝真会逼薛家至此。他认为皇帝是被人挑唆的。如今看来，薛庄的推测有道理。只不过……」 席南语气一沉，「不止是挑唆这么简单。皇帝怕是被人逼迫的。逼他如此行事的，就是国舅和太后。」 系统：「懂了。你的意思是，祝冠宇是个傀儡皇帝。真正的皇权在太后和国舅手里，想要除掉薛家的，也是他们。」 席南点点头。他琢磨了一会儿，再问系统：「我现在没武功。但『我』在宴上又很神武。你知不知道有哪种药，可以瞬间提升功夫的？」 系统倒腾了一会儿，然后说：「有。搜索到一种药的药方，可以短时间内调动全身血气，让人如有神助。不过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并且这药对人损伤太大，一生最多吃三次。」 「妥了。谢谢小系统。」 席南暗唿一口气，心里顺了顺各种说辞，这便拿出汗巾把脸一点点擦干净，再把头髮束好，拿出包裹里藏的鸦九剑。 一旁，一名禁军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拔剑指向席南：「先前没搜你们的身，让你们留下所有包裹，原本是不想太过为难你们，毕竟这里还有女眷。不料你居然携带兵器——」 他话还没说完，席南赫然站起来。 那一瞬，禁军也认出了他，也认出了他手上的剑，是鸦九。 「你……你是薛……」禁军瞪大眼睛。 席南道：「对，我是薛庄。我知道，你们抓这些人来，就是为了引出我。如今我就在这儿。去禀告陛下吧。我求陛下见我一面。」 禁军忌惮他的武功，当即道：「交出鸦九剑！」 席南看一眼手中的剑，嘆口气，心知违背了薛庄的託付。 但眼下情况特殊，他也无可奈何，只得把剑交了出去。 禁军领着鸦九剑离去，过了一会儿再回来，说是陛下愿意见他，不过前提是，薛庄得自废武功的武功。 席南伸出手。「我已武功尽失，不会危及陛下的。不信你把脉一试。」 禁军于是把了席南的脉，发现他确实功体全无。 虽是如此，禁军怕席南使诈，又跑了一趟，把跟着陛下来行宫的太医请了过来，让他帮忙看看。 太医赶来为席南做了检查，他身上并无任何银针一类的物什来压制功体，故而做出结论——薛庄确实内力尽失，一点武功都使不出来了。 如是，禁军才放心，准备带席南去见皇帝了。 只不过，刚踏出殿门，席南却道：「麻烦等一下，我要如侧，茅房在哪儿？」 「你怎么这么麻烦？」禁军问。 席南道：「秽物排干净了，才好去见皇帝啊。再说，以我现在的情况，你还怕我使诈吗？」 禁军无言，也只得亲自带席南去茅房，再看着他，免得他逃跑。 席南自然没逃。他藉口去茅房，只是为了化妆。 他脱了上衣，依稀回忆起薛庄身上那几处中了刀剑，再从系统包裹里拿出些化妆的器皿，往这些地方慢慢画上伤口。 伤口画好了，他再穿上里衣，把伤口对应的位置染上血，这才披上外衣。 席南想了想，这假髮套不算牢固。若是再像上次那般掉下来，太过惹人怀疑。那狗皇帝跟薛小将军可不一样，多疑得很，还尽把人往坏处想。 故而，席南干脆把发套取下来，收进了系统包裹。 于是，禁军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寸头席南从茅房里走出来。 禁军：？？？ ——他去茅房，还顺便给自己剪了头髮？ 席南上前，只说：「其实我不但功力尽失，头髮还掉光、成了秃子。我吃了许多药，才长出来这么些许头髮。平素在外行事，与朝臣往来，毕竟要注意容止，为免惹人笑话，这才做了些伪装。但现在我已沦落至此，自不必装了。」 禁军寻思着，难道他得了什么重病不成？ 但他也没有多问，只带着席南来到一处名叫明月苑的地方。 「陛下就在里面，你等等，我去禀报。」禁军说到这里，皇帝祝冠宇的声音已经传来。「让他进来吧。」 「是。」禁军作揖，然后对席南道，「请进。」 第15页 如是，席南走进月洞门，进入一方庭院，再走到殿前。 殿前守着一个公公。 见席南来了，公公道：「劳烦薛小将军伸手。」 席南如他所言伸手。公公探了探，这才打开殿门，对里面的人说道：「陛下，他确实功力尽失。」 祝冠宇的声音再传来。「嗯。进。」 席南见状，倒也推门而入，一眼看见座上的九五之尊。 席南学着薛庄先前在鸿门宴上的样子，给祝冠宇作了个揖。 但席南的态度没有显得太过卑躬屈膝，反而眉宇间有些睥睨。 他是在学薛庄，免得祝冠宇生疑。 薛庄的样子，席南倒也学得很像。因为他原本就是个趾高气昂的富二代。最近在这个世界，只是敛尽了锋芒，装怂而已。 作完揖，席南也没有故意躲闪什么，而是大大方方直接瞧向了祝冠宇。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瞧见这个世界的皇帝长什么模样。 在宴上的时候，当着一众大臣的面，祝冠宇要故作强势状，但他中气不足，反而显得有些狰狞，还有些滑稽。 就像是炸毛的小狐狸，乍一眼看凶凶的，实则谁都没把他当回事。 此刻，没了旁人，祝冠宇不需要伪装了，所以他看上去脸没那么白，多了几分人气儿。 祝冠宇大概是有些怕冷的，一手抱着暖炉，一手还握着杯子。 他掀起眼皮，冷冷看席南一眼，也没说话，似乎是还对他有所畏惧。 席南倒是主动开口：「我今天离开行宫后，原本是逃向了另一个方向，怕连累家里人。但我总是心下难安，又返回了客栈。果然，陛下的人来了。」 祝冠宇没吭声，席南再道：「陛下明鑑。我知道我在宴上出言不逊，冲撞了您。但这实在事出有因，请容我稍后解释。陛下……这里没有别人，微臣想先问您一句，您真的相信，微臣会背叛你，甚至杀了你吗？」 祝冠宇看席南一眼，还是没说话，但眼神没刚才那么冰冷了。 席南道：「你也看到我的头髮了。我早就秃了，吃了好一阵子药，头髮才长了这么长。我的功力也早就失去了。今日宴上，我戴了假髮，又提前吃了调动全身气血强增功力的药，做出一副我根本没事的样子，是为了骗过大家。不然，传出去我薛庄得了怪病，功力尽失，我怕外敌有什么想法，会趁机攻过来。我真的一心为夏国，一心为皇上。」 「你……得了什么病？」祝冠宇总算开口。 席南道：「两年前，我斩杀了克丰族的族长，但也中了他儿子一箭。」 祝冠宇皱眉：「朕知道这事。」 席南道：「箭上有毒。蛮夷之地的人，擅长用些奇奇怪怪的毒，都是中原没有的。在那之后，我就开始脱髮，功力也慢慢消失。我找了很多大夫，命是保住了，只是功力回不来了。」 「你……从未提起此事。」祝冠宇道。 「微臣隐瞒，确是为了聊城。毕竟怕外敌趁机进攻。」 席南神色恳切，「陛下，就算你再恼怒我，我也要把话说清楚。我相信陛下不会杀家父，所以我不可能造反。何况，我功力尽失，现在已无兵权在手，我拿什么来造反？宴上，我之所以在那般强势，甚至对您出言不逊，乃事出有因。」 祝冠宇闻言，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脸白了一分，喝了一口热茶，是想缓解口中的干涩。 席南再道：「我始终不相信是你要杀我。一定有人唆使你，甚至逼迫你。那个逼迫你的人，也在宴上，对吧？所以那些话，我是说给那人听的。你我决裂，获益的人是他。所以我只是在演戏，将计就计，让他以为我们真的决裂罢了。」 席南这番话，仿佛说到了祝冠宇的痛处。他眼睛通红，都快流眼泪了。 席南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表示他猜对了，话也说对了。 祝冠宇如今刚当皇帝不久，受制于人，如今这番作为，确实并非自愿，是有人逼他的。 席南内心的紧张去掉许多，再对祝冠宇道：「你要跟那人交差，可以杀了我。这没问题。只是我还有未了的心愿。」 祝冠宇问他：「你还有什么心愿？」 席南道：「聊城目前虽守住了，但蛮子们还在蠢蠢欲动，指不定哪天又攻了下来。我和父亲之前有加固防御设施的打算，还没落实。我总想着，等看到那些防御都建好，才能放心下黄泉。」 祝冠宇听罢，良久轻嘲一笑。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薛庄。「薛小将军……果然为国为民。这般模样，倒叫我捨不得杀你。只是……」 祝冠宇听到这里，神色不知为何突然一凛。「只是你今天的表现，很不像你。」 席南：？？？ 「系统，还在吧！我哪儿出了问题？！」 系统还没回答，席南再听到祝冠宇说：「我以为，我们早就决裂了。」 席南再度：？？？ ——什么情况，薛庄没提过？这咋回事啊？ 紧接着，席南就听到了一番让自己感到极为震惊的话。 祝冠宇先说：「的确有人胁迫朕。便是那国舅爷王煜！是他扶朕上的皇位，朝中大小事，也都是他把持着。朕看上去风光，实则没有半点实权。你薛家先前不过有一支黑羽军，驻守西边聊城。可北疆，还有东边，那些个兵，都是王家的。他要除掉你，朕不得不听。但这一切……」 第16页 祝冠宇望着席南，控诉道：「这都是你造成的！」 席南正诧异这事怎么也怪到薛庄头上了，就听见祝冠宇道破了真相。 「朕当时让你留在帝都，进禁军，然后一步步当上禁军统领。这样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保护我，你自己也有个好前程。何况，禁军统领常年待在帝都，日子总比在边陲吃沙子好多了。有你守在帝都，也不至连禁军都被国舅慢慢掌握！可你不肯。朕说什么你都不肯……只是因为……」 祝冠宇脸色惨白，盯着席南道，「就因为朕对你表露过心迹，你嫌朕噁心，不肯待在朕身边，非要千里迢迢跟你父亲跑到边境去！」 席南内心一阵卧槽。 皇帝居然是个断袖！ 他喜欢薛庄！ 他还被薛庄拒绝过！ 席南目瞪口呆，祝冠宇再说：「衣服脱了。」 席南：「卧槽，系统你说句话，我的清白不会交代在这儿吧！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系统：「放心吧，我觉得不会的。」 席南：「那就好。」 系统：「因为我觉得祝冠宇是受。」 席南：「……」 系统你懂得挺多啊。 但是，上男人我也做不到啊！我是直的！ 第8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8） 好在，祝冠宇紧接着说了句：「朕只是想看看你的伤，让大夫来给你上点药。」 席南暗吐一口气，心说幸好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当即倒也脱下外袍，露出几乎染满血的里衣，再道：「特意换了外袍来见陛下，是怕血污了陛下的眼睛。我的伤不要紧，都是皮外伤。」 却见祝冠宇旋即站起身，竟是走到了席南身后，似是在观察什么。 席南心下一凛。——难道，他是看自己脖颈后的痣？ 看来，他并非全然相信自己就是薛庄。 想来，因为祝冠宇曾经对薛庄表露过心迹，所以薛庄看他的目光是有些异样的。 而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所以目光太过坦荡，到底是让祝冠宇怀疑了。 当下，许是看见了他后颈那颗痣的缘故，祝冠宇只能相信他就是薛庄。 于是，祝冠宇又回到座上坐下，目光凉凉地看着席南，半晌后再问：「你方才说，你本已失去武功，在宴上那般神武，是吃了能调动全身气血的药？那是什么药？」 席南只得现编：「也是从蛮子那里得的。那年，我抓了一个来聊城当探子的蛮子，他原本只有些蛮力，有一天竟能徒手拆了牢门，还从牢里跑出来，打伤了许多厉害的将士。但他还没能逃出去，一身武功又突然消失，轻易就被擒下了。我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让人仔细搜了他的身，便搜到了这些能增强功力的药。」 祝冠宇道：「是么，回头把药拿来，朕让太医们试试看能不能依样画葫芦，做出一样的药来。我军将士若得了这样的药，遇到打不过的死局，好歹能上拼一拼。」 席南庆幸提前问过系统，于是说道：「药方我已经找大夫想办法试出来了，回头就给陛下。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服用此药。药效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且对身体有较大的损害。」 「嗯。」祝冠宇望他一眼，没再说话。那目光凉凉的，盯得人发麻。 而这个当头，系统再给席南开了金手指，给了他看了祝冠宇和薛庄部分过去相处的画面。 一如薛庄跟席南说过的那样，薛庄母亲早逝，父亲在边疆打仗。先皇心怀仁慈，见薛庄无人抚养，便把薛庄接入了皇宫读书。 也就是那会儿，祝冠宇认识了薛庄。 对于祝冠宇来说，薛庄就是那个唯一对他好的人。 在皇宫里的时候，祝冠宇没有权势，不但被其余皇子们欺负，还被势力的宫人们欺负，谁都看不上他。只有薛庄一人肯拿他当朋友，对他多有照顾。 席南看完，心里有了数，主动开口道：「陛下。你幼年过得辛苦，也许只有我能跟你说上几句话。我当时只是以为……你有所误会。毕竟那会儿大家都年纪小，哪里懂什么情不情的。故而，对于您当年说的那些话，我从来没往心里去。」 说到这里，瞥了一眼祝冠宇那阴情难测的脸，席南再道：「我从没觉得你……噁心。当年，聊城战事频繁，百姓苦不堪言，父亲日日出生入死，经常负伤。我一心想为父亲分忧，想为夏国出力，这才去到边陲的，这与您对我说过什么，是没有关联的。只是，当年我毕竟年幼，也未曾考虑到国舅和禁军这一层，见谅……」 「罢了。事已至此，再话当年，也没有用了。」 祝冠宇看向他，终道，「这行宫里遍布国舅的眼线。我今天见你，他定然知道。我只能确保这个院子里都是我的人，我们今日的谈话不会传到他耳朵里。但或许……后面我还是不得不下令杀你。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席南嘆口气。「两件事。第一，放过我的家人和侍卫，别再对他们下手。我一死，薛家彻底倒台，国舅和太后应当也能就此放心，不至对我薛家赶尽杀绝。第二，便是我刚才提到的聊城城门外的防御台……」 席南自不是真心求死。他扯个什么防御设施的搭建，一来是来封山的一路上，他听薛庄提起过这事，此事确实是薛庄的一个心愿；二来，建造一个完成的防御设施，尚需好几年时间，席南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以便能完成任务。 第17页 祝冠宇思忖片刻，道：「第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你。至于第二件……你暂时也别想了。军政大事，我说了不算，国舅说了才算。」 得了。祝冠宇这意思就是说，没办法拖延时间。只要国舅那边一下令，自己该死还得死。 席南嘆口气，转而又忽然发现，祝冠宇的自称竟不知不觉从「朕」变成了「我」。 如此，席南心里又有了些底气。 紧接着他就听到祝冠宇问：「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当真认为……我没有杀你父亲吗？」 「就算他不是死于意外，是被人所杀，那也是国舅下的手，想来与你无关。」 席南看着祝冠宇，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你……」祝冠宇似是有些激动，朝席南伸出了手，而后他似乎又顾及到什么，手握成了拳，再放下，轻声说了一句，「我没有看错你。」 席南蹙眉思索着什么，系统在他脑里开口：「我觉得，祝冠宇的言下之意是，他没有爱错你。」 席南：「他爱的是薛庄，不是我。」 系统：「对哦，好像是的。那你是小三？」 席南：「你才小三！」 系统：「那你是替身！」 席南：「……」 系统：「虐恋情深，白月光的初恋回忆，和红玫瑰替身同时出现，也不知道陛下会选你们谁！」 席南：「你言情剧看多了。什么爱不爱的。祝冠宇甘于当傀儡皇帝，是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对皇权有贪恋，有野心。为了他的皇权，他自然会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慢慢把江山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不会真跟男人在一起的。薛庄当年拒绝他，是明智的。」 - 席南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席南被公公送到了一间独院里，门口有几个禁卫看守。他还是被软禁，不过条件比先前好了许多。 去到屋中，席南什么也没管，倒头就睡。他实在太过疲累。 今天这对他来说，是特别特别长的一天。 鸿门宴，薛庄出逃，自己随他的家眷被抓，自己再扮成他与皇帝见面……竟都发生在这短短一日。 不过席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睡得竟然很不安稳。 按理，他今日这般累，刚才与皇帝一番口舌也是十分紧张，耗尽了心力。加上前三日又日夜兼程从聊城一路赶过来，应该睡得很香才是。 可是他一直做梦，睡睡醒醒，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到了后来，席南失眠，干脆坐了起来，打算倒口水喝。 可就在这时，他竟看到屋角有一个黑影。 ——难道那一切不是自己的错觉？真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席南额角一跳，吓得差点叫出声。 来人立刻倾身上前，捂住他的唇。 来人的动作有点大，一下子把席南压倒在床。 席南瞪大眼睛，借着月光总算看清——面前的人，是薛庄。 第9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9） 薛庄见席南认出了自己，不会发出喊叫惊动外面的禁卫了，当即松开了他，站了起来。 席南瞥一眼外面，赶紧将薛庄拉上床，再把床帘子放下来，是怕万一有禁卫突然进来探查。 夜色之中，和另外一个自己躲在一个床上，席南觉得此情此景终究是有点怪异。 不过他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只小声问薛庄：「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问你。」薛庄皱眉，显然不太贊同席南这么自作主张。 席南只道：「那日不是你说，让我照顾好薛秋芸和你叔父么。」 言罢，见薛庄眉头皱更紧，席南反倒一笑。「我去见过祝冠宇了，跟他说好了。他同意放走他们。」 说到这里，席南便把他与皇帝的对话大致都告诉了薛庄。 末了，席南看向薛庄，道：「总之，我先装成你。你就躲这屋里。」 薛庄眉梢一挑。「你还想继续李代桃僵不成？」 席南只道：「你太冲动了。皇上一见到我就质问，我才知道，你竟然在宴上直接冲撞他了？我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他。」 薛庄却闻：「谁让你安抚他了？」 席南眯眼看向薛庄。「你觉得我做得不对？非要把他惹急了不成？」 薛庄摆摆头，只道：「他性子偏激。我就是曾经对他太好了，以至于后面稍微不顺点他的意，他就不满意。」 薛庄的意思，席南倒是听懂了。 祝冠宇小时候过得太惨了，受尽欺负，也没有朋友。 只有薛庄对他好，他也因此把薛庄当成了真正特殊的存在。 可是这种特殊，却慢慢成了祝冠宇的一种偏执。 ——那就是薛庄必须一辈子对他好，只能对他一个人好。 一旦薛庄做出让他不高兴的选择，他就反而恨上薛庄。 这有那么点「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的意思，但也不尽然。 因为祝冠宇对薛庄的情感还要复杂一些，掺杂着偏执的爱慕。 席南想通了这一层，旋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那般，其实是想把他骂清醒，反倒是真心为他好。不像我，说什么完全信任他，却都是些虚情假意的话。但是眼下情形特殊，总还要考虑薛秋芸他们的状况。」 第18页 「你——」薛庄握拳。 席南看他一眼，面露几分委屈道：「嗯。是我自作主张。你要怪我，我也没有怨言。只是事已至此，这戏，只能继续演下去，你我二人才皆有生路。」 薛庄皱眉瞧一眼席南的表情，半晌后，竟是气笑了。 今日，从行宫逃离后，薛庄怕皇帝早晚查到自己盘下的客栈，于是没有往客栈的方向逃，同时也发了信号，让长莺他们带着薛秋芸一行离开。 哪知没过多久，到处都在传——薛小将军冲撞皇帝，当场表示要造反，旋即逃跑，其后，皇帝抓走了他的余孽，暂扣押在行宫，等候问罪。 薛庄知道这消息是皇上故意传出来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去行宫救人。 自己一去行宫，定有天罗地网等着自己。 但事已至此，薛庄一心想救出薛秋芸和薛徕，也顾不了那么多，到底还是去了行宫。 但他这一路，竟然什么陷阱都没遇见。 薛庄轻功很好，行宫又没有额外的防备，他得以轻松潜入，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薛庄觉得这一切不太寻常，遂藏在暗处，偷听了禁卫说话，这才明白——「薛庄」竟在客栈当场被抓，此刻被叫去见皇帝了。 薛庄跟着禁卫，慢慢知道了「薛庄」的落脚处，于是继续藏在暗处等，这便等来了席南的入住。 薛庄原本是满肚子的火的。 因为席南此举太自作主张、胆大妄为。 薛庄一直不愿以小人之心去揣摩席南的举动。 可他实在不信，有人能无私为自己奉献至此。 加之，慢慢地，薛庄发现席南确实机灵，有些本事，并且还很会演戏，看他面上真诚得不行，但谁知他是不是言不由衷。 到后来，薛庄也不由猜测，席南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是真的想李代桃僵，彻底取代自己，然后再利用自己的身份跟皇帝求个好前程。 当下，薛庄是想带着怒火质问席南的。他也明知道，席南就是在做戏装可怜。 可是看着席南这模样，他竟气笑了，满腔怒火就这么化于无形。 席南问他：「你笑什么？」 薛庄道：「笑你这委屈的表情，演得很好。」 席南：「……」 薛庄挑眉：「在陛下面前，你也是这般演的？」 席南小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薛庄不免再问：「为何捲入这一切？你别告诉我，真如薛秋芸说得那般。」 席南也不知想到什么，倒是笑了。「如果真是呢？」 薛庄抱胸。「如果真是，我倒要觉得自己有问题了。我怎么吸引不了姑娘们，跟我示爱的都是大男人。」 席南本是逗乐打趣，但也不知为何，在床上，一个被窝里，被薛庄极具男性魅力的气息包围，被他盯着说出这番话，席南脸竟有些红了。 席南立刻撇开视线。「谁跟你示爱了？玩笑话而已。话说回来……早知陛下如此，我就不扮成你了。堂堂男儿，不该被……咳，你跟陛下到底怎么回事？我扮成你，总不会赔上自己清白吧？」 薛庄再度蹙眉。他刚那话，虽然表示真被男人示过爱，但他没表明那人是祝冠宇。 如今瞧席南的模样，倒像是祝冠宇对席南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他什么都知道了。 薛庄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问他：「他不会对你——」 「没有。」席南摸摸鼻子，「他只是说了两句。我也挺惊讶的。但以后如果他……咳，你说，我该怎么应对？」 「不需要你应对。我来应对。」薛庄道。 「嗯……」席南意味深长看薛庄一眼，然后笑了，「那你得把头髮剪成我这样。」 薛庄：「……」 席南：「还得把武功废了。」 薛庄：「……」 席南打了个呵欠。「算了，明天先看皇上那边怎么说，我们见招拆招好了。我困得不行了。你也凑合着在这儿睡吧。天快亮了，我怕有人过来，你还是别出去为好。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席南说完，径直跨过薛庄的身体，背对着薛庄侧躺下，闭眼睡了。 薛庄也确实有些累，干脆也躺好，闭眼睡了。 席南这么做，纯碎是觉得两个大男人其实没什么好避讳的。何况那个男人是另一个自己。此外，从薛庄提到祝冠宇的态度来看，他挺直的。 至于薛庄，他更是在军营里待惯了，遇到突击任务什么的，条件艰苦的时候，经常十几个男人一起打通铺，自然也没觉得和男人在一起睡很奇怪。 但薛庄也没想到，睡了个把时辰后，他睁开眼，发现席南依然背对着自己的，但自己竟伸手把他搂在了怀里。 席南的唿吸绵长而均匀，明显还睡得很沉。 看样子，他是真的累坏了。 薛庄向来睡得少，倒是休息得差不多了。但他没有动，是怕惊醒席南。 这个时候，天地安静。薛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竟然跳得极快。 这几乎是他从未曾有过的感受。 此时此刻，盯着席南的背影，看着他洁白如玉的耳，略显瘦削却又弧度好看的肩。 薛庄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竟然有些发热。 惊诧于自己都陌生的反应，薛庄的手指都暗暗扣紧。 第19页 可紧接着，他看到了席南的后颈。 ——那里有一颗痣。 那颗痣的位置，与自己脖颈后痣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 他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连痣都长得一样。 ——席南，你到底是谁？ 薛庄的心依然跳得很快，但耳朵不再发热，他背上出了层冷汗，整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对面前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可这层亲近的背后，有一层让他莫名的恐惧。 薛庄无暇深思。门外已响起了敲门声。 薛庄立刻收回手，没再抱着席南。 紧接着，皇帝贴身公公吴岳的声音响起。「薛小将军起了么？陛下到了。」 第10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0） 这么一来，席南倒是醒了。 席南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薛庄的头。 然后他再坐起身，掀起帘子探出一个脑袋，却见祝冠宇已经进屋了。 席南眨了下眼睛，「陛下……」 「无妨。若尚未着衣装，就这般说话，不必行礼。」祝冠宇道。 「是。这一大早的，陛下有什么急事找我？」席南开口问。 祝冠宇便道：「薛秋芸、薛徕等人我已经放了。薛秋芸一开始不肯走，被薛徕劝走了。答应你的那第一件事，朕到底做到了。」 席南吐出一口气：「多谢陛下！」 却听祝冠宇再道：「至于如何保下你的性命……朕想了一晚上，只有一个办法。」 席南道：「愿闻其详。」 祝冠宇道：「成为朕的人。」 这个时候席南感觉到肩膀一痛——明显是薛庄动的手，他是在警告自己别胡乱说话。 席南肩膀吃痛，面部表情立刻变得极为狰狞。 见状，祝冠宇立刻皱眉：「还说不嫌朕噁心？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席南：「……」 ——陛下你听我解释…… 好在祝冠宇也没多纠结于此，负手而立，再道：「别误会。朕并不是真的要对你如何。这只是掩人耳目之计。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做掩护，你待在朕的身边，就顺理成章了。藉此，你可以辅佐朕，慢慢帮朕重新掌握权力。」 席南皱眉，祝冠宇再道：「母后曾察觉过我对你的情谊。所以她会认为，我不过还对你痴迷罢了。此外，你武功尽失，又住在后宫，活在禁军、护卫的监视下，也就活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她和国舅反而放心，认为你彻底失势。再者……」 「朕以后真正的皇后，会是他们替朕选的。朕的儿子，也会继续沦为他们家的傀儡。所以，眼下让他们以为朕痴迷一个男子，总比女子来得好。毕竟男人不会生孩子，也就没人跟他们抢江山……」 「思来想去，放眼整个夏国，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罢了。」 祝冠宇苍白着一张脸，苦笑了一下，再道：「君子报国，不一定只有上阵杀敌一种方式。先帝待你不薄，你也算是他的半个儿子，真要眼睁睁看着皇权旁落外戚，祝家江山落入外人之手？」 说到这里，却不待席南回答，祝冠宇已转过身。「今晚给朕答覆。」 - 片刻后，席南去窗子处探了个头望了一眼，确认祝冠宇已走远，几个禁卫也规矩地守在门口，未曾靠近庭院。 确认不会有人听到这屋中的谈话，席南这才回到床上，看向薛庄。 薛庄神色有些凝重，似乎是在考虑祝冠宇刚才说的话。 席南问他：「你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吧？」 「他确实句句说到了要害之处。先帝对父亲极好，父亲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后来，先帝见我无人照料，竟把我接到了宫里。祝家的恩情，我确实要还。何况，若陛下说的是真的，那么真正害薛家的，是太后和国舅，我为了报仇，也得对付他们……论忠、论孝，我都不该退缩。只是……」 薛庄眯了眯眼睛，「只是，若陛下对我没那层意思，我纯粹配合他做戏，这本是一个极好的主意。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等我帮他肃清朝廷，让他彻底大权在握，他若真想要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席南嘆口气。「你说得也有道理。到时候若他想假戏真做，确实麻烦。何况，这样一来，你的名誉……怕是自此一落千丈。」 薛庄皱了皱眉，终道：「也罢。忠孝二字在先，我个人如何……总该放到最后。我可以陪他做戏。只是你——」 席南摆摆手。「不用担心我。光是做戏，我没觉得什么。你不能真的自废武功。我还得继续扮演武功尽失的你，才能瞒过太后和国舅。」 薛庄思忖片刻，终道：「我现在出去一趟，找熟人做副人.皮.面.具，然后扮作将军府的侍卫。你就对陛下说，你得带一个亲信进宫，也可以帮忙跑腿什么的。这样，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应对。」 席南答应下来，抬手想找外袍穿上，这下才见得自己的掌心竟有许多红色。 席南垂眸一看，才发现席南的里衣竟渗了血。 席南问他：「是不是伤口裂了？」 「无妨——」薛庄道。 席南立刻道：「怎么就无妨了？你还要越过重重禁卫出行宫呢。我帮你上药。」 第20页 看一眼席南，薛庄到底拿出了贴身带着的金疮药，然后慢慢解开里衣。 看清他身上大小伤口的样子，席南几乎被吓一跳。 昨日薛庄在那鸿门宴上就中了许多刀，紧接着他听说了席南他们被抓的事，就匆匆赶来了行宫。对于身上的伤口，他根本没有好好处理，只是在路上随意包扎了一下。 这一下，薛庄稍微动作一下，就牵引到了伤口，血水不断地往外冒。 瞧见席南的反应，薛庄倒是笑了，笑得有几分痞气。 「你还笑得出来？」席南皱眉。 「我笑你一定骗了我。你不是穷苦人家出生，一定是个被保护得特别好的大少爷，连血都不敢见。」 薛庄笑着，从腰间卸下一壶酒，打开壶盖，迳自把酒往各个伤口上浇去。 他咬着牙，额头疼得满是汗，但一声都没吭。 席南皱着眉，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下床找来干净的锦帕和水，帮他把伤口里的血污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再用了少量酒擦拭伤口，最后再帮他敷上金疮药，包扎好。 坚持着做完了一切，席南脸色极为不好。 薛庄再笑看他一眼。「是不是连鸡都没杀过？不，你该是连杀鸡都没见过。」 席南无言片刻，再看一眼薛庄，冷哼着穿起外袍下床了。「别小瞧人。又不是凡事都要靠舞刀弄剑。四肢太过发达，头脑会简单的。」 哟。生气了。不装家国大义为国为民的白莲花了，总算露出几分本性。 薛庄这般想着，瞧席南一眼，暗暗一笑，下床推开窗，探了探情况，便掠窗而去。 席南也走到屋门口，略推开了一点门，借着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看有没有惊动庭院外的禁卫。 见一切无恙，席南才唿出一口气，回到屋中，转头看了一眼略显凌乱的床铺。 ——啧，怎么有种自己在和薛庄偷情的感觉？床铺如此凌乱，这奸.夫一大早不走正门，得从窗户跑，自己还得帮他看着正门。 席南摸摸鼻子，抛掉脑中荒唐的念头，开始思考晚上应对皇上的措辞。 第11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1） 五日后。帝都，澜却城。 帝宫之内，后廷，安仁宫。 这是当朝德太后的居所。 当下，太后接过嬷嬷新摘来的梅花，正慢慢往青瓷瓶里插。 管事的老嬷嬷上前，颔首道：「太后，陛下从封山回来，就快要到宫里了。他先前表示要娶『男妃』，国舅那边倒是同意了。那依您看，这后宫殿宇众多，该把哪一宫给这薛小将军住？」 太后抬眸瞥一眼老嬷嬷，轻嘲道：「还称他为将军？」 老嬷嬷连忙躬身：「奴婢知错。」 太后道：「我王家世代武将，流过多少血，出过多少汗？王家帮夏国打江山的时候，薛家还不知道在哪儿。偏生他薛无要跟我们王家争，不知好歹。你看，上天都在帮王家。薛无自己跪在正龙殿前，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死了。这都是天意。天要灭他薛家。」 老嬷嬷不敢回话，静静听着，太后再道：「薛无死了。他儿子做不了将军了，为求生路，竟甘愿当皇帝的禁.脔，可笑至极。你也记住了，他就是一个玩物，哪里配得上『妃』位？」 老嬷嬷答：「话虽如此，可也不好把太偏的殿赐给他。总要离太后您近一点，才好看在眼皮子底下。」 太后思忖了一下，道：「就这么跟皇帝说，薛庄出言忤逆了皇帝，更有造反之举，皇帝不诛他九族，已是开了天恩。他既得皇上喜欢，念在他也曾有过战功，便赐住澜雅宫。但夏国历朝歷代没有男人在后宫受封的先例，加上他毕竟有过忤逆之举，因此，就不赐封号了，俸禄、吃穿用度，按着正七品来便是。」 老嬷嬷躬身。「太后圣明。他住在澜雅宫，这招实在是妙。」 太后冷哼：「祝冠宇生母当年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宫女，竟敢狐媚勾引皇帝。如今，就让九泉之下的她看看，她儿子是怎么被别的人狐媚的。哈，那狐媚还是个男人。」 顿了顿，太后再道：「话说回来……这薛庄品貌确实非凡，眉眼确实生得好看，我还曾想过招他为驸马，把我女儿许给他。可惜了。」 老嬷嬷皱了眉，又提醒了句：「太后，薛庄心高气傲，如今委曲求全，怕不是心甘情愿，奴婢怕他还会趁机滋事。」 太后嘲弄般一笑：「反正薛庄既没了武功,又没了兵权。他留在宫中，反而好处多得很。第一，我们可以更好地监视他，确保他不会藉机滋事。」 「第二，薛无被天生掉的石头砸死，这事毕竟太过荒诞，并不能让满朝文武信服，很多人都觉得其中有蹊跷。薛家毕竟战功赫赫，明眼人看在眼里，都是对陛下颇有微词的。如果在封山，祝冠宇真的把薛庄杀了，虽让我们王家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但难免惹人非议。」 「原本，我还正头疼，万一薛庄真死了，该如何让皇帝向天下人交代。现在可好……薛庄好好一个将军，没有人逼，自愿以色侍人，反倒堵住了悠悠之口。记住了，好好把这点宣扬出去。」 老嬷嬷点头。「是。奴婢明白了。薛庄好好一个将军不做，甘愿以男色服侍皇帝，这几日，奴婢会让这话传遍帝都的。他既自愿同皇帝在一起，不是被人逼的，想来是跟皇帝没有杀父之仇的。众人对皇帝的疑虑，也就会消除。」 第21页 太后点点头，把手中最后一枝梅花放入瓶中，轻轻笑了笑：「是了。就算他们还有疑心，但也会认为，薛庄已自甘堕落。他都不介意父亲的死，旁人又操什么心呢？如此，皇帝的位置坐稳了，将他牢牢掌握在手的王家，也才能高枕无忧。」 - 傍晚时分。席南抵达帝宫，被宫人领入澜雅宫。 祝冠宇去给太后请安了。席南本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谁料来迎祝冠宇的老嬷嬷直接说了，这会儿本不是请安的时辰，但感念皇帝的一番孝心，太后还是愿意见一见皇帝的。至于这「薛庄」，作为一个男人，无名无分的入了宫，如今又成了满朝文武的笑话，太后便不见了。 不用去见太后，这下倒也正和席南的意。 那老嬷嬷倒是差了两名宫女来澜雅宫侍候，还让她们在桌案上摆上了好酒好菜。 席南让她们退下，说是不必服侍，随后便让薛庄过来坐下，两人一同吃酒吃菜。 薛庄瞥一眼守在宫门口的宫女，倒是回绝了席南。 席南知道，这些宫女都是太后派来的人，薛庄如此谨慎，也是怕让她们看出端倪。 当下，席南多瞧了薛庄几眼。 此刻的薛庄带了人.皮.面.具，这张脸倒也清俊，只是左脸有一道颇为可怖的刀疤。 薛庄戴了这张面具，化名为河泽，用的身份则是他自己从前的亲信。 席南那日扮作薛庄，跟祝冠宇解释的是，河泽是自己的亲信，日后两人谋划事情，总需要一个跑腿的人，因此，他得带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 但河泽毕竟是男子，不便去到后廷。但他可以扮成公公。 祝冠宇当时对席南说：「此事容易。让他真的成为公公，不就行了么？」 「不可。」席南连忙劝阻，「在战场上，我无数次死里逃生，都靠他相救。他跟着我多年，吃了无数苦，如今因为我断送了前尘不说，若要因为我而绝了后，我实在过意不去的。」 祝冠宇若有所思打量席南几眼，终究说：「也罢。那就让他假扮吧。这点办法，朕还是有的。」 此时此刻，思及于此，盯着眼前的薛庄，席南也有唏嘘。 ——自己扮成了他，而他则换了脸，不仅扮成了别人，还得扮成太监。 唏嘘归唏嘘，席南觉得两个人一直这么装也不是办法，保不齐哪天没注意，就被那两宫女发现了，倒不如不避讳，想个两个人能亲近说话的理由。 席南心念一动，想到什么，当即上前，颇为亲昵地揽过薛庄的肩，再拉着他的手坐下了。 薛庄低声问他：「你做什么？」 席南瞥一眼窗外，那两宫女探头探脑的，脸上还挂着嘲弄的笑，分明是看见了这一幕。 席南一笑，凑到薛庄的耳边，看上去是在和他亲昵，实则小声对他说：「做戏呢。以后咱们俩总要待在一起商量事情，在那两宫女眼皮子底下，只有这般做戏，才能瞒天过海。」 薛庄：「……」 席南：「让她们传给太后听好了，说薛庄淫.乱，不仅跟皇帝胡来，跟公公也能胡来。就让太后以为，薛庄彻底耽于男色，不会跟皇帝合谋什么。」 席南说完这话，明显薛庄脸色不大好。 席南尴尬一笑，问：「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名声，都让我败坏了？」 薛庄眉梢一挑。「原来你还知道啊？」 席南嘆气。「我也是为了你。」 薛庄摆摆头，仰头喝下一口闷酒。「罢了。他人说我自甘堕落也好，说我私德败坏也好。薛庄这个名字，至少还能存在。我的确……还要谢你。」 「不谢不谢。你想得开就好。薛庄还在，你还活着，这些污名，便总有洗净的一天。人活着，就有希望。」 席南看了一眼这布置得还算富丽的殿内，道，「倒不料，太后还真赐了个不错的宫殿过来。」 薛庄看他一眼，忽而问：「你可知她为何将我们安放在澜雅宫？」 第12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2） 听了薛庄这话，席南心想——难道这里面还有文章不成？ 席南有心跟薛庄详细商谈，瞥了一眼宫门，那两个宫女还在朝这处打量。 席南微微眯眼，装作喝醉，又是搂住薛庄的肩，往人家脸上亲了一口。 薛庄：「……」 那两个宫女目瞪口呆，是惊讶于薛庄的豪放作风。 与此同时，她们似乎也有点看痴了。 虽然那叫河泽的公公脸上有道疤，但眉眼是好看的。 薛庄自不用说了，花容月貌，简直潘安再世。 ——这两个好看的男人这般亲昵的模样，竟有些养眼。 俩宫女一呆，没来得及迴避，冷不丁正好撞上席南的目光。 偷窥被发现，俩宫女立刻脸上一红。 席南朝她们一挥手。「你们常年在宫中，想必什么也都见识过了。但你们不害臊，我倒害臊。哪能让姑娘们瞧见这些事？去，去宫门外守着。」 俩宫女红着脸，赶紧出去了。 席南见状，上前把门窗一关，这才坐到薛庄面前，长唿一口气，「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薛庄：「……」 席南眨了下眼睛，瞧见他的表情，半晌后摸摸鼻子。「我喜欢姑娘，不喜欢男人的。正因为我觉得你和我一样，我才不怕你误会。所以……你没误会吧？两个大男人，做做戏，不妨事儿的。别往心里去。」 第22页 薛庄垂眸，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时没接话，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再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席南，道：「澜雅宫，是当今陛下的生母曾经住的地方。」 什么？ 席南睁大眼睛，听得薛庄再道：「那会儿，澜雅宫的主人是李婕妤。陛下的母亲姓刘，原本是服侍婕妤的宫女，偶然得了恩宠怀了胎，于是被封为宝林，随后继续跟婕妤同住在这澜雅宫。只不过，李婕妤住的主殿，刘宝林住的偏殿。」 席南皱眉想——难道，太后这么安排，是为了膈应祝冠宇？ 薛庄再道：「李婕妤和刘宝林都先后病死，就死在这澜雅宫。澜雅宫被视作不祥之地。陛下很宠爱李婕妤，也把这里视作伤心地，自此，没再让任何人住进来。到了后来，宫里有传言，这里闹鬼。有人看见过李婕妤和刘宝林的魂。」 席南被这宫闱秘闻惊得喝了一杯酒，不免道：「这太后也太毒了些。她是想让刘宝林在九泉之下不瞑目，让她看见……她儿子与别的男人……」 薛庄沉默片刻，道：「嗯，估计有这层意思，毕竟这澜雅宫里，李婕妤很得先帝宠爱，连带着她的宫女都受宠封了宝林，所以太后确实妒恨。」 「但除此之外，还有两点原因。第一，陛下顾及着这里是生母曾住的地方，不至太过放浪形骸，这是太后对他的示威与提醒，让他记得他还是皇帝，还得娶太后安排好的皇后。」 薛庄看向席南：「第二，澜雅宫虽归在后廷地界，但这里离永巷的明月门近，更靠近中廷，与真正的后廷相隔甚远。而隔开中廷与后廷的这条永巷，守卫极为森严，全是禁卫。」 席南于是懂了。 澜雅宫在地理位置上，和后宫里的其余宫宇是隔开的。 薛庄毕竟是个男人。如此安排，也是为了避嫌，免得他与后宫女子搅和在一起。 此外，澜雅宫就在永巷附近，进出什么人都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更方面被太后监视。 席南想通这么几层，不由嘆了一口气。 皇宫里的人都吃人不吐骨头，席南不免对自己以后的日子感到深深的忧虑。 薛庄瞥他一眼，「害怕了？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后悔了？」席南回看向他，却见他眼底一抹笑意。 席南眨了眨眼，转而喝一杯酒，然后听见薛庄说：「别怕。」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热酒的缘故，席南觉得他这声「别怕」特别好听，特别温柔，特别让人放心。 尤其是，薛庄竟也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里似有万千话语。 席南盯着他的眼眸半晌，觉得自己差点溺进那眸子里。 直到他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另外一个自己，这才如梦初醒。 为了掩饰尴尬般，席南赶紧也给他满上一杯酒。 薛庄瞥见席南躲闪的眼神，瞳孔缩了缩，最终到底还是喝下了席南的酒，只说：「这几天我会想办法出宫一趟，找一下我在帝都的旧友，让他们帮忙寻找一下秋芸他们的下落。不确认他们安然无虞，我还是不放心。」 「嗯。」席南点点头，旋即皱眉，又问薛庄，「你这回带出来的人，薛秋芸、长莺，还有那几个将军府的护卫，你全都信任吗？」 「自然。」薛庄问他，「为何这么问？」 席南停顿了一下，到底开口说道：「先前，在封山附近，你落脚的那处客栈，是你提前偷偷派人盘下来的。按理说没有别的人知道。可你不觉得，皇上的禁卫来得太快了么？就像是……他早知你落脚的客栈，早就让人埋伏在那儿了一样。」 从封山行宫回帝都的一路上，席南回想了一下那日被抓的情况，总觉得皇上的禁卫能那么快赶到客栈抓人，是不太正常的。 封山附近有好几个城镇，每个城镇又有好几个客栈。 按理，皇帝是不知道薛庄会住哪儿的。 就算他在各个城镇都安排了眼线，从逻辑上讲，眼线也要看到薛庄，确认他住了哪家客栈，才能去禀报皇帝。 薛庄是在赴宴的前一晚才到的这个客栈，次日一大早再骑着他的良驹往行宫赶，他的战马不同于普通的马，可以日行千里，这才只花了半日的时间达到行宫，得以准时赴午宴。 但若是寻常的马，一来一回，少说要两天时间。 所以，若是头天晚上有探子发现薛庄住在那家客栈，赶去禀告皇帝，皇帝再派禁军到客栈捉人，是根本来不及的。 他们能这么快出现在客栈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早就埋伏在了客栈附近。 薛庄放的信号，长莺和五个侍卫看见了，所以要带席南他们逃。 但同时，提前埋伏在客栈附近的禁军也看见了，立刻前来捉拿了席南一行。 这才符合情理。 皇帝如何能提前知道薛庄落脚的客栈？ 只有一个答案——薛庄的身边，是有内鬼的。 席南说完这话，薛庄面上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似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一样。 果然，薛庄说道：「你说的事情，我是想过的。可是，如果皇上早就安排了人在我身边，他必然见过你。」 席南心说也是。如果真有内鬼，他能告诉皇帝薛庄藏人的地方，自然也该把薛庄有个「替身」的事告诉皇帝。 第23页 可如今从祝冠宇的表现来看，他完全是不知情的。 席南不由问：「如果没有内鬼，那皇帝是如何知道你的人住在哪个客栈的？」 席南在想内鬼的问题，所以没留意到，当他无心说出「你的人」这三个字的时候，薛庄望着他的眼眸深邃了几分，藏着些暂时还难以名状的情愫。 「是否有内鬼，亦或者皇帝还藏着什么别的后招。且走且看吧。」 薛庄说着这话，起身走到了席南跟前。 席南冷不丁抬头，却发现薛庄揉了揉自己的头。 席南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薛庄朝他淡淡一笑，道：「那日，我问你为何愿意为我做这些，你说，大概这一切是天意的安排。我向来认为人定胜天，从不信什么天意。可是，这些时日我常在思考你为何出现在我身边，我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所以，也许你说得对。这就是天意。」 席南想起他间或揶揄自己的话，问他：「你不怕我骗你？」 薛庄反问：「如果你真是个骗子，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你图的吗？我现在无财无权，也不过……只有这么一个人。」 不图财不图权。那就只有图人了？ 席南望着他，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滑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被薛庄调戏了。 薛庄见他的反应，再勾唇一笑，旋即再揉了揉他的头，正色道：「天意也好，别的什么原因也罢。你虽自愿入局，但总归是平白惹了这些麻烦。而这些麻烦，终归因我而起。所以请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定护你周全。」 - 这天晚上，席南没太睡着，睁大着眼发呆。 系统：「宿主大大，你今晚的心跳有点快哦。」 席南：「……」 系统：「这世上最让人感动的是什么呢？铁汉柔情啊。一个喊打喊杀的将军，本该是个粗人，突然温柔起来，这么会关心人，真是苏得要命啊！」 席南：「什么铁汉粗人，你这形容不对。」 系统：「哦，那该怎么形容呢？」 席南想了想，说：「心有勐虎，细嗅蔷薇。」 系统：「哎呀，如果我是个真人，是个女人，我都要对薛小将军动心了。」 席南惊愣：「你个ai还发春了不成？」 系统笑得暧昧：「那当然没有。我没有这个功能。我只是替宿主大大表露一下心声。」 席南：「我的心声是这样吗？别胡说八道。」 系统：「宿主大大，你真的没有动心？」 第13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3） 听了系统的话，席南确实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薛庄说过的很多话，都很让人动容。 「只有将士为百姓牺牲的道理，没有百姓为将士牺牲的道理。」 「城府、算计、兵不厌诈，是对敌寇的，不应该是对自己人的。」 「忠孝二字在先，我个人的感受，总该放到最后。」 …… 最终，席南说：「薛庄是真的一心为家国，为百姓出生入死的好儿郎。这样的人，又有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但我是个男的，还是个直的。对他……大概有几分欣赏吧。」 系统：「啧。真的只是欣赏吗？」 席南：「别八卦了。马上子时了。不是说这里闹鬼吗？你小心李婕妤和刘宝林的鬼魂一会儿来这里逛。 系统：「嘤……嘤嘤。你欺负人家！」 席南：「本宫要睡了，跪安吧！」 系统：「哼，你没被封妃呢，还对系统摆谱？」 席南：「咦，你看，那里鬼影！是李婕妤？还是刘宝林？！」 然后席南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系统再说话。 他只在脑里看到一行字滑过：「警告！警告！您的系统xx07号由于惊讶过度暂时陷入瘫痪状态，总伺服器正在抢修，请您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没有系统的帮助，您可能遭遇危险。」 席南：「……」 ——原来它还真的怕鬼。真是不经吓的系统。 - 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里，席南几乎没有见过皇帝祝冠宇。 原因之一是，祝冠宇正式娶了皇后。 朝政目前被德太后和国舅王煜牢牢把持着。 而祝冠宇娶的皇后正是国舅王煜的女儿，名叫王嫣然。 这王家人对夏国江山，分明已经志在必得。 刚来宫里一个月，祝冠宇都没敢来这里，薛庄和席南也没有轻举妄动。 这期间，薛庄只偷摸着出过一次宫，找友人联繫过薛秋芸。 其后，他到底收到了薛秋芸的回信，知道他们很安全，得以放下心。 至于席南，靠着擅长顺毛忽悠好相处的本事，以及系统包裹里的银子，和后宫里的一众宫女太监相处得都不错，小日子倒是过得优哉游哉。 席南跟人打好关系的手法很高级，并不限于只给钱。 宫里的宫人们不是干活的粗使丫头，很多都读过几年书的，所以席南很会投其所好。 宫里面喜欢「梅兰竹菊」的尤其多，附庸风雅也好，真心喜爱也好，席南探听清楚了，专门找了门路，让人去宫外买了相关的画、瓷器，甚至刻着这些纹样的簪子偷偷赠予宫人们。 收到礼物的宫人们满意，有门道帮他去宫外买这些物什的侍卫赚够了银子，也满意。 第24页 可谓皆大欢喜。 这些事捅出去，大家都要遭殃，所以大家都守口如瓶，让一切进行得不动声色。 顺便，席南也打听到了那皇后王嫣然就特别喜欢梅花。 席南便专门留着一幅寒梅图，以及一枝刻有栩栩如生梅花的木簪，是琢磨着没准哪天可以拿来讨好皇后。 - 这日傍晚，席南在院子里搞起了涮羊肉。 些许肥肉剃下来，放锅里熬出油，再放入葱姜辣椒等调料翻炒，浓烈的香味顿时铺满了整个庭院。香气出来了，再倒入清水煮沸，就可以开涮。 太后先前派来的那两个宫女一个叫桃红，一个叫柳绿。 两个人在宫门口巴巴地望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席南招招手，让她们入座一起吃。 桃红柳绿不好意思，席南只说宫门关起来，别人看不到，不碍事。 说这话的时候，席南还朝她们二人眨了眨眼睛。 宫灯照在他的眼里，如闪耀的星星。 一旁开着几株红梅，梅红迎上他的脸，春天还会到，但席南的笑好似把春风已经带来了。 两个宫女拜倒了在了食物的香味下，也拜倒在了男色下，到底上前跟席南一起吃起了火锅。 两姑娘毕竟还年轻，在这住着的一个月里，天天被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和颜悦色相待，慢慢把太后的嘱託都要忘干净了。 切薄的羊肉在沸锅里一烫，很快就熟了，趁热送入口，这寒冬腊月的凉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四个人很快吃完了几大盘羊肉，席南再往锅里烫起了蔬菜，不禁感嘆道：「真够滋味，再来点酒就好了。你们要不要？」 桃红立刻起身：「我去小厨房给小将军取！」 柳绿眼见着桃红这般会讨好席南，不甘人后，连忙跟着站起来：「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还是该我来服侍小将军！」 席南笑看她们二人一眼，正欲夹菜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侧眸一看，坐在身侧的薛庄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 席南不由感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总把情绪藏得太深。 譬如现在，席南只觉得他的目光有些灼热，似有笑意，但又分明有些别样的意味，让人瞧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怎么了？」席南问他。 「没什么。」薛庄淡淡一笑，望着他道，「你倒会讨小姑娘欢心，都开始为了你争风吃醋了。」 席南眨了下眼睛。 薛庄再道：「之前在聊城的时候，除了一直跟着我的长莺，还有我那被宠坏的堂妹秋芸，别的姑娘见到我，总是退避三舍，好似我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但她们对你就不一样了。这倒是奇怪。你明明与我长得一样。」 席南低头吃了一口菜，想了想，然后说：「可能她们多数看你的时候，你都穿着铁甲，看着吓人吧。」 薛庄道：「我也有穿着常服的时候。」 他问我这个是干啥？也没见着他对哪个姑娘有意思啊？怎么还谘询起这种问题了？ 席南有些费解，但也如实说：「在战场上对敌的时候，你表情严肃，眼神估计也很唬人，身上自然而然带了几分戾气。大概是那样的日子过久了，你习惯了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人，也就让人觉得不敢直视。她们怕你，又怎么敢亲近你？」 「是么？」薛庄看着席南，却是忽而问，「那你也怕我，觉得我不好亲近？」 席南再眨了几下眼睛，然后问：「你是不是担心以后娶不着好姑娘？」 薛庄嘴角扬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我都成皇帝的男宠了，还指望娶着姑娘？」 好像也是啊。 席南心虚地夹了一口菜，「这也只是暂时的，你可别怪我呀……」 「我没有怪你。陪陛下唱这齣戏，本也是我同意的。」薛庄笑了笑，「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介意。」 席南摆摆手，「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大家也只是在瞧你第一眼的时候，有点怕。等了解你之后，他们自会看到你温柔细緻的一面，也就不怕你了。我正是这样。」 席南心说，自己第一眼看到薛庄，就是他拿剑对着自己，让自己替他死的场面。 那会儿，他自然是怕薛庄的。 但到了后来，慢慢了解了薛庄，席南不但不怕了，反而挺心疼薛庄的境遇的。 「嗯。那便好。」薛庄说了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倒也夹了一片菜吃起来。 好？好什么？哪里好？ 席南没能完全理解，只朝小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桃红柳绿差不多把酒温好了，正准备朝这处走，便小声对薛庄说了句：「正经讨女孩子欢心什么的，我也不会的。送她们点小玩意儿，请她们吃吃火锅什么的，还不是为了策反她们么。后面她们定能派上用场的。嗯……」 席南嘆口气。「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没准还得出卖出卖男色——」 席南说这话，本是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于是没话找话信口胡扯。 他没想到，他说完这话，气氛更不对劲了，薛庄的目光好像彻底沉了下去。 「你刚才说……出卖什么？」薛庄突然这么一问，声线忽然变得十分低沉。 席南再朝他望去，发现他面上的笑容褪去，竟皱了眉看着自己，目光颇为凌厉。 第25页 薛庄这眼神，一时间让席南简直有种错觉。 ——好像自己出轨被他逮个正着一样。 席南眨了下眼睛，抛开无厘头的想法。 这个时候，桃红柳绿倒是端着酒过来了。 席南暗暗松口气，总算来人了，自己也能顺理成章避开薛庄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了。 席南立刻起身，欢天喜地跑去拿酒了。 这个举动叫薛庄看在眼里，倒像是他为了避开自己，迫不及待跑向另外两个姑娘了。 于是薛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席南倒是不料，他刚走到桃红柳绿面前，还没有接过酒，澜雅宫的宫门外竟传来了公公的声音。 「天还没黑呢，这澜雅宫大门紧闭，别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桃红立刻看向席南，低声道：「是皇后身边的人。」 桃红语毕，柳绿放下酒，赶紧去开门了。 薛庄亦起身，走至宫门口，然后候在那里。 来的人正是皇后华明宫里的公公，待他走进庭院后，席南赶紧上前，道：「公公可别误会。您也看到这庭院里的锅子和食材了。我只是馋了，涮点羊肉吃。羊肉味道大，又离中廷近，这不是怕味道传过去，不大合适，才关的门么。公公用晚膳了吗？在这儿吃点？我亲自再去给您片点儿肉？」 公公看席南一眼，只说：「娘娘路过这儿，看上了这儿的梅树。我一会儿叫人来弄几株过去，不介意吧？」 席南这下明白了。这是皇后来找茬来了。 说起来，自皇后入后宫开始，席南是没去见过她的。 按理说，皇后以下的妃嫔每日是要去请安的。 可一来，席南是没有被受封的，横竖只是个男宠。 他要去请安，别人怕也嫌他没这个资格。 二来，席南毕竟是个男的，去皇后宫里，到底是不方便。 席南托桃红柳绿去问过太后和皇后的意思，皇后的意思大概也是眼不见为净。 席南也就乐得逍遥。 从旁人口里，席南也打听到，皇后喜欢梅花，她为人也同梅花一样，清冷孤傲，怕是看不惯什么豢养男宠之类的腌臜事。 她自诩才高，不输男子。若不是父母之命，为了王家，她怕连皇帝祝冠宇都是看不上的。 她这样的出身，再加上这清高的性子，是不屑于跟人争宠的，尤其是和一个男人。 只不知，她怎么突然找起这澜雅宫的茬来了。 席南好奇的同时，觉得自己不能被皇后牵着鼻子走，想了一会儿，倒是想出一个主意。 第14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4） 席南心说他前些日子准备的那些东西，兴许到底是派上了用场。 他让那公公等他一会儿，便回了主殿一趟。 再出来的时候，他一手捧着一幅画，另一手则拿着个木簪。 画是寒梅图。 残雪未消，红梅映雪，三两寒雀栖于枝头，背景是远山与湖光水色，意境极好。 木簪也美极，簪子本身造的便如一根树枝，上面点缀了三两红梅，就如折了一枝梅花在手一般。 更绝的是，把木簪放在这幅画前，木簪覆盖住画上的红梅，如同有真的梅花盛开在纸上。 「天气快暖和起来了，这梅花也快谢了。这树就算移栽过去，也维持不了多久。」 席南这般说着，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了公公，再道：「画上的梅，还有这木簪上的梅，才是真正的常开不败，就如娘娘的容颜一样，青春永驻。娘娘既喜欢梅花，与其赠树，不如让我便把这两样东西赠与娘娘，聊表心意。你且先去这样回復，看她允不允？」 「真会说话。」公公笑看席南一眼。 「多谢公公。」席南作揖，察觉到公公一直偷瞄庭院里羊肉汤锅的小动作，道，「明日，我亲自做一份羊肉锅，送到公公住处。多谢公公帮忙。」 「也罢。你对娘娘说的那番恭维话，我也记住了，会转达的。」 公公倒是颇为满意地转身走了。 天色逐渐入了暮。 桃红柳绿开始收拾打扫起来。 席南和薛庄帮她们干了些活，再一起喝了会儿酒，便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席南正想回房睡觉，听见薛庄问自己：「皇后一直喜欢梅花。是你提前打听过的？所以，你才会准备寒梅图和那簪子，以备不时之需？」 席南点点头。 薛庄沉默片刻，道：「为了讨好皇后？」 席南再点头。 薛庄道：「可她身上流着王家的血。不比桃红与柳绿，她不可能被策反。你又何必如此上心？」 席南打着呵欠，带着几分醉意说：「无所谓。这些东西赠与美人，也不算浪费。何况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薛庄眯眼：「怎么说？」 席南：「她和陛下大婚的时候，我远远瞧着她，她面上一点笑容没有。想来很不甘愿。再说……她确实嫁给了个基……嫁了个断袖。万一陛下一辈子弯到底，她要一辈子受活寡，确实可怜。」 「连这种私密的事你也要操心？」薛庄的语气有些沉。 「我没操心。只是感嘆一下。」席南打了个呵欠，「也不知她今晚这是唱哪出，我送那些东西有没有过关。」 「你有些醉了。我扶起进屋睡觉。」薛庄说着，倒真也上前扶起席南，直到让他躺在床上。 第26页 席南确实是有点醉了。烫过的酒更容易醉。他贪杯，今晚确实喝得有点多。 等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隐隐约约间，似乎听见薛庄低声问自己：「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这些好里，几分是讨好，几分是真心？」 席南动了动嘴，却没什么力气答话，很快陷入沉睡，连薛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席南没想到的是，他送的礼物本为讨好皇后，但居然讨好过头了，送出祸事来了。 - 次日。还是傍晚的时候，皇后王嫣然来了。 那会儿刚过晚饭点，席南照例和薛庄喝着酒，没事儿再侃侃大山，对着桃红柳绿讲了些她们闻所未闻的故事。 王嫣然来的突然。她出现在宫门口，一身素白，上边点缀着些许红色，就如红梅映雪一般。她的脸色却比雪还要白，看向这澜雅宫的一众人时，明显皱了眉。 到底是清傲孤高的性子，又自小受着万千宠爱，那气场很足，她往那儿一站，桃红柳绿大气都不敢出。 王嫣然看都不看那两人一眼。「出去。我有话单独跟薛小将军说。」 王嫣然这话说完，桃红柳绿自是退了，还把宫门关起来了。 真正的薛庄则顶着有刀疤的人.皮.面.具，只是守在王嫣然背后的宫门附近。 薛庄面上一道疤，身形颀长，隐隐有股霸道意味，他的脸色则藏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息怒。 王嫣然回头看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席南倒是上前讨好一笑：「见过皇后。这是我的亲信，昔年跟我一起上过战场的。有话可以直说，无妨。」 在桃红柳绿，以及其余宫人眼里，王嫣然想必是在陛下那儿受到了冷遇，心有不满，过来找茬的。 可席南通过这段时间的打听，判断这不是王嫣然的目的。 他估计王嫣然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故而这么说。 王嫣然听罢，倒也没有非让薛庄退下，只转过身深深看了席南一眼，道：「我竟不料，你就是薛庄。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却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从前进宫探视过姑姑，听闻薛庄也在。但我不知道你就是薛庄，竟生生错过。」 席南：？？？这唱的是哪出？ 席南不由看向站在王嫣然背后的薛庄。 却见薛庄也有些茫然，随后他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也不知道王嫣然在说什么。 王嫣然盯着席南，只道：「你昨儿送那两样东西的意思，我看懂了。白雪之上，一枝梅花开放，寓意一句诗——『相思一夜梅花发』。」 席南：「……」 ——娘娘，你脑补过头了啊！ 「我看见那两样东西的时候，就心有疑虑。故而今天想着，怎么也要来见你一面。果然是你。你和当年长得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你说过，梅花再开的时候，我就能遇见你。偌大的皇宫里，只有你这里的梅花开得最好，所以我让手下来讨。不料，我还真的遇见了你。」 席南：「……」 王嫣然说着这话，朝席南走近一步。「是因为你喜欢梅花，我才跟着喜欢的。你说梅花有一身傲骨，不为风雪而折腰。我一直记得。」 席南皱眉：「皇后，这其间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王嫣然想明白什么，苦笑，「我知道的，你一定怪我了，怪我没有等你。但请你知道，皇上懦弱，难堪大任，若不是家父以死相逼，我根本不愿嫁入宫中的。」 席南：「……」 「又或者，你是觉得你成了皇帝的……」王嫣然皱眉，「你觉得自卑，觉得折了傲骨，才不愿再见我？」 席南：「……」 王嫣然再道：「你别这样想。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毕竟，只有活下来，你才能见到我。都是为了我，你才被祝冠宇欺负，受了这些苦……」 王嫣然说到这里，已然握了拳。「我知道你也一定不甘心。本是铮铮男儿，怎能被祝冠宇那混蛋……父亲和太后姑姑的行事，我本不贊同，认为他们将私人仇恨凌驾于国家安危之上。但祝冠宇竟做出这种侮辱你的事。我可以站在你这边，一起反了他。只要你一句话。」 我去。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席南不知道王嫣然跟薛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不是澄清这个的时候。 席南极快抓到了她话题的重点，那就是她原本是不同意她父亲和太后的做法的。 当年，先帝后期提拔薛无，想把薛家率领的黑羽军做大，是有原因的。 他怕王家军的势力过大，会动摇江山，因此想让薛家与王家分庭抗礼。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薛家真正能抗衡王家，先帝已去了。 如今，太后和王煜为了除掉薛家这个心腹大患，极快对薛家父子下手，却不顾聊城边陲、乃至国家的安危。 他们的做法，王嫣然是不同意的。 但薛庄也不知曾经怎么撩的人家，导致她如此恋爱脑，违背了她自己的原则不说，还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 席南思忖了下，忙道：「万不可再如此说。我如今这般，虽有损男儿尊严，但也是为了夏国江山。旁人并不知道我已武功尽失。这样，只要我还活着，便还对有蛮子有威慑力，让他们不敢轻易攻进聊城。」 第27页 王嫣然听了这话，良久之后，先是苦笑道：「是我将自己高看了。原来，你肯这么做，不是为了寻一个和我相见的机会，而是为了夏国。」 苦笑完，王嫣然却又很欣慰。「不过这样，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你。世上有很多说自己喜欢梅花的人，大都是附庸风雅的庸俗之辈。只有你是真的学到了那种风骨。」 席南：「……」 ——这话我没法接。 王嫣然再看他几眼，只道：「物是人非，你我境遇如此……你这样，我能理解。也罢，咱们来日方长。」 王嫣然说完这话，走了。 徒留席南一脸懵逼。 席南懵逼了一会儿，然后下意识朝薛庄看去，却见薛庄的脸色没来由的沉重。 席南朝薛庄走去。「你怎么招得她？惹得她情深至此？」 薛庄神色严肃。「我如今十七，十三岁就离开帝都去往聊城打仗。我怎么会招她？」 席南心想也是啊。 刚才王嫣然说了一句话：「你和当年长得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这么看来，那人确实不可能是薛庄。 那会儿薛庄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席南正百思不得其解，却见薛庄深沉地看着自己。「你说过，你比我大八岁。从时间上看，那人既不是我，只有可能是你。」 席南：「……」 席南一听这话，更懵逼了。 却见薛庄嘴角勾起苦涩带着点自嘲的微笑，看着自己问：「所以，你果然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席南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薛庄握拳。「什么替我而死，替我折损男儿尊严陪皇帝演戏，为我与皇帝对峙不惧生死艰险……都是假的。你不是为了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进宫，寻一个和她相见的机会？」 第15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5） 面对薛庄这般的质问，席南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第一，席南无法解释自己出现的真正原因。 第二，王嫣然虽然背后有太后和国舅撑腰，但她公然在「薛庄」面前说出敢反皇帝的话，简直是太过太大，而这大胆的背后，更反映出她的一片痴心。 她违背一切原则，不管说出这话会有什么后果，只因等了许多年，如今才总算见到了心上人。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第三，王家出了个太后，国舅又兵权在手，所以国舅王煜的女儿王嫣然会嫁给皇帝，成为皇后，这也是大家早就在谈论的一件事。 席南认为王嫣然有极大的可能会嫁给皇帝，求而不得，只得换一种方式与她见面，这也是有可能的。 这三点加起来，席南都觉得薛庄的推测太过合理不过。 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席南张了张嘴，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解释，只有干巴巴地说一句：「不是啊。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薛庄看着席南，「我早就觉得，你脸白，如玉做得一般，根本没经歷过风吹日晒，不是穷人，也不是在西边吃沙子长大的。你是不是出生在富贵之家？是不是……出生在帝都？」 ——只有生在帝都，他才有可能认识王嫣然。 席南解释不了自己的来歷，一时哑口无言。 薛庄看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房了。 席南：「……」 - 席南回到主殿，关好门窗，灭了灯火，小声喊：「我席南是天下第一美人。」 系统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啥事儿？」 席南：「啧，系统，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系统：「呵呵。」 席南：「你还没恢復吗？」 系统：「哼。」 席南：「好好好。我错了。以后不吓你了。这薛庄……什么情况啊？」 系统：「我觉得，他吃醋了。」 席南：「他吃什么醋？哦……他喜欢王嫣然？」 系统：「不，我觉得他喜欢你。」 席南：「好好跟你商量呢。别胡说八道。他还能喜欢另外一个自己？话说回来，王嫣然什么情况？」 系统：「大概是碰巧吧。她以前喜欢过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她相思成狂，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席南：「有那么巧的事？」 系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席南：「……我是来避免另外一个自己黑化的，怎么惹了一身情债？」 系统：「这要问你自己了。」 席南：「统统啊……」 系统：「好好说话，不要卖萌。」 席南：「哎，我发现你受伤回来后，变高冷了，没以前那么萌了。」 系统：「呵呵。你对系统太不友善。上面让我和你保持距离，免得旧事重演。」 席南：「你上面还有人？那到底是谁？」 系统：「本宫要睡了。跪安吧！」 席南：「……这个不能说，那说点别的，可以换个激活你的口令吗？」 系统：「可以，叫爸爸。」 席南：「叫你大爷。」 系统：「好。新的激活口令已录入，『叫你大爷』。」 席南「……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可爱软萌的系统了。」 系统：「呵。」 第28页 - 接下来的日子照常过。 祝冠宇偶尔来看看「薛庄」，但没有给出什么指示。 席南觉得，也许祝冠宇觉得搞事情的时机还没到，还得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 于是席南也什么都没做。 甚至这段时间席南都没怎么给宫人们送东西了。 毕竟第一步关系已经打通，再继续下去，就显得太刻意，并且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席南的日子彻底闲下来，没事儿的时候就只有跟系统唠唠嗑，因为他连薛庄都很少见到。 席南觉得，自从那日皇后王嫣然来唱了那么一出之后，他和薛庄之间就有点生疏了。 虽然说第二天席南一早就去找了薛庄，薛庄照常跟他打招唿，倒像是没什么隔阂。 但很快，殿中省缺人手，薛庄自愿过去帮忙，每天早出晚归的，席南倒是难见他一面。 席南：「叫你大爷。」 系统：「啥事儿？」 席南：「薛庄是不是在怪我？他真以为，我一直在骗他？」 系统：「你本来就一直在骗他。」 席南：「哎，有点难受。」 系统：「啧，动心了？」 席南：「不是。你怎么老以为我弯了？被人误会，我的感觉确实也不太好受。主要薛庄是个正直的人，他若真的误会，他也一定很难受。哎……」 薛庄对自己从不信任到信任，并且一直很感动自己为他做的一切。 现在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十七岁的，尚有赤子之心的他，心里一定不是那么痛快的。 系统：「那你找他谈嘛。」 席南：「嗯。我会的。」 席南想着理由，找着合适的时机，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月。 他没想到的是，短短半个月后，夏国形势起了急剧的变化。 ——半个月后，西域渭国突袭聊城。 先前接替薛家父子管理黑羽军的人叫王谢。 王谢是个三品武将，也是国舅爷王煜的侄儿。 黑羽军虽然易了主，但将士们在薛家父子的带领下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此外，聊城前面是凤涯关，凭藉着天险，一直是夏国西边的天然屏障。 按理，这一仗本不会输。但王谢决策失误，导致了打败。 那夜，西蛮子突然发动夜袭，瞭望台上的士兵发现了端倪，禀报了新来的将军王谢。 王谢立刻下令，偷偷布下陷阱，来个请君入瓮，让蛮子们以为自己没察觉，等他们来了，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蛮子们的确「上了当」，以为黑羽军什么都没发现，以至于入了陷阱，折损大半，只留一队人马逃走。 事情到了这里，王谢的安排都是妥当的，若没有后面的事，聊城丢不了。 可王谢自从来到黑羽军，下面的人一直不太服气。 黑羽军一直都是跟着薛家父子的，对于这个空降的将军，自然是不服，都说他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毕竟他是国舅爷的侄儿。 许是急切地想要建功立业，王谢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他下令道：「乘胜攻击！」 如是，王谢意图反将敌人一军，不料中了蛮子们诱敌深入的把戏。 三队黑羽军追出去，全军覆没。 军旗升，战鼓响，大队真正的蛮子军队，这才真正对聊城发动攻击。 这一下，派出去的黑羽军全军覆没不说，留守黑羽军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王谢怂了，竟率领众军弃城而逃。 薛无守了一辈子，薛庄与父亲薛无一起守了四年的聊城，就这么没了。 - 席南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这一天，薛庄比往常回来得早，席南叫住他，本想好好和谈谈两个人的误会，薛庄随他进入房间，关上门窗，倒是先把这重要的军情告诉了席南。 席南听完，先问：「这么重要的事，你如何知道的？」 薛庄看他一眼，道：「皇帝的贴身公公让我进正龙殿打扫，相关摺子就摊在桌案上，想不看到都难。」 席南想了想，明白过来：「皇帝故意让你看到的。他就是想让你告诉我。」 薛庄点头：「嗯。薛家父子刚离开聊城，聊城就出了事，现在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大家对皇帝都颇有微词。太后那边也受到不小的压力。她会坐立不安，也会盯紧这澜雅宫。皇帝不敢明着来，只有先通过我这个『亲信』，悄悄向『薛庄』递消息。」 席南与薛庄对视一眼，似乎觉得有点尴尬，又移开视线，转而给薛庄倒上一杯茶，然后问：「你想怎么做？」 薛庄似乎看出什么，暂时没回答席南的问题，而是说：「抱歉。我是说……对于之前的事，我要抱歉。」 席南眨了一下眼睛，还有些没明白。 ——站在他的立场，只有他的推测是合理的，那么他怪自己也正常，他道什么歉？ 席南望向他，只得道：「我确实是跟王嫣然没关系。我做这一切，也跟她无关。不过，我也确实对你有所隐瞒。你误会了，怪我，也是正常的。」 薛庄却是皱了眉：「你认为，这些日子我避着你……是在怪你？」 席南：「难道不是吗？」 薛庄摇了摇头。「我道歉，是因为我觉得我那晚对你说的话有点重。后来我避着你，却不是因为还在怪你。难道在你心中，我气量如此小？」 第29页 薛庄的目光有些担心，又暗含着某种期待。 席南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喝了一口茶。「若不是怪我，那你为何避着我？」 薛庄看着他，道：「我只是有些事没想明白。我想着，若是好几天不见你，与你分开一阵子，也许我就能弄明白自己的心。」 席南差点要把「你要明白你的什么心」这句话问出来。 可话到了嘴边，被他吞了下去。 他似乎隐隐察觉到什么，所以没敢问。 薛庄盯着他的双眸，似乎琢磨出来什么，但也没有点透。 薛庄喝下他刚才为自己倒的茶，只道：「事已至此，我想跟皇上摊牌。」 席南明白了他的打算，皱眉：「你想领兵？」 「嗯。」薛庄点头，「整个夏国，最了解那帮西蛮子的人，只有我。」 席南有些担心：「你……」 薛庄望着他，却是淡淡一笑。「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心意是什么？」 席南没答话，薛庄只道：「我现在不告诉你。免得我死在战场上，徒惹你记挂。待我凯旋，我定如实告诉你，好不好？」 席南：「统啊……」 系统：「嗯。感受到了你情绪的波动，我来了。」 席南：「我……他……」 系统：「嗯，是的，我也觉得他的意思就是，他爱上你了。」 第16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6） 天色渐暗，明月高悬。 雕花木窗前，两个人对座，两两相望。 一人眉目坚毅，杀伐决断，身上有些戾气。 但这个时候他望着对面的人，眼角眉梢皆有笑意，显得柔和了些，稜角不至太过锋利。 他对面的人，则面若冠玉，温柔如许，有些像三月吹开积雪的风，让人望着就心生愉悦。 此刻他的神情有些茫然，乍一眼，以为他是没听懂话，呆住了、傻住了。 但仔细看去，他哪里傻。他好似什么都知道，只是顾及着什么，没敢表露出来。 他不是真傻，是在装傻。 这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完全迥异，根本不像一个人。 薛庄看着这样的席南，觉得他一点都不坦诚，可气得很。 但偏偏他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薛庄问他：「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其实认识很久很久了。」 席南眨了下眼睛，抬手握住面前的茶杯。「大概因为我就是你的缘故吧。」 薛庄挑眉：「演戏还演上瘾了。真当了真？」 席南：「……」 薛庄正了色，再道：「我想过了，若仍让陛下以为我只是薛府的一个普通侍卫，他怕是信不过我有领兵打仗的能力。我必须告诉他，我就是薛庄。但这样一来，我又怕他迁怒于你，治你欺君之罪。所以，在我跟他摊牌之前，我先带你离开。我会把你安排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不必。」席南却是摇头，「我可以跟你一块去见皇帝。」 薛庄立刻皱眉。 席南道：「要对付薛庄的，从来不是皇帝，是太后和国舅。虽然我们欺了君，但实际为的是骗太后他们。所以，讲清楚缘由，我想皇帝能谅解。」 席南看向薛庄，再道：「为了让陛下信任你的领兵能力，你必须向他表露身份。可太后和国舅的势力毕竟还在，对于他们来说，薛庄不能领兵，所以我还得以你的身份留在宫里骗过太后。」 薛无不明不白死在皇宫中，本来就是招人非议的一件事。 但他的儿子薛庄自愿成为皇帝的男宠，并且所有的流言里都表示他和皇帝相爱。 这样一来，本就没人再深究薛无的事。 皇帝的位子坐稳了，薛家没了，皇帝也能彻底被太后和国舅所掌控。 事情这样发展，太后再满意不过。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如今，薛家父子一离开聊城，聊城就被西蛮子破了。 这薛家父子的作用，一下子就被人意识到了。 这段时日，已有无数大臣递上摺子，让皇帝放了薛庄，请他回去率领黑羽军。 甚至有一些大臣直接到了太后那里请愿，让她不要纵容皇帝，劝皇帝把薛庄放了。 可太后哪里肯放薛庄？ 薛庄要是真的回归黑羽军，扫平西蛮子，趁机建功立业，太后不仅先前的盘算落了空，还可能无法再彻底掌握皇帝。 ——毕竟，薛庄一旦重新有了兵权和威信，若他还真和皇帝相爱，两个人合谋，势必会动摇王家的势力。 当下，听了席南的话，薛庄不由惊诧于席南的聪慧。 自己对于目前的局势，不过讲了寥寥数语，可席南已经心如明镜，什么都明白过来，还做好了打算，愿意留下来继续骗太后。 可薛庄委实不愿意再将席南捲入这些事情里。 何况，一旦他上了战场，不在席南身边，将没有办法护他周全。 瞥见薛庄面上的犹疑，席南笑问他：「你总不是还觉得我骗了你，认为我留下是为了皇后？」 薛庄不答，席南再道：「放心吧。等你上了前线，你身系夏国安危，皇帝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就算要秋后算帐，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反倒是你，战场上才是危机四伏……」 「你担心我吗？」薛庄忽而问他。 第30页 席南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头。 「放心吧。我定会平安归来。」 薛庄望着他认真地说，「我在禁军还是有几个朋友的。我会托他们保护好你。只是他们难免也有不周全的地方，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就在帝宫等你回来。」席南道。 - 次日一下朝，祝冠宇刚回到正龙殿，薛庄和席南就赶去求见了。 祝冠宇脸色苍白，看样子是受了一肚子的气。 薛无死在宫中，薛庄成了皇帝的男宠，薛家父子相继离开聊城，皇帝任人唯亲，派了国舅的侄儿去当空降的大将军，这般以后，聊城就丢了，夏国江山也有了威胁。 明眼人把这些事看在眼里，都把皇帝看成了丢聊城的罪魁祸首。 祝冠宇被大臣明着暗着劝诫讥讽，愤而退朝，此刻看到席南，脸色更沉了。 但他到底屏退众人，关上正龙殿大门，对着席南道：「你有什么事这么急？该不会要告诉朕，你要去打仗吧？可你武功不是都没了么。」 一旁，薛庄开口道：「他的确武功尽失。因为他不是薛庄。我才是。」 祝冠宇：？？？ 薛庄上前一步，摘下人.皮.面具，到底跟祝冠宇讲明一切。 祝冠宇听完，久久不语。他眼色阴晴不定，脸色愈发苍白。 席南瞧着，不自主地就皱了眉，总觉得下一刻他都要被气得吐血了。 薛庄也不由开口：「陛下，你莫要怪他。这都是我的安排。我知道你在封山摆鸿门宴是要杀我，这才想办法找了这样一个替身，意图自保。现在看来，这样的安排是对的。否则，江山真要葬送在王家人手里。」 祝冠宇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可你不能以薛庄的身份去，否则必受国舅和太后的阻挠。」 薛庄道：「所以，席南会留在宫中继续扮演我，把这戏演下去，骗过太后。至于我以什么身份去，还请陛下定夺。」 祝冠宇道：「你以什么身份去都不行。作为薛庄也好，作为薛庄的亲信河泽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也好，只要是我派你去的，国舅和太后就会阻止。他们对权势的渴求已经癫狂了，他们不会把家国放在眼里，只会觉得是我不愿被控制，我要抢权。」 薛庄皱眉，还想说什么，祝冠宇道：「你不能明着去，只能暗着去。」 祝冠宇说完这话，叩了三下椅子的把手，再转动了椅子。 霎时间，他背后的墙竟然滑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暗门。 祝冠宇暂没多说什么，只兀自走进了暗门。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已多了一枚玉，玉上面刻着些特殊的纹样，看样子有些名贵。 祝冠宇道：「先帝心如明镜。他提拔你们薛家，本就是防着王家的。他也不料，薛家还没到能和王家抗衡的时候，他就得了重病。好在他留了一手。」 「他暗中培养了一匹士兵，叫飞羽军，人不多，也就两千人，但各个身手非凡。凭这个玉符，可调遣他们。他们藏在威龙山。先帝之前同飞羽军讲过，除非到了国家危难之际，他们不可出威龙山。如今聊城已破，该到他们出山的时候。」 薛庄上前，郑重地接过玉符，看向祝冠宇的眼神已有了些转变。「原来你……」 「我不装傻充楞，怎么被太后选作傀儡，怎么活到今天？」 祝冠宇苦笑了片刻，关上暗门，重新坐下了。「朕不能明着任命你。你偷偷离开皇宫，先去威龙山找飞羽军，再去战地。其后，是否暗中想办法拉拢黑羽军，怎么运作，都看你自己了。」 祝冠宇的想法，席南是明白了。 到时候，在百姓眼中，那就是横空出世了一支军队和一个将领，他们帮着夏国打退了西蛮子，守护了夏国。 那么……然后呢？ 到时候，祝冠宇在众人心中是个贪图男色软弱无能的皇帝。 薛庄有了新的身份，有了飞羽军，他会树立功劳，获得百姓的拥戴，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他有没有可能自立为王，甚至反了祝冠宇呢？ 祝冠宇深深盯着薛庄。「朕这么做，有多信任你，想来你是懂的？」 「祝家对薛家有恩。臣，绝不负陛下所託。」薛庄到底跪下，朝祝冠宇颇为庄重地行了礼。 祝冠宇没再说什么，只亲自取来了鸦九剑，将它还给薛庄。 「即刻去吧。再耽误，怕是又丢一个城池。」 「是。」薛庄点头，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不放心地看向了席南。 祝冠宇察觉到了薛庄的目光，也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席南，然后道：「他不会有事。我承诺你。」 - 片刻后。 薛庄到底是走了。 席南也起身，朝祝冠宇行礼告辞。 祝冠宇却道：「你先留步。坐下吧。」 席南于是只有坐下。 可祝冠宇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席南只觉得气氛又尴尬又沉重。 半晌后，祝冠宇总算开口：「所以，那日在行宫里和朕说那样一番话的人，是你，不是他。」 席南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立刻道：「草民说的，也是小将军的意思。小将军那脾气，只是有的话说不出口罢了。他是相信你的。草民不敢信口胡说的。」 「他真的信我吗？」祝冠宇眯了眯眼，似有喟嘆。 第31页 「嗯。」席南点点头，「陛下您想，既然都有我这个替身了，当初小将军却自己去那鸿门宴，为什么？正因为他相信你。他顾及着年幼时你们的情谊，觉得你不会杀他父亲，这才想当面问你个究竟。他拿你……是当朋友的。」 席南这话倒不是信口胡说。他确实也认为薛庄是这样想的。 薛庄骨子里念旧情，是个温柔的人。 谁对他好，他都记得，也都知道。 虽然他没有接受祝冠宇的爱慕，但总归对他有同窗之情，也知道他不会害自己。 席南作为顺毛界达人，说了这番话后，祝冠宇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席南瞧见了，暗暗吐口气，觉得自己应该能顺利离开了。 哪知转眼间，他又听见祝冠宇说：「朕很羡慕你。你虽然没什么身份，但起码自在，可以有所选择。不像朕，被困在这皇城内，没有半点实权不说，还不能随心所欲。朕这一辈子，求而不得，爱而不能。」 席南没敢接话，发现祝冠宇望向了自己，然后说：「话说回来，朕觉得薛庄很关心你。他刚才那种放心不下的眼神，朕还从未见过。」 席南：？？？！！！ ——皇帝不会在吃醋吧？ ——不妥不妥，自己还在这宫里，薛庄又走了，招皇帝吃醋，自己保不齐就要凉凉。 席南立刻信口胡诌：「大概是因为，我和他血脉相连吧。我应该是他失散多年的兄长。」 系统：「你这么胡说，薛庄知道吗？天下最惨的人是什么？爱上一个人，然后发现他是我兄弟。」 席南：「不，天下最惨的事是——爱上一个人，然后发现他就是我自己。」 系统：「……」 第17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7） 「兄长？」祝冠宇眉尾上扬，「薛将军一十八年前娶的妻，次年，薛庄出生。薛庄哪儿来的兄长？」 席南：「就不许他之前有外室么。」 祝冠宇：「薛无为人正直清廉，虽然从军，但素来有君子美名。他会做出这种事？」 席南：「这些事没被你们知道，他自然就还是君子了。」 祝冠宇：「……」 系统：「哇，你逻辑满分哎。」 席南轻咳一下，觉得这样污衊薛庄父亲也不好，又解释了一下：「是这样的，他和我母亲当时是真心相爱的，只是没有父母之命，暂时没把母亲娶进门。当他说服了父母，正准备迎娶我母亲的时候，我母亲竟去世了。我姨母误会了薛将军，以为他对不起我母亲，早早地接走了我。我这也就没在薛府长大。」 「你和薛庄同父异母，竟长得如此像？」祝冠宇望着席南，也不知出于感嘆还是别的什么，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也觉得挺意外的。」席南笑道。 祝冠宇道：「我和他一起长大。你既是他的兄长，也是朕的兄长，朕当以礼相待。」 席南忙起身。「草民不敢。」 祝冠宇眯眼。「你是他兄长，他也那般在意你。那么，他确实不会反我，对么？」 祝冠宇真正的意思，席南听懂了。 祝冠宇留自己在身边，算是变相控制住自己，其实也有威胁薛庄的意思。 祝冠宇现在需要薛庄平復聊城危机，肯让他差遣先帝暗中留下的王牌飞羽军。 可他还是有疑心，他怕薛庄势力大了之后有异心。 席南严肃下来：「飞羽军是祝家的，薛家效力的，也是祝家。等这回摆平蛮子的事情，薛庄能借飞羽军立功，在他的支持下，陛下有什么冤屈，自也可对天下人澄清，重新树立威信。那时候，您就不用怕王家了。而草民……」 席南郑重道：「草民身无所长，目前就待在宫中，哪儿也不去。」 祝冠宇笑了：「哪里身无所长？我看你这嘴就挺能说的。这样一来，让你骗过太后，也足够了。」 席南摸摸鼻子，没答话。 祝冠宇犹是笑着看向席南，说出的话却狠厉。「戏要好好唱，这场戏唱好了，不仅可以平息蛮子作乱，还能把王家端了，朕赢了，薛庄也赢了。若你唱不好戏，又或者薛庄有异心，朕先杀了你，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 席南离开正龙殿的时候，发现手心都出了很多汗。 啧，果然伴君如伴虎。 席南暗唿一口气，绕过庭院，走到正龙宫门口，去到宫外，这才发现宫外候着不少人，包括皇后王嫣然。 见席南出来，王嫣然上前一步，盯着他：「薛小将军，你竟然真的在这里。难道……果如大家传的那样，聊城都那样了，你却不为所动？皇帝下了早朝，你就与他……」 王嫣然望着席南，双眼通红，看样子马上就哭了。 席南暗中掐了一把大腿，也快把自己掐哭了。 然后他也用一双通红的眼看向王嫣然，似乎也委屈得不行。 王嫣然颤声问：「他逼迫你的？！」 席南闭眼，长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步伐看上去很沉重。实际上是他确实把自己大腿掐得太用力，以至于走路略显吃力。 席南也不是故意骗王嫣然。 但她周围有许多人，里面定然有太后的耳目。 让大家以为，他刚才就是被祝冠宇这样那样了，大家才不会往他俩在商量阴谋阳谋上想。 第32页 当然，薛庄的名声，暂时是被他毁得透透的了。 - 其后，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以说得上急转直下，危急万分。 先前聊城丢了，是王谢的锅。 而王谢是国舅爷王煜的侄儿，皇帝、王煜乃至太后都有了任人唯亲的嫌疑。 为了平復这种非议，王煜亲自领兵上战场，赶赴聊城临近的城池莞城。 这个时候，薛庄则去了威虎山请飞羽军。 这一去路途遥远，等薛庄率飞羽军赶至菀城，已又过了半月有余。 薛庄此时又换了副人.皮.面具，化名老七，亲自去找了王煜，就说自己是南边的山贼头头，只抢过财物，没杀过人。此下听说国家有难，他特赶来西边投诚。 此刻战事吃紧，突然来了这么一队帮手，王煜自然欢迎。 但薛庄表示自己有一个请求，他对于自己带来的人马单独的有领导权，不能完全听王煜的。 王煜立刻拒绝了薛庄。 紧接着，蛮子从聊城一路向东攻进菀城，王煜竟把菀城也给丢了，再往东北方向去，退到了怀城。 这个时候，薛庄再找上王煜。 王煜压力已是极大，勉强同意了薛庄的条件，先一致对外再说。 与此同时，薛徕和薛秋芸，连带着昔日薛庄的侍女长莺，也找到王煜，表示愿意重回黑羽军为大家效力。 事已至此，王煜也顾不得他们是薛家的人，到底让他们回了黑羽军。 这样一来，薛秋芸他们得以慢慢深入黑羽军，联繫其余旧部，与化名为山贼老七的薛庄配合无间。 如此，薛庄和着从前的战友算是重新集结在了一起，更有飞羽军助力。 可这一回情势比大家想得都严重。 在怀城外，薛庄领兵跟西蛮子交了几回手，竟一点好都没讨着好。 更有源源不断的兵力，不断从敌国涌来。 西蛮子为这场战役，准备太久了，怕是倾尽全国之力，势必要取得夏国江山。 敌人蛰伏了太久。 先前聊城凭着凤涯关的天险，如同一道闸门，堵住了汹涌的水流。 现在闸门破了，浪涛势如破竹一路向东，接连破了聊城、菀城，马上就到了怀城之外，眼看着有直取夏国帝都澜却城的意思。 万不得已，王煜与一众将士做了商量，也问过薛庄的意见，随后给皇帝祝冠宇递了紧急军情，让皇帝做好迁都南逃的准备。 - 这一日，祝冠宇来到澜雅宫外。 他身后跟着几个公公，其中有记录他生活起居以及房事的。 祝冠宇瞧他一眼。「薛庄是男的，又不会生孩子，我和他同房，你就不必跟着记了。」 「是。」这位公公答了，其余一众人也退下。 祝冠宇独自走入澜雅宫大门，进入大殿，再关上门。 席南帮他倒上茶。听他把讲了讲军情。 思及战事的危急，席南也不免替薛庄担心。 席南：「系统，薛庄不会死吧？」 薛庄：「不知道。现在我已经无法计算。」 席南：「……」 系统：「别怕。只要他死前没有黑化，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想，他这一回，如果他这一回为国而死，可能也算完成了他这个化体的使命。没事没事。我们下个世界见。」 薛庄：「……」 听见系统这么说，席南觉得心里梗得慌。 随后，他听见祝冠宇问自己：「薛庄有单独给你说什么吗？」 席南摇头。「未曾。」 祝冠宇眯了眯眼，席南问他：「陛下打算迁都吗？」 「嗯。」祝冠宇点头，「南下，逃往怀尺。」 席南的心没来由一跳，看见祝冠宇望向了自己。「趁此机会，杀了太后。」 第18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8） 又一个月后。 怀城还没被攻下。但夏国将士已折损太多。 祝冠宇与席南经过讨论，再靠着与薛庄暗中的书信联络，定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祝冠宇会带着太后以及部分大臣南逃，迁都怀尺城。 随后，薛庄弃怀城，逃往帝都澜却，做出夏国军队已不堪一击的假象。 渭国那帮西蛮子屡战屡胜，加上几乎倾尽全国兵力，到那个时候，一定也会得意忘形，戒心减少。 他们得知夏国皇帝祝冠宇已经弃城难逃，一定会乘胜追击，一路追到澜却城，霸占了夏国曾经的帝都再说。 但其实这段时间，驻守在夏国北境的士兵会走山谷小道，慢慢从北境赶往澜却，再埋伏在城外。 等西蛮子们杀入帝都自鸣得意之际，薛庄点燃信号，北境大军即会沖入帝都城内，将蛮子们团团包围，屠杀殆尽。 这一个月里，薛庄那边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至于席南这边，则已跟着祝冠宇南逃。 祝冠宇已经带着太后、皇后，以及几个大臣离开帝都前往怀尺，中途暂住在南湖行宫，略休息了几日。 这一日，南湖行宫，德太后所住的高阳殿内。 太后心神不宁，叫来随侍的老嬷嬷。 「王煜连禁军都调走了？只留了为数不多的在这边，安全么？！」 老嬷嬷道：「太后您忘了？这是陛下与国舅定下的策略，偷偷让北境的将士们埋伏在帝都外。国舅爷先前掉了一部分北境军跟他去打仗，还有一部分北境军留在北疆，怕人数不够，因此才又抽掉了部分禁军过去。」 第33页 「是了。」太后按了按头，「这些日子一直在奔波，我煳涂了。北境都是我们王家军。如今守住夏国，要靠他们的支援了。话说回来，这回的策略，是陛下制定的？」 老嬷嬷道：「这些日子陛下与薛小将军形影不离。想来，是薛小将军的主意。他没了武功，但谋略还在。」 「对了。说起武功……」太后道，「刚有禁军来报，陛下房内常传来刀剑声。而且刀剑声都发生在薛庄去陛下屋内之后。」 老嬷嬷问：「您的意思是……薛庄可能在重新练功？」 太后道：「如今，那么多禁军去帝都埋伏。留在行宫处的不多，祝冠宇那小子……不会对我下手吧？」 老嬷嬷问：「要不，奴婢也去盯梢看看？」 「哪需要你去？你没有武功，一会儿去了，发现了什么，保不齐你被杀了。」 太后道，「留在这处行宫的禁军都是咱们的人。我随便派谁去就是了。」 老嬷嬷想到什么，凝重地皱眉：「其实老奴一直觉得奇怪。您想想，在封山行宫的时候，那种情况下，薛庄竟能逃掉。他的功夫，怎会说没有就没有。若薛庄的武功一旦恢復，派个把禁军过去对付他，没用，不是他的对手。」 「你是说，他骗过了所有人？」太后皱眉，「祝冠宇的贴身公公，也是咱们的人。他是不出世的高手。他都说薛庄确实武功尽失，不可能啊。」 「多点疑心也是好的。老奴实在怕……怕薛庄和陛下联合起来骗你。这个时候正是好机会。」老嬷嬷嘆气。 「你说得对。我要先下手为强……」太后握拳。 这个时候，门外有公公前来，正是太后留在祝冠宇身边的眼线之一。 太后赶紧叫了他进屋，问他有何事禀报。 公公便道：「薛庄出门了，往城隍庙去了，说是为夏国祈福。」 太后立刻道：「传我口谕，派出所有禁军，跟着他。先暗中出手，试探他在危急之计，是否会用武功还击。若是他还了手，那表示他假装武功尽失，立刻把他杀了。若他确实没武功，暂留一命。他还有用。」 公公领命而去。 老嬷嬷见太后额头都出汗了，当即道：「老奴去给您取些冰镇水果来。」 太后许了。老嬷嬷便离开高阳宫，前去找了厨子取冰镇水果。 此刻天气已经转了炎热，行宫地窖藏着冰，取出来凿碎了，摆上切好的水果，是消暑的好玩意儿。 做完这些事，破费了功夫，老嬷嬷端着水果往回走，顺便打听了，禁军都已去城隍庙跟踪薛庄了。 紧接着，老嬷嬷回到殿内。「太后，请慢用。」 「哎哟，这个时候还能吃上这些，幸好有你陪着我。」太后笑笑，吃了一颗樱桃。 但下一刻，已有匕首朝她挥去。 太后一躲，跌倒在地，手臂已被划伤。 「来人来人！」太后惊唿出声。 老嬷嬷冷冷一笑。「人都被您派走了，忘了？」 「你……竟是你……！」太后瞪大眼睛。 老嬷嬷嘆气。「是，老奴从来都是先帝安排在您身边的一颗棋。先帝走了，老奴便听小皇帝的。服侍您几十年，老奴对您也有感情了，本不愿如此。可如今夏国江山危在旦夕，都是您目光短浅玩弄权术造成的。为了江山社稷，老奴也不得不下手了。」 语毕，老嬷嬷手起刀落。 太后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睛。 - 席南回到南湖行宫的时候。 席南找来皇帝的公公询问了什么，然后赶去高阳宫。 这一下，席南就目睹了大殿之内的血腥场面。 ——太后倒在了血泊中，而一个似乎已经失了心智的老嬷嬷正在追杀皇帝。 一路跟着席南去城隍庙，回行宫，再到这高阳宫的禁军们，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席南浮夸地倒在地上，惊唿：「来人！护驾！护驾！」 到底有禁军出面，为救皇帝，杀了老嬷嬷。 然后一众禁军对皇帝跪下：「属下救驾来迟，陛下受惊了！」 他们也不傻，知道太后倒台了，他们能依仗的只有祝冠宇。 这些禁军里，哪些是对祝家忠心，假意被王家收买的，哪些先前就是彻底变了节的，祝冠宇没法追究，也不必追究了。 祝冠宇看他们一眼，只拂了拂袖。「数十年前，渭国西蛮子派了公主和亲，今发现这个老嬷嬷是他们的人，趁此渭国进攻，要对朕和太后下手。尸体拖出去餵狗。至于太后，先低调安葬。不许对外传太后的事情。否则传到前线王家军那里去，军心涣散。」 - 当晚。席南回到屋中，有随祝冠宇同来行宫的太医来帮他敷药。 今次刺杀太后的计划，都是他和祝冠宇商量好的。 自从来了南湖行宫，席南日日光明正大去陛下殿里，然后舞刀弄剑弄出很大的声响，就是为了让太后的耳目听见，让她怀疑祝冠宇要杀她。 然后，席南故意大声说要去城隍庙，并且也真的去了。 那服侍太后的老嬷嬷再鼓动鼓动，让太后忌惮「薛庄」真的恢復武功，如若去的人少，恐怕拿不下他。 太后果然中计，把禁军都派了出去。 那老嬷嬷本也是不会武功的。否则，这几十年来，她逃不过太后的耳目。 第34页 她能杀了太后，乃是服了一种药，叫伏妖。 那是数月前，席南通过系统知道了一种能调动全身血气增强无力的药。 那药便是伏妖。 席南第一次扮作薛庄的时候，跟祝冠宇提到这种药，本只是为了忽悠祝冠宇，解释为何武功尽失的自己能在鸿门宴上突然又成了绝世高手。 虽然后来席南和薛庄向祝冠宇坦诚地说明了一切。 祝冠宇却还记得这药，故而专门问了席南，那药是他信口胡诌，还是真的存在。 席南到底把系统给的药方拿去给了祝冠宇。 由此，老嬷嬷吃了伏妖药，一下子有了武功，得以杀了太后。 最后祝冠宇再赶来，老嬷嬷假意刺杀他，实则是在禁军面前演戏。 这样一来，以后说起来，那就是老嬷嬷刺杀了太后，而洗脱了祝冠宇的嫌疑。 计划很成功。但席南也受了不轻的伤。 去城隍庙的路上，为了试探「薛庄」是否恢復武功，那些个禁军扮作蒙面抢劫的人对席南发动了偷袭，用的都是真刀真剑。 席南的肩膀、背部，包括小腿都受了伤。 此刻太医为他敷上金疮药，席南没受过这种罪，疼得龇牙咧嘴。 席南：「统，我疼，好疼。嘤嘤嘤。」 系统：「一拳打死嘤嘤怪。」 席南：「你真的变了。我们怎么反过来了。」 系统：「哎，好吧，看在你流了这么多血的份上……虎摸摸，吹唿唿，包包散，小南南不疼。」 席南：「算了，你用那么机械冰冷的声音说这个，不如住嘴。」 系统：「……」 席南嘆气，回想了这些日子的一切，不由道：「统啊，一开始我也真以为祝冠宇是个废物傀儡，没有一点担当。现在我才发现，他的心计深沉得很。」 系统：「是啊。」 席南：「他出生低微，忍辱负重，国难当头，他也能稳住，不仅在想办法反击西蛮子，还能抓住机会杀了太后，眼看着就要走上人生巅峰。我怎么觉得，他才符合穿越人设呢，还拿的经典剧本。他不会身上也有个系统吧？」 系统：「你这话，是在嫌我给你的身份不好？」 席南：「你就没给我身份。」 系统：「呵。」 - 南湖行宫，另一座宫殿内。 祝冠宇正在看新送来的军情。 薛庄受了不轻的伤，王煜差不多已经去了半条命。 不过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从北境调来的大军已埋伏在澜却城外的山谷中。 等西蛮子一路打过来，就会中埋伏。 祝冠宇看罢，叫来一个来送军情的士兵。「撤掉两队北境军。让他们来这边护驾。」 「可是……」士兵很迟疑，「原本是必胜的，属下怕这样一来，会少几层胜算。」 祝冠宇拿出一封信，正是这两天让老嬷嬷模仿太后的笔记写的。「这是太后和国舅爷的命令。他们也都是算好的。无事。把这些拿给那些王家军看。他们会知道。」 「是。」士兵终究领命而去。 祝冠宇眯眼，眼中滑过淡漠的微笑。「我知道，即便临时调走这么多兵力。也许你还有办法活下来。但这一世，你终究会一步步踏入我布下的陷阱，逃无可逃。」 第19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19）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席南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很是惆怅。 太医虽然给他用了麻服散，但他还是觉得疼。 一边惆怅，席南一边对系统吐槽古代的医疗技术。 系统最后也很无奈，「你从前生活的时代，新上映了一些电影，看不看？」 「看看看！好歹能转移下注意力。」席南道。 不过，电影还没看上十分钟，祝冠宇来了。 祝冠宇进屋坐下。系统自动停播电影。席南起身，欲行礼。 祝冠宇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受了伤，这段时间就免礼了。」 席南点点头。 祝冠宇问他：「你脸色不太好。疼？」 席南再点点头，又问祝冠宇：「薛庄那边有消息了吗？」 祝冠宇看他一眼，道：「嗯。一切按计划就行。西蛮子正在往帝都赶，即将落入陷阱。顺利的话，剿灭他们，也就是半个月内的事情了。」 「那便好。」席南唿出一口气。 ——这些糟心事总算要解决了。 祝冠宇道：「我们也暂不必真的迁都怀尺，就在行宫这里暂避风头。薛庄说，等帝都的事情平定下来，他会来行宫接我们。到时候你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嗯。」席南点头。 祝冠宇：「一听快见到他，你好像挺开心的。」 席南：「毕竟他是我弟弟。」 祝冠宇：「是么？」 席南：「嗯，是啊。」 系统：「不谈正事的时候，你俩的对话听得我尴尬癌都要犯了。」 席南：「是祝冠宇性格古怪。我和他气场不对盘。」 祝冠宇没再多说太多，留下一句「那你好好休养」之后，也就离去了。 席南坐起来，走了两步，不知不觉走到了铜镜前。 系统：「哟，照镜子？听说薛庄要回来了，打扮起自己了？怕他嫌你丑？」 第35页 席南：「我俩一模一样，他嫌我丑就是嫌他自己丑，我怕什么？」 系统：「那反正你也承认你照镜子了。」 席南：「……」 - 四日后。 帝都，澜却城。 西蛮子们果然全数踏入了城门。 先前，老百姓们见皇帝都逃了，也纷纷南逃，昔日繁华的帝都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渭国的蛮子们沿着主干道前行，一部分见到高档府宅，立刻闯进去搬运财物。 另一部分人则直接朝皇宫杀去。 渭国主将正与手下走在朱雀大道上，两人骑着马朝皇宫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也在商量后续计划。 「将军，夏国竟这么外强中干，委实不堪一击！接下来什么打算？」 「你们的想法是什么？」 「照末将看，休息两日，直接南下，杀过去，务必取到祝冠宇的人头！」 「嗯，我们有这样的魄力是好。不过一路进攻到现在，我们的人疲了，深入夏国至此，粮草供应也有点跟不上。不急，我们在澜却城休整一段时日，再继续开战。」 两人刚商量到这里，天中突然出现一道烟火。 烟火爆炸，落到朱雀大道两边的房屋中的其中一栋。 房屋的瓦片上提前淋了油，霎时间，起了火苗。 火苗再一窜，整个朱雀大道，连带着一帮西蛮子立刻被火舌包围。 「中计了！撤！」主将高喝。 「将军，不好了！城外山谷竟埋伏着军队，此刻杀了过来！外面被包围了！」有人禀报导。 - 澜却城外，薛庄纵马而来。 他勒住马缰，马前蹄离地，几乎站了起来。 紧接着，薛庄翻身而起，竟凭着绝佳的武艺踩在了马背上。 然后，他对着城门上射了一箭，直接取了一个渭国小将的性命。 城门下，有数个士兵赶紧过来关城门，一道鞭子打来，正打中他们的膝盖。 他们跪了下来，又有一把刀横过来，纷纷砍下他们的脑袋。 出手的正是薛秋芸和长莺。 薛庄挑唇一笑，举起鸦九剑，高喝：「众将士，随我入城，杀死这帮西蛮子！」 - 这场战役打了三天三夜。 西蛮子骨头太硬，纵使中了埋伏，纵然有了北境王家军的帮忙，也打得颇为辛苦。 这一日，西城的一角，薛庄，长莺以及一队飞羽军占据了一座王爷府。 而王爷府外，则被西蛮子们团团包围，薛庄一时陷入困境。 「小将军，咱们这是被针对了。」长莺皱眉，有些忧心。 薛庄道：「嗯，我知道。他们用主要兵力对付我们，另外一小部分去打王煜了。但王煜那边毕竟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还有两队北境军埋伏在城外做后备支援。定是无妨的。」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丁，城墙上又翻入几个西蛮子，不要命般朝薛庄杀过去。 薛庄飞身而起，手执鸦九剑一一将来人诛杀。 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些人的血都被鸦九剑一一吸收了。 鸦九剑浑身散发着黑气，好像活了过来一样。 ——鸦九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是不是当祝冠宇将剑交还给自己的时候，它就有些异样了？ 「小将军，怎么了？」注意到他的脸色，长莺忙问。 薛庄终究摇摇头：「没事。大概这些日子杀的人太多了。我戾气重，这把剑也染血太多。」 说完这话，薛庄看向长莺。「不过我们确实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我一会儿去房顶看看外面的情况，等时机成熟了。我发信号，让另外两队北境军过来。」 「好。」长莺点头。 等入了夜，薛庄探了探王府外交战的情况，再放出一道信号。 按理，城外做后备支援的两队北境军看见这信号，就应该入城相助了。 可是很久过去，都不见他们过来。 薛庄狐疑。长莺提议：「我去城外看看情况。」 「好。我给你打掩护。」 薛庄说完这话，用轻功跃至城墙上，立刻召来一众人的围攻。 长莺趁机逃离王府，一路逃往城外。 - 也不知厮杀了多长时间，薛庄杀人杀得手都麻了，身上又挂了几道彩。 解决完一部分敌军，他逃至一处墙角暂做休息。 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而长莺也总算回来。 长莺面色极为苍白，回来后立刻朝薛庄跪下了。 「怎么了？」薛庄察觉到不妥，已皱了眉。 长莺道：「不见了……那两队北境军不见了！王煜……王煜没等到支援，死了。薛徕将军也死了。这里能发号施令的，只有你了。」 「北境军怎会凭空消失？王煜调走了他们？他没跟我提这事儿啊。」薛庄惊诧。 长莺道：「我路上问了。王煜是知道的，说是太后亲自写的信，陛下也叮嘱过，不能对其他人说，怕影响军心。」 「祝冠宇……是祝冠宇。他还是要杀我。」 薛庄闭眼，难抑内心的愤怒。 嗜血的鸦九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周身腾起黑气。 薛庄再睁眼的时候，双目也因为杀意变得通红。 他浑身浴血，一时如来自冥界的阿修罗。 第36页 长莺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时皱了眉，也是吓到了。 紧接着，薛庄开口道：「不好。他要对席南下手。我得结束这一切……尽快赶到他身边。」 薛庄的声音极为嘶哑低沉，带着浓烈的杀意，一点不像他本人。 然后，长莺眼看着，薛庄越过墙头，手执鸦九剑，杀掉一个又一个敌军。 他似乎成了麻木的杀人工具，一点都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疼痛的那种。 以至于，渭国主将将长刀从他的后背刺入他的胸口，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麻木地反手握住刀，任凭刀锋划得他掌心血肉翻飞。 然后，他将长刀从体内抽.离，转过身，在那主将极度震惊的眼神中，一下子将鸦九剑刺入他的心口。 - 又三日后。南湖行宫。 席南不知道祝冠宇突然来了什么兴致，竟要请自己喝酒。 因为他实在觉得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等席南入了席，才听祝冠宇说：「收到快马加鞭来的信。薛庄立了大功。西蛮子总算败了。」 席南一听这话，倒是总算放了心。「那便好。我这些日子着实担心。」 祝冠宇劝着席南喝下几杯酒，再道：「他受伤挺重，中了好几刀，少说要休养几日。另外，他从澜却赶来，不吃不睡，至少也得三日时间。你也别着急，等着吧。」 「嗯。」席南点点头，总觉得祝冠宇说的话有些奇怪。 他不是特别好接话，只得吃菜吃酒。 随后他听着祝冠宇问：「你确定能喝酒了吧？太医今日回禀朕，说你的伤确实已经都无碍了。不过朕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儿了。之前我路都走不了。今天我都能自己走过来了。」席南摆摆手。 如是，席南再和祝冠宇尬聊了几句，就回了房。 夜色渐暗，竟有公公特意送了洗澡水来。 席南问：「这是做什么？」 「陛下说，既然伤口长得差不多了，想来小将军需要好好泡个澡。」公公说着，倒也退了出去，「小将军有事请叫我。」 席南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大桶温度很高的洗澡水在屋中的缘故，他觉得特别热。 冷不丁照了照镜子，席南发现自己的脸特别红。 紧接着席南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 席南：「卧槽，系统，祝冠宇不会在酒里下了东西吧？这狗皇帝……」 系统：「卧槽，不会吧。」 席南：「帮我想想办法！」 系统：「我……让我想想。啊，对了，找皇后王嫣然帮忙。我可以短时间住别人脑子里取，我去找王嫣然！你别急啊！你撑住啊！」 席南在药效的作用下腿都软了，只得回到床上瘫着。 席南很费解，十分费解。 席南不是个心大粗心、没有戒心的人。 他没有太多防备，是因为实在没有想到祝冠宇这么做的原因。 这件事太没道理。 首先，祝冠宇真正喜欢的薛庄，并不是自己。 其次，这些日子他看自己的目光都很正常，还吃过自己的醋，不至于对自己下手。 最后，他若是真想下手，有无数次机会，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他的真正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第20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0） 南湖行宫内。 祝冠宇走至席南房外，问守在那里的公公：「他如何了？」 「回陛下，都按您的要求来了。」公公道。 「甚好。」祝冠宇说完，正欲推门而入，突然听见了王嫣然的声音。 祝冠宇回头，看见王嫣然朝自己走来。 王嫣然脸上挂着泪痕，用有些愤怒的语气说道：「我刚才不知不觉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梦，梦见你要对薛庄做不齿之事！」 祝冠宇冷笑。「不齿之事，我和他之间，还做得少么？皇后之前不管，现在管什么？」 王嫣然怒道：「因为我梦见的场景太不堪！梦里，他朝我唿救了。果然，是我对他心有感应，竟撞到这种场面，我必须来救他！」 祝冠宇拂袖。「刚收到消息，你父亲已战死在帝都。至于太后么，被突然发疯的手下杀了。至此你没有什么依仗了。朕劝你管好你自己。」 王嫣然道：「你大可杀了我！我宁可死，也不当你的傀儡，不能被你侮辱！」 「朕还真不想杀你。」 祝冠宇笑了笑，「王煜虽然死了，王家军里四五品的将军尚有许多，都是你王家派系的，有你这个皇后在，对牢牢控住他们尚有作用。」 「你怕连我都死了，他们会怀疑你杀了太后？」 王嫣然握紧拳头。「就是你杀的，对吧？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你先害薛家父子，又害王家，你……你便是那祸国殃民的皇帝！」 「够了。废话不必多说。朕虽不想杀你，但若你不乖乖听话，折磨你的法子，有一万种。李公公，拦住她，别坏我的事。」 祝冠宇说完这话，已转身要进屋。 哪知王嫣然往前一跑，再一蹲，竟然抱起祝冠宇的手腕，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一旁的李公公赶紧上来拉住王嫣然。 这个时候，众人身后的屋内竟传来些许动静。 第37页 祝冠宇抬步，立刻要朝屋子后方的窗户位置走去。 王嫣然又扑了过来，准备拦住他。 李公公又要来阻止，祝冠宇道：「别管这里，去后面守着！」 如是，李公公只得赶紧跑到屋子后方查探。 这边，祝冠宇则被王嫣然缠得死死的。 她是跟着她爹王煜学过武功的，一时竟把祝冠宇制服得不能动弹。 「禁军呢？！死哪儿去了！」祝冠宇怒不可遏。 总算，庭院外的禁军们赶了过来，把王嫣然拖走了。 祝冠宇一把上前推开门，屋子里已没了席南的半点影子。 祝冠宇再走出屋子，到屋后的窗户位置查看，发现这里有一些凌乱的脚印，甚至有一些血迹。 祝冠宇再等了一会儿，等来了李公公。 李公公立刻跪下了：「陛下，老奴正赶上有人带着薛小将军离开。他受着伤，衣服上好多血，但轻功着实厉害，老奴……老奴没能跟上。」 天子震怒，李公公毕竟有些怕，身体都有些发着抖。 索性，祝冠宇沉默许久之后，说了声：「罢了。」 李公公小心翼翼瞥了祝冠宇一眼，发现他唇角的笑很浅，但整个人显得极为森寒可怖。 祝冠宇忽而问他：「李公公，若是你有机会去到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另外一个你，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权势滔天，你会如何呢？」 李公公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答话。 祝冠宇道：「恕你无罪。随便说。」 李公公想了想，终究说：「或许……想取而代之吧。」 祝冠宇笑了。「是了。一山不容二虎。同样的一个人，不该出现在一个时空。若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之中，只有一人能活。」 - 席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行宫，而是在一个阴暗的山洞里。 一线天光从洞口照进来，让他能看见地上铺了一层衣袍，而他正坐在上面。 更重要的是，他被一个人紧紧抱着。 他贴在那人的胸口，能听见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席南再抬起头，发现自己死皮赖脸地搂着人家的脖子不撒手。 这一下，席南也看清了他的脸，是薛庄。 「你……」席南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觉得自己一张老脸已经红透了。 薛庄抬起他的下巴，轻轻一笑。「许久不见，你很热情。」 席南：「……」 ——那不是我的锅，是祝冠宇的错啊！他给我的假酒里不知道加了什么鬼东西啊！ 席南发现自己还搂着他，立刻松开手。「我需要去医馆。」 「南湖行宫偏远，附近只有几个小镇。我都去过了，找了几家医馆，敲了好几遍门，深更半夜，没人在了。」 薛庄朝他靠近，声音低沉沙哑。「我只庆幸我及时到了。否则……」 话到最后，薛庄的声音突然变得狠厉。 此外，不知为何，他的双目突然变得赤红。 前一刻还温柔的他，似乎突然因为某种仇恨的影响，变得有些暴戾。 席南察觉不妥，抬手扶住薛庄的肩。「你……你冷静一点。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这些日子……太累了。」 薛庄望着席南，问他：「我杀了太多人。你怕不怕？」 那一瞬，席南在他眼里看见了小心翼翼，甚至看见了他的睫毛有些发颤，似乎反倒是他在怕，他怕自己厌恶他。 席南终究道：「你杀的是西蛮子，为的是保护夏国，保护百姓们。我不怕。只是，你应该受了很多伤，这么快赶过来，是不是都没休息？你需要休息。」 听席南这么说，薛庄眼里的担忧一点点褪去。 但不知为何，他的双目变得越来越红。 席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薛庄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 席南开口，还想问什么。 但薛庄俯身，已吻住他的唇。 月色东移，一线月光照进来，把薛庄的目光照亮。 乱了。 席南觉得一切都乱套了。 席南曾设想过交女朋友，以及和女朋友接吻的情形。 萌妹子的唇香香软软的，肯定特别好亲。 现在席南竟然被一个男人先吻了，而且这个吻和他所有幻想过的情形都不一样。 哪有什么香香软软？ 薛庄的吻太过霸道，甚至由于他近日没有来得及刮鬍子的缘故，他吻自己的时候，下巴、嘴唇上的胡茬都有些扎人，充满了雄性的侵略意味。 席南感觉自己的唿吸被掠夺了。他避无可避。 等薛庄吻得意乱情迷，席南拼尽全力用手一推，这才总算推开他些许。 这个时候席南看见他眉头皱了皱，闷哼了一声，与此同时，他胸前的白袍渗出了不少血。 ——想来，他连续经歷混战，受了太多伤。 「你……你还在流血呢。」席南劝阻他。 「我本来想控制的。可带你过来的一路上，你很不安分，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我控制不住了。」薛庄哑声道。 席南道：「你这是耍赖。你受那么重的伤，我不好对你动手，你就……你就胡来。」 「这表示你担心我，在乎我，你心里有我,对么？」 第38页 薛庄轻声说，「席南，我本也不想这般。我该好好和你表露心迹，再选一个好日子拜过天地，然后再挑一个好地方……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你会有危险的。」 「我……我不。叫你大爷。」席南欲哭无泪，开始唿唤系统。 可系统不知怎么了，一直没出现。 薛庄苦笑了一下，还以为席南是在骂自己。 …… 「嘶——！」席南伤口疼了一下，不由喊了一声。 这一声过后，薛庄的神智似乎恢復清醒了，眼里那些暗红逐渐褪去。 薛庄有些担心地扶席南坐起来，解下他的内衫，这才见到他肩上、胸前乃至腹部都有刀剑伤。 「这些伤，怎么回事？」薛庄问他，脸色沉了几分。 席南倒也解释了，是配合祝冠宇演戏时弄的。「没事儿，不疼了。」 可说完这话，席南见得薛庄瞳孔又变成了赤色，并且他身上的戾气更重了，整个人似乎已经彻底失了神智。 「我身体是中了招，但神智还算清醒。薛庄，反倒是你不太正常。你是不是这几天打仗练功走火入魔了？」 席南这么问一句，可是已经听不到薛庄的回答，只换来再也无法抵挡的缠绵与深吻。 席南生理上有点无法接受，心理上更加不能接受。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另一个自己。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假酒的缘故，他竟控制不住内心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一见到薛庄就觉得有股天然的信任感，和他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但确实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与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可是，这种亲近感跟情意有关吗？ 席南想要搞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但他现在已经无法思考。 抗拒的过程中，席南不小心推到了薛庄的伤口，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薛庄衣袍被血染透，那些血再滴到了自己身上。 薛庄干脆解开内衫，这下不得了，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直接展现在席南面前。 席南倒是想继续把薛庄推开，可他上身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没有血的，席南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席南长嘆一口气，也不想动手了。他近乎安详地闭上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薛庄受伤太重，一直在流血。 席南不由想——妈的，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自己把薛庄怎么了呢。 - 这一夜对席南来说，是混乱不堪，同时又异常血腥的。 昏睡过去之前，他感觉自己看见鸦九剑立了起来。 鸦九剑周身满是血气和黑雾，雾色之上，竟然还出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鸦九剑，鸦九剑在对自己笑？！ 第21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1） 鸦九剑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席南脑中滑过些许念头，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 席南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间屋子内。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客栈。 席南闻到了一鼻子的药香，他下床看了看，屋子里很多汤汤水水，都是药。 他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赶紧检查了一下，发现身上的大小伤口全都被重新上了药。这药效果奇好，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谁给自己的药，几乎不用猜了。 席南长嘆一口气，坐回床上，欲哭无泪。 系统：「你……你还好吧？」 席南那个气啊。「那会儿你去哪儿了？！」 系统：「嗯……系统感应到少儿不宜的画面，会自动触发成人小黑屋模式。我说了，我才三岁，不能观看。」 席南：「那个模式到底是个什么鬼？」 系统：「就是把现实发生的一切屏蔽，强制ai进入一个房间，观看天线宝宝。我看了一晚上天线宝宝，看来你们很激烈很……持久。」 席南：「……」 ——我有一句mmp我一定要讲。 系统：「那啥……你淡定一点。嗯……」 席南：「我挺淡定的。自从已经死了一次，还穿越了，我觉得我没啥不能接受的。我就是……就是觉得这事情发展有点怪。你那晚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系统：「没有。怎么了？」 席南皱眉：「我看到鸦九剑不对劲。薛庄也不对劲，好像走火入魔了。你说……他该不会黑化了吧？」 系统：「可是没有判定你任务失败啊。」 席南：「我睡了多久？」 系统：「三天，祝冠宇下的那个药很厉害。薛庄把你带过来，找了大夫，给你马不停蹄餵药什么的，你也昏了三天才好。」 这个当头，有人推门而入。 席南抬头一看，正是薛庄。 薛庄看向席南，道：「大夫说你今天应该会醒。我去买了些吃的。应该是你喜欢吃的。要不要吃一点？」 席南看一眼薛庄，没说话。 因为他觉得很尴尬。 薛庄一见他的反应，眉头皱了起来，但还是说：「你三日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 席南点点头，倒也去吃了。 席南倒是不料，等自己吃完东西，薛庄拿出了鸦九剑递给自己。 席南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第39页 薛庄道：「我对不住你。你大可杀了我。」 席南：「……」 薛庄道：「这回西蛮子倾尽全国之力进攻。此战落败之后，他们已元气大伤，至少十年以内，不敢再有动作。所以我即便现在死了，也不要紧。那夜，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杀了我吧。」 席南看一眼鸦九剑，只问他：「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薛庄道：「我接连经歷混战，可能是有些煳涂。但无论如何，是我没有控制住。我不想找藉口。」 席南接过他的鸦九剑，却并没有拿它杀薛庄，而是将它放在了桌上，转而问他：「鸦九剑是怎么来的？」 「家父惯用的是□□。不过我从小喜欢剑术，他便找了师父来教授我练剑。后来，师父带我去到一处专门卖剑的铺子。我一走进去，藏在匣中的鸦九剑竟然发出了鸣响。师父说剑有灵性，鸦九这般，想来与我有缘，便买下这剑赠与我。」 薛庄道，「店老闆也这么说，还念了句诗——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剑成未试十余年，有客持金买一观。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席南却是再问：「你最近有发现它有什么异常吗？」 「似是见它能饮人血。但不排除是我太累，眼花的缘故。」薛庄道。 薛庄确实不能肯定。 过去几个月，他过得刀尖舔血的日子，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一时恍惚看错，也是有可能的。 「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席南问。 薛庄道：「以前应该没有过。祝冠宇他……」 薛庄不再称唿他「陛下」，而是直唿其名。 席南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问他：「祝冠宇是不是有问题？他为什么……」 他为什么给我下药？ 席南想问的是这个，不过没好意思问出口。 薛庄看一眼席南，把两队北境突然被撤离的事告诉了他，「所以，我当时觉得他是想杀我。我怕他也会对你下手，所以匆匆赶过来。幸好……幸好我来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第一，他不是荒.淫无度的人，本不至于对我下手。第二，他如果想当皇上，自然先要把江山稳住，他调离两队北境军，不管是为了杀你，还是为了杀王煜，都太过冒险，他不至于拿夏国去赌，太奇怪。」 席南想不透，干脆暂时不想了。 反正祝冠宇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就是病娇神经病。 既然猜不透他的心思，那就只有走一步见一步，见招拆招了。 席南看向薛庄，只说：「先不管祝冠宇了。这鸦九剑，我建议找个地方封起来，别再用。你没……没控制住你自己，还有你身上的戾气，没准跟它有关。」 薛庄点头。「好。」 席南再看他一眼，「我……你……那晚看见你受了很多伤，没事儿吧？」 「没事，已经包扎好了。你……」薛庄朝他走近一步，「你不生我气了？」 席南立刻后退一步。 薛庄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僵了片刻，再收回去。「你若还生气，又不想杀人，那你说怎么处置我？都看你高兴。」 席南：「……」 两人僵持许久，席南最终挫败地坐下，长嘆一口气。「你说你……对着和你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你怎么下得了手？」 薛庄上前，坐到他对面，认真道：「只是脸一样。可我觉得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我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但是我知道我心里有你。过去数月里，我几次死里逃生，都是想着只要活下去，就能见你一面……」 席南：「……」 薛庄问他：「我们可能上辈子就认识了。所以我没见你几面就动了心。难道只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席南：「统，你还在吗？我能跟他说实话吗？」 系统：「告诉他你的使命，以及他的命数，这是逆天命之举，他会死于非命的。再说……你自己说的，最悲惨的事，是自己爱上自己。你捨得啊？」 席南：「……」 席南想着自己毕竟还要离开，终究对薛庄说：「你才十七岁，还小，哪里懂什么情爱？」 薛庄皱眉：「我……」 席南道：「我也觉得好像认识你很久了，但那只是相见恨晚的知己感，跟情爱无关。我清楚知道自己喜欢……喜欢姑娘的。」 薛庄沉默许久，终道：「抱歉，让你为难了。」 席南抬眸，问他：「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秋芸和长莺去帮忙安葬叔父了。我想先去墓前拜祭，然后隐姓埋名，过平淡的日子。她们二人，我都当做妹妹的。我想着她们二人许个好人家，我也就……」 听薛庄这么说，感觉他确实挺可怜的，有点孑然一身孤独终老的意思。 思及于此，席南的心竟然狠狠疼了一下。 原本，若是为了让薛庄断了念想，席南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他。 但想到任务，还有祝冠宇的阴谋，席南又只得跟着他。 席南道：「我先陪你拜祭一下薛徕将军。然后……然后……」 「你若无处可去，自可跟着我。」 薛庄道，「我只是向你表露了心迹，你既已拒绝，我便不再做非分之想。我对你暂时还有感情，我不希望这成为你的负担。你万万不用感到抱歉，又或者为难。你既对我无意，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消化的，不必在意。」 第40页 薛庄这话说得席南心都要化了。 ——薛庄啊，真是个特别好的人。 席南望了薛庄半晌，再道：「那夜你走火入魔，我也中了迷.药，神智不清，都不怎么记得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就当无事发生，你也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吧。」 薛庄心想，他怎么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那一夜对他来说，是和席南的夫妻结髮之夜。 这些日子，席南的头髮已经长出来了，那夜薛庄偷偷用剑割下了席南一截头髮，和自己的头髮绑在一起放在了香囊里。 而那个香囊，已经贴身挂在他的胸口，是他此生最为珍贵的东西。 席南忽然想到什么，再对薛庄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还得先去趟南湖行宫。王嫣然为了救我冲撞了祝冠宇。太后和国舅爷又都死了，我怕祝冠宇对付她。」 薛庄面上的神色有一瞬的黯淡。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朝席南点点头，说了句「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一下，然后出发去行宫。」 第22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2） 席南问他：「你的伤没事儿吧？」 「无妨，这三天都在好好休养，一切还好。」薛庄沖席南宽慰一笑，便转身出了门。 如是，席南再休息了片刻，便和薛庄各骑一匹马往行宫方向去。 行宫建在半山腰，周围风景宜人，但路途颇为遥远。 两人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行于山野里密集的树林。 两人打算到了行宫，先观察打探下里面的情形，再讨论如何救王嫣然。 先前，祝冠宇调走了大半禁军，是为了杀太后。 所以这回薛庄能颇为轻易地救走席南。 但有了这一桩事，时间上又过了三天，保不齐祝冠宇会做下别的什么埋伏。 席南和薛庄也不能掉以轻心。 席南不料，他和薛庄还在山脚的位置，离行宫尚远，竟听见了有人跑步的声音。 薛庄对席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下了马，小心朝有声音的方向而去。 席南也下了马，跟上了薛庄。 片刻后，两人发现来人竟是王嫣然。 这个时候的薛庄是没有戴人.皮.面具的，所以王嫣然一下子看见有两个「心上人」出现在面前。 「我……我是不是又做梦了……」王嫣然眨眼。 王嫣然刚说完这话，不远处似乎传来了追兵的声音。 「得罪了。」薛庄直接抱起王嫣然，回到两匹马所在的位置后，他想了想，把王嫣然放上一匹马，再抱起席南上了另一匹马，和他共骑一匹马。 席南：「……」 薛庄只看向王嫣然：「男女授受不亲。你自己骑马，没问题吧？」 见王嫣然点了头，薛庄再道：「跟上我。」 如是，薛庄踏马而去。 一路上，席南感觉到薛庄紧紧贴着自己，只觉得背嵴发麻，耳根子也慢慢发了红。 他只庆幸，夜色深沉，薛庄应该看不出来。 - 等回到客栈，问过了王嫣然，席南才知道她是如何逃出来的。 禁军原本都是被王家收买的，里面有一两个，也是真心对王家衷心的。 有个禁军心如明镜，知道太后是被祝冠宇杀的，本就对他心怀不满。 如今他偶然听说祝冠宇要对王嫣然下手，这便不顾一切偷偷放了王嫣然逃出来。 王嫣然讲完自己的事，看向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由问：「你……你们……」 席南只笑了笑，一把搂住薛庄的肩。「他是薛庄。我是他哥。」 薛庄：「……」 席南再道：「之前在皇宫的种种，内情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多谢你那晚救了我。后面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投奔哪个亲戚？为了报恩，我送你去。」 王嫣然摇了摇头：「姑姑和父亲都……事已至此，一来，没有亲戚敢收留我。二来，我也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薛庄想了一下，终道：「我有个堂妹，还有一个自小在我们长大的侍女，叫长莺，也算我半个妹妹，她们过几日就来和我汇合了。你要暂时无处可去，可以跟她们一块。姑娘们在一起，想来也有话聊。」 王嫣然自然高兴。「多谢。」 「不谢，你好好休息。」薛庄点点头，便与席南一块离开了。 - 等到了屋外，薛庄瞥席南一眼。「她以为自己的爱人是薛庄。但那人显然不是我。如今你告诉她，我才是薛庄……啧，你惹的情债，推给我什么意思？」 席南眨眼睛：「我只是……实话实说。」 啧，他又开始一脸无辜，弱小可怜又无助，一副「我不是我没有」的模样了。 薛庄不但生不起气来，还很受用。 席南上前拍拍他的肩。「无妨。让秋芸和长莺劝她吧。妹子们之间说这种话方便些。我看王嫣然应该也不是一根筋的人。经过劝说，她会想开的。」 不知怎得，听了席南这话，薛庄心里竟生出跟王嫣然同病相怜的感觉。 薛庄终究无奈笑了笑，送了席南回房休息。 - 次日，为防有祝冠宇的耳目过来，薛庄带着席南和王嫣然于换了个城镇，换了家客栈住。 又过了两天，薛秋芸和长莺便一起从帝都赶过来了。 第41页 薛秋芸眼睛红红的，想来还在为父亲的事情伤心。 薛庄知道此时安慰她，怕是更惹她伤心，只得什么都不说，劝她先吃东西要紧。 等薛秋芸好好吃了一顿，休息了一夜，薛庄再在第二天问她：「叔父的后事……都妥当了？」 「嗯。都妥当了。此外……」 薛秋芸神情严肃，「北境军有部分回了北境，还有一部分留守帝都。飞羽军和黑羽军也都在。但现在群龙无首。没有一个发号施令的人。这一回，陛下临阵掉了两队人走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对此颇有微词。但他们都很敬佩你。说你要是愿意回去当率领他们的大将军，甚至……」 甚至……自立为王吗？ 薛庄立刻明白薛秋芸的意思，道：「不可。经此一战，夏国死了太多人，百姓已吃了太多苦。如若那般，夏国就会分裂，又要恶战要打。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 「我知道了。那后面……难道什么都不做，等祝冠宇的指示？」薛秋芸问。 「鸦九剑有些问题，我要找个地方存放它。」薛庄道，「等这事一了结，我先去帝都拜祭叔父。到时候……也与飞羽军他们见一面，再议后事吧。」 「行。那我陪你。只是这存剑的地方……」薛秋芸不由道，「什么地方合适呢？」 薛庄道：「我琢磨着，找个寺庙，或者道观一类的最好。鸦九跟着我染了太多血，有杀意，或许需要藉助寺庙的力量予以净化。」 一旁，长莺倒是开了口：「小将军，江南一带我熟悉的。你该问我。」 「对。一时竟忘了，你小时候长在这边。」薛庄问她，「你有什么建议吗？」 长莺道：「我和长云寺的住持挺熟的，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只不过，离开家乡太久，不知道那个住持还在不在，又肯不肯做这事。这样吧，我先去问问。薛姐姐一直为薛徕将军的事情操劳，你们陪她休息休息。我去去就回。」 「如此，有劳了。」薛庄道。 「无妨。」长莺招招手，下楼去马厩取了马，英姿飒爽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席南看了长莺一眼，再问薛庄：「对了，一直没问过，如何认识长莺的？」 薛庄道：「她本是江南人，八岁那年，母亲带着她改嫁到聊城。她母亲遇人不淑，被改嫁后的丈夫活活打死了。偏生那男人在当地颇有些权势，长莺状告衙门无用，便跑去将军府门口跪下，求父亲主持公道。父亲为她做了主，后来见她无处可去，就安排进府上当我的侍女了。」 「原来如此。我说她瞧着和聊城其余人长得不一样，温婉了些，原来是江南人。」 席南说完这话，见薛庄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薛庄眉梢一挑。「没什么。只是……原来你果然都注意姑娘去了。」 席南：「……」 - 傍晚的时候，长莺回来了。 她顾不得满头大汗，就找到了薛庄和席南，道：「寺庙还在的。不过住持出门了，大概后日回。我们休息两日，再去拜访，如何？」 薛庄点头：「好。有劳。」 「哪里，都是应该的。」长莺作了个揖，「那我先告辞了。」 - 于是，再换客栈休息了两日，一众人由长莺领着，往长云寺的方向去了。 大概行了一个多时辰，长莺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物，道：「那便是长云寺。」 席南本以为长云寺颇为遥远，因为那日长莺快马加鞭，往返大概用了一整天。 但今次，居然不过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薛庄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他勒住马缰，让马停了下来，然后他侧眸看向长莺。「看来长云寺不远，怎么你上回去了那么久？」 席南瞥向薛庄，见他脸色极为严肃。 席南转瞬想到什么，心也不由一沉。 长莺微微愣了愣，然后道：「我七岁就跟母亲去聊城了，十几年没回来过了，这里变了许多，差点没认识路，找了许久。」 薛庄沉默了一会儿，再道：「我待你如亲妹妹一般，不仅是感慨你身世可怜，还因为你救过我。十四岁那年，我被几个潜入聊城的西蛮子抓住了，你来救我，与他们周旋许久，受了重伤，这才拖到父亲赶来。为此，我一直很感激你。可如今……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长莺没有说话。 薛庄再问她：「封山那时候，是你提前向陛下泄密，告诉我把家眷和亲信放在了哪处客栈？只是我很好奇，你既为内奸，为何没早告诉祝冠宇，我有替身一事？」 长莺仍是不答。 薛庄眯眼，望向前方的寺庙：「等我们入了那长云寺，会被团团包围，对么？你骗我们说住持两日才能回来。其实需要时间的不是住持。是先前那两队被调离的北境军，需要两日的时间，才能赶来此处，埋伏在这长云寺外。对么？」 薛庄话一落，长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那本埋伏在长云寺外等着薛庄他们进寺就把他们包围的北境军，以及先前被调离南湖行宫的大半禁军迈着整齐的步子出现。 祝冠宇骑着一匹白马，转瞬出现在人群之前，对着薛庄和席南道：「如今，你们虽没入寺庙，但也跑不掉了。」 第23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3） 第42页 薛庄微微扬起下颌，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对面的祝冠宇，旋即祭出鸦九剑，让马儿前行了数步。「这里交给我，你们退到我身后，伺机而逃。」 王嫣然却也驾着马前进了数步，扬声对那两队北境军喊道：「祝冠宇是骗你们的！太后早就被杀他了！她也没有让你们回来！都是祝冠宇的阴谋！他杀了太后，再假传太后懿旨把你们调回来，害死了我父亲！你们都是我王家军，今天听我的，就在这儿，给我反了祝冠宇！」 但不知这两队人是不是这段时间已经被祝冠宇洗脑了，亦或者得了他别的什么承诺，受利益所驱，他们暂时没有行动。 祝冠宇冷冷一笑，抬起手：「把他们全都给朕抓起来！尤其是……他。」 说到最后，祝冠宇扬手指向了席南的方向。 祝冠宇一声令下，一众禁军先作为先锋部队朝薛庄一行沖了过来。 同时，薛庄这边，长莺率先骑马朝席南而去。柿子挑软的先捏，长莺知道席南不会武功，欲先把他拿下。 席南立刻策马朝身后逃去，对薛庄道：「薛庄，不要恋战！我们一起加速逃！他们未必追得上！这里离城镇不远，那么庞大的军队不可能这般闯入城镇屠杀百姓！等入了城镇，我们就好藏身了！」 「休要逃！」 话音未落，长莺已拿起弓箭朝席南的坐骑一射，箭射中马前蹄，马往前一跪，席南直接被马扔了出去。 薛庄见状，立刻打马而来，飞身而起将席南揽入怀中，再回到马背上。 「叫你大爷，打开系统包裹。」 席南小声激活系统，趁机从包裹里拿出伏妖一药。 先前，他把这药的药方给了祝冠宇，由太医炼制而成之后，餵了一颗给太后身前的老嬷嬷吃。席南也趁机贿赂太医多做了几颗，自己留在了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当下，他服下药，再对薛庄道：「我暂时能用武功。随便给我个兵器。我这几个月也没闲着，照着你先前给的剑谱，稍微练了下的，能对付一阵。我们一起杀出去！」 一旁，长莺已拿出第二支箭，对准薛庄的方向。 薛秋芸先一步行动，驭马至长莺跟前，当即挥了一鞭，直把长莺手中的箭打落。 长莺立刻取出背后的刀朝薛秋芸挥去，薛秋芸为躲避她的刀，飞身下马，又是一鞭打向马腿。马前蹄扬起，长莺也不得翻身下了马。 「王嫣然，麻烦你接上秋芸，一同尽快往镇子的方向去！」薛庄立刻道。 王嫣然听罢，骑着马正要往薛秋芸和长莺打斗的方向赶，是为了接上薛秋芸。 哪知长莺有意引薛秋芸往大军所在的位置而去，转眼薛秋芸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席南望了一眼，摇头：「不成，救不了了。我们得继续往前，不然就要被他们追上了。祝冠宇的目标是我们，想来只是拿薛秋芸做人质。她暂不会有事。」 薛庄神色凝重，但席南说得在理。他们只得继续往前。否则，再慢一步，他们就会被大军追上，所有人可能都会被杀。 眼看着最前面打头阵的一对禁军已追了过来，薛庄和席南共同执剑，一边骑马朝城镇的方向逃，一边纷纷将他们杀退。 如此，过了约莫一刻时间，前方已有城镇的影子了，在祝冠宇的授意下，有箭开始不断往薛庄逃离的方向射来。 混乱之中，席南被薛庄死死护在怀中，倒是无事，但薛庄肩头已连中两箭。 薛庄之前受的伤本就还好，此刻新伤加旧伤，已不由吐出一口血。 席南感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脖颈，立刻道：「不行。你不能太顾及我。」 薛庄却更搂紧他，在他的耳边沉声道：「我虽然答应过你，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学着放下。但那不是现在。现在我还很喜欢你，在意你。所以抱歉，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薛庄你……」席南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活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个时候，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了军队追赶的声音，也没有射箭的声音。 席南诧异回头，看见禁军们相继停了下来。 他们退至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然后，祝冠宇骑马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士兵，而他们架着一个人，正是薛秋芸。 薛庄自也察觉到异样，暂让马停了下来，回头，正看见这么一幕，立刻大怒：「放开她！」 祝冠宇道：「好啊。你和席南留下，朕放过她。」 席南与薛庄对视一眼，点点头，两个人达成一致。 然后席南道：「好。你说到做到，把两个姑娘放走。我们跟你走便是。」 「啧。这么捨己为人……这么好说话……朕反倒不痛快了。」 说完这话，祝冠宇抽出一旁禁卫的佩刀，竟然一刀捅进薛秋芸的心口。 「你……混帐！」薛庄怒不可遏，手执鸦九剑，已有弒君之意。 席南在一旁看着，只见他双目赤红，鸦九剑又腾起黑雾，他身上的戾气让人害怕，像来人间收魂的鬼差。 而在薛庄面前，两队北境军齐步上来，那些弓箭手又将数百支弓的方向对准了薛庄。 一旦薛庄上前一步对祝冠宇下手，他必会死于乱箭。 第43页 席南回头一看，王嫣然还在马上，琢磨了一下，走至薛庄身边，扶住他的肩。 薛庄沉声道：「席南，你和王嫣然跑。我跟他们战到最后一刻。你们快走！」 薛庄不料，席南竟直接给他后颈来了一下。 薛庄完全没有防备席南，一时不查，竟着了道。 「席……席……」薛庄又是喷出一口血，拼命想睁开眼睛，但头部巨大的眩晕感，以及肩部流血导致的失血，让他意识越来越混沌。 席南看过的剑谱也有讲到哪些穴位分别有什么用的，当下他趁此机会，快速点了薛庄的睡穴，让他彻底昏睡过去。 这之后，席南抱着薛庄，扔到王嫣然的马背上，让她立刻带着薛庄逃跑。 做完这一切，席南面对祝冠宇，张开手臂做了个拦路的姿势。「还想继续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祝冠宇笑道：「不追了。方才我没让弓箭手出手，已是网开一面。否则，薛庄能逃么？」 「所以……你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 席南拳头握紧，「不管是对王家，还是对薛庄，你早就埋了暗棋，可以说心机深沉，算无遗漏。既然如此，你该算到薛庄那晚会来救我，你手上既然有兵可用，大可加大行宫的防御。可你当时什么都没做。放任薛庄把我带走出去，又逼迫我回来，绕来绕去，这般麻烦，为什么？」 说到这里，席南再朝他走一步。「我这样的人，没有武功，没有身份背景，对你来说本该一无所有。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知道我的来歷？」 第24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4） 席南问完这话，祝冠宇只淡淡一笑。「这些事情，来日方长，我慢慢对你讲，先回行宫。」 席南回头望了一眼，王嫣然骑马带走薛庄，渐行渐远，只剩一个模煳的影子。 而更靠近一些的，是薛秋芸的尸体。 席南心里一沉，默默发誓——我会为你报仇的。 - 次日，南湖行宫内。 一大早，李公公就来请了席南。 席南跟着他一路来到祝冠宇所住的殿内。 一走进大殿，席南便见着长莺跪着。 祝冠宇见他来了，朝他一笑。「请坐。」 席南望他一眼，默默不言坐到了一边。 祝冠宇收回视线，看向跪着的长莺。「当时，为何不告诉朕，薛庄找了替身一事？」 席南听到这话，不由也有些吃惊。 ——所以，长莺虽然是内奸，但她先前只把薛庄的亲眷们藏身的客栈告诉了祝冠宇，并没有说替身的事？ 长莺沉默片刻，只说：「第一，小将军最后并没有用替身，而是自己去封山赴宴。第二，告知您他替身的事，可能真的给他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我瞒了。」 这长莺的言下之意是，把薛家人藏身的客栈告诉祝冠宇，并不会直接害到薛庄的命。但讲了替身的事，可能就会要了薛庄的命。 这么看来，她也并非完全泯灭良知。 祝冠宇听罢这话，却是嘆了一口气。「朕当年对你说过一句话。当细作需要很心志坚定，没有二心，你要么完全替朕办事，事事都按朕的要求来，若你被薛庄的所作感动，愿意改为追随他，那就彻底向着他，向他坦诚一切，他想必不会怪你，会放过你。看来这话你没有听进去。你左右摇摆不定，只会沦落到谁也不信你的地步。如今……你也只剩一条路可走。」 长莺只朝祝冠宇磕了一个头。「皇上下旨吧。我没有怨言。」 祝冠宇抬了抬手，漠然道：「李公公，赐酒。」 李公公点头，旋即奉上鸩酒。 长莺接过酒，一饮而尽，很快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 李公公找来侍卫，一起将尸体抬了出去，又很快把大殿上的血清理干净。 祝冠宇又把目光放在了席南身上。「如何，见到这一幕，可有解气？」 席南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商场上尔虞我诈，有些权贵糟蹋的人命，不比祝冠宇少。 对于这种事，席南司空见惯，所以心中虽然唏嘘，但倒还算平静。 席南只说：「戏看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祝冠宇笑了。「你这个人，确实有点意思。」 席南喝了一口茶，祝冠宇又说：「不好奇我如何布下长莺这枚棋子的？她生父是……」 「我不太感兴趣。」席南说完这话，直接站了起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祝冠宇也没生气，只道：「好。看你身体还有些不适，回去歇着吧。三日后出发，我们去怀尺。」 - 三日后，席南坐上马车，往怀尺去了。 服用伏妖是有很大的后遗症的，尤其是席南这种没有什么武功底子的。 等药效过去之后，他整个人气血大伤，面色苍白，四肢无力。所以他马都骑不了，只能坐马车。 这回的事委实给了席南一个教训，那就是在这个时代想要活下去，靠忽悠还不行，得把武功练起来。 等到了怀尺，席南便开始日夜钻研薛庄先前给的剑谱，内力和外招一起练。 祝冠宇来怀尺，是来迁都的。一到怀尺，祝冠宇马不停蹄就去了各大军营点兵。 席南这才彻底明白，从前，夏国西边掌握在薛家父子手里，北、东两境则是王家军。 第44页 唯有这南边的各大军，一直牢牢掌握在祝家手中。 只是江南离帝都所在的位置最是遥远，支援的速度有限，祝家一直被牵制。 如今，迁都到这里，祝冠宇算是又重新掌握了大权。 而一个月后，澜却城那边的消息总算传了过来。 席南得以知道薛庄的近况。 ——薛庄回到澜却城后，依然用的「老七」这个化名。 他改国号为「周」，自立为周承帝。 自此开始，夏国一分为二，以怀尺为新帝都的江南一带，是夏国。 西边聊城到北边的澜却城，则纳入了周国的范围。 时间慢慢过去。 夏国这边，经过舆论的控制，祝冠宇的所有行为都得到了洗白。 首先是关于王家三人丧命的事。 国舅爷王煜自是丧命于沙场，为国捐躯。 太后则是被宫里的老嬷嬷所杀，嬷嬷是西蛮子所在的渭国派来的奸细，她与渭国里应外合，杀了太后，还想杀皇帝，幸好皇帝被禁军及时救下。 至于皇后，众人都看见了，她与别的男人苟且，也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了。 其次是关于薛家的事，百姓们也都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 薛无确实是死于意外。 至于薛庄，则因为被西蛮子所害，早已失去了武功。 薛庄失去武功，无法驻守聊城，可这事又不能让西蛮子知道。 所以，皇帝假借找男宠的名义让他回了皇宫，实则只是想保护他，保护聊城。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皇帝也没料到罢了。 皇帝本以为，薛庄人虽不在聊城了，但只要他活着，武功失去的消息不外泄，西蛮子就暂时不敢乱来。谁曾想，也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西蛮子竟意外杀了过来。 最后，更没料到的是，江南有个叫老七的山贼头子跑去给国舅爷王煜投诚，说要为国效力，一开始他也的确帮了夏国许多，联合黑羽军打退了西蛮子。 但这老七包藏祸心，竟说动黑羽军谋逆，在澜却自立为帝。 至此，祝冠宇虽然失去了近乎一半江土，但他不再是个傀儡皇帝，他彻底大权在握，并且还把之前的行为洗白了。 真正的薛庄，从此戴上面具，化名老七，成了周国的开国皇帝。 席南则继续扮成假的薛庄，武功尽失的他，去了户部当差。 -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 阳春三月。 江南地带，不比位于北边澜却城的寒冷，如今寒梅尽谢，桃花已开。 席南如今在户部当差，他认为大概是因为祝冠宇知道自己擅长处理钱财一类的事宜。 今次休沐，席南在家宅里休息。 他例行练了一会儿剑，坐在石椅上休息。 抬头望了半晌院中的桃花，他突然就嘆了一口气。 系统：「哎，小南南，你肿么啦？」 席南：「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想薛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啧，这个时代就是不方便，连手机都没有。 夏、周两国彻底对立，除了少量的贸易往来，两国没什么交流。 席南又活在严格的监视下，根本无从联繫薛庄。 系统：「你是不是也在思考……他有没有想你啊？」 席南：「不知道。物是人非。他都成皇帝了。再说，我当时让人家放下的，现在又去纠结这个，担心他全然将我忘了……好像又显得婊里婊气的。」 系统：「无妨。你在心里偷偷想一下，又不犯罪。」 席南：「薛庄心境上一定有了很大转变。他原本全心信任祝冠宇，也全心相信长莺，不料他们都将他的真心踩在脚底。他原本顾念旧情，怎么都不肯反了祝冠宇，都是被逼的。话说回来……祝冠宇到底想干什么？」 席南自来了怀尺，领了新的任命，被赐予新的宅子后，也就和其余大臣一样，基本在上朝的时候才能见着祝冠宇。两人几乎没有私下的交流。 系统：「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你看之前你无论怎么冲撞他，他都忍了下来，想来留你有用。见招拆招吧，我会帮你的。」 席南：「嗯。谢谢统统，你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系统：「(*^▽^*)。」 席南更系统聊天的当头，有护卫过来找他。 席南看到这些护卫就不是特别愉快。毕竟他们都是祝冠宇派来的。 原则上，席南只是个四品官员，且他如今是管钱的文官，家中不能养兵。 但祝冠宇对外表示薛庄昔日杀了很多西蛮子，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武功尽失了，保不齐有那边的奸细混过来寻仇，所以得派侍卫保护。 百姓们闻言，愈发觉得先前错怪了祝冠宇。祝冠宇真是宅心仁厚，体恤下属如斯。 但席南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来监视自己、看住自己的。 侍卫对席南道：「大人，又有媒婆找来。」 席南头疼，「说多少次了，我没那心思。」 ——民生渐渐从先前的战乱中恢復。怀尺一下子又成了帝都，成了达官贵人汇集的存在。 待嫁姑娘的家人们可不想觅得良婿。 席南现在是用的薛庄的身份，这男宠的旧事已经被澄清，他昔年是救国救民的将军，如今虽失了武功，但也是朝廷命官，有大好前程，人又长得这般俊，自然这府邸的门槛都要被媒婆们踏破了。 第45页 侍卫道：「要不您就稍微见一见，亲自说一说？小的们每日拒绝，也都说得口干舌燥。」 席南还想说什么，侍卫奉上几个捲轴，放到了桌上。「今天来的王媒婆说，您先别急着拒绝，至少先看看姑娘们的画像，万一遇到有眼缘的呢？」 如是，侍卫们把画像放到了桌上，知道席南不喜欢被打扰，也便去门口守着了。 席南拿起剑，准备练武了。 系统：「你不看看？」 席南：「没什么可看的。」 系统：「哦，妹子没有男人好看？小南南，你真的弯了。」 席南：「……胡说八道。行行行，我现在看。」 送来的有五个捲轴，前四张展开，都是各有特点的美人。 第五幅画展开，却是寒梅图，席南曾送给王嫣然的那幅。 席南：「刚才那侍卫说，这回来的媒婆姓王。难道……」 系统：「去见吧去见吧。应该是薛庄让她来找你的(*^▽^*)，太好惹！」 第25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5） 席南到底是让侍卫把媒婆请了进来。 他藉口这些私密事要单独和媒婆谈，便独自在前厅招待她，屏退了所有人。 等席南关上门，王媒婆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果然是王嫣然。 王嫣然看向席南道：「我是跟随商队来的。两国现在剑拔弩张，每月只让少量的商队通过，且盘查流程复杂，我能待时间的不多。」 席南问她：「薛庄让你来的？他跟我带什么话了没？」 王嫣然却没急着回答这话，而是问席南：「当年在皇宫的时候，看到梅花，我一时激动，竟忘了薛庄那会儿只有十七岁。现在想来，他不是我数年前见过的那个人。所以……那个人是你吗？」 席南摇头：「确实也不是我。薛庄他如何了？」 王嫣然这才坐下，道：「是我要来见你的。他没有让我给你带话。我来是想告诉你……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很可怕。」 席南立刻严肃下来。「你详细跟我说说。」 「自那日薛秋芸死，长莺背叛，你为了救他回到祝冠宇身边之后，他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也许这件事是我做错。他心中已生怨怼，我却又告诉了他一件事，更刺激到了他。」 王嫣然嘆口气，「这件事是太后姑姑以前跟我讲的。现在祝冠宇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但他从前是真喜欢过薛庄的。他甚至找过薛庄的母亲探过口风。但薛母拒绝了此事，她还劝了祝冠宇，说他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什么的。薛母随后就找了太后姑姑，跟她讲了这件事，让她纠正祝冠宇，他是要当皇帝的人，别让他走上歪道。」 听到这里，席南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王嫣然再道：「太后姑姑那会儿找了祝冠宇，跟他讲了这件事。祝冠宇也不知是想提前剷除他能薛庄在一起的障碍，又或者他觉得薛母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心怀怨怼，总之，是他找人给薛母用了毒，旁人还以为她死于心疾。那会儿，祝冠宇不过是少年，已有这等毒辣的心……委实可怕。」 「所以……你告诉薛庄这件事后，他恨透了祝冠宇。」席南皱紧了眉头。 「是。跟我父亲一起打仗的时候，薛庄跟我父亲旁敲侧击过，父亲发誓没有杀薛无。那么，现在薛庄认为他的父亲，就是死在祝冠宇手里的。」 王嫣然继续道，「薛庄的父母，叔父，堂妹，全都因祝冠宇而死。现在你又落在祝冠宇手里……总之，那日我跟他讲过这件事后，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隔了一个月再见到他，他便彻底变了。」 「我现在一见到他，背嵴都不由发麻，感觉他是地狱来勾人魂的。他那把剑也愈发不对劲，经常冒着黑气。有一次，我还是大着胆子找了他。我说，当时没能把鸦九剑送去寺庙，现在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把它送走。可是他拒绝了。他说……这把剑能帮他夺天下，杀祝冠宇。」 王嫣然说完这话，席南沉默了很久，问她：「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他……」 ——他不曾提到我吗？ 王嫣然摇头。「我身上有钱，自己置办了宅子，在澜却安了家。他已是皇帝，偶尔派人来看看我的近况。我少有机会见到他。大概就是这些。别的我也不知道。」 席南点头：「我知道了。」 王嫣然再道：「总之，我是想告诉你，他没准哪天就要对夏国开战了。可若是那样，夏国会彻底分裂，如果北边和东边的外敌又趁虚而入的话，百姓们就遭殃了。夏国完了，薛庄新建的大周也不能独善其身。但薛庄如今性情大变，就算你去，也不知能不能劝住他。」 「我心里有数。有劳你了。」席南道。 王嫣然问：「那我便走了。我回到澜却，或许还有机会见到他。你有没有什么话，是要我转达的？」 席南想了许久，最终只说：「告诉他，我一切都好，没被欺负，让他放心。以及……请他务必保重好身体。」 「好。我记下了。」王嫣然起身，朝席南点点头，再戴回人.皮.面具。 席南一路送她走到宅邸的大门口。 坐上马车前，王嫣然再看了席南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席南知道她还想问什么。但席南给不了她任何回应，只得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抱歉。还望你往前看。」 第46页 王嫣然神色一黯，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嘆一口气，「谢谢你如实告知。虽然残忍了些，但也算彻底断了我的念头。事已至此，我都认了。」 言罢，王嫣然坐上马车，渐渐消失在席南的视线中。 周围的侍卫见了，只以为是媒婆彻底被拒绝了，倒也没怀疑其他。 席南听了他们几句议论，转身回到房中，又是连连嘆气。 席南：「统，你说薛庄……他到底是……」 系统：「他是不是为了你才当的皇帝。也是为了你，他要攻下夏国剩余的江土。」 席南：「说什么呢？我又不是苏妲己。我还能成那亡国的祸水不成？」 系统：「难道你认为，他只是为了报仇？」 席南嘆口气：「你也听王嫣然说了。薛庄都没怎么提到我。他怕是已经把我忘了。」 系统：「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遗憾吶，伤心了？失落了？」 席南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是不是怪我？」 系统：「怎么说？」 席南：「当初是我自作主张。按他的说法，他那会儿还爱我。一个男人，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还要靠他的牺牲来救自己，他一定觉得这是对他自尊的践踏。同时，他内疚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自己不够强大。」 席南闭了闭眼睛，长嘆一口气：「他一定会十分自责。他怪自己太顾及对祝家的旧情，让他瞻前顾后，放任祝冠宇至此。同样，他怪自己对长莺的旧情。因为长莺救过他，所以哪怕他曾经有过动摇，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长莺，不料因为她掉进陷阱，不仅害了妹妹，还害了我。所以……」 「所以他现在逼自己绝情断爱，不要重蹈覆辙。所以他逼自己强大起来，逼自己坐上高位君临天下，只有那样，拥有了莫大的权力，他才再也不会有求而不得的事，再也不会受人胁迫。」 席南眯眼。「这都是祝冠宇逼的。祝冠宇把他逼成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冷酷君王。」 系统：「果然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席南：「他真的没黑化？」 系统：「系统没有判定你任务失败，就不算。也许他有黑化的迹象，但尚有挽回的余地。」 席南听了这话，点点头。 系统犹豫了一下，又说：「那个……小南南……」 席南：「嗯？怎么？」 系统：「如果薛庄真的彻底黑化了怎么办？要血洗天下的那种。」 席南随口道：「我又不能杀他，那该怎么办？」 系统：「如果我说……你可以呢？」 席南：「你什么意思？」 系统：「我之前说，薛庄这个化体，在这个世界是有使命的，所以你不能杀他。否则会影响他使命的完成，继而影响你们本体的命数。但是其实可以变通的。你可以杀了他，取而代之，替他把使命完成，也算帮他走完了他的天命。也就相当于，你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又替薛庄完成了他的任务。」 席南只问：「那把鸦九剑怎么回事，你真的不知道？」 系统：「不知道。我这里查不到它的任何资料。」 席南：「薛庄是心志坚定之人，纵然性情大变，我不信他会血洗天下。除非那把剑是什么魔物，影响了他的心智。如果事情真到你说的那步……」 系统：「真到了那步，你会杀了他吗？」 席南没回答系统的话，好半天才说：「我只想抱抱他。他才十八岁。他还是个孩子。都是世界的错。他没有错。」 系统：「……还有心情抖机灵？世界好冤哦。」 席南：「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你让我想想。」 - 两年后，一如王嫣然所言，周国开国皇帝周承帝薛庄御驾亲征，举兵南下，攻夏国。 黑羽军与飞羽军在周承帝的统领下，势如破竹地攻下一座座城池。 血流漂橹，马革裹尸。 人人谈及周承帝，都无不恐慌。 他像来人间索命的鬼将军，战无不胜，并且还铁血无情，面对昔年同族同胞，丝毫不手软。 在夏国这边的舆论中，周承帝已成了极可怕的侵略者。 这一日，周承帝领兵攻下了淮城，以整个淮城百姓的性命为人质，要求祝冠宇投降。 周承帝放言，他只给祝冠宇十天的时间考虑。 十天之后，他将屠城。 这一件事，席南自然也听说了。 朝堂之上，众人议论纷纷，但难有良计。 那周承帝好像已经不是人了，受多重的伤都死不了，都能继续打下去，最后将对付反杀。 江南一带多年无战事，养了一帮身强体壮的兵，其中不乏武艺十分高强的。 但无论谁去，都纷纷死在了周承帝剑下。 众人商量了一通，也没有什么良策。 最后祝冠宇单独留下了席南，将他召至中枢宫。 祝冠宇看向席南，道：「三年过去，还在生我的气吗？」 席南：「叫我来谈这个？没必要吧。我们又不熟。气不气的，没必要。」 祝冠宇再问：「这些年我时常朝你府上送东西，你都收下了，想来应该消气，怎么，还喜欢么？」 席南：「哦？那些东西是给我的？为了讨好我？那不好意思，我会错意了，以为你是送给我府上那些侍卫的。毕竟他们都是你的人。我把东西都分给他们了。」 第47页 祝冠宇沉默片刻，脸色白了白，但似乎也没计较。 他盯着席南的眼睛，只说：「三年前，你问过我，为何做这一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席南点头：「好。你说。」 祝冠宇道：「我要你杀了薛庄。你必须杀他。这世上，也只有你能杀了他，终止这一切。」 第26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6） 席南看向祝冠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祝冠宇兀自拿出一个盒子，当着席南的面打开，里面有一个石头，还有一封信。 「这封信则是父皇亲笔写下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依照父皇的安排。」祝冠宇道，「这石头则叫言灵石。你知道言灵石是什么吗？那是刻在石头上的一种诅咒。」 席南没接话，接过了信查看，再经过祝冠宇的一番解释，总算懂了事情的经过。 先皇娶过一个妃子，是南疆那边一个小国的公主。 有一阵子，皇宫里连续死了好多孩子。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当年王皇后的儿子，也在那个时候死了。 经查明，这些孩子都死于这个公主的巫术。 公主说她是被冤枉的，没有人信。 先皇要处死她，她拿出言灵石，用言语立下诅咒。 她对先皇说：「我曾全心信任你，却没能得到你的半点信任。今我发誓，有朝一日，你一定也会被最信任的人迫害。你不是最信任薛家吗？好，我就把诅咒放在薛家的宝贝儿子薛庄身上。我诅咒你们祝家会被薛庄所害，薛庄会亲手杀了你唯一的儿子，取而代之，坐拥这片江山！」 祝冠宇把信和言灵石收好，再对席南道：「先皇不能直接对薛家下手，所以他选择提拔薛无，任薛家做大，这样王家人自会对付他们。到时候，鹬蚌相争，得利的就是我们祝家。我如今做得一切，都是按父皇的要求来的。现在，你都明白了吗？」 席南气笑了。「明白了。迷信害人。」 祝冠宇：「……」 祝冠宇脸色白了白，继续道：「言灵石不是假的。诅咒里说，我无论如何都杀不死薛庄。果然，我试过很多种方法，我都杀不死他。当年，薛母在边陲受了伤，回帝都养伤，薛无倒是还在聊城。我买通了将军府的厨子和几个下人，再联合太医用毒。薛母死了，薛庄一点事儿都没有。那个时候，我就真正信了。所以，当年我把你拿下就是了，我没必要带走薛庄，反正我杀不死他。」 席南问祝冠宇：「难道我就能杀？」 「对。」 祝冠宇道，「言灵石一事之后，我一直在想办法。后来我找到一名智者询问此事。他算了一卦，告诉说，我们这个世界不是唯一的存在，还有很多平行的空间。那个空间里还会有一个薛庄，也就是你。他告诉我，也许会有另一个薛庄来到这个世界。一个世界不应该存在两个同样的人，只有自己能杀死自己。所以，只有你能杀死薛庄，取而代之。」 祝冠宇说完这话，似乎很期待席南的回答。 不料席南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呢？」 祝冠宇握拳，席南再道：「薛庄杀不死什么的，可能另有内情，先不提。但他如今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逼的？因为一个所谓的言灵诅咒，你们要对付薛家，一步步害死薛庄的所有家人。他为了报仇，才决定做这一切的。什么诅咒？你若不信诅咒，它自不会应验。你要是信了，反而会一步步落入陷阱，最终将自己推向诅咒为你定下的命运。何况，当年那个南疆公主的死可能真是被冤枉的，你们不调查清楚，胡乱杀人，到了今天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祝家有错，也罢。但薛庄确实在诅咒的力量下变得越来越可怕。」 祝冠宇长嘆一口气，「当年出了言灵石的事，父皇就开始在江南暗中培养良将。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可如今，去一个死一个。没有人能杀死薛庄。」 「席南，薛庄他变得残暴肆虐。听前线发来的军情，他自己毁了承诺，已残忍杀害了一半城民。纵然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但事已至此，他会杀越来越多的人。等他真的成为夏国新帝，也不会善待百姓。在诅咒的力量下，他已经走火入魔，已经疯了。我想你应该明白。当年你服下迷药，他做了什么？」 席南冷笑：「你还好意思提那事？」 祝冠宇道：「你不得不承认，那会儿你应该也感觉到，他开始不正常了。唯有你杀了他，才能阻止他成为血洗天下的大魔头。」 席南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祝冠宇再道：「眼见为实。明日我们一起去前线。你且看看薛庄在淮城做了什么。」 - 席南回到府邸后，心情一直很沉重。 他把系统找出来，问它：「统，你之前说无法计算薛庄的未来，因为我给他带来的影响还不确定。但他现在我很久没见他了，对他没什么影响。你能不能根据他现在的情况，稍微推测一下他近期的举动呢？」 系统：「我试一下啊。嗯，这个倒是可以。如果你不再参与他的生活，不去影响他，他后面的轨迹确实已经很清楚了。」 席南：「是怎么个情景？」 系统：「你闭上眼，我给你播放。」 如是，席南就看到了黑化后薛庄的所作所为。 第48页 十日后。 城墙前的一大片空地上，全城的百姓们分别被不同的栅栏围住。每个栅栏里围着约莫二十个百姓，他们手脚被困，跪在地上。 前方传来祝冠宇那边的消息——他拒绝投降。 想来他祝冠宇才不在意百姓的性命。反正无论投降与否，他都要成亡国之君了。现在投降，有损他的尊严。淮城百姓就死就死，就当这为他陪葬了。 收到这个消息，一名将士立刻告诉了薛庄。 薛庄扬手。「弓箭手准备——杀！」 他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纷纷朝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射箭。 一波又一波，不消多时，全城百姓都死在了屠杀中。 「够了，不看了。」 席南一下子睁开眼睛，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系统：「小南南，你想好如何做了吗？」 席南点头。 系统：「我好像猜到你的想法了。」 席南：「那你说可不可行？」 系统：「应该可行。但是……」 席南：「可行就好。没有什么但是。」 - 次日，祝冠宇派人来问席南的意思。 席南同意前去前线。 祝冠宇当即派了一队禁军护送席南骑马北上。 祝冠宇自己则乘马车，行得慢了些。 四日后，席南到达蒙城。 蒙城与淮城相邻，百姓们听说了淮城的事，纷纷南逃，蒙城几乎也只剩下留守的夏国军士。 席南到了之后，略作了休息，蒙城城门大开，席南独自起码往淮城去。 还未到淮城，淮城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已张开了弓箭，城门处几个将士们也骑马过来。「来者何人？」 席南不卑不亢。「夏国人，带来皇帝的回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求见贵国陛下。」 这人道：「夏国皇帝的回覆，告诉我就好。周承帝哪是你能随便见的？要么，你就让祝冠宇来，皇帝和皇帝面谈，他祝冠宇勉强够格。」 席南张口，还欲说什么，城墙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席南的心狠狠一跳。 ——是薛庄。三年不见的薛庄。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他们之间有着最古怪，最亲密的联繫。 席南往城墙上看去，遥遥看见了薛庄的模样。 薛庄还戴着人.皮.面具，席南看不见他的脸。 只见他一身铁甲，整个人似乎瘦了很多很多。 城墙之上，薛庄也在看席南。 他一身素衣长袍，一点没变，骑着马的样子不似自己这般武将，倒像是江南的风流才子之辈。 怪不得说江南水土养人，他待了三年，整个人肤白如玉，在太阳下晒得久了，脸还红扑扑的，是个温润的公子哥。不过他身板结实了许多，看来这三年一直在习武。 总归，这样的人，就是江南的三月暖风，人望见了他，心里的阴霾，就好似被吹散了许多。 - 片刻后，席南进了淮城，随后被带进一个府邸，再由人领着进入一个庭院，绕过假山花草，走进一个房间坐下。 有人给他上了茶点，他吃着喝着，又等了好一会儿，总算有人敲门了。 席南：「统，我吃了那么多甜食，还是有点紧张。」 系统：「淡定，深唿吸。」 席南于是深唿吸了一下，然后道：「进来。」 于是，薛庄就这么推门而入了。 他一进屋，席南就闻到了他满身的酒气。 于是席南也没到，三年后的如今呢，他见到薛庄的第一句话是：「你喝酒了？」 薛庄进了屋，看席南一眼，然后默默脱下盔甲，挂了起来。「嗯，喝点酒，才能来见你。」 席南：「系统，他什么意思？」 系统：「我觉得……我可能要去看天线宝宝了Σ(⊙▽⊙)，你保重。」 席南：「……」 席南的手腕被快速的握住，然后他整个人被拉入薛庄的怀抱。 薛庄把头枕在席南的肩上，紧紧拥住他，用力之大，席南感觉自己的肩差点被他揉碎。 薛庄的声音很沉，很哑。「我很想你。」 席南：「我……我以为你……」 ——他以为薛庄彻底放下了自己啊。 薛庄：「你府邸斜对面那些摆摊的，茶水铺子，胭脂商人……都是我的人。他们随时向我禀报你的近况，我才放心留你在夏国。」 第27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7） 席南：「什么……」 薛庄：「我答应过，会把你放下。正好，这几年我有许多想做的事，也就逼迫自己没去见你。我也以为，我确实能藉此机会忘记你。但我食言了，我忘不掉你。」 席南由着他抱了自己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祝冠宇让我来，是做什么的吗？」 薛庄没接话，他只松开怀抱，随后却抬起席南的下颌，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下唇。「我想亲你。」 席南：「……」 「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薛庄笑了，立刻俯身吻了上去。 薛庄这个极为霸道用力，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蛮横，他反覆轻咬着席南的唇瓣，似乎想把他吞吃入腹，与此同时他的舌不断描摹席南的唇形，似乎如此才能在他心里刻上真正的印记。 第49页 席南的唇被吻得充血发红，甚至由于薛庄实在太过用力，有来不及咽下的唾液从嘴角溢出。席南唇齿之间一片水光，更让薛庄瞧见，眼睛都发红了。 再接下来，席南被薛庄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诶，不行。我不是来跟你……跟你搞这些的。」 席南心说，刚才瞧你眼神太悲痛模样太可怜，一时心软让你亲了，可别得寸进尺啊。 哪知薛庄按住席南的双手。 很快，席南发现自己竟被一种特殊的锁链锁在了床上。 席南：「系统！系统！我好慌！」 薛庄却没有做什么，只对席南道：「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席南听了这话，下意识皱了眉。然后他很快想明白什么，不由生起气来。 ——靠，原来他是在先礼后兵跟自己演戏？ 什么念着自己想着自己，他这是什么都弄清楚了，他怕自己杀他，所以锁住自己？ 薛庄把自己当什么了？ ——祝冠宇使「美人计」迷惑他的工具吗？！ 席南越想越气，脸都气红了。 薛庄倒还没发觉他生气了，只解释了一句：「当时祝冠宇迁都，并没有带走所有宫人。我觉得，他对我做这一切，总归是有原因的。所以我找人，一个宫人一个宫人地问，追寻，查探，最后明白了言灵石的事。」 薛庄万万没想到，他说完这话，席南瞪他一眼，转过身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薛庄皱了眉，上前拍拍他的肩。「这是怎么了？」 席南不冷不热道：「王嫣然说你性情大变，所有人也都说你变了。我本来不信的。不料，你还真生了心魔了。当年是长莺背叛你骗了你，你就怀疑所有人吗？你不相信我，你就放我回怀尺。」 「回？怎么就用上这个字了？」 薛庄上前掰过席南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难不成，你还真当夏国才是你家？我倒真成了敌国人？再有，我知道王嫣然去找过你。她说什么，你就信了不成？你心里念着的人，该不会从来都是她？」 席南皱眉：「胡说八道，不可理喻。」 薛庄咬牙：「席南你——」 这个时候席南脑子里传来系统嗑瓜子看戏的声音。「啧，什么小学鸡吵架现场。」 席南：「……」 席南没空理系统，只扬了扬手上的锁。「滥用职权，还喜欢暴力。你既不信我，就放我走！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薛庄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松了手上的力道。「你生气……是因为你以为，我是为了防备你杀我，才锁你的？你以为不相信你？」 席南：「不是吗？」 「不是。」薛庄道，「只是你上回牺牲自己救了我。前车之鑑。我怕你再自作主张伤害自己。我的探子始终告诉我，祝冠宇没对你如何。否则，将他千刀万剐，不足泄愤。」 薛庄这么一说，席南倒也冷静下来了。 然后他觉得系统说得对，自己怎么突然就成小学鸡了。 ——大概是，太久没相见，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总算见到了最亲近的人之后，忍不住要这般发泄一下吧。 冷静了好一会儿，席南看向薛庄，问：「他确实派我来杀你，他也不想投降。你有什么计划？你不会……真要屠城？」 薛庄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若他不降，屠城之举，势在必行。一来，这话已经放了出去，我若反悔，不会再有威慑力。二来，屠城，再加上这些时日我建立的威慑力，百姓会怕了，将士们也会怕，到时候，就算祝冠宇不肯投降，他们也会城府于我，不战而降，我便可直接拿下怀尺。这样整体算下来，屠一座城，反倒比我一路攻过去，少许多伤亡。」 席南抬头一望，薛庄身上杀伐之气愈重，瞳孔也有些发红。 席南没说话，薛庄再道：「祝冠宇这样的人继续当皇帝，只会为祸天下。而屠掉他这个暴君的人，只能是我。」 「为了杀一个暴君，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暴君，这就是你的打算？」 席南觉得很痛心，「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只有将士为百姓死的道理，没有百姓为将士死的道理』。」 薛庄只道：「情况不一样。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朝江山，不是踏着尸山血海建立的？」 席南一时无言。 席南看见他的眼神，一时也笑得自嘲。「你是否觉得我……面目可憎？」 席南只道：「你如果真的做得出来，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回到夏国领功，祝冠宇会彻底信任我。到时候我再找机会杀了他，替薛秋芸他们报仇，替……过去的你报仇。」 席南说出这话，两个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 日头西斜，薛庄的脸一半被夕阳映红，一半则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出喜怒。 席南则看上去气质温柔了许多，但他此刻眼神坚毅，丝毫也没有要退缩退让的意思。 最终，薛庄只站起来。「一会儿我让人来给你送吃的喝的。除了离开，你有什么要求都可告诉他。我尚有事务处理，先离开。你日夜兼程而来，想必累了，先休息吧。三年未见，我们不该一见面就谈这些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 夜深人静，席南躺在床上，一脸无奈。 第50页 系统问他：「你喜欢薛庄吗？」 席南：「也许有点吧。否则我为啥没有拒绝他亲我。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我给不了他更多。」 系统：「你真的要杀他？」 席南摇头：「刚才跟他说的是气话。我不相信薛庄就这么变了。曾经那么可爱明朗的少年，一定不会变成这样。我觉得就是鸦九剑的问题。我得想办法帮他。」 - 晚间。 薛庄回来了。席南那会儿正坐在床上。 薛庄问他：「没睡？」 席南：「睡醒了。我要方便一下。你解开我。」 薛庄：「我送你去。」 席南：「你用铁链牵着我不成？又不是遛狗。你这是侮辱我。」 薛庄：「茅房出门西侧，就在庭院内。」 那铁索是穿过床板中的一个小洞再锁到席南手腕上的，所以席南之前不知道它有多长。 现在席南才发现，他可以一直从屋内走到庭院西侧的茅房。 席南心说，这薛庄是谋划已久啊。 ——不成，必须要想办法把薛庄拉回来，他怎么能变成祝冠宇那种小病娇呢？ - 完事儿后，席南回到房内。 薛庄坐在榻上等他。 席南看他一眼：「你在这儿干嘛？」 薛庄道：「只是想看看你。」 席南：「我要睡了。」 薛庄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席南有那么点赌气的意思，想赶薛庄走。 可他望了一眼薛庄背上的剑，突然改了主意，于是没说什么，只兀自回到床上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席南发现薛庄也躺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从背后抱住自己，把头放在自己的肩头。 薛庄的手臂横在席南胸口，把他抱得太紧，席南被搞得一时无法唿吸，闷哼了一声，薛庄这才松了力道。 席南随后握住他的手臂，做了个掰开的动作，身体也随之蜷缩了一下，形成一个防御、自我保护的姿势。 薛庄的身子僵了僵，然后轻声道：「席南，你别怕我。」 一个人人惧怕的杀不死的战神，又或者他人眼里地狱来的修罗鬼剎，此刻的语气竟带了许多无奈，甚至有点乞求。 席南听在耳里，不由再嘆一口气，拍拍他的手臂。「算了。先睡吧。」 第28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8） 次日一早。 席南醒来，睁开了眼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转过身面对着薛庄。 薛庄还在睡觉。他闭着眼，眼睑下有着颇为明显的黑眼圈。 他睡得这么沉，怕是许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他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没取下背上的鸦九剑。 席南的视线从薛庄的脸上滑到鸦九剑上，皱了皱眉，不由伸手碰了一下鸦九剑。 这一下，席南看到了极为可怖的一面。 ——尸横遍地，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好像不是现在这个时期。因为百姓的穿着尚且古朴。 而这些尸首显然也不是一两个城池的，尸体遍布神州大地，像是全人类都差点死绝一样。 有一个人如幽灵般浮在空中，穿过这些尸山血海，他嘴角扬着嗜血的笑意。 那是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席南被这场景惊得一抖，连忙收回了手。 ——这、这怕还真是一把魔剑！ 因为他这个动作，薛庄醒了，睁开眼睛立刻看向他。 薛庄一醒，重新把席南搂紧了一些。 他见席南脸色极为苍白，问他：「怎么了？」 薛庄万万没想到的是，席南竟主动凑近，亲了一下自己的脸。 薛庄：？？？！！！ 席南随后道：「你听我的话，把鸦九剑送走，再也不要用。天下好兵器千千万，又不是非它不可。」 薛庄下意识皱了眉。 席南再道：「我此来，也就求你这么一件事。别的事我都先不谈了，还不成么？」 薛庄最终同意了。「好。只要你高兴。」 席南点头：「我高兴。只要你把它送走，我怎么都高兴。」 当日下午，薛庄就去找了一个风水大师来，选了处地方用来葬剑。 薛庄找来十个将士，挖了极深的坑，将鸦九剑埋葬。 薛庄做这一切的时候，席南也在。他那会儿暂时恢復了自由。 但很快，回到那个庭院的时候，席南又被锁了起来。 夜晚，两人照例相拥而眠。 席南问他：「你就非要锁着我？」 薛庄只道：「前车之鑑。」 席南：「你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薛庄：「你不知道三年前我醒来后的心情。那样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一次。」 席南嘆气。 薛庄看着他问：「早上你……你那动作，是表示你愿意跟了我吗？」 席南：「我能说实话吗？」 薛庄：「你说。」 席南：「只是为了让你高兴一下，然后答应把剑埋了。」 薛庄：「那你还是骗骗我吧。」 席南：「不行。你……你硬了。我万一说点好听的，把你搞兴奋了，遭罪的还是我。不行，不可以。你要注意控制。」 第51页 薛庄：「……」 席南说完这话，闭眼睡了。 而后他感觉薛庄在吻自己耳朵，贴着自己的耳问：「当年，我走火入魔，加上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是不是让你不愉快了？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席南：「我可以拒绝吗？」 薛庄只俯身上来，吻住席南的唇。 他把席南的唇吻得一片水光，吻再继续往下，滑过他的下颌，脖颈，最后颇重地咬住席南的喉结。 不同于三年前，十七岁的薛庄身上还有些少年气。 现在的他实实在在是个成熟的男人了，让人有种抗拒不了的力量。 席南可怕地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点感觉，身子不由微微抖了一下，脸、脖子，甚至胸口都一片红。 他这副模样，全部落入薛庄的眼睛。 薛庄望着他，突然笑了。 看见他这笑，席南有些怔住了。 按席南先前的经验，薛庄双目赤红的时候，随着欲望加深，眼睛里的红色会越来越浓。 可如今，他眉头舒展开来，笑容十分明朗，眼里的赤色也在变淡，整个人似乎在恢復正常。 ——看来，鸦九剑远离了他之后，他的情况确实在好转。 席南发了这么一下愣，已被薛庄重新吻住。 再然后，薛庄咬住他的耳朵。「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席南有点方。因为他觉得系统今天好像真的得去看天线宝宝了。 席南也有些认命地放弃了挣扎，有那么点豁出去的意思。 就这么一次，暂时放下理智，尊崇身体的本能。 他一个受社会主义教育长大的人，原本从不信命，更遑论什么天意。 但他此刻，却不得不相信天意。 他和薛庄能以这样的方式相遇，或许就是一种天意。 第二天早上，席南在薛庄怀里醒来。 薛庄见他醒了，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帮他按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席南摇头。 薛庄摩挲着他的脸，道：「我知道你不愿当男皇后什么的，有损男儿尊严。到时候，封你个将军如何？只不过，是待在御前的将军。让我日日能看见的那种。」 席南：「这是什么将军？『朕为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的那种？」 席南说完这话，感觉薛庄那处立刻又硬了。 席南：「……」 薛庄咬着他的耳垂。「不能怪我。让你说荤段子。」 席南：「……这、这算不上荤段子啊。我只是总结一下你的想法。哪里能怪我。是你精虫上脑。」 薛庄：「你总是很有理。」 席南：「因为我本来就有理。」 薛庄无奈，说不过他，干脆堵住他的唇。 席南被他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赶紧求了饶。「薛将军，等我再习几年武，武功超过你了，你给我等着，看我把你给反——」 薛庄眉梢挑起来，意味深长，又有些好整以暇地回看他。「哦，你想对我做什么？拭目以待。」 席南：「……」 如此，又过了三日。 席南觉得能特别清晰地感觉到薛庄的变化。 他身上的戾气在慢慢祛除，眼里的赤红色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这三日里两个人过得有点像神仙眷侣。 虽然席南还是有点别扭和不习惯，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开心的。 尤其有时候看到薛庄的笑，和他三年前最初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这日上午，薛庄一早出门了，好像有什么重要军务要处理。 席南独自在屋中休息，顺便听系统吐槽。「能节制一点吗？」 席南：？？？ 系统：「我不想再看天线宝宝了。真的好无聊。」 席南：「跟你们总部申请去，找点别的节目。」 系统：「哟？你食髓知味了？还说自己是直的？」 席南：「生活所迫罢辽。」 系统：「……」 席南无所事事，系统给他放了会儿影片看，他便又去了趟茅房。 茅房位于庭院西侧，靠近外墙。 席南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结合今日早上薛庄神色匆匆离开的样子来看，席南直觉他们在商量什么重要军情。 席南从茅房里出来，尽可能地往远处挪去，以求听得更清楚。 他甚至把耳朵贴在了墙上，总算勉强听清楚，什么「百姓」、「军营」、「栅栏」一类的。 ——该不会，系统的演算还会成真吧？ 他们已经把百姓分拨关在栅栏里，等到十日期限到，就把他们都杀了？ 细想下来，这些日子薛庄虽然好像渐渐变回从前了，但自己每次问到屠城的事，他就会转移话题。 ——难道，他还会这么做？ 席南知道自己必须组织薛庄。 他认为现在的薛庄还没彻底清醒。 若他真屠了城，多年之后等他清醒了，回想起这件事，一定痛苦万分，甚至不惜自尽谢罪。 因为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性。 席南回到屋中，思考了一会儿，试着挣脱锁链，发现力气总是差一点。 他决定打开系统包裹，再服用了一粒「伏妖」。 药服下去，过了一会儿，席南能感觉到内力大增，他狠狠用力，总算挣脱了铁链，然后从系统包裹里拿出一把普通佩剑，一路走小路、翻墙，先到了马厩。 第52页 席南之前骑来的小白马还在，他立刻骑上马，往府门口走去。 自然有士兵来拦他。 席南问：「周承帝在何处？」 士兵道：「陛下嘱咐过我们，你不可离开此处！」 席南：「我有天大的事找他。你们耽误不起。否则误了大事，你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士兵一直守在这里，倒也知道席南和周承帝的关系，此刻心想，若不从席南的意思，到时候他要处罚自己，还不是跟周承帝吹吹枕边风的事。 士兵这便也答应了席南，「我带你去。」 片刻后，两个人快马加鞭往北郊军营而去。 未到军营，席南远远看见了许多被围起来的民众，还有正走向他们的薛庄。 薛庄穿着铁甲，身后跟着一众士兵，倒是气派得很。 席南拍了拍马屁股，加速朝前去。 薛庄自然听到了声音，回头，一看席南的模样，立刻皱了眉。 薛庄旋即下马，朝席南走去。 席南及时勒住马缰，也下了马。 薛庄问他：「你做什么？怎么出来的？」 席南拔.出背上的剑，却是对准薛庄。「你要杀他们？我来阻止你。」 薛庄皱眉：「我并非来杀他们。毕竟十日之约还没到。只是如何处置，还要与几个大将商议。」 席南道：「你现在就放了他们！」 薛庄再道：「这些事，你不必管。」 席南扬了扬手中的剑：「若我非管不可呢？！」 薛庄上前一步：「你为了外人跟我拔剑相向？」 席南：「我只是想你彻底清醒。」 薛庄蹙眉：「此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事已至此——」 席南道：「我如果告诉你，我这样阻止你，三分是为那些百姓，剩下七分，都是为了你，你信不信？」 第29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29） 片刻后，营帐内，黄大夫赶来为席南施了几针，席南有了意识。 但是他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在他还能听见声音。 薛庄的声音异常着急：「他这是怎么回事？」 黄大夫道：「回陛下，这种症状很奇怪，臣也闻所未闻。他浑身气血逆流，经脉受损，这……陛下可知他服用过什么？」 席南努力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我服了伏妖。」 席南记得药方，当即把药房告诉了黄大夫。 黄大夫听了之后，喟嘆道：「若内力深厚者，一生之中服用此药三次，或许无妨。但你没什么根基，短短三年内两次服用此药，不妙不妙……」 席南听出了黄大夫的意思。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倒也没觉得什么，所以还算平静。「我还能活多久？」 黄大夫：「我会尽力为你护住心脉，用人参吊着你的精气。可……可最多也能维持三日。」 「你……你说什么？」薛庄不可置信地上前握住黄大夫的手腕，他在害怕，他怕得浑身发抖。 在场的人无比震惊于他的反应。因为上阵杀敌，再难再险的时候，他们也没见过这样害怕的薛庄。 席南面前抬起手，没什么力气地搭在薛庄手臂上。「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黄大夫立刻道：「请容我先为您配药施针，你能恢復些精神。」 「也好。」席南再看薛庄一眼，「不关人家大夫的事。你莫要怪人家。」 席南说完这话，放心地重新晕过去。 黄大夫马不停蹄给他熬药，餵药，施针，晚上的时候，席南再度醒来，倒是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席南已经回到了之前住的那个庭院里。 他睁开眼，靠在床边，发现不远处竹榻上的薛庄跟失了魂一样。 他捧着那断裂的铁索，嘴唇抿紧，浑身发抖，眼里充满自责和内疚，连席南醒了都没发现。 「薛庄……」席南说完这话，不由咳嗽一声。 薛庄如梦初醒，立刻端了人参泡的水过来餵了他一口。 薛庄把他紧紧抱在怀中。「别说话。我会治好你。怪我……怪我不该把你……」 席南摇了摇头。「这次的事也是阴差阳错，与你无关。而且来之前，我本也做好了死的准备。薛庄，我不怕死，我怕即便我死了，还没有让你清醒。」 薛庄只道：「我已经把那些百姓放回家了。你想怎样都依你。你要宽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你。」 席南却道：「我想让你把面具摘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薛庄立刻摘下面具。 席南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然后拿起那「山贼老七」的人.皮.面具，放在了自己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薛庄把面具从他脸上拿下来。 席南只道：「今日军营里那几个人都是你的心腹，还有那个知道内情的黄大夫，你要叮嘱他们和你守护这个秘密。」 薛庄问：「你想做什么？」 席南道：「我死的时候，给我换上你的盔甲，戴上这个面具。我来当山贼老七，我要你做回薛庄。」 薛庄苦笑：「到现在你都还想当我的替身？」 席南道：「我反正要死。不如这么安排。薛庄，你被祝冠宇所害，一会儿化名河泽，一会儿化名山贼老七。我只想让你做回自己。」 第53页 薛庄不语，席南继续道：「祝冠宇为了给他自己洗白，顺便也把薛庄洗白了。现在，薛庄奉祝冠宇之命，来杀国之叛徒山贼老七，薛庄成功了，等他回到怀尺，荣耀加身。再也没有人不信你。」 「我一路往淮城来，百姓们都怕『山贼老七』，把他当做魔，人人都巴不得朝他吐口水。你现在这个身份，在夏国实属声名狼藉，罪孽深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日你纵拿下夏国所有江山，终有个造反的罪名一直伴随着你，何况你此战已倾尽兵力，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以后那龙椅坐不安稳的。此外，你彻底捨弃了你薛家的身份，又凭何为薛家伸冤？」 「薛庄，你说过，没有人愿意捨弃自己。你以薛庄的身份活下去，有朝一日定能揭露祝冠宇的罪行，为死去的人报仇。过去的三年，我都以你的身份而活，现在我把这个身份还给你。」 薛庄拥紧席南：「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不会这么做的。没有人愿意捨弃自己。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求你以『山贼老七』的身份死？我凭什么让你这么做？」 席南道：「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以什么样的身份死，都没所谓。」 薛庄道：「席南你听我说……」 席南用尽力气推开他：「是你要听我说。我能说的话没有多少了，你连这点都不愿意听？」 席南嘴唇又溢出血，薛庄心脏疼得难受，只得紧紧揽住他。「好，你说，我听。」 席南道：「我要你答应我刚才的要求，我要你发誓。你做回薛庄，像从前一样，光明敞亮地活下去，不要做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若不答应我，我死不瞑目，永世不安心——」 「席、南……」薛庄几乎咬牙切齿，声音已经极度沙哑。 席南抓紧他的手腕。「你答应我。答应我。」 说完这些话，席南又吐出几口血。 薛庄不捨得他再开口，只得应下来。 席南这才放心地唿出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只是这么做，委屈你了。」 薛庄：「我有什么委屈的？」 席南笑了笑，然后说：「因为你不像我，你做事很直。就像当年在封山鸿门宴上，你就能痛骂祝冠宇。就像如今，你真要对付他，就真的找兵来端了他的江山。只是……」 「祝冠宇心计太过深沉，过去几年把『山贼老七』，又或者周国『周承帝』说成了一个人人痛恨的对象。在鸦九剑的影响，你又确实有几分嗜杀……所以我觉得，我这主意，到底对你是好的。只是，这样却要加你忍辱负重，再对祝冠宇俯首称臣。这对你这样的性格来讲，就是委屈。」 薛庄哑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不想让我别走那造反的、带血的、惹人非议的路。我会以你想要的方式，把祝冠宇的罪行公布，让他自食恶果，终得灭亡。」 席南道：「其实你的法子虽不得人心，但确实是正面刚他。我的法子……是功于心计了。」 薛庄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就别操心这些。我答应了你，就会做到，你安心休息。这些日子，我什么事都不再管，我去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席南确实没什么力气，说完这些话，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薛庄一直守着他，到了后半夜，席南开始发抖，嘴里不疼喊「疼」。 薛庄再找来黄大夫，得知席南五脏六腑竟都开始破损。 黄大夫给了他用上了麻服散，还有好多止疼的药。 一开始这些药还有点用，但后面已经失效。 接下来的三天里，席南少有清醒的日子，他每次醒来，都是活活被疼醒的。 这日，已差不多到了席南最后的期限。 薛庄对着满屋子到处搜刮来的珍奇药材，问黄大夫：「就连这些，也救不了他吗？！」 黄大夫嘆气。「陛下，你看他有多痛苦？这几味药材，确实能把他吊一口气。可他多活一日，就多痛苦一日。他的脏器没一处是好的。这……」 「朕知道了，下去吧。」 薛庄遣走大夫，独自守着昏迷的席南。 等到傍晚的时候，席南醒了过来，精神竟然不错。 薛庄知道那是迴光返照，心里沉痛得说不出话。 席南拉了拉他的手：「屋里药味太重了，我想出去走走。」 「好。」薛庄把他抱上木质轮椅，推着他走到了庭院里。 三月，桃花争艷。 此刻夕阳西下，橙色扑在粉色上，光影沉沉，暗香浮动。 「这几日，你是不是不好过？」席南突然问薛庄。 「我怎样都无所谓。没有你不好过。我……」薛庄说到这里，忽而也吐出一口血。 薛庄憋了三日，忍了三日，因为他不敢崩溃，不能崩溃，他还要照顾席南。 现在已迎来席南最后的时光，而这一切，他认为都自己造成的。 自己不该用锁困住他，不该不听他劝告，不该不和他好好商量对待淮城百姓如何处置的问题。 他内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过去三年他憋着一口气，拿回天下，杀祝冠宇，除了报仇，就是能真正拥有席南，再不让任何人将他夺走。 可到头来，亲手害了席南的，竟是他自己。 但他竟然还要让席南替自己顶罪，将之前那些所谓「周承帝」、又或者「山贼老七」犯下的杀戮，全推到他身上。 第54页 薛庄做不到，忍不了。可他已对席南发誓。他又能如何不做。 「薛庄？你没事吧？」席南感觉领口都浸入了一口温热的血，赶紧问薛庄。 薛庄没有回答，只蹲下身，再紧紧将他拥入怀，好似天地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紧接着，席南感觉脸上不断有滚浪的水珠出现。 ——那是薛庄的眼泪。 ……他，他竟哭得这般伤心吗？ 第30章 朕为将军解战袍（30） 「我没有。我很好。我……」薛庄说到这里，忽而也吐出一口血。 薛庄憋了三日，忍了三日，他不敢崩溃，不能崩溃，他还要照顾席南。 但现在这个关头，他有些憋不住了。 ——他竟已迎来席南人生最后的时光，而这一切，他认为都自己造成的。 自己不该用锁困住他，不该不听他劝告，不该不和他好好商量对待淮城百姓如何处置的问题。 薛庄内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过去三年他憋着一口气，拿回天下，杀祝冠宇，除了报仇，就是能真正拥有席南，再不让任何人将他夺走。 可到头来，亲手害了席南的，竟是他自己。 但他竟然还要让席南替自己顶罪，将之前那些所谓「周承帝」、又或者「山贼老七」犯下的杀戮，全推到他身上。 薛庄做不到，忍不了。可他已对席南发誓。他又能如何不做。 「薛庄？你没事吧？」席南感觉领口都浸入了一口温热的血，赶紧问薛庄。 薛庄没有回答，只蹲下身，再紧紧将他拥入怀，好似天地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紧接着，席南感觉脸上不断有滚浪的水珠出现。 ——那是薛庄的眼泪。 ……他，他竟哭得这般伤心吗？ 这么久以来，席南从未见过薛庄哭。 薛庄总说，男人嘛，就该在战场上流血，哪有流眼泪的说法。 席南嘆口气，见薛庄哭得如此伤心，他一时也没忍住，也落了几滴泪。 薛庄察觉到什么，抬手帮他拭掉眼泪。薛庄眼睛通红，嘴唇也有些发抖，然后道：「抱歉。我不该这样。本来想忍住的。人家说……说如果死者死前看到亲人流眼泪，会心生记挂，黄泉路上走不安稳。我不想……不想你记挂我。我该让你走得安心些。我希望你一直……一直都高高兴兴的。」 「我这两天在这里挺开心的。」 席南道，「所以你也不要责怪自己。都是命中注定，阴差阳错。」 席南确实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一个空间不允许出现两个相同的个体，他和薛庄之间，一定会死一个。 席南不愿意杀死薛庄，只有自己死，这也是他和系统算到了的。 如今虽然死的方式跟他原先预计得不太一样，他却也算求仁得仁。 他唯独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薛庄。 「薛庄，如今我算将你的身份还给你，你如今也渐渐回到从前那明朗的样子。我希望你能手刃敌人，夙愿得偿；希望你莫要太执着于前尘旧事，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走下去；我希望你平安喜乐，幸福安康，希望好好地……过一辈子。」 席南握紧薛庄的手，说出这句话，再仔仔细细将那「山贼老七」的面具戴在脸上，随后逐渐失去意识。 他听到系统的提示：「在你死前，系统判定，薛庄永远不会黑化，他会一直记得你对他说的话，记得他对你的承诺。所以，你完成了任务。系统将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席南感觉自己灵魂蓦地抽.离，他虚浮在空中，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冰冷僵硬。 可薛庄抱着它，怎么也不肯松手。 到了最后，他跪了下去。 暮色彻底沉下去，薛庄就那么一直跪着，谁来劝都没用。 再后来的事情，席南却是不知道了。因为他已彻底离开。 - 席南恢復意识的时候，觉得身体很轻松，因为死前那三日他确实受了莫大的痛苦。 但他的心十分沉重。 席南睁不开眼睛，感觉周遭一片混沌，也不知身在何处。他只听见系统的声音。「你尸体死在了那个世界，所以后面是灵魂穿越。你准备一下，我帮你开启记忆存储功能。」 「记忆存储？什么意思？」席南问。 系统：「你现在太痛苦了。用了这个功能，可以把你与薛庄的那段记忆摘除，存储起来。等你以后准备好了，觉得可以承受痛苦了，就可以重新获取记忆。」 席南：「可我不想忘记他。」 系统：「放心吧，你还会记得一点点的，只是不深刻。不做这种处理，你一直沉迷过去，会影响你下一个任务的。」 席南：「真能随时拿回来吧？」 系统：「真的！我给你展示一下存储记忆，恢復记忆的办法，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做完展示，席南倒也同意了。 不过他提了个要求：「我想知道……后面薛庄怎么样了，可以吗？」 系统点点头：「可以。你躺好，我给你加速播放一下。」 如是，跟薛庄相关的很多重要情景快速在席南眼前滑过。 那个世界里，席南死后，薛庄到底履行了诺言。 第55页 对外，他宣称他是薛庄，而他杀的人，则是曾经的山贼老七，如今的周承帝。 此外，黑羽军和飞羽军的几个重要将士们也表示，先前他们受了周承帝的胁迫和蛊惑，他们本是夏国人，如今原因重归故土，随昔日的将军薛庄一起继续为夏国效力。 薛庄先前驻守聊城多年，后来中了西蛮子的暗算，武功尽失，为了瞒天过海，假扮男宠入宫。哪知西蛮子趁机入侵，一路打至澜却城，夏国元气大伤。 其后，又有山贼老七出现，先帮着打走西蛮子，其后在澜却城自立为帝，霸占夏国北方疆土，三年后更一路往南攻城，所过之处，民不聊生，流血漂橹。 幸而这三年，薛庄一直忍辱负重，重新练得绝世武功，得以孤身入敌营，斩杀了这个造反的山贼头子。 山贼老七受万代唾骂，薛庄则彻底成了大英雄。 带领黑羽军和飞羽军回帝都后，薛庄在祝冠宇面前，则扮作了席南的模样。甚至他真的自毁大半武功，只留些许内力，躲过了祝冠宇的盘查。 这之后，薛庄就开始了忍辱负重的日子。 祝冠宇生性多疑，几次试探。但薛庄竟学席南学得很像，都过了关。 并且他也确实辞去了将军一职，手无兵权，依然去户部当值，顶替席南之前的工作。 数年之后，夏国江山稳固下来，祝冠宇竟迎来了一个哥哥回来，叫祝冠青，还是由一位老臣领来的。 当年，先帝最看重的人，其实就是祝冠青。 只不过爆发了皇嗣相继离奇死亡的事情，眼看着死了那么多孩子，先帝就先把这祝冠青暗中託付给了一位老臣，人称刘侯爷。 先帝这招的用意也很明显——准许皇后收了祝冠宇，让大家以为他是宠着祝冠宇的。其实祝冠宇就是个挡枪的，先帝真正维护的，是那祝冠青。 先帝也不料，祝冠宇还没死成，已经抓住了兇手，就是那南疆嫁过来的公主，她用的是邪术。她死后，皇宫就太平了，再也没有皇子死，而那时候，祝冠宇也已成了太子。 先帝看出了祝冠宇的性子，他太多疑、绝情，又刚愎自用，恐怕为祸江山。于是他给刘侯爷下了旨，万一祝冠宇做出不利江山的举动，刘侯爷有权力罢黜他。 再说，当年祝冠宇还在澜却城当皇帝的时候，江山把持在太后和国舅手里，朝上的大臣们大都是太后的人。 迁都怀尺之后，祝冠宇趁机肃清朝堂，臣子们基本都换了一批。 至于这刘侯爷，一直是三朝元老，但没有待在澜却，还是一直在江南，他手握南部兵权，也一直最得祝家、最得祝冠宇的信任。 祝冠宇不料，刘侯爷真正效力的不是自己，而是先帝。 那先帝，竟然还留了祝冠青这么一颗棋子来对付自己！ 祝冠宇开始夜不能寐，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山就被祝冠青给夺走了。 他左思右想，只得联合刑部，暗暗给那刘侯爷使绊子，找错误，决定先把刘侯爷给治了。 祝冠宇的这些作为，自然惹怒了刘侯爷。 再来，六部之中的大部分大臣，虽说都是祝冠宇重新选拔的人才，但他是在江南选的。南部经常有个水患什么的，都是刘侯爷亲力亲为，他老人家在当地声誉极高，所以这些官员，都倾向于刘侯爷。 薛庄趁机点了一把火，让祝冠宇心中怀疑的小火苗烧得更旺了些。 他打发了银子给了一些乞丐，还有茶馆里唱戏说书的人，慢慢地，让祝冠宇如何几乎将薛家灭门等种种事情，通过这些人的口，传遍街头巷尾。 祝冠宇气急，派人去抓了些说书的人，反倒更加激发民愤。 六部之中的刑部尚书，是薛庄当年举荐的，如是，刑部尚书一直对薛庄心怀感激。 此刻尚书目睹祝冠宇对刘侯爷的暗害，以及听了薛家的那些事，愤怒之下，找了薛庄，得到了薛庄肯定的回答后，在某一次上朝的时候，刑部尚书就当庭冲撞了祝冠宇，说现在民怨载道中，让他赶紧把百姓们放了。 六部偏向老侯爷，刘侯爷有弹劾自己推举祝冠青的权力…… 而现在，刑部尚书的举动，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祝冠宇看来，他们就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就是要反了。 祝冠宇彻底坐不住了。 一番动作之下，祝冠宇随便找了罪名，直接要杀那刘侯爷和祝冠青，还抓了侯府几个亲眷，竟让他们死在了大内。 黑羽军、飞羽军等，在薛庄的授意下救下刘侯爷和祝冠青，但没能救走刘侯爷的家人。 三朝元老，被逼迫至此。 祝冠宇此举彻底犯了众怒，最终被联合罢黜，暂时让他住在了太上皇住的清河殿。 而老臣拿出先帝曾经的诏书，扶持了祝冠青登基。 - 那一日，暖风如熏。 清河殿内，祝冠宇听见殿门被打开。 他抬起头，看见薛庄走进来。 这个时候的薛庄神情已大不一样。 祝冠宇立刻站起来。「你……你不是席南。你是薛庄。」 薛庄道：「现在才知道？」 祝冠宇握拳。「不。我不信。他怎么不能杀你？你魔化了，一定会强迫他。以前你就强过他。他恨你。他不可能不杀你。」 第56页 薛庄漠然点头：「原来你当初那么做，是在算计这个。可你纵然再能算，算不过人心，算不过天意。」 祝冠宇的神智已近乎崩溃。「不。我是父皇的傀儡。我被他算计了一辈子！王家的威胁是我除掉的！薛家的威胁也是我拔掉的！西边……西蛮子那边，我也派飞羽军处理了，调兵遣将，应对战乱……我出的力！我做的决策！可他呢？他利用我！等我摆平一切，他居然让一个三朝元老告诉我，祝冠青没死！祝冠青要当皇帝！他骗我，席南骗我，你……你也骗我。」 「你若能做个好皇帝。没人会反你。包括祝冠青。如今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薛庄说到这里，已经举起了剑。 「不！来人！来人！」祝冠宇嘶吼道。 薛庄道：「没人会来。现在的禁军由飞羽军和黑羽军构成，而他们都听我的。」 「为……为什么……」祝冠宇匍匐在地，「我不信。荣华富贵……我才能给他们。你没有实权，能给他们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要荣华富贵。飞羽军里的刘将军，爱慕长莺。黑羽军的左将军，也已跟薛秋芸订了亲。她们都死在了你手里。我们早就一起说好，一起杀了你，为她们报仇。所以，他们从未拆穿我，一直陪我演戏。」 薛庄说完这话，将剑插入祝冠宇的心口。 祝冠宇瞪着眼，垂眸看了一眼胸口的剑，吐出一口血，最后看向薛庄，笑容有些疯狂。「为……为什么？」 「作茧自缚。你还问为什么？」薛庄问他。 祝冠宇不甘心道：「小时候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只有你曾真心待我好。可是言灵石告诉我，你会杀我。若换了你，你会怎么做？你看，果真到了最后，你也骗我了。」 「这个问题，黄泉路上，你慢慢想吧。」薛庄漠然收手，取出剑，看见祝冠宇到底，他死不瞑目，一直瞪着薛庄。 薛庄神色未动，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 又过了几年。 淮城，一座无名墓前。 有几个淮城人往这边走。 「你们确定周承帝就埋在这里？」 「什么周承帝？是山贼头子，反贼！杀人兇手！他就在那儿！」 「我爹娘都死在那场战事中。我们这就去鞭尸！」 几个人走到墓碑前，却发现有一个人坐在墓碑前。 他面前摆着两杯酒，还有一些菜，像是在拜祭。 此人一头白髮，但当他回过头来，众人却发现他竟然还很年轻。 藉此，席南也得以看清他的脸，竟是薛庄。 朝如青丝暮成雪，如此年纪，竟已白了头的薛庄。 「你是杀人兇手的朋友，你也是杀人兇手！该死！」 几个人拿着竹竿一类的武器朝他挥去。 「啪啪！」 「还不让开！」 「滚开！我们要鞭尸！他是杀人兇手！他杀了好多好多夏国人！」 「你是他朋友，你也是叛国贼，狗东西！」 薛庄被打得趴在地上，十指陷入地面，流了很多血，嘴里也吐了好多血。 但他一身不坑地承受着他们的拳打脚踢与攻击谩骂，任由自己受重伤，也没有离开墓地半步。 到了最后，那几个人都打累了，见薛庄的模样，怕真把人给打死，到底离开了。 席南，抱歉。 你用自己的声名狼藉，换了我一世容光。 可是你死后，竟连墓碑上都不能留下姓名。 那些拳脚、谩骂，都是我该承受的。 我曾犯下了错误，害死了他们的亲人，他们怎么对我，都应当。这都是我该受的惩罚。 只是……抱歉，吵到你了啊。 薛庄慢慢坐起来，手抚到墓碑上。「对不起。竟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我帮你迁墓，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嗯。你答应了，我听到了。」 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活下去。无论怎样，我都会活下去，带着绵长的思念与爱意活下去。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第31章 猎杀游戏（1） 席南将记忆取出，存在一个叫「薛庄」的文件夹里，然后他就再度沉睡了过去。 迷迷煳煳间，席南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说：「你不惜杀死自己，也要杀死我吗？四千年过去了，你还是想要我死？」 那个声音仿佛来自洪荒时代，与自己隔着许多时空。 席南想去捕捉，却无从知道它的来源。 席南眼皮沉得很，只得继续沉睡。 等他再度睁眼的时候，那些前尘往事，就离他十分遥远了。 系统：「准备好了吗？要登录新的世界了。你的肉体死在了上个世界，这回是灵魂穿越，可能有个适应期。」 席南点点头，闭上眼，再睁开，就已经又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是一个修□□，但地点并不局限在一个星球，而是有那么点星际的概念。 席南所在的大陆叫琉璃界，这是一个类似于地球上的古中国的时空，只不过在这里，人人都会点飞天遁地的本事。 琉璃界上，大家修炼的方式五花八门，有人擅长鬼道，有人擅长驾驭尸体，还有人从花鸟鱼虫中悟得修炼之术。 第57页 席南穿越的这具身体叫定苍。 定苍修得是传统的剑道。 定苍此人性格十分怪异，他既能花一百年时间，对坐着一座山误剑道，以至于修行大成；又能花十年时间夜夜住在烟花柳巷之地，举止轻浮，作风浪荡，身份有数不清的红粉知己，欠下的情债多得不得了。 定苍修行大成前住在风离山，现在则居无定所。 ——他住在一艘船上，到各地漂泊游玩。 他偶尔载某个姑娘一程，就能跟人家谈一段情。 又或者等他到了某个风景不错的城镇，下了船，去这个城镇的客栈住几天，最后总会住到某个姑娘的家里去。 可以说他这样的人走到哪儿，就留情到哪儿。 关于他的风月故事写成的小抄本，流传得到处都是。 去年评选了整个琉璃界正经姑娘们最不想嫁的人。 定苍排在了榜首。 主持该评选的是百花楼，这是一个专供女子修仙的门派。 据说掌门人芙蓉看着排名第一定苍的名字，冷笑了三声：「这样的人，没有女子敢嫁的。他要么孤独终老，要么……最好他能被一个男人收了！他就是欠虐欠收拾」 大家心里有数，没准这芙蓉也被定苍辜负过。 定苍处处留情的状况，最近有了变化，因为他多了个「儿子」。 有个叫鬼玄的人，属于魔道的大魔，据说在仙回镇害了不少人。 定苍正好在仙回镇跟一个妹子谈恋爱，这妹子被鬼玄打死了，于是定苍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据说那一战，二人打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最后定苍和鬼玄两败俱伤，谁都没占到便宜。 打斗中途的时候，定苍和鬼玄同时出招时，一起击中了一块山壁，还双双朝这块山壁吐了一口血。 后来鬼玄被属下救走，定苍则晕倒在了这块山壁下。 等他醒来的时候，这山壁里竟然蹦出来一个男孩子，对着他就喊「爹」。 男孩子表示他是天地灵气所化的灵石，修行到了最后关头，却怎么也幻化不出人形。 多亏鬼玄和定苍那一正一邪两掌和血气，给灵石注入了两种灵力，助他完成修行的最后一步，得了人形。 定苍喜当爹之后，带着儿子坐上了船，离开仙回镇，继续漂泊。 那日，定苍正以一个很骚包很拉风的姿势，侧躺在船舷上，沖岸上的漂亮姑娘抛媚眼。 哪知从天而降一块陨石，把本就还没从重伤中恢復的定苍砸死了。 于是，席南就穿到定苍身体里替他而活。 此刻，看完系统的背景介绍，席南说：「卧槽，这石头不会是个孙悟空吧？他要大闹天宫可怎么办？」 系统：「你这个儿子，就是这个世界的你。也就是你的任务对象。」 席南：「得。我成了我儿子。系统你真会玩。」 系统：「谁让你飞船撞行星的碎片把定苍砸死了呢？那个鬼玄修得魔道，身上有原始魔尊的魔气。你儿子的出生，除了你给他的正气，也感染了魔气。如果没有定苍的悉心教导和阻止，他会魔化成大魔头的。你把定苍害死了，现在替代他活，要替他照顾好另外一个你自己啊。」 席南：「……」 他总觉得，养儿子什么的，太难。 何况这儿子身体里有魔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会像没被教化过的孙猴子那样四处惹祸。 正头疼呢，席南听见一个软软甜甜的小奶音。「爹！你终于醒了吗！」 席南睁开眼，看见了守在床头的小正太。 他虽然刚从石头里蹦出来，但不是婴孩模样，大概像十岁左右的孩童，会说人话，也懂人情。 席南起身，看着他因为担忧而泪汪汪的眼睛，摸了摸他的头。「我没事。还有，别叫我爹。我不是你爹。」 ——席南总觉得这样有一种自己占自己便宜的怪异感。 小正太眨眼睛。「可没有你就没有我。」 席南败在了他的眼神攻势下，说：「行吧。让你叫几天。不过后面你得跟着我修炼，你得拜我为师，到时候，我就是你师父了，好不好？」 「好。只是为什么要修炼？我身体里自有天地灵气，我觉得我挺厉害的。」小正太道。 席南道：「第一，你体内力量虽强大，但也需用方法引导，才能将它们利用好。第二，一个人拥有的力量越大，承担的责任也越大，决不能将这些力量用在邪道上，你要学习仁爱之心。第三，你要懂得将这种力量藏起来，否则惹人觊觎，易招杀人之祸。」 小正太听得似懂非懂，但倒也点了头。「爹，我知道了！」 席南欣慰地拍拍他的头。「还不能理解这些话的话，也不着急。我慢慢教你。对了，你会说人话，但会不会写字？」 「不会。」小正太摇摇头。「爹，你叫定苍。可我还没有名字呢。」 席南想了想，「现在正是七月间。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正是好时候。给你取小名七月。等你长大知识了，再给自己取个大名好不好？」 小正太答应了，然后道：「以后我要跟你姓。」 小七月笑得眉开眼笑，可爱极了。 席南自恋地想——哎呀，原来自己小时候就长得这么好看啊。 席南没忍住再摸摸他的头。「乖。你想姓什么都好。来，我教你写字，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第58页 七月道：「我想先学你的名字。」 席南起身坐到桌案边，磨墨写字，写下「定苍」二字。 恰逢浪有些大，「苍」的最后一划写得歪了些，席南便等船稳下来之后，又重写了一遍。 七月学东西学得极快，只看了两遍，就会默写了。 席南再教他「七月」，他更是一遍就会了。 如此，席南后面哪儿都没去，专心在船上带孩子。 七月很听话，席南也就很省心。 很多时候，是七月自己在看书。而席南则藉助系统熟悉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定苍本人的记忆。 这般过了一个月，七月已经把这船上的书都看完了。 席南把修炼的套路也熟悉得差不多了，正琢磨着开始着手教七月修炼，听见有人唤自己：「定苍仙君可在？」 席南走到船头，发现旁边驶来一条颇为华丽的画舫，画舫前还站着个美人。 刚才唤自己的，便是这个美人。 席南搜寻了一下记忆，想起这人叫孟霞，跟定苍曾有过一段。 啧，眼前的美人肤白若雪，腰若杨柳，这定苍好福气啊。 系统这个时候对席南开了口：「友情提示。你的行为举止以及言辞，要风流一点浪一点，注意不要ooc，否则招人怀疑，以为定苍被夺舍了。」 席南：「我现在不风流吗？」 系统：「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可以。但现在你有点……性冷淡。」 席南：「……」 系统：「可能因为你在上个世界经歷了太多吧。」 席南：「上个世界？我不太想得起来了。」 话虽如此，但席南不由嘆了一口气，也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惆怅感。 系统：「摸摸头。你会想起来的。」 席南调整了下情绪，朝着孟霞一笑，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骚包十足。「孟姑娘，许久不见，又变漂亮了。」 孟霞一听这话，脸都羞红了，也朝着席南一笑，问：「自仙回镇你与鬼玄一站后，许久没听说你的消息了。你这浪子这是修身养性去了？」 席南还没答话，七月已经跑了出来，颇为警惕地看了孟霞一眼，然后跳入席南怀里，脆生生喊了他一声「爹」。 系统：「哎，当着孩子的面撩妹，你可长点心吧。」 席南：「你让我不要ooc的。」 系统：「呵。」 孟霞一听七月这话，笑容立刻落下去，随后惊讶地看向席南：「你居然有孩子了？怪不得没你的消息，没见你继续玩女人。」 七月问席南：「什么叫玩女人？」 席南赶紧抬起双手堵住七月的耳朵，对孟霞道：「别当着孩子的面乱说。」 孟霞问他：「孩子他妈是谁？你打算娶妻安定下来不成？也是，劝你别继续浪。后娘通常对孩子不好的。也不知是谁倒霉，做了你的妻子。」 孟霞话虽这么说，但那语气分明透着酸意。 席南没答孟霞的话，孟霞继续酸：「哟，这样看来，你倒是动真感情了。名字都不敢说话？怎么，怕给她惹来琉璃界一众姑娘们的嫉妒么？你可真护着她。」 席南：「……」 他发现他对付女人很没一套。 尤其是这种特别能脑补的女人。 七月倒是开了口问孟霞：「你问我爹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当我后娘？」 这回换孟霞哑口无言，她的脸一下子拉得很长。 七月倒是会察言观色，又笑着说：「你这般年轻好看，应该当我的漂亮姐姐，还不到当人母亲的时候，否则委屈你了。」 七月前一句话把孟霞气得脸发黑，下一句话又立刻让她眉开眼笑。 席南听在耳里，若有所思望了七月一眼，总觉得自己这儿子好像有点腹黑。 席南暗笑了一下，拍了拍乖儿子的脑袋，用了个闲散浪荡的姿势半倚在船头，仰头喝了一口酒，再问孟霞：「找我有事吗？」 「没事儿。我要去云梦楼参加群英会。没想到走水路能碰到你的船，这便跟你打个招唿。说起来，你不去群英会吗？」 孟霞道，「你师妹当年死在云梦楼，死在十年前的群英会。你不是一直说，想去查个究竟么。」 席南对系统道：「统，定苍的确是打算去云梦楼的。既然他因我而死，讲道理，我该去的吧，帮他查清师妹的死因，也算还债。」 系统：「讲道理是的。而且你不能ooc。」 如是，席南倒也对孟霞点了点头。 孟霞不知想到什么，带笑瞧他一眼。「群英会上，各修仙门派会去很多人。被你渣过的姑娘们看见你竟带个孩子去，得哭鼻子了。」 席南很不要脸地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她们若愿意，也可以跟我生孩子啊。美人儿生的孩子肯定漂亮。」 通过这一个月里席南做的功课，这是定苍说得出的话。所以席南是仿着定苍的语气说的。 席南说完话，还朝孟霞扬了扬手中的酒杯，朝她再眨了个眼睛。 「你……你什么意思？」孟霞脸红了。 席南道：「我在想，若你我的儿子，眼睛像你，鼻子像我，一定好看。」 「你……你个登徒子！有儿子了还这般孟浪！」孟霞淬了他一口。 席南笑：「不喜欢浪，我为何住船上呀？」 第59页 孟霞指着他鼻子道：「这么喜欢浪，当心哪天翻了船！」 孟霞羞得通红了脸，说完这句话，赶紧回了船舱里，催促划船的人加速把船划走。 席南总算重新自在，笑了笑，再喝了一口酒。 喝完酒，想起什么，席南拎起怀里小七月的后颈，把他放下来。「走，我去考你功课。」 哪知小七月皱着眉看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有点小伤心。 席南有些惊了。他从未看过小七月这样。 「怎么了小七？」席南赶紧问。 七月问他：「爹，你要娶姑娘，和她们生别的孩子吗？你不要我了吗？」 第32章 猎杀游戏（2） 席南立刻道：「不会的。我跟她们开玩笑的。」 七月问：「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席南：「我……」 席南心想怎么解释呢？ 七月脸上写满了求知慾，席南想了半天，只得说：「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尤其是遇见你喜欢的姑娘的时候。」 七月再问：「只能喜欢姑娘吗？」 席南有点懵，然后说：「哦，也有不喜欢姑娘的，可那都是出家当和尚修佛道的。」 七月若有所思看了席南一眼，却没再继续问。 席南揉揉他的小脑袋。「走吧。我先考你功课。然后咱们收拾收拾行囊，该上岸了。」 七月问：「爹要去参加那个群英会？」 席南点头。 七月：「群英会是什么？」 席南：「它十年前曾举行过一次，当时邀请了一些有名的修真人士前去。但那帮人回来后，对于群英会上发生了什么，都讳莫如深，好像如果他们说漏了嘴，会受什么惩罚似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没人知道群英上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知道，去参加过群英会的人，有人后面发了大财，有的修得无上术法，长生不老，但也有一些人很快就死了。这一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邀请。」 七月道：「看来这群英会有些危险。爹，我会保护你的！」 席南欣慰地笑笑，儿子真懂事，不枉这一个月里自己对他百般照顾。「是爹保护你。」 说起来，这群英会是什么，席南也有些好奇。 按定苍的记忆来看，他的同门师妹叫穆无雪。 十年前，穆无雪就是在参加了群英会后，没两天就死了。 以定苍对佳人的爱护心，遇到这种事，他势必要帮忙调查。何况那回死的人还是他师妹，他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可是凭他的能为和人脉，竟查不出任何东西。 他接连找了许多当年和师妹穆无雪一起参加群英会的人，没人能说出任何线索。 因此，这件事就一直搁置到现在。 直到今年，定苍收到了群英会的邀请。 也许只有他亲自参与，才能搞清楚里面的玄机。 - 七日后。云梦楼。群英会开始。 云梦楼建在一座孤岛上，孤岛外的湖面上布满了结界，只有收到邀请的人能被结界上的秘术识别出来，得以通过御物飞行的方式进去。 每个受邀者可携带一名家属，席南把船停在码头上，拿出随身的佩剑疏影剑，抱起七月，御剑飞往孤岛，再在一名侍者的带领下，进入云梦楼。 云梦楼里曲曲折折，楼梯走廊九拐十八绕。 等席南到特定的厢房坐下，这才发现这里设计的有意思之处。 云梦楼共九层高，每层九个厢房，整座楼共有八十一个厢房。 云梦楼整体呈圆柱形的，中间是镂空的，一层有个大戏台。 周围的厢房都围着中央的这个戏台，绕一圈建立而成。 席南落座后不久，戏台上开始唱戏了。 侍者再度进了厢房。 他仿佛知道定苍的品味，特意给上了上好的竹叶青，还有几样极为精緻的下酒菜。 见定苍带了个孩子，侍者还便准备了一种特殊的果酒，说是不醉人，小孩子也可以喝。 席南既来之则安之，倒是好酒好菜地吃着。 他也帮七月试了试那果酒，确实没什么度数，便也让他喝了。 如此，席南带着七月吃酒看戏，等了许久，想来所有客人到了，戏台上的戏停了下来。 一个戴面具的人走上台，像唱戏的花旦般翘了个兰花指，又给大家俯身行了礼，就开口说话了。 一个彪形大汉，戴着一张鬼脸，却学闺阁女子这般形态，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说的话则更怪异了：「欢迎诸君来到云梦楼，今年的群英会正式开始，猎杀游戏也正式开始。请大家记住以下几个原则。」 「第一，踏入云梦楼的那刻，诸位已中咒，离开后，不准对任何人透露今日的一切，否则毒咒发作，暴毙而死。」 「第二，完成游戏的地点，不限；完成游戏的方式，不限。」 「第三，云梦楼不会干预游戏过程，游戏的一切解释权归云梦楼所有。」 这人说完这些话，各厢房里已传出窃窃私语声，似乎已经起了一些骚动。 这人只道：「各位稍安勿躁，下面我会具体解释猎杀游戏。猎杀游戏分为三种角色，猎人，猎物和平民。稍后角色会随机分配给各位与会者。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手心的印记明白自己的身份。」 第60页 「猎人一共有三名，分别是狼，狮子，老虎，稍后被分配到猎人角色的人，会在手心看到对应的动物印记。」 「猎物也随机分配给三个人，分别是狐狸，鹿，兔。同样，被分到猎物角色的人能通过自己的手心看到对应的动物印记。」 「除了这六个人以外，剩下的人都是平民，平民的手心不会出现任何印记。」 听到这里的时候，席南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游戏一定不是一个和平的游戏。 果然，戏台上的人鬼脸汉子继续瞧着兰花指道：「下面我具体讲游戏规则。大家请认真听。」 席南拿出笔墨，倒是认真记下这汉子说的规则。 第一，狐狸，鹿，兔，狼，狮子，老虎，六种印记分别对应不同的赏金，依次为，十万两黄金，九万两，八万两……五万两。也就是说，猎物的印记比猎人的印记值钱，而猎物中属狐狸最值钱，猎人中属狼最值钱。三年后，猎杀游戏结束。各人根据自己所拥有的印记兑换钱财，其中最优胜者可额外获得长生不老术。 第二，初始角色随机分配完成后，游戏参与者获得动物印记的唯一方式是杀人，杀掉动物印记的拥有者，兇手可以自动掠夺死者身上的全部印记。 第三，猎物遇到猎人，眉间会浮现对应的动物印记，只有猎人能识别该印记，并可即刻对猎物展开追捕猎杀活动。猎物则无法提前获知猎人的身份。 第四，猎人之间互不知晓身份；猎物之间互不知晓身份。 第五，平民没有初始的动物印记，但也可通过杀人的方式获取印记，以赢得最终的胜利。 第六，平民中隐藏着一名先知，先知会在稍后随机分配角色完成的剎那，脑海自动获取所有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与平民一样，先知身上不存在特殊印记。杀掉先知并不会获知其余玩家的身份。 第七，如果与会者死于意外天灾，又或者被游戏参与者以外的人杀掉，则身上的所有印记随机转移给一位游戏参与者。 讲完规则之后，鬼脸汉子再道：「最后，强调一下三个原则，对没有参见群英会的任何人说出此事，立刻暴毙；参加游戏的诸位可以说谎，结盟，中途变节等，云梦楼不会做出任何干预；一切解释权归云梦楼所用。三年后，游戏结束，诸位可重回云梦楼，兑换赏金。」 刚开始听这游戏规则的时候，席南以为是狼人杀。 仔细研究完游戏规则，他发现这哪是什么狼人杀，这根本是大逃杀。 狼人杀里，要么狼人联合杀死好人，要么好人联合起来杀死狼人。 这个游戏可不一样，虽说猎人和猎物乍一看存在对立关系，但其实这个身份的设定只是一个引发游戏开始的触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定会有人想要集齐六枚印记，得到所有赏金，并得到长生不老的机会。 这有点像吃鸡游戏，印记相当于装备，只要杀人就能掠夺。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会互相厮杀的游戏，区别只是猎人和猎物一开始有了价值不同的印记，平民则一开始一无所有。 此外，先知的设定也是个坑爹的存在。既然不限定规则，先知可以说谎，更有人可以冒充先知。到时候，「先知」说的话，是为了获得赏金，还是为了引来厮杀解决私人恩怨，就不好说了。 总之，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人可以信任。 戏台上的鬼脸人已经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一，身份分配开始。」 「好，身份分配完成。」 席南皱着眉摊开手心，上面出现了一只狐狸。 得了，席南本想得一个平民身份，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猎物狐狸。 平民虽然没有身份，但却是最有主动权的人。因为他可以选择从这个游戏中抽身，只要他不贪，不参与游戏，就可以一直安全。 当然，除了一种特殊情况——有印记的人意外死亡，他的印记恰好随机转移给这个平民了。只要拥有印记，就能被猎人知道，就会有危险。 但无论如何，平民相对安全的，也是在这个游戏里看似平凡，其实有着最大主动权的。 偏偏席南是狐狸，那只最贵的、价值十万两黄金的狐狸。 席南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干脆找个地方藏三年，只要躲过三年，他不杀别人，也不被杀，那么三年后他自己就能获得十万两黄金。 可他现在觉得不是特别现实。 因为既然猎人能识别出猎物，先知更是直接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一定会有人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的。 席南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担忧地看向了七月。「小七，你……」 七月收起掌心，对他道：「爹，我是平民。」 席南表情凝重。「不料竟把你卷进来了。万幸你是平民，暂且安全。放心，爹会想办法的，不会被这游戏牵着鼻子走。」 第33章 猎杀游戏（3） 席南刚说完这话，突感座下一空，椅子似乎凭空消失了。 席南立刻召来疏影剑，抱起七月落地。 这时候他才发现，整个云梦楼竟在突然间化为无形。 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海市蜃楼的梦。 可他再看向手心，那只有他能看见的狐狸印记在提醒他，眼前的一切分明都是真的。 第61页 因为云梦楼的突然消失，原本待在各厢房的人都驾驭各自的法器落了地，没了围挡，大家站在孤岛的空地上面面相觑，算是各自打了照面，再无处遁形。 席南数了数，参加这场游戏的，也不过十一个人。 席南再仔细瞧他们一眼，根据定苍的记忆，能看出这些都是熟人。 ——大部分都是名门正派的名人，但有两位属于魔道，一个正是刚与定苍交过手的鬼玄，还有一人则叫温睿。 席南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 席南知道，自己是猎物的信息，此刻已被三个猎人获取了。 只不过大家的演技都不错，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席南看不出来谁是猎人。 席南只记下了这些人，抱起七月准备离开。 他刚走至码头，有两个人来找自己，一个是鬼玄，一个是孟霞。 孟霞先开口问席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定苍，你信吗？三年后，大家真能凭印记换取赏金？」 席南只道：「无论我信不信，总有人财迷心窍，会信。有人信，就会有人开始杀人。捲入这场游戏，难脱身了。当年我师妹应当也是这么死的。」 孟霞再问：「那你是什么？」 席南道：「平民。我和我儿子都是平民。」 鬼玄这个时候上前一步，打量了席南一眼，再瞧了七月一眼。「关于七月的事，本座手下前来禀报了。严格算起来，七月也算我儿子。他身上流有我的血。这是我们的儿子。」 席南立刻把七月抱在怀里。「别胡说八道。」 ——鬼玄这话怎么怪怪的？ 鬼玄笑了笑：「他身上可是流着我的魔气。我能感觉到。」 席南只道：「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说说，你是什么？」 鬼玄道：「我当然是平民。」 席南挑眉，看孟霞一眼：「你呢？」 孟霞道：「我当然也是平民。」 席南道：「一共十一个人，三个猎人，三个猎物，剩下五个平民，竟有四个在我们当中。还真是巧。那我们四人中极大可能有一个先知了。」 孟霞：「不是我。」 鬼玄：「不是我。」 七月：「也不是我。」 席南摸摸七月的头，「乖，爹只信你的话。」 席南没多说什么，抱着七月上了自己的船，走了。 此刻天色已晚，席南本该带着七月在船上过夜。 不过，离这座岛最近的小镇叫清回镇，很多人是要在清回镇过一夜，明日再走的。 席南不愿错过打听消息分析局势的机会，还是选择住在了清回镇。 毕竟他是一个闭眼玩家，只能多看多听多分析。 清回镇是个小镇，唯一拿得出手的客栈只有一家。 除了那两个魔道人，另外参加了游戏的正派人都住了同一家客栈。 晚间，大家在大厅里吃吃喝喝，却没说多余的话，生怕泄露了什么。 这个时候，席南注意到窗边的一个人，他叫余生，也是参加了猎杀游戏的人。 余家擅长封印结界一类的秘术，余生本是下一任余家的家主，是家族中被觊觎厚望的人。 席南之所以留意到余生，是因为其他人都在吃吃喝喝，只有他桌子上没有酒菜，反而只有笔墨纸砚。 余生神色有些紧张，似乎在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他要等的人到了，是他们余家的一位长老。 余长老坐下，立刻问他：「怎么样？这云梦楼的群英会，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莞儿的死，我们是不是总算能查清真相呢？」 看来，余生来参加群英会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查清亲友的死因。 自己是为了师妹穆无雪，余生则是为了一个叫莞儿的人。 席南这么想，却也皱了眉。——可是那鬼脸大汉说了，不能对游戏外的人泄密啊。 席南认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定苍当年遍寻不到师妹死亡真相。 「按规定，我不能说，我写给你！」余生这么说，拿起一支笔，看样子是打算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告诉余长老。 哪知第一个字只写了一划，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立刻倒地而死。 一旁，食客们尖叫一声，纷纷跑了。 还留在大厅里没离开的人，则都是今天参加了群英会的。 见状如此，大家也都明白了，无论以什么方式，都不能对游戏以外的人泄露群英会的秘密，否则他们真的会死。 客栈内的气氛一时凝重下来，老闆和小二们也有些害怕。 孟霞上前给了老闆一些银两，道：「死的人叫余生，家师与他有些交情，后事我会帮忙料理，不给掌管的添麻烦。只是当下有劳掌管一件事，我们有些事情商量，还望掌柜干脆把大门关了，把这里暂留给我们。」 掌柜巴不得离开，又得了颇多的钱，领着小二赶紧走了。 大门关上后，席南注意到，孟霞朝跟她同桌的一个佳人点了点头，似是在鼓励她什么。 孟霞长相大方一点，算是娇蛮可爱的类型。跟她同桌的姑娘则十分温婉，眉如烟，眼里也仿佛一直含着情。 这姑娘上前一步，面向大家道：「我旁边的是青龙派孟霞，大家可能都认识她，不认识我。这确实是我第一次下山。我是白虎派的，叫方明翠。对于这次的事，我和孟霞刚才做了讨论，不知各位是否愿意一听？」 第62页 佳人如此，大家自然纷纷应和。 方明翠便道：「这个游戏的用意，想来大家都明白，它是让我们自相残杀。不知道这云梦楼背后的主人是谁，它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我们不能中计。我建议，我们达成协议，谁也不可杀人。等到三年后，所有赏金平分。岂不美哉？」 席南心想，可是方明翠的法子未免太理想化了。且不说游戏参与者里还有魔道人，就算全是正派人物，难保不会有人会因贪婪而产生杀心。何况，已有印记的猎人和猎物，相当于已经有了一笔钱，怎甘愿拱手让人？ 此外，方明翠这么说，其实是很危险的。 她能这么说，大概率是为了自保。 有很大可能她是猎物，她怕被猎人追杀，所以先提出一个和平的解决办法。 刚看她的样子，她和孟霞是闺蜜，她性格内敛些，此刻说了几句话，脸都红了，相比之下，孟霞的性格大方多了，也爱出风头。 这种时候，向来大方爱出风头的孟霞不开口，反而把自己的好姐妹推出去，不是让她往枪口上撞吗…… 看来是塑料闺蜜情了。 席南嘆口气。 七月小声问他：「爹，你嘆什么气？」 席南悄声给七月解释了一下。「有可能孟霞也是猎物。她有意试探大家愿不愿意平分赏金，却不敢自己说，怕暴露自己，所以她让方明翠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是猎人或者平民，她知道了方明翠是猎物，推她出去说这话，本来就是要趁机害她。」 七月明白过来。「所以你要提醒方明翠吗？」 「那便提醒一下吧。毕竟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席南学着定苍的语气说道，揉揉七月的头。 「为什么要怜香惜玉？」七月问他。 「不会怜香惜玉，以后娶不到老婆啊。」席南道。 席南说的是玩笑话，七月听了，倒是若有所思多看了他几眼。 席南上前一步，正想对方明翠说什么。 哪知突然有一个人手凝法决，念动咒术，蓦然间，隐隐似有万箭齐发，全朝方明翠而去。 方明翠立刻侧身躲开，朝出手的人看去。「你……你是玄武派柳远，你为何这么做？」 「因为我是一无所有的平民。多无趣！你能出这种主意，多半是猎物。我先杀了你，取了你的印记，再杀别人。这些赏金是我的！」 柳远说完这话，立刻朝方明翠杀去。 孟霞立刻躲远，竟也没帮她的好闺蜜。 其余人也按兵不动，生怕一旦出手，会不小心泄露自己的身份。 席南思忖片刻，到底出手助了方明翠。 他召来疏影剑，凭剑汇出一道结界，挡去柳远用灵力结成的万箭，方明翠得了空，得以趁机凝出一把冰刀，瞬间出现在柳远身边，割了他的喉。 方明翠感激地看向席南。「多谢！」 席南朝她骚包地抛了个眉眼。「不谢。为佳人效劳，定苍向来乐意。」 方明翠又问：「你……你不怕死吗？」 席南眨眼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当众见识了定苍撩妹的作风，广大群众一片嘘声。 席南看在眼里，心想这样才是好，让他们以为自己帮她是好色，才不至暴露自己的身份。 席南眯眼，视线不由滑过孟霞，见她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笑了笑：「别吃醋啊。你也是佳人。我也爱护的。赏金算什么？长生不老算什么？我定苍只爱美人。」 孟霞：「……」 方明翠：「……」 「随你们怎么争抢。我定苍平民一个，没兴趣，我带儿子追姑娘去了。」席南说完这话，倒也真的抱起七月走了。 刚离开云梦楼，游戏才开头，竟然已经死了两个人。 席南唏嘘的同时，也深深记得自己的任务，不让七月黑化。 ——嗯，所以首先要避免他看太多血腥场面。 席南御剑走至镇外的码头，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他侧眸看了看，正是那个方明翠。 她一身绿袍，站在月色下，着实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七月在他怀里盯他一眼。「你又要怜香惜玉了？」 「她猎物的身份暴露了。除了本身知道她是猎物的猎人们，平民也开始盯上她了。所有人都有杀她的可能。她确实危险。这个时候若我去帮她，这不叫怜香惜玉，叫助人为乐。」 席南时时不忘自己的任务，教导着七月，「你以后也要记得与人为善。好人有好报的。」 七月却不知脑迴路偏到了哪里去，只问席南：「爹，我长得好看吗？」 不知怎得，席南脑中浮现了一句话：「我席南是天下第一美人。」 七月就是另一个自己，自然也第一好看了。 席南揉揉他的头。「嗯。我家七月最好看。现在就已经是个小美人了，以后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系统：「你做什么？」 席南：「自恋，不行吗？」 系统：「呵。乱说话不怕惹祸？」 席南：「夸小孩子好看惹什么祸？他都问我了，难不成我说他丑？」 系统：「……」 这个时候，方明翠走到码头前，对席南道：「定苍仙君，我……我这才明白。孟霞是在害我。我刚才的主意，确实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但她说，提出这个主意的人，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是功臣。她不愿抢功。我推辞不过，也就开了口。谁曾想，这是个套……如今，大家都猜到，我就是猎物了。」 第63页 第34章 猎杀游戏（4） 当晚，席南到底请了方明翠上船。方明翠性格相对善良单纯，加上自己帮过她，能多她一个盟友，总是好的。 席南的目的本就不在于赢得游戏拿奖金，他只要保证自己和七月活下去就好。 上了船，席南还指挥了七月帮忙整理了一间客房给方明翠住。 船并不大，说是客房，其实只是稍微用帘子隔了隔，这里先前原本是七月住的房间。 如今七月把房间让给了方明翠，便抱着被子去找席南，要跟他睡一张床。 席南自然觉得没什么，让席南睡里面，自己则睡在外面。 席南有点没睡着，他侧眸一看，七月也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听见席南那里的动静，七月转过了头看向席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席南问他：「七月，你多大了？」 七月：「几百岁吧，也可能上千岁了。」 席南：「哦……」 七月：「怎么了？」 席南：「那我当你爹，是不是占你便宜了。」 七月：「那是当石头的日子，不算。当人，我也还小呢。」 席南：「倒也是。你还有许多人情世故不懂。」 七月望着他，忽而问：「爹，我是不是要有后娘了？」 席南笑了：「你是想这个想得睡不着啊？」 七月点点头，又说：「还有啊，爹，虽然我许多事情不懂。但我知道，天下美人那么多。你要是都喜欢，也娶不过来啊。」 席南：「……我……我也没有见一个爱一个。」 七月：「可你——」 席南只得摸摸他的头。「以前那样，是我年少孟浪，不懂珍惜。今天这样表现呢，是因为这个破游戏。以后我不会那样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说得都对。不能见一个爱一个，更不能辜负真心对你的人。等你长大了，千万莫要学我。」 勉强安慰了七月几句，席南困了，很快也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父子俩一睡睡到日上三竿，是方明翠实在看不过去了，把他俩叫醒的。 方明翠做了早点，煮了茶。 席南朝她道了谢，又问她：「你是怎么捲入这件事的？」 方明翠便道：「十年前那次群英会，我们白虎派有人参加。那是我师伯。他得了很多钱，不过前些日子已经得病去世了。」 席南心想，可不得去世吗。就算那位师伯从游戏中存活下来，想必也受了很重的伤，伤养得不好，渐渐成为沉疴，最终要了人命。 方明翠继续道：「家父是白虎派掌门。白虎派……外面看着风光，但实际上欠了太多钱，都是家父贪赌导致的。家父也不知道群英会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师伯从那里赚了钱。这一次，白虎派又收到了邀请，他便让我去。我若不去，他就要把我这个人拿去抵债。」 「不会吧？白虎派也是四大派之一，你父亲堂堂掌门人，怎么会……」席南不由惊讶。 方明翠也觉得父亲的行为一言难尽，此刻觉得又丢脸又伤心，眼里都有泪了。 席南见状，只得帮着骂了句。「你这父亲真是禽兽。」 方明翠擦了擦眼泪，「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席南只道：「这回参加群英会的，共有十一个人，鬼玄和温睿是魔道的，其余都是正道人，且基本都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大门派的。我认为，这个游戏的针对性很强。」 方明翠想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云梦楼不至于无缘无故给出去那么多钱。他背后是不是魔道？这都是魔道迫害正道的把戏？」 席南道：「你说的是一种可能。但据我了解，魔道没这么大本事。既然你师伯得过钱，当年也确实听说有人能够长生不老。看来云梦楼给的奖赏是真的。那些邪魔外道，既出不起这么多钱，也不会长生不老术。所以，且看看吧。背后主谋会露出尾巴的。我打算带七月先回派里。」 听了席南的打算，方明翠想着自家坑人的爹，不愿意回自家门派，便提出跟席南回朱雀派。 席南倒也答应了，一路带她回了定苍所在的朱雀派。 朱雀派里人人见到定苍带着一个姑娘一个儿子回来，自然十分讶异，以为他成家了。 掌门师兄宣书先把席南叫过去谈话。「这怎么回事？娶媳妇了，也不告诉你师兄我一声？」 席南只道：「师兄你误会了，我没娶她。」 宣书瞪大眼睛：「没娶她？就已经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生了孩子了？！要不得！」 「你误会了。这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席南赶紧解释，「至于这姑娘，是白虎派掌门之女。但她爹要把她当赌资，我顺手救了。你看门派里哪里缺人，让她去帮忙也好。」 「啧。你这处处留情的习惯还是没改。」宣书嘆气。 席南摸摸鼻子，只道：「师兄，那我告辞了。我去教我儿子。他天赋不错，将来也能为朱雀派做贡献呢。」 宣书摆头。「可他身上隐隐似有魔气，恐成祸患啊。」 席南道：「所以，我也不在外面浪了，把他带回来好好教导。朱雀地界，含有至纯的天地灵气，我再用术法为他压制，当稳妥的。」 宣书想了想，看向席南：「那方姑娘，我倒是可以帮忙安置。但七月体质如此特殊，跟其余弟子一起修炼，恐怕会伤到他们。此外，与弟子切磋什么的，七月都不可参与，我怕这些争斗会激化他体内的魔气。」 第64页 「那我带他回我的凤凰山脉，我单独教导他。」席南道。 宣书问：「他现在刚成人形不久，你尚好控制。等他长大了，一切却不好说。万一他体内魔息被那个鬼玄激化，你怕是要拼尽修为才能为他抑制。你向来喜欢自由，这下，怕是得为他束缚住了。你真的愿意吗？」 席南轻松道：「人家都喊我爹了，我可不得对他负责么？没事儿的。再说，我浪了太久，该收收心了。我现在回来了，门中有什么事，我也好帮你。」 「你能这么想，倒是再好也不过。我这个位置，总归是要传给你的。对了，那你师妹的事情，可有线索？你在外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查到？」宣书问。 顾及着群英会的那三大原则，席南到底隐瞒下来，朝宣书摇了头。宣书只得作罢。 如是，作别宣书，席南便带着七月回了凤凰山。 这里太久没住人，尘土到处都是。席南和七月一起打扫干净两个房间，这便住下了。 此后，席南就陪着七月在山上清修。 转瞬已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琉璃界诸事平定。猎杀游戏咱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至于七月，席南慢慢发现自家师兄宣书的话果然是对的。 最开始还在船上的时候，席南只帮七月平定过一次魔息。 在凤凰山住的第一个月，席南则帮了七月两次。 到了如今，席南几乎每隔七天，就需要将至纯的灵力输入席南，帮他平定内心躁动的魔息。 这日白天，席南去见了方明翠一面。 因为他收到了段正初的信。 这段正初，是玄武派的，也是参加了群英会的。 段正初想必是听说定苍回了朱雀派，所以把信送来了这里。 段正初在信上讲，他是先知。他思考了三个月，有了一个终结这个游戏的办法，请大家前往玄武派一聚。 与方明翠碰了面，就此事略作了商量，席南便回到了凤凰山。 他刚走至七月的屋舍门口，就听见了他的惊唿声。 ——难道他魔息又发作了？ 席南赶紧走进七月的房间，发现他眉头紧锁，双拳紧握，额头满是汗水，似乎正在被可怕的梦魇缠绕。与此同时，他口中还念念有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萧彦，我不是！我叫七月！我叫七月！」 席南立刻上前扶他坐起来，把手掌贴在他背后，为他输送灵力。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 等七月梦魇褪去，醒过来，他回头一看，席南额头出了不少汗，看来又消耗了太多灵力。 七月握住他的手。「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哪有无穷无尽的灵力给我输？」 席南道：「这事你不用操心。这三个月里，掌门师兄也在帮我想办法。他从藏书阁找到一种秘法，你修炼了，应该就能自己压制了。我先自己修炼试试。若是没问题，就教给你。然后你自己在凤凰山上修炼，我得出门一趟。」 七月问他：「是不是猎杀游戏有消息了？」 「嗯。」席南点头，「有人自称是先知。谁知道真的假的。去看看再说。」 七月道：「我不放心你去。你什么时候出发？在出发前，我争取把这种秘术学会，然后陪你同去。」 席南望着七月，却面有犹疑。 七月看他一眼，神色有些黯然。「爹，我是你的拖累吗？」 席南诧异。「为何这么说？」 七月道：「我天生耳目惊人。那日你和掌门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你若一直带我在你身边，我会是你的负担，会束缚你一辈子。」 席南道：「别这么想。」 七月问他：「可万一……万一不止是鬼玄的魔息影响，万一我本来就是个邪物，你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了我的魔息，又该怎么办？」 席南见他紧皱着眉头的样子，伸出手按了按他的眉心，似乎想把那些褶皱按平。 然后席南对他温柔一笑。「实在压制不了，那就不压制了。为人为魔为妖，又或者别的什么邪物也好，力量的来源是正是邪，不重要。只要你心术正，用拥有的力量在正道上，也就对了。所以，这段时间，我反而让你读书读得多。」 「那我向你保证，我会控制住自己的心的。」七月总算也笑了，「爹你就不要耗费灵力了。」 七月说完这话，走下床。「爹，我去给你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席南下意识伸手想去揉揉他的头。可这下他才发现，七月竟长得很快，几乎与自己一般高了。 席南诧异。「你怎么长得这样快？」 七月顺势握住他的手。「因为不想一直被你当小孩子。你之前说得对，我该改口了。我不叫你爹了，叫你师父可好？」 「怎样都好，嗯……」席南望着七月，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他身上竟有股压迫感了。 以前他小，两个人拉拉手抱一抱，同睡一张床也没什么。 可他现在这么高，再这么下去，好像就不太合适了。 席南下意识收回手，看见了七月脸上有点诧异有点失落的表情。 席南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妥。欲盖弥彰，反而显得有什么似的。 为了掩饰尴尬，席南想到七月刚才的梦话，便问他：「对了，你梦里提到什么『萧彦』。萧彦是谁？」 第65页 第35章 猎杀游戏（5） 七月道：「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自己的身体不是人，而是怪物，有人叫我萧彦。我告诉他，我不是萧彦，我是七月，我是定苍的儿子，这名字还是定苍取的。爹……」 七月皱了眉，道：「有没有可能，我本来不是石头，而是怪物，只是被封印起来了。可我完全不记得从前。」 看着七月的表情，席南没来由也有些难过，当即道：「没事儿。你是什么都不要紧。你忘了从前，现在有我呢。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吃的。羊肉锅要不要？」 七月点点头，席南便去做羊肉锅了。 他做这顿饭其实挺费功夫的。因为朱雀派修仙，以食素为主，派内根本没有牛羊肉。 席南是先御剑飞行，赶去了一个城镇买的。市集都关门了，是他找到酒楼后厨求着人家卖的，顺便要了点调味品。 七月觉得席南这么太辛苦，席南揉揉他的头。「你多吃点就是报答我了。」 七月便果然吃了很多。 吃完一顿羊肉，席南拉着他散了会儿步，消了食，才让七月去睡。 七月睡下后，席南自己倒是没忍住，又热了一晚羊肉汤喝。 天气这么冷，喝点羊肉汤，真是享受至极。 系统：「做一锅羊肉汤这么麻烦，其实是你自己馋吧？」 席南：「我是馋，但也是为七月考虑嘛。他身体长这么快，不吃点肉和骨头汤，营养跟不上，缺钙。」 系统：「还真把他当儿子疼了？」 席南想了想，说：「我对他好，本来就不完全是为了任务。他就是另外一个我。看见他，我就想起我小时候。」 系统：「你不是富二代吗？身边不缺人伺候吧？」 席南：「是不缺。不过父母早离婚了，我也没什么机会跟他们碰面。我真心朋友也没几个。周围都是算计来算计去的。我挺孤苦无依的，就跟现在的七月一样。」 系统：「不过你还有钱啊。」 席南：「是啊。可七月连钱都没有，只有我了。我可不得对他好点。」 系统：「啧。」 又一个月过去，归功于掌门宣书找来的秘法，七月练了之后，身上的魔息确实基本被抑制住了。七月高兴，席南也高兴，当即送了他一把剑。 七月接过剑，问席南：「我可以练剑了？」 「嗯。」席南道，「基础心法都练会了，我教你朱雀派的剑诀。离那段正初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月。你若练得好，我就带你去。」 七月问：「这把剑叫什么？」 席南道：「暗香。」 七月心念一动，接过剑，捧在手里，也不知想到什么。 席南望着他，道：「你以后要好好对待它。用剑之人，把剑看得很重要，对敌之时，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它。万不可轻慢。」 席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一瞬间有点懵。 因为他感觉，这句话是有人对他说过的。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七月捕捉到他这一瞬的走神，问他：「爹，哦不，我说过要改口。师父，怎么了？」 「没事。」席南揉揉他的头，「走吧，我教你练剑。」 七月犹豫了一下，问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诗我前些日子读到过。所以……疏影和暗香，是一对剑？」 席南有些讶异。「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名字里的玄机。暗香是我这些日子在朱雀派的藏剑阁里挑选的，就是觉得趁你气质，倒没发觉这层典故。回头我问问师兄。」 七月没多说什么，只紧紧握起剑，好像握着此生最贵重的东西。他朝席南半跪下身。「多谢师父赠剑。弟子一定好好练习。」 「不用这么多礼数。」席南笑。 「我偷偷去前山看了别的师兄弟们，他们都是对师父这般恭敬的。」七月认真道，「按理说，我还该正式拜你为师，给你奉茶呢。」 席南颇为感慨地看他一眼，上前揉揉他的头。「真乖。」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成为什么魔物呢？ - 又一个月后。 席南带着七月，跟方明翠一起往玄武派去了。 但席南只是选择住在玄武派附近的城镇中，并没有真正去参加段正初他们的商讨。 那日，孟霞忽悠方明翠开口做了提议，以至于方明翠暴露了她猎物的身份，引来平民柳远的追杀。席南帮了方明翠，相当于和方明翠一起杀了柳远。 这柳远，便是玄武派的。 这回声称自己是先知的段正初，则是柳远的同门师兄。 段正初和柳远两个人都是玄武派的栋樑之才，只不知怎么都捲入了这场游戏。 而因为柳远的缘故，方明翠和席南算是和玄武派有了些罅隙。此外，席南还想隔岸观火，所以选择在此等候消息，而不是真的去到玄武派参加他们的讨论。 三人在镇上找了个茶馆落座，这一等，就等到了夕阳西下。 总算，有熟人从玄武派的山上走下来，她走在镇子的小路上，似乎是想找个地方休息。 正是孟霞。 席南倚着窗，端着一杯酒，遥遥唤了孟霞一声。 孟霞抬头望了他一眼，倒也上楼来了。 第66页 孟霞倒不见外，直接走过来坐下。「你们三个没去参会，原来躲在这儿的。怎么，还真是一家三口了？」 说出这句话，似乎察觉到什么，孟霞多看了七月几眼。「数月不见，你长这么快？」 方明翠倒是先答话。「什么一家三口？别胡说，辱了定苍声誉，也辱了我的声誉。」 孟霞乐了。「定苍的声誉还需要辱吗？」 七月一听这话，径直召来暗香剑，直接悬在了孟霞脖颈前。「休要胡说。」 「哟，数月不见，倒维护你爹至此。」 孟霞冷笑，看向定苍，「毕竟咱们也好过。闹成这样不好吧？再说，你叫我来，想必是想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不让你儿子收手，我可就不说了。」 「事到如今，你想必也在找可以结盟的人。你既然愿意上来，表示你愿意和我们谈。所以，说与不说，在于你。我不一定要知道的。事后我打听打听玄武派发生了什么，也能推测出来。我可不受你胁迫。」 席南话一出，孟霞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席南倒是笑了，按了按七月的手，示意他把手放下。「不过她也说得对，威胁女孩子什么的，有失体面，不太合适。」 孟霞一听这话，觉得诧异，又觉得有些欣喜——看来定苍心里还是有她的。 哪知转眼孟霞便听见他对七月说：「下次碰到该杀的，直接杀了便是。」 孟霞气得咬牙切齿，好半天才说：「那日我让方明翠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自保。我没觉得我十恶不赦。你有了新欢，就对旧爱如此无情不成？」 方明翠立刻道：「我说了，我跟定苍之间清清白白。没你想得那般龌龊。你既有意想与我们结盟，有话赶快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孟霞听这些话听得一肚子火，但她确实有想拉拢定苍的意思，倒也如实把今日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大家。 原来，段正初自称是先知，把大家叫来后，竟一口咬定有个叫常新的人是猎物，当即表示要杀常新。他甚至联合两个魔道人一起动了手。 于是，段正初和着魔道的鬼玄和温睿一起，都对常新动了手。 好在常新有个好师兄，叫周天音。 周天音为了护住常新，拼尽全力杀了段正初，这才带着常新从鬼玄和温睿手中逃脱。 听完孟霞的讲述，席南算了算，游戏进行到现在，余生因为想泄露秘密，第一个死；柳远想杀方明翠，被反杀，第二个死；段正初想杀常新，常新的师兄周天音杀了段正初，段正则是第三个死者。 一共有十一个人参加游戏。死了三个人，如今只剩八个人了。 剩下的八个人里，鬼玄与温睿属于魔道。 孟霞是百花楼的，不在四大修仙派中。除她之外，常新和周天音属于青龙派；方明翠是白虎派；而席南和七月则是朱雀派。 席南琢磨了一会儿，道：「有可能，这几个月里，段正初早已与魔道的两个人暗度陈仓，联合起来了，只是他为何选择对常新下手？」 孟霞道：「常新所在的青龙派，和段正初所在的玄武派，素来有旧仇。段正初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游戏，二来可能是为了公报私仇。他怕也不料，反而把自己搞死了。」 席南也轻嘲一笑。「段正初假装先知，忽悠魔道的鬼玄和温睿跟他结盟杀人。但是，段正初竟然被周天音反杀了。很可能，他本不是真的先知。鬼玄和温睿也没有信他的话，所以只是做做戏，没有出全力。否则，周天音不是鬼玄他们的对手。」 七月接过席南的话。「鬼玄和温睿既然发现了段正初是假先知，只能表明，段正初装先知说得一些话，是有破绽的，让鬼玄他们察觉了。而鬼玄他们之所以能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他们有身份，而且很有可能是猎人。」 猎人知道自己是猎人，还能知道有哪些猎物。 假扮先知，忽悠猎物和平民都还凑合，但忽悠猎人就难了。因为猎人掌握的信息更多，更容易做出精准的判断。 席南点点头：「不错。鬼玄和温睿很可能都是猎人。只是这段正初……你们觉得他又是什么？」 第36章 猎杀游戏（6） 席南问完话，先开口的是孟霞。 孟霞说得很肯定。「我觉得段正初是猎物。」 席南问她：「何以见得？」 孟霞道：「鬼玄和温睿表面上同意帮段正初，实则在打斗的时候多有放水，任由段正初被杀的时候，我就怀疑段正初是假先知，而鬼玄和温睿这两个魔道人可能是猎人了。」 「真正让我确定双方身份的是一件事，段正初被杀后，鬼玄和温睿看向周天音的神色有了变化，是那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嗯。周天音杀了段正初，段正初身上的猎物印记转移到了周天音身上。所以周天音成了鬼玄和温睿的下一个目标。」 席南眯眼，「可是，鬼玄和温睿为何要多此一举？他们直接杀了温睿，不就行了？」 席南这话刚问出来，就听见大街上喧闹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听说玄武派和青龙派要打起来了！」 「为什么？虽说这两派素来关系不好，但现在魔道大敌当前，四大派理应团结啊！」 「我听说，玄武派的大师兄段正初今日在后山宴请了几个朋友，其中包括青龙派的周天音和常新，原本是有两派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可是，周天音竟然杀了段正初，再带着常新逃了！」 第67页 这下席南明白了。 这几个月里，玄武派的大师兄段正初有意趁游戏对付玄武派，此外也想顺便赢得游戏，于是铤而走险，冒充先知，忽悠魔道鬼玄和温睿，意图借魔道的手杀了青龙派的周天音和常新两大高手。 鬼玄和温睿因为身为猎人，看出了段正初是假先知，但是仍假意与他合作。 等段正初找来周天音和常新，双方打起来后，鬼玄和温睿却又故意放了水，让段正初被反杀。 鬼玄和温睿的真正目的，不完全是为了游戏，而是为了激活四大派的矛盾。 四大派联盟瓦解，魔道想要逐一击破，就容易了。 想明白这一层，席南「啧」了一声。「原来如此。段正初目光短浅，以为鬼玄和温睿也同他一样目光短浅。并不是人人都差那点黄金，只想赢得游戏。看来，鬼玄和温睿所谋颇深，是想趁机对付正道。」 「话我就先带到这里。愿不愿意结盟，你们看着办。我言尽于此，也先回百花楼了。」 孟霞说到这里，起了身，瞧一眼席南，随后又瞧向了方明翠。「我知道，那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今天给你说这么多，就当还你了。」 孟霞说完这话，倒也真的走了。 席南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再看向方明翠。 方明翠眼睛红红的，倒似乎因为孟霞这句话生出几分难过。 席南问她：「你怎么了？」 方明翠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原本是好朋友的，却不料……若是没有这样的游戏，说不定我们还是朋友。」 席南道：「没有这样的游戏，还会有别的事，只要她人不靠谱，早晚坑到你。你跟她呀，早点撇清关系，早点好。」 方明翠问他：「人性真的经不起一点考验吗？」 席南想了想，答：「不尽然。士为知己者死。我觉得，这世上总有真心值得交往的朋友的。也总有人，把是非、责任、情谊等，看得比钱财、乃至性命都重要。」 「嗯。多谢。」方明翠擦了擦眼泪，对席南道。 「无妨。」席南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随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自己。 席南侧过头，便看见瞬也不瞬盯着自己的七月。 席南抬手揉揉他的头。「怎么了小七？」 七月便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师父你说得话都很有道理。」 席南：「嗯，因为我见过那样的人。」 七月道：「我也见过。」 席南问：「哦？是谁？」 七月道：「你！」 席南再度揉揉他的头。「乖。师父没白疼你。」 - 三人谈论片刻，离开茶馆，准备乘船回朱雀派。 谁料刚走到码头，就遇到了方明翠的父亲。 方父立刻让方明翠回去。 方明翠自是不愿意。席南便上前帮方明翠说了几句话。 哪知，因为席南这个举动，方父指着席南的鼻子骂：「定苍？居然是你？你祸害了那么多姑娘，如今又来祸害我家闺女？！」 席南：「……」 傍晚码头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方父这一骂，立刻引来很多人的围观。 方明翠觉得丢人，脸都气红了。 方父再指着席南鼻子骂：「你是不是对我家闺女做什么了？那你要对她负责！你得娶她，现在就给我下聘，给我万两黄金。不然这事不会善了！」 我去，堂堂一派掌门，如此没风骨，这还真是赌瘾使人疯魔啊。 如此堂而皇之卖女儿，他是脸都不要了。 方明翠都快气哭了，忙对席南道了歉，也断然不愿让他惹上这样的麻烦，直说：「我先随我爹回白虎派。」 「可是他这般对你……」席南皱眉。 「无妨。事情总要解决。我一味躲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放心吧。他毕竟是我父亲，总不会要我的命。若他逼我，我也会仙术，自己逃了去便是。」 方明翠道：再说，现在玄武派和青龙派宣战，四大派开始内乱，魔道门派怕是会趁机作乱。父亲煳涂，师兄师弟们不煳涂，我得回去帮他们。」 「也好。若有事，随时来朱雀派找我。」席南这么说了句，也便作别方明翠，带着七月上了船。 - 回程路上，夹岸有山，空中有月，着实是个良辰佳夜。 席南斜倚在船头，喝酒望月，一时有点恍惚。好像他本来生活的那个现代世界，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夜深，席南有了些醉意，脸颊有些红。 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七月走来，给他披上了一件披风。「师父，现在天气冷。当心着凉。」 「没事儿。倒是你，怎么还没睡？」席南问他。 「怕你喝醉了没人照顾。」七月道。 席南笑。「该是我照顾你。」 七月瞧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他：「师父，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随便想想这一生吧。」席南道。 七月琢磨了一会儿，问他：「师父，你从前为什么喜欢住在船上？」 席南也在琢磨着定苍的心性，他想了想，道：「坐马车也好，坐船也好，喜欢四处漂泊的人，大概都有个共性，那就是心还没有定，还想多看看人间的繁华风景。」屿、汐、团、队、独、家。 第68页 「那你现在回到朱雀派是……」七月问他，神情突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席南道：「现在风景看够了，该回家了。」 七月再问他：「那这话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家人吗？」 ——你的心呢？安定了吗？ 「当然了。你是我儿子啊。」席南揉揉他的头。 七月只望着他：「是我当时非要认你当爹的，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呢。说起来，我觉得自从你那次被重物砸昏再醒过来之后，人变得很不一样了。」 那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之前七月接触的是真的定苍。现在的定苍，却已变成了自己。 席南问他：「怎么不一样？」 七月只道：「说不上来。之前你虽燃也待我好，但我只是对你只是尊敬。但你昏迷那次后，我再看见你，没来由觉得亲近了许多。」 ——那种亲近感太过浓烈，以至于让我不想把你当父亲了。 「嗯。我瞧着你也亲近。」席南笑。 ——毕竟你是另外一个我啊，还是小时候缺人照顾的我。 许是今夜风景真的太美，席南一时很有些感怀，跟七月聊了很久的天，也喝了很多酒。 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少见得喝醉了，似乎竟倒在七月肩上睡着了。 不，好像他本来没有靠着七月的，只是有些偏偏倒倒的，是七月把肩膀支了过来，在他耳畔轻声说：「师父，睡吧。」 「嗯。孝顺徒弟乖儿子！」席南呢喃道。 说完这句话，席南好像听到七月嘆了一口气，但他没力气去理，眼皮沉沉，他已睡得熟了。 次日，席南醒来的时候，倒是已经好好躺在房里了，他的外袍被脱下，被盖上了厚厚的被子，甚至他的脚好像都有人帮忙洗过了。 席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了。这是养徒弟呢，怎么反而让人家照顾自己。 再行了一会儿，船便靠了岸。 席南拉着七月下船，先去镇子上找个地方吃东西。 两人刚下船，就碰见了周天音和常新。 先前，玄武派段正初冒充先知，指认常新是猎物，要联合鬼玄、温睿杀常新。 为了给师弟出头，周天音拼死杀了段正初。 如今，这两个人特意等自己，为的是什么？ 周天音看见席南，上前一步，道：「定苍仙君，在下青龙派周天音。我们在云梦楼见过。我想着，回朱雀派，定要经过这里，所以在这里等候。」 席南问他：「有何事？」 周天音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那日，方明翠那几句话，暴露了她自己，大家都知道，她很可能是猎物。玄武派柳远更是出手，打算杀她。当时，大家都明哲保身，只有你选择出手帮了方明翠。所以我认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席南笑：「你不认为我是在泡姑娘？」 周天音皱了皱眉：「仙君莫开玩笑了。」 席南倒也正色。「好，你说。」 周天音道：「我自然想和你结盟。我并不在意什么赏金，我只想和常新一起活下去。我和常新本来都是平民。如今我杀了段正初，而他是猎物中的鹿，所以我就成了鹿，必然引来其余猎人的追杀。但是……」 周天音说到这里，嘆了一口气。「我杀了段正初，又不能对外说出我杀他的原因，否则就泄露了云梦楼的秘密，我会暴毙。这样一来，我为师门惹了大祸。我听说，玄武派已对我们青穹派下了战书。我已写信给师父，只说责任都在我，让他逐我出师门。这样，也好过将整个门派牵连进来。」 周天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师弟，又这么顾及大局，席南倒是对他有几分敬意。 「所以，你走投无路，想找人结盟？」席南道，「倒是可以。你便先随我回朱雀派，后事咱们再议。」 席南虽是同意与周天音结盟，但心里却越来越狐疑。 周天音本是平民，他师弟常新是平民，想杀方明翠获取印记、却反被杀的柳远是平民，而自己先前推测，第一个死于泄露秘密暴毙的余生，也大概率是平民。 而孟霞说她是平民，七月也表示自己是平民。 可哪儿有那么多平民？ 一共十一个人参加，三个猎人，三个猎物，五个平民。 五个平民里，除却先知，只有四个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既没有印记，又不知道任何讯息的平民。 那么，谁在说谎呢？ 席南下意识转过头，就瞧向了乖巧正在自己身边的七月。 第37章 猎杀游戏（7） 席南看向七月的时候，七月似乎察觉到什么，也转过了头看他。 七月的目光太过坦荡，丝毫不像隐瞒了什么。 七月虽个头长得和席南几乎一般高了，但脸上稚气未脱，还有几分孩子气，这般巴巴望着人的时候，很让人心软。让人觉得，怀疑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简直是件罪过。 七月望他半晌，「师父……」 席南上前，只拍拍他的肩。「这般看来，只有一个可能了。第一个死的那个余生，是先知。而孟霞则是猎人。这样，一切就能说通了。是吗？」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席南的语气有意加重了。他的神情有些严肃。因为他这句问话，分明意有所指——如果你没有骗我，只有我说的这一种可能，对么？ 第69页 七月闻言，点点头。「就是这样。」 「好。」席南眯了眯眼睛，「那各人什么身份，现在已经基本都确定了。详细事，我们回朱雀派再谈。」 - 如是，席南倒是又带了周天音和常新回朱雀派。 不过这一回，他并没能待多久，麻烦就来了。 那日，宣书把席南叫了过去，神情颇为严肃。「你这回出去，带回周天音和常新，我已经忍了。可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竟……」 席南道：「师兄，我向你保证，周天音和常新杀段正初，确实是遭人陷害的。我知道详情，所以才帮他们一把，让他们暂时躲在这里。」 宣书嘆气：「你可知道，你现在自身难保？」 席南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宣书道：「白虎派送了信过来，方掌门的女儿方明翠死了，说是你杀的。我派弟子去打听了一下，坊间都流传，是你跟人家方明翠好了，占了便宜，又不愿意负责，所以方明翠缠着你，你一气之下把她杀了。」 席南大惊，方明翠竟然死了？！ 他也不料，上次一别，竟成了最后一面。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做出这种事。可白虎派一定要我们给个说法。那方掌门竟让我们出一万两黄金。可现在弟子们吃穿用度均要钱，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 宣书嘆气，「这还不是最要紧的。现如今，四大派里，青龙与玄武闹了起来，白虎又与我们闹成这样，四大派若就此乱了，那整个琉璃界……都得遭殃。」 席南道：「这种事情，是有人恶意陷害，杀人兇手就是我的证据，想来陷害者都做得百无一漏。最重要的是，方掌门非常缺钱，连女儿都敢卖，他咬定兇手是我，就想要朱雀派给钱。我几乎百口莫辩。为今之计……」 席南皱了皱眉，继续道：「师兄，你就把我赶出去，逐出门派。这桩罪我可以认。但两派一定不能打起来，不能内耗。到时候，白虎派的人过来，你们让他们进来搜，搜不到人，他们也莫可奈何。让他们满江湖去追杀我去。我自不怕。」 「可这样你很危险。」宣书神情凝重。 席南劝他：「我不要紧，我能自保的。但如今，有人恶意搅动四大派内斗，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师兄，方掌门无论怎么闹，你看情况尽力安抚，受点委屈也不要紧，但千万不能打起来。否则，我怕背后主谋的计划就成功了。」 宣书嘆口气。「我心里有数。只是听你这么说，显然你知道很多事情。你真不肯告诉我？」 席南道：「我现在确实不能说。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宣书终究拍拍他的肩。「罢了。我自信你。只是这回离开……万事小心。」 席南再道：「师兄你也保重。我会随时注意这边的动静。若朱雀派有事，我会立刻赶回来帮忙的，你放心。」 这样一来，席南和周天音都成了杀人兇手和门派罪人，同为天涯沦落人，两人一个带着七月，一个带着常新，算是就这么踏上了逃往的旅途。 席南也不再乘船，一来这其实本来就不是他的爱好，是定苍的爱好；二来，乘船的目标太大，太多人都认识他住的船长什么样。 四个人暂时没有什么方向，只暂时先寻荒郊野外住。 这日路过流霞峰，见四下无人，四人便选择在此地暂住。 流霞峰的山势颇为艰险，山峰陡峭，又有许多精怪闹事，所以这里没有百姓住，也不适合修仙练道，没有门派把这里作为据点。 如此，到时候席南一行在此地暂为躲避。 四人联手造了两间简陋的木屋，席南和七月住，周天音和常新住。 - 这日清晨。山间有些薄雪。 席南和周天音一同早起扫了雪，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供七月和常新练剑用。 七月和常新一起练剑的时候，席南和周天音支了个火，在里面煮粥，当做这两个孩子的早饭。等他们两人晨练完，就给他们喝粥。 席南昨日有去猎到一些野味，将肉剁碎了放进粥里一起煮，香味十分浓郁。席南闻着味道，自己都馋了。 注意到七月的目光一直往这边瞄，席南以为他是在馋早饭，对他道：「好好练剑，别看吃的。练好了才准吃早饭。」 「是，师父。」七月认真答一句，这便收回目光，专心练剑。 周天音注视到这一幕，笑了笑，也用颇为怜爱的目光看向常新。 席南随口跟他搭话：「常新年纪也小？」 「嗯。不过十六岁。」周天音道，「我比他许多。虽然他是我师弟，我也几乎当他是徒弟了。师父是掌门，事务繁忙，都是我教他修炼的。」 席南笑了笑：「人家说儿女债，你这是徒弟债。若不是为了他，也不至于惹上人命。」 周天音摇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我，他也不会被捲入这件事。」 席南问他：「你是怎么捲入的？」 问完这话，怕周天音多想，席南又补充了句：「我这么问，只是觉得这个游戏没怎么简单。我想看看大家是怎么被捲入的。我师妹死在十年前的群英会，所以我当时去云梦楼，是为了找到师妹死的真相。」 周天音道：「我师父认识一个仙君，叫云朝凤，她也在参加十年前参加了群英会，获得了长生不老的丹药。我师娘得了重病，我答应师父帮他想办法，于是来参加群英会，是想若能得到这药给师娘，或许能治好她的病。」 第70页 席南喟嘆一句：「我没看错，你如此孝顺，是个正人君子。」 周天音望了一眼练剑的常新，却是面有内疚。「可我不该带常新去。常新觉得在山中修行苦闷，总想让我带他出门看看。我从前都没答应，这才一时心软，想着带他出门见识见识，不料却……」 「七月也是因为捲入此事的。」席南也看向了七月，半晌后再朝周天音苦笑，「没想到，你我境遇竟如此相似。后面，我们尽力护着他们便是。」 「嗯。」周天音肯定地点头，「我会拼尽全力护着常新的。」 - 夜半。一个屋内，摆着两张木板床。 席南和七月师徒俩躺下了，但都还没睡。 七月问席南：「师父，你觉得方明翠是被谁杀的？」 席南道：「十一个参与游戏的人，死了四个了，剩下的七个人里，除去你我，常新和周天音这些日子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不可能。那就剩下三人了，百花楼的孟霞，还有魔道的鬼玄和温睿。」 「他们三个之中……鬼玄和温睿的可能应该大一些。毕竟，把污水泼到我身上，进一步惹来四大派内乱，对魔道最有利。你有什么想法吗？」 七月摇摇头：「我也没什么头绪，只是我觉得孟霞这个人也不简单。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席南道：「我想去找云朝凤问问看当年的情形。她是唯一一个从十年前的猎杀游戏中活过来的人。而且，她获得了长生不老丹药。」 七月道：「嗯。那我们一起去找他看看。」 席南侧过身，笑看向七月：「好了，不早了，早些睡。明早可要按时起来练剑。」 七月：「好。」 席南：「练剑的时候专心练剑，可别惦记着粥。」 七月心说，我惦记的可不是粥，而是煮粥的人。 但七月还是只朝席南说：「好。」 「睡吧。」席南平躺回去，闭上眼了。 七月还没闭眼，他睁着一双眼，借着月色看向席南。 席南的这具身体长着一双桃花眼，眼尾勾着，还泛着淡淡的粉色，眼眸自带三分水光，看人的时候，总觉得太过多情。 他闭上眼的时候则不同的，整个人似乎清清淡淡的，竟有点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近而亵渎。 月光照在他的眉毛、睫毛，鼻翼上，甚至把他的唇瞄上了淡淡的月色，让七月看见了，几乎挪不开眼。 七月鬼使神差的伸出手，食指放在离席南的鼻尖只有半寸的位置，将要触碰，却又没有触碰，他就这般，隔着一段很短的距离，隔空描摹着席南的鼻。 随后，他的手指下滑，隔空描绘着席南的唇。 突然，席南勐地睁开眼睛。 七月一惊，立刻收回手，背后出了一层薄汗，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 但很快七月才反应过来，席南醒来，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隔壁木屋竟传来了刀剑拼杀的声音。 第38章 猎杀游戏（8） 席南给七月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刻去到隔壁木屋，这才见得——常新和周天音竟然打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常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管不顾拿着剑，剑剑往周天音身上的要害部位刺去。 周天音则剑都没拿，只用灵力结成法阵被动抵御剑气的攻击。 抵挡了几剑之后，周天音假意在防御上留了破绽。 果然，常新双眸一亮，迳自驾驭灵剑刺入了周天音的左肩，顿时鲜血如注。 周天音的眼神太过痛心，恐怕他此刻的心上的痛，比肩膀上的伤重多了。 周天音抬手握住那把剑，反手一推，再顺势往前给出一掌，打向常新的手肘。 常新的剑立刻落下去。可常新左手立刻又凝出一记杀招，袭向周天音的胸口。 周天音一记法印打出，只把常新整个人反弹了出去。 常新的后背狠狠撞上墙，整个人再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周天音上前，拎起他的领口，痛心质问：「你是真要杀我！」 常新握紧双拳，「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周天音问他：「你不仅是我师弟，我当你是我亲弟弟。可你……你竟……」 常新冷笑：「既然如此，那你就让我杀了你，就当成全我了。你让我赢得这场游戏！」 周天音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你……你到底……」 常新说：「师兄你出生在富贵人家，你不在乎那点赏金，可我在乎。我穷人家出生，侥倖被师父选入门派，但我自知我资质远不如你。修仙这条路，我也走不了多远。眼前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可以得一大笔钱，我为何不要？有了这些钱，我后半生就不愁了。」 周天音问他：「你不信我？那些钱，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就是了。为何你……你……」 常新说：「你家虽然富贵，但也不至于将几十万两黄金视如粪土吧？到时候你有了那些钱，难道真肯分我？我不信。我家里的几个亲戚为了几亩地，都争得头破血流。我从小见着他们为了争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自那时起，我就知道没有人可以信，除了自己。」 常新说完这句话，周天音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竟一直没发现常新这样的一面。 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常新。 第71页 趁周天音愣住的瞬间，常新抬手，又要对周天音出手。 席南及时出手，疏影剑破空而出，悬立在常新面前，散发的剑气阻挡了他所有的杀招。 「住手！」席南说完这话，立刻和席南进到房间。 常新还是那句话：「我不甘只当平民，我只想获得印记赚钱。我没有错。大不了，你杀了我。」 周天音闭目，长嘆一口气。「我不杀你，你走吧。」 常新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席南和七月，趁他们没有改变主意，立刻站起来拔腿跑了。 席南走上前，拍拍周天音的肩，却很快见到周天音吐出一口黑血。 席南大惊。「他给你下毒了？」 周天音摇摇头：「只是封住灵力的药。我强行解封，以至于吐血，无妨，休息一下便好。」 席南不放心，探探他的脉。「不妙，你受伤很重，灵力损耗太大。」 周天音苦笑，只看了一眼常新离去的方向，两只眼睛都红红的。 席南道：「这种人，恩将仇报，没什么好在意的。」 周天音摇摇头，自嘲一笑。「他是辜负了我对他的好。但也是我做得不好。他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耳濡目染，成了只知道逐利、不懂得相信别人的人，可以理解。是我忽视了这一点，没有教导好他。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席南看向他：「看来你不怪他。」 周天音道：「不怪。让他走了也好。一来，他怨我，不看到我也好。二来，我杀了段正初，得到了猎物印记，我会被猎人追杀，他在我身边反而不安全，他是平民，离我远点，反倒是好。」 说到这里，周天音再看向席南：「抱歉，本来计划好一起去找云朝凤前辈查探长生不老药和云梦楼的事。因为我……耽误行程了。」 席南只道：「无妨。先安心养伤吧。查云梦楼，不差这一两天。」 跟周天音说完话，席南帮他疗伤餵药，就让他躺床上休息了。 跟七月回到屋中后，七月主动去帮席南做饭了，留席南独在屋中。 席南从窗户望出去，盯着忙活的七月，也不知在想什么。 系统：「你这儿子又孝顺又可爱。搞得我都想要儿子了。」 席南：「你个ai就别想这种事了。要不下辈子你投胎做人。」 系统：「还是算了。感觉你们当人的好辛苦。」 席南：「可不是么。人心，简直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人心隔肚皮啊，谁都不知道身边最亲近的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系统：「难不成，因为常新和周天音的事……你怀疑七月？」 席南：「他说他的本名好像叫萧彦。那么，他跟孙悟空不一样，不是真的由天地灵气化石而生成的，他可能是被人封印的。我与鬼玄各出了一掌，也许只是恰好帮他解开了封印。」 「也许他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时候，的确没有记忆。可万一他后来恢復记忆了呢？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凭何相信他？也只有凭他是另外一个我自己了。可我突然想起来，我其实很会骗人啊。」 系统：「倒也是这个道理。你装白莲花可像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席南：「不怎么办。我儿子我还不得宠着。我还要阻止他黑化呢。就算他骗我……嗯，看看能不能用爱感化他吧。」 系统：「哦，哪种爱？」 席南：「当然是父爱。」 系统：「哦……」 席南正和系统聊着天，突闻窗外传来一声惊唿。 ——是七月的声音！ 席南立刻出门，便见着地底凭空升起数道黑色的藤条，三两下捆住七月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七月立刻召来暗香剑，但不知这藤条是什么做成的，竟然无法用剑砍断。 认出这是鬼玄的招术，席南手执疏影剑，扬声厉色道：「鬼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席南话音一落，七月面前的空地上腾起一团黑雾。 片刻后，黑雾中走来一个人，正是穿着一身玄衣的鬼玄。 席南将疏影剑对准他：「只有我是猎物，冲着我来。放开七月！」 鬼玄淡淡一笑，微微倾了倾身，负手道：「别急啊。我不是来杀你们的。我是来找你们结盟的。」 席南：「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三点。第一，我会放了七月。」鬼玄一扬手，七月退下的藤条皆数褪去。 七月立刻跑到席南身边，挡在他面前。 「第二，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鬼玄手凝法决，召来一具尸体。 尸体穿着一身素衣，眉宇间却尽是阴沉之色，正是温睿。 席南皱眉：「你杀了你们魔道的人？」 鬼玄轻抬眉梢。「诶，虽然同为魔道，本座为九神教的教主，他则是明月坛的人，我们立场不同的。一直向正派宣战的是他，我们九神教主和的。我们只是修炼的方式邪了点罢了。如何，我的诚意可够？」 鬼玄再补充一句。「对了，若是这两点诚意不够，还有第三点呢。你我二人可是有情分在的。我们都一起搞出个儿子来了。」 席南：「……」 第39章 猎杀游戏（9） 席南望着鬼玄，轻嘲一笑。「是么？我可不会生孩子，难不成是你生的？哦，你们魔道有什么秘法，能让男人生孩子？又或者，你是个女人？」 第72页 七月自然知道席南这话只是把鬼玄戏嚯回去。但这话听在自己耳里，总是怪怪的，于是七月拉了拉席南的衣袖，小声喊了他一声：「爹……师父……」 席南望他一眼，察觉到什么，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七月：「……」 席南捂住七月耳朵后更不客气了，对鬼玄补上一句：「只见过男人变女人，还没见过女人变男人，稀奇。我倒是好奇，那子孙根你还能变出来不？」 七月：「……」 ——爹我还能听见呢。你这尺度有点大啊。 鬼玄倒是笑了：「早听说定苍仙君风流，不曾想，不仅对女人风流，对男人也能风流啊。」 席南：「风流你大爷。既是来说正事的，就别废话那么多。你刚说要结盟，为什么？」 鬼玄道：「第一，我不差钱。第二，我不信长生不老药。」 席南道：「可你想让正道乱。云梦楼邀请的人，都有不得不去云梦楼的理由。有人为查清亲人死去的真相，有人为了长生不老药，有人为了钱。至于你和温睿两个魔道人，则是可以趁这个游戏让四大派内乱，你们能从中获利。」 鬼玄道：「我刚说了，我主和。」 席南道：「我不信你。云梦楼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是个高人，他清楚知道每个人的需求，以此诱惑大家去云梦楼。你若不是为了让正道内乱，是为了什么？」 鬼玄笑：「为了你和儿子啊。我们一家人该团聚呀。」 席南挑眉，把剑扬起来了一分。 他的桃花眼向来温柔，此刻沾了几分肃杀之意，确有几分唬人。 「开个玩笑，仙君火气不要这么大。」鬼玄负手，看他一眼，又瞧向七月，再问席南，「你不信我，那你信七月吗？」 「管你什么事？」席南问。 「我是猎人，虽不知其余猎人是谁，但知道三个猎物是谁。我知道得比你多，推测出的东西自然也比你准确。」 鬼玄再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只道：「我确实是来和你结盟的。第一，多年来对正道多有得罪的魔道门派，的确都是温睿的明月坛，我们九神教虽被列为魔道，但跟四大派井水不犯河水。第二，云梦楼的主谋，以为能利用这个游戏操控我，我很愤怒，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所以……」 鬼玄向席南所站的位置走了一步。「我们可以合作，共同查出云梦楼的秘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要对付正道，也是在摆平云梦楼之后。云梦楼弄出这个游戏，安排了正魔两道人参加，摆明了是想对付两边人。所以云梦楼现在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席南沉默片刻，只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能尽信。你可以走了。我不会告诉我的计划。」 席南说完这话，上前拉过七月的手腕就要往屋里回。 鬼玄道：「我有本事跟你来这里，自可以掌握你的行踪。其实你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席南道：「跟不跟我，是你的事。信不信你，是我的事。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席南不回头拉着七月走。 这时候，七月却听到了鬼玄的传音入密，是约他今夜子时在山脚相见。 席南似乎感觉到七月的脚步顿了一顿，问他：「怎么了？」 七月朝他摇摇头。「没事儿。」 如是，席南也没多问，带着七月回到屋内。 天色渐暗，两人各自打座修炼了一会儿，也就入睡了。 夜半。七月观察了一下席南，发现他唿吸重而绵长，是睡得熟了，便轻手轻脚出了屋，还是去赴了约。 七月不知道，他走出屋子的一瞬，席南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 片刻后，山脚。 鬼玄回眸，见着七月一步步走来。 不同于在席南身边的时候，七月看上去真的是个可爱懂事的孩子，现在的七月眉目严肃，一步步走来的样子，自带一股天生的王者霸气。 他手执长剑，眼中三分杀意、七分威慑，哪里像个孩子，分明像个挥斥方遒的霸者。 七月走至鬼玄跟前。「叫我来，什么事？」 鬼玄只淡淡一笑。「看来，你果然也是个猎人。白日里我还不确定，所以故意在席南面前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你怕我告诉席南你是猎人，戳穿了你的秘密，才肯来赴约。你来见我这个举动，反而印证了我的猜测——你就是猎人。」 七月只道：「我敢来，就不怕暴露，也不怕你对他讲。我能来单独见你，就是想看你玩什么把戏。我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他。」 鬼玄看向七月，只问：「你到底是谁？」 七月道：「七月。」 鬼玄看他一眼，手凝法决，整个人顿时被黑雾所绕。 紧接着，他人形散去，只剩一团黑雾凝成的怪物，五官狰狞，浑身传来强大的魔息。 眼看着鬼玄褪去人形，继而化魔，七月的心神被莫名牵引，眉间浮起浅浅的黑雾，他捂住心口，感觉周身的骨头都有些疼痛。 这种反应，七月并不陌生，那是他先前魔息发作的时候常有的感觉，但这一回魔息发作，显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七月赶紧催动秘法，压制魔息。等拼尽全力将魔息压制，他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鬼玄笑看他一眼，魔身散去，再化人形。「看，我们是同类。你不是人。你是邪魔。只有我认得你身上的气味，你跟我同出一脉。」 第73页 七月只转过身。「如果你找我就是说这个，大可不必。我跟你不是一类人。」 「可我们就是一类。」鬼玄道，「温睿他们明月坛虽然也修魔道，但他们本来是人。我们九神教不同，我们生而为魔。温睿是修魔道的人。你我这种，才是真正的魔。」 七月一言不发，踏步离去。 鬼玄望着他半晌，身形再化作一团雾，消失在林间。 - 七月回到木屋的时候，周遭很安静，还能听到席南绵长均匀的唿吸声。 看来，他睡得很安稳。 七月脱掉鞋，小心翼翼走进屋中，躺上了自己的床。 可他睡不着，眨了几下眼睛，又坐起来，走到了席南的床边坐下。 他俯身朝席南看去。月光把他的睡颜勾勒得很好看。他睡得这般安稳香甜，七月望着这样的他，却没来由觉得心有点沉重。 ——也许鬼玄说得不错，也许我生而为魔。如果那样，你还对我好吗？ 七月轻嘆一口气，视线从席南高挺的鼻樑滑到唇，再到那曲线优美的下颌。 七月没忍住伸出手，即将触碰到他唇角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亵渎了什么。于是他的手指下滑，转而想碰碰他的下颌。 只要轻轻碰一下就好。 七月这么想着。 可他不料，食指刚触及到席南的下颌，他的手腕立刻被席南反手握住。 席南勐地睁开眼，拽住他的手腕，进而一下子推开他。 七月的第一反应是脸红和惶恐，他怕他的小小心思被席南发现，他怕席南觉得自己龌龊。 可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心也一下子彻彻底底的沉了下去。 因为他明白了过来，席南这么做，并不是发现了他的什么小心思。席南这是怀疑他。 七月站起来，赶紧道：「师父，你误会了。我不是……你什么时候醒的？」 七月朝席南走出一步，席南却朝后退了一步，用颇为警惕的目光看向他。 七月十指收紧，眼眸垂下去。「你……你怀疑我吗？你以为……我对你，会如同常新对周天音那般？」 第40章 猎杀游戏（10） 席南瞥见七月的眼神，下意识皱眉，他没有立刻回答七月的问题，是因为他在考虑怎么回答。 可七月显然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当即半跪下身：「好，我都知道了。定苍仙君，你是我爹，也是我师父，这些日子，感谢你的教导和照顾，感谢你……赐我的名字。」 七月说完这句拜别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席南愣了片刻，追出去，竟然已经寻不见他了。 席南：「他这是做什么？」 系统：「毕竟化人不久，内心还是少年，这是伤心了，离家出走吧。」 席南：「周天音让常新走，他做了类比，以为我也想让他走？」 系统：「他认为你不相信他，想让他走，他以为你只是一时没说出口吧。」 席南：「我是不是伤他心了？」 系统：「是的呢。」 席南：「不是他想的那样，我得找到他。」 系统：「哎。」 席南：「我也要哎一声。孩子心灵脆弱又敏感，不好带啊。」 系统：「可不是么。叛逆期还没过吧。」 席南：「也不能这么说。七月没怎么叛逆。他已经够乖了。」 席南一边和系统唠嗑，一边找着七月，可将要把流霞峰翻遍，天都快亮了，他还没寻到七月的踪迹。 席南越来越担心之际，忽闻一声鸟类的嘶鸣声。 这嘶鸣声不同于一般鸟叫，因为它非常巨大，几乎震彻了整个山谷。 不妙。不会出现异兽了吧。 席南心下一凛，立刻召来疏影剑，御剑往嘶鸣声传来的地方而去。 飞出数丈之后，席南进一步听见了打斗声，以及隐隐有少年的吼声，像是七月发出的。 席南催促疏影剑加速，行至半山腰的一处湖边，果然看到了七月。 七月面前有一只怪物，这怪物通体雪白，有三只鸟头，正对七月发动着袭击，似乎想把他吞吃入腹。 七月御剑闪躲，身形极快，但避得极险，好几次鸟喙都堪堪擦过他的身体。 七月额头出了些汗，在三鸟怪俯冲而下打算叼走他的时候，用了朱雀派的幻术，分出两个幻影，让三鸟怪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他，以至于速度慢了些许。 七月暗唿一口气，打算藉机逃跑。 哪知三鸟怪竟然突然化出两个分/身，三只鸟头分别用三具身体，朝七月的本体和两个幻影抓去。三只鸟的速度都极快，让七月几乎逃无可逃。 席南赶来的时候，正逢七月遭遇这样的危机时刻。 千钧一髮之际，席南极快飞至七月身边，将他揽入怀中，再踩着疏影剑带着他逃离。 但三鸟怪的速度太快，立刻合成一体追向席南，其中一只鸟尖尖的喙已经一口叼住席南的肩头。 席南忍着疼，用朱雀派的幻术召出五个幻影。 五个幻影将三鸟怪团团围住，骗住其片刻。 席南趁机再逃，马不停蹄飞往山顶的木屋，在木屋周遭设下结界，这才带着七月进到屋内。 - 片刻后，屋内，席南裸着上身，他紧紧咬着牙关，额头冒着汗，看着七月为自己清理伤口。 第74页 他肩头上被咬下一大块肉，都能见到骨头了。七月帮他上药的时候，手都在抖。「师父，师父……」 席南瞥一眼，看见他通红的眼睛。「你可别哭。我都没哭呢。」 七月内疚无比。「怪我。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你……」 席南只道：「这些话，上完药再说。」 「嗯。」七月不再说话，好好帮席南上药、包扎伤口，再帮他把衣服披上，扶他靠墙坐着休息。 席南看向七月，见他沉默地低着头，还是一副愧疚得不行的样子，道：「没事儿了。不疼了。这药是掌门师兄给的上好伤药。三天内，我就能长出新的血肉。」 七月望他一眼，默默用术法催热了一杯水，递给他：「要不要喝一些？」 席南倒也端起杯子把水喝了。 七月再道：「你是不是找了我一夜？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席南点了头。七月便走到门口，从雪地里挖出了前夜埋好的野味，学着七月的样子，将肉弄碎了煮进粥里面。 过了一会儿，粥煮好了，七月端了一碗递给席南，仔细吹得温了，再一勺勺餵给他，免得他烫到。 席南把第一勺粥放进嘴里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对劲。 七月有些着急，道：「我发誓，真的没毒，我不会害你。」 啧，这孩子在想啥呢？ 我不是怕你下毒啊，只是这粥真的特别特别咸啊。 傻孩子啊，盐放多了啊。 但看着七月那小眼神，实在怕他又多想，席南只得含泪把粥咽下去。 七月看上去很高兴，又给席南舀了一勺粥。 席南：「……」 席南心里苦，但还是把一碗粥都喝了下去。 七月：「师父，你脸色还是不大好。我……我……」 席南：「给我水……」 七月立刻打来一大碗水，看着席南三两下全部喝完。 七月：「师父，怎么了？是不是那怪鸟有什么热毒？」 席南：「不是……」 七月：「那你是……」 席南嘆气。「你自己去尝尝你的粥。」 七月于是去了。 片刻后七月红着脸回来。「师父，抱歉。我……」 「没事儿了。你坐下。我们聊聊。」席南拍拍身边床空出来的地方。 七月上前，坐下了。 席南问他：「为什么跑？」 七月道：「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席南没接话，七月看向他，再道：「一开始在云梦楼的时候，我说我是平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怕……怕你知道我是猎物，就防备我，不再对我好。如今你……你……」 「昨日，鬼玄对我了用了传音入密，约我相见。我是想去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看看是否能找出他找你结盟的真正目的。但我知道，我这一举动，会暴露给他，我就是第三个猎人。我知道他也许会告诉你，所以昨晚，我本来就是想对你坦白一切的。只是……」 七月说不下去了，席南接过他的话：「只是，你瞧我那样子，以为我怀疑你，所以你觉得伤心，就跑了？」 七月道：「抱歉。我不该那样。我若是留下来，跟你好好谈话，你也不会受伤——」 席南看向七月，只问：「你当真不记得从前的一切，包括你到底是谁？」 七月摇头。「如果我想起来，我会告诉你的。」 席南道：「那我也如实告诉你，我不会怀疑七月，因为七月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但我会怀疑萧彦。我只是怕你想起过去的一切，恢復成萧彦。」 七月沉默下来，席南再道：「也请你原谅我。自从云梦楼一事后，我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一来，我确实不清楚你从前的身份，以及你化石的原因；二来，一对好姐妹反目，一对好师兄弟反目……自这个游戏以来，我见了太多杀戮，有时候难免有些疑心；三来，你背着我与鬼玄见面，本身惹人生疑……所以，以上种种，导致在你的手靠近我脖子的那一瞬，我确实怕你一时被鬼玄、又或者过去的记忆控制，故而防备了你。」 「我说这些，不是为自己辩解。我辜负了你的全心信任，我要对你说抱歉的。」席南道。 见着七月摇了摇头，席南再道：「我做得最不对的，就是我不该试探你。我应该在见你去见鬼玄的时候，就叫住你，问清楚你的想法。」 七月再度摇头：「怪我。怪我一开始在云梦楼就隐瞒了你。你怀疑我，再正常不过。」 席南抬手揉揉他的头，朝他温柔一笑。「你刚才讲清楚你这么做的原因，我已明白了。」 七月望着他：「所以……现在你不怀疑我，不怪我了？」 席南问他：「那你怪我吗？」 七月道：「自然不会。何况，你为了救我受此重伤，又怎么会……」 席南再揉揉他的头：「嗯，归根结底，这次的事是因为我们出于种种顾虑，对彼此不够坦诚，才导致互相误会。以后有什么事，两个人第一时间把话讲清楚，当不会这样了。」 七月点头：「我明白了。在云梦楼的时候，我如果第一时间把我的身份和顾虑告诉你，以及，昨晚你发现我去见鬼玄的时候，不装睡，而是也第一时间叫住我，我们便不会这样。我懂了。」 第75页 席南笑：「嗯。一人犯错一次，那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七月想了想，却又摇头。 席南问：「怎么又摇头？」 七月道：「我还是欠了你。因为我害你受了伤。还有……我煮的粥很难吃。」 席南笑了：「没事儿，厨艺什么的，可以慢慢改进。」 七月站起来。「我这就去改进。我去给你做野味汤，再烤点肉试试！」 于是，这一天席南摊在床上，见证了小七月煮了一锅很腥得不行的野味汤，烤得全煳的野兔，最后他还尝试做了一次叫花鸡，差点把房子点着了。 七月的一系列举动，把瘫痪在隔壁的周天音都逼得走了过来，气若游丝道：「原来是在煮饭。我以为有人来投毒。」 七月：「……」 周天音转身：「那我去继续躺着了。」 周天音走后，看着一脸失落的七月，席南忙道：「术业有专攻。没事儿。你煮粥还可以，少放点盐就可以了。」 七月嘆口气。「我知道了。」 席南看向他，道：「没事儿，我不饿。别做饭了。看今日的情况，流霞峰有异兽的传闻是真的。入夜了，你检查一下周围的结界，再加固一下，我们才好放心睡觉。如此，再休息两日，我和周天音伤养得差不多，我们就去找云朝凤前辈。」 「好。」七月点头，再望着席南，郑重道，「我发誓，以后遇到一切，我都会第一时间好好跟你沟通，绝不隐瞒，绝不再害你受伤。」 第41章 猎杀游戏（11） 两日后，等席南和周天音都恢復了一些，两人就带着七月出发了。 但也不知怎么，一路上他们似乎遇到了鬼打墙的状况，竟怎么走都走不出这座山。 最后三人好不容易走出流霞峰，已是七日后的事情了。 「真是怪了。怪不得没人住这儿。这里是不是有某种阵法？」席南不由道。 周天音点点头。「大概是的。阵法加上幻术。这座山恐怕还藏着什么秘密。」 席南回头望一眼高耸入云的流霞峰，终道：「先管不了这里。我们去找云朝凤。」 - 流霞峰半山腰处，通体雪白的三鸟怪蓦地现身，竟是跪下，朝三人离去的方向拜了拜。 它的身侧出现一团黑雾，黑雾散去，鬼玄出现。「你在拜谁？」 三鸟怪道：「与你无关。」 鬼玄眯眼：「你既然很尊敬他，那日为何要伤他？若不是席南现身，你怕是要伤到他。」 三鸟怪道：「我不是伤他，只是试图唤醒他的力量和记忆。」 鬼玄问他：「他在那边，到底是什么身份？」 三鸟怪只说：「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可别告诉我，你有异心。」 鬼玄负手，笑了：「你我才是同类，我有什么异心？」 - 再三日后。 席南一行到达云家。 周天音的师父事先跟云家送了信，云家特意派了人来接。 这人见着周天音和席南，先作了揖。「见过二位仙君，我是云家的次子，叫云然。」 周天音回了礼，道：「近日我和定苍仙君被人嫁祸，江湖上声名狼藉。感谢云家还肯来见我们。」 云然道：「别这样说。你师父洪山仙君救过母亲的性命，云家自当报恩。再来，云家久不涉足江湖事，都不知晓二位的事情。只是……」 云然嘆口气，再道：「二位想拜访的人，是我的姑姑。约莫七年前，她就将自己关在了云家后山，谁也不肯见。我也不知道她肯不肯见二位。」 席南上前一步：「能同她讲上话吗？如果可以，我们先去找她聊聊，或许她愿意见我们。」 云然点头：「好。请随我来。」 如此，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席南到达了云家。 云家位于半山腰上，大半家宅没入层叠云海，显得幽深神秘。 前宅还有些热闹，但慢慢往后山走，就一点人声就都听不见了。 沿着栈道，诸人慢慢走至一处月洞门前。 云然懂得察言观色，见席南他们的脸色，知道他们要找姑姑谈的事，怕是不便让自己听见。 于是他敲敲木门，道：「姑姑，我是云然。有客人来拜访。一位是定苍仙君，一位是周天音仙君，还有一位是定苍仙君的徒弟。云然将他们送到这里，先告辞。」 云然说完这话，已转身走远。 少卿，有女人的声音自门内传来。「走。我谁也不见。」 席南与周天音对视一眼，上前道：「云朝凤前辈，打扰了。晚辈们冒昧打扰，实在是有事相问。数月前，我们去了云梦楼，参加了本次的群英会。」 席南说完这句话，门内的女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席南以为她不肯相见了。 好在，最后云朝凤到底开了口：「你们……进来吧。」 木门在云朝凤术法的趋势下被推开，席南眉头皱了皱，顺势牵上七月的手腕，这才往里走。 七月侧头看他一眼，感受到这是他的关切，笑了。 席南回看他一眼，也笑了。 两人前些日子算是闹过一回矛盾，但彻底把话说开之后，感情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木门后方是一个庭院，有着山石和水潭。水潭上漂着许多浮萍，还有些许枯叶，看上去是很久没人打扫了。 第76页 绕过这方水潭和山石，走到屋子跟前，席南一行就看到了让人极为震惊的一幕。 ——眼前的女人，或许已经称不上人了。 她的背驼得不成样子，上面甚至长出了壳。她的四肢都被压在了壳下面，整个人就像乌龟一样。 只有她的头还是人的头，可以看出她容貌美颜，若不是这副样子，她该是个美人。 云朝凤勉强抬头，看了看众人，道：「我就是云朝凤。」 周天音不由问：「前辈这是怎么了？是否请大夫看过？」 云朝凤摆摆头，自嘲道：「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十年前，我三百零一岁，我修得半个仙身，未能完全成仙，故而脸上长了皱纹，头髮也变得花白。我爱美，爱我自己这张脸如命一样，很多人都知道。也许就是因为云梦楼的人看准我这点，给我发了邀请。」 「我看到他们说，去云梦楼参加群英会，有可能得到长生不老丹，于是就去了，并且我也如愿得到了最优的成绩。我自认我没有杀人，只是很多人爱慕我，愿意为了我去杀人，为了帮我得到长生不老丹……但是，我也间接害了人，果然得到了报应。」 「我不知道云梦楼的人到底会什么妖术。总之，吃了那丹药后，我的确恢復了容貌，但我也变成了……乌龟，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呢。龟长寿，可以活上千年。所以他们把我变成了龟。我的确可以活很长很长……可我再也不能变成人了。我更不敢见任何人，只能把自己永永远远锁在这里。」 听完云朝凤这一席话，在场的三人自然都很震惊。 他们暂时没接话，是在等云朝凤平復情绪。 再过了片刻之后，云朝凤面上的激动愤恨之色褪去一些，她抬头，看向席南的方向，道：「我告诉你们这些，一来，是告诫你们，不要相信云梦楼的把戏，他们是在骗人，他们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二来，我拜託你们，如果找出云梦楼背后的主谋，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不怕世人看到我现在的鬼样子，我不怕将自己暴露给那些江湖人，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席南拱手道：「晚辈定不负所托。只是，前辈是否还有其余关于云梦楼的线索，还望不吝告知。」 云朝凤道：「有。第一，有种能将人变成妖物的怪物，叫异魔，这七年来，我让云家人给我搬来无数典籍，这是我从典籍里查到的。据说曾经这片大陆上有许多异魔，只是两千年前，他们已消失在世上。云梦楼的人，既能将我变成这样不人不妖的怪物，或许跟异魔有联繫」 「第二，我去云梦楼前，曾去了百花楼拜访。百花楼为女子门派，那里美人如云，据说也有驻容养颜的秘方，我是去讨要秘方，希望能恢復好看容颜的。在百花楼待了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云梦楼关于群英会的邀请。我想，云梦楼知道我在求驻容术，以长生不老丹诱惑我，或许是百花楼泄露了我的秘密。没准，百花楼跟云梦楼之间，有什么牵扯。」 不得不说，云朝凤给的这两点线索，信息量是很大的。 首先，席南知道了一种叫异魔的怪物。 其次，云朝凤的话提醒了席南密切关注百花楼。 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定苍撩过百花楼的无数妹子，而这回参加了群英会的孟霞，便是来自百花楼。 第42章 猎杀游戏（12） 作别云朝凤，席南、七月再加上一个周天音往百花洲去了。 百花洲有百花楼，是琉璃界最有名的女子门派。 传言，百花楼由三名女子创立，这三名女子有的受了情伤，有的遭受了男人的欺辱，她们创立百花楼，就是为了给天下无家可归的女子们一个栖身之所，让她们知道，女子也能修得厉害的术法，也能把男人们打得屁滚尿流。 百花楼自创立以来，确实收容了不少姑娘，此外它也从不插手江湖事，并没有威胁到四大派在正道的地位，故而不仅存活了下来，现在规模还颇大，甚至比四大派还风光。 百花楼不插手江湖事，只是定期举办些诗词品鑑大会，剑术切磋大会，赏花会，赏灯会等等，基本都是附庸风雅之事。 但百花楼美人如云，加上救助过些百姓，颇有声望，慕名而来参加它主持各种盛会的人，也就很多。 这一回，正逢百花楼的花灯会举办在即，许多人慕名前往百花洲。 席南一行也乘船前往，看能否进入百花楼，探听出什么消息。 坐在船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席南唤出了系统。「统，异魔是什么东西？」 系统：「你等等，我正在检索。估计资料有点久远。话说什么时候能到？」 席南：「快了吧。怎么了？」 系统：「不比之前，这条水路浪太大了。」 席南：「哦，你又晕脑了？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你太晕想吐，不会吐在我脑子里吧？」 系统：「……我吐也只会吐一堆数据。」 席南笑了：「不逗你了，资料好没？」 系统：「嗯，好了，你看吧。」 如是，席南便得以知道，数千年前，琉璃界还远不是如今的模样。 那时候，这里没有人类，只有异魔。 异魔的外形并不统一，有的像飞鸟，有的像狐狸，甚至还有的像花。它们的外形跟动植物很像，每只异魔都身具强大的力量，它们的力量是黑色的，有的能驾驭雷电，有的能唿风唤雨。 第77页 异魔，有点像席南在神话故事里读到的「妖」，只不过异魔的力量，比妖还要大得多。 异魔的力量大，但数量很少，在那个年代，有时候方圆十里，也难见到一只。 再后来，琉璃界上迎来了人类。 人类是从另外一个大陆逃难过来的。他们数量极大，远远超过了异魔。他们的力量远不如异魔，但人人都会些许术法，加上数量大，会阴谋诡计，渐渐驱逐了异魔，占领了琉璃界。 再后来，异魔基本已经彻底从琉璃界消失。 以至于到了今日，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还有异魔这种东西的存在。 席南看完异魔的相关资料，嘆了句。「明白了。就跟美国找到新大陆，取代了原住民印第安族差不多。」 看完资料，席南倒也把这些都告诉了七月和周天音。 周天音还感嘆一句：「定苍仙君真是博闻强识。」 席南摆摆手道：「以前不知道从哪本古籍上看到的，这才想起来罢了。」 七月听了这话，倒是陷入沉默，一声不吭。 席南注意到他的异状，问他：「小七，没事儿吧？」 七月抬起头，望向他：「师父，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讲。」 席南点头，倒也跟着他去到一间厢房。 「怎么了？」席南问他。 七月抬手，手心凝出一股黑雾，然后对席南道：「你刚才说，异魔力量的颜色，是黑色。」 席南皱了皱眉：「你怀疑自己是异魔？」 七月点头。「我对自己发过誓，永不再欺瞒你。那日鬼玄找我，他现了原形，是一种怪物。我身体里藏着的那种力量，对鬼玄的力量有很强的共鸣。鬼玄是潜藏着的一只异魔。或许我也是。」 席南想了一下，道：「也有可能。异魔力量大，所以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人的力量相对小，倒是擅长权谋。他们诓骗了异魔，最后灭了异魔。」 「我们现在不知道当时的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也有可能，会把一些异魔用异术封印。你或许生在几千年前，那会儿年纪还小，你被他们变成了石头，也是可能的。」 七月问他：「我是魔，你就不怕吗？你还会对我好吗？」 席南走上前，揉揉他的头。「我明白了。那日你『离家出走』，还有一个原因，跟鬼玄谈论了一番，你怀疑自己是魔，因此本来就很难过，你担心我知道你的身份，会不要你？」 七月点头。 席南笑着道：「并不是这样。『异魔』，只是人类给你们取的称号。或许在你们眼里，人类才是『魔』，杀害你们族民，侵占你们家园的魔。所以……」 说到这里，席南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不应该是我怕你、恨你。反而是你怕我、恨我。」 「这是你教过我的，很多时候没有是非对错，只是立场不同？」七月问他。 「嗯。是这样。」席南点头。 七月忽然觉得很欣慰，他笑着看向席南。「师父，谢谢你。谢谢你这样好，让我知道，无论我是什么，你都可以理解我。」 「如果事情真如我们的推测，那就是我祖宗对不起你祖宗。我要向你道歉的。」席南挠挠他的头，「再来，事情已经过去几千年了，我们得专注现在。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保护好你，免得此事被有心人利用。此外……」 「鬼玄那边，我更得防着了。」 席南再宽慰七月片刻，门口响起了周天音的声音。「定苍仙君，七月，可以收拾一下了。百花洲近在眼前。」 席南打开门，迎了周天音进屋，再推开窗，远远瞧向那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的百花洲。 「我听说去花灯会的，虽然男人女人都有，但是能进到百花楼的，都为女人。这可如何是好？」席南皱了皱眉。 周天音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三个都扮成姑娘，衣服我都借好了。」 席南：「……」？？？ 席南听到这个主意，第一反应是拒绝。 但他侧眸瞧了一眼轮廓越来越分明，长得愈见丰神俊朗的七月，突然就很想看看七月扮姑娘的模样。 ——不过，瞧这少年脾气，他会同意吗？ 第43章 猎杀游戏（13） 七月一开始确实不大愿意。 席南揉着他微笑着道：「没事儿，就当玩儿一次了。七月扮姑娘一定可爱极了！」 席南说完这句话，七月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倒也同意了。 三人各自换好女装，船也快到了。 席南刚出门，就发现第四个男扮女装的人。 那人身材颇为魁梧，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他的胸很不正常——塌了一个。 席南估计这人是用苹果馒头一类的东西放在胸部的，谁知掉了一个。 而这个人，席南也认识。 ——猎杀游戏刚开始时，大家从云梦楼出来，都去了清回镇的客栈。 而那个时候，有个叫余生的人是最先死的。 当时，余家有个长老在客栈与余生碰面，问他云梦楼的群英会到底是什么。 余生正准备通过书写的方式告诉这个长老，却因为违反约定而暴毙。 现在，这个长老扮作女装，竟然也来了百花楼，也许他从别的渠道查到了百花楼有问题。 第78页 席南有意拉拢他，当即走至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长老显然不近女色多年，见一个桃花眼的「美人」走过来搂住自己，吓得几乎一哆嗦。 席南笑了。「诶，兄台，你胸掉了。」 长老脸都憋红了：「……」 席南朝他眨眨眼。「没事儿，一会儿我教你怎么装得更像一点。你看出我是谁了吗？」 长老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他：「你是定……」 「嘘。」席南捂住他的嘴，带他回到自己的厢房，「开门见山。你在调查云梦楼和百花楼的关系？」 长老问他：「你也是？」 席南点头：「我绝不会被这个游戏摆布。」 长老思索片刻，道：「我愿意相信你一回。在清回镇客栈的时候，那名叫方明翠的姑娘暴露了自己……只有你肯救他。你是个好人。」 长老说到这里，嘆口气。「我叫余秋。我侄女叫余莞，她十年前去了云梦楼，没多久就死了。余生是我的儿子，为了给莞儿报仇，才来这次的群英会。他没有带我一起去，原本是怕万一云梦楼里有什么，我们两个都危险。不料……不料他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死了。」 席南道：「嗯。不能说。所以，你得先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 余秋道：「玄武派段正初约你们前去见面的消息，我得知了，也赶到了附近城镇。后来，就出了段正初被周天音杀死的事。我还跟着你们去了码头，看见了方明翠的父亲来带她走。最后，你带着你儿子离开，我则暗中跟上了方明翠。」 席南问他：「这么说，你也许撞见了方明翠被谁杀的？是……孟霞吗？」 余秋点头：「余家最擅长的便是封印术和隐术。一路上没人发现我。杀人兇手正是百花楼的孟霞。回白虎派的路上，有穿着富贵人家的女子求助，说家中护卫突然抢了财物走，若有人愿意帮她回家，她愿给黄金万两。」 「方家父亲也不知为何这般缺钱，见那女子周身穿戴，还有一些散落的珠宝确实华贵，便让方明翠在凉亭等他，他先去护送富家千金去回家。」 「方明翠落了单后，孟霞就来杀了她。那是荒郊野外，孟霞也没做任何伪装，所以我看得清楚，孟霞在杀了她之后，模仿你的剑在方明翠身上留下剑痕。」 席南不由喟嘆：「孟霞本是方明翠的好姐妹。方明翠在我身边的话，她无法下手。这般看来，甚至可能是她向方明翠的父亲泄露了方明翠的行踪，她知道方父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会带方明翠走上。这样，方父带着方明翠回门派的路上，她再找人扮演富家千金，演戏引方父离开，再趁机下手。」 ——孟霞此人心机极为深沉。她可能就是那个潜藏着的先知。 余生再道：「我已经看出来了，参加了群英会的人不知出何原因，总会自相残杀，所以，对于孟霞的举动，我本该不作他想。可孟霞的出招极为怪异，带着一股奇异的魔气。」 席南不由问：「什么样的魔气？」 余秋道：「魔道之中，最厉害的两大派，属鬼玄的九神教，和温睿的明月坛。我不曾和鬼玄交过，但和温睿打过几次。孟霞身上的魔气，与温睿的很不相同，和鬼玄的是否相似，我却是不知了。此外……」 余秋神情突然凝重：「你知道擅长封印术的余家，守护着什么吗？」 席南摇头。「还望不吝告知。」 余秋道：「这是余家的秘密，轻易不得泄露。但我心里总觉得不安，也许，是到了告诉世人的时候。余家封印着一把剑，世代也守护着这把剑。这把剑叫——『鸦九』。」 鸦九剑，薛庄…… 这些词突然崩在席南脑子里，可他一时什么细节也想不起来。 余秋道：「这把剑身上有强大的魔气。我在封印剑的地方远远感受过一回，那魔气很特殊很强大。而孟霞身上露出的魔气，跟鸦九剑上的很相似。所以，我才觉得百花楼很不一般，特来查访。」 说到这里，余秋见席南的神色很不对劲，不由问：「你……你没事儿吧？」 席南回过神来，难掩心头一股莫名的悸动。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又如何跟余秋解释，只得道：「我没事。」 「嗯。」余秋道，「我收到了百花楼选侍女的消息，正好有认识的姑娘去。我打算靠她入百花楼。只是如今我们四人……我怕目标太大。再说我这老脸……」 席南道：「不必担心。正好我替你去。」 余秋摇头：「可此行极度危险。」 席南郑重道：「前辈，正如你担心的那样，你的身形、样貌，太不像女人。我来扮像一些。放心吧，我参加群英会，也是为了替师妹报仇。都交给我就好。我只拜託你一件事。我若有个万一，替我照顾好我的儿子七月。」 余秋只道：「先去花灯会。等真的选侍女，能进百花楼内部的时候，我们再看。此行实在危险，你也要三思。」 席南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第44章 猎杀游戏（14） 只有女子能进入百花楼内部。但百花洲的花灯会不限男女，许多男子慕名而来。有的姑娘娇羞，特意戴了面纱。 席南虽化了女妆，但未免轻易被人认出，还是给自己、七月和周天音都戴上了面纱。 第79页 灯花如昼，笙歌不休。 花灯会上，赏灯、赛诗、划龙船的比赛……各种活动一一展开，热闹非凡。 余秋之前联繫的那名姑娘叫荷花。 她姨母在百花楼，所以她算是能走后门，直接当上百花楼的侍女。 此刻，荷花去找她姨母打听情况了，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席南他们混进去。 等待荷花消息的时候，席南倒也放松心情，带着七月一起好好地逛花灯。 百花洲的花灯会确实不俗。 花灯美艷，但人更比花娇。 席南不由嘆一句：「啧，整个琉璃界的美人，怕是都来这百花洲了。」 系统也附和。「是啊是啊。要是没有任务，就可以好好看美人了。」 席南问：「你也喜欢美人？」 系统：「当然，我是一个很直的系统。」 席南：「说的好像我是弯的一样。」 系统：「你不弯吗？」 席南：「我怎么就弯了？」 系统：「不是，话说回来，你就不担心吗？这百花楼藏龙卧虎，你敢孤身闯？」 席南：「我也没办法。要保证我和七月都活下去，这是我完成这个世界任务的前提。所以我必须在这场游戏中掌握主动权，否则横竖是个死，区别只是早死还是晚死。你看，上一场群英会里，有善终的人吗？这么做是有点危险，但也得拼一把。」 系统：「你突然变得很刚啊。」 席南：「那不是你给我的这具身体不错吗？定苍身怀强大灵力，我才敢有恃无恐。只要你的计算不出错就行。」 系统：「放心吧。我对于武力值的计算很准的。如果真遇到比你厉害的人，我会提前提示你的。」 席南：「嗯。一定要提示我。我要提前跑。」 系统：「你这么怂？」 席南：「这不叫怂，叫战略。毛爷爷告诉我们，打不过就要跑。」 系统：「刚白夸了。」 席南还要说什么，系统：「别跟我贫了。小七月一直在看你呢。」 如是，席南侧头朝七月看去。 周天音和余秋去猜诗词去了，一副真的融入了花灯会而不是别有目的的样子。 席南则和七月来到了一座花灯搭起来的鹊桥面前。 席南恍悟，原来这个世界也有牛郎织女的传说。 红色的灯火搭成一座桥，上面站着牛郎和侄女的画像，寓意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底下还挂着无数香囊，寄託着无数情丝。 七月站在鹊桥跟前，灯火把他的瞳孔映得很亮。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目光温柔而坚定，让席南有一瞬的恍惚。 似乎为了避开这种恍惚，打乱眼前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席南伸出手，一把扯下七月的面纱。 七月问他：「师父，你干什么？」 席南笑：「为了把小美人看清楚啊。」 七月耳根微微泛红，然后看着席南问：「那你是什么？大美人？」 ——咦，怎么有种反被调戏的感觉？ 席南察觉到七月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赶紧把面纱又给他戴上了，身手揉揉他的头。「我开玩笑的。你可别生气。」 七月却是笑了：「我没有生气。再来，这句话于你是玩笑，我却是认真说的。」 席南：？ 七月只认真地看着他：「你眼光有问题，之前找了那么多所谓美人，可在我看来，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席南：？？？ 七月没再看席南，而是转过头看向面前的鹊桥。「人家说，对着鹊桥许愿，很是灵验。你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 席南内心os：我能说我不想知道吗？ 七月再道：「师父，我之前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我却也不想当你的徒弟了。」 席南：「统，你出来，他啥意思？」 系统：「就是，他先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后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席南：「这不孝子！」 系统：「因为他想和你发展别的关系！」 席南：「啥玩意儿？」 系统：「哎，好久没看天线宝宝了，有点怀念呢。」 席南：「这是什么梗？」 系统：「没什么。可怜的失忆小南南。」 席南：「……」 - 七月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余秋和周天音过来找到席南，拉着他和七月去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四人刚站定，有一个姑娘来了。 余秋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荷花。她姨母在百花楼做事。」 席南上前，「有劳荷花姑娘了。」 「无妨。余长老帮过我家良多。我能帮上他，也是应该的。」荷花摇摇头，再道，「我家姨母是后厨掌事的，那里也招人。只是，我带不了四个人，只能带两个人去。」 席南道：「我去。我修为最好，能帮上忙。」 七月立刻道：「师父，我跟你去。」 周天音却上前道：「让我跟他去吧。七月，你年纪尚小，修为尚浅，何况万一魔息发作，多有不妥。这件事，就交给我们。」 七月自是不肯，席南上前拍拍他的肩，试图说服他：「放心吧。没事吧。我只是混进百花楼探听消息，又不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你乖乖跟着余长老，在百花洲找个城镇等我。」 第80页 最后，在席南等一众人的劝说下，七月只得妥协，问席南：「你什么时候回来？」 席南：「很快。如果探听不到消息，我也不会逗留太长时间。」 - 如是，席南与周天音一起，跟着荷花进入了百花楼后厨帮忙。 席南不料，当晚他就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见到了孟霞。 有些日子没见，孟霞越发趾高气扬了起来。她进到后厨，许是认为这是下等人待的地方，连个正眼都没给里面的人。 孟霞只站在门口，朝管事的瞥了一眼。「刘妈妈，老闆要吃点夜宵，准备些点心和粥，挑几个顺眼的，送到雪字房，服侍老闆服用。」 孟霞说完这话就走了。刘妈妈正是荷花的姨妈，当即差了席南、周天音、荷花，再差了个熟悉差事的如梦领着他们去。 席南和周天音一路低着头前去。他们确实只是来探听消息，不想惹麻烦，否则，这也是害刘妈妈和荷花。 在如梦的带领下，几人很快来到了雪字房。 还未到房跟前，席南已用屏息术，得以听到雪字房内的声音。 一个男人问：「孟霞，那个席南真的靠谱吗？」 孟霞：「放心吧，选中他参加游戏，就是看中他的能力。他一定能赢。咱们把注下在他身上准没错。这回，一定能赚笔大的。」 男人：「可是他重情。这回咱们赌的可是唯一存活人。必须让他把其余人杀了，我们才能赢。」 周天音的身体僵了僵，显然也听到了一切。他对席南用了传音入密：「难道，整个猎杀游戏，是场赌局。押注、赢钱，这才是云梦楼的真正目的？」 席南眯眼。「看来是了。咱们以前玩斗蛐蛐。现在咱们倒成了罐子里的蛐蛐儿。我这狐狸印记价值十万两黄金，这些大佬在我们身上押注赌钱，赌注可能是这的好几倍。妈的，我们倒成玩物了。」 第45章 猎杀游戏（15） 席南和周天音没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如梦很快前去敲了门：「孟霞姑娘，夜宵送到了。」 孟霞很快走过来，亲自把点心和粥一一领了下去，依然正眼都没看大家。「好了，你们下去吧。」 如此，席南也没能看到那位「老闆」长什么样，便返回了后厨。 席南心里疑问颇多，当即也找到刘妈妈问：「这百花楼里本该都是女子吗？怎么有男人了？」 刘妈妈道：「百花楼有时候会招待一些男客人的。但这件事自然不能对外界透露。因为百花楼创立到现在，一直宣称是为天下女子办的，宣扬女子不靠男人，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如今这种事若是传出去，有损名声的。」 席南问：「所以这个『老闆』，并不是指百花楼的老大，而是客人。」 刘妈妈点头：「对。百花楼会招待很多贵客，把他们都称为老闆。小到姑娘们的吃穿用度，大到整个百花洲的各种开支，都要靠这些达官贵人。」 听到这里，席南不由想，难道云梦楼的背后主谋就是百花楼？ 或者百花楼至少是牵线搭桥，帮云梦楼招揽客人的。 某些达官贵人喜欢豪赌，于是百花楼引他们参与云梦楼的猎杀游戏。 那些人把这些修仙人当做玩物，在他们身上押注，看谁会赢得游戏，则跟着赚钱。 还有可能，有的人会赌谁会输，那么除了玩家互相厮杀外，参与这场豪赌的人，恐怕也会想办法干预游戏，甚至杀人。 总之，这游戏背负着太多人命，以及太多骯脏的交易。 席南再问：「可知道这些老闆的身份？」 刘妈妈只说：「不知道的，你们今天能听到他们说话，已经是太过凑巧了。平时我们不可能见到这些客人，也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席南琢磨了下，问：「那总知道他们的一些喜好，比如喜欢的吃食什么的。」 「这个我知道的。我挨着写给你。」刘妈妈道。 席南只道：「不必。你路上说给我听。我会记下的。」 暗中，系统却是唿叫了系统：「统啊，我没笔，你帮我记下啊。」 系统：「诶，好。」 刘妈妈却是不懂：「路上？」 席南道：「刘妈妈，此地不简单，背着无数人命。我这次来查探，託了你和荷花帮忙。但万一东窗事发，你们会受牵连的，我帮你们另寻一处地方。」 刘妈妈和荷花倒也听了劝，连夜跟着席南和周天音离开了百花楼。 一路上，在系统的帮忙下，席南便把刘妈妈今年知道的来百花楼的「老闆」数量，以及各自的饮食喜好都打探清楚了。 - 这次的花灯会持续半个月。 席南从百花楼出来的时候，整个百花洲亮如白昼，依然十分热闹。 席南去到一间客栈，安置好刘妈妈和荷花之后，便与七月和余秋汇合。 余秋心知众人要商讨的事情，自己不能听，否则，如果他们说了关于群英会的人和事，会在咒术的影响下因违反规则而暴毙，于是余秋主动提出，自己先回房。 席南倒是叫住他，把那些「老闆」的饮食爱好都告诉了余秋。「我也知道这信息量太少。不过想来，这琉璃界顶有钱有势的人也不多，两只手数得过来。不知是否能核对一下，看他们的饮食习惯，和我刚才说的那些对不对得上。」 第81页 「好。我想想办法。」 余秋说完这话，退出了房间。 屋内便只剩席南、周天音和七月。 七月听罢席南的讲述，皱眉问：「所以，他们拿活人当玩物？他们制造这么多屠杀，只为了赚钱？这太匪夷所思。」 「的确匪夷所思。」 席南神情也愈发凝重，他看一眼周天音，再看向七月，「所以，百花楼雪字房里的那个『老闆』是和孟霞合谋的。他们赌的我是这场游戏唯一活着的赢家。这个结果很难达到，所以他们如果赢了，能赚一大笔。他们为了确保我赢，会……让你们全部都死。」 七月见席南神情凝重，脸色有些发白髮青，给他倒上一杯热茶。「师父，你还在担心什么？」 席南握住茶杯，半晌后道：「我在想刘妈妈的话。她说，平时她们根本见不到这些客人，甚至听不到他们说话。可如今，我们刚进百花楼，竟然就探得了消息。这有没有可能意味着，这个消息是他们故意泄露给你的。」 七月听懂了席南的意思，倒是很快点头。「有可能。百花楼并非等闲之地，他们也许早就留意到我们来了。他们想着，我们既然已找到百花楼，或许早晚查到真相。他们干脆藉机把真相告诉你。所以我想……」 七月望着席南，继续道：「也许，孟霞或许很快会找你，跟你摊牌。她会试图说服你跟他们合作。你成为这场游戏的唯一倖存者和大赢家，你和那个老闆都能赚大钱。对于你们来说，这是共赢。」 「小七越来越聪明了。」席南抬手揉揉他的头，「如果她真来找我了，你信我吗？」 七月认真说道：「师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的。」 一旁，周天音也道：「我也一样。你若真是恶人，一开始不会救方明翠，在木屋的时候，你也可以趁机杀了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拆穿他们的阴谋，绝不让这种豪赌游戏继续下去。」 席南：「系统啊，我好感动啊！他们都相信我！」 系统：「我也正感动呢，你这跟我一吆喝，没气氛了诶。」 席南：「……」 - 席南认可七月的推断，如果自己听到孟霞和「老闆」的谈话不是巧合，而是刻意安排的话，孟霞一定会来找自己谈判。不过席南也没想到孟霞来得如此快。 次日一早，他还在客栈大厅跟七月一起吃早饭，就听到孟霞的传音入密。 「我在你斜对面的茶铺。速来。」 席南与七月对视一眼，七月立刻明白过来，小声说：「你去吧。我和周前辈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席南朝七月和周天音点点头，倒也赴了孟霞的约。 片刻后，厢房内。 孟霞点了沉水香，再给席南沏上一壶阳羡茶。 等席南尝了一口茶，孟霞道：「我知道你聪明，比旁人都强，但也不料，你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所以，昨晚那些，真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席南问。 孟霞笑了：「连这点你都猜到了，果然不负我和老闆的期望。其实，我们在选中你的时候，就已经预计到你会查到百花楼这里。所以，昨夜发生的一切，也是我们早就安排好的。」 席南嘴角勾起嘲讽般的微笑。「我这是从头到尾都被你们算计了。」 孟霞抬眉：「不比其他玩家。你有主动权。让你当最贵的狐狸，就是我们对你的优待。你一旦杀了其余所有人，赢得游戏，除了本有的赏金，我们老闆还愿把他赢得的钱，分三成给你。我可以告诉你，那钱多得超乎你的想像。」 席南打了个呵欠。「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孟霞道：「不要钱，那你总要美人吧。整个百花楼，你看上哪些姑娘，告诉我。她们都是你的。包括我。」 席南再笑了，挑眉道：「我定苍最不喜被人摆布。何况，凭你们几个，姿色还不够。你何时这么有自信了？」 孟霞的脸色在那一瞬变得很难看。但她很快把这情绪压下去，对席南道：「老闆的权势超乎你的想像。四大派算什么？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你就算不想赢，他也必须让你赢。你不愿杀周天音，不愿杀七月，没关系，我们替你杀。」 席南拍桌子起身，欺身而上，立刻扣住孟霞的脖颈，眸中尽显厉色。「你敢动七月一根汗毛试试！」 定苍向来温润，尤其是对待姑娘，从来没有发过火，从来温声细语和颜悦色。 孟霞从未见过这样的定苍，一时也有点憷。但她忍住脖颈被掐的疼痛，竭力维持着镇定，道：「相信我，如果你知道老闆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七月，你会愿意亲手杀了七月的。」 第46章 猎杀游戏（16） 席南怒意大盛，但他没说话，只收紧手上的力道，似乎真想掐死孟霞。 孟霞再道：「我引导方明翠的发言，暴露她猎物的身份，引她被人追杀，后来见你出手护了她，便设计让她父亲带走她，我再伺机杀了她。」 「余生刚从云梦楼的时候，我跟他聊过天，说我是为朋友报仇而来，我的朋友当时将猎杀游戏的规则写给了我，所以，余生以为通过写的方式告诉余秋，不会触发咒术暴毙，他上当了，死了。」 「后来，段正初意图联合魔道坑害周天音、常新，是我劝说的，果然，段正初因此害死了自己。」 第82页 「再后来，常新试图杀周天音失败，我又找到了常新。我教了他秘法，更以丰厚的赏金诱惑。现在……你猜周天音还能活吗？」 遭了。调虎离山。 席南立刻推开孟霞，欲返回客栈。 这个时候，在茶楼二楼厢房的他隔着窗，却看见周天音的尸体已被抛到了大街上。 客栈老闆和店小二，加着周围的百姓闻风而逃。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街市突然变得很冷清。 常新旋即走出来，朝着周天音的尸体跪下，还磕了个头。 但常新什么都没说，很快站起来准备走。 孟霞看着这一幕，冷冷笑道：「你看，任何人都逃不过利益的诱惑。再珍贵的亲情、友谊、乃至情爱，都敌不过利益。这正是这场游戏的趣味性所在。」 席南道：「所以那群权贵热衷于这个游戏。这个游戏不仅森林木给他们带来了钱财，还告诉他们，他们的观念是对的，这世上唯一值得追求的，只有钱财和权力，是么？」 孟霞道：「难道不对吗？」 席南道：「那我就打破这个规则给你们看看。」 席南召来疏影剑，正欲朝常新而去。 却见七月紧接着握着暗香剑从客栈出来，御剑追上常新，到达他面前。 常新脸色铁青，「之前比试切磋，我可没输给你！」 七月没多说话，手凝法决，剑光四起。 三招之内，常新已倒在了血泊中。 常新不肯服输：「你……你……」 七月只道：「之前我让着你的。但生死拼杀不比切磋，不能让。杀人偿命，这是你应付的代价。如何？后悔了吗？」 常新咬牙道：「不后悔！」 七月似是有些惊讶他的回答，却见常新说：「我不后悔。成王败寇，我只是赌这一把，输了就输了，至少比没拼过要好。有些事，你们这种人永远不会了解。」 「你认为，钱比命重要，比你与周天音之间的情谊重要？」七月问。 常新道：「他们让我现在杀周天音。只有这个时候杀他，我才能赢得一大笔钱。我只是为自己拼一把。我原本成功了，只不料你也在客栈。无妨，输了就输了。」 七月冷冷道：「可惜了。你本有机会和我们一起跳出这个困局，可惜你甘愿做别人的棋子，自甘堕落，也由不得人垂怜。我不会立刻杀了你。你身上的血还有一刻才会流尽。你就趁等死的时候，好好悔悟吧。」 常新叫住他：「等等，你什么意思？！」 七月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叫孟霞，对吗？她哄骗你来杀周天音的，是吗？」 常新只觉得浑身发冷，七月再道：「你自以为敢杀敢拼，只要能赢，就没什么可后悔的，输了就输了，死了就死了。可你这不是什么勇士精神。你只不过是别人的玩物。见过斗蛐蛐儿吧？你就是那罐子里的蛐蛐儿，是生在井底的蛙，终其一生，都没能逃出去。」 常新听罢这话，连着吐了好几口血，便倒在地上不动了，仿佛他不是被七月杀手的，而是被他气死的。 七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有这样一番见地，倒是有些出乎席南的意料。 席南看着七月，孟霞则站在他身后跟着他看完这一幕。孟霞走至席南身侧，笑道：「你看，多容易，我们又帮你解决了两个。甚至于鬼玄，老闆都决定亲自动手杀了他。」 「凭你们也杀得了我？」 话音落，一袭玄衣突然出现在长街之上，抬眸朝席南看去。「现在你总该同意与我结盟了，如何，一起杀了孟霞，以及她背后的那个老闆？」 席南眯眼，倒也一跃而下，跳至街上，转而将剑握在手中，对鬼玄道：「暂时跟你联手。」 席南刚说完这话，手结法印，霎时结出一个防御罩将他、鬼玄、七月，以及紧随着七月走出客栈的余秋皆数拢住。 席南此举，也是因为那个「老闆」不知藏在何处，敌在暗，不知从哪个方向进攻，先防御了再说。 防御罩布下后，席南来到七月身前，揉揉他的头。「怕不怕？」 七月摇头。「我不怕。我只怪自己，常新来找周天音单独谈话的时候，我该阻止的。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白眼狼。」 席南再揉揉他的头，旋即手凝法决，形成防御姿势。「常新是白眼狼，孟霞也深谙人心懂得利用他。此事不怪你。你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席南刚说完这话，鬼玄脚下突然伸出无数白色的鬼爪。 白骨森森，皆化夺命利器，只朝鬼玄进攻。 鬼玄身体瞬间化作黑色的雾，黑雾散开，再在三尺外重新聚拢，以躲开白骨的袭击。 白骨纷纷打空，旋即纷纷落地，遁入无形。 鬼玄重新现出人形，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哪知鬼玄话音未落，人已倒地不起。他身上的死穴皆被插.入了白骨。 在场高手无数，竟无人看出他是怎么中的招。 见状如此，席南心里一紧，手心已被汗浸湿。 七月看着自己的手下，对席南道：「师父，我手上多了印记，老虎和狮子。」 「段正初是鹿，他死在了周天音手上。周天音被常新所杀。七月又杀了常新。七月本是狼，杀了常新后，就拥有了鹿。」 第83页 「拥有狮子的鬼玄，杀了拥有虎的温睿，拥有了虎。现在，鬼玄被游戏外的人所杀，印记随机转移。看来，鬼玄身上的虎和狮子，都转移给了七月。」 「所以，现在七月手上有最多的印记，狼、鹿、虎、狮子。七月能得最多的赏金。」 孟霞站在茶楼上笑着开口，「席南，现在杀了七月，你就是最大的赢家。就算你不杀七月，老闆也会杀了他。到时候，参加猎杀游戏的十一个人，只剩你一个。七月身上的印记随机转移，也只会转移到你身上。所以，不如你亲自动手，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席南扬剑对准孟霞：「错了。游戏里不还有个你吗？我先杀了你如何？」 孟霞道：「你不必杀我。时间到了，我甘愿为老闆献祭。」 席南眯眼：「那看来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钱。」 孟霞道：「不是。我愿意为老闆做一切，包括性命。现在先不需说这么多。我劝你自己动手杀了七月。惹怒了老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席南只得唿叫出系统：「我打赢这个『老闆』的机率多大？」 系统：「对方身份不明，不能准确估量，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基本不可能成功。」 席南嘆气：「是啊。定苍当时与鬼玄打得天昏地暗，也没有打出胜负。可见两人武力值不相上下。可如今鬼玄竟这么轻易被那个老闆所杀……」 席南只得绞尽脑汁想办法，他问系统：「你有没有办法伪造手心的印记？」 片刻后，系统答：「嗯，经过检索，云梦楼的这种印记，源自于一种可以跟随宿主生命源流动的咒术。我可以利用这个咒术帮你造印记。你要如何？」 席南：「演戏，假意杀了七月，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打定主意，席南对七月和余秋用了传音入密，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 ——他会对七月动手，将剑刺入他的心口。但他的剑会偏离七月的心脏半寸，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届时，劳烦余秋救走他，先带他回余家。后面的事，等席南去余家找到他们，大家再一起商议。 席南对两人说完这话，又单独对七月用传音入密说道：「我查到了他们做印记的方法，可以将你有的印记进行伪造。这样，他们会以为我掠夺了你的印记，以为我确实杀了你。只是，这法子也有些危险。你……信不信我？」 七月没有犹豫，朝他点点头。「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你这么做，让我诈死，是为了救我。让我免于死在那个老闆手上。我都明白。动手吧，我相信我绝不会死在你手上。只是，独留你一人在此与他们周旋，我却不放心。你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席南道：「我答应你，一定会活下去。朱雀派还有很多东西，是我还没教给你的。」 说完这话，席南手起剑落。 疏影剑朝前，在系统的精准计算下，刺入七月的心口，却偏了心脏半寸。 然后席南拔剑而出。七月倒地，在血泊中闭上眼。 余秋洒了几滴泪，附和着演戏。「定苍，不料你如此丧心病狂！我……我要将他带回余家安葬！」 余秋哭着抱起七月。 席南在系统的指引下，暗中施用秘咒，使手心出现狼、鹿、虎、狮子四个印记。 加上他本有的狐狸印记，一共有五个印记。 这场游戏一共有六个印记。还剩一个属于猎物的兔子印记，本来在方明翠身上。孟霞杀了她，想来，剩下的兔子印记，在孟霞那里。 席南走至孟霞面前，摊开手掌。「满意了吗？能看见一切的先知？」 孟霞本欲动身阻止余秋带走七月，似乎是她还想检查一下七月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当她看清席南的手心后，到底停了下来。 她挑眉，感嘆一句：「哎，看来定苍仙君杀儿子，跟之前抛弃姑娘一样嘛，也是铁石心肠。既是如此，之前装那么正直做什么？害我费那么多口舌。」 席南眉眼凌厉，只盯着她问：「我一句废话都不想跟你多说。现在如何？到杀你的时候了？杀了你，我成了唯一胜者，猎杀游戏，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孟霞笑：「哎呀，着什么急呢。这个游戏时长三年，现在一年都还没过呢。兑换赏金，要等到两年后呢。为了让老闆赢，我虽然甘愿牺牲自己，但你也要怜香惜玉啊，让我再多活两年呗。这里没事儿了，你去……安葬你儿子吧。」 孟霞说完这话，迳自御剑离去。 很快，百花楼派来了人，安抚百姓，清理尸体和血迹。 半日后，客栈张灯结彩，又开始和整个百花洲一起过花灯节。 长街热闹如初，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席南慢慢走在长街上，他手里拿着一壶酒，一边走一边喝，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同时他心里有点堵、有点难受。 虽然一切都是演戏，此举铤而走险，是为了救七月。但他毕竟是刺了七月一剑。 想起长剑刺入七月的心口，他心口的血飞上了自己的剑、手、乃至衣襟上，席南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到了后半夜，席南没回客栈，而是走到了码头边。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此情此景已是美极，此刻岸边有红灯笼，把水面映得通红，更添了一分艷色。 第84页 席南半醉在岸边，吹着水面的风，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系统少见地没有打扰他，很久后才问：「你后面有啥计划？」 席南：「躲一阵子。确保没有人跟着我后，再去余家找七月。如果我确定不了，就等到两年后再去找他。那会儿游戏彻底结束了。他才能真正安全。」 系统：「虎摸。这个世界好像是有点难哦。么么哒。」 席南只道：「岂止是有点难？是非常难。我觉得这一切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系统：「你觉得事情没有结束？」 席南摇头：「绝对没有结束。」 系统问：「为什么？」 席南道：「疑点太多。第一，孟霞到底充当什么角色？我才不信什么她会为老闆献身的话。如果这个游戏是真的，她老闆为了赚钱也是真的。那么，不必等三年满，我已经赢了，游戏可以结束了，她完全可以让我现在杀了她。可她没有。她在拖延时间。」 「第二，这个游戏不止孟霞老闆一个赌徒，既然有其余赌徒，他们为何不阻止孟霞，由着她这样肆意干扰游戏进程？这不合理。」 「第三，刚才鬼玄出现的时候，我只顾着思考怎么救七月，我却忘了余秋说过一句话。孟霞身上有魔气。这种魔气，跟温睿的不同，但有可能跟鬼玄相同。这么看来，鬼玄会不会跟孟霞是一伙的？鬼玄本事这么大，死得这么突然，不科学。」 系统：「你怀疑鬼玄也是诈死？」 席南：「印记既然有办法伪造。那么，七月手心出现的本属于鬼玄的狮子和虎，也有可能是伪造的，不是么？」 第47章 猎杀游戏（17） 席南见到七月的日子，比想像中来得快。 离开百花洲的三日后，席南联繫了余家人，约余秋见了一面，他是担心七月的身体状况。 余秋表示七月没事，但余家有急事，需要席南的帮忙。 席南这才得知，余家封印鸦九剑的地方出现了些问题，封印开始松动，余家人正在想办法加固封印。 席南问了余秋：「封印为何会突然松动？」 余秋道：「鸦九剑封印在余家后山的剑林。所谓剑林，其实是像利剑一样的山峰。鸦九剑封印在剑林中部，那里被群山包围，有一方水池，叫剑池。剑池上布下密咒，鸦九剑就封印在下面。至于封印松动的原因，也许跟几日前地脉震动有关。具体还需再查。」 余秋嘆口气，再道：「余家的封印术，需要天赋极高的人才能学。我天赋不够，所以是我父亲，也就是余生的爷爷直接传授给他的。可惜余生他……哎，关于封印术，我只懂皮毛，目前让余家人竭力维持着，但大家灵力不够。所以，我想请你去帮个忙，一来，你灵力高强，可以帮忙加固封印。二来，你见多识广，看能不能想办法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儿，重塑封印。」 席南当即答应下来。余秋一路用秘传隐术带他往余家回，尽力掩藏了行踪，使席南不至暴露。 又两日后，席南到达余家。 席南先去厢房探望了七月。七月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席南看他的时候，他喝了药，正在昏睡中。席南轻轻帮他提了提被子，便跟余秋去了后山剑林。 走到剑林中部，席南看见剑池周遭皆是石板，上面刻满了各种符咒。 剑池周围站了许多余家人，他们正在念动咒术，用灵力加持封印。 有淡淡的灵力光芒从他们的手指发出，打向石板上的符咒。符咒明亮，光芒打向剑池中央，汇聚成一个复杂的图形。 但眼下，这图形并不稳定，晃晃悠悠，甚至有些忽明忽暗。 看来，封印确实已松动。席南凝神，能感觉到有股极邪的剑气从水池下源源不断地泄出。 这东西，席南是不懂的，只得求助系统。「无所不知的统，你有什么看法？能检索到相关资料吗？」 系统道：「我已经检索过了，也对照着看了，这封印没有问题，按理不会松动。这种封印非常厉害，可封印。地个震啥的，不会对它造成影响。」 席南：「所以，不是客观原因导致了现在的异常。」 系统：「不是客观原因，那就是主观原因了。只有一个可能，剑的灵识觉醒，或者说，剑本身变得更厉害了，之前的封印困不住它了。」 席南听罢，觉得系统的话有道理，便把这番推测告诉了一旁的余秋。 余秋的神情严肃。「我只知道这剑是上古魔剑，兇悍异常，余家存活于世的责任，就是守护它。难道……这剑真如此可怕，被封印后，还能吸收这后山地脉灵气，成了精，变得厉害起来？」 席南没来得及答话，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头，竟看见七月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 席南问他：「七月？你醒了？怎么找过来的？」 七月却置若罔闻，只朝着剑池走去。 「七月？七月！你怎么了？」席南试图上前拉住他。 可是他的手竟被挡住了。七月周身蓦地腾起一股黑雾，那力量竟与鬼玄的十分相似。 这种力量，席南并不陌生。七月魔息压抑不住的时候，就会流露这种力量，席南本该见惯了。可如今，这力量的强大，远远超过了席南的想像。 任凭席南如何施招，竟不能近七月的身。 第85页 七月凌空而起，在空中踏着步子，坚定不移地朝剑池中走去。 余秋、还有剑池周围的余家人也纷纷朝他御剑而去，试图拦住他，可这么多人合力，竟也都无法靠近他。 余秋大喊。「七月，你醒醒！不能靠近这剑！这是魔剑！近它身的人，全都被它的剑气杀死了！」 可七月似乎根本听不到。转瞬之间，他人已悬在剑池上方，紧接着，地脉再度震动。 一瞬间，地面皲裂，山石飞溅，池水倒流。 没人能站稳，只有御剑逃离，避免被山石砸到。 系统提醒席南：「小心。系统测算，这地震至少有八级。」 系统刚说完这话，蓦地，剑池整个塌陷，两边的山壁竟蓦地合拢，全朝七月压了过去。 七月没有躲，竟然纵身一跃，跟着剑池向下坠去。 「七月！当心！」 席南喊了一嗓子，没用。当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召来疏影剑托住自己，追着七月而去，随后坠入一片黑暗。 水池塌陷后，下面竟然非常深，席南一直下坠，但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席南记得最后自己追上了七月，拉住了他的手的。但很快他就陷入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席南发现自己在一个湖边。 湖边是白石滩，席南就坐在石滩上。 白色的石滩，清澈的湖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有种流光溢彩的美感。 ——剑池下面，竟是这种神奇的光景？ 席南诧异间，感觉到一双手臂伸过来，紧紧揽自己入怀。 席南尝试想要挣脱，可他浑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更无法使用术法。 席南侧过头，发现来人是七月，放下几分心，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乖徒儿，松开一些，勒得为师有些疼。放心吧，为师没事。」 七月却没有动，只用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盯着席南看。 席南总觉得七月哪里有点不一样了，立刻皱了眉。「七月，你没事儿吧？我……我们在哪儿？这是剑池下面吗？对了，你当时为什么要去剑池？你当时听不见我说话？」 席南刚问完这话，就看见七月身边悬着一把剑。 那把剑周身漆黑，泛着浓烈的魔气。 这剑的力量极强，本身有种让人诚服的力量。 但它在七月身边，竟忽然显得黯然失色，气场整个被七月盖了过去。 席南望着它，有种莫名的感觉——它在朝七月鞠躬行礼。好似七月是它的主人一般。 七月看向席南，道：「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这把剑，是我曾经的佩剑。它叫鸦九。这一回，并不是封印出了问题。而是鸦九感应到我在附近，所以力量得以甦醒。它在唿唤我。」 七月暂时松开席南，却又走到他面前，面对面地拥他入怀，把头放在了席南的肩上，手环住了他的背嵴，继而往下，轻轻按住了席南的腰。 「坠下剑池后，你受了些伤，昏迷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 席南诧异。「我昏迷了？那我怎么……」 七月接过他的话。「这是我的梦境。我邀你入了我的梦。」 席南：「为什么？」 ——为什么七月要这么做？他想起了从前？他到底是谁？他的力量为何如此强大？ 七月只道：「因为我不想叫你爹了。」 席南：「你不是早就改口了吗？」 七月笑：「我也不想叫你师父了。」 席南：「那你想叫我什么？」 七月道：「就叫你『苍』，如何？」 七月这话，是贴着席南的耳朵说的。唇舌递来的温度，一下子烫了席南的耳根。 席南皱眉，试图推给他，却被他抬起下颌。 席南有些没懂，事情怎么就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再下一刻，他已被七月吻上了。 这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七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便松开了口。 取而代之的是七月的拇指。 七月的拇指在席南的下唇上一点一点摩挲，与此同时，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席南看。 七月那眼神极具侵略意味，他的拇指摩挲了一会儿席南的下唇，竟抵着唇缝微微往里送了半截手指，轻轻勾了勾席南的舌尖，再很快抽出来。 这之后，七月重复了好几下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实在太具挑逗意味，甚至可以说得上色.情。 再加上七月那赤.裸不加掩饰的眼神，席南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比刚才他真的吻了自己的时候，还要来得强烈。 席南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上了。被七月那挑逗的手指和眼神上了。 席南很不甘心，意图推开七月。 可是这是在梦境中，还是七月的梦。 这场梦里，七月是主导，席南什么都把控不了。 七月淡淡一笑，倾身向前，把席南放在了地上。 七月的手指总算离开了席南的唇，但他将唇贴在席南耳边，很快咬住了他的耳垂，吸允了一下，再轻轻舔.舐，手法极其流.氓。 「七月，哪儿学的？放开我。你……你还小，你……你放开我，我不怪你。」席南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不小了。人活得久了，有些东西虽然没尝试过，但多少知道该怎么做。」 第86页 七月贴着席南的耳道，「苍，你就好好享受吧。你别怕，这只是梦。」 「梦你妹啊，我所有的感受都是真的啊！这……这太过逼真！」席南继续挣扎，可太过徒劳。 七月的手掌贴着席南的衣襟，已经抚上他的胸口。「感受是真的，但其实都是假的。所以，我们可以试很多次，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那样，去到现实世界，我可以改善，给你最好的第一次。」 席南握住他的衣襟，瞪着他：「油嘴滑舌。这是我反对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七月：「就当做了场春.梦。」 席南恼怒，手指收紧。「我的春.梦里只有漂亮姑娘，没你这样的男人！」 ——哪怕，你是个漂亮男人。 七月只道：「那就当在梦里尝试一下。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男人呢？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也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我会让你忘记的。你真正的身体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好不好？不过……」 前一刻还温柔的七月忽然话锋一转，「我相信，我会让你喜欢上这种感觉的。」 席南：「从我身上滚下去！你不是七月，你是谁？」 七月：「我当然是七月。我只是恢復了一些记忆。没恢復记忆的那个我，自然不敢这么做，他爱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恢復记忆后么……数千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得抓紧一切机会得到，否则，哪怕此刻他近在眼前，看上去唾手可得，可机会转瞬即逝，错过了，就再也抓不住了。到时候，我可会又一次……悔恨终生吶。」 第48章 猎杀游戏（18） 席南能感到此刻压着自己的七月，比现实里的他还要来得高大些，与此同时，梦里的他五官也要锋利一些，哪怕他言语温柔，但眼神凌厉，霸道得叫人无法逃避。 席南试图唿叫系统，可或许是因为他的意识入了七月的梦的关系，系统毫无反应。 眼看着金手指也用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席南欲哭无泪的时候，七月贴着他的唇，给他渡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下去，席南就有点飘飘然了。他的身体变得更软更无力了，同时自腹部而起，他浑身腾起一股热气。 ——席南发现自己上身软得不行，但身下那处竟然硬了。 妈的，这什么妖术？ 席南想骂脏话，却三度被七月吻住。 这一回他的吻不再温柔，而是充满了攻城略地的意味。 席南感觉自己就是那一败涂地兵，除了丢盔弃甲，别无他法。 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长袍下面已经不着寸缕了。从他上半身看上去，他还穿戴完整，但其实他裤子都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 这个认知让席南极为恼火，可很快，身下被温热的手掌包裹。 席南开口，还想骂脏话，可一张口，他发出的声音自己都不认识了。 席南简直无地自容，只得紧紧咬住下唇，避免自己发出那太过羞耻的声音。 七月空出来的那只手此刻覆过来，手指轻轻把席南的下唇从他的牙齿下拨出来，免得他咬伤自己。 然后七月咬着他的耳朵道：「师父，没关系。这是梦里。怎样都不要紧。高兴就喊出来。」 「高兴你大爷！」席南打定主意——打死不承认七月竟然确实伺候得还可以。 七月闷哼一笑，哑着声音道：「看来，是我伺候得不够好，得再接再厉。」 语毕，七月手上花样更多，席南几乎受不住。 「你在哪儿学得这些？交过很多男朋友？」 听见席南的声音也已经不由沙哑了，七月低声一笑，反问：「什么是男朋友？」 「就是情人。」席南瞪他一眼。 七月问他：「师父吃醋了？」 席南道：「吃你大爷的醋。」 七月笑：「我没有大爷。普天之下，我只有师父你一个亲人。」 席南：「有你这样对待亲人的吗？」 七月道：「我只想和你变得更亲近。否则，我怕你跑了。」 席南发现自己无法与现在的七月交流。他的脑迴路已经非常奇怪。 七月抬眸看他一眼，道：「对了，还没跟师父解释清楚。你别误会。我可没交过男朋友。只是……我被封印在荒山的石壁里，已有四千年时光。这期间，难免有很多情人会在荒郊野外行这种事。男男，男女，甚至女女之间都有。我只是看得多了。耳濡目染。」 席南：「……」 七月继续道：「但我也确实没实践过。所以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你要对我讲。」 席南：「我只有一个要求。」 七月：「你讲。」 席南：「放开我。」 七月沉默片刻，道：「只有这个不可以。」 席南：「到底是为什么？」 七月嘆气。「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因为我喜欢你啊。」 席南：「你喜欢我就能干这种事？」 七月：「我想起来，那些人就是在我面前这么做的。他们一边做，一边对对方说『我爱你』。」 席南：「两情相悦，两个人都愿意的情况下，这样做没关系。但我不喜欢你，所以你做这种事，是违背我意愿的，这是不对的。」 七月：「所以我构造了这个梦，试图伺候你，取悦你，希望你喜欢我啊。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第87页 席南：「……」 ——得了，又绕回原点了。 接下来席南已经说不出话了。七月不知是不是用上了什么术法，花样极多，席南有话也再没有力气说。没过多久，他已经交代在了七月手上。 席南撇过头，已经不想看七月，他觉得太过无力自容。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面临「嘴里喊着不要，身体却很实诚」的境遇。 七月倒是很高兴，对席南道：「看来我把苍弄得很舒服。所以你很喜欢的吗？是吗？你会喜欢我的？」 席南：「……」 七月俯身要去亲席南，席南扭着脸不让他亲，最后还侧过了身子。 七月亲不到他的唇，干脆顺势将他翻了过去，背对着自己，再像野兽一样一口咬住他的后颈。 「你属狗的？！」席南愤恨。 七月道：「我是狼，本体就是狼。苍是我捕获的小狐狸。」 席南：「……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七月：「我也不知道。我说过，自从你那日昏迷、再醒来后，我瞧着你，就觉得跟你很亲近。」 席南：「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行吗？」 七月：「那可不行。我喜欢全部的你。你要怎么改？」 席南：「……」 然后席南就被突兀地进入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开始进来的不过只是手指。 七月另一只手掰过他的下巴，再给他渡了一口气，席南就继续飘飘然起来，觉得后面一点都不痛了。 席南不知道这是什么魔道妖术，又或者只是因为梦境的缘故。 总之，尽管真的不愿意承认，席南确实感觉到了……他不但不疼，还有点舒服。 以至于席南最后也确实放弃挣扎了。 他趴在地上，由着七月彻底进入，在自己身上顶弄。 席南双手扣着白石滩，或许因为梦境和术法的缘故，他一开始只觉得涨，没有特别难受，但也没觉出什么滋味。后来七月倒是摸索到他敏感的那一处，着重撞了几下。 这样一来，席南倒真有了些感觉。 但席南咬紧牙关，不肯回答七月的任何问题，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到了最后他再一次交代了，他也愣是一声都没吭。 被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同时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给这般对待，并且竟然连续两次到达高.潮，席南简直无脸见人，干脆把脸埋在了白石滩里，然后不得不给自己洗脑——都是梦，都是梦而已。 最后席南在梦境里昏睡了过去，暂时没有了意识。 等他再恢復意识的时候，发现身体里还有根玩意儿在进出。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换了个姿势，变成了面对面。 席南：「……」 见他醒了，七月先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 瞥见七月一脸食髓知味的表情，席南声音沙哑地问：「你都不会累的吗？」 七月道：「这是梦里。我不累。」 席南：「……」 席南不想面对他，抬手捂了脸，试图当个鸵鸟。 可是他竟然也不觉得累，身体又被弄得发软发热。 梦境里，白石滩上的月光依旧，位置都没有一点挪动。 仿佛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一般。 席南不会饿、不会累。唯一让他觉得时间在流动的事，就是七月和他换了各种姿势。 席南虽然身体没有任何感觉，但他的精神已经极度疲累。 他觉得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他已经被七月这只不知餍足的狼给搞死了。 好在七月最终还是放过了他，带着他进入白石滩旁边的湖泊清理身体。 席南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看破红尘的表情，这时候也不害羞了，由着他去了。 等身体清理完，席南再度失去意识，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这一觉，总算没有梦了。 - 席南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地方——竟是流霞峰的那间木屋。 这个地方，是他当时和周天音一起，带着七月和常新来暂避风头的。 余生应当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 ——所以，只能是七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席南靠着墙坐好，按了按太阳穴。不知是不是在梦境中耽误太久的缘故，他的头有些疼。 就这般再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七月的声音。「师父，你醒了？我做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席南想起什么，脸先一红，随后又气白了。 他醒来后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实什么痕迹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一切确实都是梦。 可是席南无法只将那当做一场梦。 席南一气之下，走下床拎起床边的鞋，直接朝木门砸了去，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第49章 猎杀游戏（19） 七月没答话，只上前推开木门，紧接着，另一只鞋朝他扔过来，贴着他的脸滑过，落到屋外的地上。 鞋擦过脸的时候，七月飞快用手掌盖住了碗，免得粥沾上鞋子飞过带来的灰。 七月走进屋内，把粥放到桌上，再去把两只鞋挨着捡回来。 席南挑着眉看他，七月略蹲了身，竟一下抱住席南的大腿，就着这个姿势把他举起来，再把他放到床上。七月找了干净的麻布过来帮他擦脚，再用双手捂了一下，帮他把鞋子穿好。 第88页 「还在倒春寒。再生气，也别光脚踩地。当心着凉。」 听见七月这么说，席南立刻问：「已入春？我昏了多久？余家呢？余家如何了？」 「已有月余。」七月道。 「竟过去一个多月了？你瞒了我什么？」席南严肃下来。 七月只道：「我会慢慢跟你解释清楚的。只是，你先冷静一些。」 席南看着他就生气，把头一瞥，不想理他。 七月兀自去洗了手，再把粥端过来。「你刚才说，我还当不当你是我师父。后面我就真不喊你师父了。来，苍，喝点粥。」 「叫什么是重点吗？」席南几乎要气笑了，「你装傻还是真傻？」 七月只道：「这回粥煮好，我先尝过了，肯定不咸。你试试？不喜欢的，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席南转过头看他。「想吃什么，我自己会去买。」 七月道：「这段时间你不能离开这里。外面很危险。」 席南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七月捧着他的脸。「我会告诉你的。我发过誓不会瞒你的。只是让你了解事情的全部，需要一点时间。」 席南打开他的手，只道：「你出去。」 「为何现在你这么排斥我的亲近？」七月问他，「在梦里的时候，你明明很喜欢，昏睡过去的时候，抓着我的手说很喜欢，说还想要。」 席南老脸一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不可能！」 七月说：「我渐渐恢復了从前的记忆和能力，有时候能识别人的情绪。在梦里的时候，你就是很喜欢。你骗不了我。」 席南：「……」 席南嘆口气，决定不跟七月矫情，到底接过他的粥，仰头喝掉一大半。 他抬眸，再看七月一眼，把剩下的粥全部喝完，再将碗递给他。 七月把碗放回桌上，席南再道：「有时候就算身体有……有愉悦感，那也是本能的生理反应，控制不了的。身体有什么反应，不能代表我心理上就能接受你、喜欢你。」 七月问：「那要怎么让你在心理上也喜欢我？」 席南：「我觉得我没法接受。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七月看着他道：「要是你实在不喜欢，那我抹去你关于那段梦境的记忆。然后我们……」 「然后如何？」席南挑眉，「不记得的事，难道就没发生过？谁教你的？」 七月道：「我是狼，不通人情。那你继续教我。」 席南道：「我为什么要教你？」 七月：「你是我师父。」 席南冷笑：「谁是你师父？不是不喊我师父了吗？」 七月：「平时的时候还当你是师父，在床上的时候就不——」 七月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席南一脚踹下了床。 「哪儿学的这些荤话？」席南怒不可遏。 七月：「这只是我的心里话。什……什么叫荤话？」 席南扬手指向大门方向。「出去！」 七月望他一眼，「好。你别生气。我先出去。」 - 七月离开后，席南得了安静，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梦消耗了他太多精神的缘故，他觉得疲惫得很，便又躺回床上小憩。 过了一会儿，他被一股怪音吵醒了。 席南觉得这声音颇有点魔音灌耳的感觉。他捂住耳朵试图重新入睡，未果，于是带着起床气起身推开窗，这就看见七月在院子里吹一个类似于笛子的玩意儿。 席南被他吵得头更疼了。「你在干啥？」 七月回过头，看向席南：「逗你开心。」 席南：？？？ 七月道：「我还在石壁里的时候，有一次有对情人路过。他们靠着我露宿了几夜。有一天，那姑娘生了气，那男子就吹了这个给她听。过了一会儿，她就笑了，变得开心起来。所以，我方才去寻了竹子，看下来，挖了几个孔，依样画葫芦，看能不能逗你开心。师父，我从书里读过，这就叫笛子吧？」艺涵。 席南：「……」 席南不知道四千年前七月化石前过得什么日子，大概就和他说得那样，不懂人情。 四千年后，七月重新化人，席南算了算，自己也就带了他大半年时间。 而这段时间内，席南惦记着任务，怕七月魔化，让他看的书，除了朱雀派修炼心法的书，大部分都是些讲做人大道理的书，讲善恶、明是非一类的，剩下的一些，则是兵法谋略一类的。 总之，关于人情世故，以及再小一点的做人常识，席南反而没有教他。 也就是说，那些假大空的人生哲理，七月是学了的。但他不通人情，到底有没有真正懂那些道理本就难说。再来，真正的人间红尘烟火事，席南教得太少，也让他体验得太少。 「别吹笛子了。再说你这不叫笛子。」 席南对七月这么说了句，就关上窗了。 席南躺回床上，反思着自己对七月的教育是有问题的。 紧接着席南又想起那个梦，脸红心跳的，烦闷不已，长长嘆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 席南：「叫你大爷？你哪儿去了？宕机了？」 系统：「天线宝宝时间，天线宝宝时间~~~宝宝烤面包，宝宝烤面包~~~~宝宝奶昔，宝宝奶昔~~~~~」 第89页 系统卖萌的波浪线直接出现在了席南的脑海。 席南：「什么玩意儿？」 系统：「咦？是丁丁吗？丁丁的包？」 席南：「统，系统，你冷静一点，是我。」 片刻后，系统：「不好意思。看了一个多月天线宝宝，有点魔障。」 席南：「为什么看那个？」 系统：「不然让我看活.春.宫？」 席南：「……」 系统：「也是组织上保护我们ai的身心健康啊。否则，万一有什么ai动了凡心爱上人类的事情就不太好了。」 席南：「那你读佛经好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系统：「佛经多没意思。再说上面不许。我申请了改看葫芦娃，上面说也有恋爱情节。啧。有本事别让我们看宿主谈恋爱呀。」 席南：「你还可以看巴啦啦小魔仙，快乐星球啥的。」 系统：「好主意，下次我去申请。」 席南：「话说回来，难道……你能跟我入梦？」 系统：「那其实不是梦。」 席南：「卧槽！我真的失身了？」 系统没好意思说其实你早就失身了，咳了两声，只说：「那倒也不是。七月所说的梦境，更像是一个意识幻境，是消耗他的精神力维持的。你进入那个幻境，也会消耗些许精神力。我跟着你的精神走的，所以也能进入幻境。」 席南唿出一口气。「那还好。」 系统：「能操控精神，力量是黑色的，看来他是异魔不错，还是一只厉害的异魔。」 席南恢復严肃，背靠着墙，神色凝重。「是了。我感觉，什么鬼玄，孟霞，百花楼，云梦楼，猎杀游戏……还有七月的出现，那把叫鸦九的剑，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繫。」 - 流霞峰山谷。湖畔。 七月也不知道为何他吹了笛子后，席南看上去脸更黑了。 他的记忆里，那名男子吹完一曲后，姑娘问：「你吹这个……做什么？」 男子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这曲《凤求凰》的含义，你当懂得。」 姑娘不但不生气了，脸还马上红了，然后马上就被男子搂住了。 七月想——莫不是自己没念那首诗的缘故？ 七月走至湖边停下，手指轻轻滑动了一下，一道黑雾浮现，再消失。 片刻后，湖边赫然出现一只通体雪白、有三只鸟头的怪物。 怪物见着七月，没有像上次那样袭击，反而躬身，恭敬地行礼。 三鸟怪道：「参见世子。您总算恢復记忆了。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七月转头看它：「一件小事。苦肉计，会使吗？」 第50章 猎杀游戏（20） 接下来的三天，席南被莫名的法阵困在这木屋的方圆五里内。 七月哪儿都不让他去，席南跟他说不通，干脆玩起了冷暴力。 任七月百般讨好，他就是不愿意理七月，只在脑子里和系统唠嗑，顺便让它研究破阵之法。 席南冷暴力了七月三天后，这一天，七月就失踪了。席南几乎一整天没看见他。 席南一开始不想理，但越想越觉得不对，还是决定出门找找。 席南试了试，也许七月不在的缘故，他刻下的法阵没了束缚作用，如此，席南能走出去了。 席南随意找着，喊了几声七月的名字，倏然间，他听见一个熟悉的野兽嘶吼的声音。 席南回忆起，上次七月离家出走，在山谷的湖边，遭受了一种三鸟怪的袭击。当时那只怪物，发出的就是类似的声音。 席南心下一凛，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袭去，却见三鸟怪骤然出现，攻击起自己来。 席南凝神，御剑而起，躲避着三鸟怪的同时，也在观察它的出招，计算着自己的应对之举。 如此，席南跟三鸟怪较量了一些时候，危机关头，一道黑雾出现。紧接着，黑雾散去，七月整个人挡在席南面前，背上受了三鸟怪的重重一击。 席南不再恋战，抱着七月立刻往木屋而回。 七月受伤不轻，回到屋子里，席南扶他上床。他抱着席南的脖颈不松手，席南只得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七月背后受了伤，胸前的血却渗出来，把衣服都染湿了。 席南脱下他的外袍，这才发现，先前自己刺他一剑的伤，竟然还没有完全好。 三鸟怪那一掌，竟将他伤口打裂了。 席南给七月输了些灵力，再找来药，要给他上药。 七月靠在他的肩上，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问：「师父，你还生我气吗？」 席南看着七月此刻巴巴的眼神，简直感觉他回到了自己初见他的时候——那会儿，他真像是一个软软的小奶狗，特别天真特别单纯，又特别让人心疼的那种。 谁曾想，这哪里是什么小奶狗，是腹黑大狼狗呢。 但席南向来吃软不吃硬，见着七月这副模样，暂时也生不起气来，只说：「别说话了。先让我给你上药。」 七月道：「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宁可死了。」 ？ 这哪儿会像七月能说的肉麻琼瑶话？ 啧，他还有戏精的潜质了？ 第90页 席南想了想，眯眼看他：「这话，该不会也是在当石头的时候，你听来的吧？」 七月：「……」 最后七月还是承认了。「有个男人曾站在我身上要跳崖，对着旁边的姑娘就是这么说的。然后那姑娘就原谅他了。师父……你能原谅我吗？」 席南望着七月，突然开起了一个脑洞，开始套七月的话。「刚那三鸟怪好像刻意掩藏了真正的力量。它有魔息？」 七月脸色变了。「你……你看出来了？」 呵，果然是苦肉计呢？！ 席南把七月扔到床上去，站了起来。「你俩还真是一伙的？演戏呢？我说木屋周围那困住我的法阵怎么没了。原来是你为了演苦肉计解除的。我就不该管你，我该直接趁机离开。等等……」 席南表情愈发严肃。「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復记忆的？先前它袭击你那次……」 七月忙道：「那会儿我真没恢復记忆。当时只是它单方面认出了我。这次来到这里，重新见到它，我才知道，它当时并不是真的袭击我。它是见我忘了它，忘记了过去，试图用魔息跟我交手，看我是不是能想起过去。」 席南也不知信没信七月的话，淡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回七月是真急了，连忙走下床。这一下，他路都差点走不稳，直直吐了一口血出来。 席南回头一看，他胸前已被染红一大片。 这伤不是装的。他虽然用了苦肉计，但确实受了伤。 席南看见了，心里也有点疼，不能真的不管他。 面对这熊孩子……哦不，这没良心的畜生小狼狗，席南委实不知道如何是好。 嘆口气，席南到底走上前，继续帮他上药疗伤。 七月：「师父……」 席南道：「先疗伤，其余的……我们慢慢谈。」 - 晚间，七月的伤势稳定后，席南去了隔壁房睡觉。 等入了梦，他又看见了那片白石滩，月光依旧，湖水依旧，石滩上的人也依旧，是七月。 七月同样比现实的他来得要高大些，更多了些霸道的男性气息。 现实中的七月，还有点徒弟的样子，作为师父，席南觉得自己还能掌控。 可梦里这个七月，席南hold不住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有点顺理成章。七月揽过席南，抚慰，亲吻，再到进入。 最后，席南梦醒了，脸通红，后背也都是汗。 席南下了床，走出屋，吹了会儿冷风。 眼看着天也快亮了，微恼之下，席南推开了七月的房门。 七月倒是醒了，坐起来看向他：「师父，怎么了？」 席南走到他跟前，质问：「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以为这几日，你已经意识到你先前的行为不妥了。没想到你又故技重施。你——」 七月诧异：「我怎么了？」 席南：「梦里那些事不是你干的？你还无辜起来了？」 七月道：「我确实什么都没做。」 转瞬七月明白过来什么，握住席南的手，笑了：「师父，你该不会……真的做春.梦了吧？对象还是我？」 席南：「……」 ——那个只是单纯是自己的梦而已？不是七月的幻术？ ——卧槽，丢脸丢大了。 席南抽开手，无奈扶额，再转过身。「你……你睡吧。」 七月却再度拉住他的手。「别走了。陪我睡会儿吧。」 席南正欲说什么，七月道：「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还有一张床么。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就像从前那样，睡前一起聊聊天。」 先前席南、七月，与周天音、常新一起到这里暂避风头，只来得及临时搭建两件木屋。席南和七月住，周天音和常新一起住，各间都有两张床。 此刻，席南看一眼七月，倒也躺在了他旁边那张床上。 席南道：「想说什么，你说吧。」 七月侧躺了下来，注视着席南，道：「我说过我不瞒你。现在我就讲我想起来的记忆告诉你。我叫萧彦。我是……被人类称作异魔一族的世子。」 「世子？也就是说，你父亲是异魔的首领？甚至曾经整个琉璃界的首领？」席南问。 「不是我父亲，是我的母亲。」七月道，「我的母亲，曾经统治着整个琉璃界。我的父亲……是一个人。」 席南：「所以，你不完全是异魔，也是半个人。」 七月点点头：「不过，异魔灵力极为强大，远非人可以比。所以，我主要遗传了母亲的能力，生下来也是狼形，没什么为人的特徵。」 席南侧过身，也看向七月。 晨曦照进了七月的眼睛。不知为何，席南觉得此刻的七月十分悲伤。 七月道：「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她是我最重要的亲人。灾劫发生的时候，我发誓要护住她。可我失败了。她还活着的时候，我常常惹她生气。等我懂事了，想照顾她保护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师父，书上的『子欲养而亲不在』，我知道有多痛。所以……」 七月瞬也不瞬地看着席南：「当我知道我爱你的时候，我就想牢牢抓住你，再也不让旧事重演。」 席南没吭声，只嘆了一口气。 七月再道：「时间过去了四千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确切了。但那些事藏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的幻术可以将我潜意识的事情变成梦境，通过探寻梦境，我就能彻底想起来。我既说过，会对你坦诚一切，那你跟我一起进入我的记忆梦境，好不好？」 第91页 七月话说到最后，下嘴唇几不可见的一抖。 席南捕捉到了他这动作，霎时间明白过来什么。「其实你已经猜到，或者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你不敢相信，不敢一个人面对？」 七月双手握拳，手臂上青筋都起了。 席南到底伸出手，够着他的肩，拍了拍。「别怕。我陪着你去。」 「我害怕面对，是不是很可笑很丢脸？」七月道，「我明明说过，我该护着你的。」 「没什么可丢脸的。你……你毕竟还是我徒弟。」席南道，「别想那么多了。」 七月朝席南淡淡一笑，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谢谢你师父。谢谢你还肯入我的梦，陪我看看当年的一切。」 - 紧接着，席南闭上眼，等待入梦。系统在这个时候开口：「哎，该不会七月从小缺少父爱，所以有恋父情结。你满足了他的幻想？」 席南：「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心理了？」 系统：「猜测而已。」 席南嘆口气：「他不会恋父。我想，或许正是他父亲杀了他母亲，甚至还要杀他。」 系统：「卧槽，不会吧？难道所谓人类用阴谋诡计占领了琉璃界的传闻……」 席南：「异魔全族遭遇灭顶之灾，琉璃界被占领，母亲被杀，而七月自己……被封印四千年。这一切，没准真是他父亲造成的。」 第51章 猎杀游戏（21） 入梦之后，席南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熟悉的白石滩上。 湖水与天光一色。月亮格外得大，格外得圆，仿佛有一盆银沙从天上泻了下来。 紧接着踏着银沙而来的，是七月。 这个时候的七月并不是人形。但席南莫名知道那就是他。 ——那是一只通体银白，有着跟月光一样颜色毛髮的狼。 说是狼，其实又和人间的狼不一样，因为它很大很美，跟想像中的妖魔鬼怪都不一样，反而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神明。 眼前的一切太过梦幻，以至于席南脑中突然蹦出了一句话。 「总有一天我的心上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不过这话后面还有一句：「可惜我只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于是席南觉得这话很不吉利，赶紧把它抛在了脑后。 七月仿佛来自于月亮之上，一路踏着月光，掠过湖面，再走到席南跟前，他四只腿跪下去，俯下身，对席南道：「苍，来我背上。我带你回我的家。」 然后席南就坐在了七月背上。 七月起身，凌空而起，带着席南飞向那轮月亮。 很快席南发现那月亮确实不是真的月亮，而是某种幻象。 总之，穿过了月，他到达了一个颇为繁华的宫殿前。 整座宫殿被如雾如纱的月光笼罩，建筑恢弘大气，跟琉璃界的人间很有不同。 不过，整个宫殿仿佛空了一般，竟没有人半点人气。 「那片白石滩，还有那片湖，是我曾经的封地，也是我心里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在恢復记忆以前，我就常梦到哪里，只不过那会儿我还不知道那是哪儿。」 七月跟席南解释道，「白石滩由此成了一个记忆的连接点。你看到的那轮月亮，其实只是两个空间的连接点。它把我记忆里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和最怕面对、让自己藏在了潜意识的记忆分割了开来。」 席南点头：「我明白了。所以，穿过那做连接点用的『月亮』，我们就来到了你最怕面对的那段记忆。」 「嗯。」七月把席南放在了地上，旋即化为人形，握住席南的手腕，望向宫殿的目光不由沉重。 「别怕。我在的。」席南到底还是安慰了他。 七月看他一眼。「穿过月亮后，这个梦境是由我潜意识里的记忆构成的。在这里，不论看到了什么，都不用怕。那些人看不见我们的。我们做任何事，也不会对这里产生任何影响。」 「我明白。」席南道。 七月旋即挥了挥手，周遭的浓雾散去。 席南这才发现，他们是站在城门上遥望宫殿。 沿着中轴线，可以直接看到宫殿的位置。中轴线由数条长街构成。 此刻，俯身一望，席南才见到街上全是尸体，有人的、也有各种各样的异魔的。 ——原来，整座城都是空的，因为这里的异魔都死了。 鲜血沿着长街一直流到恢弘宫殿的门口，昭示着这里发生过多么可怕的杀戮。 席南能感觉到七月的手心冰冷，甚至他的手臂都有些发抖。 七月本是握着席南的手腕的。席南暗嘆一口气，到底把手抽出来，再主动握住七月的手心。 七月似乎得到了些宽慰，轻唿一口气，带着席南朝宫殿而去。 异魔有不少飞禽走兽，个个有强大的灵力。所以这里的建筑物都很高，城门到宫殿的位置甚至有几个悬浮在空中的圆盘。 七月重新化狼，背着席南踩着这些圆盘，一路来到距地面数丈高的宫殿门口。 进入宫殿，踏着一路的尸体，席南来到宫殿中央的位置。 可这里依然只有血和尸体，没有人。 「这是你们曾经的王城？这是你母亲住的宫殿？」席南问七月。 「嗯。这个时候，正是异魔大规模被杀，连王城和宫殿都覆灭的时候。」七月道，「我记得宫殿有一个地宫，那里有能去往千里之外的法阵，就是供逃生所用。母亲应该在那里。我们去看看。」 第92页 如是，七月背着席南一路走到一座高塔前。 这座高塔起码有二十层。高塔的正门也和人间不一样，正门反倒是在塔顶。 从塔顶进入后，七月沿着旋转而下的楼梯飞跃，最终到达地宫门口。 这个时候，席南总算听到了说话声。 七月带着席南走进地宫，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地宫里站着约有七个人。 周遭五个人，皆穿着差不多的衣服，看样子是护卫。 五个人面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一个人浑身带伤，但眉目依然坚毅，她是一名女子，但已有王者风范。 她牵着一个约七岁的少年，少年眉眼间还有些许懵懂。 ——难道，这就是小时候的七月与他的母亲吗？ 七月化人，握紧席南的手。 席南侧眸看他一眼，反握住他的手，是给他些许宽慰。 紧接着，席南看见一名侍卫上前，道：「王上，您……您不能有事……不能牺牲啊！」 七月母亲眼中流下一行泪。「可就是我的神力被人盗走、利用，才害死了族人。是我……我识人不清，遇人不淑。若不是还有责任在，我早该以死谢罪。如今，我灵力溃散，本该命不久矣。都是天命。」 侍卫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选择救他，把他留下来，继而让他带来更多的人类，本是我们全族的决定。这不是您一个人的错。都是人类的错！可恨！可恨啊！」 七月母亲长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我註定要死，我们也註定消亡。但我会布计，让我们有捲土重来的机会。方才，他们追至地宫，却被我们的传送阵引至千里之外。趁他们赶回来之前，我要跟你们做下最后的部署。你们要认真听。」 七月母亲说到这里，点了护卫里的一个人：「你去宫殿外守着。若他们打来，与他们战到最后一刻。给我们这边留下足够的时间。」 「是。」这名护卫作揖，应下，随后离开。 七月母亲再点了两个护卫。「你们是一对夫妻，一起去流霞峰。那里的碧玉湖可以掩盖我们的力量，叫人类无法察觉。那里地势奇特，含有法阵，寻常人也进不去，无法在那里有所作为。你们藏在那里，繁衍生息，会我们的捲土重来做出策应。」 「是。」这两个护卫行礼，随后双双化作了通体雪白的三鸟怪。 如是，席南明白，他在流霞峰看见的那只三鸟怪，当是这两只异魔的后裔。 也怪不得，流霞峰藏着诸多古怪，这么多年无人敢登上去。 最后，七月母亲看向剩下的两个护卫。「你们二人修炼的术法，最能掩去我们身上的气息，能扮作人。幸好你们修习了这种术法，于我们大有助益。现在你们离开王城，离得越远越好，先藏起来，等时机成熟了，再扮作普通人，混入人类之中，伺机而作。我听说人类喜欢开山立派，你们可以我们特有的灵力为诱饵，引人入派，拉拢他们。」 这两个护卫也应下。 席南见着，不由想——后来这两个护卫创立的门派是什么呢？莫不是鬼玄所在的九神教？ 但护卫们还是有疑问：「那世子怎么办呢？没有他的神力，咱们復兴无望。该把他放哪儿？」 「我会将余下的灵力都传给他，再倾尽所有，将他封印起来。我的封印术无人可以识破。」 七月母亲道，「我算了一卦，大约四千年后，他会遇到机缘，解开封印。到时候，你们也留意一下，去到封印地助世子一臂之力。世子重出之日，就是我们復兴之日！」 交代到这里，七月母亲再道：「我们一族的未来，靠大家了。」 侍卫们各自领命而去。地宫内一时只剩下七月母亲和小时候的七月。 母亲蹲下身，抚了抚七月的头。「逸儿，你怕不怕？」 七月摇头：「逸儿不怕。只是母亲你不要死。逸儿不要你走！」 母亲再握住他的手。「母亲要把你关起来了，可能要关四千年。你不要怪母亲。四千年的岁月很漫长，你可能会受不了，可能会发疯，可能会忘记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能忘记。你的父亲叫许君。他是你的杀母仇人，是率领人族灭了我们全族的人。以后，你一定要找人类报仇。你一定要完成我们的復兴大业！」 「母亲，我不太懂。」七月握拳。 母亲道：「你记住我的话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母亲拿出一块石头，给七月看：「这个石头有一对，一个在我这儿，还有一个在你父亲那儿，这对石头能隔着遥远的距离交换起舞，乃至力量。」 「我之前见过他们人族倾尽力量造这对石头，说只是造一种器皿，可以实现空间传送的功能。我说我想吃极北之地的水枫果，许君通过这对石头，果然不费力给我送来了极北之地的水枫果。我高兴得很，同意他们继续为这对石头加持灵力。」 「可这一切都是骗局。你父亲许君，哄骗了我，趁着入睡的时候，把这个石头插入我心口，害得我灵力几乎全部被这石头吸走，再传送到你父亲身上。然后他凭藉我的力量，杀尽我的族民。」 「我们萧家，是琉璃界的神。族民皆有强大的灵力，但唯有我们能唿风唤雨，叱咤天下。曾经这股力量，是萧家人用来庇护族人的。不料，如今因为许君的手段，我身上的力量被用来害了族人……」 第93页 「萧逸，你给我跪下！」七月母亲声音骤然凌厉。 小七月下跪之后，七月母亲盯着他：「我要你立下血咒，你会杀尽人族，復兴我族。否则，你违背了我的意愿，违背了萧家的责任，更愧对全族，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52章 猎杀游戏（22） 小七月不知道想到什么，看向母亲的眼睛那一瞬有些犹疑。 他母亲直接挥了他一巴掌。「快给我发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看看族人流下的鲜血，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小七月咬破食指，在掌心画下一个记号，立下血咒，「我发誓，势必屠尽人族，光復我族，重新占领琉璃界。否则，我死无葬身之地。」 血咒亮起一道红光，旋即覆灭。 七月母亲见状，总算长长唿一口气，再问他：「你的鸦九剑呢，在何处？」 「先前被父亲……被父亲借走了。」小七月道，「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无妨。鸦九剑，有朝一日我总会拿回来的。」 说完这话，七月母亲抱起他，布阵离开。 见状，真正的七月立刻带着席南紧随着传送阵离开。 片刻后，席南眼前出现一座有几分熟悉的山。 席南认了出来，是凤回镇。他初遇七月的地方。 七月母亲布下秘术，将七月变作一块石壁，予以封印。 用完封印术，她已几乎油尽灯枯。 这时候，她再给先前的五名护卫各发去一封传音密令。「第一，世子已被我藏在凤回山。四千年后，请众人助他破解封印。」 「第二，鸦九剑被许君夺走，你们以后要找机会夺回鸦九剑，只有在鸦九剑的助力下，世子才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带领我族灭掉人类。」 「第三，我会马上再去流霞峰，用启明咒将仅活着的族人转移至另一空间。四千年后，世子萧逸破封印而出，鸦九剑回归，流霞峰作为通道，可以开启异世之门，引族人回归。那个时候，就是我们重回这片土地的时候！」 密令发出之后，化石的小七月发出唿喊：「母亲，不可！启明咒是禁咒！你用了它，是向天地借力量，可代价是魂飞魄散。我……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 「变数来得太突然。我救下的族人不到一百个。他们现在藏在流霞峰。那里离一个异空间很近，可以开启异空间的大门片刻，让族人逃往异空间。可开启异空间的大门，需要极强大的力量。可我的力量都被你父亲盗走了。如今，只有用启明咒，才能开启大门，才能保全这部分族人。否则，仅凭你们几个人，就算力量强大，终究寡不敌众。」 七月母亲面对着七月化作的石壁，再道：「逸儿。母亲这就去流霞峰完成这最后一件事。这件事，我甚至没有告诉刚才那五个侍卫。四千年，沧海桑田，我怕他们中会有人反叛五族。所以，异世之门在流霞峰，以及开启异世的方法，我这就告诉你，你要认真听……」 七月母亲对小七月交代完这一切，便去了流霞峰。 如是，席南又跟着七月来到梦境里的流霞峰。 流霞峰上，那两只三鸟怪还没到。 也由此，席南可以看出，及时七月母亲重伤快死，作为琉璃界曾经的统治者，作为族人信仰的神，她的力量果然极为强大。 山谷位置，碧玉湖边，站了许多异魔。他们也是仅存不多的异魔。 见着七月母亲出现，他们全数跪下，眼眸里全是悲伤之意。 「大家别怕。流霞峰下藏着一处异世。那是我之前探寻所得，本是想用作版图扩张的，现在，这异世成了我们的救星。那里的环境、气候，可能比较恶劣，不如琉璃界。但去到那里，你们还能活着。答应我，活下去。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后。终有一日，世子会带你们回家！」 说完这话，七月母亲念动启明咒，霎时间，风云起，雷霆现，由此，七月母亲获得强大的力量。 她以永生永世不存于世的代价，向天地借得力量，得以开启碧玉湖下的异世之门，带领族人去往异世。 再过了片刻后，异世大门开启，族人向藏在湖水下方的大门走去。 七月母亲跪在地上，停止了唿吸。 她这个姿势，就好像是在向族人忏悔她的罪行一样。 碧玉湖下传来了巨大的哀恸之声，仿佛万人痛哭。 一道惊雷却突然落下来，打中七月母亲的尸身，让她魂飞魄散。 这是天地借出力量后，索取的代价。 - 由此，席南总算明白异魔和人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族在原来的土地上一定是遇到了某种灾劫，所以他们试图迁徙。 他们找到了琉璃界这样一处繁茂的土地，非常适合他们生存，他们决定来到这里繁衍生息。 只是这里已被一个种族所统治。并且这个种族的人天生带有神力，远非人力可比。 这一族人拥有的力量是黑色的。人族将这一族称为异魔。 异魔个个身怀异力，其中又以萧家为首。萧家人是异魔世代的王，统治着琉璃界，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唿风唤雨。 人族中的那个许君，应当是使了什么苦肉计，让异魔救了他。他装作良善的人，把异魔尊为神，祈祷他们的庇佑。 第94页 异魔同意了，让许君慢慢带来了更多的人族。 甚至于这个期间，许君设法让琉璃界的王爱上了他，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萧逸，也就是后来的七月。 多年后，许君诓骗了七月母亲，藉助她和异魔的力量，制造了一对能隔空转移力量和器物的石头，却反过来借这对石头获取了七月母亲的灵力。 许君获得至高无上的灵力，开始联合人族，对异魔进行反攻，一步步霸占了王城、王宫。 事情发展得太快，七月母亲被盗取了力量，无法对战，为了给异魔留下后代，不至于全部消亡，只得带着数十只异魔弃城而逃，让他们暂藏于流霞峰碧玉湖。 安顿后这些族人后，七月母亲杀回王城，一路跟许君对峙，带着五名尚活着的侍卫逃至地宫。 地宫藏有一个可以用于瞬间转移的法阵，七月母亲诱使许君一行入法阵，将他们传去了千里之外。 开通异世界的法门，需要从琉璃界的流霞峰打开。 所以七月母亲没有把七月送走，而是把他在琉璃界封印了四千年。 如此，也是为了保存萧家的血脉和力量，免得他过早夭亡。 另外五个侍卫里，一个已经在拦截许君以便拖延时间中战死。 还有两队人，一队藏在流霞峰，以待将来供七月驱遣。 另一队则需隐藏力量扮作人，开山立派，慢慢在人族中立足，成为以后策反一部分人族的力量，让人族能从内部被分化。 此外，这四人还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守住凤回镇，等待时机成熟，帮助七月破封而出，并帮他取回鸦九剑，重新引领异魔一族。 当然，留下的四个侍卫，除了有各自的任务，七月母亲这样安排，还有让他们互相牵制的作用，免得有人生了反叛之心。 安排好一切，灵力被盗取的七月母亲为了藉助力量开启异世界的法门，用了启明咒，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 如此，数十只异魔成功去往异世。 为了开启异世法门，迎异魔回归，七月和四名侍卫，一直留在了琉璃界。 席南：「系统，你也都看见了吗？」 系统：「哎，我看见了。」 席南：「所以，有两只三鸟怪藏在了流霞峰。另外两只异魔则混入了人界，我想，鬼玄应该就是这两只异魔的后代。鬼玄的任务，就是摧毁正派，从内部分化人族，让人族内乱。」 系统：「嗯。应该就是这样。」 席南：「他们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的任务，第一，帮助七月破解封印，第二，帮他获得鸦九剑。」 系统：「我知道你的担忧。」 席南：「所以，七月能得到鸦九剑，或许并不是巧合。此外，很有可能，从定苍遇见他开始，这一切……就是一个套啊。」 系统：「你被套牢了，怎么办？」 席南：「哎……算了，先安慰七月吧。」 - 七月的确需要安慰。 看完一切，两个人就从梦境里出来了。 此刻天已大亮。 七月一句话没说，直接走向了山谷位置。 他面前的那片湖，就是碧玉湖。 为了开启碧玉湖下通往异世界的法门，他的母亲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 七月现在站的位置，就是他母亲死前目送族人离开、向他们下跪的地方。 七月也跪下了。他拳头落在面前的泥土里，锤了好几下，到底难以释怀心中的悲痛。 席南走到他身边，就地坐下。 席南没有说话，而是由着他发泄情绪。 就这般，席南默默陪了他许久，直到日头西沉，七月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师父，我全都想起来了。你知道……我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哦不，他不是我父亲。那个叫许君的人，你知道他后来做了什么吗？」 席南没答话，等着七月继续道：「他们拔下有翅膀异魔的羽毛，做成皇冠。他们拔下另一些异魔的毛髮，铺成一条长长的地毯，再用异魔的骨头做成龙椅。许君带着这样的皇冠，踏着这样的地毯，一步步登基为帝，统领琉璃界的天下。可恨……太过可恨！！！」 席南侧眸一看，七月双眼通红，可他强忍着情绪，愣是没有哭出来。 席南喟嘆一声，上前握住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想哭就哭吧。在师父面前，没什么大不了的。」 七月环住他的脖颈。「你还愿意当我的师父？」 席南道：「都收你为徒了。徒儿不听话，教训教训便是，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 「谢谢你……谢谢你师父。」七月的声音微有哽咽，他的头埋在席南的肩头，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由此，席南也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哭了还是没哭。 再许久之后，七月抬起头，看向席南：「师父，我如果想要报仇，可以吗？」 「嗯。」席南望着他，「你要履行你对母亲的承诺，灭尽人族吗？血咒是什么？你违背承诺的话，因为血咒的关系，你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53章 猎杀游戏（23） 七月望着面前平静无澜的碧玉湖，道：「血咒是异魔里一种逼人立誓的咒术，发誓者若违背了承诺，血咒确实会起作用，让誓言应验。但只要是咒术，就有解咒的法子。这点你不必担心。我从未想过要屠尽天下人。我有办法解除咒术。」 第95页 说到这里，七月转眸望着席南：「我知道。那是发生在四千年前的杀戮。如今的人族，跟之前那场杀戮无关。人的寿命短，许君也早就死了。我就算杀尽天下人，其实也杀不了真正的仇人。再来，你也是人。我不会杀你。」 席南道：「可是你还是会把族人带回来。」 「嗯。」七月道，「虽不至屠尽人族，但我毕竟要履行身为世子的责任。为了让异魔延续，母亲以命作为代价。临死前，她答应过族人会带他们回家。我不能让她失望。」 七月的目的，席南也明白了。 第一，他会打开这湖下异世界的大门，把异魔从另外一个世界带回来。 第二，他会带领异魔重新称霸琉璃界，这个过程中他一定会杀很多人。 他杀人，一来为了报仇，二来，为了达成称霸的目的。 他只是不会把人杀尽，至少不会杀自己。 沉默了许久许久，席南再开口：「鬼玄就是那两名混入人族的异魔的后代么？他们的九神教，就是你们为了分化人族所准备的教派。」 「对。」 七月答，「我也在恢復记忆后才知道。母亲当年并未将通往异世界的入口告诉其余人，防的就是鬼玄他们。毕竟，不比一直守在流霞峰的三鸟怪，鬼玄那一脉在人族开山立派，混入人族，人心难测，四千年过去，难保他们不会被人族影响，而选择与我们对立。所以，鬼玄这个人，我还不能完全相信。」 席南再道：「可不止九神教那么简单。云梦楼，猎杀游戏，百花楼……是不是都跟你们的计谋有关？我昏迷的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外面的正道……」 席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七月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七月的双手则还着他的脖颈。 两个看上去无比亲密，像是一个徒弟特别依赖师父的样子，但细看之下，会发现这依赖里还有些别的情愫。 但席南此刻顾不上这些情愫，也再顾不得梦里那场旖旎的□□就是这个徒弟搞出来的。 席南的心里只剩下沉重——对于七月的身世，对于两个人对立的立场，也对于这世间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席南不是真正的定苍，但他接受了定苍全部的记忆，渐渐地，也承袭了定苍的全部情感。 席南记得定苍的师妹穆无雪，娇俏可爱，对定苍极好。她本处在最好的年华，却死在了十年前的猎杀游戏中。 再来，就是朱雀派里的同门，尤其是一直对定苍照顾有加的掌门师兄宣书。 ——四大派，现在会不会已经乱了？掌门师兄可还安好？ ——余秋又怎么样了？他与自己认识的时间尚短，但两人一起去了一趟百花洲，也算有了出生入死的交情，何况他还救了七月。 想到这些事情，想着身边人对正道运筹帷幄的算计，哪怕他离自己这么近，哪怕他对自己表露了他可能从未感受过的依赖感与爱意，席南却觉得离他很远。 仿佛是猜到了席南的担心，七月道：「你放心。宣书掌门也对我有恩。我不会对朱雀派如何的。再来是余家，我也安置妥当。」 席南嘆口气。「我能知道你的具体计划吗？」 七月道：「鸦九剑有灵气，也自带力量，我还需花费一段时间与它的力量相融合，才能真正发挥它的威力。再来，我会开启法门，将族人带回来。开启法门会消耗很大的力量，我在这里休养两年，外面的事，由鬼玄和你先前见过的那只三鸟怪去筹谋。」 席南问他：「你不放我走，是怕我阻止你。」 七月拥紧了他一些。「师父，许君那个人不提，我母亲对我虽好，但作为我的母亲之前，她首先是一族之长，她肩负无数责任。整个琉璃界都是她的子民。所以，她不能只当我的母亲。为了训练我，什么在极北寒冰之地挨冻，又或者身受业火焚烧之苦……我都受过。我不怨她，但我也确实没怎么感受过什么叫父母亲情。这天底下，真正在意过我感受的，恐怕只有你。」 「师父，我被关了整整四千年。救我于囹圄的人是你，给我自由的人是你，唯一对我好的人也是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席南嘆气，没有答话。 夜间。回到山顶木屋，七月非要跟席南一起睡。 席南原本是要拒绝的，但他一拒绝，七月就用那双十分悲伤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席南吃软不吃硬，加上七月确实没有动手动脚，他也只得同意了。 七月手脚并用抱着他入睡，席南睡不着，只得找系统唠嗑。 席南：「他是不是装可怜啊？知道我软肋在哪里。啧，怪我太心软。」 系统：「不过这个世界的你真的好可怜哦。」 席南：「可不是吗？如果没有定苍记忆和情感的影响，我觉得他做得没有什么不对。」 系统：「提醒你哦，从你的世界观来看，他就是不对的哦。你不能受他的影响哦。你是人族，维繫的是人族的安稳。你不能真的让他达成目的。否则，算他黑化，算你任务失败哦。」 席南：「可我打不过他啊。本来我以为我这个世界的身份很厉害了。谁知道来个更厉害的。他可是能唿风唤雨神一般的存在啊。怎么搞？」 系统：「大概只能用爱感化了吧。」 席南：「……」 第96页 席南确实不知道该拿七月怎么办。 从七月要做的事情来看，席南很难阻止他。他身为世子，他有自己的责任在。 对于七月对自己的感情，席南觉得自己也没有办法跟他讲道理，因为讲了也没用，七月不会听进去。 从在梦境里看到的，以及后来七月回忆他身为石头的见闻来看，他被封印为石头，不是没有意识的，他是清醒的，耳朵能听，眼睛能看。 若是没有意识，相当于昏迷了四千年，大概也就是睡了很长的一觉。那是没什么的。 可七月是清醒的。这样一来，他如同被关押了四千年。 他能看见天地日月，能看见人来人往。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復一日回忆族人被杀，父亲背叛，母亲惨死的痛苦事情。 那些痛苦怕是折磨了太久，所以不知在被「关」乐多少年后，他选择把这些记忆放在潜意识的深处，然后逼自己忘记。 只有忘记那段岁月，他才能稍微好过一些，才能度过漫漫四千年的时光。 在他彻底恢復记忆后，便是又被痛苦折磨的时候。 这样的他，行为做事，早已不能用普通人的逻辑去推断。 换句话说，七月早该疯了。他能呈现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容易了。 席南：「他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事儿呢？我为什么就摊上他呢？」 系统：「原来的定苍如何，我不知道。但他被关之前，爹不爱，娘算是严厉要求他，乃至到了虐待的地步。父亲害了母亲和全族，母亲把他关了四千年。确实只有你对他好。所以，一切大概都是命吧。诶，你真的不爱他？」 席南：「爱啊。」 系统：「那不就结了？」 席南：「可我那是父爱啊。」 系统：「o(╯□╰)o。」 席南：「你还能把颜文字打在我脑海？」 系统：「对。(〃』▽』〃)。」 席南：「……」 - 又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七月基本在修炼，试图与鸦九剑的力量结合，以求能够将它运用自如。 他现在的术法，席南是教不了的。这些日子他干脆也开始修炼。闭关打坐，经常一下子就是好几天，所以这两个月的日子对于席南来说，也过得十分快。 这一日，七月出了趟门。 席南琢磨着他是去搞他的阴谋阳谋了。 七月回来的时候，瞥见席南的脸色，也许是怕席南多想，也许是为了信守自己不会再欺骗席南的承诺，给了席南一封信。 这信竟是余秋的。 席南先问七月：「哪儿来的？」 七月道：「余秋不知道你去了哪儿，猜测着你去会回朱雀派。所以这信送到了朱雀派。」 席南警觉：「你们已经掌控了朱雀派不成？」 七月只说：「师父，你先看信吧。」 席南嘆口气，倒也展开了信。 信是两天前送到的。 读完余秋的信，席南才知道那日在剑池发生了什么。 从余秋的角度看，那日的地震十分剧烈，他顾不得太多，只得指挥守在剑池边加固封印的弟子们快速离开。剑池下方离开来了，眼睁睁看着七月和席南相继坠落，他却没有办法。 后来，等地震平定，余秋和余家的弟子们慢慢将被掩埋的地方翻遍，不见鸦九剑，也不见七月和席南。 没有席南的尸体，余秋只想着他应该还活着。 余秋表示，既然封印本身没有问题，那这地震或许是人为引发，目的就是为了鸦九剑。 余秋心眼实，加上七月那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太会骗人，他自没想到鸦九剑就是七月带走的。 此外，余秋还告诉了席南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席南让他查的事有结果了。 先前，席南从百花楼里出来，给了余秋一张单子，上面记录着百花楼里参与了猎杀游戏赌注的各个老闆的饮食爱好。 余秋表示，找到琉璃界很有名的几个厨子一一问过、核对了，发现这单子上面的「老闆」，跟琉璃界顶尖的几个权贵是对的上的。这些人本身不涉及什么江湖势力，但他们都是做大生意的，都很有钱。 此外，余秋顺便说了说近日江湖中的几个大事。 玄武派先后死了柳远、段正初。青龙派先后死了常新、周天音。白虎派死了方明翠。朱雀派则失踪了席南和七月。 这些人的死和失踪，都跟猎杀游戏有关。可是游戏以外的人并不知道。 这些人的死不足以引起四大派真正决裂，犹有转圜的空间，可这些事成了□□，稍微再有一些事情引爆，四大派就会正式决裂。 譬如，白虎派的方明翠被认为是朱雀派的席南所杀。 朱雀派宣书掌门随后派了人去白虎派，目的是帮助白虎派查清真正的兇手，让两派重修旧好，可是这个人死在了白虎派。 再譬如，玄武派的段正初本是宴请青龙派的周天音和常新，却被周天音所杀，玄武与青龙两派顿时剑拔弩张，差点开战。玄武派随后派出弟子去青龙派谈判，可这些弟子竟死在了青龙派。玄武派再也忍不下去，彻底与青龙派翻脸。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四大派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其余较小的门派也不得不选择战队，随后加入混战。 第97页 渐渐地，几乎整个琉璃界的正派已陷入混乱。 最后，余秋表示，参与赌注的商贾、百花楼、云梦楼，四大派决裂，以及鸦九剑被盗…… 这些事物之间，是否有隐秘的联繫，余秋还在找，也希望席南如果查到线索，如果看到这封信，还望尽快去余家与余秋联繫。 看完余秋的信，结合之前自己的猜测，席南已大概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七月坐在他身边。「你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 席南道：「我说我的推测。哪里有不对，你告诉我就好。」 七月点点头。「好。」 席南道：「十年前的第一场猎杀游戏，只是一个幌子。游戏结束，云梦楼确实给出了赏金和长生不老药。虽然那长生不老药有点坑，但云梦楼整体算是完成了承诺。那场游戏的目的有两个，第一，让大家以为这确实只是一个游戏；第二，为多年后的第二场游戏埋下引子，比如我参加第二场游戏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师妹死在了第一场游戏里。」 七月：「不错。」 席南再道：「百花楼帮云梦楼牵线搭桥，找参与赌注的『老闆』，我想这些『老闆』参加过第一次的游戏，有的赢了钱，有的输了钱，所以他们以为这游戏是真的，去年也参与了第二场游戏。我一开始以为这些『老闆』的目的是有什么阴谋，但现在看来，他们只是为了赌博赚钱。而云梦楼从他们赚的这些钱，是用于发放赏金。否则，云梦楼付不起那么高额的游戏赏金。」 七月：「是这样。」 席南看他一眼：「至于云梦楼背后的主谋，是鬼玄。他策划了这一切，他之前也是诈死。他做这些事，自然是为了完成他们那一脉留在琉璃界的使命，迎你回来，分化人族各派，让人族内乱，自相残杀，让异魔更好称霸琉璃界。」 「此外，引我的力量解开封印你的石壁；让世代看管鸦九剑的余家入局，甚至顺藤摸瓜引你去余家，以至于引你恢復记忆，带走鸦九剑，都是鬼玄的算计。」 七月看着席南淡淡一笑：「基本就是这样。你全都猜对了。」 「呵。我可被鬼玄算计得真惨。」席南摆摆头，「可我还没想通，百花楼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什么孟霞，真的甘愿为鬼玄算计？」 「异魔个个身怀异术。鬼玄对百花楼一直自称是神，能够展现神迹。此外，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异魔本身比人族强大太多，确实曾是这琉璃界上的神。所以，我们是百花楼里所有人的信仰。他们认为我们就是救世的神。」 七月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席南，道：「我今天见了鬼玄一面，他问我后面要怎么办，要不要趁机屠杀人族。我推翻了他的计划。师父，我今天对你说的，没有一句虚言。我承诺你，我不会杀太多的人。」 席南问他：「那你预备如何占领琉璃界？」 七月道：「接下来，四大派引发的正道混乱，会持续进行。紧接着，会有我们扮作魔物杀人，世人会以为，有魔物现世屠杀生灵。可是正道因为内斗，折损太多，根本没法拯救世人。此外，我们有能力制造瘟疫。瘟疫爆发，正道就算术法再高，也束手无策。」 「到时候，杀魔、治疗瘟疫，救世人于水火的，是神。我会以神的姿态降世，随后救世，让人族归顺。而百花楼凭藉现有的声誉，会号召诸人信仰我，最后，让琉璃界彻底为我掌控。这样一来，比起直接屠尽人族，会减少很多杀戮。这就是我能想到最折中的法子。」 第54章 猎杀游戏（24） 很快又到了七月。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席南来到这个世界，遇见七月，已经整整过了一年。 可席南总觉得，他好像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很久了。 这一日，七月找到席南，表示他已经将过去的力量彻底掌握，可以开启异世法门了。 如是，席南陪着他，一路来到碧玉湖。 七月施法，整整耗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法门打开的那一瞬，席南感觉自己见到了很瑰丽的奇景。 湖水分了开来，湖水之下则出现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 「师父，毕竟四千年过去，还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以防有危险，你先守在此处，我下去看看。」七月道。 一旁，三鸟怪上前跪下：「世子，请允许我陪你去。」 「也好。」七月点点头，瞬间化为一只毛色绮丽的白狼，带着三鸟怪瞬间跳入洞穴。 他们二人这一去，席南一直等到晚上，他们都还没回来。 夕阳彻底隐没。席南守在湖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系统：「其实你可以趁机逃走的。」 席南：「我担心七月。他选择对我坦诚一切。我也不想欺骗他。我要离开，该好好和他谈。其实……你说，其实这个世界的人族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不能帮七月吗？」 系统：「你的想法有点危险。太过心软可不行。」 席南：「七月不是另一个我么？你就当我有私心。」 系统：「万物生灭，皆有定数。异魔的命数到了。异魔当初从琉璃界上消失，也是命运。我这段时间也计算了一下。异魔的能力太过强大，原本，他们繁殖缓慢，对气候的要求也极高，夭折的异魔极多，如此，倒也没什么。可慢慢地，异魔运用术法，将琉璃界的气候改得适合他们居住，繁衍开始加快。他们寿命长，数量又越来越多……任由他们这样下去，琉璃界会毁灭的。」 第98页 席南：「刚者易折，慧极易夭……所以，同理，异魔过于强大，天要亡它。」 系统：「是这个道理。至少琉璃界不能让他们存活。都是天命。」 席南：「哎，我明白了。」 席南在湖边守了片刻，还是决定离开。 这一回，七月是把拦住他的结界布在碧玉湖周遭的。 而这段时间，不仅席南在学习，系统也在通过资料研习异魔的秘术。 如是，在系统的金手指下，席南倒也成功打开了结界。 给七月留下一封信后，席南踏出结界，一路去到流霞峰下。 这个时候，席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鬼玄。 席南凝神，召来疏影剑。 鬼玄道：「别一见面就动刀动剑啊。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来跟你结盟的。」 席南问他：「结什么盟？」 鬼玄道：「我知道，今天是打开异界法门的日子。族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四千年了，他们是否想回琉璃界，他们现在的统领是否愿意归到世子麾下，尚未可知。所以，世子会去那边跟他们沟通很久。而这个时间，就是你唯一可以逃走的时间。」 席南一听这话，就觉得很别扭。 ——该不会，这些异魔，也就是所谓七月的手下，都把自己当成七月的情人了吧？还是被强迫的那种？ 席南不得被鬼玄一笑，只得把自己卖了，倒是笑道：「逃走什么？我跟着他，难道不是自愿的？」 鬼玄道：「定苍喜欢各种好看的姑娘，天下人皆知，这样的定苍，会甘愿被一个男人控制？再来，若你是自愿，为何选择这个时间点离开？」 席南确实没法反驳鬼玄的话，只转过了身。 鬼玄再道：「说真的，我可以帮人族的。我们可以结盟，解决这场灾劫。」 「是么？」席南挑眉，侧眸看鬼玄一眼，「你叛变了？」 鬼玄笑：「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出生的时候，琉璃界已全是人。什么异魔……离我太遥远了。我筹谋这么久，难道真是为了听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世子的话？他们不来，我就是最厉害的神。可现在跟我有一样能为的异魔纷纷过来，我可就不是罪厉害的那个了。」 「我不会跟你结盟。何况，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告诉七月？」席南问。 鬼玄冷笑：「你都偷偷跑了，凭他现在的性子，他还会信你吗？何况，他本就不信我。我也不需要靠他。」 席南道：「那你救他做什么？」 鬼玄道：「需要他帮我搭桥啊。马上会出现瘟疫，杀人的魔……那个七月会成为众人眼里的神。可到时候，揭露他罪行，将他这个神拖下神坛的，就会是我。」 席南笑得嘲弄：「你这算盘打得不错。」 鬼玄点头：「是啊。我把底牌亮出来，明着跟你们打。你不得不承认，为了人族的前途，你只能跟我合作。」 「那你要失望了。」席南这迴转过身，彻底不理会鬼玄了。 鬼玄对着他的背影道：「诶，你已经拒绝我两次了。事不过三。下一次，你一定会入局。」 「尽管来试。被你牵着鼻子走？没可能！」席南踏剑而去，顷刻间失了踪迹。 席南一路往朱雀派的方向走，一路让系统直播了七月那边的情况。他毕竟还是担心七月。 不过事实证明，情况比席南预料得要好，至少目前看上去是这样。 当时有三十二只异魔去了异魔。 四千年过去，如今也不过百余只异魔。因为那个异世界气候极度恶劣，充斥着天灾人祸。能有百只以上的异魔存活，已是不易。 他们改造了四千年，如今那里的环境气候才稍微好了一些。 异魔们日夜守护着法门开启之处，乞求世子有朝一日能带他们回到人间。 故而，当看到法门终于开启的时候，所有异魔都欢唿雀跃。 七月和三鸟怪多耽误了些时间，不过是因为异世界的族长宴请了他们，详细交代了这四千年来他们在这片土地生活的种种情况，还给席南看了他们的史料。 末了，族长下跪道：「我们初来异世，有很多事情需要决策，需要选一个『族长』暂时统领大家，这五百年来，『族长』一职是我担任的。请世子见谅，这绝非我们要跟萧家争权。如今您回来了，自由您统治全族！咱们全族的未来，都仰仗您的无边法力！」 七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族长道：「在下竺光。」 七月道：「竺光族长，切莫如此说，过去的四千年，辛苦你们了。如今我既回来，大家自不必受这些苦。我来带你们回家了。」 这是一场颇为盛大的宴请。 七月和竺光在高台上，高台下，则围满了所有异魔。 曲水流觞的宴席，大家吃吃喝喝，热泪盈眶。 在七月说出「我来带你们回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碗筷，朝他虔诚地下跪。 而那个时候，七月展露的王者霸气，几乎是席南未曾见过的。 其后，七月便带着族人慢慢回归。 子时的时候，族人迁徙完毕。 七月关闭湖底法门，碧玉湖恢復宁静。 七月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也不停冒着汗。三鸟怪先问了他：「世子，开启法门，又维持了这么久，是否消耗过大？」 第99页 「无事。都在计划内。」七月坐在湖边打座片刻，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就是，灾劫可以安排下去了。一个月后，我今日耗费的力量都能恢復。正好。」 「明白了。我这就去和鬼玄那边联繫。」三鸟怪道。 七月再道：「嗯。不过鬼玄这个人，不能尽信。他在利用我们。好在，我们也可以利用他。你先与他合作行事，但百花楼那边，你要额外用些功夫，让他们别被鬼玄忽悠了。要让百花楼，乃至百花洲的百姓都知道，他们一直以来信奉的神，是我，不是鬼玄。」 「属下知道了。」三鸟怪道，「幸得，百花楼那边尚有许多我们的人。这步暗棋，行得还算好。否则，得利的是鬼玄了。」 「嗯。你再去帮我看看我师父是不是睡了。」七月道。 「好。」三鸟怪意味深长地看了七月一眼，倒也离去了。 片刻后，三鸟怪从山顶折返，道：「世子，碧玉湖周遭的结界……被破了。山顶也不见定苍仙君的身影。」 「是了……」七月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刚才看在结界被破，我不该心存侥倖的。」 通过系统播放的画面，席南能看见七月双拳紧握，脸色更加苍白。与此同时，他的眼底呈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悲伤。 「他毕竟是人族。纵然我的法子会少杀很多人，他……到底不会同意。是么？」七月闭眼，声音低若嘆息。 三鸟怪犹疑了一下，到底说道：「世子，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四千年前，您母亲就是爱上了人族，所以……她痛恨人族，我们也痛恨人族。人族，不值得相信。」 七月没有接话，三鸟怪迟疑片刻，终究问：「定苍仙君那里，您打算如何……」 「你不必管。忙好我们的计划便是。他那里，我自会处理。」七月道。 听到「处理」两个字的时候，席南打了个寒噤。 「卧槽，系统，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席南：「？」 系统：「比如被强制观看天线宝宝啥的。真的腻了。我不可以。来不了。」 席南：「……」 系统：「人族不值得相信。人间不值得。人间不直的。」 席南：「？？？」 第55章 猎杀游戏（25） 从流霞峰离开，席南先回了朱雀派。 一路上，城镇的商铺关闭，路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一具尸体。 整个世界确实已经天翻地覆。 何况这个时候，大部分异魔还根本没有回来，这只是异魔们煽动的内乱导致的。 等到了朱雀派，席南见到门派已不復往日容光。 甚至掌门宣书身上也满是伤，看上去憔悴不已。 看到席南回来，宣书忙问：「你这是去哪儿了？」 席南嘆口气：「一言难尽。我慢慢跟你讲。」 席南确实把诸多关于异魔、关于七月的事都告诉了宣书，只不过隐去了他和七月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听完席南的描述，宣书更绝望了。「异魔力量过于强大。我们……我们简直没有办法。按你所说，当年要不是人族得了那块石头……等等，你说的那对石头，典籍里有记载！我去找找！」 片刻后，宣书捧来了典籍。「查到了，四大派共同守护着这对法器，它叫『无双』，就藏在四大派包围的那座圣山上。我去取！我想办法联合其余掌门去取！」 席南：「取了也没用。他们上过一回当了，怎么会再来一次？」 宣书看向席南：「七月可还听你的话？你是他的义父，想来他不会防备你。你拿无双去对付他。他不必杀了他，只是获取他的力量。」 席南想到什么，眼光一黯：「他怕也不信我。他们分化四大派，主要目的并不是让人族内斗。毕竟，异魔那么强大，真要屠尽人族，简直不需要人族内斗。他们是怕四大派合力取出『无双』。七月没跟我说这个，所以他是防着我的。」 「总之，也要先试试。这是唯一能对付他们的法器了。」 宣书说完话，拍拍席南的肩，就走了。 席南：「……」 系统：「小南南，如果真的取到了『无双』。你会拿它来对付七月吗？」 席南只道：「我不知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呢呢　　接下来的几日，宣书去了圣殿一趟，可是他根本无法进入圣殿。 必须要集合四大掌门独有的星宿印记，以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特有功力，才能打开圣殿，取得无双。 于是宣书不得不试图跟其余三大派的掌门讲和。 可是因为近日连番的交恶与混战，其余三大派根本不买他的帐。讲和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此外，再过了些时日，宣书也顾不上讲和了。 有魔现世，一夜之间就屠了数座城，紧接着，临近城镇发生瘟疫，很快，琉璃界上的人族起码死了五分之一。 其后，便如七月对席南所讲的那样。 在民众眼里，四大派率领的正道耽于内斗，根本没有救助百姓。 与魔缠斗，带药来治疗瘟疫，帮助百姓的都是百花楼的姑娘。 百花楼慷慨无比，甚至接济了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去百花洲。 短短时间内，四大派在民众心中的地位无比下降。 第100页 取而代之的，就是百花楼。 百花楼趁势对民众宣告她们的信仰。姑娘们表示，她们有办法躲避灾劫、驱赶祸患，都是因为信了定神。 只要信了定神，他就一定会保护大家。 在百花楼的号召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很多民众都跟着百花楼信了定神。 系统：「定神？你名字里那个定吗？」 席南苦笑：「也许吧。他说过要跟我姓。下次见到他，我会吐槽他，这个名字实在不好听。」 系统：「o(╯□╰)o」 - 这段时间内，席南和宣书主要在做两件事，第一，试图与其余三大派讲和；第二，去灾劫发生的地方救治百姓，试图劝说百姓。 除了宣书和席南，其余门派也有弟子们去救助百姓。 但因为新仇旧恨，各门派的弟子们少不了见了面会打打杀杀，因此各派去的弟子都极力避着其余门派，以至于零零散散，不成气候。 百花楼不一样，每次去的人都极多，加上洗脑功力太强，民众们已彻底信了她们的话。 数月后的一日。 临海的滨城爆发海啸。那场海啸极为可怕，顷刻间吞没了大半个城池。 民众们四下逃窜。 百花楼的人却说，大家不必逃，应该一起去滨城祈祷。 到时候，定神会现真身，救助大家的。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还是将信将疑的，怕被海啸牵连，跑了。 但百花楼这数月来洗脑的民众，也有近万人。 滨城暂时安全的地方，正好有个大型祭坛。 万人顿时在祭坛周围跪下叩拜，按着百花楼教的念起咒文，乞求神明的垂怜。 席南听说了这件事，也赶去了。 席南藏身在一万人中，默默盯着祭坛上看，甚至怕引人怀疑，也跟着念了几句咒文。 席南：「没想到，我儿子竟然成了个神棍。」 系统：「传销头子罢辽。」 席南：「……」 系统：「话说你为什么来？」 席南：「我也不知道。大概担心吧。」 系统：「担心啥？」 席南：「他接连制造这么多灾劫异像，耗损过大。我想看看他的状况。」 系统：「不怕他认出你？」 席南：「这里有万把个人呢。」 系统：「啧，我看难说，万一他认出你呢？」 席南：「那也不要紧。他现在是神，他在搞传销，让大家信仰他，难道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个人走？所以我来得及跑。」 系统：「倒也是。不过小南南，与其担心他，你担心下你自己吧，你都瘦了。」 席南：「可不么？我左右为难。看着这些百姓受苦，我难过。看着七月这样，我也难过。」 系统：「其实你就是太善良太容易心软了。」 席南：「难得见你夸我。」 系统：「那我以后多夸夸你。」 民众在百花楼几个姑娘的引导下齐整地诵经文。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乌云蔽日，所有天光皆数隐没。 民众们在那一瞬陷入恐惧。 但很快，有一束巨大的金光打向祭坛，给大家重新带来了光明。 金光之中很快出现一个人，他一身素白衣衫，静静悬浮在空中。 他闭着眼，没看任何人，只轻轻扬了扬手指，远处，大浪消失，潮水褪去，海面彻底恢復平静。 民众们立刻朝他虔诚地磕头：「参拜定神！感谢定神救世！定神千秋万代！定神永垂不朽！」 民众们的唿声高昂，简直堪比海浪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直往天际传去，传到了半空中那人的耳朵里。 在唿喊声中，那人渐渐睁开眼。 民众们瞬间全部把头埋了下去，不敢与神对视。 只有一人睁着眼看他，是席南。 席南冷不丁朝他看去，就看见他看向了自己。 席南：「卧槽他看我了。」 系统：「不看你看谁？人家都低头了，就你比较特殊。」 席南：「……」 七月的目光带着点为神的悲天悯人，带着点漫不经心，还带着一点凉薄，看得席南心拔凉拔凉的。 「系统，我……我有点方。」 第56章 猎杀游戏（26） 席南和七月对视过很多次，有他孩童模样时泪汪汪眼巴巴的样子，有他在梦境里化作成年模样的深情模样。 可席南从未见过这样的七月。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遥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的关系，七月的眼底似乎透出了席南从未见过的凉意。 席南皱了皱眉，手凝法决，使用隐术，旋即离去。 席南刚离开，听到了宣书的声音。 席南应声而去，追上宣书，与他来到郊外的一个破庙里。 席南这才发现，鬼玄竟然在这里。 「师兄，这……」席南不免诧异。 宣书只道：「鬼玄他得到了……『无双』。我又一次去了圣殿想办法拿出『无双』，鬼玄现身，给我展示了『无双』。他说想与你谈谈。」 席南琢磨了一会儿，看向鬼玄。「这是猎杀游戏里，你隐藏着的真正目的——为了获取无双，为了对杀你们世子。」 鬼玄点头：「不错。猎杀游戏邀请了这么多四大派的人参加，除了世子以为的引发四大派相互厮杀，避免他们同心取得无双外，还含了一个把戏。那所谓猎人、猎物的印记，其实暗含了一种密咒，能读取四大门派独门心法，获得四枚星宿印记的法子。由此，我可以进入圣殿，取得『无双』。」 第101页 鬼玄说着，拿出两个石头给席南看。 便是这对石头，在四千年前害了异魔一族。 七月的父亲把一个石头放在自己身上，把另外一个石头插.入七月母亲的心口，骗取了她大部分的神力。 鬼玄笑着对席南说：「我说过，第三次，你总不会拒绝我。你同意与我合作的话，取走『无双』，回到七月身边，趁机把这个插入他的心口。由此你能够借他的力量反过来杀了他。他一旦死了，其余异魔不足为惧，我与你们联合，足以应对。」 席南问他：「你不怕我得到他的力量后，同样把你踩在脚底吗？」 鬼玄道：「我相信你是一个为大局考虑的正派人。毕竟，通过猎杀游戏，我们已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席南自嘲：「这还真是一个一举多得的游戏。」 「师弟……」宣书看向席南，「我也知道，鬼玄做这一切，是为了他自己。他有霸者之心。但那是后面的事。现在整个琉璃界都要沦陷了，必须阻止七月。就算你不杀他，也要用『无双』剥夺他的力量。」 最后席南到底接过了无双。 他作别宣书，一路回到祭坛的位置。 民众们还在祷告，七月已不知去向。 席南踏剑而起，一路往海上飞去。 他飞了许久许久，最后落到一个礁石上坐了下来。 席南在这里坐了很久，看着太阳落下，铺了满目的红。 就在这通红的夕阳里，席南伸出手，看着手上的「无双」。 这是四千年前，人族费尽心机制作的杀器。 这是四千年来，四大派协力看护的宝物。 这是鬼玄用尽心机，打算用来对付七月的法宝。 也是宣书殷切劝告自己，被他认为是唯一可能救天下的圣器。 可席南用力一抛，就将它抛入了海中。 系统：「我去，小南南你……」 席南：「我不会伤害七月。」 系统：「嗯……其实我也是想看看你怎么做，才没提醒你。鬼玄没那么好心。四千年前，七月父亲用这玩意儿对付完七月母亲后，虽然登上了王座，但很快就死于非命了。万事万物皆有代价。想要无双帮你办事，也要把命献给它。这很公平。」 席南：「所以嘛，我不信鬼玄。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好，把无双给我，让我去杀七月。杀完七月，我会因无双的反噬而死。到时候利益尽得、称霸琉璃界的就是他。」 系统：「那你打算怎么做？」 席南：「我跟七月赌一回人性。这是帮七月，也是帮我们自己。」 系统：「喵喵喵？」 席南：「这些日子，我仔细思考过局势，还有那日通过你直播，见到席南去异世接他同族的样子。你可还记得竺光？」 系统：「记得。异世那边，异魔们的族长。」 席南：「是了。一个统领全族的族长，对权力有着莫大的渴望。难道他真的会甘心……待在七月手下，任由他差遣吗？已经四千年过去了。一来，对于四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这一代异魔是不知道的。二来，他们的世子有四千年对他们不闻不问，他们真的会一如既往的虔诚吗？何况，他们这个世子，身上还有一半人族血脉。」 系统：「我明白了。这果然是帮七月，也是帮我们自己。小南南你好聪明。」 席南：「多谢夸奖。如果我完成任务了……简单点，下个世界能简单点吗？」 系统：「嗯。好的。ojbk。」 席南：「……」 - 席南在礁石上坐了很久，直到彻底隐没，皓月东升，他方才离开。 一路御剑，他回到岸边的沙滩上，刚落地，就看到面前腾起一团黑雾。 紧接着，黑雾化去，七月出现。 数月不见，今日席南只远远瞧了他一眼。 这一会儿，席南才得以近距离看他。 他身上那小男孩偶尔露出的奶气什么的，一点也寻不见了，有的只是王者霸气，和沧桑深沉的悲凉感。 七月看着席南，道：「我先前看着你从这里御剑离开。想着你或许有事，就没过去打扰。」 席南嘆口气，没说话。 七月再道：「如何？离开的这些时日，可有想好如何对付我？」 席南反问：「你就这么想我？以为在我心里，你就彻底跟我是对立的？」 七月瞳色微暗。「那你为何不告而别？」 席南：「我告了。我给你留信了。」 七月：「那不算。」 席南：「……」 席南转身，坐在了白沙滩上，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你坐。我们谈谈。」 七月闻言，倒也上前走在他身边坐下了。 席南感觉到身旁七月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再看着面前的大海与明月，突然发现此情此景竟跟七月第一次引他入梦时有些相似。 席南耳根有些发红，随后摆摆头，抛去那些旖旎场景。 席南侧眸，看七月一眼，只问：「这些日子，你杀了很多人，心里什么感觉？」 席南能感觉七月身子一僵。随后他说：「不会再有更多了。我的目的已基本达到了。后面，我和我的族民，会以神的方式出现，并统治着整个琉璃界。」 席南却道：「在我面前逞什么强？」 第102页 他这话好似突破了七月的某种心里防线。 七月神色一恸，握住席南的手，然后紧紧把他搂入自己怀中。 席南只道：「就算你再恨你父亲，你身上也有一半人族血脉。你这样的身份，夹在中间。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七月没吭声，只把席南搂得更紧。 过了很久，七月对他说：「义父，回到我身边，好么？」 第57章 猎杀游戏（27） 听完七月的话，席南刚点了个头，就被他吻住了。 席南：「……」 七月一边用力吻着他的唇，一边道：「这些时日，我确实不好过。每回杀人的时候，我就想起那些仁义的道理。那些道理，都是还在船上的时候，你打开书，一字一句讲给我听的。我知道你看着我的作为一定很失望。可是我答应过母亲会復兴我族。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我没想过你能原谅我，只是我……」 「义父，你告诉我，做人要读圣贤书，行仁义事，立齐家志，存忠孝心。」 七月捧起席南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你骂过我不孝子。所以，你告诫我的事情，我是不是一点都没做到？」 席南嘆道：「道理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论忠，你要对谁忠？人族还是你母亲那族？论孝，你要对母亲尽孝，完成对他的承诺，註定要对人族不仁。这世上从来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先随你回流霞峰吧。」 七月问他：「你这样表示你接受我了吗？接受我现在的计划，也接受我对你的……感情？」 席南只道：「这数月里没见你，我也觉得……会有些想念你。」 七月嘴唇上扬。「真的？」 席南道：「我……但我还拿捏这到底是什么情感，先随你回流霞峰再说。」 席南说的不算假话。 与七月分开的时间里，他确实有些想念七月。但他自己也还没搞明白这种想念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晚，七月便带着他回到了流霞峰。 这下席南才见到，山顶两个小木屋还保存着，但四处已建了许多颇为恢弘的建筑，风格跟席南在七月潜意识梦境里见过的异魔王城很像。 「相比之下，这木屋看起来真破，怎么不拆？」席南问。 七月拉着他的手走进木屋，只说：「这是你和我一起搭建的，我怎么捨得拆？」 夜深，七月拥着席南入眠。 现实里的七月倒是手脚规矩。 不过梦境之中，席南又被他带到了白石滩边。 好在七月只是亲亲抱抱，没有过分之举，席南半推半就，也就由他去了。 之后的几日大都如此。 终有一日，七月怕是觉得试探得差不多，席南确实不排斥他的亲近了，于是总算在梦里有了行动。 如是，席南又一次在梦境里和七月结合了。 事后，七月给席南清洗完毕，化为白狼，驮着他在白石滩上到处跑，还带着他去到一片森林。那里山高林深，有各种可爱的小动物和奇花异草，是七月长大的地方。 系统：「看来你食髓知味了。承不承认你喜欢七月？」 席南：「反正先顺其自然了。拗不过，还不如当享受。」 系统：「那是承认人家技术好？」 席南：「乖，你去看天线宝宝去。」 想着席南既然梦里不排斥了，那现实里就该进行到那一步了。 席南心知避不过，事发之前喝了很多酒，把自己喝的半醉，也就似醒似醉地接受了。 谁料第二天一醒来，席南就十分想哭。 七月外出进行他的传销大业了。 席南则趴在床上无声干嚎。 系统：「这是怎么了？」 席南：「梦是反的！反的！我还真以为他技术好！都是错觉！疼死我了！」 系统：「啧。」 席南：「我要投诉他。」 系统：「我可没法受理。o(╯□╰)o」 席南：「瞧他早晨离开时那春风得意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技术真有多好。」 系统：「啧。」 下午的时候，席南听见外面有人有些喧闹。大概是有人要找七月。 席南推门而出，走过去，不料这一下就看到了孟霞。 孟霞这些时日常往来流霞峰办事，自然知道了席南与七月如今的关系。 院子里摆着石桌石椅，席南看孟霞一副千言万语的表情，开口：「进来吧。」 一旁，三鸟怪常雀上前，对席南道：「她是来找世子的，你就算跟世子……也不能越俎代庖。还是等世子回来再说吧。」 席南故意道：「先让她进来。我跟她也是旧识。」 常雀脸色不大好，但也许顾及着七月，倒也由着孟霞走进庭院。 席南请孟霞坐下，问她：「你找他什么事？可以对我说。」 孟霞道：「他处事不公平。我们百花楼几个姑娘，对他帮助极大。可以说，异魔能重新回来，我们都功劳很大。尤其是我，我与鬼玄配合进入猎杀游戏，我出了最多的力。可昨天异魔对我们奖赏，就我的最少，我也没落着什么头衔。我来找他要个说法。」 席南眉梢一挑，没答话，孟霞再道：「我是被鬼玄坑的！我只是配合鬼玄行动！可他或许是怕我露陷，一开始并没告诉我七月就是世子。我更不知七月对你……我之前对你和七月言语间多有得罪。可我那也是为了任务的完成。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边缘化！我……我对异魔是很虔诚的！」 第103页 席南只问她：「虔诚？所以你真的认为异魔是神？你说你愿意献祭，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孟霞道，「我从小书读万卷，就读到过异魔的事情。他们无所不能，本就是真正的神。我更……更梦到过定神，也就是七月。不过我梦里的他，是成年人的模样。所以一开始，我没认出小时候的他。」 席南不由问：「那是什么样的梦？」 孟霞道：「梦里有很多白梅花，很漂亮。而定神就像是……就像是从天而降救我的神。我幼年过得很辛苦。多亏在梦里，他在白梅花旁对我说话，给了我很多鼓励，我才挺了过来。没有他的那些话，我早就自尽了。所以，我甘愿为异魔奉献一切。啊不，不是异魔，是神……他们是神，定神，更是伟大的神。」 席南问系统：「白梅花？我怎么有点耳熟？」 系统否认三连：「不知道。不了解。不是我。」 席南：「……」 这个时候，百花楼掌门人芙蓉出现，把孟霞劝走了。 芙蓉看席南的眼神很意味深长。 最早，定苍被评为琉璃界正经姑娘最不想嫁的人。负责评选的就是百花楼。 芙蓉当时说过一句话：「他这样的人，就是欠被男人虐、被男人收拾。」 席南心说——如今看芙蓉这眼神，大概是她觉得自己一语成谶了。 - 席南今天把孟霞叫进来，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孟霞解决什么问题，而是为了在其余异魔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自从他住在这里，见过很多异魔了，除了七月，最与席南熟悉的有两个，一个是三鸟怪常雀，一个是那个叫竺光的前族长。 这两个人看自己的目光一直带着怀疑和防备。 竺光倒是隐藏了些，没那么明显。 常雀倒是时时刻刻警惕地看着自己，就怕自己会对七月不利。 当下，席南又瞥了一眼守在自己身边的常雀，和看似站在远处忙着一处宫殿搭建，根本没有朝自己这边看的竺光，席南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神情是有些变化的。 看来，自己背着七月，单独请孟霞谈话，到底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的。 席南转过身，回到木屋内，再从系统包裹里拿出一样东西打磨起来。 磨了一阵子，席南觉得差不多了。「系统，统统，统儿，怎么样？经过我这阵子的打磨，这对石头，看起来跟『无双』一模一样了吧？」 系统：「嗯，差不多了。」 席南：「看不出来我还会干这种活。穿越使人成长，我的技能点越来越多了。」 系统：「多亏我测量过真的无双给了你图纸。不然你怎么打造得这么像。」 席南：「嗯。统统乖，统统给力。」 系统：「……」 席南：「嗯。接下来，就是让竺光和常雀发现无双在我身上，让他们以为……我要杀七月。」 第58章 猎杀游戏（28） 系统：「你的法子有点危险。」 席南：「兵行险着。但这或许是最有效的法子。」 - 当晚，七月自外归来。 席南背对着门的方向坐着，在看书。 七月悄悄靠近他，抬手蒙住他的眼睛。 席南笑：「多大了还玩这把戏？」 七月道：「不是让你猜我是谁，是让你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席南问：「什么东西？好吃的？没闻到味道。」 七月笑：「好吃的也准备了。一会儿送了进来。不过那不叫礼物。」 席南道：「你快直接告诉我。」 席南声音温柔，这么一说，七月马上就不藏着掖着了，赶紧松开手，再从怀里把那东西拿出来给席南看。 那是一块黑色的、形状如耳朵一般的石头。 「这是耳磁石！你还真找到了！」席南眉梢一喜。 这是席南托七月给自己找的一样东西，叫耳磁石。耳磁石类似于现代的录音机，在术法的加持下，有录音和播放的功能。 席南也不料，七月这么快就找到了。 「你高兴就好。」七月道。 席南：「自然好。耳磁石极为稀有，你能这么快找到，有心了，多谢。」 「不谢。这就当……聘礼之一。」七月声音一哑，手指摩梭起席南的耳垂，「义父，嫁我可好？」 席南：「什么叫我嫁你？不好。」 七月皱眉。 席南再道：「除非让我娶小美人，还差不多。」 七月笑了，紧紧拥住席南，声音有些紧张，也有些如释重负。「嗯，只要你肯，怎么都好。我本来……本来都没抱希望。」 席南望着他笑了笑，然后拿起耳磁石，「你要记得，以后我要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我会放在耳磁石里。你要记得听。」 七月咬着他的耳朵，问：「为何不当面告诉我？义父这是害羞？」 席南没答话，权当默认。 七月被他这样撩得情难自持，当即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席南：「……」 七月问：「义父是……不愿意？」 席南：「你……你轻点。」 七月明白过来什么，手探入他的衣襟，倾身上前，再度压住他的唇。「遵命，义父。」 「这个时候就别喊义父了。怪怪的。尤其……」 第104页 席南心说尤其我是被压的那个。 七月用沙哑的声线一笑，轻轻吻了他的喉结，再一路往下。「遵命，我的苍。」 - 次日一早，七月召集众人，宣告了他要和席南成亲的事。 跟席南预料的一样，异魔们都是不贊成的。 人群中，竺光微微眯眼，没有开口。大着胆子开口的是三鸟怪常雀。 白色的鸟凌空而起，再匍匐在七月跟前。「世子三思！四千年前，我们异魔就因人族而死。如今您又怎么能……万一旧事重演……」 「他早就知道我是异魔，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下手，可他没有。席南与我那叫许君的父亲不一样。此事我已定，休要在意。」 七月拂袖，再道，「我们彻底掌握人界的日子就快到了，我登上琉璃界王座的那日，就是我和定苍成亲的日子。如此，是喜上加喜了。」 事情宣告完毕，众人散去后。 木屋内，席南对七月道：「我……想出去走走。」 七月握紧他的手：「你是不是不痛快了？你放心，我会消除他们对你的芥蒂的。」 席南：「也不是。我只是想走走，静一静。就去碧玉湖边。难道你怕我逃？」 七月道：「当然不是。」 席南笑：「那可不么。这里这么多异魔。我想逃也逃不了。再说你可以派人跟着我。你就不派，那常雀肯定会派。」 七月望着他：「他那边我会想办法说服。别担心。」 席南：「我不担心。」 七月问：「不生气？」 席南：「真不生气。」 七月最终撩了撩他的头髮。「也罢。你去散散心也好。」 席南：「你去做你的事吧。我这么大人了，你操心什么？」 七月望着席南，难耐地吻了他许久，这才出门。 七月出门后，席南并没立刻去碧玉湖，而是坐到床上打座。 先前他发现余家的隐术很厉害，譬如那余秋跟了孟霞许久，愣是没被发现。 因此席南找系统要了余家隐术的修炼方法，这段时间有空一直在练。 今次，他试了试，确定自己没露马脚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席南用隐术在四处转了转，随后找了竺光。 席南暗中跟着他去到一处密林。那里已经集结了好几个别的异魔，看样子都是竺光。 果然，这些人忍自己这个人族忍了很久，今天见七月竟公布了两人要成亲的消息，这些人立刻坐不住了。 一人开口道：「世子简直被沖昏了头脑。他忘记他母亲怎么死的了？」 另一人接着道：「可不是么。而且那人还是个男人。这样他们怎么生孩子？萧家的力量如何传承？！」 竺光看向众人，冷笑着开口：「我看，世子没准还向着人族的。」 有人问他：「怎么说？」 竺光道：「第一，鬼玄先前就告诉过我，他认为最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我们直接灭了人族。凭世子的本事，可以做到。可是世子不肯这么做。你看他现在搞的多麻烦？！」 「第二，你们忘了，他本身还流着一半人族的血。他……他……我说这话可能不敬了。但是，他确实血统不纯。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异魔。」 竺光这话一开口，立刻有人附和：「不错。过去一直带领我族的……其实是你啊竺光大人。世子这个人……怕是不够格。」 听到这里，席南自觉差不多了，赶紧离开了。毕竟面前那么多厉害的异魔，他怕再待会露了痕迹。 席南很快再用隐术回到木屋，略作了下收拾，躺在床上休息了。 过了一段时间，琢磨竺光那边的小会应该开得差不多了，席南就从正门出发，往碧玉湖而去了。 离开木屋前的小院子的时候，席南注意到守在门口的常雀紧紧盯着自己。 一旁，竺光确实也回来了，瞧见了自己离开的样子。 席南有意做出一副神情严肃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走着路，还自己差点把自己绊倒，如此反常的他，更引起了常雀和竺光的注意。 就这般，席南一路走到碧玉湖。 他知道常雀和竺光在跟自己。甚至他们没有用隐术一类的术法。反正他们有光明正大看着自己的理由——自己是个不被信任的人族。 行至碧玉湖边，席南坐下。 他修习打座，随后凝出一物，正是一对石头——他这些时日打磨的，与「无双」一模一样的那对石头。 席南神情凝重地看了这对石头很久，还举起来对着光，再左右晃晃，在手里垫了好久。 席南琢磨着这样一来，竺光和常雀总该看见了。 做完这一切，席南把石头放好，打算往山顶木屋而回。 席南原本还在想，竺光和常雀会什么时候找自己谈话。 但常雀显然比较刚，当即就沖了出来，质问席南：「你手上是什么？」 旁边的竺光见状，也不得不走了出来。 席南做出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藏起了无双。「没什么。」 常雀张开利嘴对准席南：「我现在杀了你！」 「你怎么敢？杀了我，他必杀你。」席南道。 常雀冷哼一声。「无妨！只要能保护他的安全，我不怕忤逆他！我认得这东西。它叫无双！它是能杀世子的东西！四千年前，上一任琉璃界之主，就死在它手上！她英明一世，被你们人族骗了！我不会再让旧事重演！」 第105页 「是么？」席南眉目闲适，倒是丝毫不惧。 席南笑了笑，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竺光。「竺光族长，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你们世子化为人形后，失了忆，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说什么他都会听。所以他只会信我，不会信你们。在另外那个世界，你尚是一族之长，如今虽位于世子之下，但也有头衔在身。现在你想如何？你想失去所有权力，甚至被杀么？」 竺光目光冷冽。「你也是堂堂一个仙君，当了男宠且不说，还要学那些吹枕边风的妖妇不成！」 席南只笑：「不需要我吹枕边风。他见我委屈生气不开心，自会为了哄我，转而对付你们。」 面上，笑着对竺光说这话，暗中，席南却对竺光用了传音入密：「诶，不如考虑与我合作？」 等待竺光回话的同时，系统问了席南：「看来你只打算算计竺光？」 席南：「当然。我看得出来常雀还是很忠心正派的。有异心的只是竺光。」 系统：「那你干嘛拉着常雀一起？」 席南：「第一，常雀一直守在门口，我做什么，不让他发觉，本来就很难。第二，不让常雀入局，不让他这般对我喊打喊杀，竺光又怎么会相信，我确实是真心要杀七月呢？如此，我只是为了更好地骗过竺光。」 系统：「你这法子真是太过冒险。友情提示哦，常雀武力值很惊人。你可得万般注意。」 席南：「我知道，我跟他交过手。」 系统：「不不不。那回他表现出来的有所隐瞒。我再想办法帮你计算下，总之你小心。」 席南：「谢谢统儿。」 第59章 猎杀游戏（29） 竺光听了席南的传音入密，严肃地看了他许久，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暂时把常雀劝走了。「常雀，我们是不便搜他身的。拿不到无双，口说无凭，世子不会相信。何况我们刚才离得远，不一定看清了。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常雀立刻道：「不可！世子的安危如何保障？！」 竺光：「我和你一起看在他们门口。以你我二人的能为，定可护世子无恙。再说，无双不是直接取人性命的东西，只是能夺取力量罢了。并且这力量也不是瞬间获得，需要一定的时间。到时候，就算定苍真的敢动手，我们也能及时赶紧去。」 常雀听了，神情还是很勉强。「你就这么怕世子？」 竺光挠挠头。「不是怕世子的问题。你想啊，世子还没有真正登上王座。族民们也刚刚回归到琉璃界，准备接受他的统治。世子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你要是非在这件事上跟他作对，世子本人或许可以谅解，但落在族民们眼中，这看上去像什么样子？」 常雀这才冷静下来。「你是说，我这样，有损世子在族人面前的威严？」 竺光：「何止？你会让族民们以为他真是个只顾爱人、不顾族民安危的人。你更加深了族人的恐惧，以为四千年前的事会重演。所以，无双的事暂时绝对不能被人知道。这事先不要告诉世子，更不能告诉其他人。我们回头再想想办法。」 席南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统，我真没看错，这竺光真是个『人才』。」 系统：「昂，嘴炮快赶上你了。」 席南：「o(n_n)o，不过他还是被我算计了。」 系统：「咦？不要卖萌！」 席南：「跟你学的。原来我也可以在脑海里打颜文字啊(〃』▽』〃)。」 系统：「你越来越gay了。」 席南：「……」 一旁，常雀确实暂时被竺光说服了，决定暂不告诉七月此事，更对其余人宣扬。不过他对席南的看管更加严格了。 一路守着席南回到山顶木屋后，常雀去到旁边的大树上栖息着，从早到晚就守着席南，看他有没有什么异样举动。 席南有一回看了常雀很久，发现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席南无语，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放屁！」常雀被激得一怒，「你这种货色……」 「哟。」席南眨眼，「你辱骂世子？质疑他的眼光？」 常雀：「……」 ——常雀暗自下决定，绝不再跟席南废话。 - 这一日，按着异魔的传教计划，西边某个城镇出了事，民众们一起祷告，需要「定神」出面拯救他们。 这一回的事情不是异魔自导自演了，而是真的有不知道的妖邪作祟。 七月本要孤身前往，常雀怕他有事，决定跟着他贴身保护。 于是，看守席南的任务就落到了竺光身上。 席南问常雀：「诶，世子都离开了。你不必守着我吧？我就算想动手，他也不在我跟前啊。」 常雀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当然，离开之前，七月是特意来与席南到了别的。 席南看向他：「没准是在这大陆上蛰伏了许久的妖魔鬼怪。我听说百姓们的死状很惨，它一个巴掌，就能踩碎一座村庄。真不要我与你同去？」 七月握住他的手：「放心。我能应付。若这点考验都过不去，我凭什么统治琉璃界？」 席南盯他一眼，也确实不放心。「并肩作战什么的……也是种浪漫啊。」 「义父你——」七月瞳色发红，席南这话简直撩得他不可自持，俯身下去就要吻席南。 第106页 席南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别了。你一吻就不可收拾了。快去吧。免得耽误了时间。那么多人在等你了。」 七月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復叫嚣的欲.望，最后克制地将吻落在席南的额头。 席南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会会好好在这儿等你的。我在和竺光设计我们的宫殿。就是……大婚那日要住的。」 七月听了这话，情难自抑地再抱了席南好一会儿，这才放手。「快要忙完了。以后我要与你日日相守，再不离开你半步。」 席南笑：「要当粘人精？」 七月到底啄了他的唇一口。「有时候特别怀念和你在船上的日子。」 「好了，去吧。平安归来。」席南望着他道。 七月到底离开了。 他这一走，带走好些个异魔，常雀也跟着走了。 竺光则留在这里看住七月。 次日。七月走到庭院里，看向门口的竺光，道：「竺光族长，关于我和陛下后面住的宫殿，听说你是在负责，我有些想法想和你说。」 竺光闻言，倒也随七月进了木屋。 竺光皱眉：「你到底想如何？」 席南只道：「请坐。那日不是跟你传音入密了么？我们可以合作？」 竺光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席南挑眉：「你还怕我在跟你设套不成？」 竺光没吭声。席南知道，他是怕自己和七月一起给他下套，试探他的忠诚。 席南道：「我是人族。你来人界也有段时日了，想必了解过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身边红颜无数，我喜欢的是女人，我不是个什么好男人，我是很不专一的那种。我不可能只守在一个人身边，何况这个人还是个男人。我答应跟你们世子在一起，本就是为了杀他。」 竺光还是没说话，席南再道：「我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冒险。说起来，我要感谢你。那日在碧玉湖边，要不是你帮我，常雀已经动手把我杀了。」 听到这里，竺光的神情确实有所松动。 最后，席南眯起眼睛望着他：「你一直待在流霞峰负责宫殿的修建。包括我和你们世子大婚的宫殿，也是你负责。你真的觉得，你做事没留下一点痕迹？你以为我看不出，这些宫殿暗含阵法，而阵眼，就在我们大婚的那处宫殿上。」 竺光的脸色一白，掌心腾起黑雾，很显然已对席南起了杀意。 席南好整以暇，只道：「我不知道这阵的具体用途。但我猜你的打算，是利用这阵困住世子片刻，又或者暂时封住他的灵力，再要么，就是通过阵法牵制鸦九剑……这之后，你再杀了他。我如果真的是和世子联合下套试探你的心意，我早就把这阵告诉他了。何必等到现在？」 竺光握拳，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席南笑：「你以为这阵是你们在那个世界钻研出来的，所以没有人知道。世子察觉不了，我也察觉不了？可惜了，我跟余秋关系好，他们家是琉璃界的阵法封印大师。天下阵法，虽不同源，但原理是想通的。我能看出来，不足为奇。」 竺光脸色彻底白了。席南嘴角继续上扬，道：「这些日子，我看你有些犹豫，一直在纠结是否真的要把婚房放到阵眼的位置，似乎并未下定决心。这大概是因为，你若是真贸然杀了世子，尚不好对族民交代。但自那日世子宣告要同我成亲后，你行事已没有犹豫。我想，你已找到了藉口。」 「等过段时间，常雀他们几个会反对世子跟我成亲。世子一意孤行。你趁机在族民散播谣言，说世子背叛了异魔，他被我这个人族吹了枕边风。于是，到时候你成功杀了世子，就顺理成章了。我不一定猜对全部细节，比如常雀那边如何应对一类的。但我想，我大体讲的不差，对么？」 看着竺光的脸色，席南很满意，继续道：「你们世子曾是我的徒弟，也在余家待过。这阵子他很忙，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的各处宫殿都建成了什么样子。可这不代表他一直都看不出来。此其一。其二，封住他灵力之类的法子，并不保险，你真敢保证，你的计划能成功？」 席南最后道：「我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因为我知道，『无双』有极大的反噬力量，何况身为人，其实承载不了异魔的力量。所以杀了七月后不久，山；与。彡；夕我也会死。你不必担心我会用这个力量来杀反过来对付你们。我只求毁了力量最大，足可灭了人族的异魔。其余的，我也无暇顾及了。后面你们和人族如何，我是管不了了。我只求为人族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到时候，你就是异魔真正的族长。」 竺光立刻道：「你并不会马上死。四千年前，许君尚来得及杀完我们全族。」 说得口干舌燥，他终于彻底上钩。 席南听到这话，暗里长长唿一口气，看向竺光，道：「那你说怎么办？诶，不如，到时候，你直接拿那法阵对付我。」 竺光刚才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因为他那迫不及待接的一句话，很显然已经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思。 事已至此，加上席南的话确实无懈可击，竺光便道：「阵眼不仅在你们成亲的宫殿，还就在你们就寝的床所在的位置。你趁同房时，把无双插进他的身体，然后借他的力量杀了他。这个时候，我会想办法牵制常雀，不让他阻止。」 第107页 席南点点头，「再来呢？」 竺光道：「阵眼连着整个阵，会把你困住七七四十九天。这期间，你不能使用力量。我原本就没有计划杀世子，我也没那本事杀他。我只能困住他。我会跟众人宣称，察觉世子的背叛，所以困住他，然后煽动大家一起弹劾他，一起想办法对付他。」 「明白了。等我被困七七四十九天，我也出不来了，已经受反噬而死了。」席南道，「可行。后面的戏，一起演吧。」 第60章 猎杀游戏（30） 竺光和席南谈完后，旋即去到门外，照例守在庭院口。 负责建造宫殿的匠人们有什么需要指示的，都是走到他跟前问他。 竺光离开木屋后，席南则从怀里拿出一样物什，正是那耳磁石。 席南试了试，耳磁石在他的精准操作下，把竺光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等再过一段时日，待竺光负责的各个宫殿差不多建造完毕，阵法有了雏形，再有这耳磁石里竺光亲口说的话，证据就会彻底变得齐全、确凿。 到时候，七月自然会明白——他的手下竺光，确实是要害他。以竺光为代表的许多族民，也确实不服他的统治。 系统跟着席南听完耳磁石里的话，「小南南，你这招玩得漂亮，还真的离间了七月和竺光啊。」 席南道：「这不叫离间。竺光本来就心怀异心。我这些日子的举动，只是提前帮他把这异心激了出来。我想，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服从七月。」 系统嘆口气：「你的做法是不是有些残忍呢？七月为了族人被封印了四千年，如今又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你却逼他发现，原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庇护的族人，要反过来杀他。」 席南：「七月不傻。我想，他该懂得提防竺光，或许也发现了一些端倪的。只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总觉得他们萧家欠了这些人。所以，就算七月心有怀疑，怕也不会做什么。他会选择能忍则忍。」 「只是……我虽一直教他仁义，可这种时候，他不能心软。否则死的就是他。他心软，我就帮他做出选择。」 系统：「等他知道这一切，如果恨你，怎么办？万一他觉得，如果不是你诱导竺光这么早造反，他与竺光之间，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席南心想，如果有别的方法，他又何尝想这样。 可是他不能让七月真的率领异魔统治琉璃界。 按照系统的计算，异魔力量太大，如果任由其扩张，琉璃界承载不住，终会彻底灭亡。 到时候不仅是异魔和人族，琉璃界的所有生灵都得跟着一起死。 所谓让席南阻止七月黑化的任务，其实就是不能让他真的任由异魔进行扩张。 席南嘆口气：「为了任务，我不得不如此。撇开任务，单纯为了七月，我也只有如此。竺光的存在就是个□□，不知道什么就会害到七月。我提前为七月拔出这根刺，痛了些，也是为他将来减少隐患。至于别的……他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时间到了，我还是该离开，那样我也无所谓了，对么？」 席南跟系统说完这番话，心情一直很沉痛，直到他收到七月的信，心情才好了起来。 七月表示他会在十日后回来。 那个时候，西边城镇闹妖魔的事会平復，七月会先登上王位，将正式成为琉璃界的王，继而率领异魔统治人间。 加冕大典完成后，紧接着就是大婚庆典。 七月称王之后，将在天地和异魔族民的见证下，与席南结为连理，白首不离。 - 等待七月回来的日子里，席南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竺光所构建的阵法画下来，再把破阵的关键点写下来。 席南那日对竺光说的话，自然忽悠居多。 譬如他其实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和那么高阵法天赋，跟余秋结识几天，他也不能就懂阵法了。但他有系统。系统自带信息检索功能，包括各种阵法，席南得以看出竺光埋下的算计。 做完这一切，席南把阵法图纸和耳磁石仔仔细细藏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就闲了下来。 席南：「系统，我怎么有点紧张呢？」 系统：「婚前恐惧症，可以理解。」 席南：「……」 系统：「哎呀，宿主大大要嫁人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席南：「胡说什么？我一大老爷们——」 系统：「嫁出去的爷们，泼出去的水啊~~~」 席南：「……」 这一日，距七月正式登基为王、以及七月与席南的成婚大典尚有三日，常雀回来了。 常雀带着几个手下，过来找了席南。 手下们手上捧着红衣和各种金银饰品，看样子都是为大婚准备的。 席南问常雀：「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世子呢？」 常雀脸色很不好，很显然依旧很不满这桩婚事。 他看着席南，只道：「世子让我回来先带你试试礼服什么的，看是否合身，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先去把礼服什么的穿好，然后我们去大婚庆典的大殿，你跟着我走一遍流程。」 啧。居然还有婚礼彩排。 席南这么想着，倒也接过了衣服，回屋换了起来。 席南没想到，他还有个盖头。 第108页 穿好衣服，席南走出去，对常雀道：「怎么还有盖头？我又不是姑娘。」 常雀一副不想跟他废话的样子，接过盖头直接盖到了席南身上。 「你看不见路。我直接用我族秘术带你过去。」 常雀说完这话，席南就感到自己在术法的催动下腾空而起了。 如此，行出片刻，席南感觉到方向不对。 席南心下一凛，立刻摘下盖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林中。 他的周围站满了常雀的手下。 而常雀，就立在他面前。 看来，这常雀不是受七月之命回来的。 他怕是找了个藉口提前归来，为的就是趁七月不在杀了自己。 席南蹙眉：「你想如何？」 席南问出这话，一直以鸟的面目示人的常雀，第一次现出了人形，竟是一个颇为俊秀的公子形象，跟他平时的模样反差极大。 常雀道：「千年以来年，我并非一直死守在流霞峰。我还有一个名字，司禾。」 司禾？！ 他竟是司禾？！ 这一点，席南确实未曾算到。 席南不免惊讶。琉璃界有三大高手，第二是鬼玄，第三是定苍，而一直神秘莫测的司禾，就是排行第一的高手。 「司禾是我游走人间的名字。我对人间的事很熟。包括余家先祖的封印术，还得过我的指点。」 常雀冷冷道，「所以，不要以为我看不出竺光的把戏。我暗中留意他很久了。他有造反之心。至于你，哼，你也要利用『无双』加害世子！如何？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二人是否布下了完美的计策？还有三日，世子就回来了。我想，你们要利用加冕大典和大婚庆典来加害他。我不会让你们如愿！」 「竺光的确有异心，但我不是啊。」席南立刻拿出那『无双』，「你看，这『无双』是假的。我也是为了你们世子，才来诓骗竺光的。早知道你看了出来，我就不必这么费劲了啊！」 常雀严肃道：「第一，你这『无双』是假的，但若不是知道真的『无双』长什么样，你怎么可能造得出假的？很显然，真的『无双』有极大可能也在你身上。你准备一对假『无双』，只是为自己脱罪找的藉口！第二，你若看出竺光有异心，为何不直接告诉世子，而是要这般下套呢？我不会信你。」 席南道：「首先，鬼玄的确给我过真的『无双』，我已经把它扔了，你尽可搜我身。其次，我不直接告诉七月，也是因为那会儿没有拿到真正的证据。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我告诉他竺光要反，这落在他眼里，岂非成了我离间你们异魔。我不愿他怀疑我。」 席南说得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可是常雀已经听不进去。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宁杀错，不放过。四千年前的悲剧，他虽未曾亲眼目睹，但曾日夜听父母说起。 那一夜，异魔们流的血，把琉璃界的海都染红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人族。 没有一个人族值得信任。何况是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人族。 常雀举起双掌，准备出招。「无须狡辩了。我的父母当年侥倖活了下来，但也落下病根，每逢雨天，他们旧伤发作，疼痛难忍，最后死的时候，是活活疼死的。我看着他们万般痛苦，却没有办法帮他们。这都是你们造成的！我绝对不允许歷史重演！」 常雀说完这话，已和着手下一起，对席南动了手。 光是常雀一个，席南就打不过了。 且不说人族和异魔天生的差距，这常雀已有一千岁，有千年的道行，席南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眼下常雀还有帮手，他们纷纷上前，顷刻间已有无数招式尽数朝席南袭去。 席南避无可避，短短时间内，已连重了好几掌，疼得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席南：「卧槽系统，我翻车了！」 系统：「冷静冷静。谁能想到常雀这么偏执演技还这么好？我们都被他骗了。」 情急之下，席南只得用了余家秘传的隐术。 这隐术一时间也确实骗过了异魔们。 他们看不见席南，招式都打空了。 席南趁机逃出数里，他喉中腥甜，瞬间涌出一大口血。 可席南只得忍住，拼命又把血咽了下去。因为他怕血腥味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系统：「小南南，你这身体不行了，五脏六腑都碎了。我要想办法带你的意识离开。」 席南点住自己几个穴位，使用朱雀派秘术强行调动真气，让自己还能行动。「现在还不行。我得想办法撑住片刻。我不能让我的尸体落入常雀手中。否则鬼知道他会在七月面前怎么编排我，说我一直骗七月，临阵逃婚都有可能。」 「但若我的尸体不被常雀找到，而是让七月看见。那么，常雀杀了我的事情一定会败露。到时候哪怕常雀会告诉七月，竺光要害七月，但七月怕不会信常雀的话。所以，他还是不能肯定竺光要害他。何况，那会儿七月可能会伤心失意，竺光正好要乘虚而入。我必须……必须要办法让七月看见我的尸体，发现我身上的东西。」 系统：「都这个时候，你还要想着七月？」 席南：「我虽然翻车了。但我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画了阵法图，还有录了竺光声音的耳磁石。我一定要让七月看到。你让我想想……想想如何让他看到。」 第109页 席南一路踉跄着逃，最后也不知是凭着直觉还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跑到了一个高台前。 高台在术法的作用下虚浮在空中。 而高台与地面连结的地方，正在搭一座人桥。 此刻，几个异魔正把一具具人的尸体往人桥上堆。 这无数尸体，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异魔在人族掠杀所得的战利品。 四千年前，人族许君勾引异魔首领，最后几乎害死了全部异魔。 事情结束后，许君称皇，统治起整个琉璃界。 那个时候，人族把异魔的羽毛拔下来，做成皇冠，取下异魔的毛髮，铺成地毯。异魔的骨头则被做成了龙椅。 许君登基为帝，坐上龙椅，每一步都带着异魔的骨血。那是人族的示威，那是人族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异魔再厉害，也终被人族所灭。 如今这座人桥，就是异魔效仿当年人族的作为。 他们要把人族踩在脚下，这样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到时候，他们的王，琉璃界众望所归真正的统治者，就会踏着这样的人桥，一步一步登上高台，坐上王位。 席南咬着牙坚持，还给耳磁石留下一段话，最后总算等到人桥搭建得差不多。 那会儿他也彻底没了力气，无法使用隐术，现身在那几个异魔面前，再倒下。 这几个干活搭桥的都是低等异魔。他们离山顶木屋等宫殿的位置很远，从不曾见过席南，自然也不知道他便是他们世子的爱人，当即顺手把席南的尸身扔上了人桥，和着上千具别的尸体一起。 席南如愿躺在了人桥的尽头。他两只手握成拳，一手紧紧握着阵法图纸，另一手则紧紧握着耳磁石。 席南一直都知道，自己总会离开这个世界，他和七月註定分开。 可他其实愿意试着与他相守一段时间。他没想到分离这天会来得这样快。 三日后，就是七月正式和席南成婚的日子了。 可惜席南到底没有等到。 - 后面的事情，是席南后来通过系统的播放看见的了。 见席南失去了踪迹，常雀先手凝法决算了算，对手下道：「他没可能活。我算了算，没有他的魂力在，他是真的死了。你们去找他的尸体，藏起来，先莫让世子发现。」 「是。」手下们应声而去。 再三日后。七月凯旋，众人迎接。 七月看见常雀来迎，首先是问：「定苍呢？他怎么没来？」 常雀道：「禀世子。大婚前，你们二人不宜见面的。他现在穿礼服做准备。世子先参加加冕大殿，正式封王。随后大婚，你就能见到他了。」 七月眉目间皆是喜悦，「他最怕麻烦。我让你们把大婚流程尽量精简，可有做到？」 常雀点头：「世子放心。」 「那便好。只是……又怕他久等。对了，你去帮我给他送点吃的。」七月道，「可别像人间的姑娘嫁人，要让人家饿着。他喜欢羊肉汤。再给他烤点肉。」 「好。」常雀摆摆头，劝道，「世子放心。我这就去。不过你也该换加冕礼服了，免得误了时辰。」 「嗯。有劳你。」七月跟常雀交代完，便去换礼服了。 时辰到，七月穿上华服，戴着王冠，按着异魔流传下来的习俗，一步步完成着加冕大典的所有步骤。 最后，他将踏过人族尸体构成的桥，走上高台，坐上王位。 其实关于人桥的搭建，七月最早是反对的。 可是族民们坚持这么做，否则他们无法排解仇恨。七月最后也就同意了。 此刻，看着这一具具尸体，七月略嘆一口气，到底一步步踩过他们，走向高台，走向他的王位。 即将登上高台时，七月忽然瞥到了什么。他觉得不可置信，但一时竟不敢低头确认。 他浑身都开始发起抖，过了好一会儿，才逼迫自己把头低下。 然后他就看见了席南的尸体。 席南面容已灰败，身体已冰冷。他静静躺在七月面前，而七月差点一脚踩上去。 七月立刻跪了下来。那一刻，他肝胆俱裂。 - 七月盯了席南很久很久，然后一把抱起他。 七月张开嘴，似乎想发出一声哀嚎，可是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哀恸至深，他似乎骤然失去了声音。 「义父，怎么会这样？你醒醒……醒醒……」 很久以后，七月的声音才恢復了些许。他捧起席南的头，径直吻上他的唇，他轻轻咬着他的唇，声音极度沙哑。「你醒过来，打我骂我都好。你……你醒过来……你醒来看看我，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可七月再也听不到任何回答。 人桥之下，异魔们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常雀也不料，席南的尸体竟会出现在人桥上，当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七月劝诫。「世子，大典尚未举行完毕，您——」 「滚——！」七月拂袖，常雀立刻被他打得从人桥上狠狠摔落在地。 常雀挨这一下，已然受了重伤。他吐了一大口血，勉强半坐起来，就远远看到七月回眸看了自己。 常雀从未看过七月有过这般可怕的眼神。那眼神冷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也痛苦到了极致。 第110页 常雀一下子低下了头，竟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 最后七月并未完成加冕大典，而是抱起席南，兀自回到了山顶木屋。 七月去到床上，就那么抱着席南的入睡。 注意到席南即使是死了，还紧握着双拳。 七月轻轻掰开他的拳头，道：「义父，放松，别怕。是我。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似乎尸体真的还有意识一般，在七月轻拍着他的肩膀，不断说了许久安慰的话之后，席南紧握的双手这才松开。 这个时候，七月注意到他一只手里握着一张纸，而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则是耳磁石。 七月的手又抖起来。「你是有话要对我说，才把手握得这样紧吗？都是……都是为了我吗？」 说到这里，七月忽而笑了。「义父你看，你心里有我，死前都这么护着我。你就是嘴硬，老是不承认。可我……可我……」 「可我为什么，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笑着笑着，七月的眼泪源源不断落在席南的身上。 可他不敢哭太久。他抹去眼泪，先是展开了那张图纸，不多时，他就看懂了。然后他再打开耳磁石，就听到了席南套竺光话的全过程。 七月什么都明白了。 最后他颤抖着手捧着耳磁石，听到了席南单独留给他的话。 「小七，我得先行一步了。其实我註定先离开你，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因为我是人，你是异魔。我的寿命本来就比你短了许多。如今，只是这一天来得稍微早些罢了。不必难过，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寻觅到良人，今生有幸与你相识相知，已不负上苍恩泽。」 「请你信我，我从未想过害过你。也请你多留意竺光，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他的阴谋得逞。另外，莫要将我的死牵连旁人。我之死，归根结底，是四千年前人魔两族的仇恨造成的。所以，我只希望这样的仇恨不要再继续下去。任由仇恨继续，只会造成无数类似的悲剧。」 「最后，我想要告诉你，这世间盛极必衰，枯荣流转，自有天道。这话虽然有些残忍，但异魔从琉璃界的消亡，确实是顺应天命之举。保人族昌盛，才能保琉璃界长久存在。异魔过于强大，任由其蔓延，琉璃界也将不日毁灭。所以，希望你勿要继续杀人族，希望你停止现在的计划，不要让异魔扩张，不要让他们强大到能随时蚕食人族。」 「不谈这些大道理，那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停止对人族的杀戮，好不好？」 七月把自己关在木屋里，将这些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好像可以通过耳磁石听到席南的声音，他已经无比感激。 日升日落，反反覆覆。 七月不知道他把自己关了多久，又把这些话听了多久。 好不容易，他把耳磁石放下，再紧紧抱住席南。「义父，我知道了。我都答应你。只是……你说了这么这么多话，就是不肯说一句『我爱你』么？」 定苍这样的人，风流一世，爱姑娘，爱山川河流，爱每一处花草，爱苍生天下。 ——这样的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一点点呢？ 思及于此，七月看着席南，对着他紧闭的眼睛吻下去，继而再吻上他的唇。「罢了，正如你所说。我能遇见你，已是一件极幸运的事。何况，你对我这么这么好。」 - 七月这一回，一直把自己关了七天。 他不忍席南尸身腐坏，用灵力将整个山头冰冻，以至于再从木屋出来的时候，他的眉梢和两鬓间都挂着霜花。 「世子……」 出口的是常雀，他跪在地上，看上去已在此跪了很久。 常雀的旁边跪着竺光，竺光的身后还有一众异魔。 众人小心翼翼，都在等着七月的指示。 七月眉目清冷，悲喜不明。 他淡淡看过众人，整个人似乎已经恢復平静，从席南之死中恢復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七月道：「重新准备两个大典。先是即位大典。我会称王。这些日子，你们担心了。」 听见这话，常雀常常唿出一口气。 哪知七月再道：「那之后，依然是大婚庆典。不管他是死是活，这是我答应他的事，我要做到。常雀跟我来。其余人去准备。」 众人应声而去。常雀则跟着七月进入木屋。 常雀一进屋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冷。他下意识朝七月看去，七月神色讳莫如深，叫人完全猜不透内心。 七月不开口，常雀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站立。 过了好一会儿，七月开口：「坐下说话。」 「是。」常雀皱了皱眉，旋即与七月对座。 七月甚至用术法催热了一杯茶，倒给了常雀。「喝茶。然后跟我一起听点东西。」 「好……」常雀抬手握住茶杯，但觉得怎么也没敢真的拿起来喝。 七月瞥他一眼，随后拿出席南留下的耳磁石，放给了常雀听。 听完竺光说的所有话，七月收回耳磁石。「他被你重伤之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去到人桥，我想，他为的就是把这消息递给我。他怕我被竺光所害。」 常雀立刻起身，朝七月跪下。「世子，属下……属下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你杀了我毕生所爱，现在告诉我，你无话可说？」 第111页 七月的声音骤然冰冷。 常雀握紧双拳，听得七月再道：「念着你父母在这流霞峰守了三千年，然后你又守了一千年，所以关于苍的事，我一直对你好言相劝。你经常装作被苍气得跳脚，对他毫无办法……你演得很好，你骗过了他，也骗过了我。我对你的信任，换来的结果是，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常雀听罢，道：「辜负了世子的信任，欺骗世子一事，属下罪无可恕。但关于灭人族之事，属下不认为自己有错。属下绝不信任任何人族。」 「是么？这么说，未来你也不可能和人族和平共处？」 七月唇角溢出一抹苦涩，「先前我说只是统领人族，而不是什么杀尽人族，彻底占领琉璃界……那会儿你同意了，也是骗我的？」 「属下认为，那只是你爱上人族，被其诓骗所生的仁爱之心。我们不该对人族有半点仁义。想想四千年前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常雀深深唿口气，「于公，对于杀人族一事，我不认为我有错。于私，我害您所爱，欺骗于您，愧为人臣，确实有罪，这就自刎谢罪！」 说到这里，常雀抬起双掌，准备打向自己的胸口。 下一刻，一道灵力朝他打来，却生生制止了他的行动。 常雀皱眉看向七月，却只看见七月双眸冰冷、带着些许嘲意看向自己。 「死？未免太轻了。留你一条命。我让你跟我一起看看，我们的终局在哪里。」 - 再三日后。 七月正式登基为王。 加冕庆典完成后，就是他与席南尸身的成婚大殿。 席南的尸身被冰封，再放入上好的棺木中，由四个异魔托着，与七月走完成婚的各个流程。 当晚，席南带着七月走进那建好的，供他们新婚使用的宫殿。 这日，鬼玄也来了。 夜半时分，北斗七星高悬。 鬼玄与竺光对视一眼，发动提前埋伏在这里的法阵，先把常雀等人全部制服。 最后，他们启动新婚宫殿的阵眼，除了阵眼位置，整个流霞峰有七处地方相继亮起了极为明亮的光芒，正好一一对应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空中，北斗七星受阵法牵引，瞬间明亮，光坠入法阵，发出极大的力量，得以困住阵眼位置——也就是北极星对应的方向。 鬼玄和竺光长长唿一口气——总算把七月暂时制服。 但下一瞬，天空之中，北斗七星竟然开始移动，牵引着地上的宫殿竟也开始移动。 随后大家发现不是宫殿在移动，而是流霞峰的地在移动。 「不妙！快走！这是世子做的！他察觉了我们的计划，会利用这法阵反过来对付我们！」鬼玄高喝一声，起身欲逃。 竺光旋即也跟上了他的步子。 但两人双双被法阵笼罩，彻底动弹不得。 两人回头，发现他们两人这些日子网罗的党羽，也纷纷落入阵中，彻底被控制住。 很快，二人听到了七月的声音。 「我早就察觉你们的异心。一直没有做什么，是在给你们留余地。你们毕竟对我族有功。哪怕定苍死了，我也想，再给你们留最后一个机会。不料，你们还要选择杀我。这就由不得我了。」 七月继续道：「如今，我已重新开启碧玉湖的异界法门。所有族民全都在观礼台喝酒庆祝，正好方便我把他们带回去。」 「你怎么敢？」鬼玄厉声道，「短短时间内，使用秘法移动地脉、改变星斗，你已经耗损过大，再强行开启法门，用传送术带走这么多人，你会灵力耗尽而死！」 「无所谓。这正趁了你们的心意，不是么？」 七月声音寡淡，好像对万事万物都已不再上心，却在弹指间，已动手杀了鬼玄和竺光。 当晚，七月强开碧玉湖下法门，再强行把族民们全数移了过去。 留在最后的是常雀。他死死守在法门不愿离开。「世子，这是我毕生的心愿！我等族人回归等了一千年！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梦想幻灭的滋味，如何？我尝过了，也让你试试罢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明白，死这件事……对比活下去，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话音落下，七月伸手一推，常雀也被带往异世。 最后七月关上法门，倒在地，狠狠吐了好几口血。 - 琉璃界上，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知道，先是四大正派开始混战，随后人间四处发生灾劫和瘟疫。 在救助百姓的过程中，百花楼出了大力，并向人间介绍了一个神，叫「定神」，取四海安定之意。 定神现世后，先后平復了水灾、瘟疫，并降服了各种妖魔，确实让人间恢復了平定。 百花楼提出，让定神在琉璃界称王，统领人间。 没人提出异议，百姓们也心悦诚服。 再后来，西方有大妖显示，害了无数城镇。 定神出现，花了十日时间彻底除掉大妖，这件事，百姓们也都看在眼里，对他无一不感激。 可再后来，定神似乎就消失了。 就连百花楼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百花楼的姑娘曾率百姓们前往流霞峰，打算一起乞求定神现世。 可整座山峰都被莫名的雾气笼罩，他们在山脚下绕了十天半个月，竟也无法上山。 第112页 众人只得作罢，只当他们的神抛弃了琉璃界、离去了。 对于定神的离去，无人不感慨喟嘆。 不过，定神虽然离去，但琉璃界却有很多信仰他的虔诚信众。 信众们发展着教义规矩，日日期盼定神再临。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定神已经死了。 - 那日正是七月间。 七月抱着席南的尸身坐在碧玉湖边，做了两件事，其一，封住异世法门的入口，几乎灭了异魔们再返回琉璃界的机会；其二，他将席南的尸身放入碧玉湖，将整片湖冰封。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但夏季的炎热尚未褪去。 可这流霞峰已被冰雪笼罩。 异魔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包括唿风唤雨，改变气候。 七月耗尽最后的法力，将流霞峰的气候做了改变。 他让这里万年处于冰雪气候，以保席南尸身不朽。 移星，移山改变地脉，再到开启异世法门，最后是改变整个流霞峰的气候…… 这些事连在一起，彻底让七月灵力耗尽。 灵力耗尽后，他坐在碧玉湖边，哪儿也不去，只日復一日地看着湖中冰封的席南的尸体。 七月末的那一天，莫名天将火雨，落在七月身上，顷刻间将他的身体焚烧殆尽。 七月耳边响起了他用血咒对母亲立下的重誓。 ——「我发誓，势必屠尽人族，光復我族，重新占领琉璃界。否则，我死无葬身之地。」 火光之中，七月望着席南，却眼带笑意。「我违背了誓言，到底受到了惩罚。身体被焚烧，没有躯体，自然也没有葬身之地。但好在，我死在了你的身边。义父，黄泉路上，你可有等我？」 - 席南看完这一切，抹了一把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已泪流满面。 七月流火。 他为七月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何曾想过他今日的结局。 随后，系统开启了强制睡眠功能，逼迫席南好好睡一觉，以便他缓解心情。 席南做了一个特别美的梦。 那正是春末夏初时期。 他走在与百花洲花灯类似的地方。 灯与花如昼，远远看去，蜿蜒的街巷如银河一般美丽。 席南走向街巷的尽头，看到了香囊结成的鹊桥。 他想起来，七月曾在这样的鹊桥前问自己：「义父，你可知我的心愿是什么？」 席南喟嘆一声，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席南这一回头，就看见了长成人，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七月。 席南有些呆住了，只瞬也不瞬地望着七月。 七月眉眼含笑，抬起手抚了抚席南的肩膀。 席南侧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肩头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些落花的花瓣。 「小七……」席南开口，他的声音不敢太大，怕把这么美的梦惊醒。 然后他看见七月笑着对自己说：「嗯，义父，我在。我一直都在。」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61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 记忆再一次摘除完毕，席南睁眼，感觉自己在一个类似于太空舱的地方。 可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身体，只有意识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特别轻，好似随时能飘起来。 闭上眼，席南脑中浮现两个文件夹，一个叫「薛庄」，一个叫「七月」。 席南眨了眨眼睛，心中却已经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情绪。 然后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宿主大大，准备好了没，我们该前往一个世界了。」 席南点头：「好，走吧。」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穿越感觉袭来，随后席南来到了一间公寓。 这间公寓不算大，但装潢得很舒适，从落地窗上看上去，位于市中心的位置。 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还算有点小钱。 席南走下床，第一反应是照镜子，看看这一回的自己长什么模样。 随后席南发现还挺人模狗样的，深眼窝，高鼻樑，有点西化的美，但又兼具东方的含蓄线条美，有那么点小鲜肉的意思。 席南照镜子的时候，床头手机响了。 席南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接电话。好像他已经脱离现实世界太久了，以至于差点忘记了手机这种东西。 屏幕显示来电的人叫蒋含。 接通后，席南「餵」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女声长唿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没出事！整整三天了，我们所有人都联繫不上你！差点以为你自……雨晴都要急疯了！」 雨晴？什么台湾口袋小言标准配置的女主名？ 席南这么想了一下，回答了一句：「我没事。放心吧。」 蒋含再嘆一口气：「雨晴打算推掉手上的工作，明天就从国外回来！我得赶紧跟她说一声，她可以先不回来，把工作处理完再说了。你也记得跟她说一声！你可别跟她怄气啊。对了，没事的话，你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有个电影的试镜。到时候我会来接你。剧本我稍后发你，你好好看看。」 挂了电话，席南问：「系统？这个世界我啥情况？」 系统打开阅读界面，于是席南看到了剧情。 这个世界跟席南从前生活过的现代世界很类似。 第113页 席南这回的身体叫彭越，二十四岁，是个四五线开外的演员。 他大三就被现在的经纪公司看中，也签了约。 公司给的资源还算不错，彭越出道四年以来电视电影都拍过不少，参与过不少大制作。 不过大概是命里缺火，彭越一直没有红起来。 究其原因，大概有这么几点。 第一，拿下过大会作电视剧的男二，但男二人设作妖，连带彭越被狂喷不止，一度甚至被打上「渣男」、「妈宝」的标籤。此外，造型师不给力，怎么丑怎么来，也没为他吸引到什么颜粉。 第二，好不容易参演了大导电影，演的虽然是小配角，但戏份还算出彩。不过，电影快上映的时候，跟彭越演对手戏的演员违法犯罪。对手戏演员戏份全被删，导致彭越的戏份也被删减了太多，留下的都是无足轻重、没给观众留下什么印象的小片段。 刚才打电话的蒋含是彭越的经纪人。 而她提到的「刘雨晴」，是一个模特，也是彭越的女朋友。 彭越最近好不容易「火」了，话题度也极高，就是因为刘雨晴。 ——倒不是因为刘雨晴有多红，而是因为她的前男友太红。 刘雨晴前男友叫周良，三十岁出头，主要混电影圈，影帝级别的人物，不仅有实力，自带无数话题与流量，商业价值一流。 至于刘雨晴，则属于在模特圈混得还不错，但没啥国民度的人。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直到她跟周良谈恋爱。 两年前，周良牵着刘雨晴的手，高调官宣恋情。 一年前，刘雨晴与彭越在街角拥吻的照片则上了热搜。 这条消息爆了，三个人的名字在热搜上整整挂了一个多月。 彭越算是火了，但以前被造型坑的丑照，加上刚出道演技还青涩时演的片段，天天被周良的粉丝各种转发，一时间，全网都是嘲他黑他骂他的。 所有人都觉得，刘雨晴这个渣女不仅出轨，还眼瞎，不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演技又好的影帝，而是要一个没作品、没颜值、没太大知名度的小鲜肉，简直有毛病。 彭越被黑得体无完肤，本来接了个快消品代言，该产品一时间被无数周良的粉丝购买，再恶意差评退货，搞得彭越不仅丢了代言，还赔了钱。 代言没了，彭越的资源也越来越不好。 这些日子，他刚丢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影男主角的角色。 那个角色，彭越一年前就开始筹备了。 男主是个拳击高手，彭越就真的练了一年的拳击和肌肉，受了不少苦。 彭越没有正式签合同，但已基本被认定是男主，谁知临近开机，突然签了别人。 三天前，得知丢掉了角色之后，彭越把手机设置成勿扰模式，一个人在家狂喝酒，照系统的说法，他是活活喝死的。 然后席南就穿过来了。 席南：「那这回跟我那场爆炸无关了吧？」 系统：「有关的。你今晚不是有个电影的试镜吗？电影原来的二番临时出了车祸，面目全非，正在重症监护室。但是电影马上就开机了，棚子啥的都租好了，不能等他，只能临时换人，紧急招演员。你这才有了这个试镜的机会。」 席南：「那个二番男演员……是被陨石碎块砸到的？」 系统：「是呢。可是他身体都那样了，你穿到他身上，没有什么完成任务的机会。正好彭越也挂了，我就让你穿到彭越身上了。」 席南：「行吧。那试镜怎么办？我不会演戏啊。」 系统：「相信我，你会的。上两个世界你演得很好。」 席南：「……」 系统：「你闭上眼，我给你找些速成教程，你看一下。然后帮你加速接受彭越的记忆。这样你相当于跟着他上了一遍大学里的表演课程，也有了他之前演戏的经歷。」 席南：「行。来吧。」 随后，席南躺回床上，接受演员速成培训。 等培训完成，席南有点筋疲力尽。 短时间内接受一具身体的所有记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共情、需要学习，非常消耗精力。 席南打了呵欠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接受了经纪人蒋含发来的剧本。 他下床泡了杯咖啡，打算好好研读一下剧本的时候，看见了经纪人发来的其余消息，是关于试镜的时间地点，以及其余演职人员信息的。 席南这才发现，这电影的男主角竟然是周良。 席南：「我去，我绿了周良，现在要和他拍电影，合适吗？」 系统：「这时候你就该拿出演员的专业素养，演戏的时候别想别的。」 席南：「等等，卧槽？我跟他之间的戏份有点暧昧啊？等等，你让我仔细看看，这电影啥题材……」 系统：「等经纪人来了你跟她好好商量吧。她这样安排肯定有用意的。彭越的经纪公司很厉害的，他混得这么差真不科学。」 席南：「我可以拒绝吗？」 系统：「你签约了的哦，签约条款还很苛刻。你再没有作品，赚不了钱，要倒赔给公司钱的。你想倾家荡产吗？」 席南：「把合同条款给我看看。什么破条款？」 然后席南就看见了，他的片酬、以及代言收益等，是和经纪公司三七分帐的。 第114页 公司会为他统筹分配合适的资源，但也规定他每年必须给公司赚足五百万，否则不足的金额，他私人补上。 席南：「卧槽。这公司好黑。也就是我一年必须赚足1700万左右，这样抽三成给他们，就够。」 系统：「其实1700万不算多，你刚签约的那一年都赚够了。」 席南：「怪不得彭越还被骂扎戏。还有啊，一年拍那么多戏，日夜开工，他身体怕是都垮了，以至于喝点酒就挂了。」 系统：「你今年就惨了，基本处于停工机会。这个电影是你唯一翻盘的机会。你不抓紧，你经纪人也要遭殃。」 席南：「算了。演就演吧。就当体验人生了。」 系统：「昂，友情提示，周良就是这个世界的你哈。」 席南：「？？？我绿了我自己的意思？」 席南问完这话，脑里已出现四个人的照片，分别是彭越、周良、刘雨晴，还有蒋含。 系统：「让你再熟悉下人物。」 席南沉默许久，开口：「啧，我也觉得有问题啊。」 系统：「啥问题？」 席南：「刘雨晴为啥出轨啊？她为啥喜欢彭越，不喜欢周良啊？周良看着哪儿哪儿都比彭越好。」 系统：「你这么说就是自恋呗。因为周良跟你本人长得一模一样。」 席南：「那倒也不是。」 系统：「呵呵。」 席南眨眼：「该不会周良那方面有问题吧？」 系统：「哟，那你去试试呗？」 席南：「不要。我去惹男人干嘛？我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还是细腰肤白大长腿的模特，统，你终于给力一回了。」 系统：「女朋友是有了，看你招不招架的住了。」 席南：「……算了，专注事业和任务。我先看剧本叭。」 系统：「宿主真懂事，系统很放心。」 席南：「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系统：「你说。」 席南：「既然是现代社会，大家又都是演员，没啥魔化害人事情了吧？那他怎么算黑化，我怎么才算帮他？」 第62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 系统回答：「现代社会，压力大，他影响力又大，可能害到别人也可能害到自己。咱们见机行事叭。」 席南：「好叭。」 席南跟系统对完话,先查了一下银行存款，发现彭越这四年虽然挣得还不错，但他名下有个工作室，要养一帮工作人员，因此他的开销也很大，能留给自己个人花的钱并不算多，这间公寓都还处于还贷的状态。 此外，他作为演员，要定期购买一些工作应酬必要的奢侈品，交了女朋友后更是常要买买礼物什么的，种种开销，导致他几乎没有存款。 席南算了算，就算把这电影的角色拿下来后，今年怕是也达不到公司的要求，他存款没多少，还得把房车贴了才凑合着够五百万给公司。 当然，电影角色如果拿下了，拍摄顺利，还能利用和周良的合作来把自己洗白一下的话，席南作为彭越，商业价值能够慢慢回升，也就跟公司有了洽谈的空间。 总之，眼下拿下这个角色，对席南来说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于是席南几乎研究了一晚上的剧本和人物，后半夜才摸着点感觉。 这电影叫《折花》。故事发生的年代类似于民国时期，主角叫冯逸，是个商人。 第一男主角周良，演的就是冯逸。 电影是围绕冯逸的两段感情故事来讲的。 留洋时期，冯逸遇到了一个叫李玉的姑娘，两人有共同的救国理想，因此走到了一起。 回国之后，因为现实的不如意，两人的梦想接连碰壁，重重打击之下，李玉染上鸦片，还出了轨。 冯逸则在无奈之下向家族屈服，放弃了学者的救国理想，接管了家族生意，过上了一段颇为糜烂放浪的日子，跟李玉成了各玩各的表面夫妻。 李玉流连声色场所，每晚都要去跳舞。冯逸则沉迷打牌赌博。 某一日，冯逸又去打牌，正逢人家家里请了戏班子来唱堂会。 冯逸就这么遇到了戏子贺君梅，并慢慢与他相熟。 有一回，冯逸喝醉了，看着贺君梅，想起了最初认识妻子李玉的时候，就吻了贺君梅一下。 此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暧昧起来，渐渐走到了一起。 不过两个人的交往存在很多问题。 首先，贺君梅虽说是喜欢上了冯逸，不过一直以为自己是李玉的替身，心里有所芥蒂。 再来，李玉见冯逸要与自己离婚，一哭二闹三上吊，发誓自己会改，想请求他回心转意，还去戏班子闹出了不少么蛾子。 最后，至于冯逸，他在经歷曾被妻子李玉背叛的事情后，对感情处于极不信任的状态。 贺君梅是个戏子，以前也有过别的金主，冯逸不能对他完全放心，也就不敢完全交付感情。何况冯逸那会儿也不确定是否真的爱贺君梅，还只是一时意乱情迷。 这样一来，冯逸若即若离，叫人看不清真心。贺君梅确实伤了心。加上李玉的搅和，几经误会之下，贺君梅跟冯逸分了手。 时局混乱，风雨飘摇，三人的归宿又在何方…… 故事的结局，席南还没看到，他看的只是故事大纲和部分剧本，根据经纪人发来的消息，结局或许会拍好几个，是完美结局还是悲剧，还待编剧和导演的考量。 第115页 席南这一回试戏，就是试的贺君梅。他的戏份比女主角还要重。 这样算下来，周良演男一号冯逸，是一番。贺君梅一角是二番，女主角李玉则是三番。 原本，席南一看自己演的涉及同志题材，还有点排斥。 他当然不是排斥题材本身，只是他毕竟不是彭越，不是专业演员，要与一个陌生男人演亲密戏，他自然有点排斥，何况那个人还算是自己的情敌。 不过好好研读剧本之后，席南倒是有点被感动到了。 爱恨情仇在家国背景下，显得尤为厚重和深远。 何况编剧的文笔细腻，台词也给力，好像真的把席南代入了那个年代。 对于冯逸的纠结，徘徊，对贺君梅使的风月手段，席南感觉到又爱又恨，好像他已经是贺君梅了一样。 - 快凌晨五点的时候，席南才入睡。 第二天八点半，席南起了床，九点钟，经纪人蒋含准时来接了他。 上了车，司机开车，蒋含跟席南一起坐后座，感嘆般说了句：「之前你两个助理都辞了职，没人跟着你，结果你就消失了三天不见踪迹。以后不能这样了。新的助理已经招聘好，正在接受培训，你试镜顺利的话，我后面直接让他进组。」 席南点点头。蒋含又问：「你还没跟刘雨晴联繫？」 席南说：「还没，先看剧本去了。」 蒋含想了想，说：「也是。试镜要紧。娱乐圈的感情……变数太多，你应该心里有数。事业最重要。或者说，事业稳定也是感情稳定的前提。」 席南只问：「周良愿意和我演？」 蒋含说：「他不愿意也没办法。原来演贺君梅的演员出了事，这电影今天都开机了，导演都要急疯了。档期空着的，形象、各方面又合适的，哪儿去找？我觉得你基本稳了。你形象是真合适。何况你爸妈都是唱京剧的，你有底子在。」 席南没吭声，他听这话是有点心虚的，好在他昨晚也试了试，彭越的嗓音条件确实还不错，他接受了彭越的记忆，也算学习了京剧，不说多专业，起码比没完全没有功底的人强上一点点。 蒋含继续说：「所以啊，有些时候，是福不是祸。你上一个电影的男主角色虽然丢了，但那不是名导，也不是什么大制作。《折花》有影帝加持，也是名导。你看，否极泰来了吧？」 蒋含侧头，看席南还是眉头深锁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担心，继续说：「导演那边，包括周良的经纪人，我都沟通过了。这一回，大家齐心好好搞，就是电影方，周良那边，还有咱们这边三方共赢的局面。」 「你想，『情敌合作演情人』多有话题度啊？多好的炒作方式？这电影未上映先火了。导演也高兴的。再说，你跟刘雨晴的事，除了那张偷拍的吻照，又没有其余石锤。那张偷拍那么煳，还有粉丝说也许是p的呢。到时候我们让营销号一起发力，帮你和刘雨晴的事洗白一下，再多发些你和周良关系好的通稿出去，负面传闻立刻变成正面宣传，还能炒炒你和周良的cp，话题、名誉、流量啥都有了，妥妥的三方共赢。」 看见经纪人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席南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他打了个呵欠，「周良会愿意啊？」 「放心吧。周良选择这个电影是有道理的。他虽然是影帝，但上回拿影帝，已经是六年前了。都有人说他越演，反而越不如出道的时候。外面的人不理解，现在找个好题材的电影不容易。周良就是看中剧本和团队的，才选的这戏。只要你试镜合适，我觉得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在这方面很专业的。」 蒋含说到这里，多看了席南几眼。「你闭眼休息一会儿，调整状态。我帮你敷面膜，把你黑眼圈弄下去！」 席南：「……」 - 一个小时后，席南到达片场。 电影今天已经开机了。 之前演贺君梅的男演员出了事，但暂时不影响拍摄，因为先拍的是冯逸和李玉的戏。 这两人是在国外留学认识的，这部分戏的内景在国内搭棚拍摄，室外的部分则要等到其余所有戏份拍完后，再去国外取景补拍。 跟周良搭戏的演员也是一线，叫程茹。 她虽没有影后的头衔，但得过最佳女配。 这部电影的李玉一角，就是她打算用来角逐影后的。 这场戏演的是冯逸跟李玉在国外某咖啡馆约会、确定恋爱关系的戏。 席南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周良和程茹演到吻戏的部分。 浪漫復古的咖啡馆，柔和的灯光，周良线条完美的侧脸，还有亲吻时那极为性感的下颚线和嘴唇，就是席南对这场戏的第一印象。 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戏里还有个女主。 周良先是轻轻吻了一下程茹，颇为绅士，随后似乎怕失去什么，紧紧扣住她的下颌，再俯身狠狠咬上她的下唇。 「小玉，不要离开我，跟我回国。我们一起拼一把，为了理想，为了国家。」 程茹动情地望着他，最终点点头，抚上他的脸颊。「那你要发誓，一辈子对我好，永远不辜负我。」 周良笑了，又咬住她的唇。「我发誓，一辈子都对你好，只对你好。」 然后席南就转过头，没继续看了。 第116页 系统：「怎么，看另一个自己和别的女人接吻，你不习惯？」 席南：「废话，谁能习惯？」 系统：「你脸红什么？」 席南：「……这里有点热。」 席南没再看多久，就去化妆了。 虽然是试戏，但妆还是基本上了全套。 试戏试的是贺君梅初遇冯逸的戏。 不同于遇到李玉的时候，冯逸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遇到贺君梅的时候，冯逸已经有些消沉，并且是个风月场的老手了。 那会儿，贺君梅刚唱完堂会，卸了戏子妆，披着长头髮，穿着长袍，陪各位老闆吃酒聊天。 他手捧一束白梅花，一身气质出尘得很，明明是个戏子，却像个仙儿一样。 冯逸不禁意一瞥，被他惊艷了一下，顺势将手中的酒「不小心」泼到了贺君梅身上，把人家的白梅花全是打湿了，惹来美人嗔怒的瞪眼。 冯逸毫无做错事的自觉，拉起人的手，强行拿走人家手里的梅花，闻了一下，再附在人家耳边说：「把美人的花弄脏了，我的不是。」 说完，没等贺君梅回应，冯逸折下旁边的一枝白梅，塞到了贺君梅的手上，再握住人家的手。「这枝赔给你好不好？不行的话，再加我这个人如何？」 …… 化妆的时候，席南一直在脑中回味剧本。 这段戏，他没什么台词，而且情绪上主要是被周良带着走的。 所以席南想了许久，打算就投入人物就好，没有给自己的人物做太多设计，而是配合着冯逸的表演方式来。 两个人的对手戏就是这样，光突出自己，演得再好，不和谐，这戏就是失败的，因为不搭调。对手戏要一来一往，合拍了才算够味。 妆化好了，来到场地，席南就看见了周良——正在和群演搭戏，找人物感觉的周良。 席南有些诧异，也算是第一次体会到演员的魅力。 因为周良完全变了个人。 之前那场戏，周良演冯逸初恋的状态，非常有少年意气，对待情感有些青涩。 现在他明明还没来得及做妆容上的改变，可他的情绪和状态已经彻底变了。 中年时期的冯逸，经歷了现实打击，梦想失败，以及感情婚姻受挫，他变得世故圆滑，也变得能在风月场上游刃有余。 现在的周良，俨然就成了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冯逸。 过了一会儿，王导演走过来，介绍道：「周良，这就是彭越。彭越，这是周良。你们是现在开始，还是先聊会儿天，熟悉一下，找找感觉？」 导演自然知道两个人的纠葛，也说多余让人尴尬的话，而是直入主题。 席南看了周良一眼，没开口。 周良站起身，也望向席南。 这个时候的周良倒像是脱离了冯逸的人物状态，改为手插着兜，一副痞痞的样子。 对上席南目光的时候，他勾唇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席南只能感觉到那不是恶意的笑，不让人反感，但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的他，是他本来的模样，不是戏里？ 周良看着席南，说：「我没问题。随时可以直接来。你需不需要调整？」 席南说：「麻烦给我一分钟的时间。」 「嗯。」周良点点头，走去了麻将桌边坐下，跟一起打戏的演员说，「来，我们先打麻将，让贺先生培养下情绪。」 周良说这话的样子，又进入了人物状态。 另外几个演员配合得也好，跟着他说了几句话，俨然几个纨绔子弟挥霍钱财的形象。 听见麻将声和纨绔子弟们的交谈声，再看着周围的古式迴廊，和凌寒盛放的梅花，席南的情绪慢慢被带进去。 席南准备好了，给导演比了个手势。 导演给各个部门下指令，试戏正式开始。 按着剧本，周良一边打麻将，一边喝酒。 席南捧着梅花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被这个纨绔子弟泼了一身酒。 席南颇为恼怒地看向周良，却撞进一双深情的眼睛。 周良用一双桃花眼仔仔细细打量着周良，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却放浪得很。 他站起身，倒是没按剧本写的那样抓住席南的手，而是直接勾了一下席南的下巴。 这些小改动是可以允许的，导演没喊停，席南也就只得配合着继续，目光变得更为恼怒。 但他越是恼怒，周良就笑得越欢。「惹贺先生生气了，是我的不是，怎么赔罪呢？」 说着话，周良取走席南手上的白梅花，再倾身折了一枝白梅，送到席南的手上，这才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美人把花送给我，我赔你一枝。不够的话，加上我这个人好不好？」 席南那一瞬僵住了。他确实有些恍惚。 他脑中突然滑过了很多画面，那是一个将军打马而归，浑身浴血，但他深情如许地看着自己，拥住自己，也是像这样握住自己的手，「跟了我，好不好？」 再来，是广阔的湖边，月光如银，少年人同样这样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说：「义父，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明明是浪漫的情景，但席南不知为何十分悲伤，眼中的情绪也有些苍凉。 周良侧眸朝席南看去，能看见他睫毛上下颤了下，整个人被一股莫名的苍凉感笼罩。 第117页 白梅如雪，美人亦如雪，明明艷色无双，周良却感到，好似他和自己一样，经歷过太多浮沉与沧桑。好像他们都是在沙漠中等死的旅客，心如死灰，但又还有那么点不甘心，急需一个能给自己一口水，救自己一命的人。 周良笑容收敛，变得严肃起来。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席南的脸颊，轻声问：「美人这是怎么了？我让别的美人跟我好时，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怎么你这么不高兴呢？」 席南恍然回神，眼眸垂了垂，恢復世俗的模样，赔笑了句：「冯老闆说笑了。我哪能敢您置气？下一场戏快开始了，我去化妆。」 席南推开周良，转身匆匆而去。 导演立刻喊：「卡。」 席南唿一口气，走到导演身边，心里也有些忐忑。 导演倒是极力夸赞。「很好！特别好！这戏看似简单，但其实难度极大，没有动作、台词，没有什么起伏和情节冲突，却要把人物带出来，让大家相信，是非常难的。你做得特别好，把贺君梅看似世故，其实内心骄傲清高的样子都表现出来了！周大老闆，你说呢？」 导演望向周良。席南也看向了周良。 周良坐在一旁，看神情模样，已经再度脱离人物。 席南看他的时候，他也回看了席南一眼，笑了，笑得还是那么意味深长。 导演有点摸不准他的脾气，当即跟席南说：「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再试几个人。我争取今晚就给你消息。」 第63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3） 席南当晚并没有收到导演的任何通知。他有点小失落，不过也还算平静。 他虽然失了忆，但并非完全不知道上两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严格说起来，他只是不太记得跟那些世界的另外一个自己发生的事。 但他大概是知道完成了什么任务的。 这回试戏就算失败，他不过只是会有债务危机而已。 这比起那些打打杀杀生死一线的事，相对要容易许多了。 席南平静入睡，经纪人倒不平静。 第二天一早席南是被经纪人电话吵醒的。 席南接过电话，开头就是经纪人问他情况。 席南看一眼微信，这才看到导演表示他通过了试镜。 导演还说，这戏目前没有席南的戏份，主要是在拍冯逸和李玉的戏，到后面主拍冯逸和贺君梅的戏时，他们要转场去别的城市。 不过导演还是让席南即刻进组，跟大家一起住酒店，一来是可以和各部门、各演员尽快熟悉，方便后面搭戏。二来，就是剧组请了京剧老师，席南这段时间没有戏，正好跟着京剧老师好好学习。 于是席南收拾了一下，当天下午就进了组。 - 当晚，酒店里。 经纪人给席南请的助理到了，叫小达。 小达敲了席南的门，席南打开门，问：「小达吧？」 小达点了点头，看上去是个老实孩子，刚毕业没多久。 不知为何，他见着席南有些害怕，还有些战战兢兢。「是……是我，彭……彭哥好。」 「你好。」席南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玩，问，「你怕我？」 「我……我……」小达说不出话了。 席南想了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前两个助理都辞职了，你以为我很兇，才把他们吓跑了啊？」 小达犹豫了很久，还是点了头。 小达莫名跟席南现代生活的一个小跟班挺像，席南就上前挠了挠他的头。「别怕，他们辞职都是私人原因。我很好相处的。进来吧。这套间有三个卧室。我选了一个，你再挑一个住下。」 「诶，多谢彭哥！」小达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个时候，电梯门开，王导演和周良走过来了，正撞见席南安慰小助理。 席南一见他们，朝他们打了招唿。 王导演笑了笑：「你倒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样。今天到组感觉怎么样？」 「大家都很专业。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席南给了个标准官方回答。 王导演听了，上前拍拍他的肩，「别太拘谨。放不开的话，到时候投入不了，演不好的。我专门把周良带过来，就是让你们培养下感情的。」 培、养、感、情？ 席南方了一下，正撞见周良望过来。 一旁，小达也有些愣住，呆呆地站着。 王导演指挥起了小达。「楼下有超市，你要不要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小达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看向席南。「彭哥，我……」 「你去吧。没事儿。我这边谈谈工作，好了打你手机。」 席南这么说了一句，小达这才放心走。 周良走上前，倒是说一句。「王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支走人助理干嘛？刚认识就进房间培养感情，不合适吧？」 席南在心里默默吐槽——本来没啥不合适的，你这一说，才显得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良看向席南，说：「不介意的话，走，我请你喝一杯？刚用助理的名字买的新车。放心，安全，没人跟。」 席南：「我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 周良望他一眼。「原本是没什么的。不过毕竟有什么情敌的话题在。还是说……」 第118页 话锋一转，周良问席南：「那样正和你意。明天热搜预定了。」 席南：「统，我好尴尬。」 系统：「么么哒。」 席南：「再说为什么要培养感情？」 系统：「好像你们还有吻戏和床戏吧？」 席南：「卧槽，蒋含说床戏不会很过分的。」 系统：「那吻戏也要培养感情啊。」 席南：「……」 系统：「你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呗。」 席南：「可我还得做表情。在拍戏呢。」 系统：「么么哒。」 席南：「申请借位。」 系统：「那你去跟导演提咯o(╯□╰)o。」 - 好像是被席南为难的表情逗乐了，周良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转身往电梯走去。「走，去喝一杯。」 席南到底还是跟他一路去了地下车库。 席南没想到周良亲自开车。 席南坐副驾驶，周良提醒他系安全带，然后摸出一支烟，问他：「不介意吧？」 席南摇头。周良再问：「你抽么？」 「不抽。」席南说。 周良点了烟，吸一口，再发动车。 他打着方向盘，有烟火从他指间划出，让他的侧脸显得有些迷离。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室，进入灯火通明的闹市。 冷不丁侧眸，周良就看见席南身体僵硬直直坐着的样子。 如坐针毡这个词，无比生动地出现在周良面前。 周良笑了笑，说：「以后要天天一起拍戏。我们还演情侣。可不能这样下去。导演让我们培养感情，是因为他想要我们真的把那种有张力的感情演出来。培养感情的事情倒是不急，慢慢来。但今天我们得先把话说开，至少相处起来不别扭。你觉得怎么样？」 「嗯……多谢了。」席南倒没想到周良这么好说话。 一个影帝，还是被自己抢了女朋友的影帝，竟然对自己这么客气。 周良年少成名，经常又笑得痞痞的，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不好相处，席南没想到，他为人处世很周到，挺让人感觉舒服的。 周良说：「那我就直说了。你不要因为刘雨晴的事情而以为我会对你有意见。我没意见。我们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席南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周良继续说：「之前我其实也想过，雨晴会为什么选择你。今天我看见你对你助理的样子，我大概明白了。你很温柔，会照顾人。我不一样了，忙起来谁也顾不上了。有一次为了投入一个角色，整整一个多月在角色状态里，没联繫过雨晴。所以她做的选择，我能理解。这完全是我的问题。」 席南想了半天，才想出怎么接话：「那是不是很伤身体？」 「伤身体？」周良吸一口烟，笑了，声音有些嘶哑，「一个多月不找女人？还好吧，也可以自己解决，不至于憋坏。」 「……」席南再眨眼睛，「我……不是说的这个。」 席南：「系统！他好污！我说的是他完全投入另外一个角色，跟着角色一起痛苦啥的太伤身体，经常这样容易精神出问题！」 系统：「o(╯□╰)o，你们说啥，我听不懂。」 席南：「……」 周良侧眸上下打量席南一眼，目光颇有些侵略性，也有些意味不明。「抱歉。误会了。」 「没事儿。」席南莫名觉得憋得慌，脸都有些红了。 周良再看他一眼，体贴地把暖气关小，再帮他调下车窗。 新鲜的空气灌入，席南确实舒服了很多。「多谢。」 「不客气。快到了。」 周良熟练地打方向盘，驶入一条小道，竟然上了山。 再过了一会儿，席南就发现车停到了山腰上的别墅区。 席南：「你这……」 周良：「这的确是我家。我喜欢喝酒。整个一层布置得跟酒窖差不多，全是珍藏。去不去？」 我去，谁说的刚开始去房间里培养感情不太好来着？ 这么快打脸？ 席南看着周良，问：「只是喝酒，是吧？」 周良笑：「还有聊天，对戏。这是导演布置的作业。」 席南：「那就只是喝酒聊天对戏呗。」 周良先前那支烟已经抽完了，此刻又「啪」得打燃打火机。 烟雾缭绕中，周良喷出一口烟，眯起眼，盯着席南问：「那不然呢？我是演员，又不是真gay。」 席南立刻说道：「我也不是gay啊。」 周良问：「那你心虚什么？」 「没虚啊。走啊，下车，喝酒去。」席南率先解开安全带。 ——啧，自己可是还记得一些术法招式的，怎么着也是先混过武打再混过仙侠世界的人，何况这具身体还练过一年拳击，浑身肌肉，自己怎么会怕一个周良？ 第64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4） 席南跟着周良参观了一下别墅，才发现周良说得没错。 这里实在不像家，整个第一层，有三间房是用来藏酒的，另外两个房间则布置成了不同风格的酒吧，里面还放着麦克、吉他、音响等音乐器材，就像是还有人在这里驻唱似的。 「你就这么喜欢喝酒？」席南诧异。 「还行吧。比较喜欢静吧。喝喝酒听听音乐那种。但入了这行，难得去一回，只有在家里搞搞。」 第119页 周良走到吧檯位置，开始调酒。「喝mojito怎么样？度数低，有喝酒的意思，但又不至于醉。我们还要谈事情呢。」 「mojito你喝。我自己调杯别的。」席南走至吧檯前，打量了下，发现这里酒的品种还算齐全，打算动手了。 周良眉梢一抬。「看不出来还是个行家。」 席南笑了笑，取了伏特加、朗姆酒、金酒、龙舌兰酒，再加入冰块、白薄荷酒、柠檬汁等配料，最后加入可乐，调出一杯看上去确实是跟红茶颜色有点像的酒。 席南确实是有点馋酒了。 他之前待的两个世界，都只有白酒，他好久没喝过鸡尾酒了，当即就搞了杯烈的。 周良看出点意思，用沉沉的声音问他：「长岛冰茶？这不是失.身酒么？你想把我灌醉？」 「没让你喝。我自己喝。这是我改良过的，没那么高的度数。」 席南说着话，看周良一眼，见他也把mojito做好了，举杯遥遥跟他碰了碰，就喝下一口酒，还是很大的一口。 「真没事儿吧？这么烈的？」 周良邀他坐下，望着他说。「我提议喝酒，只是觉得喝点酒，刺激一下，谈话能放得开一些。我可不想灌醉你。」 「没事。我酒量挺好。」 席南随周良坐上软皮沙发，酒很好喝，他就很高兴。「我这是趁机蹭你的酒喝。」 周良笑了笑，微微抿一口酒，席南确实在酒精作用下放开了一些，何况周良看上去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于是席南想到什么，也就开口问了：「为什么只要我们培养感情？你和程茹不需要么？昨天第一天开机，你们就拍吻戏了。」 「毕竟不一样。你我都是直男，都交过女朋友，跟女演员演戏的经验也很多，驾轻就熟的。但男演员和男演员之间不一样，都是直的话，容易放不开，别扭，演出来的效果就不好。」 周良看向席南，「这是导演的原话。」 席南点点头。「所以还得把自己放开了，去体会gay的心理，演出来才像，是吧？」 周良点头：「嗯。总之我俩一起琢磨。导演说给了我们一些片子。等空了我们一起看看。」 席南心说莫不是类似于《断背山》之类的片子？ 那他倒是从欣赏的角度看过。 那会儿他还是个富二代，怎么会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债务问题来拍这种电影。 再过了一会儿，周良的低度数mojito只喝了一半，他一看席南，竟然把一杯烈酒都喝完了。 「你真没事儿吧？」周良问他。 「没事儿。清醒得很。来对戏吧。」席南说，「对哪段？」 周良说：「就来冯逸喝醉酒找贺君梅那次吧。我正好喝了酒，有点感觉。」 席南明白，周良说的是冯逸第一次亲了贺君梅那次。 周良瞥一眼席南的神色，再抿一口酒，「放心，这回先不真的亲。只是试戏，找找感觉。介意么？」 「没什么。来吧。」 席南转过身，改为背对着周良坐下。 那个场景里，贺君梅正面对着菱花镜卸妆，冯逸喝醉了酒，推门而入，一眼看见贺君梅垂下来的长髮，和细细的、看上去十分柔软，又不同于女人，而是有一点男人力量的后腰。 视线往前，冯逸看到镜子里贺君梅完好的容颜。刚卸过妆，他的脸上还有些水渍，更显得他如芙蓉出水，雨打清荷，让冯逸的心狠狠一跳。 席南面前倒是没有镜子。但周良演得很投入，好像真的看见了镜子里的美人。 他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席南，头从肩膀上越过去，张口就是一嘴的酒气。「贺先生真美。」 席南赶紧站起来，一把推开周良。 席南对上周良的目光，那目光满含挑逗、侵略、志在必得，还有一股浓烈的爱意。 似乎是想迴避这样的目光，席南侧过头，避免再与他对视。「冯老闆。你喝醉了。这是白二爷家的堂会。唱完戏，我该走了。桐桐还在外面等我。」 周良继续说：「你对桐桐可真好。我也像她一般，做你的下人服侍你，是不是就能跟你天天待在一块了？」 席南的耳根红了。「冯老闆说笑了。你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当下人？等你酒醒了，你要笑话自己的。」 「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亲近贺先生？」周良上前直接搂住了席南的腰，顺势把他往沙发上压去。 席南竭力想要挣开他。「冯老闆，你清醒一点。这是白二爷的寿宴，你太太也是来了的！」 「我太太？她哪有贺先生善解人意？」 周良揽过席南的肩头，咬住他的耳垂。「贺先生，有个问题，你还一直没回答我呢。」 「什……什么话？」席南紧张，浑身都绷直。 周良继续贴着他的耳，把席南的耳朵挠痒了，心也跟着痒了。「我给你折的那枝白梅花，你喜不喜欢？」 席南：「不喜欢。」 周良惊讶：「为什么？」 席南：「我手上那枝，是从地上捡的。树上的白梅花好好开着，你折人家做什么？」 周良：「有花堪折直须折。我若不折，怕你被别人折走啊。」 席南脸红。「明明说的是花，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周良笑，亲一口他的脸。「说的一直都是你啊。我喜欢你啊。」 第120页 席南的手紧紧扣住沙发，手臂上青筋都出来了。「冯老闆是风月场上的高手，这话不知跟多少人说过，我不信。」 「既然说这么多没用，那我还是做点事吧。」周良笑着捏住席南的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逼他直视自己的目光。 席南看着周良，只觉得他的眼光如此深情，竟比烈酒更醉人。 而他正在朝自己靠近，即将贴上自己的唇。 按剧本，这个时候两个人就要接吻了。 席南很方：「系统，卧槽，他不会来真的吧？不是说假的么？」 「系统，你说啥？我听不太清？」 「我怎么好像醉了？」 「头好晕。怎么回事？系统？系……统……」 席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席南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了。 席南心里一跳，看见了床头周良留下的纸条。 「你喝醉了。我扶你上了楼。这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可以洗个澡，自己换上。剧组那边不用担心，帮你请过假了。剧组见。」 席南看完纸条，床头还放着一杯温水，还有一瓶胃药。 席南确实有点口渴加胃疼，赶紧拿出一颗药吃下了。 他头疼得很，又躺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系统，我咋回事？」 系统：「喝多了呗。断片了。」 席南：「我检查了一下，衣服完整。看来周良还算正人君子。」 系统：「人家说了人家是直男。」 「……」席南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实浑身酒气，还是去沖了个澡，「我为什么会醉？」 系统：「你现在用的又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彭越酒量不好的。你忘了。」 席南明白了。 第一次穿越他用的自己的身体，喝酒没事。 第二次穿越是定苍的身体，定苍风流浪子，千杯不倒，他喝酒也没问题。 这一回的彭越就不行了，酒量不行，胃也不好，以至于席南用他的身体喝了长岛冰茶这种后劲大的酒，竟然直接断片到第二天早上。 席南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脸有些烧。 他也没想到，原来喝了酒之后，自己能那么放得开。 席南不放心地问系统：「昨天晚上……周良没真的亲我吧？」 系统：「我不知道。」 席南：「为什么不知道？」 系统：「你每次有点那个的苗头的时候，我就会去看天线宝宝。我还未成年。这是上面对我们未成年系统的保护。」 席南：「时间过了这么久，你也该长大了。」 系统：「我还小哦亲亲。」 席南：「……」 - 席南洗完澡，把脏衣服和床单被套洗了，再把屋子收拾干净，叫了辆车去剧组。 回酒店的时候，席南也没想到，会在电梯口碰见周良。 周良走路的姿势略有些僵硬，就好像受了伤一样。 而且，他看样子竟然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你……」席南抬手挠了挠头。 周良倒是很自然地走上电梯。 电梯门关，周良开口：「我刚从医院回来。」 「啊？你怎么了？」席南问他。 周良侧过头，看席南一眼，问：「你练过武？」 席南只得说：「练过一点，怎么了？」 系统：「啊，这个我知道。昨天周良扶你上床后，帮你盖被子。你把人家拽住，然后一脚踹走。」 席南：「……」 系统：「标准的擒拿术。你在第一个世界确实学了一手好功夫。」 席南：「……」 席南看向周良。「你没事吧？我是不是不小心……」 「没事儿。」周良说。 席南笑：「那就好。」 周良：「还没到骨折的地步。差一点。」 席南：「……」 片刻后，电梯门开。王导演等在电梯口。 一见到周良，王导演赶紧走到周良跟前。「没事儿吧？让我看看……哎，还好还好，没伤到脸就好。」 周良点点头：「我回屋收拾下就去剧组。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 「人没事就好。去吧。」王导演拍了拍周良的肩。 周良走后，席南也对王导演打了个招唿。 席南本来以为王导演会责怪自己，毕竟是自己弄伤的周良，耽误了进度。 哪知王导演看向周良的目光反而有些歉意。「小彭你……没事儿吧？」 「我？我喝了点酒，没事。」席南这下倒是明白导演说啥了。 ——他不会以为周良真跟自己酒后乱性，要强迫自己，然后才被自己打的吧？ 席南于是补充一句。「真没事。这都怨我，酒后不小心动的手。没什么。」 「行。」王导演拍拍他的肩，望了望周良的房间，再说，「我也提醒你一句。你家里还有个女朋友呢。」 席南黑人问号脸，再听王导演说：「你刚和周良对视的眼神……有点戏里的意思了，是我要的那种感觉。我作为导演，特希望你们保持这种状态。但作为过来人，我还得劝你，随时做好准备，咱们毕竟是拍戏。不比周良，你入行的经验还浅，别到时候出不了戏。」 原来导演还是为自己好。 第121页 席南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嗯。」王导演再拍拍他的肩，「你俩在镜头前暧昧一下，炒下cp啥的，对戏、对你们都是好的。但不能过头。过头就成□□了。混娱乐圈的，你只见过卖腐的，没见过真的主动出柜的吧？」 席南老实答：「没见过。」 「行。有些话我也只能点到即止。你自己心里有把尺子，注意衡量就行。」王导演走了。 席南站在原地愣了会儿，这才往房里走。 正巧遇见周良已经走出来，准备去片场了。 席南只得又跟他打了个招唿。 周良问：「怎么还在？跟王导聊天？」 「嗯。他随便提点了几句。」席南说。 「这样。」周良看他一眼，「导演的话有些时候也不能尽听。有时候也要看自己的感觉。」 席南：「哦……」 ——他说的只是演戏方面么？还是意有所指？ 周良没再说什么，只从怀里拿出一颗口香糖。 席南敏感地抓住什么，问他：「又有吻戏拍啊？」 周良看他一眼，笑了。「嗯。刚回屋就是刷牙去的。要尊重合作演员。你……」 「我没事啊，我回屋休息下，然后去学京剧了。拜拜。」席南朝他挥挥手，走了。 席南在脑里跟系统吐槽。 「昨天才跟我试了吻戏，今天又要跟别的女人演吻戏。╭(╯^╰)╮」 系统：「咦？你不会吃醋了吧？」 席南：「没。替贺君梅说的。好了，我现在要出戏了。」 这个时候，席南手机响了。 席南拿起手机一看，竟是刘雨晴。 「啧，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了。」 第65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5） 席南嘴上是对着系统说有个女朋友真好，但他其实觉得十分尴尬。 不过，考虑着在电话里分手啥的也不合适，席南打算等刘雨晴回国了，自己找个机会和她见一面，再好好谈谈分手的事情。 接通电话，温柔的女声响起。「彭越？」 「嗯。」席南轻咳一声，「你怎么样？」 刘雨晴说：「我还好。听蒋含说，你已经进组了。」 「是。这几天也挺忙的。没来得及和你联繫。」席南不知道说啥，干脆决定把冷暴力进行到底好了。 「没事儿。我知道你能拿下这个角色不容易。你也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奋斗么。」刘雨晴笑了笑，「我考虑过了。不能两个人都这么忙。等这回项目结束，我有考虑辞职算了，我去剧组陪着你。」 席南赶紧说：「别，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刘雨晴：？？？ 席南一时口快，现在只得打圆场：「你有今天的成绩不容易。放弃了可惜。」 「说的也是。等真辞了职，我可能又埋怨你呢。行吧。到时候再说。」刘雨晴犹豫了一下，问他，「周良……没为难你吧？要不要我跟他说说？」 「不用。他人挺好的。」席南说，「他也挺专业的，不会纠结这些事。」 刘雨晴冷笑一声：「是么？他可是个老狐狸，能在娱乐圈单枪匹马闯到今天，不容易。你小心些。」 席南「嗯」了一声。「放心吧。你那边是凌晨吧。还没睡？」 刘雨晴说：「刚收工。就准备睡了。我会尽快回国的。到时候见。」 「嗯。到时候见。」 席南心说，到时候就真的说再见了。 席南：「统，我没分过手，有点没经验。」 系统：「分手？找了女朋友你不是很高兴嘛。」 席南：「是啊，人家穿越就能遇见一堆妹子，坐享齐人之福。我怎么就做不到呢？大概我还有良心吧。」 系统：「大概是因为你弯了吧。」 席南：「不。主要是我完成任务要走么，不能耽误人家好妹子。我不是占人便宜的那种人。」 系统：「你不占人便宜，就只能被占便宜了。」 席南：「你说点好的，吉利的。」 系统：「祝你幸福。」 席南：「哪个性？」 系统：「呵呵。」 -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一整个下午席南都在老师的教导下训练形体。 彭越这身体底子是不错，很柔软，席南练了一下午，步履动作颇有点花旦的样子了。 老师也夸了夸席南：「行。你去吃饭，休息一会儿。晚上咱们再练声乐。」 「嗯。谢谢老师。」席南道过谢，走出剧组在酒店租下的形体室，就遇到了周良。 周良穿着运动衫，额头上胳膊上都有汗水，胸口也湿得很，看上去有点荷尔蒙爆棚。 莫名的，席南还觉得他有点满面春风的感觉。 ——啧，莫不是拍吻戏拍的？ 周良先跟席南打了招唿。席南问：「怎么在这儿？」 周良说：「这层不是健身房么。拍完戏来健了会儿身。」 席南：「你不是被我弄伤了么？」 周良笑：「不严重。再说没做复杂的动作。稍微练练。你刚学完形体？」 「嗯。」席南点头，不太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周良倒是问：「吃饭了没？」 席南摇头。 周良说：「等我一下。我去沖个澡，一起吃饭。」 第122页 周良说完这话就走了。席南都还没来得及拒绝，也只好在原地等。 等了一会儿，他觉得练形体也出了汗，干脆也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 周良刚去的是健身房的洗浴室，席南也就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在房间，让他好了叫自己。 于是，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已经在火锅店的包厢内了。 周良对这家火锅店看样子是轻车熟路，事先打好了招唿，带着席南从后厨的小门进的，一路没引起任何路人的注意。 不确定席南吃不吃辣，周良点的是鸳鸯锅。 这是传统铜锅，中间是筒骨熬制的白汤，周围则是鲜香麻辣的红汤，牛油做底，上层飘浮着上好的红辣椒，加上几把极香的青花椒，简直是极品火锅。 席南看着火锅，闻着香味，是真的馋了。 偏偏系统开口：「宿主大大，你现在是个演员哦。你不能吃太多哦。」 席南：「可周良都在吃。」 系统：「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彭越可是易胖体质。」 席南：「好气哦。」 周良看一眼席南，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心，给他加了块毛肚。「没事儿，吃吧。」 席南纠结了一下，还是美滋滋地把毛肚吃了。 系统：「……」 周良眯眼笑了笑，也接连夹了几块毛肚吃下。 席南问他：「还在拍戏，不怕胖？」 周良说：「我演的这个角色，原本就是要越来越胖。现在是早期，年少时。后面正式遇到你，我是说遇到贺君梅的时候，就得胖一些了。毕竟人到中年了。」 席南眨了下眼。「可是我……」 说着这句话，席南又吃下周良夹过来的一块毛肚。 周良说：「嗯。你跟我不一样，作为名伶，你得瘦一点。」 席南：「……你这是坑我。」 周良笑：「真没关系。吃几块毛肚而已。反正还没到你的戏份。要是胖了，就跟我一起去健身房运动减肥。」 席南：「统。我觉得周良好腹黑哦。他就是在坑我吧。」 系统：「他是在撩你吧。先骗你吃胖，再拉你去运动，这样你俩就能老待在一起。」 席南：「嗯。他在撩我。为啥？刘雨晴绿了他。他是不是在报復刘雨晴，也要绿她一回？」 系统：「0.0。你的脑迴路好清奇哦。」 席南：「凡事都有可能啊。」 系统：「也许只是为了培养戏剧感情叭。」 席南：「那静观其变吧。」 等吃得差不多了，席南问周良：「晚上还有夜戏么？」 周良点头：「嗯，有，还是跟程茹的对手戏。」 席南：「哦，怪不得你没要蒜泥。」 周良笑，盯着席南的眼睛，忽然说：「晚上的倒不是吻戏。只不过有近距离说台词的戏，还得注意。不过火锅味道大，一会儿还得回去洗澡刷牙。」 席南喝口水：「拍吻戏到底什么感觉？」 周良再笑，目光几分深邃。「你想试试？」 席南：「也没。就是没拍过。好奇。」 周良说：「那你运气还不错，第一次遇到我，我觉得我的吻技还不错。」 席南：「……」 ——娱乐圈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周良眉梢抬起来，点了一支烟，看着席南，又笑了。「怎么这副表情？」 席南再喝一口水。「没什么。感嘆一下自己的职业生涯而已。我银屏初吻竟然是和一个男人。怎么不给我配个姑娘。」 周良吐出一口烟，看着席南，眼尾微微勾起来：「你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你和刘雨晴没接过吻一样？」 第66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6） 席南确实没吻过刘雨晴啊。不仅没吻过刘雨晴，他连妹子都没吻过。 但他记得彭越是吻过的。 转瞬之间想到什么，席南只不禁意说：「你说笑了。我俩新闻爆出来不就是街头接吻么。」 「是哦。」周良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再吸一口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席南，「那会儿我和刘雨晴还没分手呢。」 席南：「……」 周良再说：「说起来，雨晴今天还跟我打了电话，让我不要因为跟她之间的事在剧组为难你。」 席南心说，唉我去，这刘雨晴也太欺负人了。 席南只得跟周良说：「抱歉。」 周良眯了眯眼，却是笑：「我没为难你吧？比如，拖你出来吃火锅什么的。」 席南：「没有。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你。」 席南这么说，倒是真心实意的，权当替彭越向周良道歉了。 人心是最捉摸不透的，有时候爱上另外的人，是一件控制不了的事，如果决定要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起码要和现任开诚布公好好谈，把问题都解决好，再跟新人在一起，才是对大家都负责的做法。 就算真如周良所说，是因为他冷落了刘雨晴，才导致她移情别恋，但彭越也不该那个时候就跟刘雨晴在一起。所以，怎么着都是彭越不对。 周良再问席南：「真心觉得对不起我啊？」 席南：「真心的啊。」 周良笑了。「那你得补偿我吧？」 席南立刻说：「这顿我请。」 周良：「这倒不必。不过后面一段时间我的戏很密。我的早饭你负责怎么样？」 第123页 席南问他：「你这么个影帝，没有助理？我都有。」 周良说：「我助理家里有点事，请假了。要是请个新的，还得磨合，我用不惯。」 席南看着他：「我跟你也没有很熟啊。你用我就用得惯啊？」 周良笑：「又没有让你当我助理。不然真成了刘雨晴说的那种，是我在剧组欺负你了。只是早饭，好像不算过分？」 抢了人家女朋友，赔人家几个月的早饭，好像确实不过分。 不过看着眼前的周良，席南就想起刘雨晴的那句话——「周良可是个老狐狸。」 席南当然不认为周良玩这么多套路，是真的缺了早饭钱。 但周良到底想做什么，席南也只得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还怕跟谁玩聊斋呢。 于是席南面上挂着傻白甜的无知微笑，说着「不过分不过分，正好趁机向前辈讨教演戏经验」，也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 第二天，由于课程紧张，席南六点就起床了，因为跟京剧老师约好了七点钟在形体室见面。 六点二十，席南带着助理小达一起去买早餐。 席南当然还记得答应过周良的事。他在路上也打听了，周良昨晚的夜戏是两点钟开拍的，拍了个通宵，刚收工不久。 席南也不知道周良现在睡没睡，出不出来吃。 席南想了想，跟小达吃完早饭后，干脆打包了几分小吃带回酒店，然后给周良发了微信：「早饭我买了，先带回我房间了。你要吃的话告诉我一声。」 席南也没想到很快收到了周良的回覆：「没力气动了，麻烦你送到我房间。」 呵，还说没把我当助理使唤。 不过席南还是给他送了去，反正都住在酒店同一层，也不麻烦。 席南敲响门，周良很快来开了。 一夜没睡，他看上去确实有点憔悴。他打了个呵欠，接过席南手上的东西，「谢谢啊。」 「随便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席南说。 「挺喜欢的。都是我爱吃的。嗯，我就喜欢这种没有灌汤的小笼包，真好。」周良说。 席南看着他：「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周良却叫住他：「别。导演说一会儿要过来，有事找我们。你就在这一起等吧。」 席南说：「可我还约了老师七点上课呢」 周良咬一口包子，说：「嗯，我想到这事儿，跟导演提了。他说会加上老师一块来。应该是要给我们说戏的。」 「行吧。」席南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助理小达跟着过来，给他倒了杯水。 「多谢。」席南说。 「鹏哥，你客气了。我应该的。」小达挠挠头。 周良在旁边啃着包子喝着粥，瞅着席南和小达，嘴角噙着笑，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 席南侧眸看周良一眼。「你看着我们乐什么？」 周良摆摆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一开始他还怕你呢。这么快你们就处这么好。」 席南没说什么，只默默等着周良吃完早饭。 很快，王导演来了。除了他，他还带来了灯光师、摄影师，副导演以及京剧老师。 周良问王导演：「老王，这什么阵仗啊？要试戏？在我房间？」 王导演把席南和周良叫到卧室，关上门单独谈话。「我也就直说了。有个投资方那里有了变数，硬要塞个男演员来，说还是戏剧学院的，专业对口。」 「不是吧？这个时候了，他们想换掉彭越？」周良挑眉，旋即笑得讥讽，「那个戏剧学院的学生什么来头啊？技术好，把资方伺候好了？」 「放心吧，我不会拿我的电影开玩笑。我跟那家资方说了，他们推荐人可以，但也必须要通过试镜。他拿钱说事儿，我就说，又不是他一家投资方。他们继续跟我纠结这事，我干脆通知了所有资方，就说现在贺君梅这个角色有几个人都合适，大家公平竞争，再试一轮戏。」 周良看向席南：「你正式合同还没签？」 「经纪人好像说的是这两天签。条款还没完全谈好。」席南说。 周良再看向王导演：「可你也觉得，彭越就是最合适的人。」 「我当然觉得他没问题。但是那家资方硬。我要求他家塞过来的人参与试镜，已经是我跟他们正面刚的结果了。这年头导演真不好当。」 王导演再看向席南。「你待会儿和周良好好拍一场戏，我让摄影好好摄，也让后期好好剪辑。资方推荐的那孩子下午到，也会跟周良试一场。到时候，我会把两部片子发给各个资方，让大家投票决定。」 王导演再嘆口气：「为什么突然有人员变化，我今天虽然没有明说，但各个投资方都懂这里面的门道。大家投电影，大部分还是为了赚钱的，再说咱们这又是有影帝加盟的大投资，大家会慎重对待，慎重比较你俩谁好的。小彭，我爱才，也爱自己的电影，我不会被资方乱插手的。但那男孩毕竟是戏剧专业的，没准真能入其余资方的眼。这一回，你能不能成，还得靠你自己。」 「嗯。放心吧。我会好好演的。」席南看向周良，「演哪场戏好？」 周良想了想，说：「就那晚在我家试的那场如何？那场我俩正好对过戏，台词熟。时间紧迫，换别的时间怕是来不及。」 第124页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席南看向王导演，「我随时可以开始。」 「很好。」王导演说完话，推开门，直接让大家进来在卧室试戏。 因为卧室这里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在镜子前面摆张凳子，权当做是戏子贺君梅卸妆的画面。 各工作人员忙活的时候，周良看一眼席南，上前握住他的手。 席南没有防备，下意识要把手抽出去，却被周良握得更紧。 席南：「你做什么？这么多人呢？」 周良：「那你得习惯。我们马上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热。」 席南：「……」 周良放轻了声音：「我只是跟你提前培养点感觉。别紧张。放松。」 席南轻轻唿出一口气。「嗯。」 周良说：「我带了些酒，要不要给你喝点？那晚你喝了酒，就很放松。」 席南想了想，倒也点了头。「一点点就行。只是……会不会味道很大？」 周良明白他指的什么，笑了，低声说：「我不介意。」 然后周良就去给席南倒了一丁点白葡萄酒。 席南喝了一点，的确慢慢放松下来。 周良也喝了小半杯，对他说：「若你不习惯，就当做在喝酒好了。」 他这意思是……既然自己那么喜欢喝酒，他的唇舌间沾了酒味，自己也许就能习惯了？ 席南眨了下眼睛，觉得这个话接不接都很尴尬，最后只得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默念剧本，试图进入情绪。 再过了片刻，摄像机打开，这场戏正式开始。 两个人都没有上妆，按导演的意思，如果这样他们两个还能把戏里的感觉带出来，那就是最成功的。 一开始两个人的动作和对话，席南很熟悉，他才和周良试过。 无非是他刚卸完妆，醉酒的周良突然闯进来，搂住他，想要亲他。 周良那吻将落下来的时候，席南心里还是抗拒了一下的，不过他也很快说服了自己。 他在各个世界做任务，就得接受人物的设定。 彭越是个演员，那他就得拿出演员的素养，演好戏。 席南想，幸好他是接受过彭越的记忆的，是有做演员的回忆和经歷的，算是经歷过专业培训的。 所以，短暂的抗拒过后，席南还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吻。 不过，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当那唇印上来，舌勾进来，还带着好闻的葡萄酒味的时候，席南还是惊了一跳，心也一下子剧烈地跳动起来，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羞的。 好在他这反应够真实，也贴合贺君梅的心境，导演没喊「cut」，也就表示他们是过关的。 席南按着剧本要求，一把推开周良，一巴掌就要对着他打下去。 周良没有躲，用那双似醉非醉、叫人分不清假意还是真心的深情眼睛望着席南，一副随便你怎么动手的样子。 席南的巴掌最终没有落下去，而是握成拳，最后把自己都快掐出血了。 周良连忙掰开他的手，朝着那些发红羽曦读佳的印子吻下去，呢喃道：「不准伤害自己。你若恨我怪我，就对我动手。」 席南听到这里，耳根和脸都红了，但他的目光却有些哀伤。「冯老闆真会说哄人开心的话。」 「我只哄你。」周良眼睛望着席南，嘴巴张开，却已经把他的食指喊入嘴中。 后面的戏，席南是没有跟周良试过的，也只有凭着感觉发挥。 席南总觉得只是试戏的话，应该也不必演这么长，可是导演仍然没有喊「cut」，他也只得继续。 眼睛一瞥到周围的工作人员，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停，席南有一瞬的分心。 他强迫自己回神的同时，周良放开他的手指，转而抱起他往床上压去。 周良极有压迫感的身躯让席南立刻回神，然后席南被咬住了耳朵。「这场试戏很重要，你可别走神。」 席南眼神有些放空，却忽然又走了神。他是想到——这场戏，周良下午是不是也要跟另外那个男演员来一场？ 周良见状，惩罚般咬了咬他的耳垂，稍微了改了改台词：「这么不专心？心里当真没我？想什么去了？莫不是从前的金主？」 席南知道他是在用他丰富的经验帮了自己，当即顺着周良改后的意思来，强迫自己的眼神清冷，脸色发白，「冯老闆，你不要以为我是个戏子，就能肆意被你侮辱。」 「那你之前跟刘老闆怎么回事？」周良板着他的下巴质问。 席南皱眉：「不关你的事。」 周良声音一沉：「不关我的事？他不是你金主，莫非你们还是真爱了不成？今日白二爷堂会，刘老闆也来了。我就是见你对他笑了，这才气急了，气得我喝了好多酒，气得我连自家太太都不管，就跑来找你了。」 席南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里的哪个词刺激到的，还嘴道：「照您的意思，那还都是我的错了？」 「可不就是你的错。你惹的妒火，你得想办法帮我灭了。」 周良似乎被他这漫不经心又含着讥讽的笑刺激到了，说完这话，突然发狠般咬住他唇，同时撩起他的衣服下摆，手掌驾轻就熟地滑了进去。 第67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7） 双唇相接，周良的手指在胸前用力，席南脑子一热，不由一下子张了嘴。 第125页 周良趁势搅起他的舌，翻起汹涌情.潮。 席南用尽力气推开他，侧过头，不愿跟他接吻。 周良目光一黯，干脆俯身吻上他的脖颈，恶劣地吸允起来。 不大的卧室架了四台机器，两台不同角度的远拍，显示出不同角度下两个身影的纠缠。 另外两台机器则是近距离拍摄特写的，一台跟着周良走，一台跟着席南走。 王导演瞅准时机，对摄影师打了个手势，拍席南的那台机子直往他脸上怼，眼里不知是因为欲还是因为痛而蓄满了水光，他的眼角则泛着红，就想染了桃花一样，看上去让人又怜又欲。 一旁，周良继续贪婪地咬着席南的脖颈，他很快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立刻抬头向席南看去。 按剧本所写，贺君梅不忍这般受辱，咬着自己的下唇，直直咬出了血。 冯逸见了血，扳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咬，最后见他伤得太重，带他去上了药。 夜风一吹，冯逸清醒了不少，也对贺君梅道了歉。 此刻，见着席南真的不管不顾用力吵下唇要去，周良提前扳住他的唇，然后朝王导看去。 王导演这才喊了一声：「cut！」 席南吐出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 周良还紧紧抱着他，心跳声和唿吸声很清晰。 很明显，刚才他演得很投入，入了戏动了情，此刻正在调整。 席南侧头一看，见周良的耳根也有些红，不由鬼使神差地想——拍这种戏都这样吗？难免的？他跟程茹也这样？ 王导先让别的工作人员退出去，然后说：「很不错。就这样。应该没问题。也许后面那男孩儿演技特别好，京剧部分也很加分，但他跟周良之间如果没有这种火花，也没戏。cp感这种东西挺迷，挺说不清楚怎么回事的，你俩搭在一起是真的合适。所以小彭，你也别担心了。周老师，你昨晚才通宵，休息一会儿。那男孩儿来了我告诉你。」 周良轻轻「嗯」了一声，王导看了一眼他俩还抱在一起的样子，皱了皱眉，但也知道他们需要调整，于是默默退出去，将门关上了，不多打扰。 席南休息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发现周良还抱着自己，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叫人看不清表情。 席南推了他一把，「诶，起来了。」 周良没松手，只抬起头望着席南。 席南心里一惊，发现周良的眼神竟然跟入戏的时候一样。 那该是冯逸看贺君梅的眼神，不该是周良看自己的。 席南问他：「周老师？不会吧，你入行多少年了，还没我出戏快？」 周良扫他一眼。「啧，小没良心的。」 这话说得有点像在调情，席南没好接。 周良笑了，问他：「我吻技怎么样？」 「不知道，没感觉，我在心里默台词呢。」席南再推他一把，「这么一折腾，快中午了。我想去吃饭了。」 「你吃什么？」周良问。 「剧组盒饭啊。」席南说。 周良点点头。「那你也帮我领一份回来。」 席南问他：「你看上去矜贵得很，吃得惯？」 周良说：「嗯……以前助理确实会给我开小灶。他做饭还不错。但他这两天不是不在么。我又捨不得麻烦你。」 「捨不得」？这个词用得有点讲究，有点意味深长了。 席南眯眼：「你放开我，我去给你买点好的成不成？」 周良顺杆子爬。「好啊，要羊肉汤。有一家店做得特别正宗。就在附近。我一会儿给你地址。」 席南：「……」 席南：「会开车吗？」 席南点头。 周良：「车钥匙给你。可以开我的车去。」 席南：「不用了，我打车，正好也想吃羊肉了。」 周良问他：「你会做吗？」 「嗯。我做得还不错。」席南说。 「拍完戏尝尝你的手艺？」周良问。 席南说：「行啊。没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周良再望着他，视线从他被吻得有些肿的唇，再到脖子上那好些清晰可见的吻痕。 席南被他看得不自在，拉了拉衣服。 周良轻声问他：「小彭，没觉得我欺负你吧？」 「都是男演员，不存在什么，我没那么矫情。再说，我们又不是真gay。」 席南看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拍戏的时候怎么着都没所谓。但现在戏已经拍完了。周老师入行十几年了，应该知道出戏。你下面还要跟一男孩儿试一回呢。」 周良嘆口气，到底松开了席南，翻身直接躺在床上闭上眼，「我是真累。」 席南朝他看去，能看见他眼底泛着青的黑眼圈，确实是累了。「谢谢你帮我说话，帮我搭戏，还帮我救场。你睡吧。我去帮你买午餐。」 周良说：「走之前再帮我敷个面膜吧。去黑色素的。喏，就在右边柜子第一层。」 不知道为什么，席南总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帮周良敷上面膜，这才出门。 打开门，席南发现小达竟然等在外面。 小达看见席南，忙问：「彭哥今天午饭吃什么？我……我去给你买。」 「一起去吃吧。」席南说着，冷不丁一看，小达脸都通红了。 「你紧张什么？」席南被他的反应逗笑。 第126页 「我……我……」小达转过身，「没啥，彭哥别笑话我。我第一次看别人拍戏，还是……还是……不好意思，我……」 席南明白了。小达这是撞见自己拍亲热戏，还是跟男人的亲热戏，此刻见了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得很。 席南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当即揉揉他的头，玩笑般说了句。「所以啊，演员也不好当。走，吃饭去。」 - 吃过午饭，周良又睡了两个小时，席南则去形体室练了两个小时的京剧动作。 下午四点，周良被叫去试戏了。席南收到周良的消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为了以示公平，这场试戏也是在周良的卧室进行，一样的布景，大家也都没上妆。 来试戏的那个戏剧学院的学生叫宋文。 席南见到他的时候，也不由眼前一亮。 那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人，眼睛大，瞳色深，身板好，气质十分出众，身上有股少年气，也有那么点花旦的娇而不娘的感觉。 王导在指导机位，周良则眉眼含笑地站在宋文旁边，低声跟他说什么。 那模样，俨然跟他早上带席南入戏的柔情蜜意一样。 宋文有些害羞地看着周良，眼神里有崇拜，也有很认真地在听他说话。 啧，果然是演员啊。 早上自己还以为周良难出戏，看来是自己误会了。 席南这么想着，见周良变本加厉揽过宋文，竟带着他朝卫生间走去。 「导演，宋文有点找不到感觉，我带他培养一下。」 说完这话，周良就把人带走了。 培养感觉？怎么个培养法？ 席南眨了眨眼，拿出手机玩了会儿，没等太久，周良带着宋文出来了。 席南敏感地发现，宋文脸色有些白，没有刚才那么开心了。 试戏很快开始。 之前宋文的表现还好，但当周良真的要亲他、而他第一次推开的时候，他脸色一白，眼里确实有了几分深刻的恐惧，情绪很明显不对劲了。 王导演喊了「cut」，问宋文：「没关系，是不是没经验。实在不行，可以考虑借位，或者换一场。不过考虑到这场戏是整个电影很关键的一段，是两个人情感的转折点。你俩来不来劲，有没有火花，就看这里。」 宋文说：「不用借位。抱歉，让我调整下。」 周良递给宋文一瓶矿泉水，宋文没接，周良也没管，回到监视器旁边，看了看刚才的戏。 周良问导演：「我刚才没问题吧？」 王导睨他一眼，小声说：「我差点以为你会为难人家呢。还好，你的表现跟早上一样好。这小孩也是个苗子。我以后的戏会考虑他的。但你和他之间没有我要的那种让人血脉偾张的感觉。」 周良笑了笑，摆弄着监视器，画面出现刚才他亲宋文的那一幕。 周良定格画面，然后打开手机拍了下，发送出去。 王导演后知后觉抓住他的手。「你干嘛？」 周良朝他眨眨眼。「帮你啊。」 王导演还没懂周良帮了自己啥，再过了五分钟，宋文开口：「导演，周老师，我调整好了。」 「好。」周良笑着朝他走过去。 这个时候，跟着宋文过来的助理却捧着手机过来，「电话。」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接电话？不是叫你都回了吗？」宋文有些呵道。 助理忙说：「是吴哥。我……我不敢啊。」 宋文再对导演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走到一旁。 片刻后，宋文回来，一副要哭的表情，他对导演说：「不好意思王导。吻戏……能不能去掉？拍前后的戏，也不一定真的亲……」 王导演眉头一皱，周良拍拍宋文的肩。「没事儿，跟着我走吧。我有经验。」 于是，一场充满情.欲、试探、暧昧与激情的对手戏，东改西改后，变得几乎索然无味，但两个人好歹拍完了。 事后宋文一言不发地带着助理走了，临走前只深深看了席南一眼。 席南被他盯得皱眉，再朝周良看去。周良则朝自己风骚地挑个眉，还做了个wink。 席南：「……」 周良接下来还有重场戏，立刻跟着导演离开酒店去剧组了。 席南再见到他的时候，又是第二天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了。 周良漫不经心地吃着蒸饺。「片子他们昨晚熬夜剪出来，早上已经送走了。你稳赢。就算你真的戏不如人，你也赢了。」 「为什么？你昨天跟那个宋文说什么了？」席南问他。 周良打个呵欠，依然是十分不在意的口吻。「这个戏，所有人都很重视。王导声誉在外，拍戏很专业，大家也都知道他很严格，有自己的原则，敢跟投资方叫板。所以，那个投资方敢这时候塞人进来，只有一种可能，他对宋文有些认真了，而且他地位一定很高。」 席南没搭话，继续听周良讲：「我找人打听过了，投了这部戏50%的是青枫集团，总裁是吴俊。跟宋文好的就是他。我猜，吴俊大概知道导演是谁，有哪些人参演，知道预计的投资回报，但他那个级别，不会看细看剧本的，何况青枫集团业务那么多，影视投资只是很小的一块，他根本管不了那么细。所以我猜他根本不知道贺君梅有那么多激情戏，还是跟男人。」 第127页 席南笑了笑：「嗯。cfo还可能看过剧本大纲，把关好投资回报和风险，汇报给总裁，总裁认可就可拨钱。甚至可能cfo直接有决策权。所以……吴总听宋文说想拍戏，就帮他找了招唿。没想到……」 「你还懂这些？」周良笑着看向席南。 席南说：「懂一点。」 周良倒没继续问席南什么，只说：「我把宋文拉到洗手间，无非是印证猜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跟他拍亲热戏，吴总会不会吃醋，万一以后给我使绊子就烦了，毕竟人家是资方。宋文脸色当时就变了，状态也不好。」 啧，这个人真的好腹黑啊。 周良继续说：「我再偷拍了监视器里我亲他的照片，直接让人给吴总发了去。果然，吴总直接把他叫走了。」 席南问周良：「万一人家真是吴总是心肝宝贝儿，你这样不得罪吴总？」 周良不在意地笑。「不至于。再说我十六岁出道，好歹打拼了十几年了，没什么好怕了。」 席南看向他：「谢了。」 周良笑着问：「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这个时候，席南的电话响了起来，竟然是经纪人蒋含。蒋含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条款上我打算松松口，免得消息对你有影响。在事态扩大前，我先跟你把剧组的合同签下来。」 席南懵逼：「什么消息？」 「你还不知道？」蒋含说，「你打开微博自己看看。我一会儿去找你。」 蒋含的语气很着急，声音也很大，周良自然也听到了。 席南见周良已经摸出手机，自己也把手机拿出来。 刚打开微博，席南发现自己喜提热搜了。 点开热门，各营销号发的都是一张偷拍他的很清晰的照片，他脖子上引人注目的吻痕被人打了几个红圈，再配上引人注目的标题：「震惊！刘雨晴还在国外走秀！刘雨晴男友彭越却趁机出轨！彭越身上被种满草莓，可见战况十分激烈！」 第68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8） 席南拉开评论随便看了些，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有粉丝的。 有的粉丝说他现在拍《折花》，这些吻痕都是故意化妆化的，让营销号不要捕风捉影。 另外一些人则反驳说《折花》的贺君梅一角根本没有官宣，让彭越的粉丝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再来呢，就是刘雨晴的粉丝过来骂自己，以及和自己粉丝对骂的。 总之评论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席南再看了看热搜词条，「折花」、「周良」两个词的热度也在往上涨。 席南放心手机的时候，周良差不多也正好扣下屏幕。 周良问他：「昨天帮我买午饭的时候被拍的？」 「嗯，就是在那家店附近。」席南说，「抱歉啊，牵连你了。」 「你被偷拍，被人乱说，吻痕也是我留的，你跟我说什么抱歉？」周良顿了顿，看向他，「这个节点突然冒出来这种事，不觉得奇怪？」 席南想了想。「你觉得是宋文做的？可不至于吧。他丢掉这个角色，主要原因不在我。」 如果宋文和席南是绝对的竞争关系，这种时候，宋文找人弄出点席南的丑闻搞他，让投资方那边重新考虑，是有可能的。 可宋文不能拍这剧的主要原因在他自己的金主吃醋，席南总觉得他没必要这样。 「你又不是什么一直有人盯梢跟拍的大明星。肯定是被搞了。没准宋文要发泄呢。」 周良说到这里，电话响起来，是他的经纪人。 周良对经纪人说：「嗯，你带着宣发马上过来，跟导演和剧组的宣发开个会。我有主意应对，具体会上讲。」 席南看在眼里，发现自己和周良跟经纪人说话完全是两个口气。 席南是事事只能顺着经纪人来，资源、发展路线什么的，全是公司和经纪人规划的。 周良不一样，那家公司他自己就是大股东，他算是老闆，经纪人得听他的。 见周良放下电话，席南问他：「你想怎么做？」 周良：「承认是我做的啊。」 席南：？？？ 周良笑着起身，「走吧，一起去找导演。」 一个半小时后，席南、周良和各自的经纪人，导演，加上几个宣发，还有少数投资方的代表开了会。 这个时候，席南才明白周良那句「承认是我做的」什么意思。 周良直接开口说：「之前一直没有官宣彭越参演《折花》，主要是顾虑到李群粉丝的心情，也顾虑到剧组和彭越的形象。毕竟，李群刚出车祸，剧组马上换了人，事情虽然在情理之中，但少不了惹来些口舌。但现在这样，为了戏和大家的名声，我建议直接官宣。」 蒋含先发问：「官宣定妆照就能解决问题？」 周良说：「宣我们两个一起的剧照，或者海报。还是我吻他脖颈的。这张海报一定要把两个角色之间的情感张力体现出来，配合通稿和营销号发力，既可让对彭越的谣言不攻自破，又可以来波正式的宣传。」 周良的提议，王导倒是也认可。「时间紧。你们赶紧就得去拍。可今天任务重，你还有几场室内戏，只有挪到晚上了。」 「没问题。」周良说。 「那行。」王导说。 如此，经纪人和宣发们去商量这波化不利为有利的宣传细节。 第128页 席南则和周良一起去上妆，准备拍海报。 化妆师、服装师、摄影师、后期跟席南、周良做了充分的沟通，海报当晚就赶出来发了。 海报拍得非常好看，一半黑，一半白。黑的是夜，白的则是一盏油灯照出来的。 周良和席南就站在油灯旁。 周良俯身吻着席南的侧颈，露出半张清俊的脸，眼神痴迷而深情，牙齿露出了一颗，显得有些偏执、癫狂以及病态。 席南一半脸上了妆，一半脸没上，好像整个人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戏里，一半在戏外，一半身体愿意跟着周良走，另一半身体却不敢踏出一步。 他长长的头髮披散着，眼神空洞，却又十分凄艷，这副样子，第一次让人意识到，原来男人可以美成这样，却又不显一点阴柔。 两人的脚下没有地，仿佛他们脱离了真实。只有一枝白梅花静静地躺着，不知是在绽放，亦或是凋零。 两个人。一个痴狂，另一个清冷。 一个在试探，另一个在隐忍。 一个把热切的爱全部宣洩，却给人一种情深不寿的感觉，另一个不动声色，所有的深情却都藏在了眉间的褶皱中。 周良和席南的气场可以说互相成就。 这张海报一发，网上的人立刻就传疯了。 「原来吻痕这么来的？拍海报来得这么真？周良试了多少回，把人家吻成那样啊！」 「卧槽，刘雨晴的前男友和现男友好配！」 「刘雨晴是谁？不认识！我知道好配两男的！」 「没准彭越已经跟刘雨晴分了吗？再说之前那张照片模煳，又没有实锤，两个人兴许没在一起呢。」 「冯贺cp锁了。电影上映的时候我要刷爆！」 席南打着呵欠看了看微博上的评论，然后就打算睡了。 他也没想跟刘雨晴解释什么。刘雨晴要是生气更好，两个人正好分手，免得他再想别的理由。 不过即将入睡的时候，席南接到了周良的电话。 周良问他：「看微博了吗？宣发还算给力。」 席南说：「你是不是加了好多夜戏？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也是在为我自己解决问题。我只想电影顺利。」周良说，「我来是提醒你，或许后面还有骂你的，比如我的粉丝，什么……『手撕cp粉』，骂你倒贴的。这块两家以及剧组的宣发会去处理。你别往心里去。」 席南笑笑。「嗯。没事儿。我就当没看见。后面功课越来越多，我的戏也快开始了，我抓紧背词，也没那么多时间。」 席南再对周良道过谢，想了想，却又给蒋含打了个电话。 「哎哟我的大少爷，什么事儿？」蒋含打呵欠。 席南说：「这次是我没注意，给你添麻烦了。」 蒋含摆摆头。「没事儿。也是助理不给力。我单独批评过小达了。多亏周良肯帮忙。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对了，找我什么事儿？」 席南握紧手机。「第一家发我有吻痕照片的号，叫『娱乐818』，能不能查到谁给他供的稿？」 「可以是可以。他们都收钱办事。只是……」蒋含似有犹疑。 「我来出，算我个人工作室的帐上。」席南倒是痛快。 「我跟公司商量下吧，就当公关了，不能都你一个人出。只是，你担心什么吗？」蒋含问。 「嗯。那人要刻意搞我，没准还有后招。查一查我才放心。」席南说。 「行。我知道了。有消息告诉你。」蒋含语气有些欣慰，「你这回大落大起，好像成熟了不少。」 「还没有起呢。」席南笑。 「一定能火。你微博粉今天都涨了十万了。还光是一张海报呢。」蒋含再和席南聊了几句，这才挂电话。 席南躺回床上，长长唿出一口气。 系统：「南哥，你怀疑谁？」 席南：「突然叫我哥？受宠若惊啊。」 系统：「感觉你越来越成熟了嘛。」 席南：「我一直很成熟。」 系统：「强调自己成熟就不成熟了。白夸了。」 席南：「你想问什么？」 系统：「你觉得不是宋文做的啊？」 席南想了想，说：「两个疑点。第一，踢宋文出局的办法，周良早就想好了，并且他成竹在胸，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跟我试戏，闲的？」 「第二，周良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不是什么会有人随时跟着的大明星，也没有特别多人认识我。我被偷拍，就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偷拍人员进酒店拍的话，不妥，因为酒店到处都是服务员，还有监控，他们容易被查出来，还可能被酒店保安赶。路上偷拍也不方便，车速快，车窗又是关着的，拍不清吻痕这种东西。最好的偷拍方式，就是提前知道我会去某个地方，那地方人流多、不容易暴露，还没有监控，方便他们提前架好机器，等我入框，就被框。」 「我那天去的是羊肉汤店，我是在等外卖的时候被拍的。我本来还考虑过有没有可能是小达，但是他一路只是跟着我，最后才知道我去哪里，他来不及通知偷拍者的。所以，事先知道我会去那家羊肉汤店的，只有周良。那家店的地址，还是他给我的。」 系统：「可他明明在帮你，完全看不出要把你踢出剧组的意思。今天也帮了你。他什么意思？」 第129页 席南：「我就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所以我还不确定就是他，让蒋含去查了。」 系统：「诶？他不会为了英雄救美吧？他先给你制造困难，再出手帮你，让你感激，就是为了勾搭你！」 席南：「别人也许有可能。周良不像。他不会这么幼稚。」 系统：「喵喵喵，真奇怪。」 席南：「别卖萌了。把彭越的生平再跟我过一遍。那天要背剧本，只来得及看了他演戏的部分。」 系统：「好哦。你闭上眼。」 第69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9） 在系统的帮助下，回顾了一下彭越的生平，席南才知道，彭越的父母住在s城。 彭越父母最早都是京剧演员，后来父亲下海经商，赚到了钱，现在有家不错的公司，母亲慢慢也退出了京剧舞台。 彭越跟父母的关系不算特别亲近，大概十天半个月才联繫一次。 席南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了彭越问候父母的时间，便也打去了一个电话。 彭越母亲很高兴，问了席南很多，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 席南听得也挺感触的，因为他自己没怎么感受过父母亲情。 最后母亲问的是：「你现在拍的电影是讲什么的啊？到时候，我组织全家人去看！」 这就尴尬了。 席南只得含煳其辞。 旁边很快传来彭父的声音。「你问他干什么？一看拍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丢人现眼。我奋斗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摆脱『戏子』这个身份，偏他又要去当戏子！」 「你少说两句！儿子好不容易打电话回来！」彭母拿着电话去到卧室，「你别怪他。他就那个脾气。」 「没事儿。妈你保重身体。」 再说了几句，席南挂了电话。 由此，席南知道彭越跟家里关系不好的原因了。 对于处理跟彭越父母之间的关系，席南打算顺其自然。万一他提早完成任务离开，彭越父母少不了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想到这里，席南难免有些唏嘘。 第二天，席南收到消息，各投资方那边传来了消息，他可以继续演贺君梅。 席南松了口气，也练习得更投入。 再过了一周，这边的戏份结束，剧组要转去b城继续拍摄。 剧组给大家放了半天假，席南带着助理小达回了家一趟，收拾行李。 行李收到一半的时候，他接到了周良的电话。 「周老师。」席南说。 周良笑：「突然这么客气？」 席南只问：「找我什么事儿？」 「你明天怎么去机场？」周良问他。 「打车。」席南说。 「你在家等我。我找了司机送。」周良说。 「不用麻烦了吧。」席南说，「帝都这么大。万一绕路呢？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那你家在哪儿？」周良问。 席南只得报上一个地址。 周良说：「行。早上五点半在小区门口。b城那边潮湿阴冷，多带点衣服。」 席南：「太麻烦你了吧？」 周良：「不麻烦。我前两天拍戏手受伤了，这是麻烦你帮我推行李呢。」 席南：「你助理还在请假？」 周良：「是啊。」 席南：「好吧……」 周良：「谢了。」 周良说完这话就挂了电话。 席南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只得先这么着。他帮小达收拾了间客房，让他今晚就住这儿，免得第二天一早来不及。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席南准时到达小区门口，发现那里已经停着一辆车了。 车窗摇下来，露出周良那张清俊的脸。 周良朝席南挥挥手，走下车，过来帮他把行李拖走，放到后备车，再让小达坐副驾驶，他则和席南一起坐到了后座。 见周良脚下生风，手指灵活的样子，席南鄙夷地想，还真是看不出来他的手哪里受了伤。 他分明扯了谎，但又没有掩饰，毫不介意自己看穿他的谎言——他到底在搞什么？ 「在想什么？」 周良的声音似乎响在自己耳边，席南侧头，就看见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席南问他：「你住哪儿？」 周良说：「打听我住哪儿干嘛？」 席南：「你都知道我住哪儿了。」 周良挑眉，「嗯。那倒也是。」 席南心说那你快说啊。 周良像是故意逗他，只说：「上次你不是去过了吗？」 「那别墅？你平时不是不住那儿吗？」席南眨眼。 周良只问：「为什么想知道我平时住哪儿？」 席南：「随便问问。」 「哦。」周良点点头，「那等你认真问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席南：「……」 等到了机场，借了周良的光，席南走的是vip通道。 这个飞机上坐的大部分都是剧组各部门的成员。 只不过席南并没有跟周良坐一起。周良、王导演他们坐的是头等舱，席南坐的后面的商务座。 系统：「南哥，不生气吧？」 席南：「不生气。我上辈子还没坐过除了头等舱以外的座位，权当体验生活。」 系统：「……败家子啊。」 席南：「穷得只有钱而已。」 第130页 系统：「o(╯□╰)o」 这些日子席南跟周良的接触并不如一开始多，因为周良的戏份很多，经常一整天都看不见人。不过周良倒是基本雷打不动地和席南一起吃早餐，按他的说法，两个人只有趁这个时间交流感情。 到了b城之后，很快到了席南正式参与拍摄的时间。 席南万万没想到，他跟周良培养了那么久的感情，他的第一场正式的亲热戏，竟然不是跟周良拍。 按《折花》的剧本，贺君梅之前跟过一个人，人称白二爷。 大家都认为白二爷是贺君梅的金主。但那会儿贺君梅年轻，是真爱白二爷的。 他自己唱了许多情情爱爱的戏，以为白二爷就像大团圆戏剧里的公子，是他一辈子的良人。哪知白二爷玩腻了他之后，很快找了别人。 贺君梅试图慢慢把白二爷放下后，遇到了冯逸。 那场堂会上，冯逸强吻了贺君梅。 也是因为那场堂会，白二爷与贺君梅这个旧情人重逢了。 白二爷心又有点痒，这日就去找了贺君梅，差点强了他。 关键时候，是冯逸出现，救了贺君梅。 他原本来贺君梅家，是来登门道歉的，不料正撞上这种事。 演白二爷的演员素有黄金配角的称号，叫康盛，年轻时候也得过影帝。 他戏份不多，也只有这几天的档期，因此席南得先跟他搭戏。 这也是席南第一次见到他。 康盛已经五十出头了，见席南似乎有些紧张，颇为仁慈地拍拍他的肩。「没事。一会儿我们先试一下，然后我带着你来。第一次拍这种戏？」 「嗯。」席南点头，「跟女孩儿都没拍过。」 康盛笑了。「那跟我一样。我当初拍的第一部 电影，也是讲同性恋的。不过那是小成本狗血电影，跟折花比不了。」 康盛很好说话，并且能让人感觉他很直白。不像周良，周良看上去虽然也好说话，也会这样安慰人，试图带着人入戏，但周良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有些捉摸不透。 跟康盛聊了会儿天，席南也就慢慢放松，跟他试了一会儿戏，就正式开拍了。 席南心理压力倒不是很大。虽说这也是亲热戏，但没有吻戏，尺度也不算大，意思和情绪张力给出来就行。 场记打板后，戏正式开始。 先拍的是室外戏。 席南差了唯一的丫鬟去买东西，然后听到了敲门声。 席南前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的时候，愣了愣。「白……白二爷。你怎么来了？」 康盛没说话，只死死盯着他看。 席南重新把住门，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白二爷要是没事，我就关门了。这天儿还冷着呢。」 不料康盛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疼得他立刻皱了眉。「天儿冷，那我们进屋子谈。」 康盛说完这话，一下子把席南抱了起来，一脚踢上门后，他抱着席南轻车熟路地往里屋走。 「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席南咬牙切齿。 「小戏子装什么贞洁烈女？那天我府上，我看见冯逸去找你了。大半年不见，你这么会勾搭人？」康盛冷冷道。 「cut！」王导演开口，「很好，一次过。演员休息下，准备下一场。下场重头戏。」 席南和康盛在一旁休息，看剧本。摄影调试机位，灯光师、道具师等一一做好准备，室外戏转到室内，开始拍贺君梅卧室里的戏份。 场记打板，戏开始。 王导演密切盯着监视器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王导回头，看见了周良。 王导做了个口型。「化好妆了？过来坐。」 周良点点头，坐到了王导旁边。他脸上没有笑，看向监视器的表情有些严肃。 另一边，康盛抱着席南，直接把他压到了床上。 康盛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双手，唇舌则舔着他的耳垂，一路往下，最终咬住席南的脖子。 席南没有任何情.欲的感觉，他只觉得尴尬。 因为康盛舔他的脖子时候，摄影大哥抱着摄影机，怼着镜头从他的耳垂滑到了脖颈。 但席南还得做表情。他紧紧咬着唇，眼眸一片水光，用尽全力挣扎。 席南的挣扎换来康盛的变本加厉。 康盛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 席南扭得厉害，康盛直接给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然后扒了他的裤子。 席南穿的是长袍，裤子脱了之后，屁股不会完全露出来，但若隐若现的样子，更引人遐想，何况上面还有一点康盛刚才打出来的红印子。 镜头跟着给特写，席南光熘熘的双腿从床上垂到床外，修长，笔直，有力量。 从监视器看过去，周良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太过晃眼。 偏生康盛那只作孽的手还在摸，从小腿开始，一直往人大腿根摸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卧槽！好疼！」 康盛站起身，席南也立刻提起裤子往监视器那处望去。 这声是王导演发出来的。 「没事没事啊。我不小心被烫着了。你们休息下。一会儿这场戏重来。正好还差点感觉。」 似乎是听见「重来」了两个字，周良低低发出了一声：「操。」 第131页 「我没骂人你先骂了？」王导演瞪着周良小声说。 刚才，周良本是在抽菸的。他的手悬在旁边，指尖夹着烟，但他不知怎么，好像忘记自己在抽菸，半天没动一口。风来，滚烫的菸灰一落，正好落在王导的手背上。 「抱歉。」周良看着王导，道了声很不走心的歉，脸色非常不好看。 王导没管他，去处理了下烫伤，回来看见周良正盯着席南那边看，眼神越来越沉。 王导似乎看出了什么来，走到他旁边说：「你现在是周良，不是冯逸。」 周良没吭声，王导说：「一会儿这场戏要重来。你别看了。去默默词儿吧，很快到你的部分了。」 周良依然没说话，重新点了一支烟，往片场外走去，然后他听到了王导的声音：「康老师，刚才还可以。不过白二爷是比较嚣张跋扈的那种性格，□□上比较兇狠，你可以再给多一点，加点强吻戏什么的都可以。然后小彭，你稍微给点反应。贺君梅虽然是被强，但以前跟白二爷做过很多次了，很熟悉彼此的身体，这个感情上会比较复杂……」 周良再骂了句脏话，烟也抽不下去了，踹了旁边的树一脚，疼得他大拇指直抽抽，于是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第70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0） 周良足足抽了一包烟，才见到工作人员找他回片场。 ——正式上映后最多不过十几秒的戏，他们拍了好几个小时？ 回到片场，王导让周良补了个妆，就到了周良「英雄救美」的戏份。 周良扮作冯逸，神情凝重地来到贺君梅家门口。他是想为那日的强吻道歉。当然，他也很想贺君梅，是想趁机来好好看到他。所以他眼里也有思念。 周良敲了敲门，发现门竟然没上插销，他一推，门就开了。 意识到不妥，再加上听到贺君梅卧房传来的动静，周良脸一白，立刻往那处跑去。 这里採用了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摄影跟着周良进屋，跟着周良见证了屋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周良操起旁边的一个青花瓷瓶就朝贺君梅的头砸了过去。 这是道具花瓶，等一会儿还会把真花瓶砸碎补个特写。 道具花瓶砸人不疼，但周良手上的力道确实也不轻，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是出离愤怒。 盛康有点被砸懵了，但还在感嘆——果然是年纪轻轻拿了影帝的人，这愤怒的感觉演绎得可真好。 周良一把推开盛康，朝席南看去。 当看见席南嘴唇有点肿，脖子上还有很多青紫的痕迹时，不需要额外化妆，周良的眼睛都气红了。 这一切王导演通过监视器看得清清楚楚，适当喊了声：「cut！好了，周老师可以。不过你得冷静一下，后面的情绪要收一收。」 王导演的意思，周良是明白的。后面有冯逸揍白二爷的戏份。王导演是怕周良真的动了气，以至于到时候会动真格。 好在周良这点理智还是有，下一场戏开始的时候，他揍盛康揍得逼真，实际上是收了手的。 -ix，uy。 盛康的戏份实在紧张。这里拍完后，席南重新换了副妆容，身上的一些痕迹也都被遮住了。他是要跟演盛康演初次相遇的戏。 剧组还搞了点小雨，因为场景是小桥流水，烟雨迷濛。 这场戏拍完，已经入了夜。 虽然是小雨，不过这段戏也拍了很久，所以席南最后浑身都湿透了，最后还打了呵欠。 一天的拍摄总算结束，小达赶紧给席南披了个毯子，带着他回酒店了。 这回剧组给席南住的不是套房，所以小达照顾了席南一会儿，也就回家了。 席南再打了个呵欠，对系统吐槽：「演员真不是人干的。」 系统：「虎摸你。有啥感受？」 席南想了想跟盛康演亲热戏的时候，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尴尬，不自在，不习惯，很牴触。我只有和尚念经，一遍遍在心里说，这身体是彭越的，不是我的。」 系统：「跟周良这样的时候，你就没有不自在？」 席南：「可能因为他就是我吧。」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席南前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周良。 周良手里端着一碗姜汤，那味道有些刺鼻，席南闻见了，下意识皱眉。 周良却兀自走进屋中，问他：「洗过热水澡了？」 席南点头。 周良再把姜汤递给他：「你助理还是没有经验。光洗热水澡和热水不行。喝点姜汤。免得明天感冒了。」 席南的内心是拒绝的。他喜欢做菜放点姜，菜有点那个味道可以。但直接吃生姜、和姜汤，他就觉得太过刺激了。 席南想了想，打开酒店的内置冰箱，果然有可乐。他取出一听，跟姜汤混在一起，这才喝掉。 周良笑着看他一眼，没说话。 席南放下姜汤，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而且距离有点过于靠近。 「谢谢你的姜汤。」席南眨一下眼睛，发现周良似乎正盯着自己的吻痕看。 周良只说：「后面两天，会分两组拍摄。我跟程茹。你都是跟盛康拍。」 「嗯。不过幸好没有亲热戏了。」席南摆摆头，「演多了真尴尬。」 周良忽然问他：「他亲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第132页 「怪不习惯的，而且他鬍子太扎人。」 席南很自然地回答完这个问题，听见周良笑了。「怎么？」 周良问他：「我吻你的时候，你就习惯么？」 「……」席南看他一眼，「那当然没有啊。」 周良：「那跟我接吻什么感觉？」 席南：「……我忘了。再说那天那么多人在……」 席南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已被扣住。紧接着一个吻印上他的唇。席南还没反应过来，唇上的温度已经消失。 席南下意识推开周良，「你干什么？」 周良望着他，只说：「白二爷办的堂会上，白二爷与贺君梅重逢，他们相视而笑，对视的目光有些痴缠不清，太过暧昧。冯逸见到了，心生妒意，这就去强吻了贺君梅。我只是今天……突然有些真正体会到了冯逸的心境。」 席南没说话，周良再说：「三天后，我们就正式拍这场戏了。到时候我可能会演绎得更好。」 说完这话，周良转身要走，却意外被席南握住了手腕。 周良回头看席南，席南松开了手。 席南刚洗完热水澡，喝了姜汤，脸有些红红的，头髮、睫毛都泛着水光，让人看见特别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意识到心里微妙的情绪，周良皱了眉，但席南的目光倒是一汪平静的池水，无风无浪，也清澈见底。 「怎么了？」周良问席南。 席南只问他：「这话该我问你。你对我一直很好，好到了殷勤的地步。为什么？」 周良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席南：「一开始当然只是觉得你是为了戏好。后来我又想你是不是就很风流，就是个对谁都好的中央空调，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是么？那就剩下一种可能了。」周良看向席南的目光深不见底，让人觉得有些压迫。 他放慢了语速，含着些许笑意说：「那就是……我想泡你了。」 「我有想过，可我很快否定了。因为我的感觉，周老师在各方面都很成熟，感情上也是，应该不屑于玩这些套路。」 席南盯着他，「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家不妨开门见山，直白点。」 「我想干什么……或许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周良说完这话，已是上前一步拦住席南的腰，直接把他按到了床上，再度咬住席南脖颈上的吻痕，用的力气之大，就好像是要把盛康留下的印记全部覆盖掉一样。 席南有种日了狗的心情——戏里戏外都是这种戏码？一个二个都属狗吗？ 「周老师，我警告你现在松手。免得这回我真的把你打骨折。」席南威胁了这么一句，周良手上的动作却更激烈。 两人纠缠之间，不小心按到了遥控板。 电视上立刻出现周良，演古装戏的周良。 席南推开周良坐起来的时候，正看到那一幕。 ——周良穿着一身军装，打马而来，浑身浴血，但英气十足，俨然一个保家护国的大英雄。 席南有点愣住了，下一瞬，唇已被堵住了。 那个时候，席南心里竟奇异地涌起一股暖流，好像有种失而復得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但竟不知不觉浑身发热，还回应起这个吻来。 这是一个十分缠绵的吻，以至于最后周良按住席南的那处，咬着他的耳朵说：「你硬了。」 席南：「……」 周良声音沉沉，也回头看了一眼电视上的自己，再对席南说：「原来你喜欢古装y，下回我们试试。我穿铁甲给你看——」 席南：「……」 周良转而给席南印上一个更加深入的吻。 纠缠之间，席南感觉到周良竟然也硬了。 ——卧槽，说好的都是直男呢。 周良想到席南今天趴在康盛生下，露着屁股和白花花大腿的样子，瞳色就一暗。 他不觉将席南翻了个身，手抓住他的裤子，正要脱，席南手机响了。 屏幕亮起，是「亲亲宝贝小晴」这六个字。 卧槽，神他妈亲亲宝贝。 周良停了动作，眼眸深邃。 席南也冷静下来，趁机推开他，接通了电话。 第71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1） 「亲爱的，在做什么？」 屋内很安静，尽管席南没有按免提，刘雨晴的声音也很清晰地传了出来。 席南说：「在房间。」 刘雨晴似乎从他的语气中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一个人？」 「不是。」席南回头下意识看一眼周良，却见周良面上戏嚯的笑。席南皱了皱眉，回答说：「在对戏。」 「大半夜在房间对戏？可别跟我说是夜光剧本啊？」刘雨晴笑了笑。 席南回头，瞥一眼周良，倒是如实说：「跟周良在一起。」 「这样……」刘雨晴的声音也变了变，但最终没说什么，「那我先不打扰你们。」 席南：「好。」 刘雨晴：「你这样回答……好像我真的打扰了什么似的。」 席南没吭声，周良听了这话倒是笑了，那笑声毫不掩饰，直接传到了刘雨晴的耳朵里。 「周良——」刘雨晴这么说了句，声音似乎暗含警告。 周良只走上前，靠在席南耳边，对着手机说：「你还怕我吃了你男朋友啊。」 第133页 刘雨晴毫不留情地回击。「呵。总不至于我甩了你，把你刺激弯了吧。」 「不至于。只是彭越确实比较可爱啊。」周良慢悠悠说着，望着席南一笑。 眼看着两个人的唇枪舌战越来越激烈，席南脑仁疼，拿着手机去到一边。「放心吧小晴，我有分寸。我让他回去了。」 「嗯……」刘雨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心，「我会尽快回国的。」 「好。」席南再和她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后走到周良跟前，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席南最终把手机扔到了床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再对周良说：「太晚了。你走吧。」 周良却似乎想起了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个号码。 然后席南的手机再响了，屏幕亮起来，上面的三个字很醒目——「大傻.逼。」 席南：「……」 根据彭越的记忆，他之前是在一次饭局上认识了周良和刘雨晴的。 混这个圈很需要人脉，饭局上人的微信，彭越都跟着加了，自然也包括周良的。也是那个时候，彭越留了周良的电话。 手机里各个联繫人的备註都是彭越弄的，穿越过来后，席南也懒得去改，也就没管。 谁曾想这种备註名会被当事人看见呢。席南也有些尴尬。 周良眉梢一挑，朝席南望去。「她就是亲亲宝贝，我就是大傻逼，啧，待遇差得真多。」 席南：「废话，她是我女朋友。」 说完这话，看一眼周良的眼色，席南又说：「当然，骂人是我不对。当时是听刘雨晴诉苦，说了很多你怎么怎么不好，就改了这个备註名。我会改的。」 周良问他：「那你打算改成什么？」 「就周良啊。还能是什么？」席南说。 周良逼近一步。「对你来说，刚才那些，算什么？」 席南看一眼周良，想到刚才两个人的那些亲昵，尤其是电视上穿着铠甲的周良的样子，不由耳朵根子有点红。 但席南还是理智的，只说：「娱乐圈么，两个人天天耳鬓厮磨演亲热戏，偶尔差点擦枪走火而已。」 周良听了这话，眸色一沉，他上前握紧席南的手腕，问：「擦枪走火，你就只这么认为啊？」 周良未动声色，似乎在压抑着怒意。 席南反问他：「不然呢？」 不及周良回答，席南再说：「我之前提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不喜欢不清不楚的关系，不明所以的态度。所以，要么你就诚实告诉我你的想法目的，否则其他的免谈。」 周良收回手，周身的怒意褪去，桃花眼眯得像狐狸，叫人看不清喜怒。「我好像对你有了重新的认识。」 「什么样的认识？」席南问他。 周良只淡淡说：「之前还以为你当真是个傻白甜。原来是大智若愚啊。」 席南摆摆手：「彼此彼此。大家都是演员么。」 周良问他：「不过，你既已请君入瓮，为什么这个时候又突然不装傻，想跟我摊牌呢？」 席南只说：「为了戏。后面的重头戏都是我们两的。我不想把对你的怀疑带到戏里。」 周良笑了。「你可以。因为贺君梅就一直怀疑着冯逸的真心。」 说到这里，周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周良走后，席南开始改备註名。 他先帮把刘雨晴的暱称改成她原本的名字，「亲亲宝贝」什么的，其实他看着也觉得太肉麻。 然后席南开始给周良改名字。他删掉「大傻逼」，输入「周良」二字，最后他想了想，又把「大傻逼」三个字改回去了。 - 接下来的三天，席南没怎么看到过周良。 这几天席南一直在和康盛演戏，从早忙到晚，脸和周良一起吃早饭的时间都没了。 第四天的早上，席南和康盛的戏份总算拍完了。康盛当天就得离开，赶去下一个剧组。 走之前，康盛还专门找到席南，请他一起吃了个早饭。 这个早餐铺就在影视城内部，挨着片场，来往都是剧组的人，所以大家也不用做什么防护。 「康老师，什么事儿啊？」席南问。 康盛说：「跟你说声抱歉。我档期紧，连累你一起受苦了。」 「没事儿。这回跟您学到很多。」席南答。 康盛笑了笑：「你还年轻，脾气好，肯刻苦，本身条件也好，以后一定大有可为。」 「借您吉言了。」席南说。 两人随口聊了两句，席南把康盛送到门口，陪他等来接他的司机。 这个时候，席南就遇到了周良。 周良朝康盛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了，但那眼睛微微眯着，明显暗含着什么。 康盛也只点点头，没说什么。 周良再看向席南。「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赶快回去睡觉。我还说来给你买早饭呢，没想到你都吃完了。」 周良这话说得有点过度亲昵。 席南下意识看康盛一眼，再看向周良，只说：「欠你的早饭，我会补上的。」 周良没说什么，只轻轻笑了笑，抬步走进了饭馆。 康盛却是皱眉，看了席南一眼。「他……」 席南有些不自在。「我们没什么的。」 「嗯。」康盛深深看他一眼，「演感情戏么，天天在一起，有时候难免出不了戏。但周良这个人……我还是劝你离他远点。」 第134页 「他怎么了？」席南不由问。 康盛只说：「有些事我不方便说，何况我也没考证过。媒体更不敢说。总之他的背景和手腕……哎，你小心点就是。别惹他就行。」 作别康盛，席南拿出手机搜了搜周良，却没搜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除了跟刘雨晴那一段外，周良没有别的八卦。 甚至周良没有任何黑料。这简直有点不正常。 关于周良的身份背景，网上更是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反而显得周良越来越神秘。 此外，通过今天那通电话，席南感觉周良和刘雨晴的关系也怪怪的。 ——他们之前，真的是情侣么？ 席南有点琢磨不出来。 席南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他只鬼使神差存了几张周良的古装照，有穿铠甲当将军的，也有一身白袍演神仙的。 - 席南吃完早饭，睡了几乎整整一天。 晚上他是被助理叫醒的。起来简单吃了点东西，他就去片场了。 今天该正式和周良演戏了，床.戏。 第72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2） 今晚席南和周良要连着拍两场重头戏。 一场是两个人第一次上床，贺君梅怀着羞涩与爱恋承受冯逸的进攻。 另外一场则是两个人最后一次上.床，贺君梅怀着绝望与决绝，最后跟冯逸做了一次，第二日就彻底离开冯逸。 席南化妆的时候，心里默着台词，也在来回咀嚼两场戏里贺君梅的心情，觉得自己被搞得有点精神分离。 周良比他进化妆室进得晚，却比他出去得早，因为他的妆相对简单一点。 两个人从头到尾几乎没有眼神交流，席南能感觉到周良的疏离。 从那一晚，席南试图跟周良把话说开之后，席南感觉他和周良之间有什么东西就已经变了。 不过，想着之前周良对自己好，两个人之间的和谐气氛，也许本来就是周良刻意伪装的，席南也就没觉得什么。 席南原本还担心两个人如今这样，会影响拍戏。 不过在片场看到周良的时候，他显然已经在人物角色里，只跟席南谈戏。 席南倒也放松下来，心道和专业的人公事，还是相对容易的。 席南对着镜子卸过妆，取下假髮，周良走过来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别取了，这样好看。」 席南映在镜子的笑容凝固了些许。「你……果然还是只喜欢姑娘的。」 「谁说的？我喜欢贺先生。就是觉得长发有情趣，衬得你更好看。」周良一把抱起她，往床上走去，「你可不许多想。」 席南瞥了瞥头，迴避着他的目光，很显然不太信他说的话。 周良干脆咬住他的脖颈，吸允了几下之后，直接咬开他的衣襟，几下把他的衣服剥了下来。 「你……」席南又惊又羞，握住他的手。 「害羞什么？这里跟姑娘的很不同，但我喜欢亲。」说到这里，周良的动作变本加厉，「还敢说我只把你当姑娘在喜欢？」 席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推着他的手臂。「你该走了。天……天色已晚。」 「是啊。天色已晚。」周良把他压上床，「那我不回去了吧？」 「cut！」 王导演喊了一声，周良和席南各自唿了几口气，都过来了。 王导看他俩一眼。「你们吵架了？」 席南眨眼，没吭声。周良只问：「没有啊。王导，哪儿有问题？」 王导皱眉：「哪儿都有问题。你俩今天没有那种感觉。小彭你今天有点别扭了，欲迎还拒的感觉没演出来，像是在勉强自己，显得有些做作。还有你周老师，是这样的，冯逸这个时候的心情也比较复杂，一方面是□□焚身，一方面有点喜欢贺君梅，但又没意识到自己真的爱上他了。冯逸是有感情的，贺君梅让他有了激情，好像他又回到二十岁，你感觉没对，有点在纯发泄一样……」 导演指导完，两个人又试了一次，却还是差点感觉。 最后王导怕席南心里有障碍，干脆要求清了场。 周良趁着这功夫，点了根烟，调整心情。 席南看着他：「好好来一次。」 「行啊。」周良吹出一口烟雾，「那我要亲你好多次了。别觉得我别有目的就成。」 席南气笑了。「你还挺记仇。」 「不行啊。」周良再喷出一口气。 席南只说：「烟味太大。一会儿开拍前你去刷个牙。」 周良瞥他一眼，倒也起身去刷牙了。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重新开始。 这一回，一直到周良抱着席南到床上亲昵了许久，导演都没喊「cut」，两个人也就顺着这个感觉继续演下去。 由于清了场的缘故，到了后面，席南望着周良那深情的眼睛，一时都有些恍惚，分不清戏里戏外。 席南被彻底放倒在床上。这个时候他似乎也已豁出去了，不再抗拒周良。 他双手搂着周良的脖颈，周良则不断把吻落在他的唇上。 「可以吗？贺先生。」 「你……你来吧。」 闻言，周良握住席南的腰，是想将他翻过身。 席南却又扭了过来，望向周良。 「怎么了？又不愿意了？」周良问他。 第135页 「不是……」席南咬唇，只说，「我只是……只是想看着你。」 他觉得从背后的方式很丢人，显得自己像个畜生。 「听话，乖。这样爽。先让我试试这样。一会儿再试别的姿势。」周良说。 看样子还不止一次？ 席南脸有些红了。 周良看着他那样，更是得意，咬着他的耳朵：「就要来很多次，用尽所有姿势。你只能给我上。」 ……（和谐） 好在导演的一声「cut」，将一切拉回现实。 「很好很好。你们休息会儿，准备——」 王导演话还没说话，周良已经冲出片场，直接朝洗手间走去了。 王导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走到席南身边，拍拍他的肩。「没事儿吧？」 席南摇摇头，唿出一口气，只觉得拍这种戏真是筋疲力尽。好在他拍的不是真的色.情戏，□□戏份在所有戏里占的比重很小，这几天密集点，后面就都是正常的戏份了。 这场戏还没有完全拍完。 按剧本，这一次过后，冯逸继续跟贺君梅耳鬓厮磨。 贺君梅搂着他，还是想用传统的方式。 冯逸嘴上说着好，最后却还是没有按着贺君梅的要求来。 贺君梅猜到了原因，浑身冰冷地抓着枕头，由着冯逸在身后驰骋，他却一声不吭。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席南和周良正演到这里。 周良把席南落在怀中。「怎么突然不高兴？我弄疼你了？」 「没……没。我只是有点累。」席南说。 「行吧。那你什么都不用说。跟着我感受就行。」 …… 按导演的意思，他们会换好多姿势，现在虽然拍的多，但到时候画面来回切换，不过每个姿势都是一秒钟的镜头，为的只是表现冯逸和贺君梅的心理。 ——冯逸还不能从内心接受自己爱上一个男人，所以做的时候不敢脱贺君梅的衣服，更不敢从正面上，看到那女人没有的东西。 一场戏拍下来，席南只觉得筋疲力尽。他估计周良也是那样。 导演喊了「cut」，去监视器看回放了。 席南缓缓坐起来，看见周良还抱着自己。 席南有些尴尬，伸手想去把抱枕拿开，他也好起身去喝点水。 哪知他这一动，冷不丁碰到了什么。 周良的眼睛马上横了过来，藏着汹涌的情愫。 席南为了让他出戏，开了一句玩笑。「抱枕都能让你？」 周良那个气啊，眯着眼看向席南。「一会儿还有一场呢。要不咱们不用抱枕了，你试试我能不能？」 第73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3） 席南为了让他出戏，开了一句玩笑。「抱枕都能让你硬？」 周良那个气啊，眯着眼看向席南。「一会儿还有一场呢。要不咱们不用抱枕了，你试试我能不能硬？」 席南上下打量周良一眼，不甘示弱地回嘴。「还敢硬？小心身体撑不住。刚才你急忙跑去洗手间做什么？不会是打飞机吧。」 周良算是发现了。那天晚上之后，席南是不装傻白甜了。现在的他可会抓紧机会埋汰人。 周良冷笑一声，道：「是啊，脑补着你的模样打的。谁让你刚才叫得那么浪呢。我撞一次你就叫一次，刺激得很。」 席南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衣襟，轻嘲一笑。「你撞的是抱枕。」 说完话，席南把那抱枕扔给周良，下床了。 周良脸都有点黑了。他哂笑一笑，再对席南说：「行了，我可没那么龌龊，去沖个冷水澡而已。诶，刚扭那么厉害，你腰疼不疼？」 席南回看周良，想的是——啧，这个人终于也不装了。一开始见面，还以为他多儒雅大度绅士，全是表象。 周良笑着看他， 视线从他的腰腹滑到下面。「你也去沖个冷水澡吧，强撑着更不好。一会儿还要被我上呢。」 「你丫上的是抱枕。」席南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 凌晨三点。第二场戏开拍。 依然是床戏。但两个人的心境都很不同。 冯逸因为夫人李玉、以及自己的犹豫，而对贺君梅心有歉意，因此今天买了许多东西来讨贺君梅欢心，试图通过物质补偿他。 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贺君梅已经决定离开他。 冯逸吃醋，一直不想贺君梅继续唱戏，不想看别的戏迷对贺君梅献殷勤。 此外，李玉来戏班子找闹过几回，影响了戏班子唱戏，也影响了茶楼的声音，贺君梅一路遭了许多非议。 种种原因，导致贺君梅不再当戏子，而住在冯逸给他准备的一处房子中。 没了戏，没了舞台，贺君梅的人生就只剩一个冯逸。 可冯逸忽远忽近，依然风流成性，贺君梅的心就更慌了。 两人闹过几次矛盾，冯逸为了讨好贺君梅，也跟其余几个情人断了，可也许架不住寂寞，他又包养了一个歌星。这一回，贺君梅没闹了，只常常在院子里发呆。 贺君梅的不闹，反而让冯逸心慌。 这一日，冯逸就带了许多礼物来看贺君梅。 贺君梅拿着礼物，并不见开心，冯逸心里更慌乱了。但他很快发现自己亲贺君梅的时候，他也没拒绝，反而有所回应，也就渐渐放了心。 第136页 他不知道，贺君梅老家的一个老闆找到了他，邀他回家唱戏。他在接二连三的失望中，答应了那老闆的要求。 今晚，在他心里就是与冯逸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 周良从背后抱着席南，尽力忽略有个抱枕隔着两人关键部位的事实。 他做出一副刚完事的样子，抱着席南微微喘气。 席南也很配合地喘了几口。 周良亲了亲他的耳朵，扳过他的脸，意外看到他眼角的水光。 周良笑，哑着声音说：「好久没把你弄哭了。」 席南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周良根本没看到他眼底的哀伤和绝望，还以为这只是□□导致的生理性泪水。 但席南没说什么，只是握住周良的手，翻过身。 他盯着周良的眼，似有千言万语。 周良被他望得有些慌。「怎么了我的宝贝儿。」 出乎周良意料，席南竟主动凑近吻了他。 席南先是咬住了他的下唇，舌头沿着唇线描绘，再长驱直入。 甚至于，席南手上也开始动作，所到之处，无一不让周良更加沉溺。 周良被他撩拨得很快又来了感觉。 周良按住他的手，话语间暗含警告。「宝贝儿今天可真热情。」 席南挑着眼角望他。「喜不喜欢？」 这一眼，实在……实在是太撩人了。 那一刻，周良脑中有根弦似乎骤然断了，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没忍住俯身就朝席南吻去。 席南也有点懵，因为这个吻原本是没有的。 席南悄悄掐了周良一把，以此提醒他。 周良深深吸一口气，到底继续走戏。 周良试图把席南反过来，继续从背后。 席南用凄切的目光看着他：「看着我好吗？我想……看着你。」 周良原本是不愿意的，但不知为何，席南的目光似乎刺痛了他，所以最终同意了。 但尽管同意了，他还是拿过被子罩着两个人的身体。 按剧本的说法，似乎这样，冯逸就不用面对贺君梅确实是个男人的事实。 周良扮作冯逸，很动情地与情人亲热。 席南扮作贺君梅，眼角却流下一滴泪。 周良吻去他眼角的泪。「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在想……」席南望着周良，说着台词，「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 这辈子听在周良耳里，如遭雷击。 就好像……他真的跟眼前人经歷了无数次的痴缠一般。 周良的心口传来刀割般的疼痛，可是他竟不知道为什么。 周良只有把自己当做冯逸。冯逸隐隐有种错觉，总觉得要失去贺君梅了，所以更加用力。 周良也发疯了般对待席南，两个人之间的抱枕早就不知滚到哪儿去了，不过因为他们盖着被子的缘故，没人看得出来。 王导倒看出些端倪来，但他一直没有喊「cut」，他觉得两个人现在的情绪十分好，如果再来一条，怕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席南一时身体紧绷，却是有点不适应。 按蒋含之前的说法，这戏虽然有床戏，但尺度不大，因为本身是走的文艺唯美路线。 王导镜头里呈现出的，也确实很唯美。包括周良和席南上身一直是穿着衣服的，从没有说需要将身体全部裸.露在镜头下。 但为了拍出真情实感，亲吻和抚摸，还有那些耳鬓厮磨的纠缠，却都是真的。 当下，那抱枕丢了，镜头看不见的被子里，两个人几乎肉贴肉了。 席南被蹭得也有点受不了了，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接这种戏了。 他贴着周良的耳朵，话语暗藏警告。「你敢射我身上，我跟你没完。」 周良瞳孔如黑夜一般深沉，抱着席南的脸，堵住他的唇。「这种时候，我不许你出戏。」 席南暗嘆一口气。他可万万不想再来一次，只得配合周良。 这场戏拍完的时候，已经是早上6：30了。 席南打着呵欠，就着道具床想眯一会儿。他实在太累了。 王导过来拍拍他的肩。他作势要起来，王导说：「没事儿，休息会儿吧。我跟他们说了，先别来这收拾。」 席南问他：「过关了吧？」 王导笑：「过了过了。辛苦你们了。」 周良坐在旁边，点了一支烟，斜睨着王导：「我一开始可不知道要演成这样。」 王导说：「我也没想到你们之间这么有火花啊，你们之间有那种感觉，就加几场戏嘛。你们好好休息吧。一会儿给你们弄点枸杞，羊腰子什么的，补一补。」 「王导，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埋汰人。」周良这么对王导说，瞥了一眼席南的神色。 王导朝这二人看一眼，拍拍周良的肩，最终走了。 周良吸一口烟，开始盯着席南看。 席南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周良嘆口气。「你可以理解吧。那种情况下……有时候难免控制不住。」 席南没好气。「是么？可我理解不了。要不下次换我『攻』你试试，看会不会像你那样。」 周良痞笑：「行啊，你来啊。」 席南：「……」 第137页 周良收起笑，望着他：「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以前跟别人拍亲热戏从来没有这样过。」 席南翻了个白眼，下床了。 周良叫住他：「不多休息会儿？」 席南没好气。「回去洗澡。」 知道席南要洗澡的原因，周良理亏，只得说：「算我欺负你了，抱歉。你想我怎么补偿？」 席南听他这么说话，总觉得别扭。「算了。拍戏么。我理解。」 席南没好意思说其实他也硬了，只不过他侧了身没让周良感觉到，不然这回被埋汰的就是自己了。 - 席南回酒店洗了个澡，休息了会儿，听见了门铃声。 他刚才让小达去帮自己买点吃的了。所以他此刻自然以为门外是小达，裹着浴巾就去开门了。 哪知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御姐。御姐身材火爆，留着一头黑长直的头髮，双眼似含了烟，显得迷离又清冷。还有一处地方，席南不想看，但不得不注意到——她穿着抹胸的衣服，两处浑圆极为惹眼。 席南认了出来，这是彭越的女朋友——刘雨晴。 不待席南开口问话，刘雨晴上下打量他一眼，立刻皱了眉。「你身上这些……难道都是周良弄的？」 第74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4） 席南觉得有点尴尬，主要是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 大概因为都是男人的缘故，在小达和周良面前，席南这样也没觉得什么。眼见着一个姑娘这么盯着自己，席南就觉得别扭了。主要这个姑娘又不是他真的女朋友。 联想着真的彭越，也即这姑娘真正爱的人已经死了，席南心里也不由嘆了一口气。 席南琢磨着先去拿件衣服穿，却再听见了脚步声。 席南一侧头，就看见杀千刀的周良竟然走了过来。 ——啧，这是嫌场面还不够混乱吗？ 周良嘴角叼着一根烟，大大方方地看着席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无视了旁边的刘雨晴。 「刚在楼下碰见小达。我替他帮你把早餐带过来，正好我也没吃呢。」 「那小达呢？」席南问。 周良笑：「他帮我去取衣服了。酒店的干洗服务我不放心，找相熟的门店洗的衣服。」 席南挑眉：「他是我助理，你倒使唤得勤快。」 周良眨眼。「又不是白使唤，我再给他一份工资好了。」 两人这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刘雨晴脸色愈发不好看，当即上前一步盯着席南：「你不让我进去？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死我了。」 席南到底侧过身子，让刘雨晴进屋了。 等她进了屋，席南先去浴室换了衣服。等他从浴室出来，才发现周良也大摇大摆地进了屋，还把餐品一一摆好，坐下开吃了。 喝了一口粥，周良抬头看向席南，朝他挥挥手：「你也过来吃啊。」 席南确实也饿了，当即跟刘雨晴说：「我陪你去前台开个房间，你先好好睡一会儿。我跟周良昨晚通宵拍戏，也打算吃了早饭睡一觉。」 「好不容易见面，你让我另外开一间房？彭越，你是一夜没睡，煳涂了？」 刘雨晴看他一眼，蹲下身打开行李箱，兀自拿出几件衣服，往浴室走去。「你们先吃饭吧。我去洗个澡。彭越，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刘雨晴去洗澡后，周良暂时在安静吃饭，没搞出什么么蛾子。 席南见状，也暂时安心吃早餐。 两个人吃完早餐，周良还主动帮忙收拾，说顺便把垃圾带走。 席南一听他要走，总算松口气，亲自送他到门口。 哪知刚到门口，周良把垃圾袋往地上一放，竟然握住席南的腰，就朝他的唇吻过去。 席南一路退，周良一路进，把席南从门口吻到他们刚才吃早饭的落地窗前，再从落地窗跟前吻回房间门口。 周良吻得很动情，分开的时候，他和席南的双唇还相连着银丝，好一会儿才断开。 席南握住他胸前的衣襟，「你干什么？」 周良声音沙哑地笑两声，说：「刘雨晴吻技不行的。我让你再感受一下我的，一会儿跟她接吻就没滋味儿了，也就不会上她的钩。」 席南被周良逗笑了，咬着牙说：「不应该是你撩了我，我正好借她泻火么。」 周良脸一黑，瞪了一眼席南，再眯着眼威胁着说道：「你敢。再说，折腾了一夜，还硬得起来？」 脑中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席南脸有些烫，赶紧把门打开，将周良推出去，顺便将垃圾袋塞给他，还不忘呛他一句。「我跟我女朋友的事，管你什么事？」 周良说：「你是我的贺先生，我的心肝宝贝儿啊。」 「不要脸。」席南把门一关，彻底隔绝了周良那灼热的视线。 把周良赶走后，席南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整整一瓶，感觉身上的热度总算褪下。 他坐在沙发上等刘雨晴，总觉得头很疼。 片刻后，刘雨晴从浴室出来了。 她穿着浴袍，肩膀露了一边，一双大白腿又长又直，确实好看得不得了。 视线再往上，她重新化了一个精緻的妆，根本不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她想干什么，似乎昭然若揭。 第138页 于是席南头更疼了。 刘雨晴走过来，直接坐在了席南大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把头放在他的肩头。「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席南轻轻拍了拍刘雨晴，看上去是把她搂入怀，两个人很亲密。但席南手握成拳，都没挨着人家的腰，是标准的绅士抱。 然后席南在心里心情沉重地嘆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刘雨晴是真的漂亮，大胸长腿，五官还不是网红脸，是很有特色的模特脸，上镜尤其好看的那种。 可席南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感觉。 跟周良蹭来蹭去，他能起反应。他把那归结于——蹭到关键部位，总归有反应的。那是生理性的。 可现在温香软玉在怀，他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雨晴皱了皱眉，侧身轻轻吻上席南的脖颈。「诶，真累了啊？」 「是啊。」席南抱起她，再把她放到了一张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这里是三线城市，酒店好不到哪儿去。我跟助理一起开的标间。你先睡我的床。今天刚打扫过的，都干净。我去给助理打个电话，让他重新开个房间。」 「彭越……」刘雨晴想起身，「我有话跟你说。」 席南说：「你连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我也一夜没睡。我想，无论你想和我谈什么，找一个两个人都清醒的时间比较好。否则，情绪和精神会影响判断力的。」 刘雨晴眉头皱得更紧。「你变了很多。之前你……你就是个追着我的小奶狗，现在怎么……」 「乖。你累了，好好睡吧。」席南再帮她掖了掖被角，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安抚般的吻。 看着席南温柔的目光，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照顾，刘雨晴的心也有些化了。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欲.望并没有那么强。 从前的彭越在性.事总是很猴急，有时候也不管刘雨晴累不累。久而久之，刘雨晴为了讨好他，也养成习惯，一见到他，总要做那种事，她一直都在迁就彭越。 但现在的彭越看上去很体贴，似乎还在哄自己睡觉。刘雨晴看在眼里，心里暖暖的，到底闭眼睡了。 席南头疼，觉得在这个房间有点待不下去，就开门走了出去。 他打算去天台上吹吹风，路过楼道口的时候，竟意外看见了周良。 周良背靠着墙抽菸。看见席南过来，周良的视线透过烟雾望过去，无比清亮，似乎料中了什么事，似乎对什么东西志在必得。 席南唿吸一口气，觉得有些闷。 周良却只瞧着他笑，然后摸出一支烟，「抽不抽？」 席南上前一步，接过了烟。他不是不会抽菸，只是很少抽，除非遇到了特别烦闷的事。 席南嘴里叼着烟，朝周良伸出手，是想找他要打火机。 周良拿出打火机，抛出去，打火机在空中转了一圈，却又回到了他手中。 然后他靠近席南，一手牵起席南的衣领，一手打了火，凑上席南嘴边的菸头，帮他点了烟。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于暧昧。 烟点好后，席南立刻后退一步，然后抽一口烟，问周良：「你怎么在这儿？」 周良睨他一眼。「明知故问。」 席南皱眉：「我不知道。你从来没有明说什么。」 「都是男人，说那么多干什么？」周良笑着看向席南，朝他喷出一口烟雾，「直接做就行了啊。」 席南一怔，周良已经拉着他的手走了起来。 席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周良的房间了。 周良把自己的烟灭了，又把席南嘴里的烟抽了出来，然后堵住他的唇，直接把他压到了门板上。 席南浑身发热，确实觉得只有这种感觉才对。这种充满雄性的味道，似乎才是他要的。 席南心里一阵卧槽。屿、汐、团、队、独、家。 ——活了这么久，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弯的吗？ 在周良手上更不规矩的时候，席南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继续。「停下来。」 「为什么？」周良盯着他，眼里有些挑衅，「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刚才从你们房间里退出了。可是你出来了。怎么样？对着她没感觉了吧？你要的，只有我能给你。」 说到这里，周良已经把席南压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盯着他的脸、唇、脖颈，还有性感至极的锁骨。 「你身上的痕迹，都是我弄的。以后也只能我弄。」周良轻轻咬住席南的下巴，这么说道。 那一瞬，席南确实有些意乱情迷。 他不知道是因为周良的技巧太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很受用。周良总能弄得他身体发热，好像这是他身体的本能。 最后周良脱下他的裤子就要做到最后一步时，席南突然清醒过来，推开了他。 「怎么了？」周良眯起眼，抱住他的腰，「宝贝儿，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硬着没解决，真要憋坏了。」 席南握住他的手腕。「不行。」 周良挑眉：「为什么不行？你从她房间出来，已经表明一切。你对她没感觉，对我才有感觉。」 席南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话。现在的你是冯逸还是周良，你把我当做贺君梅……还是彭越？」 周良反问：「有区别吗？及时行乐而已。有感觉就做。」 第139页 席南脸白了一些。「有区别。我可没你那么随便。」 第75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5） 周良深深唿口气，似乎在试图平復心里的欲.望。然后他盯着席南问：「你在别扭什么？」 席南回道：「我没别扭，我只是比你理智点。就因为拍亲热戏身体有了冲动，你就得发泄？就是这样么？」 周良皱眉：「你的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又怎么了？遵从身体本能，有什么不对？」 席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忽然有一股无名火。「你们娱乐圈的人都这么随便？」 周良反问：「你不是娱乐圈的？」 我本来就不是娱乐圈的。 席南心里这么想，但没法说出口。 席南最终推开周良，把心里那诡异的火气压下去，深唿了几口气，然后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懂得在发情的时候控制自己。我还没和刘雨晴分手呢。我不能做出这种事。我先走了。这些事……改天好好谈谈吧。」 周良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神情也有些恼火。「你逗我呢？我和刘雨晴还没分手的时候，你俩怎么就能搅和在一起呢？」 「所以你是在报復她吗？」席南皱眉。 周良怒了。「瞎扯淡！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肚鸡肠？」 「你先休息吧。」席南到底起身走了。 离开周良的房间，席南去前台帮小达开了间房，想了想，干脆先去了小达的房间。反正他开的标间，之前也跟小达住惯了。 把房号和缘由发微信告诉了小达后，席南回屋喝了点酒，就靠在床上发呆。 他原本是想藉助酒精睡觉的，哪知那么长时间没睡，还喝了酒，他竟有点清醒。 系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哎，要是周良回答，他没把自己当成冯逸，也没把你当成贺君梅，你是不是就同意了？」 席南有些懵：「我不知道。上两个世界我谈恋爱了吗？和男的还是女的？」 系统顿了顿，只说：「上两个世界，你并没有太多时间在思考自己的感情问题上。这回你是演员，身份特殊，又恰好接了这个戏，让你有了个身体先与别人亲密接触的机会。」 系统心说，所以这一回他能觉醒得比较早。 席南：「难道我是弯的？」 系统：「那要看你自己的感受了。」 席南没说话，只拿出手机，打开网页搜索「周良」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越看越觉得他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 虽然说这张脸和他原来的身体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太过迥异。席南心想，至少他不会像周良用那种张扬到极致、放浪到极致的目光盯着人看，让人望见了，就挪不开眼。 席南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难道我真的喜欢他？可他看上去花心得很啊。 然后席南心里就浮现了贺君梅的那句台词——「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 席南觉得他好像真的上辈子就认识周良，并且还对不起他似的。所以周良向他讨债来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外响起刷卡的声音。紧接着，房门推开，小达走了进来。 小达看了看席南，觉得他脸色不太好，不由问：「彭哥，没事儿吧？」 席南摇摇头。「没事儿。你……」 小达挠挠头：「我刚去给周老师送了他干洗的衣服。他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没有的事。只是我们都累了。麻烦你帮我拉下窗帘。我睡会儿。我今天没戏吧？」席南问。 「没呢。那我出去会儿，不打扰你。」小达说。 「嗯。晚饭的时候叫我。」席南打了个呵欠，睡了。 席南被小达的电话叫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洗漱了一下，打算出门吃饭。 临走前想起了什么，他还是给刘雨晴打了个电话。 刘雨晴问过他的房间号，然后说她马上过来。 于是席南只得在房间等她。 等刘雨晴来了，席南发现她竟然是拎着行李箱的。 席南问她：「这就走了？」 刘雨晴点头。「有工作。明晚s城有个颁奖晚会。我去当嘉宾。一起吃个饭吧，我晚上的航班。」 席南再问：「要送吗？」 刘雨晴最终摇了摇头。「不用了。有助理。」 席南点头：「行吧。」 两人在一起太过招摇，这个点也懒得出门找吃的，因此，尽管酒店的餐厅不尽如人意，他们也去了酒店餐厅吃晚餐。 席南不料，平时没有太多人光顾的酒店，今天特别热闹，竟有许多人。 这里面似乎有小达的熟人，小达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唿，再返回席南身边。 吃饭的时候，席南也顺口问了句：「这些人是谁啊？」 「哦，都是周老师那边找的化妆师造型师啥的，他的三个助理也总算来了。」小达说，「这两天周老师跟剧组请了假，有好几个通告要赶，说是一会儿化了妆就要走。」 「嗯，他好像几个重要的戏份都拍了，后面也相对轻松。」席南随口说了句。 吃晚饭，席南说要送刘雨晴走。 刘雨晴只说不麻烦他，她自己等助理和司机来接就行。 席南未作他想，又跟小达去前台退了多余的房，再回屋。 第140页 入夜，小达先睡了。席南白天睡了一大觉，现在倒是有点睡不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周良传染了菸瘾，席南突然有点想抽菸，决定出门买一包。 出电梯，刚到酒店大堂，席南却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了周良。 周良在人群的簇拥下往大门的方向走，那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模样，有几分乱世巨星的模样。 门口等着两辆车，周良上了前面一辆，他先进去，其余工作人员陆续跟进去。 一路上周良没有回过头，也自然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席南。 头一辆车坐满人后，很快开走，后一辆车跟着开了过来。 还剩下两个工作人员没走，此刻后车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这两个人旋即上车，将车门关上。 就是这个时候，席南的瞳孔放大，确实是惊讶了。 ——这辆车的车门打开的时候，席南赫然看见，刘雨晴竟然在里面。 两辆商务车很快驶离酒店，席南却感觉胸口被人打了一拳，说不上痛，但是闷闷的。 过了好一会儿，席南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很快去超市买了烟，再回到房中。但他没有什么心情抽，洗了澡，又喝了几大口酒，逼自己睡觉。 第二天席南的戏份并不重，但他得扮嫩，演贺君梅年轻时刚学戏的一些日常。 席南一开始状态不是很好，好些简单的戏，他拍了好几条才过。王导抓着他说了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心情，后面倒是基本能一条过关。 今晚没有夜戏，何况男主角都请假不在，席南得以早早回了房间。 小达买了些零食回来，跟他说：「彭哥，看不看电视？今晚有一个大型的颁奖节目。」 席南有了些印象。「刘雨晴参加的那个？」 小达望了席南几眼，小心翼翼说：「周老师也要参加。」 席南瞥一眼小达，他的表情有些惶恐，但又有些着急。 席南问：「你偶像是不是也要参加。」 小达这才小声说：「是……但您要是不想看，咱们就不看。」 「没事儿。看看呗。」席南主动拿起遥控器调台。 晚上八点，颁奖仪式的直播正式开始。 开场不过十分钟，席南就看到了刘雨晴。 刘雨晴和另外一个男歌手一起作为颁奖嘉宾上了场，颁的奖是年度最具人气男演员。 一共有五个男演员入围，席南心里咯噔一跳，果然不出所料，在五个男演员的宣传短片里看到了周良。 最后刘雨晴和男歌手一起公布得奖人，不出所料，是周良。 主办方这是制造话题搞事情呢？ 席南狐疑地想，然后就看到周良上台了。 周良穿着修身的西装，打着一丝不苟的领结，腰身和长腿曲线都被勾勒得十分完美，整个人显得有种禁.欲.感。他看上去十分正经，俨然和前几天恶劣地强吻自己的人相去甚远。 底下的粉丝嘶吼着喊出周良的名字，他在聚光灯和万众瞩目下登台，那样的万众瞩目，那样的光芒万丈。 席南不知不觉，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崇拜、甚至倾慕。 很快席南发现刘雨晴的目光也是如此，那样的含情脉脉，一点也不加掩饰。 刘雨晴握着奖盃，再递给周良。周良接过奖盃，礼貌地和她握手，再到麦克风前简单致辞，最后缓缓走下台。 从头到尾，刘雨晴的眼睛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席南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当他打开微博后，发现这一切不是自己的错觉。 很多营销号已经发通稿了——「刘雨晴给周良颁奖，眉目含情，一眼万年。昔日情侣，是否会在今夜重燃旧情？」 群众的眼睛似乎也是雪亮的，都在讨论这件事。 席南看着有点烦，点了一支烟。 旁边小达似乎看出什么，忙说：「彭哥，你别担心。我觉得是镜头效果和刻意炒作。这个颁奖晚会是地方电视台办的，它家综艺和电视剧收视率好，所以能请到很多大牌，但这个奖本身含金量不大。最近这个电视台收视低迷，肯定趁这个晚会炒作呢。他们把刘雨晴和周良安排到这么前面，营销号一闹，热搜一来，晚会的收视率肯定蹭蹭的。」 席南听了，无奈一笑，抽一口烟，问小达：「你怕周良绿我啊？他就算绿我，也没什么，本身就是我对不起他。」 小达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席南没对他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他、刘雨晴还有周良的关系为什么这么乱？他妈的，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绿了谁。 不过席南觉得，刘雨晴如果真的对周良旧情重燃，他倒轻松了。他一定会把刘雨晴还回去，大大方方祝福，到时候他就能一身轻松。以朋友的方式陪在周良身边，老老实实、平平静静地完成任务，这对他来说，就再好也不过了。 席南没心情看电视，小达也懂事地关了电视，跟他说：「哥，那你好好休息。」 席南点点头，正想去洗澡，微信来了，是蒋含的。 席南点开一看，就看到了颇为不堪的画面——他和周良那天在窗边接吻，竟然被人拍下来了。 第76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6） 蒋含很快打来了电话。「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141页 「照片怎么来的？」席南说。 蒋含唿口气：「行动工作室发给我的。你知道这家工作室吧？业内最大最专业也是最让人噁心没原则没底线的狗仔队。他们发给我，是为了敲诈，要一百万。」 「这家工作室风评怎么样？要到钱之后，他们确定会删除所有备份？」席南问。 「这个倒是可以放心。这事儿他们做得多了。要是出尔反尔，他们在业内也混不下去。」蒋含着急，「怎么着，你还要给钱不成？你哪儿来的钱？」 「你冷静一点。最担心这照片传出去的，不该是我们，是……周良。」席南盯着窗外，总觉得不知哪里就有摄像头对着这里，心里闷闷的，他抬手拉上了窗帘。 蒋含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当即也冷静了下来。「我知道了。但如果他们敲诈周良，肯定不止一百万。他们这是两头收钱。」 「你先别担心，我先会跟周良联繫。」席南说。 「行吧。」蒋含皱着眉，却是问他，「这样看来，你们处得不错。难道你们真的——」 席南轻咳一声。「没有的事。我们还真的是在对戏。王导说我们吻戏演得别扭。所以我们多试了一下。」 「行吧。过两天我过来。小达这傢伙，还是太欠缺经验。」蒋含说，「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有些眉目了。到时候见面谈。」 「好。」席南点头，挂了电话。 席南把手机拿在手里转了几圈，还是给周良发了条微信。「有没有时间，我们聊聊？」 过了一会儿，席南收到周良的微信。「我明天上午回来。到时候见。」 第二天一早，席南果然见到了周良。 周良带着三个助理风风火火入住，一个助理桌上摆了一堆吃的喝的，另一个助理帮他整理行李，还有一个则把窗帘拉上，关了所有灯，再拿出专业工具检查了一下是否有偷拍镜头，这才重新把灯打开。 做完这一切，三个助理离开，席南和周良坐到了窗前，一起喝咖啡吃早餐。 「看来你也收到消息了。」席南说。 「昨天收到你微信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以为你看了晚会，想问我和刘雨晴的事儿呢。要么，就是那天我俩闹了点不愉快，你想和我谈谈。」 周良喝口咖啡，笑了笑，然后盯了一眼窗帘，「我回完你的消息后，又过了一个小时，才收到狗仔发来的消息。看来那群狗仔还有良心，等我忙完晚会的事，才把这麻烦告诉我。」 啧，论拉窗帘的重要性啊。 席南抚了抚额，看向周良：「他们找你要多少钱？」 周良看席南一眼，拿出微信给他看。这一下席南就看到了，那群狗仔竟然索要两千万。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了。 席南眉毛一挑。「那我还算幸运了。他们只要我一百万。啧，这是我们身价的差距。」 开一句玩笑，席南又严肃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周良喝一口咖啡，很诚实地说：「说实话，短时间内我拿不出这么多现钱。」 说完这话，似乎看到席南面上的惊讶，周良解释道：「我公司这阵子拿了块地，打算造一个影视拍摄基地，我把身家财产都砸了过去。那么……对于这件事，你怎么考虑的？」 席南只说：「我认为，就算你有两千万，也不该随便拿给他们。我也一样，我不会给钱。这是纵容他们这种违法偷拍的行为。我想……我们一起演场戏，把狗仔约出来面谈，託辞就说我们要砍价。然后我们偷偷把面谈的一切录下来作为证据，到时候直接告他们勒索。」 席南说完，见周良有些犹疑，便问他：「怎么了？你不同意？」 「要是这个办法可行。这个工作室早该被端了。」周良眨了下眼睛。 席南皱眉：「他们背后有靠山？」 周良点头：「他们在黑白道都有点关系，但这只是其一。其二，这个工作室的老闆，一直比较浑，撕破脸的话，他会直接把照片公布的，反正大家一起凉凉。当然——」 见着席南的脸色，周良忽而托腮一笑。「要不就让他们公布好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发微博，官宣在一起。诶，你愿不愿意跟我？」 「别乱开玩笑。」席南正色。 周良问他：「你不信我喜欢你啊？」 席南回：「那天你自己说的，你也不知道答案。我想……等戏拍完，我俩分开一段时间，出了戏，也许就没这种感觉了。这才是对彼此负责的做法。再说，我是无所谓。但我不信，你能把一段还不确定的感情看得比事业重要？你那么多女友粉……」 周良笑了。「人往高处走，凭作品质量说话，我又不是靠粉丝砸钱活。」 席南只说：「话虽如此，现在国民对同性恋的接受度还没那么高。你以后的发展终究会受影响。至少这个举动太冒险，你是在拿前途赌。工作室的人知道行情，否则他们也不会开出两千万。」 周良听了这话，看席南半晌，终说：「没事儿，别担心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把那照片公布出去。我们还有说辞，就说是在拍戏好了。我们本来就在这房间内试过亲热戏，有视频的。到时候就说是那次。」 席南问：「万一狗仔真的录了视频，不止是照片，你怎么办？」 第142页 周良想了想，说：「万一真的没有办法了，只得让出自己的利益，那么我虽然拿不出两千万，但可以把股份给那群狗仔。到时候我跟行动工作室的人谈谈，让他们入股我的影视项目好了。我觉得可以谈成的。话说回来，对于这个项目，你感不感兴趣？」 席南直觉少跟周良有牵扯为好，尤其是金钱上的牵扯。毕竟有了金钱纠葛，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那么单纯了。席南当即说：「算了。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周良说：「我之前投资过另外一个项目，恰好跟你父亲合作过。他的公司不就正好是做工程的么。你帮我问问，这个项目他感不感兴趣。我精力有限，这些事交给熟人做最好。价格什么的好商量，做得好大家都有得赚。」 席南只得说：「行。我问问。」 周良眯眼：「就这周六吧。那天我俩的戏份都少。你跟你爸约个地方。我也跟行动工作室联繫一下，没准能一起碰一下。」 「好。」席南答应下来。他记得彭越的父亲确实是做工程这块的。他打算就让彭父和周良谈，谈不谈都是他们两个的事，他不参与就是了。 这个时候，早饭也吃完了，席南起身要走，路过周良身边的时候，突然被他拽住了手腕。 「怎么了？」席南问他。 周良面色有些为难，但他最终拿出手机，划拉几下之后，递给了席南。 于是席南就看到了刘雨晴给他发的消息。「我还想你，爱你。约个时间，见一面，聊一聊吧？」 席南把手机还给周良，周良重新握住他的手腕。 席南挑眉，周良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想让我怎么回？」 席南看着他，说：「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跟着你的想法走。」 周良眯起眼。「所以你就是不喜欢她了。否则你不可能这么无所予溪団对谓。」 「随便你怎么理解。」席南欲抽出手，却被周良握得更紧。 席南咬牙问他：「你想做什么？」 周良盯着他，问：「你会和她分手吗？」 「跟你没有关系。」席南下意识不愿与周良这么纠缠，转身要走。 周良却握着他的手顺势一拉，把他拉入自己怀中，作势要亲他。 「还想被拍？」席南瞪他。 「窗帘拉上了。这屋里也肯定没有其余摄像头。」周良笑。 「放开。」席南掰着他的手。 周良只死死地抱着他，说：「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手。你会不会跟她分手？」 席南无奈，最后只得说：「我会和她分手。但这只是因为我和她之间出了问题。跟你没有关系。我们的事，等拍完戏再说。」 周良笑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认为，你是因为我才和她分手的，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是。」席南答得干脆。 「真无情啊。」周良眯起眼睛，但还是松开了手。 席南推开他站起身，见他没有继续作妖，正了正衣服，立刻转身走了。 这天晚上，席南正好接到了彭越母亲的电话。 彭母的心情很不好，打电话是来诉苦的，大约是什么贷款银行拖着，几笔工程没有收到款，最近生意又不好云云。 彭母一边哭，一边说：「你父亲这几天老了得有十岁。」 席南想了想，到底把周良的那个项目告诉了母亲。 彭母立刻感了兴趣，当即找来彭父。彭父再不待见彭越，这个时候倒也认真听了电话，最后跟席南订下了时间和地点。席南转而就把时间地点发给了周良。 周良立刻打来了电话。「多谢。周六见。」 席南却说：「你们聊生意，我就不去了。我希望你们该怎么谈怎么谈，不要因为我有什么影响。」 席南确实是不想掺和这些。彭父做这行很多年，公司又有法务法官，再说周良总不至于是骗子和坑货，席南觉得自己没必要去。 周六的时候，席南确实没去。 但事情结束后，周良到底找到席南，单独把项目策划书还有相关的东西给了他看。 席南了解到，这是位于m城的一块土地，这块地荒了很久了，它哪里都不靠，不可能建游乐场、动物园一类的，环境也不好，改建公园的话耗费很多，再说这里没有住宅，建了也没人来。另外这块地的产权和债权比较复杂，好几家公司、和当地政府一直在扯皮。多年以来，也就没人动这里。周良发现这里拿来建影视城倒是正好，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把债权之类的梳理清楚，如今他还没有完全买下来，但一切都在计划中。 周良说：「你父亲挺感兴趣的。我们再谈谈细则，就可以签合同了。」 席南却是有些疑问：「可我父亲那个公司不大。这么大的项目，他怕是做不下来吧？而且据我了解，公司现金流有点吃紧。别到时候弄不起来，耽误你事儿了。」 周良笑：「你父亲不是小人。这些他跟我说了。我想着，也可以让他技术入股，我可以分点股份和地给他。这样，他可以拿去做抵押贷款，我们互利互惠。」 席南不由问：「你这么大方？」 周良说：「我做生意的话，不喜欢从合作者身上榨取利润。有钱大家一起赚，都是为了项目好。我自认我演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抢戏、独占鰲头什么的，没有用。两个人配合好，戏才精彩。」 第143页 第77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7） 听了周良的话，席南沉默许久，只得说：「嗯，你的生意，你看着办吧。跟我爸哪儿，你们该怎么谈怎么谈。你们俩在做生意，不用太考虑我。」 周良笑：「我没有考虑你。」 席南盯他一眼。「嗯，算我自作多情一回。扯平了。」 「啧，小心眼儿。」周良埋汰他一句，又说，「行动工作室那边，对项目有兴趣。虽然短期拿不到钱，但以后赚的钱，比两千万多了去了，所以照片的事儿也妥了。你就别担心了。」 「好。多谢。」席南说着，也确实松了一口气。 「你想怎么谢我？」周良眯着眼睛笑。 席南抬眉：「你的早餐我已经负责了。怎么着，晚餐也给你准备呗？」 「那可不够。戏都快拍完了。」周良倒也知道见好就收，于是没继续调戏或者为难席南，只说，「拍完戏，有空的话，陪我喝酒怎么样？」 席南点头：「没问题。」 「这部戏拍完之后，你还有别的工作计划吗？」周良问。 「嗯。经纪人在安排。具体是什么我还要跟他沟通。我跟公司的……」席南摸摸鼻子，「合同条款有些坑爹，今年的任务还差得远。」 「你们公司压榨人的法子，我是听说过。这种条款，只能说有好有坏。」 周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我了解过，你们公司不像有的公司，会拉皮条，逼新人去陪酒、甚至□□。公司给了资源，又或者陪酒□□的客人，但用不用这个资源，需不需要出卖自己，全看你们的个人选择。反正年底上交给公司五百万就行。至于你们用什么方式，公司不管。」 「是这样。」席南说，「我当新人的时候几乎就没休息过一天。恰好那会儿资源还不错，虽然演不了主角，但同时演过好几部戏的男二。是被骂扎戏，但好歹还上了款。」 「你出道那会儿行情是还不错，正是ip改编爆发的时候，就算是小演员也能挣很多钱。今年开始又不一样了。」 周良感嘆般说一句，看向席南，「别太累了。我建议你还是参与到我的项目来，钱不够么，可以用未来的片酬抵。回头我跟你经纪人谈谈，你可以跟这边签约拍戏。」 席南还是没有正面回应，只说到时候再看，反正他和公司的合约也快到期了。 周良没有坚持，席南也就回房了。 回房之后，席南总是有些不放心，还是给彭越父亲打了电话，问了他项目的事。 彭父只说没问题，和法务在过详细的条款，对于那块地，他也会在近期让法务和财务一起做个净值调查。 这样一来，席南也确实看不出问题。 他左思右想，自己身上都没有什么值得周良图的，若真要说有，那就只有他这个人罢了。 ——可难道周良做的一切，都是讨好自己而已吗？ 像他那样的地位，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他需要费这么大心力追求另外一个人么？ 像他那个年纪，也经歷过很多事了，感情有多靠不住，他应该也感受过了，刘雨晴把他绿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何况娱乐圈那种男女关系极其混乱的地方，他真的还会毫无保留地、纯粹地爱一个人么？ 席南怎么想，答案都是否定的。 过了几天，席南的经纪人蒋含来了。 彭越不是他们公司的一线，蒋含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属经纪人，她手上管着好几个艺人。蒋含是认为小达经验不足，提醒不到位，才让彭越有了两次被偷拍的经歷，因此分出时间过来对小达耳提面命亲自教导。 也是从蒋含嘴里，席南知道了他之前在羊肉汤店门口被拍事情的后续。 「我给了一笔钱给那个营销号，他表示是有人加他的工作微信，主动爆的料，爆料人微信的暱称叫『苹果』。我试着加了一下那个『苹果』，没有回音。你难道让我联繫公安的资源查？如果那个苹果真的有什么来头，我这样一查，动静闹大了，反而打草惊蛇。」 听蒋含这么说，席南只有说：「没事儿，不用继续查。麻烦你了。你把那个微信号给我，我试着联繫下吧。」 「行。」蒋含把那个爆料者苹果的微信给了席南，再在剧组待了几天，觉得把小达教得差不多，也就走了。 走之前，蒋含还是把后续的工作任务简单给席南说了下。蒋含帮席南拿到了几个推广，还给了他一些上网络综艺的机会，电影邀约暂时没有，不过电视剧和网剧有几个，蒋含把剧本给了席南，让席南看了再和她一起商量。 这期间刘雨晴最近倒也时不时给他打电话发微信，席南只回了一句：「等我拍完这部戏，我们好好谈谈。」 不知刘雨晴是不是从他这句话里感觉到什么，也就没再联繫他。 之后的日子，席南照常拍戏。 周良有部电影要上，到了宣传期，最近在组的时间比较少，席南都没怎么在拍戏以外的场合见到他，两个人从前悠闲吃早餐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席南快杀青了，很快到了演结局的那一天。 导演和编剧最后选择了悲剧结尾，认为这样剧情更深刻，更突出主旨。 贺君梅和冯逸自从分开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144页 冯逸流连花丛的时候，时不时想起贺君梅，可是他还堵着一口气，决定除非贺君梅主动来找他，他不会再主动招贺君梅。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贺君梅不识抬举。 冯逸也没想到变数来得那样快。 很快，敌军入侵，占领了他们曾生活的城市。 敌方有个将军，据说是以前看过贺君梅唱戏，当即绑了贺君梅去府上。 冯逸尚有父母的照顾，何况那会儿他的父母极为强势，好不容易找了关系，得以让他们一家人乘船逃往一座岛城。 冯逸怎么也放心不下。最后他愣是没登船，而是留了下来。 他和父母争执、想办法弃船而逃，再托关系回到城内，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 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打听到了贺君梅的情况——他假意顺从了那个将军，为他唱戏，还陪他睡觉，后来却找机会捅了几个兵，还一刀捅进了将军的胸口。将军没死，但受了很重的伤。 将军的手下冲进来，当场把贺君梅击毙。 民众们都在夸贺君梅，说他是民族英雄。 而听说这个消息后，冯逸立刻跪到了地上，久久站不起来。 那个时候，他感慨万千。 他感觉心被掏空了，因为他永远失去了此生挚爱。 他悔恨不迭，他没想到上次与贺君梅不愉快的分手，就是两个人此生见过的最后一面。 最后冯逸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因为他还觉得非常汗颜。 冯逸出国留学，是为了救国。他在国外遇到跟自己有一样救国理想的李玉，满以为遇到了此生的良配。两个人回国结婚，也开始为他们的梦想而开始努力。 可是两人遇到了很多困难，家庭的阻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两人虽然有很多想法，但毕竟年轻，处处碰壁。两人加过一些小的党派，可是想法总是有冲突，只得退出。后来他们也尝试自己办报社，靠笔桿子做斗争，可是他们的一些文章触犯了某些党派的利益。在某一次他们的报社被端、两个人都差点被子弹打死后，他们就渐渐放弃了。 那期间两个自小养尊处优的人过了从没有过的苦日子、经歷了重大挫折后，就过起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李玉开始迷上跳舞、交际，甚至抽大烟。 冯逸则接管了家里的生意，得过且过。 后来冯逸就遇见了贺君梅。甭管冯逸再喜欢贺君梅，也以为他就是一个戏子、一个花瓶。 ——一个戏子能做什么呢？ 可到头来，把一个敌国将军差点弄死的人，就是贺君梅。 他哪怕，也不对命运屈服，也想为国家做点事。 想到这里，冯逸就汗颜不已。 他怕过苦日子，怕死，所以放弃了最初的理想。现在，那被他早就抛弃的梦想，因为贺君梅，再度在他心里燃起希望的种子。 故事的最后，冯逸去到城外乱葬岗找到了贺君梅的尸体。 他对着尸体哭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振作起来。 贺君梅的死唤起了他心底的那点理想，让他明白他还有事情可做。 最终冯逸还是去了那座岛城。他收起一切颓废的心思，认真做生意。冯逸并没有把赚来的钱用来享乐，而是全都捐给了军队。他等着……等着国人打败所有敌军的那一天。 他这么做，不仅是在为贺君梅报仇，也是在以另一个方式实现他的理想。 席南最后一场戏，就是扮演乱葬岗的尸体。 他紧闭着眼，没有看见周良对着尸体痛哭的样子。 只是在拍完戏后，席南偶然瞥了几眼监视器，才发现周良哭得眼睛都红了，好像经歷了一场创巨痛深。 王导看完回放，也很满意。 注意到席南的目光，王导上前拍拍他的肩。「被周老师演技震住啦？诶嘿，其实我也震住了。我知道他演得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好。他那眼神……放心吧，到时候电影院里，大家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心跟着他一起碎了。」 席南没来由地嘆口气。王导理解地笑了笑。「拍完了，又轻松又捨不得吧？今晚大家一起聚个餐，庆祝你杀青。我们这边还结束不了，过两天去国外，补拍冯逸和李玉初恋的戏份。」 - 作别王导，席南下意识去找周良，但周良似乎情绪不太好，很快就回房休息了。 一直到晚上聚餐，席南才看到周良。包厢里，大家吃着喝着，好不热闹。可周良一直兴致不高，笑都没怎么笑。 王导跟他碰杯的时候，似乎看出什么来，开他玩笑：「我这大导演反过来给你敬酒，你不喝可没意思啊？」 周良一口把酒喝下去，然后说：「抱歉，今天那戏……我还有点没走出来。」 王导嘆气，拍拍他。「难为你了。喝点酒，好好放松一下。」 这期间席南一直盯着周良，可周良没有回应。偶尔周良碰到他的目光，又很快避了开去，就像在刻意躲着什么似的。 想着自己明早就要走了，离了组，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他竟然没好好和周良说上几句话，席南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席南要离组了，来给他敬酒的人很多。席南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还是只有喝下。彭越的身体不胜酒力，没多久席南就有些撑不住了。 席南起身离开包厢，去了公共卫生间。 第145页 其实每个包厢都有卫生间，不过席南他们包厢的刚才有人进去了，所以席南还是去了公共的。 卫生间里并没有人。席南进去之后，用冷水沖了几遍脸，感觉晕沉的感觉去掉了一些。 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席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着推进一个隔间，放到了马桶上。 席南下意识要站起身，却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再下一刻，他就被吻住了。 那样充满雄性魅力的、侵略性的、兇勐的吻…… 席南不用看，都知道他是周良。 席南试图推开他，很快却感觉到后颈被人一提，继而是轻柔又夹着挑.逗的抚.摸。 席南被摸得难受，不由张了口。周良的舌头趁机伸了进来，在酒精的力量下搅动起逐渐汹涌的情潮。 周良今天有点不对劲。席南感觉到了。因为他的索取太过急切，太过霸道。 好不容易席南得了机会，离开他的唇，靠在他的肩头，大喘了几口气，试图平息欲.望。 然后周良紧紧抱住了他。那拥抱太过用力，甚至带了几分绝望的味道。 席南问他：「你……你这是怎么了？」 周良勾起他的下巴，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哑着声音说：「今天你扮作尸体躺在那里，我知道是假的。可是我难受得不受自己控制。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脑中浮现过一些莫名的画面，就好像……好像我经歷过这样的事一样。好像有很多次……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 「我很难受，难受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78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8） 听到周良这么说，席南是有些诧异的。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周良。 周良向来是从容优雅的，脸上的笑容也时常带着点步步为营、尽在掌握的感觉。 这是席南第一次看见周良的脆弱。 ——当然，如果这一切不是周良演出来的话。 与此同时，席南也确实有点伤心。 他虽然在系统的帮助下快速吸收了关于彭越的一切，包括演戏的技巧，可他并不能这么快将那些演戏技巧运用到实践中。 所以，他只能採用沉浸式的演绎方法。他是真的把周良当成了冯逸，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贺君梅。 暗嘆一句演员真不是人干的活。席南抬起手，到底轻轻拍了拍周良的背，然后低声说：「都过去了。那是假的。贺君梅死了，但我还好好活着。周良……你冷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这四个字，席南重复了很多遍。他是说给周良听，也在说给自己听。 周良许久没说话，只是抱着他。 席南最终再拍拍他。「好了。饭还没吃完呢。王导好像还要话对我们说。我们回去吧。」 周良这才抬起头来，转而捏起席南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席南眼见着周良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紧接着他的鼻尖抵着自己的。「我想要你。」 席南轻轻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你喝醉了。」 「是喝得有点多，但还没到醉的地步。」周良笑了。 看着他笑，席南松了一口气，感觉到他正在逐步恢復到平常的样子。 却听周良道：「我想要你。或许要到你之后，才能真的感觉到你好好的活着。比如刚才亲你的时候，你嘴里就热得很。我想知道，你那里是不是一样热？」 「知道耍流氓了，看来你是好了。」席南推开他，反手把他抵在门上，「出去了。以防导演他们怀疑，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再回。」 「可你比我还先出来呢。我一会儿怎么说？说你掉厕所了？」周良笑了，「王导那眼睛毒得很，我们又都出来这么久了，他肯定已经怀疑了。不把这怀疑坐实，多亏啊？」 「亏你妹啊。」席南气笑了，正色道，「我是个正经人，不玩419。如果你只想419，我不陪你玩。如果你想认真，那我答应你，我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但我们先得分开几个月。几个月之后，我们出了戏，如果还对彼此有感觉，到时候再谈。」 「怎么这么理智？不怕憋坏啊？」周良探究般看向席南，最终无奈一笑，「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席南抬眉，周良解释一句：「看你当时追刘雨晴的时候，简直是个死缠烂打的小狼狗，哪里像现在这么成熟。」 席南垂下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解释。 周良倒也没继续纠结，只问她：「那你跟刘雨晴分了没？」 「半个月没联繫了。她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过几天我会正式跟她谈。」席南说。 「那……今天午夜前，就算你没有正式杀青。贺先生，你再把当做冯老闆，亲一口好不好？」周良指了指自己的脸。 「不要脸。就算是贺君梅，他也不怎么主动亲冯老闆的。」席南说。 周良说：「就一下。」 那简直有点耍赖的成分了。席南一时都不知道周良到底什么人格。 最后席南还是借着酒意亲了一口周良的脸。 周良笑着握住他的手腕，再印上他的唇，过了好久才放开。 席南一时也沉醉在这个吻里，有点食髓知味。 不过席南还是有些混沌。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真的是个弯的，还是因为入戏的影响，再或者，他的沉溺单纯只是因为周良的吻技不错。 第146页 席南决定将这一切交给时间。 - 第二天剧组仍在国内拍戏，节奏很紧张，周良凌晨五点就起床化妆了。因此席南退房的时候，都没能见他一面。 席南下午回到帝都，晚上到家的时候，就见到了刘雨晴。 这个时候席南才知道，刘雨晴竟然有彭越家的钥匙。 脑中闪过彭越的一些记忆，都是他跟刘雨晴相处的甜蜜细节。 当初确实是彭越死皮赖脸撬的墙角，如今席南要代替彭越主动跟人家分手，席南也有些过意不去。 两个人默默吃了一顿刘雨晴亲手做的晚餐后，迎来了摊牌的时间。 刘雨晴给两个人都倒了点红酒，忍不住说：「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可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我出国前……我们都好好的。」 席南看她一眼，思考着措辞。 其实他有想过那周良给自己看的那简讯来说事儿。刘雨晴既然给周良发那样的简讯，明显水性杨花，摇摆不定，席南要是拿这个理由分手，他是很站得住脚的。 不过席南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错推给女方，而是说：「抱歉。演了这部电影后，我对自己有了怀疑。我感觉我可能……喜欢的是男人。」 刘雨晴一脸惨白。「你不会喜欢上周良了吧？」 席南说：「喜不喜欢他，我不确定。但我确定一件事，我现在看着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刘雨晴的脸色更白了。如果席南给别的理由，她或许都有办法找到说辞来挽留。可席南直接表示自己弯了，她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雨晴仰头把一杯红酒喝下去，苦笑。「我真后悔……应该阻止你拍这部电影的。」 「早发现性向，总比晚发现好。对不起。」席南认真道。 「你这不是才发现性向。你这简直是改了性向。周良他……我知道他很有魅力。只是没想到，他魅力大到能改变男人的性向。」刘雨晴最终站了起来，「算了。都是报应。毕竟我背叛过他。」 「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席南说。 「不用。」刘雨晴皱眉，「我会叫助理来。」 席南只得把刘雨晴送到地下停车场。 临出门的时候，刘雨晴把他家的钥匙留下，放到了鞋柜上。 席南心里嘆口气，觉得他和刘雨晴勉强算作好聚好散。 - 席南休息了一天之后，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财务状况。今年接拍《折花》前，他只接了些零星的gg和商演，赚了约100万。《折花》的片酬税后是350万。 也就是他统共赚了450万，离1700万的年目标，还差得远。 眼看着还有3个月就年底了，席南知道自己赚不够，也就跟经纪人商量了一下。 经纪人表示这两年行情不好，公司很多艺人都完不成任务，公司会统一做些宽限。另外公司认为《折花》上映后，席南的发展会急速上升，所以很看好他的未来，因此席南欠公司的钱可以拖欠着，以后还上就成。 不过，即便如此，蒋含还是把席南后面的行程都尽可能都排满呢，说是能赚一点是一点。 这之后，席南就过上了赶场各个大小综艺，接拍各种推广的日子。 就这些赚钱的机会，还要感谢之情跟周良拍的那张海报。 现在有很多席南和周良的cp粉，能从席南的只言片语里扣糖吃。甚至席南偶尔发个宣传微博，发播的时间通过cp粉们加减乘除，都能形成「1314」，又或者周良生日一类的数字，被cp粉们称为「惊天巨糖」。 蒋含看席南讨这些粉丝喜欢，倒也确实有意无意发些打擦边球、似是而非的通稿。 当然，这些行为惹怒了周良的纯粉，他们认为席南是在单方面炒cp，是在倒贴和吸血。席南但凡发了一点有可能涉及周良的东西，微博下面必定腥风血雨。 席南一开始觉得有点烦，后来倒也没太往心里去，因为按蒋含的做法，他确实是在吸血，没什么好辩驳的。 席南通过微博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那就是他的照片经常和周良被p到一起，甚至有人做了黑科技视频，将他们分别演的戏拼凑出一个个故事，连吻戏和床.戏都有模有样的。 席南看了几个剪得特别好的，脸都看红了，然后默默点了收藏。 说到周良，席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联繫了。 周良逼格比较高，综艺和一般晚会都不露面的，席南倒是在机场碰到过他一回。 但两人对视一眼，打了个照面，就分开了，一句话都没说。 那之后，席南看到手机里收藏的视频和ps的照片，就觉得有点讽刺。 ——周良果然是专业演员，比自己出戏快多了。此外，看来他果然不喜欢自己。 时间一直走到年末。 这期间席南看到一个消息——刘雨晴跟模特公司的合约到期了，她决定进军影视行业，竟签约了周良的公司。 年底有很多颁奖典礼，周良很多次都是带着刘雨晴去的，两个人出双入对的，所有人都在说这两个人怕是要复合。 席南心里跟小针扎似的。好在蒋含的高压下，他连过年都没休息。人忙起来，那点感情的纠葛，也就暂时忘了。 这天席南接拍了一个美白产品的推广gg，竟然遇到了宋文。 第147页 宋文也得了这家公司的邀请，不过他拍的是他家旗下的另一款除皱产品。 宋文在拍摄间隙找到席南，眉眼里都是挑衅。「我知道，上回是周良帮你，你才拿到《折花》的角色。这次我不会输给你。」 席南笑了。「我们两这回有竞争？」 宋文说：「当然。谁做的推广效果好，后面就有跟这家公司长期合作的机会，甚至能升级为代言人。你今年没什么在播作品，上的几个综艺也很low。但是我有网剧在播。你肯定输。」 「那就拭目以待吧。」席南没多搭理他，认认真真拍完推广，就戴着口罩走到电梯口。他们是在写字楼里拍的推广，一层有家星巴克，席南是打算去买杯咖啡。 电梯门开，里面有一个人。席南没仔细看他，低着头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很快朝一层走去。 席南这才发现异样。 ——电梯刚才明明是从下面上来的。电梯里那人为什么没出去，又跟着自己下了楼呢？ 席南没忍住朝那人打量了一眼，注意到他在玩手机，于是说：「先生，你是不是错过电梯了，你刚才要在我那一层下？」 这人放下手机，抬眸，望向席南，淡淡一笑。「是，我本来是要在你那层下。但看到你进来了，我决定留下来，和你说说话。」 「你是谁？」席南皱眉。 那人闲散地往后一靠，长腿微微曲起，显得有些放浪风流。 然后他朝席南伸出手。「你好。我是青枫集团ceo，吴俊。」 席南立刻想起了他是谁——宋文的金主，《折花》最大的投资方。 当时就是他把宋文推荐进《折花》剧组，想让宋文替代自己演贺君梅。 第79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19） 席南愣了一下，直觉不想跟这个人握手，但也不想把气氛搞得过于尴尬，于是摸出一支烟，递到了吴俊伸出来准备跟自己握手的那只手上。 吴俊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干脆接过烟，叼到了嘴里，对席南说：「借个火？」 席南把手插兜里，转过身。「没火。」 转而，电梯停下，门开，席南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门，再到旁边的星巴克。 点完咖啡，正好有几个粉丝把他认了出来。 席南不是什么大明星，倒没引起什么轰动，给她们签了名合了影，她们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咖啡好了，席南接过，坐到一旁，才发现吴俊跟了过来，怡然自得地坐下了。 席南盯他一眼。「吴总是来找……你家小情.人宋文的吧。」 吴俊点头。席南又说：「他在十一层。」 「我知道。」吴俊挑起半边眉梢，「但我现在对你挺有兴趣的。」 席南不悦地皱了眉，吴俊开口：「你跟周良试镜的视频，我看了。挺够味的。」 席南这下有点明白过来了。这吴俊能包养宋文，明显是个gay。他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席南喝一口咖啡，说：「可我对你没兴趣。」 吴俊笑着问：「那你对谁有兴趣？周良？」 席南没说话，吴俊又问：「诶，你们演那种戏，难免动真格的吧？」 席南只说：「所以啊，看好你自家的金丝雀。」 「呵。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吴俊嘲笑般说道，看向席南，「今晚我有个局。一起来吧。」 席南摆摆手：「不去。我不卖。」 「没叫你卖。」吴俊看着他，说，「周良也会去。你不想见见么？」 席南沉默片刻，笑了。「我又不是没他电话微信，我想见他，我自己会联繫。你这个陌生人操什么心？」 吴俊眉梢再一挑。「有件事，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微妙。但我太忙了，没空管。这不偶然遇到你，才想起来么——周良为了把你留在剧组，真是用心良苦。」 席南光喝咖啡没说话，吴俊自顾说：「那会儿我喜欢宋文喜欢得紧。他特别想演这个角色，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让他演了。我不介意嚮导演和编剧施压，包括亲热戏也要求借位之类的，否则我心里膈应。本来么，政策一年一变，到时候正式上映，那些镜头会不会大幅删减，都说不好。不过……」 吴俊顿了顿，说：「突然出了你的吻痕偷拍事件，随后你们剧组为了澄清，紧急发布了一张你和周良一起照的海报，这算是官宣你就要演贺君梅了。那张海报效果很好，热搜在第一挂了很久，相当于你演这个角色，已经被认可了。如果在那之后，再宣布换演员，换的还是个只演过网剧的新人宋文，舆论反倒不利于宋文了。」 席南眯眼，笑了：「舆论？不是可以拿钱摆平的么。怎么，你还怕宋文被你这个金主包养、以及抢别人角色的消息被抖出去啊？」 出乎席南意料，吴俊点了点头。「你以为……爆你料的营销号，背后是被谁操控着？就是周良。他家公关部总监，我熟得很，打过不少交道，我熟悉他们的套路。周良没掩饰他的行为，其实可以看做对宋文的一种警告，让他适可而止。否则，他们后面会把宋文被我包养的事捅出去的。」 吴俊打了个呵欠。「你说得对，到时候舆论怎么操控，就看双方往各营销号、平台方还有门户网砸多少钱了。倒不是我怕惹上□□，也不是我得罪不起周良，更不是我砸不起钱，只是我确实没必要为了个小情人的名声花多余的冤枉钱。及时收手，让宋文放弃这个角色，对他好。宋文也明白，他不敢保证我会继续出钱帮他摆平□□，也不想拿自己的前提赌，所以放弃了。」 第148页 席南挑眉：「看来你对情人也不是很大方。我以为，你安排他演贺君梅，是不计回报的。」 吴俊竖起食指摆了摆。「这电影是王导拍，又有周良坐镇，还有程茹加盟，票房已经妥了。贺君梅演得好，是锦上添花，但若演得一般，也不会毁了电影。何况宋文虽然没有什么资歷，但资质还行，在王导的□□下，差不到哪儿去。」 吴俊说的席南并不太同意。但这若是吴俊的真实想法，倒也可以解释清楚一切。 细想下来，吴俊说的，正是席南之前怀疑过的。 ——周良确实是故意留下那些吻痕，还刻意设计自己被偷拍。 周良的种种举动……难道只是觉得自己合适这个角色，为了戏好么？ 也许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毕竟宋文演技有所欠缺，亲热戏什么的又不敢动真格，即使这个角色不抗票房，多少会影响最后影片的效果。 席南按了按眉心，若有所思地看了吴俊几眼。「你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让我感谢周良吗？」 吴俊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找服务员要了纸笔，写了些东西，递给席南。 席南接过纸条，发现上面写着饭局的时间、地点，还有他的微信号。 「那是个高级会所，挺私密的。晚上给我拨微信电话，我来接你。」吴俊说，「来吧。来看看周良在当演员以外的样子，比如……商场上的老狐狸。」 吴俊说完这话就站起身了，点着食指给席南飞了个吻，手臂顺势还做个推拒的手势。 席南立刻就有点脸红了。那个手势他很熟悉。是他在和周良的吻戏试镜里，他无意做的一个动作。 吴俊当着他的面做了这个动作，席南顿时有种自己拍了小电影、还被眼前这个穿西装的斯文败类看了无数遍的感觉。 ——这人不会因为看了个试镜视频后一直意淫自己吧。 妈的死gay。 - 晚上席南还是去了那场饭局。他事先联繫了吴俊，了解了一下饭局的情况，才决定去的。 那个饭局并不是局限在一个小包厢的那种。也就是说他就算去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和周良坐在一个桌子。 饭局在一个单独的厅里，里面大概有七八桌，旁边有好些个小包厢作为休息室、棋牌室等。 饭局组织者把大家弄来，是想拉投资的。来的人非富即贵，参与者投不投资且不说，前来笼络下关系是有必要的。 席南没有去大厅吃饭，而是找了个安静的小包厢待着。 实际上外面也没什么人在吃饭，基本都在喝酒攀关系侃大山。 席南想到吴俊白天说的话，心里总是有点忐忑。 他想了想，还是给彭越的父亲打了个电话，问到他和周良合作项目的进展。 彭父回道：「哎哟？你这兔崽子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生意了？这项目呢，讲多了你也不懂。瞎打听啥？」 席南硬着头皮问了几句，这才打听到项目在按部就班进行。合同已经签了，银行贷款也拿到了。影视城需要的建筑已经着手建了一部分了，另外一边还有一块区域是没开发的，得花点力气改造，此外还有一部分区域有些旧厂，同步还得做拆除工作。 席南暂时没问出什么问题，也就挂了电话。 很快两三个个人进了这间包厢。席南不想多做攀谈，很快走了出去，把包厢让了出来。 走出包厢，席南低着头，谁也没看，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酒，推开玻璃门，去到了厅前的花园阳台上透气。 这座城市华灯初上，如万千星河坠入城市，蔓延出一片星海。 须臾下起了雨，城池星海上便如拢了一层雾，更显得如梦似幻，给席南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某时某刻，他曾坐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俯瞰人世。 那个时候，人世之于他，反而是虚无缥缈、不可触碰的。 起风了，把雨水吹进阳台，席南没躲，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睫毛，一片氤氲的眼眸下，有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樑滑落，再经过下巴，沿着脖颈、锁骨，落入衣襟深处。 那片灯光构成的星海则映入他漆黑的双眸，显得他神秘清冷，而又让人怦然心动。 吴俊走进来的时候，正好遇见这样的席南。 吴俊明明是来泡男人的，却不由心间一软。他把西装外套脱下，给席南披上。 那身西装好像把席南从幻境中骤然拉入尘世，席南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参加饭局呢。 「屋外可没暖气，当心着凉。」吴俊说。 席南脱下西装还给他。「没事儿，不至于那么娇气。再说我喝了酒。」 吴俊不置可否，却没接过西装，只问：「看到周良了么？」 「没注意。我一直在包厢里。」席南笑了笑，「我是被你忽悠来的。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吴俊问他：「为什么？」 席南说：「因为我发现我不想揣测他。有疑问，我会找时机问他。」 「我也后悔了。我跟你聊那么多周良干嘛呢。」吴俊伸手跟他碰了碰杯，「我知道你们公司条款苛刻。你跟了我怎么样？资源少不了你。」 「我说了我不卖。」席南正色。 「行，不卖。那一.夜.情考虑么？」吴俊朝他眨眨眼，「这里正好是超七星酒店。亏不着你。」 第149页 吴俊当时看席南和周良接吻的试镜视频时，就有些心痒了，觉得能把他压在身下，一定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事。 他会不会像视频里那样耳朵通红，眼角眉梢还有唇角被自己吻得一片水光的样子……一定特别欲。 只不过看过视频之后，吴俊确实太忙，一时没顾上。这回偶然遇到席南，发现他真人比视频里还好看，他那点心思就上来了。 这个时候，两人身后的玻璃门再度被拉开。 席南侧眸，越过吴俊的肩线，就看到了朝阳台走来的周良。 吴俊没有回头，只是才想起什么似的，接过席南递来的西装。 接过西装，他顺势握住席南的手，另一支胳膊伸过来，揽住了席南的肩膀。 周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神色冷冽，瞳孔微微缩起。 第80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0） 「吴总，老白找你半天呢。原来你在这儿。」周良突然出声，视线却紧紧盯着吴俊与席南交握的两只手，「他问你能投多少，他干一杯茅台，你给一千万行不行？」 吴俊还没有答话，周良把着玻璃门一推，转身对着内厅一扬声。「老白。吴总在这儿呢。」 须臾，那个叫老白的、已经喝得满面红光的人就跑了过来，好说歹说把吴俊拖走了。 吴俊漆黑的瞳孔瞥周良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给席南投了个飞吻。 再过了一会儿，席南的手机一震。 他拿出来一看，是吴俊给自己的微信发来四个数字「1825」。 席南眉梢微挑，左手被人握住，紧接着塞了张东西。 席南拿起来看，是一张房卡，上面也有四个数字「1827」。 然后他听见周良附在自己耳边说：「你现在就走。去房间等我。」 席南直接把手机屏幕递到周良跟前。「看样子他住你隔壁。如山与果都对男人感兴趣的话，你俩今晚凑一屋得了。」 周良笑了。「是么。我和他谁上谁下？」 席南推开他要走。「我怎么知道？爱谁谁。」 周良再拉住他的手，说话的语气近乎哄骗。「我是真的有事和你谈。乖，去等我。」 席南目光清清淡淡。「谈什么？」 周良眯起眼。「你不会在生我的气吧？怪我这段时间没联繫你？」 席南没吭声，倒像是默认，周良咬牙，「你不也没联繫我么？」 席南：「幼稚。你当着这是比赛，比定力？」 周良手上力量加大。「小没良心的。我这明明是在履行诺言。当时是你说的，几个月不联繫，见面也当不认识。等几个月后，再看有没有感觉。我答应了，所以在按着你的要求做。没想到啊，你这转眼勾搭上吴俊。」 「谁勾搭他了？」席南皱眉，「他这种急色鬼，我巴不得他滚远点——」 「别急啊。我这不是吃醋了么。」周良的嘴巴快贴到席南耳朵了，「乖，去等我。我还有一点事，二十分钟后到。」 眼看着有好几个人往阳台这边来了，席南不想在这里跟周良多做纠缠，到底拿着房卡走了。但他想了想，不愿意这么被动，另外去开了一间房，转手给周良发了房间号：「你来我房间，1935。」 周良看到这个微信，想到席南的表情，一个没忍住，被逗笑了。 刚那叫老白的人走过来。「哟，周影帝，好久没见你笑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儿啦？是不是又拿下哪个影后？还是名模？」 周良不置可否，那人一见他的表情，以为自己说中了。「还真的是啊？多漂亮，带出来见见！」 「特别漂亮。」周良眨了下眼睛，转身去谈一笔生意去了。 20分钟后，席南的房间门准时被叩响。 席南打开门，门外果然是周良。 周良进屋，看见桌上有席南给自己削好的苹果和茶水。「给我的啊？」 「茶里兑了蜂蜜，解酒的。」席南说，「喝点吧。」 周良笑着捧起茶。「你还是这么关心我。」 席南坐到他对面，淡淡道：「我是关心我自己，怕你酒后失德。」 周良挑眉。「我有那么流氓吗？」 席南点头，肯定地说：「有。」 周良喝一口茶，深深望着席南：「那我不做点什么，好像对不起你这个评价了。」 席南睨他一眼。「喝你的茶。」 周良喝了半杯茶，拿起苹果啃了一小口，再递给席南：「最近在为一个角色准备，减肥。今天的糖摄入过度了。剩下的给你吃。」 「那你咬一口干嘛？」席南问他。 周良从善如流。「不辜负你心意啊。」 席南：「……」 周良走到他身边，两只手按上沙发两边，形成一个颇有压迫感的姿势，半晌后说：「吴俊摸你的手了。还跟你飞吻了。他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跟宋文拍gg。他来看宋文的时候碰见我的。」席南想起什么来，看向周良，「摸手有什么？我年后有部戏，跟妹子的言情偶像剧，有吻戏，还有床戏呢。」 周良眯眼。「推了。」 席南：「不推。那个题材我挺感兴趣。」 周良说：「那借位。大不了我去跟导演说。」 席南：「周老师你的专业性哪儿去了？」 周良抬手摸住他的耳朵，声音沙哑。「不听话。」 第150页 席南盯着他。「你也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这几个月拍的什么戏？几场吻戏几场床戏？你跟刘雨晴是不是复合了？」 周良笑了。「你吃醋了？」 席南只说：「你说要谈，我们就好好谈，全部敞开来谈。」 周良上前，干脆坐到了沙发扶手上，把席南一揽，形成一个颇为亲昵的姿势。「好。我老实交代。第一，《折花》拍完后，我没有接拍其他电影，只友情客串了一部电影，一场吻戏，就跟那女演员碰了下嘴巴，再没别的。诶，拉小手需不需要给你报备？」 席南差点被逗笑，但尽力崩住，让自己维持一个严肃的表情：「拉小手这种，不用了。」 「第二，以后接拍电影，涉及吻戏亲热戏，一定先报备给你，你不同意我不拍。」 「第三，我没和刘雨晴复合。应酬的场合，我不得不出现，因为我这个影帝的头衔，就是公司的招牌。但公司的日常运营我是不管的。我们公司签刘雨晴，只是艺人部那边评估后觉得她可以，她的脸确实适合拍电影。我也看过下面交上来的针对刘雨晴做的发展计划书，觉得可行，她就进来了。我跟她私人并没有什么联络。」 「拍《折花》的时候，你们一起去颁奖典礼，是一起乘的航班？」席南问。 周良目光有些惊讶。「那会儿你看到了？憋了这么久才问我？要不要这么……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对了，傲娇。你要不要这么傲娇？」 席南耳根一红，周良笑着答：「那会儿我的一个宣传经纪也在。是她在和刘雨晴接触。刘雨晴签约后，她就是刘雨晴的经纪人。她知道刘雨晴也要去那个颁奖典礼，大家又都好在剧组，就邀请刘雨晴一起了，两个人正好路上谈合同。」 周良说完这一切，问席南：「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席南点头：「我虽然说了短时间内不见面，但我们并没有约定这个期限是多久。为什么……你看到吴俊找我说话，就来找我了？」 周良捏住他的下巴。「我吃醋啊。」 席南望着他：「你是不是怕他告诉我什么？」 周良眸色不变，诧异问：「我怕什么？你怀疑什么？」 席南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说了那次偷拍的事，然后问：「你为什么……那么做？仅仅是为了保住我的角色？」 周良凑近席南，鼻尖抵在他的额头，唇擦过他的鼻。「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不信？」 席南的食指微微一抖，然后说：「拍《折花》，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周良哑声说：「那我更正一下。你来试戏那会儿，我把白梅花递给你，你掀起眼皮欲说还休地看我一眼。就那一眼，我动心了。所以贺君梅只能是你。」 「没有其他原因？」 「没有。」 「周良，你是不是永远不会骗我？」 「……不会。」周良的唇慢慢下滑。 席南闭上眼，没有看到周良眼中的骇浪惊涛。 - 席南：「系统，你先别走。都活了那么多个世界了。我不会被一个男人骗感情吧。」 系统：「我什么都看不见。」 席南：「我总觉得我不是第一次认识周良，否则我不至于沦陷得这么快。你老实说，我是不是……」 系统：「撑不住了，我得走了。不过话说，你不纠结迟早要离开的事了？」 席南：「不纠结了，这段时间想开了。只争朝夕，及时享乐也可以。本来么，就算没有穿越，没有系统，一个人正常活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遇意外。不管有没有系统、任务，人迟早都有一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谈恋爱了呀。所以一旦遇见喜欢的，那就抓紧好了。珍惜当下。何况，如果继续禁.欲，我身体真的会憋坏的吧。」 系统：「嗯，你这个想法很可以。」 席南：「系统啊……」 系统：「卧槽，你衣服被扒了。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小黑屋我来了！天线宝宝我来了！」 席南：「……」 席南睁开眼睛：「诶等等。」 周良咬住他的脖子。「等什么？」 席南伸出手：「我……苹果还没吃完。」 周良抬起头，俯身堵住他的唇。「好好接吻，吃什么苹果。」 一番唇舌纠缠后，席南再伸出手。「再……再等等。」 「嗯？怎么？」周良的手继续往下探去。 「我要……先洗澡。」席南说。 周良抱起他往浴室走去。「好。一起。」 「等等。还有一件事。」席南按住周良的手。 「说。」周良声音越来越哑。 席南问他：「咱俩谁上谁下？你知道跟男人怎么……怎么弄么？」 「嗤。」周良笑着把席南抵上墙，几乎纯靠手臂的力量拖着他，然后下身撞了几下，再贴着他的耳，「明白了么？还需要问？」 席南：「……」 周良往下含住他的喉结。「安心享受。一切交给我。」 「卧槽，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上过其他男人？」 「没有。」 「那你怎么会？」 「这段时间抓紧丰富了理论。」 「卧槽，会不会疼？」 「不会，我会很轻的。」 第151页 「我就蹭蹭不进去。我就进去不动。我就动动不射。不会疼的。我不大。这是男人的五大谎言。我是男人，我懂。你别用那套对付我。」 「继续贫。看你一会儿还有没有力气说话。」 「！！！」 第81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1） 风唿啸而来，穿过洪荒、大漠、小桥流水、高山大江，再到高楼林立的现代。漫天星河洒下尘世人间，化作万家灯火。灯火流窜、摇曳，最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汇作一束强大的火光沖向天际，最后迸射出一朵巨大的烟花，照亮尘世暗夜…… 光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席南看见了自己，似乎是少年时的自己。 很快走来一个人，那是……另一个自己？ 不，不是。 席南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因为那人虽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眉宇间的气质完全不同。 ——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对世间的恶意。那种恶意与生俱来，谁也无法改变。 紧接着，席南看见少年自己朝那个人一笑，唤他：「阿柳。」 那个叫「阿柳」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欣喜地走上前牵住少年自己的手，笑着问他：「这是你本来的模样？」 阿柳笑了，身上的戾气骤然褪去。好似只有看到面前的人时，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阿柳，这不是我本来的模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从何而来……但好像从混沌初开，我就存在于天地间了，我可以幻化出任何模样。你说想握我的手，想拥抱我。所以我想，那我变作人吧。」 「那你为什么变成了我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看？」 「嗯，我的阿柳最好看。」 「你真能幻化出任何模样？」 「能。若我变成别的东西，你还认得出吗？」 「肯定能。你就算变成天上的一片云，我也认得出，抓得住！不管你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找到你。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倏然，烟火的最后一丝余光也熄灭，尘世重新恢復黑暗。 记忆如同一片深海，席南借着这点光亮撇清了深海中的一隅，旋即就什么都捉不住了。 席南感觉自己跌入了深海，浮浮沉沉，起起伏伏。 他的头晕晕沉沉，想睁开眼，却没有半点力气。 好不容易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那里。 他望向眼前，酒店的窗帘、沙发、桌子……所有的一切都在起伏摇晃。 ——怎么回事？ 身下夹着痛楚的快感旋即回归身体，席南才意识到，不是那些物品在摇晃。是他被人压着在摇晃。 身后的一个用力，席南没忍住出了一声，声音有着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沙哑。与此同时他用力抓住床单，整个人几乎痉.挛。 然后他就听到了周良的声音。「醒了？这是第三次了。」 「卧槽——」 席南暗骂一句，「适可而止。你给我……给我出去。一夜七次不是骗人的么！」 周良俯身咬住他的耳朵。「你不想一夜七次？那我们试试一次七夜。」 「一次七夜你妹。」席南咬牙切齿，「你小心精.尽人亡。」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在上面。我在你下面。你才是牡丹。你全家都是牡丹。」 周良轻声一笑。「看样子是睡饱了，有力气顶嘴了。别着急，夜还长。」 「周良你明天没通告？」席南跳起来想逃脱某种桎梏，却弄巧成拙被进入到一个更深的地方。他身体一软，立刻趴下，说不出话了。 周良笑着在他耳边：「推了。通告哪有你重要。」 席南：「油嘴滑舌。」 「我舌头很滑么？来，试一试。」周良端起席南的下巴，印上一个缠绵至深的吻。 席南：「……」 - 翌日。清晨。 周良戴着棒球帽，口罩和墨镜，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随后走到15层的餐厅，轻车熟路拐进一个包房。 他把一身伪装卸下，点了三份分餐，两份堂食，一份外卖。 两杯早餐很快送了过来，再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周良放下手上的咖啡。「进来。」 门外赫然走来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她抱着一份文件，走到周良面前坐下后，才取下墨镜。赫然是刘雨晴。 周良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唿，手机来了微信。 看见发信人是「彭越」，周良嘴角上扬，形成一个掩饰不住的笑意。 周良点开微信，没有避讳刘雨晴，按下语音。席南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人呢？」 周良很快语音回復。「我出来买早餐了。没守着你醒来，让你第一时间看到我，抱歉。我捨不得叫醒你。但如果再耽误的话，酒店又没早餐，所以我先来买了。你休息吧，喝点水，一会儿我把早餐给你带回去。」 看着周良竟能说出这么肉麻的情话。刘雨晴一时目瞪口呆。在看到周良下巴有道抓痕的时候，她瞳孔一缩，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等周良放下手机，刘雨晴迫不及待问：「你跟彭越……你来真的？」 「嗯。」周良点点头。 刘雨晴握着文件的手不由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了。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原来演贺君梅那个演员叫啥来着……他的车祸该不会……」 第152页 周良的声音一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没有人性的杀人兇手？」 刘雨晴看他一眼，唿出一口气。「不好意思，最近神经有点敏感。」 周良身体后仰，形成一个看上去很舒适，却莫名显得很有压迫感的姿势。 两个人都静默了许久之后，周良才再开口：「别忘了，是你先斩后奏选择从彭越下手的。随后我看事情走向不对，你动了真感情，所以让你去国外工作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后来竟在《折花》剧组遇见他，我也很意外。」 刘雨晴皱眉：「那你现在跟当时的我有什么区别？你真的喜欢他？你为什么不远离？」 周良沉默了一会儿，只问刘雨晴。「小晴，你告诉我，我这么做伤害到你了么？你真的喜欢他么？」 刘雨晴只说：「有点别扭。说伤害倒还不至于。当时是他主动追求我，怎么甩都甩不掉。我想着干脆利用一下他，就答应了。他确实对我挺好的，我那段时间确实有点沉溺进去。后来我追寻你的建议出国，没看到他之后，就慢慢走出来了。再说……」 刘雨晴无奈一笑，「演《折花》之前，他丢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然后失联了三天。我跟他经纪人蒋含关系还不错，蒋含告诉我，他应该是把自己关在了家里。他杀青那天，我去他家看见少了大半柜子的酒，想着应该就是那三天，他一个人闷在家里喝了太多酒。从那之后……他就变了。」 周良抬眉：「变了？」 「嗯。」刘雨晴笑了笑，「我最近不是在拍恐怖片么。那片子给了我灵感。我现在都在想……是不是请个高僧什么的给彭越看看，看他是不是在家喝酒喝死了，然后就换了个灵魂。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并不喜欢现在的他。他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样子。所以，你跟他在一起，我只是稍微觉得有点别扭，不会有意见。」 对于彭越身上的变化，周良沉眸深思了一会儿，但没有纠结于此，只是对刘雨晴说：「你刚才问，你跟他在一起，与我和他在一起的区别。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第一，与你当初去美国一样，我同样尝试跟他分开了一段时间。《折花》拍摄完到昨天之前，我一次都没联繫过他。在机场遇到过他几次，我都当做没看到。可与你不同的是，我忘不了他。这听上去很可笑……但我真的动了心。」 昨晚在那饭局中，眼睁睁看着席南竟然是跟着在gay圈名声并不太好的吴俊来的，周良心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思念、爱意、不甘、纠结……在嫉妒的作用下，总算控制不住喷薄而出。 那一刻周良知道，他要让席南跟在自己身边，只为自己所有。没有人任何人能够取代席南，也没有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人有资格碰他。 所以他上前带了席南走，再不顾一切占有了他。 周良嘴唇轻轻抿紧，继续道：「第二，这个局，从头到尾本来就是我主导。你只是从旁的协助者。你不该承担任何后果。你早点脱身，早点好。一切的后果，都该我自己吃。」 刘雨晴看周良许久，嘆了口气。「那你还要继续吗？碰见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你现在还可以抽身而退的。」 周良也嘆了口气。他转过身望向窗外。他的瞳孔很涣散，好似只是在看虚空中的浮尘。 许久之后，他回答：「你让我想想。」 刘雨晴脸上也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其实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你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放下对你来说很不容易。你如果因为他改变，我其实会替你高兴。你可以真正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说完这话，刘雨晴站起来，把文件收到了包里，笑了笑：「那这个字，你就先别签了。」 - 10分钟后。1935房。 席南发现身体被清理得很干净，但他还是很想去卫生间再洗漱一下。不过，下一秒他就被腰和身下的剧痛打败了，只得重新坐回床上，等周良回来再说。 他的声音已经哑得说不出话。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妈的，彭越这身体太不行了，不会做发烧了吧？那可太丢人了。 好在额头的温度并不高，席南放了心。转而他看见床边有杯水，他碰了碰，水温正好，赶紧端起来喝了几大口。 温热的水下喉，他舒服多了，打了个呵欠，打算钻被子里再睡一会儿。 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刷卡和房门打开的声音。 周良的声音与早餐的香味一起由远及近。「上不上卫生间？我抱你去。然后你把早饭吃了再睡。我特意没给你要咖啡。」 第82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2） 席南一听这话，立刻跳下了床，自己往卫生间走去。 冷不防他在床边撞了一下，腿本来又软，立刻朝旁倒去。周良放下东西，及时跑了过来，抱住他，「宝贝儿？放着我来。」 「别……别突然这么肉麻。」席南试图挣脱他的怀抱，「没缺胳膊少腿的。」 周良问他：「害羞了？」 席南大言不惭：「……当下面那个，那是我让着你。被搞得下不了床什么的，传出去忒丢人。你放开，我自己走。」 周良刮一下他的鼻子，终究抱着他去到洗手间，搂着他刷牙，用洗面奶洗脸，再涂上一大堆护肤品。虽说这些都是演员的工作需要，他们还要靠颜值吃饭，但席南莫名就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确实显得钙里钙气的。 第153页 「嗯。都是你让我的。也是我非要抱你的。跟你走不动路没关系。」周良咬着他的耳朵说。 席南红着脸往镜子里一望，看见脖子上那些痕迹，掐了一把周良的腰。「幸好最近没戏。不然怎么拍？」 「遮瑕膏盖一盖就行。」周良继续兢兢业业种草莓。 「诶，别，越来越深了。」席南再掐他一把，「什么遮瑕？那没化妆的时候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能看见。」 「看见就看见。我还要去探班呢。得让他们知道你有家室了。」周良抱着他再往床边走去，「免得你被人觊觎。比如那个吴俊。还给你房卡？呵，不自量力。」 「觊觎你的人才多吧。」席南睨他一眼。 「所以你也可以来探班，宣誓主权。」周良帮他打开海鲜粥的盖子，再慢悠悠地将各式精緻的点心拆开，连点心下面的包装纸都帮席南撕开了。 席南确实饿了，吃了几口点心，正对着周良认真望向自己的样子。「你不会想公开吧？」 「我是无所谓。主要在你。」周良说。 「你想好了吗？会不会……太快了。」席南眨眼。 「一点也不快。我都想了几个月了。」周良拨弄了一下他的刘海，「但主要看你的意思。毕竟你资歷还浅。」 席南倒是明白周良的意思。他跟周良比可以算是新人了。他们地位不对等，席南免不得会被人靠周良养、靠他拿资源之类的。到时候被鄙夷的、被周良粉丝追着骂的都会是席南。 周良想了想，眉头皱起，又说：「公布是要公布。不过得有技巧。怕你心里脆弱。媳妇要是被骂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席南笑他：「我哪有那么脆弱？哎不对……谁是你媳妇？」 周良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走去坐到了沙发上。「媳妇儿，我看个合同。你先吃早饭。」 「……嗯。」席南喝着粥，有意无意回头看向了周良。 周良坐在落地窗前，窗前那层遮光窗帘已经拉开了，只垂着纯白的轻纱。 阳光透进来，将他的睫毛、鼻樑、下颌线还有大长腿勾勒出金色的剪影。 怪不得人说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最有魅力。 席南心里都没忍住感嘆句——卧槽，我男朋友真帅。 - 周良看合同，去到客厅跟人打电话跟人沟通、修改，处理完这些工作，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周良回到卧室。 席南在专心看手机，似乎根本没留意到他。 周良轻手轻脚走过去，抓他个措手不及，看到了两个人分开拍的、却被粉丝p在了一起的照片。「我们俩果然很配。」 席南脸一红，作势要扣下手机。 周良却抢先一步接过手机，刷起他看到微博。 「超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咦……还是我们两个的。」周良挑眉，「哦，这个什么超话我之前听经纪人说过。我说不用管。原来是我们俩的超话。cp粉建的？」 席南再度把手机抢过来。「你不怎么上微博吧？超话都不知道的老干部，还知道cp粉……」 「我也没多老干部。微博是上的少，超话听说过，没逛过而已。你别说，还挺有意思的。」周良抬眸，视线滑过什么，突然笑了笑，然后朝一处走去。 席南身上穿的是酒店的浴衣，他昨天穿的衣服正脱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叫干洗服务。 周良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直接穿上了席南的衬衣。「稍微小了点，凑合吧。」 席南诧异。「你要干嘛？」 周良拿出手机：「自拍一个。」 「不是吧，你要发微博？你上次发微博都一年以前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发自拍？」席南问。 周良回头朝席南一笑。「原来你关注我的微博啊。」 「我……我就看过，没点关注。」席南说。 「嗯，这种事不能让媳妇主动。我先关注你。」周良说着，拍了张自拍发出去，再用微博关注了席南。 做完一切，周良再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叫酒店的干洗服务，把两个人昨天换的脏衣服拿去洗，另一个是叫助理买几件衣服送过来，尺寸是按席南的来的。 就周良打完两个电话、服务员来取走衣服、席南回关了周良的功夫，微博已经炸了。 席南原本以为没什么的，谁知道火眼金睛的粉丝已经发现了端倪。 cp粉：「周良穿的就是彭越的衣服！要不两个人就是情侣装！有图有真相！这是昨天粉丝在星巴克偶遇彭越时和他拍的照，注意看衬衫细节！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周良纯粉：「这个牌子的衬衫很普通！大家都可能穿！你们能不能不要乱脑补？」 cp粉：「我们没有乱脑补。周良同一时间关注了彭越，一分钟后彭越回关了！我看他们明显在一起！哈哈哈哈哈，没准在同一间房哦。楼上小心日后被打脸哦！」 …… 席南皱着眉刷微博，手机突然一震，蒋含已经把电话打过来了。 周良的手机也响了，也是他经纪人打来的。 他有三个手机，一个处理娱乐圈的事情，一个处理公司的事，还有一个是处理私事的。 周良直接把经纪人的电话挂了，把处理娱乐圈事情的手机关了机，再走到席南面前，拿过他的手机就接了，按的免提。 第154页 蒋含：「彭越？怎么回事？你和周良不是真的吧。很多媒体电话已经打到我这儿了。」 周良直接说：「我和彭越的事是真的。」 蒋含：？？？！！！ 席南：「……」 周良继续道：「网上的消息不用管，随它去，我们两边都不回应。以后我和彭越被拍了也没关系。反正这些料真真假假，都不确定。后面我会通过一些渠道，时不时放出一点这种似是而非的消息，一个是试试大家的反应，二个是给大家一个过渡和接受的时间，三来，我会找人发一些正面通稿，侧面表示我们俩相处很好很甜，让萌我们的人多一点。这样一来，以后我俩要是真的正式公布，就比较顺理成章了。我会尽力确保他不被人辱骂攻击。」 周良这话一出，蒋含就很认可了，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同时她也确实被震惊了，愣了好半天没吭声。 「就这样。有事再联络。」周良挂了电话，上前端起席南的下巴。「还有第四点原因。那就是让圈里的明眼人知道你有家室了。」 席南：「你……之前说要公布，要想办法，我没想到你行动这么快。」 「不快点怕你反悔。也怕你觉得委屈。」周良把席南的手机放到一边，「房都开好了，玩手机？不浪费么。」 席南踢他：「去。赶紧去退房。过12点要加钱。」 周良咬住他的唇。「退了房去哪儿？我家？」 「不去。疼着呢。你不准再来。」 席南说这话，只是信口一说。按两个人斗嘴的风格，席南揣摩着周良应该会说「我不来，就抱着睡，蹭蹭不进去」一类的流氓话。 哪知周良神色竟闪过一丝严肃，随后说：「行。以后再去。可以先去你家。」 席南莫名心一沉，然后问：「怎么了？说起来……你上次还没告诉我你平时住的是哪儿。」 周良嘴唇勾起来，张口欲说话。 席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这笑容没那么自然。 紧接着周良说：「不是。只是怕微博这么一闹，有狗仔队在我家那边偷拍。嗯……这么一来，你家也不行。」 周良似乎看觉得席南的表情有点不对劲，捏了捏他的脸。「诶，去不成我家这么失望啊？要不去我上次带你去的那间别墅？只是有点远。你今天没通告吧？」 席南没答话，周良再说：「先去郊区别墅。我平时住的地方，我先让经纪人和助理先去看看，确定没人偷拍啥的，我们明天再去？」 席南摆摆头，去掉那些繁杂的念头，然后说：「谁要去你家。我才没那么急迫。再说晚点我还有个产品的站台。时间不长，不过去郊区别墅来不及了。今天就算了。」 周良眉梢抬起来。「什么站台？不去行么？」 「报酬10万呢。」席南说，「对了，我还得去买支遮瑕的。」 周良按住他的腰。「就10万？宝贝儿，老公给你好不好？」 「不行。经济得独立。我看上是你的脸，又不是你的钱。」席南笑道。 周良兇狠地问他：「光看上脸？这么肤浅的？」 席南认真道：「好吧，还有你高洁的灵魂。」 说完这话，席南捧起周良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这下不得了，周良就跟被席南点了火，压在他身上就下不来了。 顾及着席南下面还疼，周良没来真的，但亲亲抱抱蹭蹭是少不了的。 两个人腻歪了一上午才分开。等席南的衣服送到，他就先走了，准备回公司化妆。 酒店大堂人多口杂，所以周良和他错开，下午再走。 打车回公司的路上，席南手机一震。他一看，是彭越母亲发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席南心想——啊，对了，马上要过年了，自己得代替彭越回老家过年。 紧随其后席南想的是——周良在哪儿过年呢？ ——自己对他的家人，一无所知。 为何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第83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3） 席南为产品站台的工作结束后，又被蒋含叫到了公司去，跟公司的商务部、艺人经纪部、以及公关宣传的人一起开会，说是做一下年度总结和明年的发展规划。 席南吐槽。「公司那么多艺人，单我一个的总结大会深更半夜开？你们是想听八卦吧？」 蒋含不客气地表示：「你后两天的工作有点密集。趁今晚大家都有空，就一起开了。」 会上，几个总监确实问到了席南这个问题。席南承认了。几个总监坐不住了。 「明年你的宣传方案我们要重新做，必须利用你和周良的关系优势。」 「周良那里能不能给到你电影资源？我们目前接洽的都是一些网剧和制作一般的电视剧，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有好的电影资源，我就得把在谈的项目推了。」 「过去几年公司对你的定位确实有点问题，你长得好看，我们主要在让你刷脸刷存在感吸粉，尝试走流量路线。但接拍《折花》、甚至你凭这个角色获奖后，你得往实力演员方向转，进军电影圈。你的发展路线或许会彻底不一样。这些都要好好讨论。」 …… 一帮人七嘴八舌，席南一时听得有些头疼。 然后他诚实地说：「我和周良刚在一起，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好呢。他今天这举动……也可能是一时冲动或者说一时兴起。再说，我也不想跟他在事业上有太多捆绑的东西。在谈恋爱之前，我首先是个独立的个体。我不想攀附。我也不想跟他提这些事。所以……该怎么规划怎么规划，不用太考虑他。」 第155页 「不不，你这傻孩子。有时候啊，不是说我们刻意去攀附，刻意找他要资源。但这事儿圈内传开了，有人为了讨好他，或者有别的事求他，自然也会给你抛好资源的橄榄枝的。水至清而无鱼啊。这个道理你懂？」 「嗯。」席南点头，「这个我懂。我只是不想显得太刻意。」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席南并不想做弱势那方。 某总监最终说：「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详细的我们再讨论。这个短时间本来也不能拍板。我们做一段时间的舆情监测再看。不过我想的是，不论考不考虑周良，在已经有《折花》的情况下，后面一些比较low的剧咱们还是推了。该去电影圈呢。」 「那万一我的任务额完不成呢？」席南问。 ——他可每年得给公司五百万呢。 「如果好好规划你，能有长远的高额利润，公司还会在意每年短期的这五百万吗？这个数字，原本也只是激励你们勤勉而已。」总监笑笑，「咱们的合同还有一年半到期。续约的话，可以重新签了，这些条款另外谈。经过对你的评估，我们觉得可以续。但看你的意思。毕竟周良手上也有娱乐公司……」 席南这回倒是答得快。「按我现在的想法，我不会去。不过时间还长，到时候再谈吧。」 「行。你跟蒋含单独过下明年的几个剧本吧。剧本评估我们做了，你可以按你的意思挑挑看。」 席南确实能感觉到彭越签的这家公司的专业性，有人脉有资源，里面的人做事也靠谱，从会议的效率性就可以看出来。 等他打车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两点半了。 席南刚走到楼下，余光瞥到什么，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人站在路灯下，围巾围住半边脸，帽檐压得很低，这样让他的脸显得更小了。面上唯一露出来的就是一双眼，在看到席南后，瞬间明亮起来。 他这副休闲装的打扮，让他看上去很是年轻。 席南自然一下子认出他是周良。 席南赶紧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不出意外，他的手冻得不行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我电话？」 「想给你个惊喜。」周良眯眼笑。那眼睛弯得比月亮还好看。 席南握住他的手，刷卡往里走。「你怎么不进楼里？」 「我不是这里的住户。大门那儿我跟着人混进来的。这里不行了，要做访客登记。我要是写『周良』，不就露陷了。我……应该还是挺有名的。」 席南笑了。「有名。你最有名了。你这副防狗仔的打扮，没被当做贼啊？」 周良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有我这么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贼吗？」 席南睨他：「脸都藏住了，谁看得出来？」 「不需要露脸我也很潇洒。」周良正经道。 此时两人已经进了电梯。席南帮他搓着手。「都要冻成狗了，你还潇洒？下次可别这样了。一把年纪还耍浪漫。」 周良握住他的手腕，假装发狠道：「宝贝儿，嫌我老了？今晚让你下不了床，看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老了。」 「果然是周大流氓，正经聊着天呢，又谈到那上面了。你是不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本来是没有的。但每次见到你，就有了。都是你的错。」 「……」 两人贫了几句，电梯到了。席南摸出钥匙，带着周良往家门走去，突然想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哪栋？」 周良沉默了一会儿：「问的刘雨晴。」 席南：「……」 席南觉得有些尴尬，沉默着地打开门，迎了周良进去，再顺手把钥匙放到了鞋柜上。 周良进屋，席南拿出一双鞋给他换上。周良的目光却盯着钥匙。「真心疼我冻着了啊？」 「嗯。心疼。美得你。」席南转身去厨房。「我去烧点水，再找找备用牙刷毛巾啥的……你睡客房？」 「少拿客房打发我。彭越——」 席南听见周良语气突然认真，回头望向他。然后周良说：「心疼我冻着。那你把你家钥匙给我呗，然后再去物业那儿登记下。」 「物业人那么多。你不怕暴露啊？」席南望着他。 「送点礼物给他们。让他们别乱说。还有人传那也没办法。谁知道真的假的。」周良换好鞋，走向屋中，牵起了席南的手。 席南懵懵地盯着他。「其实钥匙给你也没什么。就是……我总觉得我们进展太快了。这……叫同居吗？」 周良：「不叫。」 席南：「哎？」 周良：「我近期去挑一挑，买个新房子，到时候一起搬进去。那才叫正式同居。」 席南：「？」 周良：「房子写媳妇你的名字。」 席南：「不。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周良：「要的。」 席南：「为什么那么坚持？」 周良：「如果写我的名字，再办赠与手续转给你，会多缴很多税的。」 席南：「？？？……不是，这不是重点……」 - 夜渐深。两个人先后洗完澡，相拥而眠。 周良拼命忍耐住了，才没对席南做什么。 一个是席南那儿还疼，二个是他六点钟就得起床去机场。 四个小时后，周良的闹钟响了。 第156页 席南听见了，要起来，周良抱着他仔仔细细吻了一场，然后说：「不用起来。你睡吧。」 「你吃什么？」席南问他。 「飞机上吃。」周良揉揉他的头，又印上一吻。 「还没问你去几天？」席南再问。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吧。怎么了？」周良问他。 席南说：「三天后就是除夕了。我妈催我回家过年。你这一去——」 周良抬眉：「忘记这事了。要不昨晚应该把你……」 席南往后挪了挪。「果然满脑子黄色废料！」 「都是男人，别说你不懂。早上起来谁都硬。」周良目光变得深邃，「嗯，当然，宝贝儿在怀，更硬了。」 「去你的。穿衣服去吧。别迟到了。」席南笑着推他一把。 周良捉住他的手，又是一吻。席南想了想，问他：「那你过年回哪儿？你爸妈……」 周良说：「他们不在了。你老公我只能孤家寡人在帝都过年。」 席南皱眉：「抱歉——」 周良摇头，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没事。他们走得早。我也没什么印象，谈不上伤心的。你好好回家陪家人。我有空会去找你。」 席南望着周良，终说：「我会早点回来陪你的。」 严寒冬日里屋内的暖气，温暖柔软的棉絮，以及此时此刻席南手掌的温度，他说这话时认真的神情和亮亮的眼睛，让周良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周良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把这自己的身躯打造成铜墙铁壁，甚至他的心脏本也该如石头一般坚硬。 可席南就像涓细绵长的春水，总能从铜墙铁壁上找着缝隙流进他的心里，再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把他的心脏融化。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望着我？」席南看着周良那双深情快要溢出来的眼睛，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有些震惊有些甜，但又有种莫名的酸涩。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真的很爱你。」 周良说完这话就朝席南吻了过去。 席南一时也有些怔忡。 他一直觉得他跟周良的感情是从荷尔蒙开始的。两个人在剧组里竟日相对耳鬓厮磨，纯属因戏生情。一直以来，周良也表现得放浪轻挑，经常说调戏自己的流氓话。多亏了他那张脸，才让那些话不显得油腻。 但席南从未听他认真说过「我爱你」三个字。 这才是周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席南表白。 他这个吻也跟平时很不一样。他之前的吻夹着太多技巧，充满情.欲气息。 可这一回，他的吻很温柔很细腻，甚至不含任何情.色的味道。 周良仿佛在吻一件很珍贵的宝物。这个吻让席南感觉到了尊重、怜惜与绵长的爱意，足以让他卸下任何防备。 最后是助理打电话来再三催促，周良才好不容易离开的。 他走了之后，席南睡了一会儿，没睡着，干脆跟他打起了电话。 席南了解到周良这回是去参加一个综艺。 「什么综艺能请动你？」席南着实诧异。 「一个介绍古董宝藏的节目。就去一期。还没什么钱。」周良笑了笑，「不是那种吵吵闹闹的综艺。是上面做的节目。这种请到了，还真不得不去。我这一期，应该正好是过年期间播。你在家记得看我。」 「行啊。你介绍什么古董啊？」席南问。 周良打了个呵欠。「一把什么剑。好像是让我扮作将军的样子介绍。台本刚收到，还没细看。一会儿飞机上我还得背台词。」 「我家去机场有一个小时。那你抓紧睡会儿。」席南立刻道。 「嗯。没事儿。这个节目青枫集团有参与部分制作。没准我会碰到吴俊。我得给他看我俩的合照。让他再觊觎我的人。」 「嗤。幼稚。」 「再幼稚也是你爱的人。」 第84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4） 除夕当晚。年夜饭结束。席南和彭越父母一起看春晚。 席南哪有心情看春晚，只抱着手机等周良回信。 他觉得自己老大不小活了那么多世界了，突然活得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这实在不科学。 但感情来的时候，又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彭父一见他，似乎就有气。「你说你成天演的是什么不上道的电视剧？生意上的朋友问我你干啥的，我说你是演员。他们问演了啥，我都说不出口。不是不让你演戏，你起码演点正经的啊，能上春晚也好啊。」 彭母呛他：「我儿子长得帅，演点偶像剧怎么了？你们不喜欢看，我喜欢看得很。」 说着，彭母递给他一个苹果。「儿子，别理他，他就喜欢找茬。」 「谢谢妈。」席南到底接过了苹果，也接话茬，只拿着手机往卧室走去。「我去打个电话。」 「你看，这大过年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干啥老说他？！看，人家回房间了吧？」彭母老大不高兴。 「被我从小教训到大，他哪儿那么容易生气？这点肚量都没有，怎么混娱乐圈？我这几天一搜他的名字，好多骂他的。我才来气——」彭父抱怨，「再说，你看他回来就抱着个手机，我看他不是恋爱了吧！」 「哎？恋爱……这几天……网上都在传他和周良……不会吧？」彭母有些忧心。 第157页 「什么？周良？」彭父也严肃下来，「不会吧。我说他对我这么大方——」 彭母立刻站起来。「我去找他问问。」 席南还没进屋，听到他俩的声音，连忙出来说：「爸妈你们想多了，没有的事。我跟我经纪人讨论事情，电话会议啊，别进屋哈！新年快乐！」 说完话，席南及时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 彼时。帝都。 周良回到家中，面容有些疲惫。 他关上门，按着眉心走进屋中。 「啪」得一声，点亮灯，偌大的客厅前，两张遗像就这样暴露在灯光下。 灰白色调的客厅，一张纯白的沙发，一个玻璃茶几，再到电视柜的位置，那里没有电视，只摆着两张遗照，是属于周良父母的。他整个家显得都没有一丝人气，反而有几分可怖。 这也是他当时没有带席南回来的原因。 周良走上前，默默把遗照收了起来，然后给刘雨晴发了一条微信。 刘雨晴很快打了电话。「三天前，你跟说你决定停止这一切，为什么又突然要继续了？彭越那边……」 周良也说不出原因。但他这参加完那个综艺节目之后，心里的仇恨如水一般，开始前所未有地暴涨，好像他再不报仇，就会溺死在这水里。 「我会处理。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也不用知道这些。」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会后悔的。」刘雨晴皱眉。 「这些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周良挂了电话，看到了未读的微信——来自席南的。 「周老师，新年快乐！」 「在干嘛？忙完了吗？」 周良的身体陷入沙发中，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很久，但一直没有回，直到席南的电话打来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下之后，周良到底接了。「彭越。」 「怎么了？」席南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不对劲，也严肃下来，「是不是累着了？不会感冒了吧？」 「没事儿。我刚从机场到家。一路上没喝着水，有点渴。我这就去弄。」周良把手机握紧，「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你……真没事儿吧？」席南问他。 「没事。就是累着了。」周良说。 「那你……早点睡？」 「嗯。好。你也早点休息。挂了。」 「……」 席南放下手机，一时也沉默下来。每次挂电话之前两个人都会腻歪好久，直到不得不挂的地步。这种标准的直男癌式的结束对话的方式，从来没在周良身上出现过。 也许他真的只是太累了？ 席南嘆口气。午夜十二点到。席南伴着烟花绽放的声音倒在床上，一边患得患失，一边吐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少女心。 接下来有两天时间，席南跟周良的联络都很少。席南发给周良一句话，要等好半天才能等到回復。 席南：「统，他这什么态度？腻味了？不是，我俩才好几天啊？这也太快了吧。马上从腻歪模式转到老夫老妻模式？」 系统：「恋爱上的事，我不太懂。」 席南：「妈的。他不回我。我也不回他了。」 大年初三。席南开启了傲娇模式，死活不主动联繫周良，但哪怕是在他陪彭母买菜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每隔三十秒看一眼手机，看周良有没有给自己发什么。 结果整整一天过去，微信没有，电话也没有。席南气得咬牙切齿，心也拔凉拔凉的。 「统，我以前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吧？我这刚开始，怕是就要失恋了。」 「乖，你还有我。爱情不在还有友情。」 「……」 晚上的时候席南打开卧室的电视，看到了周良参与的那个综艺节目。 果不其然，吴俊竟然作为嘉宾，也参与了这一期的录制。 按主持人的介绍，他平时就爱好收集古董，顶得上半个专家。 这一期节目有三个古董亮相。 到周良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铁甲登上，介绍着一把剑，叫「鸦九」。 「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剑成未试十余年，有客持金买一观。」 听到这里的时候，席南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一晚似梦非梦的幻境又在眼前出现。 他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白袍走到阿柳面前，递给他一把剑。「此剑赠你。它叫鸦九。」 阿柳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席南听见自己说：「嗯。歷时七七四十九天完成。它里面藏着我赋予的灵力，能够保护你的。」 阿柳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道：「虽然我现在被困住了……但总有一天会出去的！等我找回我的力量，我来保护你！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你厉害，我也不会剑术，但我会好好学的。」 席南看着自己上前揉了揉阿柳的头，道：「嗯，用剑之人对待手中的剑，首先要懂得珍之重之。对敌之时，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它了。万不可轻慢。」 阿柳狠狠点头。「放心。我会好好对待它，好好珍惜它的！它是你赠与我的。我会珍视它，如同珍视你一样！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出去！」 可是阿柳，那个将你困住的人……是我啊。 席南眼前突然腥红一片。他的五感都变得很模煳，只能从直觉判断——那些猩红色的东西是血，是……阿柳的血。 第158页 鸦九剑刺入他的身体，继而发力将他的身体割成碎片。 席南的眼被阿柳身体蹦出的血水煳满。他的口鼻也只能闻见一片腥味。 世界只剩一片血肉模煳，席南双目流出无数血泪，也不知那些血是他眼睛流的，还是只是因为沾染上了阿柳的血。 最终，席南被血水淹没，整个人喘不上气，差点窒息。 在这个时候，他勐然醒了过来，大口喘了几口气才回过神。 他睁开眼，发现电视还开着，那综艺节目早已播完，而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席南把脸埋入掌心，只觉得头疼得紧。 席南最终清醒过来，是因为手机持续在想。 他拿起来一看，竟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来自周良。而这个时候，竟然已经是夜里一点。 席南按下接听，立刻听到周良颇为着急的声音。「怎么一天没消息？我很担心。」 席南没好意思说自己在闹我不理你看看你会不会主动理我的把戏，只说：「今天来了很多亲戚，有点忙。我刚睡着了……就没听到电话。」 「没事儿就好。」周良轻轻唿出一口气，然后说，「你来你们小区门口。」 席南：？？？ 周良似乎能想像到席南因为震惊而呆住的样子，笑了笑：「别发呆。快来。」 顿了顿，周良声音一沉。「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傻……傻子。又冻着了吧？你等我，我马上来。哎等等……这么晚了你睡哪儿？我爸妈……」席南连忙抓了些围巾和衣服，跑到客厅去穿鞋，再跑了下去。 在小区门口，席南果然看到了周良。 他等在树下静静看着自己，脸都冻得发红了。 席南小跑过去，扔给他好几个围巾，把他严严实实裹住。「诶，又是惊喜？这回地址找谁要的？」 「蒋含。」周良笑了笑。 席南握住他的手。他看着周良，不知为何想到了阿柳，甚至阿柳被鸦九剑凌迟的画面，心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手也狠狠一抖。 「怎么了？是不是出来冻着了？」周良反握住他的手。 「没事儿。」席南摇摇头，把那荒唐的梦境抛去，再问，「陪你去找个酒店？还是去我家，早上再趁我爸妈起床前把你送走？」 周良望了一眼席南背后的小区，终道：「算了，一把年纪，玩不来爬窗台的把戏了。倒是你……陪我去酒店？想和你一起吃早饭。」 席南心说他想吃的不是早饭吧。席南心猿意马的，脸有点红了，没注意到周良望向自己身后小区的那个眼神是很有深意的。 席南默默拿出手机叫车。「哎……我为什么要这么老老实实陪你去开房？」 「因为你爱我。」周良一笑，不管不顾亲了一口他的脸。 席南立刻惊惶地左顾右盼，周良又被逗笑，拉着他的手。「没事儿。凌晨的小区门口，没人。有人看见了也没关系。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 「呵，这个时候又会讲情话了。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席南睨他。 周良握紧他的手，认真道：「我只是去处理了一些事情。你是不是生气为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席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良没说话，只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问他：「那你永远也不要骗我好不好？」 「我骗你干什么？」 「我想听你说。」 「好。我永远也不骗你。」 「永远也不离开我？」 「去，还一把年纪呢。幼稚病又犯了。」 「彭越，我想听你说。」 「好。永远都不离开你。」 第85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5）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周良说这句话的时候，席南没太往心里去，但周良确实认真履行了——几乎可以说对席南寸步不离了。 席南在家待了两天，周良也在这座城市守了他两天。席南白天待家里，晚上再跑去酒店跟周良待一块，早上回家的时候，如果正好碰到了彭越爸妈，就以出门跑步的理由搪塞过去。 初六，席南跟周良一起回了帝都。彭越父亲则去了隔壁的m城保证项目进行。听彭父的意思，为了项目的顺利推进，他还和周良共同在当地註册了一个公司。 回到帝都后，周良通过移动办公工具远程指导一些公司的工作，其余时候都是陪着席南。 甚至于席南进了新剧组拍戏，周良都陪着他。两个人差不多在圈内已经属于半公开状态。 那一天，席南跟女主角有一场吻戏。 他报备给周良了，周良也没发表意见，只是他和导演关系还不错，说要现场看看。 到了现场，周良确实也没多说一句话，看上去老老实实地坐到了监视器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只有女主角知道，周良一直看着自己。当席南搂住她的腰的时候，她就立刻感觉到了一道逼人的目光。女主角一侧头，就对上周良那静若寒潭的眼神。 周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女主角就是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手都在抖，实在无法入戏。 如此，ng了好多次后，导演也瞧出了端倪，为难地看了一眼周良，又不好多说什么。他也是新入电影圈的导演，女主角也是新人，他们小成本制作，得罪不起周良这尊大佛。 第159页 最后导演只得说：「算了，借位吧。这片子呢，原本也是青春偶像电影，有小孩子看，不适合有太亲热的场面。欣欣你也要维持玉女清纯人设，咱们就不来真的了！」 席南把周良拉去一边，咬牙切齿。「周老师，说好的不干涉呢？」 周良一脸无辜。「我没干涉啊？」 「你……！！」席南气啊，但确实想不到言语反驳。 周良眯眼微笑，像给炸毛的小猫顺毛一样，抬手摸了摸席南的头髮。「是那个新人女演员经验不足，她一看见我就害怕，那我也没办法呀。」 席南：「……」 「好好拍戏。」周良继续顺了两把毛，「我去给你准备午饭。」 「小达呢？」席南问。 「给他放假了。」周良眼看着小猫再度炸毛，忙不迭加快了顺毛的动作，「我看他太累了，给他放几天假。」 席南无语。「你连小达的醋都吃？」 「你对他太温柔了。再说之前他还跟你住一屋。啧，必须是潜在情敌。」周良眼睛危险地眯起。 「你怎么这么闲？」席南扶额，「去，工作去。」 「我没闲着。」周良摇着手里的手机，「一直在处理工作。下午还要去开个会。就去3个小时，你在剧组好好等我。」 「你不拍戏嘛？」席南问。 「我拍一部赚的钱顶你拍好几年的。」周良笑。 席南那个气啊。 周良两只手都开始给小猫顺毛了。「别气别气。开玩笑的。我这个位置了，要谨慎挑剧本，胡乱接烂片容易声誉扫地晚节不保。我只是没挑到合适的。再说咱们刚恋爱，关系还不够稳定，不适合异地。」 「你没开玩笑，你说的是事实。我得加把劲赶上你。」席南嘆口气。 「好。你加把劲。我也得放慢脚步等你啊。所以我不着急进组拍戏。」周良道。 席南：「咳，还有……我觉得我们挺稳定的。异地恋正好考验你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周狐狸还是个粘人精呢？ 「我们恋爱前彼此考验几个月了，够了。现在应该让关系更稳定一点。」周良说完这话，看着席南无言以对绞尽脑汁想着反驳的话的样子，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 「哎，周老师？」 「去吧。不耽误你拍戏了。」周老师吻一口席南的脸，这才转身走了。 席南朝导演和女主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投入拍戏。他琢磨着回头还是准备点上好的葡萄酒之类的给大家，不然他实在过意不去。 拍完一上午的戏，席南确实有些累了。 他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发现午餐确实都准备好了。 席南望着丰盛的午餐，问周良：「周老师，不是你做的吧？」 「不是。叫的海鲜外卖。多吃点，你瘦了。」周良扶他坐下。 「上镜显胖。我现在可是演得青春偶像剧，男主角18岁。」席南说。 周良舀一勺海鲜沙拉给他：「18岁也可以胖点。没事儿。」 席南被那鲜嫩的虾肉吸引了眼睛，到底一口咬下。 周良望他一眼，问他：「拍戏累吧？」 「嗯。有点。之前本来说是要拍一部古装电视剧的，就之前给你提过的那个。但公司重新规划了一下，还是觉得我该进军电影圈。不过么……这个剧本太……偶像言情了。那些台词换做平常，我根本说出口。」 「什么台词？宝贝儿，我只爱你？你只准给我一个人看！之类的？」周良笑。 「啧。是哦。你说起这些话怎么就这么驾轻就熟呢。」席南眯起眼睛。 周良微笑：「我不介意陪你对剧本。把那些情话都对我说一遍。」 席南：「肉麻……」 周良：「来，宝贝儿，说给我听。」 席南强行扭转话题：「说起来，你好像是12岁就童星出道了？演戏这么多年，你会觉得疲惫吗？一直演戏，没有自己的生活的话，会不会挺容易迷失的？」 宇。 熙。 独。 家。 「还好。等赚到一定的钱后，我开始不把自己演戏的时间拍得那么满。」周良说，「你说得确实是很多演员会遇到的问题。演员必须有自己的生活。否则，其实对于很多角色，他们的体会不会深刻。」 席南想了想，还是试探性问道：「你当时怎么出道的？」 周良略作了沉默，但是开口说：「我小姨演话剧的，半个圈内人，有次一个导演在到处找小演员。我小姨就推荐了我去试镜。我拿下了那个角色，就这么进去了。」 席南问：「一边上学一边演戏，很辛苦吧？」 「还成吧。我走艺术路线，不需要成绩特别出色。」周良笑笑，「主要也是缺钱。我爸妈很早就不在了。我得想办法自食其力。」 席南皱眉：「那你小姨……」 周良说：「她在加拿大定居。我大概也就她一个亲戚。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席南看着周良，确实觉得他挺不容易的。他也不知道两个人能在一起多久，但还在一起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于是席南主动帮周良剥了好几个虾，全夹给了他。 周良见状笑了，给他夹了个生蚝，然后语带暧昧地说：「你需要补补。」 第160页 「我补什么？」席南红了脸，「该补的人是你吧。你个不知节制的……」 「好。我补。补完了之后……做不做？」周良按住席南的手，「就做一次。」 席南赶紧抽回手。「好好吃你的饭。你……你的一次也长得很。不行。我休息会儿还得继续拍戏。」 「好吧。那就晚上。」周良微笑着吃下两只生蚝，看得席南眼皮直跳，心里的预感极为不妙。——晚上怕是不好过了。 - 席南是在一个海岛城市拍戏。周良的公司是在这里有子公司的，是做酒店开发的。 下午周良去子公司的会议室与母公司开视频会议，席南则在片场拍戏。 很顺利的收工之后，席南回到酒店休息，琢磨起等周良回来，给他准备什么大餐。 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彭父的电话。 「餵？你这兔崽子……」彭父一开口就是抱怨，「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周良是不是在一起了？我秘书都知道了，网上全是你们同进酒店的照片！」 「爸，你打电话来……就这事儿啊？」席南问，心里琢磨着彭父要是知道儿子是同性恋的反应。 谁知彭父只是怒道：「真要在一起了，你就让他接我电话！」 「怎么了？」席南很快反应过来，「是项目上的问题？」 「是。那个项目他砸的钱比我还多，他不至于不管不理吧？都惹上好几桩官司了！我就说你们这些戏子有个屁的经商头脑！周良他娘的也是个草包吧！他们公司的净值调查做得是个狗屁吧！那块地那么多问题都没查出来？他这是多容易被人坑！」 第86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6） 对于彭父骂自己，席南是听惯了。打从他穿越起来，他就没见彭父嘴里对自己说过什么好话。席南出于占用彭越身体的愧疚心里，一直没怎么计较。 但眼下听彭父这样骂周良，席南心里很不痛快，当即就皱着眉呛了一句：「你们是合伙做的这个项目，把什么问题都推人家身上，不好吧？你只想着捡便宜，自己不出力审核的？」 「有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吗？你翅膀是不是硬了！你……我他妈的……」彭父立刻愤怒地大骂。 席南把手机远远拿开，并不想听彭父咆哮。这个时候却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周良。 席南原本是想好好跟彭父沟通一下，谁知一分钟过去了，他竟然还在骂个不停，于是席南果断说：「有电话进来。你等一下。」 随后席南果断接听了周良的来电。 「宝贝儿，我刚开完会，正在回来的路上，告诉你一声。你拍完戏了，有没有乖乖在酒店等我？」 席南顿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爸刚打了电话来。」 周良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只道：「嗯，我知道是什么事。你爸是不是没联繫上我，就找你去了？我们今天会议开得这么长，就是在讨论这事的。会议议程比较紧，谈的事情多，那会儿我手机开了勿扰模式。这刚下会，我还没来得及看未接来电。你不用担心，我这就给他回电话。」 周良这话回答得可以说滴水不漏，完美解释了他没接到彭父电话、也没来得及跟彭父沟通的原因。 可是就是因为太滴水不漏了，反而显得刻意。 席南皱着眉，却不打算在电话里跟周良纠结此事，只说：「行。那你们联繫。我现在订晚餐，等你回来吃。」 挂了电话后，席南打了周良常去的那家西餐厅的电话，随便点了些吃的，然后就打给了彭父。彭父的手机显示占线，席南琢磨着，应该是周良在跟他沟通了，于是就放下了手机。 过了四十分钟，餐到了，周良后脚也跟着进来。 两人对坐着吃了一会儿饭，席南开口问周良：「你跟我爸打过电话了，怎么说？」 「没事儿。是有点问题。不过能解决。我都跟他解释清楚了。」周良吃一口海鲜意面，「你今天卡路里超标了。」 「晚上去跑跑步好了。」席南再问，「那个项目到底怎么回事？介意说说么？」 周良点头。「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个土地一共近一百亩，主要是建影视城，配以后期制作中心等一系列相关项目，目标是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的影视生产基地。那土地上有个工厂，占地有一万平左右，荒废许久，我实地考察过，那家工厂确实没有实际的生产活动了，但我现在才知道，它竟然早就被租出去了，还有五年才到期。你可能不清楚这里的关键——」 「我明白。」席南接过话，「买卖不破租赁。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块地在卖给你之前，上面的工厂已经租出去了？」 所谓「买卖不破租赁」，是指租赁关系存续期间，即使所有权人将租赁物让与他人，对租赁关系也不产生任何影响，买受人不能以其已成为租赁物的所有人为由，否认原租赁关系的存在并要求承租人返还租赁物。 也就是说，周良那块地上面建了座工厂，是早就租出去了的。租期还有五年，将来的五年时间里，这工厂都为租户所有。即使周良买了地，但这五年时间内，他没有权力把工厂拆了并把地收回来自用。 周良眼中滑过一丝诧异。「你还懂这些？」 席南只道：「常识而已。」 周良看了席南半晌，随后道：「卖给我这块土地的主要是一个国有企业。工厂的主体也是它。现在看来，是这家公司刻意对我隐瞒了这个消息。我今天跟这家公司的李总联繫过了。他这才对我道歉，说确实是以为那家公司不租了，以为能按期将工厂清理掉，谁知道——」 第161页 周良嘆口气才继续：「半个月前，你父亲准备拆除那家工厂。负责人找过来阻止，这才说他们从来没有打算放弃这家工厂，他们公司只是在搞股权改革之类的，现在改革好，要重新生产了。这半个月，你父亲的工程队想拆除，和工厂僵持不下，人家这就起诉我们了。」 席南蹙眉：「那间工厂是生产什么的？」 周良答：「服装。租户叫冠华服装贸易公司。」 席南再问：「位置呢？」 周良说：「正好在整个项目的中间位置。工厂拆不了，整个项目都无法继续。最重要的是你父亲已经开工了，已经建造的那些项目也会受影响。」 「打官司你们不占优势。而且一审二审拖个几年，这项目也黄了。银行放贷是不是也停了？之前的贷款，你和我爸能还上么？」席南问。 周良约摸着吃饱了，摸出一支烟。「放心。那家公司不肯退租，在当地也有些势力，我们肯定不能强拆。但搞清楚这家公司不肯退租的原因，就好解决了。这家公司无非是贪租金便宜，它跟那家国企是五年前签的合同，那会儿这里更空旷，用白菜价租下来的。」 「今天会议已经定了处理方案。我已经在找人看工厂了，看能不能帮这服装公司重新租一间工厂，说服它们换租搬过去。大不了我们贴补差额租金，总好过项目进行不下去。今晚公司的人已经找服装公司的负责人联谊谈判了。据说他女儿还是我的影迷。有希望谈下来。」 「一百亩地，你们盘子太大。这一天天耽误，不说项目延期的损失，光说贷款利率，就是一大笔……时间就是钱。」席南也拿出一支烟。 周良却是很快把自己的烟掐了，也把席南嘴里的烟拿出来。「忘了。才约好一起戒菸的。」 看着席南担忧的神色，周良继续道：「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母公司的现金流还能撑住。」 席南望周良一眼，把手机递给他。周良发现他竟然利用这四十分钟的时间，用手机的excel做了一张现金流量表。 「这是我根据你们披露的财务年报结合估算做的fcf。我觉得你们公司的情况没有你想像得乐观。」 周良眯眼看了手机许久，把手机还给席南。「那是有的事情你不了解。我近期会敲定几部未来会做的电影项目，能融一笔资的。融资会以我和你父亲共同持股的公司进行。我刚跟他说了，他也都放心了。所以你别担心，都能解决。」 席南听到这里，神色才有松动。 周良笑了。「你这个东西做得很专业，比我们公司的cfo都做得专业。你……」 席南只说：「我辅修过会计。我妈有时候不放心，也会把公司的帐偷偷给我看一下。所以我懂一点。」 周良抬脚勾了勾席南的小腿。「干脆你不要拍戏了，来我公司做经营管理好了。」 席南倒是很干脆地点头：「行啊。《折花》是我跟着你的感觉走，还行。但其实我演技不行。我这两天看了下监视器里我演的偶像剧，自己都膈应。」 「好。等你拍完这部戏。」见席南居然真的答应了，周良眼眸一黯，倒是起身往浴室走去，「我去洗个澡。」 「周良——」席南忽然叫住他。他叫的是周良的全名，而不是平时常喊的「周老师」。 周良背嵴一僵，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席南看着他：「这次的事，很不符合你的个性。你能一边演戏，一边把生意做这么大，按理很谨慎。」 「亲信了国有企业。」周良摊手，「以后知道了。酒桌上吹得再真，精神也要绷紧。这回我公司负责做净值调查的财物和法务，我也会内部处理的。没准他们收了国企的钱，所以帮着那个什么李总一起瞒住了我。这帮贪污腐败的……都是孙子。」 「那后面你提到的融资，我帮你好好关？你不是说我爸也要参与么。」席南再问，「毕竟我家的公司是个小庙，再折腾，真要破产了。」 周良眼眸彻底沉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嘴角扬出一个笑容。「好。再好也不过。」 席南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今天上剧本上有句台词——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这种话，太肉麻太偶像言情，但我今天突然想问问你……这句话是对的，是么？我……我能从你眼中看到你爱我，是么？」 席南说这种话始终有些尴尬，因为他觉得肉麻，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不同于席南说这话时的样子，周良认真地点头，回答得干脆。「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席南唿出一口气。「那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事、问题……又或者困惑，你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对吧？这人生到最后，是你我相互扶持的。有些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嗯。谢谢你彭越。不过这回的事真没什么大不了。」周良道。 - 周良去浴室洗澡了，难得没有调戏席南，非要抓着他一块洗。 按平时两个人的画风，按周良的流氓作风，总是跟席南洗着洗着就变了调，好几回都压着他在浴室做得酣畅淋漓。 今天周良沉默地洗澡，席南则沉默地把晚餐收拾好。 一桌菜很是浪费，因为两个人都吃得极少。 系统：「南哥，你怀疑什么？」 第162页 席南：「我就是想不到。我刚才怀疑过周良是不是跟彭越的爹有仇，可是不科学。第一，这么搞，周良自己损失也很大。第二，如果周良单纯想整彭家，有很多方法，哪家公司的帐面完全干净？举报偷税就已经够彭越他爹折腾了，周良这个弯子绕得太大了，不科学。」 「不过……」席南自信道，「只要让我介入，我会看出他想做什么的。你南哥我当年管理的公司，比周良大得太多太多了。我可是身价排行前一百的富豪。演戏我演不过他，没得说。在金融商业方面……他这聊斋玩不过我。」 第87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7） 席南双目盯着浴室，想了一会儿，再问系统。「统儿，关于周良更详细的资料，你没有？」 系统：「没了。他对外披露了多少，我就知道多少。其实第一个世界不是这样。但从上个世界，我就比较难接近真正的他了。啧，他是不是想藏起来不让你找到——」 「他？」席南狐疑，「统，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周良就是另外一个我吗？」 「咳……是，是啊。不同化体有不同的想法嘛。总之我查不到。」系统打呵欠，「你们晚上那啥吗？我提前去小黑屋了。」 「天线宝宝好看吗？」席南眯眼。 「还不错啦。88。我下线了。」 「……」 席南着实怀疑系统，但眼下也没功夫琢磨它的事，只有想着怎么让周良开口。 转眼又过了一周。 席南这半月里的行程特别紧，编剧忽然加了很多戏，他几乎从早忙到晚。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周良暗中指使了编剧什么。 好不容易这天收工早，周良开车带他出去吃了一顿，再往一处开去。 「哎，这不是回酒店的路啊？」席南问。 「嗯。我之前有在这里买房子，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咱们现在住过去？」周良问他，「离你拍戏的地方近，就十分钟，离我子公司也近，二十分钟。」 席南还没答，周良压低声音。「卧室特别布置过，两米二的床。」 席南侧眸瞥他一眼，倒也没提别的。「行。住过去吧。」 两个人当晚就搬了家，小达还来帮了忙。 不知不觉，席南就在新家住了一周。周良把房子的方方面面考虑得很周到，席南什么都没操心，倒也住得舒心，比酒店舒服多了。 家里唯一的问题是网络不好，不仅wifi不畅通，4g信号也不好。 席南拍完一天的戏回来，要是想用手机查什么，是很不方便的。 丫的，这周良就是故意的。 幸好老子有外挂。 「统儿，后面有啥问题，网上的资料你查给我。能拷贝到我电脑里吗？」 「没问题。」 这日，席南回家，发现家里被布置过，周良竟然亲自下厨做了好多好菜。 两个大男人吃烛光晚餐，席南有点臊得慌，但还是好好地配合了周良，跟他举起红酒杯碰了一下，问：「今天什么好日子？」 「事情解决了。在西边开发区那里，帮那个服装厂租到个厂子，我贴了租金，但起码他们同意搬了。」周良笑笑，「你爸那边，今天已经开始动工拆迁了。后面就是挖地基建房子了。」 嗯？真的就解决了吗？ 席南心里不太敢相信，但当下还是笑着跟周良道了喜。 又过了一周，席南拍完戏，卸了妆出来，竟碰到了吴俊。 吴俊正和导演相谈甚欢，看席南后，他招了招手，笑得意味深长。 席南没理他，转身要走。吴俊上前一步。「诶，这不我们的男主角么？」 「我拍的这电影好像不是青枫集团投资的吧？」席南问他。 吴俊说：「不是。不过我和导演下部戏有合作，这不过来聊聊么。」 席南：「据我所知，你这不怎么管影视投资这块，尤其不负责跟导演谈项目细节这种工作。」 吴俊沖导演无奈一笑，导演很懂地跑了。吴俊再对席南道：「真不给人面子啊。行，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很好奇，你在周良面前这样？他瞒了你好多事吧，你是装不知道，还是当面拆穿。」 「关你什么事？」席南转身要走。 「哎，别走啊。我昨天见到你父亲了。他拉我投资一个项目，还让我投资他们公司，说搞好了，可以上市赚大钱的。」 吴俊这么一说，席南果然顿住了步子。 吴俊面上露出某种类似于志在必得的微笑。「这下……可以请你喝杯咖啡了吧？」 - 十分钟后。街角咖啡馆。两人找了个小包厢坐下。 席南要了杯美式，看着吴俊喝着奶昔昔的卡布奇诺，还不断往里面加糖，席南眼皮都跳了跳。 「周总，你有什么来意，不妨直说。」席南主动开口。 「诶，我这不就是侧面找你打听下，这个资值不值得投么。」吴俊手撑在桌上，托腮盯着席南看，「你说呢？」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都不知道那项目是啥。」席南说。 「周良果然没告诉你啊？」吴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周良和你爸的那个影视城项目，因为工厂先前不肯拆的关系，进度停了一个多月，这事儿我知道。」 「不是已经解决了么？」席南喝了一口咖啡，再放下杯子。 第163页 席南的嘴角沾了一点咖啡色，吴俊望着他的嘴唇，也不知脑补联想了什么，眸色一沉。然后他抬手取了一张抽纸，就朝席南嘴角伸了过去。 席南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自己拿了张纸擦嘴，目光带了点威胁。「有事说事。」 「行。」吴俊目露几分失望，悻悻收回手，再道，「可后面又出事儿了。他们打地基，挖地的时候，发现了好多污染物，据说是味道太大，被人举报了。环保局出动了，把整个项目的地，一百亩，全都给封了。这回的事可麻烦了。」 席南心说周影帝果然是周影帝。他不知道跟彭父说了什么，彭父竟然没给自己打电话。再来，他这几天回来，自己竟没从他脸上看出半点端倪。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知道？你爸和周良的损失不可估量啊。」吴俊说。 「所以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席南问。 吴俊摸了摸下巴，说：「你爸跟周良搞的那个公司叫星火娱乐，成立了有半年多了。那块地就属于星火娱乐的资产。有了地产加影视基地的加持，加上周良未来拍的一些电影，按你爸给我的数据，总共给了星火娱乐近百亿的估值。你爸今天找到我，是让我投资星火娱乐，说计划今年上市。」 「怎么可能今年上得了市？」席南也不由皱紧了眉。 「星火娱乐并不是你爸和周良两个人持股的。它前身叫星空娱乐，以前上过市的，家族企业，早期拍数字电影的，思想陈旧，管理也不行，跟不上娱乐圈的发展，年年巨亏，后来就退市了。周良和你爸买下了星空娱乐的大部分股权，改名星火娱乐。」 彭父得到了一个影视基地施工的工程，但资金不足。周良成为了一家上市后又退市的娱乐公司的绝对大股东，直接让彭父凭在建工程和设计技术入股，按他的意思，这样能帮彭父贷到款，也能保证彭父认真完成项目，这是双方共赢的事，相当于合作开发了。 如此，彭父成了这家娱乐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娱乐公司改名星火娱乐，估值竟有一百亿。如果它真能顺利上市，彭父相当于空手套白狼，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沉默许久，席南说：「周良想借壳上市。可它这公司的水分太大。那些电影能不能兑现且不说，现在这块地就被封了。如果你问我投资意见，我建议你慎重考虑。」 吴俊笑了笑：「周良的电影票房号召力，我毫不怀疑。他近六年拍的四部电影，总票房都过百亿了。所以他后面自己用这个公司做电影，这块没问题。至于这块地……环保是有点问题。但不过服装公司，污染物还是相对容易清理的，就是时间上拖久点。他们现在急着找人投资，就是缺资金。」 「那你就去投啊。跟我说这些到底想干嘛？」席南说到这里，周良的电话打了过来。 席南一看手机上的名字，想着周良的种种隐瞒，烦躁不已，当即点了「拒接」，然后端起咖啡杯一口把美式喝完。 「我说了，我侧面找你确定一下么。你父亲虽然生意做得不大，但我听说他跟上面有点关系。没准他们真能顺利上市。诶，是不是真的？」吴俊问。 「你找错人了。我真不知道。」席南站起身。 吴俊立刻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 席南回头，对他怒目而视。吴俊却笑得更欢。「你这脾气倒也带劲。看上去温和得很，跟傻白甜一样，让人以为很好欺负。但其实骨子里倔得很，脾气也很大嘛。」 「放手。」席南冷冷道。 吴俊说：「周良瞒了你这么多，他接近你，估计就是想利用你父亲跟上面的关系来上市。他对你可不真心。你跟了我算了。」 席南只说：「可惜了。我性向正常，喜欢看漂亮姑娘。至于男的，就只喜欢周良一个。其他男人我看不上。还不放手？」 见席南似乎真动了怒，吴俊到底放了手，但还不忘朝他抛媚眼。 席南转身就下了楼，往咖啡馆门口走去。吴俊连忙跟着他走下去，还先一步跑到门口，帮他推开玻璃门，迎他出去的时候，做了个虚扶住他肩膀的姿势。 就这功夫，席南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先瞥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紧接着，车门打开，周良走了下来。 周良脸色有些铁青，几个大步走过来，握住席南的手，把他半揽入怀。「你怎么在这儿？怎么跟他在一起？怎么不接电话？」 席南看他一眼：「上车再说。」 吴俊皮笑肉不笑跟周良打了声招唿，周良用冰凉夹着威胁的目光回看他。「吴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事得有点分寸，懂得进退。离我的人远一点。下回我不会客气。」 说完这话，周良带着席南上了车，再驾车离开。 车开了片刻，默不作声的席南忽然开口：「前面左转。」 「那是去酒店的路。你忘了我们搬家了？」周良问。 「对。我就是要去酒店。」 席南说完这话，周良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蹙眉问席南：「这是怎么了？」 顿了顿，周良又把先前那几个问题重复了一遍，着重问了席南为什么会跟吴俊在一起。 席南淡淡看着他，说：「刚当着吴俊的面，我没有给你甩脸色。因为我觉得他就是来挑拨离间的，我不想他那种小人得逞。但这不意味着我没有生你的气。」 第164页 周良握住他的手。「我怎么惹你了宝贝儿？吴俊胡说八道什么了？」 「别跟我抖机灵。」席南望着他，目光静若寒潭，「你这半个月搞了什么名堂？你拉着我爸到底在干什么？你在算计什么？你如实告诉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第88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8） 「最后一次机会？」周良严肃下来，极为缓慢地重复了这几个字，握住席南手腕的力道加重，然后他盯紧席南眼睛，「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在剧组守着我，寸步不离，不是什么捨不得跟我分开，你是在随时观察我知不知道什么吧？」 席南平静地说，「这半个月你更是变本加厉。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和坦诚。如果你继续骗我，我们就分手。」 「吴俊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既然知道他在挑拨离间，还真中了他的招？」周良脸色沉下来，「他对你存着龌龊的心思，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你见他做什么？还听他的？」 席南抽了抽手。「你松开点，疼。」 闻言，周良到底松了手，转而颇为气愤地砸了下方向盘。 席南只说：「他床伴那么多，人也不算年轻了，我不信以他这个年纪、阅歷，还真要跟我玩什么情情爱爱的把戏。我说他挑拨离间，并不是说他在挑拨我们的感情，不是说他想趁虚而入。」 顿了顿，席南看向周良，再说：「我只是猜测，他跟你不太对付，你们有旧怨、或者什么利益纠纷，所以他不想看你的上市计划成功。在其他方面，他可能暂时没想到办法阻止，所以他来找我说道，想看我这里有没有什么突破口，让你后院起火，让我阻止你。」 「他告诉你我准备上市的事了？」周良眯起眼。 「嗯。」席南点头。 周良拿出手机登录邮箱，却是拿出一份意向合同给到席南。「可是他已经同意注资了。这是他秘书早上发给我们的意向合同。虽然金额不多，但现在我和他也算是利益共同体。所以，他找你说这些，就是单纯地觊觎你。」 席南：「……」 周良抬手揽过他的后颈，手指摩挲着那里细滑的肌肤，放柔了声音。「你刚才说，你不信有这样年纪和阅歷的人会真的对你动心。这话不对。我就是一个。」 「那就先不谈他。他不是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席南问周良，「你和我爸共同持股了星空娱乐，这公司名下的地接二连三出问题，现在你们致力于让它上市……这些事情，我从头到尾毫不知情。你刻意瞒着我，为什么？」 周良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席南也没阻止他。 周良抽了好几口，只说：「可能我思想传统。男人工作上的问题不应该带给媳妇。等上市的时候，我再给你个惊喜。你爸前几天刚问过我，为什么白给他捡这么大便宜。我给他坦诚了我们之间的事，说等事情办成，就当聘礼。他同意了。」 席南听到这里，愣了好半天，气笑了，然后他盯着周良问：「他那性格……能同意？」 「我知道他难搞，也知道他对你不是特别好。所以我用这招……」周良望着席南，「过程其实蛮艰辛的。但他不得不承认利益惊人。总之最终他同意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说到这里，周良见席南似乎没那么生气、真的平静下来了，俯下身要朝他的唇吻过去。 席南却及时侧过头，没让他得逞。 周良皱眉，声音哑下去。「彭越……」 席南没有看他，只说：「我不知道以前彭越在你心中是什么形象。刘雨晴可能跟你聊过我。她怎么说的，说我是不学无术的小鲜肉？周良，我告诉你，不要把别人当傻瓜。过去半个月我心甘情愿被你骗，不是因为我傻，是因为我在给你机会。」 周良掰着席南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我之前是有所隐瞒。但我没有骗你。」 席南沉默许久，随后点了头。「好。我姑且再信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另外，最近戏太多，我还是住组里。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席南说到这里，拿出手机，给小达发了条语音。「小达，帮我去公寓那几套换洗衣服，然后去我们之前住的酒店开个房间。对，我要搬回剧组。」 周良一听，急了，也给小达发了语音。「小达，彭越不搬。」 席南瞪周良一眼。「小达，你是我助理，听我的。」 周良：「他闹脾气，我在哄，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搬，免得到时候又要搬回去。」 席南再瞪周良一眼，直接推开他，打开车门走了。 周良也立刻下车，试图追上席南。 席南大喊一声：「咦！大影帝周良！」 席南一语落下，人群蜂拥而上，瞬间把周良包围。 周良好半天才从人群中突围。那个时候席南造已经没影儿了。周良黑着脸回到车前，发现车还被贴了罚单，说他违规停车。 周良气得太阳穴直跳，连带着牙都疼了。他收起罚单，立刻把车往公寓开去。 他觉得自己如果去酒店，或许会和席南拉拉扯扯的，闹大了不好看，所以决定先来公寓堵小达，让小达不要搬。 哪知周良把车停在公寓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到小达。 周良连续给席南打了十几个电话，没人接，只得又打给了小达。 第165页 「小达，你在哪儿？彭越又在哪儿？」周良问。 「我……我们在酒店。」小达的声音有点胆怯。 周良皱眉：「你不是要回来搬东西吗？」 小达：「彭……彭哥说，东西先不要了。重新买……」 周良烦躁地再点一支烟。「是在剧组酒店吧？房间号给我。」 「啊……这……这……」小达犹犹豫豫的。 紧接着，席南把电话接过去。「你别为难我助理。我只是想冷静一下。我过几天再跟你联繫。」 周良的手机很快传来通话结束的声音，这下连小达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 晚上十点。 席南洗完澡，围了个浴巾坐在沙发里背台词。把精力投入到工作里，会让他觉得不那么烦躁。不然他老是在想周良的事。 背了会儿剧本，席南听见刷卡开房的声音。 席南以为是小达，也没抬头看，只说：「夜宵买回来啦？」 「嗯。买回来了。」 却是周良的声音。 卧槽。 席南勐地抬头，「你怎么进来的？怎么找到的房间？哪儿来的房卡？」 「我也在这住了这么久。前台的人哪个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和你住一起的？」 周良这么说着，瞥见席南赤.裸的上身，那精緻的锁骨，完美的腰线，还有性感却不会太夸张的腹肌，再到腹部下那若隐若现的弧度。 周良的瞳孔以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你在小达面前就穿成这样？」 「说了明天会联繫你。你现在来干什么？」席南没理他，又低头看剧本。 周良放下夜宵，走到席南跟前，俯身按住他的双肩，哑声道：「干你。」 「……」席南瞪他，「……你……啥玩意儿？」 回答席南的是关键部位被握住。 那一瞬间，席南万分后悔自己只围了条浴巾。 「周良，你给我松手！」 周良的确松了手，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唇舌。 与此同时，他的手按住席南后腰上的腰窝，动情抚.慰。 两个人相处这么久，席南哪里敏感，周良早就一清二楚。 席南原本还要挣脱，下面和腰后面被一弄，整个人都软了。 「周良……你放开我。你发什么疯？」 「你今天跟我说要分手。我来告诉你。我绝不会允许。」周良伺候了小小南一会儿，抬起头这么对席南说一句，然后握住他后脑的头髮，俯身就吻上去。 席南激烈地反抗起来。这种上下不分的感觉让他很崩溃。「卧槽，你刚亲了我那里——」 周良转而咬住他的耳朵。「你自己的味道，你嫌弃什么？」 席南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周良，现在不适合弄这个。我要是不愿意的话，你还能强迫我不成？你这犯法啊我告诉你。」 但很快小小南被重新含住。席南的身上再被周良两只手各种点火，没过太久就交代了。 身体这么不争气，席南一时也说不出口自己是完全不愿意的。 高.潮过后，席南在了床上，他隐约感到手臂传来了刺痛感，但并不是很确定。 很快席南就迷迷瞪瞪起来，混乱之中，他也不知道最后周良有没有进入，因为他陷入了昏睡。 - 再度醒来的时候，席南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酒店、也不在周良新装修好的公寓。 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而他完全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几点了。 席南记得今天自己还有戏的，立刻坐起来想拿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手铐给铐住了。 「系统？在？这什么情况？」 「周良把你……弄过来的。」 「他把我关起来了？卧槽？」 「是的吧。可能他只是想玩囚禁y？」 「y你大爷。这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席南心中有点悔恨，「我光顾着谈恋爱工作赚钱了，差点忘记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了。我是要避免周良黑化来着。他如今干出这种事，是不是黑化病娇了啊？！我跟他说得话太重了吗？我告诉他不说实话分手啥的，就是威胁他一下。他不至于吧？？」 「我听到声音了。他要来了。你……自己问问他？」 「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强硬，得对他温柔点？用爱感化他？不行不行，算了，那不符合我的性格。我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辈子。」 「咱们见招拆招吧！我会帮你的！」 系统说完这话，卧室门被推开。 席南侧眸一望，就看到了从逆光中走来的周良。 他的身后是一大片落地窗和一望无尽的海域，那阳光太过强烈，让席南不由眯起眼睛。 周良关上门，阳光和海水的咸涩味道褪去。 席南视线恢復，问他：「这是哪儿？」 周良说：「私人岛屿。」 「该不会是你的吧？」席南惊讶。他知道周良有钱，但不知道周良这么有钱。 周良只说：「是我小姨的。」 席南再问：「你小姨到底是谁？」 周良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席南，眼眸比方才的海水还要深邃。「三天前，你跟我说，如果我不跟你说实话，你就和我分手。那我如果告诉你实话，你是不是就永远不离开我？」 第166页 席南：「道理上……是这样。但这取决于……」 ——卧槽？我都昏迷三天了？ 席南的话被周良打断。「没有但是。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席南眉头深锁，然后听见周良说：「我不会再骗你，我会将我要做的事全部慢慢告诉你。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我只是不放心，怕你逃走。所以你暂时就待在这岛上，哪儿都不要去。」 第89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29） 席南听到这话，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把心口那团火压下去。 席南只问：「我戏还没拍完。」 周良说：「本来看着你成天和女演员谈情说爱我就闹心。不拍了正好。你的戏份本就没剩多少了。编剧改改剧本，可以把剧情圆回去。我跟导演也说了，过几天我会去友情客串圆剧情。他们都同意了。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了。」 席南翻了个克制的白眼，把身体平躺回去，一副不想看见周良的样子，只盯着天花板说：「行。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实话吗？那你讲吧。我听着。」 「你刚醒，这事不急。」周良走过来，解掉席南右手的手铐，再扶他坐起来，「你先吃点东西喝点水。我炸了有苹果汁和西瓜汁，还做了饭。你等一会儿。」 「等等。」席南望着他，「我要上厕所。」 见周良没吭声，席南挑眉。「你不会要铐着我双手带着我去上厕所吧？谁帮我扶鸟啊？」 「没事，我乐意得很。」这么多天周良总算笑了，随后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强烈的阳光照了进来，席南适应光线后发现，落地窗外站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让席南惊讶的是，这两人腰上还别着枪。 那一瞬，席南意识到，他大概率已经不在国内了。 席南转而朝周良看去，笑得嘲弄。「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逃跑，我还得吃枪子儿？周良，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安保公司雇的普通保镖而已。那枪也只是□□。」周良拿出钥匙，把席南另一只手解下来，扶住他的胳膊，「你躺了三天，腿脚不适应。我扶你去厕所。」 席南没招，只得先去厕所。光是自己这房间外就有两个壮汉保镖，外面大门口估计还有别的，人家手里还有麻醉剂。席南知道自己没法硬钢，也就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上完厕所洗完漱，席南左手又被铐了起来。 然后周良就给席南端来了吃的。 那餐品很是精緻，鱼汤面上摆着极为诱人的煎蛋，上面滴了几滴生抽，汤面上飘浮着葱花，那汤本身则比牛奶还要白，一看就是小火炖了一夜才有的效果。 鱼汤面旁边摆着一些小菜，一碟蔬菜杂烩沙拉，一份鲜嫩的鹅肝，鹅肝下面铺着翠绿的虾籽，一看就让人食慾大开，再有就是提拉米苏一类的小甜点。 周良摆下这些东西，对席南交待道：「先吃鱼汤面，这个对胃好。你刚醒，面条少吃一点，以喝汤为主。鹅肝和虾籽我记得你挺喜欢吃，不过要少吃一些。蔬菜尝尝味道，不喜欢的话，我还榨了苹果汁和西瓜汁，晚点端给你。甜品你要是胃能接受就吃，不能接受就不吃。」 「我一只手吃不方便。」席南说。 周良坐到他身边。「我餵你。」 席南拉了拉手铐，问他：「都有保镖在了。你就不能放开我？」 周良摸了摸他的脸。「我就怕我一个没看住，你就不见了。」 席南：「你是怕我忍不住揍你吧？」 席南现在确实有点怒火中烧。他又不是受虐狂，怎么能忍受被这么铐着□□着？ 但他也知道周良现在的情绪不太对劲，越跟他对着干，怕是越刺激他。席南真不想在这里跟他上演□□强.暴的戏码。 无论是上演强制爱的囚禁戏码，还是哭着求周良放过自己，这都不是席南做得出来的事。 席南只知道周良让他不痛快了，他也不能让周良痛快。 于是席南盯着周良，只说：「我不想吃这些。没胃口。」 周良语气不变，温柔地注视着席南，问：「那你想吃什么？」 周良的目光越是温柔，席南反而越觉得不寒而慄。 沉默了一会儿，席南说：「我想吃泡面。老坛酸菜味的。」 周良：「……」 最后周良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吹凉了放到席南嘴边。「那个对身体不好。再说以前也没见你吃过。」 席南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嘴里没味道，就想吃点重口味的。」 周良皱了皱眉，只得说：「这里没有。我让人开船运过来。但那需要时间。你现在还是得吃点东西。」 席南试探问他：「我们现在不在国内吧？」 周良也没迴避这个问题，点了点头。「喝汤。」 席南问他：「我被你铐在这儿，失去了人身自由。你是不是要在其他地方弥补我？」 周良点头。「当然。你想要什么？尽管给我开口。」 「摘天上的星星这种为难人的事就算了。让我想想啊——」 席南闲适地靠在墙头，慢悠悠地说，「除了泡面，我还要吃麻辣烫，煎饼果子，放两片薄脆的那种，冒菜，兔头，鸭脖子，麻辣脑花，以及地沟油煮出来的那种老火锅，不然还不好吃呢，锅里面要放青花椒，那才香，菜要多放点毛肚和黄喉，小料里一定要加点花椒油……」 第167页 周良揉揉他的头。「好。这顿饭你先好好吃。我明天就去给你买。」 席南：「……」 第二天，席南透过卧室的落地窗，看见周良乘着一辆游艇走了。 他在窗前观察了一会儿，这里至少有五个保镖守着他。 席南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一来，虽然周良暂时解了他的手铐，但他卧室的门窗都被锁上了。他卧室的大门上被贴心地安装了个小窗户，每天有保姆做好了饭把三餐通过小窗户送进来。他的吃喝拉撒就都在这配有浴室的卧室里过活。 二来，席南还没有等来周良坦诚告诉自己他在做什么，他还想听周良将一切告诉自己。 三来，他可以趁这几天的时间，通过卧室的小窗户观察一下这些保镖换班的时间和动线，为来日的逃离做好准备。 三天后，席南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火锅和周围一圈垃圾食品，他一边发呆，一边想——要是把这些重口味的东西吃下去，怕是会上火上得菊花不保。 周良坐在他旁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夹了一块毛肚吃下去。「你尝尝，这家味道不错的。除了火锅不是地沟油的，其他都满足了你的要求。另外我也买了他们家的汤底，你想吃，我随时可以做。其余的食材、调味品，我也都买了。煎饼果子啥的我不太会，我今天学一下，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做给你吃。」 席南：「……」 席南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没辙了。 很久之后，席南望着周良，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无比愤怒阴冷：「周良，你不怕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吗？」 周良冷静地回答：「我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就做好了跟你这样耗一辈子的打算。你总会原谅我的。」 席南：「……」 席南状似平静地啃了一口辣得让人髮指的鸭脖，辣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然后他就用这双泪汪汪的、无辜的、纯洁可怜又无助的眼睛看着周良。「如果我卖萌的话你会放过我吗？」 周良一个没忍住，上前吻了一下他的嘴巴，然后哑着声音说：「只会让我想狠狠干你。」 这人怎么开始软硬都不吃了？！ 席南收起眼泪，暗自骂了一声：「艹。」 然后席南豁出去一般吃辣，甚至给自己咬了一勺辣油要喝。 周良及时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自虐？」 席南淡淡道：「我就不信我吃这么多辣椒不拉肚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干我。」 周良：「……」 席南扳回一局，恶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开心地吃起了火锅来。 周良及时把这些食物都撤走了，重新给席南煲了鱼汤喝，但席南还是拉肚子了，拉了整整一天都不消停。 周良请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席南看病，最后席南落了个一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被手铐铐着的结局，顿时觉得自己扳回那一局的代价有点大。 折腾了这么几天了，席南气都生不出来了。 席南输液的功夫，周良在一旁给他调节目看，见他提不上兴趣，问他：「你玩不玩游戏？」 席南没好气。「玩你大爷！两只手都废了，我用意念玩儿啊？」 周良：「下次我再也不弄这么辣的东西给你吃了。你肠胃果然不好。」 席南：「这他妈是重点？」 周良想了想，说：「玩游戏吧。你指挥我，我帮你操作。」 「滚蛋！一边儿去！」席南一听这话，直接踹了周良一脚。 周良直直挨了这么一下，然后上去按住席南的手：「在输液。别乱动。一会儿滑针流血了。」 席南瞪他一眼，没吭声。 周良等他瞪累了、目光放软之后，轻声问他：「那你想做些什么？我陪你。」 「讲故事。」席南如是说。 周良问他：「什么故事？」 席南说：「你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么？从你小姨开始吧。怎么样？」 「好。」周良坐回旁边的椅子上，回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 仿佛这样一来，他能显得从容一点，而不会过于狼狈。 席南静静坐着，觉得等了一个世纪之久，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总算听到周良说：「我的小姨，也就是刘雨晴的母亲。」 席南那会儿正犯困呢，一时有点蒙圈，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勐地从飘飘忽忽的云端惊醒，不可思议地看向周良。「你搞乱.伦？」 周良无奈嘆一口气。「你觉得我对她有那种感情么？你真感觉不到，我就对你一个人这样？我可没对第二个人这样过。」 席南呛他一句：「你还想有第二个人？也亏得是我。换个心灵脆弱的，被你下迷药□□，你试试他疯不疯。谁受得了你这种好？我可受不起。」 「我和她只是在演戏。我们是单纯的堂兄妹关系。」 第90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30） 不知道是不是席南的错觉，他突然从周良眼中瞥见了隐忍至极的伤痛。 席南想抨击他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决定静静地听，暂时不打扰周良。 周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我小姨的关系。小晴是跟我关系很好的妹妹，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什么的，被媒体拍到了几回，就传出了我俩的绯闻。」 「那段时间，老有狗仔跟踪我们两个，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且不说，更在深挖她的背景。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我一直不回应，他们继续挖下去，可能扒出我跟小晴、甚至与小姨的亲戚关系。所以我干脆发微博，承认我跟小晴是恋人。与此同时，小晴那边也做了些准备，把读书、从业经歷，甚至前男友等媒体感兴趣的资料都放了出去。」 第168页 「这样一来，我们把媒体和大众想要的八卦资料都主动爆了出去，有时候出去吃饭都任由他们拍，一方面其实拉拢了和媒体的关系，另一方面其实也就杜绝了他们无止境深挖的可能。甚至雨晴那边还刻意制造了些模特艺人为了上位搭上我这个影帝的负面通稿，都是在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我们成功了。确实没人继续深挖。虽然真正要查到我是谁，其实是很难的，我早就抹去了相关痕迹。但并不是万无一失，我还是要以防万一。」 听了这番话，席南心中问题实在太多。 周良似乎知道他的问题，继续说：「我隐藏身份，是为了报仇，我不能让仇人知道我是谁，否则他会有防备。」 「小晴之所以帮我，除了她是我表妹，还因为她只比我小一岁。小姨早年在国外打拼辛苦，小晴是和我一起，由我妈一手带大的。」 席南听到这里，轻嘆一口气：「谁害死了你妈？」 席南虽然问了出口，但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果然，周良吐出了三个字：「彭永昌。」 ——那是彭越父亲的名字。 周良说这话的时候，一时竟移开了视线，似乎不敢去看席南的表情。 等他强迫自己看向席南的时候，竟发现他的脸色还算平静。 周良顿了顿，继续说：「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在证监会、又或者更上一层面的政治关系。但我不知道另外一个人到底是谁。趁这回星火娱乐寻求上市机会，彭永昌会去找他帮忙，我能够顺藤摸瓜把他找出来。」 席南皱眉：「那个影视基地的项目……」 「引彭永昌上钩而已。他的公司现金流本就运行不畅，因为这个项目，他更是孤注一掷，把钱都砸了进来。这个项目持续被封，他前期投入全部打水漂，银行中止房贷，他资金周转跟不上，整个公司都无法运营，破产就是3个月内的事。」 席南说：「可你的报復没有终止。」 周良：「嗯，我说了，这只是让他真正上钩的把戏。他对于融资、上市什么的，十分谨慎。我只有他逼到濒临破产的绝路，他才会同意联繫他那个朋友出面运作融资和上市的事情。」 「为什么？把他逼破产，他一辈子的心血和事业都毁了。还不够？」席南问。 周良：「当然不够。光是那个引他上钩的影视基地，我现在已经砸了二十几个亿了。我花这么多钱陪他玩儿，不是让他破产那么简单。第一，我说了，我要通过上市的事，把另一个仇家引出来。第二，我要彭永昌入狱。」 席南明白过来什么：「那块地被环保局封了的时候，你们找媒体压了下来，所以投资者还不知道。此外，你展示给彭……我是说，展示给我父亲看的那些未来要运作的影视项目，其实是假的。大家都以为我俩真的在一起了，所以不会认为我父亲在造假，他们以为那些电影项目确实是你要参与的，他们真的会投钱。可到时候，他们这些钱会血本无归。而那被起诉的人……则是彭永昌。」 「是。内幕交易、金融诈骗、甚至是欺诈上市……按给他的罪行可以很多。」周良说。 「那个服装厂、麦地的国企、还有什么污染物……都在你的算计中？」席南问。 周良：「嗯。服装厂的大股东就是刘雨晴。这是个小厂，没什么正规的财务报告。你没在网上查到？」 席南只问周良：「我不明白。你完全聘请一个厉害点的黑客，能轻易黑进我父亲那破公司的系统，再结合专业的私家侦探和会计事务所的查一下，搞到他行贿、偷税漏税之类的证据，这些东西足以让他入狱。你为什么设计这么复杂的套，花这么多钱？就算是为了引出另外一个人，也不用这么麻烦。」 「因为我父亲就是被类似的手段坑进去的。我父亲，彭永昌，还有另外那个人，他们当年是好兄弟，一起作为新人接触资本市场，凑了几百万，参与了一家科技公司的投资。后来那个公司顺利上市，他们三个都赚了不少。就是那一回，彭永昌有了创立他现在公司的启动资金。」 「但后来出事了。那家公司的董事会秘书涉嫌透露内幕。此外，那家公司业绩一路下滑，股票一路跌停，被惯上了欺骗股民，欺诈上市的罪名。」 「我父亲和彭永昌的团伙参与了进去，也确实都因此获得暴利。可最后被冠上相应罪名的，只有我父亲。因为投资里所有涉及的签字事项，都是我父亲进行的。彭永昌当时忽悠他，只说是怕麻烦，以他一个人的名义签字赚钱就好。我父亲还挺高兴，以为兄弟们信任自己，他们都不怕他一个人把赚的钱吞了。」 「我父亲入狱的时候，也没有把彭永昌和另外一个人交待出来。一方面是他有兄弟义气。另一方面，他确实没有证据。最后他被判了15年。如果事情只到这个地步，还不足以逼我如此。直到彭永昌对我妈动了心思。」 「彭永昌让我妈跟他。我妈拒绝了。然后他就把脑筋动到了我父亲身上，想着我父亲死了，我妈就该从了他。参与了这件事的那个第三人，跟彭永昌是关系铁，他手腕厉害。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拿了我和母亲的前程逼了他自杀，还是说手腕通天买通了狱警。总之，后来官方对外宣布的是，我父亲在狱中自尽了——他取下了牙刷头，将剩下的部分磨尖，然后割腕。那会儿信息各方面传达并没有如今这么透明。我也才十岁，对此毫无办法。」 第169页 「最后，彭永昌变本加厉逼迫我妈，直到把她逼得自杀。临终前，我妈把我託付给了小姨，也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遗书中。她是希望我报仇的。不过她也只见过彭永昌，不知道另外那个人是谁。」 周良说到这里，两个人都许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内极为安静，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唿吸声、以及吊瓶的滴答声。 很久之后，周良才站起身。吊瓶里没有液体了，周良上前帮席南拔了针孔，再用棉球按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周良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席南问他：「你会对我母亲下手吗？」 周良摇头。「我看得出来，你母亲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傻人有傻福。她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想搞外遇，而且还是个杀人兇手。」 席南再问。「如果我父亲真的入狱，你也会杀掉他吗？办法已经想好了？」 周良看着席南许久，他拿捏不清楚席南现在的心情。但他还是承认了，「嗯。」 「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这么做风险很大。你为什么非要追求这样的仪式感？」席南瞧着周良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不由嘆了一口气，旋即苦笑道，「通常只有人格缺陷、又或者有某种偏执类的罪犯才会这么做。」 周良竟说出一句。「我没有完全还原我父亲入狱和死的场景。我只是尽力还原了。」 席南：「……」 随后周良重新坐下。「嗯，可能你说得对。我追求仪式感，我偏要彭永昌以跟我父亲一样的罪名入狱、甚至死亡。我要让他悔恨，让他痛不欲生。我是被仇恨逼疯了。我是真的疯了，才会做出把你关在这里这种事。」 席南暂时没答话，他等右手可以动了，端起一杯水喝了几大口，才再开口：「你想怎么瞒天过海在监狱里杀人的事，我暂时不问。就说你目前做的事，那家公司是你和彭永昌一起註册的，这些投资项目又都打着你的名号，你就能脱得了关系？」 周良说：「星火娱乐实际註册的时候，填的并不是我的名字，因为我骗彭永昌，说周良是我的艺名，周勇这个土得掉渣的才是我的真名。我用的那张周勇的身份证也是假的。当然，实际上周良确实也不是我最初的名字。我原来姓许。我决定报仇那一天，就改了名字。」 「彭永昌可以咬死我是他的同盟，可是他不会有证据。他的实际合伙人叫周勇，但是会查无此人。而就算有监控拍到我去公司和他一起的画面，我也可以说，我只是在和你谈恋爱，跟我恋人的父亲接触而已。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彭永昌自导自演的骗局。」 周良的话，突然点醒了席南什么。 席南怔忡了好一会儿，那副从头到尾异常平静的表情，反而让周良的心慌得厉害。 周良实在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也就重新陷入沉默。 「周良……」 许久之后，席南重新开口，声音显得极为沙哑。他盯着面前的虚空，并没有看周良，而是问：「最初刘雨晴同意我的追求，是想利用我吧。她以我女朋友的身份，给我爸介绍项目，为你和我爸牵线，顺理成章。」 「那是她冲动之下做的决定。我原本没有让她这么做。我不希望，万一她真的爱上你，后面会陷入亲情和爱情的两难抉择，我更不希望她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我知道她无论怎么选择，都一定会后悔。」 「可我没想到……她成功脱身，可陷入这样境遇的人，是我。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试镜《折花》，更没想到我会一眼爱上你。」 「爱我？」席南笑了，但这种笑容十分嘲弄，周良望见了，心口狠狠一痛。 「就在上个月，剧组的女演员跟我们聊天，她问你，周老师这么低调的人，为什么这段恋情会这么高调，难道不怕影响自己的前途，和我这半个新人的前途吗？尤其是我，我走的是偶像路线，有很多女友粉。你当时说的是，你只是怕别人觊觎我，另外，你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我安全感。现在我明白了——」 席南忽而一顿，这才回过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向周良。「你是骗我的。你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有两个，第一，忽悠我父亲。第二，骗过那些投资者，让他们真以为那个彭永昌就是你的『岳父大人』，他说是跟你合办的公司、给出了你计划的影视项目，那就一定是真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乖乖砸钱，最后踏入你的陷阱，被骗、进而起诉彭永昌。」 「周良，从偷拍照片开始，你就一直在设计我。甚至包括你通过各种调情手段，让我沉溺，让我对刘雨晴愧疚最后和她分手，只是因为你想保护你的妹妹，你想让她离这些脏事儿远一点。」 「周良，就这样，你还敢说你爱我？」 席南感觉自己心肝脾肺肾都搅成了麻花。 他之前只是觉得彭永昌素质低、嘴巴臭，现在发现他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他以为周良要么铤而走险诈骗钱财，要么利用彭永昌达成什么目的，他没想到周良要做的事情里，还包括杀人。 他以为周良只是在娱乐圈里待久了，会说情话更会说荤话，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但内里还是儒雅有风度的，没想到他竟偏激到这种地步，任由他继续，他变成变.态杀人狂，席南都不奇怪。 第170页 席南很心疼，替周良的童年心疼，替他的遭遇心疼，也为他的选择惋惜。 最后，席南还替自己心疼。 他能感觉到，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掏心掏肺、敞开心扉地决定去爱一个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跟原本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是真的克服了很大的心大障碍，才走到一步。 可他觉得他的真心被周良摔得稀烂。 周良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步都藏着算计，包括劝说自己接下这部在海岛城市拍摄的戏，他怕是早就做好了被自己发现的准备。 ——自己一旦发现端倪，他就会带自己来到这座私人岛屿。 这个认知简直让席南胆寒。 第91章 【倒v结束】 「不是这样的。」周良立刻站起来，上前把住席南的肩，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我承认我利用了你，也骗了你很多，可唯独我爱你这件事不是骗你的。」 说完这话，见席南几乎没反应，周良继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通过你，我也可以通过常规渠道接触彭永昌。我是想復仇，但我不下作，我不至于玩弄别人的感情。这点你必须要信我。还有，彭越，我是个小人，我甚至嫉妒我妹妹。我让你们分手，是因为我嫉妒。这些不是算计。」 席南静静看着他：「但我的出现，的确给了你一条相对容易的捷径。而你做出了你的选择。」 周良像是怕失去什么似的，紧紧攥住了席南的衣服。「不是这样的。那几个月我没联繫你，确实是我想搞清楚自己的心思。我搞清楚了之后，就决定跟你好一辈子。甚至中途我为了你曾想过放弃所有计划。只是后来……无论如何，彭越，我稀罕你，我希望我们好一辈子。」 席南不想跟周良对视，侧过了头，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周良那一拽，席南纽扣被弄开几颗，周良手劲大了点，把他胸口的肌肤弄得发红。 周良见过席南的很多样子，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席南陌生得让人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周良手都在抖。这个时候，那胸口的红色和笔直的锁骨似乎就成了唯一能治病的良药。 周良俯身就咬上他的锁骨，继而舔.舐那一片红色。 「你发什么疯？」 席南立刻推开他。他这回是真用了劲儿，周良的肩膀都被他按青了。 周良试图握住他的手：「彭越……」 席南立刻抽开，声音低沉。「我们现在的情绪都不太稳定。不适合谈事情。我劝你现在出去。否则我不知道会说出多难听的话。」 随后，席南感觉到身上压力骤减。周良却没有离开这间卧室，而是去到浴室放水。 放满一池子水，他再回到席南身边，解下他的手铐，试图抱起他。「好，不谈话，我抱你去洗个澡。」 席南兀自起身，无波无澜地看他一眼，再推开他往浴室走去。 刚走出几步，席南立刻被周良拦腰抱住。 周良抱着他抵到墙上，低头就咬住他的后颈，然后说：「别这么对我。彭越，我受不了。你别用眼神看我。永远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 「周良，你别发疯。你刚告诉我，我爸害死了你爸妈，你正在计划谋杀我爸，你骗了我利用了我很久，你还打算把我一辈子关到这个岛、或者这个房间内……就算你爱我是真的，你指望我现在用什么态度对你？」 席南说完这话，身后的压迫逐渐减轻。 席南转过头看了周良一眼，讶异地看见他眼里掉下泪一滴泪。 席南的眉头立刻皱起来，旋即看见周良抬手擦掉眼泪，转而靠在了墙上，扶着额头说：「演戏以外的时候，我上次流眼泪，还是我妈死的时候。」 席南心说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演戏呢。 此刻，灯光照下来，周良半边身子在光下面，另一半则藏在阴影里，他五官的轮廓因此显得很深邃，也很憔悴。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则被落地窗上隐约透进来的路灯拉得很长，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孤寂。 席南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周良投在地面的影子上，道：「周良，对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彭永昌是个人渣，我同意你的想法，他该死。可是，他不该被你杀死。」 「杀人犯法，就算你侥倖不被查出来，那个可能恐怕只有万分之一。即便如此，你终身也会活在杀人的阴影下。而如果你被查出来、被抓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奋斗了一辈子的财富、地位，全都没了。」 周良：「曾经我努力赚钱、发展事业，奋斗了一辈子……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 「那现在呢？」席南侧过头，看向周良的眼睛，「我不能改变你吗？」 周良沉默下来，神情痛苦。 席南缓缓开口：「你看，你口口声声让我别这么对你，让我不要离开你。但其实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你要去做一件让自己万劫不復的事。为了它，你不要我了。」 说完这话，席南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反锁上门，让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 - 席南睡着了。他梦见自己拿着那把叫鸦九的剑刺进阿柳的胸口，可阿柳在朝自己笑。一片血雾中，阿柳忽然又穿上了周良的衣服，整个人似乎变成了周良。 第171页 周良的笑容让人发寒，席南不寒而慄。 席南什么也看不见，周良的身体一直在流血，很快他的世界都被猩红淹没。 血水汇成汪洋大海，席南感觉自己就坠入了这片血海，他用力挣扎，可哪里都是周良的血，他根本逃不掉。 最终这血水淹没他的头顶，灌入他的口鼻，进入他的肺，他无法唿吸，感觉生命力一点点流失。 席南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赤身被周良抱在了怀中。而浴室门口一片狼藉——周良强行撞开了门。 「彭越你……」周良双目赤红，抱着自己的双臂一直在发抖。 席南明白过来什么，扯过浴巾盖住自己，然后道：「别误会。我没那么脆弱，不至于自杀。我只是睡着了。输液的药里可能有安定的成分。」 「好。」半晌后周良开口，声音无比沙哑，「这个门后面不用装了。你洗澡我也看着你。我不放心。」 席南懒得理他，从他身上跳到地上，穿上拖鞋去刷了牙，再去到卧室，擦头髮、吹头髮、涂面霜，一气呵成。 他躺回床上的时候，还给自己的右手铐上了手铐。 周良瞥见他这个动作，上前按住他的手，目光很是哀痛。「你——」 「不是你每天要铐着我么？现在心疼个屁啊。」席南没理他，侧过头就睡下了，「你出去。我要睡了。」 屋内很久没有动静。席南知道周良没有走，但也懒得管他。 又过了很久，席南感到周良的手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听见他低声说：「刚才你在里面待了很久。我见你锁了门，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没及时去。后来我敲门，里面没动静，我才闯进去的。你淹了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另外，我进去的时候水都凉了，有没有感冒发烧？」 席南提着被子捂住头，然后让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句话都没说。 周良随后也去洗澡了，洗完澡，他爬上床，被子都没盖，就穿着睡衣，隔着被子从背后抱住席南睡下。 席南今天差点拉脱水，又在浴室里跑昏了头，眼下确实没什么力气，不想再跟周良做无意义地拉扯，很快闭眼睡过去了。 第二天席南醒来的时候，周良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发现手腕上已经没了手铐。他按着头坐起来，随后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席南兀自下床去到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看见周良已经进来了。 小餐桌上摆着一碗清粥和一份煎饼。 周良说：「薄脆没有放。你昨天拉肚子，今天吃清淡点。煎饼用的不粘锅做的，没有放油，很清淡。」 「谢谢。」席南没看他，坐到桌边慢慢吃了起来。 周良没有吃饭，而是去默默清理昨天把门踹倒导致的垃圾。 弄完这一切，周良又当着席南的面捞起裤口清理伤口。 席南瞥了一眼，估计是他昨天把门板踢烂、随后被碎片割伤所致。 谁会中苦肉计？ 席南依然没理他，他没事可做，干脆躺回床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周良过来，改为铐住他的脚，然后给了他很多书和游戏机，让他可以玩游戏。席南于是就玩游戏不理他了。 周良：「我不在的那几天，跑步机你用过没？想上厕所、想跑步的话，告诉我。」 席南专心玩游戏，没理他。 周良走到他跟前。「昨晚还有些事情，我们没谈清楚。对于杀彭永昌，我有足够周全的计划。我不会被抓的。」 这tm是重点？ 席南皱眉，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游戏里的人物瞬间被ko，传来了「闯关失败」的提示。 席南更气了，狠狠瞪了周良一眼。 周良问他：「这一关要不要我帮你过？刚才你漏了个道具。」 席南直接把游戏机扔给了他。「那你玩。我不玩了。连我玩个游戏你都要盯着？我比个犯人都还不自由。犯人还有放风的机会呢。」 周良走上前，重新把游戏机递给他。「好，你玩儿。我不干涉你。」 席南没心情，躺下睡了。 周良把住他的肩膀，试图扶他起来，再把他脚下的手铐解开，将两个人的手铐起来，钥匙放到了另一侧的口袋里。「我明白了。那我带你去散散步。不能老睡觉。」 席南：「不去。我会忍不住观察小岛环境和逃跑路线。你知道我会这么做，会一直防着我。所以散个屁的步，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你还要装得很愉快，何必呢？」 不待周良回答，席南晃了晃被铐住的手。「你出去，让我清净一会儿。放心，我很惜命，我锁上门窗，我自己玩游戏、跑步锻鍊啥的，一样都不落下。你没事的话就去做饭吧。我今天想吃红烧鹅掌。对了，有没有螺蛳粉？」 - 就这样，席南跟周良冷战了四天。周良又离开了。 按周良的说法，他得去帮席南客串他先前演的电影，还得处理公司的事。 席南知道，他还忽悠着彭永昌，要去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 周良再回来的时候，是五天后的。 让周良有些诧异的是，席南见到自己似乎还挺高兴的。 周良抱着一点期待问他：「是不是想我了？」 席南摇头：「你快去做饭吧。你既然请的是西餐厨师，就不要给他中餐菜谱好么？就算给了，请你让他严格按着方子来，不要发明创造。我中午刚吃了一碗加了芝士和柠檬的酸辣粉，我要吐了。」 第172页 周良眼里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但还是去给席南做饭了。「你等会儿，就好。」 等吃完晚饭，席南靠在床头打游戏。 周良则搬了很多器材进来，一点点捯饬。 席南等他差不多搞完，掀起眼皮一看，发现是几台电脑和录音设备。 席南再一看，周良抱着两个本子走来，竟是《折花》的剧本。 「这是做什么？」席南问。 周良说：「《折花》的后期做得差不多了。我这里有一个相对完美的剪辑版本。有一些场景的对白，当时的收音没收好，我们需要补录一部分台词。」 席南低头翻了翻自己的那份剧本。他需要补录的台词已经被周良细心地标了红。 席南看台词的时候，周良去换了衣服。 等席南抬起头，发现周良竟换上了戏服，气质上看起来又是戏里的冯逸了。 周良问：「我这样穿，可能你入戏能快一些。我们对一下台词，然后一起去录好么？三天后我得把作业交给导演和制作组。」 席南没开口，周良把住他的肩膀，用戏里的口吻说：「贺先生，你也跟我说句『我爱你』好不好？我这两天做生意认识了个洋人，他女朋友每天要跟他说三遍『i_love_you』。」 席南记得这里的情节。贺君梅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那么直白的话，刚好冯逸帮他加固了一下房顶，于是引用了句诗经：「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席南最终没有把这句台词读出来，而是问周良：「你在打算什么？把《折花》重演一遍，我就能重新喜欢你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良手上的力气加重，「所以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是么？」 「这个问题，你也好意思问我。」席南皱眉快速翻阅了一下剧本，发现那几场亲热戏都需要补录声音，估计是现场演的时候，两个人动了情，声音和气息都不够稳导致的。 一码事归一码，席南还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当即对周良说：「我不跟你一起录。你出去。我自己来。」 「床.戏那里，你打算自己对着话筒叫？」 「对。我自己叫。用不着你。」 「这些戏有来有往，需要配合。」 「我先录，你后录。你跟着我的进度配不就行了。」 「你自己来录不出那种感情。」 「错了。我看着影片找感觉就行。我对冯逸有感情的。冯逸是冯逸，你是你。」 席南话音刚落，手铐声音又传来。 这回席南四肢都被扣上了。 ——啧，这厮做这事已经娴熟、快速到这份儿上了？ 紧接着，周全前去打开电脑，打开录音软体，把话筒支架驾到了床边，再放上防喷罩，就朝席南压了过去，话里几乎带着几分决绝的味道。「进度紧张，我们现在开始。」 席南勐地挣扎起来。「周良，这真是导演和后期制作组的意思，还是你想在我身上泄.欲的把戏？」 周良扳起席南的脸，逼他看向自己。 席南睁开眼，就看到周良那近乎绝望的表情。「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相信了？」 第92章 818那个绿了我的影帝（32） 席南道：「现在谈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周良说：「我打电话给导演。你自己问他？」 席南轻嘲：「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过？」 周良：「彭越——！」 席南：「所以我说现在说这个没意义。从我身上滚下去。」 这不是席南第一次说「滚」。以前周良跟他调情的时候，他也常这么说。那会儿他的「滚」是很软的，那不是真的让周良滚，只是带着撒娇的意味。 可周良现在能感觉到，席南是真的要自己滚。 周良能感觉到，在这将近半个月的日子里，他的心好像被放到了油锅里，席南就是拿着筷子的手，夹着他的心在油里滚来滚去，但他连疼都不敢喊。因为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席南。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他在母亲的坟前发过誓，他会为他们报仇。整整二十年来，七千多个日日夜夜，仇恨是唯一支撑他能好好活下去的念头。他没想到会遇到席南。 一方面他想为了席南好好活，另一方面，扎根了二十年的仇恨似乎早就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让他放弃报仇，就是将他刮骨、割肉、放血，他将一生被噩梦缠绕，不得安宁。 周良按住席南的下颚，俯身吻了上去。 席南一下子咬中他的舌尖，血腥味瞬间蔓延在两个人的嘴里。 周良没有退缩半分，只是进一步按住他的腮帮子，避免他继续往下咬，再长驱直入捲住他的唇舌一遍又一遍吸允。 来不及吞下的唾液和着血水从席南嘴角溢出，一片带血的水光，把周良眼睛都映红了。 席南剧烈地挣扎起来，可四肢都被铐住，他的动作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宝贝儿，你现在的动作只会起到反作用。既然我说什么都讨不着你的喜欢。那我们做.爱吧。你至少喜欢我的身体。」 周良的声音哑哑的，充满蛊惑性。 这原本是席南刚被绑来的时候最极力避免的情况——在周良精神已经越来越偏执的时候，他彻底把周良刺激到，激化彼此的矛盾，以至于事情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 第173页 可当席南知道所有真相，又被困在这屋子里长达半个月之后，他实在忍不了了。他也需要发泄。所以他对周良说的每一句话都尖锐得像把刀，直取他的命脉。 矛盾愈演愈烈的时候，席南开始骂人了，一句说得比一句难听。 周良不想听，直接把手指伸进了他嘴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席南张口就咬，毫不留情。周良吃痛，可一声都没吭，另一只手还是坚定不移地在席南身上兴风作浪。 最后席南衣服裤子几乎是被撕扯碎的，可恨周良还衣衫完整。周良按住席南的屁股就要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消停了一阵的席南又重新挣扎起来，与此同时他闷哼了一声，似乎感到了莫大的痛楚。 自己还没进去，他怎么就痛了？ 周良诧异了一下，随后找到了原因——席南一直在剧烈挣扎，手腕脚腕全部被手铐磨伤，尤其是右手的位置，血把床单都染红了一小片。 周良看到这一幕，心里跟针扎一样疼。他没法再继续，上前解开了席南身上的所有枷锁。 席南重回自由，一脚把周良踹下床，这回他是真的用了力，没留一点情面。 「哐啷」一声巨响，周良的后背狠狠摔在了床边的钢制衣架上，再背靠衣架一起倒向地面，后脑勺正好砸到衣架尖端。 周良缓了一会儿，坐起来，用右手摸了一下后脑勺，摸到一手的血。 再看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被席南咬得血肉模煳。 这么闹一场，可谓两败俱伤。 席南见到他流那么多血，慢慢握住拳，然后道：「你先去找医生吧。」 席南知道这岛上是有诊所的。上回那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我没事。皮外伤。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周良去找医疗箱了，步履有些摇摇晃晃的。 他背过身的那一刻，席南看见了他脑袋上很明显的伤口。 席南再朝地上看去，那衣架的尖端上沾的血有几公分。 ——不会扎进去了吧？ 席南对周良道：「你需要缝针。再检查下有没有脑震盪。」 「原来你还关心我。」周良拎着医疗箱走过来，面色有些苍白，但他嘴角挂上了久违的笑，倒像是真的开心。 他坐到床边，打开医疗箱，拿出双氧水、棉签和纱布，对席南说：「来，手伸出来。我帮你包扎。」 席南背过手，下床，却是走到周良背后，端起他的后脑勺仔细看了看，发现他血流得越来越多。席南立刻道：「我们的矛盾慢慢解决。你现在需要马上缝针。周良，这不是玩笑。」 周良转过身，紧紧搂住席南的腰，带着痞气和无赖的笑意说：「受一次伤，换得你主动说这么多话，还是关心我的话，怎么都值了。」 席南呵斥：「别说疯话。打电话，叫医生来。」 周良抬起头，望着席南的眼睛。「明天。明天我们一起补录台词。你答应我，我就去治疗。」 席南：「……」 周良把他抱得更紧。「我不奢求挽回什么。但这部戏对我们确实有很重要的意义，是值得我们……至少是值得我用来回味一辈子的东西，就算留个纪念也好……你陪我把它完成，好不好？」 - 席南最终还是答应了周良的要求。 二十分钟后，医生赶了过来。岛上没有备麻醉剂，所以他给周良缝针的时候，周良是硬抗过去的。他的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脸色惨白，汗水不断从他额头落下去，后背也被汗湿透。 缝好针，医生见周良抬手抚着腹部，便掀起他的浴袍一看，发现他腹部淤青了好大一块。 席南也看见了，明白过来那好像是自己刚才一脚踹的。 医生看席南一眼，又看向周良，来回在他腹部按了按。「有压痛的部位，告诉我。」 如是，医生简单做了个检查，然后说：「初步看来没什么大事。但你得观察着，如果这里淤血不散，并且腹部肿胀起来的话，你得离开这里去医院拍个片子。万一脾脏破裂了，比你脑袋上的伤严重。」 周良点点头：「没事儿。多谢了。」 医生嘆口气，再去给他包扎手。「是否有脑震盪，最好一起去查一下。」 「我知道了。他也受伤了。你帮他弄一下。」周良说。 医生再来回看两人一眼，连嘆了两口气，又帮席南的手腕脚腕消毒上药。 最好他扶周良躺上床，看他难受，给他打了止痛针，又对席南说了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周良拉过席南的手。「你刚才没跑。」 席南挑眉：「我倒是想。外面那么多人守着呢。」 周良摇头：「你还是关心我的。」 席南：「省点力气吧，与其贫嘴，不如去外面的大医院做个详细检查。万一脾脏——」 「医生只是说到最危险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你没踢那么狠。」周良肯定地说。 席南看他一眼，没回话，只觉得身心疲惫，很快也躺下。 两个人这么一闹，倒是都把心里积攒的怨恨也好、焦虑也好，都好好抒发了一下。所以席南现在的心情竟然慢慢平静下来了。他闭上眼，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开始一起补录台词。 连续两天，两个人除了吃喝拉撒，全部在做这项工作。 第174页 席南觉得这比演戏都还累，主要是补录的片段跳跃性太大，必须强迫自己入戏，情感浮动太大导致。拍戏的时候还有个缓冲空间，录音不是，说哭就要马上哭，说笑就要马上笑，此外，唿吸、张嘴的动作等等，还都要完全匹配上画面才行。 席南没有配过音，一开始还摸不到诀窍，周良陪着他练了好久，他才凑合着熟悉起来。 两天过后，正常的片段补录完毕，就剩亲密戏了。 先是亲吻的部分。席南盯着电脑上的画面，试着发了几声，效果差强人意。 周良问他：「真亲吧？」 「我亲手背。」席南把自己的手背当成周良的嘴，发出了几声被强吻的哼哼声。 周良看着画面上两个人亲昵的样子，身体早就一片燥热。何况席南就坐在他身边配着那些或魅惑或欲迎还拒的呻.吟，他手心都热得冒汗了。 席南也觉得很尴尬，他侧眸瞥了周良一眼，然后把空调温度调低。 可是他似乎还是进入不了状态。他盯着眼前的画面，当时拍戏的时候一幕幕全都出现在了眼前。时隔大半年了，他还清楚记得肌肤相接的温度，记得周良指腹带给自己的颤.栗…… 席南心软了下来，脸也有点红了。 过去两天，他平均每天只睡五小时，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配音。他完全沉浸在配音的工作里，根本无暇去想别的糟心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和周良一起，一遍又一遍回顾着《折花》，想起了他们拍每场戏的过程，想起了他和周良相知相遇的全部。 这确实让他有种重新谈了一遍恋爱的感觉。 而当每次看到贺君梅死，冯逸对着他的尸体痛哭的时候，席南也会跟着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周良演技太好的缘故，看着他那个眼神，席南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哗啦啦碎了一地，跟王导之前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由此，席南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完成任务后，总会离开这个世界。 那么，那一天到来之前，他是不是不该和周良闹得这么僵？ 未来他要是回忆起这个世界，他真不希望回忆起的全是两个人争吵的画面。 想到这里，席南微微怔忡。于是周良吻上他的时候，他没有推开。 席南无声嘆口气，配合起周良，就像他们在演戏的时候一样。 吻了几个回合后，席南睁开眼，看向电脑画面，侧开头。「这里错了。画面里，你吸了我三次下嘴唇，但你刚才吸了四下，后面整个不对了。」 周良端起他的下巴笑：「好，我们再来一次。」 席南看着他，黑瞳滴熘熘的。「你不是故意的？」 「不是，只是情难自禁。」周良再道。 「别贫了。麻利点。都快中午了，今天的任务还一点都没完成。」 「遵命，我的贺先生。」 两人彻底完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席南嗓子都喊疼了，周良给他泡了杯蜂蜜水润喉。 接过水杯的时候，两个人的指尖碰了一下，双双都颤了一下。 配了一天的亲热戏，看了两个人一整天的亲昵画面，别说周良了，席南自己都有点忍不住了。 夜深，周良去洗澡。他头部受了伤，最好有人帮着将喷头举到他肩膀以下的位置。 席南到底去帮了他。洗着洗着，席南的浴袍湿了，然后周良就把他抱住、再吻上了。 这一晚周良像不知餍足也不知疲倦的狼，抱着席南来了一次又一次。 似乎在他的身体里释放，或者看着他因为自己释放的那一刻，他才能感觉到席南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席南感觉自己腰都快断了。他睁着眼，发现天都亮了。 席南有点恨。配音什么的，一定是周良的把戏。自己一定又被他忽悠了。 但席南很快又吐槽自己——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欲.望一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两人一觉睡到中午，周良要起来做饭。 席南问他：「你是不是下午要走？」 「嗯。把音频拷贝送给导演。还有些事务要处理。过几天我就回来。」周良说。 不知为什么，其实从昨天开始，席南心里就隐隐有某种预感，这其实也是他昨天没有拒绝周良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对周良说：「不怕我跑的话，让我去厨房。今天我来做饭吧。做你喜欢的羊肉汤。」 周良都有点受宠若惊了。「那我去给你打下手。」 席南只说：「不用了。你收拾行李吧。带我去厨房，告诉我各种东西放在哪儿就行。」 - 席南做的羊肉汤是一绝，他还用烤箱烤了不少羊肉片，厨艺之精湛，简直让周良惊艷。 「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菜。这羊肉汤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比你喜欢的那家店还好吃？」 「当然。」 「那你多吃几口。我回屋休息了。」 二十分钟后，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席南被周良抱住。「我出发了。」 「嗯。路上小心。」席南说。 又过了两天。岛上那名医生进屋找了席南。 「我伤口都好了，不用麻烦你换药。周良也不在。你找他么？」席南说。 医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因为那晚的事，周先生觉得岛上的医疗设施不完善，他怕以后你会出意外，让我出去採购了些设备。我刚回来。那个……」 第175页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席南说。 医生最终还是开了口：「我这回出去，遇到一个人。他说他叫吴俊。他跟我说，你是被关在这里的，你或许还受了虐待。我毕竟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我该帮你。当然，周良的姨母在这一带势力有些大。我做不了太多，但起码我能帮吴俊传个话。」 「他想让你给我说什么？」席南问。 「他说，他会在国内给周良制造一点麻烦，牵住他几天。他让你今晚12:00，想办法去到这栋别墅的房顶。」 房顶？难道吴俊能搞架飞机过来？ 「我知道了。多谢。」席南点头，目送医生离去。 席南在这里的半个月以来，就没闹出什么逃跑的事，所以现在外面看守的几个保镖有些松懈。 此外，由于席南重新跟周良亲昵起来，甚至为他做了饭，周良对他也放松了警惕。席南提过，周良请的厨师爱上了做中餐，还爱上了胡乱搞发明创造，搞得自己老是吃不好，所以周良没再把卧室的门锁上，而是允许他去到厨房自己做饭。 这些因素凑在一起，给了席南离开的可能。 厨房里完整的刀具都有两套，厨师白天装菜的纸箱子也还没扔，席南得以用刀将纸箱裁成了人形，然后放到了卧室里。 晚上八点，天色彻底暗下来。 值白班的保镖走了，值夜班的保镖聚在不远处打牌。 席南观察了一会儿，准备行动了。 他卧室的灯一直亮着，光投在人形纸板上面，从窗帘的影子看上去，他一直坐在床上没动。 随后，席南再去到客厅大门口。大门用的防盗性指纹锁，通过指纹识别，可以触发装置引动锁孔内部转动，门得以被打开。为防没电或者鼓掌，门外是留有备用锁孔的，门内也一样。 席南把吃饭留下的米一点点从屋内的锁孔塞进去，再在门上缠了无数胶带，让门无法开锁。接下来，他对窗户上的锁孔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席南再在去往楼顶的路上设下了许多障碍物。他算好时间，朝楼顶走去，然后趴在了房顶的露天阳台等待。 保镖们倒是已经围着楼房站好，可没人想到楼顶会发生什么，就一直没往这里看。 午夜十二点，一辆直升机准时出现在房顶。 保镖们听见那巨大的轰鸣声之后，狂奔着跑到别墅边，开门的开门，推窗的推窗，可通过正常的方法，他们根本无法打开门窗。 此外，为了防止席南逃跑，门窗用的是无比坚固的材料，他们强行撞门进入，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最后，一队保镖打碎窗户进入，奔向楼顶，一路被席南留下的障碍物绊倒，耽误了不少时间。 另一队保镖则去找了梯子来，通过梯子爬上露天阳台。 两队人马几乎同时到达楼顶的大露台。但那个时候，席南已经坐上直升机飞走了。 - 20分钟后。直升机内。 席南接过吴俊的一杯水，却没有喝。 吴俊带笑望着席南，那笑容在席南看来十分欠扁。 吴俊道：「哈，我是真没想到，周良能干出这种事。」 席南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吴俊冷笑：「我早就把他的背景查得一清二楚。」 席南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是么？那我父亲找了你之后，你为什么要投资星火娱乐？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你该知道你的钱都会打水漂。」 「我又没投太多钱。用这点钱作为诱饵钓鱼，划算。我会保留所有证据的。到时候率领一众小股东起诉星火娱乐的人，一定是我。当然……」 吴俊笑，「我会找到证据。到时候入狱的一定是周良，不是彭永昌。」 等等……彭永昌为什么找吴俊？ 吴俊为什么投资？！ 吴俊为什么帮彭永昌？ 席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你是……不对，你的亲戚，或者你的父亲，是不是当年和彭永昌合伙害了周良一家的人？」 「啧……这么敏锐……」吴俊面带赞赏地看向席南，「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简单。你是彭永昌的儿子，你会站在我们这边，对不对？」 「你想做什么？」席南问他。 吴俊嘆口气。「我的父亲虽然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席南一凛。周良一直想查的那「第三人」，竟然是吴俊的父亲，而且他竟然已经死了。 吴俊继续道：「但我要维护他的名誉啊。周良搞死彭永昌之后，就要搞臭我父亲的名声了。我不能做不孝子啊。至于你，也不能看着你父亲凉吧？」 「你希望我做什么？」席南问他。 吴俊拿出一个u盘晃了晃。「我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包括周良表妹刘雨晴入股的大小公司，以及实际属于刘雨晴的那家服装厂，跟周良方谈判唱双簧的录像等等。我们静静等着周良完成他的计划，到时候摆出证据，把真正的主谋指向他就是了。他会以和他父亲同样的罪名入狱。当然——」 「决定性作用的证据还差一些。我带你回去后，周良肯定会找你。你跟他周旋，在精神上折磨他，吸引掉他的所有注意力，给我们趁虚而入找到关键证据的机会。万一你不小心再被他带走，请你相信，我一定会跟今天一样带你走的。当然，那个时候我们还可以将计就计，你告诉他不想再来这鸟不拉屎的海岛，而是待在帝都。这样一来，你可以打入敌人内部帮我们找证据。」 第176页 吴俊说完这话，机舱突然一阵剧晃荡，席南捧着的水都洒了自己一身。 飞机重新稳定后，吴俊拿了纸巾要帮他擦。 席南抢过了纸巾，自己擦起衣襟。 白色的衬衫染了水变得半透明，浮现出周良那夜纵.欲留下的痕迹。 吴俊看到了，眼眶一缩。 可这些席南都没注意到，他的头脑因为刚才的剧烈颠簸而变得有些眩晕。 然后一些他遗忘了很久的记忆突然无比清晰地出现他脑中。 那是祝冠宇把鸦九剑递给自己，说：「我要你杀了薛庄。」 再到鬼玄手里捧着无双。「取走『无双』，回到七月身边，趁机把这个插入他的心口，你能够借他的力量反过来杀了他。」 现在，是吴俊拿着u盘，让自己把周良送入监狱。 祝冠宇、鬼玄、吴俊，三张面孔渐渐重叠。 自己与薛庄、还有七月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慢慢在脑海中浮现。 席南脑子一片混沌，面色发白，额头出汗，再到胃里的翻江倒海。 「你怎么了？晕机？忍忍，快到了。」吴俊拿过一个呕吐袋递给席南。 席南打开袋子，一下子吐得昏天暗地。 等他胃里清空，情绪总算稍微平復了一些。 可是想起了太多事情的他，只觉得心脏牵引着每寸肌肤都在疼。他难受得厉害。 吴俊瞧他一眼，对驾驶员说到：「一会儿先把他送到x医院。」 飞机上还有一个人，看样子是吴俊的助理。吴俊再对他说：「下了直升飞机，帮我们改签一下机票。等他好了我们再回国。」 席南开口打断他：「不用了。我没事儿。吐出来好多了。」 「那你同意我的计划么？」吴俊问他。 「当然。当年的事，谁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再说，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我怎么都得救。」席南面上瞧不出一丝破绽，「我答应你。」 吴俊自在一笑。「算你识相。不过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我不会让你和你妈好过。」 席南没说什么，他侧过头，看向了窗外，看见飞机已经离开海域，飞往陆地。 吴俊瞥他一眼，闭目养神去了，没能看到席南平静的眼眸里，赫然泛起了汹涌的杀意。 - 第二天，席南回到帝都。 吴俊帮他准备好了一栋普通的居民房，给了他假的身份证、手机、手机卡和一笔钱。 吴俊走后，席南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家。物业认识他，帮他找开锁公司开了门，席南拿了几张自己的银行卡再离开，回到吴俊给他准备的房子内。 这期间席南拿着吴俊给的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自己作为彭越，已经跟经纪公司解约，所有人都说解约金和欠公司的钱，都是周良替他支付的。 至于席南的去向，大部分猜测他被周良金屋藏娇了。也有记者採访周良这个问题，周良笑笑不言语，倒像是默认。 席南再登录了一下微博逛了一会儿。十分钟后，他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突然看到自己的粉丝们纷纷发博。 「哥哥终于上线了！」 「哥哥我们想你啊！」 「哥哥肯定会发博，不发我直播吃屎。」 「楼上你冷静点。哥哥的粉都是小仙女。我们仙女不吃屎~~~」 席南这才想起来，追星软体有上线提示的功能。 席南退出微博前，看到了无数私信，有周良刚发过来的，顷刻间发了几十条。 席南最终没有看，而是迅速退出了微博。 席南先检查了一下这屋子是否有监视器、录音录像设备，随后取出手机的电话卡，折断，再将它扔进水池里泡着。 吴俊给的身份证被他藏起来。他自己通过系统搜索，找到一个能办假身份证的人，给了一笔不菲的费用，重新办了身份证和电话卡，更重新买了一个没有上网功能的手机。 晚上，席南出门去买了些衣服，甚至假髮。就是这么一下，席南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 ——看来，吴俊是找人监视了自己的一举一动的。 席南一路来到商场，去到卫生间，见跟踪者为防暴露，没有跟进来，于是他迅速换了女装，顶着波浪金髮和墨镜大步离开。 商场外是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旁边是情侣喷泉，无数小年轻在拍照。 席南穿过他们，彻底消失在跟踪者的视线与城市的霓虹喧嚣中。 席南确认甩掉跟踪者后，去到五公里外的酒店入住。 第二天，席南找到一家颇为靠谱的私家侦探，委託他们跟踪彭永昌。 接待席南的侦探叫刘宏。刘宏问他：「是否怀疑你父亲有婚外恋？我们好做些针对性的工作。」 席南点点头。「是。另外，不必做额外的事。把他每天见了谁、去了哪儿等等，录下来，告诉我就好。」 席南这么做，是为了从彭永昌身上找突破口。 他不能直接联繫周良，否则这一定会引起吴俊的注意和怀疑。他不敢联繫彭母、小达等从前认识的人，也是为了避免被吴俊发现。 席南就这样神隐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吴俊在找他，周良更是疯了一样在找他。 这一天，席南用非登录模式刷微博，看到了一条标记了「爆」的热搜——「周良隔空表白彭越。」 第177页 席南点进去看，是周良发了一条微博。「彭越，我想告诉你，之前我的一些选择让你失望了，对不起，以后我都听你的。《折花》还有一个月上映。我在首映式等你，等你一起回家。」 席南明白，周良这是要放弃復仇。 自己消失了一个月，怕是快把周良逼疯了。 现在的周良对于席南来说不仅是周良，还是薛庄和七月。 席南难受，难受得心都快滴血了。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恢復理智。 因为他知道，周良虽然放弃了復仇，放弃了所有计划。但吴俊不一定会收手。吴俊是祝冠宇、也是鬼玄，他一定会用尽办法继续残害周良。 席南深唿几口气，让系统黑进吴俊的邮箱，一封一封翻过去。 果然，吴俊又搜集到了许多证据，并回復了秘书邮件：「再去跟彭永昌和他老婆联繫一下，跟彭永昌串好口供。他是关键人证，这回我们一定要把周良送进去。」 周良做事很小心，如果他想，确实容易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如果吴俊反过来起诉周良，说他涉及金融欺诈等罪名，彭永昌绝对是关键的人证，也是一个突破口。 席南正在思考对付彭永昌的办法，侦探刘宏给席南发来一个挺大的视频文件。 席南给刘宏打去电话。「这是什么？」 刘宏说：「我们怀疑你父亲可能确实有外遇。这一个月里，他主要在三个地方出现，一个是你家乡、另外一个是m城的影视基地，再来就是帝都的一间公寓。我们注意到，公寓里至少住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你父亲带她下过一次楼，但这小女孩从没出过小区门。她可能是你父亲的私生女。」 「小女孩从没出过门？就算是私生女，总该上学吧？也没有看到小孩妈妈？」席南问。 「没有。她几乎没出过门。我们也没见过小孩妈妈。」 刘宏说，「半个月前，你父亲离开了这公寓，去了m城。我和同事伪装成煤气检修人员去敲了七出门，小女孩开了门，然后我们在卧室、客厅灯地方都装了针孔摄像头。三天后，你父亲返回帝都，又去这个地方住了五天。这个视频就是摄像录下来的这五天的内容。出于隐私保护，我们没有看。你可以看了再决定下一步计划。」 「我明白了。多谢。」 席南怀着好奇打开视频，掉了几段看上去没用的东西，然后就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彭永昌强了这个小女孩，小女孩浑身都在发抖，但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只有活活承受。 席南细看了小女孩的脸，长得竟跟周良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席南听周良说过，他的眼睛跟他母亲很像。看来，彭永昌是看上这小姑娘长得像周良母亲。 ——这实实在在是个禽兽，人渣。 席南将视频备了份，给刘宏打了电话。「我父亲现在不在帝都？」 刘宏说：「不在。他在m城星火娱乐公司。青枫集团的人过来找了他，几个人在会议室待了很久了。」 「多谢。」席南要到了小女孩住的公寓的地址，挂了电话，立刻朝那处跑去。 席南深唿几口气，忍着心痛敲响门。 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来。「请问你是谁？」 席南说：「我是一个演员，我来给家家户户送礼物。」 小女孩开了门，看见门外的男人，本能往后退了退，似乎已有天然的恐惧感。 她的手臂上、小腿上满是伤痕。 而这屋子里，摆着一堆速食产品。看来，平时彭永昌不在的时候，她就靠这些过活。 席南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畏畏缩缩：「我……我叫华华。」 席南朝她伸出手。「我来带你走，好不好？」 小女孩吓得跌倒。「你……我……不，不行，他不让我走。」 席南尽量让声音显得温柔。「你走了，他会怎么样？」 小女孩说：「我跑过几次，都被他抓回来了。我没有钱，跑出去只能挨饿受冻，被他抓住后……还……还被打……太痛了，他会打我折磨我！我不敢！不敢跑！」 席南伸出两只手：「别怕。你看电视吧？认不认识我？我是彭越，演过电视。」 小女孩确实把他认了出来。「我……我认识。可是，你真的是彭越吗？」 「嗯。我是。别怕，我有钱。我会照顾好你。那个人渣，我会把他送进监狱。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 - 席南当天带了华华回了酒店，给她买了好看的衣服，给了她钱，也给了她许多食物，还给她讲了很多道理。 华华出生后就被遗弃了，在条件很差的孤儿院长大，院长加上老师，一共就3个人，把孩子们养活就不错了，根本谈不上给他们良好的教育。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这是席南每天都问华华的问题。 华华很聪明，学得很快。「要学会保护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去警察局。警察叔叔会帮我的。」 「嗯。华华真乖。」席南揉揉她的头。 - 照顾了几天华华之后，席南再给刘宏打了电话。「怎么样，青枫集团的人没盯着我父亲了吧？」 「没有。彭永昌坐了去帝都的高铁。」刘宏说。 第178页 席南道过谢，扣了电话。他知道彭永昌一定又是去找华华的。而他决不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既然跟刘宏确认，吴俊的人已经离开，暂时没盯着彭永昌了，席南直接给彭永昌打了电话，说拿到了对周良不利的证据，约他在一个茶楼见面。 「你到底去哪儿了？吴总说你被周良弄走了？那个混蛋……居然是那个人的儿子。」彭永昌声音愤怒。 「见面再说吧。对了，我知道，周良现在是你和吴俊共同的仇人，你们要联合搞他。但我不完全相信吴俊。我感觉他也在坑你。所以你自己来，别告诉吴俊。」 席南说，「我这是为我们一家人好。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我会在附近观察，如果吴俊的人去了，我不会出现。」 「自家人搞得跟谍战片一样？」彭永昌吼了一句，席南已挂掉电话。 - 席南早早去到茶楼对面位于顶层的咖啡馆，看着彭永昌确实是一个人来的，这才离开咖啡馆，去到茶楼里他订下的包厢。 席南叫走了服务员，把门反锁。 彭永昌问他：「给你妈打电话了没？她担心你得很！你说我们父子俩说话，还要搞这么神秘？」 席南坐在他面前，神情严肃，冷冷道：「我知道你和华华的事了。」 彭永昌立刻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讲啊，别告诉你妈！」 ——彭永昌看上去只是很惊讶，竟无半点惭愧的表情。好像他只是单纯担心这件事会被老婆知道。 畜生。 席南暗骂一句。 「这件事，是要不要告诉我妈这么简单吗？」 席南冷笑一声，随后直接给彭永昌发了段小视频过去，是彭永昌拎着食物进那间公寓的样子。 「就给你看这些。其余片段，我实在不忍心看。那些留给警察看。」席南说。 彭永昌站起来，一下子把桌子掀了。「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爸！」 席南只说：「我要你先假意配合吴俊，但关键时要改口供，不能害周良。如果这样，我就把我手上的视频销毁。反正小女孩我已经救回来了。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替你赎罪。」 但席南心里想的是——他当然不会销毁视频，彭永昌犯的罪不可饶恕，他必须付出代价。 彭永昌说：「那到时候搞金融犯罪的就是我！周良不会放过我！你别信他在微博上对你的示好！他是个疯子，否则他不会把你囚禁起来！」 席南只说：「就算周良会对付你，金融犯罪跟强.奸监.禁幼女比起来，哪个轻哪个重，你应该知道？」 「你……你……哈哈哈，我教出来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彭永昌指着席南，突然失心疯一般大笑，好似突然真的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他叉腰笑着笑着，席南只觉眼前有银光一闪。——他竟掏出了一把匕首。 席南凭着本能向侧后方一闪避，随后紧紧握住了彭永昌的手腕，再狠狠一掰。 彭永昌手腕吃痛，手里的刀「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席南甩开他的手腕，再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彭永昌倒是不急着爬起来，而是伸手去捡刀。席南及时抬起一脚用力踩在他的手腕上，疼得他惊叫一声。 彭永昌倒也是个很角色，双腿抬起来，勾住席南的脚腕，快速把他绊倒在地。 席南后脑勺狠狠在地上一撞，整个人懵了半秒。 趁着这个时间，彭永昌重新握起刀，整个人跳起来，再骑在席南身上，把刀朝他的面门刺去。 席南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刀几乎已到达自己鼻尖的位置。 席南双手握住彭永昌的双手，狠命把刀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你疯了吗？敢在这里杀人？」 「你选了最里面的包厢，还反锁了门，这个高级茶楼的隔音也不错。我刚看了，窗户下面正好是一条小道，可以从那儿跑。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连儿子都杀，你果然没心。」 「老子又不止你一个儿子。老子知道你被周良煳弄了，你要置你老子于死地？还太嫩了！老子当年杀人越货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 「是么？那多谢你指路了！」席南大呵一声，双手力气突然加大，竟活活推着匕首朝彭永昌而去，最后隔断了他的动脉。 今天发生的事，其实也是出乎席南意料的。 在那温热的血流了自己一脸一身的时候，席南的手还是抖了一下的，但他很快恢復冷静，推开窗，直接跳了下去。 小路边有个喷水装置，正在浇灌路边的草。席南借这些水简单做了些清理，然后一路走小路回了酒店。 酒店内。华华似乎看出来什么，着急问他：「彭哥哥，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席南默默写了一封信，递给华华，再把自己的手机给她。「你按『1』这个快捷键，会拨通一个电话，对方是周良。你看过他演的电影吧？」 「看过！我很喜欢！」华华不好意思地说，「比……比喜欢你还喜欢！」 席南笑着揉揉他的头。「半个小时后，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来这家酒店找你。你就说，我要找他。然后你把这封信交给他，好不好？」 「好。」华华答应得很郑重。 「乖。华华最聪明了。以后可能……可能是周良哥哥照顾你。你要听他的话，好好长大，好吗？」 第179页 「好是好。可是……你要去哪里？」 「我去处理一些事情。等事情处理完，我就回来。」 做完这一切，席南带上了彭永昌犯罪的视频，去了最近的警察局，为的是自首。 席南注意到茶楼是有监控的。不过那种监控是没有声音的。于是席南有意把跟周良相关的那些金融犯罪的事全部隐去了。 所以，席南对警察讲述的大概是，自己以为父亲有外遇，安排侦探查探，结果发现了他犯罪的事实。他约了父亲在茶楼谈这件事，劝父亲自首。可他父亲选择杀他灭口，他出于正当防卫，把父亲反杀了。 席南把这些事情叙述完，就失去了意识。 - 席南再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 「系统，我咋了？」 「你在警察局昏倒了，然后被送到这里。你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月了。医生说你脑袋里有血块。这回你被彭永昌摔倒了脑子，血块影响了神经。应该是去年彭越在家喝酒，就把脑袋摔坏了。」 「那我好了吗？我还能活吗？」 「系统判定你已经完成任务，该走了。给你留了一天的友情时间。」 「所以这个世界的因果线是什么？」 「二十年后，这个世界会爆发很可怕的流行疾病，比非典啥的可怕多了。到时候，发明疫苗的会是华华。她救了全人类。」 「华华……我就说她聪明。」 「她是在周良的影响和资助下选择这条路的。也不完全是华华一个人的功劳。周良资助了很多医疗、生物工程、细胞学相关的研究机构，后来还长期资助了好几个学生。准确的说，是华华带领的团队获得的成就。而这背后也离不开周良。」 「他资助这些……是因为我死了吗？」 「南哥，你功劳很大。你救了华华，也救了周良，继而救了这个世界。如果真的让周良被仇恨吞噬，因果线断了，后面啥都毁了。」 席南睁不开眼睛，只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 然后他感觉手被握紧，再听到一个沙哑到极致的声音。 席南勉强辨认出，那是周良的声音。 可他难以想像周良的声音哑成了这样。 席南睁开眼，果然看到了周良。 可是他已经瘦得太可怕。 周良欣喜若狂，双臂不住颤慄。但很快他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了席南的手背上。 「扶我起来坐一会儿，好不好？」席南问他。 周良立刻道：「我去喊医生，看你能不能坐。」 「不用。我了解我的情况。」 席南坚持，周良只得扶他坐起来。 席南靠在了周良肩膀上，依偎在他怀里，听见他说：「别担心。我请了最好的律师。你这是正当防卫，不会有问题。茶楼的监控视频传到了网上，舆论都是支持你的。彭越，对不起，因为我，竟让你……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席南笑话他。「又自恋。谁让你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我那真是正当防卫。就算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华华，可不是因为你。」 「好。为了华华。」周良搂紧她，「我见到那封信了。我会照顾好你妈妈，也会照顾好华华。吴俊那边，我也有了应对的办法。你放心吧。对了，华华已经去上学了。她一年级都没上过，直接上了五年级。不过她进步很快。她很聪明。我已经收她当女儿了。」 「什么？她叫我哥哥来着。你简直占我便宜。」席南掐了一把他的腰。 周良笑：「我是她爸爸，你是她妈妈。」 「啧。怎么都是我被你占便宜。」席南伸出手，握住周良的，声音沉了下来，「周老师，我脑子里的血块有问题，我随时……可能走。」 「我请了最好的脑科专家。你不会有事。医生说了，只要你醒了，问题就不大了。彭越……」周良回握住席南的手，可席南能感觉到他的手分明在发颤。 「我不想听你叫我彭越。你叫我一声阿南好不好？」 「好。阿南。这是你的小名？」 「就当做是吧。叫南哥我也不介意。」 席南抬起头，看向周良：「上辈子……我上辈子真的欠了你。」 「不要说胡话。你不是贺君梅。你也不欠我。」周良揽过他，「是我欠了你。我对不起你。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我用一辈子补偿你。」 席南闻言，深深嘆了口气。 原来他和周良的结局，从《折花》开始就註定了。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冯逸离开贺君梅的时候，以为两个人只是吵了一次架，跟从前一样，过一阵子两人就该再和好了。 冯逸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次争吵，竟成了两个人最后相处的画面。 他一步错，步步错，再也见不到贺君梅了。冯逸因此悔恨终生。 席南实在不想周良跟他戏里的角色一样。 席南闭眼片刻，再看向周良：「你在微博发的话。我看到了。首映礼快到了吧？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今晚就安排。」 「好。就我们两个人看。专属我们两个人的首映礼。」 - 晚上。偌大的电影院内，前排只坐着席南和周良两个人。 第180页 席南整个人窝在周良怀里，由他陪着慢慢看完整场电影。 「阿南，你演得很好，你会得影帝的。」 「好。你记得帮我领奖。」 「阿南……我做嘉宾给你颁奖，好不好？」 屏幕上，电影已经演到最后。 战斗已经胜利，国家得到解放。 冯逸去了贺君梅坟前祭拜。 画面拉远，墓碑旁的白梅花开得正艷。 风起，数朵梅花铺在坟前，祥和而静谧。 看到这里，席南靠在周良身上，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他用最后的力气握住周良的手。「周良，你不要太伤心。你要好好活着，帮我把妈妈还有……嗯，我们的女儿照顾好。她受了很多伤害，你要帮她疏导。最后……」 「我没有死。我只是去下个世界找你了。我们还会再相遇。」 第93章 玩具编号520（1） 「系统，你说话，祝冠宇、鬼玄还有吴俊，都是一个人吧。」 「还有，薛庄、七月和周良，也都是一个人。虽然由于成长环境不同，气质、还有一些特质有差异，但他们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他们本质都是善良的，性格上只是有偏执的一面，需要引导。还有……他们都喜欢吃羊肉汤，睡觉的时候喜欢抓我的右手，还都喜欢摸着我的小指头。」 「系统，你说实话。他原来叫阿柳，对不对？我好多次都看到我杀了他的画面。所以，我们俩真正的上辈子，是我杀了他对不对？我拿鸦九剑杀了他，所以鸦九剑承载了他的怨气，每次碰到鸦九剑，他心中的戾气就会被激发？」 「系统，你回答我，我的猜测对吗？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终止？我是不是在还债？」 系统一直没有回答席南。席南心口剧痛，一遍又一遍发问。 随后，突然响起了警报声：「warning！warning！情绪波动幅度达到阙值！超出承载范围！请立即启动紧急应对程序！」 席南耳边立刻传来系统的声音：「南哥，事情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以后我慢慢告诉你。现在你一下子想起了三个世界的事，情绪波动太大，更有可能彻底想起从前的事，心理会承受不住的。我评估了一下，你必须做深度催眠。」 「深度催眠？比那什么记忆存储更厉害？这意味着，我会将前三个世界彻底忘记吗？」 席南身心疲惫，痛苦不已，「我到底是谁？阿柳又到底谁？最近我老是听见有人在叫我『阿南』。那是阿柳在唤我，对不对？」 警报声开始加急播报。 系统：「南哥，你必须催眠了。」 席南：「谁准你这么对我的？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系统：「南哥，我只能告诉你，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来的。」 睡眠舱内，席南感觉一股气体迅速飘了进来。他吸入之后，就像覆在云端一样飘飘然了。 渐渐地，那些爱与恨，愤怒、悲伤、痛苦，都离他远去。 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周良。 周良满头白髮，步履蹒跚，神情萧索。他在彭越的墓碑前放上了一枝花，正是白梅花。 「你说你去下个世界找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要这个世界的我了呢？我又该去哪里去找你呢？这一辈子，我就这么错过你了。」 「阿南，我后悔了。小晴说过我一定会后悔。我当时义正言辞告诉她我不会。我错了。我真的很后悔。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余生没有你……实在是太孤单了。」 席南本以为自己看见这一幕会很难过，至少会很遗憾。 可是现在的他毫无感觉，就像是成了没有七情六慾的佛。 席南在虚无之中最后看了一眼周良，彻底闭上眼睛。 - 席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被悬挂在半空中的，而且他除了眼睛，哪儿都动不了。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白的，墙、地板、座椅、床，全都纯白一片。 而最可怖的就是，他面前有很多跟他一样被吊起来的人。 这些人全都是俊男靓女，身材全都非常完美，但不忍直视的是，他们都是裸.体。 男的连鸟都大大方方露在外面，女的私密处也完全没有任何遮挡。 非礼勿视。色即是空。席南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闭上眼睛。 紧接着传来了脚步声，席南睁开眼，发现有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总算来了两个穿了衣服的人。 一人开口：「我给你说，这回做了个极品出来。你看，就是这个。是不是好看？」 另一人说：「诶？真好看！太他娘的好看了！这么极品！这胸，这腰……这得卖多少啊？」 「这个值2500万。已经被一个总裁订走了，今天发货。」 「那可不得发货前享受一下？监控你关了吧？」 「关了关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那人猥琐地笑了笑，把旁边的玻璃门关上。紧接着他在玻璃门上按了几个按钮，玻璃门瞬间变成了粉红色。 「我去，你行啊，还搞浪漫！诶，今天老刁不在？他不是喜欢男的吗？我看这回的批次里，有几个男的也不错。」 「男的你也看？他妈的，别跟我说你弯了啊！」 「你丫就是嘴损。我今天就跟你比比谁直啊。怎么的，你先来我来？」 第181页 两个人说完话，从满屋子吊着的人里放下了一个女人。 接下来，那个女人安静地、赤条条地躺在地上，任由这两个人在她身体上发泄。 席南觉得这一幕不堪入目。他紧紧闭上眼，唿叫系统。「这个世界什么鬼？我为什么动不了？我不会穿成充.气.娃娃了吧？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系统：「你是机器人。喏，看你的左边。」 席南睁开眼，朝左边的墙上看去，发现那里有几行字。 机器人三大定律： 第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 第二：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第三：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系统：「南哥，你现在还没被激活，按理不能睁开眼睛。一会儿你注意闭眼，别让那两个人发现」 席南：「……」 ——自己竟然穿成了机器人，席南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 席南垂下眼睑，看到胸口上挂了个铝制牌子，上面刻着的大概是自己的编号：「2x1900520。」 这个当头，那两个猥琐男也完事儿了，他们把那个被糟蹋的女机器人清理干净后，把她重新挂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离开了。 再稍晚些时候，这个女机器人被装进箱子里运走了。席南注意到箱子上印有她的编号「2x190528」，以及她的名字「安娜」。 第二天一早，陆续来了几个客人，带客人、挑选机器人的，正是昨天那个猥琐男。 席南身前也有好几个机器人被买走，在这之后，席南也不太敢光明正大睁眼睛了，免得被发现。 下午晚一点的时候，来了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模样的顾客。 猥琐男一号看他一眼：「你恐怕还没放学吧？毛都没长齐，有钱买吗？」 猥琐男二号也调侃：「诶，小子，你喜欢哪一款大姐姐？」 高中生并没有理他们的污言秽语，而是一排排地参观过去，过了片刻后轻声嘲道：「你俩都要失业了，还有时间关心别人有没有钱？」 「你……你这人什么意思？」 高中生淡淡道：「n10代机器人，已经能完全取代人类进行工作，甚至能自我进化。我听说，你们公司已经有辞退员工，让机器人彻底取而代之的计划。」 「放……放屁！你懂个屁！一个高端机器人的成本，至少顶我们一百年的工资，我们便宜多了，我们才不会失业！」 「啧，你也知道你们便宜啊。」高中生眉梢一挑，语气夹着深深的讽意。 「你……你这个小屁孩真是欠教训……！！」 「算了，跟蠢货说话，实在浪费时间。」 高中生缓缓走到一个机器人面前站定，唇角勾起一抹感兴趣的微笑。「好了，我要这个。」 那一刻，闭着眼的席南感觉到了属于人类的温热的唿吸，甚至他肌肤的温度都传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这个人挑中了自己？ 也是这个时候，席南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具机器人身体十分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 「那个1200万，不便宜！」猥琐男的其中之一说道。 「没问题。我付全款，不分期。」高中生抬起手，碰了碰席南的脸，转身走了，「带我去付款。这货我今晚就要。」 席南心想——卧槽，我就这样被卖了。 不过……细想下来，或许这样倒也好，一个高中生买一个机器人，估计是想机器人给他洗衣做饭开车或者辅导功课。 这个高中生没有找什么漂亮姑娘回去，看来还是纯洁的。他是个男的，自己也是男的，应该没问题。 一个小时后，席南被那两个男的抬到了「激活间」。 席南闭着眼，感觉到一个人走到自己身后，掀起腰上的一块皮肤，在里面的几个按钮上以一定顺序按了一下，席南听见自己开了口说话：「人类您好，我是n10代机器人，我的编号为2x1900520，我已被成功激活。」 与此同时，席南自动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穿白大褂工作服、戴着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很斯文，应该是个研究人员，跟那两个猥琐男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男人朝席南伸出手：「你好，我就刘凯文。」 席南微笑着朝他招招手：「刘先生你好。」 刘凯文开口：「向左转，抬起右手。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关节。」 席南如他所作。 刘凯文再道：「蹲下。」 席南这就蹲下了。 「站起来吧。」刘凯文说。 如是，席南重新站直。 刘凯文拿出一张高中生的照片，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席南发现他跟从前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看来，这个人就是自己这一回的任务目标。 刘凯文说：「这是你的主人，他叫陆羽。请开启『瞳孔识主』功能，以后你要对陆羽绝对忠诚，绝对服从陆羽的命令。」 席南点头：「好的，我记住了。『瞳孔识主』功能已开启。」 「很好。我们来试一下性格功能。先来一个忠犬型。试着对我以忠犬型的性格说一句话。」 席南感觉自己做了个小媳妇一般的表情，对刘凯文说：「亲爱的主人，我一辈子都听您的话，永不违抗您的命令！我是您忠实的奴隶！」 第182页 「再来一个毒舌型。」 「呵，主人，你又胖了，肚子上的脂肪能养活一栋贫民窟了，去跑步吧。」 「嗯，挺好。你这具男性躯体……果真漂亮。我是你的测试员。希望以后还要机会见面。不过……那将意味着你被退货。我听说被退货的机器人……下场不是很好。」 刘凯文朝席南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 一堆复杂的测试结束。 刘凯文宣布席南成功被激活。 如是，席南又被送到了发货区，等待被打包。 发货区没有人，席南注意到监控再度被关闭，估计是那两个猥琐男为了方便行事搞的。 于是席南试着自己动了动手，发现他可以做到。 仔细检查、尝试了一番之后，席南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里有一套系统，这套系统是被这家机器人公司设定好的，可依据认定主人的指令进行行动。 在席南不额外干预的情况下，这具身体就是普通的机器人，根据指令办事。 但因为席南穿到这具身体上的缘故，席南又可以有自己的一套思考，并且能越过系统让这个身体行动。 这下席南打算好了，如果那个叫陆羽的高中生把自己当苦力使用，他的意识可以直接装死休息，不做任何干预，让这身体自行根据指令行事即可，反正是这身体机器，不会累。 但要是那陆羽让他害人啥的，他可以通过自我的意识，阻止这具身体那么做。 此外，席南继续研究了一下，发现自己可以调动、审阅机器人身体内的程序。 机器人要无所无知、无所不能，可以作为「主人」的知识库使用。所以机器人体内的程序包罗万象，装了太多东西，几乎囊括了全人类的各种文库，甚至有在线检索功能。 席南翻找了一会儿，先找到了机器人相关的说明书。 席南把说明书读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这个机器人的使用原理。 机器人被买走后，买家会得到一个唯一绑定的开启秘钥。 机器人看照片，通过「瞳孔识主」功能认定主人。 等买家见到该机器人，用声音念出秘钥，即可和机器人进行双向绑定。与此同时，机器人也能同步记住主人的声音，能根据声音辨认主人，只听主人发出的口令行事。 当然，为防买家利用机器人作恶，这家叫xs的机器人生产公司可以从后台强行控制机器人。 看完说明书，席南又翻到一些机器人相关的法律。 大概浏览了一下法律条款和相关约定，席南想着自己的「主人」陆羽似乎是个学生，而他又挺对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到了哪一步感兴趣，于是翻阅了中学课程。 席南大概看了下物理学和数学，发现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确实已经十分先进。 譬如，中学教材里的化学实验类的课程竟然已经大面积消失了。因为化学反应其实就是微观世界里各粒子的互相作用，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可以通过物理学和数学原理，在电脑运算的下直接推演出来，而无需进行实际实验。 - 晚上七点。席南被装到箱子里，送到了陆羽住的别墅。 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相对少。加上陆羽又是个有钱人，所以这栋别墅大得超乎了席南的想像。 席南被工作人员穿上了一身西装，他见到陆羽的时候，陆羽正在游泳。 这也是席南第一次认真看清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模样。 ——十七岁的少年，最好的青春年纪，肌肉恰到好处的好看，在水光中，身体线条流畅、有力，甚至比席南这两天见到的一些精心制作出来的机器人好看。 游了两个百米来回之后，陆羽从水中走出来，披着浴巾走到席南面前，拎起他胸前的吊牌看了看。 然后他走到席南身后，掀起了他的衣领，看到了他后颈位置刻着的编号。 席南能感觉他到他离自己很近，他头髮落下的水珠落到了自己脖子上，再顺着机器人完美顺滑的肌肤落入后背。 站在席南后方的工作人员提醒道：「陆先生，您检查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签收吧？签收之后，您就可以对机器人开启秘钥，完成双向绑定了。那时候，这个机器人，就彻底属于您。您可以给他取个名字，这是说明书，您可以看一下——」 「不用。我家以前有过别的机器人。我知道怎么给它们取名字。」 陆羽说着这话，饶有兴致地走到了席南跟前。「不过，既然要验货，你们给他穿着衣服，我怎么验？」 「明白。我来帮他脱——」工作人员上前一步，却被陆羽阻止。 陆羽重新走到席南跟前，抬手颇为轻挑地捏住了西装里的衬衫扣。「我自己来就行。」 席南心里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他只有给自己催眠——自己不是机器人，只是一个没有身体没有感情的麻木灵魂，藉助在这机器人的身体罢了。 一颗、两颗…… 陆羽没有脱席南的外衣，只是这样解着里面的纽扣，看到他精緻的锁骨，那里的弧度和形状正好，是刚好可以放下一只精美钢笔的样子。 「行了。白天看过了。就这样吧。我的机器人我得爱惜。怎么能让他在你们面前脱衣服？」陆羽如是道。 第183页 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块玻璃片一样的东西，手指滑了一下，上面顿时出现签名界面。 陆羽上前用手指写下自己的名字，算是做了验收。 工作人员对他说：「那我就先走了。有任何问题，可以打我们的24小时客服电话。也请你放心，这一定是具完美的机器人。」 「完美？是么？其实太过完美的东西，会太过无趣。我倒希望他有些瑕疵。」陆羽目光转向席南。 灯光照亮蓝色的水池，水池再将光芒折射到陆羽漆黑的瞳孔中，顿时让他的目光显得璀璨如星，可那星光有种好奇、俏皮以及恶劣的意味，让人看见不是那么舒服。 工作人员走后，陆羽对着席南念了秘钥，跟他完成双向绑定。 陆羽捧起说明书看了一会儿，对席南说：「今天你给我当『邻家哥哥』好了。我饿了，帮我做顿饭。」 于是席南直接被带进了厨房，还没来得及好好参观陆羽的大别墅。 厨房里的大部分器具，席南都很陌生。好在机器人程序自带烹饪系统，按着陆羽的交代，很快做好了一顿饭。 做饭的时候席南完全没有干预，于是全程有一种灵魂出窍，看着自己身体不知疲倦地忙活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席南完全扮演着领家哥哥的形象。他陪着陆羽吃饭，给他夹菜、倒水，嘘寒问暖，关心他学习如何、有没有跟同学吵架，等等。 陆羽也还就真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哥哥，有问有答，倒是十分配合，一点也不叛逆。 吃完饭，席南去洗了碗，再从后腰上找到一个很隐蔽的拉环，他用力一拉，一个装着食物的袋子就被带了出来，再被席南扔掉。 席南重新换好袋子，把拉环放回去，后腰恢復如初。 毕竟机器人无法消化食物。他陪陆羽吃饭，只是按着程序设定走，扮演一个领家哥哥。领家哥哥当然要陪着弟弟吃饭，才显得气氛温馨。 打扫完厨房，席南回到餐厅。陆羽就坐在那儿，眼眸深邃地打量着自己。 席南没有干涉程序，于是程序自动让他走到陆羽面前，问：「小羽，接下来想让哥哥陪你做什么呢？」 陆羽托腮望着他：「帮我写作业吧。」 席南：「……」 这个世界的法律规定，未满16周岁的青少年不能独自使用机器人，必须要在家长的监督下进行，相对应的，机器人的程序也有相关的设定，规避了未满16岁青少年利用机器人完成课业、甚至开启成人服务的可能。 但是，满了16周岁的人则有独立使用机器人的权力，无需家长同意。 所以，席南看见自己的机器人通过程序判定，上前揉了揉陆羽的头。「哥哥这就去帮你做。」 席南：「……」 机器人做作业的速度极快，不到十分钟已全部完成。 席南收拾好桌子，再去给陆羽倒了一杯牛奶。 陆羽接过牛奶，靠着门站立。他喝完一口奶，朝着席南一笑。 席南再对他说：「小羽，你嘴角粘上奶了。我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陆羽说着，却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眼神充满挑逗的意味，好像他舔的不是牛奶，而是某种限制级的东西。 紧接着，席南发现陆羽的视线将自己从头打量到位，他的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眼里却又有些邪恶的因子在作祟，叫人避无可避。 「邻家哥哥，你提供成人服务吗？有几种y可以选择啊？」 第94章 玩具编号520（2） 听到这句话，席南内心mmp，身体却按照程序设定做出一个很标准的微笑。 席南看了一下，程序的回话还行，他也就没有阻止。 席南眼见着自己走到陆羽跟前，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小羽，你毕竟未满十八岁，哥哥不建议你现在使用成人服务，尤其不建议你与同性机器人发生性.行为。地球人口经歷过骤降，如今还在继续下滑，机器人应引导主人异性恋。漂亮姑娘值得你的追求和拥有。如果你不懂追姑娘，哥哥可以教你技巧。」 「小哥哥，玩不玩sm？」陆羽眯起眼睛，好像根本没听见席南刚才的话。 席南继续温柔地笑：「小羽，友情提示，sm会对机器人产生危害，缩短机器人的使用寿命。此外，买家如果是s，对作为m的机器人造成伤害，导致返厂维修的话，是不在质保范围内的哦，高昂的修復费用将由买方承担。」 「那如果让你当s呢？」陆羽挑着半边眉梢问，「小哥哥你会伤害我吗？」 ——这个陆羽到底什么鬼？17岁的小变.态？ 席南心里狠狠吐槽，程序却驱遣他的身体开口：「这个您要相信我们公司的程序设计，机器人的行为严格遵从三大定律，只会让你得到想要的体验，绝对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实质性损伤。」 「但友情提示，人生难免有意外，主人如果因为过度激动引来突发性心脏疾病或其他疾病时，机器人会跟医生一样专业，及时判断病情、採取对应的急救方式。但主人若不慎还是意外过世，我们不公司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你的每一条指令，机器人内的系统都有相关记录。」 「所以，亲亲小羽，sm服务可以有，但是没必要呢。」 听着席南用缓慢和一成不变的温柔声音念了一大堆，陆羽似乎无聊极了，他上前几步，坐到旁边的沙发里，双腿交叠，手肘撑到了腿上，托腮懒洋洋地望着席南。 第184页 「在这种事上，果然不能用邻家哥哥模式，太无聊了。」陆羽再打了个呵欠，翻开说明书，细细看了看成人服务的相关说明，然后说，「编号2x1900520，听我口令，切换成……诱受模式。」 席南心说诱你大爷。 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又不能明着违背指令。 否则，陆羽要是以为他这个「机器人」进化了、真正有了自己的思想，再告诉了大众、告诉了那家公司，席南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送回工厂彻底摧毁，要么进入某个研究院，沦为实验对象，被人类跟踪研究。 如果那样，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席南咬着牙，继续当自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灵魂，并无数次说服自己，这个身体是机器人，不是真的自己。他的灵魂依然高洁高雅，他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席南听从程序口令，上前几步，随后跪到在陆羽跟前。「有纯情诱受和妖孽诱受，你要哪一种？」 陆羽捏了捏他的下巴。「先来个纯情的吧。我没那么重口。」 随后陆羽就看见席南瞬间完成模式切换。他跪在地上，自下而上望着自己，眼睛湿漉漉的，显得无比无辜。片刻，他柔声说：「主人，人家是第一次。一会儿请你……轻、轻一点。」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再换，来个妖孽的。」陆羽说。 席南依然一秒切换模式，抬手扯起了陆羽裤子中间的拉链，这是个很具有撩拨意味的眼神。紧接着他眼里的泪光褪去，目光瞬间变得放浪而挑逗，他盯着陆羽的眼睛，大胆地说：「主人，是不是想要了？来，正面上我。」 这个过程中，席南的意识一直在默默念着佛经。 五蕴皆空，万般皆是虚妄。 嗯，无事发生，无事发生。那不是我。不是。真的不是。 陆羽眉头皱起来。「我怎么还是觉得不对劲。」 席南伸手搂住陆羽的腰，轻轻摩挲，是在引诱。「主人~这可能表示，你并不喜欢同性哦。我们随时可以终止成人服务。」 陆羽盯他一眼，继续拿起说明书翻，他再想了想，说：「再换个……换个『女王受』。我知道了，你穿的一身西装，扮演前两种诱受都太违和了。所以我没感觉。你来个商业精英高冷女王受，我再感受一下。」 席南心说，大晚上不睡觉折腾尼玛啊。 你丫这都没硬，要么不是同性恋、要么性.冷淡、再要么就是心里有芥蒂跟机器人搞不起来，我们放过彼此不好吗？！ 陆羽起身，打开书柜翻了翻，找出一副平光眼镜，对席南说：「这可是古董。现在没人用这个。但我觉得男人穿西装的时候戴着它，特别有感觉。」 席南：「……」 席南最终还是把眼镜戴上了。 陆羽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半晌，用拇指摸了摸他的嘴唇。「我看说明书上，你会二十七种接吻模式。现在你想和我试哪种？」 这回席南没有放任这具身体随着程序走，而是用意识控制了身体，算是本色出演。 他上前握住陆羽的手腕，狠狠把他外一推。「滚出我的房间。」 说完这话，席南「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陆羽碰了一鼻子灰，愣了一会儿，倒像是总算来劲儿了。他拍拍门，开口道：「宝贝儿，把门打开。」 「外面凉快，在外面待着吧。」席南翻了个白眼，坐下歇了一口气。虽然他现在的身体其实连唿吸都没有。 「宝贝儿？开门。你不喜欢我了吗？」陆羽喊了一声。 席南感觉他明显已经进入戏精模式。 ——这该叫什么？流氓无赖攻和高冷女王受的情景y？ 席南冷冷回了一句：「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这小破孩子。」 妈的，小变.态。 趁这个机会，席南打开陆羽的抽屉翻了翻，是想知道这17岁的熊孩子到底经歷了啥才会变成这样。 但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只找到了一些奖牌，大概是各类学科竞赛金牌一类的。这倒出乎席南的意料，这熊孩子竟然还是个学霸。 门外的陆羽听到这话，倒是再一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没有把「毒舌」这个特点加给他吧？他怎么说话怎么不好听？ 再闹了一会儿，陆羽也有点不耐烦了。「行了，编号2x1900520，听指令，退出成人服务，把门打开。」 席南把弄乱的东西放回原位，前去开了门。 陆羽走进来，把门反手一关、一锁，朝着席南露齿一笑，笑容有种阴谋得逞的味道。「现在重新开启成人服务，还要刚才那样的。」 席南：「……」 随后席南想了个损招，他用意识强制控制了程序，瞳孔变成了红色。 ——那是机器人缺电时发出的信号提示。 陆羽很不爽地皱眉。「不是吧，你今天才出厂，他们没充满电啊？真扫兴。」 「成人服务已退出。缺少下一个指令。编号2x1900520默认切换为初始邻家哥哥模式。」 席南说完这话，温柔地揉了揉陆羽的头，「小羽，听话，让哥哥去充电，好吗？」 陆羽：「……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句，你们公司的程序设计有点沙雕吧。」 席南继续温柔地揉陆羽的头。「小羽，听哥哥的话，好么？哥哥现在需要电。」 第185页 陆羽：「……」 ——他发誓明天等自己有空了，好好把这机器人设定一下，这个邻家哥哥的沙雕模式一定要取消。 - 最终陆羽还是带着席南去充电了。 「我给你准备的房间在那头。」 陆羽说着，拿出两个代步体感车，和席南分别站在体感车上，穿过长长的走廊，到达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席南忍不住再度感嘆。所以说陆羽的家大得离谱，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走路太不方便，是需要体感车的。 走进陆羽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后，席南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和陆羽自己的房间很像。看来他是把自己这个机器人当成正常人类来对待的。 席南记起自己从前去过一个朋友家，他家的女儿养个半米高的芭比娃娃，还专门为芭比准备了个房间。这么一想，席南也就勉强能理解陆羽这样做的原因了。艺涵。 席南抬起右手，直接把自己左手手腕掰了下来，那里有个接口，他接过陆羽手里的充电线，把插头插进插座，再将另一端的藉口接入手腕。 做完这一切，席南侧头，再向陆羽柔和一笑。「小羽，一分钟后哥哥将进入休眠充电状态。咱们明天见！」 「行吧。明天咱们把对对方的称唿定一定。我得给你起个名字。」陆羽说，「我的学校是第一中学，八点上课。你记得做好早饭再送我上学。」 「经过gps定位，从这里到第一中学需要20分钟。小羽，明天哥哥会6点起来做好早餐，7点叫你吃早餐，7点半送你去学校。」 席南说完这话就闭上了眼睛，即将进入休眠模式。 「没问题。」陆羽却没有立刻离去。他盯着席南手腕上的接口和那「断」掉的左手，面上顽劣、恶意等等情绪退去，整个人的脸沉在黑暗里，一时竟有几分深不可测。 - 六点钟，席南离开卧室，去到厨房为陆羽烹饪了早餐，准时叫他起床，再开车送他去学校。 这个时代的汽车基本都是自动驾驶，席南作为机器人坐在驾驶座上，其实根本不用开车。他只需在自动驾驶发生故障的情况下，切换成手动驾驶模式，保证陆羽平安到学校。 下车前，陆羽对席南说：「回家待着，没我的指令哪儿都不许去哦。」 「当然。」席南点头，「小羽，你晚上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晚上社团有活动，我不回家吃饭了，你也不用接我。你今天没事了，记得在我回去之前把电充好就行了。别像昨晚一样。」 陆羽说完这话就下车走了。 席南在他走后翻了个白眼，倒是研究起车来。 男人总是喜欢车的，席南也不例外。这个时代的车尤其给了他兴趣。刚才他开启了自动驾驶系统，一点开车的感觉都没有。现在熊孩子上学了，他在回家的时候趁机切换成手动模式，好好感受了这个时代汽车的速度与激情。 这车靠充电和太阳能发电补充能源，性能和速度都是一等一的好，开起来极为流畅，甚至一点噪音都听不见。 席南许久没开车了，手有点生，何况大家基本都是自动驾驶，速度都极快，均速都在180左右，开车的时候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席南以这样的速度在车流量多的路上开了近一百公里，就有点累了。 反正也体会过这个时代的车了，席南重新打开自动驾驶模式，舒舒服服地回到了陆羽的家。 既然陆羽白天不回来，席南就得了一整天的空闲时间。他想了想，还是先去了陆羽的卧室，再度看到了那些奖牌。 席南：「统儿，他既然是学霸，为什么要我帮他做作业？」 系统：「可能他觉得他太聪明了，那些作业不值得做吧。」 席南：「我总觉得这个熊孩子有点怪。他没有父母亲人吗？他钱哪儿来的？」 系统：「布吉岛。我陪你一起找找吧？」 「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席南在各种柜子里都翻了翻，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就在他放弃了、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陆羽的床。 陆羽自己把被子叠得很整齐。 藉此，席南想到了昨天吃饭时，他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我的床我自己收拾，房间里其余的一切，就要麻烦小哥哥你收拾了。」 难道这床上藏着什么吗？ 席南走到窗边，掀起被子，再掀开枕头。 ——果然，枕头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三人合照。 中间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席南认出那是小时候的陆羽。 那个时候陆羽的笑容还十分天真，远不如如今这么恶劣又欠扁。 左边的人十分完美……完美得几乎有些刻板了。 席南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个机器人。 最后是右边的人，他大概二十多岁，一手挽着旁边的机器人，另一只手则按在了陆羽的肩膀上。席南注意到他跟陆羽长得有五分相似。按年级上看，他不像是陆羽的父亲，那么有可能是陆羽的哥哥。 席南通过瞳孔识图，把这张脸记录下来，再上传程序，通过浏览器进行搜索，试着看能不能通过图片搜索，查到这个人是谁。 最后席南查到了一则新闻，一则有些让他背嵴发凉的新闻。 原来陆羽真有个哥哥，叫陆轻。陆轻死在了十年前。 第186页 警察通过刑侦分析，认为杀死陆轻的兇手，极大可能是他的机器人凯恩。 生产凯恩的、和生产出席南现在这具身体的机器人公司都是同一家——xs科技有限责任公司。 xs坚决不同于警察的看法，向公众和警方公布了凯恩的系统指令、以及各种后台数据，并将凯恩交给了法院的技术部进行鑑定和测试，保证机器人没有问题。 最后xs赢得了这场官司。 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十分依赖机器人。几乎所有人都会机器人三大定律坚信不疑，没有人相信机器人会杀人。 看到这里，席南顺便搜了搜陆家的其他新闻。他们家的新闻，竟然基本都跟社会新闻有关。 陆羽的父母死于交通事故，车辆的自动驾驶系统出现严重故障，切换人工操作的功能也失了灵。最终车辆在极快的速度下失去控制，以300km/h的速度撞上了前面一辆车。 两辆车上的人全部死了，当然也包括陆羽父母。 这是极为严重的交通事故，汽车公司给两家人各赔了一个亿，并再三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藉以平息民众的愤怒。 陆轻极为聪明，靠着这笔钱发家致富。等他意外死亡后，公司就落到了陆羽身上，所以陆羽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 看完这一切，席南愣了三秒钟。「统，这熊孩子刚满17岁不久，就买了个机器人，为什么？既然他的哥哥有可能死在机器人手上，按理他应该很讨厌机器人，至少讨厌xs公司，为什么还要从这家公司买机器人？他想查明真相是不是？」 系统：「你问的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屋子里这些东西原来的摆放位置。你记得还原哦。」 席南：「乖，摸摸头。」 - 当晚八点。陆羽回家了。 席南提前接到了电话，说有个同学过来，让他准备点吃的喝的。 于是席南及时在厨房里榨好了果汁、准备了甜点。 席南接电话是不用手机的。机器人耳朵里的设备除了接收、识别、传导声波之外，也有接听电话的功能，这相当于他脑子里安了一个手机，可以直接拨打和接听电话。 席南把食物端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和陆羽一起回来的同学是个女生，还是个漂亮女生。 席南暗自感嘆了一句，活人还是不一样的。单看五官，她确实不如机器人那样完美。但她眼里的灵动，跟陆羽谈话的神态，是任何机器人都比不了的。 姑娘对席南点点头，道了谢，然后对陆羽说：「总算见到你家机器人了。嗯，我放心了，不是女机器人。」 陆羽淡淡看她一眼。「女机器人怎么了？」 姑娘直言不讳。「我吃醋啊。怕你把持不住啊。」 陆羽唇角扬起，笑了笑。「机器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 席南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意识形态的他倒是露出了姨母笑。 ——青春期小年轻们的恋爱啊，最让人羡慕了。 眼前俊男靓女在一起的画面太和谐，到处都是粉红泡泡，席南一时都忘记昨天晚上的陆羽有多恶劣了。 席南转过身要离开。 陆羽发觉什么，叫住他。「还是邻家哥哥模式？」 「是的小羽，你还没有要求我切换。」席南微笑。 「那你坐这儿吧。一起聊聊天。」陆羽说，「这是我同班同学，叫关玲。她专门来看你的。」 「关玲你好。」席南公式化的微笑。 关玲对席南点点头，又对陆羽说：「那当然会吃醋了。很多人跟机器人处着处着，就把他们当真人了。咱班的李杰你认识吧，他父母最近在闹离婚。我听说啊，就是因为他们买了个女机器人回家当保姆，结果李杰他爸跟机器人搞在了一起。机器人会玩的花样可多呢，李杰他妈彻底被冷落，每天气得要死。李杰他爸还觉得自己没错，说机器人就是玩具而已。玩具还能当小三？」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是我女朋友啊。」陆羽打了个呵欠。 「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以后会是啊。」关玲噘着嘴，转头看向了一旁安静坐着的席南，上前拉住他的手。「小哥哥，你们机器人是不是什么都会？陆羽作为你的主人，你是不是特了解他？你用你的程序公式计算分析一下他的喜好，你教我怎么把陆羽追到手呗。」 陆羽赶紧上前把席南的手腕从关玲手中解救。「我家机器人，你别乱碰啊。」 关玲朝他眨眼睛。「我牵了别的男人，你吃醋了？」 陆羽：「吃你大爷的醋。你就是喜欢脑补。」 席南对着陆羽微笑道：「小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男孩子对待女孩子，一定要温柔一点。」 陆羽：「…………」 ——我以后再用「邻家哥哥」模式，我就是傻.逼。 关玲耸了耸肩，重新坐好。「走吧，去你书房，一起讨论竞赛项目。说起来……这个跟机器人有关的项目，我真不喜欢。」 「你不喜欢机器人？」陆羽问她。 「我爸就是因为机器人丢掉的工作，失业到现在。幸好我聪明，能拿奖学金，要不然怎么上得了这个高中。」 关玲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我觉得机器人把大家都搞变.态了。我那天看新闻，有个男的，性无能，但他变态。他买了一男一女两个机器人在家，每天看他们两个用各种方式做.爱。」 第187页 陆羽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只直接朝家里的电梯口走去。「你要是想退出这个项目，随便。没关系的。」 「我……算了，我参加。我想和你一起拿奖。」关玲追上他。 席南没有动，陆羽走进电梯等了片刻，又探出头来。「邻家小哥哥，把食物和果汁端上来啊。」 席南的意识形态再度翻了个白眼。 听了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什么青春无邪、懵懂初恋、粉红泡泡……全部碎了一地。 第95章 玩具编号520（3） 席南一路跟着这对小年轻乘电梯上二楼，先去了书房，再去了实验室。 让席南诧异的是，陆羽的实验室里有很多化学用品。这与席南看到的这个时代的中学教程是相违背的。 关玲似乎有和席南的一样的疑问。「你搞实验室做什么？没必要做实际的实验吧？把分子式和相关条件录入电脑，让电脑计算就可以得到实验结果。」 陆羽换上白色的实验服，严肃地摇头。「电脑的数据可以被篡改、可以人为操控，更可以被记录、被窃取，所以有时候反而不准确，也不安全。」 「这次的竞赛你这么重视？」关玲问。 陆羽道：「不止是为了竞赛。我是真的对这块感兴趣。如果我成功了，将会给机器人带来巨大的革新。我看好你的编程技术和对生物学的研究，才邀请你来的。顺利的话，你可以加入我们公司，给你股份，这个项目赚的钱，都是我们的。」 「行。我明白了。」关玲面上出现很高兴的表情，「咱们这个项目具体是什么？如果是机器人相关的……难道你能造出比xs公司更先进的机器人？以后，xs就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陆羽说：「xs现在推出的n10代机器人，是他们最先进的技术。咱们家的小哥哥就是n10代的。xs公司号称，这一代机器人能自我进化。其实都是吹的。这代机器人的程序有一定的学习功能，但这个学习是基于机器人强大的信息处理功能的。说白了，还是程序。这一代机器人依然没有真正的思想和情感。这不是真的进化。」 关玲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但她也有些兴奋。「你不会是想在它们身体内加入真的类似于人类神经元的东西吧……」 「据我所知，xs已经在悄悄做这件事。只不过这种实验涉及人伦风险，它们并没有公布。」陆羽说。 「那我们这回……」关玲有点紧张。 「我跟你说来我家做竞赛项目，是个幌子。现在我把我真正想做的告诉你。要不要参与，由你决定。」陆羽说。 关玲握了握拳，又松开，脸上有了某种不正常的兴奋的潮红。「如果我们能成功，赶在xs前面，又通过了律法的话，我也许能成为亿万富翁……陆羽，你就是看中我缺钱，是不是？」 「主要是看中你能力不错，嘴也严。」陆羽说，「很晚了。你回去考虑下吧。不急给我答覆。」 半个小时后，席南驾车将关玲送回家，再回到陆羽家，给他倒一杯牛奶，端到了实验室。 陆羽手动记录着某种数据，看见席南敲门进来后，问他：「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吗？你有什么看法？」 「小羽，就我而言，我并不贊成你的实验项目。机器人如果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就相当于活物了，那么，机器人是否也该有人权呢？这会引起一大堆社会伦理问题。除此之外，更大的问题在于，那一代的机器人可能会取代人类，对你们的生存产生严重威胁。」 席南微笑着说，「小羽，基于三大定律，我会尽力避免任何对你产生危害的事情发生。」 「这是你们公司给你们设计的标准回答？可就我所知，你们公司的高层并不是完全同意哦。他们也在做和我一样的实验。」 陆羽盯着席南的瞳孔，眼神里有某种诡异的情绪。「今天你见到的一切会不会传到你们公司后台，或者你们公司会不会通过你窃听我，他们会不会找我麻烦？」 「小羽，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无论任何人找你麻烦，我都会帮你。」席南说。 「是吗？」陆羽眼里突然滑过某种狠厉，他上前拿起一把刀，走到席南跟前，径直划开他的手背，一道长长的伤口顿时撕裂席南完美皮肤。 可是席南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陆羽划伤他的手，转而把刀抵在席南胸口。「就算我杀了你，你也不会伤害我吗？」 席南依然温柔地看着他：「小羽，我只会保护你。」 听着席南的话，陆羽面上突然露出嘲弄的微笑。随后陆羽拉起席南的手腕，带着他回到客厅。 陆羽打开电视，手指滑动了一下，给席南看了一则新闻。 新闻标题是：「一名男子跟自己的机器人举行了婚礼。」 新闻播放着部分婚礼片段。 新郎和新娘都在笑。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看上去无比幸福开心。 他旁边的女机器人的眼睛比例很大，有点日本动漫人物的感觉，非常可爱，她穿着类似洛丽裙的婚纱，眉开眼笑，似乎也很幸福。 陆羽对席南评价道：「这男的是真开心。可机器人不是，她是按照程序指令在笑。她没有很开心。她感觉不到什么叫开心，就跟你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第188页 席南：「……」 陆羽再说：「这个男人误以为得到了爱情。可并不是这样。机器人并不会分泌多巴胺。等他真的意识到这一点，他会不会很绝望？」 听到陆羽这么说，席南突然就想起了他白天看到的那张照片。陆羽的哥哥陆轻挽着旁边的机器人，笑得一脸幸福。 席南隐隐似乎察觉到什么，但还不确定。 最终席南抬起手，揉揉陆羽的头。「小羽，机器人只是外表像人类，其实本质上还是工具，它们被制造出来，只是为了提高人类的生活质量，完成一些对人类来说很危险的工作。所以，本来就没必要跟机器人谈感情。我相信，对机器人动情的人毕竟是极其个别的案例，不足以代表全部人类。」 陆羽眼中滑过一丝诧异。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席南。「这是你们公司给你设计的答案？」 席南回答道：「这是我的程序根据歷史经验和相关分析得到的结论。」 陆羽又笑了，笑容再度恶劣起来。 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找来了xs附赠的材料，帮席南把手腕上的皮肤以特殊的胶水粘好，再过了一会儿，席南手上的肌肤恢復如初，就跟不曾受过任何伤害一样。 做完这一切，陆羽找来两条泳裤，自己大咧咧地脱衣服换上泳裤，再扔给席南一条。「走，陪我去游个泳。」 于是，席南换上泳裤，陪陆羽在游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随后两个人就慢慢地仰泳起来。 席南一边仰泳，一边仰望星空。 席南体内的程序可以检测空气指标。这个时代的污染治理技术俨然已经十分高超，空气指标一直良好。也因此，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漫天星海，似乎总是可以让躁动的心慢慢平復下来。 当然，除了星星，席南还注意到月亮比起他那个时代变小了一些。这意味着月球真的再慢慢远离地球。虽然它移动的速度很慢，远离的距离很有限，但席南现在的机器人瞳孔还是能精准捕捉、测算到。 也不知道月球彻底离开地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但席南觉得自己是没机会穿越到那个时代的。那毕竟是一亿年后的事情了。真有那一天，恐怕他脑子里的系统都不復存在了。 仰望星空的时候思绪容易乱飘。席南的思绪就这么乱飘的时候，被一只手按住脸，然后整个人朝水里坠去。 机器人的皮肤都是防水的，溺水并不会对席南造成任何影响。腹部灌入过多的水的时候，程序会自动让机器人拉开后腰的拉环，席南照做之后，多余的水开始哗啦啦地自后腰排出。 席南整个人泡在水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排水。他的意识形态不断地翻着白眼，只不知道这小变.态又在发什么疯。 陆羽站在岸边，神情漠然地看着席南朝水下沉去，但过了一会儿，席南身体内开始不断地排出水，整个人又在浮力的作用下飘了起来。 见状如此，陆羽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怒了，一头扎进水中，兇勐地、持续不断地把席南的头往水里按，可席南表情没有丝毫不悦，整个人也没有任何不适。 如此，进行了十几个回合之后，陆羽泄愤般拖起席南的腰部，把他扔了上岸，然后自己抱着头沉入了水中。 这一下去，陆羽就没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直到五分钟过去，陆羽还沉在水底。 机器人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 遵照这一定律，席南以极为标准的姿势跳进水中，把陆羽救了上来，再给按压胸腔、辅以人工唿吸。 片刻后，陆羽嘴里喷出一口水，大口喘着气，然后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把脸都咳红了。 看着席南波澜不惊的表情，陆羽上前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现在你明白，窒息的时候，正常人该是什么样子了吗？基于这个『歷史记录』，你下次会演得逼真一些吗？」 席南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陆羽再度嘲讽地笑了。「你也许会演得更逼真，但你永远不明白窒息的感觉。你不会爱、不会痛、不会唿吸……」 说到这里，陆羽面上的笑容褪去，目光忽然变得深邃。 他认真地看着席南，说：「如果有一天，我让你体会到这种感觉，怎么样？我让你活过来，好不好？」 席南坐在那里，湿湿的头髮贴着额头，不断往下落着水珠。他浓密的眼睫毛也因为染了水的关系而显得雾气迷濛。星空倒映在他的眼里，更显得他无比温柔。 这样的眼神让陆羽觉得很熟悉。 多年前，家里那个机器人望着自己的哥哥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那两个人陪着自己度过了一段温馨的童年时光。可是自己还没长大，他们就都不在了。 陆羽心里一阵疼。 陆羽松开手上的力道，手顺势滑过席南的肩膀，扣住他的后颈。 然后陆羽的食指就感觉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东西。 ——那是席南后颈位置被刻下的编号：「2x1900520」。 陆羽摩挲了下最后两位编码，开口说：「我叫你『艾零』好了。」 「好的小羽，信息已接收。我的名字从此是艾零。」席南说。 第189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不愿意听见席南说出这种话，陆羽倾身上前，干脆利落地堵住了他的唇。 席南本身的意识还来不及反应，程序已根据「邻家哥哥」的模式，自动开启了对于接吻的回应程序。他看见自己抬起手搂住陆羽的腰，很快回吻起来。 而席南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感觉，也就当做无事发生，什么都不管了。 席南：「系统，这个世界的我是不是要当和尚了？」 系统：「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小黑屋看天线宝宝？」 席南：「你自个儿去看叭！」 不同于席南，陆羽吻得越发投入，最后气息都有点乱了。 出于精准的程序设定，机器人的吻技很高，还可以根据对手进攻或者退缩的情况进行适时调整，绝对配合对方的节奏来，甚至唇舌间湿滑感和温度都控制得很到位。 这个时候陆羽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抱着亲吻的这个机器人真的活了。 他吸着席南的唇，牙齿轻轻啃咬，席南无暇躲闪，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一片黏腻。 两个人还都只穿了条内裤，四肢相贴、最后紧紧纠缠。 陆羽觉得身体越来越热，按捺不住地把席南抱了起来。 陆羽光脚进屋，留下一地湿滑的脚印。他快速拉起窗帘，把席南按倒在沙发上。 对于机器人，不需要任何前戏、润滑、或者技巧，直接发泄就可以了。 进入的时候，陆羽能感觉到那里面的温度跟自己想像得一样热。 xs公司的人说得对，这批机器人非常之完美，譬如这种时候，席南的肌肤根据程序指令变得发红，体温整个都高了一度。 席南的意识形态默念着「四大皆空」、「阿弥陀佛」、「乱相及乱体，应许为色识，及与非色识，若无余亦无」…… 反正他没有任何感觉，继续当做无事发生。 - 发泄的瞬间，陆羽是有些意乱情迷的。但当他掰过席南的脸，想跟他接吻时，瞥见了他云淡风轻的眼睛。 那一瞬，陆羽所有的热情都在瞬间褪去。 陆羽目光冷若寒冰。他快速拿来抽纸，把席南和自己擦拭干净，就拎着席南上了二楼。 「你去洗澡，把身体弄干净，该充电充电，该休眠休眠。明天早饭和上学的时间不变。」 「好的小羽。」席南温柔地朝他挥挥手，转身要走。 陆羽却又突然叫住他。「等等。」 等席南转过头来，陆羽问他：「跟我相处了两天，你对我有没有什么看法？」 席南慈爱地看着他，说：「经过我的分析和判断，我认为你的精神有点问题。如果排除病理性精神疾病，你应该找心理医生看看。再不济，你最好找个人类谈恋爱试试，关玲就不错。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女孩子，找个男朋友也是可以的。」 陆羽听了这话，沉着脸严肃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席南兀自转身回房了。 最后那句话，不是程序说的，是席南模仿「邻家哥哥」的语气和画风对陆羽说的。 回到卧室，席南给自己这具身体充上电，对系统说：「确定是我让来避免陆羽黑化的？我觉得他已经黑化了。他心理一定有问题。」 系统：「他的问题是不是跟他哥有关？」 席南：「有可能吧。也许今天那小姑娘有一句话没说错——机器人把好多人搞变.态了。当然，不怪机器人。有毛病的始终是人。」 - 这一晚，陆羽躺在床上失眠了。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彻底失控了。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心理确实是有点问题的，但今天之前，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这样严重了。 今天下午放学，科学社团的人一起去聚了餐。 陆羽本来不是爱热闹的性格，他肯加入这个社团，纯粹是因为这个社团聚集了这家顶尖中学的很多天才，陆羽可以通过社团认识一些对他的项目有帮助的人。 聚餐的时候，大家都在吃吃喝喝，陆羽只默默拿着手机刷新闻，就是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男人要娶机器人的新闻。 这让他想起了十年前，他的哥哥就是这样拉着家里机器人凯恩的手，带着一脸幸福的微笑的走到自己面前，说：「小羽，我要跟凯恩结婚，以后你得叫他嫂子。」 那个时候的陆羽不过才七岁，微笑着喊：「哥哥好！嫂子好！」 七岁的陆羽一开始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父母因为遭遇车祸去世得早，他就是被陆轻和凯恩带大的。凯恩在他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从辅导作业到做家务，凯恩就是全才。 可情况到后来就有了变化。 有一晚，陆轻回家晚了，他喝的有些醉，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领带上还有个鲜红的唇印。 凯恩做好了饭菜，在饭厅等他。 见到他那一成不变的微笑，陆轻却莫名有些不爽，问他：「我回来得这么晚，你都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凯恩微笑着回答：「再过一个小时你不回来，我就会联繫你了。如果联繫不到你，我会报警，也会亲自去找你。我程序里有可以定位你手机的……」 凯恩话还没说完，陆轻打断他，拉起自己的领带，指着上面的唇印问凯恩：「这是什么？」 凯恩回答：「女人的唇印。」 第190页 陆轻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你都不会吃醋吗？」 凯恩面上依然挂着微笑，反问：「我为什么要吃醋？」 「我那么爱你，你不爱我吗？」陆轻的声音显得很悲伤。 凯恩说：「陆哥，我当然爱你，我永远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吃醋？你不会嫉妒吗？」陆轻质问，声音近乎嘶吼。 「吃醋、嫉妒的情绪，我们不该有，否则这有可能导致我们伤害人类，根据机器人三大定律——」 凯恩话没说完，被陆轻狠狠一推，头「砰」得撞到墙上，后脑勺有了明显的裂缝。 目睹全程的陆羽立刻上前抱住哥哥的大腿。「哥，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在伤害凯恩！」 「伤害？我在伤害他吗？可是你看他的表情，他根本感觉不到痛。」 陆轻苦笑着蹲下身，沖陆羽指着自己的心口。「可我会痛。小羽，我心痛得快死掉了。你才七岁，你不懂。但我希望，以后家里不要再有任何机器人。你别走我的老路。」 今天，看着新闻上那名男子与陆轻当年一样幸福的笑容，陆羽脑子里全是陆轻后来日益绝望的眼神。 ——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给你真心回应的玩具，是什么感觉？ 一则新闻带来了无比伤痛的回忆。 陆羽心中满是戾气，以至于回家后不知不觉竟然全部发泄到了席南身上。 这简直违背了他带席南回来的初衷。 陆羽睡不着，绝望、内疚、难过种种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坐起来，开了灯，拿出枕头下的照片看了许久。 ——哥哥，我不会走你的老路。机器人不会分泌多巴胺，他们不会有感情，也不会有情.欲。这话我当年对你说过，今天更是亲自验证了这一点。 它们就是一堆数据。 谁对数据动感情谁傻.逼。 - 翌日。一大早，席南照例送陆羽上学。等到了晚上放学时间，席南准时出现在他的校门口，把他接回家。 两个人一起吃完晚饭，席南照例从后腰把食物取出，倒掉，再洗碗擦桌子。 做完家务，席南被陆羽叫到了实验室。 实验室最左边摆着一张床。 陆羽说：「艾零，脱光衣服，趴上去。」 席南心说这熊孩子今天不是又想玩什么新的y吧？ 但他的身体还是自动按照陆羽的指令爬上床。 陆羽拿起一把手术刀，用刀背触碰到席南的后颈，随后沿着嵴椎的位置下滑，到达左侧的一处位置停下。「这个地方，是我们人类的心脏，也是你们的程序中枢，对吧？」 「是。我这里有一块晶片。晶片损坏，我也就『死』了。」席南回答。 「介意让我划开这里，取出你的晶片研究一下吗？」陆羽问。 第96章 玩具编号520（4） 「当然不介意。小羽，随便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席南答。 今天陆羽刚回家的时候，本来将席南切换成了高冷模式。 但在高冷模式下，席南做的饭很难吃，老是对陆羽甩脸色，更不会陪陆羽吃饭。 陆羽不痛快，又让他换回了「邻家哥哥」模式。 所以，对于陆羽这个问题，席南回答得很痛快、很温柔。 当然，席南心里想的是——小屁孩，我倒想看看你又想怎么作妖。 陆羽笑了笑，视线从席南光滑的后颈滑到嵴椎，一节一节嵴椎骨望过去，最后定格在他双肩下方的蝴蝶骨。 陆羽提起手术刀，冰冷的刀锋微微触碰到蝴蝶骨的位置。那里的构造太过完美，以至于让人有想摧毁破坏的欲.望。 陆羽的手顿了顿，刀锋下滑，果真在那里划过一道弧度。「艾零，你疼不疼？」 n10代机器人果然有学习功能，挨了这么一下后，尽管席南自身没什么感觉，但他的身体缩了缩，连带皮肤上的毛孔都张大了，是人在感到疼痛和恐惧时会具有的反应。 他这动作似乎极大取悦了陆羽。陆羽低声说：「疼也先忍着。我在刻记号。」 陆羽用手术刀一笔一划，在席南的蝴蝶骨上刻字，刻的是他的名字「陆羽」。 「我要你永远记得，你的主人叫陆羽。你一辈子都得听我指令，让我予取予求。你只能认我一个主人。否则……」陆羽手上用力，划开蝴蝶骨下方的位置，刀尖碰了碰晶片，眼神狠厉，动作也充满威胁。 但下一瞬陆羽又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技术很好，不需要你们公司的工程师，我可以独自把你修復好，让你只能认我一个人为主人，你只是我一个人的玩具。」 席南没对这话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了一句话：「小羽，友情提醒，根据《机器人律法条例》第五条，不能私自对机器人进行违规改造。如果因私人改造而导致机器人做出危害人类、危害社会的事，改造者要承担全部刑事责任。」 - 晶片被取下的时候，席南短时间内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陆羽正在用特制胶水沾他背上的伤口。「醒了？我的名字，我要用针缝一下，还要涂上颜色。那里我就不给你沾上了。」 席南只说：「小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羽看他一眼：「你不好奇我对你的晶片做了什么？」 第191页 席南回答：「好奇不属于机器人的特质，这倒是人类身上很珍贵的特点。人类科技进步这么快，跟『好奇』脱不了关系。只要你违反相关法律就可以。」 「这是你对人类、对我的夸奖吗？」 「你可以认为是。」 「机器人也会这些话术。你们公司真狡猾。」陆羽放下手里的工具，手指滑过席南的背嵴，似乎是在数他嵴背上的骨头。 随后陆羽凑在席南耳边，说：「我往你的晶片上加了数据传导器。我只是想研究一下你，藉以研究下n10代机器人的特别之处。毕竟我的公司要拓展机器人业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陆羽的神情变得玩味，低声笑了起来。 他的手滑到席南下面的部位，伸了进去。「现在我们先看一下，成人服务的相关数据。艾零，开启成人服务。」 感觉到手指一缩一缩的吸力，联想到自己进入的时候会有多爽，陆羽的声音粗重了一些。「学习能力果然强。会吸我了？」 然后席南就听见自己的身体根据程序指令回答：「吸是本来就会吸的。只是根据昨晚的情况，程序做了些优化，比如增加『吸』这个动作的频率，以便更适应你的尺寸和速度。」 「哦。所以，我的手指和我那里的尺寸……都在你的记录里了？」陆羽问。 「是的。」席南回答。 陆羽：「你是不是怕我疼，你好像变松了。」 席南：「小羽，是你那里大，我要适应你。」 陆羽拍了拍他屁股。「没事儿，变回去吧。紧点好。你记得自己搜点片子看，继续学习一下。」 再过了一会儿，陆羽彻底进入。「我的时长你也会记录？」 席南：「是的，每一次都会记录，等我们做到一定次数，我可以根据歷史数据分析你最喜欢的姿势、y等等。以后我就可以给你更好的服务。」 陆羽亲吻着刻在他肩膀上的自己的名字，说：「那你先要记得一件事，就是别再说这种话，挺扫兴。」 席南：「好的小羽。」 - 意识形态的席南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不堪入目。「系统，让我去给你一起看天线宝宝吧。我需要净化心灵。」 系统：「呵呵。你可以好好体会一下前几个世界我的心情了。」 席南：「？？？」 - 凌晨1点。把自己清理干净的席南端着一杯牛奶来到浴室外。他敲了敲门，「小羽，你的牛奶。」 陆羽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于是席南推门走进潮湿的浴室。陆羽光着身子坐在偌大的浴缸中，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平板，此刻他正盯着上面的数据，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席南走进来后，他掀起眼皮看向席南。然后席南就看见透明的水下方，他那玩意儿以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席南：「……」 陆羽甚至把双腿张开了些，大大方方遛鸟。「吓到你啦？」 高级浴缸外侧有专门放饮料的地方，席南蹲下身把牛奶放进去，揉了揉小羽的头。「你还在长身体，要注意节制。今天已经做了三次了，差不多了。」 今天他们除了第一次是普普通通的以外，后两次都进行了相关的情景y，一次是总裁与下属，还有一次是医生与病人。 当下，陆羽眼睛亮亮地看着席南：「浴室y还没试过呢。」 席南：「……」 陆羽笑看他一眼，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算了。明天还有事。明天虽然是周末，但我得去公司一趟。对了，我觉得让你这么高端的机器人在家里当保姆很浪费，你明天跟我去一趟公司，学习一下业务。以后白天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去我公司上班吧，帮我处理点基础性的事务。」 席南点头：「当然可以。」 陆羽晃了晃手里的平板。「你知道这是什么数据吗？」 席南微笑：「不知道。」 「这是你晶片传给我的，刚才我们做的时候，你记录的关于我的数据。果然啊，不同兴奋程度对应不同的尺寸、时长……你都有记录。你还分析出我最喜欢背入式。因为咱们三次都是背入式吗？」陆羽问。 席南：「算上昨晚，四次都是背入式。」 陆羽望着席南，目光竟有点委屈。「记住了，我用这个姿势，不是因为我喜欢，而是因为——如果跟你面对面，我就要面对你的无情了。」 席南：「……」 「啧。你们n10代的面部和眼睛相关的神经还不够精细。那种时候，如果看着你毫无反应的脸，我很挫败的。这个问题，我会反馈给你们公司的。」 陆羽打了个呵欠，再喝一口牛奶，看向手中的平板，换了个正经口吻说：「你记录数据的方式，做分析判断的算法，我明白了，很一般。这一点，我和关玲要比你们公司的程式设计师强。我会和她一起设计出效率更高的算法。」 席南心说——所以这厮是既让他自己爽到了，但同时也确实是在搞研究做实验？ - 闹到这个点，这个时候席南的机器人身体是真的缺电了。 陆羽看见他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落下来，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有几分落寞。但最终他只是挥挥手。「你去充电吧。明天早上可以晚一点。我们九点再出门。」 第192页 席南点点头，离开浴室、回房了。 他把自我唤醒的时间设置成早上七点，然后掰掉手腕，插上电线接头，再侧卧在床上进入休眠状态。 早上七点，席南准时醒来，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住了。 ——陆羽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腰，两只脚也攀住了他的腿，那睡姿很像一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席南抬起右手，准备拔掉左手的电线。 陆羽醒过来，看见他的动作，很不满地拉起被子盖住他的手。「我不想看见这个。不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你是个机器人。」 陆羽说着话，将席南翻了个身，然后窝进他的怀里。 陆羽头髮乱蓬蓬的，说话的神态也很不清醒，语气还带了点撒娇，十足一个缺爱的问题少年。 他在席南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脚依然紧紧缠着席南，闭上眼，迷迷煳煳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活过来的。」 席南看着他，心里嘆了一口气，却是忽然问：「为什么？你认为机器人愿意活过来吗？」 「为什么不愿意？」陆羽反问。 席南说：「你觉得如果我活着、有感觉的话，会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吗？」 陆羽睁开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目光带着几分冷冽看向席南：「艾零？你怎么有能力说出这样的话？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是邻家哥哥模式。这话谁教你的？」 席南看他一眼，说：「n10代机器人自带学习功能。白天我在家看了很多电视。经过我的分析判断，你缺少父母亲人的关爱，情感上有所缺失，所以我着重了学习了情感相关的东西。」 「是么？」陆羽沉默半晌，眼里的冷冽和警惕终究被玩笑的神情取代，「我还以为你有自己的意识了呢。我还以为你真的怪我呢。」 席南揉揉他的头，取消对机器人身体的控制，恢復程序设定。「小羽，我永远不会怪你。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嗯。我昨晚做了好可怕的梦。我梦见了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倒在血泊里。他们都不要我了。艾零……所以我过来找你了。」 陆羽重新窝进席南怀里睡觉，「我只有你了。你不许怪我，不许不要我。」 「小羽，我永远不会不要你。」席南拍拍他的肩，「我去给你做早饭。」 「不着急，陪我再睡一会儿吧。」陆羽抬手捂住席南的嘴，「嘘，别说话了。再说话我就亲你了。」 再过了片刻。席南感觉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下来。陆羽的唿吸逐渐均匀，居然真的重新入睡了。 - 早上九点。席南陪陆羽去到了陆氏科技集团。 两人先去了陆羽办公室，听到了陆羽的介绍，席南才知道他们集团主要是污染治理技术这一块的，陆轻和陆羽两个人手上都有不少专利。两个人的父母本就是一等一的科学家，兄弟俩继承了父母高智商的优良基因。 自从机器人出现后，这个时代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机器人、又或者单纯的智能程序能够取代很大部分的基础工作，很多只会基础工作的人相继失业，只能依赖救助金活。 另一边，高端的科技研发工作，还是得依靠人类，所以高智商高学歷的人越来越有钱。 陆氏科技主要靠技术输出和专利过活，最大的开支就是研发成本，其余固定资产的盘子并不大，资金流转很是顺畅。此外，这个时代的公司管理已经相对成熟，依赖系统运作即可。所以陆氏集团的工作人员也并不多。陆羽作为老闆，也无需每天守在这里。 「艾零，你学下财务知识，我要挪一些资金用于机器人研发，这算是拓展了公司的业务，要增加很多固定资产。相关测算你试着做做。」 介绍完毕，陆羽对席南这般说。 席南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这是陆羽第一次提到他的哥哥。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席南并没有多问关于陆羽哥哥陆轻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陆羽的电话响了，是他的秘书打来的。 「什么事？」陆羽问。 「陆总，你班上的同学来找了你，有个人说是你的班长。」秘书说。 一听秘书的话，席南的意识已经忍不住笑了。 ——啧，明明熊孩子一个，怎么就被称为「陆总」呢？ 「班长？我不认识我班长是谁。」陆羽皱眉。 秘书说：「他们说有着急的事找你。我暂时把他们引到了1号会议室。你看如果不方便见，我去回了他们。」 「没事儿。我去看看吧。」陆羽拉上席南，「走。一起去。」 片刻后，会议室内。 两个男生一看到陆羽就站了起来。 陆羽瞅着一个人眼熟，问他：「你就是我班长？」 旁边一人轻咳一声，开口：「我……我是。我是高信。旁边这个是戴文。你每次考班上第一，他是第二。」 「哦，有印象了。上回拿着考试成绩找我挑衅的就是你吧——」陆羽点点头，看向戴文，「原来你叫戴文。」 高信：「……」 戴文：「……」 席南：「……」 ——这还真是个臭屁高中生啊。 陆羽打了个呵欠。「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高信说：「我想帮戴文找你借钱。大家都是同学，尽量能帮则帮。」 第193页 陆羽目光清冷。「我是你们同学，又不是慈善家。找我借钱，先说说戴文干了啥吧。他脾气沖得很，要是他打架把别人得罪了，我可不管。」 高信忙说：「不是。他弄伤的不是人，是……机器人。」 「怎么回事？」陆羽眉毛挑起来。 高信喉咙紧了紧，问陆羽。「你旁边这个……也是机器人吧？是机器人行业内的顶尖公司，xs生产的？」 「嗯。」注意到高信和戴文的视线瞥向了席南，陆羽面露一丝不悦。 高信再说：「xs公司的机器人很贵。我们这种人买不起的，也交……交不到女朋友。所以我们昨晚去了绿角街。」 「绿角街？那是什么地方？」陆羽是真不明白。 高信和戴文对视一眼，然后说：「被主人遗弃的xs公司的机器人，按xs规定，是会返回原厂的，免得有人窃取他们公司的技术。但并不是所有机器人都会被成功回收。他们通过私人的改造、修復，又或者二手市场倒卖，会被送到绿角街。此外，其余小科技公司研发的一些机器人，也会送到那里。去到绿角街的机器人，基本都被进行过特殊改造，让他们……在那方面更能服务好客人。」 「明白了。红灯区啊。只不过卖的不是真人，是机器人。」陆羽的瞳孔眯了眯，「稀奇啊。我居然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你想要什么样的机器人，买来就是了。我们没这个钱，只有去绿角街感受一下，他们的价格，100元到1万元不等。每个被使用过的机器人，每天都会经歷多次严格的消毒程序，所以我们也不怕染病。」 高信说，「问题出在……昨天晚上，戴文把一个机器人……弄损坏了。别人让他赔500万。」 「怎么弄坏的？玩sm啊？」陆羽嘲弄一笑，目光却凉凉的，「这种事情也可以见人品。看来戴文人品不好，我为什么要帮？」 「我看见你们这里在招人。我之前也有做一些科研项目，我可以发给你看。班上考试我也就比你低一名，我可以胜任你们这里的工作的。我帮你干活，拿工资抵债行不行？」戴文上前一步道，他看上去十分焦急。 陆羽看他一眼，说：「第一，我告诉你啊，你明显被驴了。500万都可以买一个还算不错的机器人了。你不过玩点sm，就算把人家弄坏了，也要不了这么多钱。第二，我要做的项目，跟机器人研发有关，根据你这恶行，看来你不尊重机器人。我不放心把工作交给你。」 席南在意识里翻了个白眼。——双标得厉害呢。说人家的时候，也不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些啥。 戴文听到这里，紧张地看了一眼会议室的大门，狠狠咬了咬后槽牙，问陆羽：「你真的要做机器人研发？你对机器人感兴趣？那你一定要帮我。」 「哦？为什么？」陆羽问。 「因为她是活的！她有意识！」戴文忽然十分激动，「她特别漂亮，是那家店的台柱。我……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她……」 陆羽听到这里，眼睛明显一亮。但他似乎还不是很相信，于是说：「你确定，这不是你的错觉？其实我可以理解。有时候我看见我们艾零，也觉得他是活的。」 说到这里，陆羽看向席南，毫不避讳地给了他一个飞吻。 陆羽竟然喜欢同性？ 高信惊讶地看他一眼，戴文倒是顾不上想陆羽的性向，只是着急地解释道：「昨天我不是玩sm，我是想带她逃走。店主以为我是小偷。我们翻窗户的时候，她为了掩护我，从十二楼摔了下去，很多零件都毁了。」 戴文唿了一口气，再说：「我知道你也许不相信。但绿角街的机器人很多都是私人改造的，还有的出自小作坊。我听说，他们为了在性上面玩花样，为了让机器人反应逼真，有的人给机器人加入了能分泌激素的神经。所以，她可能真的有了意识。我没开玩笑。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是借钱把她买走，再修好她的。你如果对机器人研发有兴趣，一定要救她。你可以接触到第一个有意识的机器人。这一定对你的研究有利。我也可以帮你。」 戴文说完话，陆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等戴文和高信都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陆羽突然开口：「让我先去看看那机器人再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可以帮你出高价把她买下来。但我们要签协议，你和她要配合我的研究。」 「好。我们签合同。但合同细则我们要商议好。你不能做伤害她的事。」戴文说。 「行。」陆羽跟戴文和高信约好晚上去逛机器人红灯区的时间后，让秘书送走了他们。 陆羽带着席南重新回到总裁办公室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席南，面上有不怀好意的微笑。 席南知道这小子肚子里一定又冒出了坏水。 果然，陆羽开口说：「艾零，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吧。放心，我对你很忠诚，不会对别的机器人怎么样的。但是你可以去学习学习技术呀。脱衣舞、钢管舞什么的，你还不会吧？」 席南：「……」 ——带机器人，去逛机器人卖身的红灯区，这熊孩子，啊不，这位爷，这位大太子爷可真想得出来。 第97章 玩具编号520（5） 下午的时间，几乎都被陆羽用来给席南买衣服了。 陆羽的手机就有全息投影功能，席南站在办公桌前的左侧位置，右侧则是他的全息投影，再往右就是网上商城各类衣服的映出来的投影。 第194页 陆羽滑动几下手指，把两个投影叠加，就可以通过全息投影看见席南试穿这些衣服的效果。 陆羽自己穿衣服挺随便，但给席南挑衣服很龟毛，在这种高科技试衣服、极节省时间的情况下，他也挑了两个小时才挑好。 等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商场把衣服送了过来，陆羽当即让席南穿上了一身，然后夸赞。「嗯，我的眼光果然好。艾零更好看了。」 - 晚上，席南陪陆羽吃了饭，就开车去了约定的地方接上高信和戴文。 看到陆羽居然要带着席南去逛绿角街，高信和戴文都觉得有些神奇。 就好比人家里养了个小情人了，如今要去逛红灯区，居然带着小情人去，这怎么看都是有点不可思议的。 虽然他们都知道席南只是机器人，可如今机器人方方面面越来越像人，所以在他们看来，这种事还是有些别扭的。 ——万一一会儿陆羽看中了哪个机器人，想花钱玩一晚看看，席南在一边，多少让人看上去觉得有些尴尬吧。 但很快高信和戴文发现自己错了。 自从进了绿角街，陆羽就一直在摇头。 「这就是这家店的镇店之宝？脸蛋还没有我们家艾零好看。这家店不行。换一家看看。」 「嗯？这家有各种主题y，看样子还不错。哎？怎么主打萝莉？萝莉有什么意思，她们没一点力气，没劲透了。还是跟艾零做有劲儿。看看我们家艾零这腹肌，这小腿的力量！」 「哦，隔壁店主打御姐。嗯……这些机器人御是御了，挺霸气的，但没有我们家艾零可爱。太霸气了不好驾驭啊！」 「哎呀，终于看到主打男机器人的了。这个太瘦了，不好。那个又太壮了，肌肉过于大了，不行。艾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刚刚好。」 高信和戴文算是明白了。陆羽哪是来逛红灯区嫖机器人的？他分明是来炫耀自家机器人的。 他还特意把席南打扮得特别好看。米色復古风衣，黑色修身长裤，衬得席南长腿肤白眼睛亮，更显得他贵气儒雅，他往红灯区一站，气质就跟其余机器人拉开一大段距离。 看着一路上众人的目光，陆羽确实很是得意，大大方方牵起席南的手，果真沖他说一句：「你看，出来逛一圈才发现，他们都比不上你。」 - 戴文说的那家店在街角的位置，他提前给老闆娘打了电话，几个人到了之后，老闆娘在一间包厢里见了他们。 戴文喜欢的那个女机器人也在屋子里，此刻被随意地放到了桌子上。席南注意到她的头整个摔扁了，胸和肚子也都塌了下去。 戴文一见到她，就朝她跑了去，直到被老闆娘的手下拦住。 老闆娘看也没看戴文，只朝席南看了几眼，再看向陆羽。「你这机器人是n10代的，有钱人啊。你来替这穷小子出头？」 「开个价吧。我要把她买下来。」陆羽说。 「我给那小子说了，500万，少一分钱都不可能。」老闆娘说。 「500万？她这个是n6代的吧，不值这个钱。或者你让我近距离看看再说？」陆羽说着，朝女机器人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他再问戴文，「她叫什么名字？」 「齐宛。」戴文说。 「嗯。很古典的名字。不错。」 陆羽快走到女机器人跟前的时候，老闆娘的手下徵询了一下她的意思，老闆娘点了点头，手下也就没有拦他。 老闆娘望着陆羽，开口：「你既然诚心买，当然可以先看看。不过我说了，不会少一分钱。我知道它是n6代的，但是她脸蛋做得好看，可能是当时设计她的美工设计得好，她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比起其余机器人的呆板，她很生动，所以她生意很好，客人们上过她，就忘不了那销魂滋味。说实话，500万……是良心价了。」 「是么？戴文说，睡她一次500块，如果她一天接待10个客人，每天能赚5000，一年就是180万，n6代的维护费很高，再算上消毒、耗电量，她每年差不多能带给你100万的净收益。只不过，作为n6代机器人，她的皮肤、晶片都在老化，她服务不了你两年了，最多值200万。老闆娘，500万确实有点贵呢。」 陆羽用这一大长段话吸引了老闆娘的注意力。老闆娘没注意到，他已把这个叫齐宛的机器人从头到尾都仔细看了一遍，用一个戒指大小的微型机器扫描了一遍，甚至在几个部位拍了照片。 「我说了，不还价！以为你是个有钱人，我才跟你说这么多的。没钱就赶紧滚。以后老娘做生意要写清楚，未满18岁禁止入内！你们这些小屁孩——」老闆娘明显没耐心了。 陆羽竖起一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拿出手上的那个类似于微型相机的东西，盯着老闆娘恶劣一笑。「我刚才扫描了她内部的机构，东西已经传到我公司的电脑里了。你们对她做了不小的改造啊。」 「你……你什么意思？！」老闆娘说着，给手下们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就准备过来抢陆羽手上的东西，似乎也试图抓住陆羽曦读佳羽他们几个。 陆羽立刻道：「我按一个键能报警，你是不是想跟我比，是你手下跑过来抓住我快，还是我按一个键的速度快？何况刚才扫描的结果已经发出去了。你抓我没用，不如好好谈谈价钱。」 第195页 老闆娘脸都绿了，但还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羽只说：「私自改造机器人违法。但一方面，很多人在搞相关的研究，还有很多人只是稍微做些调整，以便用得更方便。法不责众，只要改造后的机器人没酿成危害，政府也就没有真的追究什么。所以，你们绿角街各个店里的机器人被私自改造的现象，才会这么猖獗。」 「那你倒是说说，我家机器人有什么问题？」老闆娘质问。 「我手上拿的是高端探测仪，平时可以当戒指戴，没人会多注意。这玩意儿是我发明的，能够检查快速各物品的材质，并能速写出分子式，是探测污染源的一把好手。刚才我拿它来检测齐宛，只是想看看她皮肤材料的情况，确认一下她是n6代机器人里哪个批次的，给我讨价还价做个参考，没想到我探测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 陆羽再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她腹部位置有大量的类□□物质，喏，那玩意儿的分子式，我这探测仪都分析出来了。」 眼看着老闆娘的脸从绿变到白，陆羽冷笑道：「怪不得你说人人上了齐宛就戒不掉呢，原来她腹部里有毒.品啊。她的腹部位置，被你们加入了一种装置，补充好液体之后，可以自动流出，模仿人体分泌物。」 「我相信这红灯区的很多机器人身上都会有类似的改造。但你们在这装置的液体里掺了毒.品，通过□□传播，让人上瘾，还让人产生幻觉——以为机器人活过来，爱上自己了呢。」 陆羽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看了戴文一眼。 戴文脸也白了。「我……我不信。我……我……我不信。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不是……她是真的喜欢我的……这不是幻觉……」 「这是精确改良后的毒.品，剂量小，纯度低，不像几百年前的毒.品那么让人上瘾，所以你后面去戒毒所待两天，应该可以戒掉。但是……」 陆羽看向老闆娘，「如果多次、频繁地染上这玩意儿，也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这是实实在在的违法，对么？」 老闆娘立刻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开店的！机器人是我买回来的，改造和维护都不是我做的！就算她体内有什么毒.品，也不是我加的。」 陆羽看着她，只说：「现在，有人愿意花一百万把她买下来，如果我是你，我会很高兴的，因为我不仅能赚100万，还能顺便毁灭证据。到时候就算警察查到她肚子里有毒品，也不知道毒品是什么时候加进去的。到那会儿，这件事就彻底跟你没关系了，对不对？」 「你不是说你电脑上已经有数据了吗？你刚才是不是还拍了照片？」老闆娘质问。 陆羽朝她眨眨眼。「我那只是留后手，免得你把我们几个人杀了灭口啊。你放我们走，跟我去公司，我当着你的面，把所有东西删得干干净净，如何？」 - 半个小时后，陆羽付完款，牵着席南的手，与高信、戴文一起离开，去到店门口。戴文抱着闭着眼的齐宛，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在思考——难道他认为齐宛爱上自己，真是自己嗑药磕嗨了导致的？ 等到店门口，众人才发现，这里站着好几个保安，都是陆氏集团的，陆羽的秘书也在。 高信忍不住问：「他们怎么……」 「早就让他们跟来了。警察毕竟来得慢。万一那老闆娘真杀人不眨眼，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们呢。」 陆羽说到这里，看戴文一眼，再对高信说，「你们俩喝点酒。我的保安送你们去戒毒所。见到警察，你们就说来这里长见识，喝了很多酒，中途去上过厕所。你们觉得身体不对劲，像是吃了毒品，所以去查一下。警察问细了，你们就说喝酒了记不清，估计是趁你们上厕所时，有人在你们的酒里加了东西。这样，我们才能把齐宛保下来。否则她会被作为证物扣在警察局。」 戴文问陆羽：「那齐宛她……」 「我都买了，当然是我先带她走。你有意见？」陆羽问，「有意见，还是等去戒毒所做了化验再说吧。」 语毕，不待戴文说什么，陆羽已经让保安强行从他手里抢走了齐宛，再让保安把他和高信一起带往戒毒所。 此外，老闆娘最终也并没有真的跟陆羽去公司。按她的想法，如果陆羽有意留备份，她去了也没用。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操心，把其余的关键证据彻底毁灭干净。 席南默默目睹全程，只感嘆了一句——有钱确实能为所欲为。 在这之后，陆羽又让秘书把齐宛送回自己家，就重新牵起席南的手，跟他逛起红灯区。 陆羽的表情重新变得充满好奇，跟他刚来红灯区的时候一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走出几步后，陆羽拉着席南的手问：「艾零，我带一个女机器人回家，你不会吃醋吧？」 「当然不会。」席南微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羽却似乎并不对这个答案满意，皱着眉说：「换模式，换个……喜欢吃醋的、护夫狂魔的模式。我再问你，你吃醋吗？」 随后，席南拉着陆羽拐进旁边的小巷，径直把他推到墙上，形成一个壁咚姿势。「你给我交代清楚，那个女人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把她带进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宝贝儿，叫老公，叫老公我就告诉你。」陆羽哄骗道。 第196页 席南有些委屈，不高不兴叫了一声「老公」后，再发狠一般说：「不交代清楚，我可不认你是我老公。你都要当别人的老公了。」 陆羽笑了，似乎是被席南的答案逗笑的。但笑过之后，他眼里又突然流露出十分悲伤的情绪。 他上前搂住席南，道：「宝贝儿，你这个模式真带劲儿。如果当年凯恩也有这么多模式，我在想，我哥哥的结局可能会不一样。」 席南没接话，陆羽兀自说：「你还不知道凯恩吧？他是我家以前的机器人。我爸妈死了后，我哥哥要管公司，没时间照顾我，就给我买了个机器人。谁知道他后来喜欢上这个机器人了。凯恩……是第n6代，跟齐宛一样。我今天看了，他们的批次都一样。」 席南听到这里，忍不住想——难道，这才是陆羽肯花一百万买走齐宛的原因？ 陆羽嘆口气，继续道：「不对。我哥哥是真动了心。那么无论机器人有多少种模式设定，就算能够学习、懂得吃醋，我哥哥那么聪明，最后一定还会发现——机器人始终没有感情。这还是不行。」 听到这里，席南大概是懂了。陆羽的意思是，他的哥哥陆轻对机器人动了真感情，可机器人没有感情，所以陆轻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如果机器人有感情，也许他的哥哥就不会死了。 可话说回来，为什么机器人不爱陆轻，陆轻就死了呢？为什么警察判断陆轻很有可能是被机器人杀的？陆轻到底是怎么死的？ 陆羽重新挽起席南，走出小巷，继续逛街。这条街不同于刚才的红灯区由一家一家特色各异的店面构成，这条街两边均被橱窗占满，每一个橱窗里面都有个搔首弄姿的机器人等待客人的临幸。 橱窗里配有床，谁看上了橱窗里的机器人，直接刷卡付钱，机器人就会开门，然后拉上橱窗前的帘子。等他们的事情办完，机器人再拉开帘子，送走客人，迎接下一个客人。 上这样的机器人比刚才那些店里的还要来得便宜，但相对卫生、安全性什么的会低很多。 陆羽看上去兴致盎然，催促席南学习着橱窗里机器人们勾引人的姿势，但席南能从他的眼神感觉到，他并没有觉得多兴奋。 陆羽跟席南十指相扣，突然说：「对了，刚才的问题，我还没告诉你答案呢。你老公我把那个女机器人带回家，只是为了搞研究，这下还吃醋吗？」 席南说：「我当然还吃醋。因为你骗我。你刚才都对他们说了，戴文以为自己喜欢上她，只是毒.品给他的错觉。她身上没什么值得特别研究的地方。所以你带她回家，肯定就是你喜欢她。」 「那是我骗他们的。我的探测仪查到了，齐宛胸口的晶片很特别，有一个很特殊的信号，值得我研究一下。当然，我确实不相信这个叫齐宛的机器人真的活了过来，但起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不会放过这一点可能。」 陆羽说道：「毒的事情是真的。我只是向戴文隐瞒了晶片和异常信号的事。我做的研究越少人知道越好。」 席南问他：「关于毒.品的事情，是否报警？如果这件事在绿角街很普遍，将会对人类产生严重危害。」 「今天让他俩去戒毒所，应该能引起警察的重视。我会匿名再上报些线索。剩下的事交给警察就是了。」 陆羽忽然问席南：「你这么关心人类，是因为机器人三大定律？可这三大定律并没有规定，当我个人安全与其他人类的安全发生冲突时，你先顾及哪一个。」 席南回答：「我首要会保障你的安全。你是我唯一的主人。」 「真的？」陆羽问他。 席南点头。「真的。」 「当年凯恩也这么对我哥哥说。」陆羽笑了笑，眼里却有几分讥讽。 正逢两个人又走到一个橱窗前。这回橱窗里的机器人确实十分美艷，娇俏、性感，都恰到好处。每路过一个人，她都会在程序的设定下摆出十分魅惑的姿势。只不过她的价格有些高，很多人望而却步。 这个时候走来一个青年人，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到她跟前刷了卡。 女机器人打开门，很快迎了他进去，再把帘子和门重新拉上。 再过了一会儿，席南听到了鞭子抽打的声音从橱窗里传出来，看来那青年玩的很狠。 席南忍不住想——这种情况下，让机器人活过来干什么呢？她们如果真的有感觉、有意识，面对这样的情况，该有多痛苦？ 陆羽似乎也有一样的疑问。他望着面前紧闭的帘幕，似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对席南倾诉。「我之所以在这里逛了很久，是因为我在观察这些机器人。我想起了你昨晚跟我说的话。你说，如果你真的活过来、有意识的话，你会怪我。我在想，如果这些机器人真的活过来，知道痛苦，有了意识之后……他们会恨人类吧。」 席南很欣慰。「所以你打算放弃你的研究了吗？」 陆羽摇头。「当然不会。」 席南：？？？ 陆羽道：「只是这提醒了我。我得想办法避免这个问题。」 席南头疼，觉得自己简直无言以对。 陆羽看一眼席南，暂时没多说什么，只是带他走了回头路，一起去到停车场，再由席南驾车离开。 向来话很多的陆羽，这一路却沉默了很久。 第197页 就在席南以为他会保持沉默直到回家的时候，陆羽忽然开口：「艾零，你还没问我哥哥是怎么死的。你果然没有『好奇』这个特质。」 席南侧眸看他一眼。霓虹与星光铺洒满路，莫名把陆羽的眼睛衬得很悲伤。 席南顺着他的话问：「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陆羽道：「他是自杀的，当着凯恩的面自杀的。」 陆轻竟是自杀？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席南的意料。 陆羽嘆口气：「爸妈去世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我那会儿年纪小，哥哥的公司又刚开始发展，他压力很大。那个时候凯恩是他全部的精神寄託。他真的很爱很爱凯恩，爱到生了病。所以，当他发现凯恩并不爱他的时候，他绝望抑郁，他伤害折磨凯恩，也折磨他自己，最后他选择了自杀。」 席南问：「怎么会这样呢？机器人如果看到人类自杀，一定会阻止的。凯恩如果袖手旁观，不符合三大定律。」 「凯恩当然救了他。凯恩被他绑了起来，用力挣脱绳索，还和他打了好几架。凯恩只是没能成功救他而已。所以警察看到现场那些争斗的痕迹，还以为是凯恩杀了他。」 陆羽说，「哥哥就是自杀的。他给我留了遗书。」 席南问：「那凯恩呢？」 「先是被警察带走做证物，后来被xs公司回收了。」陆羽看一眼席南，笑了，「你学得确实很快，会『好奇』了，会提问了。」 席南说：「小羽，你看上去很悲伤，我当然要陪你聊天。」 「啧，果然一段时间不给你指令，你就恢復『邻家哥哥』了。」 陆羽吐槽了一句，再看向席南，「所以，哥哥的死，是我想让机器人有意识的原因。我不想再有人像他一样绝望。」 - 再过了片刻。 席南把车停进露天车库，熄了火。席南倾身要帮陆羽解安全带，却忽然被陆羽按住手。 席南笑着问：「小羽，你想做什么？」 陆羽漆黑的瞳孔望着他：「我想要你。」 没等席南回答，陆羽解开自己和席南的安全带，把座椅往后一拉、再放倒，抱住了席南的腰。「我难受。我忘不了我哥哥自杀时的样子。你来帮我忘了，好不好？」 ………… 陆羽正意乱情迷，突然被席南勐地推开。 紧接着，席南点火，用手动模式发动汽车，再在顷刻间把汽车开出很远。 陆羽一个回头，看到沖天的火光，这才意识到自家的房子爆炸了。 席南驾驶着汽车，堪堪躲避着爆炸的冲击波。 但很快，陆羽右侧方向飞来一个巨物，那是在爆炸中分崩离析的一大片墙体。 千钧一髮之际，席南勐打方向盘，生生让汽车转了一圈。 最后，那偌大的墙体撞上席南驾驶位那一侧的车门。车门轰然变形，紧接着随着墙体一起压着席南落地。 陆羽安然无恙，但席南的身体彻底被石块压住。 夜幕之中，爆炸后产生的明火将房子慢慢烧成一具空壳，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似乎半边天幕都被火光点燃。 可陆羽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眼前的色彩也全部褪去，他从车里爬出来，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的黑白默剧。他的眼前只剩下彻底变形、被压碎的车辆，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陆羽听到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看来是附近的居民目睹了爆炸打的电话。 陆羽如梦初醒，从地上站起来，狂奔着朝席南而去。 「我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不会。」 第98章 玩具编号520（6） 席南醒来的时候，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诡异。 首先是他的颈部感觉很坚硬，费了好大劲才能低下头，然后他发现自己四肢都没了，只有头和上半身还在，被安放在办公桌上。 席南认出这正是陆羽的办公桌。 「艾零？你醒了？」 听见陆羽的声音，席南侧过头看向他，发现他坐在沙发上，正捧着一只烂掉的手臂在修復。 陆羽身后则是一个颇为巨大的工具，此刻正在加紧运作。 席南瞧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那是一台3d印表机。 「艾零，别怕。你之前的四肢全部压碎了。我正在列印你的四肢，帮你安上后，你就会恢復如初的。」 陆羽走上前，将手放在席南头上，随后紧紧抱住他，「xs公司能够更快地修復你。但我都捨不得把你交给他们，所以我自己动手。我很快会把你修好，别怕。你的脑袋和身体就是我修好的。你果然好好地醒过来了，看来我技术还不错。」 席南觉得现在的画面若是被别人瞧见，那人一定会觉得十分弔诡。 他四肢没了，就像一个人彘。 而陆羽不管不顾抱着这个人彘，表情还有几分痴迷，这简直太不正常。 「好在你的晶片没事。这点我得感谢xs公司，他们用了绝对坚固的材料。」陆羽再感嘆一句。 席南开口问他：「你受伤了吗？爆炸是怎么回事？」 陆羽说：「爆炸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了。家是彻底没了。最近我都住公司。学校那边也直接请假了。反正去不去都没什么所谓。经过警察查探的结果，爆炸源是我家的机器人。她被炸得面目全非。」 第198页 席南问：「机器人？齐宛？」 陆羽说：「对。我秘书把齐宛放到沙发上就离开了。我判断，她离开后，有人进了我的屋子，在齐宛身上装了□□，以确保齐宛胸口的晶片被炸得粉碎。爆炸引起了火灾，烧到了我在二楼的实验室，里面有一些易燃易爆物品，导致了第二次巨大爆炸的产生。」 ——所以，那人把□□放在齐宛身上，并且是趁陆羽家里没人的时候做的，表示他只是想毁掉齐宛这个机器人，而并没有想害人，第二次爆炸纯属意外。 「难道兇手是那家店的老闆娘？」席南问。 「看到你的学习和推理能力都在，我就放心了。」 陆羽笑了笑，拨弄了席南额头前的碎发，「不过应该不是她。她胆小如鼠，应该干不出来这样的事。何况她没必要这么做。我一旦带走齐宛，就算她肚子里被检测出毒.品，谁也不能确定放至毒.品的时间。她咬死不承认就是了。」 「兇手毁掉齐宛，不是为了毁掉齐宛肚子里的毒.品，而是为了将她胸口的晶片彻底炸碎。看来，齐宛的身上确实藏着秘密。」 说到这里，陆羽眼里突然有了些光亮。「我本来觉得齐宛『活过来』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但有人一看就我把她取走，就毁了她，以便毁灭证据。这么看来……这个可能更高了。或许戴文觉得齐宛爱上了他，不全是他的幻觉。」 陆羽笑道：「我猜测，那个人或许也是个相关领域的天才。他有和我一样的想法，甚至在我更早一步做了实验——那就是试图让机器人真的活过来。他把改造后的机器人放在红灯区，观察他们跟嫖.客之间的互动反应……这样，他可以获得大量数据。我已经找人去盯着那家店的供货渠道了，也许过阵子就会有结果。」 席南看着陆羽：「小羽，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事的背后可能不只一个人，而是有个团伙在做这样的实验。你要小心。」 「当然。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说到这里，陆羽低下头，温柔地对着席南的唇印上一吻，说：「你休息会儿吧。我打开你的胸腔，直接往电池区充的电。手腕接上之前，你身上没有其余充电接口，充电很麻烦。所以咱们可以节约一点电力。」 「小羽，后面可以考虑把你们公司的专利放在我们身上，用高转化率的太阳能蓄电，我们就不必每晚充电了。」席南说。 陆羽说：「xs找过我们公司谈这个事儿，价格没谈拢。啧，他们几乎垄断了高端机器人行业，赚得满盆钵，还这么小气。」 陆羽刚吐槽完xs公司，就接到秘书的电话。「陆总，xs公司有个叫刘凯文的先生找您，他说前些日子您在他们公司购买了机器人，您是他们的优质客户，他特意来做回访的。此外，他看到了新闻，新闻报导了您家发生爆炸，以及机器人捨身救您的事情。这个新闻有利于他们公司的正面宣传，他代表公司想来向您表示感谢，还说可以提供免费的维修服务。」 陆羽想了一会儿，笑着说：「行啊，让他直接来我办公室吧。正好那个机器人在我这儿。」 放下电话，陆羽摸了摸席南的脸。「刘凯文是谁？你程序里有他的资料吗？」 席南摇头：「没有。不过我见过他。他是我们公司的测试员。我出厂的时候，是他激活的我，并对我做的测试。」 「测试？」想到了什么，陆羽的脸一下子黑下来，他盯着席南，问：「所以他看过你的身体？」 席南：「……」 ——祖宗，你这副要杀人的表情是闹哪样。我不过是一具莫得感情的机器人。 陆羽寒着脸，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席南严严实实穿好，咬着牙说：「他以后没机会看了。」 席南：「……」 十分钟后。陆羽迎了刘凯文进来。 刘凯文伸出手，是想跟陆羽握手。陆羽并没有回应，只是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说：「刘先生，你看到了，我很忙。所以我就不多招待你了。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刚才你的秘书已经跟你说了，我确实是来表达感谢的，那则新闻让大家对机器人又多了信任。另外，我是想来提供一些帮助的。你……」 刘凯文看到了3d印表机，然后说：「你能这么快找到皮肤和骨骼的制作原料，还能自己把四肢列印出来？真是厉害。」 「所以我不需要你们维修。除非，你是想补偿我原料费？」陆羽问。 「当然可以。」刘凯文站起身，走到席南跟前，再说，「陆总，虽然你自己能维修，但我建议，等你修好后，还是交给我们公司做个系统的检查。一来，你知道的，私自改造机器人，不符合法律法规。二来，万一他的晶片或者别的部位出现了问题，以后可能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我建议我们还是把他带回去，做个系统的检查，再修復好，还给你一个崭新的……」 刘凯文说到这里，已经抬手握住席南的衣领，似乎想掀开衣服看看他胸口晶片的位置。 忽然，他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握住，让他痛得皱眉。 刘凯文回头看向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陆羽，勉强挤出一个笑。「陆总，你这是……」 「不许碰他。」陆羽狠狠甩开他的手，「我接受你们的经济补偿。其余的就免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第199页 刘凯文揉了揉手腕，很快明白过来了什么，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只说：「那行。我再最后说几句吧。如果你不愿意把机器人送回我们公司，不愿让我们藉助专业设备做个详细系统的检查，那起码让我给你说些注意事项和一些简单的测试方法。你把他修好之后，你用我教你的口令测试一下，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陆羽懒得看刘凯文一眼，只是拿出平板滑动起来，似乎是在处理工作。 席南倒是注意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刘凯文话虽然是对着陆羽说的，但眼睛越过了席南的肩线往旁边的办公桌看。 ——那个地方放着几页数据，都是陆羽手动记录的实验数据。陆羽害怕电脑记录的数据会被盗取、篡改，所以一些关键的数据，他是同步做了手工备份的。 刘凯文怎么说也是xs公司的，他如果发现陆羽也想涉足机器人行业，又或者通过几行数据看到了陆羽的一些的机密设计，无论如何，都是对陆羽很不利的。 席南吐槽陆羽归陆羽，毕竟要帮这个世界的自己，此刻他没了四肢，只有让身体倾倒。 很快，席南的整个身子一下子歪倒在办公桌上，正好盖住了那几张纸。 陆羽立刻跑过来扶起他，紧张地检查了一下，然后极为不悦地看向刘凯文。「这就是你对待你们公司机器人的方式？」 刘凯文想说不是他推的。但这里没有别人，难道机器人会在没人指令的情况下自行移动？这话说出去谁信？ 刘凯文只得道了歉，然后立刻被陆羽下了逐客令。 陆羽把席南重新扶起来放好，对着他又不放心地多看了几眼，再帮他理了理衣领。 而这个时候，刘凯文正好走到门口。 陆羽是背对着刘凯文的，席南却是正对着刘凯文的。 席南冷不丁抬起眼眸，就看见了刘凯文望向自己的目光——那是充满探究的、很有深意的目光。 ——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怀疑了什么吗？此外，他今天来这里……目的真如他说的那样单纯吗？ - 再过了一个星期，席南的四肢被陆羽修补好、再安装上。 办公室后面是陆羽的休息室，里面有床和浴室，这些日子陆羽就住在这里。 这一晚，席南刚被修復好，他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席南上了床。 席南以为这祖宗这两周憋坏了，今晚估计得好好发泄一下，玩遍各种y。 谁知道祖宗今晚很安静，只是窝在席南怀里，四肢缠着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具依赖感的姿势入睡。 「艾零，你终于好了。那天晚上我吓坏了。」陆羽说。 席南揉揉他的头：「小羽，即使我不在了，你也可以买其余机器人的，你不需要难过。」 陆羽掐了一把他的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这么会惹我生气？」 席南再拍拍这祖宗的肩膀。「别生气。我给你唱摇篮曲？」 「真当我是小孩子？小孩子能上你吗？」陆羽老大不高兴。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_^」席南说。 陆羽气得不行，一把推开他，瞪他一眼，背过身兀自拉上被子。 ——我要是主动理他我就是傻.逼。 席南没管他，兀自给自己充上电，准备进入休眠模式。 过了一会儿，陆羽先绷不住了，又转过身来。 ——没有我的指令，他怎么会主动理我？我跟一个机器人赌气，我这样才是真傻.逼。 陆羽哀怨又委屈地看席南一眼，再自行窝进他的怀里。 「艾零，你喜不喜欢我？」 过了一会儿，陆羽这样开口。他的头埋在席南怀里，所以声音听上去有点含煳不清。 席南回答：「小羽，我当然喜欢你。」 「切换成高冷模式。」陆羽抬起头，看向席南，「重新回答。你喜不喜欢我？」 席南立刻把陆羽推开了，兀自钻进被窝。 陆羽：「……」 「艾零？你转过来。」 「你怎么这个样子！太没良心了！」 「我不骂你了，你转过来看看我。」 「妈的，换成『邻家哥哥』模式！！！」 席南秒切换模式，转过身，很暖男地把陆羽搂入怀中。 陆羽的声音愈发委屈。「我这么喜欢你，你居然对我这样。你对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席南柔声说：「小羽，我是机器人，我没有感情的。」 陆羽问他：「这两周都是我在修復你、照顾你，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席南：「当然。」 陆羽：「可你还是对我没感情。」 席南想到了陆轻哥哥因为这样的原因自杀的事，想了想，控制了机器人的身体，开口说：「你现在还是执着于让机器人有意识。」 陆羽点头：「当然。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你呢？你的看法还是没变吗？你可以对我实话。用你的学习功能，用你的经验告诉我实话。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席南说：「我不会思考，没有想法，我只是基于这段时间的学习和分析得出了一些结果。小羽，我那天看了些言情剧，里面提到一句话——感情这种东西，是最奢侈、最难得的。」 「我认同，所以呢？」陆羽问。 第200页 席南说：「在我看来，人类可以得到一个忠心不二的机器人，可以对机器人予取予求，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如果再追求感情这种奢侈的东西，那就是贪心了。这并没有必要。你哥哥如果早认清这一点——」 「你错了。」陆羽严肃下来，漆黑的瞳孔瞬也不瞬地看着席南，「对于不对机器人投放感情的人来说，自然没必要。可对于付出了感情的人来说，他们当然希望得到回报。感情这种东西，最是奢侈，那么，既然我给了你，你凭什么不给我？」 席南在意识里嘆了口气，终究说：「大概是因为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能等价衡量吧。」 「哥哥只是想让凯恩爱上他，他有什么错？」陆羽望着他，「如果我想让你爱上我，我又有什么错？你帮我洗衣做饭做作业，为了救我还差点死了，这些你都能做到，为什么不能爱我呢？艾零，你要知道，有了爱，你的这些付出才有意义。没有爱的话，你做这些不公平。当然，我也会对你做同样的付出。」 席南：「我只是一堆数据。机器人本来就是服务于人类的，这不存在什么公平不公平。」 陆羽：「你很快就不止是数据了。我会帮你。你和我是平等的。」 席南：「你不该太过偏激。这样容易走上绝路。」 陆羽：「你又想说我哥哥？那可能是遗传吧。」 席南：「……」 「不说了。你该休眠了。」陆羽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最近我好累，又要忙工作，还要日夜不眠地维修你的身体。明天我要睡个懒觉，然后……我们去约会吧。」 艾零，我对你的晶片动了些手脚的。你是我的专属实验品。 我们去像人类情侣一样约会，我也会像人类谈恋爱那样对你好。 ——你要不要尝试一下，爱上我呢？ 在席南彻底进入休眠模式前，陆羽朝席南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说：「艾零，如果你爱上我了，你要诚实告诉我哦。」 席南的意识形态都不由被陆羽逗笑了。他是真不知道该说这祖宗什么好了。 当然，席南的身体只遵从「邻家哥哥」模式，笑着对陆羽答了声：「好。」 陆羽最后看他一眼，说：「别想骗我。我这里有你的数据监控。你要是爱上我，我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 翌日。陆羽开了他买的新车，让席南坐副驾驶，决定男友力max地带席南去郊外玩。 不过毕竟现在都是自动驾驶为主，陆羽全程也不怎么需要真的开车，空出来的双手就一会儿捏捏席南的脸，一会儿挠席南的手掌心。 席南作为机器人，身上并没有痒痒肉，但为了配合陆羽的恶趣味，还是在程序的设定下，做出被挠得很痒的样子，和陆羽一路打打闹闹。 汽车快速开出三百公里，来到一处寂静的山谷。陆羽带着席南下了车，在河边选了个块平整的地方，搭好了帐篷，准备好了睡袋，随后陆羽再带着钓鱼工具去到河边，和席南一起钓鱼。 席南没有钓鱼，而是静静坐在陆羽身边陪他。 远离城市的喧嚣，周遭一片宁静。 深秋时节，天气有些冷，树木已经枯黄，却倒也别有意境。 尤其河岸边有许多芦苇，被阳光熏得金黄，岸上一片金色，水面上也倒映出一片，让人浮躁的心慢慢沉下来。岁月，如斯静好。 陆羽钓鱼的时候很专注，就跟他做实验的时候一样，与平常那恶劣的样子相去甚远，倒也有些让席南诧异，也让席南觉得，他看上去顺眼一些了。 一个小时过去，陆羽钓上来三条鱼。 席南帮他把鱼装进桶里，听见身后有汽车驶来的声音。 席南回头，看见一辆灰色的汽车开了过来，就停在陆羽的车的附近。 随后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大概得有四十多了。 男人下了车之后，又去开副驾驶的门，随后从车里抱下来一个男人。 很快席南认清楚，他抱的不是真人，是机器人。只不过这机器人很显然已经年久失修，连行动都不能自如，更别说开车了。 男人把机器人抱到河边，扶他坐好，再返回拿了些渔具和小凳子回来。 似乎瞥见了陆羽略感诧异的目光，男人主动朝他招招手，打了招唿。「现在的人，都不怎么钓鱼了。尤其像你这样的高中生。你还是高中生吧？难得啊，我遇见同好了。」 这个人看上去很和蔼亲切，也很朴实。陆羽倒是难得对陌生人和颜悦色，问他：「你这机器人好像是n5代的？他是不是已经……」 「是。」男人回头摸了摸旁边机器人的脑袋，机器人看向他，朝他一笑。但那一笑之后，他下巴就脱臼了。 男人赶快帮他安好，机器人又说：「对……对不起……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席南心说看来这机器人毁损得厉害，话都说不利索了。 男人安抚好机器人，把鱼钩上挂上饵，再扔进水里，才小声对陆羽说：「他是该淘汰了。不过我捨不得。再说，也没钱买新的。」 陆羽看他一眼，说：「我可以帮你修復，不收你钱。n5代机器人的语言系统、信息处理功能等程序，都存在很大的问题，用起来不方便的。另外，我还可以帮你换个晶片。我正好在做相关研究。」 第201页 男人想了想，却说：「不必了。」 「为什么？」陆羽忍不住问。 「换了晶片，他还是他吗？」男人反问。 陆羽陷入沉默，男人笑了笑，再说：「我弟弟是在二十岁那年意外去世的。这个机器人叫杰克，是我比着弟弟的模样订做的，就当弟弟还陪着我。这么多年过去，我是真把他当自己的家人了，捨不得了。所以……即便我有钱，我也不想换了他。」 陆羽听到这里，多看了男人几眼，点点头。「嗯，我懂得这种感觉。」 男人瞧了一眼陆羽身边的席南，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再笑了笑，就专心钓鱼了。 没过多久，男人鱼竿的浮标勐地下沉，看来有大傢伙咬住了鱼饵。 「杰克，今晚有大鱼吃了！」男人一喜，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再勐地一拉鱼竿。 哪知他前面的地十分湿滑，他一时不慎，竟然一下子掉进了河中。 深秋时节，湖水冰冷，男人挣扎了几下，竟向水下沉了去。 他旁边那个叫杰克的机器人见状，也立刻站起来跳进了水中。可是这机器人坏得太厉害，他还没游到男人身边，就已经往下沉去。 席南见状，一头扎进水中，去救那个男人。陆羽也跟着跳了下去，却是去救的机器人杰克。 - 一个小时后。帐篷里。陆羽脱掉湿的衣服，换了一身干爽的。 可是他还是一直打哆嗦。 河水实在太冰冷，杰克那一代机器人用的材料不是轻便型的，体内排水功能也坏了，整个人沉得太快，陆羽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救上来。 今天陆羽这助人为乐的举动，也确实有点出乎席南的意料。 熊孩子正经起来，原来也不是那么的熊。 席南看陆羽一眼，把自己被河水打湿的衣服裤子全脱了，再钻进睡袋，然后握住陆羽的手腕，是在示意他一起躺进来。 陆羽有些惊讶地按住他的手，然后一笑。「宝贝儿，这是你第一次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主动对我宽衣解带投怀送抱，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席南：「程序判定你有感冒发烧的风险，所以我帮你。」 陆羽眨眼：「你是不是要用身体温暖我？」 席南：「我的体内有发热程序，可以瞬间将肌肤表面温度提高至50度，你可以把我当热水袋用，抱着我进入睡袋好好睡一觉，避免感冒着凉。」 陆羽笑了，钻进睡袋后一把抱住席南。「宝贝艾零，你就是爱上我了。」 第99章 玩具编号520（7） 席南搂住他，只说：「小羽，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天天冷了，如果手脚抽筋的话，你会淹死的。我可以把他们两个都救上来。」 「可是我也会担心你啊。你才刚被我修好。我怕你再出什么事。」 陆羽说，「再说我不会有事。我经常冬泳。就我们家那个露天的游泳池，我大冬天也经常下去。」 席南摇头：「但你现在来不及做泳前热身，我没问题的。我这身材料耗费很高，耐高温、防水，离能上天空的宇航机器人只差一点点了。」 「可我就是担心。谁让我是你老公，我要宠你。」陆羽很认真地说，凑过去吻上了席南的唇。 这一回陆羽吻得格外温柔，只是轻轻咬着席南的下唇，竟然没有半点情.色感。 最后他窝在席南的颈窝里睡下。 席南身体很热，陆羽紧紧抱着他，体温得以逐渐恢復过来。 天色暗下来，夕阳透过半透明的帐篷顶照进来，映入席南的双眼。 陆羽睡醒了一觉，翻身爬到席南身上，用自己的鼻子蹭着他的，然后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说完这句话，陆羽用食指堵住席南的唇。「嘘，不许说是因为你们公司的美工设计得好。」 席南笑了笑，没说话，陆羽亲了一下他的眼睑，说：「因为你眼里有我，所以它才好看。」 席南再笑。「嗯，因为你好看。」 陆羽说：「不，不是，是因为你爱我。你眼里有我，有爱意，所以你的眼睛好看。」 意识形态的席南听到这话，几乎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怎么答话，干脆继续偷懒，让程序自由发挥去了。 其实很多时候他也觉得「邻家哥哥」说的话挺雷人的，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还只得把一切交给「邻家哥哥」。 有时候，他那看似雷的回答，反而能不知不觉以一种神奇的方式解除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再过了一会儿，帐篷外传来了饭菜香味，席南先前救起来的男人声音传来。「两位休息好了没？我后来又钓了些鱼，做了些鱼汤，还烤了一些，你们出来吃点吧？喝点热汤，驱寒，免得感冒。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陆羽确实也饿了，给自己和席南穿好衣服后，就牵着席南走出了帐篷。 于是，再过片刻后，星光之下，两个人类、两个机器人围着篝火坐下。 两个人在喝汤吃肉，两个机器人带笑看着他们，陪他们说话。 这个时候，望着漫天星空，看着眼前看上去很好吃的烤鱼和鱼汤，席南也有些馋了。可是他这具身体吃不了东西。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失落、有点寂寞了。 其实席南这具机器人身体比起从前的真人来说，是更厉害的。 第202页 除了爆炸、又或者被巨石压那种抵抗不了的大灾难，他这身体不怕火也不怕水。此外，他的眼睛能看得更远，甚至能测算距离，耳朵也能接收到人类听不到的声波，整个人其实更敏锐了一些。 这也是那晚他能先于陆羽发现爆炸，并及时开走车，避免两个人葬身火海的原因。 可是席南也丢失了太多东西，比如他再也享受不了美味了。 所有的气味都会被他鼻子里的设备接收、随后解析成数据、传给他的中枢程序，再让他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是从哪儿来的。 所以他能与人类正常交流，看上去就像是真的能闻到气味一样。 但其实他的身体本身根本闻不到气味，也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食色性也。席南对性没什么太大的追求，他当年活在现代的时候，在这种事情上过得日子跟和尚差不了多少。但席南还是喜欢吃好吃的，还尤其馋酒。 现在好了，他根本唱不出酒味，更别说体会醉酒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了。 - 当下，酒喝多了，两个人类也打开了话闸子。 席南得以了解到，今天他救下的这个四十岁中年人名叫范楚，是一名建筑工人。 这个时代自从经歷过人口骤降后，人力就变得稀有起来，范楚干活又肯卖力，所以他年轻的时候挣了不少钱。但后来机器人慢慢普及，建筑机器人也不需要太高端，成本并不高，所以范楚就失了业，如今靠着政府低保活。 「我失业之后，我老婆就带着儿子改嫁了，儿子还小，我怕他受委屈，还是把大半家财都给了老婆，让他务必照顾好儿子。」 范楚打开一罐啤酒喝了起来。「按理说，我该恨机器人的，是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但细想下来……机器人归根结底是人类造的。是我自己没本事罢了。何况……到头来陪着我老去的，恰恰是一个机器人。」 陆羽接过范楚扔来的一瓶啤酒，打开来喝了一口，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叫杰克的机器人其实对你并没有真正的感情呢？」 听到这话，席南心里默默吐槽——这熊孩子是真不会说话。 智商高的人是不是情商都这么低？ 好在范楚并未介意，反而颇有兴趣地跟陆羽探讨起这个问题来：「我前妻曾经也对我很有感情，可惜她后来离开了我。可见感情这东西是可以变的。她能对我动感情，也能对别人动感情。」 「不。她只是对你的感情没能比上她对利益的追求。比起你，她更爱钱。」陆羽说。 席南心说，祖宗啊，不会聊天你可以闭嘴。 但范楚居然没有黑脸，那涵养好的简直让席南咋舌。 「我见过她新任丈夫，她确实很爱他。当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是真心爱我的。我有次生了挺严重的病，她三天三夜没睡觉，就为了照顾我，最后都累晕倒了。」 范楚说起往事，只是略有唏嘘，但并没有太过伤感，好似他已经看透人间悲喜。「她后来变心了。不管她后来是爱上了钱也好，爱上了别人也好，总之她不爱我了。」 范楚再喝一口酒，看向陆羽，笑了笑说：「你还年轻。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认为真爱是奢侈的，是得到了、就一辈子不会变的东西。可我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不这么认为了。感情就是会变的，会输给漫长的时间。」 说到这里，范楚揉了揉一旁机器人杰克的头。「如果他真的有了感情、有了意识，没准就会嫌我穷了。换个主人，他就可以得到维修，换一副好的行头。」 「我不这么认为。你老婆善变，你不能认为所有人都这样。」陆羽说。 席南：「……」 范楚再说：「可你不能否认，我老婆那样的人居多。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我再举个例子，假设机器人有感情，并且和一个人类相爱了。人类会逐渐老去，而机器人是不会变老的。当有一天，人已经白髮苍苍，机器人却依然年轻貌美，你能保证这机器人不会爱上别的年轻人类、又或者别的机器人吗？」 「我不是否认真正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爱情不存在。只是太难得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运气。如果真有让杰克『活过来』的机会，我宁可不要。起码现在没有『活过来』的他，永远不会离开我。」 「你这是自欺欺人。」 说完这话，陆羽沉默许久，然后看向范楚：「那就设置强制程序，就跟机器人三大定律一样，我们可以再加一条定律，让他们在认定一个人之后，永远不能变心。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范楚原本也是喝了酒闲扯淡，没真想跟一个高中生畅谈人生。但此刻看着陆羽无比严肃的表情，以及那偏执到有些可怕的眼睛，范楚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范楚吞下嘴里的啤酒，皱了皱眉，看向陆羽：「你是说，你想设计一种程序，让机器人活过来、有意识、能够爱上你，并且你还要求他永远爱你，一辈子不离不弃，也只能听你一个人的摆布？」 「对。就是这样。这并不难。」陆羽说。 范楚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席南一眼，反应过来什么，再看向陆羽：「可是那样的机器人，就算活过来……跟『死』着，有什么区别？既然他们活了，你就不能强迫他爱谁不爱谁。如果你用程序强制控制，他们又有了意识，岂不是更痛苦？那样的活法，兴许不如不活。」 第203页 陆羽反驳：「你不是他们，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高兴、不愿意那样活？」 范楚苦笑：「我只是觉得……如果他们活了，就该有自己的意志。你的想法或许有些过于自私了。」 「自私？不自私怎么留得住爱人？」陆羽挑眉，目光愈发深邃，「我如果是你，就是打断我老婆的腿，也要把她留下来，绝不让她离开我半步。」 「她的心都不在我这儿了，强留她，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范楚摆摆头，「你呀，就还是个小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来人往，在一起、又分离，都再正常也不过了。说白了，人这辈子真正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别把全部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 陆羽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向范楚，突然说：「我明白了。你之所以有这种观点，是因为你也没有多爱你的妻子。所以你能接受她离开。你能释怀，是因为你本身没那么在意。你觉得无所谓，是因为你没有经歷过真正让人感到绝望的分离。否则你会知道，求而不得，那会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范楚这回也无语了，只嘆口气，又开了一罐啤酒，最终只得说：「每个人想法不同。我们争论这个没什么意义。」 「是没有意义。你都不理解我说的感情是什么。」陆羽黑着脸起身，拉起席南的手，「走，一起收拾帐篷，我们回去了。」 - 返程途中，是席南开的车。 原本陆羽想自己开的，席南以程序检测到他情绪不稳定、不利于他的人身安全而拒绝了。 车平缓驶出许久，陆羽的脸色才稍霁。 他侧过头看向席南，眼眸被星光映得发亮。「不许把范楚的话录入你的学习系统。他说得不对。你不许学，不准听。他那都是谬论。」 席南：「小羽，我已经录入了呢。」 陆羽眯起眼睛。「你可别告诉我，你认为他说得是对的。」 席南：「小羽，我觉得他的话有一定道理。」 陆羽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觉得他哪句话有道理？我让你活过来，不如不让你活？感情会变，会输给时间？或者等我老了之后，你就会变心爱上别人？」 陆羽的问题，程序计算一时有点没跟上，因为仔细分析的话，这问话的逻辑实际上很难处理，所以程序不知道怎么回答。 席南本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车内很快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席南才回答：「我身上的材料很高级，耐火耐高温，并且看上去跟真人一样。但它寿命不长，时间久了会变僵硬，内部设备更容易损坏，需要经常维修。所以范楚那句话说的不对，你老去之前，我一定会先坏掉。」 陆羽火了。「这是重点吗？再说我已经在研究替代材料，有我在，我怎么可能让你先坏掉？」 席南没答话了，再跟陆羽继续这个话题，不但没有结果，反而有可能把他自己给暴露出来。 陆羽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我会对你很好的。你会爱上我的。就算不用程序控制，你也不会爱上别人的。范楚一定还有别的地方做得没让他妻子满意，他妻子才会离开。」 席南：「……」 陆羽突然上前咬了一口他的脖颈。「如果我一点都没做错，你却胡乱变心，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让你哭都哭不出来的。」 席南：「…………」 ——哎，熊孩子果然还是熊孩子。 这个时候，席南忽然响起了陆羽刚才对范楚说的那句话：「你觉得无所谓，是因为没有经歷过真正让人感到绝望的分离。否则你会知道，求而不得，那会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不得不说，这句话其实还是有点让席南震撼的。 不过……熊孩子这么年轻，又哪里真的经歷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绝望呢？ 反正席南觉得自己是无法想像真正绝望的分离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陆羽。 - 回到陆氏集团，两人乘电梯去到顶层陆羽的办公室。 从办公室中间穿过去，就是两人暂住的休息室。 席南开了办公室的灯，正要打开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拦腰抱住，再放到了办公桌上。 一夜过去，办公桌已经被折腾得满目狼藉，陆羽再抱着席南转战休息室。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机器人的电力彻底被消耗干净，这场持久战才结束。 小年轻的体力太过惊人。席南万分庆幸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机器人，否则他会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活活搞死。 最后陆羽耀武扬威地显摆了一下某个部位，再咬着席南的耳朵说：「等你活过来，有了情绪、感觉和感情后，就冲着这个，你也离不开我。我技术这么好，把你弄得这么开心，你怎么捨得离开我？别人带给你不了这个。」 席南不想说话。有权有钱偏执又高智商的疯小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驾驭。 - 两个月后，陆羽被炸毁的房子被重新修好，席南最近都在陪他挑选家具。这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回家，陆羽朝席南眨眼睛：「这样让我感觉你和我真的是一家人了一样。」 席南用「邻家哥哥」的人设说：「小羽，我本来就是你的家人。你可以永远把我当做你的哥哥。」 「胡说八道。你是我媳妇。」陆羽认真地说，拉起席南的领带，就给他印上一个吻。 第204页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这样的女声传来，席南回过头，发现来人正是陆羽的同学关玲。 陆羽瞧一眼关玲，大大方方又吻了一口席南，再说：「你可别做出一副捉姦的表情啊。他是我媳妇儿。你只是我同学和同事。诶，你离我远点，免得我们家艾零吃醋。」 席南嘆口气。——熊孩子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关玲瞪大眼睛。「你没发疯吧？」 陆羽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下决心做这个项目，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他。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他马上就会活过来了。」 关玲原本只是眼圈发黑，因为她最近都在熬夜。听了陆羽这话，她整张脸都黑了。「我最近没怎么睡觉，一直在研究代码和算法，结果是在给自己『復活』情敌？而你在这谈恋爱？」 「第一，关于我们的研究，我可没闲着，一直在忙呢，我看上去比你闲一点，只是因为我办事效率高。第二，关于我的恋爱问题，你本来就没戏，这不明摆着我喜欢男人吗？所以你跟艾零从来不是情敌关系。」陆羽说。 席南：「……」 关玲：「……」 陆羽难得耐心地安慰了她一句：「别这个表情。我会给你很多钱的。我其实只要艾零活过来就好了。这个项目后面推广赚的钱，70%都给你，行不行？」 关玲这下倒是眉开眼笑了。 「瞧，我就说她不是真心的。」陆羽搂着席南的肩，指纹解锁，「有什么新的成果，进来说吧。」 「我是来给你汇报成果的，也是来给你过生日的。你今天19岁了。」关玲说。 「19岁？小羽，你之前在xs登记的资料不是17岁吗？」席南看向陆羽，不由问道。 「谎报了。未满十八岁买机器人，xs会提供监管服务。我有意想看看他们的监管系统是怎么回事，顺藤摸瓜。」 陆羽解释了一句，「可能我长得好看。前台登记的小姐姐直接就按我说的登记了，都没检查一下。」 好的。原来他们搅和在一起的时候，陆羽已经成年了。 席南觉得心里的罪恶感去掉了一些。 进屋之后，席南先去了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蛋糕。「小羽，我也给你做了蛋糕的，只可惜把年龄和生肖写错了。你稍等，我改一下。」 「不用。不讲究那些。你能记得我生日，我都高兴死了。」陆羽挽着席南的手腕，一副特别黏他的样子。 席南：「小羽，是程序记得的。」 这话是席南本身意识说的。其实他说的也不完全是实话。程序今天只是提醒了机器人今天是陆羽的生日，驱动机器人做蛋糕。 是席南算到陆羽属兔，特意用奶油做了个兔子出来。 那只兔子耷拉着脑袋，十分可爱。 陆羽不炸毛不恶意，偶尔温顺起来、撒撒娇的时候，就跟着兔子一样可爱。 席南做了这只兔子，只希望来年陆羽能多温顺一点。 陆羽望了一眼蛋糕上的兔子，看向席南，摇着他的手臂说：「是么？你的程序这么智能了，连我喜欢兔子都知道？」 席南：「那是你的生肖。」 陆羽笑着捏了捏席南的脸：「你就像兔子，特别乖，特别听我的话。所以我喜欢兔子。」 席南：「……」 一旁，关玲的全程一副三观崩塌、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个样子的陆羽，确实是关玲从来没见过的。 其实她依然对机器人很有成见，但见状如此，咬着牙什么意见都没发表，屈服在了金钱的威力之下。 当晚，三个人一起吃了蛋糕庆祝生日。 陆羽帮着席南刚收拾厨房，关玲则捧着平板玩游戏。 「吃那么奶油你也不动一下。」陆羽吐槽她，「你好歹玩个全息投影的游戏，我客厅那么大，你不打打球、舞刀弄枪啥的，都浪费场地了。」 关玲翻个白眼。「反正我又没有男朋友。」 「我们项目成功后，你弄个机器人爱人。活的那种。」陆羽说。 「算了。没兴趣。」关玲打了个呵欠。 等陆羽陪席南收拾完，电话响了，是他秘书打来的。「陆总，先前你让我们查的事，有结果了。」 听到这里，陆羽立刻让电话公放。——秘书说的事，跟之前爆炸事件的始作俑者有关，更可能跟活体机器人的秘密实验机构有关。 关玲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当即退出游戏，认真地听秘书说起来。 陆羽：「你具体说说。」 秘书说：「我们一直在绿角街暗访，甚至买下了一个小店铺，假装也要在那里开店，联繫了一些供货商，慢慢熟悉这个行业。关于之前齐宛在的那家店，我们也一直盯着。只可惜过去两个月都没什么结果，我们根据齐宛那家店接触了好多供应商，发现他们都很正常，没什么秘密。直到今天，那家店来了新的供应商方面的负责人。手下偷拍了照片，把照片先传给我，我觉得很不对劲，那个负责人……很像你的一个故人。照片我现在传给你。你看了再说。」 陆羽放下电话，手机屏幕随后出现秘书发来的偷拍照片。 那一刻，陆羽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照片上的人，竟跟凯恩长得一模一样。 「小羽，以后凯恩就是你嫂子了。」 第205页 哥哥熟悉的话语，在陆羽耳边轰然炸开。 第100章 玩具编号520（8） 陆羽推测，有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在做跟他一样的实验——尝试让机器人真正具有意识和感情，也即意味着让他们活过来。 这帮人甚至比陆羽先一步行动，已经把这些机器人卖给了绿角街的一些店面，趁他们和客人的互动，观测他们意识甦醒的效果。 陆羽还推测，有个叫齐宛的机器人就是其中一个实验品。陆羽把齐宛带回家，这帮人为了毁灭证据，把齐宛炸了，陆羽受牵连，差点也死在了爆炸中。 爆炸发生的两个月后，通过陆羽手下的暗访查证，总算找到一个疑似这帮人的团伙——他们以供应商的身份，在为那家店送新的机器人。 而送货的负责人，竟然和凯恩长得一模一样。 「这人是谁？」一旁，关玲忍不住问。 「我家曾经的机器人。」陆羽皱着眉，简单做了解释。 关玲听了之后，说：「所以……当年案件结束后，凯恩被xs公司带了回去？那这公司把晶片更新换代之后，把他重新卖出去也是有可能的。再要不然，就是这家公司美工偷懒，没有重新设计，或者他们觉得凯恩好看，就用了他的面部数据，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出来。」 「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凯恩。」 陆羽盯着手机上的人，想了一会儿，不由说：「我刚才在想，有没有那伙人，是想着要杀掉我的。因为凯恩，因为他还记得我，所以没有让他们下手，只是毁了齐宛。」 陆羽说完这话，给秘书拨去了电话。「你们没被发现吧？」 「没有。他们都很小心的。你放心。」秘书说，「那我们是不是主动问下老闆娘，找到这家供货商……」 「暂时不用。你就让人在那儿正常经营吧，把背景资料什么的都做干净一点，不要跟我们公司扯上关系。主动找他们太刻意了，先耐心等，等他们来找我们。让我们的人就正常做生意，利润都给负责人和你，我不要。等生意做好了，人流多了，他们觉得可以供他们实验的话，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秘书道：「好的陆总，我明白了。事实上，我也没有给下面的人说真正的原因。免得他们露陷。」 「嗯。你办事向来靠谱，多谢了。」陆羽这才挂下电话。 晚上，关玲回家了。陆羽继续让席南躺在自己身边。席南躺在外侧，伸着左手臂充电。陆羽之前总会抱着席南的右手睡觉的。 但这一回他没有。他一手举着照片，一手举着手机。 照片有着崭新的塑封，还镶了框，还是他与哥哥和凯恩的合照。之前那张合照毁在了爆炸里。这张是他新列印出来的。 至于他手机上放的，则还是秘书刚才传来的那张照片。 借着灯光，陆羽看了很久很久，然后问席南：「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张照片里的凯恩哪里不一样？」 席南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觉到了不一样。三人合照的照片里，凯恩的眼神平淡无光，五官呆板，就是机器人的模样。秘书传来的那张照片里，凯恩却显得神采飞扬。 明明两个人五官都一样，但气质有很大差别。仔细一看，这差别就是眼神带来的。——夜幕之中，凯恩在绿角街谈生意的样子，有点得心应手的商场老手的感觉，这完全不像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照着人做，有可能长得像某个人。比如那个范楚，他的机器人杰克，就是比着他弟弟的模样订做的。可是没有人会长得像机器人。所以这个人只能是机器人。关玲的推测是合理的。这个机器人，有可能是由过去的凯恩改造而成，也有可能只是比着凯恩的模样打造出来的新机器人。他可能被卖了出去，最后是那个跟我做一样实验的团伙得到了他。」 陆羽慢慢说着他的推测，「经过了这伙人的手，他不再是单纯的机器人。他有可能活了过来，然后帮这伙人送货、谈生意。艾零，你怎么看？」 席南并没有太多的看法。何况他不想说太多，免得暴露。 于是席南只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如果他就是凯恩，如果他真的想保护你，我会感激他的。」 「如果他真的活了过来，真的有凯恩的记忆，我觉得他会的。其实凯恩给我的感觉……就跟我妈妈一样。我亲生爸妈走得太走，我只对哥哥和凯恩有记忆。我和哥哥年纪差得大，他像爸爸，凯恩就像妈妈。我照顾凯恩，凯恩也一直照顾。」 想到陆轻出事前，这个家里温馨祥和的样子，陆羽眼里拢起一股笑意。 席南侧过头，瞧陆羽一眼，问：「所以他们一直对你很好。」 「是。」陆羽说，「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家里的大家都很幸福。」 「小羽，你们有其他合照吗？」席南问。 「没有。我长大之后学习了相关的东西，才想尽办法恢復了哥哥电脑上的一部分东西。我只还原了这一张合照。」 陆羽的表情有些黯然，「其余的照片都被我哥哥删了，找不回来了。」 席南问他：「为什么？」 「我说了，哥哥后来病了。他求而不得，每天都很痛苦，他恨他自己，也恨凯恩。当然他还是爱凯恩的，但凯恩给不了他回应。他对凯恩就又爱又恨。有一次他打了凯恩，把凯恩的胳膊都折断了。然后他一怒之下，就把跟凯恩有关的照片都删了。多年之后，我只通过数据復原，找回了这一张。」 第206页 席南：「你哥哥后来经常打凯恩？」 「是。我在的时候他不会。他可能怕给我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说，如果我在，我会阻止他的。凯恩每次受伤，都是我帮他，所以我很早就会维修机器人了。」 陆羽说到这里，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席南翻了个面，看向他的后背，再看了看他的手腕。「我划伤过你，还疼不疼？」 席南摇头。「不疼。我没感觉的。」 陆羽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我是不知不觉……模仿起我哥哥了。我很爱他，但我不认同他的做法，更不该学他。尤其是想到……等你活过来，你会怪我之后。」 席南转过身看着陆羽，想到之前朋友的女儿玩芭比娃娃的时候，也把人家胳膊腿弄断过。 当然，这两件事不能完全类比。因为机器人太过像人，这表示施暴者真的有暴力倾向。 陆轻那会儿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席南无从得知。但陆羽这个程度还比较轻，看来还能扳回来，倒不至于让自己无法原谅，何况自己的身体本身确实没有痛觉细胞。 席南最终拍拍他的头。「小羽，没事儿的。你不要对真人那样就行了。那样就是违法的了。早点休息吧。」 陆羽望着席南，说：「小时候我去过一个寺庙，本市唯一一个寺庙。现在没有多少人信那个。我当时也不信。但现在想来，当年见过的那个老和尚说的话挺有道理。」 「他说了什么？」席南问。 陆羽说：「他说众生平等，要我善待周围的一切，不管是人、是花花草草，还是物品。善待周围的一切，才能获得福报。他说如果我和我哥哥戾气的都太重，如果我们不懂这个道理，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一回陆羽倒没要求席南再回答什么，只是抱着他的胳膊闭上眼了。「睡吧。我不闹你了。」 - 再一个月后。秘书给陆羽带来了好消息——疑似凯恩隶属的那家机器人供应商主动找到他们谈生意了。虽然这次来的人不是凯恩，但他们穿的衣服上的logo是同一家。 秘书说：「他们再三保证手里的机器人极其完美，会比一般的机器人懂得取悦客人。不过他们只肯出售一个。」 陆羽：「行，让他们买下来，但不要显得很急切，就说要分期付款，有个试用期。如果觉得这机器人确实不错，再付尾款。」 秘书：「明白，我这就去办。」 三天后，秘书再给陆羽打电话，告诉他们已经买下来一个机器人，她叫黛西，有着一头浅金色的波浪长发，湛蓝的眼珠如深海，皮肤白得透明，整个人就像西方童话里的精灵，不该属于人间。 而最绝的是，她脸颊处有一点点雀斑，美得十分真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看上去气质清绝里又带了点人气，跟其余呆板的机器人相去甚远。 那一晚，席南跟着陆羽去到绿角街的这家店，看到这个橱窗里的这个机器人的时候，一时也惊为天人。 好半天席南回过神来，才发现陆羽黑着脸盯着自己看了很久了。 发现席南总算看向自己了，陆羽双瞳眯起，眼尾上扬。「艾零，我吃醋了。」 席南：「我只是在观察她。她确实和我们很不一样。」 「上次我没取出齐宛的晶片仔细检查。这次总算拿到机会了。」陆羽对席南说一句，然后看向门店经理，「就点她了。包夜。」 这经理是秘书从绿角街别的店挖过来的，他并不知道陆羽是这家店的幕后老闆，也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他诧异地看了一眼陆羽，毕竟带着机器人来机器人红灯区的人太少见。 ——包夜？两个机器人和一个人类？ 不过门店经理也见怪不怪了，多看了陆羽几眼，并没有多问什么，还是恭敬地把人请进包房了。 片刻后，包房内。 陆羽拿出工具箱，摆出信号探测仪、显微镜，手术刀，手套等一些系列工具。 席南的意识形态在扶额——好特别的「包夜」方式啊。这大概就叫所谓的「我以为你想上我，结果你只是为了搞学习」吧。 席南陪了陆羽等了好一会儿，门店经理还没把黛西送进来。 突然之间，整个包房一片漆黑，竟像是停电了一样。 席南下意识往窗外望了一眼，别的店面还灯火通明，根本没有这样的状况。如果排除短路的可能，这只能表明，他们这家店的电路被人为破坏了。 陆羽也很快反应过来，拉着席南的手就沖了出去。 两人刚到走廊上，就撞到一个人。 那人躺在地上哀嚎。 陆羽点亮手机一看，他正是门店经理。 「怎么回事？」陆羽问。 门店经理说：「我带着黛西刚走到走廊这里，突然停电了，啥也看不见。然后有人给了我一拳，带着黛西跑了。」 陆羽沿着走廊往外望，外面一片明亮，路口的监控也正对着这家店。 于是陆羽拉起席南，立刻往回跑，绕到后门，看见那里的门果然是半掩着的。 后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小道，而不远处果然有个正在逃跑的身影。陆羽极快地冲出数步。他的体格强得超乎席南的想像。席南差点都没跟上他的步子。 追出数里后，席南看见陆羽举起了一个类似于手枪的东西，对准前方的人。「你抱着一个机器人，所以跑得没我快。而我的探测仪显示，你没有唿吸和心跳，你也是个机器人。我手上是专门控制机器人的信号干扰器，我自己做的，可以通过信号干扰，遥控你胸口的晶片，强制你倒地。那会对你的晶片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我想，你还是自己停下来，走过来吧。别逼我动手。」 第207页 前面的人影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到底抱着黛西，一步步走回来。 与此同时，他的脸随之暴露在路灯之下。 隔着一段距离，他停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陆羽，半晌后说：「小羽，你长大了。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跟重逢。」 陆羽手臂都一僵，他立刻说了句已经没有意义的问题：「凯恩？你是凯恩！」 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陆羽紧接着问：「你为什么偷机器人？这……到底怎么回事？而且，你表情不对。你……你有意识了是吗？你活过来了！」 陆羽无比激动，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上前，就像小时候那样看着凯恩。「不用急着回答。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你想不想念家里的一切？不过前些日子发生了爆炸，所以家具和装修都换了。我们……」 凯恩沉默许久，皱着眉看了一眼陆羽身后的席南，再看向怀里的黛西，对陆羽说：「不回家。我和黛西不能去你家。」 陆羽瞳孔张大。「所以我都猜对了。你知道那场爆炸。难道我带你们回去，他们还敢炸一次？」 「不止是这个原因。」凯恩解释这么一句，却没说太多。 陆羽最终点点头。「好，跟我来，去我公司。我司研究员给力，最近参与了个军事项目，我那里的安保现在一级棒。没人敢在那里闹事。」 - 当晚，陆羽就带着凯恩去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陆羽就拉着他问：「你真的活了吗？凯恩，我真的很想念你。你什么时候活过来的，既然你什么都记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讨厌我了吗？你不想我吗？」 席南在旁边看得摇头。——你问人家那么多问题，让人家先回答哪个？ 陆羽连珠炮一样问完一长段话，又赶紧走到席南面前拉住他的手。「你千万别吃醋呀。他是我的嫂子，对我就像我妈妈一样。」 席南：「……」 凯恩微微嘆口气，上前拍拍陆羽，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只说：「我确实是活了，有意识了。我背后有一伙人在搞相关的研究，那就是让机器人真的具有自我意识。不过他们没有完全成功。目前为止，好像只有我阴差阳错地真正有了意识、还没有出错。但其他人不是这样。比如那个叫齐宛的机器人。她会在一段时间内有意识。但过一阵子，她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且，她有意识的时候，具有一定攻击性，很不好控制。」 席南听到这里，不由想——看来，陆羽先前的猜测都对了。 「那你偷机器人的原因是……」陆羽问。 「我不忍心看他们这样。我把他们，我是说，我把这批可能和我一样活过来的机器人视作我的同类。我不忍心看着他们沦落在红灯区。」 凯恩说，「那伙人也是才让我参与这块工作的。之前他们不放心我出来，经过长期多项测试，他们确认我的思考力、行动力都跟真人差不多了，才给我安排这个工作，当然，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检验我，看我是不是真的能顺利应对这个工作。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我的同类竟然在……在他们的逼迫下做这种事。」 陆羽点头：「明白了。你不是在偷机器人。你是想救他们。」 「对。我没救齐宛，是她自己不愿意。她喜欢上了一个学生。」凯恩说，「那个学生不来的时候，她会把自己搞故障，被老闆娘送去维修，无法接待其余客人。」 ——所以，齐宛活了，还爱上了戴文，这并不是戴文的错觉。 可惜阴差阳错，齐宛彻底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席南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 陆羽也不免嘆了一口气。「所以，那个毒.品其实是你背后那伙人的障眼法。一旦出事，大家的注意力会是机器人肚子里的毒.品，而不会想到他们会復活机器人。也好……让戴文以为一切都是毒.品导致的错觉，他或许会容易释怀一些。」 「小羽，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凯恩看向陆羽，忽然这么说，「先前他们把齐宛毁了，是怕秘密暴露，但其实也是对你的警告。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开了家店套取他们的秘密，看见你把戴文往家里带，他们会怀疑你、对付你的。」 陆羽却是笑着问：「那你今天的计划是什么？就把这伪装出一起普通的偷盗事件？」 凯恩没说话，陆羽说：「按你说的，他们监控着齐宛的行踪，也监控着戴文的动静。我一旦带她们回家，那帮人就会知道。那么，你凭什么以为，你来我公司，不会被他们发现呢？我们看来都被他们发现了，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凯恩想到什么，立刻说：「把这里的监控全关了。」 「为什么？」陆羽问，「我这里的系统，他们不可能黑得进来。」 「但前些日子有人来过吧。xs公司的刘凯文。他不会无缘无故来。他一定做了什么。」凯恩说。 陆羽严肃下来，终究还是给无所不能的秘书小姐姐打了电话，让她找行政的人关监控，再让她安排技术人员对全公司的各设备和系统做一个全面的排查。 「所以……刘凯文也是那帮人里的一员？xs公司跟他们有关系吗？」陆羽不由问。 凯恩说：「xs公司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刘凯文是他们的一员，他也可能只是单纯地背着公司参与到这件事中。」 第208页 接下来，陆羽还问了许多问题，也不知道是凯恩知道得有限，还是他不想多说，总之他没说出更多的东西。 最后陆羽也就不再问他这些烦心的事。他重新握住凯恩的手腕，问他：「你想不想哥哥？我们明天一起去给他扫墓，好不好？」 出乎陆羽的意料，凯恩抽回了手，拒绝了陆羽。 陆羽皱眉，随后望向了旁边的黛西。陆羽本来是想取出黛西的晶片，所以让门店经理给黛西开启了休眠模式。所以现在黛西一无所知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把视线从那个倾城绝代的女机器人脸上收回来，陆羽目光带了些阴霾，他看向凯恩：「你背叛了我哥哥？你是不是爱上了黛西？一定是这样。不救齐宛，你有足够的理由。可你为什么没救其他人，偏偏救了黛西？你不顾将自己暴露，不顾背叛你背后那伙人的危险，也要救她。你……你移情别恋，背叛了我哥哥。」 凯恩只说：「我说了，我只是才接触这个工作不久。我选择先救黛西，纯粹是因为你们这是家新店，安保什么的都没跟上，我很容易得手。我也不知道幕后老闆是你。」 陆羽质问：「那你是为什么不肯去看我哥哥？」 凯恩反问：「你为什么要追踪那伙人？」 陆羽回答：「因为我的想法跟他们一样。我也想让机器人有意识。」 「我劝你放弃。我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凯恩答。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哥哥一辈子都为你不能活过来而伤心，他——」 「你不要再说了！」凯恩声音一怒，竟是一下子打断怒意的话，「小羽，我不喜欢人类。我甚至痛恨人类。这就是我不想去给你哥哥扫墓的原因。去绿角街的那些人类，还有背后控制我、齐宛、黛西他们那帮人，让我厌恶！」 说到这里，看到陆羽又震惊又伤心的目光，凯恩终究放软了语气。「小羽，你小时候帮过我很多，我记得，所以我还愿意跟你说话。你算是我唯一不讨厌的人类，甚至于……我还愿意照顾你。但其余人，通通让我噁心。」 许久之后，陆羽盯着凯恩，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恨我哥哥吗？」 第101章 玩具编号520（9） 凯恩的拳头握了握，随后松开，他走上前，拍了拍陆羽的肩，然后握住他的肩，露出一个很慈爱的微笑。「当年你才到我大腿的位置。现在你比我还高了。」 陆羽却是逼问：「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在逃避吗？」 凯恩闭眼嘆口气，随后说：「我不是逃避。只是无论我跟你哥哥之间发生过什么，无论我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态度，这并不影响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抱歉我后来没能陪着你。但我愿意当你是我的弟弟。」 陆羽盯着他，眼眶有些发红，但这一回他没有再接话。 凯恩再说：「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陆羽总算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随后说：「我没去学校了。」 凯恩有些着急了。「你怎么能不去上学呢？你当年因为父母的事情，耽误了一年，今年高二？正是关键的时期。」 陆羽：「没什么关键不关键的。学校里那些我早就会了。我们学校号称聚集了全国的天才，老师水平还没我同桌高。大家都不怎么听课。」 凯恩皱眉：「可总要去学校，哪怕做做课题项目，搞点研究。这样你后面选择专业方向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存在大学的概念了。高中时期大家即可接触不同的专业方向，从前的大学则被分成了各个研究院，供人做专向研究。 至于大量公共课程，线上线下都有公共资源，按自己的时间安排自由选择学习，通过相关的考试即可。如今的学生在学习和专业选择上，有极大的自由性。 陆羽看凯恩一眼，讥笑。「我在搞研究啊，让你们活过来啊。彻彻底底地活过来。」 凯恩：「……」 凯恩再度沉默许久，还是说：「无论如何，你先早些休息吧。」 陆羽挑衅地看着他：「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既然这么不喜欢我哥哥，那你是不愿当我嫂子，你凭什么管我？」 席南的意识形态重新扶额。——啧，熊孩子的逆鳞又被摸了。 凯恩的嘴唇抿了抿，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抱着黛西就要走。 陆羽恼羞成怒地叫住他。「站住！」 「既然你觉得没法和我相处，我……」 凯恩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羽打断。「一个二个都这样。我让走就走。我又不是真的让你走。哄哄我会怎么样？你不是说你是我长辈吗？」 凯恩：「……」屿、汐、团、队、独、家。 席南：「……」 陆羽的声音到底放软。「你今天做的一切，有很大可能已经被你背后的团伙发现了。你现在出去，万一落到他们手中，不会有好下场。你就住这儿吧。我让秘书收拾两间休息室，给你和黛西住。明天我们再想想怎么对付他们。」 席南听到这里，意识形态看向陆羽的目光有些慈爱。——哎，傲娇顽劣脾气差的熊孩子，但幸好本质还是不错的。 陆羽说完这话，给秘书小姐姐打完电话，就头也不回地去休息室了，都没看凯恩一眼。 席南倒是下意识看了凯恩一眼，发现凯恩的表情有些无奈，但并没有责备，看来他确实还把陆羽当做家人的。 第209页 「艾零？你还不进来？」陆羽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 席南收回视线，立刻转身进屋了。 夜已深，陆羽抱着席南的腰入睡，少见的不发一言。 席南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等了好一会儿，席南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他开口：「如果我让你活了，你会像凯恩讨厌我哥哥那样……讨厌我吗？」 席南回答：「不会。」 陆羽再问：「那我还能想亲你就亲你吗？你会抗拒我吗？」 席南想了想，说：「我想，如果我真的变成人了，有权利拒绝。就算是夫妻之间，一方不愿意的时候，另一方也不能强迫。这是互相之间的尊重。」 「我会尊重你啊，我说过我们是平等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啊。只是……你别一直推开我，好么？」 陆羽漆黑的瞳孔亮亮的，少年人直接热切的目光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但席南还是说了实话：「没有人知道以后会是怎么样。我的程序无法判断出，如果我活了，我会怎么样。所以，你要做好准备。比如，我们都不知道凯恩为什么会这样。」 想到凯恩，陆羽眼光微黯。「我在想，哥哥有一段确实对他不好，换到人类身上，那就是家暴。可是那会儿凯恩没有感觉。我问过他，他说他不会痛的。难道……他后来有了意识，回想起那些，又感觉到痛了，才会……」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在他背后那个团伙做的事，让他厌烦。当他看到他同伴沦落到红灯区，彻底成为玩具……他更加讨厌人类，这或许让他想到了你哥哥曾经是怎么对他的，所以他连带着也不喜欢你哥哥。」 「嗯。」席南说完这话，陆羽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在席南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觉。 但过了一会儿，席南感觉腰上的力量一紧。 席南睁开眼，发现陆羽以一种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席南心里也有些咯噔。——果然，祸从口出，多说多错，一不小心秃噜嘴了。 果然，陆羽问：「你们什么时候学习能力这么强了。对人类情感逻辑的解读，你这么厉害？」 席南只得摆出邻家哥哥的标准微笑，揉揉他的头。「是啊小羽。听到你这么说，哥哥很开心。能和你一起分析，为你排忧解难，哥哥真的很快乐。」 陆羽静静看着他：「虚情假意，胡说八道。你现在脑里根本没有快乐这种物质。」 席南：「……」 好在陆羽很快想到了别的什么，对席南笑道：「不过你就快体会到了。我和关玲最近有了重大进展。我们重新找到了你们皮肤的材料，不仅比以前更耐用，还可以接受一种……姑且成为电子信号的东西吧。你这身体是我用3d列印重新做的，就用了这种材料。」 「另外，我们会为你们身体内加入类似于神经元的东西，这些物质互相作用，可以产生不同的电子信号，刺激身体的反应。譬如多巴胺这种东西，人体能分泌，你们不行，但我找到了替代品，你们通过这种电子信号，可以体会到一样的感觉。」 席南大概明白了陆羽的意思。人体神经网络各种复杂的反应，在机器人身上，能被他替换成电子信号的反应，继而，虽然构造完全不同，但机器人会具有和人类一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凯恩背后那伙人是怎么做的。要是他们把人类生物学的东西搞进去，那就有点背人伦的。但我目前所作的，尚属于合理范畴。明天我去研究一下那个黛西。」 跟席南聊了天，熊孩子心情好了很多，滔滔不绝讲了很久他的实验和想法，这才拥着席南睡着。 - 第二天，陆羽找到凯恩说了好久，凯恩才同意他看一下黛西的晶片。于是黛西重新进入休眠模式，陆羽从胸腔取出她的晶片，独自去到实验室待了很久才出来。 陆羽得出的结论是，那伙人採取的方法竟然跟自己很像。但他们至今没有完全成功，是因为有技术瓶颈没有通过。 「说白了还是算法问题。应该就是xs刘凯文那种人给他们带的是xs公司编程的那一套，让他们陷在那一套算法里出不来了。我们都是重新编的，所以没有他们的问题。这方面我还得感谢关玲，她确实是计算机天才。」 陆羽如是说完，看向凯恩：「这样看来，你确实是特例。你看黛西，她醒来之后，虽然有些感觉，但是无法完全像人类一样有清晰的认知和情绪。」 - 如此，再过了几天，经过秘书派人探查的结果，并没有人在堂而皇之地找凯恩什么的。当然，陆羽在绿角街开的那家店还在正常营业，没发现有人去找麻烦。 陆羽看向凯恩。「看来他们也觉得自己做的实验游走在灰色地带，何况之前齐宛体内还藏毒了。你这个重要机器人走丢了，还偷了东西，他们也不敢报案。」 「黛西和我身上有定位装置，现在虽然被你取下了。但那晚她还是来了这儿的。何况刘凯文来过这里，我怀疑他动过手脚。所以，那帮人没行动，是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守株待兔就行。」 凯恩想了想，又对陆羽说：「其实我回去也没什么。他们做了那么多实验，我是最成功的。他们还要通过我搞清楚当初是哪个步骤跟其他人不一样，才让我成功活过来的。所以他们不会伤害我。」 第210页 「可你不自由。你会被他们关起来，去被迫做各种你不愿意的实验。」 陆羽说，「无论你想继续救你的同类，还是怎么样，你要先自由才行。但确实，你一直躲我这儿也不妥。没事儿，我帮你想想办法。」 - 陆羽找来无所不能的秘书小姐姐商量了一会儿，确实有了办法。秘书先去帮他们在安保工作做得极好的小区买了套公寓，再在出去商务谈判的时候，让凯恩和黛西穿上工作服，跟着那几个完成当日工作后回军区的军人专家一起走的。 陆羽站在办公室偌大的落地窗前，静静看着那几辆车开走，等到它们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后，他拉住席南的手，目光有些悲伤。 然后陆羽说：「艾零，我有一种……我背叛我哥哥的感觉。我感觉我在帮着凯恩和黛西偷情、私奔。」 席南没答话，只揉了揉他的头。 陆羽回头看向他，揽住他的腰，继而欺身贴上他的唇。 半晌后，陆羽问他：「有没有什么感觉？」 席南以为他又是瞎胡闹。可是在很短的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皮肤有热度。 这种感觉跟他还是人的时候，是十分不一样的，没有那么强烈清晰，但他确确实实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陆羽近在咫尺的口鼻唿吸间带来的温热。 席南太过惊讶，实在是忘记了伪装。他的意识在那一瞬彻底侵占这具身体，瞳孔都放大了。 陆羽及时捕捉到他的异样，问他：「有点感觉了，对不对？这信号还不强。我先试一下，后面再慢慢改。」 席南没来由心慌，只深深皱了眉。此刻他也顾不得装不装了，只是莫名觉得不安。 陆羽却非常高兴，紧紧抱住了他，「这简直太好了。」 席南：「我……」 「嘘。」陆羽拿出平板，炫耀地摇了摇手里的数据，「别想骗我。就算刚才是我眼花，数据不会出错。你晶片上的传导器告诉我，你刚才有情绪。」 席南没忍住笑了。他倒不是高兴，而是被陆羽的样子逗笑了。——看看他现在这样子，活脱脱一个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狼狗模样。 席南面上像安抚般，以邻家哥哥模式揉了揉陆羽的头。 但实际上意识形态的席南觉得自己是在逗狗，拍几下他脑袋，当做给他的奖励，他就会心满意足特别开心。 其实熊孩子还是挺好养活的。 席南心里这么做下结论。 - 再一个月后，陆羽总算去学校了。因为期末考试到了。 虽然现在大部分学科，只要按时交论文就可以，但少部分基础学科还是需要考试。 陆羽的考试结束是晚上五点。但陆羽说过他会提前交卷，席南想了想，还是提前一个小时就去了他学校。 他本以为，即使是这样，陆羽也已经会站在校门口等自己了，用非常欠扁的语气说：「你太看不起了我吧？来得这么晚。你居然以为我只会提前一个小时交卷。」 可是陆羽并没有出现在校门口。 席南在陆羽斜对面把车停了下来，一边等他，一边和系统胡侃。 「统儿小可爱，我现在还没法接受我居然是机器人。下个世界我不会变成恐龙吧。」 「不会不会。」 「那就好。」 「不过具体是啥我也不好控制。副本难度up，我也越来越难以掌控。宿主大大我们随缘吧。」 「呵呵。你高兴就好。」 「(〃』▽』〃)。」 …… 冷不防，席南体内的程序告诉他，已经五点了。席南再等了十分钟，陆羽没出来。 席南继续等，五点半，陆羽还没出来。 席南狐疑地皱眉，不由想——这孩子莫不是突然开窍，知道和人类谈恋爱才有趣？他和女孩子约会去了？ 不过就算他没有谈恋爱，这么久没来学校，偶尔被几个迷妹缠住也是有可能的。当然，迷弟也有可能。 席南又等了一个小时，时间指向六点半，陆羽还没出来。 这一下，席南确实有点着急了。 天色以可见的速度暗下来，再过了一会儿，学校大门都关了，只留下一个供教职工进出的小门。 席南下车，在学校周围的各个商铺找了一圈，他不敢问人，还得保持僵硬的面部表情，免得被人看出不对劲。 学校周围席南都找了，没人。当下，席南也顾不得什么了，给陆羽的秘书打了电话。 现在的机器人真的这么智能吗？ 秘书狐疑了一下，但很快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先给老师打电话。你在校门口等我，我马上开车过来。」 秘书赶到之后，先找到了席南：「老师回我话了，她说陆羽十分钟就做完题交卷了，早就走了。我刚拿到了老师的许可，我们一起进学校找找看看。」 如是，席南就跟着秘书从进入校园，一间间教室挨着找，教室没有，他们又去了各个实验室、操场。 可是到处都没有陆羽的影子。席南是机器人，无所谓，但秘书已经跑得大汗淋漓。 回到校门口，席南先从车身取出一瓶水递给秘书，说：「我们回家找找。看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秘书有些诧异地接过水，但也没多问什么，点点头。「好。谢谢你的水。」 第211页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两个人分别开着各自的车回到陆羽家。 自从出了上次凯恩的事后，席南和陆羽也好久没回来了，主要是怕又遇到上回那样的事。他们这房子的安保到底不如陆羽公司来得好。 两人刚停好车，走到游泳池旁边，这下不得了，地上竟然有一滩血。 路灯冰冷的光线打下来，把那滩血照亮，让人浑身发麻。 向来冷静的秘书吓得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发现席南已大步沿着血迹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滩血往前的位置，是一些断断续续的零星血点，一直往屋子的大门走去。 秘书越看越腿软，她几乎能脑补出发生了什么。 ——陆羽是在泳池边遇袭的，他可能伤到了腹部，勉强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腹部朝屋子里跑，所以泳池边有一大滩血，在有些零星血迹、甚至带血的脚印指向门口。 秘书走到门口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席南已经走了进去。 秘书加快步子跟上席南，然后就看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陆羽浑身是血地躺在沙发上，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唿吸。 席南僵在原地动不了。 秘书反应过来，喊出声：「你还在干什么？你……你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你想办法救他啊。你们程序不是可以自带急救功能，基本的医疗你都懂的……」 席南那一瞬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听到秘书的声音，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然后说：「他没有生命信号。我感觉不到他的生命信号。你……报警吧……他死了。」 说出「他死了」三个字之后，席南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十分伤心。 他无法用这具身体流眼泪，可是他确实十分悲伤，心里空了一片，他不知道该怎么填补。 「艾零，我就说你活了！你以为我死了，你会伤心，对不对？你活了！并且你爱我！这简直太好了！」 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了陆羽的声音，他带着极度喜悦的表情从门口走出来，飞扑着跑向席南，似乎是想给席南一个熊抱。 席南反应过来什么，迈开颇为僵硬的腿，上前翻起了沙发上「陆羽」的身体，最后发现这是陆羽造的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今天的一切，他怕是蓄谋已久。这个机器人，就是他这段时间偷偷摸摸造出来的。 席南愤怒不已，在陆羽奔过来即将抱住自己的时候，立刻将他推开了。 陆羽有点傻眼。「艾零，你……」 席南懒得理他，推开他就走了。他极快地跑回车上，开起车就走了。 反正陆羽都试探出他活了，通过今晚的一切，秘书估计也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可瞒的。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很生气。 这段时间，陆羽把刺激源加强，慢慢地，在很多事上，席南都有了特殊的感觉，包括温度、空气的湿度等等。但他通过多番考虑，并没有对陆羽如实相告。 席南其实知道，陆羽本意只是想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活了。 可这样的测试实在让他很烦躁。因为他刚才真的很难过。 生死之事，不该拿来当做测试或者玩笑。 这是席南如此愤怒的原因。 席南随便在郊外指了一处，车子自动开到了郊外。席南现在还不想见到陆羽，而这车上的自动驾驶数据或许都可以传给陆羽。所以席南开启了手动模式，漫无目的地驾驶。到了最后，月上中天，山风微凉，席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开到了哪里。 - 别墅内。陆羽眨着眼睛，和秘书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陆羽开口：「他这是……怎么了？」 秘书回答：「他生气，气你骗他。他刚才真的很难过。」 陆羽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什么，眼睛一亮。「所以他真的活了。他确实是伤心。不……他非常非常伤心。这表示他真的很爱我！他真的关心我！」 秘书哭笑不得，勉强维持着职业微笑。「陆总，可是你把他气跑了，他再关心你，又怎么办？」 「我的车有定位装置。我知道他在哪儿。」陆羽举出平板看了看，「嗯，他去了的凤凰山方向，咦？他现在开的速度很慢，他开了手动模式。那……那让他散散心消消气。我等他消了气，再去找他。麻烦你带我去。」 秘书点头：「好。你觉得他什么时候消气啊？」 陆羽：「十分钟后吧。」 秘书：「……」 就在这十分钟内，秘书却接到一个电话，随后严肃地看向陆羽。「陆总，公司出事了，有人入室行窃。」 「怎么可能？我们的安保——」陆羽皱眉。 秘书说：「熟人作案。有人刷卡进去的。还不是员工卡。」 陆羽反应过来什么，整个人拳头握紧。「是凯恩。为了方便他进出，我给他一张特殊的门禁卡。」 第102章 玩具编号520（10） 席南一路把车往山上开，停在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随后下来散了会儿步。 但这会儿他才发现他的腿不是很方便。之前在平地上不觉得，上了山他才发现，做一些有难度的工作时，需要自我暗示很多遍，腿才能行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羽天天在他身上搞实验的缘故，现在他的意识操控这具身体后，身体反而不是很灵活，不如完全靠程序指令办事方便。 第212页 这样的后果就是席南在台阶上狠狠摔了一跤，头、手肘什么的都撞破了。 席南原本因为风景而改善了一些的心情，一时间又差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席南接到了陆羽的电话。席南让程序接听，耳朵里传来艾零的声音。 微型接听装置装在耳朵里，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就好像陆羽住在他脑袋里，从没离开过一样。 「艾零，你在凤凰山？」 席南皱眉：「你怎么知道？」 陆羽说：「即使开启手动驾驶，我那车上也有定位的。你又没做其他改造。你活了之后，不会不能调阅知识库了吧？你都忘了？还是傻了？」 得了，熊孩子做错了事，自己还得接受他的讥讽。席南没好气：「你要是说这个，我就挂了。」 陆羽道：「不是。你快回来吧。我这里出事了。」 席南笑了。「狼来了的故事听过没？」 陆羽说：「没有。你要告诉我吗？」 席南冷笑：「那你去查一下。我挂了。」 说完，席南真的打算挂断电话。 陆羽急了：「没有我的指令，你怎么能挂电话呢？你不准挂！」 席南笑得更厉害：「你好像忘了，你让我活过来了啊。」 陆羽：「……」 最后是秘书小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夺过陆羽的电话，对席南说：「真的出事了。陆总办公室被盗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席南挂了电话，立刻回到车上，开启自动驾驶。 - 陆羽家中，陆羽继续跟秘书小姐姐大眼瞪小眼，秘书被他看得有些心惊肉跳，然后听见他问：「为什么他信你不信我？」 秘书小姐姐想了一会儿，说：「不是这样的。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没？」 陆羽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周遭的气压更低。「他刚才也这么说。你们可真有默契。」 秘书小姐姐：「……」 陆羽若有所思，目光有些委屈，有些黯淡，还有深深的忧虑。「我是让他活过来了。但他不会喜欢女人吧？」 秘书惊恐道：「误会啊陆总。你想想，他刚才以为你出事，他多着急啊？他担心你，在乎你。正是因为他在乎你，他才这么生气，因为他觉得你愚弄了他的担心嘛。再说啊陆总，我眼里只有金钱的山；与。彡；夕！」 「嗯。我知道，你跟关玲一个样。」陆羽淡淡扫秘书一眼，「我是该给你涨工资了。下个月起工资翻倍，年底28个月工资，股份分红当然还少不了，今年我们几个项目的利润都很丰厚，怎么样？」 秘书的笑容溢出来。「谢谢陆总。」 「不客气。你的职级本来也是总裁级别的。只不过我实在找不到你这么合适的秘书。不介意这个职称？」陆羽问。 「不介意不介意。」秘书很礼貌高雅，一点都没有狗腿的样子。 陆羽再看她一会儿。「以后在艾零面前打扮得丑点就行。」 秘书：「……」 - 二十分钟后，席南接上陆羽和秘书，一起去到陆氏集团。 陆羽办公室内，这晚的安保负责人有些战战兢兢地交代道：「那个人是正常刷卡进的，所以一路没有任何警报提示。我们的人是每隔两个小时巡逻一次。结果就被打了时间差。等我们的人发现你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架子上还明显少了很多贵重物品时，我们才知道发生了盗窃。」 「这事不怪你们。我们公司的各类警报很智能。每两个小时巡逻一次，已经很浪费人力了。这都是我的问题。」 陆羽安抚了一下负责人，自己检查起办公室桌面，问负责人：「你说很明显少了很多贵重物品？具体有哪些？」 负责人答：「您有几块竞赛的金牌没了，还少了一些手錶，高级首饰。你看，就是办公桌后面的柜子上的。都是显眼位置的。不显眼位置的，就是你桌面的电脑，这是我们进来后才发现被盗的。」 陆羽头也没回，检查完办公桌上的东西，嘲道：「所以，凯恩真正想偷的，是我的电脑，还有很多我手写的笔记。他假装再拿走一些贵重物品，只是想把一切伪装成普通盗窃。他在侮辱我的智商？」 席南想到什么，问他：「之前凯恩让把这里的监控关了。这里的监控还没打开？」 陆羽倒是看向了秘书。秘书赶紧答：「现在已经打开了。当初关监控，还是凯恩提醒的，他是怕那伙人会黑进监控系统，发现凯恩和戴文的行踪，以及发现你在做什么实验。可我们后来升级了监控系统，还做了全面排查。没问题，也就打开了。」 「那赶紧给我看监控啊。」陆羽说。 负责人赶紧拿了平板过来。「陆总，我正准备给你看的。他先偷了架子上的那些东西，然后在监控前露了脸，但是随后又把监控遮挡了。他后面在这办公室做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电脑、还有你的数据，应该就是那之后被他带走了。」 「明白了。」陆羽冷冷看了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把平板愤愤一摔，「我都能想像我如果现在去找他，他狡辩的口吻了。他会说，为了伪装成人类，在人类社会生存，他需要钱。所以他来偷点东西。其他的他会咬死一概不知。」 陆羽被信任的亲人如此愚弄，心烦意乱。 第213页 他最后让负责人和秘书先走了，只留席南在身边。 陆羽没忍住，打开酒柜拿了几瓶酒喝。 落地窗外，星空和霓虹连成一片。陆羽站在窗前，他的眼睛也被灯火照得发亮。 陆羽仰头喝下半杯葡萄酒，转过身，拉住身侧席南的手。「抱歉，今天本来是个开心的日子。我还说，把今天当做你真正的生日。但我……我心情很不好。」 席南终究拉住他的手，说：「我明白。」 陆羽忍不住问：「凯恩……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被控制的？他虽然活了过来，但他始终摆脱不了控制。这一切都是把戏。那伙人在跟我做一样的实验，可他们遇到了瓶颈，所以要偷我的技术。我在绿角街开店钓鱼，引他们上钩，可早就被他们识破了。他们将计就计，派出了凯恩。」 「艾零，是不是……从凯恩偷黛西开始，一切就是他们的计划。他们知道我和凯恩的关系，故意派他来。他们知道我会把凯恩带走，我会保护凯恩，并且我绝对信任他。这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而凯恩……他从头到尾都在演戏，都在骗我。」 席南想了很久之后，看向陆羽：「你为什么会给凯恩门禁卡，甚至权限大到能开你的办公室。」 陆羽说：「我让他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他为了不被那伙人找到，身体里的耳麦、以及所有的定位设置都取下了。他是机器人，不需要吃喝，但电费、水费、又或者他想买车什么的，总需要用到钱的。」 「他曾经对我很好，所以我跟他说，他遇到事，不需要通过前台、不需要通过秘书，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我当他是家人。他说他讨厌人类，不信任人类。我是觉得，他看到我这么信任他，会不会改观一些。」 席南听到这里，不由说：「既然如此，他偷走贵重物品，给自己找的什么缺钱的藉口，完全不成立。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陆羽嘆气。「我也不理解。要不然，就是他做给那伙人看的。虽然他把偷我实验数据，伪装成普通偷盗的手法，在我们看来是很拙劣的。但在那伙人眼里看来，没准还夸一句人工智慧聪明呢。」 席南摇头，却说：「如果站在相信凯恩的角度，我却认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障眼法。他不是愚弄你，他是在愚弄他背后的那伙人。」 陆羽瞳孔张大，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握紧了席南的手，盯着他看：「说下去。」 席南说：「机器人程序的逻辑算法什么的极其强大。所以，凯恩是很聪明的。他既然有你的门禁卡，之前在这里又住了很久，当然明白这里的所有安保设置。如果他不想被你发现，有很多种方法。」 「就算他真的堂而皇之拿着门禁卡走进来，想不被你发现，也很容易。他只需拿走那个更纸片一样薄的电脑，再拿走几张你手写的数据。等那伙人那边把数据拷贝好，在天亮前，凯恩再把电脑和你的笔记原封不动送回来，你根本发现不了。」 「凯恩有权限极大的门禁卡，他那张脸也在安保系统的白名单里。所以他不会触发任何自动报警。从极为显眼的柜子上拿走那些贵重物品，离开后并没有把你的办公室大门关上，这些事情才是他故意做的，他是故意为了引起你们巡逻安保的注意，让他们及时发现盗窃案，也让你能及时发现你的数据被偷了。所以很有可能……」 陆羽接过席南的话，眼里在那一瞬间滑过了欣喜。但很快，这点欣喜就被担心取代。 陆羽有些忧虑地说：「所以凯恩是被他们胁迫的。凯恩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甚至是威胁他生死存亡的东西。他们强迫凯恩偷我的技术，凯恩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要求来。但凯恩还拿我当亲人，所以他故意留下这些破绽，他都是为了我着想。我不该怀疑他……」 「所以，现在收起这些没用的情绪。你看看你的电脑能不能被追踪，想办法远程删掉一些数据。」席南说。 「我知道。我刚才已经开了平板，准备写程序了。只要他们开机，我就会知道，然后做些手脚，把数据改了。」 陆羽放下酒杯，重新拿起茶几上的平板，打开虚拟键盘无声敲了很多下，然后用略带幽怨的眼神看了席南一眼。 「又怎么了？」席南挑眉。 陆羽幽幽看着他：「你现在跟我说话的口气很冷淡，也很兇。我突然怀念起『邻家哥哥』模式了。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了？」 席南睨他一眼，想起今天他骗自己的事，还有些气。 其实这整件事十分不合逻辑，还有很多疑点。譬如陆羽为什么会自己跑回家，为什么生命力顽强到能从泳池边远远跑到房子里，却连三秒钟叫救护车或者通话报警的时间都没有。 可联想着上次爆炸、凯恩还有他背后团伙的一系列问题，那会儿席南十分着急，只觉得他是真的出了事，哪里想到这么多漏洞。 满心担心成了笑话般的实验或捉弄，席南自然是气的。 何况，对于他「活过来」这件事，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是穿越过来的，跟陆羽说的让机器人「活过来」，其实根本不是一回事。席南在毫无准备地下就这么活过来，会干扰陆羽的实验数据，而他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 果然，陆羽走过来，重新牵起席南的手，颇为感慨地说：「你今天的表现超乎我的想像。你担心我，为我着急，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你真的好聪明。我都不知道你能活得这么像真人。」 第214页 席南只得说一句：「不是我聪明。你当局者迷。你一方面担心凯恩，怕他被控制了。另一方面，你还在生他的气，以为他骗了自己。」 陆羽想了想，说：「凯恩能被他们威胁，无非是他们掌握着什么可以远程摧毁凯恩、又或者黛西晶片的技术。我能帮助凯恩摆脱这个威胁。我还得帮他。」 「你想怎么做？」席南问。 席南总隐隐觉得，凯恩被威胁的原因，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机器人活过来后，也有个性的话，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席南觉得他是个坚韧的人。所以凯恩不会这么容易因为生死受到威胁。退一万步，凯恩很聪明，自然知道陆羽完全可以帮他解除这些技术上的威胁。 所以，凯恩肯定是受威胁了，但这威胁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能还别有隐情。 陆羽没时间想席南那么多，主要是他还在分脑子现写程序。 他又在虚拟键盘上敲了好一会儿，差不多把事情搞定，才说：「一会儿他们只要开我的电脑，我就能黑进去，及时篡改点东西，让他们以为我没成功。」 再过了一会儿，程序传来电脑开机的预警提示，陆羽眼里一喜，及时把病毒性质的东西黑进了自己曾经的电脑，篡改了关键数据。 这个时候，陆羽总算是长长唿了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葡萄酒喝下去，直直躺在了沙发上休息。 心里的各种焦躁慢慢退去，陆羽脑子再清醒了一些。他看向席南，是因为忽然想到一件关键的事。 陆羽说：「艾零，你说……为什么他们选在今天做这件事。我刚确定你『活过来』，他们就下手了。」 席南想到什么，严肃下来。「这件事，除了你我，只有秘书知道。我发现你不见后，给她打了电话。我语气有些着急，她应该在那会儿就察觉到我『活了』。」 「你怀疑她是内奸？她发现你『活了』后，立刻通知了把帮人？」 陆羽沉默了一会儿，再说：「不至于。她一直在这里办事。我该多相信下别人。」 陆羽想了想，又把那个值夜班的安保负责人叫了过来。 「陆总，什么事？」负责人问。 陆羽说了个日期。「你把那天的监控调给我看看。」 负责人一阵操作，把平板给了陆羽。 席南反应过来，陆羽让他查的是刘凯文来的那天各个监控的情况。 陆羽让负责人把那些监控通过人物匹配技术连接起来，减少肉眼同时看各个监控拍摄画面的压力。 负责人照做之后，席南便与陆羽一起，看到了秘书下楼接待了刘凯文，一路刷卡过各种门禁，再带着他到陆羽办公室的连续画面。 中途在电梯里察觉到什么，陆羽让安保负责人点了慢放。 这一下，席南和陆羽就清楚地看见了刘凯文做了什么。 在电梯里的时候，刘凯文微笑着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说秘书妆花了一类的。 秘书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照脸，然后拿了粉扑出来。不过她的动作有些不方便，刘凯文很绅士地接过她的手机，说了些大概是「我帮你」之类的话。 秘书笑着道谢，让刘凯文举着手机，她双手得到解放，一手握着粉饼，一手握着粉扑开始补妆。 就是这个时候，刘凯文指尖滑过一个半透明薄膜状的东西。那东西快速覆在秘书的手机背面，很快就像是和手机背融为一体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秘书浑然不知，快速收起粉饼，取回了手机。其实她全程补妆也就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而且拿回手机后也机警地看了看，只是什么都没发现。 席南这下明白过来，是秘书的手机早就被监听了。 陆羽看完监控，特意叮嘱负责人。「今天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说。记住，是任何人。」 负责人明白过来，走了。 席南通过这句话猜到了陆羽的打算。「你要将计就计？」 「嗯。我刚才说要想办法帮凯恩摆脱他们的控制。你刚才问我打算怎么做，我没回答，是因为我确实没想好。现在我想好了。」 「我们就当做没有发现那个高级监听设备。今天他们收到的数据被篡改后，他们的技术还会在瓶颈里。我会利用这个监听设备，让他们听到我想让他们听到的东西。到时候，他们还会派出凯恩来偷。到时候，我就把凯恩『抓住』了。」 说完这些，陆羽打了个呵欠，上前抱住席南。「宝贝儿，我好累，我们去睡觉吧！」 席南推开他，前去打开休息室的门。「你进去睡。我睡办公室的沙发。」 陆羽瞪大眼睛，不干了。「艾零，你还在生我气吗？」 席南说：「现在还好了。」 陆羽质问：「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睡？」 席南不知为何觉得好笑，他也确实不加掩饰地笑了，然后说：「因为我现在有自己的意志了。我就是单纯的不想那么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陆羽脸都要绿了。「你嘲笑我？还言语戏弄我？」 席南睨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倒上了沙发，闭上眼。 陆羽走上前，佯装要掐他的脖子。「你把『邻家哥哥』还给我！」 陆羽好气啊。他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还发誓来着——他要是再用邻家哥哥模式，他就是傻.逼。 第215页 他现在好像一巴掌扇过去，让过去的自己清醒一点，要懂得珍惜。 席南不为所动。陆羽再说：「你还得充电呢。」 「是呢。」席南坐起来，扳开手腕充电了。虽说他现在身体表面有些感觉了，但并不强烈，手腕、后背拉环位置，这些需要经常扳断啊、拉出来的地方，是没有任何痛觉装置的。 给自己充上电，席南又睡了。 陆羽非要躺在他身上。「那我也要在这儿睡。」 席南拍拍他：「起来，你太重了。」 「艾零，我不许你这个样子！」陆羽撒泼，就是不撒手。 席南冷漠。「熊孩子总以为撒泼打滚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现在你该明白，这么做没用。」 陆羽：「…………」 哥哥，再爱我一次！ 过了一会儿，席南发现身上压力减轻，而且熊孩子居然没闹。 他正感诧异，睁开眼坐起来，才发现陆羽竟然找了些东西，拿好了，再往自己这里过来。 「怎么了？」席南问他。 陆羽走到他跟前，眼神有些心疼。「对不起。刚一直忙，都没仔细看，你受伤了。我来帮你。」 席南明白过来，「哦，在山上不小心弄的，我没事。」 陆羽帮他处理着伤口，然后说：「你看，果然需要我看着你才行。」 席南笑了。「明明我是你保姆。」 「什么保姆？」陆羽凑上前，趁他不注意亲了亲他的嘴，「你是我媳妇。」 席南不知道咋回事，这个时候竟然有些脸红了。 虽然他俩之前该做不该做的，通通都做了。但那会儿他的意识是脱离身体的，他是当做无事发生的。 这是第一次，他在意识回归身体的情况，跟陆羽亲了这么一下。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处理完伤口，陆羽放下工具，眼睛饱含期待地看着席南：「宝贝儿，叫声老公我听听。」 「你还是个孩子。睡吧。明天你还要考试。」席南无奈。 「来嘛。你不叫我考零分。」 「你考呗。再修一次那个科目。」 「艾零，你不爱我了。」 「乖，去睡觉。」 「以后什么y都没了吗？」 「再买个机器人玩儿去吧。」 「你没良心！」 「我只有晶片。」 「……」 第103章 玩具编号520（11） 这一晚陆羽是跟席南槓上了。席南不离开沙发，他就干脆坐在茶几上朝着席南干瞪眼。 无论席南什么时候睁开眼，都能看到陆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好像他不会累似的。 顾及着这小祖宗熊孩子明天还有考试，席南到底还是妥协了，陪他去到休息室一起洗漱，再躺上床。 陆羽不闹了，抱着他的胳膊安心睡觉。 席南给自己设定了四个小时的休眠，给胳膊插上电，就闭上眼睛了。 第二天一早，席南趁陆羽洗澡的时候换了身衣服。因为他刚才去公司的小厨房给陆羽做了点早餐，衣服弄上了些油烟。 席南脱下上衣，找来一件简单的白体恤套上。 陆羽推开门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席南紧緻白皙的腰腹晃了一下，最后被衣服盖上的模样。 席南侧过头，看见陆羽直直地盯着自己，随后无声咽了口唾沫。 席南淡定地上前拍拍他的头，扫他一眼。「过来吃早饭。然后去上学。」 虽然席南现在看上去很高冷，他的眼神依然那么云淡风轻，陆羽却莫名觉得——太带劲儿了。 陆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席南的唇，实在按捺不住之后，就真的扑过去给了他一个熊抱和亲吻。 席南漠然推开他：「吃饭。不吃就饿着肚子去考试。」 陆羽最后还是乖乖去吃饭了。 吃完饭，席南照例开车送陆羽去学校。到了校门口之后，陆羽没动。 席南挑着眉梢看他，意思是你想干啥？ 陆羽也挑了挑眉，再挑了挑肩，那意思是——以前你都会帮我解安全带的。 席南嗤笑，笑的是他孩子心性。但席南还是上前帮他把安全带解下来了。 陆羽看着他近在咫尺，睫毛长长垂着的样子，心都化了。 他的艾零活了。虽然他的模样还和以前一模一样，部分表情做起来还是略显呆板，虽然他有点凶有点高冷，但他整个人那么鲜活那么生动，陆羽望着他，就觉得这世界欠他的，在这一刻全部还给了他。因为这个世界把这样好的艾零带给了他。 席南看见陆羽盯着自己发呆，淡淡看他一眼，退回到合适的距离，然后习惯性整了整下陆羽的衣领，问他：「今天几点结束？」 「还跟昨天一样。下午五点。」陆羽拉住他的手，「你来接我？」 席南瞥向他：「不会像昨天一样接不到吧？」 陆羽做了个保证的手势。「不会。」 席南没理他：「那就快下车。」 陆羽抱着他的胳膊。「你不会还在生我气吧？」 席南淡淡说：「没有。」 陆羽微笑：「那就好！」 席南再静静地看他一眼。「我五点准时来。你没出现的话，以后也不用回家了。」 陆羽：「！！！」 席南按了某个按钮，陆羽旁边的车门自动弹开。「下车。」 第216页 陆羽的眼神在那一瞬却十分痴汉。「艾零，你高冷的样子，实在太性.感了。」 席南：「……」 就说这孩子不正常。 戏精发作的时候，陆羽几百年前的琼瑶台词都能拿出来说，什么「你居然不爱我」、「你没有良心！」、「我没有无理取闹！是你！是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看来几百年过去，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并没有太多进步。 再来，现在看来，对陆羽好言好语，他好像反倒不领情，对他高冷点，他倒突然痴汉脸了。——他有受虐倾向？ 父母早逝，被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照顾，哥哥前期似乎还不错，但后来好像黑化病娇起来……果然，家庭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太大了。 好在陆羽没有继续闹，在这之后就下车去考试了。 晚上五点，席南准时赶到，陆羽已经在校门口等他。 席南打开车门，陆羽坐上副驾驶座。席南好奇问他：「今天没有提前交卷？」 陆羽说：「提前了。不过我跟校方申请了，额外参加了三场考试。」 席南诧异，陆羽进一步解释。「我把明年的一些课程提前考了。这样子，等半年后，我把研究方向的论文交过去，我就可以提前半年毕业。」 「然后呢？」席南挑眉。 陆羽狠狠亲他一口。「然后你就不许再说我是熊孩子。到时候我就正式踏入社会，赚钱养家。我要跟你结婚。」 席南听到这里，却是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艾零？」陆羽问。 席南反问：「你真的要跟机器人结婚？」 「有什么不可以？」陆羽也严肃下来。 席南沉默着发动车子，等车子开出许久，才又说：「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这毕竟不太正常。包括你的后代问题——」 「如果你是真人，照样存在这个问题。」陆羽说得倒是自在，「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席南：「……」 「非要解决后代问题，现在的技术五花八门，也多得是。我再研究个十年，或许让机器人怀孕，也不是一件难事。」陆羽笑，「宝贝儿，你愿意怀我的孩子吗？」 席南：「不愿意。」 「没情趣。」陆羽撇撇嘴，不太高兴，又说，「至于外界的眼光什么的，更是无须在意。」 席南摇摇头。「我只是希望你……活得正常一些。」 陆羽从侧面仔仔细细看着席南的眼眸，收起平时那些或戏嚯或戏精的表情，认真道：「艾零，你活了。你真的活过来了。所以我没有不正常。如果你觉得我哪里不正常，那你来治疗我，你让我变正常。」 席南暂时没话说了，只暗暗嘆了一口气。 陆羽再对他说：「我想和你结婚。没有人能阻挠我，除非你本人不愿意。艾零，你愿意吗？」 席南回过头，看见陆羽正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那笑容天真得跟孩童一样。 但席南知道，这微笑就跟鳄鱼的眼泪一样。自己如果说不愿意，下一刻怕就会被这孩子活剥了吃下去。 席南摆摆头，终究只说：「我先让你变正常。其他的事情，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陆羽笑容褪下，漆黑的瞳孔盯着席南：「你会愿意的。我也会等你的。」 席南读到了他的潜台词——你是会等，但你耐性有多少就不好说了是不是。 席南：「统儿，任务对象越来越难搞了是不是？」 系统：「南哥我看好你！」 席南：「你最近就剩给我加油打气的功能了。」 系统：「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呀！」 - 又过了三天。陆羽的考试彻底结束。 这天就早上起来，陆羽就抱着电脑在沙发上不动弹。 「艾零，给我杯咖啡，三分糖，少奶。」 「艾零~我想吃牛角包了。」 「宝贝儿，想吃点草莓。」 …… 席南懒得管他，意识剥离，让这具身体依照程序指令办事，他也乐得轻松。 这般折腾了一天，席南再给他剥了个橘子之后，忍不住道：「你好歹动一动。久坐对身体不好。」 陆羽敲下最后一个按键，收起光感的虚拟键盘，目光发亮道：「我查到些东西了。来，艾零，过来。」 席南到底朝他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陆羽便说：「我还是考试做完题的时候，一下子想起来的。我不是说过，我尝试恢復过我哥哥的电脑吗？」 席南点头：「对。你是想找照片，最后只找到那么一张合照。」 「没错。」陆羽说，「当时我只是为了找照片，所以没怎么留意其他的文件。但昨天考试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从我哥哥的电脑上，看到过一个文件，大概跟什么实验、志愿者，和意识唤醒有关。」 席南没忍住，先问：「你考的什么？」 陆羽说：「社会学，根据题目写作，『如今，越来越多的机器人走到了人类家中，你认为机器人会给你的家庭带来什么变化』。」 席南乐了，心说这题目陆羽可不能得满分吗。家境普通的学生，家里没有机器人，对于这个题目只能想像。但陆羽可深有体会啊。 陆羽看他一眼，嘴角勾起来。「你是不是怕我把和你之间那些□□的事情写上去啊。」 第217页 席南：「……」 席南淡淡道：「你写呗。丢人的又不是我。我不是想问这个。我只是想搞清楚你考试内容，和你想起你哥电脑文件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陆羽：「没什么关系。这叫灵感乍现！」 席南扶额，看向电脑，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这是什么文件？」 陆羽说：「一个志愿者申请表。我尽力修復了，但还不够精细。好在足够我们大概看清楚了。」 陆羽把文件放大，席南总算看清楚这是什么了。那是一个人在平板上手写的文字，再合成的图片。 「我自愿参与非凡科技研究工作室，参与对机器人的意识唤醒实验。同意编号n62x02721，由xs公司生产、目前为我所有的机器人凯恩参与实验，每周至少三次。一切实验需在我旁观的情况下进行。——陆轻。」 席南不免惊讶。「这个实验……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好了，这下我们知道他们怎么找到凯恩的了。是你哥不知道从哪儿看到了小gg，看见这个非凡科技工作室在搞意识唤醒，还在招聘志愿者提供机器人。所以……是你哥哥把凯恩送到了他们手上。」 陆羽的脸色在那一瞬变得很可怕，他冷冷一嘲。「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没研究出来。什么非凡科技？一帮废物而已，现在他们走投无路，还得偷我的技术。」 陆羽嘲讽完，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一副很难过很缺乏安全感的表情。 席南到底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般说了句：「大概他们没有像你那样，能够灵感乍现吧。」 陆羽被席南逗笑了，捏起他的下巴啃了一口。「果然只有艾零让我开心。」 微微吐口气，陆羽再看向文件。「哥哥拼了命也想凯恩活过来、爱上他。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当年復原他电脑找照片的时候，看到这个文件也没太多想。为了让凯恩活，他什么办法都要试试，参与这种实验不稀奇。我没重视这件事，也就一直没想起来。没想到……」 说到这里，陆羽已经打开浏览器搜索起「非凡科技」四个字。可他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席南倒是提醒了他：「他们可能是通过线下的方式招募志愿者的，比如去富人区蹲守，观察哪些人有意愿加入他们的实验，再点对点，拉他们进去。跟搞传销差不多。」 陆羽：「嗯。但他们不会没有一点痕迹。还有那个刘凯文。我猜，他也不敢把他做的事情暴露给xs高层。我们可以威胁他……总之，现在我们知道得越多，掌握的主动权也就越多。」 席南想到什么，却是再问：「可是，他们做那么多实验，为什么只有凯恩成功活了过来？」 陆羽陷入片刻沉默，然后说：「我选择的学习方向，还有一些算法研究，很多是受到了我哥哥的影响。我们两兄弟很像。我能想到的主意，哥哥也能想到。所以，哥哥可能背着非凡科技单独做了什么。」 诸多线索慢慢浮现，在虚空之中连接成线，然后汇成一幅清晰的逻辑图。 陆轻爱凯恩，可因为凯恩没有意识，不能回应陆轻。所以陆轻开始想办法让凯恩活过来。 在这个期间，他接触到了非凡科技工作室，把凯恩送去接受「意识唤醒」实验，试图让凯恩活过来。这个工作室的其余实验对象都没有成功，时至今日，他们依然停步不前，包括齐宛、黛西，都不是成功品。唯一的特例是凯恩。 这只能表明，当年在陪着凯恩做「意识唤醒」实验的时候，陆轻想到了办法。他没有将这个办法告诉非凡科技，而是背着非凡科技，自己直接对凯恩进行了某种改造。 再后来，陆轻死了。警方为了调查，将凯恩扣留了一阵子。后来凯恩辗转至检察院，直到案情结束，他被xs公司回收了。xs的刘凯文应该是瞒着公司，凭着自己在公司的权限，假借处理废弃机器人的名义，偷偷又将凯恩送到非凡科技，直到现在。 这样梳理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能连成线，并且逻辑清晰，最接近事情的真相。 但唯一让人不解的是，陆轻在十年前就找到了让机器人「復活」的办法，为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连陆羽，他都没有告诉。 也是因为这样，陆羽为了弥补去世哥哥的遗憾，重新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去走这条路，他走得异常艰难。如果陆轻早就告诉了陆羽的方法，陆羽不至于虚耗这十年的光阴。 以及，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事情……陆轻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真的是自杀吗？ 陆羽说他收到了哥哥的遗书。从遗书看，陆轻是求而不得，内心陷入困境，痛苦不已，所以选择了自尽。 而这个逻辑之所以成立，是建立在凯恩永远不可能活过来、不可能爱上陆轻的基础上的。 但如果凯恩当初真的被陆轻激活了意识，那么他是有感觉有感情的，更是有可能爱上陆轻的。 求了一辈子的梦想，总算快要实验，陆轻怎么可能自杀？ 这个时候，席南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真相也许从来都很简单，它就近在眼前，可没人愿意看见，因为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 陆羽不发一言，继续研究起陆轻的电脑，似乎还在查找蛛丝马迹，以验证他刚才的猜想——凯恩能活过来，真正的原因不是非凡科技那个团伙，而是因为陆轻。 第218页 看着陆羽深沉的脸色，席南不知道他有没有和自己想到一块去。 但席南什么都没说，拿了薄毯给陆羽披上，嘱咐他早点睡，就自己去休息室补充电量去了。 第二天一早，席南睁开眼的时候，陆羽抱着自己的腰，睡得正熟。 席南起身的动作倒是把他弄醒了。陆羽揉了揉眼，冲着席南一笑，给了他额头一个吻。「宝贝儿，早。」 陆羽又恢復到天真烂漫的模样，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他越这样，席南反而越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你睡会儿吧。我去给你弄点早餐。」席南起身，披着衣服走了。 陆羽单手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躺，一支腿翘起来。那姿势竟看上去有些魅惑有些骚包。「好，你去吧。我要吃很多好吃的。我吃好了，才能餵饱你。」 「……」 席南淡淡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去做早餐了。 再后来，陆羽依然没有提昨晚的事。他只是跟席南商量好了如何演戏。 于是这天晚上，他们就找来了秘书。 当着秘书的面，陆羽跟席南调着情，说情话，不过这话是带着流氓味的，有不少脏字。 席南受了刺激，突然发起了疯，打了陆羽一巴掌后，开始砸东西，最后还差点自残。幸好陆羽开启强制休眠模式，才终止了这一切。 「怎……怎么会这样？」秘书担心地看向陆羽，「陆总，他继续留在你这边的话，这样很不安全。」 「没事儿。就是有点暴力倾向。程序设计问题。我有办法改。」陆羽说。 又过了三天，依然当着的秘书的面，陆羽对席南做了同样的事，这回席南没有用暴力解决，而是跟陆羽唇枪舌战一番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恶语伤人十年寒，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否则我会离开你。」 陆羽唿口气，对秘书说：「你看，我都改好了。对了，记得加强安保巡逻，从两小时一次，改为每一小时一次。因为我最完美的研究成果都在电脑里了。不能发生和上次一样的事。」 秘书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安排，从今晚开始。」 秘书走了。席南知道，这些事情都通过秘书手机上的薄膜状的监听器，传到了非凡科技那边。 他们依然会派凯恩来。凯恩手里有门禁卡，凯恩的脸是白名单，刷脸系统不会报警。凯恩是机器人，就算被抓，他们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对他们来说，凯恩不过是一个好用的实验品。 - 秘书与安保负责人重新订巡逻计划时，他们的对话内容也全部被监听。 于是，午夜十二点。凯恩果然打着时间差，准时出现。 他轻车熟路进入陆羽的办公室，照例先去到展示柜，拿了几样贵重物品，再遮住监控器，走到办公桌前，抱走上面的电脑。 这个时候，整栋大楼突然灯火通明起来。 凯恩睁着眼，机器人的眼睛不需要怎么费力，就适应了从黑暗到光明的转变。 然后他就看着陆羽带着席南一步步从门口走来。 凯恩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今天应该会设局抓我的。」 「你欠我很多解释。」陆羽上前坐到沙发上，摆了个很闲适的姿势。 凯恩想了想，说：「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上次是帮了你的。我偷走几样显眼的东西，是为了让你们及时发现偷盗事件，给你一个挽回数据的时间。」 陆羽闻言笑了，笑得颇为讥讽，继续说：「嗯，还有呢？」 凯恩这才皱了眉。「你该不会以为……从我重新接近你开始，就是一个套？那伙人搞科研还可以，玩阴谋阳谋不行，再说他们没有太多时间设计什么阴谋。我那晚确实是想救黛西，没想到会遇到你。」 「那伙人？」陆羽做了个打断的手势，「非凡科技是吧？」 「你知道了？」凯恩略有惊讶，但还是平静地说，「不过这只是他们招募志愿者时用的名字。他们只是一个团伙。叫什么都可以。网上也查不到任何资料。他们很小心。」 看一眼陆羽，凯恩继续说：「上回，从你这离开后，不知怎么，刘凯文又找到了我。」 席南心说，凯恩应该是一直说的是实话。他们早就监听了秘书的电话，而凯恩住的公寓什么的也都是秘书找的。他们能那么快找到凯恩，很正常。 说了这么多，看见陆羽愈发深沉的脸色，凯恩说：「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他们找到我，逼迫我。我尽可能做了弥补，让你能快速注意到这件事。但我毕竟帮他们偷走了你的电脑和笔记。」 半晌后，陆羽问：「就这些？」 凯恩瞳孔缩了缩。「就这些。」 陆羽冷笑，反问：「那你不妨告诉我，他们怎么威胁你的？」 凯恩一愣，过了好一会儿，说：「我不这么做，我和黛西都得死。他们拿我们的性命威胁我。」 「你他妈撒谎！」陆羽的脚往前一踹，径直把沙发前的茶几踢倒。 玻璃片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陆羽通红地瞪着凯恩。赶在陆羽爆发前，席南及时握住他的手。「让我和凯恩谈谈。」 第104章 玩具编号520（12） 自从那日席南心里有了一个怀疑之后，他就开了金手指，找系统黑进了公安系统，找到了当年陆轻死亡案件的卷宗。 第219页 详细阅读了卷宗之后，席南明白了事情的具体经过。 陆轻腹部中刀，原本是没有伤到要害部位的，他是死于失血过多，刀割伤了腹部动脉。如果他得到了及时的抢救，是可以活过来的。 机器人也是有指纹的。免得机器人按主人的指令去犯罪时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匕首插.进陆轻的腹部，一直到他死都没被拔.出.来。而那刀柄上，就有凯恩的指纹。 另外，通过行兇轨迹、刀口位置、刀从自上而下刺入的情况推断，是凯恩以四指握住刀柄、拇指抵着刀柄顶端的位置，将刀刺进陆轻腹部的。 陆轻是在卧室死的，周围床铺一片凌乱，椅子倾倒，还碎了好多杯子，甚至有个钢架都倒了。再加上地面一些衣料纤维的分析，两个人先进行过一番搏斗。 如果凯恩是真的人，那么几乎已经认定凯恩就是兇手。他和陆轻争执、打斗，最后陆轻不敌他，被他拿刀捅进了腹部。并且凯恩还没有及时叫救护车，由着陆轻失血而死。 可是凯恩是机器人，部分民众始终不相信他会杀人。还有一小部分民众则产生了恐慌情绪——难道机器人有意识了？他们可能背叛人类、甚至伤害人类？ xs公司为了品牌信誉，咬定兇手一定不是凯恩。警察凭藉证据起诉了xs公司，xs公司则据理力争。 经过重新调查，以及重重审理，凯恩被判无罪，xs公司总算赢了。 xs公司给出了几样极为重要的证据：第一，被怀疑凯恩捅刀的那只手有被指头重重掐过的痕迹，n6代机器人的皮肤还算坚韧，可那个时候凯恩的手背、还有虎口位置的皮肤都被掐破了，还是被两只手掐的。经过指纹查验，是陆轻的指纹。并且，陆轻的双手都有大量的血。 所以，xs陈述，应该是陆轻想要自杀，凯恩遵循机器人三大定律，碰见人有危险的时候，必须相救。所以凯恩通过握住刀柄的方式夺走了刀。 但这个时候，陆轻干脆将双手攀住他握刀的手，间接握住了刀柄，将刀尖反推进了自己的腹部。所以刀虽然在凯恩手里，但这也算陆轻自尽。也因此，陆轻的双手跟凯恩握刀的一起，沾染了大量喷射出来的血。这样的推论符合逻辑。 第二样证据，则是陆轻死的时候，他是面带微笑的。他痛苦无比，死对于他来说是解脱，所以他带着笑，而不是带着对凯恩杀他的惊讶与憎恨。 第三样证据，当然是经过对凯恩的一系列检查和测试结果，他符合机器人予溪団对的所有规范，并不具有自我意识，并且经过多次试验，他严格遵守机器人三大定律行事。 第四样证据，则是针对很多人疑惑的一点——那就是在陆轻失血后，凯恩既然应该遵从三大定律，但他为何没有及时通过耳内的微型电话报警救护车，也没有对陆轻实施任何急救措施。 关于此点，xs给出的证据是，凯恩那个时候没电了，进入了休眠状态。他休眠的时间，他晶片上的程序有记录。他恰好没电了，虽然这太过巧合，但程序有记录的。 最后，还有两样相当关键的证据，不是xs公司给的，而是陆轻的弟弟陆羽给的。 ——陆羽当庭呈上了哥哥陆轻的遗书，表示他抑郁许久，有自杀倾向。此外，陆羽还呈上了医院报告，陆轻手腕、脖颈处有多处割伤，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看来他试图自杀，已经有很多次了。 因此，经过重重审理，陆轻被认为是自杀，凯恩无罪，xs依然对公众表示了歉意，表示他们会增强电池的续航功能，除此以外，它不承担任何责任。 但现在，看着眼前的凯恩，席南想问的有两点，第一，真的是陆轻双手握住他握刀的手，将刀插进自己的腹部的吗？第二，凯恩真的是因为没电不得不进入休眠模式，才没有及时施救、并唿叫救护车的吗？ - 夜色深沉。霓虹闪耀。 一旁，陆羽突然起身，瞳孔漆黑地瞪着席南：「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近了？你们难道还成了同类了，要背着我谈什么？」 席南略感不悦。「你跟我发什么火？」 陆羽皱了皱眉，重新坐下，面向凯恩。「有话直接说。」 凯恩走到席南面前，却是抬起他的额头看了看，再握住他的手，细细看向他的手背。 陆羽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席南拉回来，沖凯恩道：「你做什么？」 凯恩只问席南：「你额头上，还有手上的伤口，是陆羽做的吗？」 席南心说不是，那还真是那天他在山上摔狠了搞的。 不过这陆羽当初也没少拿刀划过自己，所以席南没说话，只等着凯恩说。 陆羽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凯恩，等他回话。 凯恩慢慢坐在陆羽对面的沙发上，随后看着陆羽说：「既然你真的喜欢艾零，也确实让他活过来了。那请你好好对待他，不要把他当成工具，不要借着爱的名义随便对他拳打脚踢、肆意伤害。我不希望你的下场，跟你哥哥一样。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 陆羽的双拳立刻交握，手心都被他掐出血了。他的眼眶变得发红，整个人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但这狮子似乎走在悬崖边，他愤怒，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与此同时他又很绝望。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晌后，陆羽开口，咬牙切齿，字字带血地质问：「所以……真的是你杀了他。」 第220页 不待凯恩回答，陆羽已经再度愤怒地跳起来，上前一把揪住了凯恩的衣襟。「是我，是我交出了哥哥的遗书，是我替你出庭作证。也是我全力帮助xs调查取证，甚至哥哥自杀的过程都是我推论出的。因为我相信你。我是那么的相信你！你那会儿也确实长时间没休眠了，所以我居然相信你确实是恰好休眠了，你——」 「我信你，我帮你摆脱了罪名。我在法庭上发誓，说不可能是你害了我哥哥。现在你……凯恩，你狠狠打了我一个巴掌！」 凯恩平淡地看一眼凯恩，笑了。「你不知道吧，就连那封遗书，都是我伪造的。我有你哥哥的全部数据，包括他的笔迹，我都能轻松模仿。」 陆羽听罢，愤恨地给了凯恩一拳，直把他打得从沙发滚落在地上。 陆羽气急，随便抓了旁边桌上的平板就要朝凯恩的头上砸去。 席南上前死命抱住他。 陆羽嘶吼：「艾零，你放开我！他杀了我哥哥！我还把他当亲人！是我傻逼！是我背叛了我哥哥！」 席南不撒手，在他要往前的时候狠狠抱住他，以至于两个人出于惯性双双倒下。 席南抱着陆羽砸在地上。陆羽倒在席南的身上，倒是没受伤，席南的后背、手臂却被碎掉的茶几玻璃片割得遍体鳞伤。 现在席南身体的很多部位是有痛觉的，他当即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陆羽这才冷静下来，赶快扶他起来。 片刻后，凯恩默默坐在一旁。陆羽则拉着席南坐在檯灯下，他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拿着高级粘合剂，慢慢帮席南挑着陷入皮肤的玻璃，等把玻璃碎片挑出来，再帮他把伤口粘好。 陆羽每取出一块碎片，席南就皱眉哼哼一声。最后席南没怎么样，陆羽眼泪倒是掉下来了。 席南见状有些无言以对。其实他也不至于有多疼。因为他现在的感觉还没有那么敏锐。 但陆羽确实是看得心疼。加上想到哥哥和凯恩的事，他心情极为不好，一个没忍住就掉眼泪了。 「好了好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席南看他一眼，「我没事。你以后别这么冲动就行。」 「我这段时间再帮你重新做一副身体。」陆羽说。 「不要紧。有这种专门针对机器人的高级粘合剂，我很快就会好的。」席南倒是反过去安慰陆羽。 再花了两个小时时间，陆羽才把席南的伤口处理好。然后他去拿了扫帚，一点点把地面清理干净。 办公室一度陷入沉默。 再过了一会儿，凯恩缓缓开口：「我没有杀陆轻。我只是见死不救。」 - 说完这句话，偌大的办公室陷入长久的寂静。 随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席南抬头，竟然发现凯恩无所避忌地把上衣脱下来了。 这一下，席南可怕地发现，他的身上竟然遍布伤痕。 这些应该都是刀、针等导致的伤口，可是他并没有用高级粘合剂处理，而是用线把伤口缝了起来，细看之下，每道伤口旁边还有更小的刀刻下的记号，又或者某种钢印直接打上去的，记的内容大概是具体的时间一类的。 最后是他腹部的位置，与陆轻的致命伤一致的地方，也有被刀捅的痕迹。 凯恩就这么坐下来，说：「一年时间，365天，我挨了547刀。有时候是陆轻在做痛觉刺激实验，有时候他就是单纯地在我身上发泄。到现在，我也没有把这些伤疤修復掉，因为我不想忘记这些耻辱。至于那个非凡科技，他们也没有帮我祛除，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伤疤反而是勋章，标緻他们的想法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勋章。」 瞥见陆羽的表情，凯恩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然后他说：「我是在实验中途有了意识的。那时候陆轻正在我背上刻字。见我依然没有反应，他似乎有些诧异。他说，本不该是这样，按他的计算，我应该在那天活过来。为了试探我，他又狠狠划了我几刀。见我依然没有反应，他就在自己手腕上划了几下，对我说，他会痛。他想让我和他一样的感觉。」 这个时候，席南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陪陆羽游泳的时候，陆羽让他溺水，见他没有反应，自己就沉到水下不出来。最后还是席南救了他。他却恶狠狠地对席南说，希望他记住自己溺水是什么感觉。 两兄弟果然有一样的毛病。 席南不由想。 凯恩闭上眼，皱了一会儿眉，再说：「那个时候，我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他想让我活过来，让我懂得什么叫『爱』，让我爱上他。」 说到这里，凯恩笑了，笑容极为嘲讽，「我当然懂什么叫爱，在这一点上，我想我比他懂。但是他想让我爱他？他做梦。」 「当然，我刚甦醒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想。我那会儿还没有恨他。我只是回忆起他对我的一切，我很害怕，我真的特别怕他。我太怕，所以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有了意识。他的精神太不正常。我怕如果我有了正常人类的反应，他会变本加厉地对付我。如果我一直装作没反应，久而久之，他总会放弃。等那时候，我再根据情况决定要怎么办。」 「我是对的。果然，我后来时常听到他一边弄伤我，一边对我说——等我醒了之后，会发现疼痛也是一种愉快，他会带我体会到一边天堂一边地狱的感觉。他甚至把蜡烛点燃了之后放进……」 第221页 凯恩说到这里，没再继续，「那种事情，我不多说，想来你也懂。不过其实我不太明白陆轻到底什么情况，他好像既是虐待狂，也是受虐狂。他能从这种事中获得快感，我不会，我只会害怕。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有意识了。」 「最后，就到了他死的那天。他先拿匕首捅了我，见我依然没反应。然后他就拿刀捅向了他自己。我虽然有了意识，我虽然恨他怕他，但那些程序指令还在。机器人三大定律，让我做出下意识的反应，我从他手里夺过了刀，试图救他。但夺过刀之后的一瞬间，看着他的样子，我对他起了杀意，我把刀握在手中，但没有下手。因为我还在伪装。万一我没能杀掉他，反而会把自己有意识的事情暴露，我难以想像那之后他会怎么对付我。」 「这时候，陆轻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笑着问我，是不是想杀了他。随后他双手握住我的手，把刀刺入他的腹部。他精准避开了要害部位，没有伤到任何器官。他或许不是真的想死。但我也不知道。」 凯恩二度闭上眼。这一回，过了更长的时间，他才重新睁开眼睛，说：「机器人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那个时候，我的意识却违背了程序指令，违背了第一-定律。我选择了袖手旁观，冷冷看着他去流血而死。」 「他要死了，可是他竟然看着我笑了。都那个时候了，陆轻这个疯子竟然笑得很开心。他说，我没有救他，我违背了机器人定律，这表示我活过来、我有意识了。他说他的实验总算成功了。他咽气之前，问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既然活过来了，我会不会爱他？」 说到这里，凯恩不再开口，大概是把他想要讲的故事讲完了。 凯恩的神情从头到尾可以说很平静，甚至对于过程，他也尽量轻描淡写。 但席南知道，事情的经过一定是惊心动魄的。 席南不由皱了眉，最后捡起凯恩的衬衫和外套，走过去帮他穿上。 凯恩重新穿好衣服，就好像那些伤疤不曾存在似的。 席南这动作倒好像刺激到了陆羽的某根神经，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死死盯着席南，表情太过讳莫如深。 再过了好一会儿，陆羽望向凯恩，重新开口：「那么你是怎么回答他的？他死前脸上是挂着微笑的。我本来以为，是他总算自杀成功，从痛苦中解脱的微笑。现在看来……你回答了他想听的话，你说你爱他了？」 凯恩说：「我没有回答他任何话。事实上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我如果爱他，至于看着他去死吗？」 陆羽半晌后说：「那也没准。」 凯恩：「……」 席南：「……」 果然疯子的脑迴路只有遗传基因相似的弟弟能够理解。 陆羽伸出手，揉了揉脸，似乎想藉此缓解僵硬的面部神经。随后他问凯恩：「你后悔过吗？」 凯恩没有犹豫就摇了头。「看着他死的时候，我黑进他的平板，模仿他的笔记在平板上写下遗书，存成图片，我还修改了系统时间，让你以为遗书是他死之前写的。我要为自己摆脱罪名。若要说我后悔的事……那就是我没把这件事处理好，让你彻底成了孤儿，让你不得不为我出堂作证。现在，又让你不得不面对是我害你哥哥死去的事实。」 凯恩自嘲道：「所以，活过来有什么好处？活过来，代表有感情，有感情的话，人就会自私，会有弱点，也会成为懦夫……非凡科技就是拿这件事要挟我的。如果我不帮他们做事，他们就会把那件事的真相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所以我来偷你的技术了。」 陆羽问他：「你不告诉我，是怕我伤心吗？」 凯恩嘲道：「不是。只是你手上的力量比他们还强。跟你成为朋友，总比成为敌人好。你如果知道真相，想必会对付我的。权衡利害之后，我选择对你隐瞒。当然，你既然猜到了一切，我也不必瞒你了。总之，自私自利，这就是人性的劣根性。所以你告诉我，活过来、成为人类，到底有什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受的刺激太多，陆羽此刻的神情竟然很平静。 他打了电话，叫来保安，让他们把凯恩带去他之前住的休息室，收走他手上的门禁卡，做一个只要他的脸出现各个在通道的监控器前，系统就自动报警的功能，再让保安把他看牢。 等保安上楼的时候，陆羽已经径直回办公室后方的休息室了。 席南倒是等保安上来把凯恩带走，才再离开。临走前，他还和凯恩对视了一眼，说：「你刚才对陆羽那么说，是嘴硬吧？」 凯恩没开口，席南挑眉：「傲娇属性？」 凯恩：「……」 - 等席南推门进入休息室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并没有陆羽的人影。 他听见浴室有水声，去到浴室一看，陆羽衣服都没脱就坐到了浴缸里泡澡。 浴缸边放着酒，而陆羽面上有些潮红，看来已经喝了几大杯了。 要说这小子身材确实好，半透明潮湿的衣服裹住精悍有力的身躯，整个人年纪不大，但雄性侵略意味十足。这个时候他还有点小忧伤和颓废美，忧郁的样子把那些张扬恶劣的特质都消了下去，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第222页 陆羽抬起眼睑，看向席南，目光很幽深。「他走了？」 「嗯。保安已经看好他了。放心。」席南回答。 席南想了想，陆羽现在也许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于是说：「你先泡澡吧。不过记得要把湿衣服脱了。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说完话，刚转身要走，席南的手腕被蓦地拉住了。 一开始陆羽的力量很轻，紧接着他就狠狠用力，捏得席南几乎有些吃疼。 席南因为刚才受伤的缘故，穿的是很轻的、皮肤几乎不会有感觉的高级衬衣。 此刻灯光下，衬衣呈半透明的形状，陆羽看见，在高级粘合剂的作用下，那些伤口已经快速合拢，但还是留下了细细的伤痕。 于是陆羽问他：「你还疼不疼？」 席南回眸对上他的眼睛，随后摇头。「不疼了。不用担心我。」 陆羽眼眶发红，顿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和我哥哥……很像，怎么办？」 席南没有回答，陆羽再说：「我就想你的情绪都属于我一个人。高兴喜悦的，快感的……包括疼痛的。我会觉得，看着你为我痛为我哭，我会特别满足。」 席南：「……」 陆羽说：「我只要一想到，你因为我而疼痛、甚至痛到舒服得哭出来，我也会到达极致。我想用各种手段对付你，想让你的身体活过来，再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彻底为我掌握……这种愉悦感让我疯狂。」 「艾零，我只要一想到有那么一天，我就开心死了。试想一下，彻底掌控一个死物有什么意思？让这个死物活过来，把控住他的身体、乃至意识，才是真正地、彻彻底底的占有。你本是死物，却因我而活，你有了自己的意识，但所有的意识意志最后也为我所掌控……那种感觉……让我毛孔都立起来了，让我浑身颤慄。那就是快乐的巅峰。」 席南：「…………」 ——别说了，再说就限制级了啊。 陆羽盯着席南问：「如果我也想那么做，怎么办？」 席南淡定回答：「那你就想想呗。脑补无罪。」 陆羽：「……」 陆羽几乎无可奈何地笑了：「你总是让我欣喜。」 席南平静地回答：「如果只是那样，你喜欢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从身体到心理控制另外一个人的快感。你这是掌控欲和凌虐欲作祟。凯恩说得对，你哥那种不叫爱。」 陆羽摇头，随后很肯定地说：「可是我的这种欲望只针对你。就像我哥哥在别人面前都很正常，只对凯恩这样而已。这当然是爱。」 这下席南没话说了。 陆羽的手掌下滑，转而贴住席南的手掌，再与他十指紧扣。 他望着席南的目光有些哀伤。「当然，我知道这种爱有点病态，有点不正常。」 席南心说不是有点，是非常。 然后席南就听见陆羽问：「我哥哥是怪物，是不是？我也不为自己的成长环境找藉口。我生下来，基因里就不正常。我跟我哥哥一样，都是怪物……对不对？」 第105章 玩具编号520（13） 席南垂眸，陆羽伸手紧紧拉住自己，眼睛则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因为在浴室的缘故，他整个眼睛都湿漉漉的，这么望着人的时候，特别像惹人怜爱的小鹿。 席南是见过他恶劣的样子，加上他刚才自己说出的那番话，怎么看都是一头兇狠的狼。 但眼下见着他这副招人可怜的模样，席南到底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陆羽依然望着他，似乎在期待他的答案。 席南最终说：「没有人生来就是怪物。如果你真的是怪物，我来当巫师，我会降住你的。」 陆羽眉眼一弯，笑了：「降住我？你这意思是你要管住我了？都是机器人听人类的指令办事。哪有反过来的。」 席南嘴唇扬起来，望着他道：「谁让我活过来了呢。你让不让我管？」 「让。」陆羽很痛快地说着，还朝席南伸出双手手腕，一副罪犯乖乖等着警察铐手铐的样子。「你把我锁起来都可以。」 席南蹲下身，把头放低，与陆羽平视，笑道：「我没有这样的爱好。」 「锁着我吧。」陆羽朝他眨眼睛，眼里泛着狡黠与爱意并存的光，「把我锁一辈子。」 「没这爱好。如果用说的就能让你听话，我锁着你干嘛。」席南挑眉，「前者有成就感多了。」 陆羽反应过来，半眯起眼睛：「你这也是控制欲。」 席南没答话，陆羽看着他：「你就是控制了我，在精神上控制了我，把我困在了身边，让我哪里也去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一开始找到你，只是为了找一个放在身边的实验品。我以为我和我哥不一样，不会爱上一堆数据。可我遇到了你。」 席南一开始以为陆羽又演琼瑶戏的戏瘾犯了，冷不丁就甩出一长段表白。 可他发现此刻陆羽的表情确实挺认真。 所以席南没有打断他，而是继续听他说下去。 「一个大厅，那么多机器人，还全部赤身裸.体。可我谁都没看，就一眼看到了你。明明都是一堆数据……我却感觉，你好像有灵魂一样。说起灵魂……我一直相信科技，遇到你之后，开始想老和尚的话，想到缘分、灵魂什么的词语，我是越活越回去了。所以艾零——」 第223页 陆羽望着席南，说：「你要对我负责。」 ——这小孩怎么就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自然？我负什么责？不知道的，看着他这副伤心委屈的模样，还以为我把他怎么强迫了之后又始乱终弃呢。 席南腹诽一句，又听见陆羽说：「我是怪物，你是降服我的巫师。可如果有一天，我摆脱了你的控制……」 陆羽捞起席南的手背，突然单膝跪在浴池中，望着席南问：「你会杀了我吗？巫师大人？」 陆羽的目光有着期待，但似乎也有些不确定，更有一股他自己都捕捉不住的、奇异的、虽然绝望但竟然颇为热烈的渴望。 他一直在步他哥哥的后尘，研究意识唤醒如此，爱上机器人如此。 他的结局会和他哥哥一样，死在机器人手里吗？ 半晌后，席南只抬起手，颇为用力地拍了陆羽的头，再道：「你不会像你哥哥那样。我也不会像凯恩那样。事情不会到那一步。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 「好了。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早些休息。」席南再重新站起身要走，却再度被陆羽拉了一下。 这小子又想干嘛？ 席南回过头，就看到陆羽松开自己的手，整个人在浴缸中侧躺下来，把一支长腿伸了出来，挂在浴缸外。他的裤子被水打湿，变得半透明，从小腿到大腿，肌肉曲线极好，充满力量。 再往上看，他衬衫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腹肌肌肉极具冲击性地出现在席南眼前，但偏生又叫人看不够，混合了水光和衣料的身躯，让所有的一切都半遮半掩，反而更引人关注。 最后就是陆羽咬着嘴唇看人的样子，他张大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无辜，乍一看像是在讨好和魅惑的表情。 席南心说——所以他这是在玩诱受模式？ 可仔细看向他的眼睛，分明是打量猎物、充满渴求的放肆眼神。 差一点被他迷惑了。诱个屁的受，内里就是只小狼崽。自己要是被迷惑踏入他的陷阱，最终上当受骗被吃干抹净的一定是自己。 然后转瞬席南发现自己怕是真的弯了，竟然看一个男人的好身材看了这么久，并且很想剥开那些碍事的衣料继续看下去。 「你干嘛？」席南问他。 陆羽眨眼。「这还看不出来，勾.引你啊。」 席南：「……」 ——哎，自己就不该问他。 陆羽再说：「艾零，我不想吃东西，我想吃你。」 「那你就想着吧。」席南转身走了。 陆羽唿一口气，躺回浴缸，目光却一直盯着席南的方向，好像是怕猎物熘走一样。 ——嗯，那就吃完东西再吃你。总之今晚一定要吃到。 - 晚上，宽大的床上。陆羽抱着席南亲吻，尝试了至少十种不同的接吻方式。 最后席南要推开他：「好了，睡觉！」 陆羽继续亲他：「你今天都不安慰我一下。」 席南心说我没安慰吗？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安慰吗？ 「好了。放开我了。我去外面睡。」席南继续推。 陆羽却举起平板放到他面前。这一下，席南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心脏在跳动的图像。 席南问：「这什么东西？」 陆羽说：「你忘了？我之前在你晶片上放了数据传导器，随时监控你的情况。然后我设计了个小软体，可以你的反应转化成可视的图像动画。这个心脏么，就相当于你的心情指标，象徵着你此刻的心跳。」 席南敏感地意识到什么，看见陆羽得意一笑。「我说过，你别想对我说谎。你如果爱我，我会知道。」 席南很快说：「爱个屁。你这只是……」 陆羽说：「哦。那至少表示我吻技很好，能让你心跳加速。」 席南：「我没有心。」 陆羽：「可是你会感觉到你有。」 席南：「……」 - 这之后的三天，陆羽都没有去见凯恩。 席南倒是去看过他一次，只见他安静地待在休息室里，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像是休眠中的机器人一样。 三天后，凯恩通过保安，倒是主动说要找陆羽。 陆羽带着席南去见了他，问凯恩要做什么。凯恩只说：「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你想怎么处置我，可以给个痛快话。要么你就放了我。之前他们找到我的原因，应该是在哪里装了窃听器，你们应该已经找到了。这一回，他们不会再找到我。」 陆羽眉头皱起来。「我如果放了你，你想去哪里？」 凯恩沉默片刻，问：「陆轻葬在哪个墓地？」 陆羽笑得嘲讽。「你想去忏悔？」 「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去。」凯恩说。 「干脆一起去吧。我很好奇，如果见到他，你会对他说什么。」陆羽说。 陆羽做事情向来说一不二，行动迅速。当天下午，他就带着席南和凯恩一起去到了墓地。 这个时代的尸体处理办法已经十分先进，将人扔进高效压缩机，一具尸骨最终会被压缩成一枚纽扣装的东西。然后这枚纽扣被装进一个抽屉大小的东西，就成了一座坟墓。 这样的设计当然是为了节约土地。 偌大的墓园摆放着一排排的柜子，里面有无数的尸骨。 第224页 陆家有钱，所以买下了一整排柜子。最中央的柜子里装着一枚微小的纽扣，那就是陆轻的尸体。柜面呈半透明装，本身可以当平板用。手指一滑，屏幕点亮，就映出陆轻的生平等等。 此刻，三个人站在一个柜子前，其实是显得有些拥挤的。 陆羽抬手滑亮柜面屏幕，看着哥哥的生平，其中「爱妻」一栏，写的还是「凯恩」这两个字。 陆羽目光冰冷地看着那几行字，随后把屏幕关上，透过半透明的柜面看向里面的纽扣尸骨。 「哥哥曾经那么高大。他在我眼里无所无能。但他现在就成了这么一样小玩意儿……」 陆羽侧眸看凯恩一眼，目光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悲伤。「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凯恩盯着那枚纽扣，没有说话。 陆羽回过头，继续看向那枚纽扣，话却是对着凯恩说的：「既然遗书是伪造的，那所谓我哥哥发的内部邮件，什么《股权转让告知书》、《关于陆羽接管陆氏集团的告知书》、《关于陆羽18岁前掌管陆氏集团的监管事宜》等……安抚股东，安排总裁职级的秘书辅助我办事、让大家信服，都是你安排的？」 半晌，凯恩说：「你那会儿才8岁。没有足够的手腕，你难以在公司立足。所以他安排了这些事。不过你成长很快，没过几年就有了专利技术，为集团带来很多盈利。」 陆羽：「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 凯恩只说：「不完全是我的功劳。有些事情，本就是你哥哥考虑好的。他毕竟要防止自己出现意外，所以跟我商量过关于你的后路。我不过是按着他的要求来，再适当的时候见机行事。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件事，很快我就被警察强制休眠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又一路沉默。 陆羽忍不住开口：「你就没有一句话想对我哥哥说吗？比如，他死前问你的问题，十年过去，你还不能给他一个大答案。」 「看着他的名字，我只会想起他曾对我做的一切。再过十年，我也无法原谅。」 凯恩这么说着，突然举起拳头，竟一下子朝柜面砸去。机器人的骨头更比人来得坚韧，本来力气也比人类大很多，那一瞬，柜面都有浅浅的细纹出现了。 「凯恩你疯了！」陆羽火气窜上来，一把揪住凯恩的衣领，却发现他那一瞬间好像确实疯了，任凭陆羽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管不顾，只一拳又一拳地砸着柜面。 陆羽无奈，只得一拳朝他脸上打去。陆羽用力之大，凯恩立刻朝地上倒去。 但倒下的前一刻，凯恩勾住陆羽的小腿，带着陆羽一起摔在地面，然后回了陆羽一拳。 陆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同时，回敬了凯恩三拳，再踹了他一脚。 凯恩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倒，「啪啪啪」地给了陆羽几巴掌。 陆羽气急，发狠般和凯恩撕打起来。 两个人扭打许久，陆羽想起什么，「艾零，快来帮忙啊！凯恩发疯了！」 陆羽没等到凯恩的回答，再他又一记拳头勾过来之际，侧头躲过，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撞，总算把凯恩沉重的身躯撞开。 陆羽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席南竟然已经不见了。 很快，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陆羽意识到不妙，拔腿朝那处跑去，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这个时候，凯恩重新出现在陆羽的眼前。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陆羽回头看见他，狠狠握拳。但陆羽已经没时间管他，迅速跑到自己的车旁边，准备开车朝那辆黑色轿车追过去。 凯恩却主动跑到驾驶座。「我来追。刚才……刚从我好像被控制了。」 陆羽推开他兀自坐上驾驶座。凯恩立刻坐上副驾驶。这一回，陆羽倒是没阻止他。 「应该是非凡科技那伙人来了。我认得他们的车。」凯恩说，「在一定范围内，他们能远程操控机器人。哪怕我有意识，我刚才……」 凯恩说这话的时候，陆羽的车已经快速滑出。 凯恩看一眼他紧绷的脸，说：「不用担心。他们应该是……见我偷取技术无果，干脆抓了在你手上成功的实验品。他们不会伤害艾零。」 「可是艾零可能会痛。我决不允许……我要杀了这帮人！」陆羽的脸色极为可怖。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时候，前面即将出现山体，直路变弯道，自动驾驶系统发出减速预警，可是汽车的制动似乎出现问题，车速根本慢不下来。 陆羽正沉着脸，发现异常后，及时切换成手动驾驶模式。他脚踩向剎车板，可是车速更比下不来。前方弯道的弧度极大，不减速的话汽车因为离心力甩出去，最终很可能会直接撞向山体，导致车毁人亡。 「是那帮人干的。他们趁我们俩打起来，不仅带走了席南，还对你的车动了手脚，他们就是怕我们追过去。」 凯恩说到这里，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试图朝驾驶座而去。「小羽，你现在解开安全带，牢牢抱住我。我带着你跳车。你记得抱住我，撞地面也好，飞出去撞山也好，有我的身体做抵挡，你不会出事。」 陆羽在用尽全力试图控制汽车的过程中，神色极为复杂地看了凯恩一眼。「我是你仇人的弟弟。」 第225页 「你是你，他是他。再说……机器人三大定律早在我们意识内生根。我不会主动伤害人类。我会保护你们。」 凯恩看了陆羽一眼，陆羽竟然重新启动自动驾驶，再拿出平板，用虚拟键盘敲打，试图黑进汽车系统予以控制。 凯恩再看向前方的情况，那弯道和山体几乎已近在咫尺。凯恩立刻解开陆羽的安全带，把他紧紧抱住，同时打开了车锁。「来不及了。你就算现在控制了系统，但他们很可能直接对剎车做了物理性地破坏。你这样可能无济于事。」 「你身体毁损我能修，要是晶片内核被……被什么山石刺穿，你会死。」陆羽严肃地说。 凯恩什么都没说，只一把推开车门，死死把陆羽护在怀里，抱着他跳下汽车。 汽车开得过快，跳车的时候，陆羽只感到了巨大的风声，那风大得几乎能把他整个人撕碎。陆羽能感到凯恩一手抱住自己的腰腹，另一支手臂横过来，死死护住了自己的头部，免得自己头部因撞击受伤。 巨大的风声灌满口鼻，让陆羽很难听清楚身边人的话。恍恍惚惚中，陆羽只听到一句：「我答应过你哥哥，我会照顾好你，保护好你。我只是想……至少还能履行这一个承诺。」 这声音太难捕捉，陆羽很难知道那是否只是自己在面对死亡的幻觉。 下一刻，他已经背靠着凯恩的身体摔倒地上。陆羽身体一震剧痛，他能感到脏腑肯定受伤了。但凯恩给他当了人体肉垫，护住了他的脑袋，已经最大程度上减少了他的损伤。 凯恩全程护住他的后脑，两个人出于惯性，沿着路面滚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山壁。 陆羽只听得一声极大的门响，那是凯恩的头狠狠撞向山壁的声音。 陆羽很想去看看凯恩的情况，可他意识不清，在连续两下的冲击力下，已经昏了过去。 - 席南恢復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再度处在四处都是白色的空间，跟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很像。 ——那个时候，他与别的机器人一起，被吊在通体白色的房间。 唯一有颜色的是三行字，写的是机器人三大定律。 席南躺在一张偏窄的床上，他很快坐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空旷的房间，最后看见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有监视器。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是戴着眼镜的刘凯文。 席南刚来这个世界不久，遇见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刘凯文。 刘凯文穿着一副白色大褂，他点了点眼镜上的几个按钮，一边的镜片瞬间变成了一个可以滑动的屏幕。屏幕闪动了几下，出现几行文字。 「刘凯文？」席南回忆起什么，「你带我来的？」 「你是在我的监视下生产出来的，还是我亲自为你完成出厂激活程序。我当然有控制你的办法。」刘凯文笑了，「你不妨看看我镜片上的文字。」 说到这里，刘凯文靠近席南，鼻尖几乎贴到了席南的鼻尖。 席南顾不得他的过度靠近，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镜片上的文字所吸引。 ——那是一则新闻，是讲陆羽汽车出问题，被撞毁，他被机器人所救，但还是难免重伤，目前在重症监护室昏迷的消息。 下面的评论五花八门，一开始是有人骂这家车的生产商的。「这家车怎么回事？抵制！再也不开了！十几年前他家就出过事！」 但很快有了质疑的声音。「我知道这个陆羽是谁。当年他父母也是因为车祸死的，还是这家汽车。这家车别人开都没事，就他家一直出事！我看他是骗保的吧！」 「没错没错，他哥就是靠保险金髮家的！」 …… 席南抬手滑动着刘凯文的眼镜，就是没看到关于陆羽身体的详细报导。 席南忍不住问：「你们干的？你们是要偷技术，带我来也是为了研究我。你们谋杀他干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刘凯文懒懒道，「对他的车动手脚，不过是怕他追上我们。本来不至于重伤的，谁让他为了追上你，把汽车的速度调到每小时300公里这种可怕的速度呢。」 刘凯文离席南太近，唿吸都吐到席南身上。 席南皱眉靠后，想远离刘凯文。 刘凯文却竟然低头亲上了席南的唇。 席南反手就给了刘凯文一巴掌，把他眼镜都打歪了。 刘凯文扶了扶眼镜，揉了揉脸，笑道：「如果我真想对你做什么，我可以控制你。但那样就没意思了不是？只是……」 刘凯文再划拉一下眼镜，他亲席南的照片竟然就出现在上面。 席南看向一个监视器，明白那是监视器实施传输过去，再被刘凯文截取的。 刘凯文笑着说：「挺好奇的啊。如果那小子从重症监护室醒过来，看到这张照片会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席南冷冷看着刘凯文，却忽然觉得他此刻的笑容无比熟悉。 「放心吧。我从来没想过杀他。反正我杀不死。」刘凯文关闭镜片上的屏幕，取下眼镜放进白大褂上的兜里，让席南看见他镜片后的眼睛。 「你……你是……」席南头疼，一时却唤不出他的名字。 刘凯文笑着说：「每一次你都以不同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总是能很快认出你。可是我很难真的靠近。这回好了，你是我亲手生产的机器人。我可以完全控制你。」 第226页 刘凯文说完这话，手里举起一个小平板点了几下，席南就不可控地倒在了床上。他可怕地发现，现在他的意识竟然无法操控这具身体。 「你到底想干什么？」席南质问。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刘凯文冰冷一笑。 第106章 玩具编号520（14） 席南听到这话，忽然觉得很可笑。他的声音很清冷，却很有威慑力地说道：「我怕你要不起。」 「是么？那陆羽呢？他就要得起吗？我做得一切，跟他做的有区别吗？」刘凯文说着，抬出手，用食指碰了碰席南作为机器人光洁无暇的脸，「他不是也这么对过你吗？他和他哥哥一样，都是小怪物。」 「陆羽不是怪物。他永远都不会是。」 席南拼尽全力转过头，避开刘凯文手指的同时，死死盯着他看，目光冷得如同自修罗地狱而来，「你再碰我一根手指头，我一定让你后悔终生！」 「我已经后悔终生了。」刘凯文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苍凉、几分自嘲。「所以你这句威胁对我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已经够恨我了。那么……再多恨我一点又何妨？」 席南神情严肃，声音低沉无比。「你到底是谁？」 「是了，让你再多恨我一些，恨到极致。下一次……你会不会先认出我，想起我？」 刘凯文垂眸，继续凑近了几分打量着席南，最后他再拿出那副特制眼睛戴上，整个人显得非常斯文败类。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席南一会儿，席南的目光杀意越重。也不知道终究是因为他这目光有所顾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刘凯文最终收回了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席南的错觉，刘凯文的眼神竟有几分出尘的意味。那种感觉应该是某个古代谪仙，又或者摒弃了七情六慾的老道士具有的。 那样的气质放在刘凯文身上很违和，也确实只出现了一瞬间，他很快又恢復了斯文败类的模样。 所以席南觉得大概是自己煳涂眼花。他这样的人，跟神仙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刘凯文再说：「我不会碰你。嗯，你这身体虽然完美，但比起你本人差远了。何况这些材料……在我看来粗糙无比，不堪入目。我还有耐心等，等真正的你。」 席南明白过来什么。「你认识本来的我？你也是穿过来的？」 「所以说，人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刘凯文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穿越过程中，情绪和记忆也属于一种能量，也即一种负担，会加重消耗。所以你必须得让自己忘记。我不一样了。」 刘凯文说的这点，席南是知道的。除了他本身生活的那个世界外，他大概知道自己之前经歷过三个世界，大概明白自己山与完成了什么任务。但他遇到过什么人、尤其是关于感情方面的，他都忘了。 按系统的说法，他经歷过深度催眠。因为他如果带着上个世界的感情穿越，会影响任务进程。 「你他妈有屁快放。」席南忍不住道。 「哟……很少看你骂脏话。倒也挺带劲儿的。」刘凯文笑了，然后说，「我不能对你说太多。我不能脱离人设。我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做的。」 「你什么任务？毁灭世界吗？」席南皱眉。 「不能告诉你。」刘凯文突然想到什么，凑在席南跟前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滚！你什么毛病？不是对我这身体不感兴趣吗？」席南语带威胁。 「哎呀……为什么他对你这么说，就很适用呢？」刘凯文问。 「因为他可爱。而你让人噁心。」席南冷冷道。 「我会让你改变这个看法的。所以我不碰你。等一切结束的那天，你会发现，对你做过羞辱之事的都是他。不会是我。永远不是我。」刘凯文说。 席南给了他一个「你丫有病」的眼神，闭上眼，就不再看他。「为了你任务的完成，你不能说太多，那你就闭嘴。废话少说，专注这个世界吧。如果你的任务跟我有冲突。赢的人一定是我。」 「那真是太让人期待了。」刘凯文说到这里，再在眼镜镜片上按了一下，席南这才发现这床是有机关的，他背部立刻被一根针一样的东西刺入。紧接着他的手脚就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这个世界你是我造的机器人，我可以掌控你的一切。我很好奇你想怎么赢过我。现在……」 刘凯文说到这里，笑得有些让人背嵴发凉。 席南被刘凯文翻了个身，然后他的外衫被脱下。席南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被划开，但他身上的痛觉开关好像被关闭了，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能感觉刘凯文把自己的晶片取了出去，片刻后又放了回去。 席南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刘凯文一定是有目的的。 席南琢磨了许久，想起一件事，自己的晶片上是被陆羽放过一个微小的数据传导器的。难道刘凯文拿走了这个东西？ 他说复制一个自己？什么意思？ 「好了。现在我要复制你这身体的数据、也就是你的记忆了。闭上眼，睡会儿吧。」 刘凯文靠在席南的耳边这么说了句，席南一时间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 陆羽彻底能够自由行动，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主要是他的肾在这场车祸中坏了一个，3d列印一个肾、再手术换肾，耽误了些时间。 第227页 出院的时候，关玲和秘书来接他回去。 秘书坐的驾驶位，关玲陪着陆羽坐在后座。侧头看了一眼陆羽一言不发沉着脸的样子，关玲为了让他好受一些，开口说：「凯恩的身体我做了一定修復，技术没有你好，但看上去还是不错的，等你回了家，可以继续修復，让他復原。我没把他的晶片装回去。他的晶片被碎石块刺到了一点，但不严重，我已经修好了。但我发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 沉默了许久的陆羽似乎这才回过神，问关玲：「他的晶片怎么了？」 关玲说：「有丢失数据的现象。就像是……老化了一样。我把他的晶片放进电脑，在虚拟空间激活他，跟他说过话，以此也做了些测试。具体的数据报告，我现在发你邮箱。」 凯恩的身体因为这场车祸损毁严重。他的身体没修好的时候，关玲也就关玲没有把晶片放入他的身体，让他像人的方式活。但关玲把晶片接入电脑上，设计一个简单的模拟程序，凯恩的人性模拟会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以这样的方式，她同样可以和凯恩对话。 通过这个方式，关玲这些日子对他做了些实验。 此时此刻，关玲说完话，拿出随身平板敲了几下，给陆羽发了一封邮件。 陆羽拿出数据看了一些，确实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简而言之就是，凯恩会忘记一些东西。 譬如17天前，关玲说了一堆需要他记住的诸多事项。15天之后，也就是2天前，关玲再问他那日自己说了什么，凯恩会说出大部分，但总会遗漏一些东西。 对于人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大部分不会过目不忘，没有那么强的记忆里。 但机器人不一样，他们看到的东西都会计入程序。他们只要调阅程序里的数据，就会记得发生的一切。 可是现在凯恩不是这样。他在忘记事情，他的数据在丢失。 「这种晶片的寿命至少是三十年，三十年后每年做维护修復，也就还能继续用下去，实在不行，他的数据也可以跟xs公司的主伺服器相连，可以从主伺服器上获得数据，怎么着也不该丢数据。之前很多机器人所谓的不行了，只是皮肤、骨头还有电池的材料先老化。按理说……不应该发生这样的情况。」 陆羽皱眉，「他难道还会像人一样……提前衰老。」 关玲严肃地说：「这可能跟让他活过来有关。这里面还有我们无法捕捉的东西。」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慢慢研究吧。本来机器人『意识唤醒』这条路走起来就不容易。我们目前只是成功了第一步，还有太多需要完善的东西。」 陆羽说到这里，倾身上前，看向了秘书。「有艾零的消息了吗？」 秘书摇头。「我去xs总部拜访了，他们之前本来就想买我们的电池相关方面的技术，当时是价格没谈拢搁置了。这一回，我去主动找他们谈合作，问到了刘凯文这个人。但他们表示，发现刘凯文利用职权，背着他们公司干了很多非法勾当，包括非法贩卖仓库废弃机器人等，还偷了好多核心数据。现在刘凯文不见了，他们也报了警，在找他。」 「警察、还有xs都没消息？」陆羽拳头握紧。 秘书担心地看了陆羽一眼，摇了摇头。 但秘书诧异地发现，陆羽的表现倒是比她想像中来得更镇定。 陆羽重新坐好，面容还算平静。「那我等着他来找我。他带走艾零是为了研究。他一定需要我的帮助。」 陆羽刚说完这话，果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陆羽点了接听，传来刘凯文的声音。「陆总，好久不见。你今天出院，我要恭喜你。我给你了准备了一份大礼。」 「艾零在哪儿？」陆羽问。 刘凯文笑：「别急啊。我不是说给你准备了大礼吗？你快到家了吧？我带着艾零，在你家门口等你。」 第107章 玩具编号520（15） 「你胆子很大。」陆羽面色，只是微微眯了下眼睛，话语含着冰冷的嘲讽。 刘凯文语气闲适。「我知道你不会报警。毕竟艾零在我手里。」 陆羽下颌线勐地绷紧。「对于你对他做的这一切事情，你会后悔的。」 「啧，有默契啊，说得话都是一样的。我拭目以待。」 听刘凯文说完这句话，陆羽直接挂了电话。 陆羽的脸色更沉了。按刘凯文这意思，是席南也对他说过「他会后悔」之类的话。 那么，这只能表示他确实可能伤害到席南，又或者做了什么席南不愿做的事情。 陆羽一想到席南可能遭遇了什么，简直心如刀绞，恨不得扒了刘凯文的皮。 可他还只能逼迫自己冷静。只有他冷静下来，才能尽可能平和地与刘凯文交锋，获得他话语里的破绽，从而想到救席南的办法。 陆羽根本没想到刘凯文会真的带席南来。 所以，当秘书停好车，陆羽看到大门口站着刘凯文和席南时，第一个反应是惊讶。 陆羽快速走到席南跟前，却发现他毫无反应，看来是处于休眠状态。 陆羽立刻拉起席南的衣领，解开几颗纽扣，看了看他脖颈的位置，再挽起他的衣袖细细查看他的手臂。 好在他并没有外伤，看来他们并没有对他进行疼痛刺激。 第228页 陆羽还想查探席南胸口和背部的位置，再检查一下他的晶片，当即一把推开刘凯文，走进屋中。 刘凯文扶了扶眼镜，打算跟着走进去，被秘书和关玲双双拦住。 刘凯文沖里面的陆羽说了声。「小陆总，让两位美女放心吧。我想，你也有话想要问我的。」 「让他进来吧。」陆羽这么说一句，已经先带席南去了卧室的位置。 再过了约一个小时，陆羽独自下楼来。他走至客厅，看见秘书还是给刘凯文端了杯茶。不过秘书看他的目光也不太友善。 「陆总来了？」刘凯文一笑，主动跟他打了招唿，「我们单独谈谈吧？」 刘凯文这意思，分明是要支开关玲和秘书了。 陆羽确实也不想把秘书和关玲卷进来。作为ceo的业务秘书，她是有总裁职级的。他们公司的主营业务也跟机器人无关。这些麻烦事算是陆羽的私事，本不该过多麻烦秘书。 再来就是关玲，她知道很多实验的细节。她要是被这个刘凯文盯上，很明显对她不利。 所以陆羽对秘书和关玲说：「你们先走吧。」 关玲和秘书对看一眼，分明都有些犹疑。 陆羽只说：「没事儿。我不会有事。」 秘书到底拎起了包，拉着关玲往外走，再朝陆羽眨了眨眼睛。「我们不是怕你有事，是怕他有事。杀人犯法啊陆总。你要是进监狱，我们没老总了。」 秘书堂而皇之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家ceo助长了谈判气势，拉着小姑娘关玲离开了。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关玲很是不解。 「来来来，姐姐教你。」秘书「登登登」踩着高跟鞋走远。 - 陆羽坐到沙发上，摆了个颇为闲适的姿势。「你想说什么？」 刘凯文颇为遗憾地嘆了一口气。「你的实验还没有完全成功呢。我这一个月里，通过一些规定情景测试，发现艾零出现了跟黛西、齐宛她们一样的问题。」 「是么？可是他跟我的时候很好。」陆羽瞳孔蓦地一缩。 刘凯文摊手：「我可以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背着xs公司进入了一个研究机器人意识唤醒的组织，叫非凡科技。你哥哥带着凯恩加入了我们的组织。凯恩的意识唤醒，则专由你哥哥负责。你哥哥出了意外……我们只得盯上你，这才做出了派凯恩去你那里偷技术的决定。可是凯恩被你们扣下来，于是我只得带走艾零。如果他真的是既凯恩之后的第二个成功实验品。那么他很有研究价值。」 「艾零是我制造的。我在他晶片上留下了一种程序，让我在百米范围内，能够控制他。凯恩也是如此。这种技术你应该知道，就是xs公司发明的，并且只有高管才有权限。这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人利用机器人害人，xs工作人员有权限和技术能远程操控机器人。」 「这种技术就不必炫耀了。我也能做到。并且不需要你们的权限。」陆羽道。 「果然还是年轻。这么沉不住气。」 刘凯文扶着眼镜一笑，「可我是诚心来找你谈事情，总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给你解释清楚啊。那日，我派了人在你公司附近盯梢。见你们出了门，盯梢的人一边跟踪，一边告诉我你们的位置。于是，我跟着你们去到墓园。我先去毁了你汽车的制动系统，再去到墓碑附近。我先控制凯恩，让他与你打斗，再控制艾零，让他不知不觉离开。啧，后来发生的事……也出乎我的意料。」 刘凯文面露遗憾的表情。「我以为，你父母出了车祸后，你会很小心呢。开车前，你起码应该会检查一下。我那么做，只是想让你检查后发现车坏了，无法追出来。没想到，你会直接把车开出去。后来你出车祸……这就违背我的本意了。」 「你如果只想讲这些废话，就离开。」陆羽语气冰冷。 刘凯文笑了。「就说你这小年轻性子太急。总之，我没想要你的性命。我解释那么一堆，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摒弃成见，加入我们。我是想让你加入我们组织，就像你哥哥当初一样。」 「我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要还加入你们组织？」陆羽问。 「你没有成功。」刘凯文无奈，「所以，你一个人单干，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合作共事，取长补短，才容易成功。」 「让我跟你详细讲下我们这边机器人的情况吧。黛西和齐宛你是见过的。她们俩都有不同程度的暴力倾向。齐宛好一些，是因为她喜欢了你班上那个同学。黛西相对严重，醒过来十个小时，有八个小时都处在被激怒的状态。」 「除了她俩之外，我们最新『唤醒』的那个机器人，则生来抑郁，动不动就割腕往自己心口扎刀子。总之，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艾零的状况，应该跟齐宛一样。你对他不错，所以在你面前，他还算正常。但到我们面前就不是了。」 刘凯文说到这里，拿出平板，滑出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张室内照，地上一片狼藉。「看见了吧。这些花瓶啊、玻璃杯啊，都是被艾零砸碎的。我们把他放在这里，他砸碎了所有东西——」 「你们关他禁闭？」陆羽瞳孔缩紧，整个人已经有了杀意。 刘凯文不怀疑，这个少年天才的家里怕是放着不少他的实验品，其中很多是可以取人非命的。他可能真的会不管不顾杀了自己。 第229页 刘凯文却只是笑笑。「只关了五分钟。试试他的耐心而已。结果你看到了……总之，他也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类，这不是成功的『意识唤醒』。很遗憾，凯恩还是唯一的成功实验品。你哥哥曾经完成的东西，你这个做弟弟的没能比上。」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你是来做说客拉我入你们组织的？」 陆羽冷笑一声站起来，已拿出一把微型枪状的东西对准刘凯文。「对于一个……炸了我家，偷我技术，差点把我和凯恩害死，又不知道让艾零遭受了多少折磨的组织，我没有一点好感。我只对你们感到噁心。让我进你们组织？真有脸，以为我喜欢被你们虐？！」 「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这是我自己造的高压水刀。再不走，我扣下扳机，里面飞出的水刀，会直接割掉你的脑袋。」 刘凯文注意到陆羽手上的武器的确是连接着水管的，他知道陆羽说得一定是实话。 刘凯文到底起身往外走去了。但他临走前还是再看了陆羽一眼。「我相信，你会加入我们组织的。」 - 刘凯文走后，陆羽朝二楼席南卧室的方向望了一眼，表情有些严肃，并没有他刚见到席南时的喜悦。 但很快他调整了一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乘着电梯到达二楼。 半个小时后，陆羽让席南醒了过来。 席南缓缓睁开眼，表情有些迷茫。当他看清面前的人是陆羽时，他的脸上露出笑意。 「醒了？好好休息一下。」陆羽说。 「我没事儿。我是机器人。」席南笑着坐起来，颇为关切地问，「你没事儿吧？我看新闻的时候看到了你车祸的消息。」 「我没事。你怎么样？」陆羽问他，「他们有欺负你吗？你尽管对我说，我会对你报仇的。」 「我……我也还好。就是他们经常对我做实验，倒是没有打我，但会对我做精神刺激，试探我的情绪反应。把我放进什么鬼屋吓我，把我关进暗无天日的房间，找人恐吓我、骂我之类的……」 席南说到这里，看向陆羽，「那些事我不想回忆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东西。你刚出院，要吃清淡点吧。」 陆羽朝他一笑，眼里滑过让人熟悉的恶劣微笑。「我不想吃东西。分开那么久了……我只想吃你。」 说完这话，陆羽一手按住席南的后颈，手指轻轻滑过他后颈处刻下的编号，另一只手却是平板，打开了他为席南专门写的数据模拟程序。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席南的「心跳」，勐地快了一些。 - 非凡科技，一片纯白的实验室内。 席南在打游戏。这个时代的游戏太过刺激好玩，他最近玩游戏玩得颇有些乐此不疲。 刘凯文进来的时候，席南连眼皮都没抬。 刘凯文看到他在做什么，感嘆了句：「毕竟你的意识你真人，你这样子若要工作室同事看到了，一定极为诧异。」 「哦。所以你欺上瞒下呗。」席南头也不抬。 刘凯文只说：「你早晚会离开。而你离开后，这具身体本身有没有真的活过来，谁都说不好。所以我要让你离开陆羽，让他继续研究，直到『意识唤醒』等来彻彻底底的成功。」 席南这才放下平板，抬头看向刘凯文：「你去见陆羽了？」 刘凯文笑了：「对啊。还把你的完美复制品给他了。你猜他认不认得出来你呢？」 席南这具身体，有席南的意识。所以谁也不知道陆羽的实验是不是真的成功了。 刘凯文是想等陆羽真正研究成功后，再窃取他的技术，达到他们这个非凡科技工作室不为人知的目的， 或许非凡科技只是想取得机器人技术革新，从而赚钱，也有可能有想让通过机器人统治世界，这是一个非常远大宏远目标。 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席南知道，他们现在是复制了一个艾零去到陆羽身边。 复制品艾零带着真正艾零全部数据与记忆，他或许还是个半成功的实验品，跟齐宛和黛西一样。 陆羽早晚会发现，他身边的「艾零」没有真正活过来，所以他会重新研究。等他彻底研究成功，刘凯文的目的就达到了。到时候他会彻底窃取陆羽的技术。 这就是刘凯文设计这一系列事情的真正目的。 席南无疑是担心的。他担心那个半成品艾零会伤害陆羽。毕竟刘凯文手下的机器人要么暴力倾向伤害别人，要么自残害自己。 担心之余，席南发现心里还有那么一点酸酸涩涩的。 ——陆羽会认出那不是真的艾零吗？ 这点，席南仔细想了想，倒是对陆羽有信心。 但他转念一想，陆羽这小子，就是个颜控加种马，刚跟自己见面没多久就用了成人模式。就算是个假艾零，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关系吧？ 席南反应过来什么，侧眸一看，发现刘凯文打量自己很久了。 席南沖他翻了个白眼，听见他笑着问：「你也好奇，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吧？要不要跟我一起看一看？」 第108章 玩具编号520（16） 席南听到这话，淡淡道：「我并不好奇。」 刘凯文坐在席南身边的椅子上，直接将监控画面投影到了不同的区块，而是3d全息投影似的。这些监控包括陆羽别墅的正门、游泳池，还有客厅三个场景。 第230页 全息投影太过逼真，席南望了一眼，就感觉真的回到了别墅边一样。 刘凯文用要欣赏电影一样的目光看向那些实时监控，说：「那你继续玩游戏吧。我自己看。」 席南淡淡瞥他一眼。「你胆子比我想像中更小，只敢在他客厅放东西。有本事你去他实验室和卧室放啊。」 「好主意。不过若是去卧室……」刘凯文看席南一眼，「是不是会看到太多18禁的东西？」 席南笑着说：「孩子都19岁了，玩点18禁怎么了。这个看不看我无所谓。我这身体有没什么感觉。说起来，这孩子真要玩，也不局限于卧室啊。」 「说得也是。所以这三个摄像头够了，不影响我观察他。」 刘凯文突然指向一个场景。「你还真说中了，这两人不是来游泳了么？」 席南：「……」 他可没忘上次他和陆羽游泳前、游泳中、以及游泳后发生过什么。 面上，席南目光清冷，神情淡定，还真的抱着平板打起游戏来了。 嗯，刚才的副本还没刷完呢。 刘凯文瞥他一眼，笑了笑，关闭其余两个全息投影，把游泳池的情景放大。 这下席南余光想不瞥到游泳池那里发生的事情都难。 ——假艾零在水里游泳，陆羽扶着他的腰，就好像在教他游泳一样。 两个人有说有笑，不时还耳语一番。 席南：「…………」 ——机器人不会游泳？逗我玩儿呢？陆羽又在玩什么情趣是吗？ 席南的游戏副本已经传来人物战亡的消息。席南已无暇顾及。他只仔细朝那个复制品艾零望了过去。 席南发现他是笑得真开心。这样看来，他也算有意识的。只不过他的意识唤醒不够成功，可能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无法真正像正常人一样的活动。 席南忍不住问：「那个假艾零有了我的记忆和数据，他记得陆羽对他说的一切。所以他有可能是喜欢陆羽的。」 「当然。」刘凯文回答。 席南问：「他知道自己是假的吗？」 「不知道。」刘凯文回头，笑着道，「他以为自己是真的艾零。」 「可陆羽喜欢的不是真的他。你们简直是在造孽。」席南顾不上吃醋，神情已无比严肃。 在他看来，对于精神上、心理上的实验和控制，比对身体的伤害还要严重得多。 身体受了伤，尚可恢復。心理和精神一旦出了问题，就很难好了，会有一辈子的阴影和痛苦。 刘凯文望着游泳池笑了：「是么？可我觉得陆羽跟他在一起挺开心。与其替这个艾零担心，不如成全他和陆羽。只要你不再出现，对大家都好。有时候谎言也不是一件坏事。」 席南没理刘凯文这话，只默默瞧向了陆羽和假艾零。 两个人现在已经游完了泳，在泳池边喝西瓜汁晒太阳，小日子过得十分好。 最后假艾零是被陆羽抱回家的。至于回家去到卧室后会发生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刘凯文重新把另外两个监控打开，三个监控在一段时间内完全没有任何陆羽的身影。 直到三个小时后，天已经黑了。陆羽和假艾零一起驾车出去。 这已经陆羽这段时间买的第二辆车了。 车从视野里消失。刘凯文估摸着看差不多了，也收起了全息投影。 转过头，刘凯文看见席南在低头玩游戏，看来已经通关了很多副本了。 刘凯文忽然问：「三个小时。他们能做多少次？」 「关我屁事？」席南淡淡抬眸看向刘凯文，「又关你屁事？」 刘凯文起身，瞥见席南那清清冷冷的样子，眼神一时间竟生出一点宠溺。 只可惜这宠溺叫席南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恶寒。 刘凯文嘆气。「我是真的关心你。你看，出现另外一个你，他认不出来。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失落么。」 「那怎么了？你既然认识我，应该知道，他也是另外一个我。」席南说。 刘凯文听到这里，忽而笑了。 「我说得不对？」席南问他。 「对，也不对。」刘凯文望着席南，目光变得有些遥远深邃，仿佛透过席南的身体，看到了别的什么人，「其实我造这个机器人的脸的时候，参照了最原始的你的模样。每次我看到你这张脸，就倍感亲近。」 「可惜了。我对你没感觉到亲近。」席南一个眼神都没给刘凯文，低头打游戏了。 刘凯文笑了笑，忽然问：「我说了，你的脸是我照着你真正的模样做的。那你猜……你的身体、尺寸，我是按着什么做的？」 席南觉得自己大概是跟陆羽待久了，听到这种话脸不红心不跳更加不害臊。 再说，这种话，情人之间说是情趣。外人说，那就是膈应噁心人了，你越给反应，反倒让人得逞。 所以席南很平静地说：「脑补的呗。不然呢。」 刘凯文老实地承认：「有的地方是脑补了。但也不完全是。我撞见过你洗澡的样子。」 席南：「……」 刘凯文：「至少你上半身我是看见过。」 席南：「…………」 刘凯文想到什么，忽然感慨般说一句：「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第231页 神话传说里的不周山？他提这个干吗？ 席南抬眸，扫了一眼刘凯文，再低下头玩平板，点击进入下一个副本。 「果真不记得了吗？」刘凯文的声音传来，「不周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当真是……惊鸿一见。」 「我怎么还跟不周山扯上关系了？我不记得了。再说，你怎么还文艺起来了。不像你啊。」这回席南眼皮都没抬。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唇角微微勾起来。 「只是看见你这张脸，难免多感慨了几句。别多想。」刘凯文道。 尼玛多想的是谁啊？ 席南懒得理他，继续打游戏。 刘凯文一路走到实验室门口，再回头看向席南，说：「非凡科技里的其余同事，都以为现在陆羽身边的那个，就是真的艾零。他们以为我借这个实验室，只是在做别的研究。所以，你待在这屋子里，可以一直很安全。并且……现在在这个世界，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的存在。」 席南没说话，刘凯文再说：「你问过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但如果，我现在对你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信吗？」 席南放下平板，抬起头，总算正眼看向了刘凯文。席南朝刘凯文一笑，然后说：「我信。」 这个时候，刘凯文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不周山初见席南的那一刻。 他从荒芜和混沌中走来，朝自己淡淡一笑，那一瞬，不周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仿佛全部消融。 冰雪消融，万物復甦，遍野桃夭…… 大概就是刘凯文第一眼见到席南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让刘凯文晃神。「你真的信我？」 然后刘凯文听见眼前人说：「我说我相信你。你信吗？」 刘凯文重归尘世，看到席南脸上有些恶劣的、作弄人的微笑。 刘凯文摆摆头。「你真的被他带坏了。」 席南半边脸的眉梢一挑，重新低头打游戏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做得一切确实都是为了你。再来，还能有个机会每天与你这样相处，我觉得特别开心。」 刘凯文说完这话，转过身，总算离开了。 - 「系统！统儿？」 「在！」 「他几个意思？他说的不会是我本体吧？我本体是不周山上哪个神不成？我本体有点牛逼啊。」 「刚人家还夸你气质呢。啧啧……」 「你说，我的本体如果在天上……看着我和他另一个化体谈恋爱，那是什么感觉？」 「我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们不会都变成他吧？这样，我和另一个我不就死了么。」 「不会的。我们的任务都是有意义的。么么哒。」 - 接下来的七天，刘凯文都在拉着席南干一件事——视奸陆羽和假艾零的生活。 两个人就像是一对年轻小甜蜜，甚至还一起渔具、帐篷还有睡袋出去过。 陆羽是喜欢钓鱼的，看来两个人又去约会了，还在外面过了一夜。 席南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但他到后来吃醋都吃得好像麻木了。 至少无论他心里怎么不爽，他都不能在刘凯文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刘凯文无论怎么把那两个人亲昵的精彩画面在席南面前花样重播，席南都一副老僧入定「关大爷我屁事」的表情。 但是，刘凯文此人脸皮厚就厚在，好像无论席南给什么反应，他都很开心。 因为当发现席南好像确实不为所动之后，刘凯文很高兴地说了句：「你不吃醋，我就放心了。原来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并不是很深。」 席南：「…………」 - 直到七日后的这一天。事情起了变化。 透过逼真的3d全息投影，席南看见陆羽在客厅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假艾零给了他端了过来羊肉汤。 陆羽尝过之后说：「别做这个。换别的。」 假艾零问：「为什么？你不是喜欢羊肉汤吗？」 「今天不想喝了。」陆羽说。 「我每次做羊肉汤你都不喝？为什么？这不符合我的记忆啊。以前我给你做过几次，你都喝了。」假艾零说。 「行了。你去弄别的。我就是今天不想喝这么上火的东西。话真多。」 陆羽这么一说，手臂挥了挥，不小心就把羊肉汤洒了。 假艾零好像被刺激到了什么，突然暴力因子被激发，一拳头朝陆羽挥去。 陆羽侧头避开，握住他的手腕，旋即与他扭打了起来。 席南颇为担心，索性最后陆羽及时开启强制休眠系统，让假艾零进入休眠状态，再带他回了二楼。 刘凯文这回把投影关闭，带笑看向席南。「好了。快了。他现在发现艾零不对了。他总算可以开始搞研究了。他会他哥哥一样，主动找到我，让我们提供帮助。」 「他不会。」席南说。 刘凯文很肯定地回答：「他会。他知道非凡科技的技术破绽，那是系统算法的问题。可我也知道他的破绽。他犯了和他哥哥一样的技术错误。以他的聪明才智，不用多久，他就会发现，只有我们能提供帮他修正的办法。」 「强强联合，优势互补，才是通往真理的唯一途径。他如果聪明，就会来找我。」 第232页 刘凯文看向席南：「其实你应该高兴。他来了这里，我或许会让你见到他。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真正碰面。但我可以给你看监控投影。」 「不如我们打个赌。」刘凯文说，「你猜陆羽跟这个假艾零的结局，会不会跟他哥哥和凯恩一样？」 第109章 玩具编号520（17） 接下来，假艾零的表现越来越异常，越来越难以控制，陆羽不得不把他锁在了卧室里。 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席南和刘凯文无从得知他们做了什么。 不过，陆羽每次去到一楼客厅的时候，都是穿着白大褂的。这期间关玲也经常来找他。 由此，席南推测，陆羽是在搞研究的。 看来，刘凯文的计划是通了的。 ——陆羽不知道这个艾零是假的，他只是慢慢发现，艾零确实虽然有了意识，但不是一个完美的作品，他有很大的人格缺陷。 所以，陆羽的意识唤醒计划，也没有完全成功。他要找到问题所在，并要修改他的程序，找到完美唤醒他、并让他拥有健全人格的办法。 再观察了几日后，刘凯文对席南说道：「你看，果然，他越来越焦躁了。」 「之前他跟我说了非凡科技机器人的人格缺陷问题，那是你们算法的问题。他本来应该改了。你如今掉包了，让他研究，难道他不会发现？」席南问。 「我说了，我完全复制了你的数据。所以那个假艾零的所有数据，跟你现在的身体一模一样。」 刘凯文道，「人格缺陷的问题，并不完全是算法的问题。陆羽之前说得不对。这个问题是根深蒂固的，原装由xs出厂的机器人，进行意识唤醒后，都会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获取xs公司制造机器人的原始信息。这个信息，陆羽只能从我这里获取。」 「当年，陆轻通过与我合作，找到了真正的癥结所在，完美解决了问题。只可惜，陆轻把一切数据和技术都销毁了。」 席南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陆轻虽然治不了他自己的病，但他好歹及时醒悟了，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 「也可能是他想背着我们非凡科技，自己制造意识唤醒后的机器人赚钱呢。」刘凯文说。 席南没精力与他争辩，只是盯着3d投影看，思考着陆羽到底有没有发现那是个假艾零。 - 过了一个月，某一日，席南从休眠状态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刘凯文。 刘凯文扶席南坐起来，照例打开投影。这回，全息投影不再是陆羽的别墅，而是与这间实验室一样的一间四周都是白色的房间。 假艾零躺在床上，看样子是进入了休眠状态。陆羽对着平板用虚拟键盘不断敲打着什么，他看上去瘦了很多，大概是因为这一阵子都在熬夜研究的缘故。 席南神色一紧。「你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刘凯文只说：「诶，可不能这么说，虽然的确是我设下计谋……不过，可真是他主动给我打的电话。他说，发现机器人的人格缺陷问题，还是跟xs在最开始制作机器人时做的一些原始设定有关。他得找我要到所有原始的数据信息，才能真正找到问题所在。」 席南冷冷一嘲。「看来非凡科技的人都是废物，一帮人研究这么久都弄不出来。当年利用人家哥哥，现在又逼人一个孩子。」 「心疼他啊？」刘凯文扶了扶眼镜，「但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没办法。谁让人陆家两兄弟基因好。天生的智商差距，后天再怎么都弥补不了。天才就是天才。能真正改变世界的人，往往就是天才。不过……」 刘凯文唇角的笑容很冰冷。「最终操控世界的，却不是天才，而是权谋家。当年发现核裂变反应、制造□□的，是天才。最后用□□的，是军事权谋家。」 「所以你们非凡科技在替哪个权谋家、或者说政治家办事呢？」席南问。 刘凯文回看他一眼。「难道我自己不能是吗？」 「当然可以。xs公司发现你盗窃了大批机器人和数据，报了警。可在这各项技术发达的时代，这么久过去，警察都没找到你。你当然有点特别的背景和权势。」 席南静静望他一眼，神色平淡。「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凯文望着他。「我要是比陆羽条件好，真不考虑我啊？」 「我是机器人，有电就能活。我还要什么条件？」席南说，「再说，都是男人，谁依附谁啊？你侮辱我？」 「当然不是。只是从综合条件看……」 「不必说了。至少陆羽比你帅。我就是看脸也选他。」 「……」 最后刘凯文还是挣扎了句：「这不是我的本来面目。我也是魂穿。」 席南：「反正我不选你。」 刘凯文：「……」 - 又三日后。 陆羽的实验好像有了重要进展，因为他已经修改好程序和步骤，解除了假艾零的休眠模式，开始对他进行痛觉刺激了。 这一回，因为陆轻的先例在，刘凯文及时从陆羽那里取走了所有的最新数据，并且也要走了陆羽那个能接受数据传导器的程序。 所以，现在不仅陆羽能通过假艾零晶片上的传导器收到数据，刘凯文同样也能。 也因为刘凯文的解释，席南明白，痛觉刺激，好像是这个实验必不可少的一块。 第233页 透过3d全息投影，席南眼睁睁看着陆羽拿起刀，在假艾零身上划了一下又一下，与此同时，坐在席南身旁的刘凯文的平板上就同步传来了假艾零的痛觉数据。 假艾零的疼痛程度、疼痛表现方式等等内容，以不同的数据形式，供陆羽研究，也供刘凯文做备份。 时间一日日过去，痛觉实验加剧。 假艾零看向陆羽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爱恋、变成了后来的恐惧和仇恨。 陆轻和凯恩之间发生的故事，似乎正在陆羽和假艾零身上重演。 只不过后者的进程更迅速。 又一个月过去。陆羽似乎想强制对假艾零做什么，被假艾零激烈抗拒。 陆羽发疯般把刀对准自己，红着眼眶问他：「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你不爱我了？」 假艾零只瞪着他，没有回答。 陆羽把刀对准自己，似乎想切腹，以此观察假艾零的反应。 假艾零出于下意识的反应，伸手夺过刀，但很快他把刀握在了手中，似乎想反过去杀陆羽。但他犹犹豫豫，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心。 席南通过投影看到这一幕，直接上前以标准的擒拿式把刘凯文狠狠压在了地上，手肘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似乎随时可能结束他的性命。 刘凯文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想当上面那个？」 席南严肃着脸，手肘骤然用力，刘凯文被他掐得额上青筋都冒出来了。「阻止这一切。否则我杀了你！」 「你倒是松开我，我才好下命令，让他们去救人啊。」刘凯文声音沙哑，「放心吧。留他还有用。」 闻言，席南总算松开刘凯文的桎梏，刘凯文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 席南侧头看，发现陆羽已经在和假艾零撕打起来。 按照陆轻和凯恩的剧情，下一步就该是陆羽握住假艾零的手，将他手上的刀反插进自己的腹部，然后观察假艾零会不会救自己的。 席南背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上前一把揪住刘凯文的衣襟，厉声道：「快！」 刘凯文淡淡看他一眼，终究拿起耳麦说了句：「07号实验室外面的人，现在立刻进去救人。」 席南紧张地朝全息投影看去，果然看见实验室的大门很快移开，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去。 这两人进屋的时候，陆羽正握住假艾零的手，要把刀往自己肚子上捅。两个人赶紧上前阻止，试图拉开两个人，一人抱住了陆羽的腰，让他往后退。另一个人拿出平板操作，似乎想强制让假艾零进入休眠程序。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情况突然骤变。原本在地上撕打的两个人突然收手。 拿出平板准备休眠机器人的那个人，突然被机器人假艾零踹了一脚。那一脚正中他的手腕，他手腕一阵剧痛，手中的平板砰然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另一边，原本抱住陆羽的腰的那人手指突然被陆羽握住、向后一折，这人痛得一声尖叫，赶紧松了手，立刻被陆羽扼住了咽喉。 陆羽拿出一样东西，抵在他的后颈，取下他的耳麦，放在自己耳边。 陆羽额上出了些汗，刘海湿湿的顺在额角，显出几分凌厉的帅气。他示威般狠狠踹了身边人一脚，对着耳麦道：「喂，是刘凯文吧？」 刘凯文这边，则也已经被席南重新制服。席南脱掉外衫，把刘凯文绑在了床腿上。 ——便是方才，席南在陆羽和假艾零即将动手前，已经先刘凯文一步发现了端倪，再对刘凯文进行了偷袭。 此刻，席南接过刘凯文的耳麦，冷不防就听到了陆羽的声音。 席南顿了顿，然后说：「是我。」 陆羽眉眼间的凌厉骤然消失，声音柔下来，也隐隐有了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好似他担心了许久，此刻总算把那颗悬着的心放了回去。 陆羽轻声问席南：「我就知道我总能找到你。这段时间，你好不好？」 「我没事。我现在把耳麦还给刘凯文。你先跟他说。」席南知道现在不是和陆羽话家常的时候，说完这话，他冷冷看刘凯文一眼，把耳麦放在了他耳边。 陆羽说话的时候，席南也凑在一旁，跟刘凯文一起听到了他的声音。 这个时候陆羽的声音重新恢復冷冽。只听他沉声对刘凯文说道：「我的研究都成功了。我要你放了我、真艾零，还有假的艾零。我目前为止的所有成果和数据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我们走。」 「数据我都有，这段时间假艾零那里更新了什么，我都能同步收到。我不需要你再给我数据。所以……你还有什么筹码？你们现在完全被动。」刘凯文声音一冷。 「是吗？」陆羽却轻笑一声。 与此同时，席南紧紧掐住了刘凯文的咽喉。 「杀了我。你们讨不到好果子吃。」刘凯文目光不变。 陆羽语气闲适地说：「对。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和猜测，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xs公司真正的幕后老闆，是大股东，也是董事长。与此同时，你也是某个位高权重大人物的儿子。这就是你没有真正被xs和警方追查的原因。其实杀你，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玉石俱焚，有什么好怕的？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当然，我还是捨不得艾零死的。我能和他结婚相爱倖幸福福，我为什么寻死？我不需要死。所以我现在也不会杀你。不过……」 第234页 说到这里，陆羽停顿片刻，笑道：「你们要光是做意识唤醒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事情，原本也没什么。但之前你们在机器人体内放毒品的事情，警方倒好像查到些眉目了。我听说，你父亲最近要参加选举了吧。我今天要是回不去，我的人会给警方提供更多信息的。我想……你的麻烦，比我多多了。」 陆羽再一声轻笑：「所以，刘凯文先生，谁处在被动的位置呢？」 - 当天晚上，席南已经回到陆家别墅了。 秘书小姐姐和关玲前来看望了一下他，然后很有默契地找各种藉口带走了假艾零和凯恩。 偌大的别墅一时间就只剩席南和陆羽两个人。 时隔这么久，席南总算有时间好好看看陆羽。 陆羽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席南，好像这个时候反倒没反应过来——席南是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席南见他呆着，到底主动上前揉了揉他的头。「怎么了？」 陆羽盯着他的眼睛，说：「76天。整整76天。我和你分开了整整76天。」 「小羽……」席南轻嘆一口气，被陆羽狠狠搂入怀中。 陆羽抱了他许久，再抬起他的下巴，俯身就是一个用力至极的吻。 双唇分开的时候，陆羽把席南抵在墙上，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手的拇指则不断滑过他的脸颊，似乎想藉此好好感受一下他们分别的日子里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席南也在仔细打量他，半晌说出一句：「你瘦了。」 席南这话一出，陆羽似乎再也不能自持，抓住他的腰就准备做什么。 席南反应过来什么，却是推开他，反手来了个「壁咚」，把陆羽抵在了墙上。 攻受体位忽然发生了变化。陆羽一开始有些诧异，后来似乎觉得有趣，嘴角轻轻扬起来。「怎么了？你也很想我，是不是？不过这个位置么……」 「少贫。」席南下颌线绷紧，眼睛也眯起来，一时看上去倒真是攻气十足。 「怎么了宝贝儿？我不贫。我亲就是了。」陆羽一笑，要去吻席南的唇，却被席南一下子避开。 陆羽再瞧了几下席南，发现他是真严肃了，也不开玩笑了，问他：「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是个机器人你就能亲？就能随便玩？」席南问。 「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我怎么就成这种人了？」陆羽眨眼睛。意识到席南好像真的忽然很生气，陆羽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了，不敢轻易回答。 席南半眯的眼睛十分撩人，但此刻偏偏有些发寒，让人一时不敢造次。「我劝你老实交代。别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 陆羽想了半天，明白过来什么，惊讶道：「那些监控……难道你看到了？刘凯文有毛病？他给你看这些干什么？」 呵。看来陆羽是真的做了什么了。 席南看他一眼，心里一阵自己都难以察觉到的微妙情绪滑过。然后他推开陆羽就走。 席南连电梯都没做，而是绕过很大的客厅去走的楼梯。 陆羽赶紧追上他。「诶诶……这……这不符合久别重逢的感觉啊！」 席南没理他。陆羽跑出几步拉住他的手腕。「我那是演戏给刘凯文看呢。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放了监控。我都是逢场作戏！」 「夜不归宿，两个人一独处就是很长时间。你又正处在青春期躁动的这个年纪。你——」 听席南越说越离谱，陆羽道：「停停。真没有！很多时候我都在和假艾零演戏对台词呢。你看见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了吧？他在陪我演戏。我早就对他进行了成功的意识唤醒，他是个完美的活过来的机器人，跟凯恩一样！我跟他做的一切都是演戏，是为了骗刘凯文啊！」 席南：「……」 顿了片刻，席南还是甩开了陆羽的手往前走。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因为吃醋和愤怒了，而是席南觉得没脸见陆羽。 ——嗯，对着这么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吃醋耍混，醋劲儿还这么大，真是显得自己太过无理取闹。 席南是真的觉得有点丢不起这个人。 陆羽没看到他的表情，倒是怕他还在生气，看他马上都要走到楼梯口了，赶紧苦肉计用起来。「艾零，我疼。」 席南走出几步，到底还是停了步子。「哪里疼？」 陆羽委屈。「你都不好奇我那些数据是怎么骗过刘凯文的吗？你转过来，看看我。」 席南到底转过身，看向陆羽。陆羽解开了衬衫扣子，席南这才见到他心口有块纱布，纱布上竟然还有血。 「这怎么回事？」席南问他。 「我取出了假艾零的晶片，联合着数据传导器放到了自己身上。与此同时，我还取消了假艾零身上的痛觉装置，却给他安了一种叫痛觉转移的装置。总之，我在他身上划刀子的时候，其实是我自己在疼。」 陆羽望着席南，继续说，「所以，刘凯文那边收到的其实都是真实人类的数据。比如『痛觉刺激』实验，他收到的都是我这个人类的真实痛觉数据。他不会起疑，以为我是在他的实验室才研究成功的。」 席南彻底明白过来了。陆羽怕是一开始就认出面前的机器人不是真的自己了。所以他一开始就在演戏。 在监控器看不到的地方，陆羽早就换了假艾零的晶片，用之前研究成功的方法，让假艾零跟凯恩一样真正活了过来，并且跟他讲清楚所有的情况。假艾零也感谢他为自己做的一切，答应帮忙。于是，两个人在监控器前做的一切，都是演戏。 第235页 其后，陆羽去找到刘凯文，假意要合作，并把自己的所有数据都给了刘凯文。但这个时候，陆羽给他的是假数据。 再到后来，陆羽在实验室对假艾零做实验，其实原先刘凯文安装在假艾零身上、并带着真艾零数据和记忆的晶片，已经被陆羽换到了自己身上。 所有的痛觉刺激等实验，刘凯文通过数据传导器程序收到的实时更新的数据，也都是陆羽这个真实人类带来的，所以刘凯文不疑有他，以为自己的计谋真的成功了。 最后，陆羽配合席南，成功用能够使机器人意识唤醒的数据和技术，换来三个人的自由。 但实际上，这些数据全部是假的。 陆羽是彻底赢了。赢得十分漂亮。 陆羽上前握住席南的手，再说：「刘凯文最致命的错误其实只有一点——低估了我的智商。他太确信，机器人的人格缺陷，是xs的原始设计问题。而那些设计的原始信息，只有他有。他以为我一定会去找他。因为我哥哥当年就是那样。我哥哥本来不想和他们合作的，可他必须要获取xs公司设计机器人的原始材料和数据，否则没办法让凯恩活过来，他不得不答应了刘凯文。」 「可想来，我站在哥哥的肩膀上，早就攻克了这个难关。所以我不需要找刘凯文找原始数据。」 席南心中无限感慨，不由抬起手，主动抚了抚陆羽的脸。「你做得比你哥哥好。那些痛觉刺激……你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 席南其实难以想像，那个时候的陆羽会有多痛。 「艾零，其实在实验室割假艾零刀子那会儿，我真的好疼好疼。所以我把时间缩短了。好在数据太过真实，刘凯文并没有怀疑。」 陆羽半卖可怜半撒娇说到这里，又求表扬般笑了，「因为你说过，你对我有信心。现在看来……我好像确实不是怪物。」 「你当然不是怪物。从来都不是。」席南认真地说，几乎是第一次主动抱住了陆羽。 陆羽说：「也许我曾经是，但我被你治好了。所以，你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离开你，我就会犯病的。76天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离开，我就会发疯，也许就会做出什么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 戏精陆羽上线，又开始说琼瑶剧般的台词。席南失笑。「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陆羽眼里滑过一丝暧昧，捏住席南的下巴，凑在他的嘴边。「那现在，我是不是应该讨要我的奖励了？我这么听话，小哥哥打算怎么奖励我啊？」 席南指了指他的心口：「快去医院把晶片之类的取出来。你心口还在流血。」 「不着急。我先要奖励。」陆羽堵上席南的唇，堵住他需要找的所有此刻从自己身边逃开的藉口。 …… 许久之后，陆羽拥住席南，喟嘆般说道：「艾零，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以及……你居然懂得吃醋了。我好开心。特别特别开心。」 - 一个月后，陆羽提到的那场选举进入白热化阶段，主要就是围绕两个人进行的。这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召开各种演讲，试图游说群众们投自己一票。 而其中一人，就是那刘凯文的父亲。 陆羽所料不错，这段时间刘凯文根本不敢再闹出什么么蛾子，免得影响父亲的选举。 而其实刘凯文之前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他以为他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 他明明是xs公司的董事长，却一直用刘凯文这个低级的机器人出厂测试员的身份在活动。 那日陆羽表明自己知道他的身份，陆羽背后的陆氏集团也不容小觑，因此现在刘凯文也有所顾忌，不敢再找席南和陆羽的麻烦。 这一日，看着电视上的两个竞争对手唇枪舌战的选举画面，席南也不由问：「刘凯文的身份藏得这么好，你怎么发现的？」 陆羽笑：「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们集团参与了一个军事项目么。陆氏集团专注新能源开发、资源节省和污染治理。我们合作的那个项目，是针对许多杀伤性武器、包括核武器使用后的污染清理的。你猜那个军事项目的负责人是谁？」 席南明白过来，看向电视上站在刘凯文父亲旁边的那个儒雅中年男人。「是他。」 「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的。」陆羽握住席南的手，「过几天，我作为陆氏集团的ceo，会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会上我会进行一番演讲，宣扬我们这个项目的远大前景和能为人类做的贡献。而到时候，刘凯文的父亲则会捲入丑闻——他的儿子可能涉嫌毒.品贩卖。他们输定了。」 席南突然十分欣慰。虽然他平时经常吐槽这是个熊孩子，但在正经事上，他的手腕、谋略、包括演习时的演技，以及那忍辱负重的耐力，都十分让人佩服。 席南不免说：「那其实……你当时完全可以直接公布刘凯文涉毒的事情，加上他爸竞争对手的帮助，也可以破坏刘凯文的计划。你带着一个机器人去找刘凯文，太冒险，还让你自己还因此受了很多苦。」 「不行。不可以。」陆羽扳住席南的下巴，认真地说，「扳倒刘凯文他的家庭势力是次要的事情。何况关于他的家庭状况，只是我想让他把你还给我的砝码。一切的一切，都以你为主。我必须先深入敌营把你救出来才行。」 第236页 席南竟有些无言以对。熊孩子总能一本子说肉麻情话，他真的有些难以招架。 席南赶紧扯开话题。「说起来，我一直好奇刘凯文做这一切的真正的目的。」 「谁知道呢。」陆羽打了个呵欠，嘲道，「兴许是机器人活了、有人权了，就能把他爸投选票。啧，这下好了，他爸的身家全被他输出去了。」 席南笑了，被陆羽逗笑的。 - 四日后。席南陪陆羽去参加了那场发布会。看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席南一时也心生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一个月后，刘凯文父亲的选举果然失败，同时，因为刘凯文的涉毒案，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刘凯文彻底失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刘凯文父亲表示，刘凯文是一个机器人，而且是具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他有反人类倾向，自己虽然作为他的父亲，但完全不能控制。 刘凯文的父亲为避免晚节不保，还有野心参加下一届选举，因此他甩锅甩得十分干净。 至于刘凯文，则立刻被国家级专案组带走调查。 再过了一段时间，关于刘凯文的报导出来了。他确实是一个机器人，或者说半人类、半机器人。 十五年前，刘凯文的父亲的儿子十八岁。他儿子出了意外，处于脑死亡状态。而那会儿刘凯文父亲的精子质量有问题，无法做试管，所以他秘密组建了一个科研小组，把自己脑死亡的儿子改造成了机器人。五年后，也即十年前，这个机器人活了过来，化名刘凯文。 xs公司本来就是刘凯文前身那个活人建立的，他父亲能这么快完成实验，跟这个公司的资源也脱不了关系。 刘凯文活过来后，暗地里依然是xs公司董事长，明面上却成了低级的机器人出厂激活测试员。 刘凯文组建非凡科技工作室，试图让更多机器人活过来的实验也被公之于众，举国震惊。 当局立刻制定了详细的法律，严禁此类实验的进行，违法者最高可能被判死刑。 至于刘凯文秘密组建非凡科技实验的原因，众说纷纭。 当年，让刘凯文得以作为机器人復生的那个研究组，项目组长兼负责人是个七十岁高领的老人。他当时同意刘凯文的父亲做这个研究，不是为了钱，而是出于对科学的狂热。 可在復活了刘凯文后，他似乎就后悔了，秘密带走了所有数据和技术。没过多久他就死了，将所有秘密带进了坟墓。 所以，刘凯文并没能掌握让机器人活过来的办法。但是他作为机器人，也许想要找到更多的同类，甚至他想建立活体机器人的组织，找到某种统治世界的办法。 这是最普遍的猜测。 不过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无人得知。因为一个月后，刘凯文去世了，他的晶片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损毁。 半年后，凯恩去世。 他的去世与车祸无关。还多亏那场车祸，关玲得以详细检查他的晶片，发现了晶片的老化、以及凯恩丢失记忆的情况。从那以后，关玲和陆羽一起积极对凯恩的晶片修復。 最终，晶片还是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最终毁损。凯恩因此去世。 十年，仿佛是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关于活过来的机器人的寿命期限。 - 那一日。 处理好凯恩的后事，席南收拾起家里凯恩的衣物，突然想明白什么，神情有些怔忡。 陆羽从背后抱住他。「艾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席南下意识皱眉。 陆羽对他说：「你担心假艾零？他已经改名霍尔了。他现在倒是跟关玲相处得很好。关玲一开始还觉得我喜欢上机器人不可思议。谁知道她步我后尘。凯恩的事……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办法。至少他离开前活得快乐。艾零，你别伤心。」 顿了顿，陆羽摸出一个戒指递给席南：「艾零，我们结婚吧。」 出乎陆羽意料，席南竟犹豫了。——刘凯文只活了十年，凯恩也活了十年，他怕自己也只有十年的时间。 「艾零，你到底怎么了？」陆羽有些担心。 席南终究唿出一口气，接过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再看向陆羽说：「没什么，就是你要小心些。让关玲和霍尔也小心些。我和霍尔是机器人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现在制造活人机器人是明确触犯法律的事。如果要办婚礼的话，也要低调，就我们几个人……嗯，对了，如果你和关玲都结婚了，秘书小姐姐就成了唯一的大龄单身，我怕她受刺激，还得帮她物色对象……」 席南像是不放心什么似的，絮叨了好久。 许久之后席南才反应过来，住了嘴。 他看向陆羽，却见陆羽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神色没有丝毫不耐。 席南眨了下眼睛。「完了，突然絮叨了，我老了。」 「你才不老。只不过……」陆羽嘆口气，「只是你说了那么多，就是忘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什么话？」席南问。 陆羽深情地望着席南，亲了一口他的唇，眼睛亮亮的、含着某种期待，「艾零，你跟我说我爱你好不好？」 席南：「……」 陆羽：「你说一声，好不好？」 第237页 席南：「以前不是说过吗？」 陆羽：「那会儿你还没活过来呢。那是程序对我说的，不算。」 席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那三个字。 陆羽开始行动了，把席南抱到沙发上，亲他、挠他。、 每次席南有点什么感觉了，却如隔靴搔痒，始终不能真正得到什么。 许久之后，被折腾得反反覆覆的席南终于也忍不住催促：「你哪儿学的这些浑招？你……」 「想要了是不是？」陆羽眯着眼睛笑，「你先说一声『我爱你』。」 席南：「……」 最后席南背过了身。 陆羽差点以为他生气不理自己了，紧接着却看见席南解开衬衫纽扣，把衣领往下拉，露出光洁优雅的后颈。 ——那里刻着席南作为艾零的编号：「2x1900520。」 「艾零，你这是……」陆羽的食指触碰到那些编号，轻轻抚上去。「这里，会不会疼？」 席南摇头，终说了一句：「都有这样的编号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在万千机器人中，你一眼挑中艾零，或许真的就是命中注定。 我被你挑中，买回家，从此一生被你珍藏。 我摒弃了作为人的意志，严格尊崇机器人三大定律，奉你为主，甘心成为你的玩具。 你却偏偏试图唤醒我的意识，让我作为人活下去。 作为玩具，能够活过来，是多么珍贵的经歷。 就算我只能活十年，亦甘之如饴。 能再活十年，我就在这十年中，对你不离不弃。 编号520，就是我爱你。 陆羽听罢，从背后紧紧抱住席南。「够了。有这句话，什么都够了。原来……我拼命研究意识唤醒，不是为了哥哥，是为了你。」 第110章 给大佬递枪（1） 席南后来才察觉到，原来刘凯文在死前是联繫过陆羽的，他希望陆羽继续研究，以此救席南一命。 因为机器人的意识唤醒技术就是不够成熟，意识被唤醒后的机器人能量损耗极快，这最终体现在对晶片产生无法逆转的损害上。 陆羽在对席南求婚后的没多久，就跟他完成了婚礼。 在那之祸，陆羽就扎进了实验中。他当然从刘凯文和凯恩的事情中察觉到——席南只能活十年。 陆羽不想他这陪自己十年，他想和席南在一起一辈子。 婚礼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昼夜待在实验室，几乎寸步不离。 他似乎试了无数种办法都无法阻止晶片损毁，最后只得转方向，找一种新的材质来替换目前晶片用的材料。 席南多次劝说无果，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陆羽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了。席南终究对陆羽发了史无前例的火，甚至打包东西离开了家。 陆羽这又才疯了一样地到处找他，总算找到他的时候，紧紧把他搂在怀里。「艾零，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 「你从来没有失去我。」席南对他说，「你现在如果继续扎在实验室里，才是虚耗光阴，减少我们相处的日子。小羽，我们还有十年的时间，我们可以做很多事。」 「我……我想为你找到替代材料。我最近做了很多实验，我……」陆羽看上去一脸痛苦。 席南却说：「你还记得……我们钓鱼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吗？他的机器人坏了。你想为他修復外形，更换晶片。他回答说，他不换，因为换了晶片的机器人，其实不再是原来那个。这句话，对我同样适用。」 陆羽蹲下身，几乎说不出话。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席南也半跪下身，随后把陆羽搂进自己的怀里。「你没有做错。在这个世界，我没有感觉，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不知道风吹是什么感觉，吃不到好吃的东西……更不知道触碰你、拥抱你的感觉。与其那样无知无觉地过一辈子，还不如快快乐乐地活十年。所以小羽，我是真的很感激你。」 「可是……可是……」 「你说过我能治好你。所以这回也听我的好不好？你继续在实验室待下去，你会疯掉、或许还会像你哥哥那样死掉。你不能再变成那样。」 「我继续下去……你会失望？」 「对。我会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席南再说：「我还有十年的时间，也许这期间会有许多技术革新，我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就算我真的只能活十年，你希望我这十年都在对你的担心和失望中度过吗？」 最终席南还是成功劝说了陆羽。 他作为陆羽的伴侣，陪他度过了岁月安稳的十年，他们週游了世界，四处做了慈善，还收养了很多孤儿。 陆羽的童年缺少家人的陪伴，席南只希望他能感受一个在大家庭生活的快乐和满足。 席南的想法是对的，除了自己的话，陆羽渐渐也会听儿女的话，总算逐步回到正常人的思维。 十年后，系统判定陆羽因为这种幸福感，确定不会黑化了，席南的意识离开。同一时刻，艾零的晶片损毁，离开人世。 - 席南照例经过深度催眠后，抵达第五个世界。 这一回，在地球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乘坐飞船，离开地球，穿越虫洞，来到了位于银河系悬臂x星云的一颗行星。 第238页 这个世界目前的时间是公元2x98年。 席南着地的时候，抬起一脚，差点感觉自己有了轻功，能轻易从地上蹦起来。旋即他意识到这是这颗星球的引力比地球小的缘故。 席南看了看手腕上仪表上的数据，这里的引力是地球的0.75倍。 席南所在的这颗行星被命名为凤凰星。 凤凰浴火而重生，万一地球毁灭，这颗星球则被认为是可以替代地球供人类生存的宜居星球，因此它被命名为凤凰，象徵人类的新生。 凤凰星是一个类地行星，700年前，人类探索到这颗星球。300年前，人类派了一支考察队伍去该行星考察，得到的结果是该行星确实可供人类生存。 再到100年前，地球组建联合军队，命名为凤凰军。庞大的凤凰军带着一帮科学家和部分通过星际移民神情的地球居民抵达凤凰星，将这颗行星占据。 这可以算是地球预备占领全宇宙的第一步。未来，地球人类还计划占据更多这样的行星。 只可惜情况后来出了变化。3年前，凤凰军突然反叛，决定脱离地球人类的范畴自立门户。凤凰星上的人类从此叫凤凰人，跟地球人处在了敌对的局面。 地球上的石油几近枯竭，水资源也相对紧张。而凤凰星上的石油和水资源相当丰富。两方敌对后，凤凰军立刻切断了原有的资源供应。 地球人为了争夺资源，与凤凰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席南原本是军人，这回伪装成医生来到凤凰星，任务是打入凤凰军内部，给地球人当间谍的。 席南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对系统狠狠吐槽过：「尼玛，副本越来越难了。好坑爹哦！」 系统：「乖。南哥你都在这个世界混了十年了，你冷静点。」 是的，十年。席南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年了。 不同于之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就会很快遇到目标人物。那之后，他基本就一直跟在目标人物身边了。 这一回，他却在故事开始没多久，就把目标人物搞丢了。 席南回首他在这个世界待的十年，是真的枯了。他觉得自己不仅枯了，他都百草枯了。因为当兵真的太苦了。 在这个世界，席南魂穿的那个人物叫方立。而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则叫明正。 方立是西华军校2x88届的学生，而明正是方立的老师，他俩联合起来就是立正。 有人其实开过他俩的玩笑，他俩生的孩子可以叫稍息。不过西华军校规矩极多，当然也禁止师生恋，这样的玩笑最终也只是个玩笑而已。 10年前，凤凰军还没有率领凤凰星的人民反叛地球。 那会儿，加入凤凰军，是所有军人的终极目标。 因为凤凰军被视为最英勇的军队，里面的人无不是万里挑一的好兵。 能成为凤凰军的一员，本身就是一种肯定和荣耀，是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情。 明正的人生目标就是加入凤凰军。这是他参军第一天就定下的人生理想。 席南得确保他不黑化，得跟在他身边啊，于是也只得把加入凤凰军作为自己的目标。 可是凤凰军的考核非常难，席南参加的时候，他们那组报名的有1000个，最后只从里面选2个。 那次考核一共有十关，在系统的帮助下，席南勉强通过前面的九关后，已经觉得自己的命就剩一口气了。 但为了目标，他还是咬牙挺到了第十关。 不过毕竟还是有系统外挂在，席南侦查敌情、模拟实战什么的，都比别人有优势，所以他最后是有机会进凤凰军的。 但最关键的时候，席南被明正，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坑了。 明正得以成功加入凤凰军，而席南则被淘汰了。 席南眼睁睁看着明正去到凤凰星驻军。这原本也没什么的。他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去凤凰星找明正也就是了。 直到33年前——明正跟着整个凤凰星一起反叛地球。 席南几乎以为他从此跟自己彻底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他的任务可以告吹了。 好在拼命熬了十年，做过各种艰险的任务，席南总算混成了中尉，主动申请了这个当间谍的机会。 于是现在，他带着一个冒充自己老婆的战友来到凤凰星，就要去明正身边当卧底了。 此刻，席南的「老婆」安然走到他身边，小声说：「接到消息，一会儿来接我们的人是明正。」 席南诧异：「他怎么会来？」 安然说：「原本就是他们急需医生，组织上才有机会让我窜空子，而你也能作为我的家属来。听说他们给你安排的是经济学战略专家一类的职位。你准备好了吗？」 席南点头：「嗯。这个没问题。只是明正……」 安然说：「他现在已经是中校了。原本就听说军区的人会来接我们。现在看来，是明正想着你是他的学生，念着旧情，特意来的吧。」 席南点点头：「无所谓了。我这回来，本来就做好面对他的打算。现在我的所有材料，都显示我当年被凤凰军的考核淘汰后就退伍，重新考大学修了金融。没问题。」 - 席南和安然简单交谈了一下，走向一片树林。 凤凰星上供飞船降落的地方都十分荒凉，从这里去往城市的交通设施还没能完全搭建好。 第239页 何况凤凰星和地球敌对后，切断了星际运输航线，普通居民往来也有了严格的规定，所以实际上也不需要在相关的交通便利上投入过大。 因此按接收到的消息，席南和安然需得自行穿过这片树林，然后他们就能看见一条公路，公路上是有指示牌的，写着「星光站7号」，表明这是编号为7的飞船停泊场。 席南与安然走路的速度有些慢，因为他俩都不太能适应这种重力。 穿过树林的时候遇到一颗石头，席南打算跳过去，结果轻松一跃，跳得比想像中高了很多，落地的时候他有点慌乱，安然被他的动作逗得一笑。 席南扶了扶额，随后说：「凤凰军带着一些居民，是一百年前移居过来的。在这里出生的新生儿……其实彻底属于这里了。回到地球，他们反而适应不了。」 「是的。他们在低重力环境下长大，再回到地球，内脏器官都会在重力影响下出问题，或许要藉助水的浮力才能活。」安然嘆口气，「其实咱们也是想过这一后果的，打算派900号军队过来，跟凤凰军分庭抗礼，避免他们反叛的。但一切还没来得及……」 两人正聊着天，树林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席南回过头，竟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女跑了过来。她大概十六岁，脸瘦得可怜，还有许多伤痕，简直像个乞丐。 ——这个星球哪里来的乞丐？ 转瞬，这个少女就上前抱住席南的大腿，说：「能不能……给我点吃的？我……我好久没吃饭了！」 席南与安然对视一眼，安然走到他身边，耳语道：「看来情报没有错。凤凰星上出了一种被凤凰军称为『暴民』的群体。这个群体认为人类同源，反对凤凰军的做法。他们被驱赶出城市，失去了正常的生活。但他们在竭尽所能破坏凤凰军的各种计划。这个姑娘……或许是他们中的一员。」 席南闻言，取下背后的背包放下地上，跪下身，低头正打算找些食物分给这个姑娘，余光却瞥到姑娘手里握着什么东西，那银光一闪，泛着冷冽的杀意。 席南瞬间明白过来什么。这个姑娘既然属于「暴民」，要反叛凤凰军做的一切。他们很有可能收到情报，今天会有一辆飞船过来。飞船搭载的都是从地球移民过来的，愿意忠心归顺凤凰军统治的，并且是来帮助凤凰军的。 飞船上的其余人走的是另外的方向。这片树林只有席南和安然来了。 总之，在这姑娘眼里，自己和安然也属于背叛人类的那一行列。所以她是要来杀自己和安然的。 ——她手上那玩意儿是什么？暴民脱离了城市生活，经济条件应该不好，制造不出什么高科技的武器，她手上的或许是个□□。当然，那也足以要了自己和安然的命。 席南左手从包里往外抽着一盒压缩饼干，藏在右手里的背包也握住了一把枪。 可是他有所犹豫。他不想杀人，尤其不想杀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还是这么一个忠心人类的少女。 就在席南犹豫的一瞬间，不远处竟又响起了脚步声。 转瞬，一个身着军装的人出现。 双腿笔直修长，步履有几分不属于军人的闲适。再往上，是一个冷峻的下巴，泛着似有似无笑意的唇，还有一双有着如鹰般尖锐眼神的眼睛。 席南立刻认出——这是十年不见的明正，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同时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老师。 站在席南身前的少女突然转过身，朝明正跑了去。她的话语还是一样的可怜，说：「能不能给我一些吃的！求你了！」 少女转身的那一剎那，席南注意到了她眼里一闪即逝的恨意。 然后席南看见明正笑着说：「我的食物在车上。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明正转过身，背对着少女，朝树林外公路的方向走去。 少女算计抬起右手手臂，她右手握着那银色的球体，左手随之抬上去，似乎是准备拉引线了。 然而明正还在用闲散的步伐走在前面，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 席南再不动手，明正会立刻死在少女手里。 席南无奈了，只得把枪从背包里掏出来，对准了少女的嵴背。 「砰！」 ——一声枪响过后，少女倒地。还没来得及拉引线的炸弹滚落在泥地里，泛着淡淡的银光。 安然神色一紧，不由握住了席南的手臂，严肃地望向了明正。 席南这会儿其实也意识到什么。他瞬也不瞬地看着明正。直到明正转过身，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时，席南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刚才是故意的，他故意逼自己出手杀人的。 明正笑着看向席南，朝他招了招手，就和十年前一样。 席南站在原地没有动。 明正用手指了指他：「你真是我教过的最差一个学生。十年前就是因为所谓的恻隐之心，输掉了考核。今天你犯了一样的错误。」 席南：「她只是个小姑娘。」 明正讥讽一笑：「别看她只是个小姑娘。那群『暴民』就喜欢给这些小姑娘洗脑，把她们培养成恐.怖.分子。前两天一栋房子被炸了，死了十个普通上班族。就是跟她一样的小姑娘干的。」 席南没答话，明正再朝他招招手：「好了。虽然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我再给你上一课而已。比这副表情。最近乱子太多，你得学会保护自己。话说回来，你退伍十年了，枪法倒还不错。」 第240页 席南深深唿一口气，到底挤出笑意，说：「当年你教得好。我记得，射击考试前，你还单独辅导过我。印象深刻。」 「那是。」明正目光从席南脸上滑到旁边的安然，注意到安然紧紧握住席南手臂的时候，他的瞳孔似乎缩了缩，但很快他就笑着问席南，「这是你老婆？不介绍一下？诶……」 明正弯腰朝席南靠近，气息几乎喷洒在席南的脸上，他就用这种很亲密的距离问席南：「哎，你老婆是不是怕我啊？」 第111章 给大佬递枪（2） 席南下意识皱眉，不露痕迹地退后几分，低下头把枪放回包里，拉好拉链，重新背在背上，再挽住安然的胳膊，微微搂了她一下，是在安慰她。 做完这一切，席南才看向明正，笑着说：「老师，你误会了。她不是怕你，她是怕我。她虽然知道我曾经是军人，但从没有看见过我开枪，更没见过我杀人。」 明正的视线再滑过席南搂着安然的手，没多说什么，带着他们往树林外走去了。「走吧，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安医生暂时就住在军区，过几天就会给发正式的任命书，给你你正式的编制，让你进凤凰军。现在部队里急缺医生。至于方立……」 明正回头，带笑看了席南一眼：「其实这里不缺经济学专家，也不缺财务什么的，你算是作为安医生的家属来的，看在安医生的面子上，上面给了你个财务记帐的职位。我其实在想……这是大材小用了。我手下缺个副官的，你不如重新参军。」 「我十年没进行过相关训练了，怕是不行。」席南说。 「我会训练你的。不行也得行。」明正笑得更欢，目光却极具威慑力，「还是说……你跟以前一样，怕我啊？」 席南应对得当地说：「谁不怕你啊？你是我们那届的魔鬼教官。」 「是么？可那些怕我的学生里面，最敢惹我的，还是你。」明正说到这里，已经带着席南和安然走出树林，到达公路旁。路牌下果然停着一辆军车。 明正抬起手，揉了揉席南的头，瞬间把他的头髮揉得无比凌乱。 明正似乎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爱，又拍了拍被他薅起来的乱发，这才走到车边，拉开驾驶座坐了上去。 席南和安然紧随其后，并肩坐在了车后座。 为了营造他们是真夫妻、而且感情很好的假象，安然上车后搂住了席南的胳膊，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老公，我睡一会儿。」 「嗯。睡吧。到了我会叫你。」席南柔声道。 宇。 熙。 独。 家。 明正从后视镜里瞥了两人一眼，瞳孔幽深不见底。他很快发动了车，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然后点了一支烟。 席南唿了几口气，把头靠在后座上休息，总觉得有些头晕。 明正再瞥他一眼，说：「这里的氧气比地球上稀薄一些。得适应两天。你要是不舒服，后备箱里有氧气瓶，要不要来点？」 「不用。没事儿。谢谢了。」席南客气地说。 明正不再说话了，深深吸了一口烟后，又掐掉了。 - 凤凰军给席南夫妇准备的公寓还不错，位于7楼的702。 明正则住在5楼的501。 到达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下车的时候席南特意来头望了一眼。这个星球是没有月亮那样的卫星围绕的。好在倒是有颗颇为明亮的星星，不至于让夜空显得太过寂寥。 明正先请席南和安然去自己的公寓吃了个饭。 进屋的时候，明正邀请二人的动作很娴熟，都像是和他们是老朋友一样。「按规矩应该请你们去外面大吃一顿的。但今天太晚了，我就找了炊事班大厨做了小灶送到我家来。时间算得正好，瞧，闻到香味了。」 「别介意我这个单身公寓。这里离训练的地方稍微远了点。我平时其实也不住这儿。不然紧急集合什么的来不及。」 明正说到这里，引两人去到餐厅，再贴心地帮他们拉开两个并排的座椅，让他们夫妇能坐到一起。 明正去开了一瓶红酒，再返回坐到两个人的对面。明正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问他们二人：「来点吗？新品种的葡萄。从地球带过来的葡萄种不活，科学家们做了基因编辑，这才种出来。味道有点不一样，但还挺不错。」 「多谢。我不必了。当医生后就戒酒了，怕握不准手术刀。虽然现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指挥机器人精准操刀，但我们还得看着，以防有特殊情况。」 安然礼貌地推拒，又看向席南，「你来点吗？」 「那我就尝一尝这个星球的葡萄酒吧。」席南接过明正倒上的半杯葡萄酒，晃动酒杯后，略抿了一口，「嗯，确实很不错。」 席南抿一口酒，放下了酒杯。泛红的液体染上他的嘴唇，他无意识伸出舌轻轻舔了一下。 坐在他对面的明正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忽而一沉。 明正无意识做了个抬眼皮的动作，眉毛因之微微挑了一下，显出几分跟军人气质违和的不羁感。 然后明正举起酒杯，伸向席南的方向。「久别重逢，庆祝一下吧。」 安然总觉得明正有些深不可测，这顿饭吃得紧紧张张。席南察觉到了，侧头朝她微笑了一下，是在安抚她，随后他只得再举起酒杯，跟明正碰了一下。 第241页 喝完这口酒，明正慢悠悠放下酒杯，竟突然对席南说：「当年很多人说什么『稍息』『立正』，说你暗恋我。我也以为你暗恋我。因为你总是追着我跑，当年差点就跟我进到凤凰军了。没想到这十年不见，你竟然娶老婆了。原来你不是弯的。」 席南眉头一蹙，是在想应对的说辞。 旁边的安然倒是出动开口。只听她笑了几声，随后说：「真有意思。我早听说军营里都是男的，有时候也玩得开。有的兵还会扮姑娘安慰许久见不到女人的战友，是不是啊？」 安然笑着挽住席南的胳膊，「老公，你不会也扮过姑娘吧？」 「当然没有。」席南面露几分不好意思，演技精湛地说，「你可别听他胡扯。你老公我直不直，难道你不知道？」 安然佯作发怒，娇嗔地推他一把，放低了声音道：「当着外人的面，你说什么呢？这可还是你的老师！」 这么一闹，饭桌上随后陷入沉默。 安然为了打破沉默，主动指着餐桌中央放着的一道大菜，问明正：「请问首长，这是什么啊？」 明正一笑，然后说：「这玩意儿是这个星球上土生土长的。味道有点像鸡，长得也像鸡。不过目前还没有大规模圈养，所以都是野生的。它们能飞能跑还能游泳，肉质很鲜美。你们尽管尝尝。」 「那我可得尝尝。」安然伸出筷子主动夹了一大口，再很恩爱地给席南夹了一口。 明正忽而开口：「你们怎么认识的？」 席南说：「八年前陪朋友做手术，安然是主治医生。」 明正颇为讶异地抬眉。「那你们在一起八年了？」 安然笑着说：「没有。都怪方立不好意思。他虽然那会儿对我有好感，但一直没好意思追，就经常给我送吃的，偶尔找我聊聊天。我后来还找了个男朋友，差点结婚了，却发现他脚踏两只船。」 席南接过安然的话：「等她和那个男的结束，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我意识到自己再不表白，下次或许真得看着她和别人结婚了，这就追了她。我们谈了半年，各方面都合适，就结婚了。」 这是席南和安然早就排练无数过的剧本台词，两人演得得心应手。 「所以你喜欢她八年了。够痴情的啊。」明正给自己倒杯酒，沖席南扬了扬，「沖这个，我得敬你。不过……」 明正抿一口酒，意味深长地看向席南。「你结婚，都不给老师我发请帖啊？」 席南说：「我们结婚是两年半以前。那会儿你已经来凤凰星了。」 「哦——」明正笑了，「差点忘记这事儿。那么，你高高兴兴结婚的时候，有没有担心过你的老师可能在哪儿打仗负伤甚至死了呢？」 「没有。」席南淡定回答。 明正眉毛扬起来，席南再说：「老师你一直很厉害。我觉得你没受伤的可能。」 明正笑了，这笑容细看之下，却有几分嘲意。 - 吃完这顿各怀鬼胎的饭，明正把席南和安然送回7楼，就离开了。 席南注意到他并没有返回5楼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开了军车离开，看来是去他平时训练的地方了。 席南关上窗，拉上窗帘，拿出仪器跟安然一起对整个屋子的所有房间进行排查，发现没有摄像头、窃听器一类的东西后，两人才放下心。 安然长长唿一口气。「这明正太奇怪了。」 「可不是么。」席南按了按自己疼痛的太阳穴，再走进主卧打地铺。他和安然毕竟不是真夫妻，人家还是个姑娘。所以，他得让安然睡床，自己睡地铺。 安然忍不住道：「这一回，我们有二十个人一起通过打点各种关系『移民』过来。另外十八个人，都由另外的人接，也没接到要穿过树林的消息。就我们两个收到了这样的消息，而且竟然是明正那种级别的人亲自来接待。」 「飞船降落的地方，怎么交通不便利，那也是很重要的军事重地，怎么会让『暴民』进来？除非是故意留破绽让他们进来的。」 「明正是故意的。他可能察觉到有暴民在附近活动，故意装作不知道，让他们进来。他见你迟迟不对那小姑娘动手，就自己走进来，装作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引那小姑娘朝他仍炸弹，实际他是在试探你。」 席南点头：「是啊。我那会儿开不开枪都不对。我不开枪，是在维护『暴民』，而『暴民』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反对凤凰军，希望这里的人类回归地球……我如果不开枪，可能直接暴露我卧底的身份。」 「可我如果开枪，我该怎么解释退伍十年，枪法还这么准？」 安然看向席南，说：「你这个举动，表示你确实在意这个老师。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他可能也在试探这个。方立，你实话告诉我，当时那种情况下，情势紧急，你是不是也想不到其他的玩意儿，什么卧底、暴民、身份暴露，你顾及不上。你只想到，你如果不出手，他可能会死，哪怕这可能只有千分之一，你也动了手？」 席南没说话，倒像是默认。 实际上，他和安然是战友、是同志，他们一起来当卧底，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危机四伏的星球，他们之间不能再有任何隐瞒，必须对彼此坦诚、信任。 安然不由问：「你可以跟我说实话吗？我觉得他在饭桌上那些话很古怪，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242页 席南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我也很想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在十年前，在与明正并肩作战的日子里，席南也是没忍住动过心的。 他觉得明正也是对自己有点那种意思的。 所以两个人参加凤凰军的考核前，席南对他暗示过，或者说那暗示已经明显得几乎是明示了。 ——席南对他表示过，自己参加凤凰军的选拔考核，不怕任何艰难困苦，都是因为明正。他想和明正在一起，不想和他分道扬镳，隔着半个银河系的距离。 他希望和明正一起加入凤凰军，再一起去往凤凰星。 明正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在考核最后一关的关键时刻，狠狠坑了席南一把，害席南落了选。 席南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当时明正还有一个很有力的竞争对手。那人就快赶在明正前面完成考核任务了。明正为了保证自己进入凤凰军，就坑了席南一把。 那会儿席南明白，明正对自己的那些，不过是军营里找不到女人，因此他跟自己玩了些暧昧把戏。就算他有几分真心，这真心也比不上他的前途与梦想。 所以席南还是如实回答：「有过点心照不宣的暧昧。但那只是在两个人都见不到女人时候的玩笑。我们还是……嗯，纯洁的师生关系。」 第112章 给大佬递枪（3） 来这个世界第一次遇到明正的日子，席南非常清楚。 那是2x87年12月1日。寒冬腊月天，方立在梦中猝死，席南穿进他的身体，一边睡觉，一边藉助系统获取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及方立本人的记忆。 紧急集合的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席南还没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同宿舍的学生们都穿好迷彩服冲到外面去，席南才捕捉到方立关于现在的记忆——他在西华军校上大三，目前正在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军事训练。 此刻是半夜三点，也不知道哪个教官，在大家已经负重越野五公里后，又突然发出了半夜紧急集合的指示。 喜闻乐见的，席南迟到了，还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寒冬腊月天，席南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所有队列的注视下从宿舍跑到操场，再唿叫系统配合自己寻找自己那一班在哪个队列。 席南好不容易找到正确队列，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明正。他既是自己在军校的老师，也是这回封闭训练他们班的临时班长。 明正问他：「怎么回事？」 席南随口扯谎：「发烧了。」 明正厉色：「开口前喊报告！」 席南：「……」 明正见他沉默，眉梢一挑，厉声道：「稍息！」 席南照做，明正再道：「立正！」 席南立刻站直。 然后干嘛？ 席南眨了下眼睛，看向明正。因为刚穿越和太寒冷的关系，他的脑子似乎也转得很慢。 好一会儿，席南反应过来：「报告，我发烧了！」 明正哂笑一下，上前把手背贴上席南的额头，然后道：「嗯，是有点烫。那下去凉快一下吧。」 明正扬手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席南就看见了前方大概三百米的位置有一个湖。湖面似乎结有一层薄薄的冰，不难想像此时的湖水会有多冷。 席南第一反应是明正跟自己有仇，他想趁机杀了自己报仇，他的第二反应是很丢人。 席南从小到大就是品学兼优的那种好学生，家境好、人有钱长得帅，又会来事会说场面话，非常吃得开。至少他从来没有被人当面嘲笑过。 但现在，他在几百人面前迟到、出丑、被教训，这还真是头一遭。 他能感觉到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简直让自己芒刺在背。 席南发怔的时候，明正却先他一步走到湖边，三两下已经把衣服脱了，只剩一条内裤了。 常年锻鍊让他一身肌肉极为漂亮，他优雅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虽然同为男人，操场上还是有不少学生看得有些痴了。 迟迟不见席南跟来，明正回过头看他：「还不跟过来？作为你的班长和老师，你迟到，我也有责任。我陪你受罚。」 席南再不去已经说不过去了，只得走到湖边，跟着脱衣服、做热身运动。 席南的皮肤真是太白了，简直不像是军人。被路灯一照，他简直都白得发光了。 很快有人闹笑道：「方立怎么比女人还白！」 明正这下挑眉了：「不打报告就说话的人是谁？出列！绕操场跑五公里！其他人都给我闭嘴，转过头！站军姿！目视前方！不准看这里！」 席南看明正一眼，又回头看一眼人群。 他那一身白难免惹人频频往这里看。 明正干脆一脚把他踹下湖。「磨磨唧唧的。这要在战场上，需要下水埋伏的话，你早死了。」 席南一头扎进冰凉刺骨水中，只觉得脑子都不转了。 他的全身在那一瞬似乎都失去知觉了，慢慢地，他的身体则有了很明显的疼痛感，那是因为骨头被冻疼了。 隐隐约约的，席南感觉背后有落水声，大概是明正跳进来了。 但席南也不确定，因为他觉得脑袋已经被冻得发木，五感在极度低温的情况下已经十分不敏锐了。 席南唯一庆幸的是，方立这具身体毕竟经过多年的训练，并没有出现抽筋等反应，也有一定的耐寒性。再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几乎是凭着本能挣扎着往上游。头总算浮出水面的那刻，席南大唿了几口气，大脑总算恢復清明。 第243页 他意识到，其实他从被踢下水、到浮起来，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但他却觉得那时间漫长得好像他已经在水里待了一个世纪。 席南睁眼一望，明正已经游出很远了。席南再唿一口气，试图追上明正。 游了几下，席南几乎都有种错觉，那就是水里面比外面还暖和一些。他每次把手臂抬出水面时，都会被冻得一哆嗦。但席南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刚落水的时候，凭着身体本能，席南能从水底下游起来。但此刻游了五分钟，他就彻底不行了。方立这身体刚完成过五公里野外负重，完事儿后都没吃什么东西就睡了，他现在是一点都游不动了。身体的热量在冰冷的水中源源不断丧失，刚清明没多久的头重新变得昏沉。 席南失去意识前，只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渐沉重。他眼见着前面越有越远的明正，似乎想开口唿救。可是他本能地不想被看轻，手脚还在挣扎着游，牙关也紧紧咬着，到底一声唿救都没发出来。 最后席南感觉头一重，整个人已彻底坠入湖中。 后来席南的意识是断断续续的。他先是被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弄醒了一次，大概是有人为了就他、按压他胸骨位置导致的。随后腹部一直传来不间断地按压，席南呛出几口水，整个人打着哆嗦，再度陷入昏迷。 隐隐约约，他感觉有人贴上了自己的唇，大概是人工唿吸一类的。但席南无法确定，更不知道那人是谁。 - 席南彻底恢復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医务室打点滴了。 他躺在床上慢慢转醒，意识到浑身无力，头脑昏沉。这回他是真的发烧了。 他趁机接受起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过明正，他何至于这么坑自己。不过，转而想着明正自己也跳下水了，归根到底，大概是明正高估了方立的身体素质。 席南口渴，勉强让自己坐起身。这个时候，已经有一杯水递到了他跟前。 席南侧头，就看见了明正。 「多谢。」接过水，席南喝一口，放下杯子，背靠着冰冷的墙面闭目养神。 明正见状，从隔壁床取了个枕头，放在了席南腰后，让他能靠得舒服点。 席南有些诧异，不由睁开眼望向明正。 明正目光依然如鹰般尖锐。席南听说过他是很厉害的狙击手，大概是长时间专注力方面相关的训练，让他练就了这样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一旦稍微放柔一点，望向人的时候是很有杀伤力了，好像他能一眼看到你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随后明正就笑了。他闲适地坐在席南身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看向席南，评价道：「你们这一届，果然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不过下个水，你就坚持了五分钟。」 席南心说——得了，无论多少年过去，老师们的经典台词永远不会变。 席南悻悻说了句：「报告老师，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加强锻鍊的。」 明正盯着席南的双眼，目光骤然严肃。「为什么不唿救？」 席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明正严肃问：「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为什么不及时唿救？」 席南心说那会儿他刚穿越过来，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就被人踹下水了，自己骨子里又有点清傲，不想对一个让自己在全校人面前出丑的人唿救，一时竟忘记生死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席南不能实话实说啊，只得道：「我以为我能坚持。我只是不想显得自己孬种。」 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明正更不善了。 席南眨了下眼睛，补充道：「你也说了，如果真的在作战期间，有水下潜伏的需要，我如果唿救，那就是把大家暴露了，不如让我安安静静死——」 「错。大错特错。这只是普通的训练，能和真正的作战相提并论？」 明正一下子站起来，厉声质问席南。「国家培养一个好军人，会花多少钱，你了解吗？国家培养你，老师们悉心教导你，花了多少心血，你心里有数吗？」 说到这里，明正甚至气得一脚把他刚才坐的椅子踹翻了。「军人不该把牺牲当作理所当然，军人更应该学会惜命。你的命要用到最有价值的事情上面，而不是在一次简单的受罚之中，因为赌气、又或者没半毛钱用的骄傲，就在性命攸关之际还忍着不开口求救。你这样，才是真正的孬种。」 席南：「……」 ——当兵的脾气都这么暴？ 明正紧接着就走了。席南觉得他大概是被自己气的。 - 初见的记忆如此深刻，哪怕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有余，席南每次回忆起那个半夜的紧急集合，还觉得歷歷在目。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遇了明正的关系，席南当晚还梦到了他们初见的情形。 三日后。安然的正式任命通知下来了，关于席南的安排倒是迟迟没定，席南只得陪安然去报导。 汽车往深入军营的方向开去，最后停在一栋行政大楼前。安然上楼办手续，听候工作指示。行政大楼有一定的机密性，席南没有上去，只在楼下等他。 等安然的时候，席南听见了整齐划一的跑步声。他一回头，就看见约莫有二十个人的队伍跑了过来。 凤凰军果然是凤凰军，别的不说，单说二十个人跑了这么远，所有人的步子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个人掉队落伍，甚至没有一个人慢了半拍。 第244页 为首领队的人正是明正。 虽然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军装，但明正好像总是更耀眼一些。 大概是他的眼神导致的吧，席南心想。——他一眼就看到了明正那双如鹰一样的眼睛。 跑步经过席南的时候，明正根本没朝席南那里看。他只平时前方，专注力依然惊人，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干扰他前进的方向。 席南眼睁睁看着明正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心里微微涩了一下，旋即自嘲般笑了笑。 ——明正的性格，他早就领教过，怎么还会因为他跑步没看到自己，就心生这种酸涩感呢？太不应该。 依然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明正率着队伍跑到一个泳池边，二十个人连脱衣服裤子的动作都十分整齐。往水里跳之前，他们分成两两一组，每两个人落水、再游远的动作都十分相似。 十组人很快下水，然后在练习水下闭气，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席南不时看表，发现已经整整十五分钟过去，几乎到达人类极限了。 总算，第十六分钟结束的时候，二十个人整齐地浮了起来，再开始游泳。 席南难免有些惊嘆的时候，他旁边走来一人，说道：「这是明正率领的太空狙击手队伍。在太空作战中，他们可能面临各种严苛的环境，必须将身体的承受能力练到极限，否则他们适应不了太空作战，会轻易死去。」 席南回过头，看向对自己说话的这人。他穿着白大褂，安然跟在他身边。 「你是……」席南不由问。 安然说：「这是我以前的老师——孟轩教授。他也是我现在的上司。」 席南脸上浮出笑意，朝孟轩伸出手：「多谢孟教授的推荐信。我们能来凤凰星，都靠你。地球……地球目前各方面环境太恶劣了，联合政府也实在让人不满。多谢你，给了我们夫妇新生的机会。」 「不必客气。凤凰星欢迎人才。说来，你们也是符合这里的移民审核条例。」孟轩笑了笑，「有安然这个得力助手来，我总算能轻松一些了。走吧，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孟轩说完这话，席南就听见了身后不远处明正有些痞气的声音。「孟教授，今天你要开小灶啊！把我们一起请了行不行？我这二十个人，也不算多。」 第113章 给大佬递枪（4） 孟轩看向明正，忍不住用手指了指他：「怎么我请人吃饭还能恰好被你听见？还二十个人？我要当冤大头了。」 明正笑道：「听说你刚得了笔项目奖金，我专门来蹭饭的。」 孟轩摆摆手：「行。我这冤大头当定了。不过你这衣服都快结冰了。赶快去换衣服吧。中午来第二食堂的二楼大厅。」 「就请人吃食堂啊？」明正故作讶异。 「出门太麻烦了。首长，要不你给我特批一个外出许可证啊？」孟轩笑着揶揄了明正一句，转身带着席南他们走了。 中午，两桌菜摆好后，过了一会儿，明正换好衣服，果然带着他那些个兵浩浩荡荡地来了。 一桌十一个人，另一桌十二个。席南和安然、孟轩，以及部分明正的手下坐一桌，明正坐的另外一桌。 饭到中途，席南去上了个厕所。方便完后，席南在洗水台洗手，听见身后隔间的门打开了。 席南通过镜子朝后看去，竟看见明正从里面走出来。他嘴里叼着一种新型电子菸，模样有些痞。 看见席南在这里，明正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嘴角泛起笑意。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席南只得主动打了招唿，打趣了一句：「是不是早上泡了冷水，现在拉肚子了。」 「不是……」明正面上没有丝毫窘迫，他吸一口烟，反而问席南，「哦？所以你注意到我离席，专门跑来见我吗？」 席南笑了：「你想多了。再说，我为什么要到厕所来见你？」 「这要问你了啊。」明正喷出一口烟雾，走到席南身边洗手，伸手的时候，手臂不小心蹭到了席南的腰。 席南腰肌一阵发麻，不动声色错开几步，去烘干机前把手烘干，再说：「我先走了。」 「急什么。跟你说点事。」明正说。 「非要在厕所里？」席南问他。 「那就换个地方。」明正笑了笑，径直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离开厕所，找了个就近的无人小包厢走了进去。 - 片刻后，小包厢内。 「你想和我谈什么事？」席南坐下问他，眉目还算镇定。 明正只说：「今天上午我训练的时候，你看我了？」 席南答：「你大摇大摆从我面前跑过去，我很难不注意到你。」 「那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明正再问。 「嗯。当然。那件事对我来说……毕竟印象深刻。」席南说，「我印象里，第一次被你罚，就是大冬天地跳冷水游泳。等等……我还是被你踹下水的。」 明正叼着烟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很有深意。「那之后，仅仅过了半个月，你已经丝毫不惧冰水了。你能面色不改地游两个来回。我打听了，每日艰苦的封闭训练中，你都在抽时间下水练习。」 席南点头：「嗯。是的。毕竟不想再那么丢人。」 明正再喷出一口烟雾。此刻他离席南很近，那些烟雾几乎都喷在了席南脸上。 第245页 不过这种电子菸完全是无害产品，闻起来甚至任何味道也没有，席南也就没有太在意。 很快，席南看见明正的手掌压在自己肩膀上，唇则贴着自己的耳朵问：「所以，你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那么，为什么当年被凤凰军的考核淘汰后……你就退伍了呢？」 这一刻，席南的心狠狠一跳。 ——明正发现了什么？他在怀疑自己吗？ 又或者是，他从未相信过自己？ 席南维持着镇定，道：「你说得不对。我没有放弃。时隔十年，我还是来了凤凰星。」 「哦？通过一个女人？这不像你啊。」明正半眯起眼睛，唇几乎要贴上席南的耳朵了。 席南侧身躲过他的唇。「好，我跟你说实话。当年你……你在最后的考核里对我做的事，当时的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席南能感觉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正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席南再退开半步，看向明正的眼睛，淡定地说：「那个时候，我是被你伤到了。我心灰意冷，决定离开部队，离开所有跟你有关的一切事物。所以我重新考了大学，选择了从前没接触过的金融。按理说……你在凤凰星，我也该远离这里的。但人是会变的。」 「我遇到了安然，我跟她相爱，她改变了我。对于从前的事，我也慢慢都放下了。她受到孟教授的邀请，也想移民到凤凰星，我就陪她来了。」 明正听完席南的话，慢悠悠地熄灭电子菸，收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说话，席南以为他没什么要说的，绕过他要走，却被他蓦地拉住了手腕。 席南侧过脸，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 明正面上的笑容皆数褪去。他问席南：「你这是在告诉我，你以前真的喜欢过我啊？」 「可能吧。但那是以前的事了。跟现在无关。我要说的也说完了。不想再谈。」席南说。 「好。我们不谈过去。谈谈现在。」明正问他，「我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来当我手下的兵。」 席南没有回答。 明正道：「真愿意天天坐办公室研究一对报表数据，每天就想着怎么优化系统做数据搞理财，每天管管帐管管钱，不无聊？」 「我会考虑。」席南走至门口。 明正再道：「既然你已经放下我，又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你该回到军人生活中。那天你握枪的姿势告诉我，你还渴望军旅生活的。」 席南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离开了。 - 席南和明正先后回到座位上，席南脸色还有些异样，安然看出什么来，怕继续待下去不妥，便对孟轩假称不胜酒力。 孟轩自己是没喝酒的，他下午还有工作，当即叫了车送席南和安然回公寓，叮嘱了安然要好好休息。 安然回屋午休了一会儿就去上班了。公寓楼前1点30有摆渡车，可以直接送安然到她上班的地方。 席南暂时闲下来，他躺在床上，大概是因为与明正的一番对话，那些记忆又如潮水般涌过来。 十年前那场考核，一共有十轮。 前九轮考核里，首先是下水闭气、负重长跑等四项基础项目考核。这些项目是相对简单的，旨在筛选。诸如溺水闭气，一百人报名，只选五十个人，头五十个受不了自行从水面下游出来的人就自动被淘汰。负重长跑类似，吊车尾的一定比例的人即被淘汰。 席南保存体力，不求第一，下水闭气环节，只要保证自己坚持到能进下一轮就行，至于负重长跑，保持在队伍中上，也就相对安全。 第五项是极限环境下的射击考核，包括被蒙上双眼射击、在烟雾弹爆炸后射击等等。 席南本身枪法练得可以，加上有系统的帮助，这项也顺利通过。 第六轮是关于战术策略、权谋一类的，这项测试跟打游戏差不多了，不消耗体能。 电脑加3d投影会模拟出两军作战实况，席南作为一方主帅操作电脑，指导三军挥斥方遒。凭藉系统强大的计算功能，席南也赢得很漂亮。 第七轮是密闭空间测试。 凤凰军要去凤凰星，更可能与未知生物进行太空站，因此这项考核必不可少。 凤凰军一定要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遇到意外情况，谁也不知道会在虚无的太空里漂多久，可能人会一直躺在狭小的逃生舱里，不能动、没有人可以跟你说话，你必须保证自己不会发疯，因为你可能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考核过程中，人被关在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间内，只多了个马桶和放食物与水的地方。周遭几乎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是墙壁上贴的萤光星星，代表着银行里的些许星光。 因此，被关在小房子里的时候，除了触手可及的星光，你将一无所有。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大部分人还能坚持住。 但第七天开始，越来越多的人按捺不住了。 整场考核下来，绝大部分人都是折在这一关的。 并且很多人出去后都会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席南在这项考核里得的分是最高的，并且也是歷史最高的。 他整整待了十五天，不吵不闹，出来后还笑嘻嘻的。 考官评价他心理素质超好，他甚至没有半点异常。 第246页 只有席南自己知道，他才没有真正进入封闭环境，他每天和系统唠嗑、看电影，除了活动不开外，有吃有喝，挺不亦乐乎的。 第八轮测试，破译各项复杂的密码，也是脑力活动，跟体力无关。 得益于系统，席南再度顺利通过。 对席南来说，最难的就是第九轮测试——丧心病狂的毒气耐受性考验。 周围不断有队友坚持不住唿救，甚至有人昏倒、大小便失禁，被救护车抬走。 席南咬着牙坚持，眼泪鼻涕忍不住狂流，他咳嗽两声，发现自己竟哇啦啦磕出一口血来。他琢磨着是自己的咽喉被刺激气体弄流血了，但应该问题不大。 混乱之中，他感觉到一双手握住自己的，是明正。明正在他耳边说：「按下求救手腕。出去。你可能肺部受了伤。」 席南只是摇头。 一片烟雾中，明正问他：「记不记得我教过你的话？你的命该留在更有用的地方。这不过是一场考核。放弃了也没什么。不值得你用命搏。」 席南心说，我也不想用命搏啊。可是我不通过考核，就得看着你和我相隔千万光年的距离了呀，那样我还怎么完成任务啊，我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你啊，何况我还有点喜欢你呢…… 席南神识已经不清了，抓着明正的手就差点把一切如实相告了。 他最终没有把一切和盘托出，只是因为他没力气说那么多话。 席南用尽力气，也只说出一句：「也许再坚持3秒……我就赢了呢。」 3秒后，考核果然结束。听见考官声音的那刻，席南对明正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再对着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就倒地了。 从考场出来，席南就去了重症监护室。 九轮考核下来，所有人都元气大伤。 因此最后一场考核，安排在了一个月后。 这一次报名考核的有将近5000人，一共有7组。其中席南所在的那组就有近1000人。 最后的考法是，模拟真实实战，最后每组挑选2人。 这个时候席南所在那组只剩5个人了，也就是说席南面临5选2的竞争，按理说应该不难。但席南直觉一切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考官宣布完规则后，有人发问：「第六组只剩一个人了，他是不是直接通过考核了？」 考官冷笑：「当然不是。最后的真实实战，包括组间、和组内对决。50公里越野，给你们7天时间从a点到b点。具体路线图一会儿发给你们，我也会和其他考官一起开车送你们到a点。」 「这7天时间内，我们会不定期对你们展开『追杀』，考验你们的反应和战略。另外，你们组与组之间，可以选择合作，也可以选择自由拼杀，虽然每组给的晋级名额是2个，而我们一共有7组，但凤凰军最终不会选14个人这么多。以到达时间计算，先到达b点的8个人，才能成为凤凰军。换言之……晚到的人，全部淘汰。」 「好了，解散，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可以小组讨论、商量策略。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我们送你们去a点。而那个时候……」考官面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考核已经开始。」 席南听完这个规则，不免腹诽——这种情况下，还什么组内组外？一个组的无非是先认识罢了。但自己其实是没有队友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是自己的敌人。 席南想了想，倒是去找了明正。「我们谈谈？」 「嗯。」明正带着席南找到一片颇为僻静的小树林，「你怎么想的？」 席南直言：「我想和你合作。我们组还剩5个人，除了你，另外还有一个人实力很强。」 明正问：「你是说王浩？」 席南说：「对。我们组对内来说，是5选2，我们一起压制王浩，更有胜算。我想，先小组合作打压别的组，再对内压制。对此，我有一个好主意。」 明正点头：「你说。」 席南便道：「我想先尽可能赶到b点，在必经路线上设埋伏，来一个『杀』一个。我们可以互相望风放哨。」 明正皱了皱眉：「能进到第十轮考核的都不简单。你能想到这个主意，别人也能想到。大家路上可能就杀起来了。另外你别忘了，考官们还会进场『射杀』我们。」 「明白。总之我们见机行事。」席南说。 「嗯。」明正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席南的目光有些柔和，「你这么相信我？」 「所有人里面，你是我老师，当然还是不一样。再说，我来参加这个考核……」席南想了想措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追随老师你。」 明正一边眉毛微微挑起来，望着他说：「在你心中，我与其他人不一样，仅仅是因为……我是老师吗？」 席南沉默片刻，望着他说：「等一起加入凤凰军，我就告诉你。」 ——等一起加入凤凰军，也许、大概，我就可以对你表白了。 席南的这个暗示已经非常不能称之为暗示了。他觉得明正一定也明白了。 明正听完这话，问了席南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加入凤凰军吗？」 席南说：「你好像说过，是为了军人的荣耀和梦想。你父亲也曾经是军人。但他去世得早。你想将这份荣耀延续下去。」 明正听了这话笑了笑。然后他对席南说：「嗯，等一起加入凤凰军，我也把我这么做的原因告诉你。」 第247页 席南是有些欣喜的。虽然前几个世界的许多记忆他都没了，但爱这种感觉大概是不会被磨灭的。所以跟明正相处一年，很多时候他觉得这个人很讨厌，但心里竟慢慢生出了崇拜和喜欢的心情。 那会儿，席南以为明正收到了自己的暗示。——两个人一起加入凤凰军，就相当于某种约定，就相当于到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自己会对明正表白，明正也会把他的人生理想啊各类想法对自己如实相告。 结果席南很快就被打脸了。还被打得不轻。 第114章 给大佬递枪（5） 席南和明正返回集合点的时候，另外两个队友来了，他们都知道明正厉害，想拉拢明正。 四个人商量着什么，一个小时很快将要过去。 大家陆续回到集合点，席南也跟小组的四个人站在了一起，只除了一个人——那个跟明正实力不相上下的王浩。 王浩姗姗来迟，目不斜视地从席南旁边经过时，被他们组的其中一个队友叫住。 「王浩，咱们都是西华军校的，我是你隔壁班的吴宇，你应该见过我。」吴宇开口道，「我建议，咱们先一起联合起来，把别组先打败了。组内的事情组内另行解决，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你确定这个游戏是公平的？」王浩忽然一笑。 「你什么意思？」吴宇压低声音，「我们四个人刚才已经商量出一些战略？你要不要加入？」 「嘘——」王浩竖起一指放在嘴唇前，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着倒数，「3、2、1，游戏开始。」 与此同时，哨声响起。 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限到，考核从这一刻开始！ 吴宇还没反应过来，王浩已经拿出实战演练用的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吴宇当胸中弹，演练用的子弹喷出一道红色的烟雾。吴宇「中弹身亡」，被当场淘汰。 但没有人知道王浩是什么时候拿的枪。 一屋子的人注意到这个异状，只得立刻卧底匍匐，避免被这里唯一持枪的王浩击中。 席南注意到身边的明正肌肉紧绷，似乎随时会冲过去夺王浩的枪。 王浩淡淡扫众人一眼，目光滑过席南和明正的时候，多停留了两秒，随机跳窗离开。 窗外即有一辆装甲车，王浩钻进驾驶室，随即扬长而去。 集合大厅中，一众人站起来面面相觑，考官这才姗姗来迟，笑着说：「本场考核，没有任何规则。除了谋杀，为了赢得比赛，你们做什么都可以。」 「路线图，武器库的位置，还有交通工具的位置已经发给你们，交通工具包括装甲车、摩托、普通汽车以及……自行车。」 考官话还没落，众人已经沖了出去。 坑爹的规则啊。说好的考官们送大家去a点，原来都是假的。交通工具还得靠自己争取。 席南他们用的平板是镶嵌在手錶位置的，相当于一个微型电脑。席南注意到武器库和车库的位置并不远，但位于两个相反的方向。 刚才那一个小时里，大家都忙着拉帮结派，只有王浩偷偷摸摸抢先去拿了武器和装甲车。 「方立，大家一会儿肯定都在抢装甲车，你去车库，取能搭载两人的摩托就行，不用跟他们浪费时间争抢装甲车，摩托在丛林里反而更灵活。我去取枪械。你一会儿开摩托来武器库接我。这样快一点。」 明正这么说着，已经快速朝兵器库的方向跑了过去。 从集合厅到a点非常远，明正让自己去取摩托，再去接他，那个时候，席南是认为明正对自己很信任的。 - 明正料得不错，席南到达车库位置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为了争夺装甲车打了起来。 停放在这里的并不是重型步兵装甲车，而是新型的轻便微型装甲车，可供2-4人使用，防弹、防爆炸，防毒气，甚至落水时也有精良的防水功能和逃生装置。 不过这毕竟是考核比赛，大家用的不是真枪实弹，其实装甲车能发挥的价值有限，也就图个速度快而已。 席南很快抢到一辆摩托车开走。但他考虑这种装甲车能很快到达a点后，决定在路上设点障碍，避免抢到装甲车的人能抢先从a点上山占据优势地形。 席南接到明正的时候，明正身上已经挂了彩，眼角有点肿，唇角也流血了，看来是抢武器时和人动手导致的。不过他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枪和弹匣，还有几个烟.雾.弹，看上去战果斐然。 席南开着两人座的军用摩托飞驰到席南身边停下，朝他扬起一只手。 明正朝他一笑，握住他的手，跟着跳上车座，席南不迟疑，驾着摩託疾驰。 摩托很快拐向山道，路过一处地方时，席南注意到路边堆着很多石块，有的有半人高。 席南也不知道那些石块是不是考官们故意设置的。但他心中已有了注意。 席南很快把摩托挺在石块边，明正倒是跟他默契十足，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明正找来绳子，一端系在摩托上，一端系在一个较大的、有半人高的石头上，再放了一堆小石头堆在上面。最后明正再抱了些大石块堆在摩托车的座位上。 布置完这一切，明正主动坐到驾驶座，让席南坐到一旁。 席南得了空，于是能回头观察后面的情况。 第248页 明正驾着结实的军用摩托往山上开，快速转了弯。而他把摩托快速开出去的时候，车身拉动石头纷纷滚到路中央。席南眼带喜悦，及时抽.出军刀快速隔断绳子，让那些硕大的石块挡在路中间形成路障。 明正一路开车，席南再一路把脚下的大石块搬起来往路上投掷。 紧随其后而来的计量装甲车果然不得不停下来，他们得下来把石头搬开，才能继续前行。 这其中倒是有个身影骑着自行车行云流水地躲过各个路障跟了过来。这个时代的自行车俨然是自动的，其实速度并不慢，就是没什么防御功能，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席南注意到，那个骑自行车的，恰好也是他们组的另外一个人，名叫关东。 他们组有1000个人报名，进到第十轮的有5个人。吴宇在刚才被王浩放了冷枪后，现在就只剩王浩、席南、明正，还有关东这四个人了。 - 摩托车能放的石块并不多，席南很快就扔完了，手也空了下来。 他颇为紧张地回头一看。「那些装甲车应该快跟上来了。」 明正带笑看他一眼。「别紧张，坐。看中我身上哪把枪，随便取。」 「嗯，我看看。」席南挑走了两把狙击步.枪，一把手.枪，外加一把散.弹.枪。 挑完这些，席南又看到了明正的腹部，那里绑着几个烟.雾.弹，席南抬手摸了摸，捞了捞，不小心碰了几下明正的腰。 明正目视前方，目光不变，腰腹却有些绷紧了。 席南察觉到什么，收回手，明正侧眸看他一眼。「往这儿摸什么？」 席南立刻道：「我看看烟.雾.弹而已。再看下弹匣。」 「哦——」明正尾音拉长，「我还以为你看中我下面那把枪呢。」 席南：「……」 明正道：「你手再往下去一点，就摸到了。」 席南白他一眼。「那种枪我自己也有，摸你的干嘛。」 明正：「自己的和别人的不一样。」 席南：「……」 ——哪里不一样？大小吗？谁大谁小还说不好呢。 席南腹诽一句，倒是不想跟他贫，转过身，已经端起了狙.击.枪。这是盘山的公路，席南和明正已经在半山腰上，可以通过路旁的树做掩护，将枪瞄准正在上山的人，将之击杀。 「现在应该就王浩在我们前面。他可能会设埋伏，你小心开车。我往后看能不能解决几个没坐在装甲车里的。」 席南刚说完这话，就从瞄准镜里抓住了一个刚把最后一块石头往路后面推去、还没上车的人。 席南立刻扣动扳机，那人胸前爆出红色的烟雾，「死」了。 眉梢一喜之下，席南移动瞄准镜，再对准一个人——是他们组的关东，也是骑着自行车的那个。他周遭没有半点防护，只要射中他的胸口，他就会立刻被淘汰。 但席南食指放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动手。 毕竟关东也是他们西华军校的，还跟席南同一级。过去的九轮考试里，关东也帮了席南许多，从来没把席南当做过什么竞争对手。 席南思忖了一会儿，到底把瞄准镜挪开，去找其他人了。 明正看他一眼。「怎么不继续开枪？」 席南皱眉：「是关东。我们组的。我想……组内对决，还是尽可能往后挪吧。先解决其他人。」 明正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对此发表任何评价，他只是将半自动模式彻底调为了自动模式，然后对席南说：「抓稳，坐牢。刚才那枪其实也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我会加速。你不用再管其他人，注意王浩的动向即可。」 - 为了模拟出最苛刻的战争环境——也即没有高科技设备做辅助、彻底沦落至陌生荒原的作战环境，大家身上都没有携带太高科技的东西。 席南知道其他人一定很不习惯，但席南自己其实是很习惯的。因为他本人就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他那会儿用的手机，以及那个年代大家用的枪械，放到这个时代，是不叫高科技的。所以这场考核都被大家成为「原始作战模拟」。 没有任何类似于隐形放雷达功能的帐篷、防护伞等装备的帮助下，跟明正一起上山后，为了躲避考官们和竞争者的追杀，席南和明正用草编过草蓆，他们在地上挖个坑，两个人在附近做了警示用的陷阱后，就一起躲在坑里，然后盖上草蓆做掩护。 这是真正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并肩作战会让彼此的心无限靠近。这将近七日的时光里，席南和明正交替休息，互相为对方站岗放哨，可以算是把身家性命通通交给了对方，彼此达到了绝对信任的地步。 至少席南对明正是这样全心信任的。 在这期间他们经歷了无数危险，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但他们都没被淘汰，都在向b点坚持不懈地靠近，好像也在向某个能共同拥有的未来靠近。 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半路上席南遇到了关东。 关东绝对是个老实人，但也有足够好的运气，凭着一辆自行车就能走到这里。 这一路上，席南和明正的摩托车早就没了能量，已被丢弃，关东的自行车不靠能量，自己也能骑，而且发出的声音不大，很容易躲避。 这个老实人，席南之前是遇到过的，他还分了一壶水给自己和明正。 第249页 结果他自己现在没水了，靠在树桩上休息，嘴唇干裂，脸色惨白。 这样的他，就算没被其余人发现，暂时没被淘汰，但如果他再不按求救手环，他怕是会死。 所有人一直在奔跑作战，消耗巨大，需要补充大量水源。他这是严重的缺水症状。席南抚了一下关东的额头，发现他还在发烧。 席南立刻给他餵了些水，扶起他往前面走。「关东，别停在这儿，去前面喝水，然后你需要按下求救。」 「我不想求救，我想赢……」关东抬头看他一眼，再看旁边的明正一眼，「我身上没弹药了，别担心我会偷袭你们。但麻烦你扶我去水面。我至少……至少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想放弃。」 席南下意识看向明正，明正的目光并不是很贊同。但此刻席南不能放任关东不管、由着他死，还是搀扶着他往前方的湖面走去。 按路线图显示，绕过这片湖，就该到达b点了。 一路上明正走在最前面，机警地端着步.枪张望，席南则带着喝了水之后勉强能小跑的关东到达湖边。在湖边补充完饮用水，三人开始绕着湖面前行。 再走了约两个小时，地图显示他们距离最终点b点只有一公里了。 到目前为止，大家并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经到达。 不知道是有人已经到了、但并没有进行广播通知，又或者确实还没有人到。 无论如何，这最后一公里的路也非常危险。 一如席南最开始所说的那样，事先到达b点附近做埋伏，可以干掉很多对手。 如果有两两合作的情况，有人已经到达b点，但与他约定好一起加入凤凰军的战友还没到，为保证战友能进凤凰军，这个人可以在附近设埋伏帮战友轻松杀尽每一个试图靠近b点的人。因为大多数在最后一公里路都放松了警惕。 果然，席南冷不丁回头，余光就瞥到关东脸上有红点一晃。 席南正要行动，已被一人扑倒在地——正是明正。 明正抱着席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不断有子弹与他们擦身而过。 明正滚至一棵树后方，端起一把步.枪，瞄准子弹的方向，立刻回了一枪。 这一枪没中，明正却迟迟没开第二枪。席南是知道原因的，他们这会已经没几颗子弹了，每颗都要用在刀刃上才行。 席南的步.枪里也没子弹了。但此刻他还是端起了枪，是想通过瞄准镜观察刚才狙击手的位置。 但很快席南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他从树后探头一看——竟是关东落水了。 想来，他刚才也在地上蹲着滚躲避子弹，一路躲到了湖边。此刻他本想站起来，却因体力不支，一下子栽进了湖里。 凭他现在的体能，落了湖，就不太有起来的可能。事实也确实如此。 席南没办法，脱了上衣放下枪，就要下水。 「方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去意味着什么？」明正问他。 「这毕竟只是考核，不能看着战友死。」席南朝明正比了个信任笃定的微笑，「再说，我知道你会掩护我，不会让我中枪。」 说完这话，席南就匍匐到湖面，落水救人。 明正只得再朝刚才狙击手的位置放了两枪，为的是给席南打掩护。 狙击手却也没作纠缠，从他藏身的丛林里跑出来，一路跑到了b点。 席南注意到明正没再开枪，大概是没了子弹。 这个时候席南游到了岸边，正在把关东的身体往外拖。他余光朝那狙击手望了去，认出他正是王浩。 湖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席南回头一看，竟有辆游艇开了过来。 游艇上面自然站着一个穿迷彩服的人，席南记得他是第1组的，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一辆游艇，开游艇比从绕湖走过来快多了。 席南把关东救上岸的时候，这个人也从游艇上下了岸。 关东脸色灰白，昏迷不醒，席南开始按压他的胸腔和腹部，试图给予急救。 但很显然，此时到来的这个人，是要跟明正和席南比谁跑得快的。 席南这个时候下意识就朝明正看了去。他知道，是他想救战友，他没道理要求明正跟他站在一样的立场上。 王浩刚才去了b点，谁也不知道在他前面有多少人去了，谁都不知道是不是只剩下一个名额了。席南其实能理解，明正必须得争取这个名额。 可当明正确实头也不回地离开，试图抢在这个人之前到达b点之后，席南还是有些心寒了。 明正前脚到达b点，这个乘游艇来的人紧随其后进入。 考官的声音响起——凤凰军本期招募人员已满。 而这个时候，席南还在对关东进行急救，人工唿吸加腹部按压，总算，关东吐出一口水，活了过来，席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体能在长达七日的实战训练中达到极限。 他看了一眼终点的方向，闭上眼昏了过去。 后来很多时候，席南都会想，其实他是可以理解明正的。他不会怪明正的。 这是凤凰军最后一次公开招募将士，错过这一次，以后再想进去，就难上加难了。 当时席南不理解原因，现在他明白了。——凤凰军那会儿可能已经准备反叛地球了。 第250页 席南知道，明正或许把这次考核当做了最后一次能实现他人生理想的机会，那个时候有自己救关东，他也知道自己会救战友，所以他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无法得知还剩几个名额，只能抢在那人之前去到b点。 但席南到底还是意难平，尤其在知道那个游艇男才是最后一个名额的时候。 如果明正对自己有那么丁点意思，他会给彼此一个机会的，他完全可以赌一把。 那个时候，其他人还远远被甩在后面，又或者早就被淘汰，他完全可以和自己一起制服住游艇男，再和自己一起去往那在当时象徵着光明的终点的。 明正不确定还剩几个名额，他担心只剩一个名额，所以没等席南，而是抢在游艇男之前去到终点。 那么，如果如果游艇男不出现，他又会怎么选择呢？那种情况下，自己就处在游艇男的位置，明正会甩掉自己，甚至藏一颗子弹对付自己，以便他能赶在自己前面走到终点前面吗？ 在明正做出这种选择后，席南怀疑起自己，更怀疑起明正的一切。 席南从全心信任明正，到彻底的灰心失望，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 这一秒，自然就是明正转身离开的那一秒。 而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就很难在重新捡起来了。 在席南为这场考核靠近了所有心力，付出了太多太多，又在这七日爬山涉水挨饿受冻的实战演练中耗尽体能后，席南只差终点一公里了。可就在这种时候，阴差阳错，他被淘汰了，被暗恋的人捨弃了。 那个时候，面对着一公里外的终点，席南心里有什么东西也就彻底崩塌了。 - 十年之后，回忆起那天自己的心情，席南还是觉得很不堪回首。 他洗了几把冷水脸，让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紧接着他的手机响了。席南拿起来一看，是明正打来的。 第115章 给大佬递枪（6） 席南接了电话，听见明正的声音。「你考虑好了吗？来不来我这儿？」 席南：「……这还没过去多久呢。」 明正问：「那你什么时候能考虑好？」 席南想了想，说：「明天吧。晚上等安然下班，我跟她商量下。」 明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嗯。好。那我等你。另外——」 席南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明正便道：「当年的事，我不想说抱歉，只不过……」 席南不知为何听到这话，觉得很好笑，当即打断他：「那就不用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介意了。」 席南立刻挂了电话，再洗了个澡，换上居家服，竟听到敲门声。 想不通谁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席南有些诧异，问了句：「谁啊？」 「立哥！是我！关东！」门外的人道。 这声音极为热情，席南几乎能感觉到三个感嘆号通过他的声音穿过了门，立在了自己面前。 席南更加诧异地推开门，门外的人立刻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拥抱。这个拥抱非常用力，带着久别重逢和万分想念的味道。 稍后，席南把关东迎进屋，给他倒了杯茶，不免感嘆：「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可不是吗？」关东拎着手上的东西，「你家冰箱在哪儿？我买了些菜过来，晚上我来做饭。你才刚到吧，这里的食物吃得惯吗？」 关东虽然和席南十年没见，但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从从容容把菜装进了席南的空冰箱，这才过来坐好。「我找实验室要的食材，都是最接近地球那边的味道的，没有经过基因编辑的。放心。」 席南看着他的一身军装，不由问：「十年不见，我还以为你被派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了，没想到你也来了凤凰军。」 关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当年那场考核，都是我连累你。如果我不是那么固执，早就按求救信号，后来也不会害你被淘汰……」 「没事儿。不怪你。再说，我横竖也来了这边，晚了几年而已。」席南笑笑。 关东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再说：「我父母双亡，跟着舅舅长大的。舅舅是凤凰军的一员，去sms780星球执行考察任务时不小心接触到辐射物，后来就不治身亡。他向上级请示让我入凤凰军，上级看了我的履歷，见我在那次考核里表现也还不错，只是差一步，也就把我特招了过来。我是……」 关东观察了一下席南的神情。「我是跟咱们组的明正，和那个姓王的傢伙一起来的。」 「嗯。挺好的。」席南面上保持着微笑，内心里到底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毕竟他是来卧底的。他没想到除了要面对明正，还要面对关东这个过去的战友。 关东倒是没察觉到其他，问了席南一句：「立哥，听说……你结婚了啊？」 「嗯。她叫安然，晚上介绍你们认识。」席南把那演练了无数次的故事又对关东说了一遍。 关东的神色似乎有一瞬的黯淡，但他很快又笑了，问了席南些恋爱细节。 两个人聊了一阵子，眼看着晚饭时间快到了，关东就去做菜了。席南自然去了厨房帮他，毕竟不好意思把活都交给一个客人干，还是十年没见过的客人。 等食材、调料都准备好，只等下锅的时候，关东发现忘记买酒了，便说带着席南一起去买点喝的。 第251页 席南正想熟悉下周围的环境，就和关东下楼了，一起去了300米外的便利店。 两个人刚要走进便利店，就有一人从里面走出来。 那人脸色瘦削，身材倒是很高大。 一望见他，关东就不悦地挑了眉，冷哼一声，似乎跟他很不对付。 因为关东这个举动，席南多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这才认识出——这人竟是王浩。 王浩似乎也认出了席南，面露几分诧异后，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席南倒是不料他还认得自己，因为他跟王浩没有什么交际。 王浩拎着东西，竟还主动对席南开了口：「我当时那几枪，把这小白脸打下了湖，也把你搞淘汰了。我还以为这回老死不相往来呢。结果你竟还真跑到凤凰星上来了。」 席南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直觉不想跟他深交，只绕过了他要往里走。 关东好像也有同样的意思，伸出胳膊似乎就要搂着席南的脖子往便利店里面走。 不过关东被截胡了，席南很快被一人勾住了脖子。 熟悉的气息传来，席南侧头，果然看到了明正。明正一笑，气息都喷在了席南的脸上。 四个西华军校的人，隔了十年的光阴，在千万光年距离外的凤凰星重聚……还是在一家小小的便利店前。 席南不由想——这什么情况？ 他们三缺一等自己打麻将啊，自己一来，四个人就聚齐了？打「血战到底」可还行？ 席南正觉得现在的局面有点让人费解，安然居然也来了。 「咦？你们怎么都聚在门口？」 除了席南目光如常，其余三人看向安然的目光都各有深意。 安然浑然未决，只在看见席南后，笑着朝他走去，把他的脖子从明正胳膊下解放，再亲昵且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你下午给我发信息，说有战友来吃饭，我想着家里还没准备饮料零食，打算过来买点，不料遇到你。这三位……嗯，明首长我认识，另外两位都是你战友？」 王浩没吭声，似笑非笑看一眼安然，再瞥一眼明正，转过身就走了。 关东倒是很自来熟：「这就是嫂子？嫂子真漂亮。你好，我叫关东。当年方立哥救过我的命，这听说他来了凤凰星，我赶紧就来找他了。食材我都准备好了，回家过一个小时就能吃饭。你和立哥就在这儿等我下，我去买酒和饮料。」 关东说完这话，快速进了便利店。 席南则看向明正。「今天和朋友约好了，就不招待老师你了。」 明正眉梢挑起来。「这意思是……不让我蹭饭？」 席南：「是关东做饭，又不是我做。不好意思。」 明正眼睛半眯。「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这小白脸十年前就擅长装可怜博取席南的信任，怎么十年后还这样？ 听听那小白脸刚才说的什么，「回家」？他是去席南的家里做客，怎么就叫「回家」了呢？ 明正下意识皱眉，关东已经买好酒水饮料从便利店出来，跟席南和安然一起回公寓了，那自然而然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和席南、安然是一家人。 明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席南与安然、关东一起吃完饭，收拾完，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席南送关东去楼下，才知道他住的公寓就在隔壁大楼。 席南试探着问了句：「大家都住这儿？」 关东点头：「那个王浩也跟你一栋，住402。」 席南：「……」 送走关东，席南乘电梯回到7楼，刚从电梯口出来，就碰见了提着酒站在前方的明正。 席南：「你——」 明正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 席南：「我没误会。」 明正：「……」 明正无奈般笑了笑，随后叩响了席南家旁边的房门701。「老张，开门，酒买来了。」 老张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你怎么上我这儿喝酒了？破天荒啊。」 「废话那么多。开门。」明正催促地拍了几下门。 - 30分钟后。隔壁老张房里。 五十岁的老连长看向明正，「你这小子，这回给我送的酒是不错，不过怎么想着找我喝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是不喜欢跟我们老年人喝酒么。」 明正端着酒，心思根本没在酒上面，直接走向了老张的卧室。 老张一脸狐疑地跟进去，「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我这老头子家捉.奸呢。」 「你不老。五十一枝花。」明正随口应付老张，把耳朵放到了墙上。 「哟，在我这儿听墙根？」老张明白过来什么，笑了，「隔壁不是新来了对小夫妻么，女的姓……哦，姓安，是个医生吧。安医生长得是漂亮。不过你这……你这什么时候染上抢人老婆的癖好了？」 明正只随口应付。「我以前认识他。以前我们……我后来不是来了这儿么，就分开了。」 「哦，她是你初恋情人啊？因为这个分开，那是没办法了。」 老张恍然大悟，随口念叨了一句，然后取出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铁片状的东西，贴到了墙上。 紧接着他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型音响，接上了电源。 「高级监听器？能定向放大声音……你家里还有这玩意儿？」明正挑眉。 第252页 老张拿出平板操作了一下。「调试好了，能放大隔壁主卧的声音。你自个儿听吧。」 老张话音刚落，就传来了男人的低喘和女人慾迎还拒的呻.吟。 老张：「……」 明正：「…………」 「我给你弄这个……真是臊得慌。」老张摸摸鼻子，转身走了，「你随便待多久。我去次卧睡觉。老年人听不得这个。」 老张刚走到门口，那声音就结束了。老张愣了一下，感嘆一句：「哦豁，这么快？那小伙子看着精神，原来中看不中用啊。果然，没当过兵的和我们比不得。」 明正沉着脸坐着，没说话。 大概他听到的一切有点超出他的想像，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老张跟明正并肩作战多次，对他也算熟悉，但他几乎没见过这样的明正。 「人家既然都结婚了。往前看。都是爷们，别纠结这些。」老张劝了他一句，把主卧的门关上了，给他点私密空间。 - 另一边，主卧里。 安然关掉平板发出的声音，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又有点憋不住笑，忍不住拿起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席南也有些无奈地扶额，最后也绷不住笑了两下。 这是两人来这里之前专门让人帮忙写得程序，有点类似于人工智慧，收录人的声音后，能模仿人的声音发出各种情景下的声音。 刚才席南回到家，跟安然提到了明正去隔壁的事情。从来这个星球一遇到明正开始，席南就感觉他是在怀疑自己。所以，为了跟安然扮演一对真夫妻，两人刚才商量了下，就用这个软体模仿了他们两人上.床的声音。 等那股不好意思的劲儿过去，安然喝了一大口水，和席南一起去到卫生间商量事情。 两人锁好门窗，再放上屏蔽音波的设备，安然正色问席南：「说起来，今天晚饭的时候，关东那话什么意思？他真想邀请你去他那儿？」 便是在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关东也向席南发出了邀请，请席南去他们队。 席南吃饭的时候细问了一下，才知道关东、明正，还有那个王浩隶属于一个大队下面不同的分队。整个队伍有点类似于特种兵的定位，不过各分队职责各有侧重。 明正是鹰空队的队长，中校军衔。突击队相当于前锋，每次出战、行动，跟敌人正面刚的都是他们，他手下还有一支狙.击队伍，整体实力强大。 王浩是猎血队的队长，也是中校，跟明正那边肉身作战不同，他们队伍比较擅长操纵高科技设备进行太空作战。 至于关东，则是暗虎队的副队长，少校级别，他们队偏技术类，包括各种新型远程武器的使用，防爆，外加一些破译解密的东西。 席南看向安然，实话实说：「嗯，应该是真心的吧。关东这个人，当年就老实的。当年我考核刚开始不久，我和明正一组，遭遇别组的人埋伏，丢了两壶水，正好撞见关东，他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壶水。七天后我遇到他，他自己差点渴死。」 「话说回来，这一回，除了关东，明正其实也邀请我了，让我去他那队。」 安然笑不出了，彻底严肃下来。「明正？可他不是一开始就有点怀疑你吗？」 「所以，我好像不得不去他那里。否则……显得是我怕他，不敢去他那儿，反倒坐实他的怀疑。」席南说。 「关东说，他那边的任务相对没那么危险，你如果作为纯技术人员加入，也轻松些，无非是从头学起。明正那边……」安然嘆口气。 「没事儿。过去十年我都习惯了。」席南勾了勾唇角，目光倒是露出几分坚毅，「明正率领的是负责行动和牵头各方的队伍。加入他们，也许最能获取有效的信息。再说，他们一旦有什么作战行动，你这个医生恐怕也得跟着去。我加入明正的队伍，我们俩还能互相照应。」 安然最终点点头：「行。也好。那先这么着。我们才刚来，不宜有什么大动作。我那接头人也暂时不敢给我发什么指示。我俩也只得见机行事。」 - 第二天一早，席南给明正打了电话。「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嗯。你说。」明正点头。 明正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极为沙哑。席南问了句：「你感冒了？」 「就是没睡好。」明正沉默了一下，问，「怎么，你考虑好了？」 「嗯。我加入你的队伍。」席南道。 「好，你准备一下。下午来报导。我找人接你。」明正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席南放下手腕，看了一眼那里戴着的手錶模样的手机，皱了皱眉头。 但很快，那手錶大小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席南举起手腕，接通电话，听见明正的声音。「你现在去收拾行李。下午来的时候，你把行李带上。」 「收拾行李？为什么？」席南诧异。 明正道：「去一千公里外的训练基地开展封闭训练。为期一个月。」 席南狐疑：「什么时候决定的？」 明正：「刚才。」 「……」席南蹙眉，「老师，你故意整我呢？」 明正笑着说：「我怕你结婚久了，耽于享乐，不知道什么叫军人铁血了。不赶紧让你练练，你怎么能成为我们合格的一分子呢？」 第253页 席南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想问什么，明正已经再度挂了电话。 席南盯着手腕上的手机，总觉得有些古怪。但他实在又不知道为什么。 ——要不是十年前的那件事，让席南认清了明正其实对自己毫不在意，他几乎要以为明正是昨晚听了墙角后吃醋了，才做出这种仓促的决定。 第116章 给大佬递枪（7） 下午三点，席南扛着行李箱出现在明正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窗明几净，没几样东西，席南看得出明正平时是不怎么来这里的。 明正用手指了指地，示意席南把箱子放下，然后问：「带了什么东西啊？」 「日常用品和衣服。还能有什么？」席南问。 明正看他一眼：「打开。我看看。」 席南：「为什么？」 明正道：「那是机密军事训练基地。每个人进去都要经过严格的安检。我先帮你把把关。」 席南无言以对，还是把箱子打开了，里面无非是衣服一类的东西。 按着明正的要求，席南还一件一件把衣服打开了，然后说了句：「以凤凰军的军事科技水平，什么东西查不出来，还需要你用肉眼看啊？」 明正笑了，没答席南的话，只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衣服。「这些衣服……是地球上新出的样式？你穿上去，确实应该很好看。你以前好像不怎么会挑衣服，你老婆帮你挑的？再来……这种叠衣服的方式，太过细緻。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叠衣服的。你老婆教你的？」 席南心说安然哪儿有时间给自己挑衣服。严格算起来，其实安然还是他的上级。 但席南很自然地点头。「那当然。安然眼光向来不错。她也很会收拾。」 「嗯。」明正点头，「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吧。我们一个小时后在楼下集合出发。衣服就放我这儿吧。别带了。」 席南：？？？ 明正看他一眼，解释道：「进了凤凰军，自然要穿这里的军装。再说，基地里的训练很严格，吃穿用度会统一发放。你这箱子暂时就放我这儿。里面的东西统统用不上。」 席南无语：「那你让我收拾什么行李？」 明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看看你的衣服。」 席南：「……」 明正走上前拍拍他的肩。「休息吧。一会儿听到通报，10秒内，来楼下集合。」 说到这里，明正补充一句，「别再像上回一样迟到了。」 席南拳头都握起来了。要不是有卧底任务在身，他是真想揍明正一顿。 明正似乎看出什么来，笑了笑。「虽然说你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不过……在换上军装前，你要是想对我练练手什么的，不算违逆上级。」 席南一听这话，是真的出手了。他抬起手紧紧扣住明正的手腕，似乎下一步就要用上擒拿式制住他。 但下一瞬，席南撞见明正眼底的笑意，心底却泛起一股冷意。——他会不会在试探自己？如果自己的擒拿手法太专业，他是不是不会相信自己已经退伍十年了？ 于是席南很快松了手，拿起桌上摆的一套军装。「我去更衣室换衣服。」 席南走出几步，听见明正叫住自己。 席南转过头，发现脸上一直带着笑的明正忽然一脸严肃。 明正盯着席南的眼睛，眉头皱了起来。「方立……你在防着我？」 席南反问：「我怎么防着你的了？」 「你刚才的举动就是在防着我。如果你刚才跟我打一架或者做什么，我不会觉得有什么。我确实惹你生气了。兄弟、哥们之间，打打闹闹也没什么。」 明正望着他，嘴角滑出一个自嘲的微笑，「我刚故意激你，也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看看你能不能参加强度这么高的训练。当然，我可以顺便炫耀一下我的身手。这可能有些幼稚，但你了解我，我以前就喜欢找你较量。只是刚才你……你防我做什么？」 席南眼角向下垂，眼睛却正视着明正。这样的目光让他看上去有些凉薄。 许久后，席南开口：「我没有防着你。我只是……毕竟十年没见，我觉得你有些陌生。打一架之后还能不红脸？我想我们还没熟到那份上。」 明正问他：「你不相信我？」 席南没答，明正苦笑：「因为十年前的事？」 席南一副并不想回答的样子似乎刺激到了明正。明正的声音立刻厉了。「好了方立，收起这一套。你加入我的队伍，就应该信任我。我们是在战场中要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你必须信任我。」 席南没退让。「打仗的时候我可以信你。你是我上级，我是你下级。为了任务的完成，我甚至可以为了你牺牲。可是战场以外，私下的时候，你还要管我怎么想，那你是不是管太宽了？再说，我早说了，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经不介意了。你不要再揪着不放。你要是觉得我这样，不适合待在你的队伍里，可以，我现在就走。」 听席南说着这些话，明正简直越来越上火。「走？你不是一直想进凤凰军吗？你捨得走？你还想走哪儿去？」 席南把手上的军装一扔，径直绕过他要往外走。「现在的我可没说非要进凤凰军。再说，就算要来凤凰军，也不是非要来你这队。要我的人多的是。」 席南也是真的气了。他觉得明正一直在找自己的茬。 第254页 席南的手刚碰上门，手腕被狠狠握住、顺势朝后一拉。后颈上很快顶上来一只手臂，席南整个人往门上一撞，后背立刻有一个强大有力的身躯抵上来。 席南抬手欲挣脱，可是他整个后背都被制住，连双腿之间都被顶入一条长腿。席南几乎感觉自己被明正钉在了门板上。 「要你的人多的是？都有谁啊？说来听听？」明正眼睛眯起来，「让我猜猜，关东？总不是还包括王浩吧？」 「放开！」席南咬牙。 「我如果放开你，你想跑哪儿去？」明正的手绕到前方，扳住席南的下巴，让他的头转过来看着自己。明正死死盯着他，「敢跑？反了你了！」 席南觉得明正简直莫名其妙，不由狠狠瞪向明正，把自己眼睛都瞪红了。 明正被他一瞪，反而笑了。「怎么？想骂我啊？骂吧，你以前也没少骂，你向来目无尊长惯了。」 「你有半点『尊长』的样子？」 席南忍不住再说：「找我茬，就是为了听我骂你？你是不是脱离地球久了，脑子有问题？」 「不是。」明正的目光竟突然变得有些深情，「你还能跟我吵嘴，打打架，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那么生分。仅此而已。」 席南目光冷下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正反问：「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席南说：「不管你什么意思，都晚了。」 明正听了这话一愣，席南趁机抬腿踹了他一脚，双臂用力，奋力将他推开。 随后席南打开门，扬手一指：「滚出去。」 明正挑眉：「这我办公室。」 席南冷冷看他一眼，再不说一句话，转身拿起军装就去更衣室了。 明正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意识到席南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 一个小时后，需要去参加这回集训的人全部集合。 加上领队的明正，一共有十四个人。 十四个人先一起坐车去停机坪，再乘飞机去一千公里外。 超音速飞机不过行驶了十分钟，就到一千公里外的训练基地了。 再由汽车送大家去宿舍。 这一趟全程大概一共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明正也几乎一直跟席南坐在一起。 可席南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明正在心里嘆了一口气。他安排这一切，原本是想和席南缓和关系。他想让席南的眼里只看着自己，离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远一点。包括他的妻子，还有那个碍眼的小白脸关东。 除此之外，明正其实没奢求过别的什么了。 他是真想护着席南，才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他只是想护着他而已。 明正也没想到会开局不利。训练还有一个月呢，怎么刚开始，两个人就闹成这样呢？ - 一共14个人，被安排到7个宿舍，都是双人间。明正直接把席南安排到自己那间。 众人领了统一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就回到宿舍。 宿舍内，席南默默收拾东西，明正说：「这训练并不是我突发奇想，我只是把时间提前了。刚才那些兵，你都见到了，都是刚被选拔出来，能进我这队的。按流程，他们刚进来都会参呢呢加集训。所以我也来亲自训练了。他们大多年轻，也都怕我。只得让你跟我住了。」 席南没理他，躺上床休息了。 明正眉毛挑起来。「不是吧，气性这么大？跟你上级、教官玩冷战呢？」 席南仍然不理他。明正只得摆出教官范儿。「下床，起来！稍息立正，站军姿！」 席南到底还是照做了，但他身体虽然照做，架不住眼神冷得让人发慌，凉凉的目光就那么瞪着明正，也不说话，明正直感觉他眼睛有小刀子飞出来扎自己。 席南这脾气啊，来硬的是不行了。那来软的？ 明正无奈了，倾身上前，把声音放软了一些。「你这闹的是什么脾气？总不是想让我哄你吧？」 席南一听这语气，几乎被他气笑。然后席南说：「报告教官。申请说话。」 「你说。尽管说。」明正道。 席南：「什么时候你明正会哄人，那才真是见鬼了。」 明正：「……」 席南：「再说，你真的不需要那么做。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 明正：「……」 席南：「教官，老师，首长，现在是休息时间，训练还没开始。没什么事的话，我能上.床休息了吗？」 明正嘆气，挥手。「去吧去吧。」 - 吃过午饭，众人休息了一个小时，就被带到了一片荒漠。 这不是沙子构成的荒漠，而主要都是粗粝的石子儿。 一脚踏下去，脚下硌得慌，要是跑起来，是真的得把人疼死。 明正整好队伍，做了个领跑的姿势。「今天先来点轻松的开胃菜。跑个二十公里就行。」 ——在这种地方跑二十公里？穿的鞋也只有薄薄的一层鞋底，还叫开胃菜？ 但毕竟都是被严格挑选进来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抱怨。 明正站在队伍最前面，席南在队伍中间。 明正一声令下，席南就跟着队伍在小石块和粗砂砾铺成的路上跑了起来。 饶是过去十年前经歷过无数可怕的任务，脚心被这么对待，席南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真正外出作战，身上穿的装备都很精良，鞋子连火和弹药都能防，根本不怕什么小石子。但现在他的鞋子就只有薄薄一层胶。 第255页 不过疼归疼，席南很快适应了，稳步跑了起来。脚下的疼痛麻痒被他逐渐无视，他的步子越来越稳。 这样跑出了约三公里后，席南一侧头，发现自己竟然几乎跑到队伍最前面了。说是「几乎」，因为还有一个人在他前面——正是明正。 明正回头，朝席南一笑。 不行。我得藏拙。藏拙。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没退伍。 席南皱了皱眉，最后表演了一个疼痛难忍坚持不住的表情，慢慢又落到了队伍中央。 席南同时观察了一下旁边战友们的表情，把那些疼痛难忍但还在咬牙坚持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 明正：「……」 最后明正也放慢了速度，队伍末尾掉了两个人，看样子是实在有点吃力。 明正跑到队末去踹那两人屁股。「要是放在当年，按凤凰军的考核标准，你俩进都进不来。怎么就这么娇气？」 「看，看在前面那个人没有，叫方立的那个，我以前的学生，比你们大十岁，退伍十年了，人家体能还这么好，也一点不怕疼。你们这些初生牛犊，还是比不上退伍老兵啊。」 老兵？大十岁？显得我有多老似的。 席南把这些话听在耳里，默默吐槽，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明正兇悍地又给了两人屁股上一脚。「封闭训练有淘汰机制的。赶快给我跟上。跟不上就捲铺盖走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 晚上没有体能项目。吃完饭，大家围成了一大桌，轮番自我介绍。 席南的经歷无疑是特别的，他介绍完之后，被人拉着问了好久的话，才总算能够坐下吃东西。 席南吃了几口菜，发现明正坐在了自己身边。 席南看他一眼，意思是「你又想干什么？」 明正却只是眉眼带笑，温柔地看着他：「怎么样？我这里……氛围还不错？」 席南笑着答了句：「不错。」 回答完之后，他的心却不可控地跳得很快。 ——他是来当卧底的，是与凤凰军成敌对的。可他现在在和凤凰军吃肉谈笑建立革命友谊。想到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席南难免有些伤感。 席南怕明正看出什么来，赶紧低头吃饭。 晚上，回到宿舍，席南用盆打了个水，开始处理脚上的伤。 他的鞋底已经彻底被磨破了。很多石子儿甚至嵌进了肉里。回想今天下午那二十公里，后十公里的荒漠怕是都被大家脚底的血染红了。 明正这会不在宿舍，好像是被哪个战友叫走了。毕竟目前在这里训练的也不止他们一个队伍。 席南坐在床上，伸腿把被沙子和血覆盖的脚放进盆中，水中顿时一片红色。 席南没忍住疼得「嘶」了一声，宿舍门被推开，明正走了进来。 瞥见席南立刻转身还扯过一条被子的动作，明正被逗乐了。「干嘛？什么时候成古时候的闺阁姑娘了，不敢让人瞧见腿和脚？」 席南没吭声，明正拿出酒精和镊子。「脚抬起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席南瞥一眼他自己还伤痕累累的脚，没说话。 明正望着他笑：「别扭什么？一会儿还要一起洗澡呢。」 席南：「谁要跟你一起洗澡？」 明正：「节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熄灯，没时间分开慢慢洗。洗完澡咱们早点休息。明天凌晨四点起床。拉练！」 第117章 给大佬递枪（8） 片刻后。 席南躺在床上，到底是把脚翘起来，让明正帮他挑着脚底里的沙子和小石子儿，再帮他消毒。 良久，明正说：「差不多了。洗完澡再帮你上药。一晚上就能癒合。」 说这话的时候，明正的脸贴在席南的脚前，双目认真地盯着那些伤口，问他：「还疼么？」 明正说话的时候，口鼻吐出气息的就喷在了席南的脚心。 席南不怕石子儿砂砾，倒像是怕这些温热的气息。 于是他很快收起了脚，坐起来，对明正说：「谢谢。」 「不谢。」明正笑了笑，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 席南的脸被灯光照得有些发红，明正问他：「你不好意思啊？」 席南反问：「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你把脚收那么快。」明正说。 席南只道：「我那是痒的。再说，你干嘛凑那么近？不怕臭啊？」 明正笑：「臭？没闻到。你身上老是香香的。」 席南：「……」 席南立刻站起来，往浴室去了。「给你自己清理伤口吧。还有，我自己洗澡。我会五分钟内洗完。你别进来。」 席南也确实光速洗完了澡。等他洗完澡出来，发现明正在给他自己的脚底挑石子儿，他面前也有一盆血水。整个二十公里奔跑的工程中，明正在队首和队尾跑了好几个来回，若说跑得最多、受伤最多的，那就是他明正。 想着他刚在帮自己处理伤口，而自己什么都没做，席南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问他：「要帮忙吗？」 「不用。已经差不多了。」明正毫不在意地光脚下地，再走到席南面前说，「躺下，脚翘起来，就像刚才那样。我帮你上药。」 「我自己来就行。是喷雾药剂吧？」席南问。 明正却直接走到他床上跪下，一手举起他的脚，一手朝他的脚心喷了药剂。 第256页 喷雾喷射到席南的脚心，继而形成一层薄薄的膜。这是很高级的药剂，有细胞再生功能，能让伤口快速癒合。 明正往他两只脚上都喷了药剂后，就盯着他的脚心看。 席南的脚心先接收到凉凉的药剂，继而是明正温热、又似乎有几分暧昧的气息。 再来，席南见自己被他拉起双腿，他还跪在了自己两腿之间…… 怎么想，这姿势都有点不对劲。 席南赶紧把脚放下了，皱眉道：「你不用管我了。快去洗澡吧。不是快熄灯了么。」 明正的笑声传来。「你真是越活越别扭。以前哪这么容易害羞？」 席南掩饰般侧过身，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身体。「我只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这样。如果你是觉得内疚……大可不必。我说过，以前的事情，我不介意了。」 明正沉默片刻，下了床，对着席南的背影说：「不是。你误会了。只是，你是我的学生，下属，又刚来凤凰星，我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况这不算什么照顾，就是帮你处理下伤口。」 席南没接话，明正便说：「你今天的表现倒是挺令我惊讶。」 席南只说：「退伍后，我也没落下训练。毕竟习惯了。每天不跑个五公里，浑身都不对劲。」 「嗯。那就好。」明正往浴室走去，「那我去洗澡了。」 「晚安。」席南闭上眼。 明正挑眉。「不看看我的身材啊？我在脱衣服呢。」 席南：「……我看你身材干什么？」 明正笑：「看我肌肉练得好啊。」 席南：「我自己又不是没有。」 明正：「大小不一样啊。」 席南：「……」 ——哎，这对话好像似曾相识？ 他这是在耍流氓呢还是耍流氓呢。 席南没理他，「我睡了。」 - 第二天，凌晨四点，大家起床后，十公里跑步是开胃菜。 这回他们没有去那片荒漠，而是就在基地的训练场跑。 四点四十，所有人跑步、集合完毕，给了十分钟休息的时间。 五点五十，大家在餐厅集合。早餐并没有真正的食物，而是给每个人发了一枚浓缩药片，吃下去顶一天营养的那种，连水都没多发。 二十分钟后席南知道了原因。——他们被带到了模拟太空舱，那里整体出于失重状态，十四个人还要在里面经歷各种天旋地转。 失重训练完成后，是用人体离心机进行超重训练。 这些新来的属于明正手下鹰空队的预备役成员，跟席南和明正不同，他们都是在凤凰星长大的，没有去过地球，也没有去过太空，所以这些训练必不可少。 两项项目完成之后，会紧接着要求大家端起一把枪，考验大家在这种情况下的射击技术。 这个时候的大多人是站都站不稳的，身板摇摇晃晃的，枪自然也端不稳。 明正站在旁边调侃他们：「瞄准了再开枪！别把枪朝着队友、或者我开。」 不少人都被明正逗笑，然后强迫自己站住，端起枪，对准目标。 大部分人能开出枪都不错了，基本都脱靶了。 最后出来的是席南。他的前额湿湿的，刘海被顺在一边，睫毛也一片潮湿，看上去雾气迷濛。 席南步伐还算稳健，端起枪，从瞄准镜里瞄准靶子。 明正走到他身边问：「头髮怎么湿了？」 席南脸色不太好：「别提了。失重舱里，有人不会喝水，水没吞下去，全吐我身上了。」 明正笑出声了，席南瞪他：「还笑？」 对明正说完话，席南收回视线，专心看向瞄准镜。 明正偏要凑在他耳边：「失重的感觉怎么样？」 「我不是那些没见识的新兵。问我这个干什么？」席南淡淡道。 「有没有想过在失重的环境下做？」明正忽然问。 他问这个什么意思？总不会打听自己和安然在来路上的事吧？毕竟，虽然有虫洞，从地球到凤凰星，也会经歷一段颇为漫长的太空旅程。 席南身体绷紧，随后说：「你们单身狗都这么喜欢yy啊？先给你自己找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也可以，然后你再考虑下一步的问题。在哪儿做都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有个伴儿。」 明正：「……」 说完这话，余光似乎瞥到了明正沉下去的脸，席南笑了，随后冷酷地通过瞄准镜瞄靶子，正对上中心。为了藏拙，他故意刚旁边偏了一点，最后的成绩是「8」环。 明正没有射击，所以席南这个成绩已经是今日最佳。 这个项目持续了一周，内容大致不变，只是力度在逐渐增强。 一周的训练结束，大部分人都有了极大的进步。 接下来，这两项项目的时间被缩短，和十公里长跑一样，成了大家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前的日常训练项目。其余时间，则被大家用来训练游泳、滑冰，爬山，最后还是蹦床、蹦极和大型鞦韆相关项目的训练。 每天的训练都十分紧凑，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封闭训练结束的这一天晚上，所有训练取消，大家一起喝酒吃菜，能够好好放松一晚。 这个时候，包括明正在内，一共只剩下十个人了。另外四个人无法适应，都被遣送回原来的部队了。 第257页 十个人围着桌子唱歌、喝酒，相处这一个月里，虽然也有少许摩擦，但总体上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是真的成了好战友、好兄弟。 中途，大家起闹让明正唱歌。明正拗不过，只得唱了，让人意外的是他的歌声竟然十分好听，沙哑里带着几分性感，在酒精作用下，愈发让人着迷。 他唱的不是军歌，是情歌。 「无论你身处何方，无论我们相距多远，darling，我永远爱你。请你点一盏灯等我，告诉我回家的方向，星星会照亮我回家的路。darling，请你等我回家。dariling，我永远爱你。」 明正这歌，竟把一些小年轻唱哭了。 他们好像从这歌里看到了一幅画面——他在太空中漂泊，无依无靠，有时候能看见星星，有时候却连星星都看不见。他很想回家，可是他丢失了回家的路。 希望他的爱人不要抛下他，希望他的爱人能够等待他，总有一天，他们还能在家乡重逢。也希望天上的星星能够永远明亮，为他指明回家的方向。 席南却从这歌里听到点不一样的东西。他举着酒杯，冷不丁抬头，就撞上了明正借着酒意难得深情的目光。 一片觥筹交错里，席南就只记住了他此时的目光。 - 等明正一首歌唱完，席南皱了眉。 年轻的士兵开始挨个去向明正敬酒。明正一一喝了，眼里已带了三分醉意。 最后席南也去对他敬酒了。明正笑着跟他碰了杯，一口喝下杯子里的酒。 席南看了一眼周围的战友，一个二个都在喝酒打闹，大部分都喝醉了，没有人看向这边。 于是席南凑在明正耳边轻声问：「你刚才那歌，什么意思？」 「怎么了？」明正笑了，「你不会以为我在对你表白吧？」 席南声音一沉，说：「15年前，有个叫瑞恩的人随军去太空考察。他们遇到了事故，瑞恩借逃生舱逃回地球，很多人去搜救，可是都没有找到他那逃生舱的半点踪迹。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的妻子却每天晚上都亮着灯睡觉，说怕他如果回来，看不到家里的灯，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降落。」 「后来瑞恩真的回到了地球，甚至真的降落在他家附近。虽然最后他还是因为缺氧而死，但他回到了妻子身边，还带回了所有考察数据。他被封为烈士、英雄，他的回归，不仅代表对妻子的忠心，更代表对地球和故土的思念。」 「这首歌是根据他的事迹改写的。那帮小年轻没听过，你我二人听过。所以你告诉我……你唱的这歌意味着什么呢？老师，你是真的……跟凤凰军一起背叛地球了吗？」 明正端着空酒杯，双眼紧紧盯着席南，半晌后眼睛眯起来，揪了一把席南的下巴，低声呵道：「敢问我这种问题，你胆子也太肥了。」 席南严肃：「那你敢不敢回答？」 「你想多了。」明正失笑，「这就是首情歌。你还不如以为，它就是我唱给你听的呢。」 席南沉默下来，没说话。 明正望着他，良久后却是问：「你为什么来凤凰星？」 席南嘴唇动了动。「我说了，因为安然。」 明正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在地球上等我？」 席南嘴角挑起来：「在地球上……等你做什么？」 「除了谈恋爱结婚。随便你做什么。」明正的声音很轻柔，「我就想让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席南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我凭什么等你？难道你真会回去？」 「家在哪儿，我就会回哪儿。」明正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 这一个月里，训练强度很大，席南倒头就能睡着。这一夜，席南却意外的失眠了。 他侧过身，睁着眼，就能看见明正的轮廓。 看样子他睡得很香。 自己如此辗转反侧，那罪魁祸首却睡得如此香甜。 想到这里，席南心里有点气了，于是更睡不着了。 席南最后睡着，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再度醒来是被电话吵醒的，是在明正低声打的电话。 隐约听见「安然」两个字后，席南清醒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明正也恰好打完了电话。 「怎么了？」席南皱眉问明正。 明正说：「出事了。收拾一下。我们两个先回去。军区科研所那边出了技术泄露事故。有人传消息给了地球。安然被列为了怀疑目标，目前正在接受审问。」 第118章 给大佬递枪（9） 随明正回去的一路上，席南了解到，是有个叫艾瑞的教授的研究数据被复制了。 艾瑞心脏有些问题，半个月前，安然被请到研究所为艾瑞治疗，确定手术方案。 而昨天，研究所内，艾瑞电脑上有一份数据被复制了。 艾瑞的电脑上有顶级防火墙，数据被复制后立刻发出了警报。 当天，研究室外的监控失常，安然正在该研究所见了艾瑞第二面，与他沟通治疗计划。 安然并非一直与艾瑞在一起，有充分的作案机会。此外，艾瑞的研究室大门有瞳膜、指纹和秘密的三重保护。安然作为医生，很容易从艾瑞身上获取到这瞳膜信息和指纹。至于密码，安然如果有能力入侵监控系统，导致监控失灵，也自然有办法破译密码。 第258页 因此，今日凌晨，安然被认为有重大嫌疑，进了军区的审讯室。 「不可能是她。」席南皱眉，「被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具体我也不知道，这是高度保密的技术，总归是太空作战武器方面的。一旦凤凰星和地球开战，也许会用到这种新型武器的。」 明正神情有些严肃，「所以，这件事很严重。」 席南难免担心：「不可能是她，她只是个医生。」 「真的吗？」明正侧头看席南一眼，「可是她的嫌疑真的很大。」 「绝不是她。」席南双拳握紧。 ——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负责盗取什么武器研发的技术，安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明正眉梢上扬，嘴唇不动声色敛去几分苦意。「哎，真这么担心啊？」 「当然。」席南蹙眉。安然向来做事小心，也不可能在不通知自己的情况下独自做什么，这件事实在超出席南的计划。 - 飞机挺稳后，明正带着席南去到停机坪。这时候竟是老张亲自领着人来捉人。 「老张？这什么情况？」明正也皱起了眉头。 「当然是把方立带走，联合调查。他是和安然一起来的，安然如果是间谍，他也有嫌疑。」老张说。 明正道：「他怎么有嫌疑了？他刚参加了封闭训练，整整一个月都跟我住在一起，连手机都没收了。他没跟任何人联繫。」 「行了。甭管怎么说，流程是要走的。人我带走了。放心吧，既然是你手下，我会跟那边打好招唿的。」 老张说到这里，挥了挥手，几个士兵就过来把席南押走了。 席南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明正，明正眼里的担忧昭然若揭。见席南望向自己，明正给了他一个口型。「放心。」 席南没说什么，只转过身。他的双手都被扣了手铐，上了车后也一直被枪指着。 明正见状，大呵一声：「老张，让你的人把枪收起来！他又跑不了！当心走火了！」 「这是雷射的。走不了火。话说你不是喜欢人老婆吗？对他那么关心干吗？」 老张淡淡地回答，白他一眼，又说，「行了，别这么紧张。毕竟两个人刚来凤凰星，来歷什么的，细细审问一下也好。我打听了，安然那事儿呢，也没啥实质性证据。就算有个什么，你既然喜欢她……我帮你想想办法，让她活着，把她和那小老公一起遣返回地球就行了。」 「怎么遣返？那边的人能要他们吗？他们这样回去，不被当做我们安插到地球的间谍？他们回不去了。」 明正神色紧绷，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负责这回审讯的是谁？」 「当然是咱们稽查办的，但具体负责人还不知道。我回去打听了告诉你。只是……」 老张走上前，拍了拍明正的肩膀。「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有问题，奉劝你离他们远一些。你是方立的老师，现在又把他特招进了自己的队伍……小心惹祸上身。到时候有什么，你也说不清楚。」 明正说：「我怕什么？我对凤凰军做过什么，你们都看在眼里。」 「这是当然。但是战争一触即发。现在大家都很敏感，任何错都不能犯。」老张再拍拍明正的肩，转身走了。 - 审讯室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席南缓缓睁开眼，觉得头部有些眩晕。 他先前被註定了镇定剂一类的药物，因此进审讯室后睡了一阵子。 他刚转醒，觉得有些口渴，想拿桌上的水喝。 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连抬手都有些困难？ ——难道自己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不必担心。这只是药物的作用。这种药……能让你的身体和神经都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这种情况下，你容易说出真话。」 席南侧头，竟看见王浩从审讯室门口走进来。王浩上前端起那杯水，递到席南嘴边，微微一笑：「喝吧。」 看到他这笑容，席南难免就想到当初考核的时候。 他们那会儿组内有五个人，吴宇叫住王浩，想让他参与组内合作。 王浩也是这样笑着，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说：「3、2、1游戏开始。」 语毕，王浩拿出一把枪，径直「射杀」了吴宇，丝毫情面都不留。 当初，也是王浩躲在终点附近放冷枪，把关东打下湖，也耗尽了明正的子弹。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是导致自己当初没进凤凰军的原因之一。 席南偏过头，没有领王浩的情，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怎么会是你？」 王浩笑了笑，举起手腕，拉开衣袖，露出一截受伤的手臂。「二十五天前，有暴民闹市。我手腕中了弹，虽然已经治好，但开枪没那么灵活了，干脆申请了转岗。做不了前线，于是我去了监察办。有可疑的内奸什么的，我负责审讯。」 王浩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弧度上扬得更厉害：「刚干了不到一个月，业务还不熟练，一会儿有什么不妥的，你见谅。」 席南：「……」 席南没说话，也不喝水。王浩便把水放下，紧接着坐到了他的对面。 「昔日是同学、战友，如今……好像也是战友。我也不想这样。所以你就好好配合，把事情说清楚，也就了事了。按理，在那药物的作用下……你说不了谎。但是——」 第259页 王浩眼皮一抬，「如果你接受过严格的卧底训练，身体耐药性厉害，这药可能就对你没用了。」 席南不想跟他扯皮，只说：「要问什么，你就问吧。」 「那不如先从……你和安然的关系谈起吧。」王浩说，「你们真的是夫妻吗？」 「当然是。」席南说。 「好。」王浩从包里拿出一个物什，竟赫然是安然的平板。 席南当然知道上面的一切数据都很干净。可唯独有一样程序，应该是安然没有删的。 果然，王浩打开电脑，找到了那个程序，熟练地打了几行代码，一段已被删除的音频就出现了，是电脑程式模拟他和安然上.床的声音。 「这个东西，你想怎么解释？」王浩问。 席南面不改色。「增加夫妻情趣的小玩意儿，有什么问题。」 「夫妻情趣？」王浩笑了，食指在桌面上扣了扣，「我一直以为你跟明正是一对。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是双性恋？对着女人，你起得来吗？」 席南：「你能把那玩意儿关了再审讯吗？」 「当然可以。」王浩关掉平板，「虽然我觉得你声音挺性感的。听听也不错。」 什么毛病？这玩意儿又不是音乐，还能没事儿放出来听一听？ 席南腹诽一句，这时候倒是松了一口气。上来就拿出这种上不得台面、也不太有说服力的东西，是不是表明他们确实没掌握什么关键性证据？而只是找个理由审问自己？ 王浩再问：「那你和明正什么关系？」 席南：「系统，我要是跟王浩说，明正就是另外一个我，我来这个世界找他，如果他黑化了就拯救他，如果他没有黑化就阻止他黑化……我敢这么说，王浩敢信吗？」 系统：「你说呗。没准他敢信呢。」 席南：「……」 席南看着王浩，最终说出一句：「我和他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好歹我们曾经也是同窗。」 「十年前，我大概清楚。十年后的现在，说不好了。」王浩笑，「这一个月，你们处得怎么样？」 「跟案子有关系吗？」席南问。 「当然。」王浩道，「万一你真的是间谍，我们担心他被你策反啊。」 席南：「我们从前是师生，现在是上下级。就这么简单。」 王浩：「你爱他吗？」 席南：「你说的是哪种爱？」 王浩：「哪种爱都可以。」 席南：「……」 席南：「如果你问的是情人之间的。没有。我很敬重他。他是我的长辈。」 王浩：「他也就比你大个四岁。」 席南：「不影响。他是我长辈。」 王浩沉默地望了席南很久，然后突然站起来，他指了指审讯室角落的方向，席南望过去，发现那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控制灯在闪烁。 ——审讯室的监控没有开。 王浩望着席南，再道：「记住几件事。第一，刚才的审讯并没有发生，我只是进来看了看你。药物是一个小时给你注射的，如果你的身体不耐药，会昏睡两个小时，所以你会再过将近一个小时才醒，你没有见过我。」 「第二，安然电脑的这个程序，我会删除。以后要想演夫妻生活和谐的戏码，用真人声音来，别留下任何痕迹。」 「第三，一个小时后，你醒来，我也会和别人一起进来，打开监控，正式对你展开审讯。到时候可能用到一些刑具。做好准备。」 「现在，闭上眼，睡觉吧。嘘——」 王浩再做竖起食指，对席南做了个熟悉的噤声手势，转身走了。 席南有点愣住了。「统，王浩该不会是我和安然的上峰吧？」 系统：「不知道。藏得太深了o(╯□╰)o。」 席南：「副本难度一直在up，你能不能也升个级，适应一下新世界！」 系统：「南哥你不要嫌弃我。比如偷技术这种东西，就交给我，我不会在他们的程序上留下任何痕迹。这种小case，哪还至于让你俩都被抓起来？」 席南：「这件事不该是安然的任务。到底怎么回事，我还得见到安然才知道。」 - 当日下午。六点。 所有的工作结束，王浩发动车子，打算驾车离开稽查办。 一人上前拦住他的车，面色严肃，正是明正。 王浩眉毛挑起来，摇下车窗，「躲了你一天了，还不放过我？」 明正只问：「他怎么样了？」 王浩道：「我如果是你，我会懂得避嫌。」 明正冷笑：「避个屁！真有那么严重，我们都有被策反的可能，不是他的老师就是他的同窗。」 王浩不屑地挑了挑眉，下了驾驶指令，汽车立刻开启自动驾驶模式，高速行驶起来。 明正驾起一辆车很快追过去，毫不退让。 明正像是跟王浩自动驾驶捉迷藏一样，不断地将车别过来。 当自动驾驶系统判断出明正那辆车的驾驶规律，计算好规避指令，准确无误躲过下一次别车后，明正整辆车突然出乎意料地横了过来，就跟不要命一样。 眼看着车身就要撞上席南的车，王浩骂了一嘴。但王浩并没有踩剎车，而是在紧急时刻开启手动指令，勐打方向盘，紧接着后退了半个车身位置，再勐踩油门，擦着明正的车头扬长而去。 第260页 明正调整方向盘，还要跟上，手机忽然响了。 明正看向左手腕的手机錶盘，竟是王浩发来的一个邮件。 邮件里是一个程序，明正打开，就听到了席南的喘息声。 我去…… 汽车开了个s型，再来一个紧急剎车，明正把车停在了路边。 这程序后面当然不止有席南一个人的喘息，还有安然的。所以明正很快把声音关了，但很显然已明白过来什么。 道路前方，王浩瞥一眼后视镜，眼里滑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第119章 给大佬递枪（10） 三天后，席南回到了公寓。 702公寓内，冰箱里添了很多东西，应该是安然在自己不在的那一个月里买的。 屋子有些凌乱，但也有被翻乱后收拾过的痕迹。 ——看来，是稽查办的那帮人在仔细搜查这间后，做了简单的整理。 席南有些疲惫，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喝。 他坐在沙发上连续喝了三杯酒，精神才松下来一些。 说起来，三天前，王浩在关闭监视器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了单独审问。 可事后看来，王浩是在帮他。 之前，明正去了隔壁701的老张家。席南和安然一直觉得，明正有可能是怀疑席南是卧底的，连带可能怀疑他们夫妻关系的真实性。 在明正有可能听墙角的情况下，席南和安然用了电脑上的一个人工智慧程序，可以模拟席南和安然发出上.床的声音。 那日，王浩单独审讯席南的时候，就拿出了这个程序，甚至还当着席南的面播放了起来，质问席南和安然、以及席南和明正的关系。 很显然，王浩是有所怀疑的。既然夫妻关系是假的，那么明正和安然一起来这个星球的目的，就值得考究了。 可是王浩最后竟然说审讯监控没看。同时他还提醒了席南很多事情。 第一，他让席南以后别再用这样的程序，否则容易留下把柄。席南和安然如果想演那种戏码，王浩让他们直接用自己的声音喘。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道理是那个道理。 第二，他提醒了席南，为了审讯方便，给他打的松弛神经和肌肉的药物，能让一般人昏睡两个小时。席南经歷过审讯和抗药性训练，所以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 王浩让席南装睡，一个小时再假装醒来，避免一会儿正式的审讯开始时，他遭人怀疑。毕竟，正常的普通人，没经过训练的情况下，身体不会有这种抗药性。 王浩离去后，席南确实装睡了一个小时。被「叫醒」的时候，他面前出现两个审讯官，其中一个就是王浩。 王浩还笑着跟他握了握手，好像这真的是今天和他第一次见面一样。 旁边的审讯官也不疑有他，另外拿出一个摄像头，打开录音，准备审讯的开始。 这一次审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那个声音程序。 哪怕安然的电脑作为物证就摆在桌上，另一个审讯官好像什么都没能从上面获取。 看来，王浩不仅提前提醒了席南，还把安然那电脑上的相关程序做了彻彻底底的粉碎清除处理，避免有任何人怀疑。 至少有两个人参与审讯，同步打开录像录音设备，这才是标准的审讯流程。 刚才王浩提前来的那一次，怕真是避着所有人，冒着风险见自己一面。他其实是来提醒自己的，装作审问的样子，一来，他不能直接向自己暴露身份，二来，万一有人走过来、发现了什么，王浩也可以说，自己确实在审问。 这一回，席南和安然一起来凤凰星，安然虽然是席南的上级，但两个人共用一个代号「青鸟」。两个人是有一个上峰的，上峰跟他们单线联繫。他们不知道上峰的身份、名字，只知道他的代号是「飞星」。 现在席南不得不怀疑，王浩如此帮自己，难道他就是「飞星」？ 虽然王浩「审问」自己的时候，问的问题有点不正经，譬如自己爱不爱席南。 但如果他是飞星，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他当然需要评估自己的感情状况，评估自己跟凤凰星高级军官的恋爱情况，以此判断自己是否还能当一个合格的卧底。 不过席南现在只能这么怀疑。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更不可能直接去问王浩。 万一他推测错了，等于告诉王浩这个高级军官，自己就是卧底。那可真是傻逼大发了。 席南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了。反正上峰也要隐藏身份，他就暂时当做这事没有发生过得了。 席南现在只想喝酒放松。因为这三天的审问，让他几乎筋疲力尽。 在那三天的审讯过程中，没了那个能模拟叫.床的程序，其他审问官其实更没什么可问的，无非是反反覆覆拿席南过去的经歷做文章。 这三天，席南起码将他退伍后的经歷、以及和安然的恋爱故事，包括不同时间的各种细节，通过正叙、插叙、倒叙……等不同方式，讲述了上百遍。 这是审问中常见的手段。 ——在被审问者神经高度紧绷，审问高强的压力下，审问官们打乱叙事顺序，反覆审问细节，从而找到被审问者可能撒谎的地方和破绽，进而抓住机会，步步紧逼，直到被审问者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将真相全盘托出。 席南受过专业训练，心理防线显然没被击破。但演了三天的戏，不敢出一丝错。被问到有的地方，他还不能让自己显得记得太清楚、故意说错了几次。 第261页 因为对于一些久远的、不起眼的小事，记不清楚、说错了，是正常的。把所有细节说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反而显得虚假，像是事先编排的。 席南把这个度把握得很精准，应该是成功过了关。否则他不会被放回来。 可是他实在是筋疲力尽。这种疲累，甚至超过了那一个月封闭训练里的纯身体上的疲累。 喝得有点醉了的时候，席南靠在沙发上小憩，突然门口传来动静。 ——有人推门而入。 难道安然也被放出来了？ 席南有些惊喜地站起来，看清门外人的时候，那抹惊喜落下去，变成了惊讶。 来人正是明正。 明正走进他家，轻车熟路打开鞋柜换鞋，就好像这是他自己家一样。 然后他拿出一样物什放在鞋柜上，屏蔽所有电磁干扰和音波传递。使他和席南的谈话不被别人听见，譬如有定向声音放大装置的隔壁老张。 「你怎么能进来的？」席南不由问。 「你的指纹我有留存。做了个模具，刷进来的。」明正走到跟前，半眯起眼睛，「怎么，瞧你这表情。看见来的是我，不是安然，你很失望？」 席南嘆口气，坐到沙发上，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头。「我只是有些担心她。」 「放心。她不会有事。我打听过了。」明正坐到席南旁边，闻到他一身酒气。 明正眉头皱起来，抓住席南的手，将他的手放下，再揽过他的头，让他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帮他按起太阳穴。 席南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他本想拒绝，但经歷了三天的审问，还受了些刑，他实在是太累了。 明正按摩的手法很好，席南也就真的不想起来，而是闭上了眼睛。 席南问明正：「安然那边，你听到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有些事情还说不好。」明正说，「但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事。」 席南睁开眼，下意识皱眉：「既然如此，你怎么保证？」 明正看着他，似乎微微有些恼，所以手上用力了些。 席南眉头皱得更深。「轻点。疼。」 「就要让你疼一下。免得张口闭口都是不相干的人。」明正道。 「怎么不相干了。那是我老婆。」席南说。 明正手上更用力。「还胡说八道？」 席南一来是吃疼，二来是诧异明正说的这话，一下子坐起来。 席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望着明正：「你什么意思？」 席南显然不知道，王浩虽然把那程序从安然电脑上彻底粉碎删除，但却拷贝了一份，还连带着之前那晚的喘息文件一起发给了明正。 当下，明正没说什么，只是端起桌上的空酒杯，倒了点红酒，仰头喝下一大口。 明正穿着军装内衬，但头两颗纽扣却没扣，仰起头喝酒的时候，那喉结一动一动的样子，充满雄性意味，很是撩人。 席南赶紧移开视线，盯向明正的眼睛。「这是我的酒杯，我的酒，你喝什么？」 明正敛眸一笑，再喝一口酒，上前一把搂过席南的腰，另一手抬起他的下颌，就将一个吻印了上去，并借着这个吻将嘴里的红酒渡给了席南。 渡完酒，明正意味深长舔过他的唇，然后哑着声音说：「你的酒啊？那我还给你。这样行了么？」 席南一把推开明正，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明正取出手铐轻易钳住他的双手，再拨开他领口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看到了里面有些伤痕。这是他在过去三天里受审讯受的。 那些青紫的伤痕，席南嘴角往下流的红酒……将明正漆黑的瞳孔映得发红。 看着他的眼睛，席南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不妙的东西。 「明正，你他妈放开我。我刚被放出来，手铐刚取下来没多久，你——」 席南的声音被明正打断。「乖，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告诉我，他们怎么对待你的。」 席南道：「没怎么，这点伤用不着你操心。我还受得住。」 「可我会心疼啊。」明正道。 「你什么意思？」席南微恼，被审讯了三天，他累得不行，刚才又喝了太多酒，实在没精力跟明正纠缠，用尽力气才抬起脚，狠狠朝明正踹过去。 明正却顺势握住他的脚踝往后一拖，席南身体失去支撑，立刻朝后倒去。 明正趁机揽过他的腰，压着他倒在沙发上。 「明正，你发什么疯？」席南声音一厉，是真有些火了。 却听明正凑在他耳边，有似蛊惑、似狠厉的语气说：「十年前，我说服自己放手，让你留在了地球上。」 「方立，这是你自找的。我们本来隔了数万光年的距离，你还偏来找我了。你赖不掉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席南嘲道。 「嗯。没关系。继续嘴硬。」明正笑。 「你——！」 「找我的人是你，招我的人是你。撩我的人是你。我始终摆脱不了你。都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滚蛋！」这话听得席南窝火，被明正吻住耳朵。 「方立。我知道，你喜欢我。」 席南：「……」 - 席南说了句「喜欢你大爷」之后，却见明正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是真不肯松手，干脆说：「我要先洗澡。」 第262页 「好。我带你去。还要帮你上药。他们用了什么程度的刑，你要告诉我。」明正说着，抱着席南往浴室走去。 席南翻了个白眼，想的是——藉口洗澡，只是为了让你取下手铐。一会儿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实的实力。即使被审讯了三天，筋疲力尽，即使喝醉了，我还能打败你。 ——毕竟在地球，我也是当过教官的人，各项体能成绩也一直很好。到了凤凰星，我只是藏拙，还真能打不过你？还能被你强来？那可真是开玩笑了。 第120章 给大佬递枪（11）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除了正文章节，还有4000字的豪华套餐，你们收到我疯狂的暗示了吗？看到了吗？ 但是后面发生的一切是有点让席南诧异的。 进了浴室之后，明正居然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让席南帮脱下上衣，好好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甚至席南真正开始沖澡的时候，他还退出了浴室。 席南一开始还有点警惕，不敢完全放松下来。等席南反覆确认，明正确实在外面，也就放松下来。他先淋浴，洗干净头髮和身体，再去到按摩浴缸里泡澡。 这么一来，席南身体得到了彻底的放松。他闭着眼，几乎睡了过去。 直到过了很久，敲门声响起，席南才醒过来，有点迷迷瞪瞪的。 「方立？睡着了？」明正的声音传来。 「嗯。我好了。」席南皱眉，起身擦干身体，穿上浴袍走出去，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明正，眉毛皱起来，「你怎么还没走？」 「刚才吓到你了？」明正反问。 席南按了按眉心。「当你喝醉了。我真的很累了，你走吧。」 「我再帮你按按头？」明正问。 想到刚才按头的暧昧场景，席南赶紧拒绝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明正倒还真起身走了。 席南有点惊讶，但这结果再好也不过，他很快回到次卧，铺好床，睡下了。 席南原本还想警惕一下。毕竟按明正的意思，他有自己的指纹模具，能轻易进来。 但刚经歷过一个月的封闭训练，回来紧接着就被抓去审问了三天，回家喝得半醉，再泡了半个小时的热水澡，席南是真没精神了，脑袋一沾枕头，就很快睡了过去。 - 半个小时后，明正重新回到席南的房间。 他先去了主卧，发现席南并没有睡在那里。明正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而去了次卧。 轻声推开门，果然，明正看见了熟睡的席南。 泡澡热度的还没有从他身上退散，他的脸、脖颈、再到锁骨位置，都泛着一层粉红。 明正看见了，瞳色却愈发沉了下去。 好像是因为知道席南太累的关系，所以明正一直忍着，竟就那么坐在旁边看席南。 这一看，明正就看了三个小时。 席南翻了个身，腰部的睡衣连带着床单被撩了起来，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他真的太白了。 明正忽然就记起了十年前，他惩罚席南冬天下水的那一次。 席南紧急集合迟到，明正作为教官，必须得罚他，就让他脱衣服跳下水，冬泳。 可当他真的脱了衣服，一身白皙紧緻的身体被旁人瞧见后，明正是真的后悔了。 尤其在听到那些人调侃席南长得太白，而席南还在湖边磨磨唧唧不下水之后，明正一个没忍住，将席南踹下了湖。 「要不是看到你身上还有肌肉……谁会相信，你是个军人呢？」 明正彻底坐不住了。他上了床，覆到了席南身上，端起他的下巴就吻了过去。 ………… 席南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他原本以为窗帘没开，结果他拉了拉窗帘，发现窗外也是漆黑一片。 记忆在此刻復甦。从昨夜开始的，那些不堪的记忆全部出现在他的脑海。 席南抬腿，尝试下床，这才发现——他腿都迈不动了。 下一刻，罪魁祸首满面红光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席南：「……」 明正上前抱起他：「饿了吧，饭我做好了，我带你去吃。」 「你——！」席南被他抱到餐厅的椅子旁坐下。 良久，席南抬起头，盯着他的脸，「我那一拳没把你脸打肿啊？」 「都说了你花拳绣腿娇娇气气的，还没怎么样呢，你连腿都迈不动了。」 一晚上、加一整个白天，自己被他折腾得够呛。 这……这叫还没怎么样？ 「你他妈要不要脸？」席南这两天真的已经把生平的脏话骂尽了。 然后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娇气，他霍然站起来，一拳头就朝明正挥过去。 明正一手抓住他的拳头，另一手把热气腾腾刚端过来的菜放下，再按住席南的肩膀让他坐下。「吃饭吃饭。吃饱了，我再陪你打架。」 席南：「……」 席南确实是饿狠了，只得先吃饱了再说。 明正给他煎了牛排，味道竟然还地道。 席南问了一嘴。「是跟地球上一样的牛？」 「稍微做了些基因编辑。大体上没差。」明正笑，「味道怎么样？」 「还行。」席南大口吃了几块肉，略微饱腹后，放下刀叉，直朝明正看了去，神色有些严肃。「你昨天到底什么意思？」 第263页 ——他这么做，以及他出说的话……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安然是假夫妻？ 明正看着席南，半晌答一句：「昨天下午，我从王浩那里收到一个音频。」 席南：「……」 他几乎下意识就握住了刀柄。 明正察觉他的动作，眼角抽了抽，旋即看向他的眼睛，对比席南发寒的眼睛，明正的目光显得有些温柔。「你不信我？想杀我灭口？」 席南最终松开刀叉，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顾不得昨夜的旖旎，只觉得心里一片空。 按理说，他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明正。他来凤凰星当卧底，其实也是为了接近明正而已。 他们原本也不该敌对的。 昨日下午，明正知道真相，不是去告发席南，又或者怀疑席南、想进一步查席南。 他只是冲动地占有了席南。这应该表示，他心里是有席南的。 这表明——知道席南也许就是卧底，明正不是怪席南来当卧底这件事本身，而似乎只是在单纯庆幸席南和安然是假夫妻，而他终于可以真正拥有席南。 对于昨日发生的一切，席南本也没认真抗拒，最后也确实获得了快感。 席南认为，按理说，自己的身体是接纳明正的，是享受的。 现在，无论他是恐惧也好、幸福也好，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也好，他刚和一个自己喜欢着的人进行过最亲密的接触，他不该觉得心里空荡荡。 席南沉默，重新吃起牛排，最后只得把这归结于——十年前明正的背弃。 哪怕明白明正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哪怕昨夜听他说了最漂亮的情话，更被他毫不留情、近乎屈辱地侵入占据，再到后来自己放开身体接纳…… 席南却有些可悲地发现，自己是有点死心眼的。 ——自己还在怪十年前明正做的一切。 似乎察觉席南神色有异，明正问他：「你怎么了？」 席南抬头看他一眼，最终只说：「没什么。只是担心安然。」 明正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沉声道：「放心。我会将她完好无缺地带回到你身边。我发誓。但是……你不是她的，你是我的。」 席南：「我……」 「你什么都不用讲。那些不能说的，我不会问半个字。」明正再吻向他的额头。 席南避了一下，没说话。吃完饭，他默默起身，把自从审讯开始就强制关机的手机拿出来充电、开机。 这一下，他就看到有很多未读的信息和未接来电，都来自关东。 席南正想回个电话，敲门声已经响起来。「立哥！立哥你在吗！我很担心你！」 明正眉梢挑起来，抱胸道：「小白脸又来找你？」 席南白他一眼，回屋换了身衣服，照镜子检查了一下脖子手之类的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大概是明正带的药剂很好，他身上的痕迹几乎都消掉了。 席南刚松口气，去到客厅，却眼看着明正竟然抢先一步去开门了。 席南立刻朝门口跑了几步，试图制止明正，哪知有点腿软，差点摔一跤。 明正赶紧跑过来搂住他，贴着他的耳朵说：「又不是偷情，你这么害怕他看见我干什么？」 「我哪儿怕了？胡作非为的人向来是你。」席南推开他坐下。 明正打量他片刻，前去开了门。 门外人原本是笑容满面的，等他看见明正，那笑容就都消失了。 关东翻了个白眼，挤开明正走进屋，这才欢天喜地朝席南跑过去。 「立哥！你电话一直关机，担心死我了！」 「我在外面执行任务，昨晚才知道这事。我昨天听说你已经被放出来了，本来是放了心，可我联繫不上你。」 「好在我今天执行完任务，立刻回来了。到底怎么了？」 关东一进门就连珠炮似的拉着席南问东问西，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什么，看向明正。「你怎么在这儿？」 明正关上门，走过来坐下，回了关东一个白眼，坐到一边，然后勾起唇角看向席南。「你问你立哥。」 席南暗自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明正，然后站起身。「老师来看看我，问问情况。我想出去逛逛，咱们出去说吧。」 关东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也点了点头。「我执行完任务，有几天假。我可以带你出去玩。三百里外有一片粉红色的海，很漂亮，跟地球上很不一样，我带你去看。今晚……你吃没吃饭，我带你去外面吃东西？」 「不用了。找地方喝两杯就行。」席南起身走了两步，那姿势显得有些僵硬、有点别扭。 关东瞧见了，不免怒气沖沖地问：「是不是王浩那傢伙干的？他居然调去了稽查办，他…该死，他居然对你动刑？」 席南心说罪魁祸首就在这屋子里呢，但他毕竟没好意思说。 明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倒也坐起来，走上前，体贴地按住席南的肩膀，让他坐下。「你们想喝酒聊天，又想避着我……不用出去。我走。」 席南：「……」 ——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 「你去哪儿？」 等明正走到门口，席南问。 明正带笑看他一眼，似自嘲、似嘆息。「去救你『老婆』。」 第264页 席南看他的模样，总觉得如果关东不在，他会说出一句：「我去救我老婆的老婆。」 最终明正拿起鞋柜上的屏蔽仪，打开门走了。 关东似乎这才留意桌上的残羹冷炙，看向席南：「跟明正共事十年，还不知道他会做菜。」 席南没吭声，又听关东说：「他刚才说去救安然？」 席南点头。 关东便说：「你放心。我也会帮你打听打听的。」 「嗯，多谢。你去执行什么任务了？有没有受伤？」席南问。 关东摇头一笑。「没事儿。还是暴民的事。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们军区新研发了什么太空作战的武器，绑了十几个人质，威胁我们教出技术，还威胁后面会制造一系列恐怖事件。我们可能让他们如愿吗？」 席南听到这里，不知为何，心里一寒。「具体怎么回事？那你……怎么解决的？」 关东笑着说：「有一个班的学生出去冬游。他们劫持了大巴车。正好，一个车的学生连老师，十几个。周围的绑匪估计也有好几个。你知道的，跟明正他们队近身作战不同，我们负责技术的。上面派我们队去，就不是去打仗的，不是救人的，是去……执行消除计划的。」 消除计划？ 意思是把所有人都杀了？ 「你们把暴民扮作的绑匪，还有人质……全部杀了？」席南问。 关东说：「嗯。我亲自处理的尸体，一个浓缩弹打下去，血水都没留下。政府会宣布他们被暴民绑走，无故失踪的。」 说到这里，关东看向席南：「立哥，能不能喝点酒？杀了那么多人，我也不太舒服。」 席南看他一眼，到底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红酒过来。 关东接过酒，喝了一口，再看着席南笑。「立哥，你害怕了？」 席南没说话，只坐下来，慢悠悠说一句：「可能吧。我已经退伍十年了。就算当时在队伍里……也没真正杀过人。」 席南心里知道，当时最后一场考核里，那个看自己没水，毫不顾忌递给自己一瓶水的少年，自己心里那个傻白甜的关东，再也寻不见了。 ——话说回来，那现在的明正，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原本，对明正的芥蒂，在那一个月里的封闭训练里已经慢慢消除。 昨晚他跟和明正更有了最亲密的那层关系，虽然席南还介意十年前他的背弃，但那只是恋人间的埋怨，说白了，是小情小爱的东西。 但现在，席南的心里，是真的生出了一点恐惧。 他又想起了初来这个星球的场面。 ——明正逼自己射杀了一个16岁的少女。 - 当晚。 送走关东的时候，席南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总之他很不舒服。 再晚些时候，他接到了明正的电话。 席南皱着眉，到底还是接通了。 明正问：「关东走了吗？」 「嗯。」席南点头。 「你先别睡。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了。安然那件事查清楚了。真正盗技术的另有其人。你们两个安全了。具体等我回来说。」 第121章 给大佬递枪（12） 等明正的时候，席南有些没来由的心烦意乱，于是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再喝了一杯红酒，明正推门而入。 席南看向他，立刻站起来，本想问他情况。 但这个星球的这个地方还是冬季，明正一进屋，便带来了一股的寒气 于是，席南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到底先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这才问：「怎么样了？」 明正似乎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倍感欣慰，接过水喝了一口，再笑着揉揉他的头，眉里眼里都是温柔。 明正倒也没多耽误，把屏蔽仪打开后，很快对席南把事情的情况讲清楚了。 真正盗取技术的人，正是安然的上司孟轩教授。还是上回请过席南和明正吃饭的那个。 孟轩倒不是为地球人办事，而是为凤凰星上的「暴民」。 准确的说，他做这件事，只是财迷心窍。 ——他把技术卖给「暴民」，可以赚一大笔钱。 一年半以前，孟轩忽然联繫了从前的学生——安然。 孟轩表示，凤凰星欢迎地球上的优秀人才，可以派飞船偷偷前往地球引渡人才。 安然如果愿意，他可以托关系让安然通过这样的「偷渡」方式来凤凰星。 多年来，安然所在的部队本就在寻找能够打入凤凰星内部的办法，如此一来，安然自然把这个情况上报给了组织。 同一部队的席南也早做过相关申请。 组织经过考核，安排安然与席南成为假夫妻，给他们分别做了两份完美的履歷。 随后，安然把她和席南两个人的履歷发给了孟轩。 半年后，孟轩回復，他们二人通过了凤凰星、甚至凤凰军对于人才引进的要求。 于是，席南和安然得以来到凤凰星。 组织上这个时候告诉他们，等他们到了凤凰星，会有个代号为「飞星」的上峰指示他们每一步动作。 席南最早其实怀疑过，这个「飞星」会不会就是安然的老师孟轩。 但现在通过明正的讲述，席南这才明白了「飞星」另有其人，孟轩找安然来的真正目的——找个替罪羊。 第265页 孟轩之前就与暴民达成过几笔交易，不过那会贩卖的情报并不算太重要，一时也没人查到他身上。 但孟轩心里毕竟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最近跟「暴民」接触频繁，唯恐自己被暴露，想干一票大的、赚够了钱，就找个由头走人。 这回被盗取的技术资料，是孟轩很久前就了解到、并且盯上了的。 「暴民」那边也承诺了他，只要他偷到这个至关紧要的数据，就可以给他一大笔钱，让他一辈子后顾无忧。 孟轩最后选择达成这笔交易。 但他知道这件事很危险，所以在走之前，他必须把技术被盗的人嫁祸给别人才行。 这就是他把安然招过来的真实原因。 他花那么多力气，找那么多关羽曦读佳系，帮安然和席南跑手续递材料，仅仅是为了嫁祸。 他设计了几乎完美的计策，好在，在席南、王浩、老张等人的侦破下，他失败了。 - 明正讲了许多，再喝了一大杯水，对席南说：「我这几天也在帮忙找证据。只是之前还没都确定下来，你又在接受审讯，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结果也是刚出来的。审讯官还是王浩。」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席南的脸，明正抬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肌肤，再道：「王浩审讯很厉害。孟轩什么都招了。他出审讯室的时候，我去看了，他吐了一盆脏东西，胃都痉挛了。整个人都被审垮了。」 「那安然那边呢？」席南不免问。 ——安然毕竟是女孩子，受得了这么严苛的审讯阿吗？ 席南问出这句话，只下意识皱了眉，感觉明正捏住自己的下巴，手上用力。 「干嘛？」席南下意识往后退。 明正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感嘆……我的情敌好像有点多。」 席南：「你说安然？」 明正眯眼：「还有王浩。」 席南推开他的手。「你想多了。」 「哦——」明正挑了挑眉。 席南只正了色，又问他：「事情的经过，包括我为什么能来凤凰星，我都清楚了。只是……暴民都被你们驱逐出城市了，按理说出不起这个钱。哪儿来的？」 明正沉默半晌，看向席南：「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背后有地球人的资助。」 说到这里，明正站起来。「你休息吧。我得出任务了。」 「什么任务？」席南上前抓住他的手。 明正深深看他一眼。「去正面刚那群暴民。阻止他们把技术传给地球人。」 「为什么不让我去？我不是你手下的兵？」席南问。 明正道：「你刚从审讯中出来，状态不适合。」 席南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你这是不信我？」 明正笑了：「我想……我不让你去的原因，你我现在心知肚明。」 席南看着明正：「为什么让你去？既然这技术这么重要，要阻止它外泄，按你们上级向来的处事方式……直接进行『消除』就行。」 明正挑眉，点了一支电子菸。「关东小白脸嘴巴真大。还是说，他真的不防备你，什么都对你讲？」 不等席南接话，明正又说：「这一回，不能把暴民都杀了。这个人负责把这么重要的技术传递给地球，在暴民中地位不低，很显然，也掌握着某种跟地球沟通的特殊渠道。活捉他，价值很大。这就是上级派我们鹰空队去肉搏『活捉』，而不是关东他们暗虎队去『消除』的原因。」 明正说完这话，又要走，席南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用力还有些大。 明正回头，带笑看着他：「宝贝儿，捨不得我啊？」 席南道：「带我一起。」 明正笑：「你要是用美人计，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席南眉头皱起来，手腕上前一拉，将明正往肩上一抗，再一摔，用标准的过肩摔将他摔倒在地，紧接着整个人跨坐到明正的腰上，拉起他的衣襟。「带上我。」 明正颇为惊讶地扬眉，一手掐住席南的腰身，一手也握住席南的领口，将他的身体整个压下来逼近自己。 明正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身手不错啊。可以，终于不藏了？」 「昨天你是乘人之危。我现在体力已经恢復了。」席南淡淡道。 「哦？所以你想压我啊？」明正暧昧地调侃，抬腿一顶，翻身而起，把席南压在身下，然后凑在他耳边，「宝贝儿，那你还要练个几年才行。」 「滚——」席南怒道。 「行。我走了。真得走了。那些情话，你想问的事，还有……你我之间的很多事，我回来再好好告诉你。」 明正站起身，理了理衣装，居然真的走了。 席南三度出声叫住他。 「嗯？」明正回头看席南，却见他一直用淡漠包裹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些异样的情绪，让他心口不由溢过一股细细的暖流。 席南说：「我不是要去窃取情报，至少我现在没有收到任何指示。我只是……明正，我担心你。」 明正笑了，那股细细的暖流瞬间翻涌成浪，流遍他的四肢百骸。 明正按捺不住，上前抬起席南的下颌，印上一个吻。「等我。我会活着回来。」 明正走了很久，席南还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唇，感觉唇瓣还有些发麻。 第266页 虽然他们刚经歷过最亲密的接触，那过程中也接了不少吻。 但大概……军人要上战场前给爱人的那个吻，是和别的吻都不一样的。 - 一个小时后，安然回到家中。 席南以战友、同志的身份，帮她热了饭菜，正想问她是否安好。 安然倒是连饭都来不及吃，严肃地看向席南：「飞星传来任务了。」 说完这话，安然直接去厨房拿刀，划开了左手臂。 她真正的手臂在很多年前的一场战争中炸断了，这是一条完全仿真的手臂，里面藏着几乎完全由生物材料制作的特殊电脑，用来接收指令，也包括上峰「飞星」的。 由此，哪怕去了凤凰星的稽查办，她手臂里藏的秘密也没被发现。 席南和她一起破译完指令了，明白了「飞星」下达的任务。 「飞星」表示，这一回孟轩盗取、并贩卖给「暴民」的技术至关重要，如果地球人能获取数据，稍微破解一二，并找到对应办法，即有望在以后的星际战争中取得胜利。 否则，地球人很难取得胜算。 如果这场战争中地球败了，就无法重新获取对凤凰星的主权，无法从凤凰星上取得燃料和能源，那样一来，能源近乎枯竭的地球可能会走向不可逆转的衰败。 当然，地球还能继续寻找其他类似凤凰星这种可以生存、又存在大量能源的星球，但虫洞的开启、资源的寻找，都可遇不可求，毕竟都是不可控的事。 所以，他们一定要确保暴民能把技术数据传回地球。 三天前，自从发现数据被复制，凤凰军开启了星球防御系统，各种数据都传不出去。 「暴民」在三天之中造了一个信号塔，做了信号放大器，正在努力将数据传回去。 但这个电波已经被凤凰军探测到，并派出明正率领的鹰空队去处理。 「暴民」中负责这次行动的人代号「铁鱼」。 席南和安然的首要任务，当然是确保信息能传递给地球。 如果无法确保，席南和安然至少要把「铁鱼」救下来。 「铁鱼」将数据备份了很多，留得青山在，以后总有机会把数据再传回地球。 席南看完「飞星」传来的命令，心说——得了，刚才他还跟明正说，他没收到要阻止明正的任务呢，马上他就被打脸了。 「飞星」很快把明正他们鹰空队要去的信号塔的位置，也即那个代号「铁鱼」的暴民发信号的位置发了过来。 席南和安然做好准备，一起驾车出发。 系统精神高度紧绷期间，听见了系统的话。「感觉到你精神压力大，我醒了。」 席南：「你这回安排的身份太不靠谱。丢了任务目标十年不错，现在我又和他敌对。你觉得我该怎么玩儿？」 系统：「要么你被他策反，要么他被你策反呗。(⊙▽⊙)。」 席南：「你觉得我们谁的胜算大？」 系统：「你可以勾引他！」 席南：「……就知道你只会出馊主意。」 席南望向窗外，神情有些凝重。 他和明正还没来得及好好聊聊十年前的事，还没得及好好沟通一下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状况，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在一起…… 这次任务一出，他们可能连表面的和平、和谐，都再也没有了。 席南想了想，有些无奈地想——或许这样也好。 彻底站在对立面，不必再隐藏，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问明正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跟凤凰星一起背叛了地球？是不是我和地球一起……被你彻彻底底的遗弃了？」 第122章 给大佬递枪（13） 出军区的时候，席南穿着凤凰军鹰空队的衣服，让系统开挂伪造了一份明正签的外出许可发到自己的邮箱，再宣称自己是去参加鹰空队任务的，自己的妻子是军医，也要参与这次任务，只不过她刚参加完审讯，没来得及赶回来，而自己是为了等她，才慢了一步，没赶上大部队。 如此，席南和安然用指纹在门禁处留下外出记录后，成功离开军区。 两个人这回是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因为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个任务中暴露，从此以后得加入暴民的队伍。 「飞星」刚才也在给安然发的指令里表示了，原本计划安排席南和安然做长线潜伏，不该这么早暴露。但这回的任务非常重要，即使有暴露的危险，也不得出动他们两个人。 - 席南走后，门卫室值岗的士兵拨出电话联繫了明正。 「老大，他们两个确实出去了。」 「我让你对门禁系统做的文章做了？」明正问他。 士兵回答：「嗯，都按你的要求办妥。你放心，监控设备和门禁记录不会留下任何关于他们二人离开的证据。」 「好。」明正再问，「他伪造了什么证明？」 士兵说：「这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正想汇报给你。他伪造的是你给他发的邮件。我做了详细检查，很奇怪，追踪下去，那邮件确实是你发的。就连我的技术，都想不到他是怎么造假的。」 「我知道了。多谢。」 明正挂掉电话，打开手腕上可携式手机的邮件，手机亮起一道光幕，光幕上即浮现明正的邮箱。明正手指滑动，打开发送记录，果然看见自己给席南发送了一封邮件。 第267页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凤凰军内，像明正这种级别的军官，手机、邮箱这些，都属于高度机密的东西，有最厉害的防火墙和预警装置做保护。 首先，能破解防火墙侵入明正的手机系统，再侵入邮箱系统冒充他发邮件，本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了，最顶级的黑客也做不到。 退一万步，就算这个黑客做到了，也几乎百分百会触发预警装置提醒到明正，甚至直接发预警提示到明正的上级军官那里。 如今，席南成功冒充明正发邮件了，不但破解了顶级防火墙，还完美规避了预警设置。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席南偏偏做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 明正关上手机，靠在车背上眯起眼睛，回忆起十年前的那场考核。 第六轮战术策略的时候，席南的成绩是第一，甚至超过了自己。那次比拼里，明正几乎感觉到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再来是第七轮密闭空间测试，一个人在完全封闭的环境下独处十五天之后，席南跟没事人似的，完全没接受任何心理治疗。 最后，破译密码那关里，席南完成得也极快，大脑跟计算机的分析处理能力差不多，比赛的时候明正一直注意着席南——他很早就算出了答案，只是为了隐藏什么，才故意慢了些，免得显得太突出。 明正几乎要觉得，席南脑子里住了个机器人一类的玩意儿了。 事实上，明正也猜得有点接近了。 不过此时不由他深思，手下问：「队长，按你的要求，我们已经抵达信号塔3公里以外的位置，并将其包围。」 「红外探测仪用了吗？塔里有多少人？」明正问。 过了一会儿，有手下把数据传过来，明正点开手錶模样的手机，缩小版的3d投影直接出现在明正面前的树上，投影映出了15个人影。 明正打开耳麦，对前方的探测人员讲：「移动红外探测仪，往塔顶、附近的树上再看一看。」 明正语毕，3d投影上果然映出信号塔周围四个方向的四棵树上，各有一人潜伏着望风。一旦他们发现凤凰军的人，应该会立刻通过狙.击或者投掷炸弹的方式将之击杀。 耳麦里传来他手下的声音。「队长，你算得太准。如果我们再前进一步，就落入他们的目标，怕会被他们扔炸弹炸。塔内15个，塔外4个。现在看来，我们只需对付19个人。」 「跟他们打交代打得久了而已。类似的探测仪他们也有，不过只能探测3公里范围内的，比不得我们。并且，据我所知，他们也没有任何能抵御红外探测的『隐身』衣。」 明明淡淡道，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这样的「隐身」衣，这19个暴民没有，席南和安然会有吗？ 不过席南没多说什么，只又问：「情报司那边怎么说？」 片刻后手下回答：「已确保这段时日开启了空中的全面拦截防御装置，但该信号塔威力不可小觑，不保证能成功拦截。他们只能说，至少到现在，数据还没传向太空。」 「诶，你头冒出来了，注意躲避。」明正提醒一句，那名手下立刻俯身，往灌木丛里潜伏得深了些。 「情报司扯淡呢。就是他们工作没做好，才要我们出力。」 明正冷冷吐槽，「这星球不比地球小多少，但人少了太多。我们将大部分居民安在哪儿，他们就把空中信号拦截的装置设在哪儿吧？其他地方不管了？」 「暴民们选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往地球发信号，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上空的防御屏障怕是根本就没搭建好。」 手下应和了一句：「可不是。否则暴民哪儿能在三天内就能建造出能攻克咱们屏障的信号塔。」 明正没理会手下的狗腿，只沉着地看着3d投影里的红色身影，按住耳麦吩咐：「a队出四个狙击手，负责解决对方埋伏在树上望风的人，记住，一击毙命，不要给对方反击的机会，更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们。」 「b队先攻入信号塔，把人引出来，同时给我打掩护，具体行动听老刘的指挥。剩下的a队人跟着我进信号塔捉人，听我指令行事。两队的人都注意，除了树上那四个放风的人可以击杀外，其余7个人里，由于不确定谁是需要活捉的目标人物，不可击毙。」 「三、二、一，行动。狙击手先就位！」 明正一声令下，狙击手迅速杀了三个躲在树上望风的人，还有一个往丛林深处逃去。 这一切几乎进行得无声无息。 b队在老刘的带领下，在信号塔的大门处放了爆.炸.物，再埋伏在一旁，遥控引发爆.炸。 强大的火焰冲起来，掀翻门板，浓烟散去，里面漆黑一片，从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老刘扬声道：「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里面的人没吭声，再过了片刻，传出一声：「保护老大！杀出去！」 如是，便见着9个人率先沖了出来，以左边4个、右边4个、中间1个人的队列。站在两边的那8个人，几乎是充当肉墙的角色，他们为的是保护中间那个人杀出重围。 按理说中间那个人就是凤凰军想活捉的、重量级的代号为「铁鱼」的「暴民」。 但由于明正的指令，没人敢直接将两边冲动人墙的人直接击杀。 第268页 毕竟，那位「铁鱼」身上有太多关于暴民的信息，掌握着暴民与地球人联络的渠道，凤凰军必须将其活捉。 但他为了避免落入凤凰军之中，避免自己遭受可怕的审讯，见突围不了，直接假冒没有价值的人墙死士，以便被凤凰军当不起眼的小兵杀死，也是一种自尽避免泄露情报的策略。 因此，b队在老刘的带领下，只是试图攻击这9个人的四肢，没敢往要害处打。 但这9个人既不怕死，也恨透了凤凰军，该扔炸弹扔炸弹，该打枪打枪，b队一时有些被动，最后一路跟这路人一路缠斗至丛林深处。 a队除了那四个狙击手，其余人则在明正的带领下前往了信号塔内部。 暴民们想过他们建这个信号塔会被发现，所以安排了那四个望风的人。 可他们没想到这些人会来得这么快，因此塔内的狙击点都还没来得及安排人，以至于轻易就让明正一行闯了进来。 此时这里只剩了6个人，他们似乎都没时间攻击明正，而只是两两操控着电脑，争分夺秒地试图将数据传出去。 明正举起雷射枪，连开三枪，直接炸毁三台电脑。 「小李、小王、白桦，按从左往右顺序射击，每人负责两个。目测他们没武器，直接打膝盖，全部活捉。」 紧接着明正眯眼望向信号台的位置，从腰部掏出一块类似于炸.弹的东西，径直扔向信号台。不过并无任何爆炸产生，那黑色炸.弹似的物体附着在信号台上，紧接着如融化般化成水，覆盖了信号塔，紧接着，所有的电路失灵，信号也被彻底屏蔽。 做完这件事，明正几个手下已经活捉了这屋内的六个人。 六个人被打中膝盖，跑都跑不了，只有跪下。 明正居高临下，目光如捕猎的老鹰一般看着他们：「你们之中，谁是铁鱼？」 「不说话？难道你们都是铁鱼？」明正挑眉，看向他们中人的脸色，有一个控制不住的一瞬间的得意目光被明正敏感地捕捉到了。 「当然有可能有几个人共用一个代号。不过……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和孟轩的供词，只有一个。」 明正默默收起枪.械，语气淡漠地说，「按常理，先冲出去的人马，是声东击西，保护这里面的人的。刚冲出去的那几个不怕死的人，是为了给你们争取时间，好把信号发出去。不过——」 「你们当然可以玩个战术，反其道而行。」 明正说完，大步朝外走去，「a队其余人盯住这里，我去和b队汇合，找出真正的『铁鱼』。」 - 明正一边大步流星朝外走，一边在耳麦里问老刘：「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老刘答：「9个人，大残7个，另外2个往丛林深处逃了。逃掉的人里，有一个身手特别好，极力保护着另外一个人。这个被保护的人，应该就是我们要捉的『铁鱼』。」 「逃往哪个方向？有线索吗？」明正问。 「有的。有两个方向都有血迹留下，具体情况我发给你。」老刘道。 片刻后，明正看了眼老刘发来的路线，说：「你带人往北边去。我去东。」 老刘有些紧张：「你一个人？」 「有血迹，表示两个人都受伤了。怕我对付不了？」明正问。 「当然不是。那你小心。我这边随时支援你。」老刘说。 「嗯。」明正快速往东边移动，再对老刘道，「主要他们调虎离山玩得太熘，就怕套里还有套，那『铁鱼』就在我这边捉的6个人里。所以我让他们盯住了。」 「明白。我也会跟a队其余人随时保持联络，以防万一。」老刘答。 「嗯。」明正关闭耳麦里与老刘对话的通道，径直往东部丛林深处走去。 过了一会儿，明正发现自己的判断不错，这里的血迹很多，一路的脚印也很凌乱，并且可以看出，的确是两个人的脚印。 并且其中一个人的脚印一脚深、一脚浅，很显然腿部受了伤。 ——这些痕迹，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 就像是……就像是设计好了，引人前去一样。 明正蹲下查看了一处脚印，手里沾了点血迹看了看，唇角滑过一丝笑意。 随后明正站起身，几乎是义无反顾地沿着血迹和足迹的方向走。 再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果然，前面灌木丛里出现了声音。 明正抬眼望去，看到约莫有两个人靠着树丛的掩护在行动。 其中一人搀扶着另外一个人，看来那人受伤不轻，所以两个人行动缓慢，以至于被明正轻易追上。而那个人，应该就是「铁鱼」。 明正端起枪，指向那两人的方向。 下一刻，冰冷的枪口从后背的位置抵住明正的后颈。 明正侧过头，看向身后。 ——席南从他背后的树上滑下来，双脚倒勾着粗壮的树枝，上身倒吊着，双手合力握枪，准确无误地对准明正的要害位置，表情十分淡漠。 明正用那双如鹰般的眼睛盯着他，旋即笑了。「宝贝儿，捨不得啊？按你的设计，等我走到这里，你悄无声息从树上倒掉下来，应该直接开枪杀了我。」 第123章 给大佬递枪（14） 席南未动声色，问他：「既然都看穿了，还来？」 「我如果不来，就是我手下来，比如老刘。我打算马上把他升为副队。这事儿都答应他了，他老婆孩子也都知道了。」 第269页 明正看向席南，「这种情况下，让他死在你手里……不合适吧？」 明正毫不怀疑。如果踏入席南这个陷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老刘，席南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让他们走。当没见过他们。」席南说，「还是你要跟我打赌，赌我敢不敢开枪？」 明正反问：「我跟你打什么赌？你就算杀了我，也跑不出去。老刘他们马上会跟过来，公路外面也还有别的埋伏。再说，你有车吗？」 席南听罢，翻身从树上下来，稳稳落地。这个期间，他的枪口一直对准明正。「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让他们从这里跑。」 这个时候，席南身后传来了些微声响，看来有人靠近。 席南赶紧拿出面罩遮住脸，听见明正低声对他说：「我的人快来了。」 席南蹙眉，明正再说：「挟持我，带到你停车的地方，等铁鱼上车之后，再伺机而动。」 「正合我意。」席南把枪扬起来指着明正的脑袋，「一直往前走。」 明正走出几步，重新联通耳麦，随后听到老刘的声音：「明队，什么情况？」 「中计了。」明正瞥一眼席南，笑了笑，然后说道，「他们有信号屏蔽仪，所以刚才通话断了，刚连上。我现在被枪抵着。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老刘压低声音：「铁鱼腿上中了几枪，应该跑不快的。但我们一路都没找到人，我就知道，外面走的方向不对，他很大可能是去的你这个方向。」 明正：「这样啊，话说……」 席南压低声音：「闭嘴！」 明正眉梢一挑：「老刘，他不让我说话了。」 老刘不由问：「到底什么人？还能制住你？」 明正：「刚才咱们不是有个狙击手失手了吗？原本有四个暴民埋伏在树上望风，只被杀了三个，还有一个逃了。那人能从我狙击手眼皮底子下逃走，身手确实不错——」 席南厉声：「我说了，闭嘴！再说一句话，我一枪蹦了你。」 「老刘，听到了？我得切断频道了。」 明正切断通讯，带笑看了席南一眼，「好了宝贝儿，不用装得这么凶了。」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又或者装腔作势……只是说给那个老刘听？」席南挑眉。 「那不然呢？」明正泰然自若地理了理衣领，「我都说了那么多句话了，你也没捨得崩了我啊。」 「……」席南，「我以前没发现你脸皮那么厚。」 明正眨眼睛。「以前我们是师生，现在是情人。这身份变了，自然就——」 席南皱眉：「谁是你情人？」 「那你当我老婆。」明正道。 「闭嘴。」席南攀住他肩膀的手用力。 明正嘆口气。「那男朋友也是可以的。」 席南：「……」 席南沉默着跟明正走出一会儿，低声问他：「两个方向我都留下了血迹。你怎么知道我在北边？」 「我也不确定。只是，我想你一直没有出现在靠近信号塔的位置，应该在附近接应。你的上峰，应该跟那个铁鱼有联繫，会跟他说相关方案，定好援救计划。他腿受了伤，走不快，能这么快隐藏好，应该有你的功劳。」 「所以，我只是猜测，你出现了，并且救了铁鱼。」 「至于为什么是北边——」明正转过头看向席南，笑道，「从前你跟我说过，你喜欢北方。我都记得的。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路。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席南看他一眼，没接话，这个时候，远方一百米处就是席南停车的位置了。 这个时候，铁鱼和他身边那个一直保护他的人，已经双双上了车。 同一时刻，老刘领队抵达，他们齐刷刷把枪对准了席南的后背。「放开人质！你逃不了！」 「你们老大在我手上，敢杀他就来。大家一起死。」 席南上前，推开副驾驶的车座，用手指着明正的头，狠狠道：「上去。」 明正回过头，似乎试图对老刘做口型打手势，席南抬起枪柄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砸得几乎一个趔趄。 紧接着席南扔下一个针筒，好似在暗示老刘他们，他给明正打了肌肉松弛剂一类的东西。 这一下，老刘等人不免有些心惊。 因为明正从来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没见过明正吃瘪。 此外，由于技术数据保密的原因，他们也不知道这回任务涉及的是什么，下意识只觉得，为了抓这个代号铁鱼的暴民，还不足以到他们牺牲明正的地步。 老刘略一犹豫，席南已经驾车飞驰起来了。 老刘立刻开枪朝轮胎打去，席南驾驶技术极好，飞快地避开，最后只碎了一块后视镜。 「安然在哪儿接应你？」 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席南问。 「前方公路。」席南说到这里，回头看向铁鱼和保护他的那个人，一会儿半路我会降低车速，跟着我一起跳向旁边的货车，能不能做到？ 「我可以。但是老大他——」旁边那人有些犹疑地看向铁鱼。 铁鱼立刻道：「别小瞧我。我可以。」 「没事儿。车座下有挂锁工具。」席南说，「你拿着，实在不行就挂那货车上，我们再帮你拉上去。」 明正看向席南：「我疼。」 第270页 席南：「哪儿疼？」 「肩膀疼。刚被你砸的。」明正说。 「少装，我那看着狠，其实根本没用力。」席南说。 明正笑了，然后看向席南：「跳车前，给我一枪。」 席南蹙眉：「为什么？」 「你带了面罩，我又把锅推给了那个逃走的狙击手。你和安然没事。回去吧。」明正说，「但我又没被你策反。你还得对我开一枪。」 席南没说话，明正再说：「把我从车上扔出去，一边开车一边开枪。别人会以为，是因为高速驾驶，以及我闪避及时的原因，我才没被打中要害位置。但我相信你的枪法，你一定不会打中我的要害。」 席南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下巴也崩了起来。「我不想害你。」 「你现在只有朝我开枪，才不会害我。」明正道。 「所以，这算什么呢？」席南问他，「你不愿被我策反吗？」 「席南，你听好了，你和安然的出门记录，我已经找人消除了。你没有暴露，还不至于从此跟着这个铁鱼混，不至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铁鱼皱眉：「哎？我们也没那么差——」 明正没理他，只对席南说：「你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把这个铁鱼尽快安置好后，立刻返回军区。」 席南问他：「所以……你这算被我策反了吗？」 ——啧，就这么想把我策反啊？ 明正半眯着眼睛看向席南：「如果我只帮你这么一次呢？你一会儿是不是要真开枪？」 席南回看明正一眼，如苍鹰一般的眼睛似乎在望着自己的时候写满了柔情，可席南分辨不出那是真心还是假意。 最终，席南在操作盘上点了几下，副驾驶车门一下子打开，席南的安全带也解开。 席南望向他，放慢了车速：「你自己滚下去吧。当心。」 明正深深看他一眼，一跃而下，抱头在地上滚了几圈。 席南设置好自动驾驶，端起枪朝他打了几下，终究没往他身上打。他用的也不是雷射枪，明正身上最严重的伤，也就是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打过去。 身后有汽车飞驰而来的声音，明正知道是老刘他们追来了，略嘆一口气后，掏出一把普通手枪，往自己大腿处来了一发。 子.弹穿透他的大腿，他再自己把弹壳和子.弹.头藏起来，免得引人怀疑。 到时候向上面解释起来，大概就是哪怕他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也英勇无敌地趁暴民不注意，夺过操纵盘，从车上跳车逃生。暴民立刻开枪，试图击杀他，好在车速太快，明正躲得也有技巧，没被打中要害。 - 当晚，明正连医院都没去，自己往伤口上喷了高级皮肤粘合剂，绑上绑带，就和着老刘等几个手下一起站在军区某办公室，面临上级疾风暴雨的抨击。 王立兵上将亲自来了，指着明正的耳朵骂了半个小时。「你几乎从来不会失手，这回怎么可能搞成这样？」 明正全抗了下来。「是我轻敌，判断失误。首长您尽管处罚。割除这队长职位……怎么样都可以。」 「捅了这么大篓子？革职能解决？！」王立兵怒不可遏。 老刘旁边，一个士兵立刻正步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开口道：「报告首长！我是狙.击组的小组长！都是我的责任！跟明队无关！明队的指挥没有问题，是我安排不当，让暴民中一个望风的人逃走了，又没能及时跟上去，没及时提醒明队，才导致明队落入那人的圈套！」 「别给他找原因！老刘都提醒他了，他还敢一个人去找『铁鱼』，就是他大意轻敌！他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没有跟你确认狙击计划是否成功，有没有放走人，低估敌人数量，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都是他的错！」 刘立兵说到这里，又指着明正的鼻子骂了他个狗血喷头。 又骂了十分钟，刘立兵去接了个电话。 回来的时候，他脸色很沉，盯着明正看了半晌，冷冷道：「行了。先去治伤。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 另一边。 席南和安然把铁鱼安置好，直接把那辆车送给了他。 这是上峰「飞星」指示的位置，也事先为他们重新准备了一辆车。 两个人将面容做了伪装，把车开到某商场车库，再换上他们从军区开出来的那辆车，去掉伪装，一路开回军区。 军区门口守着的还是席南见过的那个士兵。刷入门记录时，士兵淡淡看他们一眼，再面不改色点了「删除」。 席南多看了他一眼，只朝公寓楼开去。 席南和安然紧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电梯停在7楼，看见「702」的门牌号，两个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今天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极为漫长的一天。 但席南没想到的是，推开门，屋子里不是黑漆漆冷仄仄的感觉。 ——客厅灯火通明，竟还飘散着饭香与酒香。 席南和安然对视一眼，狐疑地走到饭厅，就看到了餐桌上摆了一桌子菜，红酒也有好几杯。 而桌边坐着一个人，正是王浩。 ——什么情况？谁、随随便便都可以打开自己家的房门走进来不成？ 似乎看出席南的疑惑，王浩优雅地给他做了个敬酒的手势，不咸不淡解释道：「作为稽查办的人，上次我来你们家搜查过。当时，我往你家的门禁里直接录入了我的指纹，我随时可以进来。」 第271页 席南：「……」 安然：「……」 王浩朝他俩微微一笑。「别这么紧张。我们吃吃喝喝了一整天了，应该高兴一点。」 席南和安然再对视一眼，愈发觉得奇怪。 再听王浩说：「我是今天中午十二点来的。主要是作为审讯官，让你们夫妇二人在那三天的审讯里受了不少苦。但事实证明，你们是清白的。所以我就带着酒来了，是来赔罪的。你们夫妇脾气好，人也开明，一点都没怪我。我们相谈甚欢，喝酒喝到现在……还会一直喝到半夜。」 ——所以，王浩是在为自己和安然做不在场证明？ 王浩拿起手机，播放了一段声音，正是他们三人喝酒打闹的。然后王浩眨眨眼：「从你们电脑上拷贝的这个声音程序真不错，人工智慧能模仿我们三个人吃喝谈笑的声音。隔壁老张应该都听到了。」 安然皱着眉，握住席南的手臂，朝王浩礼貌一笑。「我有些没听懂。我不过是和方立出门逛了逛商场。」 「嗯。商场……这商场逛得刺不刺激？」王浩站起身，看了看时间，「行了。不到半夜也行，这个点可以了。那你们自便，我先告辞。」 席南什么都没说，直接目送王浩离开。 等他彻底离开，安然拿出屏蔽仪，严肃地问席南：「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第124章 给大佬递枪（15） 王浩在审讯过程中帮席南的那段，安然是不知道的。 当下，席南把那段讲给了她听，再道：「你刚才回答他的话，我觉得没问题，我们不能承认什么。虽然他有可能是飞星，算上这次，他看上去也的确三番两次帮了我。但还是有些奇怪。按理说为了避嫌，飞星跟我们的交集越少越好，也不可能对我们主动暴露身份。可这两条最基本的，他都没有做到。」 安然神情也有些凝重。「如果他不是飞星。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太奇怪的，可能还真是诈我们。我们得小心点。」 - 这一夜席南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早上五点，他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接到了老刘的电话。 「你好，我是老刘。明队让我给你打的电话。说你刚进部队，又才从稽查办那边出来，还不了解咱们队的训练情况，他让我带你熟悉熟悉，顺便先带你一起参加下日常训练。」 「这样，你来3区7号楼，我们今天五点半在这里训练，然后统一安排早饭什么的。中午我这边安排咱们队的一起吃饭，加上之前加入的新兵，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知道了。我现在出发，做摆渡车过去。」席南蹙了蹙眉，又问，「明队让你打电话，他——」 老刘道：「哦，昨天执行任务，受伤了，大腿中弹，有点严重。另外他……嗯，他那边暂时被停职，等事情调查清楚，应该就没事了。」 「明白了。」席南挂了电话，不由想——自己没朝他大腿开枪，难道是他自己打的？ 想到这里，席南心脏狠狠一跳。 五点半，席南准时到达3区训练基地，先长跑十公里，随后是蹦床和鞦韆。 吃完早饭，休息半个小时后，慢跑、站军姿，再来是游泳。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后，老刘把大家安排到食堂二楼的包厢里。 今天到场的就是鹰空队的大部分成员了，包括先前跟席南一起参加了封闭训练的「新兵」。 一群人轮着自我介绍完毕后，就开始吃吃喝喝。 中途，席南离席去上厕所。上完厕所，他并没有回去，而是走出食堂，找了个空地，左右看了看，再给明正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明正接了：「嗯？怎么了？」 席南皱眉问他：「你怎么受的伤？」 明正道：「被某个不长眼的暴民打的。下次我一定回敬回去。」 席南觉得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这是在骂他自己呢？ 席南没说话，他隔着手机听着明正的唿吸，眼前是陌生的蓝天和空气，他突然就有种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只有电话里唿吸着那个人是真的。 不知席南为何沉默，明正顿了一会儿，问：「你在哪儿？风声很大。」 「老刘请大家吃饭。我下楼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席南说。 「担心我？」明正笑。 这一回席南没有否认，痛快地说：「是。」 倒不料他会这样回答，明正也一怔。然后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我一会儿就出院。晚上来我家。」 席南没答话，明正的声音变得很温柔，继续道：「出任务前，我答应过你，会好好谈谈我们的事。」 「我知道了。晚上见。」席南挂了电话，放下手腕，感觉耳朵有点发热。 ——嗯，被手机烫的？ - 晚上训练结束，席南给安然打了电话，说晚上去看明正，便往便利店就去。 快走到便利店，席南又觉得那里东西太少，转而绕远去了大超市。 他买了些菜，再拿了瓶明正最喜欢的白葡萄酒。 等到明正家一看，他果然还没吃东西。 席南给他烤了羊排，做了一锅羊肉汤，再炒了几个素菜。 这一餐配白葡萄酒，挺不像那么回事的，但两个人很显然都不介意这个。 第272页 明正尝了一口羊排，喝一口羊汤，忍不住夸赞：「这两样我很喜欢，只是从来做不好。」 你自己做不好，要我给你做的意思吗？ 席南看他一眼，端起酒杯敬他。「这次的事，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啊？」明正这么说，倒也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喝一口酒。 明正放下酒杯，发现席南静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明正问。 席南摇摇头，也笑了。「没什么。只是觉得有太多话想问你。反倒不知道从何问起。」 明正轻声道：「那不着急。吃完饭，我们慢慢聊。」 「嗯。」 席南正好趁吃东西的整理思绪，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哎……」 席南在脑子里回復他：「你嘆什么气？我都没嘆气。」 系统：「没。我就是感怀一下。你在这个世界……改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你以前虽然不是傻白甜，但有时候装得挺像的。你还愿意装，表示你还是挺活泼挺爱玩的。现在不一样了。」 席南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发给系统：「那不正常么。以前每去一个世界，你都会给我弄些深度催眠之类的东西。我在那世界待得估计也不算长。这个世界……」 席南没说出口的是，这个世界真的太残酷了。 长时间的战争与杀戮，会磨掉很多东西、改变很多东西。 何况，他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十年了。 「南哥你挺住啊！」系统发了个泪如泉涌的表情。 席南回了张「黑人问号脸」，道：「行了。死不了。不就是变沉稳些了吗？着什么急。」 -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吃完饭，去到客厅喝酒。 席南看一眼窗外的夜色，颇有些感怀道：「天气这么晴朗，如果在地球上，能看到北斗七星，再往北，就是北极星。」 「这就是你喜欢北方的原因吗？你喜欢北极星？」明正问他。 席南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明正看他一眼，再问：「你来这里，仅仅是组织的安排吗？」 席南道：「不完全是。是我早就对组织申请过。」 明正眼里晕起笑意。「这里没有你喜欢的北极星，也没有你喜欢的月亮，那你为什么还想来？」 系统插话：「这里没有北极星、没有月亮，但我就是想来，是因为你在这里啊。有你在的地方，没有北极星算什么？没有月亮又算什么？」 系统模仿席南说得骚话，明正自然是听不见的。 但席南背对着夜空静静望着自己的眼神，明正似乎读懂了。 明正上前，揽过他的后脑，在他额间印上一个克制的吻。 继而，温热的唇下滑，落在他的鼻尖上，声音有些哑、有些沉。「因为我，对吗？」 席南侧过头，避开他的吻。 明正紧紧拥抱住他。「方立，这十年……我从没忘记过你。」 席南沉默片刻，问：「所以十年前，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明正闭上眼，许久之后才睁开：「我只能告诉你三点。第一，我当时接到了任务，必须来凤凰星。第二，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凤凰星会背叛地球。第三，我只是在考核中抛下了你，但对于你这个人，我从没想过抛下。」 听完明正这话，席南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他还抓不住。 最终他选择不再纠结小情小爱的玩意儿，而是问明正：「凤凰星为什么要背叛地球？就是因为能源问题吗？」 「这是一个长达百年的阴谋。一百年前，当年的元帅以探索陌生星球、迅速根植地球文化的名义，把大批高端人才从地球上弄了过来。可以说，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从那个时候就在凤凰星，而不是地球。」 「地球上能源加剧消耗，原本的全球联盟因为能源争夺战，而再度分裂成数十个国家。凤凰星切断能源供应，无非加剧了地球人的分裂。高端人才都来凤凰星了，地球上只剩下低端人才，不值得跟我们为伍。」 明正道，「这是当年元帅说过的原话。」 明正模仿元帅的口气，继续道：「我们不否认我们发源于地球，可是我们比他们优秀、比他们文明。人类发展的重任、甚至称霸宇宙的计划，可以由我们凤凰军率领大家完成，而不是靠低等的地球人。」 「元帅刚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很多人还是不贊同的。后来他在凤凰星推广了一部记录电影，是他们刚来凤凰星探索过程中发生的事。我这里有，我给你放。」 明正点了几下手腕上的操作盘，3d全息投影的电影便在客厅的空地上播放。 百余年前，为了解决地球能源消耗的问题，为了寻找新的适合移民的星球、又或者能提供巨大能源的星球，地球联盟派出十支军舰前往太空探索。 军舰分出五队，两两一组，去往不同的星系。 这样的安排，原本是为了防止突发事件，两队可以互相救援。 其中一组军舰在穿越虫洞的时候出了意外，导致返程比预计的路程长了一倍。 这导致的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的能源不够他们返回地球。 这个时候，可怕的一幕发生了，一艘军舰袭击了另一艘军舰，将昔日的战友全部击杀，最后掠夺了上面的全部能源，成功返回地球。 第273页 倖存的那艘军舰里，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个少校。 军事法庭上，少校镇定自若道：「如果我当时不下令袭击另一艘军舰，面临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两艘军舰一共有将近五百号人，大家一起因为能源耗尽而死。要么，他们军舰抢先一步杀了我军舰上的人，抢走我们的资源。」 「我不主动袭击，就会被袭击，就是等死。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我军舰上的将士。所以法官，我不认为我有错。」 记录电影放完，明正关上3d投影，对席南道：「元帅就是用这个电影说服了大家的。他还发表了演讲，能源有限，而地球人的人口膨胀速度无限。他们现在能为了争夺能源内战，有朝一日，就会将枪口对准凤凰星。可如果我们将能源无限量供应给他们，他日我们靠什么生活呢？」 「我现在面临的情况，跟当时那名少校是一样的。要么，我乖乖把能源无限供应给地球，我们这些凤凰人坐以待毙，等着能源被地球人挖干挖空，我们就只有死。」 「再要么，我们和他们谈条件，被他们视作有反心，直接把我们杀了。」 「我们不能等着被地球人杀。我们必须掌握话语权。现在能源被我们控制着，我们应该有话语权。我们还必须掌握主动权，先一步出击。否则，我们的下场会跟那艘被炸毁的军舰一样。」 席南听完，许久之后冷笑一声，靠在沙发上。「荒谬。可笑。那元帅也无非是想占个星球当皇帝，享受权力的快感。他想没想过，他这言论虽然挺洗脑的，但下面的人也可以被同样的理论把他干掉。按他的说法，所有人都是敌对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跟自己争夺资源的人。」 听到席南这么说，明正眼里似乎滑过一丝惊喜。 然后他俯下身，吻了吻席南的脸。「不说他了。总之……就算你不来凤凰星，我也会去找你的。」 席南淡淡看着他：「哦，没准我真的结婚生子了，那你怎么办？」 「腿给你打断。」明正道。 「你敢。」席南挑眉。 明正笑了，抱住他，唇不断吻过他的耳垂：「当年的情形非常特殊。我想过……想过放手。没准我在去凤凰星的路上就挂了。我凭什么让你等我。只是……」 「只是这回重新相遇，看到你身边那个安然，我才知道，我这嫉妒心多可怕。」 「如果我回到地球，你真的结婚生子。杀人放火什么的……没准我真干得出来。」 席南听罢，也笑了，然后笃定地说：「不。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明正问。 「你既然会回到地球，表示你从来没有背叛。」席南望着他，认真道，「真有那么一天，你是地球人的英雄，也会是……会是我的英雄。」 「你是英雄，是好人，你不会杀人放火的。」 第125章 给大佬递枪（16） 席南说完这话，被明正紧紧揽过。 席南坐在沙发上，明正则是半跪在沙发上的。 所以席南的头正好被明正按在他胸口的位置。 那一刻，席南听到了跳得极为剧烈的心跳声。 紧随其后的，是明正胸腔的几声闷响——那是他在笑，真正开怀的笑。 「方立，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许久之后，明正放开席南，托起他的下巴，「这是你对我说的情话吗？很特别的情话。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哦？」席南敏锐地捕捉到什么，挑眉望着他，「看来其他人对你说过很多情话。」 明正笑了，抬手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揉捏。「吃醋了？」 席南眉毛继续上扬，见到这个表情，明正及时打住，说：「你老公我这么优秀，当然很多人对我表过白……但无论他们对我说过什么，都比不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油嘴滑舌。」席南有样学样捏了一下他的下巴，再松开。 「嗯。我油嘴滑舌，都把你说脸红了。怎么——」明正的声音下沉，「害羞了？」 「谁害羞了？再说，我刚那说的不是什么情话。」 席南看他一眼，「我刚才那句话，是建立在你真的回到地球的基础上的。你现在只是耍嘴炮，还没有被你兑现呢。所以，我刚说的那句话，也就还不能当真。」 明正：「真严格。」 席南没说话，明正再笑：「不过么……挑老公，严格一点是正常的。」 席南：「……」 - 当晚席南并没有逗留太久的时间就离开了。 明正为了保住他和安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种时候，纵然他也挺捨不得回家的，但他必须要避嫌。 现在明正被停职，大家都盯着他的动向。席南以探望长官的名义去他家吃顿饭，这是没什么的，最多被人说他巴结领导。但他如果逗留时间过长，难免惹人深思细究。 其后的几日，席南跟着老刘训练，明正则主要往返于三处地方——他家、稽查办，还有他上级刘立兵的办公室。 关于那日的行动，鹰空队里哪些人去了、哪些人没去，稽查办做了详尽的调查。 包括没参加行动的人里，各自没去的原因、是否有人证明，都有专人一一查证。那日的进出军区的门禁记录等，也有人调阅检查。 第274页 这日，他们查这些东西的时候，明正也在旁边等着被询问。 有稽查办的人开口道：「嗯，第四个未参与行动者，叫方立。这里写的原因是，他刚接受完审讯，状态不好。诶？是之前那个孟轩那档子事儿，被牵连的那个人？」 明正未动声色，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竟听见王浩来了句：「哦，不用查他了。那天我跟他在一起喝酒。从中午喝到晚上。审讯是我负责的，对他和他老婆动了点刑。那天我是去赔罪的。他有点不乐意，好在他老婆通情达理好说话。」 旁边稽查办那人听到这句话，随手点开席南的出行情况，发现行动那一日他的记录写着「无出入记录」这五个字后，也就把他这页翻篇了。 其实如果他们细细查下去，调取车辆使用情况，看一下公寓和大门的监控，包括从安然那边下手细查，当然能查出端倪。 可如今的情况是，本就没有人相信明正这个人有问题，也就不会相信他手下的兵有问题，稽查办这几个人查这些，也无非就是走个流程。 最后，就是王浩这个稽查办内部人员都亲身作证了，大家也觉得没什么要细查的，赶快走完流程好下班。 ——再说，如果明正真有问题，连带着手下的兵有问题，那负责管门禁的、还有稽查办的王浩等等人，难道都是卧底不成？ 这怎么可能呢？ 大家不仅认为这件事不可能，还颇有些替明正觉得不公。 虽然说明正是厉害，但人家又不是神。他出过那么多次艰险任务，保护了多少平民和将士，就因为偶尔一次大意轻敌，就把人家职停了，还让自家兄弟调查他，多让人寒心？ 当下，明正听到王浩的话，难免讶异地看向他。 王浩恰好也抬眼望了过去，迎上明正的目光。 王浩淡淡一笑，做了个口型，似乎说了一声：「不谢。」 明正浅浅蹙眉，再看向其余人，难免注意到老张的表情也有点不对劲。 当日一系列查探做完，从稽查办大楼出来，席南拍拍老张的肩膀。「送你回去？反正咱们住楼上楼下。」 老张翻白眼，推开他。「去去去。现在我负责查你。你是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明正笑了，摊开双臂道：「不避嫌，是因为我不心虚啊。我真没干什么。」 老张深深看他一眼。「是吗？你什么做没做？」 明正如鹰般的眼睛回看老张：「没有啊。你这表情……难道你反倒做了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查你！这种时候，别跟我套近乎！事情结束再找我喝酒。」 老张挥挥手，自己去乘摆渡车了。 明正刚打算去开车，就见王浩脚下带风般从自己身边经过。 明正叫住他：「王浩？」 王浩站住，侧目，似笑非笑看明正一眼。「怎么？」 「没怎么。就是好奇你那天是怎么和方立喝酒的。喝的什么啊？」明正问。 「怎么？反过来审问我啊？你好像搞反了。我是稽查办的人。你是被我们调查的对象。」王浩道。 「稽查办？」明正视线下滑，落在他的手腕上，「一个多月前，你在行动中受伤，手腕发生了不可逆的损坏……主动申请调至稽查办。」 「是。怎么了？」王浩笑着问。 明正道：「没什么。当了十年作战的兵，还是铁血队的队长。不过就加入稽查办一个月，就天天以审问官自居，你还适应得挺快的。或许再也不能开枪了，习惯吗？」 「不是谁都喜欢打打杀杀，我也会累。」王浩打了个呵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明正眯起眼望着他。「你手腕那伤，真是在行动中被暴民弄的？」 王浩反问：「对此你有什么疑问和猜测吗？」 明正走上前，靠近他低下声问，声音却冷若寒冰：「不是你自己搞的？」 王浩站定，很久后淡淡一笑，回了明正一句：「你猜？」 王浩说完这话就走了。 明正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神情严肃。 - 这日晚上。 安然总算下了个早班。 自孟轩被处理后，安然忙了起来，每天都无数的事务需要处理。 她一直想和席南好好聊聊最近的各种事情，但一直没抽出时间。 今天可算有空了。 席南相对是轻松些的，当晚收到安然的消息，便做了饭菜等她回家。 晚饭中，关于席南和明正的关系，以及那天行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席南是对安然坦白了的。 席南和安然是共用一个代号的卧底，一损俱损，双方之间需要毫无保留，这是规矩，也是两个人能合作共事的前提。 听完席南的讲述，安然似乎有些惊讶，但似乎又早有预感，所以并未就他和明正的关系发表太多意见。 安然只问：「所以……你现在认为他是什么情况？」 席南便说：「我认为，他可能是潜伏得更深的卧底。他可能已经卧底十年了。十年以前，我方应该已经察觉凤凰军可能会背叛，所以趁机输送了一批卧底过去，做深度潜伏。明正不一定是我们的上峰『飞星』，但他可能是跟『飞星』同一批来的。」 明正那会儿已经接受到了做卧底的任务，而席南没有。 第275页 所以明正必须要去凤凰星，也不得不在考核中抛下席南。 但明正从未真正抛下席南。他是去当卧底的，是去凤凰星深入敌营，为地球而战的。 他在保护地球、保护地球人，他一直期待着回到地球和席南重逢的那一天。 他没想到，没等他回去，席南先来找他了。 「无论你身处何方，无论我们相距多远，darling，我永远爱你。请你点一盏灯等我，告诉我回家的方向，星星会照亮我回家的路。darling，请你等我回家。dariling，我永远爱你。」 那晚和明正谈完话，席南就想到了那一个月的封闭训练结束后，明正对自己唱过的歌。 关于他为什么来凤凰星，关于他想和席南说的真心话，原来真的都在这首歌的歌词里了。 不过安然毕竟处在局外，要理智一些。 她严肃地提醒席南。「你的推断可能是真的，但我们不能确定。明正一开始对你的试探，让你杀一个暴民小女孩的行为……都有待考究。另外——」 「他帮你，一方面可能是出于对你的感情，另一方面可能只是想策反你。这不一定表示，他就是潜伏已久的卧底。」 「最后，即便他真的是卧底。潜伏十年之久……这是对心智极大的考验。他还是否对地球忠心，依然有待考究。」 「嗯。你放心。我年纪也不小了，不至于因为感情影响判断。」 席南说到这里，看见安然有些为难的神色，安抚般朝她一笑，「真不必担心。如果你发现我做了什么不利组织的事，你可以随时汇报。包括现在，我和明正之间的事情，你也可以如实对组织讲。」 安然想了想，终说：「并不是什么事都需要汇报。至少现在，我认为不需要汇报你和明正的事。现在凤凰军里风声鹤唳，地球那边也是。水至清则无鱼，组织上如果认为这件事不妥当，深究起来，还想插手……或许反而对事情不利。」 说到这里，安然看着席南，道：「作为同志，我必须信任你。出发前我们发过誓，一损俱损。我信任你，你作为军人的素质很高，不会让我们到那一步。」 「所以……比起遥不可及的组织，我们才是真正互相扶持的，我们的之间信任，比组织的规矩重要。」 听到这样的话，席南不免也有些感动的。安然作为一个女军医，作为自己的上级，实在巾帼不让鬚眉，不但有着极强的判断力、行动力，情商也极高。 席南对安然敬了杯酒。 这个时候，安然手臂传来了信号。 安然划开仿生手臂，收到「飞星」传来的一段话。 「明正似乎是元帅的私生子。详细情况我会进一步查证。在我查清楚他的身世前，小心这个人。」 第126章 给大佬递枪（17） 一百年前，带领凤凰军和部分人类来到凤凰星的那个元帅叫李固已经故去。 后来率领凤凰军反叛的元帅叫李育，他是那名李固的儿子，也是现在凤凰星的最高统治者。 按「飞星」的说法，明正是现今元帅李昱的私生子，也是老元帅李固的孙子。 听完这个消息，安然默默把手臂放回袖子里。 席南与她对视一眼，很显然，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最后还是安然抬手拍了拍席南的肩膀。「诶……你男朋友，原来这么有来头。」 席南：「……」 安然：「他如果真的是地球过来的卧底，那我们胜算岂不是很大。」 席南扶额。「他这样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是彻底忠于凤凰星的？」 席南有点混乱了。 他一方面是很想相信明正的，他这一回也试图说服自己全心相信明正。 但大概十年前的事情，即使明正已经解释清楚了，到底还会席南有影响。 十年前，他们的关系就说不清楚。 中间隔了十年的光阴，刚重逢不久，谁都不了解谁，关系也更加说不清楚了。 对于明正，他是不是双面间谍，到底是归于凤凰星的、还是地球的，席南现在也无法确定。 最后，似乎是再度回想起那晚明正唱那首歌的神情，席南只得姑且相信……他没有骗自己。 安然看一眼席南，终究安抚般再拍拍他的肩。「即便他是忠心于凤凰军，我相信你可以策反他。」 席南：「……」 ——就算要用「美人计」，那也应该是安然这样的美女去，自己一个大男人玩「美人计」什么鬼？ 安然不知道是不是猜中他的心思，笑着站起身，把碗端去厨房。「撇开这些任务不谈，你俩其实挺搭的，站在一起就是莫名和谐。挺好的。」 这个时候，响起敲门声。 明正的声音很快传来。「方立，是我。」 席南愣了一下，倒前去开了门。 门外的明正支着一条长腿靠在一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非常撩人。 「今天知道敲门了？」席南挑眉问他。 「那不是你家还有别人吗？」明正捏一把他的鼻子，「等一切结束，我们就住一起。」 捏完席南的鼻子，明正再捏了一下他的脸，打算进屋的时候，却见席南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你想玩什么情趣？」明正俯下身，低声问他。 第276页 「玩个鬼。」席南上下扫他一眼，「骚气的笑收一收，领口第一颗扣子扣上再进来。安然还在呢。」 「哦。捨不得让别人看我啊。」明正扣上扣子，席南总算放了行。 跟着席南进屋后，明正推上门，直接把席南抱了起来，亲着耳朵把他扑倒在沙发上。「看不出你占有欲还挺强？」 厨房门口瞬间传来碗打碎的声音。 席南赶紧把明正推开，站起身往厨房门口，就看着安然捂着眼睛。「我……我不是故意看的！」 「抱歉。」席南难免有些汗颜，走到厨房门口收拾，「我来收拾。你……」 安然立刻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我……我去卧室了。我一直加班，今天终于可以早点睡觉。这房子隔音好，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开屏蔽仪。总之你们随意！」 安然说完这话，给了席南一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请继续努力」的坚定眼神，往卧室去了。 席南：「……」 席南睨了明正一眼，终究问了句：「吃饭没有？」 明正：「没有。你们吃了？」 「嗯。」席南点头。 明正看他的眼神带了点委屈了。「发信息让我今晚别来，你跟她在家约会啊？」 「约个鬼。我们谈事情。」席南道。 「哦……」明正眉梢一挑，「商量怎么搞事情？」 「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做点。」席南道。 明正上前，帮席南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再亲他一口：「只要是你做的，都喜欢。」 「行。等着。」席南去做饭的时候，明正去沙发上休息了。 等席南出来的时候，发现明正已经睡着了。 席南沉默片刻，把饭菜放在桌上，去次卧拿了个小毯子出来给明正盖上了。 帮明正盖毯子的时候，席南凑近了看他。 灯光的映照下，他眼圈下一圈青色无所遁形。 在睫毛的阴影下，情况显得尤为严重。 睡着了的他，总算向自己展示了脆弱的、没有攻击性的一面。 ——这十年里，他承受的、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席南就那么站在那里望着他，过了不知多久，似乎明正及时在梦里，也能感觉到席南在似的。他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腰，再紧紧把他按在自己身上。 抱紧席南之后，明正皱着的眉才松开，仿佛总算能睡得安稳了。 席南躺在明正的胸口，紧紧贴着他的心跳。 半晌后，明正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头髮，如梦呓般说了一句：「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你啊？」 - 稽查办。孟局长正在给大家开会。 最近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稽查办的大家已连续加班多时。 但他们并没有什么进展，因此受到的压力不小。 「铁血队王浩队长……受伤，来了咱们稽查办。鹰空队明队长停职调查。至于暗虎队……关东他们还在追查『铁鱼』的下落，可竟然没查到结果。最近我军一直在受挫啊。」 孟局长嘆口气，「武器技术被盗的事情，只落网了一个孟轩，后续的事情一个都没有着落。明队长那边确实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但又没办法向上面交差。我昨天跟张副局商量了一下，再这么下去，我们整个稽查办都会被端。所以……」 「如果真的有卧底。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找出来。」 孟局长忽然严肃地说着，「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听说……元帅那边都关注到了咱们军区最近的动向。也许近日咱们军区的各种事，跟卧底、内奸什么的没有关系。但上面下了死命令，让我们趁此机会彻查。」 「对此，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孟局长说完这话，严肃地扫过在场的众人，是在观察他们的表情。 目光滑过老张时，孟局长停留片刻。「张副局，你说呢？」 老张思忖了一会儿，道：「想抓卧底，无非放线，下饵，钓鱼。先锁定怀疑对象，再放出假消息，看谁能中计。」 「行。那你和王浩一起制定个详细的钓鱼方案，给我过目后执行。」 孟局长一拍桌子，走人了。 - 中午的时候，老张跟王浩一起在屋子里吃便餐。 王浩看向老张：「张副局，你有什么具体主意吗？」 张副局说：「完全可以拿先前被盗的武器技术做文章。就说孟轩盗的、并且贩卖给铁鱼的情报是假的就行。我们就说新的技术即将研发完成。这样不仅可以让可能有的卧底上钩，还能迷惑暴民那边，让他们无法确定自己盗的是不是真的技术，他们就算把那些数据成功传给了地球人，地球人也不敢轻易相信，还得加以研究。如此，我们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做应对。」 「好主意啊。」王浩笑了，「那就这么干吧。我去找研究所的专家，和他们共同出一份假数据。看看这回……会有哪个小偷来盗。」 「行。那咱们先吃饭。」老张低头叼了一口牛排。 王浩静静看他一眼，忽然问：「张副局以前……是明队的上司吧。对于他这回的事，你怎么看？」 「大意轻敌呗。我还能怎么看？」老张嚼着牛肉说，「这小子就是狂得很。好像他从来没尝过败绩吧，各项考核都稳居前三。你也是他的学生？」 第277页 「他就教过两届吧。他又没教过我，也比我大不了两岁。我不算他的学生。」王浩说。 「但你们是一起参加考核进的凤凰军，又一起来的凤凰星。按理说，你对他的了解，比我还多。你问我这些做什么？」老张无谓地继续吃牛肉。 王浩眼皮抬了抬，笑道：「行啊。不谈他。那谈谈你吧。张副局你也是可惜。我听说……你是腿受伤的？小腿截了肢，现在用的是仿生技术做的假腿？」 「嗯？怎么了？」张副局问。 「没什么。就是听说地球那边什么都不如凤凰星，唯独一点，就是医学方面的技术，凤凰星要差一些。毕竟我们很和平，不像地球那边……为了争夺能源，他们天天在内战，战士和民众们受伤多，医疗就相对发达，倒也正常。这也是凤凰星很欢迎安然这种人才来的原因。医学界的高材生嘛。」 王浩笑，「地球那边的仿生技术，似乎极为发达。」 张副局打个呵欠，淡淡道：「嗯，我也听说了。等我们打败了地球，我得重新去制条腿。」 王浩喝一口面前的茶，笑看向张副局。「嗯，到时候副局一定得带上我。我把我这手腕也重新搞一下。没准到时候……我还能重新握枪。」 张副局心一沉，面上自皮笑肉不笑。「当然。我一定叫上你。」 第127章 给大佬递枪（18） 数日后。 明正从自家屋子里醒来，给席南发信息：「晚上来我家？」 过了一会儿，席南回覆：「刘副队说今天要加几组训练。可能挺晚的。不一定有空。我去训练了，先不说了。」 明正：「……」 自己停职在家，老刘倒是顺利升为副队了。 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天天折腾席南呢？ 昨晚他想拉着席南好好做几次，结果一次之后席南居然就睡着了。 想着席南辛苦，明正也不好折腾他，只得心疼地把他抱上床睡。 只是这连续好几天了。今天还来？ 欲求不满的明正敲了敲手腕上的錶盘，给老刘拨去一个电话。 「咦！明队！你可以回来了吗？」老刘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欣喜。 明正不急：「听说你升了副队，没及时恭喜。」 老刘嘆气：「哎，说什么恭喜啊。你能回来才是大喜事。」 明正问：「最近忙吗？压力大吗？」 老刘继续嘆气：「那当然了。我现在代理你管全队，这才知道你有多累。我丝毫不敢松懈，就怕你回来之后发现大家士气不如从前，怪我没帮你管好队伍，怪我不够格、无能啊——」 「行了，打住。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明正眉梢一挑，「也别给下面的人那么大压力。训练也要量力而行，咱们鹰空队的每个队员都很优秀，但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适当还是要休息一下，你说呢？你自己也累吧？累垮了怎么办？」 老刘想了想，说：「明队果然是明队，你提醒的是！我说有几个兵感觉越来越垂头丧气……嗯，是休息没够，更有怨气了？」 明正：「那当然了。现在从上到下都很紧张，我们当然不能松懈，要进入全面备战状态，但训练什么的也不要太过量，这只会对大家造成更大的压力。」 老刘：「我知道了。今天我不加额外训练了，让大家早些回家休息。」 「嗯。」 还算懂事。 明正满意地放下手腕，打算下楼买菜给席南做饭。 ——嗯，勉强也帮那个安然做一份吧，好歹是自家媳妇的战友和同志。 明正去买了菜，做好了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骚包地录了个3d发过去求表扬。 没收到席南的回覆，他也不在意，因为知道席南在训练，他只是发信息让席南及时过来，他可以带安然来，自己勉为其难可以跟她吃顿饭。不过吃完她得立马走人。 把四菜一汤全部摆好，明正手机再度亮了起来。 看见来电人是谁的时候，明正脸上的笑容正以清晰可见的速度褪去。 严肃下来，明正接过电话：「李副官。你好。」 「怎么，最近都不跟我和你爸联繫，知道自己闯祸了？」李副官笑了笑。 明正走到窗边，拉起窗帘的一角查看，果然看到了李副官的车。 明正瞳孔一黯，旋即不动声色地说：「我趁机休息两天而已。还不让了？」 李副官乐了。「哎哟，也行，懂得休息就好。下楼吧，我接你回趟家。元帅想见你了。你可别当不孝子啊。」 「我知道了。等我收拾一下。就来。」 明正放下电话，再回看那四菜一汤，皱着眉给席南发一条：「临时有事。聚会取消。你们俩夫妻要自己回家做饭了。有点可惜，本来还画了一幅画想送给你和安然。改天吧。ps，我不会画画，是临摹的，仿冒复制品。」 席南中途休息的时候，看到了明正的这条信息。 明正说这话的语气很奇怪，完全不像他。 再来，哪怕是临摹，他什么时候他会画画了？ ——他想对自己暗示什么？ 席南心里惊疑不定，下意识联繫了安然，让她注意安全，同时留意着「飞星」的信息。 - 一个小时后。 明正进入一个復古的别墅，随后被带往一间茶室。 第278页 片刻后，一名上了年纪的人走了进来。 尽管他头髮有些白了，但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步履稳健，姿态从容，很显然身体极为健朗。 此人正是如今统领凤凰军的元帅李育，他身边的副官一直跟着他，甚至跟他姓了李。 李育走进来的时候，明正站起身，给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李育笑了笑，让他坐下。「我别的儿子，有闹着不想从军的，有从了军但懒散的……那几个人，我都是骂大的。你不一样，我每次见到你，说的都是让你不要那么拼。总算，你最近也可以趁机休息几天了。」 见李育坐下之后，明正这才坐下，看向李固道：「听李副官说，您最近很忙。看来是我办事不利，让您操心了。」 「你说那技术的事儿啊？」李育笑着摆了摆手，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无法让人想像——他竟然就是那个率领凤凰军反叛的人，那个能带着这样和悦的笑容，发表最蛊惑人心的演讲的人。 当下，佣人进来上了茶，等她出去后，李育再道：「那个什么……是叫孟轩的吧？他盗取的又不是实在的武器技术，说白了……其实只是一份使用说明。就算那些暴民已经将数据传回地球，也没什么要紧。」 「啊对了，我可以给你看看，让你长长见识——」 李育说到这里，直接从手腕的袖口上解下一颗纽扣状的东西。 那东西当然不是纽扣，通体光滑圆润，也不知是什么金属质地制成，首尾相连，没有一丝瑕疵，是一个标准的莫比乌斯环。 「这是……」明正不由站起来。 「这只是那个武器的一个样品、或者说展示品。这不是真的武器，但可以展示一下它的功能。」 李育摊开手心，那莫比乌斯环在他手中腾空而起，旋即碎裂成无数个细小的分子，再任意组合，竟可合成任一形态。 可这不科学啊？此种反应必定伴随着强大的能量转换？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很快，莫比乌斯环重新合拢。明正反应过来，这样品展示靠的是3d立体播放，它本身没有变化，刚才的一幕都是它播放的3d投影。 李育笑看他一眼，放大图像，真正给明正模拟了一副大的星系局部图。 那里有一颗恆星，就像太阳一样。 恆星周围的有无数行星环绕，有一颗像极了地球，上面气候宜人，万物生长。 纽扣大的莫比乌斯环飞入这片星系，飞往那颗类地行星，旋即像李育刚才展示过一次的那样，瞬间解体，一会儿化作高塔，一会儿化作河流……最后再慢慢合为一个光滑的莫比乌斯环。 一个小小的纽扣，如此变化却带来了巨大的能量变化。 先是灼热的气浪席捲整个星球，山河巨变，万物熔化，整个星球都成了一个火球。 最后，这星球的一切都被冻住，似乎陷入了永恆的、漫长的寒冬。 做完展示，李育把这枚仿制武器样品收好，3d模拟投影随即关闭。 「他们为这个武器取了名字，叫『寂灭』。怎么说呢……按你们年轻一代的说法，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叫那什么……『中二』？」 李育抚了抚那纽扣大小的样品，说到这里又和蔼地笑了笑，「不过这名字很准确。因为它带来的就是永恆的、彻底的毁灭。」 「其实我们可以将『寂灭』直接投向太阳。太阳消失，地球也随之完了。不过如果这样一来，整个太阳系都会坍缩，后面可能还有些无法估量的反应……」 李育说到这里，眼神总算有那么点疯狂和炙热的意味了。 「所以，经过评估，还是将它直接投放到地球就行了。」 说到这里，李育看向一脸严肃的明正：「听口渴了吧？喝点茶？」 「嗯。多谢。」明正端起茶喝了一口，面上不动声色，他的心却已经跳得格外剧烈。 李育淡淡道：「培养你们这些兵去打仗呢，是为了谈判的。这是我们还能从对方那里谋求利益的时候。比如，如果地球上能源还很丰富，为了争夺能源，我们需要谈判，需要你们出面打几仗。但是……」 李育的目光滑过些许轻嘲。「当对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不用你们出面了。反正地球上也没什么可利用的能源了，直接毁了算了。」 李育忽然「哈哈」笑了几声，慈爱地看向明正：「你说，我这父亲的是不是很为你着想？你不需要去参加危险万分的太空作战了。我把这『寂灭』一投下去，地球直接消失。哪里还需要双方军舰交战？哪里还需要你上什么劳什子战场？」 明正只举起茶杯，当酒杯一样沖父亲扬了扬，一口闷掉。「敬我们凤凰星伟大的军事科学家。」 「你这人就是活得太糙。茶不能这么喝。」李育点评一句。 紧接着，李育再道：「所以啊，先前闹那么一出……那群不上道的暴民盗取的数据，不过是『寂灭』的武器使用说明，和部分技术说明，比如它用的什么金属原料。但拿到这个，地球人只会了解『寂灭』有多可怕，他们会陷入恐慌情绪。他们没法应对的。」 「所以你那次任务失败也没什么。也不至于处罚这么狠。」 李育再笑，「不过，你自己一直不想对外公布你是我儿子，我也免得人家说我徇私，因此你暂时停职就停职吧。不要紧，过段时间就给你復职。」 第279页 这段时间给自己停职，真的是因为他怕「徇私」？ 又或者，他根本是在怀疑自己呢？ 明正放下茶盏，看向李育。「所以，您打算近期就投放『寂灭』？」 「当然。就这两天了。」李育惋惜般嘆口气，「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快的，可谁让他们盗走了武器说明呢？」 「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轻敌。虽然说，我认为以地球现在的科技，短时间内搞不懂『寂灭』是怎么造出来的，更谈不上想出对抗它的方法。但以防万一……」 「为了避免他们想出应对之策，我只有提前行动。」 第128章 给大佬递枪（19） 当晚，明正和李育、李副官等人一起吃了饭，到后院跑了会儿步，做了些日常锻鍊，就去到佣人收拾好的房间休息。 别墅区后方有一处假山，打造得颇为古典。 假山背后又是一间茶室，四周都是玻璃，但因为材质特殊，不会聚热，反而冬暖夏凉。 李育正在茶室里和李副官下围棋。屿、汐、团、队、独、家。 李副官冷不丁一抬头，看见明正房间的灯灭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李育：「您真的把『寂灭』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李育没答这话，落下一颗黑子，道：「他接他学生那天的事，你再跟我说说细节。」 明正这个人平时独来独往的，地球上过来了几个移民，当时明正居然主动提出去接，这是头一遭，十分稀奇。 那会儿，元帅听李副官这样汇报，心里就有了些怀疑。 要是那些人是普通移民就算了，偏偏他们是可能会进军区的。 因此，元帅让李副官去试探明正一二。 当下，李副官如实汇报导：「那会儿，按您的意思，是稍微试探下小正。正好，本来就有暴民盯着我们的星际航线。那一天，他们探测到有飞船降落，知道地球又有人过来。这些人对暴民来说，是地球那边新过来的叛徒。所以他们想方设法就潜入飞船降落点附近，准备杀了这些叛徒。」 「那时候，我让属下抓走威胁力大的暴民们，却故意放了个『漏网之鱼』，那是一个16岁的小女孩。我是打算用小女孩，来试探小正。」 李副官回忆了一下，不由也笑了。「有趣的是……小正似乎也有意试探他的学生。他假装没察觉到那小女孩会杀他。最后是他的学生开枪杀了小女孩。」 「所以你当时跟我说，明正一定没问题。」李育问。 李副官犹疑了一下，嘆口气。「我到现在也觉得他没问题。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李育问：「他那个学生是叫……方立？查过他吗？」 李副官说：「查过。资料看着是干净的。他当年也参加过考核，差点进凤凰军。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好像还因为这件事，他俩闹了矛盾，因为小正和方立最后在抢名额。当年，考核结束后，大家在地球上为新的这匹凤凰军、也就是小正他们送行，方立都没去。」 「当年都闹掰了……现在关系又很好？」李育眼里滑过一丝阴霾，「你觉得没问题？」 李副官面上滑过几分尴尬，然后对李育说：「他俩的关系……好像是超出普通战友、师生的那种。所以也就是闹别扭。估计方立还喜欢小正的。」 李育明白过来什么。「那个方立不是有老婆吗？他老婆不闹？不是更有问题？」 李副官说：「方立刚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怎么样。后来小正把封闭训练提前，把方立找过去训练了一个月，还安排的一间房，没让方立跟别的士兵住一起。我都打听过了。」 「另外，他们两个还没从训练基地回来，就出了数据被盗的事……他俩那会儿封闭训练，通讯设备都没用，我觉得他俩真没嫌疑。」 「再来就是最近的事。方立老婆是孟轩找来顶罪的，孟轩出了事，她就忙起来了，最近家都很少回。小正这才……天天去他家待到半夜。我也是通过他俩最近相处的情况，才知道他俩真正的关系的。」 「我看那方立的老婆，是还不知道这事。」 「所以，这小子把封闭训练提前……是因为吃醋？不想让方立跟人自己老婆住？」 李育轻嘲一笑，眼里的厉色倒也褪去，「这么说他还是个情种了？不过惹出这种事……他也好意思。」 李副官试探着问：「那小正这边……」 「盯着。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愿意给他机会，做个试探。我把什么都告诉他，就是想看看他想怎么做。毕竟你事务繁多，也都是让手下盯着他，你说的这些，也无非是他们告诉你的，难免有疏漏。」 李育声色沉沉。「另外，派人盯着那个方立和他老婆。」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寂灭』会通过既定的轨道去往地球。明正如果听得懂我的话，他该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这三天内，一旦他敢踏出这别墅一步，直接击杀。」 「杀了他之后，同步解决掉方立和他老婆。手脚干净点，嫁祸给暴民。」 李副官沉默片刻，点头：「好。我知道了。」 - 另一边。稽查办，审讯室内。 老张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四肢无力，几乎不能动弹。 便是在刚才，他被王浩偷袭，脖颈被注入一支药剂。 第280页 老张抬起头，静静看向对面坐着的王浩。「你什么意思？」 王浩笑了：「还跟我装傻啊？」 老张平静说道：「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王浩轻声嘆一口气，然后说：「行。咱们一件事一件事说。」 「方立和安然什么来头，我知道。别急着否认，他什么来头，我比你们清楚得多。他前世今生我都清楚。」 王浩头往后仰，动了动脖子，然后说：「我知道他和安然是来当卧底的。但只要没有他们的上峰搞事情，他们俩也掀不起风浪。」 「此外……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我必须得罩着方立。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我给他做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你听见的吧？你住在他隔壁时，听到我放的东西了。在稽查办审查时，也听到我对下面的人说的帮方立开脱的说辞。」 「那之后，你就盯紧我了。你怕方立和安然到时候会觉得……我就是他们的上峰。你着急了。如果你多照照镜子，你就会发现你最近的表情，实在是破绽太多了。」 「如果你不是他们的上峰，你根本不会这样。对不对？」 王浩双手一拍桌子，倾身上前，看向老张，盯紧他的眼睛：「嗯，看来这件事……你觉得有点主观，你不服呢。那么说到这回的『钓鱼计划』吧。」 「具体的方案，只有你我二人知道。那武器技术更新换代的消息放出去，居然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来。为什么？因为那卧底知道这消息是假的，所以根本没有下达什么任务。」 「至于卧底为什么会知道？」 「我知道自己不是卧底，所以当然……真正的卧底，只有你。」 「放什么屁？按你这逻辑，我知道卧底不是我，那么二选一，卧底只能是你。」 老张冷笑，「另外，你就那么确定真的有卧底存在？没有水花，也可能我们军区很干净。我好歹也是你上级？你现在就把我给放了！让我给孟局打电话！」 「我现在做的一切……你以为孟局不知道？」王浩冷笑，「之前稽查办出了很多问题，一直找不出原因。我这个稽查办以外的『外人』进来捉卧底，本来就是孟局的授意。因为我背后干干净净。」 「张副局，你身上的一切设备，确实很干净。但幸好……这批从地球移民过来的人里，不止安然和方立。他们其中一个人，正是相关行业的。那人告诉我，现在地球那边的仿生技术很发达，人造神经能隔空传递信息。他们甚至能捕捉脑电波，并进行加密和破译。」 「如果你真的干干净净……」说到这里，王浩拿出一把刀，「就自证清白吧。让我在医生的辅助下切下你的大腿，彻底研究一下。嗯，医生该找谁好呢？把安然叫来……如何？」 「正好，如果你的大腿里面确实有什么文章，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交代一下，作为安然和方立上峰的你，代号是什么。以及你上面……还有没有别的人，譬如明正，明正如果是你的上峰，那他的代号又是什么？」 老张没有说话，只朝天花板看了一眼。 这里的审讯室天花板中央是有窗户的。 藉此，老张可以看到窗外的星空。 ——繁星闪烁的模样，像极了生命的生生不息。 老张忽然笑了。——他知道，那颗飞星一定会像燎原之火一样，有着点燃整个夜空的力量，将一切罪孽与杀戮燃烧殆尽。 - 此前。明正公寓中。 这些日子明正早已把席南的指纹输入门禁，所以席南能轻易进入他的房间。 看着桌上摆盘精緻、却丝毫未动的四菜一汤，联想着明正先前发来的甜言蜜语，以及后面发的语气奇怪的那句话，席南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不过他没有时间感伤，立刻在明正的屋子里翻找起来。 最终席南的目光落在了明正客厅中央的那幅画上。 这画几乎占据了墙面大半的空间，太过招摇，反而不容易引人注意。 席南上前取下这幅画，那后面竟然藏着另外一幅画。 ——是梵谷画的《星空》。 席南的伸手触碰到这幅画，指尖微微颤慄。 「难道……你竟是飞星？」 席南总觉得不像。他不该是平时那个和安然发信息的飞星。 可这一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盯着画看了很久，这个时候，席南突然想到了明正信息里说的「仿冒、复制品这几个字眼。」 席南的心狠狠一跳，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但与此同时他脸色一白，明白明正发这个消息，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是给自己暴露了身份，他一定遭遇了极度危急的事情。 席南飞速再把《星空》图取下，图的背面，镂空的墙体里，满满都是武器和各种半透明的卡片，包括这军区各个门禁卡、万能车辆开启卡、乃至武器库、军舰发射仓等等。 席南快速装备好武器和所有东西，看到明正画下的一个符号。 那是他们曾经还在军校的时候一起定下的秘密交流的暗号。 明正只留下了一行字。「如果有朝一日你看到了这些东西，表示我可能要暴露了。你带上这些东西，逃回地球。立刻。」 这个时候，安然打来了电话。「方立，稽查办那边突然让我过去，说有个手术让我帮忙。好像是老张处的腿出事儿了。我觉得有诈。」 第281页 「别去。」席南立刻道，「我们走窗户那边潜下楼，开车走。」 「走？走去哪儿？」安然问。 「先去救明正，然后带上他，一起逃回地球。」席南说着，已离开明正的公寓，快速走楼梯上了七楼与安然汇合。「另外，我知道飞星是谁了。」 第129章 给大佬递枪（20） 一个小时后。稽查办，审讯室内。 老张满头大汗，是被疼的。 刚才王浩已经找人来把他的腿去了。 即便此刻他的伤口被涂上了高级癒合剂，也被注入了能够去痛的麻药。 可从前的军事训练，让老张身体的耐药性很强，因此尽管身体注射了麻药，他还是疼得脸都白了。 「疼？」王浩看他一眼，淡淡道，「那你要见谅了。可能这医生技术不好。也许安然来，就不一样了。但谁让她消失了呢？怎么样，你的战友……是不是抛下你了？」 老张咬着牙道：「她不算我的战友。我跟她没有交集。」 「哟，还嘴硬呢？」王浩说，「最顶尖的专家正在研究你那仿生腿里的内容。根据他们最新发来的消息——确实从你腿里找到了类似于数据的东西。密码专家也到了，他们正在破译。」 老张咬着牙忍着疼，但神色淡定，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凌晨5点。 王浩听到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好消息，老张那假腿确实是一个信息传输工具，密码专家已破译出了三条他近期发送过的消息。关于他的代号，也从署名里查出来了。」 「哦？他的代号是什么？」王浩瞥一眼老张，问。 耳麦里的声音便道：「飞星。飞行的飞，星空的星。」 「飞星只是传达任务吧。那他这些信息是传给谁的？」王浩问。 「这个还在查证。但有一点，他这些信息都是下达任务的，也是传给他下线的。没有发现他还有上峰的情况。可能他这里就到了头。他被抓，其他下面闹不出花花儿来。你那儿问出什么来没？」那个声音道。 王浩看着老张，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旋即他答：「没有。关于他下线有哪些，我会继续审问。」 这个时候，原本已经闭眼、彻底不理会王浩的老张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颇有些诧异地看向王浩。 耳麦里的声音继续问：「对了，安然那边迟迟没回復，刚派人去她家敲门，灯亮着，但没人。她那边不会出问题吧？」 「之前不是才审过她和方立么？能出什么问题？」王浩反问。 「嗯……也是。我就是觉得奇怪。她不在单位大楼，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开门。确实怪怪的。」 王浩问：「孟局不是说，最近巡逻加强了，各个大门的门禁也更严格了吗？没收到谁逃跑被抓的消息了吧？」 「没有。」 王浩点点头：「那不就行了。飞星的下线总归还在这个军区内，插翅难逃的。再来，抓捕的事，不归咱们稽查办管。把飞星抓出来，孟局已经算是立大功了。怎么，他向上面汇报了吗？」 「嗯。正在。」 「那行。挂了。我继续审问。」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还信不过么？就是场面太血腥。你这见不得血的，算了。」 王浩挂了电话，看见老张皱眉看着自己。 王浩笑了。「这么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啊？怎么，不信我说的话？我说了，你我要抓，但方立么，我是真心要罩着的。」 老张明显还是怀疑，王浩淡淡道：「你不知道原因啊？我喜欢他啊。我是不是喜欢得太隐晦了？也是，连他自己都从来都不相信。」 老张：「……」 王浩笑了。「看不出来我是gay啊？我不算是。我就喜欢过他一个男人。」 老张总算开口：「我没兴趣管你的事。尤其你的感情问题。」 「行。那不说我。说回你，还有明正吧。你知道明正也喜欢他吗？」王浩问。 老张：「？？！！！」 王浩抬眉：「哟，是真不知道啊。」 王浩拍了拍桌子。「你们关系不错，只是对外装作关系一般。为什么，避嫌？那些信息确实是你发的，所以你就是飞星。那明正是什么呢？飞星还有上峰吗？」 老张闭上眼，重新不发一言了。 - 李家别墅。 明正关灯睡在卧室里，到底一夜无眠。 直到老张的仿生腿被锯下来的那一刻，他已同步收到指令。 他抬起右手，触碰到左手小拇指的位置，用力一掰，最上面那节仿生指头骤然断裂。 它这跟仿生指头很小，并没有传输数据的功能。 它唯一的作用是，当老张的仿生腿离开身体时，这节指头会收到指令。 而这意味着——老张已经暴露了。 此刻，仿生指头被掰下来的那一部分，有两颗闪着萤光的星星，如今灭了一颗，只剩下一颗。 「飞星」，是明正和老张共用的代号。 换一种说法，老张其实相当于真正「飞星」的复制品，就像那副《星空》图一样。 老张是平时负责下达任务、联繫下线的人，也是一个烟.雾.弹。 老张一旦暴露，所有的线索会在他那里断掉。让凤凰军以为，他们的卧底计划已经失败。 第282页 因为卧底计划里的大家大都单线联繫。 飞星被控制、甚至死亡，他即使有下线，这下线没了人指引，也搅不起什么风浪。 此外，他们如果破译了老张假腿里的数据，会发现他确实只有下线，没有上峰。 也就是说，他们会清楚地认识到，老张就是这条卧底线上的最后一人。 他们不会知道，真正的飞星另有其人。 真正的飞星，还可以继续潜伏、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任务。 ——而这个人，就是明正。 此外，一开始明正甚至不知道，老张就是另一个飞星。老张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明正是后来才察觉到的。至于老张有没有察觉到，明正倒还不得而知。 明正躺在床上，是在思考如何从这别墅逃走，再跑去驾驶一艘军舰去往地球，想办法拦截那颗纽扣大小的武器。 可是明正知道他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这暗夜之中，可能很多有枪口对准这间卧室的窗口。 一旦他有异动，就会葬身于枪林弹雨之中。 老张的暴露，意味着他可能很快会牺牲。 明正心里无意是难过的。 但这也意味着，明正得到了一个机会。 如果凤凰军以为真的飞星已经暴露，那个地球派过来的、潜伏最深的卧底已经暴露，那么明正就是干净的。 明正默默把那一小节指头按回去，从床上坐了起来，装作喝水，往窗外瞥了一眼，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行动。 - 另一边，李副官接完一个电话后，长长唿了一口气，把电话拨给手下一支狙击队伍的小队长，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小队长回答：「我们有六个狙击手做埋伏，两个盯着他的窗子，两个盯着正门，还有两个盯着后院。首长，是只要看见明正一出来，就给狙击？」 李副官想了想说：「不是。飞星另有其人，已经抓获。明正应该是被冤枉的。咱们元帅多疑的性子，你也知道……对了，明正身上的监听装置还在吧？那是藏在元帅给他的袖章里的，他回来后，元帅送给他的。现在他一直带着？」 「嗯，还在的。」小队长答。 李副官说：「行。屋子里有佣人和管家看着。如果他想离开，会先知会他们。到时候先听听看他们怎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明白。」小队长继续回答。 李副官点点头，最后说：「好了。这里就留你们几个看着。我率大部队随元帅前往『寂灭』发射地了。那里可能会暴民滋事，此事重大，决不能掉以轻心。你们看情况选择支援。」 - 次日清晨。 明正醒来，屋外传来佣人的声音。「小少爷，早餐做好了，我给您端进来，您现在方便吗？」 「方便，进来吧。」明正道。 佣人旋即推门而入，将早餐摆放在了桌子上。 窗口，听见窃听器里传来这样的声音，狙击手凝了神，端稳了枪。 可一来，他不敢贸然行动，二来，明正凌晨四点的时候似乎嫌阳光亮，影响他睡觉，起来拉了窗帘，所以他现在看不到明正的位置。 狙击手拿出红外探测仪，得以看到房间内的两个人影。 佣人似乎站着没动，明正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说着什么，两个人的身影似乎有些重叠。 紧接着狙击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牛奶不对劲啊。」 「是，少爷，我就去重换。」 「等等，这鸡蛋也煎老了。」 「明白。那我也重新弄。还有哪儿？」 「培根熏得好像过了。这个虾……味道真怪，哪个海里的？」 「我知道了，我都去。」 「哎，先别着急，陪我聊会天吧。」 「行，少爷你想聊什么？」 听着这些龟毛的对话，狙击手皱了皱眉，视线从红外探测仪的图像中离开，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口的位置。 ——这大少爷有这么多吃的还嫌弃，自己在这儿盯梢，可是一夜没吃东西了。 狙击手不知道的是，那佣人早就被明正放到了。 明正把他放在一予溪団对个高凳子上，摆出跪着的姿势。红外探测仪只能探个大概形状。明正又站在他跟前，做了些遮挡，这样，红外图像还以为佣人还站着的。 至于两人谈话的声音，则是明正用之前王浩发来的那个声音程序模拟的。 说来，这程序还是王浩从安然电脑上拷贝的。 明正把袖章脱下来，把带有一个声音程序的手机放在袖章里的窃听器旁边，伪装两个人继续说话。 与此同时，他光速换上男佣人的衣服，把男佣人放倒在床，装成自己睡觉的模样，再从衣帽间里找了个帽子戴上，压低，遮住大半张脸，往楼下去了。 片刻后。守在窗口的小队长接到汇报：「队长，门口出来一个佣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看身形有点像明正。我想着先跟你汇报一下。」 小队长琢磨着昨晚李副官的话，开口道：「其余人先盯着，别动。小黄，你跟我跟过去看看。大家不要乱开枪。今天元帅和李副官都去发射基地了，那边有至关重要重要的军事行动。我们这别乱惹什么事，别随便联繫李副官，也尽量别影响他。」 第283页 李家别墅正门外就是一条比邻森林的路，周遭树木极多。 明正倒没往森林里走，一来那里面地形复杂，二来万一有人埋伏在那边，他反倒自投罗网。 他一路沿路绕着树走，找障碍物躲避身形。 他确实也走得极妙，守在门口的狙击手的枪很难描到他身上致命的位置。 但很快，有一辆车开了过来，直接踩着剎车横在了他的跟前。 窗户下滑，小队长的脸出现在副驾驶的位置。他端着枪对准明正：「明队，大家都是凤凰军的人，不该这样。但我收到命令，不得不从。请你立刻返回别墅。不然，我会开枪。」 小队长刚说完这话，就被人一枪爆了头。 他根本来不及看清谁动的手，就倒下了。 司机小黄立刻关起能挡子弹的车窗，又有数发子弹从某个方向射向车胎的位置。 小黄立刻通过耳麦。「请求支援！队长已被射杀！有人救明正走！重复，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小黄的支援没到，明正的支援先到了。 一辆装甲车立刻从森林深处开来，稳稳停在明正面前。 车门打开，车里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皮肤极白。 明正的心狠狠一跳，然后就听见了他一直在想念的声音。 ——「还不快上来？」 - 明正抬手，紧紧握住席南的手。 席南用力一拉，将明正带上了车，然后越过他坐在了车窗边。 另外四个狙击手很快赶了过来，「砰砰砰」地对着装甲车扫射。 席南端着枪一枪解决一个，丝毫没拖泥带水。 就剩一个小黄在车里唿叫其余援军，副驾驶座上的安然及时扔了个炸弹过去，瞬间将小黄的车捲入一片火海。 席南这才合上窗，然后被明正狠狠按在怀中。 「放开。这么……」 这么多人在呢。席南心说。 「我不管。」明正亲一口他额头，哑着声音。「刚才你开枪的样子，帅爆了。」 席南被夸得有点脸红。 明正经常开他玩笑，要么喊他「老婆」、要么喊他「媳妇」。 席南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 都是男人，就算做了下面那个，谁要当谁媳妇？ 这下好了，明正总算夸他「帅」了，他还是挺开心的。 当然，顾及着前座的人，席南还是一把推开了明正。 驾驶车的正是先前被席南他们救出来的铁鱼。 铁鱼从后视镜看他两人一眼，笑了。「没事儿，你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就当我们不存在。」 席南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侧眸瞥明正一眼。「所以……你是我上峰？」 明正想了想，答：「也不完全是。」 「嗯。平时联络我们的是老张。你们共有一个代号？」席南问。 「媳妇就是聪明。」明正又过来拥住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和安然靠你留下的那些东西，连夜逃出军区，然后就去找了铁鱼。」席南道。 铁鱼接过他的话：「那个狗元帅今天去的那个基地，早就开始建了，我们早就察觉到了，虽然不能进去搞破坏，但沿途搞事情总是可以的。今天他们路上一定遇到不少麻烦。他们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武力，也不敢掉以轻心。」 「老张出事前，提到你可能是元帅的私生子，说要去查你。我找了人盯着这边，果然昨天看见你跟着那个李副官过来了。这不，也正好，元帅把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了那边，我们这才有机会救你。」 明正听完这句话，脸都笑开了。他深情款款看着席南：「老张那消息，你和安然也看见了？你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我了？」 席南淡淡道：「我也是犹豫过的。如果你是他私生子，无故失踪，还留下那样的东西，很可能是被他带走了。再说，我问了公寓的管理，他们昨天看到了李副官去接你。我问了下铁鱼李副官是谁，他说是元帅的亲信。所以我才猜到你在这里。」 明正继续亲他：「反正你最后还是相信我了。」 「嗯……勉强相信吧。」席南道。 「你就是嘴硬。在别人面前不好意思。」明正道。 「废话少说。赶紧的，从我身上挑几把枪拿着防身。」席南看他一眼。 「哦？挑枪啊？」明正压低声音说一句，手指勾了勾他的腰腹，对着他耳语，「你知道我最想碰哪把枪。」 「闭嘴。」席南忍无可忍，朝他腰身揍了一拳。 「谋杀亲夫！」明正哀嚎。 「闭嘴！」席南直接把他嘴捂上了，瞪着他道，「得了，别挑了。我给你选几把，用不惯你将就着。说回正事，下一步去哪儿？」 明正眨了下眼睛，示意他放开手。 席南扫他一眼，到底松了手。 明正笑了笑，然后对驾驶员铁鱼说：「去h市的3w07军事基地。」 席南不由问：「那是什么地方？」 明正朝他勾唇一笑。「我藏了一艘军舰的地方。」 - 其后的路上，席南了解到，那军舰算是淘汰品，而且算是微小型军舰，不能适应大规模太空作战的。 明正当初以给队员训练的名义，在这边放了几搜军舰，后来到了归还处置的日期，他藉口训练学员霸占着其中一个军舰，迟迟没还。 第284页 管理人员被他忽悠着请了几顿饭喝了几口酒，后来带着其余军舰走，也就没管这一艘军舰。他想着反正都是要报废翻新的，不太重要。至少，为了这个玩意儿，得罪鹰空队队长，那是不划算的。尤其是他还听说了小道消息，明正可能是元帅的儿子。 管理人往帐面上做了手脚，表示所有被借用的军舰如期、如数归还，免得明正的麻烦，也免了他自己的麻烦。 时间久了，他自己都快忘了这茬。 沿路上，明正也把「寂灭」的事情给其余几人讲了。「按李育的说法，是两天后发射。但不管它什么时候发射，我们现在先把军舰开入太空，跟着那枚武器，想办法拦截。」 - 当席南一行到达3w07军事基地的时候，他们是跟着明正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看来那几个狙击手那边还没来得及汇报情况。 情况是在他们开启了存放军舰库大门的时候产生了变化的。 军事基地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举枪对准了席南一行。「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们立刻开枪！」 安然紧紧握拳，看向席南和明正：「我不会开军舰，人类的未来靠你们了！」 说罢，安然扔出一颗烟.雾.弹，再拔枪往人群里沖，顷刻间炸开一颗炸弹。 明正和席南来不及看他，只拼了命操作，试图让军舰的门打开。 当门打开的那一剎那，烟雾散去，齐刷刷的枪再度对着席南和明正。 「我他妈也不会开军舰，不会驾驶。而一个人搞这玩意儿估计也不行，靠你们两个了。」 铁鱼说完这话，效仿安然的做法，冲进人群，以血肉之躯接受枪林弹雨，再以肉身投放炸弹。 顷刻间，两名战友已经牺牲。 明正和席南来不及伤感，立刻驾驶军舰离开。 - 遥远的发射基地。 李副官接完消息，脸色惨白地对李育汇报完一切。 出乎他的意料，李育的神色竟然还算平静，并且还有些如释重负。「我一直怀疑他，就算他再优秀，我也怀疑他。如今，总算应验了。我心里这石头反而能放下。」 李副官皱眉：「抱歉——」 「你那几个手下，不是没用的人。你下了指令，让他们不要轻易开枪，他们才有掣肘吧？」李育淡淡看一眼李副官，「为什么？因为明莉？你怕她不原谅你？」 「我……我……」李副官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这等隐秘之事，竟被李育察觉。 李育看他一眼，笑了。「我又不瞎。那次我们去地球出任务，一起遇到的明莉。你每次看到她，都很高兴。你你走的时候，也很捨不得。我想……是我要对你说抱歉。」 李副官没答话，只是深深皱了眉。 李育再道：「你我二人一起长大。我当时只是觉得，不过一个女人，影响不了什么。没想到，你倒对她用情很深。」 「但我要提醒你，我们两个是在凤凰星出生的。我们长在低重力的环境下，一去地球，五脏六腑感觉被人捏住，就跟快死了一样，只有泡在水里，在浮力的作用下，身体才舒服些。」 李育的声音恢復冷冽，「所以，我们毕竟不是地球人。那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也註定回不去。」 「而明莉，她是地球人。现在看来，她用的是美人计。她可能还是地球某个军区的高层。你收到过明莉的信，她说她要死了，想把儿子送到这里来，因为现在的地球环境太恶劣了。她让你好好照顾明正……你拿着信来找我，说明正确实也通过了考核什么的……」 「后来我们找人查过，明莉确实是死了。你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你怕如果真把明正杀了，死后下黄泉无颜面对明莉，是不是？」李育看向李副官，「可现在知道自己被骗了？」 李副官嘆口气，脸色一片灰白。「我有愧于你。我……我不该轻信敌人。」 「没什么。她马上就会真的死了。」李育转而看向那发射塔，对耳麦里道，「无需等上三日。一切设置好后，即刻发射。」 说到这里，李育再看向李副官。「3w07军事基地传来报告，明正驾驶一艘军舰跑了。派军舰去追。一旦发现明正的军舰，立刻歼灭。」 「是。我这次一定……完成任务。」李副官道。 李育拍拍他的肩。「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明正一旦背叛我，下场只有死，区别无非是……被枪打死，或者被轨道炮轰死。你对他母亲的感情，无非让他多活两天，让我们多费些力气罢了。重要的是，你认清现实就好。」 - 即便注射了超重缓释剂，避免身体在军舰加速脱离行星引力奔向太空的过程中解体，这个过程还是十分难受的。毕竟他们刚才的行驶速度已达到了光速的三分之一。 现在他们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 身体渐渐适应了这种速度，超重感带来的不适渐渐退去之后，身体开始感受失重。 明正操作着仪錶盘，确保军舰驶往相邻星系的虫洞，让他们能瞬间接近太阳系。 然后明正唿口气，解下安全带，踩着能在失重环境下吸附在地面的磁力鞋「登登登」走到席南身边，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脸。「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285页 「没事儿。」席南唿口气。他和明正暂时安全后，这才有时间缅怀安然和铁鱼。 席南的眼神有些黯淡。「我连铁鱼的真实姓名……都还没问。」 明正解开他的安全带，拥他入怀。「他们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一定能想办法阻止『寂灭』到达地球。」 「你还没想出办法？」席南问，「它应该是通过程序指令前往地球的。你有办法黑进那个系统吗？」 「我暂时真没想到办法。我不是搞科技的。」明正看向席南，忽然一笑，「但我总觉得你有办法。」 「为什么？」席南问。 「比如那几次考核，在相关的关卡，你好像懂这些。」明正笑，「不过，我们不懂这些也没关系。穿越虫洞后，我就能和母亲取得联繫。到那时，距离『寂灭』抵达地球，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那么多专家，应该能想出办法。」 「你的母亲……」席南犹疑地看向明正。 「嗯，她叫明莉，也是我真正的长官。」 明正道，「母亲和李育相恋的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凤凰星要反叛地球。十年前，组织上预计到了这件事可能会发生，于是安排了我去当卧底。我以李育私生子的身份去，风险会很大，因为我母亲是明莉。但这是把双刃剑。我这个身份，也容易取得李育的信任。毕竟血脉相连。何况，李副官那里，跟我母亲也有些渊源，这些都可利用。」 席南点点头，明白了一切。「你母亲……竟然是明莉。我知道她的，她也是个传奇人物。这次我和安然来，她也有来送我们。」 「嗯。原来你已经见过你婆婆了。」明正笑道。 「少贫。」席南抬起双手捧住明正的下巴，然后主动拥住他，「李育那个人，肯定特别不好对付。你在凤凰星的这十年来……一定很辛苦。」 「我不辛苦。我只是……」明正声音顿了顿，道，「抱歉，当时我无法对你说明一切。我必须要去凤凰星，这是我的任务。我不能确保我是不是能活着回来，所以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我……」 「好了。不用说了。那些事不重要了。」席南抬起头，对他一笑，抚着他的脸，第一次主动亲吻了他的唇。 窗户用的是能抵抗所有辐射的材料，两个人置身于驾驶舱中，周围是一片银河星海。 他们顺着银河流淌的方向亲吻、拥抱，共同奔向他们的家园——地球。 - 三个小时后，仪錶盘传来些提示。 明正走上前去，轻嘲一笑。「果然追上来了。」 「有办法应对？」席南问。 明正点头：「嗯，当然。这军舰放在那里好多年，不是白白放着的，连隐形设备我都找人偷偷来装了。他们发现不了我们。就算发现，我也可以应对。看没看过实打实的轨道炮？一会儿我给你表演一下。」 席南乐了。乐过之后，他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 明正看他一眼。「诶？你不来帮我？这么相信我的星际作战水平？」 「嗯。相信你。」席南点头，「你负责打军舰。我负责想一个……阻止『寂灭』到达地球的办法。」 「好。」明正笑道，「成功阻止这一次，我们可以太平很久了。他们一百年时间就造了这么一颗出来。等他们造出下一颗，地球肯定也能造出一模一样的了。」 「那你让我好好想想。」席南闭上眼，唿叫系统了。 席南：「统儿，你不是号称，能黑进任何系统吗？能不能黑进凤凰军核心军事系统，改一改『寂灭』的程序指令，让它不要发射到地球呀？」 系统：「好像有点难呀。你让我想想。主要我还不太会这个世界的这些指令。军事系统我能进去，但怎么操作、怎么该它的轨道啥的我还没太明白。另外，那程序指令可能在『寂灭』身上，有可能无法通过远程操作呢。」 席南：「好。给你一段时间思考。」 系统：「给我多长时间？」 席南：「一个小时吧。」 系统：「太少了吧？！」 席南：「统哥，我相信你，我看好你，加油欧哦！」 系统：「你把我对你说过的台词还给我了。」 席南：「摸摸头，乖！」 - 三个月后。 席南和明正的军舰几经加速，如今已快接近虫洞。 这三个月里，席南和明正过得有些胆战心惊，但两个人也前所未有的亲近起来，过了段亲密无间的同居生活。 席南也总算体会到「在失重环境下做」，是一件多么耗费体力的事情，并且事后还十分不好收拾。暧昧的液体甚至会不可控制地飘起来，每次席南看到都会面红耳赤。 偏偏明正会愈发兴奋。 ——这人是有恶趣味吧？ 席南每每这么想，明正就会拥着他继续想法设法撩拨他：「对准啊、怎么在失重的环境下进去什么的，都是我操心的事。你不用操心，闭着眼享受就行。」 席南：「……」 - 三个月后的这一天，系统总算开口：「南哥，我研究出来了。」 席南：「那你可真是太快了。」 系统：「我也很不容易的！」 席南：「好了，说说吧，怎么办？」 系统：「穿越虫洞后，联繫地球那边，让他们想办法推离那个『寂灭』就行了。它质量不大，可以做到的。唯一的难点是它难以被观测，而且自带一些闪避的功能。」 第286页 「另外，我无法改程序指令。因为程序指令在它身上，黑进凤凰军的军事系统也无法远程篡改。所以经过我的测算，最好的方法就是推离地球。」 「我建议，将它引至木星。木星质量大，引力强，进入木星引力范围，它可以自动环绕木星运动、要么坠毁于木星，就算它能在木星上启动，那也只会对木星造成影响。一切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好了。这是我这边计算的所有数据。给你。你让明正发给地球人吧。」 「多谢。」席南拿出手机，接受了系统的传导，「棒棒的。」 系统：「爱不爱我呀？嘻嘻嘻。」 席南：「我说爱你的话，明正会吃醋的。」 系统：「见色忘友，哼。」 席南：「虎摸。」 系统：「卧槽你居然承认了。」 席南：「说得好像我能瞒住你什么似的。」 系统：「咦？好像也是哦。233333」 席南：「……」 明正接过席南的数据后，已提前向地球那边发了一份信号过去。 未穿越虫洞之前，他们不能和地球进行实时通讯，明正提前先传一份数据，就当做备份，以防万一。 ——万一他们这军舰有什么变数，地球那边可以通过这份数据做出应对，将「寂灭」推向木星。 发完信号，明正拍拍席南的头，亲他一口。「宝贝儿真棒，你睡会儿吧，昨天是你守的夜。」 这三个月来，两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轮流入睡的，为的就是躲避舰队的跟踪和靠近。 他们这一回是真的把命都交到了对方手上。 昨夜值夜的是席南，所以明正现在让他好好睡一觉。 席南也确实累了，躺下后不多久就睡下。 而这个时候，明正坐到仪錶盘上，戴上监听耳机，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很快，他的耳机里传来王浩的声音。 「其他人找不到你，不代表我找不到。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表示我们已经定位好了你的目标，并且，我已经离你很近了。」 明正压低声音：「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不过关东这小子……好像有点冲动。十年前么，他就喜欢粘着方立。这一回他执行任务回来，听说你们在一起了，气得很呢。他已经把轨道炮对准你的军舰了。这一炮他肯定会打出去的。别的军舰也会立刻往这个方向来。你逃不掉的。我劝你……」 王浩说：「我劝你把方立放入逃生舱，设置好路径，他可以直接回到地球。至于『寂灭』的事，跟我没关系。」 明正庆幸刚才已经把数据传回了地球，他们收到信号后，还来得及将「寂灭」推向木星，免却地球的灾难。 明正回头深深看一眼席南，然后问王浩：「你做的一切让我匪夷所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地球毁不毁灭，地球和凤凰星谁输谁赢，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让你死。」 王浩淡淡道，「我只要你一个人死，不要搭上他。」 王浩说完这话，旁边传来关东有些疯狂的声音。「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轰过去！还有，不能让他方立放回地球。让他设置路径，让方立回凤凰星！」 紧接着，王浩那边似乎传来一些扭打的声音。 三分钟后，明正听见王浩喘了几口气，说：「我快控制不了他了。十分钟内，让席南走。轨道炮会在十分钟后发射，炸毁你的军舰。」 - 席南睡得迷迷煳煳，感觉到有冰凉的药剂注入自己的身体。 席南睁开眼，发现竟是明正在往自己脖子里注射药剂。席南立刻皱眉：「你干什么？」 麻醉药剂让席南眼皮都睁不开，但身体的抗药性还让他勉强维持着清醒。 系统在这期间给席南解释了刚才王浩和明正的对话。 席南明白过来，但自然不愿就这么离开明正：「你不准再放弃我第二次。进入逃生舱，跟我一起跑。」 明正望着他：「逃生舱只有一个，那里的氧气也只够你一个人去到地球。方立，我不是抛弃你。我只是想救你。」 席南拼尽力气挑起来，将明正扑倒在地。 但被注射了麻醉剂，他的力气在不断流失。 明正很轻易地翻身，就将席南重新按倒。 明正无暇注射第二支麻醉剂，揪住席南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另一手成一个手刀的姿势，就要看向席南的后脑，把他彻底打晕过去。 席南冷冷看着他：「你敢打我？！」 明正一听这话，动作停滞了三秒。 但三秒后，他还是狠狠敲了席南的后颈，让他彻底晕过去。 明正抱着席南的身体，把他放入逃生舱，设定好去往地球的路径，又给他加了极快氧气瓶，极快点击「发射」命令，将带着席南的逃生舱弹射了出去。 看见逃生舱往虫洞的方向而去，即将进入虫洞，明正安下了心。 明正重新戴上监听耳机。「他已经离开。」 「很好。」王浩说着，长长唿出一口气。 - 三分钟后。席南被系统喊醒，他睁开眼，已经发现自己身处于狭小的逃生舱内。 「妈的，这明正——！」席南摸了摸疼痛后颈，心里一片冰凉。 转而他的眼睛几乎不可控地落了下来。 第287页 ——明正，你要是敢死，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席南想了想，问系统：「统，你能不能修改明正给逃生舱下的路径指令。这个你能的吧？让我撞向王浩和关东的军舰，灭了他们。」 系统：「能是能。只是……」 ——只是，这样你不就死了么？ 系统本来有些犹豫，但转而它似乎测算到什么，说：「对了，王浩他们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正好有颗质量很大的行星。『寂灭』则位于王浩的军舰后方，正好在背离那个行星的方向前行。如果我调转这个逃生舱，撞向王浩他们的军舰……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差不多可以让『寂灭』进入那个行星的引力范围。明正则不受影响。」 席南点头：「没多少时间了。赶紧。让逃生舱加速，朝王浩撞过去。」 - 军舰内。明正闭上眼，等待着死亡。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他甚至没有听到军舰的警报提示。 ——有军舰靠近，警报就会提示。有轨道炮袭来，警报更会发出紧张的预警。 可什么都没发生，只意味着王浩他们没有发射轨道炮。 ——怎么会这样？ 明正不认为他们放过了自己。 明正很快看向仪錶盘，这一下他发现了一件怪事——本该行驶在自己前方的逃生舱竟然不见了。与此同时，代表着「寂灭」的那个小点，竟然也转移了轨迹，而是朝着某个行星的方向去了。 意识到什么，明正立刻调转军舰，往王浩和关东军舰所在的位置而去。 这一下，他就看见永世无法忘怀的一幕——他前方不远处，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 在宇宙真空之中，这场爆炸无声无息，就像一场默片一样。 只有明正知道，他的毕生所爱和着这爆炸一起，在太空中化作了碎片，成为了广袤银河里的一颗星星。 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夜空。 可是，他从此不敢看繁星。 - 一年后。地球，a市，青山疗养院。 明正已在这里接受了为期半年的心理治疗。 长达十年的卧底生涯，以及席南的死，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回到地球后，他就被母亲明莉强制带到了这里。 他房间里的窗户是永远拉上的。因为他不敢看夜空，不敢看星星。 这一晚，疗养院有个小聚会，明正被拖着去了。 大家吃吃喝喝后，坐在大厅看了表演。 表演结束后，明正准备往房间走，突然阳台上传来了几个孩童的声音。 「流星雨！哇！有流星雨啊！」 「快！许愿！对着流星许愿，很灵的！」 明正步子顿了顿，然后加速往房间走去。 一个气质不凡的女人从暗处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轻嘆了一口气。 - 回到房间后，明正听到了敲门声。 明正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正是母亲明莉。 明正按习惯给她行了个军礼。「首长好。」 明莉走进房，道：「我就要退休了。别喊我首长了。我想听你叫我『母亲』。」 明正没说话，只默默坐到了床上，靠着墙坐着。 明莉看他一眼，有些心疼。「抱歉。我让你……付出了太多。派方立去凤凰星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 明正沉默许久，终说出一句。「这跟你没有关系。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说到这里，明正苦笑，「这是他对我的惩罚。我曾抛下过他。所以他也要抛下我。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抛下。他再也不回来了。」 明莉皱眉：「你这么想就不对了。」 明正捂住脸。「我只是……只是太想他了。」 明莉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你看，流星雨多漂亮。」 明正侧过头，闭上眼，不忍看。 明莉望着他说：「他带着『寂灭』一起去往了某颗行星。『寂灭』对那颗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我们无从知晓。但也许……那颗行星被毁，成为一颗颗小陨石，也没准。」 「现在，也许是……他想地球了，想你了，所以他来地球了。」 闻言，明正总算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 万千流星落下，如银河落九天。 ——他的爱人，真的是这万千星火中的某一颗吗？ 「小正，许个愿吧？」 母亲语气温柔。 「我……我希望……我下辈子还能遇见他。」 第130章 有妖气（1） 现行世界。 北京亦庄，某产业园内。 东归君的意识刚从王浩身体里抽.离，不由愤愤道：「那三个月里，他们之所以没能被其余军舰发现，是因为我扰乱了波段，发了假信号，把它们全部引开了，真以为明正那军舰的隐身技术破不了？我为的什么？我怕那些军舰把席南给轰了。他倒好，反过来就跟我同归于尽了。」 徒弟讨好地端来三明治和牛奶。「先吃点东西？」 「我不吃西餐。你第一天跟我？」东归君眉头皱起来，重新坐下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这一下他目光清冷，显得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了。 「您冷静一下，恢復一下本来的人设吧。」徒弟道，「我是根据『王浩』这个人设给你送的餐。你吃完了后……下个世界还去吗？」 第288页 「去，怎么不去？」东归道。 徒弟毫不留情吐槽。「我怕你再这样下去，没把那人搞死，倒是把自己搞得精分了。」 东归没说话，徒弟再道：「鸦九剑……真的不用了？没了这玩意儿，他好像真的越来越难黑化了。」 东归缓缓道：「鸦九的作用……本就越来越小了。再说，后面也很难找机会把它安放进去。若是不停穿越多个时间点，我们消耗太大。尤其定苍那个仙侠世界。第一次把鸦九剑放过去，是一万年前，后来定苍去，是一万年后，我们得去两次。」 东归皱眉：「明正的身份都是那种反社会大佬李育的儿子了，原本按我的计划，他也能真正被李育策反，真正反过去毁灭地球，继而毁灭一切的。谁知道，这一回席南竟然在十年前就参与到他的生活里了。我那一枪把他们彻底分开，结果没用。」 「哎……能不能对付席南的系统？」东归问。 「我是没办法。你有办法吗？这是……他当年自己设置的吧？」徒弟犹豫道。 东归再度陷入沉默，手下想了想，又说：「其实……我当初劝过您，要不咱们想办法夺那李育的舍，控制了那样一个大佬，还愁杀不死明正？而且你还可以当他的爸爸！」 东归：「他太老了，而且长得不好看。」 徒弟：「敢情您真是谈恋爱去的啊？」 东归：「……」 东归躺下闭上眼休息了，这一回他花了更多的时间才睁开眼。 这一下，他的眼神彻底冷下来了，好像终于脱离王浩的人设，恢復了本我。 他站起身，语气淡漠地说：「其实我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在第一个世界里，席南的肉身毁在那个世界，我想做的一切差不多……已经註定失败了。可是我不甘心。他才是后来的那一个……我、我如何能甘心？」 东归走到一个门前，在墙上按了几下，暗门旋即打开。 暗门打来的同时，带来了刺骨的寒气。 徒弟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间冰室，里面实在太冷了。 但东归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就那么径直走了进去。 徒弟这下不敢造次，只替他把门关上，没敢再进去。 冰室中央，有着一座冰棺。 而冰棺之内，有一个男人。 东归走上前，那张绝艷天下的脸，就那么出现在他眼前。 东归望着他，眼中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混沌初开，海天一现。 不周山颠，惊鸿一见。 这张脸不管时隔多久看，都依然让东归惊艷。 东归伸出一指，轻轻碰到他的脸颊，道：「果然，那么多世界里……你附在了那么多人身上，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本人好看。」 说到这里，东归的眼神骤然狠厉，他的指尖下滑，一下子扣紧了他的脖颈。 他的举动其实很可笑，因为冰棺里的人早就死透了，他这般掐着他，却好似在威胁他一般。 东归的声音也冷了下去，比这冰室的冰霜还要更要让人发寒。「我先遇上你的。你死了，也是我孤身闯黄泉，拼了命把你拉回来的。」 「现在你为了救他……偏要一次又一次死在我面前。我会让你后悔。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 另一边。 睡眠舱中，席南的意识甦醒。 通过系统的播放功能，他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后续。 那场流星雨后，明正的精神似乎已经恢復，至少通过了测评，他申请重新回军队，最终他的母亲明莉同意了。 「寂灭」下落不明，所有人都在寻找，包括凤凰军。因为他们重新制作一颗「寂灭」，至少还需五十年的时间。 明正独自在茫茫宇宙中找寻「寂灭」，找寻了三十年。 长时间的失重环境，让他的骨骼发生变化，他的基因也产生了突变。 总算，在一颗行星上，他找到了「寂灭」的踪迹。 而这个地方，也可能是席南的部分尸骨留下的地方。 这个时候，地球早已研究出控制「寂灭」的办法。 明正把「寂灭」的坐标传回地球，地球人收到消息，就正式向凤凰星递了话，如果他们敢传出第二颗「寂灭」，他们自己发射的第一颗「寂灭」，一定会先返回去毁了凤凰星。 那个时候，凤凰军和地球军队两军对峙，已到关键时刻。 明正找到的这颗「寂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因为凤凰星的第二颗「寂灭」，根本还没能制作出来。 凤凰军最终在谈判桌上让步，重新开通了能源供给，解了地球的燃眉之急。 此外，李育昔年为了排除异己，树立威信，制造了无数爆炸袭击，杀了太多无辜市民。 当年，他将这些杀戮全部推到了「暴民」身上。现在，在明正提供信息和线索的情况下，他犯下的罪总算被一一披露。 真相大白于天下，李育的暴政统治即将被推翻，凤凰星即将迎来真正的和平，也将回归于地球。 这个时候，明正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接受太空中的各类辐射，加上基因和骨骼的问题，剩下的寿数有限。 他拒绝回到地球，靠着仅剩不多的氧气，就停留在那颗陌生的星球上陪伴席南。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星空，就永远地睡了过去。 第289页 明正心想——其实，这也算死则同穴了。 - 一段时间后。 第六个世界。 下午四点半。 席南正在h市第一小学接自己在上一年级的女儿。 这个女儿不是他亲生的，是他魂穿的这个身体当年在海边捡的，那会儿她还在襁褓里。 这身体的主人叫白杨。 当年，捡到婴儿的时候，白杨先去报了案，警察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他的父母。 他干脆办了收养手续，也就把孩子收养了，一直带到现在。 席南是半年前穿来的。 半年前白杨参加公司团建，去了个海岛，中途翻了船溺了水，白杨死了，席南就这么传了过来。 穿成白杨的日子里，席南总算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h市是一座海边小城，没什么大型港口，所以城市一直没发展得特别好。 席南在一家国有企业设在当地的子公司工作，子公司业务很少，也就是倒腾下海产品之类的。 席南做的是销售分析工作，每天弄弄报表，写写分析和建议，工作两个小时就能搞定，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喝茶看报，浇花逗鸟。 下午等女儿放了学，席南给领导打声招唿，就能去接女儿放学。 他会先带女儿回公司，找间空的会议室让女儿写作业，他继续喝茶看报，等到了下班时间，他再带着女儿去逛超市买菜，晚上做女儿喜欢的菜给她吃。 席南的工资虽然不高，也就每月3000元左右，但他过得美滋滋。 除了辅导女儿做作业太闹心之外，他就没有别的烦恼了。 换作他最初生活的世界，他一定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无聊、太没追求。 他是个兢兢业业的商人，以赚钱、赚更多的钱为己任，每天都活得十分操劳且充实。 但经歷了这么多，尤其回想起一点零星的关于上个世界军旅生涯的记忆，经歷过每天都在悬崖边等死的日子后，席南现在就想开了。 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再好也不过了。 以至于他破天荒对系统说了句：「统儿，我爱你。」 他就差对系统感激涕零了。 这日，照例，接女儿放学，回单位，下班，买菜。 牵着女儿的手回到家后，女儿乖乖回卧室写作业，席南把菜放到厨房后，先去了躺洗手间。 一进洗手间，刚关上门，不得了了，席南听见了低喘声，还是男人的低喘声。 席南诧异地拉开浴帘，就看到浴缸里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他似乎有些不舒服，所以不时发出低喘声。 「卧槽，你谁？」席南忍不住问。 男人把头从水里扬起来，水珠飞散之下，露出一张苍白又标緻的脸。 完美的五官上沾着水，他没穿衣服，还不时发出喘息声…… 怎么看，这画面都太欲了。 如果不是……他这张脸和自己本体长得一模一样的话。 不过仔细看去，这张脸虽然和自己长得一样，却莫名显得更秀气美艷许多。 大概是骨骼有差异的原因，这张脸更瘦更小，下巴还有点尖。 此外，穿了这么多世界，席南其实都快忘记自己本身到底啥样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刺激。 ——浴室里突然来了个美人，看上去还是很病弱娇滴滴的那种。 美人望着席南，瞳孔突然有些发蓝，就像海水一样。 他问席南：「前两天，是你带我回来的？」 席南：「没有啊。我没有带你回来。我只带了条鱼回来。」 听到这句话，美人眯起眼。 席南反应过来什么，后退半步：「卧槽，你是那条鱼？你是人是妖？」 第131章 有妖气（2） 美人没有答话，半眯的眸子冷冷看席南一眼，就直接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席南下意识上前一推，把他重新推倒在浴缸里，再「哗」地一下拉上了帘子。 美人：「……」 席南听到了疑似屁股摔在浴缸的声音，轻咳一声，道：「抱歉。不是故意的。只是这……这非礼勿视。你不能这么大摇大摆出去，我女儿还在家呢。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衣服？」美人皱了眉，「你们人类穿的？」 我去，这位果然不是人啊。 席南挑着眉，听到美人说：「穿衣服不舒服。我不习惯。我不想穿。」 「不习惯也得习惯。要么你就在水里泡着。」席南说到这里，转而又说，「不行。我女儿还要来洗澡呢。你起来。」 「在水里泡着舒服。要不是饿了，我也不想起来。」美人道。 席南拉开帘子，望他一眼。「饿了？那你想不想吃东西？」 美人老实地点了头。「想的。」 「那你老实穿衣服。不然不给你吃。」席南道。 美人静静望着他，忽然笑了。 席南挑眉。「你这笑什么意思？」 美人问他：「哎……你不怕我啊？」 席南：「我为什么要怕你？」 美人盯着他的瞳孔：「不怕我是妖，会吃了你啊？」 席南：「你长得这么娇滴滴的，会吃人啊？」 系统：「啧啧，美色误人啊。聂小倩也娇滴滴的。」 第290页 席南：「那是女鬼。」 系统：「这还是男妖呢。」 席南：「我是那种能被美色迷惑的人吗？」 系统：「难说。你现在已经彻底弯了。」 席南：「……」 美人似乎觉得从席南嘴里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得更厉害了。 他在水里摆动了下，托起腮，手肘撑在浴池边，懒懒看了席南一眼。 席南心一跳，竟然觉得那眼神很撩。 席南：「我之前……在别的世界弯了？我是攻吧。」 系统：「你要我说实话吗？」 席南：「不用你说了，我肯定是攻。你看这人鱼肯定也是弯的。我感觉他在勾.引我。」 系统：「……」 美人慵懒地注视着席南。「我叫长生。你叫什么？」 「我叫白杨，我女儿叫白小果。」席南说，「看来你通人情，那一会儿出去，你别吓到我女儿。」 长生再笑了笑。「看来你是真不怕我会吃人。」 席南：「我说了你——」 「我娇滴滴？」长生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席南一眼，然后说，「嗯，的确是这样，我受了很重的伤……站都站不起来了，一会儿你抱我出去吧？」 席南：「统，我跟你打赌，他就是在勾.引我。」 系统：「那你要当心。」 席南：「他是妖？他想吸我精气？」 系统：「……静观其变吧……」 席南：「反正我能稳住。管他是什么小妖精。」 系统：「记住你说过的话哦。」 席南：「谁让他是任务目标呢。反正我还不能抛下他。」 这个当头，席南听到门外传来女儿惊恐的哭诉声：「爸爸！鱼缸空了！里面的鱼不见了！鱼！呜呜呜呜——」 席南叮嘱长生不要出去后，就跑出去安慰女儿了。 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这一切。 便是在三天前，他带女儿白小果去海边玩儿，在海滩边发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鱼。 这条鱼是被海水冲上岸的，回不到水里，马上就会死。 可是它鳞片有血痕，看来是受了伤，就这么直接把它放回海里，它恐怕也会死，它这种状态躲避不了其余鱼的攻击，可能随时被大鱼一口吞下。 所以席南先是挖了个沙坑，灌进海水，将这小鱼放了进去，暂时缓解它缺水的症状。 其后，席南再开着小破车去买了鱼缸，跟女儿一起往鱼缸里灌了海水，最后把鱼放进去，带回家。 现在，他要怎么跟女儿解释，那条小鱼变成了一个大男人呢？ 席南只得说：「果果，是这样的，我单位的张阿姨你见过的，她儿子没养过鱼，觉得我们家鱼好看，就借走了。过两天就还回来。」 「真的吗？」白小果泪汪汪地看着席南，「那你要告诉张阿姨，千万不能把鱼养坏了。它通体蓝紫色，眼睛都是蓝色，跟人一样，好特别好漂亮的。你让她千万要还回来。」 「知道了。乖！」席南把白小果往卧室送，「乖乖去做作业。不做完不许出来哦。一会儿吃饭我叫你。」 「嗯……好。」白小果还算懂事，乖乖回去做作业了。 席南去卧室拿了自己的衣服，再去浴室给长生，让他换上。 长生用手指捻起一条内裤仔细端详。「这什么？要怎么穿？」 席南：「……让你穿就穿。这是新买的，我没穿过。你放心！」 长生迷茫地看着他：「我是真不知道这什么。怎么穿？」 席南：「……」 长生：「要不你给我演示下？」 席南：「…………」 席南最后的做法是拿出手机打开淘宝，给他看了个穿内衣的男模特。「明白了吧？」 长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长生穿内裤的时候，席南背过头去了。 等他再转过头，长生已经穿好内裤了。 ——嗯，虽然某个部位依然很明显，但总算不是让人无法直视。 席南松了口气，长生看着他，却皱了眉。 「怎么了？」席南问。 长生道：「很不舒服。这个布料……很不舒服。」 顿了顿，长生问：「你们人类买衣服，要用到钱是吧？你买的是不是便宜货？」 席南：「……你一条鱼想用多高级的内裤？」 长生上下打量他一眼，问：「你是不是缺钱？」 席南：「……」 长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我现在法力尽失，回不到家，还得继续留在这里，吃穿用度什么的，可能都要花钱。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这美人是真长得美啊。 席南盯着他，嘴一瓢，差点把「要不你以身相许」几个字说出去。 长生继续道：「只是，我有些失忆，想不起自己到底怎么受伤的。」 席南：「……」 长生望着席南：「等我全部都想起来，一定会想办法报恩。」 席南摆摆手：「没事儿，我也就是随便日行一善。你先换衣服吧。」 不一会儿，长生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去了。「我去你家沙发上歇会儿。你去做饭吧。我真的好饿。我想吃肉。」 「嗯……我买了鸡翅。」席南道，「我女儿也喜欢吃。」 第291页 「你女儿……」长生望他一眼，「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为什么要骗她？」 「我那不是怕她被你吓到吗？」席南道，「好好一姑娘，我怎么能给她宣扬封建迷信思想。」 长生：「……」 席南：「一会儿你就说你是我朋友。让她叫你叔叔。」 长生点头：「好。我知道了。只是……」 长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席南：「你们人类果然最会骗人。」 「骗人又不完全都是坏事。我这叫善意的谎言。」席南翻了个白眼，拖着他去白小果的房间，给两人作了介绍，就去厨房做饭了。 席南做的是可乐鸡翅。 焯水的时候他问了系统：「统，这个世界的我啥情况？他不会害我女儿吧？」 系统：「放心吧，我盯着的，有事叫你。」 席南：「行吧。」 于是席南认真地做起了可乐鸡翅。 做完鸡翅，席南又炒了一盘迴锅肉，烧了一大碗土豆排骨，再炒了几个素菜。 一个小时后，席南把一大桌子摆上桌，去卧室叫白小果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长生在教她学拼音。 白小果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学拼音，每次自己教她这个都要费老大的功夫。 这会儿她倒是很听长生的话，规规矩矩地照着念，席南看得都呆住了。 席南忍不住问长生：「你还会拼音？」 长生微笑：「我们的教育系统跟你们接轨的，我们也要走向国际化。英语我也会的，还有法语，义大利语，日语……」 神他妈国际化。 席南扶额，竟觉得无言以对。 眼见着爸爸来了，白小果这回倒也坐不住了，飞快地从座位上跳下来。「是不是可以吃饭了？我闻到可乐鸡翅的味道了！我最喜欢！」 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都快发光了，活像头小饿狼。 席南往旁边一看，发现长生的目光跟她是一模一样的。 得了，自己这下是养了两只狼。 席南暗嘆一口气，招唿两个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席南先给白小果夹了一个鸡翅，再给自己夹了一块。 等他吃完自己的鸡翅，瞥见白小果只来得及啃了半个的，抬眼一看，整整一盘鸡翅都没了。 ——而长生面前，则堆了一堆鸡骨头。 席南：「……」 ——你们鱼也喜欢吃鸡的吗？还吃得这么风捲残云？ 白小果后知后觉，「哇」得一声就哭了。 席南责备地看向长生，长生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什么，上前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柔声道：「对不起。我好几天没吃饭了，饿得很了。」 小姑娘睁眼一看，美人哥哥眼睛泪汪汪的，还泛着蓝色，好看极了，马上就不哭了，还给他夹了一块排骨，抽噎了几下，然后说：「那哥哥，你多吃点好的！」 席南：？？？ 席南正懵逼，自己夹了一块排骨给自己吃，还没进嘴，竟被白小果截胡了。 席南惊讶地看着白小果，发现她把排骨都给了长生。「哥哥，给你。你多吃点。」 席南：！！！ ——敢情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这么容易就取得我女儿的同情？！ ——平时谁敢多吃她一块她的专属可乐鸡翅，她可是能把房子都哭塌的啊。 更让席南惊讶的是，长生又把排骨夹给小姑娘了，然后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你多吃点，上学费脑子的。」 这下白小果就对他更好了，不住给他夹菜。 在席南震惊的目光中，长生抬眸，给了他回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席南抬脚，没忍住在桌子下踹了他一下，「别欺负我家小姑娘！」 这厮演技真好啊，真会博取小姑娘的同情。 长生无辜道：「我没欺负他。只是……我没吃饱，能再给我做点肉吗？」 席南：「……」 席南自然不乐意，白小果就过来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的求情。「爸爸，你帮帮他吧，他好可怜。我刚听说，他被他家里赶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他都差点饿死了。」 席南：「……」 最后席南还是又去了一趟超市。还是长生陪他去的。 两人买了一堆海鲜和牛羊肉。 席南肉疼地刷了一千多出去。 晚上10点，白小果已经睡了。 看着长生慢慢把一千多的食材全部吃了精光，席南觉得头越来越疼。 吃完饭，长生心满意足，笑嘻嘻地望着他。「我帮你洗碗！」 席南：「……」 长生：「你怎么还是不开心？」 席南张了张嘴，但没太好意思说我觉得我要养不起你了。 席南琢磨了一下，自己还是得想办法挣钱。 不说养长生的问题，就是为了白小果的未来，他也得稍微奋斗一下。 因此席南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得走向浴室。「没什么，谢谢你给我女儿讲睡前故事哄她睡觉。我去洗澡了。」 「哦。好。」等席南走出几步，长生忽然叫住他，「那我晚上睡哪儿？」 席南犹豫了一会儿，问：「要不你脱光了睡回浴缸里？或者鱼缸也可以。」 长生：「……」 长生看他一眼，去厨房收拾碗筷了。「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 第292页 席南：？？？？？ 第132章 有妖气（3） 席南洗澡的时候忍不住问了系统：「他都吃那么多了……不会还要吸人精气吧？不然他为什么想和我睡。」 系统：「不要怕。大胆地去吧。有问题我会提醒你的。不过我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妖没有什么吸人精气的说法，不要被你对妖的客观印象迷惑了。」 「那他到底是什么鱼？」席南问。 系统：「不知道。我说过，每一个世界的他都藏得越来越深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席南：「……」 席南一边沖澡，一边回忆起刚才他给女儿讲的那个睡前故事，竟然是《海的女儿》。 美人鱼救了王子，也对王子一见钟情。但王子醒来后看见的是邻国公主，就以为是邻国公主救的自己。 美人鱼想和王子在一起，于是想变成人类。她为了变成人类，剪了美丽的头髮，走过了刀山火海……她受诸多苦难，只是为了跟巫婆换取一个成为人类的机会。 但巫婆告诉她，如果王子娶了别人，她就会化作泡沫。 美人鱼无所畏惧，毅然决然化作了人。 但她化作人后，见到的却是王子娶邻国公主的画面。因为王子一直以为是邻国公主救的自己。他从来都不知道美人鱼的存在。 于是，天亮之后，美人鱼化作了海里的泡沫。 这个故事，成功地又让白小果哭了出来。 长生又安慰了她好久，她才消停。 那会儿席南便又用责备的眼神多看了长生几眼。 这会儿，席南想着这个故事，却不由多琢磨了两下。 ——他这鱼，跟故事里的「美人鱼」总不至有什么关系吧？ 也是呢，自己又不是王子。 他还是个男的。 ——那他到底为什么想和我睡？ - 席南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等他回到卧室，发现长生已经大喇喇躺在他床上闭眼睡了。 还是裸睡的。 他似乎终究还是嫌内裤不舒服，脱了。 按理说，要是换个人这么干，席南是会觉得噁心的，应该握着拳头就上去揍人两拳。 不是什么人都能这个样子霸占自己的床的。 可灯光之下，长生的身体如玉般雪白明亮，就像海上泡沫或者浪花。 他之前在浴室里的时候，头髮是短的，但现在他竟长出了长发。 黑色长髮包裹住他的躯体，与肌肤的白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赤身裸.体，还这样睡在别人床上，可他长得好看，而且眉宇间有股特别的贵气，让人感觉他哪怕不穿衣服，依然叫人觉得不可亵渎。 ——这不太像是个妖，倒像是个小神仙，或者小精灵。 席南对前几个世界的记忆朦朦胧胧的，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看上去好像是真弯了，竟盯着一个男人看了这么久。 最终席南嘆口气，找来薄毯给他盖上，自己再在一旁打了个地铺睡下了。 半夜，席南睡得迷迷煳煳，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紧接着那人窝进自己的怀里睡了。 席南睁开眼，发现是美人长生。 席南愣了一下，长生在他怀里笑了笑，低声说：「你别怕。我不会吃人的。」 席南：「……我不是怕你吃我。」 ——我是怕我吃了你啊。 长生闭上眼。「你不怕我就好。」 席南问：「那你不怕我啊？」 长生抬头朝席南一笑，笑得十分纯白无瑕，好像他就是那个童话故事里的不懂世事的小公主一样。 长生道：「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也许真的会啊？ 席南嘆口气，拍拍他的头。「那你得小心。人也会吃人的。尤其是男人。」 「哦？怎么个吃法？」长生好奇地问。 席南怕再这样交流下去他就快有反应了，赶紧拍拍长生，想推开他去地铺。「这些事情呢……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多少岁，就不告诉你了。你自己睡，我去睡地铺。」 「可我想和你睡啊。」长生说。 席南问他：「到底为什么？」 长生笑：「安全感。可能因为你救了我吧，抱着你，我会觉得很安全。」 说完这话，长生紧紧抱住席南。 席南有些无语，到底轻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长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记得了。总之有人想杀我。我现在没有办法回到我家，没有找到同族，能暂时住在这里吗？」 席南：「能。」 长生：「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席南再开口：「不过那啥……」 ——你能少吃点吗？ 长生问他：「嗯？怎么了？」 席南嘆气。「没啥。睡吧。」 - 不知不觉，席南已经和长生一起生活了一个月。 说实话，自从长生来之后，他生活方便了很多。 比如，送白小果上学、接她放学，以及买菜什么的，长生都包办了。 长生还学会了做菜，至少白小果喜欢吃的可乐鸡翅，他是学会了的。 除了做饭，打扫房间、洗衣服什么的，他也都一一包揽。 第293页 席南简直感觉自己捡了个海螺姑娘回家。 席南的烦恼更少了，唯一的麻烦就是——缺钱。 因为长生实在是太能吃了。 他不仅能吃，穿的衣服也很讲究。 席南确实也给他买的都是好牌子，否则总感觉不配他。 时间长了，席南算了算，继续这么下去，白杨这身体辛辛苦苦攒的存款，很快就会被花个精光。 说实话席南确实也没什么存钱的意识，他早期也就是个富二代。这点工资对他来说太不够花了。 可席南想了想，虽然他自己会的很多，但以白杨的身份，太难找工作了。 首先，他的简歷太过一般。其次，当地的好公司也很有限。 白小果刚一年级，才和班上的同学熟悉起来，要是换去大城市找工作，环境变化太大，她不一定能适应，再说白杨的简歷也不占优势。他还不能简歷造假，越大的公司，人力资源系统越规范，背景调查什么的肯定都少不了。 席南编了一份虚假简歷，也只能骗骗当地的小公司。 于是最近席南一直在看招聘网站，一个一个挨着看。 虽然他现在挺缺钱，急于换个工资高的工作，并且他连简歷都是假的，但是投简歷不能马虎。公司的背景、产业发展方向，乃至公司老闆的背景，方方面面，席南都得考察一下。 找工作这种事，哪怕一时找不到，也不能急，否则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搞不好还坑了自己一辈子。 一个月下来，席南总算挑中了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做海产品加工的，主要通过线上网络销售，至于线下，他们目前开了几家海鲜饭店，以后还有发展海鲜酒楼等计划。 这是个挺新的公司，老闆自己是做小作坊做起来的，有了一定规模后，得到了一家公司的投资，慢慢变得有声有色起来，但他们急缺管理类人才。 这家公司叫有渔有限责任公司，投资公司占股40%，老闆自己占股60%，投资公司没有经营决策权，但他们似乎约定了，投资公司可以参与人员招聘，帮助不懂经营的老闆完善公司内部的各项管理和流程。 因此招聘信息上写着，招聘者将接受老闆和投资方的面试。 这样完善的招聘信息，已经甩出其他乱七八糟的小公司一大截。 那私人老闆不懂管理，但背后有专业的投资公司参与，就是个绝佳助益。 席南查了查那投资公司ceo的背景，发现是个留学海归一类的角色，履歷光线，投资眼光也向来不错。 于是席南更觉得这家公司不错，把简歷发了过去。 三天后，席南接到了面试通知。 有渔公司的小老闆和投资方他都见到了。 小老闆叫王强，皮肤黝黑，看上去就像海边的渔民。这人一看就是苦日子过过来的。 能把小作坊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很不容易。 投资方那边来的则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看上去很青年才俊的人。 穿西装，戴眼镜，乍一看也有点斯文败类。 那人礼貌地朝席南握手。「你好，我叫刘青，是青松投资的一名经理。有渔这块的投资，是我一手牵头的。因此公司的一些管理，我也会参与。」 席南礼貌地给他握完手，开始自我介绍。 关于简歷，席南全是胡诌的。 毕竟白杨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确实一直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好在席南本身的阅歷很丰富，被问到什么都能圆过去。 刘青问过他几个专业的财务分析方面的案例，他都能解答得很好，还提出了不少建议，刘青对他刮目相看，小老闆王强更是听呆了。 两个小时后，面试结束。 刘青朝席南握了握手：「太好了，想不到这种小城市还有你这种人才。现在开始，你就是有渔的财务总监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咱们再去喝点酒唱个歌什么的？」 说到这里，刘青似乎看见席南的表情有点为难，再说：「主要是我明天就得回公司总部，在b市。我是想在离开前，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请教谈不上，大家互相学习。」席南想了想，说，「那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让朋友帮我照顾下女儿。」 「好。没问题。不过……你都有女儿了？」刘青有些惊讶。 「嗯。六岁了。」席南笑了笑，没多解释什么，去到走廊给长生打电话了。 长生的手机也是这一个月他买的，上面只有自己这一个联繫人。 长生很快接了电话，似乎是在看动画片，有些稚嫩的背景音传来。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长生问，「今天给我做羊肉汤，好不好？这道菜我始终做不好。」 席南顿了顿，说：「长生，今天不行。改天吧。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换了个工作，以后可能要忙起来了。你记得去接果果，给她买点好吃的。我今天就不回去吃饭。」 「那你要跟谁吃饭？」长生问。 席南说：「和新老闆。你俩好好的。果果数学考得不好，老师给我发成绩了。你帮我教教。挂了哈。」 「餵？」长生眨了下眼睛，席南已经挂了电话。 眼前的电视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长生关了电视，眉头皱了起来。 第133章 有妖气（4） 第294页 长生看电视，原本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 譬如他最近看了整整一部家庭伦理婆媳剧，算是对人类的家庭关系有了很深的了解。 至少他自己感觉是这样。 长生接完席南的电话，眉头皱了很久，最后看见时间到了，还是去接白小果了。 长生不会开车，再说那辆小破车已经被席南开走了，长生每天都是乘地铁去接的小果。 之前乘地铁的时候，他都没遇见什么事，用席南的卡刷过站就行了。 谁知道今天倒是遇见警察抽查身份证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生的气质在人群中显得太特别，警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当即道：「这位先生，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长生望过去，朝他们二人一笑：「不好意思，我没带。」 查身份证的警察分别是一男一女。 不仅这女的看到长生后愣住了，男警察也愣住了。 「那……那你能报下身份证号，我们核查一下吗？」女警察的声音柔了下来，倒像是反过来在徵询长生的意见。 报什么呢？如果报席南的身份证，他们一查，不是就发现照片不一样了吗？ 长生堵在地铁进站口，后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不时有人催促。 长生浅浅蹙眉，抬头一望，再转了转头，就看见了大厅里四个角落里的监控。 轻嘆一口气，长生施法黑了监控半秒，与此同时对两个警察吹了一口气。 两个警察神情呆滞，顿时感觉做了一场梦。 等他们反应过来，监控恢復，而他们面前早已没有那个长得极为惊艷的男人，他们也全然不记得这件事了。 小学门口，长生到的时候，她的班主任黄丽正陪着白小果。 看见长生到了，黄丽热情地对他打招唿。「今天又是你来接果果啊。」 「嗯。」长生礼貌地朝她点点头，「她爸爸最近忙。」 说完这话，长生牵起白小果的手，对黄丽道：「谢谢老师，果果我带走了。」 「等等。」黄丽突然叫住他。 长生问：「怎么了？」 黄丽颇为关切地问：「你……今天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怎么了？需不需要去医院？」 伤还没好就动了法力、消耗过大的原因。 长生心里这么想，但毕竟不能对黄丽说，于是只说：「没事儿。」 「行。哦对了……」黄丽再问，「那个，能不能问下你到底和果果爸爸什么关系？别介意啊，只是家长以外的人来接孩子，我们还是得登记清楚。」 什么关系？ 长生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黄丽，「我是他朋友。最近出了点事，住他家里，靠他救济呢。」 「哦……」 这一下黄丽的眼神有些失望了。 她原本看长生这一表人才的模样，他穿的衣服也都是名牌，她觉得这一定是个高富帅了。 没想到，他居然要靠白杨救济？ 白杨这个人，黄丽自然是知道的，人的确是在一个好公司，拿着金饭碗，但毕竟就是那点死工资，没啥大前途。 现在这个人竟然要靠白杨救济，想来只会比白杨更穷，他这一身，估计都是水货了。 黄丽失望归失望，转而想侄女毕竟是个颜控，这男孩子长得确实好看，横竖先介绍他们认识下，成不成的以后再说。 于是黄丽道：「对了，关于白小果的情况，我可能想单独和你们说一说，这周末你们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 长生有些不明所以。但人类的这些人际交往他还没有完全明白，也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白杨说的。」 黄丽赶紧道：「别光他，你也记得来。既然你住他家，也在照顾果果，果果的教育问题，你也一起听一听。」 「好。」长生一把抱起白小果走了，一路上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路过地铁站的时候，他蹙了蹙眉，抱着白小果往前走到公交站。「我们今天坐公交好不好？」 「为什么呀？地铁快些。」白小果问。 长生说：「坐公交能路过一个漂亮的小公园，我带你去逛一逛。」 长生一路哄着小姑娘走了。路上小姑娘鬼灵精地对他说：「对了，到时候你可别理我们黄老师。」 「哦。为什么？」长生问。 白小果认真地说：「她老向我打听你的事，以为我不懂呢。其实我都懂。她以前就经常帮她侄女介绍对象，还考虑过我爸。后来她听说我爸一个月挣3000，这才打消了念头。势利眼！」 长生被逗笑了，问她：「那你想过……让你爸爸成家，让你有个妈妈吗？」 「嗯……以前有想过的。但你来了之后，我发现我没想过了。」白小果笑道。 「哦？为什么？」长生问。 「因为我觉得你在我们家就挺好的！我妈妈不要我了，你和爸爸要我就好！」白小果乖巧地说。 于是当晚长生就多奖励了白小果几个鸡腿。 吃完饭白小果盯着空鱼缸，先是念叨着空鱼缸里的鱼什么时候回来，它会不会被爸爸的同事养死了；后是念叨爸爸为什么不回来，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小姑娘像爸爸，不肯做作业，一直哭，长生的安慰都差点不管用了，哄了许久才哄好。 第295页 这期间长生心跳得极快，很不舒服，但白小果还缠着他讲故事。 长生被逼无奈，指尖朝白小果眉心一点，让她昏睡了。 长生把她放上床睡觉，随后写了一张纸放到她桌上：「乖乖睡觉。别担心，鱼明天就回来了。」 长生的人形维持不了多久了，给席南发了条信息，让他赶紧回来照顾白小果，给鱼缸里换了水，就变回鱼住进去了。 - 席南当晚回来，已经是十一点了。 那个刘青先是带他吃饭，然后拉他去唱歌，最后还找了个咖啡馆请教他问题，拖到现在才放他回来。 但是想到家里还有两个人眼巴巴地等着自己挣钱餵饭呢，席南也就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席南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家，长生并不在。 整个家里都迴荡着白小果的哭声。 她哭得快抽搐了，也把席南的心快哭碎了。 席南赶紧跑到白小果的卧室，开灯把女儿抱进怀里，不住拍着她的背。「怎么了果果？」 白小果被他一抱，哭声原本止住了一下，这回被席南一问话，她哭得更厉害了，那声音简直撕心裂肺。 席南赶紧揉她的头。「不哭不哭啊果果，爸爸在。」 许久之后，白小果才停止哭泣，抽噎一下，眼泪汪汪地看着席南：「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的，乖啊。」席南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睡，已经又是十二点了。 席南回到书桌前，看了看白小果的作业，发现她连昨夜都没有做完。 ——长生在搞什么？他又去哪儿了？ 席南皱着眉，就看到了长生留下的话。 于是席南去到客厅，果然看到鱼缸里有条鱼。 那条鱼安安静静地躺在水里，仿佛任世界喧嚣，它自独自安静。 席南搞不清楚状况，也只得暂由他去。 席南洗了个澡，自己睡了。 说来奇怪，平时晚上他都嫌长生烦，非要抱着自己睡什么的，很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 但今天长生不在，他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后半夜，席南沉沉睡去。 早上在闹钟的作用下，他醒了过来，走到客厅一看，长生还躺在鱼缸里。 洗漱完，给白小果煎了鸡蛋煮了面条，席南就去叫她起床了。 白小果昨晚睡晚了，起不来，席南无奈，拎着她去了卫生间，给她洗了一把冷水脸，这才把她弄清醒。 鱼缸里的长生目睹了全过程，摆摆头想——这男人带女儿，真是带得糙。 吃完早饭，白小果欣喜地发现鱼儿回来了，往鱼缸里投了鱼食，就被席南拎着去上学了。 送完女儿上学，席南去公司办了离职手续，流程暂时还没走完，上面领导也找了他谈话。 谈完之后发现席南执意要走，领导也强求不了，只得签了字。 如此，流程虽然还没完全走完，席南也可以先收拾东西了。 等他收拾好，抱着箱子去到公司车库，准备开着小破车回家时，竟在电梯口碰见了刘青。 「刘经理？你怎么在这儿。」席南问他，「你不是今天要回总部吗？」 「我下午的飞机。现在要叫你白总了。」刘青笑笑，「昨晚聊的事，我还有些事情想找你确定一下。放心吧，你不能白当我的顾问，请你吃午饭。」 「行吧。那麻烦你了。」席南把东西放回自己的车里，问刘青，「去哪儿吃？」 「跟着我开吧。」刘青说。 席南以为就是随便吃一餐，没想到去的是一个颇为高级的餐厅，价格着实不菲。 不过确实，刘青问的那些财务问题和投资建议，都十分复杂。席南都给他一一解答了，这餐就确实当顾问费了，因此席南并没有多想什么。 吃饭的时候，席南馋酒的毛病犯了，架不住刘青的劝酒，多喝了几口。 他倒是没醉，但开不了车了，于是由刘青送他回家。 车开到小区门口停下来，刘青停好车，去副驾驶座打开门，殷勤地扶着席南下来。 「不用不用。我酒量好。」席南摆摆手，自己走下车，但架不住刘青还是虚扶了他一把。 下了车，往小区门口一望，席南就看到了长生。 长生静静站在那里，长发垂到了脚踝的位置。他穿的是席南的睡袍，因为裤子短了点，所以他的脚踝露了出来，在黑髮的包裹下极为好看。 他长发睡袍，手上拎着垃圾，似乎只是随便下楼扔垃圾的。 但这个造型，却生生被他穿出了古装长发大美人的既视感。 只不过，他用略带考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实在称不上友善。 席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问：「你怎么在这儿？哦对了，昨晚你什么情况？果果哭成那样你都不哄。她的作业都没写完。」 「你还好意思问我啊？」长生眯起眼，好整以暇看向席南，冷冷瞥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再盯着席南问，「昨晚跟人吃饭喝酒夜不归宿，今天大中午的又跑去喝酒，不管女儿的是谁？」 席南有点懵。 ——怎么有种被媳妇逼问的既视感？ 转瞬他听见长生继续问：「这人谁啊？昨晚你也是跟他去吃饭喝酒的？还骗我说加班？忙？谈工作？」 第296页 第134章 有妖气（5） 席南懵了片刻，然后说：「我没有骗你说加班吧？我昨晚也没有夜不归宿吧？」 长生想了想，往前走几步把垃圾扔了，折回来后，说：「哦，你没有。」 ——哎，「我在加班不回来了」之类的话，是这两天看的家庭伦理剧里的那个渣男骗他媳妇的时候说的？席南好像确实没说。 不管了，反正席南这行为跟那个快渣男差不多了。 「啊，这位是……」刘青开口问，视线在席南和长生之间来回逡巡。 席南总不能说长生是自己捡回来的一条鱼，于是道：「他是我朋友。遇到点事情，所以住我家。」 「这样啊……」刘青朝长生打了个招唿，长生并没有理他。 于是刘青又问席南：「我能上楼参观一下吗？」 「我这里有什么好参观的？再说，你不是要赶飞机？」席南问。 刘青笑了：「哦对，我差点忘了。」 席南内心os：这还能忘？ 到底是把刘青送走了，席南跟着长生一起上楼。 老式公寓没有电梯，两个人慢悠悠爬了六层，总算到了。 一路上长生都绷着脸，席南叫住他：「哎，你到底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长生问，「你昨晚是不是跟他喝酒去了？」 席南总觉得这对话怪怪的，为免让左右邻居听见，他快速开门，催促长生进屋，关上门后说：「我不是说我换工作了吗？他是我新东家的投资方。我新去的那家公司比较特殊，投资公司给了钱，要保证利益，所以能参与管理。他请我吃饭，问我几个问题而已。再说——」 席南颇为责备地看着他：「你这么生气，就是因为我昨天没能给你做羊肉汤？你生气归生气，不能不管果果吧？她哭那么厉害，你居然变成鱼躲到鱼缸里，这算什么？」 席南不料这句话算是才到火药桶了，长生看他一眼，直接回了席南的卧室，反手把门一关，还给锁上了。 席南：「……」 ——哎哎，搞什么？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卧室哎？ 系统优哉游哉地开口：「你误会人家惹。」 席南：「我怎么误会了？他不是生羊肉汤的气是什么？这一个月我是明白了，他看这是大人，没准在他们鱼族还小呢。他有时候比果果还像小孩子。」 系统：「……」 系统嘆口气：「虽然每个世界的另外一个你藏得越来越深，我看不到他的过去，算不到他的将来。但是……他短期内发生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他昨天乘地铁去接果果的时候，遇到警察查身份证了，所以用法力黑了监控，让警察短暂失忆。他重伤未愈，消耗了法力，只能回到鱼的形态，才能快速恢復。人家不是故意不管果果的。」 「那他怎么不一直当鱼？」席南问。 「可能因为他想以人的方式陪着你？」系统道。 席南：「为什么？我们无亲无故的。」 系统：「……你虽然弯了，但有的时候，思维又挺直男癌的。哎……」 席南：「？」 系统：「你就当他无聊吧。」 席南：「也是，让我在水缸里待着，我也无聊。还是当人好，你看，他能看电视、到处玩，还有我给他做这吃做那吃。话说回来，他怎么那么能吃？吃得越多，他恢復得越快？」 系统：「……」 席南嘴上抱怨长生脾气不好像小孩儿，身体很实诚，出门上超市，给长生买羊肉去了。 至于长生，他在屋子里听了一会儿，发现外面好一会儿都没了动静。 他出门一看，找了一圈，竟发现席南已经出门了。 ？他去干什么去？单纯地离家出走，还是去找那个什么经理喝酒吃饭？ 他还真生自己气了？ 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不行，打电话显得自己先低头了似的，明明是他把自己和女儿扔在家、跟别的男人去吃饭、回来还不分青红皂白责怪自己…… 长生坐在沙发上冷着脸，手机倒是变成了烫手山芋，被他捡起来、扔了，再捡起来、再扔了。 就这样，过了二十分钟，席南回来了。 长生讶异地看见他手里竟然似乎……提着羊肉。 「哟，出门了，来客厅了，不生气了？」席南问他。 长生皱眉：「你的意思是我很小气啊？」 席南嘆口气。「行了行了，都是我的错。我去厨房给你做羊肉汤，行了不？」 长生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你这话，好像显得我很矫情一样。」 席南：「……」 长生：「算了，看在羊肉汤的份上，原谅你。」 席南气笑了。「再给你烤个羊腿，成不成？」 长生眼睛发亮，望着他，认真地说：「不如来两根羊腿？」 「你看看。我加班应酬为了谁，还不如为了你们母女……哦不是，为了果果和……你这条鱼。」 席南嘆一口气，去厨房忙活了。 - 下午，长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啃羊腿，美滋滋。 席南看他一眼，说：「对了，我后天才正式入职，明天我们去趟派出所吧。你就说你失忆了，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没有身份证。我们看看这种情况下，怎么给你办个身份证。」 第297页 「为什么要办身份证？」长生望向席南，眼神有些微妙。 ——他怎么会知道身份证的事？ 席南只说：「哦，没什么，今天听见同事抱怨，没带身份证，在地铁站被警察盘查了半天，害他迟到了。我琢磨着，你经常去接果果，万一碰上这种事，挺麻烦。」 「办身份证……有什么好处？」长生问席南。 席南说：「好处多着呢，干什么不得要身份证？以后我赚了钱，还可以带你和果果去旅游，没有身份证，飞机、高铁，你都坐不了。还有……」 「还有什么？」长生问他。 席南说：「还有，万一你遇见想嫁、哦不是，想娶的姑娘，你们结婚，也得要身份证的，不然你们怎么去民政局办结婚证。」 「哦……」长生的声音拉长，若有所思看席南一眼。 「怎么了？」席南问。 「没什么。」长生把啃干净的羊腿暴力拆卸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后，扔进垃圾桶。 全程长生的表情都很淡定，那美貌娇滴滴的外表，与他本身实力的巨大悬殊，让席南看得有些懵。 长生慢条斯理去卫生间洗干净手，擦干净，再返回沙发上坐下。「一会儿一起去接果果？」 「好啊。我开车。晚上我们可以去外面吃饭，还可以看个电影啥的。」席南说，「我正式上班后就忙了，估计以后难得带你们去看电影的。」 长生注视着他：「你刚才说……结婚证。」 「嗯？怎么了？」席南问。 「你的结婚证呢？我怎么没见过？」长生问。 席南眨眼，心说我哪儿来的结婚证啊。 长生再问：「果果她妈妈是谁？她为什么不要她……也不要你了？」 席南说：「我哪儿知道她妈妈是谁啊。她跟你一样，都是我从海边儿捡回来的。」 不知为何，长生眼睛一亮。「你不是她亲生父亲啊。」 「不是。不过这事你别和她提。我怕她听了伤心。」席南说。 「嗯。行。」长生幽幽看席南一眼，随后笑了，「不过她也没那么脆弱。她有我们两个对她这么好的人，这种时候，亲生父母算什么。」 「哟，不错，最近肥皂剧看多了，你也有些生活感悟了。」席南评价道。 「还行吧。那些电视里的剧情，太乱七八糟了。还有有情人终成兄妹的。嗯……」 长生脑洞大开道，「对了，所以，果果身边出现的男孩子，我们得调查清楚。我们又不知道她亲生父母是谁，别到时候她真和自己的哥哥弟弟恋爱了。等到那时候，难道要你我去做拆散苦命鸳鸯的刽子手？不、不行……她会恨我们的。」 席南：「……」 长生一把抓住他的手。「万一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怎么办？万一她哭着求我们，怎么办？那我可会心软的啊。我怎么捨得看女儿伤心？我……哎，到底该怎么办呢？」 席南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第一，她怎么就成你女儿了？她爸爸是我。第二，不怎么办，这种狗血电视剧，你以后少看。」 长生想到什么，望向他：「那你教我工作吧。我去帮你。你也可以不那么忙。」 席南想了想，倒觉得这个主意成，有渔公司本来就缺人。 于是席南点点头。「行。不过得过段时间，等我扎稳脚跟再说。我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再带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你进去，不能服人的。」 「好。我知道了。」长生笑着看了席南半晌，突然凑上前亲了一口他的脸，「白杨，你真好。」 席南：？？？ 按理说，亲脸，还是男人和男人…… 这个举动，过于不寻常了。 可席南朝面前的长生望去，发现他笑得天真无暇，好像真的只是感谢自己一下而已。 他那目光，跟白小果是一样的纯洁。 于是，席南不仅被他亲得脸红了，还很羞愧汗颜。 ——人家是纯洁地感谢，自己怎么能思想跑偏？ 长生把手背贴上席南的额头。「白杨，你脸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 「我……我没事儿。你离我远点就行……」席南推开他，想往后躲。 万万没想到，长生竟一下子抱住了他。 「你……你干啥？」席南问。 「白杨，你身上好烫，这不正常。我常年活在深海，血是冷的，身体也冷。你抱着我，我帮你降温。」 长生说着，解开席南的一颗纽扣。「来，衣服脱了。」 第135章 有妖气（6） 长生伸手要去解席南的衣服，席南抵死不从。 这个过程中，席南的脸已经越来越烫，长生皱着眉，捧起他的脸：「不对啊，你脸怎么越来越红，身体也越来越烫？」 「你放开我，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好。」席南要推开他。 「为什么？」长生看着他，「那我和你一起洗。」 然后席南就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莫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长生的长髮。 这实在是一副诡异的画面，长生的头髮忽然暴涨，缠住两个人的身体，将之紧紧包裹。 紧接着席南就感觉自己来到了水中。 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他似乎来到了深海之中，周围一片汪洋，而长生的头髮则化作了海底绝美的水草，也是他唯一能够握住的、能救人性命的东西。 第298页 「这……这怎么回事……」席南下意识抓紧长生的头髮。 「抱紧我就好，不用怕。」长生附在他耳边温柔地说。 席南立刻说：「这哪儿啊？让我回去？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就脸红一下而已，再说中午喝了酒，面前的人又这么好看，还不让身体热一下啊？有没有人权啊？怎么就被弄这来了？ 而最让席南头皮发麻的就是，这种状态下，他们肌肤紧紧相贴，那些想掩藏的暧昧情愫，根本无所遁形。 似乎是察觉到了席南的变化。长生轻声惊讶地「嗯」了一声。 于是席南的脸就更红了。 他的下颌突然被一根指头抬起来，他睁开眼，就对上长生深蓝色的目光。 「长生……」席南的声音不由变粗。 长生望着他，总算明白过来什么，问他：「你想要我啊？」 席南：「……」 「你来要吧。」长生俯下身，贴住他的唇。 席南脑子都懵了。 他把这一切总结于，这个世界的生活太轻松了。 这日子过得太安逸了，饱暖之后，可不得思淫慾了么。 席南说服自己这不应该。面前是个男人，自己认弯，都不纠结这个了。 ——可他是只妖啊。 人妖不应该殊途吗？ 席南理智尚在，但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舌头主动滑了过去。 他曾经不理解宁采臣。 兰若寺那么诡异的地方，就算聂小倩怎么好看，那也是只鬼，怎么下得去手啊？ 现在他忽然就理解了。 席南发现，如果自己是那个书生，长生是来勾他的鬼或者狐妖，那他估计也得栽。 算了。栽就栽吧。 还能出来个法海把长生抓到雷峰塔去镇压怎么着？ 亲着吻着，耳鬓厮磨着。 席南腿根突然感觉到一个滑滑冷冷的东西，好像是……鱼鳞？ 席南低头，就发现自己下身贴着一条鱼尾巴。 吓了一跳之后，席南软了。 然后他的耳朵被人咬住。 长生轻嘆一口气，似乎有些遗憾。「看来你要不了我了。」 席南：「……」 长生：「所以我来要你吧。」 席南心说卧槽？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席南强迫自己恢復理智，要推开长生：「这到底什么鬼地方，你放我回去。」 「这里就是你家啊。你认不出来了？」长生问。 席南闭上眼，再睁开，就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浴缸之中。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浴缸里，这浴缸里就显得过于狭小了。 而席南正被长生结结实实压着，简直求生无门。 「你……你还能忽人忽鱼，半人半鱼？」席南不由问。 长生没说话，只是按过他的后脑勺，俯身要亲过来。 「等等，你……在你们鱼的世界，你成年了没？」席南再问。 长生依然没答，吻住他的唇，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 关键时刻，外面整点报时的钟忽然响了。 席南一把推开长生，立刻站起来，披浴巾穿衣服，一气呵成。 长生上前拉过他的手。「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席南责备地看着他：「都四点了！现在开车去果果学校，堵车的话，起码要40分钟！」 长生也反应过来什么，把长发变回去，出门换衣服了。 「万一果果出个啥事，我不会原谅自己的。」席南道。 ——啧，怎么就精虫上脑，竟然差点忘记接果果了。 路上，席南开车，长生坐副驾驶。 眼看着果然很堵车，预计要迟到，等红灯的时候，席南给班主任黄丽打了个电话。「诶诶，不好意思黄老师，我们要晚一点到，麻烦帮忙看看果果。给您添麻烦了。太不好意思。」 「没事儿的。对了，一起吃顿饭的事，那个长生先生，跟你说了吧？」黄丽问。 「吃饭？」席南狐疑地看一眼长生，随后点点头，「哦哦，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席南问长生：「怎么回事？」 长生说：「好像是想给我介绍女朋友什么的。」 席南：「……？」 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席南才发现红灯已经变绿灯了。 席南放下手剎，调档，踩油门，半晌后问：「那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啊。毕竟是果果的班主任，还得先应付下，不能闹僵，吃顿饭而已么，先去吃吃。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长生道，「但女朋友我是不交的。」 席南：「哦……」 长生道：「毕竟人妖殊途。不长久。」 席南：「……」 ——那我们刚才算怎么回事？ 敢情他只是兴致上来，随便玩玩儿？反正都不用负责任。 长生侧眸，静静看席南一眼。 席南脸色严肃，长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来。 然后长生轻声说：「但如果是你，就不一样了。」 席南：「什……什么意思？」 长生说：「白杨，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考虑为了你变成人的，就像小美人鱼为了王子那样。」 第299页 席南：「那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吗？」 长生浅浅一笑，目光看向前方的车流。「是啊，我为了你变成人，你要是辜负我，我可能就化成泡沫了。所以你可得想好了，不能辜负我。」 席南心里一个咯噔，一时没开口。 谁知道他哪天做了哪件事就算任务完成，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到时候，算他辜负了长生吗？ 如此一来，他怎么敢随便承诺呢？ 长生转过头来，幽幽看着他：「怎么，你不敢了？」 席南：「……」 ——他那眼神，怎么搞得自己跟渣男一样啊？ 不是这个道理啊，不看实际情况随便下承诺说情话哄人开心的才是渣男。 席南觉得必须得把长生的观念纠正过来，以及后面就带他上班，让他少看点垃圾电视剧。 而后两人一路无话。 接上果果后，带她去了趟烤肉店。 长生似乎心情欠佳，肉都不怎么吃了，白小果都忍不住问席南：「爸爸，你是不是欺负长生哥哥了？他怎么不高兴？」 席南：「……」 ——你到底是谁的女儿？ 以及，为什么喊我爸爸喊他哥哥？我很老？ - 两天后，席南就去上班了。 席南这班上得非常忙，好几次下班都十二点了。 主要是老闆确实什么都不懂，公司刚组建，什么制度都没有。 席南作为财务总监，发现整个公司的财物管理就是一团乱麻。 旗下几家酒店的收银不规范，帐从来不齐。 员工报销不规范，相关财务专员也不审核，拿公司的钱不当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报销。 席南花了两周的时间，把报销流程、收银规范这些一一落实，并亲自去各个店面给大家进行了培训，这才算勉强完成两项基本工作。 接下来他要做的，才是更专业的帐目搭建、以及系统化管理的东西。 后面的这些倒不算紧急了。席南稍微喘了两口气。 他这两周做的东西，大家都心服口服。 老闆也看在眼里，十分满意，要请他吃饭。 席南趁机把长生带了过来，就说自己要招个帮手。老闆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如此，半个月后的周六，席南总算休息了一天。老闆请客吃饭的时候，他把果果带来了，也把长生带来了。 周末，席南几乎整整睡了一天。 他醒来的时候，长生正幽幽看着他。 「几点了？果果……」席南眨眼。 「送她去学钢琴了。等她上完课，我会记得去接的。」长生看着他，「你才想起来？」 最近半个月，果果的一日三餐，上学放学…… 全都是长生弄的。 席南也有些过意不去。「等一切走上正轨，我就轻松很多了。」 长生目光不善。「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儿，和你说不了几句话。好不容易这周末休息了，你居然睡了一天。你不会在迴避我吧？」 「没有。真没有。你想多了。」席南说。 话说回来，那天两人亲密接触了一下之后，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谁也没有多提。 当下，看了长生片刻，席南说：「我真没迴避你。你明天就跟我去公司上班？当我秘书？」 长生望着他，笑了：「我昨天看了个电视剧，那老闆潜规则他秘书来着。你是不是想潜规则我啊？」 席南被他逗乐了，拍他一把。「让你少看电视剧。」 - 第二天席南就带长生去上班了。 长生学东西很快，长得好看，为人彬彬有礼，把一公司的姑娘都迷晕了，谁对他都是夸赞有加。 有长生帮忙，很多事落实得很快，席南确实也省心了不少。 直到又过了一周，一件谁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老闆王强被人杀了。 他倒在卫生间，伴随着一股诡异的海腥味，血流了满地。 第136章 有妖气（7） 有渔公司各方面的管理日趋完善，近日又盘下几层楼，准备做一个高级酒店，这笔投入不少，席南亲自去探了价格，总算敲定了合同，这种大项目，席南一个人说了不算，还需要王强这个老闆去签字。 这天，好不容易落实了个大项目，席南正高兴，万事俱备，只差王强签字。 但王强迟迟不来，席南就带着下面一个小助手去王强家里去了。 席南敲了很久的门，没有人来开，他打王强手机，依然没人接。 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王强能白手起家，靠海鲜加工小作坊做起，把生意做大，靠得就是十年如一日的勤奋。 他不该迟到，就算迟到了，也不该关手机。 何况现在哪怕在门口，席南也能闻见门缝里传来的诡异海腥味。 下意识觉得不妥，席南找了110开锁。 随后，带着助理进门，席南看到了地上有很多水渍，这些水渍是脚印的形状，一直铺到卫生间的位置。 顺着水渍望过去，不得了，卫生间房门紧闭，但门缝下有水不断流出来，甚至有淡淡的血色。 席南和助手面面相觑，110找来开锁公司的员工也有点发蒙。 三个人最后决定一起去把门打开，这一下，海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他们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王强。 第300页 席南报了警，去警察局录了口供，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下班的点了。 席南先跟合作方解释了情况，说合同晚点再交，随后就打了长生的电话。 长生首先开口：「别担心，我已经接到果果了。等把她送回家，我再去公司帮你。」 席南问他：「你今天跟渠道商谈得怎么样？」 「还不错。返利多谈到一个点。」长生说，「对面来谈判的男人本来一直不肯，我朝他笑了笑，他就答应了。」 席南：「嗯，挺好的。」 长生不乐意了。「你都不吃醋了？」 席南哪里还有心情吃醋。他知道这件事或许跟长生没有半毛钱关系，长生也应该毫无理由这么做才对。但案发现场的海腥味总是让他不安。 于是席南问：「昨晚你发简讯让我去接的果果，说有点事。你有什么事？」 长生说：「不就是黄丽侄女的事吗？她找的我。前阵子，我跟果果班主任黄丽，还有她侄女吃饭来着。本来人家象徵性喊了你，但你那阵子太忙。就是那会儿，我认识了她侄女。」 席南依稀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他问：「但你不是不找女朋友么，还和人家有联络？」 「没有，我私下跟她说清楚了的。」 长生笑，「我说我喜欢男人的。」 席南：「……」 长生：「所以，你真吃醋了？」 席南：「那你昨晚跟她去干嘛了？」 长生道：「就聊天。她说她前男友跟她在一起好好的，突然弯了，就跟她分手了。她不知道是她前男友找藉口，还是真的说弯就弯了，毕竟他俩之前处得很好，所以找我问问情况。」 「你们聊了一晚上天？」席南问。 长生笑：「也没有一晚上，我十点半不是就回来了么？」 长生没等席南说完，又说：「既然你这么不放心，我把她电话给你，你问问她。」 席南蹙了蹙眉，终究道：「不用了。」 长生说：「既然你这么容易吃醋，这么在意，那我以后就不单独和她出去了。她要是需要人开导，大不了咱们一起去。」 席南：「没什么。遇到这种事是需要人开导开导。只是长生……」 「嗯？怎么？」长生问。 席南问：「你真的忘记自己是怎么受伤，怎么来到……人类世界的吗？」 「鱼族的事情，我并没有全部忘记。但我怎么来的这里的，确实是想不起来。」 长生顿了一下，深情地说，「可能是为了遇见你吧。」 席南没接话，只说：「你就待在家里照顾果果，不用过来。我过一会也回家。」 「啊？不是说，今天有合同要签，估计晚上还得去应酬一顿。」长生问。 「出了点事。具体我回去跟你讲。」席南说。 晚上，白小果在房间写作业。 席南和长生在沙发上窝着开电视。 长生瞥一眼白小果的房门，见那里闭着，就把头一歪，放在席南的肩头。 他本想亲一下席南，电视上突然传了一则兇杀案的报导。 接着，不需要席南解释，长生已知道发生了什么。 新闻上讲：「华新小区7栋403发生一起兇杀案，死者为王强，46岁，有渔公司董事长，死者整个心脏丢失，下落不明，应该是被兇手挖的。兇手作案手法极为残忍，不排除有医学背景。案情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请广大市民注意防范。」 看完新闻，长生关掉电视，坐直，湛蓝色的眼珠看向席南：「白杨，你今天那话，不是吃醋，是在怀疑我？」 「我也不是怀疑你，只是事情很蹊跷。我跟着警察去做了笔录，路上大概听到点他们的调查情况……门窗都是锁着的，密室杀人，兇手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现场又有海腥味……」 席南道，「警察怎么想，我不知道。但这不像人做的。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妖。我只认识你一只妖。别的妖我没见过。如果事情真是妖做的，我又只认识你，这才多问了你几句，这不叫怀疑你，只是合理地……问问你情况，分析一下。」 为了避免长生太生气，席南想尽了办法把话圆回来。 席南估摸着，他是要发脾气的，他会起身回到卧室，再把房门一关，说一句：「你今晚睡书房」之类的。 虽然他们家并没有书房，但架不住长生看多了电视剧爱跟着演，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出乎席南的意料，长生并没有这么做。他看着席南，说：「如果真是别的妖做的，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席南诧异：「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生正经道：「妖并不像你们流传的传说故事里那么可怕。通常情况下，我们跟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什么藉助人修炼、吸人精气，纯属胡说八道。妖跟人类不一样，只是因为基因不同，成长环境不同。」 席南：「嗯，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被杀，总是有原因的。」长生道，「不管是人、还是妖干的，兇手能把他心脏都挖了，肯定是因为因果报应，他自己做错了事情。我们妖会报仇，但不会主动杀人。」 席南点头：「你的意思是，是他自己做错事，惹来仇家。仇家是人也好、妖也好……反正都是王强自己的错。」 第301页 「对。如果不是报仇，那就是你们人类的变态杀手干的，比如他专门挖人心脏什么的。反正如果不是报仇，我们妖没必要干这个。你们的故事是假的，我们并不能拿你们的心脏炼丹什么的。」 长生重新打开电视，找了找，找出一部犯罪片。「对了，这个片子就是想变态连环杀手的，每次杀人都会带走死者的一个部位，有时候是心脏，有时候是肾，跟集邮一样。对比下来，人比我们妖可怕多了。」 席南微嘆了一口气，没说话，被长生重新抱住了。 「其实，我昨晚帮黄丽侄女分析感情问题，换到了一个机会。」长生说。 「什么机会？」席南问。 ——让长生这种，关于人类的感情，只从电视剧中学习过的妖去分析感情？ 席南在心里默默为黄丽侄女点了一支蜡。 长生笑：「下周末她可以帮我带一天果果。我们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席南：「哎？」 长生抱起他往浴室走。「上回的事还没办完呢。」 席南：「放开我。果果还在。她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过来。她还没洗澡呢，作业还没检查呢，睡前故事还没讲呢！」 长生嘆气：「知道了知道了。那……这周末，好不好？嗯？」 那一声低沉的「嗯」，委实叫席南听得心猿意马。 不过事情并不如长生期许的那么顺利。 因为席南又忙了起来。 王强被杀，投资公司那边很紧张，立刻派了经理刘青过来。 刘青带着投资公司的意见，决定把有渔彻底收购算了。 王强并没有老婆孩子，家中只有年迈的父母，刘青计划给他们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找了律师马不停蹄地办手续，彻底掌控了有渔公司。 有渔公司成了青松公司的一家全资子公司，刘青被认命为子公司的总经理，席南依然是财务总监。 刘青临危受命，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敢懈怠，天天带着席南到处喝酒应酬，连着几天跟各个上下游的渠道商都喝了一遍。 周六，长生一早把果果送到了黄丽家去。班主任和侄女亲自照看果果，长生和席南才能放心过二人世界。 然后长生去买了气球、蜡烛和玫瑰，好好把家中布置了一下，甚至通过上网搜索，准备了一下情趣用品，还有让席南不会那么疼的玩意儿。 卧室床单上洒满玫瑰花瓣，暧昧的香薰点上，气球准备上，长生给席南打电话。「上午签完合同，中午要得去吃饭。我争取晚上？」 长生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啊。又是那个刘青拉着你的？你这几天，平均下班时间都凌晨了。他周末还不放过你？」 席南倒是为刘青解释了一句：「他刚来，业绩压力大。这跟自己做老闆不一样，他上面有总公司考核他的。」 长生心说得了，他要是再说什么，他就要成不知好歹的人了。 长生想了想，问他：「你这么拼，为了什么？果果？」 「嗯，是啊……而且……」席南沉默下来，没说下去。 长生问他：「难不成，你还为了我？」 「也不算是吧。你学东西挺快的，到时候也能自力更生了。只是……」 席南心想，我捡到了你，就得为你负责啊。这么高贵好看的美男鱼，必须要配上最好的食物，最华贵的衣服才行啊，怎么能跟你胡乱穿地摊货？那我当然要好好挣钱。 长生握紧听筒，忽然说：「你不需要这样。我可以养你。」 席南笑了，带着几分醉意说：「你怎么养？你养个鬼。」 长生眉头皱得更紧。「这才几点，你就喝上酒了？」 席南没回答。很快，电话传来席南应酬的声音：「诶？张总？你好你好……」 长生拿起手机，叩了电话，旋即嘴角扬起些许自嘲的笑意。 「傻瓜，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妖……」 长生想起席南，嘴角却不自觉挂出一丝微笑，「只是，如果你知道了，会怎么样了呢？你真的……会和别的人类，不一样吗？」 第137章 有妖气（8） 晚上，也不知道已经几点了，席南喝得晕晕乎乎的。 大概因为之前的军旅生涯太苦了，随时都要保持高度的精神紧张，在这个世界席南就彻底放松了。他本来就馋酒，有机会可不得多喝点。 最后他是被刘青扶着离开酒店的。 刘青对他说道：「要不干脆就住这儿吧，这么晚了。」 「不。我要回去的。我女儿还在家。」席南说。 刘青说：「她不是有人照顾吗？」 「嗯……话虽如此，我还是要看看她。没事儿的。」席南推开刘青，「我打车就好。我酒量不差，没问题。」 刘青对他道：「让你喝这么多酒，我挺过意不去的。其实生意么，随时都可以谈。但身体只有一个。后面咱们这些应酬能推就推，怎么样？」 「你现在是老闆，当然听你的。不过喝酒没事。刚才那是上年头的五粮液，很得劲。」席南笑道。 说完这话，席南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了。 不过一时没人应答。 主要是下起了大雨，天气预告还会伴有一点颱风，这个时间很不好打车。 刘青再扶住他：「你看，你都站不稳了，又是颱风天，就在酒店住好了。我去帮你开个房。」 第302页 席南张口，正要推辞，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白杨，你给我过来。」 席南一回头，就看见了长生穿着长袍打着举伞走来的样子。 他身后是都市的霓虹喧嚣，雨幕则把一片灯火晕染得更加模煳。 他打着伞，信步走来，气质好像画里走来的仙。 席南喝得晕晕乎乎的，朝他一笑。「我捡的海螺姑娘来了。」 长生：「……」 长生走到他身边，径直拉住他的手。「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都不知道回家了。」 说到这里，刘青上前。「雨这么大，房间我都开好了，白杨——」 「雨再大，我也能带他回家。不劳您操心。」长生一把抱起了席南，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从这个角度，席南没能看见，长生望向刘青的眼神跟别人都不一样，那眼神太过冰冷刺骨，更甚此刻的雨水。 刘青微微眯起眼睛，看见长生轻轻在席南的眉心一点，他就睡熟了。 刘青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叫住长生：「如果让他知道，王强就是你杀的。并且你还会杀更多的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长生抬眸，目光冷冽。「哦，你知道？你是什么人？」 刘青冷冷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你没资格跟他在一起。永远都没资格。这辈子，你只配生活在永不见光的漆黑的深海。你不该来到人世。上辈子，下辈子……你永远都只该骯脏的虫子，甚至不配他给你一个眼神。」 长生笑了。「你是谁，还知道我和他上辈子的事？」 长生的笑容有些嘲弄，但心头也不由一凛。他甚至用术法探查了一下，这刘青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他哪能知道这么多？ 最终，长生一手抱着席南，一手举着伞，转身离去，并没有多问什么。 第二天一早，席南还在沉睡，长生忽悠着果果又报了个绘画班，得以一早把果果送去上课。他去买了菜，回到家，席南刚醒。 席南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后知后觉看到那些香薰、气球和玫瑰花，明白长生昨天等了自己一天，而自己又食言了，没好好陪他。席南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对于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席南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按着头，有些头疼地想——昨晚难道自己直接喝断片了？ 转瞬看见门被叩响，席南抬头一看，长生长身玉立，捧着牛奶递给他。「出来吃早餐。」 「果果呢？」席南薅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髮，走向客厅。 「哟，还记得女儿呢？」长生淡淡看着他。 席南眨了一下眼睛，接过牛奶喝了一口：「那不是放心交给你么。」 长生再睨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在专心喝牛奶了。 白色液体站在他红色嘴唇上，然后他伸出舌舔了一下。 毫不知情自己的动作被长生尽收眼底，席南再喝一口牛奶，再舔了一下。 长生瞳孔发暗，等席南把那牛奶放下，他即刻上前端起他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席南：「你……干什么？」 长生：「谁让你勾.引我？」 席南：「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你？一直都是你勾.引我。你……你一开始见我，就没穿衣服！」 长生笑了：「是吗？那你上钩了没？被我勾了没？」 席南脸一红，不说话了。 长生狠狠咬过他的唇，就把他压在沙发上。 席南有点方，推开他：「你还没说，把果果弄哪儿去了。」 「学画画去了。」长生道，「我会接她回来吃午饭，再送她去学钢琴。」 「哎？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才一年级，让她多玩会儿。学这么多做什么。你想过二人世界也不能这么干啊。」 席南推开长生坐起来，去到卧室拿起手机，让他意外的是，一条信息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 「诶？好奇怪啊，我让税务专员这周末加班做份税务分析的。他怎么还没交过来？还有，有几个合同细节，法务专员那边——」 长生按住他的手，强迫他把手机放下，「行了。不要管那些事了。」 「怎么不管？我去趟公司。」席南操心的命，穿好鞋，走到客厅是要开门。 长生这回倒没拦他，只静静靠着卧室的门站着，目光凉凉地盯着席南看。 这一回席南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竟然打不开门。他拿出手机，试着打了一下电话，这才发现他根本打不出去。 席南心里一凉，他回头看向长生。「长生，你是不是对我的手机，还有大门做了手脚？你……不会是把我关在这儿吧？」 长生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把重心放在我和果果身上。不要因为工作，忽略了对家庭成员的关心。果果正是需要父爱的时候。」 席南皱眉：「公司刚组建，加上王强突然死了，我才这么忙的。再说，我做这些，也是为了赚钱。没有钱，果果才什么都没有了。」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长生一挥之下，席南就发现自己莫名坐回了沙发上。他试着动了动，却发现无法站起来，看来是长生对他用了什么禁锢术。 席南恼怒。「你……你这什么东西？法术？你不是之前受伤很重么？」 见他生气，长生似乎也知道不往枪口上撞，于是没说话，而是去厨房抱了几颗洋葱过来。 第303页 席南被困在沙发上不能动，随后惊恐地看见长生一边剥洋葱，一边把洋葱汁往眼睛上抹。 过了好一会儿，席南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离长生离得远，可是那洋葱都快把他熏到了。 席南终于忍不住问：「你干嘛？自虐啊？」 长生双手抱着一颗洋葱，转过头来看向席南。 席南发现他眼睛红红的，跟上了胭脂似的。那上扬的眼角点着红色，他的眼神还有点委屈，简直撩得人心痒痒的。 长生说：「不是说洋葱可以催泪么。我试试。我只是想流眼泪。」 「没事儿你催泪干嘛？」席南问。 「养你啊。」长生湛蓝色的眼珠看着席南，「我是鲛人，眼泪是价值连城的珍珠。我这种品种，一颗眼泪……估计能卖上千万。你等着。」 席南：「…………？？？？？」 眼看着长生实在流不出眼泪，都快把洋葱塞进眼睛里了，席南赶紧开口：「停！住手！我不要你的珍珠。你这样伤身体。快停下。」 长生放下洋葱看着席南：「为什么？你们人类为了这种珍珠，可是不惜任何代价的。你们不是都想要吗？」 「要个屁。你先放开我。」席南说。 长生看他半晌，总算解除了术法禁锢。 席南赶紧去卫生间取了毛巾，打湿了，再跑到长生身边。 「不许动。不许用手碰眼睛。」席南一手端起长生的下巴，另一手拿起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眼睛。 「里面有没有弄到？还是跟我去浴室洗一洗？」席南皱着眉。 长生抬手，握住席南的手，只盯着席南看：「我没事。」 「没事个鬼，整个眼睛都红了。」席南捧着长生的脸，也不敢把毛巾往眼睛里面伸，只仔仔细细把他把眼睛周围都擦干净。 然后席南说：「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给我十亿，我也捨不得弄伤。你不准再这样了。」 长生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他握住席南，手上更加用力，然后他问：「那要是给你十一亿呢？」 席南被他气笑了，狠狠按了一下他的脑门。「多少亿都不行。」 长生也笑了，抱住席南的脸吻了一下。 擦完长生的眼睑，席南瞅了瞅，还是拉着他的手要往浴室去。「不行，还是得好好洗洗里面。」 长生却只从他背后紧紧抱住他。「不去上班了，好不好？我替你去上班，我赚钱养你和果果，我不想你这么累。」 席南想了想，终道：「那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事。等公司一切走上正轨，我就不会这么忙了。长生，人做什么事，都要懂得负责任。我既然开始在这个公司做，我要对公司、对手下员工负责任。王强刚死，我不能这么甩手走人。」 长生缠着他。「可你也要对我负责啊。」 「我不是负着责的吗？」席南道，「我把你捡回来，又没有不养你。」 「那……你不许见刘青了。」长生攀住他，「反正我是你秘书，以后刘青找你，我都给你推了。」 席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先去洗眼睛。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第138章 有妖气（9） 一周后，第二起命案发生。 这一回席南没有去到案发现场，而是从新闻得到的消息。 死者依然被人挖去了心脏，现场仍有巨大的海腥味。 而对于死者，席南是认识的，是王强的一个朋友，早年跟他一起做过海鲜加工生意，现在在做物流，也是王强的合作商。 又半个月后，出现了第三起命案，心脏被挖、现场有海腥味，而这一回的死者，是王强的一个远房亲戚。 h市立刻成立了专案组调查。 席南仔细看了看，每一次命案发生的时候，长生都不在自己身边。 但他又总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每一次都有人替他作证。 这反而越来越惹席南怀疑。 这一日是个周末。 长生帮席南去谈一个合同。席南独自在家，打算做了饭，再去白小果下兴趣班。 有人来敲门，席南前去开门，发现外面是刘青和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站得笔直，眉目坚毅，腰上还别着一把造型别致的枪，看样子是国家公职人员。 席南下意识觉得不妙。他的手背着刘青和那人，已快速凭感觉打开信息，给长生发了一个字：「逃。」 然后席南才看向刘青。「刘经理？这怎么突然来我家了？我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好酒好菜招待你。这位是……」 「能让我们进去谈谈吗？」刘青问。 「当然可以。进来吧。」席南侧身，让刘青和那人进来。 等刘青和那人坐下，席南上前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然后刘青道：「这位叫谢泽，是国家特殊部门的，专门处理一些……非正常案件。」 谢泽主动朝席南伸出手：「h市出现多起兇杀案，性质恶劣，上面成立了专案组。而这个专案组由我负责。说实话，这连环案的兇手，不太像是人。」 席南面不改色，没有答话，听见谢泽再道：「我找到你和刘青呢，只是因为你们和王强认识，似乎也或多或少和另外两名死者有所交集。想让你们提供一点线索，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说，非人。」 第304页 席南摇头：「我不知道。」 谢泽目光深邃地看他一眼，再道：「不妨跟二位说句实话。我是刚从g市赶来的。g市是我国着名的海岛。而这座海岛，先前也发生好几起类似的恶性事件，搞得很多游客都不敢去了。当地的居民也人心惶惶。」 「我呢呢在g市率领了一众小队调查，发现兇手是鲛人。并且我们成功捉住了他，打算走海路把他运回大陆。没想到路上出了岔子，被他逃了。他跳进了海中。」 「我们封了他大部分能力，还让他受了很重的伤。他一路可能以鱼的形态游到h市，是有可能的。听说白先生你经常带女儿去海边玩，是否有可能遇见过这样一条鱼？」 说到这里，谢泽目光移动，落在了席南客厅那空荡荡的鱼缸中。 席南摇头。「不好意思，没有。我不知道你跟我们普通老百姓说这些干什么。不是惹我们害怕么？托您的福，以后我再也不敢带我女儿去海边了。」 谢泽眉毛微挑。「是吗？那听说……数周前，你帮一个陌生男子去派出所办理了身份证，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去第一小学的那个地铁站，监控为什么会无故黑了几分钟？最后，经常去接你女儿的，你们班主任嘴里长得极好看的、眼睛是蓝色的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清楚。」席南平静地回答。但他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谢泽笑了。笑过，他轻嘆一口气。「白先生，妖这种东西……最擅长蛊惑人心。我无意对您的性向做出评价。但他美颜的外表、纯洁的心灵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 说到这里，谢泽直接拿出一沓照片，慢慢在客厅上铺开。 ——竟全部是死者被杀的照片。 席南数了数，整整有个二十个。 二十个人，全部被挖心而死，场景十分可怖。 「看看他们的下场，你就知道……越是漂亮的妖，能力越强，也最恶劣。」 谢泽望着席南：「我就敞开来说了。我现在就是怀疑你跟这只妖有接触。我追踪它很久了，也调查很久了。怀疑你到身上，这不是一件突然的事，我有证据。我甚至连海边的监控都看了，可以把你去的情况调出来。你还要否认？」 「你既然觉得你什么都知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席南冷冷道，「我只能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这些尸体，你也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谢泽的质问裹挟着浓烈的怒意。 其实这个时候，席南已基本肯定，那些人，确实都是长生杀得了。 ——原来，他是被谢泽他们这种特殊调查部门打成重伤，然后一路逃到h市的。 但席南始终记得他当时问长生这件事时，长生回答了一句「因果报应」。 席南记得长生是怎么照顾果果的，耐心地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长生跟黄丽、还有她的侄女也相处得不错，帮了他们许多忙。 他一定不是天性为恶、喜欢杀人的畜生。 他在h市杀的都是跟王强有关的人，这其中一定有某些关联。 所以席南不想在心里给长生定下死罪。 再退一万步，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怎么着也想护着长生，决不能将他交到谢泽手上。 所以席南看向谢泽，答：「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反而想问你一句话。」 谢泽死死盯了他很久，然后道：「好。你问。」 席南道：「杀人总要有动机。你觉得，这鲛人杀他们，为了什么？」 「鲛人生性邪恶，他们杀人还需要理由吗？」谢泽问，「你是不是太过天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定要摧毁！」 席南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泽蓦地站起来看向席南：「好。你什么都不用回答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配合我们，引他回家，或者引他去某个地方。我们会布下天罗地网，将它缉拿归案。刚听你那语气，好像你觉得他有冤屈。可以，抓住他后，我们可以问他动机，再决定怎么做。你觉得怎么样？」 席南说：「不怎么样。我现在要去接女儿放学。我不希望她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家里发生。你们现在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席南说到这里，也不免看了刘青一眼。「刘经理。我不知道你在这中间充当什么角色。但请你也出去。辞职信我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刘青皱眉相劝。「席南，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席南反映了一会儿，惊讶地看向刘青。「你叫我什么？」 刘青似乎也没打算掩饰，他嘲弄般笑了笑，只说：「这一回，我不能再让你如意了。他必须死。哪怕杀了你，我也会让他死。」 刘青话音刚落，谢泽已举起一把枪，对着席南一射。 席南顿时有种身体被点击的感觉，从心脏处到小手指都发麻。 他一下子跪到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谢泽上前给席南铐上手铐。「不配合抓捕他的话，那你有共犯嫌疑，得罪了。」 席南后颈被击中，整个人瞬间失去意识。 谢泽留下一张纸条，放在了茶几上。「想要救他，三日后，来海滨一号009工厂。过时不候。对了，我是谢泽，我们见过面的。上次就是我捉的你。」 第305页 - 席南再度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小黑屋里。 他能闻到一股海水特有的咸腥味，也能听到很大的风声。 他估摸着自己是在海边的某个废弃工厂里。 他睁开眼，有人给他递来一杯水。 ——是刘青。 席南死死盯着他：「我昏迷多久了？果果呢？」 刘青笑了笑：「放心吧。我亲自去接她下了绘画班。他认识我的，现在被我们家佣人照顾得很好。」 席南握紧双拳。「你敢伤了她一根头髮，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刘青嘆了一口气。「怎么你会觉得我是这种人呢？她一个小姑娘，无缘无故，我害她做什么？我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所以呢，你到底想干什么？」席南问。 「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刘青说，「我这个人呢，修过几年道，分得清人和妖。所以我第一次看到长生，就觉得他不太对劲。我这是帮你留了心眼，找人偷偷跟着你们，拍了些照片，留了些证据啥的。等这里真的发生了连环杀人案，专案组的谢泽查过来，我就提供了些线索而已。」 席南问：「你既然叫我席南，而不是白杨，表示你知道我是谁。我们不要打哑谜了。你到底是谁？你之前说你想杀长生，为什么？」 回答席南这句话的是，是一个匕首。 刘青伸出手，将匕首抵在了席南的脖颈上，用力之大，甚至匕首的尖端已经刺破肌肤，流出几滴鲜血。 「你要杀我？」席南问他。 「对。我要杀你，杀掉这个世界的你。」刘青说，「之前几次，怪我太仁慈。怪我捨不得。可最后依然没能改变你为他死的结局。倒不如我彻底杀了你，或许……还能改变你最终的结局。」 第139章 有妖气（10） 说完这话，刘青手上的动作加剧，席南吃痛，闷哼了一声。 甚至因为匕首抵住气管的关系，席南的唿吸都开始有点困难，他用力唿起气，眼眶不自觉有了生理性的泪水，晕开一片潮湿，黑瞳因此显得尤为深邃。 刘青见状，到底是减缓了手上的动作。 席南额上滴下一滴冷汗，冷笑：「你杀了我没用。你杀了我，也无法剥离我的意识。我会留在这个世界，我一定会阻止你。」 然后他左手扬起一根针，直接往席南眉心。「是了，你提醒我了呢。这是你给你自己设下的规矩，除非你帮那人完成他在这个世界的使命，否则你没法离开……」 「所以，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杀死你。必须让你的意识回归本体。一旦你回去，就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我只能用术法催你回归。」 刘青手凝法决，念动咒术，一道法印竟直朝席南眉心打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根针朝着席南的额头径直扎了下去。 席南闷哼一声，闭上眼，这身体似乎真的成了死物。 ——他的意识被迫离体，脱离这副身体，并被刘青逼着回归最初的世界。 而这个时候，让刘青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席南的身体上方付出一道白雾。 紧接着，这道白雾慢慢凝聚成形，竟出现一个人。 ——那个让刘青想念了一万年的人。 他穿着一身白袍，赤脚，长发，虚浮在半空之中，闭着眼睛。 就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模样，刘青几乎浑身颤慄。 他难以想像，当面前的人睁开眼睛，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天地万物，都会在那一瞬黯然失色。 紧接着，那人确实睁开眼睛了。 那双眼载着春夏与秋冬，盛着日升与月落。 天地倒映在他一双黑瞳之中，好似他就是那俯瞰众生的神。 「你……你……」刘青张开口，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席南真身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我从前猜到你也许会这么做，所以留了后招。我在眉心封入我一些灵力，得以凝成人形一段时间。我必须阻止你，刘青。不……」 「或许我应该叫你，东归君。」 东归浑身一颤，顿觉自己可悲又可嘆。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的本体。这是他多年前，为了阻止自己所留下的残念，也是他算到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后，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等自己用咒术逼出他的意识，反而会引他留下的残存灵力凭藉他的本体现世。 眼前人不是他，只是他本体留下的一点残影。 可是这残影足够让自己惊心动魄。 甚至当他叫出那自己阔别了太久的「东归君」三个字，自己就可以这么愣在那里，手脚发麻，久久不能动弹。 当然，这点残影的灵力也是惊人的。 白杨的身体倒在那里，这残影已瞬间掠过东归君，无视墙体，径直穿了过去。 「你又要去救他。你是真不怕自己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东归君几乎嘶吼出声。 「这是我欠他的。我该还他。」席南淡淡说完，扬手隔空朝东归君打了一掌，东归君体内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下一瞬，刘青倒在地上，已没了气息。而东归君，已经被逼回现行世界。 - m市。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旁边，是最森严的地段。这里驻扎着军队，有几处极为特别的办事处。 第306页 如今的长生就被关在这里。 平时的人形，是他用术法维繫的。被席南捡到时那化鱼的形态，则是他重伤之时需要保护自己时的形态。 而如今他半人半鱼的模样，则是他本身的鲛人形态。 便是数日前，他收到席南的信息，察觉不妥，即刻赶了回去。但那会儿，他只来得及看到谢泽留下的字条。 他孤身前往那废弃工厂，等待他的终究是天罗地网。 为了保席南平安，他只得束手就擒，被押送着，一路从h市这种来到帝都m市。 这座监狱无比坚固，并且牢房有专门针对鲛人设计的声波攻击。 长生第一次被捕时，就是迎面撞上这种声波攻击。 这一回依然如此。 他无法恢復成鱼的疗伤形态，只能借取些许水的能量，勉强得以喘息。 此时此刻，他长发遮住大半身体，面容显得苍白而憔悴，嘴唇因为极度缺水而显得有些干。乃至他的鱼尾上面的鳞片也脱落了许多，有明显的血渍。 谢泽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再问你一句，你为什么杀害人类？你对人类是不是怀着恨意？！」 长生闭上湛蓝色的眼睛，只道：「给我一段实时视频。我确认白杨平安，就开口交代。」 谢泽明显皱了眉。因为他收到了手下消息，也不知道刘青关押白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们两个的尸体都躺在那里。 另外，白小果居然也失踪了。 长生想确认白杨和白小果的平安，谢泽确实给不出来，只得说：「他如果没有犯罪，我自会放了他。人类社会是法治社会。跟你们这种畜生不一样！」 「畜生？」长生霍然睁开眼，他的眼神冰冷、带着极大的杀意，哪怕是从监控里望着这双眼，谢泽也不由心里一寒。 紧接着长生说：「要我开口，也无妨。我可以告诉你。王强，还有我杀的那十几二十个人，都是一个海岛小村出来的人。」 「他们知道了鲛人的存在后，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想办法获取鲛人的眼泪。」 「鲛人最开始视他们为朋友，甚至为他们平息过海啸。」 「可作为回报，他们做的事情是骗取鲛人的信任，然后把他们绑起来折磨。」 「我母亲的鳞片被他们一片片撕碎。」 「我父亲的肉被他们一刀刀割下……」 「我的哥哥，姐姐，全部死在人类手上。」 「人类为什么这样做的？因为他们想让鲛人痛。他们让鲛人痛苦不堪，逼他们流下眼泪。这样……他们就可以得到价值连城的珍珠。」 「现在你告诉我，你们是法治社会。好，我的仇还没有报完。还有三个兇手在外游荡。你告诉我，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兇手呢？」 谢泽眯起眼睛。「妖言惑众。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证据？呵……」长生冷冷看着他，「所以我不相信你们，我只能自己復仇。」 长生说到这里，顿了顿，再问他：「我刚才说得一切，你敢公之于众吗？你敢让大家评判一下，我做得是对是错吗？」 半晌，谢泽笑了。他的语调充满讥讽。「抱歉。我不能。这世上没几个老百姓真的相信有妖存在。把一切真相公布，只会引起民心动盪，社会恐慌。我们部门的工作，就是将一切压下去。」 谢泽刚说完，脖颈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打开牢门，放了他。」 「你他妈谁？」 不知为何，谢泽心里一阵惧怕。那几乎是一种直觉——普通人面对比自己天生强大太多的人的直觉。 「来人！来人！」谢泽试图拔枪，手一摸，却发现腰间早已空荡荡。 身后的人松开手，谢泽回头，竟看见门大开着，而走廊里倒了一地的同事。 「别怕。昏过去了而已。」 席南淡淡开口，看向他，「去把牢门打开。」 「你……你敢一个人来劫狱？你……你是什么……」谢泽转着眼珠，似乎还在想办法应对。 蓦地，席南轻轻抬手，谢泽的膝盖一痛，竟然直接跪在地上，就像是在叩拜席南一样。 「区区凡人，也敢问吾之姓名？」 席南淡漠地说道，「开门，解除声波武器，放人。」 谢泽心跳如鼓，摸出手机，似乎想将发生的一切给上面报导。 席南再一抬手，他的手似乎被一股大力握住。紧接着，手机立刻飞了出去。 席南浅浅蹙眉，再施一招，已让他晕了过去。 「真是麻烦。我如果硬闯这牢房，消耗过大，系统，出来，帮我破译一下。」席南道。 「是是是。」系统赶紧回答。 再过了三分钟，牢门打开，席南走了进去。 长生刚才是听到了发生了何事的，因为那会儿谢泽开着传声器在审问他。 长生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白袍仙人模样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他和白杨长得完全不一样，但不知为何，长生觉得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你……你到底是谁？」长生的心从未跳动得如此剧烈。 席南浮在空中，飘至他跟前，然后张开双臂，将长生拥入怀中。「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这个拥抱，好似阔别了一万年之久。 第307页 天地初开之时，似乎有人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拥抱。 时隔一万年，他却还记得这拥抱的温度。 长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知道自己很想想他，想到心疼得不行了。 再痛再苦的时候，长生没有流一滴泪。 这个时候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皆化作了举世无双的珍珠。 席南把这些珍珠全数捡起来，抬起衣袖轻轻擦了擦长生的眼睛，再告诉他：「你放心。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一回，我不会再骗你了。」 席南说完这话，抬起手，徒手斩断了困住长生的枷锁。 他拥住长生，瞬间带着他离去。 两人离开的时候，总算触发了这座特殊监狱的防越狱机制。 一道声波打来，蕴藏着极强的杀伤力。 长生察觉到什么，要推开席南。 席南却将他搂入怀中一转身，生生靠嵴背承受了那一击，旋即才带着长生越狱而出。 席南在监狱上方的半空中停留了片刻，抬手画下一个法阵。 法阵瞬间将监狱和这几个办事处彻底笼罩。 做完这一切，席南轻唿一口气。「这一下，没人会记得你做过的事情。」 再下一刻，长生已经被席南带到一个房间内。 「你……你是不是受伤了？你没事吧？」长生抓住席南的手问，「你就是白杨，不对……白杨的身体里住着你。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你？这一切到底……」 经过这么一番消耗，席南残影留下的神力已经快彻底消失殆尽，他无法维持实体，身形正在慢慢变得透明。 席南扬手指了指，长生便看见床上躺在白小果，小姑娘似乎被施了术法，故而陷入了沉睡，浑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席南道：「这是m市的一个普通宾馆。等她醒来，你可以带她回h市。只是关于白杨……你恐怕要好好安抚她。另外，你放心，b市、h市，处理过相关案子的警察，我都抹去了他们脑中的相关记忆。你说你还没报完仇，但剩下那三个人也得到了报应，一个出车祸死了，另一个染了爱滋，还有一个得了癌。以后，你好好照顾果果，好好生活，好不好？」 长生上前捉住他的手，只问：「你要走了吗？你可以不走吗？」 「我发誓，下一次，我们可以有真正意义上的相逢。」 席南浮在半空中，捧起长生的下巴。「等那个时候，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最终离开的时候，席南带走了一颗珍珠作为纪念。 ——那是长生的眼泪。 剩下的珍珠，则被长生自己收藏起来。 这一世对于长生来说，其实有些过于长了。 因为鲛人的寿命太长。 他照顾果果长大，看着她出嫁、生子，直至老死。 只有他的容颜依旧。 等安葬了白小果，长生对人人类世界已了无牵挂，重新回了深海之中。 很久之后的某一日。 他坐在礁石之上，看着一轮明月悬在半空之中，把深海映出一片银光。 他摊开手，捧起数颗珍珠，遥遥想着当年的那人。 ——他的出现，好似一场短暂的幻梦。 「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给我十亿，我也捨不得弄伤。你不准再这样了。」 「那要是给你十一亿呢？」 「多少亿都不行。」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可是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数着手上的珍珠少了一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人真的来过这个世界。 这一世的时光……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140章 诸神黄昏 上古时期。有水神共工，火神祝融。 共工有两个徒弟，一个是东归，一个是相柳。 共工不满当时神州大地的人族，认为其愚不可及，且占据太多资源，应予以毁灭，于是让两个徒弟同自己一起杀尽天下百姓。 而最终实行这个计划的，是相柳。 相柳，由天地恶气凝聚而成，本体是有九个脑袋、长着蛇身的怪物。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地就会塌陷形成胡泽，继而形成洪水。 相柳走遍神州，整个神州陷入洪水的灾难之中，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大禹为治水患，率神兵，终活捉相柳。 然相柳乃恶气化身，杀不死，所以大禹率人在崑崙之北、柔利之东，筑共工台，将之镇压。 相柳被擒，共工的屠杀大计却还没有完成，他还欲有所行动，却被火神祝融所阻止。 二神交战于不周山，折天柱，日月星辰因之塌陷，百川之水再度汇入人间。 神州大地这就遭受了第二次洪灾。 二神打得难捨难分之际，共工唤出大徒弟东归，命他同自己一起阻止火神祝融。 谁料东归临阵倒戈，竟联合火神击败了共工。 其后，天帝降罪于共工，降其神格，贬为普通人。火神被牵连，亦受到处罚。 东归倒是因此受了奖赏，奉命看守不周山。 再后来，女娲炼五彩石补天，捏土造人，重建神州大地。 第308页 而修復不周山的责任，则落到一个名叫「南」的神身上。 众人不知道他的名姓，只知他从南方而来，故称他为南。 那便是席南的真身。 那一日，南神奉天帝之命前往不周山修復天柱。 南肩上有只青鸟，是他的神宠。 路上，南问了那只鸟。「诶，你说我这第一次去人间，该怎么表现？」 青鸟认真地回答：「神通常比较悲天悯人、不苟言笑的，所以，你得端着点。就算要笑，也最能只能露出七颗牙齿。」 「哦，明白了。」南点点头。 青鸟再道：「反正不能像你平时那样没正经。你可不能丢神的面子啊。」 「放心吧。装一装，我还是会的啊。」南道。 那会儿，迎接南降世的，正是东归。 东归跪在不周山上，等待南神的降临。 因为天柱倾塌的缘故，日月倒悬，天地间一片混沌。 就在这片混沌之中，南身着白袍，从天而降，姿态翩然。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颗牙齿都没露的那种。 于是，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就成了南给东归留下的第一印象。 这不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了，因为那会儿的南对于东归来说，就是天人。 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东归与南两个人一起，在日復一日的修復天柱中度日。 总算，日月星辰回到应有的轨道，天地恢復应有的秩序。 从那以后，才有了日升月落，物换星移。 但也因此，南神力耗尽，快消失在天地之间。 那一夜，东归和南并肩坐在不周山颠。 他们的头上是星河高悬，眼前是红尘人间。 南的眉目平静，东归却不然，他满眼都写着悲伤。「阿南，这不公平。天帝就派一个人来做这些……分明是要你的命。」 南看他一眼，温柔道：「以我之命，换取天地安宁，神州重建，这本是我诞生的宿命和意义。没什么。」 东归却蹙眉：「我不想要你死。我有让你活过来的办法。」 南问：「我如何还能活？」 东归道：「你可知我师弟相柳？」 南想了想，点点头：「略知一二。他被压在了共工台？」 「不错。他是天地至恶所化生，怎么杀都杀不死。但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让他消失在天地间。」东归道。 「如何做？」南问。 东归道：「取而代之。」 南明白过来什么。「你想让我……借他的身体重生？」 「对，我可以将你的神识封入他的体内，你杀掉他的意识，就可以借他重生！」东归道。 南道：「可我并不愿这么做。」 东归言辞恳切：「可这是两全其美之策。共工台还不知道能封印他多久。如果放他出来，他又会祸乱人间。当年他制造的洪水，几乎毁灭了整个神州。他是极恶化身，本不需我们怜悯。如此，既可彻彻底底杀了他，又能让你重生，哪里不好？何况，若不是因为他，你何至如此？」 南移开视线，仰头看向天上的星星，然后说：「哪里都不好。他为恶也好，为善也罢，我都不能为了自己活，侵占他的身躯。此事无需再提，再说——」 南嘴角扬起笑意。「我当神当够了，这回一死，若能转世为人，也是好的。」 南到底是拒绝了东归的提议。 但他没想到，东归直接上书天帝，给天帝提了这件事。 天帝觉得东归的主意甚好。如此，既能诛杀天地间至恶的存在，又能让南这样灵力惊人的神復活，何乐不为？ 于是，天帝降下旨意，命南入相柳的身体，将之彻底击杀，再借其身体重生。 甚至天帝差人给南送了一把剑，名叫鸦九。鸦九为剑神所铸，可诛杀意识。 如此，南可凭此剑杀掉相柳的意识，让其永永远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是天帝的旨意，南不得不为。 后来，南的躯体死去，魂灵则在东归的辅助下，入共工台，进入那九头蛇身怪的身体里。 出乎南的意料，这被人人恨之入骨的、据说是天地至恶之气幻化而成的怪物的意识空间里，竟是纯白一片。 那里只有一个少年人，他看上去天真懵懂，尚不知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永久地封在了这里。 初次见到这懵懂的、尚不知爱恨为何物的少年时，南未曾想到，自己后来会与他产生那么深的羁绊。 彼时，少年人感受到有魂灵侵入，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团白色的雾气。 他不由问：「你是谁？」 南骗了他：「共工台聚集天地灵气，我便是这里的天地灵气生成。」 少年听罢，当即开心地拍起手：「师父说，我也是天地生成的。那天地就是我们的爹娘，我们就是兄弟了！你以后会一直留在这里陪我玩吗？」 「当然可以。」南道。 少年人笑着看向他：「我叫相柳，你可以叫我阿柳。我该怎么称唿你？」 南开口道：「便叫我阿南吧。」 后来，两人渐渐相熟，南问了他：「阿柳，你为什么制造洪水？」 相柳答：「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总之是师父让我这么做的。他说神州大地上，有一种叫『人』的东西在作恶，他们开垦土地，破坏山川湖泊……师父让我制造洪水，说灭了这些『人』，才可以救世。」 第309页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他被他的师父水神诓骗，犯下大罪，终究成了这世上人人惧怕的怪物，以及所有人口中的世间至恶的存在。 如是，南曾试过给天帝递信，为相柳说情。 他认为相柳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童，这一切罪孽的源头，是在共工那里。 天帝却认为南被相柳所诓骗，他告诉南，若不如期诛杀相柳，他也会派别人来完成此事。 再者，天帝表示，相柳不知善恶，正因为他不通人情，他就是至恶的化身，若有机会，他还会给神州大地带来浩劫。无论如何，相柳的存在，都依然是他的心腹大患。 相柳犯了罪，他必须赎罪。 他不仅这一世要受罪，他世世代代都要受到处罚，永世不能得到所爱，孤独至死。 南再问天帝，如果相柳建立功绩呢？ 天帝表示，若他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大功德，能找到办法抵消这一世的罪恶，或许可以摆脱处罚，有机会像普通人那样活着。 所以，对于相柳，南不得不杀。 - 南从始至终，都在骗相柳。 甚至面对相柳，他不敢显出真面目。 可是他也想尽了办法，求一个让相柳能活下去的办法。 他想到了，哪怕代价是他耗尽神力而死，哪怕他或许再也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 某一日，南以相柳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 相柳诧异地问他：「这是你本来的模样？」 南摇头：「我可以幻化出任何模样。你说想握我的手，想拥抱我。所以我想，那我变作人吧。」 「那你为什么变成了我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看？」 「嗯，我的阿柳最好看。」 「你真能幻化出任何模样？」 「能。若我变成别的东西，你还认得出吗？」 相柳紧紧拥住他：「肯定能。你就算变成天上的一片云，我也认得出，抓得住！不管你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找到你。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南对他说：「好，阿柳，你一定要记住这句承诺。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找到我。」 其后，南把鸦九剑赠与他，教他练剑。 对于相柳来说，南舞剑时那行云流水的样子，就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那会儿的他不知道，鸦九剑其实是在慢慢吞噬他体内的至恶之气和灵力。 再后来，南教他习字、教他这世间的许多道理。 渐渐地，相柳也明白了他从前闯下了多大的祸，明白了自己被关在共工台的原因。 「阿柳，你怨不怨天帝的处罚？」南曾这么问他。 相柳答：「原本是有点怨的，因为我要是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多寂寞啊。但你来了，我就不怨他了。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遇见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感谢天地，感谢天帝。」 闻言，南只轻轻拥住他，心里一片悲凉。 - 三年之后，恰逢岁星初照，那是相柳灵力最弱的日子，也是天帝下令诛杀相柳的最后期限。 那一日，相柳还专门嘱託了南，说这一天他得好好休息。 他让南一定要小心，因为自己这一天灵力微弱，万一遇到什么事，没法保护他。 南对他的说是：「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相柳没有想到的是，口口声声说着会保护自己的南，会将那名叫「鸦九」的剑刺入自己的心口。继而，南侵占自己的身体，毁掉他的蛇身、毁掉他每一个头颅。 相柳那个时候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肉体上的疼痛。因为心口的疼痛已经盖过一切。 相柳不可置信。 ——原来，南是天帝派来的，派来杀他的。 「阿南，一切都是假的吗？你对我的好，从来都是假的？你一直在骗我？你接近我，是为了杀了我，得到我的身体与灵力？！我……我连你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 南在一片血色中紧紧拥住他：「阿柳，对不起。对不起！但我向你发誓，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我跟天帝谈好了的条件。他会将你放逐到其余世界里。那些世界都会遇见大的灾劫，只要你阻止灾劫，凑够功德，就能抵消所有罪孽。到时候你会活得和普通人一样。我知道，阻止那些灾劫不容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我会去帮你的。哪怕倾尽所有神力，我都会去帮你。」 「不，阿南，我不会原谅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相柳说完这句话，已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从此，南得以占据他的身体，以他的面貌而活。 但，天地苍茫，何时能真正再相逢呢？ 这个答案，南自己都不知道。 从那之后，他就踏上了茫茫的寻觅之途。 - 万年之后，北京亦庄某产业园。席南勐地惊醒。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冷，继而发现自己睡在冰棺里。 席南立刻从冰棺里爬起来，随后，从近乎透明的冰墙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可是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本身长什么样了。 所有的记忆，当南神的时候，以及每一个世界里他和相柳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潮水般向他涌来。 第310页 席南几乎抵挡不住，按着头直接坐在了地上。 下一瞬，门被蓦地推开。 东归走进来，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外面。 温度逐渐恢復，席南青白色的脸色恢復了些许红润。 然后他听见东归轻声问：「阿南……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好像……好像在做梦一样。」 第141章 ptsd 席南已经脱离这具身体太久了。就算是动一动手臂这种简单动作，对于他来说，做起来也十分困难，更别说站起来了。 东归想帮他，但东归没想到，席南抬起手臂后，会一下子将他推开。 东归被推得猝不及防，后背狠狠撞在墙上，让他吃痛地皱眉。 席南抬起手，冰棺旁放着的鸦九剑像是认主般立刻飞至席南手上。 望着这把凝聚了相柳所有怨恨的剑，席南不由嘆了一口气。 他曾用这把剑杀了相柳，这把剑承载了相柳极深的怨恨。 以至于后面的好几个世界里，一旦他见到鸦九，都会被那怨恨影响，以至入了魔障。 而席南也知道，虽说那几个世界的鸦九剑，都是东归想办法弄到他面前的。但事情的起源，终究在自己。 当下，藉助剑身上的些许灵力，席南站起来，然后他看向东归，扬起剑直接对准了他的脖颈。 东归记忆里的南神从来是温柔的，像三月的暖风细雨，他的降世，带来的是不周山的天柱修復，是神州大地的重塑。 可东归从没见过他露出这般冰冷刺骨的眼神。 「阿南，我……」东归张口，声音嘶哑无比，「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他一次又一次死去，直到你灵力耗尽，成为……成为普通人。」 席南盯着东归的眼，神情极为严肃。「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早就死了，我原有的灵力早已耗尽。后来我身上的灵力，都是从相柳身上窃取的。我偷了他的灵力和身体。后来我做的，不过是把一切还给他。这是我欠他的。」 当年，席南杀了相柳之后，用一半灵力维持他魂灵不灭，再用一半灵力送他去往各个世界救世。 之后，他修行万年，总算恢復了大半灵力，寻到了去帮他的机会。 神的智慧本就超越天地，他与自己一直养的宠物青鸟构建了一个系统，帮助自己穿越到各个有相柳的世界去帮他。 恰逢青鸟寿数将近，便献祭为系统本身，既能以精神的形态一直存活下去，也能助力席南完成他的心愿。 确定好相柳去往每一个世界的坐标后，席南乘飞船寻找到一个虫洞，让飞船与小行星碰撞，以此产生足够的能量，被他加以利用。 他用灵力场收拢这些力量，帮助自己每一次的穿越能顺利进行。 这个时候，席南其实本身的精神力量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毕竟他独自撑了一万年。 为防本身的记忆会因穿越混乱、精神力量的崩溃让他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他命令系统、也就是青鸟除去了自己的所有记忆。 并且，每进行一次穿越，他都会将一切忘记一次。 做这一切事情之前，席南发现了东归的痕迹。 他独自闭关一万年，本来以为，诸神已经故去，东归跟最早那批创世神一样死去。 没想到，东归还在。并且，东归竟然守着自己曾经的尸体，似乎还一直追踪着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席南知道，他为了帮助相柳，在各个世界完成救世的功绩，会耗尽灵力。毕竟往返各个世界，这需要巨大的灵力消耗。 到时候，他会和其余人一样褪去神力，变成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等那一天到来，他需要一具尸体。现在，既然自己的身体还在，倒是方便他借之活过来。 察觉到东归有可能阻止这一切，席南提前设下计谋。 ——他用意识进行穿越时，留下了一道灵力残影。如东归以咒术逼他的意识离开，他的残影会现身阻止东归。 席南果然料中了。 东归最终失败。 而相柳总算在席南的帮助下，总算完成六次救世功绩。 现在，席南灵力耗尽，彻底成为普通人。 他看向东归，估摸着他也差不多失去了一切神力。 最终，席南放下了剑。「也罢。那些世界的劫，本就已註定。那个要对付他的人物，也始终存在。你只不过是后来才把意识加在他的对头身上，最终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念在你曾有功于天地，如今因为频繁穿越各个世界，跟我一样灵力耗尽，我不会杀你。你好自为之。」 席南手起剑要走，东归叫住他，神情有几分崩溃。「你不问我为什么做这一切？」 「我需要知道吗？」席南淡漠地回答。 东归追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那卑微的模样，如同他一万年前在不周山上跪着等待南神降世一样。 「我爱你。阿南，我爱你。我没法接受你为了一个至恶的存在，一次又一次死去。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他变成普普通通的人。你是神，你是救世的神！你怎么能变成普通人？」 「说到底，你是怕我老去，怕我死。等到时候，我不好看了，你就不爱我了？」 第311页 席南回头给了东归一个施捨般的眼神，「这是你所谓的情爱，还是你的自以为是？东归，你不爱我，你可能只是接受不了一个神变成普通人。」 「不……不是这样的。」东归看着他，认真地问，「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我们一起在不周山修天柱的情谊，难道不比你和他深刻？如果……如果我当时告诉你我的心意，告诉我对你真实的感情，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我当时只是自惭形秽，我不敢说。我没想到……因为不敢说，我错过了你一万年，我……」 席南看他半晌，却说：「不。不会不一样。」 「你——」东归身体僵住。 他没想到，席南的坦白会让他这般无所适从。 席南继续道：「那会儿对我表露爱意的人，太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们都一样，无非被我的皮囊迷惑。相柳不一样，他爱我的时候，根本没见过我的模样。」 「总……总不是因为这个，你、你才——」东归说着说着，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席南道：「我爱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很多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你们说他是至恶的化身，是共工用邪恶的力量所铸就。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神族智者算到神州了那次的浩劫，所以天帝提前找来诸神，用天地间至纯之气炼化了一个我。」 「我生出来，就是为了帮助神州恢復秩序，就是为了杀了他。」 「换言之，我从出生那天起，就註定了为神州的重建而牺牲。我也确实那样做了，无怨无悔。」 「相柳被共工制造出来，是为了制造灾劫。我被天帝制造出来，是为了平定灾劫……」 「我们都完成了既定的命数。后来，是你和天帝给了我机会，让我这个所谓天地间至纯至善的化身，遇到了那个至恶的化身。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我就是爱他。」 「既然我和他都完成了既定的命数。后来我做的，只是为自己、为他活一次。」 「我此生无愧神州，无愧天地。现在，我彻底成为普通人，那些什么天道、救世，再也与我无关。我现在要去找相柳，好好跟他在一起。天帝都默许，你凭什么阻止？你凭什么不让我当普通人，凭什么认为我还愿意当神，你想让我再牺牲一次？」 说完这么多，席南已经转过身，轻易挣脱了东归的手。「你比相柳聪明多了。当年他傻傻的，共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你倒是早早分清了善恶，知道临阵倒戈，帮天帝除去了共工。所以，我觉得你后来实在也不该犯傻。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从此以后，你我不要再见面了。」 「我不是犯傻，我就是爱你。」 东归冲着他的背影道，「你说得不对。我跟那些对你示爱的人、神，都不一样。是，当年你那样高贵好看，惹来无数人爱慕，你每天能收到各式各样人的表白。你把我跟他们归到一类，说我们都只是肤浅地喜欢你的容颜是吗？」 「那我问你，一万年人过去，他们去哪儿了？为什么在你面前的人，只有我一个？！」 席南头也不回地离开，好似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 - 一个月后。 席南总算办完了他重新入世需要的所有手续。 他先前以席南的身份活在世间，拼了命赚钱，无非求一个能坐飞船上天的机会。只有藉助那样强大的力量以及虫洞，他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穿越。 上天之前，他早已找律师准备好了所有手续，一旦他发生意外，他的所有公司和财产，都将由一个叫郑南的人继承。 如今，先前的那个席南果然在太空中遇到爆炸。 而实则他已悄然恢復本来的样貌，化名郑南，取得所有证件，合理继承了自己的遗产。 生活跟从前一样，忙碌，按部就班，不过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席南每周会抽出两天时间去心理谘询室治疗。 恢復记忆后，席南几乎每晚都在噩梦中度过。 其中心理阴影最大的，大概是那个跟星际战争有关的世界。 他在那个世界活了很久，经歷过血淋淋的战争。 他几乎患了战后应激反应。 席南自然不可能跟心理谘询师说出真相，只能说那些世界的故事都是自己梦见的。可那些梦境太过真实，严重干扰到了他。 因为太过真实的梦境导致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情况太罕见了。医生也只得琢磨着来，慢慢与席南沟通，试图让他康復。 治疗效果好不好另说，但每次在心理谘询室，在药物、音乐等内容的帮助下，席南能睡一个好质量的觉。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这日席南就在心理谘询室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他梦到了相柳的意识空间。 那会儿，相柳为了席南他开心，在意识空间里变出了一个很大的湖。 有一天，席南化作相柳的模样，靠在湖边的石头上睡觉。 等他睡醒了，发现自己靠的不是石头，而是俊朗少年人的肩膀。 「阿柳，你什么时候来的？」席南问他。 相柳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阿南，我想……我想喜欢你，可不可以啊？」 梦境这样美，醒来的时候，席南却发现自己的脸都湿透了。他竟然哭了。 第312页 杀掉相柳的绝望，时隔一万年，到现在席南都还不能释怀。 很快，有人递来纸巾。是席南的心理治疗师，胡冰。 「多谢。」席南接过纸巾，对胡冰说。 胡冰嘆口气，却有些自责地说：「你在我这治疗也有段时间了。我……我怎么感觉，不但没把你治好，还越来越……」 其实心理谘询师这么说，确实挺不专业的。 席南倒也没多责怪，毕竟归根结底，这是他自己的毛病。 不论是一万年前的经歷，还是在那六个世界经歷的一切，那些故事，单独让一个人承受都很难，更何况这些事都加到了席南一个人身上，他只能独自承担。 席南只说：「谢谢。我没事。其实这段时间，我已经好了很多。」 这个时候，席南手机响起，是秘书打开的。「郑总，有好消息了。」 「哦？怎么说？」席南一下子把手机扣紧。 那一瞬，旁边的胡冰是有些震惊的。 因为席南一直以来的眼神，都是淡漠、冰凉、抑郁，甚至是厌世的。 好似他活了太久，这世上都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他开心起来的。 而此时此刻，胡冰总算从他眼里看到了欣喜。 「您说的那个，跟席南席总长得很像的人，我们找到了。他叫柳烨，19岁。就是……就是人目前在看守所里，犯了些事儿。不过这小子打电竞挺厉害的，之前还拿过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进看守所。具体的情况，我现在发给你。」 第142章 就想给你花钱 席南立刻让秘书调查更详细的情况。等他回到办公室，就知道了柳烨如今的情况。 他19岁，出生在很一般、甚至说略有些贫困的家庭，从小被父母打骂过来，学习成绩也不好，三天两头打架去派出所对他来说是家庭便饭。 席南知道，这是一万年前天帝就给他安排好的命运。每一世他都活得特别惨，爹不疼娘不爱，得不到所爱，孤独到死。 若是自己没有帮他完成那些任务，就怕这一世的他也一样，小时候打架偷盗，长大了就进一步作奸犯科。 这无关于天性，毕竟成长环境也太过重要。 另外，席南了解到，柳烨15岁那年开始接触游戏，技术什么的都不错，他间或做一些技术流秀操作的短视频，都得到了大量的转发，他受邀参加比赛，也得过一些奖。 可这被他爸妈看做了不务正业。他的电脑被砸，滑鼠和键盘也被摔了个粉碎。 于是他更加叛逆，逃学跟着几个不着四六的二流子街头打架，惹了事，就被关进了看守所。席南琢磨着，他不是天生喜欢打架，没人天生喜欢在街头上风餐露宿，整天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被打得骨折流血，柳烨这么做，不过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向父母示威。 这么样的一个孩子，看着可能有点难搞。 ……不过，顺着他来，不就行了么？ 花了一上午时间，席南看完了柳烨发的小视频，还看了一些他打比赛的片段，当即找来公司分管人事、运营两块的总裁。 席南对两个总裁的交代言简意赅。 「现在不是好多公司都在投资电竞业务么。现在正是好势头，咱们公司也拓展一下这方面的业务。」 「咱们自己组个战队，队长安排那个柳烨。我会亲自和他谈。你们把相关的运营团队，配套的业务支持做好。」 「三天后给我个具体方案。」 - 五天后。 看守所走出个高挑清瘦的少年，他模样生得很好看，只是因为瘦削的缘故，显得眼窝深、颧骨高，冷着脸看向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不太好惹。 尤其他右眼下方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疤，更增加了凌厉感。 看守所门口前面早就聚集了在街上混惯了的小混子。这些人三天两头打架闹事被进派出所，关个几天就会被放出来，早就不怕那些条子。 他们似乎在这等了有一阵子，好像是专门在等少年被放出来。 当下，见少年总算出来了，小混子中一个长发杀马特率先走到了少年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一副两个人哥俩好的样子。 「柳烨，怎么着，总算出来了？帮我报仇呗？」 柳烨眉眼冷酷，眼皮都没抬一下。「没兴趣。」 「说好了，你混这一片，以后是我罩着的。怎么着，该你替我出面时，你摆谱了？」杀马特面色不虞，勾住他的脖子，「《寻梦游仙》，3对3的pvp，约好了今晚开打。我赌了钱的，你去给我赢回来。」 「你自己打的赌，你自己去，跟我没关系。」柳烨推开他，兀自往前走。 「诶？你这什么意思？」杀马特面露愤怒。 「没什么意思。这游戏已经过时了，没意思，不想玩。」柳烨道。 「狗日的，沖你说两句好话，夸你两句，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啊！」杀马特朝他背后的弟兄们招招手。 柳烨驻足，回头看他，目光透过额前的碎发扫过去，有些兇狠。 杀马特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有点发憷。但他身后的兄弟们到底给他撑了腰。 杀马特上前一步：「行啊，没事儿，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吗。反正这里是看守所门口，打完了，一起进去关两天，谁怕谁啊？不过，进去之后，那些都是我的兄弟。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 第313页 柳烨似乎懒得跟他废话，右手握成拳头就要朝他砸过去。 杀马特再招招了手，身后的兄弟们更快地沖了上来，甚至有的手里还握了棍子。 柳烨闷声不吭就要一人单挑众人，突然之间，数名训练有素的保安模样的人沖了过来，拦在了那些小混混面前。 保安们个个肌肉壮硕，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对比之下，他们对面的几个十几岁的小混混，就一点不成气候了。 紧接着有人拍了拍柳烨的肩膀。 柳烨下意识反扣住他的手腕把他一推，差点让那人一个趔趄。 下一刻柳烨发现面前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浑身上下都写着「精英」两个字，跟自己这种人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柳烨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找自己干嘛。 很快，那人说：「您好，我是受聘于南苏集团的律师，我姓李。我们董事长想组建了一个电竞队伍，邀请你当队长，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柳烨蹙眉，没答话，那人很快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再指了指对面街道停着的一辆豪车。 「我们董事长就在那辆车里。如果你感兴趣，他邀请你一起吃个饭，谈谈这件事。」 南苏集团，柳烨是听说过的。 南苏集团的前董事长去太空旅行发生意外，他出发前则把一切财产都留给了远方表弟郑南，这郑南一开始还不是很服人，但几番干下来，用实际成绩说服了所有人，坐稳了董事长的位置，这些新闻，柳烨或多或少也是见过的。 这董事长邀请自己当电竞队队长？ 人都来了，却又远远躲在车里，他什么意思？ 摆谱？还是什么？ 柳烨对那种阶层的人天生没太大好感，也觉得对方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而且如今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很莫名，当即重新看向律师。「我不太懂你们什么意思。」 律师赶紧道：「你别不信。我们董事长真的是想用心做这件事。他自己也爱玩游戏的。现在很多家长把游戏什么的视为洪水勐兽，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他想扶持这个行业。」 不得不说，律师这几句话，对柳烨来说还是有点冲击力和共鸣感的。 他当即又朝那辆车打量过去。 律师看了眼前面的保安，对柳烨说：「这里交给保安处理，先跟我上车？」 柳烨最终同意了，跟着李律师朝那辆豪车走去。 后车座里，席南透过车窗瞬也不瞬看着清瘦高挑的少年。 当看见少年总算跟着律师走过来的时候，席南的背一下子挺直了，甚至他的手不由扣紧了真皮座椅，整个人看上去竟有点紧张。 这既是相遇，也是重逢。 律师上前帮柳烨打开后车座，请他坐上去，帮他关好车门，再坐到了副驾驶上去。 柳烨坐上车之后，立刻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席南。 这辆车后座很宽敞，柳烨和席南之间还有一张小桌子，摆着各种饮料水果和小零食，因此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近。 但不知为何，柳烨能感觉空气有些不一样，并且席南的脸好像莫名的有点红。 ——这里很热吗？ 明明开了空调啊。 说起来，看着面前的「郑南」，柳烨觉得他和自己想像中的董事长很不一样。 他以为这种董事长年纪应该不小了，并且应该和李律师那样是穿着西装的。 可面前的席南看上去挺年轻的，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像个普普通通的人，给人的距离感一下子就很近了，至少没有像柳烨想像中的那样——两个人会有一种阶级对立的感觉，两个人之间会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再来就是，董事长这种人物，一般听上去都是肥头大耳的。可眼前的人不仅不肥头大耳，反而长得有点太……太好看了。 柳烨脑中滑过了几张女明星的脸，可她们似乎还没有这个「郑南」好看。 但「郑南」长得并不显女气，只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话虽如此，柳烨并没有打量席南太久，他很快收回视线，然后听见席南说：「你好，我叫郑南。」 「柳烨。」刘烨言简意赅。 席南注视他片刻，问他：「饿不饿，咱们先去吃个饭，再谈事情？」 席南问这话的时候倾了一点身体，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立刻传到了柳烨鼻子里。 柳烨突然有点自惭形秽的意思。他刚从看守所出来，在里面没什么好好洗澡的机会，衣服还是在地上滚过的。他这副样子，坐在这么干净敞亮的车上，好像都有点玷污人家的车。 如果让他这副样子去什么高级饭店吃饭，他会非常不自在。 于是柳烨说：「我想先回趟家。」 席南心说你回家干什么？你爹妈对你太不友好，别回你家了，跟我回家吧。 但席南是没把话说出来的，不然显得他要拐卖人儿子似的。 席南问他：「回家做什么？」 其实他这句话也怪怪的。人家从看守所出来，回趟家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这个陌生人操什么心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但柳烨似乎并未介意，只说：「我想先换身衣服，洗个澡。」 席南视线一瞥，瞥见少年耳朵根有些红，明白过来，他大概是不好意思。 第314页 席南想了想，说：「不如这样，我们去小南楼，那里不仅菜做得好吃，楼上也有很多高级套房，等到了那儿，我去点菜，给你开个房让你去洗澡。等你洗完，估计菜也做好了，正好可以开吃。怎么样？」 柳烨皱眉。「这……这花销太大了。再说——」 「没什么的。现在最难得的是人才，千金难求。你怎么花钱都不过分。再说这是我们自家酒楼，不费钱。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 柳烨没明白那小南楼怎么就成「我们」「自家」酒楼了，很快听见席南沖司机道：「刘师傅，去小南楼。」 第143章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去小南楼的路上，席南给秘书发了信息，让他帮忙买点19岁男生穿的衣服裤子送过来。 于是，在小南楼的套房里洗完澡之后，柳烨得以换了一身新衣服。 这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席南不仅尽显霸道总裁份儿，还十分细心周到。 洗完澡换好衣服，柳烨被领着去到一间包厢，律师和司机都不在，只有席南在里面等他。 饭桌上很显眼的位置摆着羊肉汤和烤羊排，另外几样则是家常菜，有那么点照顾柳烨自尊心的意思。 柳烨走上前坐下来，身体从后颈沿着嵴柱到后腰的线条都绷得很紧，好似他很是拘谨。 见柳烨盯着面前的菜有些发呆。席南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合口味？不合口味咱们就换。」 「没有。这些都是我爱吃的。」柳烨拿起筷子，心里也有几分狐疑。——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爱吃什么菜？ 柳烨抬眸看了席南几眼，然后说：「房间的钱，还有衣服和这顿饭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席南摆手。「不用不用。」 席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得太殷切，少年人冷峻的目光里已经有了些疑惑了。 于是席南说：「从你以后的工资里扣就行了。饿了吧，先吃菜？」 柳烨不置可否，到底夹起筷子吃起了菜。 这期间他发现席南没怎么吃东西，只是盯着自己看。 那目光似乎有点慈爱，也带着些他不理解的东西。 柳烨下意识皱了眉，席南便收回视线。 没人说话的时候，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 席南试图打破这种尴尬，开口道：「我没叫李律师他们来，就是怕你放不开。你尽管吃。不够的话再要。吃完了，我们再谈事情。」 柳烨看他一眼，再点点头，继续低头默默吃饭。 耐心等他吃到七八分饱，席南再适当地端一杯水给他。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谈事情？」柳烨问他。 席南想了想，问：「在这里就行。一会儿让服务员把桌子收拾了，端点茶或者咖啡过来。还是你想喝可乐之类的？」 「我……」柳烨眉头皱得更紧。 席南再问：「不喜欢这里？那要不要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房子？」 柳烨是有点懵的。 ——这意思是，席南还给自己准备了房子？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就算他们公司有意拓展电竞这块业务，有意招自己进战队，也不必他一个董事长亲力亲为到这种地步、殷勤到这种夸张的地步吧？ 席南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于是说：「是这样的，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喜欢打游戏。可家里不许，让我学做生意什么的，活生生被耽误了。现在我有这个能力，就想做点当年没做成的事。再说，现在电竞都快被国家正式纳入体育项目了，势头正好，所以我很珍山；与。彡；夕惜你们这种游戏天才，公司也好多一个利润点。」 柳烨的神情还是有些警惕，席南便再道：「我看过你之前打比赛的视频，也算是你的半个粉丝。我今天正好有空，出来见你一面，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免得他们怠慢你。后面我就要出差到处跑，忙起来，可能还真没太多功夫管这事。后面呢，我会找人专门和你对接。」 「我们公司人事呢，对组建战队的事还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他不够了解这块业务，也不知道挖哪些人，人员这块后面就由你负责，你可以自己联络，也可以找人事联络。我会安排一个工作组给你，听你差遣就是。」 柳烨不确定地问：「我全权负责？」 席南道：「那也不是说都让你负责，毕竟好多事情你也没经验。但是人员的选拔什么，还有一些大的决策方面，肯定以你的意见为主。总之我会派人对一个工作组给你，找专人给你对接。对了，这于人员方面，你的建议是什么？」 「之前在网上倒是有认识一些玩得不错的玩家，有的还没签公司，有的想跳槽。我跟有几个关系不错，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来这个城市。我先问问看，尽快完成这项任务。」 谈到电竞专业方面的事情，柳烨倒总算多说了两句。席南听在耳里，也就颇感欣慰。 说起来，之前那六个世界里的相柳，都是席南亲手送过去的。 相柳有九首，可化九个分.身，其中六个就去了六个不同的世界完成救世任务。 剩下的一部分，则随着他本体在这个世界轮迴受苦，直到现在。 在那六个世界，相柳对席南尚有些关于爱的最初记忆在，所以他每一次都能很快爱上席南。 席南心知现在不同了。 第315页 相柳本体经歷这么多轮迴，孟婆汤都不知道喝过多少回了，恐怕是真的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一点点爱情的小苗都不留下，以至于他会对自己这么防备、这么生疏。 席南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再说人家还这么小，太过着急，显得自己好像要包养他一样，他自尊心看上去这么高，自己免不了要惹他反感。 再退一万步，如果万不得已，席南也没求一定要再拥有他。他只要看到相柳平安，能摆脱那宿命般的诅咒，以后都过得平安喜乐就行。 不过话说回来…… 他会嫌自己老吗？ 席南嘆口气，也只得顺其自然。 吃完饭，席南给秘书去了个电话，秘书和负责统筹电竞工作组的总裁助理还在开会，一时来不了小南楼谈具体的事项。 于是席南提出先带柳烨去看房子。 一个长得好看的、多金的董事长，突然出现，给自己买衣服，请自己吃饭，给自己安排了工作，他给了自己一个战队，让自己当队长，决定人员组建等一系列工作，他还给自己安排好了房子，而他现在就要亲自带自己去看房子…… 柳烨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可他一时说不上来哪里怪。 毕竟人家把理由说得清清楚楚——人家集团要发展电竞业务，想挣钱；顺便呢，这董事长也可以实现一下少年时期的游戏梦。 不过当柳烨跟着席南走进那栋装修完美、家电齐全的公寓，再当席南笑着问自己喜不喜欢这房子，装修满不满意，家具还要添置哪些之后，柳烨感觉出哪里怪了——他有种自己被金主爸爸包.养的感觉。 席南眼见着柳烨将整个屋子打量了许久，柳烨的神情似乎很有些不安。 席南一时收敛了神色，也有些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 毕竟从一开始接触他到现在，席南都明白他的自尊心很高。 席南很担心，他会直接拒绝自己。 过了一会儿，柳烨问席南：「有没有纸笔？」 「嗯。有的。」席南有些诧异他想做什么，还是从商务包里拿出了一支笔和笔记本给他。 柳烨接过纸笔走到茶几边。他往沙发上坐去，但即将坐上去时，又莫名停了下来，转而跪到了地上。 紧接着，席南就见他撕下一张纸，把纸铺在茶几上，就着跪着的姿势写字。 ——他写的是一张欠条。 欠条的事项、落款姓名日期他都写好了，单单金额那里空了出来。 然后柳烨问席南：「今天的饭菜、套房费用，衣服，还有这房子，一共多少钱？」 席南有些错愣，再听柳烨说：「我本来想拒绝这房子的。毕竟无功不受禄。但……但我确实不想回我那个家。我也相信自己可以把电竞事业做好，我一定会挣到钱还给你。所以我决定住下来。但我必须给你写欠条。」 「没必要，真没必要。」席南说，「这房子写得还不是你的名字。给你住而已。」 「那就当我租的。这种地段，这样的房子，一个月起码6000吧？」柳烨问，「今天的菜饭什么的多少钱？」 席南只得随口报了个数，他知道柳烨较真，也没往低了报。 柳烨听了，认认真真记下这笔欠款，再在旁边打了个括号，註明这房子是他租的，每个月要给席南付6000元房款。 写完欠条，见席南把它收进了公文包，柳烨的神情才自在起来，整个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席南多瞧他几眼，心说这是个好孩子啊，哪里是外面流传的那种不务正业、三天两头进看守所的混子呢？ 席南转而朝他招招手，「来，看看你的游戏房？」 「还有游戏房？」 柳烨诧异地走过去，见席南推开了一间房间，顿时有种席南在家里开了个网吧的感觉。 里面有许多超大屏显示器，顶级配置的电脑硬体，以及柳烨梦寐以求的顶级游戏键盘、游戏滑鼠。 柳烨发觉自己有点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你……你把那欠条给我，我再补上。」 席南笑道：「没事没事，这些是你的工作设备而已。等你组好战队，可以带他们来这里开黑。就不另外给你们租工作室，等人多了再说。」 席南说完这话，只见柳烨傻傻地愣在屋子里，少年人的眼眶似乎都有些发红了。 席南轻声问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柳烨回过头看向席南，「就……莫名有一种踩了……狗屎运的感觉。我有点不敢置信。我……」 席南心下喟嘆，心说你哪里是踩了狗屎运，你受了多少苦才有今天啊。 席南没忍住上前揉了揉他的头。「甜头才刚开始呢。好日子在后面。」 接下来，席南再带他参观了书房。 书房也非常壮观，慢慢三排书架，上面摞满了书。 席南说：「也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反正大概买了些青少年文学方面的，国内外的都有。网络小说也有，也需要放松。当然，学习的书也有——」 席南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柳烨跑了书架前捧起一本书。 席南看了看书名——《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席南：？？？ 也不知道为什么，柳烨看着书的时候，似乎比他看到游戏时还要激动。 ——难道，他也不是不爱学习的吗？ 第316页 「那个柳烨，你是不是……还想重新上学？如果是这样，我这边反正也不急，可以等你。毕竟你这个年纪，上学确实比较——」 「不用。」 席南的话被柳烨打断。 柳烨把手上的参考书重新放回书架。「谢谢，谢谢你准备的一切。以后我会好好报答你。」 「那学习……」 「我曾经是想过好好学习，只是家里没给我这个机会。后来我才喜欢上的游戏的。」 「为什么？你们家里到底——」 「不重要了。有劲头学习的时期过去了，那就回不去了。」 柳烨回头看向席南，道，「等你的总助和李律师来了，我们具体谈一下合作事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和你签约。我不会让你失望。」 第144章 我有病 30分钟后，席南公司的人和李律师赶了过来。 而对于柳烨来说，面上的感动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不知道是他生性内敛，亦或者是有意克制。 此外，接下来他看席南的目光总是夹着几分探究之意，再有一回席南又想揉他头的时候，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然后他就静静看着席南，目光有些警告有些冰冷。 席南被看得有些毛，他这眼神，搞得自己好像是喜欢男轻男孩子的变.态一样。 于是席南彻底收敛下来。原本是想跟他交换下微信啥的，也都作罢。 等工作人员赶到，大家好好谈合作。 席南派来负责这件事的是总裁助理，在集团的级别很高，也一直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叫温天宇。 温天宇很懂得怎么在谈判桌上压制对方，他办事，席南一般都很放心，很少过问细节。 但这一回，席南提前提醒了他几句：「不要以为人家学习不好，也不懂商业上的事，就欺负人家。给他的条件，一切按高于行业标准走。主要是把他留下。公司这块要是暂时不挣钱，也没关系。至少我不会用这个考核你。」 温天宇人精一个。一开始他是觉得挺奇怪的，后来发现柳烨长得跟前任董事长席南挺像的，他估摸着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也许这是席南父亲的私生子也没准，当即也就没多问，一切按着老闆的意思来。 在这之后，席南倒也和柳烨保持了距离。 他暗戳戳地註册了微博关注柳烨，不过柳烨不怎么发东西，只间或分享一些技术视频。最近他忙组建战队的事，就发的更少了。 席南跟他基本保持着两周见一次面的频率——是在例会上。 每两周，席南会跟温天宇、柳烨过一次工作进展。 他们约花了两周的时间把战队的人员定下来，后面就是商量请教练、以及确定训练方案一类的。 例会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席南大概听一下他们的工作进展，眼熟一下战队里的几个小年轻，也就差不多了。 席南每天行程都忙得很，除了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公司员工平时都很难瞧见他的人，更别说待在游戏室练习居多的柳烨了。 也因此，柳烨的戒心倒也慢慢放了下来。——看来，这个人一开始表现得过于热情周到乃至殷勤的地步，真的只是惜才罢了。 加上那段时间，柳烨确实也收到了其他公司的一些邀请，人家都做过电竞方面的事情，比这个完全没涉足这块的集团有经验许多。 所以柳烨琢磨着，估计席南认为他们集团这块有劣势，这才多殷切了些。先前，可能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 转眼就过了三个月时间。 席南挺满意现在柳烨的情况的。他虽然见柳烨的机会不多，但明显他跟以前很不同了，眼神没以前那么尖锐了，冰渣子一般的少年冷峻感去掉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但不同于席南，虽说他这董事长说并不需要电竞业务马上盈利什么的，负责这块工作的温天宇到底是有点紧张的，已经一个季度过去了，他这块没什么业绩，若是再迟迟没有成效，后面难保说不过去的。 这日温天宇便约席南在会议室见一面，谈谈他的一些想法。 席南一听是跟战队有关的事，倒也去见了温天宇。 席南对温天宇道：「怎么，要我决定什么？你跟柳烨谈就行了。我说了，他有权决定。你看着他，有大风险的，再加以阻止，上报我。」 温天宇道：「主要是盈利问题。咱们今年投入了院线，现金流是有些吃紧的。这回挖的几个电竞选手，给的钱也有点多。有个主播是温天宇的朋友，彼此欣赏，这才同意过来。人家在直播平台一年能赚几百万。我们给的薪酬也少不了的。所以，我想的是尽快把盈利方案确定下来。」 「那你具体有什么想法？」席南问。 「他们目前还在磨合、训练，按教练的意思，下半年比赛才能补上正轨，平时呢，只能参加点小的活动。我想的是……对了，我刚说的那个主播，你见过的吧？叫潘星。」 「嗯。有印象，挺帅一小伙子。」席南点头。 「是这样，现在呢，卖点腐啥的，挺吃香的。现在微博上有一些潘星和柳烨的cp粉，柳烨是玩打野和ad的，潘星辅助特别厉害，好多姑娘都喜欢他俩。」 「我想的是呢，适当安排一些双人直播、採访之类的，再发些通稿，往这个方向引导一下，容易让他们彻底火起来，火出电竞圈的那种。咱们公司又有些影视院线资源，这样gg之类的通告引过来——」 第317页 温天宇没料到，他话还没说话，席南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他眉梢微微挑起来，牵动眼角上扬，一双温柔的桃花眼顿时显出几分平常不曾流露过的凌厉，竟有些唬人。 温天宇立刻住嘴了。「您觉得这样……不好？」 「当然不好。他们估计也不愿意的。我找他们是来打游戏的，不是让他们卖腐进娱乐圈的。」 席南看他一眼，「咱们集团是做电子商务起家，当时靠的什么？不是挣快钱，而是用户口碑。做东西要分清主次。多少还得有点情怀。既然咱们决定做电竞，就好好弄电竞，炒什么作？我说了，暂时不拿盈利考核你。你别走歪了。目光放长远点。万一以后他们打电竞打火了，黑粉蜂拥而来，骂他们卖腐，坏咱们口碑，你负责？」 「明白了。」温天宇说，「您教育的是，这块我都好好反思。」 「嗯。」席南点点头，说，「当然了，这两孩子都长得帅，单独营销一下他们的脸什么的，找通稿夸一夸，也是可以的。单独接gg、团队接，都可以，但有两个前提，第一，他们得同意，第二，跟教练确定好，在不影响他们训练的情况下。」 「明白了。」温天宇用力点头。 ——和着就是不炒cp就行？ 温天宇试探性问了句：「那网上自发的那些cp粉……」 席南想了想，道：「先别管吧。你观察着，必要时做些举措，不要扩大影响就是。」 - 温天宇走了之后，席南上了微博，搜索了一下潘星和柳烨两个人，这一下，果然有好多让他们在一起的妹子。 妹子们之前就觉得两个人相处的画面很有萌点，现在知道他们先后去了一个战队，还据说是柳烨邀请潘星去的，如此一来，大家都在微博发：「天吶，我搞到真的了！」 「我宣布，烨星cp是真的！」 席南越瞧，心里越酸酸涩涩的。人家年龄什么的都合适。自己一万岁就不说了，这具身体伪装的人类身份，也要比人家大上许多。 刷着微博，日历传来提示，是他该去心理谘询室的时间，席南也就自己开车去了。 两个小时后，治疗结束，席南离开心理谘询室。他心里有些发闷，于是没有立刻进车里，而是在大楼门口吹了会儿风。 街道斜对面是个商场。柳烨正好陪潘星来买东西。 潘星先看到席南。「哎，那不是咱们郑董吗？要不要去打招唿？」 潘星抬眸，看见席南身后的大楼，惊讶地抬眉。「他……他难道心理有问题？算了，咱们还是快走吧，装作没看见。不然碰见他来看心理医生，多尴尬。」 柳烨倒停下步子，远远瞧了席南一眼，暂时没有离开。 席南低着头看着地面，神色有些厌世有些哀伤，是柳烨没有见过的样子。 之前在自己面前，他要么笑得温柔，要么谈生意谈构想，很意气风发。 柳烨没想到，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的成功精英，竟也有这么颓丧的时候。 席南倒是浑然未觉自己目前的模样都落在柳烨眼中。 他只是今天在心理谘询室例行治疗做梦时，不知为何又梦到了他杀相柳的画面，故而此刻的心情可谓低落到谷底。 很快席南听到了某种音乐，他朝右侧的街道望去，那里有个小公园，有人在跳广场舞，还有几个老爷爷在练剑。 那剑明晃晃的，立刻让席南响起了鸦九。 他脸色发白，甚至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感觉眼前白光一片。现实世界好像离他远去，他又回到了最绝望的时候。 太空中军舰相撞，他死在薛庄怀里，又或者他不得不离开陆羽…… 席南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身体已不觉朝那个公园走去。 途径小区，他丝毫没有停顿，连一辆汽车飞快地开了出来都没发现。 街道另一端，目睹这一切的柳烨立刻朝这边奔了过来，大声喊叫：「郑董！郑董！注意车！」 可他离席南太远，他怕席南根本听不到。 下一瞬，眼看着席南就要被车撞上，路边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立刻拉住席南的手腕，把他一下子抱进了怀里。 柳烨愣了一下，退后几步回到原地，就看见那人一手搂住席南的腰，一手不住他的后背，并亲昵地覆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应该是安慰的话。 「卧槽。」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潘星惊讶道，「这……这两人关系不太一般吧？看不出来，咱们郑董是个弯的。诶——」 潘星好笑地拍了拍柳烨的肩膀：「你说他是1还是0啊。」 - 席南在来人不知说了多久的话后，反应过来什么。 意识和理智回归，他看向面前的人，蹙了眉。「东归？」 席南腿脚发软，东归看他一眼，几乎以搂着他的姿势把他带进自己的车。「你这样开不了车了。我送你回去。」 席南没吭声。 东归望着他，问：「应激障碍？你这病已经这么严重了？」 第145章 喝醉了 「没什么严重的。一下子想起来了几辈子的事情，有点后遗症而已。」 席南淡淡说完这话，闭上眼靠在车座上，东归坐回驾驶座，倾身帮他扣下安全带，再把车开出去。 第318页 掉头、打方向盘、摇下车窗，东归开的车正好经过了柳烨身边。 他看似漫不经心往窗外一瞥，正好撞上少年人漆黑的瞳孔。 东归嘴角滑过嘲弄般的微笑，再将车窗合上，隔绝了少年人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加速，将车开走。 席南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并没看见这一幕。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按了按眉心，头疼的感觉消失，身体不再虚浮无力，便立刻解了安全带。「路边停一下，我自己回去。」 东归瞥他一眼。「逞什么强？」 席南望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东归：「我不在这儿，你就被车撞了。」 「你跟踪我？」 「那又怎么样？再遇到这种事，你指望谁照顾你？那毛头小子？」 「那天，对于为什么不杀你，我说过了。除那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们现在都没了神力，是普普通通的人，我们以各自的身份活在现代社会，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譬如说法律。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什么杀人的逃犯。所以我不想再纠结从前的事。」 「但我不杀你，这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做朋友，更别谈再进一步的关系。」 「不能做情人，朋友也不行，可是我也不想和你做陌生人。」东归看他一眼，「那是不是只能做敌人了？就像我们经歷过的那几个世界一样？」 「东归，需要心理治疗的人不止是我，还有你。」 席南语调冰冷，「停车，让我下去。」 东归眉头皱起来，但最终他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席南片刻没耽误，迅速下了车，然后给司机发了简讯，让他去心理谘询室那片的停车场把自己的车开走。席南自己则叫了个车，很快回到了家中。 - 柳烨这支电竞队取名为run，取奔跑向前的意思。 慢慢地，在温天宇的运营下，这支电竞队有些火了。 这期间席南倒也问过温天宇，柳烨他们对他的安排有没有什么不满。 温天宇只说，他们拿那么高待遇，迟迟没有成绩，心里其实也过意不去，也想帮公司挣点通告费。再来，这样一来，他们自己有了热度，能赚钱，很多成员心里也高兴。 不过这支电竞队火起来，暂时不是因为成员们的技术，而是因为他们的颜值。 这其中以队长柳烨、副队长潘星为代表。 除此以外，哪怕温天宇没有特意安排，但通过大家互相安利形成的烨星cp粉，也越来越多了。 这段时间，团员们接了不少通告和採访，大家的游戏技术好不好，新来的很多粉丝是不知道的，但她们粉的是战队的颜值和烨星之间的萌点。 大家都说，潘星以前自己当主播的时候，也是玩打野为主的，走位风骚，带节奏的水平一流。现在他为了柳烨跳槽，更愿意为柳烨打辅助，简直是神仙爱情。 某一天，看着烨星之间的cp向热搜都冲到前20了，席南心里的感觉是一言难尽。 - 这日，又是去心理谘询室的时间。 在心理谘询室的时候，席南没跟医生聊天，也没睡觉了，而是拿出手机看起了柳烨他们刚参加的一段採访。 主持人问：「你们这支队伍现在有打比赛的计划吗？毕竟网上都说，比起一个电竞队，你们更像一个男团。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你们公司对你们的规划，到底是哪个方向呢？以后有没有把你们往偶像化的方面发展。」 作为队长，柳烨及时不喜欢这种场合，也得主动回答：「我们当然不是男团，是电竞为主的。下半年我们就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比赛的。这段时间没有参加比赛，是因为我们还在训练。」 「我之前没有受过职业的训练，至于副队潘星，他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打法，他做主播的时候很受欢迎，但水平离职业选手还是有差距。另外几名队友有一些打比赛的经验，但大家的配合上差了些，还需要磨合。所以，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我们目前训练为主，暂时没有参加正式比赛。等一切成熟了，我们就会参加正式比赛。公司也希望我们都准备好了再上战场，希望run在首战中就有好的表现。」 听见柳烨主动提潘星，主持人笑着看这两人一眼，问道：「那我问一个大家很感兴趣的问题，潘星真的是因为你才加入run的吗？你们以前关系特别好？」 坐在旁边的潘星一听这话就笑了，朝柳烨一挑眉。 其实他这个反应很直男，反而显得两个人没什么。 柳烨略侷促地皱了下眉头，然后如实回答：「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们是打游戏的时候遇到过，一起打过几次排位，也做过几次对手。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对彼此的技术都挺认可的。但也只是交换了联繫方式，微博互关，平时没什么联络。」 「这一回，挺感谢我们老闆郑董的。是他一手组建这个项目，先找到我，让我找其余成员。我问了很多朋友，潘星正好回復了我，他有走职业路线的意思，也愿意相信我，我们就一拍即合。」 「是。我们以前真不熟。」一旁的潘星接过话，然后很直男地搂着柳烨的肩膀，对着镜头笑得十分可爱，「但我们现在很熟，是好兄弟。还有……不许脑补我是受。玩辅助的我做错了什么？我笔直笔直的！」 第319页 很多妹子们被他这笑容萌化了，他这配合着柳烨打哈哈，不仅澄清了两个人的关系，又用开玩笑的语气化解了尴尬，他自嘲不是受，也算是安抚了cp粉的情绪，不至于让她们因为柳烨那番严肃的话太过伤心。 嗯，看来两个人确实只是好朋友。 席南略感欣慰，摘耳机，放下手机，睡了。 两个小时后。 街道对面，柳烨独自前去购物广场，准备买点东西去潘星的公寓，今天战队的几个兄弟约好了一起去潘星家里涮火锅。 柳烨来潘星家的时候，会经过购物广场的生鲜超市，于是，买菜这项工作就交给了他这个队长负责。 路过心理谘询室所在的大楼时，柳烨想起来什么，顿下脚步，朝那栋大楼望去。 今天是周四。柳烨想起来，上次他在这里碰见席南，也是一个周四。 果然，过了一会儿，席南出现在大楼门口。 他的精神还是有些恍惚，连包都忘带了。 一个职业装医生模样的人踩着高跟鞋追了过来，把包递给席南。 席南礼貌地朝她道了谢，就朝自己的车走去。 但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走到车跟前又停了脚步，拿出手机似乎搜索起什么。 转而他就照着手机往一个方向走去。看样子，他是在照着地图走。 他这一回的神情不像上次那么颓丧，但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想着上次他差点被车撞的经歷，考虑到那毕竟是自己的老闆，柳烨不大放心，就跟了过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酒吧一条街。 这里本就是市二环路的繁华地段。酒吧一条街位于闹中取静的湖边。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湖边已点了灯，湖上还有些古式画舫招揽着游客上去游玩。 湖的两边则都是各种各样的酒吧，有闹的有静的，有民族风有小清新的，风格各有特色。 柳烨环顾了下周围，皱紧了眉头，但还是下意识跟上了席南，跟他进入一家酒吧。 进了酒吧之后，席南走到吧檯处坐下，轻车熟路地连点了好几杯鸡尾酒，有的柳烨听说过，有的没听说过，但都是烈酒。 席南一点没耽误功夫，酒保配好酒过来，他已接连喝了好几杯，没多久，眼里就有了几分醉意。 柳烨蹙着眉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藏好了身形，一直没让席南瞧见。 他倒不是故意避着席南什么的。 他只是觉得，如果让席南知道，自己撞见了他几次三番去看心理医生、还见过他精神恍惚差点被车撞的画面，席南大概是不会高兴的。毕竟那是他的隐私。 很快，有一杯酒放到了柳烨面前的茶几上，柳烨侧头一看，一个长得挺清秀的男人坐到了自己身边，开口就问：「小帅哥长得真好看。这杯我请了。不过……你成年了吗？」 柳烨诧异地盯着他，再听他问：「咱们直接点，你上面的下面的？」 柳烨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往周围一看，发现这里面都是男人，部分穿着正常，部分则化着浓妆，还有踩着皮靴和高跟鞋的。 ——所以，这是gay吧？ 「抱歉。我只是来找朋友的。」匆匆和跟自己搭讪的男人解释完，柳烨远远朝吧檯边的席南望去。 ——他竟然还在喝酒。 酒吧里有歌手唱歌，唱的是《旋涡》。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陪我为你沉淀，逾越了理性，超过了自然，瞒住了上帝，让你到身边。」 「来拥抱着我，从我脚尖亲我，灵魂逐寸向向着洪水跌堕，恋爱在朁蚀我，如地网天罗，不顾后果，这贪欢惹的祸，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 歌词十分暧昧，编曲颇为迷幻，歌手的声音也十分魅惑，与酒吧现在迷离幽暗的灯光很搭配。 席南坐在灯光的阴影下，本就立体的五官轮廓此刻被照得更显深邃。 他的眼神折射出迷离的光彩，里面有一点忧郁和厌世，整个人更展示出的一点禁慾气息…… 这样的人，似乎显得极为撩人。而这种撩，更被正在播放的这首歌渲染到了极致。 不仅柳烨多看了席南几眼，这酒吧里好多人都被他吸引了。 一位男士率先走了过去，酒保按他吩咐，先过来上了一排鸡尾酒，一杯比一杯烈。 席南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目光不自觉就有些勾人，看得那男人心都酥了。 男人道：「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一个人喝了好多烈酒。怎么着，失恋了啊？我请你喝怎么样？长岛冰茶敢不敢喝？」 席南皱了眉，朝周围打量一眼，这也才明白自己来了个gay吧。 他只是突然想喝酒了，依稀记得这附近有酒吧一条街，所以用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下，就走了过来，然后随便进了一家顺眼的酒吧。 谁知道他竟会阴差阳错来到一家gay吧。 席南不想搭话，懒懒朝那人挥了挥手，自己重新点了一堆酒。 搭讪男人背后不远处沙发上，立刻传来几个男人的笑声。 大概他们都是男人的朋友，此刻是在笑他搭讪失败。 这人决定在嘲笑声中勇往直前，必须把这个好不容易遇见的美人、看样子还是个多金美人拿下了。 他当即坐到席南身边。「你不喝我的酒。那换过来。不然你请我喝？」 第320页 席南懒得跟他讲话，估计他是想蹭酒喝，干脆拿了卡出来递给酒保。「你随便喝，别打扰我就行。」 于是男人真的没说话了，就静静看着席南一杯接一杯地喝。 远处，注视到这一幕，柳烨下意识就皱了眉，然后在战队群里发了条微信。「我今天临时有事不去了，或者晚点去，反正来不及买菜，你们自己搞定。」 柳烨发完信息，放下手机，就看见那男人的手往席南的腰上搂了过去。 席南虽然喝得多，但也及时察觉到，立刻按住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凌厉。「我对你没兴趣，放手。」 「诶，话不要这么说，来都来这里了，还装高洁啊？还是说你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是——看对眼了，马上去开房？」 男人笑对席南说，「看样子，你比我大几岁，你做1还是做0？我都可以，按着你的需求来，行不行？我好好伺候你啊。」 说这话，男人又朝席南的肩膀搂去。 席南一把推开他，「别烦我。」 男人没啥耐心了，眼见着席南喝得太多，都快半趴在吧檯上了，干脆朝身后几个朋友招了招手，好像是想让他们帮忙制住席南。 柳烨察觉不妙，立刻跑了过去，挡在席南面前。 那男人立刻道：「诶，你谁啊？让开！哪里来的？毛长齐没有？」 柳烨没跟他废话，飞快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几张照，再作势要打110。「这酒吧消费不低，来这的都是不差钱的，估计在社会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你敢乱来，第一，我报警，第二，我去网上曝光你。你公司同事知道你是gay吗？」 - 打发走了搭讪的男人，柳烨皱着眉，面露不悦地上前拍拍席南的肩膀。「别喝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 ——多大个人了，平时看着挺成熟的，竟然还差点搞出伤心买醉被人劫走失.身的事？ 席南确实喝了太多。但他其实并不怕那男人对他怎么样。 虽说他神力尽失，用拳脚还能对付。 他只是头有些晕，眼也有些花。 席南自认自己还是理智的。但不知为何，眼前人的出现好像比酒还醉人。 他忽然就有点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了。 面前的少年人，和记忆中的一个身影慢慢重合。 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某一个世界里，他被带到那人家里去喝酒的样子。 他把家里打造得跟酒吧差不多，眼神和笑容比酒还香醇。 席南鬼使神差，伸出手捏了捏柳烨的下巴，眼含着几分眷恋说：「周良，你来了啊。」 周良？ 谁啊？ 前男友啊？ 柳烨的神情更不爽了。事实上他也不知这种不爽从何而来，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守了席南这么久。 柳烨握住席南的手，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他不自觉用了几分力，似乎想让席南因为吃痛而清醒几分。 「你好好看看清楚，我是谁？」柳烨半眯起眼睛，睨着席南道。 席南确实清醒过来几分，他很快明白过来什么，但转瞬又更加迷茫了。 他睁大眼看着柳烨，问：「柳烨？你……你怎么来这儿？你是来……」 ——他不会是来约的吧？他是gay？ 柳烨：「……」 「偶然路过。我跟你不一样，没你这种癖好。」 柳烨语气十分不善，「快点说，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还是说我打扰你了，你来找一夜情的？」 席南只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柳烨说不清楚心里的不安和烦躁从何而来，只有加重语气，颇有些恶劣地问席南：「你是我老闆，出于善意，我怕你喝醉了出事，所以过来。但如果你因为失恋……或者别的什么，就是来找人过夜的，刚才那个男人只是不符合你的审美而已，那你就当我没来过。当我打扰了——」 这一下，席南彻底清醒过来，脸色也彻底变了。 他深深看柳烨一眼，跟酒保结了帐，就立刻离开了。 柳烨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痛了一下。 然后他心底涌起一股他自己都十分陌生的燥意。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那本不像他会说的话。 再来，郑南本该是他敬重的老闆，他给了自己太多，自己理应敬重他、感谢他，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奚落他。 再退一万步，他就算不对郑南感恩，就算只当他是陌生人，他也不该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那太无礼，也太越界了。 柳烨愣了片刻，立刻追了出去。 可街上人来人往，霓虹闪烁，又哪里有半点席南的影子。 第146章 统儿回归 柳烨在这条街来回找了找，没找着席南，他不太放心，想了想，于是打电话给温天宇了。 温天宇接了他的电话：「怎么了？」 柳烨只得说：「路过酒吧一条街，看见郑董喝醉了。他样子有点不对劲，我怕他出事。他家地址是什么，我去他家看看。如果他没回去，我再想办法找找。」 温天宇思考片刻，还是把地址报给了柳烨，再道：「他家的密码我发你手机。我在跟美国那边的供应商开视频会议，暂时走不开。你先去他家看看，他在没在家，都马上通知我。如果他不在，我跟你一起去找。」 第321页 「行。」柳烨挂了电话，看见温天宇发来的密码，立刻叫了辆车，往席南家里赶去。 柳烨也没想到，席南就住在他隔壁小区。 在柳烨的认知里，席南这种人，怎么也是有一车库的豪车，住着大别墅，家里好几个电梯，很多保安保姆照顾着的那种。 他倒是没想到席南住在这种中上级别的公寓楼。 一路来到席南的家门口，输入门口，走进家里，柳烨立刻闻到了酒精味。 这一下，不需要再确认，柳烨也知道席南已经安全回家了。 柳烨在玄关的鞋柜里找了找，没找到鞋套，倒是找到一次性的塑料鞋，当即换上了，才往里走。 走进客厅，柳烨就看见席南大喇喇地趴在客厅旁的地毯上睡了。 柳烨觉得更奇怪了。 席南这种算是黄金单身汉了，就算他不喜欢请保姆什么的，身边应该不缺女孩子照顾，或者他性向是男，那他应该也有男朋友照顾的。 ——他怎么看，也不该是这样一副落魄孤独的感觉啊？ 他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柳烨弯下腰，直接把席南抗在了肩膀上，把他扔到了床上，转而给温天宇发了个信息，说人找到了，让他放心。 柳烨看了一眼席南，准备要走，却听席南捂着嘴咳了起来，嘴里发出不舒服的哼哼声。 然后他「哇啦」一声伏在床边吐了。 柳烨：「……」 ——他估计也许情况本来没这么严重，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抗他的时候勒到了他胃的缘故。 席南倒没把自己衣服弄脏，柳烨也就没管他，看了看柜子里有床单，便把干净床单给他铺上，又把他的脏床被和被套放到洗衣机里去洗了。 席南坐在旁边的沙发床上，捂着胃，看起来很不舒服。 柳烨皱眉片刻，到底出门买了胃药回来，烧上水，再把他叫醒。 「你……怎么在我家？」席南看向柳烨，目光十分迷茫。 他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梦到了他在某一世跟相柳相处的片段。 柳烨只说：「张嘴，吃药。」 席南倒也张嘴了，把胃药吞了下去。 然后柳烨说：「床单被套我换过了。但你自己身上全是酒臭，吐完也没漱口，所以我把你叫醒，你自己去洗澡去。」 席南：「……」 ——怎么就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席南眉头皱得很紧，但还是去洗澡了。 席南慢条斯理洗了很久的澡，出来之后看见茶几上摆着一碗白粥，柳烨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望着自己。 席南下意识皱了下眉，然后轻嘆一口气。「多谢。不过你怎么会在——」 跟我道谢？ 他不是生我气了吗？ 柳烨看了席南几眼，然后说：「怕你出事，追出了酒吧，你不见了，我就问了温天宇。」 席南：「我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 柳烨嘲道：「谁在酒吧里被欺负了？」 席南反问：「我怎么被欺负了？」 柳烨：「那人想占你便宜你不知道啊？」 席南：「我也没让他占啊。」 柳烨：「我要是不在谁知道你——」 然后柳烨住嘴了。 他漆黑的瞳孔盯着席南半晌，说：「抱歉，在酒吧里我不该那么说。」 席南最终点点头。「算了。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脾气沖一点也没什么。谢谢你的粥。」 席南端起面前的白粥，倒是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席南这么说，柳烨心里又开始烦躁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和着自己在他眼里，就是所谓的小屁孩之类的吗？ 他这一副教育孩子的口气，是没把自己当男人看吗？……比如，那种他去酒吧找的、可以和他一起过夜的男人？ 喝了两口粥，察觉到某人不是很友善的目光，席南抬头皱着眉跟他对视一眼。 席南心里莫名一阵钝痛。然后他说：「你别误会。我只是突然想喝酒，随便去了间酒吧。我也不知道那是gay吧。当然，我说这个，也不是说我就不是gay。我……」 席南按了按头。「酒喝多了，见谅。总之我的意思是，我无所谓对方是男是女，我喜欢的，都可以交往，但我不算严格意义上的gay，至少不会去那种酒吧找一夜情。」 「另外，就算是喜欢男人，我也喜欢的是成熟款的。昨晚我拒绝那个太年轻了，还有点娘，不是我的类型。你就更不是了。我给你提供那么好的条件，真的只是单纯欣赏你的能力。下半年你们不是就要参加比赛了吗？那会儿要是表现不利，我该扣你们奖金，还得扣。」 「我知道你个性敏感，昨晚撞见我去那种酒吧，难免更对我有误会。也顾不得尴不尴尬，我干脆跟你说开。大家都是成年人，后面还要一起共事。」 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儿，席南问他：「你明白了吗？」 柳烨目光如星，嘴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然后说：「我明白了。」 「谢谢你帮我。你可以回去了。」席南道。 一听席南这话，柳烨就知道他气没消。 柳烨唿口气，把心里莫名其妙的燥意压下去之后，转而也不由再看了席南几眼。 第322页 外表看上去，郑南这个人的生活简直就是无数人羡慕的。 可谁曾想，外表光鲜的他，竟然有心理疾病，每周都会去看心理医生。 再来，他不知怎么了，还得借酒消愁，把自己喝成这样。 最后就是他家里的情况，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厨房里居然就只有米，冰箱里连一点菜都没有，搞得柳烨刚才只能煮了一碗白粥，他是实在找不到做下粥小菜的材料。 这么一看，他怕是经歷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伤痛的。 今晚他可能确实是心情奇差，被自己那么一说，他一时不能消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是因为什么呢？ 情伤？ 跟那个叫周良的有关系吗？ 等等，那天在心理谘询的大楼门口，不是有个男人抱住他么？那人不是他男朋友吗？ 最终柳烨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他一眼。「明天的例会改到上午九点了。你知道了吧？」 似乎有些诧异柳烨突然说起这个，席南抬起头看他一眼，最终点点头。「我知道，秘书跟我确认过。」 略有些凌乱的碎发贴在眼前，因为刚洗澡的关系，席南的皮肤有些红，眼珠也一片水雾。也因此，席南的瞳孔显得格外漆黑幽深。 当下，这双眼隔着那缕碎发望向自己的时候，柳烨忽得就愣了那么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被席南的眼神吸了进去。 柳烨站着，席南坐着，所以席南是抬起头看他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不知为何，竟突然给人一种——他席南很乖巧的感觉。 很不一样，这样没有防备的、看上去很柔软很脆弱的他，跟之前那副商业精英的模样相去甚远，太过不一样。 ——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吗？ 紧接着柳烨就感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 他自己都不明所以。 柳烨没再多留，很快走了。 走到玄关处，柳烨换上自己的鞋，拎起一次性塑料鞋，准备拿去丢了。 刚打开门，忽然听到席南叫住他。 「嗯？怎么了？」柳烨问。 席南只说：「太晚了。注意安全。到家了说一声。」 柳烨只摆摆手走了：「我就住隔壁小区。再说我是男的。这有什么。」 门随后关上了。 席南望向玄关处，长长唿口气，视线迴转，落到那碗没喝完的粥上。 他轻嘆一口气，到底端起粥，一口一口慢慢喝掉了。 当晚，柳烨回到公寓，想到席南的话，想着那就给他报一声平安。 这一下柳烨才发现，自己没席南的微信，连他的电话都不知道。 柳烨盯着微信页面愣了一下，突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写着「郑南」两个字。 柳烨通过申请，先给他发了消息：「郑董？我到家了。」 那边一度没了回復，柳烨就去洗澡了。他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洗澡的时候没有关推拉门，时不时往洗手台上望一眼，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 直到柳烨洗完澡，去到洗手台边刷牙，这才总算看到手机亮了。 柳烨满嘴泡沫，嘴角还叼着牙刷，他维持着这个动作，极快地又故作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拿起来，看见席南那边回復过来一个字：「嗯。」 柳烨：「…………」 柳烨琢磨着，打出几个字：「你睡了吗？胃还难受吗？」 打完字柳烨都有点不理解自己在干吗，然后他把那个几个字删除了，心烦意乱地关了机，刷完牙就躺上床睡了。 - 另一边，席南回復慢，是有原因的。 因为手机里的某个软体总算有了反应——那是之前他的神鸟化作的系统。 说起来，一直陪着席南的青鸟，也算是一个神了，如今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人工智慧，凭藉这样的方式，活在了席南手机里。 「统儿，终于恢復过来了？」席南问。 「哟，南哥？」系统开口，「怎么样了啊你？夫夫同居生活美不美好？你怀上了没啊？」 「怀你大爷啊。」席南皱眉。 系统：「哟，你还能怀我大爷？」 席南：「……」 系统：「话说回来，不是吧？这都多久了，你们不会一点进展都没有吧？以前除了某些特殊情况，比如星际世界里因为战争分离，你们都很快在一起了啊？这是怎么了，我没得天线宝宝看了？」 席南找来支架，把手机找立在茶几上，打开电视，调着节目：「来，你慢慢看。」 「啊，不需要你用遥控器，我自己可以黑进电视里看。」系统道。 「哦。那你自己调节目。」席南点头。 系统：「诶嘿，不看了。我还是帮你解决下感情问题吧。」 席南睨他：「你有什么高见？」 系统：「……不然，我们下药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直接点！」 「你睡觉去吧。」席南头疼，上前拿起手机，这才看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加了柳烨的微信，他还回復自己了。 「你干的？」席南问系统。 系统：「你手机有他的电话号码。他的电话就是微信号。我就加了一下试试么。」 席南再睨了一眼系统，心情复杂地回了柳烨一声「嗯」，对系统说了句「以后别自作主张帮我发东西」，就关机了。 第323页 - 第二天一早，席南到了公司。他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要开例会的办公室。 席南准点到的，其他人都提早坐齐了。 而让席南有些意外的是，每个人面前都摆了牛奶和点心，包括自己面前。 席南坐到自己座位上，随口一问：「谁准备的啊？」 坐在席南身旁的温天宇开口道：「咱们run的队长买的，说怕队友们昨晚吃火锅喝酒，早上再不吃饭的话，胃不舒服。当然了，我跟他们说了，开完例会再吃。」 席南一听这话，冷不防就朝柳烨看了过去。 柳烨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荡荡无波无澜的。 由此，席南也看不出，是不是他怕自己胃不好，特意给自己买的，只是为了避免显得太过刻意，他才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 收回视线，席南没多说什么，叩了叩桌子。「咱们公司在朝网际网路转型，有点开放型思维没什么。想吃早饭的就吃，不影响会议进程就行。」 「好了，温天宇，今天哪些议题？从第一条开始。」 第147章 有人搞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有些游戏术语，没明白的话我下章作者有话说单独解释下。以及不懂也不影响阅读哈，后面正文都有对于结果的解释。 此外，照顾不玩游戏的同学，后面这些内容应该不会怎么有了，不是专业的电竞文，谈恋爱为主，谈恋爱马上安排来着。 时间很快走到下半年。 《荣耀无双》游戏国内的比赛开始，这是一款风靡全国、乃至亚洲地区的一款moba游戏。 这并不是一场全国范围内的比赛，而是採取的邀请赛的机制，共三十二个战队参加，冠军可以额获得「荣耀杯」的荣誉，并获得游戏代言的资格。 席南的集团参与了贊助，加上run这个战队自带流量，里面的副队潘星之前做主播的时候也主要是做的《荣耀无双》，综合各种因素，这个战队获得了参赛资质、收到了邀请。 比赛的第一阶段是淘汰赛。被邀请的三十二个战队进行抽籤，然后分成两两一组进行比赛，胜出十六队，输的那十六队直接淘汰。 接下来是比赛的第二阶段，採用gsl赛制，这是双败淘汰赛的一种。 在这种赛制下，十六支战队先随机分成四组，每组四个战队。 每组的四个战队会通过抽籤方式确定对手，继而开始第一轮比赛。 在第一轮比赛中，四个战队分成两组，两两对决，两组胜出的战队之间会展开第二轮比赛，胜者直接晋级，输掉的则需参加第三轮比赛。 同样，两组中输掉的两个战队也会展开第二轮比赛，败掉的那方直接被淘汰，胜出的战队则需参加第三轮比赛，即与第一轮胜利、第二轮输掉的那个战队展开比赛。 如此，每组四个战队，经过三轮比赛，最终胜出的有两队。一共四组十六支战队，最终胜出的则是八队。这八支战队将进入到第三阶段比赛中。 第三阶段、第四阶段的比赛仍是gsl赛制，分别是八进四，再从四队里最终选出冠亚季军。 这一回，柳烨率领的run先是在三十二支战队中脱颖而出，成功进入十六强。 这个时候，run还没有在游戏圈引来太大的关注。 在十六强的比赛中，run的表现就很亮眼了。 它通过抽籤的方式进入a组，对战的另外三方都是更有经验、战斗力不俗的战队，网上除了run的颜粉们，真正游戏圈里的人都不看好run，认为他们可能就止步十六强了。 可run竟然在第一轮比赛就赢了，成功进入胜者组。 在第二轮比赛中，run亦赢得十分漂亮，在胜者组中继续取胜，直接赢得a组冠军，得以进入八强，有了参与第三阶段比赛的资格。 run的很多粉丝先前一直被攻击，被骂只是看长相的狗比颜粉，他们被游戏圈的众人鄙视，被攻击根本不懂游戏。 这下好了，run在十六进八的阶段中有了如此亮眼的表现，粉丝们也有了底气，相关应援什么的做得也就更周到了。 如此一来，run身上光环更多，压力也就越大。 但凭着几乎是逆天的表现，run就这么一路从八强中脱颖而出，进入四强，马上就要迎来第四阶段的决赛。 前三个阶段的比赛进行了一个月，席南每场比赛都去现场看了。 柳烨每次比赛时都寒着脸没表情，一旦赢了，他脸上就会露出微笑，他笑着和队友们拥抱，眼里的光芒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看见他还能这么笑，席南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这一天，决赛正式开始。 四强分别是run战队，苏康战队，北方天狼战队，还有诺亚方舟战队。 抽籤是三天前进行的，第一轮比赛，run对战诺亚方舟；苏康则对战北方天狼。 诺亚方舟是目前国内供人打《荣耀无双》打得最好的。 run直接对上公认最强诺亚方舟，所有人都为他替了一把汗，所有人也都认为他们不会赢。 早上大家备赛的时候，席南特意去慰问了大家，让他们放松心情。「我们刚组建这个队伍不到半年，第一次参加荣耀杯，就进入了四强，我们已经证明我们的实力了。放松心情好好打就行，大家都别紧张。」 柳烨直接对着席南说：「郑董，你这话说得不对。」 第324页 席南问他：「怎么不对了？」 柳烨认真道：「我会赢的。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失望。」 席南笑了，上前拍拍他的肩。「我知道，只是……别有压力。你们已经很棒了。我先去嘉宾席。」 席南去嘉宾席之后，柳烨去了趟卫生间。 等柳烨回来的时候，潘星注意到他表情有点不对劲。「怎么了叶子？」 柳烨眉头皱紧，旋即说：「没事儿。」 「真没事儿？跟我都不说？」潘星问他。 柳烨最终摇摇头：「真没事。只是网上有人引战而已。你让大家现在把手机都收起来，别看任何消息。免得影响心情。」 30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之前大家分析过，诺亚方舟的打法一直比较激进。 因此经过讨论，大家决定採取以守为攻的战术，柳烨选择的打野英雄蓝耗量非常大，因此开场野区的蓝buff区域，几乎可以预见性地、一定会被诺亚方舟的入侵。 上单战士明月，辅助潘星，包括中路法师大虎，与柳烨一起，开场就埋伏了己方的蓝buff附近。柳烨这队的ad二丫选择的则刺客型射手，游走和自保能力相对比较强，则在另一边的红buff区域游走，以防对方反其道行之，来反我方野区的红buff。 果然，己方红buff区域很快出现对面中路的身影。不过中路打了几个技能，试探一下也就返回去清兵线了。 己方中单老虎通过耳麦开口：「我先去清线，随时过来支援。」 「等等，对方辅助隐身过来了，看到影子了，小心别被他控。」柳烨开口指挥，打出一个技能，预判位置很准，直接让对方辅助不得不现身，并且立刻掉了三分之二的血。 「老虎，给个对面蓝区视野。」柳烨沉着嘱咐。 中单老虎随即去探了一下对方蓝buff区域的视野。「没看见对方打野，应该在我们家埋伏着。」 潘星立刻给了旁边草丛一个技能。「这边没有。」 「明白了，他藏在前面草丛。没事儿，其他人回自己的路清兵线发育。」 柳烨道，「对面辅助残血过来撩我了。我朝他追去，那打野的得出来杀我。不过——」 「我不信他手速有我快。一血是我的。」 千钧一髮之际，柳烨做了个决定，朝对方残血的辅助追了过去。 实际上，今天上厕所之前，潘星手机上收到了一个匿名的消息。 那消息给他带来了挺大的心理影响。但越是因为那些威胁，他反而越觉得，自己这场比赛必须要赢。 想到那手机的内容，想着必须要赢，柳烨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柳烨一个突进追上对面辅助，对面辅助反手一个控。潘星辅助跟上，预判及时，帮柳烨解控，让对面辅助的技能直接打了个空。 柳烨预判到对面打野的位置，直接试图突进绕后，将对方斩杀。 但柳烨这一回确实过于紧张，以至于手指竟然有些汗湿，那一个突进滑了一下，键盘按下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分之一秒。 就趁这点时间，对面埋伏着的打野直接突进过来反手制住他，再举起长枪一刺，旁边法师跟过来补上两个技能，对方打野跟着平a补一刀，柳烨的血条清零，头像暂时灰下去，已然被对方打野拿下一血。 柳烨一死，上单明月已经去上路清线压制对面射手，我方射手已去下路，潘星成了孤立无援的无用辅助，对方辅助的控制技能已经好了，隐身过来把潘星一控，对方打野跟上，直接把潘星也给杀了。 开局，对面打野就拿下两个人头，继而把我方野区的野怪清了，双方经济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 这时候，尽管我方中路大虎趁对方法师技能全交，已经随之将之击杀，双方人头数2:1，但我方已处在明显的劣势，是个难打的逆风局。 高手与高手之间的比赛，在大家手速、意识等都差不多的情况下，经济差距就成了制胜的关键，下路射手不知是不是开局逆风的原因，在紧张的情况下，也有些冒进，在他把对方上单压制到塔下之后，试图越塔杀人，直接让擅长躲草丛的对方打野斩杀，以此，对方打野拿掉了我方第三个人头。 15分钟后，我方三路，只剩高地塔还在，五个人镇守高地，只能伺机而动。 场上人头比分17:3，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对方有重大战略错误，几乎可以说是输定了。 嘉宾席上，席南看比赛看得也有些揪心。他自然不在乎输赢，只是柳烨惨白的脸色，冒汗的额头，还有紧皱的眉头让他忧心。 这个时候，温天宇到他身边，拍了拍的肩膀。「郑董，你跟我出来一下。」 温天宇怎么会在比赛的关键时候让自己出去？ 难道是有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 席南侧眸，看见温天宇的表情极为严肃，也就离开嘉宾席，跟他去到场馆外面的走廊上。 寻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后，温天宇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给席南看。 这一下，席南就看见了网上有很多不利于run的信息。 那是微博上的爆料号首先发的消息，第一张图片是潘星和一个萌妹子走在一起的照片，配的文字是——潘星睡粉丝。 第二张图片就更劲爆了，那是在gay吧里，潘星扶着席南的照片，两个人看样子颇为亲密，旁边配的文字则是——南苏集团的郑南是gay，他包养了柳烨。 第325页 诚然，柳烨有些实力，但他们run队刚组建，就能获邀参加这场比赛，是因为南苏集团给了贊助。郑南是为了哄男宠开心，用钱给他砸出来的参赛资格。 席南回忆了一下刚开局柳烨的脸色，这就明白过来一切。 ——柳烨怕也是看到了这个消息，所以他必须要在今天的比赛中赢。只有他赢了，才能用实力粉碎那些谣言。只有赢了，他才能对大家说，他获得参赛资格，是靠的真本事，而不是什么出卖身体。 他毕竟年轻，这样的心态，反而正中想搞他的人的下怀。 他急于胜利，这才冒进了一些，导致开局不利。 「去查一下谁发的。必须找出来。」 席南跟温天宇嘱咐完，重新进入场馆。 这个时候，run已经输掉第一轮比赛。接下来就看另一组苏康对战北方天狼是谁赢谁输，run要与输的那方展开第二轮比赛。 这一下，run已经正式跟冠军无缘了。如果第二轮还输，他们连三甲都进不了。 席南握着手机皱着眉，无意识朝观众席上一瞥，忽然瞥到某张熟悉七出的脸。 那张脸似乎察觉到什么，很快望了过来。 他轻轻抬手，朝席南招了一下，脸上有某种自信笃定的笑容。 紧接着席南手机响了。席南接起来，是东归的声音。「难得见你主动看我一眼。怎么着，楼下有家咖啡馆，我们去坐坐？」 「换个地方，来我公司。你最好马上过来。」席南说完这话，立刻扣了电话离开场馆。 - 另一边，打完比赛后很长一段时间，柳烨手都是麻的，大脑也有些空。 潘星还算心态良好，安抚完几个队友，又来安抚柳烨。他拍拍柳烨的肩膀。「行了，你可是队长，输一次也没什么。咱们还有机会得亚军的。咱们得好好准备后面的比赛。」 潘星刚说完这话，后面传来大虎的声音。「我去，微博上这……叶子队长，你……你比赛前让我们别看手机，难道是早就知道了？这……这对面是不是怕干不过我们，所以玩阴的啊？他想让我们心态崩塌啊。」 「微博？微博怎么了？」潘星摸出手机一看，也没忍住破口大骂，「睡粉？谁你妈粉啊！那是我妹！他妈的，这些营销爆料号有没有良心啊！还有……我们队长跟郑董……唉我去这帮人可真能编。对了话说——」 潘星手机，想到什么，小声凑到柳烨耳边问：「那晚我们聚会，你中途没来，是去……酒吧找郑董了？」 柳烨没理会潘星的话，他只是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就朝嘉宾席上望了过去。 他想看席南的表情。可他又不敢看。 因为他怕看见席南一脸失望的样子。他是真的不想让席南失望。 当初，他对席南写欠条的时候，是信誓旦旦说了，自己一定会挣够钱还给他。自己发过誓，一定不让他失望的。 ——可是他输了，这一次，他被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余地。 他必须赢得比赛，无论是出于自尊、出于承诺，亦或是……就想看到席南高兴，他也必须赢。 可是他居然输了。 而最后，当他望向嘉宾席时，竟看见标着「郑南」两个字的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他是一早失望，以至于比赛中途就愤然离席吗？ ——他、看到了微博上那些不好的传言了吗？他会怎么想呢？ 第148章 暧昧电梯 一个小时后。 南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 席南坐在办公桌后方，东归坐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沙发上，气氛颇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席南捏着东归的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孟东，东华制药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 席南放下名片看向东归。「你一卖药的，掺和电竞圈什么事？」 东归眉毛扬起来：「微博上的事儿我听说了。你觉得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席南反问，「除了你还有谁跟踪我？」 东归神情严肃：「run强势进入电竞圈，分到了别人的蛋糕。你觉得呢？决定做这行生意的时候，你没调查你的竞争对手？柳烨他们几个早就被人盯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席南手机亮了，是温天宇发来的信息。「郑董，初步认为这事儿是al公司干的。他们外表是一家公关公司，实际上干的事情挺见不得人的。这一回，僱佣他们的应该就是诺亚方舟战队背后的财团。详细情况和证据，我还在进一步调查。」 看完这条信息，席南看向东归的目光才没那么有敌意。 东归苦笑一下，然后问他：「我哪一次害过你？我从没想过害过你。」 席南没答话，东归继续道：「根据你和天帝当年的交易，你把他送去六个世界，做六样大功德，就可以让他摆脱世世悽苦的命运。你不放心，怕他完不成任务，非要跟过去，以此付出了神力尽失的代价……」 「我在你第一次穿越过去，也跟了过去，将意识附加到祝冠宇身上，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杀了薛庄，我只有一个目的，让他任务失败，由此，我可以从头破坏你的计划。」 「穿越不同世界，需要消耗的力量太过可怕。我当时只是想着，阻止那一个世界里他的任务，他完不成六项功德，就已经算是失败了。那么你无需穿越另外五次，你还可以保留神力。」 第326页 「是，我不在乎其余世界是不是要遭受什么劫难，我也不在乎相柳是不是会因为完不成任务、而继续生生世世受苦受难，我只在乎你，我不想让你为了跟你自己不相干的人的命数，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从头到尾，只是不想让你为了他做这么大的牺牲，我只想破坏你的计划。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回到真实的世界，你已经都成普通人了，我更不想害你受半点委屈。」 东归说到这里，站起身看向他。「你继续误会我也好，信不信我无所谓，这件事我会帮你。」 席南忍不住道：「我从来没让你做那些事。这一次的事情如果跟你没有关系，那你就彻底远离这件事。我不需要你插手。」 说完这话，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席南接通电话，听见秘书说：「郑董，那个……心理谘询室的胡冰医生过来了，说如果你有空，她想和你谈谈。」 「我知道了，让她进来吧。」席南放下电话，对东归道，「我还有事。你走吧。」 「对于这次的事情，我做过些调查，我可以帮你。我在你休息室等你。等你谈完事，我们再好好谈谈。」 东归留下这句话，才退出席南的办公室。 10分钟后，席南在办公室见了胡冰。 他请胡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秘书小姐姐过来上了两杯咖啡。 胡冰开口道：「郑董，您睡眠问题已经有问题的话，建议还是尽可能少的摄入咖啡因。」 「明白了。谢谢。」席南问她，「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件事，我想还是跟您当面说明比较好。我有个国外的师兄回来了，他是催眠方面的行家。他打算自己开心理谘询室，我正好跟现在合作的谘询室合同到期了，所以打算跟师兄合伙，我下个月就要离开了，但您这……」 「我也不是想挖客户，毕竟老东家对我不错。但您这情况特殊，我想，是不是我继续治疗您会比较好。当然，最终看您的意向。」 说到这里，胡冰递给席南一份资料，「这是我师兄的简歷，您看了就知道，他非常厉害的。我想，就算您不愿意转心理谘询室，还想在现在的地方治疗，我也希望找个时间介绍您和我师兄认识。不介意的话，我想把您的情况跟他讲讲。他非常擅长催眠疗法。我想，您可以尝试一下。」 「也行。」席南倒是答应得痛快，「什么时间？」 「您今晚有空吗？我正好跟他约了见面。」胡冰笑着说，「而且，说实话……您在我那里，治疗的时间少，睡觉的时间多。我该请您吃顿饭。」 - 董事长办公室外面是秘书办公室。 同一时刻，柳烨走了进来。 秘书小姐姐立刻上前。「柳队？找郑董啊？他在谈事情呢。你要不去旁边休息区等下他。」 「行。」 柳烨望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推开旁边休息区的玻璃门，这一下，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玩手机的东归。 柳烨是记得他的——那个疑似席南的男朋友的人。 柳烨下意识蹙眉，但也直接走了进去，坐在了那人的面前，然后也拿出了手机玩起来，不动如山。 过了一会儿，秘书小姐姐端了杯咖啡进来，是拿给柳烨的。 似乎是诧异东归在这儿，秘书诧异：「孟董，您还没走？您要咖啡吗？」 「我跟你们郑董还有事谈。你跟他说，我约他去吃寿司。」东归说。 「好。」秘书刚转身，被柳烨叫住。 「怎么了柳队？」秘书问。 柳烨道：「我们战队今晚一起吃涮羊肉，一来是缓解下比赛压力，二来是想和郑董谈谈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帮我跟他说一声，看他能不能去。」 秘书眨了下眼睛，颇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东归，终究给柳烨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离开。 20分钟后，休息室的玻璃门被推开，秘书歉意地沖两个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郑董今晚有安排了。」 得了。一个都没约上的意思了。 东归和柳烨也不多呆，等秘书离开后，一前一后离开休息室。 这一下，两个人站在休息室门口，同时看见席南带着个漂亮姑娘出来，再一起走到董事长专属电梯那儿，乘电梯走了。 东归：「……」 柳烨：「…………」 自己还当他真的没人照顾孤家寡人可怜得很，这不挺招人的么？还是男女通吃的那种。 柳烨的眉头立刻皱起来。 柳烨侧身要走，发现东归看着自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东归朝他伸出手：「你好，东华制药孟东。要不咱俩去吃饭？」 「不好意思，不喜欢吃寿司。」柳烨转身就走。 柳烨等电梯的时候，倒是又被秘书叫住。 秘书拿了一堆照片过来，「柳队柳队，不好意思，能不能帮签个名啊？我侄女特别喜欢你。」 「嗯。行。谢谢她。」柳烨接过照片和笔，倒是规矩签了个字。 秘书道过谢，就不好意思地看向他。「不好意思啊，刚才我都没机会和郑董提您也约了他吃饭的事。只是……」 「只是那是他的私事。他直接让我找司机，说他和那位女士要去吃饭。我一个小小秘书，哪敢插嘴，问他说你们也约了他。」 第327页 这样啊。 如果是这样，那心里好像稍微好受一点了，毕竟席南都不知道自己约他了，也不算他拒绝了自己。 柳烨把照片还给秘书，又问：「那个女士是……」 秘书自然知道这是心理谘询室的医生，但毕竟不能说自家老闆心理有问题，只得说：「这是郑董隐私。我可不能多说。谢谢你的照片啦！」 「不客气。那……」柳烨想了想，问，「那个什么东华制药的孟董——」 「他啊，我们郑董好像不高兴跟他打交道。孟董亲自约的郑董。郑董刚才让我直接跟他说他有别的安排，让我把他打发走的。」 那这么说，这个什么孟董，不是席南的男朋友了？ 柳烨思忖了一下，乘电梯走了。 晚上，柳烨和战队的几个人吃了晚饭，就一起去了自家的游戏室，几个人的调节能力也还算好，此刻在认真商量战术。 原本他们也是有点颓丧的，尤其在刚输了比赛后，但现在他们知道，是因为对方玩阴的，柳烨的心理受了影响，才导致了败局，他们心里的坎也就过去了。 信心无疑是最重要的，他们认为，如果对方不玩阴的，他们不一定会输。 跟队友配合打了几把游戏，柳烨给席南发了微信。「郑董，您什么时候约会结束？关于今天的事，我们几个队友和您一起聊聊？」 席南收到这微信的时候，正在胡冰和她师兄新建的心理谘询室里，准备尝试接受一次催眠治疗。 席南点开微信，打算回復一句：「我没有约会啊。谁说我去约会了？」 但等他打好了字，又觉得这样回復，有解释的成分在。 ——可自己为什么要跟柳烨解释这些呢？到时候他又误会什么了怎么搞？ 于是席南把这些字又删除了，回了句：「今天比赛虽然输了，但事出有因，你们心里不要有负担。好好训练、好好休息，准备下一场比赛就是。其余的事情，公司的公关会处理，你们不要太担心。如果现在想找人聊，可以找温天宇。我还有点事，晚点才会回家。」 收到这微信之后，柳烨想的是——明明是带着一个漂亮姑娘走了，却回復自己说「有事」、「晚点回家」…… 这些字眼，分明很不对劲。 再说，晚点回家，是多晚？他总不会要在外面过夜吧？ - 当晚，因为催眠时间较久的原因，席南让司机先走了。但接受完催眠的席南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于是胡冰的师兄直接送席南回家了。 胡冰这师兄叫荀枫，等把席南送到公寓门口，他熄了火后，席南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荀枫却没有离开，反而也解开安全带，跟着席南走下去。 「怎么了荀医生？」席南问。 荀枫看向席南，道：「郑先生，我必须如实跟您说，今晚的催眠，是不太成功的。」 席南：「不会吧，我觉得挺好的。我睡得很香。」 荀枫无奈一笑。「郑先生，你之前能主动选择去胡冰那里治疗，今天也肯同意试试我的催眠疗法，这表示，你是知道自己有问题的。你也有这个意愿去治疗自己的问题。你很有勇气，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直面自己心理存在问题。只是……」 荀枫话锋一转，颇为严肃地说：「心理治疗如果要有效，你必须完全信任你的医生。你必须完全相信我，将一切如实相告，我才能真正寻找到你的问题所在。但是你在抗拒我。」 席南皱眉：「我不太明白。」 荀枫说：「表面上，你愿意主动找心理医生治疗，看上去很积极地治疗。但你的潜意识反而是在抗拒治疗。之前在胡冰那里，你跟她聊不到几句就藉口要睡觉。刚才在我那里，你的防备意识很重，你完全拒绝我窥探到半点你的梦境。」 席南沉默半晌，只说：「是么。我没察觉到。」 「别有压力，慢慢来。只是……」荀枫说，「我只是担心，是你自己不想被治疗好。你将心里的一切封闭，是不是怕忘记什么？哪怕那样事情，让你伤痛至深。」 席南没说话，荀枫说：「你怕你如果被治疗好了，就会忘记那段记忆、或者忘记某种感觉吗？」 席南微怔，答不出话。 荀枫上前拍拍他的肩。「可能其他医生觉得，不能给病人压力。可是我觉得，有些事情必须摊开了说。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咱们慢慢来。我希望你后面可以信任我。我们一起解决问题。」 「嗯。明白了。多谢。」 席南唿出一口气，作别荀枫，走进楼道，来到电梯口。 这一下他才看见，柳烨竟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席南问他。 柳烨盯他半晌。「我给你发了微信的。我说了想和你聊聊——」 席南：「可是都这么晚了……」 柳烨：「对，很晚了，所以队友们先各自回家了。只剩我。」 「那走吧，上楼再说。」席南上前按了电梯，随口问他，「晚饭吃了吗？」 柳烨却问他：「你这晚上约了几次会，怎么还半途换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席南睨他。 ——小崽子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柳烨跟着他走进电梯。「我在你办公室门口都看见了。我哪儿胡说了？」 第328页 席南诧异：「你来我办公室了？」 「是。我一直在等你。」柳烨道，「还碰见那个叫姓孟的。」 他和东归碰面了？ 席南有些紧张，忙问他：「你见到姓孟的？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他约你吃饭什么的。没成之后，他就约我吃饭。我才不和他吃晚饭，他谁啊？」 柳烨心里想的是——你男朋友到底是哪个啊？ 「他这个人危险得很，你以后离他远点。」席南攀住柳烨的肩膀，盯住他的眼睛，「听着，这个人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能信。他叫你跟他做什么，你也不能去。」 席南确实是心里紧张，生怕东归会坑害柳烨，所以才情急之下攀住他的肩膀，义正言辞的加以警告。 他倒是不料，他已经把人柳烨整个按在电梯上了，并且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乍一看，有点席南把人柳烨强势壁咚的意思。 席南冷不丁垂眸，就看见了柳烨鼻尖细密的汗珠。 柳烨睁着眼，漆黑的瞳孔瞬也不瞬地盯着席南看，直把席南的耳根子都看红了。 电梯的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停滞，凝固了一种叫暧昧的气氛。 席南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松手，试图退后几步，回到正常距离。 冷不丁，他的手腕却突然被柳烨握住。 「你躲什么？」柳烨忽然问他。 「谁躲了？我躲你个小屁孩干什么？」席南抬起另一只手撕扯了一下衣领，好似觉得透不过气一般，「倒是你，拉我干什么？」 「我……」 柳烨说不出话了，他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拉住席南的手腕了，好像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柳烨动了动唇，手上的力道没松，反而用力几分，似乎是想把席南往自己的方向拉几分。 好在电梯这个时候总算到了。 「叮」得一声，如魔咒一般，打破狭窄电梯里暧昧一触即发的气氛。 柳烨慢慢松开手，席南只觉得手心发都在发麻，他走到自家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抬手去输密码。 第149章 他爱我、他不爱我？ 等回了家，席南让柳烨先自己去客厅，他自己则抱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把门一反锁，席南坐到马桶上，就把手机拿了出来。「统儿，他什么意思？他……他是单纯输了比赛心情不好，还是说，他这等我等到大半夜，是有点喜欢我啊？」 「他刚才在电梯里，拉我手腕干嘛？不过他拉的是手腕，不是手掌心，所以好像又不是很暧昧。」 「另外，他平时表现也很正常啊，有时候请吃饭，那是把所有人都叫上一起的，从来没有单独叫我干过什么。这么看来，那他应该不喜欢我。」 系统：「要我说啊，就不要纠结。你下药。给自己下，或者给他下，都可以，舍不着孩子套不找狼。」 「……」席南扶额。「我就不该指望你出主意。」 系统：「不是，南哥，主要你怂了。」 席南：「那我不是对不起他么。我其实只是觉得……看着他平平安安，不再受那悲惨的天命就行。他现在还……还小。」 系统：「他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应该懂得自己谈恋爱了。」 席南：「……」 席南再对着系统小声絮叨一阵后，敲门声响起。 柳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是便秘了，还是昏倒了？」 席南沉默了三秒，然后对系统说：「他果然不爱我。」 系统：「……」 席南：「以前我在他心中挺气质的。他怎么对我能用『便秘』这两个字眼？」 系统：「是吗？你气质过吗？你在他心中气质吗？好像只有东归被你外表欺骗了。」 席南：「那我希望东归赶紧脱粉。」 系统：「(〃』▽』〃)小心他脱粉回踩哦。」 席南：「话说回来。这小崽子这一世就是不爱我了。想想薛庄，想想小七月，再想想小陆羽……那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就算是周良，那也是因为被鸦九剑影响的，不然也不会……」 系统还没答话，外面的敲门声紧促了一些，柳烨的声音听上去也十分严肃，好像是真的担心席南出事晕倒了。 「郑董？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席南回了句，「玩了下手机游戏。忘了你还在外面。」 柳烨：「……」 ——这tm还能忘？ 柳烨不悦地皱眉：「你在玩什么游戏？」 「没什么。就你们玩那个荣耀无双的手机版。」席南说。 「你什么段位啊？」柳烨问。 席南：「我随便玩玩，不打排位。」 柳烨：「要不要我带你？」 席南：「不要你带，你好好准备你的比赛去。再说，谁带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这话，席南假装沖了下马桶，去洗了手，才打开门。 这一下，他就撞见柳烨揶揄的目光。 「怎么了？我打游戏也挺厉害的。别以为比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席南眉毛一挑。 柳烨说：「是这样的，就算你的意识什么的都一流，但你这种年纪，手速确实比不过我们。」 席南：「……」 ——他大晚上是来扎自己心的吧？什么叫「你这种年纪」啊？ 第329页 柳烨瞧见他的反应，却是笑了。「生气了？」 席南推开他往沙发上走去，「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席南坐到沙发上，这才发现，趁自己在卫生间那功夫，柳烨已经给自己热上了水，倒好了两杯。 柳烨走上前，没往沙发上坐。 席南想起来，上次他来，也是直接坐在地板上的，好像特别怕把沙发坐坏似的。 席南心一软，还有点发酸，终道：「站着干嘛，过来坐。」 柳烨愣了一下，到底上前坐下了。他跟席南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隔了一些距离。 柳烨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席南。 客厅只亮了侧边的灯，有些昏暗，这么看过去，席南的皮肤就显得格外白，像瓷器一样。 也因此，他的瞳色显得格外黑。些许灯光碎在他瞳孔里，就像黑夜里的星光。 看着这样的席南，柳烨躁动的心慢慢沉下去，然后他缓缓开口：「我只是……今天打完比赛，看见你不在，我怕你对我失望。我想当面对你说声抱歉。」 席南看他片刻，说：「一开始我就说，你们能进八强就很好了。你们现在的表现，已经很让我惊喜了。这是你们第一次参加比赛，积累经验为主。没事儿的。这压力，是你给自己的。以后别想这么多，专注比赛就行。你们现在有流量，有通告，也能赚钱。以后向走哪条路其实都可以，路子很宽。说起来——」 「职业电竞这条路，确实也是青春饭。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柳烨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说实话，这个问题我还没有仔细想过。对了……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作文，写自己的梦想，你猜我写的是什么？」 席南笑了。「我还真猜不出来，你说说。」 柳烨说：「我那会儿写的是……我想当科学家。是不是很可笑？」 柳烨把自己说笑了，席南却是笑不出来。 因为他想起了那天看见柳烨盯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参考书发呆的情形。 ——柳烨曾经是想过好好读书的，是因为他的家庭，才导致他后来走歪了。 席南不由问：「你最近有和父母联繫过吗？」 「他们在新闻上看到了我，找我要过钱，我给了一些。」柳烨轻描淡写说完，问席南，「对于我的家庭，你了解得多吗？」 席南摇头。「不多。我只知道他们对你不好。但具体的——」 柳烨重新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双手都握在了杯子上。他看上去很漫不经心，可席南注意到他把杯子握得很紧，以至于他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有一天，我爸赌博去了，我妈带了男人回家……做那种生意，是为了替我爸还债。」 柳烨说，「那会儿我本来是在做卷子，匆匆忙忙收拾东西离开，不小心把卷子落在了家里，只带了几本书。我去学校操场背了会儿书，晚上回到家看见我的卷子上……我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卫生纸都买不起，又或者他只是顺手拿什么都东西一擦，恰好拿到了我的卷子。总之……」 「从那之后，我一到考试，一看见卷子，就想起那个男人留在我那捲子上的东西，我控制不住噁心干呕，所以后面就……几乎次次交白卷。」 柳烨说完这话，视线从玻璃杯中的水重新回到席南脸上，正对上席南的目光。 还好，席南的目光里并没有他不想看到的、类似于「同情」、「可怜」的表情。 事实上，席南也是拼命克制，才不让自己眼中流露出太过异样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其实都在绞着疼。 柳烨盯着席南的眼，「郑董，我说的这些，你是不是完全无法想像？其实看到你……我才明白有一个词是什么意思——『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若要论出生起源，他们确实是云泥之别。 席南生于所谓的「云上」，是天帝找最好的画师画出来的模子，借天地间至纯灵气催生出来的，是被造出来救世的神。 至于相柳，那就是共工为了毁灭神州的人类，而用至恶之气孕育而出的，他的出生于「泥土」，生来就意味着灾劫。 可这又如何呢？ 他席南走了一万年，总算走到今天这步，此时此刻，他们总算彻底成了同类。如今的他们都是普通人，再也没有什么差别。 「郑董，我说这些话，不是诉苦，也不是博取同情。我只是想将我最不堪的那一面告诉你，将我家里的这些……这些最不齿、最不能跟外人说的事告诉你。一来，我是想，既然有人在想办法挖我们的黑料，你我之间的事，当然是纯属造谣，但如果我家里的事也被他们挖出来，那就是真的了。虽然那些事不是我的错。但难保不会被他们拿去断章取义做文章。我想提前告诉你，你可以跟公司的公关部提个醒。你心里也可以有个数。」 「二来……」 第二点原因，恐怕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我把我最不堪的过往告诉你，如果你连这个都能接受，那是不是代表我们也许有别的可能？ 柳烨盯着席南看了许久，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说：「二来，我只是想向你保证，那些经歷，就是我最糟糕的经歷了。后面的比赛，还有我以后的人生，我都会做好规划，不会让你失望。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帮了我。以后……以后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万一遇到什么事，到时候我有能力了，我希望，你也可以依赖我。」 第330页 柳烨这话说得不显山不露水，就看你怎么理解了。你可以理解为他只是在表达结草衔环、想要报恩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他在表达「我喜欢你，我想以后能赚钱养你、你就不用这么累」的意思。 但其实无论柳烨到底什么意思，席南都是很欣慰的。 他先前顾虑太多，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和柳烨之间的关系。 此外，他还一直以为两个人之间很生疏。 但这一晚，柳烨这般坦诚相告，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至少比他想像中要近很多。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公关部的人商量好。谢谢你信任我。」 席南轻轻唿出一口气，往柳烨的方向倾了倾身，「你年纪还小，人生还长，这日子呢，总会越过越好的。当然，我看你自己还算看得开、看得明白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心里不要有太大压力就行。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 席南心想，按他真实的年龄算，他十九岁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每天就只是爬树捉鸟玩泥巴而已，经常灰头土脸脏兮兮的。 系统说得对，他从来就没当过什么气质高冷的神。当年他去不周山见东归的时候，纯属装模作样摆谱，东归怕是真误会了什么。 把心思收回来，席南没忍住上前拍了拍柳烨的肩。「总之，相比我当年，你已经很懂事了。」 说到这里，席南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于是席南说：「太晚了。你就睡我家吧。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次卧，洗漱工具都有，你可以先去外面浴室洗个澡。我去主卧的卧室洗个澡，也打算睡了。」 「嗯……好。那麻烦了。」柳烨点头。 「不麻烦。」席南起身，先去给柳烨收拾了床铺，随后就去浴室洗澡了。 等席南洗完澡出来，发现客厅灯亮着，次卧那里却没什么动静。 走到客厅一看，席南才看见——柳烨竟倒在沙发上，看样子倒是睡着了。 最近柳烨打比赛确实太累了。席南捨不得叫醒他，就去次卧抱了被子出来。 他先把被子放在沙发另一边，悄悄帮柳烨脱了鞋袜，取了热毛巾来帮他擦了下脚，再把被子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 帮柳烨掖被角的时候，席南不由凑近他，多瞧了几眼他的脸。 他睫毛很长，闭着眼的时候很翘，投下一圈阴影，也让人看到了他非常明显的黑眼圈。 他的鼻樑很高挺，笔直地竖下来，跟他的性格一样坚毅。 再往下是他的唇，他睡着的时候，唇时不时微张一下，吐出温热的气息。 也是这会儿席南才发现，自己离他过去近了，唿吸都喷在了人家脸上。 席南立刻侧过身，错开一些距离，旋即直起身，准备回屋睡了。 忽然之间，他的腰身被人一握，紧接着他整个人向下一压，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躺在了柳烨身上。 「你……」席南下意识皱眉，却撞入柳烨深不见底的眼睛。 柳烨开口，声音低哑，有几分没睡醒的磁性。「你把我吵醒了。」 「你既然醒了，就回次卧睡，睡前记得去洗个澡。」席南说。 「你刚帮我擦脚，我感觉到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柳烨问。 席南：「……」 ——敢情你刚才在装睡？ 「怕你把没洗脚把我被子弄臭而已。」席南推他一把，「松手，我要睡了。」 闻言，柳烨的确松了手。但他的双手从席南腰上离开后，又极快地捧住了席南的脸，认真地把他打量起来。 「你干什么？」席南呵斥。 柳烨目光如水。「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你穿着一身古朴白袍，好像小神仙一样。」 席南没说话了。 转瞬，他听见柳烨半梦半醒、低若嘆息地询问：「我从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 第二天席南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煳煳接起来，是温天宇的声音。 「嗯？怎么了？」席南问。 温天宇说：「郑董，是这样的，关于昨天那些黑料的澄清，潘星那边的好说，他自己调侃一下，被拍的是他和他表妹就行。您这……」 「就说我们去普通的酒吧就行。具体理由你们想。」席南说。 「如果光是酒吧的事儿，倒还好。可……可你们俩又上微博了，还上热搜了。」 温天宇硬着头皮道，「那边应该买通了你们这小区的物业，爆料出来的照片，直接是你家电梯、还有楼道口的监控视频截图。我当然知道，你们可能就是聊聊天什么的。只是这一下处理起来有点难度，您看您什么时候到公司，要不要处理、怎么处理，我们会议讨论下？这毕竟关系到公司其他——」 席南正听着电话，被柳烨一下子勾住脖子。 然后柳烨贴在他耳边，用含含煳煳的、刚睡醒的嘶哑的声音问了句：「这么早谁打电话啊？」 席南：「……」 温天宇：「卧槽郑董……」 「那个不是，不是不是，郑董，您别误会，我没有骂脏话，我只是一时有点惊讶，没有控制好。那个……嗯，我还是不对，我应该专业一点，我不该惊讶。那个……」 得了。这也是席南第一次发现温天宇这么语无伦次了。 第331页 席南想解释一下，毕竟昨晚他们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这一切纯属误会。 但席南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席南想了想，只得说：「第一，你帮我跟张秘书说一下，让她帮忙看看房子。我得搬家。这家物业太扯淡。第二，找法务联络外部律师，我要起诉这家物业。至于剩下的公关方面的事……」 「我一会儿去公司。到公司说吧。」 席南放下电话，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柳烨：「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柳烨盯着他：「昨晚可是你先亲的我。」 这、这要怎么解释？ 席南错愣了片刻，干脆豁出去了。「对，我亲了。怎么了？你不是撞见我去gay吧了么，嗯，我承认了，我就是gay，深更半夜，一时头脑发热，看你好看，我就——」 ——你想怎么样？你要我负责不成？要不你亲回来也可以啊！ 「这主要是你先摸我腰又摸我脸。我才……」 席南说着说着，莫名说得自己气势全无。 半晌后，他看向柳烨，「要不咱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柳烨的目光顿时变得锋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席南眨眼：「我……没什么意思。」 柳烨：「我听你这意思，遇见长得好看的男人、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你就会主动亲他？是吗？」 席南：「……」 柳烨：「昨晚换了我别人也可以的意思呗？」 席南：「…………」 柳烨：「等等，不对。应该是说，如果我不算是你的下属，如果你不是怕相处起来尴尬，如果不是看我年纪小，昨晚如果换了别的男人，你和他或许还会发生点别的什么？」 席南：「………………」 席南发现，自己也就一开始傲娇了那么一小下，后来一句话都没说，居然就这么成功把柳烨气跑了。 小崽子愤愤下床，换衣服穿袜子穿鞋关门一气呵成，顷刻间没了踪影。 席南也顾不上追他，兀自躺回床上，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自己跟发烧了似的晕乎乎的。 说起来，昨晚确实没发生什么。 无非是在柳烨问完那句话后，席南鬼使神差情难自禁地低下头，亲了一下柳烨。 他亲的不是嘴，连脸都不是，他也就亲了一下人家的额头。 并且，亲完之后，趁小崽子发呆懵逼，席南就光速逃离客厅，关上卧室门了。 回到主卧，他迅速躺上床用被子蒙住自己，试图让自己尽快睡着。 但他根本睡不着，最后不得不吃了胡冰给他开的安眠药。 话说回来，柳烨啥时候跑自己床上来的？ 席南发现自己吃了安眠药后就基本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再来，他怎么就气成那样了？靠脑补生的气吗？ 果然年纪还小。 席南这么下了结论，慢悠悠起床洗漱，等司机来，再去到公司。 - 「我去，好浪漫啊。我也想要有郑董这样的男朋友。金主包养金丝雀什么的，太带感了吧？」 「金丝雀？柳烨啊？我觉得他怎么也不该是金丝雀吧。他是小狼狗型的吧？」 「按你这意思……咱们郑董是受？」 席南推开秘书办公室的门，里面小姐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立刻停下来。 小张狗腿地一手拎着牛奶、一手拎着三明治跑了过来。 「哟，总算心疼你老闆了。」席南接过早餐，看见小张朝自己眨眨眼睛，「这是小狼狗刚才送过来的。」 「什么小狼狗？」席南皱眉。 「柳烨。」小张说完这句话立刻捂住嘴，但抑制不住姨母笑般上扬的嘴角。 席南：「……」 小张：「那啥，早餐郑董您慢用。那个房子我帮你找去。那家物业和小区，被我们拉入黑名单了，太欺负人！」 席南：「…………」 第150章 一日三餐由我负责 席南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爱心早餐三明治还没吃上几口，小张已经抱了一大堆文件进来了。 「郑董，需要您审批的文件，从上到下按紧急程度排好了。关于文件内容的总结，我贴了便签纸。请您过目。面上这份文件最重要，是我们和光辉广场的框架合同审核，您要是签字同意，下面的人就能去签字执行了。内容我已经检查过了，跟上回会议订下来的一样。您可以再看一下做个确认，没什么问题就直接签。光辉那边说最好下午能签合同。」 「行。我知道了。多谢。」席南接过文件，不由皱了下眉，「这几天积攒了这么多？」 「是。急的我都手机发您签字了。这不算急的，堆得久了。」小张道。 「你让信息那边再尽快推进一下移动办公和在线审批。纸质文件的审批还是太慢了，并且浪费纸张。」席南翻开第一封文件，极快地看起条款来。 「好。我这就去催信息部门。」小张看向席南，又说，「郑董，这些文件确实拖了很长时间了。那个温天宇和小狼狗、啊不……和柳队长那边，也想找您谈。您看我跟他们约在几点？」 「上午的会都推了吧？」席南问。 「跟外联有关的，我都没安排在今天。内部的会议，不紧急的，都推了。」小张说。 第332页 席南看了眼手錶。「行。让他们两先做的自己的事情，十一点进来就行。」 「好。」小张轻唿一口气，小跑着走了。 小张走了，席南就马不停蹄审核起各类需要他签字做最终确认的文件。 不得不说小张办事细緻、十分靠谱，有的文件有好几十页，小张不仅把重点做了总结提炼，把关键页数折了一下，还写了她自己的一些意见，这极大地节约了席南的时间。 席南头也不抬地看了一上午各种报告文件，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温天宇和柳烨已经来了。 席南指了指沙发，「你们俩先坐。我这还有两份文件，马上看完。」 柳烨视线一瞥，就瞥到办公桌上没喝两口的牛奶、以及没吃两口的三明治。 柳烨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但他忍着没说什么，只得先坐到了沙发上去。 再过了二十分钟，席南总算把文件看完、签完，叫小张进来把文件拿走，备份、然后发到各个部门去。 做完这一切，席南伸了伸懒腰，接过小张刚才进来时送的咖啡，这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他觉得有些疲累，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差点睡过去。 席南先看向温天宇。「跟公关部初步讨论过了吗？」 温天宇犹豫了一下，说：「我们确定具体举措前，还是想看您这边的意思。毕竟事关于您森林木。」 ——开玩笑，这是事关董事长的八卦，他们辟不闢谣、如何闢谣，自己怎么敢随便定。 席南想了想，说：「潘星的哪个谣言，他表妹如果愿意，可以侧面澄清一下，不需要专门做回復。我和柳烨这个，直接不用发任何东西。反正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让新闻自然冷却就行。监测下网上的舆论，有突发情况再另说。」 说到这里，席南看了下柳烨，再说：「柳烨家里情况有些特殊。你既然查到了这回是哪家公关公司在背后捣鬼，跟他们谈一下，八卦一下感情生活也就算了，你注意盯着，别让他们把柳烨家里的事放到网上去。这上面可以给钱，给多少都可以。」 我去，郑董和柳烨果然是真的啊。 温天宇心里的八卦之气已汇聚成惊涛海浪，但他这么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已能将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到位，当即点点头，说：「好的郑董，我明白了。」 「行。那没什么了。找房子和起诉物业的事你帮我再跟进一下就行。」席南打了呵欠，「咱们三中午一起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我懒得出去了，我找人送来，就在我办公室吃怎么样？」 温天宇暂时没敢答话，只看向了柳烨，像是在等他的回覆。 柳烨却没回话，他再朝席南办公桌看了一眼，问席南：「没吃早饭？」 「哦，今天有点忙。」席南道。 柳烨眉毛挑起来。「你坐了一上午？」 席南：「你这问题问得很奇怪，谁是站着上班的？」 柳烨抱胸：「人要注意劳逸结合，否则你年纪轻轻小心猝死。」 席南：「你们打游戏的不是最喜欢熬夜？」 柳烨：「我才不熬夜。而且，每训练一个小时，我就会起来做运动。我这有几套动作，锻鍊颈椎、肩椎、腰椎的，特别适合久坐的办公族。你跟我一起练一下。」 席南本能想要拒绝：「我不练。」 柳烨眉头皱起来：「不准不练。你一会儿就跟我学。」 席南还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温天宇还在。 温天宇在竭力控制表情，不让自己产生一种世界观颠覆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是单纯觉得自己听到不该听的，而觉得尴尬，还是觉得他以为的总攻大人董事长、竟然、好像、有了那么点受的意思，于是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坐在这里多听，免得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席南也住嘴不说话了。 温天宇轻咳几声，看向席南：「那个，郑董，我中午就不跟你们吃饭了。我跟信息部门约了谈需求的事，正好中午的时候谈谈构想。我这就先告辞了哈。」 温天宇找到藉口，赶紧熘了。 席南睨柳烨：「当着其他人的面，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烨眉毛扬起来。「他天天跟着你办事，早晚都得知道。怎么了？」 「不是……」席南问他，「什么就他得知道了？他得知道什么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嗯。我们之间没什么。」柳烨不痛不痒说了句，问席南，「午饭想吃什么，我来点。」 「你看着点吧。」席南眨了下眼睛，坐下了，「话说回来，昨晚你怎么……早上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柳烨眼睛半眯起来。「因为你亲完人就跑，一副不认帐的样子，于是我去你房间，想问问你到底什么意思。谁知道你亲完了人，转眼睡得跟死猪一样。」 ——把我弄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你自己倒睡得香。 「睡得跟什么一样，你再说一遍？」席南觉得自己好气，他在柳烨心中到底什么形象啊？ 柳烨说：「可不就是么，怎么叫都叫不醒。后来我不知不觉也就躺在你旁边睡了。」 真的是「不知不觉」？ 席南表示十分怀疑。 第333页 「可你还是看上去很困。怎么回事？」柳烨敏锐地捕捉到什么，皱了眉，「我昨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乱翻你家的东西，也不合适。你不会是……吃了安眠药吧？」 席南倒也没否认。「嗯，睡眠有点问题。」 睡眠有问题？ 跟他去看心理医生有关吗？ 柳烨心里有些疑惑，但席南没主动说，他也就暂时没问。 柳烨注视席南片刻，只说：「这样吧，以后睡觉前，你跟我去跑半个小时的步。运动有助于睡眠。然后睡前你再喝杯牛奶。如果这样不行，我们再试别的办法。总之不要吃安眠药了。」 「我可以拒绝吗？」席南问。 「不行。」柳烨义正言辞，「这几天我得加急训练，暂时顾不上督促你。等比赛结束，每天准时等我跑步。」 - 等两个人一起吃完午饭，柳烨再对席南说：「我下午不在公司，回公寓游戏室跟他们一起训练。你下午忙吗？」 席南说：「有两个会。其他的没什么了。晚上应该没有应酬。怎么了？」 柳烨说：「那你来我家吃饭吧。」 席南：「……啊？」 「不止我们两个，别的队友也在。我主要是觉得……你家冰箱那么空，你不会不吃饭吧？」 「当然不会。只是我晚上其实基本都有应酬。偶尔没有的话，可以在高管餐厅吃饭。」 「那今天来我家吃饭吧。我还会做一些。潘星厨艺也不错。」 「潘星……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啊？」席南问得不动声色。 「是啊。」柳烨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一下，「有问题吗？」 席南赶紧道：「这有什么问题。你们是……好兄弟。」 「那当然。」柳烨说，「我又不乱搞男男关系。」 席南听出什么来。「谁乱搞男男关系了？」 柳烨睨他一眼，没答话，只伸手薅了一把席南的头髮，再瞥一眼桌上的三明治和牛奶。「你平时早上，不会都不吃饭吧？」 没等席南回答，柳烨又说：「反正我们住得近。以后早上我去你家叫你。早起半个小时，吃顿营养丰富的早餐，人一整天的状态都会不一样。」 席南其实有些诧异的。他一直以为柳烨的生活过得很糟糕的，他以为，他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把他带上正轨。 但现在他发现，柳烨拒绝考试，是有内情的。至于他打架，也多少有些莫可奈何的成分，他不惹那些混混，那些混混要惹他。 除此之外，柳烨竟然生活得很规律，早睡早起，三餐准时，注意锻鍊，起码比自己要养生多了。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柳烨不仅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生活得如此自律。 这样的人……该有多么坚强的心智啊？ 好似任凭风霜打磨，他都能顽强生长。 「你这什么表情？」柳烨忽然问他。 席南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你去训练吧。晚饭点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柳烨见他答应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他肯来自己家吃饭，和自己一起见那些队友，其实这已经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是有些特殊了。他觉得席南不会不懂这个暗示。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问了句：「那我们的事情……等比赛完，我们好好谈谈？」 明明都跟他谈过不知道多少次恋爱了。 但或许是因为这一回自己和他都恢復到真实身份的关系，席南竟有些紧张。他额头出了汗，小手指都在发麻。 然后他对柳烨点头。「嗯……好。先不要想太多，专心比赛。」 柳烨望着他，说：「只要你别胡来，我就不会乱想。不许自己再去那种酒吧，不许单独见别的漂亮男人。」 席南：？ 席南有些哭笑不得，柳烨已经转身走了。 第151章 再出意外 晚上，几个人训练累了，把做饭当成了调剂。 他们吃得是火锅，从超市买来的现成食材和调料，稍微处理一下就行，平时几个人都是这么干的。 不过这一回，柳烨单独下厨，炒了几个小菜。 打中路的大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盯着厨房里忙活的他，说：「要不我们几个撤了吧。晚上如果要练几场，在各自家里就行，连麦呗。」 「晚上本来也没留你。」柳烨头也不回。 「哟哟哟！」上路明月率先把两根猪耳朵塞进嘴里，「你们晚上不会有情况吧？话说，真没想到，这郑董……你们到底啥情况？潘星，你知道不？」 「不知道。这人连我都瞒着呢。」潘星靠在厨房门口，倒是有些担心，「叶子，你和郑董的事儿是真的啊？那咱们那天看见的那个男的是谁？你可别被骗了。」 「道理也是这个道理。他那种层次什么没玩过。」打下路ad的阿鱼开口，「不过话说回来，这郑董是真的好看，叶子被掰弯了，也可以理解。我还没见过长得像他那么好看的人——」 「你别肖想哦！」柳烨警告了阿鱼一句，再对潘星说，「放心吧，那些事我会问清楚的。我们俩现在还真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请他来吃顿饭。一切等比赛完之后再说。你们一会儿别乱说话。他……别看他这么大了，他容易害羞，一害羞就傲娇脸，口不择言胡说八道。」 第334页 「啧，对他够了解的。」潘星见他心里有数，也不再严肃，转而打趣了几句。 「还成吧。」柳烨关火，把刚炒好的猪肝盛出来放到盘子里，「其实我一开始觉得他那样的人，商场老狐狸什么的，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至少也很复杂。但我现在发现，他这个人……其实挺简单的。」 - 晚饭点的时候，席南略来迟了点。 晚饭吃得很和谐，除了年轻人的话题，有几个席南没大跟上以外，整体还是颇为和谐的。 等吃完了饭，几个队友立刻作鸟兽散。 柳烨怒斥，让他们留下来收拾完再走，几个队友异口同声，说留下来怕打扰啊、不是你让我们识相点早点走的云云。 如是，只剩下柳烨和席南单独面对一桌子残羹冷炙。 「你……见笑了。」柳烨望席南一眼，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么一搞，倒像是他们故意留席南收拾似的。 「没事儿。年轻人有几个爱洗碗的？」席南看他一眼，「刚听你们说，晚上要开黑练几把？你去吧，我来收拾。」 「你是客人。哪能让你收？我还不急。等一个小时再去。」柳烨说。 「那行，一起收拾。」席南道。 「等收拾完……一起去散个步？」柳烨看向席南，「你一天都没运动了吧？」 席南：「……我突然觉得好累。你洗碗，我回家休息了。」 柳烨按住席南的手腕。「不许跑。」 「不是，你怎么就命令起我来了？」席南捏了一下柳烨的下巴，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目光颇为挑衅。 柳烨眼睛一眯，反手握住席南的腰，把他压在了饭桌后方的吧檯边，声音哑下去。「你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 「撩我？」 席南失笑：「我怎么就撩你了？」 「这不叫撩？那有没有这样对待过别人？」柳烨问。 席南没说话，柳烨目光顿时有些凶。「那就是有了？」 「别胡说，放开我。」席南推他一把，「行行行，去洗碗，然后去散步。你还得训练。」 柳烨没说话，他盯着席南看了许久，转而抱住他，然后他的上身略躬了一些，以一个拥抱的姿势搂住席南，将头搁在席南肩膀处，深深唿了好一会儿，似乎拼尽了全力，才克制住了什么。 他抬起手，将温热的手掌触碰到席南的后脑勺，随后贴着他的耳问：「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嗯。」席南点头，「一身火锅味，还有蒜味。」 「……」柳烨咬牙切齿，「这么会煞风景？」 席南：「对。所以你赶紧去洗碗，然后我们去散步，散完步回来你洗个澡，好好训练。到时候我就回家了。」 「今晚不回家，陪我训练好不好？」柳烨的声音有点像在蛊惑。 席南的心跳突然快起来，声音低下去：「训练完之后呢？」 柳烨揶揄般看他一眼：「你好像在期待什么？」 「胡说八道。」席南侧眸，从眼角睨他，「成年没多久，懂得倒不少。哪儿学的啊？」 ——话说回来，他交过女朋友吗？没交过的话，那他教过男朋友吗？ 柳烨听出什么来。「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我说过我喜欢你吗？」席南一把按向他的脑袋，「比完赛再说这些。别七想八想的。」 「你才在七想八想。」柳烨好笑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家冰箱太空了，吃的都没有。我晚上给你收拾次卧，你就住我这儿，明早我给你做早饭。」 「嗯……」席南绕过他走向餐桌，「好了，抓紧收拾了。」 席南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晚本来是过来吃个便饭，结果这一吃，当天晚上就没离开。 他不仅当天晚上没离开，第二天、第三天也都在这住下了。 跟柳烨相处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挺美好的，除了早晚被柳烨叫出去跑步锻鍊除外。 三天后一大早，席南陪柳烨一起去了场馆——柳烨的第二轮比赛到了。 那日，run对战诺亚方舟，run败北。另一组则是苏康战队队长北方天狼，苏康败了。 今天的两场比赛，第一场是诺亚方舟对战北方天狼，诺亚方舟赢了。 今天的第二场，则是两个在第一轮比赛中失败的战队进行比赛——苏康战队对战run。 run的这场比赛是11点开始。 11点半，席南在候场区照例对队友们说了些鼓励的话，11点40去到嘉宾席就坐观赛。 11点50，柳烨作为队长，领着几个队友坐到比赛区域等候比赛。 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有几个人从观众席沖了过来。 席南认得，其中有个人是在看守所门口堵过柳烨的小混混，另外还有两个沖在最前面的人则是中年人，分别是一男一女。 席南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正是柳烨的父母。 坏了！ 席南立刻站起来朝比赛区走去，就看见柳烨的父亲拿了个扩音器开骂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发达了，有点小钱了，就不要你爹妈了！老子今天就要当着众人拆穿你这兔崽子的真面目！」 第152章 庆功宴 席南只以为对方会继续让营销号爆料，倒是不料他们比想像中还来得很，不知跟柳烨爹妈说了什么，直接让他们跑过来砸场子。 第335页 场馆保安很快赶了过来，近乎强制般带走了柳烨父母，混乱的场面很快也被控制住，可是柳烨爹娘亲嘴说的那些话，已经被实时传到网上，所有人都在对柳烨议论纷纷。 席南见柳烨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便亲自去找了主持人商量。主持人收到他的意思，跟评委取得联繫，做了些商量，把比赛推迟了二十分钟。 席南唿了口气，趁着这二十分钟，去比赛区找了柳烨。 席南还没开口，柳烨先开了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席南皱眉：「你……」 「我知道，他们是想让我担心舆论的影响，让我的心绪波动。但是你放心——」 柳烨认真地说：「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席南从他眼中看到了某种坚定，是他在其他很多个世界里曾见过的。 席南知道，不需再多说什么，他已经能对柳烨感到放心。 20分钟后，比赛开始。 过程几度有些惊险，我方高地差一点被破，但柳烨带领大家抗住了压力，最后乘胜追击，一路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一战，run对战苏康，run胜。 第三轮比赛，将在三天后举行，届时，run将对战北方天狼，争夺亚军。 比赛结束的时候，柳烨直接被席南电话叫过来的保安一路沿小路护送走了。门口围堵的媒体和柳烨的爹妈直接等了一场空。于是柳烨爹妈对媒体哭诉得更厉害了，媒体採访不到柳烨，只有继续报导人爹妈哭天抢地的样子。 席南直接让温天宇领着保安去门口，一家媒体一家媒体挨着发律师函，说如果他们敢发任何造谣的事情，直接法院见。 当晚，席南没理会这件事，安排公司举办了小型的庆功宴，只针对参与了电竞项目的同事开放。 席南叫来温天宇，倒是又问了几句白天发生的事情。「这事儿还是诺亚方舟那边的人干的？为什么？比赛不是都完了吗？」 「郑董，抱歉，我也是被他们欺骗了。之前想着，诺亚方舟既然已经通过上次的手段赢了run，那么其实run对他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我前几天跟他们谈过了，他们也暗示不会这么做，谁知道——」 温天宇再道，「我这回拖了很多朋友，细细打听过了。主要是诺亚方舟队长那边家里有那家公关公司的关系，还有些别的关系。他们虽然基本已被认为是冠军了，即将代言这个游戏，但现在网上很多人骂那队长丑，说颜值不够代言游戏，大家都觉得柳烨、潘星他们更合适。游戏公司那边，根据舆论也做了些调整，可能会让两个冠亚军都参与代言，但这样一来，给诺亚方舟那边的代言就不是独家的了，代言时长、给到的代言角色，还有酬劳都会下降。所以，诺亚方舟那人嫉妒，这才想泼柳烨的脏水，想独占代言名额。」 席南不由嘲讽：「本来是单纯的打比赛，扯上流量和钱了，开始玩娱乐圈那套了？怎么着，他们还觉得我们给柳烨立人设了，来这一出，说他不孝顺什么的，崩他人设不成？」 温天宇犹豫了一下，问席南：「郑董，其实我今天跟公关部的人商量了一下，现在信息透明时代，很多东西都可以查证，我们干脆如实说？我们就把柳烨的故事好好报导一下，一定能激起大家的同情的。那样，不仅大家不会认为他真的不孝什么的，没准还能卖惨，帮他圈更多的粉。公关危机得以解决，代言可以更顺利。」 席南立刻打断他：「别，圈什么粉？让他安安静静打比赛。我说了，别搞娱乐圈那套。曝光这些事，是往他撒口撒盐的事。你跟公关部把嘴捂严实了，谁透出去半个字谁引咎辞职，听见没有？」 「是。」温天宇见席南神情严肃，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会跟他们多叮嘱的。」 「嗯。至于公关危机的事，你们看想别的办法处理，原则就是以保护柳烨的隐私为主。至于代言，能拿就拿，不能拿算了。」 席南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吃菜喝酒，好好放松一下，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年终奖不会少的。」 只要老闆不在乎收益，那自己就好办。温天宇长长吐口气，也就去吃饭了。 席南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红酒，刚打算做下来放松一下，忽然感觉到什么。 他侧眸一看，隔着灯花如昼，人影幢幢，便遥遥对上了柳烨的目光。 柳烨朝他轻轻一笑，席南便也笑了，朝他举了举杯，然后仰头喝下去。 柳烨望着这样的他，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痛。 灯火和红酒映在席南的眼眸里，把他衬得十分好看。现场的气氛也很好，周围的队友们也都在互相打气。虽然目前自己在舆论上有些小麻烦，但都是小事，只要自己调整好心情，那些事情毕竟不会真正影响到自己比赛。 自己在十九岁这年，也不知突然走了什么好运，竟会遇见席南。他不仅在金钱上生活上给予了自己帮助，更让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动起来。 所以，尽管有些小麻烦，但眼前的一切，明明都该十分美好。 可看着席南微笑的表情和那藏了很深情绪的眼睛，柳烨却莫名感觉到了某种悲凉。 这种悲凉感，促使他走到了席南身边。 席南这会儿刚喝完一杯酒，把空酒杯递给侍者，就看见了身旁的柳烨。 第336页 「你怎么过来了？我看你们几个队友都在热烈讨论今天的比赛，大家都很兴奋，就没去打扰你们。对了，今天的事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妥当——」 席南还欲说什么，柳烨伸出一根手，突然压住他的唇。 「你……」席南推开他的手，慌乱地瞥了下周围，压低声音，「这么多人呢！」 「你是怕被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是……只是害羞？」柳烨问他。 席南想了想，倒也如实答：「都有。你还年纪小。如果我们关系曝光，怎么看都是你被我包养，对你名声不好。所以我觉得，在公司的时候，还是不要……」 「哎，等等？我们好像还没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进了小崽子的圈套，席南眉毛挑起来，「在这儿等我呢？」 柳烨但笑不语。 席南警告地看他一眼：「比赛还没结束呢。说好了等比赛结束的时候再说。」 「行。比赛完再说。」柳烨不太认真地附和一句，又开始盯着席南看。 席南问他：「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看我长得好看吗？ 席南心说，东归觉得自己好看，那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己的脸是当时的神灵中最好的画师画的，画师当时就是按照他心里最好看的人物形象去画的图。 但东归那么说的时候，席南一点感觉没有。但如果柳烨觉得自己好看，他觉得那自己好像就会挺开心。 「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神很熟悉。我确定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但是……我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哪里来。」 柳烨问他，「你以前……认识我吗？你总不会平白对我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你看过我打游戏，觉得我是可塑之才？」 席南还没回答，柳烨认真地问他：「你喜欢我吧？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第153章 心理医生 席南沉默下来，没答话，柳烨又说：「你不承认？为什么？」 半晌后，席南开口：「还是那个原因，你年纪小。如果你再大个几岁，有自己的事业发展，我当然可以自然表露心迹。但是你太年轻，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恰好又比较……算是比较落魄吧。如果我在这个时机跟你说什么，显得我动机不纯似的。不是这样的……」 席南的声音变得很轻。「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选择帮助你，只是为了向你示好、只是为了得到你。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是想过个几年……虽然等那时候我好像年纪更大了……」 席南嘆口气。「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大概，真心喜欢一个人，眼神就是藏不住的。 席南这一番话，柳烨倒是明白了。 原来席南一直以来不承认什么，不是傲娇、也不是害羞，说白了，他大概就是怕自己觉得他是个猥琐大叔。 柳烨难免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他瞥见了席南略带哀伤的眼神，细细品味了他一直以来隐忍着的、小心翼翼藏住的真心，心口就突然狠狠疼了一下。 若不是顾及场合，柳烨多想握住他的手，再狠狠给他一个拥抱，以及一个用力之深的吻。 「什么年纪大，你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柳烨只得按捺住体内汹涌的情愫，这般说了一句，再凑到他耳边：「你还没回答，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席南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过，他说：「我只能说，很久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柳烨挑眉，「诶，一年以前，我可还没成年。」 席南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总之比你想像中要久。你的队友们在往这看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柳烨本来不愿放他走，但席南说的「回家」这个用词极大地取悦了他，也就任由席南离开了。 翌日。温天宇、教练，还有run的几个队友碰了个面，大家一边吃火锅、一边闲聊，主要是让大家放松心态，以一个良好的状态迎接第三轮比赛。 这期间几个队员倒还算放松，最紧张的是温天宇，他一直在接电话、发微信，吃火锅的时候也一直眉头深锁。 柳烨从他零星间的语句里听到什么，于是当温天宇再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柳烨跟了过去。 温天宇放下电话，一转身就看到了柳烨。 柳烨开口：「温总，咱们聊聊？」 「行吧。」温天宇找服务员开了个茶水间，同柳烨一起进去坐下，「怎么了？有什么事想问我？」 「先对你说声抱歉。因为我自己的事，让你们这几天加班了吧？」柳烨道。 柳烨能说这样的话，温天宇也有些惊讶。因为柳烨一直表现给外人的样子，都是叛逆期的青少年，不服管教，三天两头进派出所的那种。 后来更柳烨相处了这么久，这看法虽然有改观，但温天宇还是觉得他是比较冷酷的那种青年，每天摆张谁都欠他一百块钱的臭脸，偏偏女生们吃这套，说这种面瘫脸是冰山冷酷的帅哥类型。 但即便这印象有所改观，温天宇总觉得他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没事儿，都是工作。蛋糕就那么大，涉及利益，大家要争，就要搞事情。」温天宇说，「郑董也说了，这些事你们不必管，交给我们就好。你们好好准备比赛。」 「郑董还说什么了？我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你提过一些方案，被他否了？」柳烨问。 第337页 温天宇想了想，还是把昨晚和席南的对话告诉柳烨了，末了还感嘆一句：「所以啊，郑董是个好老闆。他把维护你的隐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做了这么许多。 可是他从来都没讲过。 柳烨回忆了一下，思考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席南的。 大概是，初见时对他有戒备，在与他慢慢相处的过程中，自己慢慢放下了这种戒备，并且对他心生了一些敬佩与微妙的好感，但那个时候，大概也就对他停留在欣赏、以及颇为崇拜的程度。这种欣赏，是与他每次开例会撞见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时产生的，也是在发现为人绅士儒雅，并且身上难得的没有铜臭味产生的。 直到那次撞见他去心理谘询室，看着他落魄的模样，柳烨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对他好奇，好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理有问题，这才多关注了他一下，可是当自己跟着他去到gay，看着他醉酒后迷离的眼神，看着他很招人喜欢的模样，自己莫名觉得这样的他很让人心疼之外，心里还生出了巨大的醋意。 柳烨在嫉妒，嫉妒每一个靠近席南的人。 大概就是那会儿，柳烨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柳烨发现自己大概是有点喜欢他的。而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席南多傻啊？ 如果自己那天没有路过心理谘询室，没有在潘星的提醒下看向谘询室大楼前的席南…… 大概自己还不会和席南走到这一步。 那真不知道他自己还要压抑隐忍多久。 他真的只是……顾虑自己年纪小吗？ 他说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那么，他隐瞒了一切，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 柳烨思绪万千，最终也只得将那些念头抛下，转而解决眼前的问题。 于是柳烨对温天宇说：「我自己来发一条微博吧。」 - 网上的舆论发酵很快，很快已经形成了两股势力。 一股势力是骂柳烨的，攻击他脸臭爱摆谱，还对父母不孝。 另外一股则是力挺他的，除了粉丝外，竟然还有自称是他高中时期的前女友的爆料，是他父母天天打骂他，还差点把他关到网戒中心、最后是同学们仗义相助把他救出来的。这些东西编得跟真的似的，也给柳烨赚了不少同情分。 最终柳烨只是发微博说：「因为没有处理好跟父母的关系，导致了这场风波，消耗了大家的精力，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抱歉。父母思想比较陈旧，不认可我走电竞的道路，所以一直以来，我跟他们都有些矛盾。我有过叛逆和年少轻狂的时期，顶撞过父母，激化了矛盾，双方误会越来越深，直到演变出这场风波。这里我也要向父母道歉。现在刚开始走电竞这条路，虽没有出什么成绩，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比赛结束后，会给父母一份满意的成绩，争取到他们的理解，解除双方的误会，谢谢大家对我家事的关心。」 柳烨自然不愿把那些捕风捉影的、有关家里的丑事让人肆意传播，但他没有刻意去澄清什么。他也没有说自己和父母没有问题，只是把问题的关键点放到了父母不同意他打游戏上面。这样的微博，倒是合情合理地解释了一切，温天宇那边也派人发了几篇通稿、找了几个大粉沟通信息发布的方式，总算把舆论往一个他们理想的方向去带。 至于游戏公司那边，温天宇侧面打探了一下，这么一来，代言应该不会有问题。反而因为这件事，柳烨身上更有流量和话题度了，他得到了同样喜欢游戏、却被父母责骂的青少年的拥戴。 如此，温天宇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席南说了不会拿电竞项目考核他，但是这个项目毕竟在他手里，要是一直做不出成绩，温天宇觉得自己到时候总归是说不过去。毕竟席南在其他项目上的要求很严格。 当然，私下里，温天宇也单独找了柳烨父母谈这件事。 柳烨父母是没见识的，而且也穷怕了，听信了别人说的柳烨现在赚大钱了，那么一闹，无非是为了钱。 温天宇在席南的授意下，给了柳烨父母一大笔钱，这件事被柳烨打听到，就又在他欠席南的帐单上记了一笔。 很快到了第三轮比赛，run对战北方天狼，赢了，最终获得了亚军。 当日下午，游戏公司就宣布，将同时签下诺亚方舟和run，作为游戏明年的代言人。 项目组当晚再度举行了庆功宴。 庆功宴结束后，席南的心不由跳得很快。其实今天一整天，他的心都很快，但这会儿，他的心跳得更快，整个人也紧张起来。 因为今天比赛总算结束，到了柳烨先前说的、要跟他好好沟通一下他们之间关系的事情。 柳烨无疑是今晚的主角，一直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席南在最开始发表了董事长致辞后就闲了下来，去到休息室了。柳烨倒是一直被项目组的各种拉着谈天，一刻也不停。 总算到了庆功宴结束的时候，席南透过休息室的大门，眼睁睁看着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run的队员们。 席南这才走到大厅，几个队员都是有眼色的，立刻走了。 偌大的大厅，一时就只剩席南和柳烨两个人。 第338页 席南手指交叠了一下，然后走到柳烨面前，隐隐似乎在等待什么。 柳烨望他一眼，却是说：「刚看见你司机等你。那你早点回家。到家记得给我说声。早点睡。晚安。」 「晚……晚安？」 ——这就晚安了？ 席南诧异，一直期待的什么似乎跌入深海，他整个心都空落落的。 柳烨似乎看出什么来，拍拍他的肩，低声说：「前后门都被记者堵死了。你先前有句话说得不对，如果大家觉得你在包养我，不止是对我不好，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惹上这样的传闻，也不好。」 席南没吭声，柳烨凑在他耳边。「再说，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明天……明天你乖乖在家等我。等我准备好了，我给你发微信。然后我带你去约会。」 柳烨这么说，倒像是他准备了什么惊喜似的。 席南有些期待，但又有些担心，就怕他搞了什么小年轻的刺激玩意儿，自己会招架不住。 另外席南其实也有些许失落，因为他之前还真以为今晚两个人就算不彻底摊牌，也会像之前那样住在某个人的家中过些温存的日子。 但柳烨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席南也只得等等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作别柳烨，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 席南这才想起来，明天是他和他新的心理医生荀枫见面治疗的日子。 席南不知道荀枫有没有睡觉，于是给他发了微信，说明天的预约治疗需要取消。 席南也没想到，荀枫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餵？荀医生？」 「没打扰你吧？」荀枫的声音传来，「只是想确认下，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突然取消预约，消极不想治疗，不是一个好的徵兆。」 席南心想的是，哪里是什么不好的徵兆，应该是太好了才对。 如果说他有病，柳烨就是他的药。 现在他的药回来了，他还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席南开口，声音颇为轻快：「没事儿，我只是临时有别的安排。抱歉啊医生。」 「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我……」 「因为你上次跟我聊过，说你对不起你的爱人，所以你内疚。现在，我只是在想，这个问题是否得到解决了。」 荀枫说到这里，顿了顿，再道，「职业病犯了，只是对你的案例感兴趣，多问了几句。抱歉。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怕你消极治疗，现在确认你状态正常，我也就放心了。那具体情况，咱们下次治疗的时候再说吧。周六有空吗？」 「有。只是……这样就要你加班了。」 「不要紧。那天我没别的安排。」 荀枫挂掉这个电话后，手机重新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哪位？」 「你好，荀医生。我叫孟东，是听朋友介绍的你。我可能心理上有些问题或者障碍，你看什么时候能约你聊聊呢？」 东归说完这话，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154章 约会 次日。 席南没想到，柳烨约自己去的是一家商场。这商场位于市中心，是安保设施完善、对客户隐私保护得很好的专卖奢侈品的商场。 两人先约在一楼的咖啡馆见面一起喝咖啡。 席南问了柳烨：「怎么想着带我来这儿？」 柳烨望着他许久，然后说：「其实我昨晚……去找财务了。我答应帮他们签名，顺便催流程。」 「什么流程？」席南问他。 柳烨说：「这次比赛的奖金髮放流程，包括两个部分，比赛亚军的奖金，以及公司发的项目奖金。温总说了，会提前奖励给我们。等后面公司收到代言费，还会补上。业务审批、资金中心，我挨着催促的。总算，今天上午收到了。」 柳烨说到这里，拿出手机点了一下，席南手机一震，发现是柳烨发来的微信。 席南还没看信息，就听见柳烨说：「我把之前欠你的钱先还给你，包括你给我父母的那三万块。对了，你以后不要给他们钱了。」 「我那不是怕他们闹事么。」席南道。 「他们会得寸进尺的。我爸染上赌瘾后，就一步步把家产败光，家里的房子，加上我外婆老家的房子，都被他挥霍掉了。我妈又拎不清，每天做些坑蒙拐骗的事……」 「你给了他们一次，以后他们会缠上你的。以后你别管这些了，我会处理。」 「这么懂事啊？」席南笑了一下，又嘆口气，「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没什么。都熬过来了。」柳烨笑着伸手，握住席南的，「把那些钱转帐还给你后，我还余了些，所以……我是想带你来这儿买衣服什么的。」 「原来如此。搞半天，你说的约会就是带我买东西？」席南总算明白柳烨想做了什么。 「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约会……我就想打扮打扮你。再说——」柳烨犹豫了一下，再说，「我问了潘星他们，他们也没跟男的谈过，不知道两个男的怎么约会。但潘星建议……总之就是，给媳妇买买买就是了。所以我就……你不会觉得我很没创意吧？」 席南笑了。「不会，那就买东西看电影吃饭，走标准流程呗。不过……啧，我怎么就成你媳妇了？你喊我老公差不多。」 第339页 说到这里，喝一口咖啡，席南抬眸瞥了柳烨一眼，「还有……」 柳烨来不及跟他沟通谁当老公的事，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什么，问：「嗯？怎么？」 席南的目光犀利了一下。「没谈过恋爱？」 柳烨：「没有啊。」 席南眉毛挑起来：「那前女友怎么回事？」 「我哪儿来的前女友？」 「微博爆料的那个，我可看见了。一直在帮你说话呢。」 「我不认识她啊，要不蹭热度的，要不就只是对我家庭略了解的同学。」 说到这里，见席南一脸不信的样子，柳烨握紧他的手：「真的啊。」 席南看他半晌，嘴唇扬了扬。「行吧。勉强相信你。」 柳烨盯着他。「那你呢？那个什么姓孟的？」 「我可没跟他在一起过。是他偏执，而且他有误会。」席南说。 「行吧。那不说他。周良又是谁？」柳烨问。 「周……周良？你怎么知道他？」席南诧异。 柳烨眯眼。「所以真有这个人？你上回……」 「你上回看着我喊了他的名字。你总不会是看我长得像他，才……」 「别胡思乱想。」ix，uy席南端起咖啡，把咖啡喝完，就揉了揉柳烨的头，然后柔声道，「只有你一个。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席南的眼眸深情、细腻、温柔。 柳烨看着他的眼睛，听完这话，心跳得快极了。 然后他望着席南，有些咬牙切齿道：「我后悔了……」 「怎么后悔了？」席南问。 「我一开始……我怕吓到你，人家谈恋爱都是循序渐进，我觉得我们也应该那样。我应该尊重你，慢慢从逛商场看电影开始，然后再……所以我昨晚忍住了，怕吓到你，没让你去我家，我也没去你家……」 柳烨压低声音，咖啡桌下的鞋抬起来，轻轻颳了一下席南的小腿。 席南浑身一僵，从柳烨眼底看见了汹涌的情.欲。「我后悔了。我怎么会带你来逛街，我昨晚就应该……」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昨晚才直接走了。 席南笑了，笑过又佯装愤怒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别满脑子不可描述的东西。走吧，逛街去。你不是要给我买衣服吗？这项提议很好。嗯，循序渐进，挺好的。」 柳烨无声嘆了一口气，悔不当初。 两个不挑剔的男人，花了半个小时很速度买完衣服，就去看电影了。 看完电影，就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商场顶楼有家很不错的西餐厅，均价3000元的那种。吃完饭，席南正要刷卡，柳烨抢先一步去付了钱。 走出餐厅的时候，席南问他：「诶，别逞强。你想赚钱养家的心我可以理解，但不急于一时。今天花这么多，生活费够不够？」 「够的。我平时都在公司吃，餐补刚好够。」柳烨笑道。 这个时候，恰逢另外一个人也从餐厅里走出来，竟是席南的心理医生荀枫。 荀枫主动朝他打招唿：「郑先生？」 柳烨敏锐地认出他是谁——某一晚送席南回家，磨磨唧唧不让人上楼，拉拉扯扯在楼道口谈了半天话的人。 柳烨瞧向他的目光立刻敌对起来。 不过席南对这人的称唿，打消了他的疑虑。「荀医生？你也来这吃饭。」 「嗯。朋友先走了一步，就剩我一个。」荀枫笑着说，目光从席南身上滑到旁边的柳烨，但没多问什么，只是重新对席南说，「那我就先走了。周六见。」 「嗯。周六见。」席南点头。 荀枫走后，席南和柳烨落后一步，坐电梯去往地下停车场。 柳烨瞧一眼席南，问：「介意说说他是谁吗？」 席南其实能感觉到，柳烨是憋了一路了。他心思敏锐细腻，既然会怕一开始对自己动手动脚，显得不尊重自己，也会觉得，他们如果刚在一起，他就问东问西、管来管去，会不会显得他越界，会不会招人烦。 柳烨的懂事有些让人心疼，席南揉揉他的头，说：「他是我的心理医生。我之前的心理医生叫胡冰，我治疗了一段时间，没太多成效，所以她将我推荐给了她师兄，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个男的，他叫荀枫。跟他接触过几次，他确实比胡冰专业一些。」 「那……你为什么会去看心理医生？」柳烨问。 这会儿，席南已经和他坐上车了。柳烨坐在副驾驶座上，席南开的车。 席南把车往外开去，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席南漆黑的眼眸映出了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然后他说：「没什么，就是工作压力有点大，老失眠。我吃安眠药的事你之前不是知道吗。」 「所以你周六，要去见医生？」柳烨问。 「嗯。小张新给我找的房子已经落实好了。我打算上午搬家，下午去看医生。」 「那……我上去陪你搬家，下午陪你看医生？」柳烨问。 席南笑了。「好。」 想到什么，柳烨再问：「你这房子还是租的？」 「嗯。对。」席南点头。 「你为什么不买房子呢？我还以为像你这样层次的人——」 席南这样的人，买栋公寓，那还是随随便便的事。他为什么租房子？他没有自己的房子吗？柳烨确实觉得很奇怪。 第340页 席南瞥他一眼，说：「我有栋别墅，就是太远了。之前一个人在市区，也没有说挑到特别满意的，就先租着。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改天我们一起去挑？」 正好是红灯，车停下来，柳烨伸手握住席南的手，认真道：「我挣钱了买给你。」 「好，那我等着。」席南道。 柳烨犹疑了一下，又问：「你郊外的别墅在哪儿？我们周六搬家的话，需要去那儿吗？」 席南的表情顿时有些严肃，他极快地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不用。那别墅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别去。」 柳烨心里却愈发狐疑。 ——那家别墅里，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 周五，下午两点。 荀枫准备好东西，等待他今天的病人，那个叫孟东的人。 两点一刻，孟东准时进门，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倒是有些贵气，跟他电话里那副吊儿郎当的口气有很大的反差。 荀枫请他坐下，顺手打开录音笔。「我们今天可以简单聊一聊。你觉得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孟东眼眸滑过来，望向荀枫。「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是……这事确实困扰我很久了。我喜欢上一个人，他不喜欢我。但我就是放不下。」 「这没什么可笑的，很多人都遇到过这种问题。介意说说，你喜欢他多长时间了吗？」 荀枫一边在治疗记录上记笔记，一边问。 孟东笑了，盯着荀枫说：「大概一万年吧。」 荀枫记录的笔蓦地一顿，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心里不禁想——这人是妄想症？ 第155章 （主角不在） 「一万年？」 荀枫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语气很平静，似乎是只是单纯做个确定，不含任何质疑。 东归抬眸看向荀枫，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怀疑。 似乎那种怀疑的表情正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东归笑了，笑得十分挑衅、也毫不掩饰。 于是这个笑容自然落入荀枫眼中。 ——这个人恐怕不是来治病的，是来找茬的。 对于是否治疗这个人，荀枫现在持观望态度。 不过他暂时没说什么，只是瞧向东归。 东归带着笑容望向荀枫，「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人叫什么吗？他叫郑南。」 说到这里，不出所料，东归发现荀枫的表情有了变化。 东归问：「怎么？医生认识他啊？」 荀枫考究地上下打量东归一眼，再道：「当然认识。不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挺有名气的，算是商场上的风云人物。」 虽说席南是荀枫的病人，并且荀枫昨天才在商场里见过他。但事关他的隐私，出于职业操守，荀枫自然不能说。 「是么？」东归打了个呵欠，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向荀枫。「我怎么听说……他也是你的病人啊？」 荀枫没答话，东归又说：「说起来，其实还是他建议我来找你看病的。你说说他这人……真是无情，我对他表白，他居然说我偏执，建议我看心理医生。话说回来……」 东归眼皮一抬，盯着荀枫问：「你们心理医生都喜欢骗人啊？」 荀枫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东归。「我有个学长是专门针对妄想症的，我把名片给你，再给他电话。不如你上他那儿去谘询。」 「妄想症？你觉得我说的都是假的？」听见荀枫的话，看着他的态度，东归好似有点不悦——怎么一个二人都一副嫌他的模样？明明他曾经也是不周山上的神。 席南就算了，他是比自己高级很多的神，眼前这个凡人算什么？ 东归眉眼冷下来，忽然直起了身子看向荀枫。「医生，别急着下定论啊。你要不要听听……我们的故事啊。」 荀枫缩起来的瞳孔慢慢伸展开来，秉着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干嘛的想法，听东归大概讲述了一下他们当年的故事。 荀枫听完之后，并没什么反应，他只是起身去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水递给东归。 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有点让东归窝火。 ——席南一个人不在意就算了，为什么连他都是这副表情。 东归接过一次性水杯，并没有喝，而是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不错的神话故事。」荀枫评价道。 东归嘲讽一笑。「行吧。这个故事就是假的。它就是我的妄想……」 「如果它是你的妄想，其实你的情况也不难判断。」 荀枫坐回座椅上，看着东归道：「假设这不是妄想，不是你编的故事。但不难看出来……我不认为，东归、也就是你，真的爱南神。」 「为什么？」东归皱眉，眼眸顿时显出戾气。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觉得自己爱他，那你对他有欲.望吗？」荀枫问。 这话也不知道戳到了东归哪根神经，他一下子站起来，近乎怒不可遏地看向荀枫。「不准玷污他。我只是尊重他。我……他就不该做这种事。我当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那你如果看见他和别人——譬如说相柳做.爱，你会怎么样呢？」 荀枫平淡地问，「我刚才好像听你讲了个什么将军的故事。那个故事里，你作为皇帝给南神下.药，但你并不想对他怎么样。你反而是把他往薛庄身边推，你只是想让他因为这件事认清薛庄的真面目，继而因此厌恶他。可是……正常来说，爱情不是这样。」 第341页 「爱与欲，通常来说是相辅相成的。说实话，你对他的这种感情，在我看来，更像是追星族对爱豆，又或者说……信徒对他们宗.教信仰的神。」 「你信奉南神，尊敬他、爱他，但这种爱，并不是人间普通情爱的范畴。」 「这种感情难道不更高尚？难道我把他占有了，才叫你嘴里的什么狗屁爱？你说的这种情感，太普通、太平庸。我根本不屑。他也不该被这种情感遮蔽双眼！」 「对，你说的那种情感当然高尚。但……你如果以尘世情爱的眼光看，爱和性分不开，看见爱人和别人在一起，就会嫉妒、就会愤怒。你对那个相柳……」 「我觉得那不是嫉妒的情绪。你只是憎恶他。因为他的缘故，南神跌下神坛，有了人间的爱恨，也就是你口中那种很『平庸』的情感。你只是无法接受信仰的神变成了普通人。可惜了，他就是想要普通的人类情感。」 「或许我并不是不嫉妒，我只是习惯他俩老黏在一块了。我……」 东归说到这里，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闹钟声响，三个小时的谘询时间到。 荀枫看东归一眼，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着急。我后面没有其他预约。你可以稍微缓缓。」 东归没说话，荀枫再说：「再退一万步，就算我说得不对。但你的任务失败了，现在的南神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跟你一万年前遇到的那个神，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你也该向前看了。」 「另外，我只能帮你到这。如果你的妄想症还在持续，不妨接过这张名片，找这上面的专家。当然，我可以提前电话帮你给他说一下。下周五……」 「下周五我会再来。」东归起身，问他，「那个郑南跟你约的时间是哪天？」 「无可奉告。这是隐私。」荀枫说，「同理，你在我这里治疗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他。」 东归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第156章 偷听 次日是周六。 上午柳烨陪席南搬了家，其实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搬家公司和保洁，他俩就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 中午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就去了荀枫那里。 席南让柳烨先回家，他的谘询需要3个小时才能结束。 柳烨坚持在这里等席南，席南只得作罢。 荀枫新开的这家心理谘询所设有家属休息区，隐私等各方面都做得挺好，单人单座，咖啡茶点一应俱全。 柳烨挑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其实也算难得有个放松的时间。他戴着耳机玩手机，查看着游戏即将推出新英雄的一些资料，与一些大神们一起研究新英雄的技能特点和克制技能。 当然，作为上回比赛的亚军，他也收到了游戏公司的测试邀请，等英雄上了测试服，他可以优先体验，并反馈建议。 柳烨刚坐下来没多久，大概也就二十分钟，有人推门进来了。 柳烨没抬头，并没有看他是谁，直到那人走到自己身边站在，看样子，是沖自己来的。 电竞圈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虽然之前的八卦在网上闹了一阵子，但不至于出圈到众人皆知的地步，至少来趟心理谘询室，一下子遇见自己粉丝之类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 柳烨浅浅蹙眉，抬头，就看见了东归。 柳烨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觉得来者不善。 他并没有跟东归打招唿，他记得席南叮嘱过自己的话——不要相信东归说的任何话。 东归看他一眼，似乎也没有做任何寒暄。 他只是把一个连有耳机的手机放到了柳烨面前的桌上。 柳烨看也不看，直接拿出手机玩游戏。 东归只凑近他，说一句：「我昨天也来这看过病，往诊疗室的座椅下放了一枚实时窃听器。软体已经打开了，手机解屏密码『1234』。好奇他们在聊什么的话，你不妨听一听。」 东归留下手机、耳机、还有这句话，就离开了。 东归离开后，柳烨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朝桌上看去。 那个手机、还有那副耳机，他知道自己不该碰，因为席南嘱咐过他，这东归也明显不是带着善意来的。 但关于席南的过去，自己知道得实在太少太少了。 柳烨能确定他喜欢自己，可他为什么喜欢自己，他又到底经歷过什么，他对自己隐瞒了什么，柳烨是迫切想要知道的。 柳烨还记得上次在胡冰所在的心理谘询大楼门口撞见席南的样子。 他眼里那副厌世、哀伤、难过的表情，一定不是他所说的所谓「工作压力」导致的。 手机和耳机在此刻简直像毒.品。柳烨知道不该碰，手却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解了锁，然后把耳机放入耳里，紧接着，荀枫和席南的对话，便一次不差地传到了柳烨耳里。 - 「好，咱们顺着刚才的剧情继续。穿越了荆棘丛，杀了那只恶魔，你看到了什么？」 席南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一栋房子。」 「什么样的房子？」 「别墅。我家的别墅。」 「好，现在你握着你爱人的手，来到那栋别墅前，你们一起推开门，进去——」 「不，我不进去。」 「为什么？刚才路上我们经歷了很多苦难，包括打败恶魔……这表示，你们经歷所有苦难，即将获得幸福了。这栋房子，代表你们的家，是你们漂泊一世后能回到的港湾，为什么你不愿进去？」 第342页 「因为那里面……有一把剑。」 「剑？它叫什么？」 「鸦九。它叫鸦九剑。」 到这里，荀枫的声音有了几分迟疑。 因为他想起了昨天那个叫孟东的人给自己讲的故事。 可是他现在只能继续下去。「这把剑怎么了？你是不敢自己看？还是不敢让你的爱人看？」 「够了。停止了。让我醒过来。」席南的声音突然听上去很痛苦。 荀枫心知不能再继续，只得道：「乌云突然袭来，天要下雨了。房檐上的雨滴打在窗棂上会很响。你听到第十下雨滴的声音，就醒过来。」 「滴答、滴答……」 雨滴响了十声。席南蓦地醒过来，额头有汗，脸色十分苍白。 荀枫给他递来一杯水之后，自己也喝下一大杯水，擦了擦额间的汗。 催眠治疗，不仅对患者来说是场考验，对医生来说，也是极为消耗精力的一件事，任何环节，都不能出一点差错。 荀枫调整了半晌，把笔记拿过来，对席南道：「你不想让爱人看见那把剑。那路上的荆棘丛和恶魔，不是阻挡你们回家的。而是你自己设下，阻止你爱人靠近那间别墅的。你在恐惧。」 「是。我从不否认。我说过，我对不起他，我虽然……已经做了最大的弥补，尽可能恕罪。可有些事情，不是弥补就能够改变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一直抱有这样的心态，可能不利于我们在一起。再说……」 「再说，你害怕他知道？」荀枫接过他的话。 「我只是想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我明白。如果你继续这样，你跟他在一起的心理压力很大。你怕他知道一切，他怕他知道真相，同时你还一直内疚。就像一根头髮丝两端悬着高楼大厦，你不知道这根头髮丝什么时候就会断。」 席南闭上眼，长长唿出一口气。 荀枫道：「别担心。我知道，因为你之前那些梦境、幻觉，你精神状态其实本来就很脆弱，于是，你认为的关于那把剑的隐忧就更大。但是我认为……」 「有时候，堵不如疏。你可以告诉他一切。」 「不，阿南，我不会原谅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这是一万年前，自己杀了相柳后，相柳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自己真的可以将那些事情告诉他吗？ 席南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荀枫。「不，我不会告诉他。」 「我不告诉他，不仅是因为我对不起他，还因为……」 还因为，席南记得每一个世界里，自己离开后相柳的处境。 他倒是死了、离开了，一了百了。可活下来的相柳，每每都会独自经歷漫长的、痛苦的一生。他的痛苦，席南能想像，因为他这一万年独自走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但不同的是，相柳足足经歷了六世。他若真的知道一切，他的创伤应激反应只会比自己严重得多。 席南根本不想让他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席南宁愿他把所有前尘都忘了。 所有的压力，他自己承受就好。 于是席南对荀枫说：「不要紧医生。其实每周来和你单独聊聊，我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压力、焦虑什么的，都好了许多。所以，就这样吧。后面多帮我做些放松治疗。其余的事情，我有自己的盘算，会处理好。」 「真的吗？」荀枫说，「可是你已经要求我给你加大安眠药的剂量了。后面呢，戒焦虑、抗抑郁的药也要补上吗？如果到那个地步，你或许得去医院精神科了。」 「正如我一开始判断的那样，你这是消极治疗行为。你不肯自救，治标不治本，后面的情况可能非常严重。」 听到这里，柳烨的手都不由一抖。 第157章 脑补过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席南就在诊疗室睡觉了。 柳烨摘下耳机，长长唿出一口气，心却一直莫名跳得很厉害。 一个小时后，诊疗结束。 荀枫替席南打开门的时候，恰好看见门外的柳烨。 荀枫几乎一愣，因为门外的还很年轻，但目光不知为何很有震慑力。 席南缓缓起身，走到门口。 看着他一脸苍白的样子，柳烨极快地扶住他。「没事儿吧？」 抬头看柳烨一眼，总觉得他的目光看上去有些过于担心。 席南最终摇摇头。「我没事儿啊，只是有点困。」 「你别开车了。刚我联繫了潘星，他反正住这儿附近，帮忙送我们。」柳烨道，「驾照我马上就能考下来了。以后我当你司机。」 「啧，新司机？不问问我敢不敢坐？」席南笑。 「你敢不坐。」柳烨捏了一把他的肩膀，旋即看向荀枫，「多谢医生。对了，我想问一下，在家如果想让他睡得好，不吃安眠药的话，运动什么的不行吗？」 荀枫点头：「运动当然有帮助的。我这里有些舒缓的音乐可以发给你。主要是来心理谘询室的时候，他会有这里可以睡得好的心理暗示，也就容易在这里睡着。在家的话，他越想着以前在家睡不着的经歷，有了这种暗示，就更加容易睡不着了。」 「那如果……换了环境，比如他搬家，又或者不是一个人睡的时候——」 柳烨说到这里，腰被席南用力捏了一把，柳烨目光平静地继续问：「是不是这种心理暗示就不存在了？」 第343页 「对，会减轻。这方面，家属可以起到很好的帮他放松的作用。」 「多谢医生，方便的话，我加下你的微信，到时候你把帮助他睡觉的音乐发给我。」 「好。没问题。」 说完这话，荀枫目送二人离开。 那一瞬他想的是——怎么回事，席南如今表现出的一切，倒跟东归讲的故事能够奇异地吻合上，总不至于两个人还能幻想到一块去？ - 晚上，由于席南的新家还没完全收拾好，吃完晚饭后，柳烨就把他顺带拐回了自己家。 两个人打了会儿游戏，当然，主要是柳烨带着席南上分。打了几局，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柳烨还是拉着席南换了运动服去楼下跑步。 席南换运动服的时候是背着柳烨的。 柳烨眼睁睁看着他脱下西装外套，慢悠悠解下衬衫，紧接着露出好看的蝴蝶骨、白皙的后腰，乃至上面两个凹下去的腰窝…… 柳烨喉咙都不由发紧，顾及着席南的睡眠状况，才堪堪忍住。 柳烨没能欣赏裸.背很久，席南很快套上了运动衫，转身望向柳烨的时候，刘海垂了下来，看上去比平时年轻、甚至软萌了很多。 柳烨没忍住走上前揽过他，端起他的下巴就印上一个吻。 席南笑了，回抱住他：「要不……不去跑步了？」 柳烨义正言辞：「不行。色.诱我也不行。」 席南：「……」 席南跑了半个小时就不行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他这具身体确实太久没动了，他还没能适应。 最后柳烨只把他抱进电梯的。 席南瞥一眼摄像头的方向。「哦豁，这家物业再被收买，这下我们更说不通了。」 「说不通算了。说白了，别人怎么说，管我们什么事。」柳烨深深望着他，「现在我更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席南察觉他的神情有些异样，忍不住问：「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柳烨也不好说，听了他和医生的对话，知道他大概是有个难以忘怀的前男友的。而且他一直对那前男友感到抱歉。 于是柳烨没说什么，只摇摇头道：「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你是有我的。我会陪着你的。」 回到家后，席南去洗澡了。艺涵。 柳烨则拿出手机搜索起「郑南」两个字。 其实今天后来在心理谘询室那会儿，柳烨已经查了部分了，只是现在查得更细了一些。 等席南泡澡的功夫，他已经查明大概情况，并且已经脑补好了一齣戏。 根据他查的结果，郑南现在所拥有的所有产业，曾经都是属于一个叫席南的人。 席南去太空观光，不料遇到意外，飞船爆炸，他也死在了太空。 但好在席南离开前曾找律师拟了文件、也跟公司其余股东、董事和高管都开会沟通过，如果他发生意外，他会把所有一切转交给郑南。 没有人知道这郑南的来歷，他的父母、亲戚是谁，网上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是有公司的人曾透露，郑南是席南的远方表哥还是表弟一类的亲戚。 柳烨还刷到了一则採访，是席南即将去往太空前接受的。 记者问：「请问你为什么想去太空啊？」 席南笑着答：「一开始是一个朋友建议的，后来我觉得这主意挺好，人生嘛，多尝试一下，把每次旅程都当做一次挑战。」 现在柳烨想的是——难道，他提到的这个「朋友」，就是郑南？ 所以，郑南才会内疚。他认为是自己建议席南去太空，才导致了席南的死。 柳烨皱着眉，盯着席南那张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脸。 想到那日约会，郑南对自己说的那句「从来都只有一个。」 柳烨没忍住在想——难不成，自己真是席南的替身？ 这样，一切的一切，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譬如，席南为何会把这么大的产业留给郑南。 譬如，网上为什么没有郑南的任何消息，因为席南一直在保护他。 譬如，郑南为什么会感到内疚，以至于心理有了这么大的问题。 再譬如——为何他一见到自己，就对自己那样好，还露出了那样克制着的、明明又带着至深思念的眼神。 - 席南洗完澡的时候，正撞见柳烨傻坐在床头髮呆。 小狼狗一瞬间收起了爪牙，尾巴也耷拉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 席南走上去，摸了摸小狼狗的头。「怎么了？」 柳烨抬起头望着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席南没反应过来：「……啊？」 ——这要怎么回答？说来话长啊。 柳烨问：「因为我这张脸吗？」 ——因为我恰好长得，跟你意外死去的前男友一模一样吗？ 席南有点懵，眨了两下眼睛。「当然，你长得好看的，但……你该不会是在质问我，觉得我肤浅吧？我不是只看脸的。你……你性格也好啊。」 「你一看见我，就对我那么好。你那会儿就了解我的性格了？」柳烨再问。 「不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席南捧起他的下巴。 「没什么。」柳烨垂了垂眼睑，起身扶席南坐下，「坐好，我给你吹头。吹完早点睡。我守着你。你看你能不能觉得安心，能够睡好。」 第344页 「哦。好。」席南点头。 柳烨五指穿过他的黑髮，打开电吹风，慢慢帮席南吹着头髮。 等吹完头髮，他又让席南躺在自己腿上，帮他按摩了好一会儿。 席南觉得很舒服，今天的心理治疗，加上运动，以及刚才的泡澡，确实效果不错，让他竟有了明显的睡意。 他正打着盹儿，隐隐约约竟听到柳烨的一声嘆息。 「怎么了？」席南问。 「没什么。」柳烨轻轻握住他的手，「所有可怕的都过去了，我陪你往前看。好不好？」 「好呀。」席南闭着眼轻声答。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多少岁，就算你三十岁，就算你生下来就认识那个人，他也不过陪了你三十年。人家说，死了的人就是无法替代的。可是……可是你能长命百岁的话，我还能陪你七十年，比那个人久多了。我才最重要，对不对？」 小狼狗脑补什么了？ 席南皱眉，睁开眼问他：「你在说什么？怎么突然——」 「没事儿。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觉。我会帮你……戒掉安眠药，戒掉……」 戒掉他。 最后一个「他」字，柳烨说得低若嘆息，只轻柔地揉着席南的太阳穴，帮他入眠。 第158章 清晨运动 席南第二天早上是被柳烨叫醒的，他睁开眼看了下手机，发现才早上7点，于是果断缩回被窝。 「起来了，跑步。」柳烨道。 「今天周日。休息的日子。」 「别耍赖。早餐我都做好了。先去跑步，然后洗澡，吃早饭。」 「让我再睡一会儿。」 「起床！」 「我好不容易昨天睡了个好觉的。」 「你……你多大个人了，这是在撒娇吗？」 席南撒娇撒得很没有意识，柳烨瞧着他的模样，听着他那沙哑的声音，脸都红了。与此同时柳烨也有点心疼，在叫不叫他起床之间纠结。 但柳烨想了想，还是继续催促他起床。「起来。你现在如果睡了懒觉，又影响晚上睡觉。我得帮你把生物钟调整过来。」 席南闭着眼，没反应。 柳烨无奈。「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亲你了哦？」 「你亲。」席南主动把嘴撅了一下。 柳烨感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然后席南睁开眼，捧住柳烨的脑袋，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一口。 柳烨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罪魁祸首席南则倒下睡了。 「你……这样也不可以！」柳烨实在是无奈了。 席南微微张口，打了个呵欠。 柳烨瞳色发暗，干脆俯身吻了过去。 指尖沿着嵴柱攀爬，带来万蚁噬骨般让人既畏惧、又带着酥麻的感觉。 紧接着，花开花合，大雨倾盆而下，最后是雨过天晴，清风拂过，灰白的画面被吹成一片奼紫嫣红…… 席南睁开眼，汗湿的睫毛如落了雨水，让他的瞳孔看上去无比漆黑，又有点迷迷濛蒙，格外惹人怜爱。 「你……你……」 「本来不想这么快。不想起，那就在床上做点运动。」 「阿柳……学坏了。」席南眼皮沉重，陷入半梦半醒中，抱着柳烨的腰腹这么说。 「阿柳？怎么这么叫我？这个叫法倒新鲜。」柳烨把席南按入怀中，五指穿过他的头髮，按摩着他的头皮，良久后轻轻嘆了一口气，用很宠溺的语气说，「算了，想睡就睡吧。中午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做得都可以。」 「好。睡吧。」 席南果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洗了个澡出来，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只除了某个部位有些疼。 看见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柳烨上前干脆一把抱起他，直到把他抱到餐厅去坐下。 「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席南望向柳烨，「我还真饿了。」 「快吃吧。」柳烨给他夹了一块排骨。「饿坏了？」 「嗯。不过也确实睡得香。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席南满足道。 柳烨看他一眼，「那以后经常这样运动。」 席南没反应过来。「哪……哪样？」 柳烨盯着他问：「刚才爽到了吗？」 席南：「……」 席南给柳烨夹了块排骨，堵住他的嘴，有些脸红心跳地吃东西了。 虽说在各个世界他们已经经歷过很多次了，但用自己的本体这样，还是第一回 ，回想起早上的一幕幕，席南感觉整个脸都在发热。 柳烨笑看他一眼，随后神色却一黯。「还以为你不会害羞。」 席南问：「为什么？」 柳烨赶紧跑去脑中不太好的念头，「没什么。」 顿了顿，柳烨问席南：「那……早上那次，是不是你最好的？其他人……没有我好吧？」 席南：？ ——他还怀疑自己有前男友啊？ 这要让自己怎么回答？把他和他自己作对比吗？ 席南啃一口排骨，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吃你的饭。别胡说八道。下午什么安排？」 柳烨说：「去驾校练车去。之前科一科二都考过了，最近训练比赛，落下了。科三就刚开始练。」 「行啊。我陪你去。」席南说。 「不用了。」柳烨说，「刚温天宇和张秘书都给我打了电话，说下午有工作的事找你，可能要开会。我自己去就行。」 第345页 「那我叫司机送你。」席南盯住他，「不许拒绝。」 「嗯……行吧。」柳烨看向席南，「不过我还真有想让你帮忙的。」 「尽管说啊。」 「就是……你有没有稍微低档一点的、破一点的车？照理来说，你这样的……应该有很多车吧？」 「我倒是有好些车停在老别墅的，很久没开过了。怎么？」 ——那栋别墅，还有那些车，都原本是属于那个席南的吧？或者说，那些都是你们当时一起买的？ 柳烨心里一阵酸涩，他不动声色吞下一口汤，只说：「就是……有没有那种很破的车，我到时候想借来开一下。在驾校训练的时间有限，我想自己没事儿的时候练练，争取一次性通过。」 「原来是这事儿。不用破车。就我现在的车就行。我们公司在一个开发区建购物中心。那片的公路刚修好，平时没什么人。到时候我陪你过去练。」 「那不行。万一碰坏了——」 「没事儿的。虽然是新司机，我相信你的技术，再说有我这个老司机带着呢。」 ——果然还是不愿我靠近那栋别墅？靠近你们曾一起买过的车？ 柳烨开始低头刨饭了，情绪有点低落。 席南也看出什么来，心说这孩子是怎么了？青春期都这样吗？自己刚才哪句话没说对？ 席南上前揉揉他的头。「怎么了？」 柳烨摇摇头。「没什么的。」 席南：「诶？」 柳烨抬头望着他：「没什么。我会尽快成长起来，让你可以依靠的。」 席南：「……嗯？嗯！好的。别给自己压力！」 ——哦，他是又觉得他自己才十九岁、还挺穷？看见自己说别墅和很多车，他有压力了？ 柳烨：「嗯！」 席南再揉揉他的头：「别想太多。好好练车，注意安全。晚上给你做羊肉汤！」 下午，柳烨去练车了。 席南收拾了碗，给秘书和温天宇打了电话，他懒得去公司，直接让手下来家里找自己。反正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家反而更近，这样一来，大家都方便。 等他们两个的时候，席南无聊，就去书房找了些书看。 视线在书架上滑过，席南的视线最后落到了角落里的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席南拿出这本书，翻了翻，诧异地发现——这上面的题，柳烨竟然做了一大部分。 之前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在繁忙的训练、管理队员的过程中，竟然还抽出了时间来做题。 ——这表示，其实他还是对大学有嚮往的吗？ 确实，很多没上过大学的人，对大学是有嚮往的。多少运动员退役后，也会选择再去学校镀镀金，体会一下曾经错过的学生时光的。 说起来，大学生活确实是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最难忘怀的时光之一，尤其是好的综合楼大学，各种各类的学科，只要感兴趣，都可以去旁听，此外，还有时不时开展的各类演讲，对拓宽眼界、丰富学识，都有很大的帮助。 席南现在觉得他明白柳烨身上的矛盾之处了。 ——一方面，他想尽快成长起来、尽快赚到大家，可以和自己比肩，可以给自己依赖，这意味着他就得好好在电竞这条路上走，没可能中断去上大学。但另一方面，他心底又是渴望上学的。 - 另一边。这座寸土寸金城市的驾校在山上，颇为遥远，但好在场地够大。 柳烨第一次练科目三，整整练了四个小时，教练表示他基本已经没问题，后面基本都是柳烨自己在开，教练则打瞌睡。 夕阳西下，柳烨在超市买了瓶矿泉水，走到大门口等席南的司机来接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又是东归——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柳烨眉头皱起来，眉眼里有股凌厉，就像回到了他之前跟混混们打架的日子。「你又想干嘛？」 东归笑了。「不想干嘛。问问你心得如何。毕竟那天的内容，我也听到了。你就不好奇……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你也听到了？」柳烨一手握住东归的衣襟，另一手已经握成拳头，几乎就要一下子砸在东归脸上，「你提醒我了，我会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他，让他跟医生说一下，取掉窃听器。我警告你，不准再探听他的隐私。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呵——」东归眯眼看向他，「你听了那些，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柳烨狠狠推开他。「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无非喜欢他，但可惜了，他对你不感兴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劝你也懂一下进退。不要在背后搞东搞西，你只会让他看不起。」 东归：？ 「不是，你怎么认为的？」 「无非是你求而不得，也不想让我得到他。所以你想让我知道，他有个难以忘怀的前男友罢了。嗯，我现在知道了，怎么？不好意思了，不会如你所愿的。我不会和他分手的。我不管他的前男友有多优秀多让人难忘，我不管他一开始接近我是不是只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席南。我会比过他的。」 东归：「………………」 东归长长嘆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不是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样吧……你跟我去西山别墅区吧。」 第346页 看见柳烨的目光望过来，东归笑了。「你知道那是哪儿，对吧？里面有把剑。我带你去看看？你会想起一切的。否则……这对他不公平。」 第159章 西山别墅 正巧这个时候，柳烨抬头，看见席南的司机开车过来了。 柳烨回看东归一眼，道：「我不会去的。关于他的过往也好，心事也好，他不愿说，我就不问，所有的一切，都以他跟我说的为准。上次我不该拿走你的耳机。那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再见了。我现在要回家，喝他给我炖的羊汤。」 「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要拆散你们。事实上……大家现在都是普通人，还能掀什么风浪？我从来也不是要拆散你们。只不过，我觉得所有的事情由他一人承受，不公平。你把他彻底忘了，这不公平。」 东归这句话，柳烨就跟没听到似的，直接朝车上走去。 东归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只留下一句：「如果你改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 等到小区之后，柳烨下了车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给荀枫打了电话。 「你好，哪位？」 「我是郑南的男朋友，上回见过。」 「嗯，你有什么事？」 「你那里有没有接待过一个叫孟东的客人？」 「这个我不能说。抱歉。」 「他应该是装作病人去过你们那儿，在你的诊疗室留下了窃听器，可能是在病人座椅下方的位置。那日，郑南和你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并且让我也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要跟郑南说，我找时机和他谈。只是，关于窃听器——」 「我明白了。这是我的失职。我会请专业人员来做个彻底的排查。多谢告知。我向你保证，下次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是，下周四下午。 当东归走进诊疗室的时候，看见了一脸严肃的荀枫。 「怎么了医生，脸这么臭，怎么给病人治疗心理问题啊？」 「两件事。第一、我不会再接受治疗你。第二、这是起诉书，你可以看一下有没有问题。」荀枫递给东归一封文件。 「不必了。我不用看。一审二审……真闹起来，搞不好要一年两年。没必要。再说了，请律师、打官司，费时费力，还浪费钱。」 「不好意思，这是原则性问题。时间我耗得起。费用我也耗得起。」 东归笑了：「可我耗不起啊。」 敏锐地从他眼神里捕捉到什么，荀枫眉头皱起来：「你……」 东归举起手，漫不经心地拉开衣袖。 这一下，荀枫就看见了颇为可怕噁心的一幕——他手臂的表皮几乎整个化作了鱼鳞状，还是很干涸的、带着血痕的那种。 「你这是……」荀枫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都活不到那时候，你起诉就算赢了，也没法找人赔钱啊。何必呢。」东归放下衣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往外走去，「你不愿要我这个病人，那就算了。医生，有缘再见。虽然我觉得……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 周六晚上。 席南看书，柳烨则在游戏室上线跟队友们练了几把。 结束之后，两个人就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柳烨陪席南看的财商新闻，顺便听他讲点商场上的东西。 席南窝在柳烨怀里，吃了一口他餵给自己的橘子，颇有一种江山美人尽在手的人生得意感。 想到什么，席南问柳烨：「对了，听说你最近在招募队友？」 柳烨点头：「对，替补什么的都得跟上。我会让run的势头越来越好的。你既然决定入这个行业，不能是玩票性质。」 席南想了想，从他怀里起身，颇有些严肃地望向他。 见状，知道席南或许想和自己谈什么，柳烨用遥控器关了电视，看向席南：「怎么了？」 「我在想，我一开始有些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你这个年纪，其实是该读书的年纪。」席南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话也不能这么说，国家那么多运动员呢。」柳烨道。 「你那本参考书我看了。你做了好多本。你小时候想当科学家。我觉得——」 「参考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啊？」 「是啊。我怕耽误你。也许你真正想做的……还是学习。」 柳烨被席南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他挑了挑席南的下巴。「不是。我做那本书吧，一来确实是不想把那些知识都忘了。另一方面，主要是克服自己看见卷子就噁心的状况。还有一点，游戏打多了，用心思考做题的时候，反而是种放松，是我用来减压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怎么这还让你有压力了？」 「现在你是最好的年纪。我总是怕——」 「你什么都不用怕。不过你说得对，如果不上大学，是挺遗憾的。但不急。我是想，退役后再去读，我想读商科和计算机，读完书正好帮到你。只是……那得花上好多年的时间。你得等我。等我追上你。」 柳烨这话听得席南心都化了。 见他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柳烨俯身给他一个吻，再把他搂进怀中。 「你这一周时不时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就是因为这件事？」 「诶……算是吧。就……上周你去练车的时候，我看到了那本习题。」 第347页 「傻瓜。那我刚才的话，你明白了没？」 「明白了。只是……什么追上我？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陪着你的。」 「你……」柳烨的声音放低，「总是突然说这种情话，你知不知道后果？」 席南反而搂住他的脖颈，笑了。「不好意思了。可我就是很喜欢你啊。」 席南说完这话的后果就是被压着在沙发、浴室、还有床上各来了一次。 例行晚上跑步计划被取消，但这种运动对于席南来说无疑更消耗体力。他直接断片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迷迷煳煳睁开眼，发现柳烨穿好了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席南不乐意，装模作样地呵斥：「大早上的，背着我，这是要去哪儿？」 柳烨难得见他一次小媳妇模样，乐得配合他演戏。「我努力工作，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别闹！」 席南笑了。他揉揉眼，打个呵欠。「说真的，去哪儿？」 柳烨说：「昨天跟你说了，你忘了。潘星要去表白，拉我们去壮胆。」 「诶？潘星找女朋友了。很好。太好了。」席南十分满意，假想敌总算有女朋友了。 柳烨上前捏一把他的脸。「乱吃醋。之前温天宇说，有一次小比赛前，怕影响潘星情绪，有些女粉丝写的表白信啥的他都收起来了。后来是谁拿给潘星看的，是不是你？」 「都跟朋友约好了，那就快去。」席南绝对不承认他做过这种幼稚的事，躺下了，「我要睡了。」 「得了，今天我出门，是没法监督你跑步，但你起码按时吃早饭。我都做好了。你热一下就好了。最少十点前起床。我九点半会给你打电话的。不许不接。」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席南闭上眼，答得很敷衍。 柳烨嘆口气，但自家媳妇只能宠着，当下亲一口他的额头，这才离开。 潘星准时来接的他，后座位上还有他们队的ad阿鱼。 阿鱼打着手游的间隙，对柳烨打了招唿。「你也来了？要我说啊，这副队真是的。拉一帮爷们去表什么白？别吓着人姑娘了，以为表白不成我们要绑架她似的。再说，你叫队长干嘛？万一人看上队长呢？」 阿鱼看热闹不嫌热闹，潘星调转方向盘。「叶子是gay，不会的。」 阿鱼：「哟，我倒忘了。」 柳烨给了这二人一人一拳。「好好开车，好好打游戏。」 阿鱼依旧贫了一路。等潘星把车看向一个打造得很精緻的郊区、眼前出现一栋栋别墅之后，阿鱼惊讶道：「哎？你未来女朋友一个人住这儿？富二代啊？」 「对，所以我压力也很大。其实我也不算是来表白的。因为我们俩意思都在那儿了，说开了就能在一起的地步。只是吧，她家境太好了。我就有点那啥。叶子，你能理解吧？」 「啊，能。嗯，我家媳妇也是……没事儿，咱们能赶上的。」柳烨给席南发了一条催他起床的消息，抬头一看，这才看到「西山别墅」这几个字。 柳烨心里咯噔一跳。——席南原来住的，就是这个地方。 郑南不让自己靠近的，也是这个地方。 不过，别墅区那么多房子，哪栋才是他的？ 恰此时，潘星转弯，将车开上半山腰，路过一栋占地极大、十分豪华的别墅时，柳烨的太阳穴不可控的一跳，紧接着他感到了巨大的头疼。莫名的，他隐隐听到有人喊他：「将军。」 第160章 终章大结局 注意到柳烨脸色有些苍白，潘星赶紧拍了他几下，侧眸看他好几眼，才继续开车。「怎么了？没事儿吧？」 半晌，柳烨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儿。继续开吧。」 潘星再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确实没有异样，这才继续把车往前开去。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柳烨既没有提这件事，也没有打听过这间别墅的状况。 因为他之前路过那别墅的时候，直觉就是那里不可靠近，那里只会对自己有负面的影响。 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进行。 席南又搬了一次家，这一回，他算是正式和柳烨同居了。 先前，席南没有找到柳烨的时候，一直住的是自家的别墅。 有了柳烨的消息后，他赶紧给他和自己都安排了一间公寓。柳烨那间是他以前就看中了、早就买下来的，至于他自己住的地方，则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 ——那房子既要离柳烨的公寓近、又要在那么短的时间看中合适的房子并办好过户手续，是很难的，所以席南只得在柳烨隔壁小区租了间公寓暂时住着。 后来这小区物业把席南卖了，席南就又临时在附近另行租了间公寓。 这段时间，席南总算通过中介找到一家合适的房子。这闹市区并没有新楼盘，都是二手房，买下来后重新装修了一下，散了散味道，请专业公司来除了甲醛，就正式和柳烨搬了进去。 至于柳烨之前住那间公寓，则几乎被彻底改造成了他们训练的基地。毕竟run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如果还用原来的游戏室，就确实有点拥挤了。 过了年之后，run队伍就开展了强度十分大的训练，他们即将投入到下一场比赛。 不同于上回「荣耀杯」的邀请制的赛制，这一回的比赛为期三个月，是类似于选秀一样，从全国各个城市的海选开始的，各队层层晋级，从市级、省级、再到全国总决赛。 第348页 run一路杀出重围进入总决赛，倒也没有悬念。 而在比赛的最后，狭路相逢，run重新对上诺亚方舟。 上一回，柳烨失误输给了诺亚方舟。 时隔7个月，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交锋。 那一场比赛刷新了这个游戏的转播收视和网络直播人数，所有人都无比关注。 比赛前、比赛中，席南都不敢表现得太紧张，跟柳烨说得是他一点都不在意结果。但实际上有些人表面上淡定，实际上比谁都紧张。 终于，run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也算是一雪前耻，真正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这场赛事给游戏带来了极大的关注量，新註册用户、日活跃用户都有了大幅增长。 主办方乘胜追击，举办荣耀晚会，邀请了诸多演艺界明星表演，并邀请了一部分玩这款游戏的艺人们现场打游戏，由主播和职业选手们带着，体会一把「躺赢」的感觉。 晚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颁奖典礼，柳烨、潘星会带领run的队员们一起上台领奖。 晚会在游戏的七日后，游戏比赛结束的次日，席南的公司则先行举办了小型的庆功宴。 当晚，run的所有人都非常激动，取得冠军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们曾经输给过诺亚方舟，但现在他们击败了诺亚方舟，狠狠出了一口气。 潘星也不顾女朋友宋衣还在，直接喝断片过去了。 柳烨本来是打算庆功宴结束，他再单独和席南庆祝一下的，所以没有喝酒。但这样一来，送他女朋友回家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他这女朋友，便是住在西山别墅区的那个，上回他表白成功，如今已经跟她在一起七个月了。 潘星是被其余队友抗走的，临走就抓着柳烨说了一句：「别人送她，我不放心。你，我放心！」 「你这是喝得多大？」柳烨摇头。 「嘿嘿嘿，你是gay么。别的男人送她，不安全！她太好看了！」 柳烨：「……」 柳烨最后还是送宋衣回去了。 这是时隔七个月，他再度来到这上回让他无比心悸的西山别墅区。 路过半山腰的时候，与上次同样的感觉再度传来。只不过这一回，他的感觉似乎还要更加强烈。 他隐隐听见，自己说出一句话：「义父，黄泉路上，你可有等我？」 义父……义父是谁？ 电光火石间，柳烨眼前竟浮现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柳烨背后冷汗都留下来了，急急踩了剎车。 宋衣被吓一跳。「你没事儿吧？」 「没事。抱歉，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柳烨深深唿口气，到底忍不住了。他指了指路边那栋别墅，问了宋衣，「你知道这栋别墅是谁的吗？」 「知道，这是整个别墅区位置最好、也占地最大的豪华别墅，以前是南苏集团的席南的，后来他……他传给了他表哥还是表弟，就是你们董事长郑南。」 宋衣想到什么，不由问，「那个……他不是你男朋友，你不知道啊？」 柳烨只说：「他老是怕我压力大，装穷呢。」 「啊，理解。潘星也会这样。啧，男人啊——」宋衣感嘆一句，给潘星发了微信，「回家了没？回復一声！」 潘星：「老婆，我刚到家。你到了没？」 宋衣：「快了，已经到别墅区了。你帮我谢谢柳烨。」 「到了就好，那你早点睡。」 「？？？就让我睡了？晚安？」 「嗯！老婆晚安！」 宋衣：「……」 宋衣把手机给柳烨一看，幽怨评价一句：「直男癌。我说睡了就是真睡了？」 柳烨笑了一下，重新发动车子。「让他跪键盘。公司给我们新买了一批键盘。那些旧键盘正好找不到地方处理。」 宋衣：「好主意！」 把宋衣送到家后，柳烨再度开到半山腰的那栋别墅前时，总算把车停了下来，并且朝它走了过去。 对这间别墅好奇了太久太久，压抑了这么久，柳烨到底忍不住了。 让他诧异的是，当他靠近别墅后方的庭院时，竟看见那里的客厅似乎有光亮。 那种光亮很奇特，雾蒙蒙的，不刺眼、完全也不是灯光的模样，那是一种很柔和的、让人有些发冷的光芒，但奇怪的是，看见那些光后，柳烨再也忍不住了。 他好像能感觉到，那些光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只有靠近它们，自己才算完整。 于是，原本只是打算停下来随便看看的柳烨，直接朝别墅走了进去。 后门原本就是打开的，柳烨轻轻一推，就走进了后院，然后沿着石头铺成的路，一直来到后门。 推门而入，顺着光亮的方向走，柳烨一路来到客厅。 这时候他看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一把样式古朴的剑悬在客厅之中，它的周围围着六道光影，便是柳烨刚才看见的微光。 此刻隔得近了，柳烨才发现这些微光隐隐是人形，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魂魄一样。 古剑、鬼魂、怨气……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过古怪，可柳烨竟然丝毫不感到害怕。 「人有三魂七魄。你有六魄随着六个分.身去到了别的世界。你死后，鸦九剑是他送给你的，虽然他把鸦九亲手插进你的心口。可那不止是为了杀掉当下的你，也是通过触碰你的心头血，这剑能和你的命魂产生一种特殊的联繫。」 第349页 「这样一来，鸦九剑就能吸收你曾经散落的魂魄，将你从各个世界带回来。这就是郑南……或者说席南的打算。可是他似乎害怕了，他不敢让你想起一切。但现在的你……并不完整啊。」 「怎么样，和自己的魂魄这样相对，感觉如何？」 听见这样的声音，柳烨转过头，透过些许光亮，依稀认得来人是东归。 「不同于席南。我还剩了那么一丁点灵力。」 东归刚说完这话，柳烨就不受自己控制地跪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他才看到，他周遭的地面上不知亮起了一圈圈红色的符文，就像是血画成的。东归也成一个跪坐的姿势，他双手做了个古怪的姿势，张嘴开始念咒。那咒不知道是什么，让柳烨浑身发冷，头痛欲裂。 「你……你到底是谁？」柳烨捂住头问。 「你马上就会都想起来。」东归平静地说。 六道光影突然变得无比明亮，下一瞬，它们一道一道地飞向柳烨，从印堂处进入他的身体，与他彻底交融。 最后柳烨似乎承受不住什么，直直喷了一口血出来。 东归缓缓开口：「如何？现在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 别鸿小区3栋五单元1407。 餐桌上摆了蜡烛、牛排、红酒……是席南找了酒店大厨上门做的烛光晚餐。 这是为他和柳烨的二人小庆典准备的。 只不过，柳烨迟迟没回来，让席南有些担心的。 席南跳着眼皮刷新闻，没刷到今晚有什么车祸之类的，也就暂时放了心。 他联繫不上柳烨，潘星电话也不接，最后只得打给run队里打ad的阿鱼。 「诶？郑董，什么事儿？」 「没事，就是柳烨不是送潘星女朋友回家么，还没回来，我问问情况。你知道他女朋友住哪儿么？」 「知道，西山别墅南区11号……」 阿鱼话还没说完，电话已被挂断。 席南外套都来不及披，直接出门坐电梯到地下室，开车极快地往西山别墅而去。 - 四十分钟后。 席南别墅内。 席南看见柳烨倒在血泊的时候，几乎肝胆俱裂。直到他上前探了柳烨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昏了过去，这才放心许多。 他现在根本顾不上东归，这里位于郊区，叫救护车的话，席南就怕柳烨发生什么意外，救护车来不及。席南只得快速给温天宇打电话让他联繫一家医院，同时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柳烨往外走去。 「我不想看见你抱着他！你把他放下！」 东归充满愤怒的声音传来，「由始至终，你都不肯看我一眼吗？」 「让开。」见东归堵住了门口，席南的声音冷下去。 「我不让！」东归举起了鸦九剑对准柳烨，「我若杀了他呢？这回，他会死得彻彻底底吧？」 席南心下一凛，只得暂时把柳烨放下。「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爱你。」东归道，「他们说得不对。你说得不对，那个庸医说得也不对。我爱你，拥戴你，崇拜你……这种爱，明明比他对你的要高尚许多。你们怎么觉得我不爱你？你可以和相柳、和普通人类同流合污？」 席南深深唿口气，他想立刻带着柳烨去医院。但东归手里有鸦九剑，而且看上去神智已经很疯狂，保不准他要做什么。席南只得暂时用言语拖住他，再伺机夺取鸦九剑。 而他这点算计，显然是东归意料之中的。 东归苦笑：「你看，我对他的生命有威胁了，你才肯同我说几句话。难道我对你的情感，让你对我这般厌恶？」 「东归，我最后跟你说一句。我对你厌恶，跟你爱不爱我没有关系，只跟你的作为有关系。我不会忘记你对相柳做过的一切，也不会忘记，在另外几个世界，你试图对那里百姓造成的伤害。」 「万年前你知道为善。共工为祸苍生，你知道倒戈，帮天帝对付他。一万年过去，你却反而忘记了初心。相柳，他一直在学好。反倒是你，越活越回去了。」屿、汐、团、队、独、家。 「哦，这样么……大概是因为，你爱他、但你不爱我的缘故吧。」 东归笑了，「虽然……好像如果要你向爱他一样的方式爱我，我也不能接受。阿南，你是神，这是俗世的烟火气，你怎么能沾染？」 席南懒得跟他扯淡，头疼地按住额头，忍不住骂了句：「真是傻逼。」 「哈，有趣，这是你第一次这样骂我。」 「……」 席南不想再跟他纠缠，蹲下身要重新抱着柳烨离开。 寒光闪过，鸦九剑却滑了过来，直袭柳烨胸口。 席南急了，立刻握住东归的手腕。 这个动作，算是他和东归唯一的亲密动作，东归愣了片刻，朝他一笑。 下一刻，鸦九剑已落回东归手中。 东归反应过来，要去抢剑，推搡之间席南执剑一划，东归胸膛顿时出现一道极大的剑痕，鲜血随机喷涌而出，把席南的衣服都染红了。 见状，席南紧紧皱眉，扔掉鸦九剑，拿出手机打了120，再不迟疑抱起柳烨就走。 东归望着他的背影，说：「来不及了，救护车来不及救我。这血流得太多。现在，总算换成你杀了我，你会不会像记得他一样，记我好多好多年？你会不会内疚、觉得亏欠，会不会想要去什么别的世界救我……我如果跟他一样，在一万年前被你杀——」 第350页 席南不曾回头，已抱着席南走到玄关。 东归上前，用衣服擦掉鸦九剑的指纹，将它握在自己手上，说：「你说你想好好生活，不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度日，那你细节要做好啊。还是说，为了急着送他去医院，你连这个都忘了？算了，我帮你，我会捅自己一剑，剑柄上也只会有我的指纹。」 「阿南，你看，我对你真的不好吗？」 「我对你这么好，我都要死了，你终究……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关门的声音、车点火、驶离的声音逐渐传来。 东归嘆口气，将鸦九剑握在手里看了很久很久，「他以为我算计他。可我确实就是为他死的。透支阳寿换取灵力……这是我去其余世界的代价，也是确保他能平安回来的代价。」 东归放下剑，捞起衣袖，看向自己化成鱼鳞状的、已破败不堪的皮肤。「共工说我是鱼，从水里来，註定东归于海，为我取名东归。可遇见阿南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救护车到了，看见一个半人半鱼死在这里……很怪吧？这是他的别墅，会给他惹麻烦吧？」 「那就用最后一点灵力，毁尸灭迹吧。」 一点火星从东归指尖凝出，继而整栋别墅都烧了起来，连同他的尸身一起化为灰烬。 - 五日后。 柳烨整整昏迷了五日，席南也就整整守了他五日。 席南那栋房子被火烧了，120的人赶到后，没法进去救人，只得打了119来救火。救完火之后，他们并没有在里面看见任何人，只得给席南打了电话。 席南只得道歉，说自己打完电话，一时着急，就自己把人送到医院来了。他表示该赔偿的自己一定赔偿。 120表示他要是没离开，可能连同病人一起烧死，正常收了费，倒没有太过追究什么。 关于柳烨昏迷的原因，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席南只得找系统商量。 系统：「他那几世的记忆可能比你痛苦，他一下子接受不了，拒绝醒过来吧。哪天他消化好了，就好了。」 席南：「他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他没有原谅我，才不肯醒？」 系统：「摸摸头，先别想这么多。你好好吃饭睡觉，万一他醒来之后，也换上什么ptsd，好歹你可以照顾他。你把自己身体弄差了，精神状况也更不稳定了，你们到时候就是两个病号了，谁照顾谁？」 席南听了劝，在柳烨昏迷期间，按时一日三餐，作息十分规律，比柳烨当面管教他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这日清晨，席南暗示醒来，他习惯性就先朝旁边柳烨的病床看去。 ——柳烨并不在。 席南立刻起身找来护士。 护士查了查记录，表示：「哦，他啊，他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走了。他说了你睡着了，就让我们先别打扰你。」 席南心里拔凉拔凉的，马上给柳烨打电话。 柳烨并没有接，席南就给他发了几条微信。 「你在哪儿？」 「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唿？」 「回个消息，我很担心。」 「明晚是颁奖晚会，需要你上台领奖的。你去吗？」 他发的所有消息都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席南默默回家，家里空无一人。 这是被他视为两人新房的房子，设计、家具，都是两个人亲力亲为打造的。 谁曾想，还住进来没多久，他就离开了。 他一定是不原谅自己了。 毕竟万年前，是自己亲手一剑杀了他。 席南回到家里，连床都没上，就在沙发上丧了一晚上。 第二天席南还抱着一点侥倖的。 ——晚上晚会的颁奖环节，柳烨应该会出席的。柳烨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再说他为这个比赛辛苦了好几个月，他一定会出席的。 晚会开始，柳烨还没出现。 席南心想，也许等到颁奖环节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一个歌手唱完歌，两个歌手唱了歌，主持人串了场，几个明星上台，在明星主播的带领下打了几把比赛…… 一个小时过去，柳烨还没来。 最后，颁奖典礼开始，席南只得替柳烨上台领奖。他带着温天宇、潘星和其他队友上台，接过奖盃，近乎麻木地念完致辞，再浑浑噩噩地下台。 下台的时候他还差点摔了，幸好温天宇扶了他一把。「郑董，没事儿吧？柳烨那边什么情况……」 席南摇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再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他本来是自己开车的，温天宇觉得他状态不对，赶紧叫了司机过来送他回家。 席南也没有异议，这个时候他确实没什么经歷开车。 想着一万年来所有的经歷，他只觉得疲惫不堪。 他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建立在相柳还爱他的基础上。 现在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想像中来得伟大。 他以为只要看着曾经的相柳、如今的柳烨安安稳稳就好。 可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是自私的、是贪心的。他得到过相柳毫无保留的爱，此刻要失去了，他就觉得非常的难受。 席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按密码了。 第351页 「郑董，您……您没事儿吧？要不我送您去医院？」 这是司机的声音。 席南侧头看向他，知道刚才是他一路扶自己上来的。 「没事儿。我休息会儿就好。你回去吧。辛苦了。」席南朝他点点头，开门，进了家。 席南进屋后，闭着眼把鞋一甩，凭直觉走到客厅，一头栽在沙发上，就丧得不想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听见了脚步声。 席南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就没管。 哪知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柳烨的声音。 「怎么回事？脱了鞋乱放，拖鞋也不穿。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就是这种日子？」 席南勐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睁开眼，看见柳烨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席南傻了片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 ——咦，他还在？不是自己做梦？ 「傻瓜。」柳烨上前，揉揉他的头，「过来吃饭。」 席南被他拉起来，迷迷瞪瞪地被拖向餐厅。 蜡烛，红酒，牛排…… 一切的一切，跟他那晚准备的一模一样。 「抱歉，那晚错过了，今天补上。」 柳烨低沉的声音在席南耳边响起。 席南侧头朝他看去，脸还是那张脸，可是他的气质、眼神已经大变样了。 那眼神时而坚毅果敢，让席南想起了薛庄，时而单纯懵懂，像是七月，间或他又变得有些蔫坏，像是陆羽。最后是周良、严正、长生…… 六个魄，带着他的不同特质离开，最终凝聚成他的本身。 「你……我……那个……」 「没关系，叫我什么都可以。阿柳也可以。」 「阿柳，你……你要是怪我，不必勉强……」 「你以为，我那天不告而别，是怪你？」 「难道不是吗？」 「不是。我只是醒来的时候，情绪波动太大，面对近在眼前的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所以我强破自己离开你，等冷静一点再回来。离开的时间里，我还找荀医生给我打了镇定剂。所以我白天很没精神，才恢復一点，没办法出席颁奖礼，抱歉。不过我从电视上看到你了，很帅，就是精神不太好。」 「那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事我经歷过，我知道怎么处理。我……」 席南担忧地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 那一瞬间，席南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说。 但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对不起」。 「你唯一对不起我的，是让我发现，我不在你的日子里，你从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我那一剑……」 「那一剑，比起你这一万年的经歷，算得了什么？」 「可那六个世界里……」 「嗯，你走之后的时光，是挺难熬的。但除了当鲛人的那一回，你走之后，我也没活太长。所以还好。没什么难熬的。重要的是，这一回你没有骗我。」 「阿南，谢谢你，总算让我等到你。」 第161章 番外 【片段一】 严格来讲，柳烨现在不完全算是个正常人，有的时候他会某一个特质上身一段时间，让席南有种跟精神分裂病人相处的感觉。 于是，荀枫医生受累把柳烨也收为了病人。 别人约会，要么是风花雪月浪漫，要么就是开车开得飞起，这两人则是每周约在心理谘询室，前后脚挨着去治疗。 讲真，那几个世界里，席南就感觉薛庄正常一点，后面一个个的各有各的可怕。 精神压力上，席南最怕陆羽跑出来的时候，有些时候还是陆羽和长生的综合体，少女攻上线，玩心起来的时候，席南着实难以招架。 身体上，席南最怕遇到明正。军人特质上身，他每天不拉着席南跑十公里不罢休。 这一天早上起床，席南发现四肢都被铐住了。 他侧头一看，就看见柳烨讳莫如深地望着自己。 席南一个咯噔。「今天又是谁？」 「义父，我不能忍受你一次又一次死在我面前。」 啊，小七月，好久不见嘿。 「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说。」 「不行。放开你，你就跑了。」 「阿柳？小七？放开我？」 「不行。所以你明白我刚想起来一切的时候，为什么要逃开你了吧？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不能挽回的事。」 「乖小七，咱不玩小黑屋强制爱好不？」 「义父，我要你。」 一阵嗯嗯啊啊过后，席南悲催地咬着被角窝在床上，罪魁祸首吃饱喝足亲他一口。「我去给你做早饭。」 席南沉默许久，瞪他。「你是不是已经好了？跟我玩什么情.趣y啊？」 「这样的义父才美味啊。你有点怕的样子……特别美味。」 「……」 【片段二】 后来柳烨的父母又来闹过一次。 他们对柳烨极差，柳烨本来就对他们没什么感情，这下柳烨想起了从前的事，对他们更是当陌路人了。 席南倒是看在他们毕竟养了柳烨十几年的份上，给过几次钱，但升米恩斗米仇，柳烨父亲输光、柳烨又禁止席南继续给钱后，他俩就来公司闹了。 席南一见到他们，他们就开始破口大骂。 第352页 「你一个男的，拉着我们家儿子搞同性恋，这不是让我断后吗？我柳家断了后，你必须赔钱！至少500万！」 「柳烨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你，你把他彻底带坏了！你个人渣败类！呸！同性恋真噁心！」 …… 等他们骂完，席南问：「如果我不给这500万，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也会以柳烨父母的身份接受媒体採访，我们会在网上曝光你们，柳烨别想有前途，你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人人都会知道你们是噁心的同性恋！」 「行了。」席南从兜里拿出一支录音笔交给张律师。「张律师，交给你了。」 席南直接离开，张律师上前看向那两人，微笑着说：「二位，法院见。我们会以威胁恐吓罪起诉你们。」 晚上。 柳烨问席南。「他俩去闹了？不会又给钱了吧？」 「没事儿，我都解决了。」 「真的？」 「真的啊，我办事你放心。」 「你就是容易心软。之前说多少次了……你这前后也给了几百万了，怎么样？全输光了。让他去监狱戒赌算了。」 「是。我之前对他们妥协了太多。只是为……我想着他们虽然对你不好，但到底让你活到了现在，让我见到了你。万一遇到更不靠谱的父母，万一把你卖了什么的……我对他们妥协，也不过都是因为你。」 「傻瓜。」柳烨语气仍旧严厉，但声音到底放软。 「阿柳，话说……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对我的第一印象。」 「哪有印象，你那会儿就是一团雾。」 「诶？那后来呢？」 「嗯……非要说的话，温柔吧。那个时候，我从没遇见过像你那样温柔的人。」 【片段三】 某晚。 柳烨洗过澡，发现席南愤愤地抓着手机打字，像在跟人吵架。 柳烨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怎么了宝贝儿，谁惹你了？」 「没事，我就是在微博上和人撕逼。」 「？」 柳烨夺过席南的手机，看了一会儿，乐了。 关于柳烨的粉丝，现在网上有三种群体，唯粉，他和席南的cp粉，他和潘星的cp粉。 柳烨和席南的cp是「南柳」，大家普遍认为席南和他是霸道总裁包养金丝雀的类型。 柳烨和潘星的cp则被称为「烨星」，一路打比赛建立的情谊。 前几天他们几个人又去潘星家吃火锅，偏偏柳烨去潘星家的照片被拍下来，被他和潘星的cp粉无限放大，说他和潘星单独约会什么的，微博一片「我的cp发糖了」、「烨星是真的」什么的。 席南註册了微博小号，作为席南和柳烨的cp粉，在热搜的某个热门微博下，和萌烨星cp的粉丝掐架。 「不止柳烨一个人去好么，他们run队一起去的，其他人的照片你们怎么不放？」 「哟，这么了解内情，你谁啊？装他们内部人员？谁信，我也可以是内部人员。不管，烨星是真的。」 「南柳才是真的！」 「南柳粉请圈地自萌，我们这里都是萌烨星的，别来找不痛快！」 「因为烨星是假的啊。」 「呵呵，南柳又有多真？我们柳烨绝对不是受！」 「啧，一万岁了，在网上和小朋友吵架？」柳烨捏捏席南的脸，「你管他们做什么。」 席南睨他：「一时气不过。」 柳烨笑了。 席南继续睨他：「还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南柳不是真的？」 柳烨：「当然不是。」 席南怒了，回头揪住柳烨的衣领把他按倒在床上，眼睛兇狠的眯起来。「你说什么？！」 「本来就不是南柳，应该是柳南。我才是攻啊。」 「……」 柳烨翻身把席南压倒，攻受体.位改过来。「别看微博了，我们来做点事吧。宝贝儿，乖，躺着享受就好。」 【片段四】 周四。荀枫看了一眼手錶，下意识要去拿席南的病歷，这才想起他已经康復、不再来这里了。这个时间段他已经有了新的病人。他看了看秘书整理的资料，即将来的病人叫顾良。 等待顾良到来的同时，荀枫也回顾了一下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种种事实表明，那个孟东说的似乎并不是幻想。 荀枫按部就班上学，留学、在国外攻读心理学和催眠相关的内容，工作了几年时间积累了经验后，就回国开了这间工作室。他小时候学习思想品德，大一点了学习马列主义，从小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薰陶。他从小的经歷也让他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一切事情都有科学依据。 那些跟神话相关的事情，简直让他三观都快塌了。 下午两点。门被敲响。这打断了荀枫的思绪。 来人扣门是很均匀的三下，似乎略有点强迫症的倾向，至少是严谨的，他的性格应该颇为冷漠疏离。 做了这样的初步推论，荀枫前去打开门，迎了病人进来。 「你好，我是荀枫。你就是顾良？」荀枫问他。因为刚才的初步判断，荀枫并没有与他握手什么的，免得给自己难堪。 顾良点点头，走了进来，直到桌子前的皮沙发。「我坐这里？」 第353页 「可以。这里有很多椅子，你可以选择自己觉得舒适的。」荀枫道。 「就这吧。」顾良坐下了。 荀枫趁机多打量了他几眼。无疑，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男人。 他穿着浅棕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兜里，哪怕坐下来的时候都如此。 他的瞳孔很淡，是少见的茶色，也因此他看人的时候，就更显得半点情绪也没有，显得尤为疏离。 眼窝深、鼻樑高挺，整个人五官看上去十分立体，这种长相在亚洲人身上就显得尤为吸引人。 只不过他过于白了，结合这样的五官，一时让荀枫想到了中世纪西方的吸血鬼。 荀枫暗嘆最近他接收了许多好看的男病人，席南、孟东，还有柳烨。 不过他们都是弯的。 难道眼前这位也是？ 收起遐思，荀枫打开录音笔，拿出一本新的诊疗记录册，翻开一页，拿起笔，再问顾良：「可以说说，你为什么想来找我聊聊么？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顾良抬起头看向他，道：「我杀人了。」 「什……什么……」荀枫右手握住的钢笔剎那间穿透纸张，笔尖都差点断裂。 「你杀谁了？」荀枫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良望着他，缓缓道：「两个人。一个是我的母亲。另一个，是一个小姑娘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