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第1页 [现代情感] 《如果》作者:宣竹【完结】 简介: 从小到大,都是陈若曦追着慕洵之的屁股后面跑 突然有一天,小尾巴造反了 那天谭璟劝和两人无果,带着情绪挖苦慕洵之:「那你还给人家写歌。」 某人罕见的没有发火,极其平静的说了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后来谭璟告诉他:「若曦出事了。」 当他冲出电梯,看见烂醉如泥的陈若曦蹲在门口,她委屈巴巴的问了句:「你去哪了?」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他的胸膛。 他哪里都没去,就在她身边,一直在,从头到尾,都没离开。 如果我们,还有以后 你愿不愿意点亮我的宇宙 女钢琴家vs男作曲家 一个治癒的小故事 内容标籤:天作之合,青梅竹马,现代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若曦,慕洵之┃配角:温锦略、季桔、温盛言、冯璐菲┃其它: 一句话简介:让光点亮每一个黑夜 立意:让光点亮每一个黑夜 第1章 陈若曦一打开手机就看见慕洵之的新歌《秋未霜》窜上了热搜榜,掩不住的爱意从眼底溢出:「又上热搜!」 袁倾看她一副吃了蜜的甜腻,不用猜也知道是慕洵之,探头过来,在她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全是一水的好评。 「什么时候发的?」袁倾问。 「刚刚。」 「刚刚?」袁倾震惊,「刚发的就上热搜榜了?」 「别大惊小怪,这不是家常便饭么。」 袁倾感嘆:「也是,这可是慕洵之啊!」 一个从出道就红到现在的人,可不是分分钟上热搜榜么! 陈若曦播放了《秋未霜》,然后打开微信,跟谭璟要曲谱。 袁倾:「你又要录视频?」 这是陈若曦的常规操作,每次慕洵之发新歌,她总是第一个录视频发到网上,成功锁死慕洵之头号粉丝的称谓。 半个小时后,id名「陈若曦之」的博主上传了《秋未霜》的钢琴独奏,并高调的@慕洵之的微博,而慕洵之一如既往的——无视。可陈若曦并不气馁,等下一次发新歌又是一条好汉。为此,袁倾经常调侃她:「你家之之真是害人不浅。」 之之,这是陈若曦对慕洵之的称唿,尽管慕洵之十分排斥,但她仍然喊的孜孜不倦,待他被喊恼,她就会没心没肺的沖他笑,可慕洵之总是板着一张脸警告她:「陈若曦,别得寸进尺!」 这就是慕洵之,从来不给谁留情面,也从不和任何人亲昵,包括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陈若曦,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喊她,好似少掉了那个姓氏,她就听不见一样。 每当陈若曦跟袁倾埋怨慕洵之这个怪癖,袁倾总是安慰她:「你比他小了整整八岁,他自然一副兄长姿态,我才惨吧,明明同龄,他还不是连名带姓的喊我。」 「不一样。」陈若曦说,「你的名字才两个字,连名带姓好喊,可我名字要喊后面两个字才好听。」 若曦,多好听。 「陈若曦!」 她终于回神,朝慕洵之咧嘴一笑:「怎么了之之?」 慕洵之用力将她手肘下被压死的曲谱抽出,略带痛苦的闭了闭眼,对她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叠字十分抗拒:「我说了,别再喊这个名字。」 「哦。」陈若曦灵动的眼睛一转,「那我喊你之之哥哥?」 「……」 眼见他脸色越来越差,陈若曦自觉地适可而止,将桌面的曲谱收好,然后厚着脸皮要求:「你请我吃饭吧之之。」 慕洵之看了眼被她攥在手里的曲谱,忍不住提醒她:「你拿的是我的谱子。」 「是吗?」陈若曦没注意,摊开手里的曲谱一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慕洵之的,她抿了抿唇,问出自己的困惑,「你好像很喜欢用高八度的记号?」 虽然慕洵之最擅长的乐器是吉他,但他写歌的时候却习惯用五线谱而不是六线谱,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用高八度记号,即便只是上加一线的音,他还是会用高八度记号。 慕洵之毫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曲谱,完全无视她的问题,直白的下逐客令:「你该回家了。」 陈若曦不甘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就让我再待半个小时。」 他脸色未变,还是那句话,就连语气都跟第一遍一模一样:「你该回家了。」 「那你送我。」她向来如此,厚颜无耻、死皮赖脸,虽然这种行为恶劣,但对慕洵之偶尔有效,很偶尔的偶尔。 「谭璟会送你回去。」 果然,今天没有偶尔的偶尔。 陈若曦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如果换成小婶婶,你肯定亲自送。」 提起季桔,慕洵之身板微微一顿,很快重新迈开步伐,离开琴房。 盯着他拒人于千里的背影,陈若曦哼哼两声:「不送就不送,我又不是没腿,走回去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当看见谭璟候在车前,依然毫无骨气的上车了。 陈若曦每次都是欢天喜地的来,然后愁眉苦脸的离开,谭璟早就司空见惯,千年不变的台词:「洵之又惹你不开心了?」 陈若曦倒没泄气,大概也是习惯了:「反正除了小婶婶,他对谁都这样,像只刺猬。」 第2页 谭璟摇头,谁都知季桔两个字是慕洵之的禁区,可偏偏陈若曦不肯守这不成文的规矩,一遍又一遍的在慕洵之耳边提起,能有好脸色吗? 「小婶婶都嫁给小温叔那么多年了,琴瑟和鸣恩爱无比,他再不甘心,又能怎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谭璟比谁都清楚,慕洵之对季桔的感情很复杂,但绝对不是男女之情,她忍不住提醒陈若曦:「洵之对季小姐很敬重。」 陈若曦看向车窗外,夕阳沉郁,照的人心殇。她说:「我就是看不惯他总这样,除了小婶婶,不接受任何人的关心。」 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激怒慕洵之,不管是暴跳如雷的还是怒气腾腾的,有反应就好。 言尽于此,谭璟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这几年她跟慕洵之相处的还不错,但偶尔还是需要求助季桔,毕竟慕洵之的情况很特别——自闭症患者。 当谭璟第一次接触这个医学名词的时候,怜悯?还是同情?她不太敢确定。可当她知道天才作曲家慕洵之是其中之一时,她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种说不上来的涩意,那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和慕洵之相处一个月后消失的荡漾无存,因为她发现他除了不爱说话,一身的缺点让人难以忍受。当然,这并不会阻碍他成为一个极其优秀的音乐人。他可以在三天之内写一首曲子,他可以在三个月之内学会一种乐器,他甚至可以花三年的时间去教小璐弹钢琴,尽管非常困难,他却非常耐心。 实话说,他不太像个有缺陷的人,如果忽略掉他那令人头疼的脾气。 谭璟将陈若曦送回陈家后,接到了慕洵之的电话,说陈若曦把手机落在他家了。谭璟苦笑:「我再跑一趟吧。」 「不必了。」 「嗯?」 「晚些我送过去。」 谭璟有些惊讶,陈若曦刚还提了季桔狠狠戳了他两刀,怎么还愿意跑腿?本还想问既然他要送过来为什么还给她打电话,不等她问出口,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是夜,陈家一楼,李妈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前几天季桔派人送来的新钢琴,突然听见二楼陈若曦的房间飘来似有若无的歌声,那低沉轻缓的嗓音全陈家无人不知,是慕洵之。 陈绍彬摘下老花眼镜,将一叠曲谱搁置楠木书架,问李妈:「是洵之发新歌了吗?」 「是呀。」李妈笑眯眯的说,「若曦都循环播放一天了,晚饭前消停了片刻,现在又开始了。」 陈绍彬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李妈:「让小锦去把这首歌找出来,放给我听听。」 「好。」 小锦是一个不输陈若曦的慕洵之粉头,听陈绍彬说要听慕洵之那首新歌,立马飞奔到偏厅,连上蓝牙音响,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对陈绍彬说:「这首歌的播放量已经冲到第一了。」 「哦?」陈绍彬说,「看来若曦的贡献不小呀!」 陈绍彬素来幽默,几句话就把小锦逗笑了,与此同时,柔和的旋律从蓝牙音响飘了出来。 若揭开下一节篇章 当我不再对你提防 或残雪不消,春凉 没有所谓的百年穹桑 等我不过仅仅一个暮沧,荒唐 谁的执念如此张狂 在每个秋霜 念念不忘 谁的回忆这样嚣张 刻进多年韶光 肆虐疯长 这一次,可否不再泪两行 让我心殇 若书面还是那个萧蔷 而你依然笑意羞赧 亦偏执坚决,未央 听说这就是干坤朗朗 梦醒之后偏偏朝思暮想,微茫 谁的执念如此张狂 在每个秋霜 念念不忘 谁的回忆这样嚣张 刻进多年韶光 肆虐疯长 这一次,可否不再泪两行 让我心殇 这一次,能否站在我身旁 秋未霜,也许你是我的新娘 慕洵之在门口就听见自己的歌声从陈家漫了出来,听这方向,是在一楼,所以不是陈若曦。 门铃响起,正巧最后的收尾旋律也停了下来。 李妈开的门,见来人是慕洵之,喜滋滋的让小锦去二楼叫陈若曦。 「陈老师。」对陈绍彬,慕洵之向来敬重。 陈绍彬慈爱一笑,招唿他进偏厅喝茶。 「刚还听你的新歌,编曲让我很意外。」 还是第一次见他用这么柔和的编曲,有种梦回江南的错觉。 不用想也知道是陈若曦循环播放了一整天。 「萧墙之祸这个典故用的很有意思。」陈绍彬最爱慕洵之的词,细细推敲,别有一番趣味。 提起萧墙,慕洵之无意识的顿了顿,视线不自觉的往通往庭院的偏门看去,似是在等待什么。 陈绍彬见状,若有所思的笑笑。 小锦推开陈若曦房门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研究《秋未霜》的歌词,目光最后落在新娘两个字上。 「如果我是你的新娘,该有多好。」她喃喃自语,却从未想过,一语成谶。 「谁的新娘?」 小锦突然开口,吓了陈若曦一跳,怨妇一般瞅着她:「小锦姐姐,我心脏可不好。」 小锦笑:「那我就不说谁来了,免得你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咽气了。」 第3页 这个点,谁会来? 带着这样的困惑,陈若曦下楼了。 晋江文学城独发,盗文转载必究!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我回来啦! 这次写的是很短的治癒系的救赎文…… 喜欢的收藏起来呀! 老规矩,开文前三天发!红!包! 微博转发抽5000晋江币哟,需要晋江币看文的天使可以去参与一下哈! 第2章 陈家的建筑是按民国小洋房设计的,偏厅和客厅相连,客厅的楼梯只通陈绍彬的房间和书房,虽然同在二楼,陈若曦的房间则需穿过庭院,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所以陈若曦要去偏厅,必须经过庭院,还没进门就听见了慕洵之的声音,似乎是和陈绍彬聊他的新作。 陈若曦一喜,急忙小跑起来,踏踏的拖鞋声瞬间打断了偏厅的浅谈。 「之之,你怎么来了?」陈若曦简直欣喜若狂。 陈绍彬无奈摇头,敲了敲桌面,那儿正放着一部手机。 「洵之是特地来给你送手机的,看看你这丢三落四的……」 陈绍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若曦打断,她才不管什么手机,立刻坐到慕洵之身旁,笑如蜜糖:「刚好,李妈炖了冰糖雪梨,之之你有口福了。」 「谭璟还在等我。」 弦外之音陈若曦听懂了,一愣:「这么晚?」 换了平时,他也不会刻意说明,毕竟陈绍彬在,他特地解释了番:「临时改了演出时间。」 「去哪里?」 他简明扼要:「临安。」 「那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她向来说风就是雨,话刚说一半,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视线追着她停在了庭院,慕洵之天生淡漠的眼底藏着一轮心事。 自己孙女的心思陈绍彬早就瞭然于心,其他不说,就慕洵之的秉性,确实是个值得託付终身的,毕竟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他嘆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了几句:「洵之啊,若曦对你的喜欢似乎有些过度了,对你而言可能是种压力……」 「陈老师,」慕洵之开口打断,目光还停在刚刚陈若曦消失的转角,不知想了什么,微微回过头,「我习惯了。」 当看见陈若曦推着行李箱和慕洵之一起从陈家出来,谭璟一点也不意外,应该说在慕洵之踏进陈家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谭璟推门下车,将陈若曦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与此同时嚮慕洵之投去同情的目光。被陈若曦撞见,她立马不悦的撅起嘴:「什么嘛,我又不是拖油瓶。」 谭璟哪敢得罪这免费的劳动力,亲自为她拉开车门,佯装讨好:「是是是,我们的若曦小姐是全天下最聪明能干的,请吧,若曦小姐。」 慕洵之自上车后,一言未发,唇紧绷,脸偏向窗外,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一如既往的老样子。车内,仅剩陈若曦的声音,清浅悦耳:「之之你准备演奏哪首曲子?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合一遍?不然我们表演你的新歌好不好?你这次的编曲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样……」 说到此处,她察觉到慕洵之微微蹙起的眉宇,停住,往他身边靠了靠。他身上总是一股木质清香,很好闻,也很容易辨认,淡淡的,缓缓的,不同于他刻在骨子里的淡漠。 「之之,《秋未霜》真的是你写的吗?」 闻言,他侧过头,冷淡的目光落在陈若曦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整个身子微退,拉开一些距离,唇线紧绷。 这是他发怒前的标志性动作,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见男人从他嘴里冷冷冒出一句:「陈若曦,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丢下车吗?」 大概是真怕他脾气一上来二话不说把她丢下车,陈若曦撇了撇嘴:「就是曲风不太像你啊,而且歌词……」 「歌词怎么?」他脸色冷凝。 「太凌厉。」陈若曦实话实话,「一点也不像你的笔锋。」 慕洵之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冷冷一句:「离我远点。」 又来了。 每次他想迴避一些什么,从来都不拐弯抹角,应该说从不正视,他自己会自动忽略。 陈若曦端正坐好,两手抱胸,还在想《秋未霜》的歌词,与此同时,传来电台主播温婉动听的声音:「接下来,让我们欣赏一首深情温柔的曲子,来自超人气原创歌手慕洵之的新作——《秋未霜》。」 这回可怨不得她。 尽管不是她造的孽,依然感受到身旁之人愈发阴冷的气场,陈若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正想开口让谭璟关掉音乐,作词作曲本尊下达命令了:「关掉!」 嗯,非常简洁粗暴,是他一贯的作风。 谭璟没想到听个电台也能听出一场祸来,不是慕洵之不喜欢听自己的作品,而是他不太习惯在熟人面前听。有次她跟季桔说起这个,季桔说:「大概有种剖了心供全世界观赏的难堪吧。」 后来谭璟发现,这个熟人的范围十分局限,通常只限于陈若曦一人。 到机场还有一段路,电台又被扼杀在某人□□下,陈若曦无聊至极,干脆戴上耳机听歌,循环播放《秋未霜》,百听不厌。边听边刷评论,她发现不仅仅是她,就连慕洵之的歌迷都发现了《秋未霜》的曲风和歌词与慕洵之以往的曲子大相庭径。 有人说:「虽然曲风不同,但还是洵之的曲子,因为可否这两个字。」 第4页 陈若曦盯着这条评论,不自觉点头贊同,确实,这是慕洵之一贯的笔锋,他习惯于用低入尘埃的词彙和语言,不能说和他本人一模一样,简直毫无关联。 曲子太美,听的人昏昏欲睡,被谭璟叫醒时已抵达机场。陈若曦揉了把眼,慢吞吞下车,前后找了番,没见慕洵之,便问谭璟。谭璟说:「他先进去了。」 陈若曦艰难的眨了眨眼,好半天才认清这个现实。 后半夜的机场很是冷清,候机厅的人并不多,慕洵之向来低调,衣服除了灰白黑,找不出第四种颜色,和他性格如出一辙,除了疏离就是淡漠,根本不会有第三种情绪,就算是有,也是陈若曦逼出来的。 譬如:沖她发火。 慕洵之是这个圈子的独立音乐人,没有公司也没有团队更没有周边,就连音乐人最基本的演唱会他也没有开过,唯一一次在摄像机前露面还是当年参加《唱将》那个节目,他之所以会参加,是为了季桔。 正因为他够低调,所以并没有负.面新闻缠身,又或者说即便有也被温盛言给拦了下来。 偌大候机厅,男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静闭着双眼,似是假寐。陈若曦走近,挨着他旁边位置坐下,侧头去看他。他长得极好看,一点也不输那些靠着美貌蹿红的顶流。就那样盯着他,毫不避讳。 男人似察觉到,微微睁眼。 和他四目相对,陈若曦完全不尴尬,还十分得意的沖他展颜一笑:「之之你醒了?」 男人看着她,薄唇紧抿,没有说话。她总是这样,问一些无关紧要亦或者答案昭然若揭再不济就是毫不沾边的问题。他习惯无视,就跟他习惯她总会这样问。 「你还没告诉我要演奏什么曲子呢。」她还惦记着这件事。 「你想弹哪首?」他问她,并没有徵求她的意见,只是单纯问问。 陈若曦并不在意,笑着说:「《秋未霜》。」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想知道慕洵之到底会因为她提多少次《秋未霜》才对她发火。但预想的情节并没有发生,慕洵之似乎并不抗拒她弹《秋未霜》,但他额间微微抽搐的青筋也证实了他不喜欢她提起《秋未霜》。 他越这样,陈若曦越要招惹,哼了两句副歌:「谁的执念如此张狂,在每个秋霜,念念不忘。谁的回忆这样嚣张,刻进多年韶光,肆虐疯长。」 「陈若曦!」 点到为止,某人闭嘴。 抵达临安刚好凌晨三点半,陈若曦抵不住困意,钻上车就唿唿大睡,手机耳塞扔的到处都是,完全不顾慕洵之的牴触,靠在他的肩上睡的异常安稳。谭璟从后视镜看见这幕,笑着说:「还好提前订了若曦的房间,不然她铁定闹着要和你一间。」 谭璟会这样说是因为从前发生过这种状况,也是临时接的通知,陈若曦非要跟着去,又没订她房间,让她跟自己挤一间,她偏不干,非要缠着慕洵之,最后实在没办法,慕洵之只能将床让给她,睡了两天沙发着了凉,咳了整整一个星期,新歌录制直接推迟。 「她敢闹就丢出去!」 谭璟无奈摇头,他每次都这样说,可没有一次做到了。 翌日,陈若曦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若曦。」是谭璟的声音,非常温柔。 陈若曦极其困难的爬起床去开门,看见妆容姣好的谭璟,不由一慕:「我可以不化妆吗?」 谭璟有些无奈:「我帮你。」 慕洵之从来没有化妆师和服装师,全靠谭璟,陈若曦当然不管谭璟是不是慕洵之的私人助理,直接占为己有,等慕洵之找谭璟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来她的房间。他站在门外,看见谭璟正给陈若曦化妆,皱了皱眉,一脸不悦,却始终没说什么。 慕洵之没有开过一场演唱会,却参加过无数的公益演出,这次来临安就是参加福利院的公演。在飞机上,陈若曦听谭璟提过几句,说这个福利院收养的小孩都比较特殊,所以当主办方临时通知公演时间提前一周,慕洵之才会如此配合。 「真的不需要合一遍吗?」陈若曦再次跟慕洵之确认。 「我记得你跟谭璟要过曲谱。」 「对啊,就在昨天。」 「那为什么要合?」 陈若曦冒死调侃他:「因为我怀疑这不是你写的歌啊。」 她就不信,他还不发飙。 「那就请你把原创找出来,让他告我。」 「……」 没意思。 「其实我有个困惑。」 他目光倾了过来。 陈若曦说:「萧蔷。」 如果他要用典,应该是萧墙,他对词向来严谨,所以并不是笔误,此番分析下来,陈若曦得出一个结论:他故意改成了萧蔷。 可为什么呢? 「笔误。」两个字丢过来,根本不是解释,最多算敷衍。 陈若曦撇嘴:「你以为我会信?」 没人接话,陈若曦泄气:「让你开口说句话比登天还难。」 「那你登上去过吗?」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18:19:15~2021-08-2317:4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尊、51938228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页 第3章 没多久就轮到他们上台了,会场比想像的要大一些,来的人很多,除了福利院的孩子,就连特校的孩子们也都过来看公演,按照院长后面的说法,是因为慕洵之,他们才来的。 舞台上的慕洵之比任何时候都放松,尽管唇线依然紧绷,但陈若曦比谁都清楚,他喜欢站在这群孩子面前,正如当初他喜欢站在台上的季桔。 两人先向观众致敬,然后一起坐到钢琴前,虽然他们从未一起合过《秋未霜》,但陈若曦几乎把谱子背的滚瓜烂熟,她朝慕洵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之之,开始吧。」 他微微点头。 陈若曦先起头,弹了一小段后,慕洵之很自然的跟进,他极其熟悉陈若曦的琴风,不仅能意会到她会用怎样的触键方式来诠释这段音符,还有她踩踏板的习惯,像这种流行歌曲,她总是习惯踩后踏板。她总说:「这样的衔接听起来舒服。」 第一段副歌结束后陈若曦渐渐淡出,慕洵之立刻猜到了她的意图,果然,下一个小节她用古典乐来和他。 站在候场帘旁的谭璟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总喜欢在四手联弹的时候给慕洵之出难题,因为陈若曦知道在这个时候慕洵之根本拿她没办法,除了配合她也只能配合她。如果不是因为谭璟知道两人从未合过这首歌,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默契。 一曲毕,陈若曦意犹未尽,恋恋不捨的离开琴凳,跟在慕洵之身后走到台前,再次向观众致敬。热烈的掌声响起,陈若曦唇角一翘,身体朝慕洵之倾了过去,毫不真诚的夸奖道:「之之,你真棒!」 他目光落了下来,停在她璀璨的眉目上,仅一眼,然后再也没搭理她,顾自落幕。 此次公演的负责人是他们的老熟人杨羡尺老师,结束后非要请他们吃饭,谭璟替慕洵之拒绝了,但杨羡尺又说:「就我们四个。」 谭璟这才应下。 就在会场附近的餐厅,杨羡尺特地要了个包间,吃的是临安菜。 大概是今天要弹钢琴的原因,谭璟特地给慕洵之挑了件白色衬衣,搭上他那张冷峭如雪的脸,倒显得澄净如洗。陈若曦一手撑在桌面托着下巴,一手闲放桌面,屈指敲着《秋未霜》的副歌,目光落在被光辉笼罩的慕洵之身上,她喜欢看他穿白色,不仅干净,更显柔和。 和杨羡尺结束交谈的慕洵之刚端起桌面的茶杯,尚未入口,突然注意到陈若曦明目张胆的视线,顿了顿,冷声问她:「看什么?」 陈若曦啧啧两声,然后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独绝,世无其二。之之,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她性格向来如此,无论什么场合都能视若无睹,然后自顾自的说话,也不担心自己说出口的话会有何不妥。 谭璟是习以为常了,但杨羡尺却少见寡闻,一时间接不住,只得干笑两声,气氛突然的微妙,慕洵之手里端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总之,是没办法再道貌岸然和杨羡尺继续交谈了,因为后面不管他们说什么,陈若曦总会插几句话,都是无关紧要且毫无关联。 其中让慕洵之反应最强烈的是她说「虞兮虞兮奈我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他开口纠正,「若。」 陈若曦倒不在意这个错误,只是顺着这根杆子跟慕洵之搭话:「是吗?为什么要用若呢?」 「若,你的意思。」 陈若曦「哦」了一声后,又说:「你说虞姬怎么这么傻?」 慕洵之没有接茬,陈若曦习惯了,继续说:「那《虞美人》这个词牌名和虞姬有关吗?」 依然没理她,陈若曦自顾给自己添了点茶水,话没停:「如果有关,为什么不叫虞姬,要叫虞美人呢?是想表明虞姬很美吗?」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杯被她盛满的茶水里,茶水颜色很淡,浅碧色,倒映着她小半张脸,嘟着唇,一副困惑模样。良久,慕洵之淡淡地开口解释:「虞姬死后,血染的地方长出了一片罕见的花,后人为了纪念她,将此花叫做虞美人。这也是词牌名《虞美人》最可能的来歷。」 陈若曦小口嘬着茶水,津津有味地听着慕洵之讲起那段歷史。 「虞姬真惨。」陈若曦忽然感嘆,「这让我想起了屈原。」 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是如何让她联想起来的?慕洵之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这跟屈原有什么联繫?」 陈若曦说:「都自尽啊。」 「……」 「你说虞姬会不会也被鱼儿吃?怎么大家没有投些米到江里让鱼儿别吃虞姬。难道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才区别对待吗?」 「……」 慕洵之完全失去了和她讨论这段歷史的兴趣,但还是忍不住指出她错误的知识:「为什么虞姬会在江里?」 「啊?她不是自刎乌江吗?这么经典的故事你不知道吗之之?」 他隐忍的闭了闭眼:「那是项羽。」 陈若曦眨了眨眼:「不是虞姬吗?」 慕洵之一张脸黑到底,要不是顾及杨羡尺,他差一点就当场发作了:「那项羽自刎何处?」 「哦,原来在乌江自刎的是项羽啊,我还以为是虞姬呢。」 「……」 「那虞姬死在何处?是自刎没错吧?」 尽管慕洵之很不想回答,但真怕她把这段胡编乱造的歷史讲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听,他深吸了一口气,依次回答:「垓下,项羽营帐内。是自刎。」 第6页 陈若曦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所以是垓下歌。」 看着她扬起有些小得意的唇角,慕洵之嘴角一抽,继而说:「还有,刘邦安葬了虞姬。」 「刘邦?」陈若曦有些惊讶,忙问,「刘邦喜欢虞姬吗?」 「……」 他就不该提这一句,深怕她会没完没了的扯下去,慕洵之干脆不再回答她任何问题。 从餐厅出来后,杨羡尺和他们就此道别。上了车,慕洵之吩咐谭璟去附近的古玩街。 陈若曦知道,他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淘一个给季桔送去。 车内,气氛还是老样子,谭璟开车,慕洵之闭目养神,陈若曦玩手机且喳喳不停。 临安是座古城,古玩的地方特别多,附近恰好就有一条街。不巧的是,路程才一半就下起了沥沥小雨,陈若曦无聊的伸手接了几滴雨:「天气预报也没说要下雨呀。」 「后备箱有伞。」谭璟说,「实在怕淋雨,也可以在附近找个咖啡店坐坐,等雨停。」 「不用。」慕洵之睁开眼,淡淡一句,「直接去。」 谭璟看了眼后视镜,点头说好。 这时,陈若曦抽回接雨的手,升起车窗,用带寒气的手去碰慕洵之的手,冰冷的触感立刻令慕洵之不悦的蹙起眉段,正要抽开手却被陈若曦攥紧,她笑的没心没肺,硬生生把一句威胁的话说的毫无气场:「不准逃!」 慕洵之没理她,依次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脸色铁青,怒气聚集眉间却没发作。 陈若曦察觉到他发怒的苗头,干脆把恶手伸向了他的脖子,冷他一下很快就收手,然后将屁股挪到离他最远的位置。果不其然,下一秒被气的浑身发抖的慕洵之从紧绷的双唇间硬生生挤出她的名字:「陈若曦!」 她身子紧贴车门,没心没肺地喊了句「到!」 在慕洵之要把她丢下车的前一秒,谭璟踩点开口:「车只能停在这里,直走三百米就是古玩街入口,伞只有一把,你们去,我在车上等。」 事实上,她只想要远离是非之地。 伞是透明的,不太大,两个人撑刚刚好,但慕洵之向来不喜跟人靠的太近,他撑着伞,拉开了点跟陈若曦的距离,伞往她身上偏了偏,确保她不会被淋。 大概逛了两三家店陈若曦才发现他的左肩湿了一块,揪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用手擦了擦他肩上有水渍的地方,完全没有害人不浅的自觉,反倒把责任推到了慕洵之身上:「之之,你肩太宽了。」 「……」 雨越下越密,古玩街的人也越来越少,整条街,仿佛只剩慕洵之和陈若曦两人,踩着青石板,步调不紧不慢,一家又一家的逛,最后两人停在一家卖摺扇的店铺。 陈若曦随手抓了把摺扇,掀开扇面,竟是虞美人的水墨。 「之之,是虞美人。」她有些兴奋跳到慕洵之跟前,和他分享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她用摺扇遮住半张脸,露出灵动的眉眼,朝慕洵之眨了眨眼,「之之,我是不是也有几分虞姬风范?」 他上下将其认真打量了番,诚实摇头:「没有。」 「……」 没有就没有!他就非要说出来吗?平时要他开口比登天还难,这种时候他倒兴致勃勃的很。 一条街逛完,慕洵之什么都没买到,反倒是陈若曦,欢天喜地的挥舞着摺扇,乐滋滋的念起了李煜的虞美人。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只有四句。 慕洵之问:「还有四句呢?」 「我忘了。」陈若曦理直气壮的说。 过了会儿,她突然听见男人开口:「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声线虽然冷淡,但已经是难得的主动,看来他心情不错,陈若曦忍不住看了眼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在雨气下微微朦胧,过滤掉他的天生冷峭,倒有几分白衣少年郎,公子气翩翩的错觉。 「之之,还有两句呢!」 「雕栏玉彻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没想过他真的会接,陈若曦马上得寸进尺的要求:「那我们把这首诗合起来好不好,就跟我们四手联弹那样。」 第4章 他侧了侧头,淡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开口时却是诗的第一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陈若曦接下去:「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彻应有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念最后那个流字的时候,她突然将摺扇指向天际,满脸俏皮和机灵。 正要得意洋洋一番,却不料被一个疾跑到对面店铺躲雨的人撞了下,手里的摺扇被撞飞,摔在地上,湿了水墨画。陈若曦急急的跑上前去捡,刚弯下腰就被人勐地扯起,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她就看见摺扇在自行车轮底香消玉殒了。 「陈若曦!」慕洵之的吼声不期然而然,「你不要命了!」 她恋恋不捨的看着那把几经风雨和挫折的摺扇,委屈又无辜:「我只是想捡扇子。」 「扇子重要还是人重要?」他满脸阴云。 陈若曦这才发现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头顶的伞不见了,大概是他急着拉她,随手给扔掉了,四周寻了番,果然找到了。 第7页 见她一声不吭的往另一个方向走,怒气从慕洵之的胸腔冲出,紧攥住她手腕,暴吼:「陈若曦!」 他极少在这种公共场所发这么大脾气,陈若曦被吓了一跳,愣愣滞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等回神后才谨小慎微的解释:「我去捡伞。」 听见这句话,慕洵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松开了她的手,好久才挤出一句:「我去捡。」 就这样,慕洵之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两人默了一小段路,陈若曦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没看见那自行车,下次我会注意的。」 「不会。」他冷冷的甩了两个字过来。 陈若曦「啊」了一声,不太明白。 他补充,还是冷的要命的语气:「下次你不会注意。」 「我会!」她忍不住辩驳。 慕洵之沉默。 陈若曦想了又想,就是不服气:「打赌敢不敢,下一次你别拉我,我也能避开。」 因为她这句话,慕洵之那双千年不带情绪的眼睛突然动了下,闪过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 陈若曦还在为自己的傲骨暗暗点赞,忽然,有雨水从头顶落下,她脚步一顿,才发现身旁撑伞的人没跟上来,回头看去,发现慕洵之撑着伞驻在原地,站姿的笔直,沉漆如冰的眼睛看着她,一动未动。 陈若曦皱了皱眉,没好气的往回两步,躲进伞里,抬头,看他,质问:「你又生什么气?」 「我生气了吗?」他不近人情的反问。 陈若曦忍了忍,耐着性子跟他辩驳:「没有生气你怎么不走了?」 「我想站站。」 陈若曦气结:「那你自己在这里站着吧,我要伞,我要回车里。」 他握伞姿势不变,完全无视掉她伸过来要伞的手,语气极其欠揍:「伞是我的。」 「那我自己走!」话还没说完,人就转身跑掉了。 站在原地的慕洵之紧盯她在雨中奔跑的背影,映入眼底的光圈越来越远,而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极其别扭地喊了句:「陈若曦!」 某人置若罔闻,速度越跑越快,即便被不太平整的青石路拌了下也影响不了她几乎飞奔起来的速度。 再跑一段路就到马路上了,慕洵之担心她不看车就横冲直撞,放心不下,速度快过她跑上前,最后将她扯停在古玩街的入口处。两人都淋了雨,头髮和衣衫都被打湿,一团寒气,气氛也诡异,稀稀疏疏的路人见了,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打量一眼,然后低头和身边的人私语几句。 雨密,阻挡了路人的视线,再加上慕洵之极少在镜头前露相,根本没人认出他。 他倨傲不下的睫毛微微垂,攥住陈若曦的手背青筋爆出,沉默着,不言不语。 他总这样,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尖酸刻薄,总把那些关心他的人推得远远的,自闭症患者了不起吗?谁当年还不是个自闭症了!有他这么狂妄又恃宠而骄的自闭症患者吗? 陈若曦越想越气,蛮力挣扭着,可越挣扎他就越用力。 「松手!」 「你不跑。」 「你管我跑不跑,总之,松手!」她加重了语气。 慕洵之置若罔闻,也不松手,也没再说话,就那样站着,唇紧绷,脸色非常非常难看。 陈若曦深怕自己再多看他两眼就心软了,急急说了句:「你再不放我就哭鼻子了。」 慕洵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哭? 就算是陈若曦被他气到犯浑也不至于到哭的程度,所以她只是说说而已,但她明显感受到那个字出来后腕上的力道松了不少,不知道是真的忌惮她当众大哭还是错愕的。 伞丢了,两人湿的不成样子,关键脸色都不太好,谭璟又往后视镜看了眼,满肚子困惑,却不敢多问一句。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陈若曦率先推门而去,看着那抹扬长而去的背影,谭璟沉默的摇了摇头,真是活久见,陈若曦居然在慕洵之面前耍脾气,说出去怕是没人信吧。 「洵之,你也上去……」 「回古玩街。」他打断谭璟,目光偏向窗外,盯着临安沉闷的乌云,再度沉默。 谭璟没有问理由,开车回到古玩街,还是停在原来的地方,慕洵之冒着雨下车,步履匆匆的再一次进了古玩街。和陈若曦进去的时候不同,这次,他极其落寞,看着那个背影,谭璟不由的皱了皱秀眉,然后给季桔拨了个电话过去。 「是吵架了吗?」电话那头,季桔问,声音柔似水。 「不太好说,到了酒店,若曦甩头就走,还是第一次见这丫头沖洵之甩脸子呢。」 「洵之呢?」 「他又回古玩街了。」 「丢了什么东西吗?」季桔问。 谭璟回想了下:「伞丢了。」 闻言,季桔笑了笑:「那没事,回云溪后,你让洵之抽空来趟孤儿院。」 「好。」 电话刚挂,一个颀长孤傲的身影从古玩街走了出来,撑着伞,手里还提着纸袋。上了车,还是那副淡漠的让人不敢靠近的老样子。 自那之后,陈若曦就再也没有出过房门,谭璟去叫她吃饭,她闷闷说了句不吃,谭璟也十分无奈,回到餐厅时,慕洵之见她只身一人,脸色又沉了下去。谭璟从不多事,而且季桔也说了没事,可这气氛让她实在忍不住。 第8页 「和若曦吵架了?」 慕洵之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没想过谭璟会开口过问。 见他脸色没有更差,谭璟又冒死问了句:「她又跟你提季小姐了?」 沉默良久,他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目光突然没有了焦距,很简短的一句:「她用手去捡摺扇。」 难得他肯开口,谭璟小心翼翼往下问:「不用手,用什么?」 他没答,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即使生气,也该好好跟若曦说不是?」 慕洵之抬起头,一直失焦的眼睛动了动,看着谭璟有些机械的描绘当时的情景:「自行车飞驰而来,朝她去捡摺扇的手。」最主要的是,她要跟他打赌,用她的手,那双弹钢琴的手作为筹码,只为一个毫无意义的赌约。 谭璟有些惊讶他会说出前因后果,尽管简洁。 「那你更应该好好跟若曦说,既然你担心她,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此后,慕洵之再没开口,无论谭璟问什么或者说什么,他连反驳和制止都没有。谭璟觉得他有些异常,一直自说自话的她也停了下来,后来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起餐厅的那幕,不自觉的笑了出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特别像陈若曦,话多的让人想要丢出去。 那场雨,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打在落地窗上,隔绝视线。慕洵之穿着黑色睡衣站在窗前,紧抿着唇,目光落在远处,似乎陷入了沉思,因为他黑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却不空洞,所以不是发呆,而是过度认真思考导致的。 不同于慕洵之的安静,陈若曦已经吐槽了慕洵之整整一个小时。 电话那头的袁倾忍不住打断她:「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你居然睡得着!」陈若曦难以置信。 袁倾无语:「你生气又不是我,凭什么我睡不着?」 「真不够义气!」 「话说他生气也正常,不生气才不正常吧。」 这倒也是,陈若曦无法反驳:「他怎么就那么多气要生呢!」 「那是对你。」袁倾说,「换了其他人,他都不屑生气的好吗?」 陈若曦失落垂眼:「对啊,偏偏对我恶劣至极。」 「他的脾气你不是最了解,怎么还跟他执拗?」 「他老不相信我。」 这个理由,袁倾接受不了:「按理说你已经习惯被他编排了。」 「那可能是我习惯的大限已到。」 「……」 跟吃了炸药一样,又不是她惹出这些事的,怎么成了炮灰? 「袁倾,我好像真的快要没有力气了。」 那是袁倾迄今为止听到陈若曦说过最丧气的话。 她说:「袁倾,我是不是累了,所以对之之的耐心越来越差了,我好怕自己会生出不要再喜欢他的这种想法。」 十六年,她喜欢了慕洵之整整十六年,可为什么就是走不进他的心呢!是时间不够?还是她永远不会成为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们,明天见,记得别忘了我~~~感谢在2021-08-2421:39:14~2021-08-2520:4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琉璃响叮噹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窗外的雨不停不休,她记得初见慕洵之那天也是这种天气,下着绵绵细雨,在城郊的孤儿院。那天他穿着棉麻质地的黑色衬衣,衣摆没有扎进裤内,有些长,盖住了裤袋,刚好是他手垂下来的位置,那个时候她还处于自闭状态,几乎不开口说话,于是,她沉默的站到了少年身旁,和他视线一致,朝灰沉沉的天望了过去。 屋檐下,他们并肩而立,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用如出一辙的表情和眼神看着同一个地方。 自那次在孤儿院见到慕洵之后,她似乎没那么抗拒身边有陌生人存在。起初,陈绍彬还以为是孤儿院的小朋友们让她有了这微妙的改变,后来却发现,只要身旁的人不再是慕洵之,她还是会非常排斥。慢慢的,她和慕洵之成了可以共处的关系,最常见的一幕还是他们一起坐在孤儿院的屋檐下,听雨。 为什么说是听而不是看,因为一旦他们听见下雨就会不约而同搬着小板凳来到屋檐前,听雨滴落在屋檐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是《recuerdosdalhambra》的旋律。 那刻,陈若曦突然很想弹琴。她勐地从床上坐起,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很晚了,但她记得盛世酒店是设有大会堂的,而且大会堂里有钢琴。只是要弹会堂里的钢琴还需要谭璟出马。 当陈若曦敲响谭璟房门时,内心是忐忑的,因为她不知道谭璟会不会为了她无理的需求去跟酒店经理交涉。这个点,谭璟显然还没睡,听见敲门声也不问谁直接开门。 「若曦?」 她以为是慕洵之。 陈若曦说:「我想弹琴。」 「现在?」 「嗯。」 曾经慕洵之也经常半夜三更要弹琴,谭璟不足为奇,点点头:「那我跟酒店经理打个招唿。」 「谢谢。」 谭璟虽然名义上是慕洵之的私人助理,但她背后真正的老闆却是品佳集团。谭璟出马沟通,基本没有任何问题,很快,接到通知的工作人员特地来给陈若曦带路。 第9页 「那我就先走了。」陈若曦跟谭璟道别。 「若曦。」谭璟忽然叫住她。 陈若曦回过身,看着欲言又止的谭璟:「怎么了?」 谭璟非常犹豫,如果不是因为陈若曦深夜要弹琴,她是不会这么多事的。像是下定决心,她唿出口长气,替慕洵之解释:「洵之今天只是担心你。」 闻言,陈若曦脸色微微一顿:「他跟你说的?」 按照陈若曦对慕洵之的了解,就算旁人问破天他也不会解释一言半句,他从来都这样,总让身边的人……很累。 「我也很诧异。」谭璟说,「也许你们该认真谈谈。」 这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慕洵之的情绪已经是脱离掌控的受陈若曦影响了,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好事,但肯定的是,如果他们再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 陈若曦沉默片刻,向谭璟露出一个宽慰的笑脸:「我去弹琴了。」 雨下的临安,沉寂。 盛世酒店会堂那台古老的钢琴被人敲响,是温锦略的成名曲《十二星座》。陈若曦记得第一次听见这首曲子是在她七岁那年,季桔弹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几乎呈飞跃状态,尽管很快,她却把每个音都弹的非常清楚,渐强渐弱,渐息渐止,最后收尾的时候,她缓缓地将抬在半空的双手落回琴键,安静的就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和雨后的云溪很像。 没有人敢相信从那天开始陈若曦对钢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从喜欢一个人待着到喜欢在钢琴前待着,只有音乐响起的时候,她才会真正的开心起来。 会堂的重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然后又缓缓关闭。 陈若曦只知道自己离开会堂的时候接近凌晨一点,回房时路过慕洵之的房间,她不自觉停了下来,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暗自嘆气。是啊,她跟慕洵之计较什么呢!他喜不喜欢她,他信不信任她,他需不需要她都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他还在她身边,还在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屋檐下,默默听雨。 既然如此,她还在奢求什么呢? 因为雨天,航班延误通知改了好几次,慕洵之还是老样子,安静的坐在候机厅,发呆。 是的,发呆。 这令陈若曦极其震愕,她盯着慕洵之研究了好一阵子,最后认栽,反正低头的人从来都是她。 「小婶婶说过两天去孤儿院看小璐。」 他缓缓侧了侧头,根本没听见陈若曦说了什么,只能靠她脸上的表情来分辨她说的话的重要性。 「看小璐。」陈若曦重复。 「嗯。」他淡淡应了下。 陈若曦撇嘴,什么嘛,她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他居然还不主动搭茬。 「上次我去看小璐的时候,她说还想吃你之前给她买过的绿豆糕。」 「好,等下了飞机我就去买。」 终于有第二个字出现了。 「什么绿豆糕啊?我怎么没吃过?」陈若曦不自觉的靠近,她总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向他低头,和他说话,朝他靠近。 很怪,换做平时,慕洵之一定会稍微拉开两人距离,而这一次他没有,他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就在陈若曦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育才路的年阿婆绿豆糕。」 他认真的模样还挺让人别扭,陈若曦憋住笑,「哦」了一声:「好奇怪的名字啊,居然还有人姓年。」 「不奇怪。」他说,「年羹尧就姓年。」 陈若曦手托腮,看着他,眼底泛光:「好像你什么都能往古人身上套。」 「嗯。」 嗯? 陈若曦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强行结束的真是猝不及防。 因为某些人又不说话,陈若曦又很无聊,她又只能听歌,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是最后一次通知延误时间,广播提醒到登机口排队登机。一晚没睡的她根本睁不开眼,几乎是被慕洵之连拖带拽给拉上飞机的。真正醒过来时,飞机已经抵达云溪市上空,雨还在下,空气被染湿,黏黏腻腻的,很让人难受。为此,她特地去洗了把脸,回来时发现空姐认出了慕洵之,在要签名。 陈若曦有些奇怪,难不成是铁粉? 因为品佳集团的缘故,慕洵之的照片一向被压的很死,就连路人拍也会被要求删除,全网除了当年的《唱将》节目他露过脸外,再也没被曝过正脸照,因此很少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慕洵之认出来,除非像她一样喜欢他好多年,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都能一眼认出来。 空姐走后,她问慕洵之:「粉丝吗?」 他向她投来一个「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的冷漠眼神。 陈若曦:「……」 后来谭璟告诉她,是因为她之之、之之叫个不停,这才让空姐认出来了。 陈若曦纳闷:「我那个时候刚醒来。」 「对。」谭璟说,「就算只有十秒钟,你也可以喊一百遍之之。」 「有那么夸张吗?」 小璐咬了口期盼已久的绿豆糕,呲着白牙笑的欢喜:「自然有这么夸张,若曦姐姐如果不信,可以自己吃吃看,真的特别好吃。」 说着,她将手里的绿豆糕往前举了举。陈若曦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口感让她口腔充满不适,她皱了皱眉,然后违心的对小璐说:「嗯,很好吃。」 第10页 小璐笑了:「那这块都给若曦姐姐吃。」 陈若曦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忙道:「不用不用,小璐吃,若曦姐姐让洵之哥哥再买。」 说完,她立刻朝慕洵之投去小人得志的眼神:「小璐听到了,你不许耍赖。」 小璐向来和陈若曦一个鼻孔出气:「对,小璐听到了,洵之哥哥不能耍赖!」 某人无奈又认栽:「买。」 陈若曦笑的眉不见眼,伸起手掌,喊:「小璐。」 小璐会意,把小手掌举高,很快,她感觉到陈若曦轻轻的跟她击了个掌。 午后,陈若曦抱着小璐坐在孤儿院的屋檐下,就是以前她和慕洵之经常待的地方。雨还在下,小璐听见屋檐滴滴答答的声音,便问陈若曦:「若曦姐姐,雨很小是不是?」 「嗯,今天的雨比昨天小。」 「昨天?」小璐摇头,「不对,昨天没下雨,雨是今天早上下的。」 陈若曦不自觉反问:「没下雨吗?」 「对啊,昨天下午出大太阳。」 陈若曦一拍脑袋,对喔,昨天他们还在临安。 「昨天我和洵之哥哥在别的地方,那里下雨了。」 「别的地方?不在云溪吗?」 陈若曦非常有耐心,解释着:「是另外一个城市,叫临安,是一个千年古城。」 「那,好玩吗?」 陈若曦回忆了下昨天发生的事情,她摇了摇头:「不太好玩。」 「是没有好吃的绿豆糕吗?」 「不是。」陈若曦说,「是没有好听的曲子。」 「啊?」小璐有些困惑,「曲子在哪里都可以听不是吗?」 「当然不是。」说起曲子,陈若曦突然想起了《秋未霜》,「小璐,我给你听首曲子好不好?」 小璐乖乖点头:「好。」 音乐播完的时候,雨也跟着停了。 小璐早就听出了慕洵之的声音:「是洵之哥哥的歌,对吗?」 「对,小璐真厉害。」 小璐开心的笑了笑,然后说:「若曦姐姐,你真的好喜欢洵之哥哥呀。」 陈若曦脸色一顿,原来连看不见的小璐都知道她很喜欢慕洵之啊。 「嗯,我很喜欢他。」 「为什么呀?」虽然她也喜欢洵之哥哥,但更喜欢若曦姐姐,因为若曦姐姐喜欢抱着她,给她讲故事,给她唱曲子。 「那小璐呢,为什么喜欢我呀。」陈若曦反问。 小璐歪了歪脑袋,最后说:「若曦姐姐很像出太阳的时候,晒在身上暖暖的。」 陈若曦笑了笑:「那我和你一样,洵之哥哥也像出太阳的时候,晒在身上暖暖的。」 门后,晃动的人影听见那句话,突然僵滞。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下午见啦 第6章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季桔让陈若曦和慕洵之一起回温家吃晚饭,慕洵之从来不拒绝季桔的要求。 「若曦。」季桔叫住欲要上车的陈若曦,「坐我们这辆车来,陪我说会话。」 车里,季桔问陈若曦:「在古玩街和洵之吵架了?」 陈若曦一点也不意外:「就知道是谭璟姐姐跟你说的,不然你也不会特意喊我来孤儿院。」还非要她坐温家的车。 季桔笑:「难道你不想见小璐吗?」 「小婶婶,我已经原谅之之了,你就别跟他提这件事,好吗?」 「哦?」季桔故作意外,「原来你们已经和好了?」 「什么嘛,我还能真生他气不成?」 季桔贴心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略带俏皮的说:「偶尔生一次气还是可以的。」 「那小温叔捨得跟你生气吗?」 被逼着坐副驾驶的温锦略突然回过头,眉目俊朗,温文尔雅:「若曦,我戴助听器了。」 「你听到了更好呀,小温叔你自己说,你捨得跟小婶婶生气吗?」 温锦略笑,满眼宠溺:「自然不捨得。」 陈若曦朝季桔耸了耸肩,一副他都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坐到的无奈。 「可我觉得洵之跟你置气的时候很可爱啊。」季桔并不觉得陈若曦惹怒慕洵之有什么不好,相反的,她觉得这种状况越多越好。 陈若曦看她的眼神突然奇怪起来:「小婶婶,你好像很希望我和之之吵架?」 「有吗?」 陈若曦重重点头。 季桔笑:「可能觉得你们吵架拌嘴还蛮有意思的。」 「啊?」 「起码洵之会皱眉,还会怒不可遏的喊:陈若曦!」 「……」 「怎么?不对吗?」 「小婶婶,我怎么觉得你有种隔岸观火的心态。」 「嗯。」季桔直认不讳。 「……」 温家的气氛一向融洽,作为长辈的江沛莲又从不摆架子,陈若曦最是喜欢她,每每来温家总会抱着江沛莲不撒手。 「听说你爷爷这两天身体不太好。」 「嗯,林医生说了他好多次,就是不肯好好吃药,沛莲叔婆,你可要帮我好好说说爷爷。」 江沛莲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敢。」 「那就让小温叔去说道说道,平时爷爷最听小温叔的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第11页 冯璐菲从厨房端来切好的水果,听了这俩女人的对话,连连摇头:「你们就看锦略好欺负。」 陈若曦哼了声:「那让大温叔去咯?」 「嘿!」冯璐菲立刻掐住她的脸颊,护犊子似的把这脏活累活推给了温锦略,「盛言哪是陈老师的对手,不被训个狗血淋头才怪,这种事还是锦略最合适。」 「……」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通指摘。 庭院外,季桔和慕洵之分别坐在对角的木椅上,因为下过一场绵细的雨,空气染着厚重的湿气,却不影响季桔的心情,她给慕洵之倒了杯清茶:「尝尝,这茶叶是锦略亲手炒的。」 他盯着茶杯浅碧色的茶水,片刻后问:「谭璟姐给你打过电话。」 他用的是陈述句。 季桔笑笑:「你也别怪她多嘴,毕竟若曦很少跟你置气。」 「嗯。」 这就承认了? 季桔眉峰一扬,心情更好了:「《秋未霜》写给若曦的?」 有些意外,她会提起《秋未霜》。 「何出此言?」 「韶光和回忆,这两个词用的很微妙啊。」 被戳破心事的慕洵之几不可察顿了顿,然后有些不自然的喝了口茶,久久未说话。 季桔也不逼他,转而问:「茶怎么样?」 「嗯?」他刚刚有些出神,根本没有好好品味,却没有敷衍说好喝或者不好喝,因为他无法对季桔说谎。 大概是看出他的分心,季桔转而问:「临安下雨吗?」 「嗯,下了一整天,没停过。」 迎着夜风,季桔舒适的闭上双眼:「总会雨过天晴的。」 「嗯。」 季桔睁开眼,沖他笑了笑:「我指你和若曦。」 「她总那样,我习惯了。」 「是吗?真习惯了?」季桔玩笑般说,「既然如此,你干吗要写《秋未霜》这首歌?」 在听见《秋未霜》那刻她就知道,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其实从头到尾一直藏在他心底搅动他情绪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她,而是陈若曦。只因身在庐山,不知其貌罢了。 盯着那一高一矮的两具身影,温锦略揉了揉妻子的秀髮:「你这般费劲不就是想让若曦将他所有的情绪都调动出来。」 季桔笑:「自年前陈老师住院后,他自己也察觉到对若曦的感情。」 「所以你干脆将计就计?」温锦略问。 季桔摇头,唇角的笑意永远那般温柔典雅:「他们不会这么容易的。」 按照她对慕洵之的了解,他是不会直接向陈若曦表明心意的,不然又怎会将所有的心事都藏进《秋未霜》。 车尾灯消失在转角处,温锦略用外套将妻子裹住,下颌贴上她的发端,嗓音醇厚:「若曦那么爱他,会明白的。」 温锦略是做音乐的,比谁都清楚《秋未霜》这首歌所表露的情感和慕洵之内心的矛盾,这种情绪,在医学上称为阿斯伯格综合徵。 从温家回家的路上,陈若曦明显感觉到慕洵之比平时更加沉默了,以前她叽叽喳喳弄的他不耐烦了,他会皱紧眉,一脸不悦的喊她名字。而今晚,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任由她胡闹。 「是小婶婶跟你说了什么吗?」陈若曦忽然问。 他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点反常。」 「你也可以反常。」 陈若曦皱眉,他又怎么了? 「陈若曦,你可以不可以也反常一下?」 他的表情认真严肃,不太像是为了噎她才说这话的。 「之之,你、你怎么了?」陈若曦缓缓靠近,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他任由她的手紧贴在额间,眼睛黑沉,直勾勾盯着她,没怒气也没冷鸷,更多的是迷茫。 是……迷茫吗? 陈若曦不敢确定,手顺着他的额头下来,落在他天生冷淡的眉眼间,低低一句:「对不起。」 他看着她,目光不移,亦没有推开她。 陈若曦一时间猜不透他的异常,干脆道歉:「捡摺扇的时没有瞻前顾后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道歉了,然后呢?」 「然后?」她彻底不明白了,茫然摇头。 「然后下一次你又会因为什么跟我道歉。」他终于推开了她,连同她放在他眉间的手,「陈若曦,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道歉?」 「因为你生气了。」她几乎脱口而出。 慕洵之脸色赫然一沉,多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直接喊道:「停车!」 开车的谭璟也在心底暗暗为陈若曦叫屈,明明低头了,认错了,慕洵之还是不满意。因为这片刻的出神,导致她并没有听见慕洵之刚刚说了什么。 车子没有减速的徵兆,慕洵之的脸色更难看了:「我说停车!现在!立刻!马上!」 一声比一声紧迫,谭璟没时间为自己的分心懊恼,连忙靠边停车。 别说谭璟,就连陈若曦本人都以为此时停车是慕洵之准备把她丢下去,可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慕洵之并没有让任何人下车,在车子还没停稳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去拉门把,拉了好几次都没拉开,脾气一上来,单手粗暴地解开紧贴脖子的纽扣,扬声喊道:「谭璟!」 第12页 谭璟急急开锁。 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慕洵之拂袖而去。 「他、他怎么了?」谭璟一头雾水。 陈若曦亦然,摇头。略顿了片刻,还是追下车。 「慕洵之你给我站住!」 男人充耳不闻。 陈若曦跑了一段路才追上他,扯住他背后的衬衣,将他拉停,又趁机转到他身前。男人长得高,倨傲不下的眉眼天生冷淡,唇线紧绷,是发怒的迹象。陈若曦昂起头,倔强的目光落在他冷若冰霜的脸上。 两人对峙而视,沉默着。 陈若曦知道,如果今晚她不主动开口说第一句话,她敢保证慕洵之绝对可以在这里站一整晚,动都不带动的那种。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甚至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我觉得委屈,但我还是跟你道歉了,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 「不满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陈若曦!你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不是你轻易的道歉!」 「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对!不知道!就请你说清楚!你到底要什么?」 「我!」男人突然愣住,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被她绕进去了。 「你什么?」她突然往前凑了凑,努力踮着脚尖,紧盯他那张冷峭如寒冰的俊脸,「你说啊,你什么?」 好久之后,男人偏开僵硬的脸,声音恢復如常的冷淡:「我懒得跟你费唇舌。」 「你说不说?」这一次,陈若曦心志坚定,绝不心软,「再不说我就走了。」 男人侧过身,特地让开一条路,轻飘飘的两个字:「请便。」 陈若曦气的差点当场甩自己几个耳光,她居然对慕洵之抱有服软的骐骥,疯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见~~~爱你们~~~~~感谢在2021-08-2709:17:58~2021-08-2722:1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938228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谭璟在原地等了很久,当看见只有慕洵之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便问了句:「若曦呢?」 「打车走了。」没有情绪起伏的四个字。 谭璟皱眉,又吵架了? 偷偷看了眼后视镜,发现慕洵之的脸色可以用差到极点来形容,纳闷极了,以为够司空见惯了,可这几天慕洵之和陈若曦的爆发力都可以堪比智利柴滕火山了。季桔不是刚找这两人谈过话吗?怎么反而越吵越凶? 鑑于前两天才给季桔打过电话,最后谭璟还是按压下给季桔通风报信的冲动,如此频繁,慕洵之一定会生气。 回了家,慕洵之直奔琴房,掀起琴盖就下手,是《秋未霜》,还是和陈若曦在临安四手联弹的版本,一曲尽,又弹一曲,依然还是《秋未霜》,就这样,一遍接一遍。谭璟扶着门框,目视一切。 次日早,她拎着早餐推开慕洵之家大门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皱了下眉,绕进卧室一看,整整齐齐,难道出去了? 这时,《秋未霜》的旋律若有若无的飘进耳朵,人在琴房? 半掩的琴房门被推开,谭璟看见慕洵之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的弹着,仍然是《秋未霜》。 「洵之。」她急忙走到琴前,看着脸色苍白的慕洵之,皱紧的眉头越发深了,「你弹了一夜的琴?」 他仿若没听见一般,执拗地继续弹琴。 谭璟连忙伸手制止他:「别弹了,你……」他的手跟火炉一样,烫的要命,谭璟一惊,「你发烧了?」 他固执的抿着唇,虚弱的甩开谭璟的手,继续弹琴。 「慕洵之!」 谭璟生气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医……」 话还没说完,数根木槌突然同时敲向金属弦发出一阵刺耳的乱音,谭璟还没反应过来,慕洵之就晕倒在钢琴前了。 谭璟电话拨过来的时候,陈若曦刚被李妈拉起床。 李妈先将拖鞋放到脚边,然后又爬进桌底把她随手扔的手机捡回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谭小姐的电话。」 「肯定是来帮某人讲和的,不接!」 「万一有什么事呢!」 李妈做主接了,刚递到陈若曦手里就被她挂掉了,同时吩咐李妈:「不准接谭璟姐姐的电话。」 李妈奈她不何:「行,不接,快起床吃早餐。」 陈若曦吃完早餐后就在偏厅弹琴,是温锦略的《十二星座》。 当年,就是在这里,季桔弹的这首曲子。 刚想到季桔,小锦突然来报:「温先生和温太太来了。」 「小温叔吗?」陈若曦忙问。 小锦点头。 陈若曦弹琴动作不减,还不忘纠正小锦:「以后小温叔来你要说是温先生和季小姐,这样我就知道是哪个温先生了。」 小锦笑:「那如果温先生一个人来呢?」 「不会。」 可能怕小锦没听懂,陈若曦补充:「小温叔是不会一个人来的。」 他们夫妻二人向来同进同出。 不出陈若曦所料,温锦略和季桔跑这一趟是为着陈绍彬来的。 「哟,林医生这一状告的可真远。」 第13页 季桔笑:「老师您可别冤了林医生,这个状可是您的亲孙女亲自来温家鸣冤击鼓的。」 陈绍彬无奈一笑:「我这把骨头自己能掂量。」 陈若曦不服气了,慢吞吞给季桔添了点茶水,埋怨道:「小婶婶真不讲义气,这就把我出卖了。」 「那不是怕老师错怪人林医生,更不愿见他了。」 说到这里,陈若曦也附和了句:「爷爷,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怕见医生呢。」 陈绍彬拉着长音「嗯」了一声,故意沖她挤眉弄眼:「那你呢,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洵之啊。」 「爷爷!」陈若曦脸一挎,「我们在说你,你怎么又扯我身上!」 「那爷爷告诉你,爷爷没什么心愿,就希望你以后有人照顾。」 「李妈和小锦姐姐都在,怎么会没人照顾我呢!再说了,爷爷你要陪我一辈子的。」说着,她立刻抱住陈绍彬,撒着娇,「我不准爷爷离开我。」 活到陈绍彬这把岁数,什么都看开了,根本无惧生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还没真正长大的孙女。 「若曦啊,爷爷总会离开的。」他眼底蕴藏着惆怅和无奈,「爷爷就想啊,要是有生之年可以看见我的宝贝孙女穿上嫁纱,就心满意足了。」 「爷爷!」陈若曦瞪他,「不准说这种话。」 看见这幕,温锦略突然握紧季桔的手,轻声开口:「所以老师更要好好吃药,还怕看不到若曦穿嫁纱吗?」 在众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一番劝导下,陈绍彬终于答应明天请林医生来家里。 本来要留温锦略和季桔在陈家用饭,温锦略推辞了:「大嫂这两天害口严重,突然馋育才路那家绿豆糕,我和季桔回去的时候正好带上,不然过了时间大嫂又该馋其他的了。」 陈绍彬打趣说:「这不该是盛言的活儿吗,怎么轮到你夫妻二人头上了?」 季桔无奈摇了摇头:「大哥去圣阳出差了过两天才回来,璐菲打死也不让我们说,非要等大哥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陈绍彬跟着摇了摇头:「这个璐菲啊!」 「害口?」陈若曦总算找到这两个字的定位了,「你们说大婶婶怀孕了?」 季桔浅浅一笑,凑前掐住陈若曦的脸颊:「是啊,你要当姐姐了。」 温锦略站起,朝季桔伸手,一边向陈绍彬告别:「老师,我们就先走了,年阿婆的糕点去晚了可就没了。」 年阿婆? 陈若曦撇嘴,怎么哪里都有慕洵之。 温锦略和季桔走后,陈若曦看了眼手机,发现谭璟又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想起年阿婆的绿豆糕,她记得慕洵之还欠她一份呢! 「哟,这不是谭小姐电话吗?」小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盯着陈若曦的手机屏幕,一脸不怀好意,「怎么?想打给谭小姐?」 「小锦!」陈若曦连忙揿灭手机,「我说过好多次了,别神出鬼没的!」 小锦敷衍应了几声:「行行行。」 轰走了小锦,陈若曦再度摁亮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骨气的拨通了。 「谭璟姐姐,你找我吗?」 「嗯?嗯!」 「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的谭璟沉默片刻,说:「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怎么自己打车回去了。」 「之之没跟你说吗?」 「你觉得他会说吗?」 也是。 陈若曦难得傲娇一把:「既然他没说那我也不说。」 电话那头的谭璟似乎不太方便讲电话,最后跟她闲扯了几句就挂了,陈若曦以为她在忙,没当一回事。 亲眼看着谭璟挂了电话,慕洵之提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去。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 他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脸侧向了窗户那边,抿着唇,没有回答谭璟的问题,反而提起其他的事:「你帮我去育才路买两盒绿豆糕送去陈家。」 谭璟奈他不何,只能听命应下:「好。」 「我住院的事,别往温家说。」 「可是……」 他冷冷的打断谭璟:「我知道你的老闆是温盛言,可我也有选择助理的权利。」 这段时间她确实管的有点太宽,每次都庆幸慕洵之没有计较,胆子反而越来越大。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 谭璟向他道了歉,然后离开病房。其实,陈若曦说的不错,除了季桔,他不接受任何的关心和好意。 钟斯灵一下手术就听见护士台在讨论313病房的病人。 「前段日子冲到首榜的《秋未霜》就是他写的啊?」 「对啊,没想到长这么帅!」 「那就奇怪了,长那么帅居然不营业。」 「听说他很低调,平时除了写歌就是参加一些特殊的公演。」 「公演?那是什么东西?」 「就一些公益演出。」 他们描述的这个人根本就是慕洵之,钟斯灵急忙抓住一个护士,不敢相信的问:「是慕洵之吗?」 护士点了点头:「怎么?钟医生也是他的歌迷吗?」 「他住哪间病房?什么情况?很严重吗?」钟斯灵一口气不换问了好几个问题。 护士一愣,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 第14页 钟斯灵看着突然没声的护士,皱紧眉,眼底溢出绝望,艰难启唇:「还是说,死了?」 「没没没!」护士急忙摆手,「他住313,高烧引起的肺炎,挂几天水就好了。」 钟斯灵感觉到紧紧揪成一团的心立刻得到了释放,她借着巡房的理由偷偷去看了他一眼,当时他正好睡着,才两年没见,他又瘦了许多,轮廓更是鲜明了。 护士来换药,碰见钟斯灵,还打趣了句:「钟医生,你不会是来要签名的吧?」 钟斯灵勉强扯出一抹笑:「你忘了医院有规定,不能随便向病人索要签名合照么?」 护士笑笑:「听说这个慕洵之一直致力于公益事业,可见是个好说话的,签名应该不太难。」 谁都知道医院这条规定不过是书面上的条文罢了,有哪个护士医生没偷偷跟那些脾气好的艺人明星要过签名的? 钟斯灵轻轻一笑,唇角带讽:「那你就看错了,他的签名从来不好拿。」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慕洵之更冷血的人了,永远一副拒人千里,永远不屑任何人的关心,永远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攥紧了她的心。 -------------------- 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岁岁有今朝哈哈哈哈哈哈 明晚见咯~~~感谢在2021-08-2722:10:08~2021-08-2823: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oyo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三天后,慕洵之出院,钟斯灵特地跟同事换了班,躲在暗处,远远的看着他离开住院部,离开这个属于她的世界。 陈若曦没想过自己竟有这般气魄,足足晾了慕洵之三天,但三天一过她就忍不住了,算了下时间,明天就周六了,是慕洵之去孤儿院的日子。 次日早,陈若曦吩咐小锦备车,先去育才路买了绿豆糕,然后再去孤儿院。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万一今天他没来怎么办,当轿车缓缓驶进孤儿院大门,钢琴声传入耳时,她就知道,慕洵之来了。 琴房的门半掩着,他和小璐坐在同一张琴凳上,牵着小璐的手在盲文乐谱上摸着刮奏的记号。 「记住了吗?这是刮奏的记号。」 小璐认真的摸了几遍,把这个记号深深记住后,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洵之哥哥。」 「好,那你来弹一下。」 小璐天赋不高,但贵在刻苦,尝试了好几遍也没能正确弹奏,她好像有些急了,手里的节奏一乱,彻底弹错了。大概是看出她急于求成的心态,慕洵之淡声说:「小璐别急,我们慢慢来。」 「嗯。」 在慕洵之的鼓励下,她又尝试了好几遍,可就是学不会。 小璐有些泄气:「要是我和若曦姐姐一样厉害就好了。」 她常将陈若曦挂在嘴边,慕洵之习惯了,轻声说:「只要你持之以恆,以后一定会像她那样弹出美妙的曲子。」 「嗯!」小璐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一定努力,以后和若曦姐姐一样,给大家演奏最美妙的曲子。」 他教了小璐近三年的钢琴,似乎也没问过她为什么要学钢琴。当初他觉得像小璐这种孩子,如果以后要谋生,必须会点什么,可突然有一天,小璐跟他说:「洵之哥哥,我想学钢琴,你可以教我吗?」 他看着小璐那双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应允了:「可以。」 「小璐,你为什么要学钢琴?」问出口的时候,慕洵之自己都震惊了,他居然在跟小璐闲聊。 小璐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若曦姐姐啊。」 这个回答让慕洵之有些诧异,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若曦姐姐的琴声很像春天的和风,淡淡的,一吹在脸上我就知道春天来了。」 这种形容,慕洵之第一次听。 小璐怕他不理解,又补充说:「若曦姐姐很喜欢给我讲故事,她的琴声也像是一个故事。」 听到这里,慕洵之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洵之哥哥。」小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是在笑吗?」 男人赫然一愣,笑意僵在脸上。 是吗?他刚刚……有在笑吗? 「洵之哥哥喜欢若曦姐姐吗?」 这一问,不仅让慕洵之怔了下,就连站在琴房外的陈若曦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慕洵之默了稍许,才缓缓开口问:「小璐呢?喜欢若曦吗?」 「嗯!」小璐笑着说,「我特别喜欢若曦姐姐。」 听见这个答案的慕洵之一时间走了神,好久之后,他忽然说:「我弹首曲子给你听,你在里面找答案。」 「所以洵之哥哥是把答案写到曲子里了是吗?」 「嗯。」他淡淡应了声,然后缓缓敲响琴键。 站在门外的陈若曦没听见他的正面回答,心情骤然坠到谷底,正要挪步,却又听见琴响,是一首陌生的曲子,编曲偏古风,她皱了皱眉,把所学和所听的曲子全过了一遍,也找不到关于这首曲子的一丁半点的记忆。 陈若曦离开后,慕洵之才听院长跟小璐说刚刚她来过,他整理曲谱的动作稍微停滞,好半天才回神,刚刚陈若曦来过?所以,她是不是也听到了他和小璐的对话? 第15页 小璐得知陈若曦已经离开了孤儿院,有些生气的皱紧眉:「若曦姐姐怎么没来跟我说话?」 院长笑着安慰小璐:「若曦看小璐在很认真的练琴,怕打扰小璐。」 小璐这才释怀:「等下次若曦姐姐来,我给她弹新曲子。」 「嗯?小璐学了新曲子吗?」 小璐重重点头,缓缓摸到慕洵之的手,开心的告诉院长:「是洵之哥哥教我的新曲子,他说是答案。」 「答案?」院长意味深长的看了慕洵之一眼,然后问小璐,「是曲子的名字叫做《答案》吗?」 这个小璐也不清楚,她把头扬起,猜测着慕洵之的方位:「洵之哥哥,那首曲子是叫《答案》吗?」 「不是。」慕洵之看着小璐那双纯净乌黑的眼睛,说,「叫《乌江畔》。」 当慕洵之把刚整理好的《乌江畔》的曲谱交到谭璟手里时,谭璟微微错愕:「又写新歌了?」 「安排一下,下周录制。」 谭璟了眼歌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不是虞姬和项羽的典故吗? 「这歌词……」 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慕洵之微微下沉的脸色,谭璟识相闭嘴。 录制当天的下午,季桔也来了,她是来录和声部分的古筝弹奏。到的时候慕洵之正在录节奏部分,她跟站在操作台前的谭璟打了个招唿,看见人,谭璟马上吩咐助理去泡茶招待。 季桔问了下进程,谭璟下巴朝录音室的慕洵之点了点:「现在在录木吉他的节奏部分。」 「怎么一首比一首古风。」季桔笑道。 谭璟一副欲言又止,然后拿起桌面的歌词给季桔看。 「垓下歌的典故?」季桔似乎很喜欢这首词,「这故事有点意思。」 谭璟郁闷:「这你就看懂了?」 「不用看懂。」季桔视线落在檐下燕这三个字上,十分笃定,「和若曦有关吧?」 谭璟差点当场鼓掌赞誉,不愧是季桔啊,一眼就看穿这个淡漠冷峭、沉默寡言的慕洵之。实话说,如果不是那次在临安亲耳听见慕洵之和陈若曦在讨论虞姬自刎这个典故,打死她也不会把这首歌和陈若曦联想到一起。 那些天,陈若曦除了定时定点去孤儿院偷看慕洵之以外,她居然真的做到了跟慕洵之冷战这个壮举,再撑个几天,她感觉自己都能升天了。 就在她跟袁倾炫耀自己意志力多么强韧的时候,袁倾深深哀怨:「为什么做错事的是慕洵之,受罪的却是我?」 「可能我捨不得让他受罪吧。」 「……」袁倾无力吐槽,「所以你冷战的意义在哪里?」 「我就想看看如果我不找他,他多久才会来找我。」 袁倾直接扼杀掉陈若曦最后一抹期盼:「大概是一辈子吧。」 谁说不是呢,陈若曦拉开淡橘色的窗帘,让月光照进窗台,双腿併拢曲起,双手放在膝盖上,下巴轻轻贴着手背,沉默着。 大概是见她情绪低落,袁倾又忍不住安慰她:「也许他在反省,知道错了,但低不下头来认错。」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陈若曦更丧了:「可每次我都低得下。」 「你是你,他是他,不同的两个个体,不能相提并论。」 「袁倾,难道你也认为我该主动去见他吗?」 袁倾沉吟片刻:「那要看你想不想见他。」 「当然想。」陈若曦非常坦诚,「只是我想见他的时候偷偷去孤儿院看两眼就好了。」 「你以为你去了孤儿院他不知道吗?」 这才是让陈若曦苦恼的地方:「对啊,他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在我偷看他的时候揭穿我,这样我就没有后路了。」 「大概……」袁倾顿了顿,最后嘆气道,「大概是因为如果他揭穿了你,自己就没有后路了吧。」 夜风清爽,吹在脸上让人犯困,陈若曦打了两个哈欠,抱着袁倾滚到了床上,双脚牵制住袁倾欲要挣扎的身子,轻轻一声:「睡吧,睡醒了就不会做梦了。」 袁倾唇角微微一扯,有些不服气:「我觉得我分析的很有道理啊。」 「可你知道你分析的结论吗?」 「慕洵之喜欢你啊。」袁倾铿锵有力的说。 陈若曦苦笑:「你觉得可能吗?」 确实概率很小,袁倾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可为什么分析的结果是他喜欢你呢?」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的分析方向有误。」 袁倾摇头:「不可能,我是专业的。」 陈若曦懒得理她,自顾入睡。 清晨,陈若曦是被雨声吵醒,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推了下身侧的袁倾,迷迷煳煳一句:「好像下雨了。」 因为陈若曦的质疑,袁倾昨天又熬夜将陈若曦和慕洵之关系重新分析了一遍,可得出的结果却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慕洵之喜欢陈若曦。 熬了一个通宵的袁倾有些睁不开眼,含煳应了声,又睡过去了。 雨越下越大,陈若曦受不了雨声干脆起床,习惯性在刷牙的时候打开音乐播放器,发现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慕洵之居然发了首新歌,她有些错愕,心算了下上次他发歌的时间,也就半个多月的样子,怎么产量突然变的这么高? 带着好奇,她播放了《乌江畔》这首歌,一开始只觉得乌江这两个字有些莫名的熟悉,可当她听见那比乌江更让人熟悉的旋律时,刷牙的动作一顿,是那天他教小璐弹的曲子。 第16页 等等…… 乌江? 盯着屏幕上乌江畔那三个字,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就在她记起和慕洵之讨论过的虞姬自刎这个典故的同一时间,她听见了这样的一句歌词——虞兮虞兮奈我何。 陈若曦震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明晚就到 明晚见~~~~~~ 第9章 袁倾被陈若曦摇醒的时候,非常生气,正准备骂人,突然看见陈若曦啪地给她跪下了,手里的电动牙刷还残留着牙膏泡,此时被陈若曦庄严地举在手里,朝她拜了三拜。 袁倾:「……」 恭喜她,英年早逝了。 《乌江畔》 词曲:慕洵之 夜斑斓,光已暗却 雨声响,有人轻轻念 虞兮虞兮奈我何 暮回首,光影被消磨,情深孓 乌江畔,轻离别,隔岸两不厌 谁的容颜倦了缱绻 还让我,深深为之惦念 檐下燕,归来已涎 弹指间,仿佛有人念 虞兮虞兮奈若何 人不现,江东无人恋,静无言 虞美人,兀惊羡,灼伤君亏欠 谁的琴声乱了桑田 还让我,黯然伤神几遍 归不去,是你的执念 雪融那天,又听见,那人浅唸 虞兮虞兮奈若何,诡辩 虞兮虞兮奈我何,此为正解 陈若曦指着歌词里那句「虞兮虞兮奈我何」激动如狂:「这个这个!我说的!」 「你怎么连项羽的诗都要偷?」 「不是。」陈若曦根本不理会袁倾的揶揄,认真解释,「这是上次我在临安的时候随口胡诌的,关键是我把这句诗记错了,把若字记成了我,所以这是我的版本,不是项羽的。」 「所以《乌江畔》这首歌是写给你的呀?」 「你也这么认为?」 「摆明的啊,尤其最后那句『虞兮虞兮奈你何,此为正解』,这不就代表慕洵之把你的话当成圣旨吗?人项羽自己写的诗都被他说成诡辩了,你还想怎样?」 陈若曦脑袋一歪,砸在袁倾肩上,与其说喃喃自语,还不如说是耀武扬威:「他已经陷到这种地步了吗?」 「……」 袁倾还以为她起码会含蓄一下,谁知她竟如此嚣张。 「要录视频吗?」袁倾问她。 陈若曦目光落在歌词的最后一句,心情复杂,虽然她那么跟袁倾说,却没有信心跟自己这样说。慕洵之喜欢她?好荒谬的结论,单凭一首歌的歌词?像他那种人,能把真心公之于众吗? 没听见肩上人的回应,袁倾动了下肩:「嗯?」 「嘘!」思绪被打断的陈若曦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着,「别吵我,想点事情。」 袁倾垂眼看她,半张脸被散落的头髮遮住,露出一个小巧的鼻子和粉嫩的唇瓣,她的五官并没有娱乐圈当红花旦盛兰兰那样精緻,但骨相极好,颧骨到太阳穴的位置衔接十分流畅,过度到下巴的线条极其优美,搭配上她天生自然的五官,不仅灵气十足,还娇俏可爱。 记得曾有篇报导提到钢琴界的两大清流,一个是季桔,另一个便是陈若曦。季桔古典,陈若曦灵动,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四手联弹又出神入化。正所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所以慕洵之弄混自己的心意也不是没可能。 「啊!」陈若曦突然坐直身子,终于想起慕洵之和小璐的对话,「那天在孤儿院,小璐问之之喜不喜欢我,之之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跟小璐说他把答案写进了曲子里,他说的那首曲子……」 有所顿悟的陈若曦慢慢停了下来,然后唿吸一窒,机械的把话说完:「是《乌江畔》。」 所以,这首歌是写给她的? 有种诡异的喜悦从陈若曦的眉眼盪开。 从来没听她提过此事的袁倾皱紧眉:「你说什么!」 「就是!这是他的答案!回答喜不喜欢我的答案!」从陈若曦眉眼溢出来的笑容夹着抹荡漾,虽然难以置信,但她相信了袁倾的专业能力。 自凌晨发歌后,慕洵之就一直待在琴房,谭璟离开时他是什么模样,第二天还是那副模样,只是手里的五线谱散了一地,此时被他拿在手里的是一本印着云溪特殊学校抬头的练习本,染了岁月的痕迹,纸张有些发黄,誊写的字迹也开始褪色,被他紧攥在手里,像块宝物。 谭璟一边收拾着满地的五线谱一边提醒:「早餐在桌上,你吃了睡一觉,今天下午我们是要去见于医生的,你还记得吗?」 他动了动僵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睛,没有情绪的应了声,专注力又回到了手机上。谭璟见他没去餐厅,微微皱眉,有些好奇的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是陈若曦的微博主页。 她将整理好的曲谱夹进谱架,落在慕洵之手机上的视线久久没离开,顿了顿,她开口问:「你是在等什么吗?」 「没什么。」说着,他平静离开琴房。 居然回答了,这令谭璟有些讶异。 自那个插曲后,慕洵之一如往常的洗漱和吃早餐,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机永远亮着,且停在了陈若曦的微博主页。 一开始谭璟还觉得奇怪,可当她翻出陈若曦微博时,仿佛有些明白了。 第17页 吃完早餐的慕洵之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的盯着手机,偶尔还会测试一下网络速度。尽管他浑身上下都透着焦急二字,可偏偏比谁都有耐心,一直等,等到中午近十二点的样子,陈若曦终于上传了《乌江畔》的钢琴独奏。 只是,她没有@慕洵之。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迫不及待地点开视频,看的认真仔细。 谭璟见他心情还不错,便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他的专注力还在手机上,随口答了句:「都可以。」 这让谭璟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以前陈若曦上传他新歌的钢琴独奏也没见他这么开心,难道是因为《乌江畔》是写给陈若曦的,意义不同? 在陈若曦上传视频后,慕洵之心情极佳,就连午饭都是他做的,虽然平时他也经常做饭,但这一次格外兴致勃勃。 吃了午饭,谭璟让他休息半个小时再出发去医院,他也极配合,二话不说就回房睡觉了,正擦中岛台的谭璟动作一顿,突然心情复杂。按理说她该喜出望外,可为什么有点受宠若惊的心有余悸呢? 慕洵之的自闭症不同于陈若曦,他是从生下来那刻就註定的,而陈若曦是后天创伤,听说在她五岁那年亲眼目睹了父母的身亡,自那以后,她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也恐惧陌生人的靠近,甚至没有办法在陌生的环境久待,从而她的生活线只有陈家、特殊学校和孤儿院,这种状态维持了大概两年多,在她七岁那年,陈家偏厅,季桔的一首钢琴曲让她开口说了第一个字,她说:「我想学。」 陈绍彬曾将这三个字誉为世上最美妙的三个字。 接触钢琴的陈若曦渐渐打开自己的心扉,尤其是和慕洵之待在一块的时候,她的话比任何时候都多。不知不觉,陈若曦恢復的和一个正常人毫无区别,甚至比正常人还聒噪。反观慕洵之,同样是因为季桔的一首钢琴曲开始讲话,却依然存在社交障碍。 很多人说,淡漠是慕洵之的标籤,但在医学界,这是自闭症的标籤。 将慕洵之送进于劲生办公室,谭璟向于劲生微微颔首致意后离开。 于劲生一如既往的先给慕洵之倒了杯茶水,闲谈般就开始了他的诊治:「这是我前几天去长槐时特地带回来的,你尝尝。」 慕洵之礼貌疏离道了句谢,然,别无其他。 也许因为从事这个行业的原因,于劲生仿佛习惯了任何人的淡漠,并不当一回事,说着自己在长槐时遇到的趣事,他说:「最有趣的是我听到了你的新歌《秋未霜》。」 「《乌江畔》。」慕洵之忽然开口纠正。 于劲生还不知道他今天又发了首新歌,略带困惑的问:「改名了?」 「不是。」慕洵之说,「最新的,叫《乌江畔》。」 于劲生习惯于跟各种类型的自闭症患者打交道,所以立刻领会慕洵之想表达的意思,他沉吟片刻,然后笑了:「大概是太新了,我助理都还没在我耳边叨过这首歌呢。」 慕洵之沉默的动了一下。 「那我现在能听一下吗?」 于劲生的要求太奇怪,惹得慕洵之看了他一眼,紧绷着唇线,没有作答。 当一个自闭患者露出这副表情,那么就代表不能再去挑战他的耐心了。于劲生放弃了当着他面听他的歌的想法,转而问他:「是一首写什么的歌呢?」 「虞姬。」 「写她自刎垓下的典故?」于劲生猜测。 慕洵之淡淡点头。 「那挺凄凉的。」于劲生说,「这个典故适合失恋,看来你写了一首很悲情的歌。」 「一首回答某个问题的歌。」慕洵之非常难得的有除了回答以外的反应。 于劲生压下眼底的喜悦,一派轻松的问他:「哦?回答谁的问题呢?」 「小璐。」 「你教她钢琴的那个小孩?」 「对。」 「那她问了你什么问题?」 极其顺利的对话停在这里,慕洵之看着于劲生,并没有回答。 于劲生也不着急,等了几分钟,见他仍然没有回答的意向,于是又开口:「我猜这个问题和若曦有关。」 提起那个名字,慕洵之天生淡漠的双眼明显动了一下,却仍然闭口不答。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见~~ 第10章 桌面的茶水已然冷却,于劲生极有耐心,等了又等,半天也没有等到慕洵之开口说话,他也猜了个大概。这时,停了不到半小时的雨又飘了下来,看着窗外,于劲生微微眯眼,自言自语一句:「下雨了。」 慕洵之朝窗外看了眼,果然,飘起了绒毛细雨。 「喜欢雨天吗?」于劲生问他。 慕洵之答:「喜欢。」 几乎不假思索。 「为什么?」于劲生继续问。 慕洵之摇了摇头,于劲生以为他想表达喜欢雨天没有理由,就在他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慕洵之开口说话了:「也有可能,不喜欢。」 很矛盾的答案,于劲生偏头打量了他一眼:「为什么?」 慕洵之盯着窗外的雨景微微出神:「摺扇被打湿了。」 「谁的摺扇?」 慕洵之沉默。 于劲生跳过这个问题,又换了个新的:「怎样的摺扇?」 第18页 「有虞美人水墨的摺扇。」 第二次出现了虞姬,于劲生将这个已成千古绝唱的人物默默记在心上,继续他的问题:「摺扇为什么打湿了?」 「掉了。」 「谁弄掉了?」 没答。 于劲生思路渐渐清晰,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结束了会诊。 慕洵之和谭璟前脚刚走,后脚季桔的电话就进来了。 于劲生笑的十分无奈:「你就不怕被他知道?」 「你以为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季桔反问。 于劲生笑,直接把结论告诉季桔:「他明确了一件事情:他喜欢若曦。」 「如果这就是你的结论,我会怀疑你在坑我的谘询费。」 「我说你一个风尚集团的千金、品佳集团的二太太怎么就成天计较我这点谘询费呢?」 「因为我孩子太多。」季桔也没跟他闲聊其他,言归正传,「说吧,会诊报告。」 「他很抗拒我提到若曦,但他却不抗拒我提所有和若曦有关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跟若曦吵过很多次架,而且,都吵输了。」 「输了?」这让于劲生大跌眼镜,「他居然会输?难道他不知道他只需要安静的站在若曦面前,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也不蹦就能赢吗?」 「可他做不到啊。」电话那头,季桔的笑声很淡,「在若曦面前的慕洵之,只会暴跳如雷。」 「那我知道了。」于劲生说,「大概是若曦还没找他和好,所以每当我提到若曦这两个字或者问的问题需要他回答若曦这两个字,他就逃了。」 季桔思考了片刻,问于劲生:「你怎么看?」 「对症下药。」 —— 慕洵之一晚没睡,自上车后就在浅寐,谭璟见他太累,干脆不去孤儿院,自作主张回了家。等慕洵之发现的时候,转个弯就到家门口了。 他皱紧眉,满脸阴云:「谁让你回家的?」 面对他的质问,谭璟微微一顿,解释说:「我看你太累了,又一整晚……」 「去孤儿院。」慕洵之冷漠的打断她,显然的耐心不足,「现在就去!」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是阴霾连绵。谭璟忙不迭的掉头,说来也奇怪,平时他录歌累了,她直接送他回家,也没见他说过什么,大不了第二天再去孤儿院。 谭璟将车子驶进孤儿院大门时,远远的看见陈若曦和小璐,两人坐在屋檐下,将手伸在雨里,不知说了些什么,陈若曦笑的眉不见眼。 「停车。」慕洵之将目光投向了陈若曦,声音淡了下来,「停在这里就好。」 「不过去吗?」谭璟问。 慕洵之没答。 隔着车窗,在朦胧烟雨中,刮雨器的间隙里,陈若曦灵动的眉眼,俏皮的唇角,一颦一动,都在慕洵之的眼里。 陈若曦在孤儿院待到晚上七点,依然未见慕洵之,陈家那边,李妈打了两个电话来,让她早点回家吃饭。实在不能再拖了,她看了眼角落那台安静的钢琴,和小璐道别。 小璐满脸不舍:「若曦姐姐,你要走了吗?」 「嗯,天黑了,爷爷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 小璐点点头:「那若曦姐姐快回去吧,别让爷爷等久了。」 白色的轿车刚驶出孤儿院,就被一辆黑色的轿车跟上。都坐在后座、右手边靠窗的位置,雨未停,绵长如絮,像是他们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司机一如既往播放着慕洵之的歌单,当播到他最新的《乌江畔》时,司机忽然开口:「今天慕先生发新歌了。」 他的另一层意思是,慕洵之发新歌了,陈若曦居然没去找他。 无论她怎么屏蔽关于慕洵之的一切,身边的人总会提起,像个阴魂,不肯散。 陈若曦没接话,令司机当场一愣,平时提起慕洵之,她总是笑的一脸欢喜,之之、之之的说个不停不休。 歌词又唱到「虞兮虞兮奈我何,此为正解」,陈若曦终于忍不住,给谭璟拨了个电话过去。隔着不过五米之距,看见来电显示,谭璟朝后视镜看了眼,汇报说:「是若曦。」 见他脸色还行,谭璟便接了。 「谭璟姐姐。」 「怎么了若曦?」 「你今天没去孤儿院吗?」 这个问题,让谭璟一时间有些难作答,观察了眼慕洵之的神色,她回答陈若曦:「今天有点忙,就没去。」 「哦。」陈若曦顿了顿,「这么忙啊。」 「嗯。」 「那……」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口,「他呢?」 他? 听见陈若曦用这个代词代指慕洵之的时候,谭璟特别想笑,但碍于某人微变的脸色,她强迫自己忍了下来,明知故问:「他?谁啊?」 「慕洵之。」 三个字,硬是被陈若曦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谭璟淡淡一笑:「你怎么不打给他?」 「可能怕自己心软吧。」陈若曦并不知道电话那头慕洵之也在听,所以十分坦诚自己的内心。 「所以你们吵架了?」谭璟故意套她的话。 「显而易见,不是吗?」能让陈若曦谈心事的人没几个,谭璟是其中之一,因为她知道谭璟并不是多嘴的人,所以很放心和她交心,尤其是和慕洵之有关的。 第19页 「谭璟姐姐,《乌江畔》这首歌你有没有觉得很耳熟?」 她拙劣的旁敲侧击让谭璟失笑:「不就是你们在临安讨论的虞姬项羽典故吗?」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电话那头的陈若曦说。 「实话说,一开始我很意外。」谭璟一边观察后视镜里的人的脸色一边跟陈若曦说,「但后来琢磨了琢磨,也不奇怪了。」 一个会被陈若曦惹得暴跳如雷的慕洵之,一个会和陈若曦吵的不可开交的慕洵之,一个总是被陈若曦牵动情绪的慕洵之。根本不用奇怪,这个慕洵之,他喜欢陈若曦。 听见这句话,电话那头的陈若曦沉默了。 好像全世界都在告诉着她慕洵之喜欢她这件事情,唯独他本人。 「谭璟姐姐,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先忙。」 谭璟还来不及告诉她,他们跟在她后面,陈若曦已经挂电话了。谭璟连忙将微信调出,正准备给陈若曦发语音过去,却被慕洵之制止了:「够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谭璟不解的问:「你也听到了,她怕自己心软,这个时候你们应该见一面。」 「见面了,然后呢?」慕洵之冷冷的反问。 谭璟不太明白他的逻辑:「自然是讲和。」 「我不需要。」他永远那样,用一副淡漠到让人窒息的面孔拒绝所有人的善意,大概是觉得这个表述不够清晰,他补充了句,「我不需要她的心软。」 「那你还给人家写歌。」谭璟罕见的话带情绪。 慕洵之并未发火,极其平静的说了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话,谭璟没有听懂,他想表达的是不是第一次给陈若曦写歌还是不是第一次和陈若曦吵架? 雨还在下,打向车窗,不知不觉,模煳了人的视线。慕洵之唇线紧绷,看着雨下的云溪,眸色深沉。 目送陈若曦安全到家,他才吩咐谭璟:「回去吧。」 自那晚后,谭璟以为慕洵之和陈若曦的关系要僵硬一段时间,谁知道次日清早,陈若曦就冲到慕洵之家。被门铃吵醒的慕洵之一脸不悦,刚开始以为是谭璟,当拉开门看见陈若曦那瞬,整人一怔。 陈若曦无视掉他难看的脸色,推开他自迳入内,很快,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房子响起,悦耳灵动:「你答应小璐给我买绿豆糕,我现在想吃了。」 实话说,慕洵之脑袋依然空白,在原地怔了很久才将门关上。 「谭璟没送绿豆糕过去吗?」 陈若曦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啊!」 「那我现在给她打电话,让她买。」 电话刚拿起就被陈若曦抢了过去:「你答应小璐要给我买,是你,给我买。」她特地强调,「是慕洵之,要给陈若曦买!」 「你不是不喜欢吃吗?」他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句。 被揭穿的陈若曦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意志坚定起来,两手环胸,面不改色地:「谁说我不喜欢了?」可能觉得说服力不够,又加了句,「或许以前不喜欢,难道以后就不能喜欢吗?」 慕洵之沉默的看了她片刻,没再说话,而是回了房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套衣服。 -------------------- 作者有话要说: 若曦还是那个若曦呀~~~ 明晚见~ 第11章 「走吧。」 「去哪?」陈若曦明知故问。 他目光垂了下来,难得好脾气:「买绿豆糕。」 「哦。」陈若曦掩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还不忘提醒他,「我是打车过来的。」 慕洵之皱了下眉:「家里知道你出来了吗?」 她点头:「我跟李妈说了。」 「嗯。」他这才有些放心,「那我们打车去。」 尽管陈若曦并没有很喜欢吃绿豆糕,但鑑于是慕洵之亲手给她买的,她还是勉强吃了几块。 又拿起一块,还没放到嘴里,手腕突然被慕洵之给握住,他将她手里的绿豆糕拿了下来。 「做什么?」陈若曦抬头问他。 他偏开冷硬的脸:「不爱吃就别吃了。」 「谁说我不爱了,我只是……」 「想吃豆腐花吗?」他打断她的口是心非。 陈若曦眼前立刻一亮:「想。」 其实,那天也没有多特别,从头到尾依然是陈若曦死皮赖脸的黏着慕洵之,要求这要求那,唯一的不同是慕洵之几乎没拒绝她的要求,但依然会在受不了的时候怒吼陈若曦三个字。 陈若曦习以为常,拉着他的衣袖撒娇,尽管并没有什么用。 打车回陈家的路上,计程车司机在听一个音乐电台,当《乌江畔》这首歌的旋律从车载音响飘出来的时候,陈若曦忽然凑到慕洵之眼前,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他的脸上。 「陈若曦。」慕洵之皱了皱眉,冷声道,「离我远点。」 「我不!」陈若曦撅着小嘴,一副誓不罢休,「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 「《乌江畔》!」陈若曦说,「这首歌难道不是写给我的吗?」 「所以呢?」 所以?陈若曦不悦的皱紧眉,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再往前凑:「所以你默认咯?」 第20页 慕洵之脸色冷硬的推开她,音质冷淡的警告:「别再凑过来。」 陈若曦偏不,继续往前凑,再凑,还凑…… 慕洵之隐藏在眼底的愠怒直接迸发而出:「陈若曦!」 「就算你现在要把我丢下车,我也不会挪一分半寸。」陈若曦鲜有的偏执,「除非你亲口承认《乌江畔》这首歌是写给我的。」 「陈若曦,别再挑战我的底线!」 「你这么说我倒好奇了,你的底线会在哪里。」话还没说完,她人已经贴到了慕洵之身上,脸窝进他颈项,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喷吐出来的气息柔柔掠过某人的耳朵,「我这样靠过来到你底线了吗?」 慕洵之闭上双眼试图稳定心神,可耳边、鼻尖、包括脸侧全是陈若曦那该死的独有的气息,搅动着心魂,就在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勐地将她推开,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喊出她的名字:「陈若曦!」 双臂被他攥的发疼,陈若曦皱紧一张小脸,连头髮丝都开始委屈:「疼。」 低低的一个字,让某人松了手,他僵着脸色,眼珠子动的有些不自然。 换了平时惹怒慕洵之,陈若曦不是适可而止就是逃之夭夭,而这次,她竟还要继续,倔强的下巴一抬,两手揪住慕洵之的衣襟,重新开始了她的征战:「你说不说?!」 「说什么?」某人偏开冷硬的脸。 「《乌江畔》是不是写给我的啊!」 有时候慕洵之很佩服她,总是可以把答案昭然若揭的问题问的津津有味。 「之之!」 「是!」他终于承认了,十分不耐的闭了闭眼,只求陈若曦尽快结束这一切。 得到确切答案的陈若曦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马不停蹄地抛出一个新问题:「为什么写这首歌给我?」 「……」 「之之!」 「陈若曦!你够了!」 「不!」她双手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带,使得慕洵之不得不看着她时,才继续说话,「你不说我就不放开,真的!打死!都不放开!」 因为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慕洵之紧绷到极点的脸色突然松懈下来,垂眼看她,不知想了什么,最后认命了,凉凉一句:「那你就挂着吧。」 说完,闭目养息。 「……」 「然后呢?」 「我就挂他身上了。」 袁倾有些头疼:「就这样?」 陈若曦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之之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我挂着挂着就睡着了,醒来就在自己的房间。」 「您的决心和毅力还真是地动山摇。」 「……」 根据李妈的描述,是慕洵之给她抱回房间的,走之前还跟陈绍彬聊了会儿,至于内容没人知道,因为他们是在书房聊的。 「特地去书房,可见兹事体大。」陈若曦一副经验老道的说。 袁倾并不感兴趣:「如果想知道你就去问陈老师呗。」 「问过了。」陈若曦一脸泄气,「爷爷说闲聊。什么嘛!摆明了不想让我知道。」 「那你何必揪着不放。」 一开始陈若曦还有点好奇,但时间一久也就淡忘了。那段日子她过的实在惬意,先后和慕洵之去了几个公演,又带小璐去临安玩了几天,还去了趟温家向冯璐菲道喜。 「我还以为你都疯忘了呢!」冯璐菲埋汰她。 陈若曦噘嘴:「是小婶婶说你胎还没坐稳,所以不想大张旗鼓,我这才没敢上门。」 冯璐菲哼了两声:「我还不知道你,洵之勾勾手指头,你还有心思放我这里吗?」 「那你还戳穿我!」 「这不是无聊嘛。」冯璐菲又往嘴里塞了个葡萄,百无聊赖,「自我怀孕后,前脚一出门,你大温叔的电话后脚就来了,问东问西,说东说西,他担心我也没心情,干脆算了,宅在家里图个清净。」 「大温叔这不是在意你么。」 「谁说不是呢,这不,我没跟他置气呀。」 「瞧瞧你这语气,跟个深闺怨妇似的,还不算置气?」 「嘿!你这话……」 陈若曦从她手里抢了颗葡萄:「你看,恼羞成怒了!」 冯璐菲瞪她:「小若曦!」 抢人葡萄吃的陈若曦沖冯璐菲扬了个眉,挑衅味十足。 季桔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不着调的人,连连摇头:「要是让你俩单独待个三天,我猜天都能捅破。」 「……」 「陈老师这几天似乎咳嗽的厉害。」温锦略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盒清肺茶,「若曦,你回去的时候把这茶带上,让老师每天泡一杯喝,能减缓咳嗽的频率。」 陈若曦应下。 回了家,陈若曦将茶和温锦略的话一併带给陈绍彬,陈绍彬听了,摆了摆手说:「老毛病,不碍事。」 「爷爷!」陈若曦佯怒。 「行行行!喝喝喝!我明天就喝!」 「这才乖嘛!」 那几日,因为陈绍彬身体欠佳,陈若曦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在他的身边,陈绍彬嫌弃她聒噪,总说:「简直和你奶奶当年一模一样。」 起初,陈若曦也没当回事,可后来她发现每次陈绍彬说完这句话,总用一种若有思量的眼神看着她,然后问她:「最近你和洵之有什么公演吗?」 第21页 「最近没有,怎么?爷爷你想看吗?」 陈绍彬摇了摇头:「就是看你有几天没去找洵之了。」 「他这几天都在孤儿院。」陈若曦说,「过几天小璐有个演出,他陪着小璐练琴。」 「那你怎么没去孤儿院?平时可是要把洵之黏上天。」 陈若曦搂住陈绍彬,往他身上蹭了蹭:「我这不是陪爷爷嘛,之之重要,爷爷也很重要呀。」 陈绍彬揉了揉孙女的头,被岁月沧桑的双眼微微蕴出一层薄雾,开口说话时声音却爽朗至极:「我们若曦陪了爷爷整整二十二年,爷爷已经很满足了。」 「不,还不够。」陈若曦说,「我还要再陪爷爷二十二年。」 陈绍彬笑:「好,我们若曦再陪爷爷二十二年。」 纵使知道这是个梦,陈绍彬仍然没有办法戳破这个镜像。 翌日晨早,林医生替陈绍彬做完检查后,一脸凝重:「陈老,如果再拖,就要错过最佳的手术时间了。」 陈绍彬微微抬眼,看向窗外绿意盎然的新芽,神色平静,一点也不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他声音够沉,也够淡:「我不希望人生中最后的这段时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又或者说,我更不捨得提前和若曦分别。」 手术是有风险的,尤其到了他这个高龄,他并不想用50%的成功率去赌那不确定的日子。 送走林医生后,陈绍彬独自坐在偏厅的沙发上,静静出神。 陈若曦下楼时没注意脚下,摔了跤,磨破了膝盖,瞬间惊动了整个陈家。 此时,陈家偏厅,陈若曦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小腿曲起,任由小锦给她的伤口上药,她笑滋滋的沖满脸担忧的陈绍彬说:「一点也不疼。」 陈绍彬既无奈又心疼:「你说你下个楼急什么?」 「今天是小璐演出的日子,我想着带爷爷去看。」 「感情你还要把你爷爷这把老骨头折腾去那熙熙攘攘的会场么?」 「爷爷!」陈若曦沖他撒娇,「你就去嘛,你好久没陪我出去了。」 自年前陈绍彬病了一场后,他便极少出门,陈若曦不是没缠过他,可每次他都说外面吵闹的很,懒得去。为此陈若曦还特地问过林医生,林医生说:「多带陈老出去走动,对他身体好。」 有了林医生的手谕,陈若曦还是劝不动陈绍彬,他固执起来真的很像个孩子。 尽管陈若曦撒泼打滚,陈绍彬依然没有松口,独自出门的陈若曦极其不悦的沖陈绍彬摆了个臭脸,陈绍彬无奈一笑,叮嘱她:「会场人多,小心膝盖的伤。」 陈若曦从来都只生一秒气,很快又扬起笑脸沖陈绍彬挥了挥手:「知道啦!爷爷你快回去,等我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目送陈若曦离开后,陈绍彬立刻吩咐李妈:「去把储藏室把东西搬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参加了个徵文活动,打滚卖萌求营养液~~~感谢在2021-08-3016:43:15~2021-09-0220:5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尊2个;5193822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袁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这几个月,陈绍彬一直窝在家里,是为了给陈若曦做一把古筝,从选材到制作,无不精细,眼看差不多完工,而他大限也至。夕阳西斜,陈绍彬算了下陈若曦回家的时间,先吩咐小锦把东西收回储藏室,然后又吩咐李妈准备晚饭,自己则是跟着司机一道去接陈若曦。 演出十分顺利,谢幕的时候陈若曦上台送花,半跪在小璐面前,将花缓缓放到她的怀里,陈若曦小声的夸道:「小璐真棒!」 「是若曦姐姐。」小璐听见陈若曦的声音,开心的眉不见眼,「这几天若曦姐姐没有来孤儿院,我以为你不回来看我演出了。」 「怎么会呢!」陈若曦笑着说,「只要是小璐的演出,我都会来。」 「拉钩!」 从会场出来后,天已黑。陈若曦本想缠着慕洵之送她回陈家,可一抬眼就看见了陈家的车,车旁站着陈绍彬,她微微一喜,急忙飞奔而去:「爷爷!」 就几个台阶,大概是她跑的太急,一个踩空,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慕洵之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拽了回来,揽进怀里,眉头一皱,语气极冷:「陈若曦!」 陈若曦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长气,一抬头,对上一双冷到极致的眼眸,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她记得上次慕洵之露出这副神情还是在临安,她捡伞被他拉回来的那瞬。 陈绍彬担忧上前,前前后后将陈若曦检查了一遍:「没伤着吧?」 「没有。」陈若曦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回头看了眼慕洵之的脸色,伸过手去拉他的衣袖。 当着陈绍彬的面,慕洵之没太为难她,和陈绍彬打了个招唿,正要离去,却被陈绍彬叫住:「洵之,今天李妈炖了汤,你喝一碗再回去吧。」 「对啊之之,喝碗汤,李妈熬的汤一绝,可不能错过。」陈若曦不管慕洵之的意愿,率先拉着他上车。 站在原地的陈绍彬看见这幕,又是摇头又是嘆气。 饭后,陈若曦拉着慕洵之到庭院,小锦特泡了一壶茶,陈若曦知道,她想要近距离看慕洵之两眼。陈若曦一手托着下巴,给小锦使了个赶紧走的眼神,纵然不舍,小锦也只能遵从。 第22页 「陈老师的咳嗽还没好吗?」一顿饭的时间,他就听见陈绍彬咳了五六次。 陈若曦摇头:「老样子,不过前段时间从小温叔那带回来一盒清肺茶,喝了后有点缓和作用。」 「你这几天没来孤儿院就因为这个?」他问着,不自然的喝了口茶。 「对啊。」陈若曦笑眯眯的,「原来你知道我好几天没去孤儿院呀。」 「小璐说的。」 「噢,那小璐有没有跟你说她很想我啊。」 「你不是上台献花了,没问小璐?」 「问了呀,可小璐说的是……你想我了。」 慕洵之无动于衷的目光落了过来。 陈若曦撇嘴:「什么嘛,每次都这样,不想说就一笔带过。」 借着月色,他看见她眼底突然暗下去的光。 从陈家回来的路上,谭璟突然提起陈绍彬的病情。谭璟之所以会提是因为今天下午回品佳开会撞见温盛言,当时他正在廊桥和林医生通电话,聊起陈绍彬的身体状况。温盛言想着慕洵之和陈家走的近,便嘱咐了她几句,让她这段时间多注意陈若曦的情绪。 慕洵之听了后,皱紧眉,不知想了什么,突然让谭璟掉头回陈家。 一楼的灯已经灭了,二楼的还亮着,没多久就看见陈若曦披着条毯子坐到了窗台上,微微抬着头,视线眺望天际。 慕洵之就那样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谭璟提醒他:「很晚了。」 他恍若未闻,一动未动的看着窗台上的陈若曦,片刻后,他拨通了陈若曦的电话。大概是手机又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里,响了很久才听见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之之。」 响亮悦耳。 「还没睡吗?」他问。 陈若曦笑:「当然没有啦,不然怎么接你电话。」 听到她的回答,慕洵之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但后面的问题更加没脑子:「在做什么?」 陈若曦皱了皱眉,按照她对慕洵之的了解,他绝不问这种「白痴」问题。尽管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看月亮啊。」 「好看吗?」 陈若曦非常怀疑给她打电话的慕洵之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慕洵之了,还是说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里?」陈若曦问。 在哪里? 慕洵之连忙心虚地挪了几步,藏进墙角以免被陈若曦发现,当所有动作都做完,他看见谭璟一脸匪夷所思,用手势比了个「你在干什么」的困惑。 墙角下的人冷硬的偏开脸,错开谭璟的询问视线。 许久没有等到回答的陈若曦喊了句:「之之。」 「我当然在家里。」恢復了他一如既往的冷的要命的口吻。 「哦,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三更半夜给她打电话,东扯西扯又不说正事,还问月亮好不好看,确实有点瘆人。 「挂了。」 这通电话来的莫名其妙,挂的也莫名其妙。陈若曦也习惯了慕洵之的阴阳怪气,没当一回事,扔下手机倒头就睡。 眼见她房间的灯暗了下去,慕洵之这才离开。 谭璟看了眼后视镜,想起刚刚慕洵之极其别扭想要关心陈若曦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这大半夜的,你无缘无故打这一通电话,会吓到若曦的。」 后座的人唇线紧绷,没有接话。 「像你这样写歌暗示是行不通的。」 慕洵之并没有因为谭璟的多嘴而恼怒,反而将她的话听进耳里,好久才生硬的憋出一句:「那要怎么做?」 谭璟扑哧一声笑了,果然,后视镜里的人脸色沉了下去,在他发怒前,谭璟说:「譬如带她看看电影,吃吃饭,逛逛街,再……」 「再?」 「再表表心意。」这是经过谭璟斟酌后的用词,其实她想说「再亲亲小嘴」,但怕这话说出去后,慕洵之会把她扔下车。 表心意? 慕洵之皱了皱眉。 连续两首歌都是他对她的心意,难道还不够吗?他迷茫了。 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慕洵之公寓楼下,已达目的地,他却未发现。谭璟特地等了两分钟,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这才开口提醒。他抬起头,眼带思绪。 「到了。」谭璟说。 慕洵之这才发现车子停了有段时间了。 在他推门而去之前,谭璟问他:「需要帮你买两张电影票吗?」 他像是犹豫了半秒,最后摇头:「不用。」 当时他是这么想的,如果两首歌不够,那他就写三首、四首、五首……直到陈若曦听见他的心意为止。 那几天,慕洵之推掉了几个公演,把自己关在家里写歌。整整一周过去了,却没有写出什么令他满意的东西。 谭璟又将一地的曲谱整理好,慕洵之从房间出来看见那堆被摆的整齐的曲谱,眉段一蹙,不由分说上前,撕个粉碎。 谭璟被吓了一跳:「洵之?」 「别捡了。」他眼底藏着一团浓雾,情绪低沉,连同语气,都沉入谷底,「垃圾而已。」 谭璟看了眼被他定义为垃圾的曲谱,皱了皱眉,他向来宝贝这些曲谱,无论是能用的不能用的,他都会一张张收好,放到夹子里保存起来,可现在他说什么?垃圾?眼前这个意志消沉的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在音乐创作上自信骄傲的慕洵之吗? 第23页 「都一个星期了,如果真的写不出什么,不如去孤儿院看看小璐吧。」 这是谭璟后来才发现的,只要提及和陈若曦相关的人或事,他情绪都会柔和许多。 谭璟的提议慕洵之接受了,他想,或许在孤儿院可以见到陈若曦。 去孤儿院路上时,谭璟接到季桔的电话,因为开车,手机连着车载音响,通话内容自然被慕洵之听到了。眼见他脸色愈发阴沉,谭璟匆匆挂了电话,继而听见慕洵之说:「去陈家。」 此时陈家还在忙前忙后,陈若曦被李妈拉起时揉了揉眼,问李妈:「怎么外面那么吵?」 李妈说:「老先生打算举办一场音乐交流会。」 「今天?」 「对呀,所以你要起床梳妆打扮了。」 陈若曦郁闷:「爷爷哪里来的兴致?都有什么人?小温叔和小婶婶也来吗?」 「温先生和季小姐已经从温家出发了,正好来和老先生吃午饭。」 「这么早?」 「说有个学生一起来。」 「学生?小婶婶的?云溪音乐学院的?」 「对。听说是个男孩子,长得十分清秀,关键古筝弹的极好。」 陈若曦笑:「那爷爷一定喜欢。」 因为陈绍彬学古筝的关系,所以他格外喜欢会弹古筝的,譬如季桔,又譬如这个未曾蒙面的男学生。 在小锦一顿忙活下,陈若曦终于梳妆打扮完毕,从二楼下来时就看见有人往庭院搬钢琴,看来是个小型的音乐会呀。 她蹦蹦跳跳进了偏厅,没看见温锦略和季桔,便问李妈:「我小温叔和小婶婶呢?」 「还没到呢。」李妈告诉她。 话刚落下,就听见车响,陈若曦一个激灵,忙着去门外迎接。 「小温叔、小婶婶!」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当陈若曦跑上前时,温锦略扶住跌跌撞撞的人,笑着数落:「跑的这么急,也不怕摔着。」 陈若曦笑:「我哪有这么莽撞。」 注意到站在季桔身后的男生,这应该就是李妈口中会弹古筝的男学生了吧? 察觉她的视线,季桔主动侧了侧身,向她介绍:「这是我学生,闻靖。」 「文静?」陈若曦扑哧笑出声,「看着是挺文静的。」 被调侃的闻靖脸一红,立刻解释道:「是闻一多的闻,靖康的靖。」 陈若曦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沖闻靖笑了笑:「我叫陈若曦。」 「你好。」闻靖主动向她伸手。 陈若曦正要握上,却被横空而来的慕洵之截了胡,他挡在陈若曦身前,眼带警惕看着闻靖,淡淡开口:「我是慕洵之。」 --------------------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营养液~~~ 明晚见~~感谢在2021-09-0220:50:11~2021-09-0221:1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尊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闻靖先是一愣,略带僵硬的收回手,维持着良好修养:「你好,闻靖。」 慕洵之淡淡颔首,转身就扯着陈若曦进屋,多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 季桔见状,摇头一笑。 大概是见闻靖被晾着尴尬,温锦略立刻打了个圆场,拍了拍他的肩说:「先进去吧。」 陈绍彬没想过慕洵之今天会来陈家,这令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本来是想让闻靖和陈若曦打个照面,也没想让他们往什么方向发展关系,但至少能分散陈若曦对慕洵之过度的关注。 慕洵之一来,陈绍彬反倒有些心虚,总觉得做了件对不起他的事情。 「之之你尝尝这个笋,是昨天大温叔特地差人送过来的,特别新鲜。」 「嗯。」 「之之你尝尝这个排骨,是李妈专门按照以前你给我做的方法做的,但没有你做的好吃。」 「嗯。」 「之之你尝尝这个汤,李妈说炖了四个小时呢,可香了。」 「嗯。」 饭桌上,除了陈若曦的叽叽喳喳,只有慕洵之冷淡的回应,众人都习惯了,但初次见面的闻靖不知缘由,对两人的相处十分关注。陈绍彬见状,也猜了个大概,这个闻靖没戏了,慕洵之刚出场,他就被秒杀了。 按照陈绍彬的剧本,午饭后先让陈若曦和闻靖来个四手联弹拉近距离,可还没开口就被陈若曦打破布局,她兴致沖沖的拉着慕洵之到钢琴前,说要弹上次在临安公演时的曲子。 「爷爷,你注意听,我把后面改的可好了。」她一脸洋洋得意。 陈绍彬坚强回了个微笑给她,然后心不在焉的听他们的四手联弹,满脸哀愁和苦闷。季桔见状,走上前,轻声开口:「老师似乎不太满意眼前这画面。」 「这丫头一股脑都在洵之身上,让我怎么放心。」陈绍彬说出自己的担忧。 季桔笑:「不好吗?若曦那么喜欢洵之,老师不希望她嫁给洵之吗?」 「我希望有什么用?」陈绍彬嘆了嘆气,「洵之是个好孩子,但这么多年,他不曾对若曦动心。」 「是吗?」季桔意味深长说了句,「那为什么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在陈家的洵之,偏偏在今天,偏偏在闻靖来的这天,来陈家了呢?」 第24页 一言惊醒梦中人。 说是什么音乐交流会,实则是让陈若曦和闻靖相看一番,陈若曦心思单纯,没领会长辈的意思,但闻靖可看的一清二楚。回程时,季桔特向闻靖道了个歉,闻靖笑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社死现场吧。」 季桔被他逗笑了。 闻靖问她:「那个慕洵之就是那个慕洵之吧?」 「对,是他。」 闻靖安静的将目光看向了车窗外,他知道季桔带他来陈家的意思,其实如果那个人不是陈若曦,他也不会来。陈若曦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 「爷爷,我去趟之之家,很快就回来。」陈若曦挥别陈绍彬时,拉车门的慕洵之蓦然一顿,回头看她。 她笑着跑上前,拉着他的衣袖:「我好久没去你家了,而且今天是我们相识的日子,之之你敢想像吗?我们居然认识了十六年,好漫长的时间啊。」 小锦追出来时,陈若曦刚钻上车,见车门被重新打开,她还以为是陈绍彬派来抓她回家的,连忙往慕洵之身上靠了靠,一副威武不能屈。 小锦汗颜,将手机递上,有些没好气的说:「老师怎么可能不让你出门呢?」 「这还不是因为他非要搞这个音乐交流会么!」陈若曦吐槽,「阵仗那么大,我想装傻都难。」 小锦笑:「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这要是看不出来怕不是个傻子吧?」她就是为了怕陈绍彬和闻靖尴尬,这才装懵。 小锦摇头嘆气:「小滑头。」 车子开了一段路后,陈若曦见慕洵之依然沉默,便主动开口解释:「我事先也是不知道的,都是爷爷惹的祸,你可不能怪我身上。」 慕洵之冷嗤:「你倒是撇的干净。」 「真的真的,那个闻靖除了会弹古筝讨爷爷欢心哪有你优秀。」 「他弹的很好。」尽管慕洵之不想承认,但闻靖的古筝真的弹的不错,一看就是得到了季桔的真传。 陈若曦嘟嘴:「那也是你最好。」 她顺势将头靠在慕洵之肩上,死死抱住他的手:「任谁都好,都没有你好。」 鼻翼间,扑过来的,依然是她特有的气息。慕洵之僵硬的眼眸轻轻闪了下,总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下又一下,把那池清泉都搅浑了。 陈若曦本就因为闻靖一事特地来哄慕洵之的,将人哄好后,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了,靠在他肩上睡的异常安稳。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谭璟看了眼熟睡的陈若曦,小声的问慕洵之:「要把她送回去吗?」 慕洵之想了片刻,最后摇头:「等她醒了我打车送她回去。」 谭璟点点头,然后下车帮他开车门,按电梯,将他们送进屋后才驱车离开。 陈若曦睡的并不沉,慕洵之刚将她放到床上,人就醒了,睁开迷煳的眼睛问了句:「之之,这是哪儿?」 「我家。」 「嗯,嗯?」她瞬间清醒了,「你家?!」 四周打量了一眼,确实是他家。 再定睛一看,注意到他还来不及抽开的手,此时正拢紧她双腿。见状,陈若曦立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的满脸欣喜:「是你抱我上来的吗?」 慕洵之神色略显僵硬,很快将手抽了回来,直起身,与此同时挂在他脖子上的陈若曦也跟着起来,重心往他身上倒,靠的更近了。 「陈若曦!」他皱眉,完全不适应这亲密的距离。 陈若曦死不撒手,最后将头贴到他胸前蹭了蹭,声音浅了下去:「之之,我想喝点酒。」 慕洵之眉头皱的更紧,冷声训斥:「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在男生家里喝酒。」 「你又不是别人。」她抬头,目光落在他流畅的下颚线上,略带撒娇的说,「就喝一点点。」 某人根本不想搭理她。 「之之,我这段日子没时间来找你,你生气了吗?」 依然沉默。 「其实我也想来,但是……」 他终于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低头想看她的脸,因为角度原因,却把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这种触感令他浑身一滞,因为比起前几次,这一次陈若曦的气息更加霸道了。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但是什么?」 「但是爷爷的身体不好。」她像是有些犹豫,最后旁敲侧击问了句,「你有听谭璟姐姐提过吗?」 「嗯。」 「你知道?」她微微惊讶。 「知道一点。」 原以为她会闹情绪,又或者质问他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可都没有。她只是加紧了搂住他脖子的手,还是那句话:「我想喝点酒。」 这一次,慕洵之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但家里没酒,只得跑一趟,去小区的便利店给她买,挑了几瓶酒精度很低的啤酒,路过零食区又给她挑了两包鱿鱼干,人刚回到楼下,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便利店。 陈若曦从不喝酒,不知道自己的限度在哪里,而慕洵之也从未见她喝过酒,一样不知道她的酒量,才小半罐啤酒入肚,她就已经天旋地转了,一会儿去琴房弹琴,一会儿抱着他的枕头偎在窗台,昂头看月。 「陈若曦,把这个喝了。」 他刚把解酒药递到她嘴边,却被她用力甩开,枕头朝他砸了过来,一脸不悦地纠正他:「若曦!要喊若曦!」 第25页 看着一地狼藉,慕洵之头疼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压不住的怒意染上眉头,怒斥一声:「陈若曦!」 「若曦!」她喊的比他还要大声,偏执的像个孩子,「叫若曦!」 看着眼前这个不清醒的酒鬼,慕洵之一个头比两个大。 等他收拾完地面残局,陈若曦又拉着他坐到窗台,指着天上的星星,满脸骐骥的沖他胡言乱语:「我想要那颗,之之,你去摘下来给我好不好?」 「……」 又不理她。陈若曦撅起小嘴,极其不满的:「你总不理我。」 他伸手将挡住她脸的几缕头髮挽到耳后,无奈的说:「明明什么都知道,怎么就看不明白我的心呢?」 「什么心啊?」她红扑扑的脸凑了上来,重复问,「什么心啊?」 她眼神迷离,撅着小嘴,脸蛋红的像颗苹果,可爱的有些让人想要犯罪。目光落在她那沾满水光的唇上,慕洵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的很奇怪,莫名的有股想要吻她的冲动。 「之之。」陈若曦又胡乱喊了声,头往前一倒,贴在了他的额间,满嘴呢喃,全是他的名字,扰乱着清醒之人的心神。 「陈若曦!」他几乎是在仅存的理智间挤出了她的名字,试图去推开她,却不料被她黏的更紧,像只八爪鱼。 眼下是她的唇,鼻间是她的气味,耳边又是她如魔怔一样的低喃,坚持了片刻,慕洵之终于受不住了,低头就吻上了垂涎已久的双唇,比想像的还要软,清甜间还有点啤酒的芬芳。 他越吻越急,最后将陈若曦推到窗台角落,又狠狠地吻了一番。大概是被他调动了□□,陈若曦攀附在他脖子上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一路向下,最后揪住了他的领口,试图去解衣扣,大概是醉的有些煳涂,怎么解都解不开,最后干脆放弃,继续往下摸,直至摸到他的皮带。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撒泼打滚求营养液的一天~~~ 明晚见~~ 第14章 动作刚下,慕洵之落在她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赫然一停,瞬间抽回几丝理智,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有些大,陈若曦皱眉喊了声疼。他很快松开手,看着眼前醉的一塌煳涂的陈若曦,有些懊恼自己刚刚冲动的行为。 头垂了下来,窝进她的颈间,深吸一口气,还在贪婪她身上的味道。 陈若曦被他喷出来的气息弄的有些痒,咯咯笑了两声,眼一抬,又看见挂在夜空下最明亮的星星,摇摇晃晃的手指了指,去推靠在她身上的慕洵之,嘟着嘴问他:「星星怎么还在?你没去摘吗?」 被推开的慕洵之摇头失笑,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问:「陈若曦,我是谁?」 陈若曦傻笑:「之之啊。」 还算清醒。 他看着她,极其艰难的开口问:「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结婚?」她笑的更傻了,拼了命点头,「好啊!」 她答应了?慕洵之有点儿不知所措的喜出望外。 「那……我当你同意了。」 「嗯!」她重重点头,指星星的手突然点到他的唇上,「我最喜欢之之了。」 慕洵之看着她可爱娇俏模样,淡淡一笑,有些不言而喻的宠溺爬上眉梢。 陈若曦夸张的「哇」了一声:「之之你笑了耶!笑的好好看喔!」 说着,她用手撑住他唇角,笑的傻里傻气:「我喜欢之之笑,不喜欢之之板着脸。」 「还有呢?」 「我喜欢之之笑,不喜欢之之拽的像个二百五。」 「……」 折腾了大半宿,慕洵之在混乱的房子里找到了陈若曦的外套,裹在她身上,说要送她回家。陈若曦挥舞着手臂,闹着不回去。慕洵之无奈,只能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立刻挣扭了起来,闹着嚷着不回家。 慕洵之分心出来安抚她,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到被她乱扔在地上的酒瓶,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倾倒,他急忙护住陈若曦,自己却撞到沙发角,麻痹的疼痛感从肩上传开,他全然不顾,将陈若曦浑身上下检查了番,确认她没磕着碰着,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害他跌倒的酒瓶捡起,放到茶几上,怙恶不悛的掐了掐陈若曦软糯的脸蛋:「陈若曦,证据确凿,你跑不掉了。」 被掐的陈若曦有点生气的拍开他的手,皱着眉,一脸不开心,抬脚一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慕洵之的腹部,他闷哼一声,一脸难以置信:「陈若曦!你踹我?」 报了血仇的陈若曦笑的像个吃到糖的孩子:「谁让你欺负我。」 「……」 到底是谁欺负谁? 将陈若曦送回陈家,一开始李妈只是以为她睡着了,可刚进门陈若曦就耍起酒疯,嚷着闹着:「我不要!不要回家!我要和之之一起!」 慕洵之脸色有些冷硬地拜託李妈:「麻烦弄个解酒药。」 「若曦喝酒了?」李妈震惊。 慕洵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大概是陈若曦动静太大,惊醒了已经入睡的陈绍彬,他从楼上下来,看着醉的一塌煳涂的陈若曦,关切的走上前:「若曦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陈老师。」慕洵之说,「是我不好,让她喝酒了。」 「喝酒?」陈绍彬有些诧异。 第26页 「对不起。」他再度诚恳道歉。 安顿好陈若曦后,慕洵之主动找陈绍彬谈话,这令陈绍彬意外至极。 上次在书房谈话还是陈绍彬找的他,一是跟他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二是拜託他关照陈若曦的情绪。 谁都知道当年陈若曦是因为亲眼目睹父母离世才自我封闭,如果再一次重演,陈绍彬担心陈若曦会回到那个时候,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为此,他拜託慕洵之在他离开时可以陪在陈若曦身边,也许这样可以减轻对她的冲击。 「关于闻靖,我还是跟你解释一下比较好。」陈绍彬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自私,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慕洵之开诚布公谈一谈,「若曦对你的喜欢已经超越了一切,作为爷爷,我当然希望孙女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但也害怕她对你的喜欢会成为一把尖锐的利刃,重伤自己,所以想着找个人分散一下她对你的注意力,也许在她想明白的时候不会伤的太重。洵之,我知道这样做非常自私,但你能理解一个做爷爷的心吗?」 陈绍彬对陈若曦的这番谋划,慕洵之又怎能不明白。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陈绍彬不过是想要用仅存的时间为陈若曦的未来做最好的打算。很多人说,极其讨厌父母的那句「为你好」,可有时候慕洵之反而很羡慕这种厌恶。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为何会被抛弃,又或者不是抛弃,总之……那种和父母、和亲人之间相处的烦恼,他从来没有过。除了年少时期,被几个孤儿院辗转外,他所有的决定都来源于他自己。当年温家想要收养他,他拒绝了。当年温锦略想要资助他,他也拒绝了。他拒绝了来自所有人的善意,包括陈若曦。又或者说,他最讨厌陈若曦对他的怜悯,所以当她回答是因为他生气才道歉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 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善意和怜悯,他想要的是她以爱他之名所做这一切,无关同情。 可这些想法和念头,统统被陈若曦傻里傻气接受他求婚给冲散了。 他想要她,要她的一辈子。 「陈老师,恳请您把若曦嫁给我。」 —— 《摘星星》 词曲:慕洵之 有一个节拍 随着心跳在乱拍 莫名奇怪 看起来很呆 突然间变得小坏 拼了命猜 你说星星怎么还在,我没去摘 我笑着有点儿无奈,喜出望外 你向我走来,撒娇耍赖实在可爱 我心潮澎湃,没想过这会是个债 天旋地转的嗨,全世界都在你的怀 故作姿态的拽,是我不言而喻的败 酒瓶留下来 证据确凿怕你赖 不知好歹 也就这能耐 想不到会被人踹 是我活该 你说星星怎么还在,我没去摘 我笑着有点儿无奈,喜出望外 你向我走来,撒娇耍赖实在可爱 我心潮澎湃,没想过这会是个债 天旋地转的嗨,全世界都在你的怀 故作姿态的拽,是我不言而喻的败 你说星星怎么还在,我没去摘 我笑着有点儿无奈,喜出望外 你向我走来,撒娇耍赖实在可爱 我心潮澎湃,没想过这会是个债 天旋地转的嗨,全世界都在你的怀 故作姿态的拽,是我不言而喻的败 看起来像场比赛,可怎么都是我败 「天啊!」小锦一大早就刷到慕洵之刚发的新歌,前奏刚起,她已经把歌词看完,惊讶的下巴都拖地了,「这这这、这是要公开的节奏吗?」 李妈早就习惯了小锦的咋咋唿唿,一点都不输陈若曦,摇着头问她:「又怎么了?」 「是慕先生。」小锦说,「他发了首新歌,歌词又苏又甜,每个音符都冒着粉红色泡泡。」 就在《摘星星》冲上首榜刷新慕洵之单曲播放量的时候,陈若曦还处于宿醉状态,睡到昏天地暗。醒来时,午饭时间已过,她捶着疼到爆炸的脑袋、忍着干痒的喉咙、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找水喝。 李妈见她一副宿醉的痛苦,立刻沖了杯蜂蜜水给她,喝下后,陈若曦这才感觉好一点,趴在庭院的桌上,晒着太阳,突然听见若有若无的歌声,是慕洵之的声音。 「小锦姐姐!」她忽然朝厨房喊了句。 正在给她煮面条的小锦听见喊声,急忙跑出来,问:「怎么了?」 「你在放歌吗?」 小锦摇头:「没有啊。」 「难道是幻听?」陈若曦低喃了句,重新趴到桌面,放空脑袋。 小锦不知所以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厨房,继续煮面。 就在陈若曦晒着太阳快要睡着的时候,再一次听见了慕洵之的歌声,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她不甘心的满屋子窜了一圈,确实没人放歌,后来才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明明是慕洵之的声音,为什么她没听过这首歌?难道…… 打开音乐播放器,果不其然,排行第一的正是慕洵之的新歌——《摘星星》。带着困惑,她点了播放,不同于他以往的每一首歌,又或者说,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她绝不敢相信这是慕洵之写出来的歌。 第27页 小锦端面出来听见从陈若曦手机传出来的旋律,笑着说:「看来慕先生是想要公开你们的关系。」 「公开?」陈若曦眨了眨眼。 小锦笑:「对啊,这不是他给你写的情歌吗?」 于整个陈家而言,慕洵之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而然是一对。陈若曦没有解释,反覆的将《摘星星》听了又听,尤其是歌词里那句「酒瓶留下来」,摆明和昨晚她喝酒有关,可偏偏……她断片了。 「小锦姐姐!小锦姐姐!」 「哎!来了!」小锦飞奔到庭院,以为陈若曦要什么东西,谁知道给她煮的面一口也没吃,已经坨成一块,难以入目,「呀!怎么都没吃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开了个假车,但还是很厚颜无耻的求营养液~~~ 明晚见~~~ 第15章 「不管这个,我有个事要问你。」 「你问。」 「昨晚是之之送我回来的吗?」 「对,你喝的烂醉如泥,陈老师见了,非常生气。」 陈若曦对小锦的这个「非常生气」持怀疑态度,毕竟陈绍彬从来没有真的生过她的气。 「爷爷人呢?」 「他去温家了。」 「啊?」陈若曦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爷爷出门了?」她撒娇耍赖求了那么多回都不肯出门,居然出门了? 小锦点头:「是啊,一大早就去温家了,说午饭也不回来,等你醒了让你在家待着,他晚上回来有话跟你说。」 「哦。那昨晚之之送我回来他和爷爷有说什么吗?又或者说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小锦回想了下:「没有,就慕先生说不该让你喝酒,你又闹着说不回家,就这样。」 「就……这样?」 小锦坚定点头:「就这样,没有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不会是什么都不记得,断片了吧?」 陈若曦表情一顿,答案昭然若揭。小锦一副墙都不服就服你的无语。 和袁倾说了这事后,她的反应和小锦几乎一模一样。 「你看,我大醉一场后,之之就发表了《摘星星》,然后歌词又甜又苏又……暧昧。」 袁倾问她:「你想表达什么?」 「你说之之是不是在跟我告白啊?」 袁倾无语至极:「难道上次《乌江畔》他没在跟你告白?」 「不一样好么。」 上一次啥也没发生,这一次摆明了发生了什么。 「那就打电话问个清楚。」 「好主意。」顺便可以问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陈若曦拨通慕洵之电话的时候,还没想好怎么问,电话就被接通了,嗓音低沉迷人,和他唱《摘星星》一样的声线,蛊惑人心。 「陈若曦,说话。」 「啊?哦。」 「啊哦什么,我让你说话,不是哼哼唧唧。」 「……」 如果上一秒陈若曦还抱有《摘星星》是慕洵之写给她的告白情歌的话,都被他这副要吃人的口吻驱散的荡然无存。 「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不是我,还有鬼?」 「……」 陈若曦看了眼通话界面,是慕洵之没错,可怎么奇奇怪怪的,跟吃了炸药一样。她皱了皱眉,想起某句歌词,有些心虚的问电话那头:「昨晚我踹了你?」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原本心情愉悦的慕洵之突然火冒三丈:「你不记得了?」 「啊?呃……」这令陈若曦苦恼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只要她敢说一个对字,电话那头的慕洵之就会立刻撂电话。 但她的沉默已经回答了。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比直接撂电话还让人坐立不安。 「我、我断片了,是、是酒精惹的祸,怪不得我。」她磕磕巴巴解释了句。 「所以你不记得了。」 「……」 「既然如此你还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一句比一句更加阴冷。 「就是因为不记得所以才打电话问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你……」一大早发歌向我告白。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冷到致命的声音打断她:「跟你没关系。」 陈若曦顿感事态不妙,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什么跟我没关系?」 「歌词。」 「可是,明明,昨晚……」 忙音传来,陈若曦整个人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的从心底熘走,快的让她根本来不及抓住。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这样,总是给她希望,然后又总是亲手扼杀。 一气之下挂了电话,再拨回去又低不下这个头,反反覆覆地将手机按亮,大概的动作过于仓促,一个没抓稳,手机直接滑了下去,砸在地面,本亮着的屏幕立刻熄灭。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慕洵之硬邦邦地弯腰捡起手机,盯着碎的不成样子的屏幕,蹙紧眉段,几分钟的犹豫,他再次接受了谭璟的提议。 另一头,陈若曦带着情绪将手机扔到角落,整人倒在软乎乎的被褥里,耳边再度传来《摘星星》的旋律,一遍又一遍,跟中毒一样,让人上瘾。音乐声什么时候停止的她不知道,但在音乐声停止的那刻,响起的是她的手机铃声,她满房间找了一圈,最后在床底找到声源的物体,盯着闪烁在屏幕上的名字,有些怔愣。 第28页 「餵。」 「下楼。」 「啊?」 「快点。」 「哦。」 飞奔下楼,果然在门口看见了慕洵之,打车来的,司机仿佛还在等他,见她出来,不由分说地拉过她手腕,塞进车,然后跟司机说:「出发。」 「去、去哪里?」还在状况之外的陈若曦冒死问了句。 某人飞快的说了个地名,陈若曦没听清,「啊」了一声。慕洵之不管她听没听清,反正没再开口,直接闭目养息。 陈若曦见状,撅了噘嘴,连上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器,就在她戴上耳机的同一秒,耳边突然传来慕洵之的声音,有点生硬,有点别扭,他说:「电影院。」 触在手机屏幕上的手微微一顿,她明亮如星辰的双眼直勾勾盯了过来,满脸意味深长:「哦——,所以你是在跟我约会喔?」 某人别扭地偏开脸,侧脸线条冷硬。 陈若曦笑的很贼,明显不想放过他,继续说:「和我这个和歌词没关系的人约会,那……那个和歌词有关的人呢?」 「陈若曦!」他冷声警告着,「别忘了,是你自己忘记的。」 「那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他一脸不可思议:「那种事情,你居然好意思让我告诉你?」 那种事情? 陈若曦满脸好奇:「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说话间,人靠了过来。 慕洵之下意识闭上眼,五官的感应能力本就是此起彼伏,眼睛闭上了,嗅觉就会更加灵敏。 现在,萦绕在怀的全是陈若曦特有的气息,昨晚情迷意乱吻她时的冲动再度涌上心头,一睁眼,那诱人的娇唇就近在咫尺,粉嫩嫩地,惹人犯罪。到了最后,不管是闭眼睁眼都想吻她,慕洵之被这种可怕的想法吓到,赫然推开陈若曦,滚动着干涩的喉结,冷冷一句:「离我远点。」 「我不要!」陈若曦凑上前,「你还没告诉我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呢!」 就在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偏偏陈若曦还要凑上前来引诱他,慕洵之不由的来气,低吼她的名字:「陈若曦!」 见他冷峭的俊脸染上一丝红晕,陈若曦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不会是……昨天晚上……我们……」 吻,落了下来,封住她不太安分的唇瓣。 不同于他骨子里的淡漠,他的吻比想像中温柔,先是一点点地描绘她的唇形,然后缓缓深入,探索香甜的气息。 「嘿!回神了!」 陈若曦笑的一脸智障,双手捧住脸,陷入爱河无法自拔:「之之亲我了!」 袁倾想抽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能不能有第二句话?!」 陈若曦完全不顾袁倾抓狂的情绪,冷漠摇头:「没有。」 袁倾在被陈若曦气死之前,圆润的滚出了陈家。见袁倾走了,小锦才来敲房门:「若曦。」 「怎么了?」陈若曦笑的一脸春心荡漾,吓得小锦七魂丢了六魄。 「那个、那个,陈老师找你。」 「噢,好。」 陈绍彬昨天去了趟温家,回来后听李妈说陈若曦被慕洵之接走了,就没催着她回来,谁知她竟在外面混到深夜才回来。于是,谈话被搁置到今天。 「爷爷。」陈若曦推开书房门,将清肺茶搁到桌面,「我听小锦说你找我呀。」 陈绍彬目光落在桌面的热茶上,眯了眯歷经沧桑的双眼:「我好像昨天就吩咐李妈说要找某些人谈话,可某些人啊,因为某个男人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跑了,混到大半夜也不见人影。」 「什么嘛!」陈若曦嘟嘴,「爷爷你这是先声夺人,就是看我端了杯清肺茶,不想喝才先发制人。」 陈绍彬冷哼一声。 「爷爷!」陈若曦抱住陈绍彬的手臂,晃了晃,眼里漾着细碎的光,「你不是想看我穿嫁纱吗?我这不是努力让之之娶我吗?」 陈绍彬吹鬍子瞪眼:「谁说不是呢。」 「那爷爷不生气了吧?」 「谁敢生你这个小滑头的气。」陈绍彬颳了刮她的小鼻头,哪里还有生气的样子,满脸宠溺和无奈,「昨天我去温家和你小温叔小婶婶商量了一番,就按照洵之的意思,先订婚。」 「嗯,先订婚。」反应过来的陈若曦眼睛瞪的像铜铃,「什么?!」 订婚???!!! 回了房间,陈若曦依然一脸懵,干脆致电给参与者季桔:「小婶婶,你知不知道我要订婚了?」 「知道呀,昨天陈老师特地过来告诉我的。」 「噢,这样呀。」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她这个当事人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老师年纪大了,费不了心神,就希望我和锦略来操持你的订婚宴。」 原来是这样,陈若曦有些明白陈绍彬为什么跑一趟温家了。 「小婶婶,我有个问题。」 「你问。」 「爷爷是怎么跟你说我和之之要订婚的?」 季桔淡淡一笑:「就是——,洵之特地找陈老师求娶你,考虑到你年龄问题,所以提议先订婚,等过两年再结婚,你不知道吗?」 「……」 没人告诉过她啊,她怎么知道? 「洵之没跟你说吗?」季桔问。 「他可能忘了。」那是陈若曦为慕洵之找的藉口。 第29页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撒娇卖萌求营养液~~ 之之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他就是不太会表达自己,也不太会和亲人相处,之之不黑暗的哈,之之很好的哈 感谢在2021-09-0221:26:54~2021-09-0611: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皇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那几天,慕洵之三天两头的来陈家,带陈若曦看电影,逛街,吃饭,看演出,按照袁倾的话来说:「情侣约会四件套。」 谁说不是呢,那几天,他们几乎承包了电影院,一天看一场,好看的不好看的,文艺的科幻的,大制作的小作坊的,全都看了一个遍,只要是新上映的,慕洵之必带她去看。 袁倾又说:「这傻子估计以为约会除了看电影就是看电影。」 谁说不是呢。 尽管如此,陈若曦依然津津乐道。 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提过订婚的事情,直到季桔带着几套订婚宴的方案来陈家,他依然绝口不提。 季桔走后,陈若曦问他:「你什么时候跟爷爷说要订婚的?我都不知道。」 「你喝醉的那晚。」 「为什么突然要订婚呢?」 慕洵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片刻,问:「你不想订婚?」 「没有,就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即便这个答案铁板钉钉,可是不是也要开口问上一句我愿不愿意。 「就是什么?」 陈若曦摇了摇头,甩开那些矫情的想法:「没什么。」 他倾身过来,吻住她的额头:「我知道快了点,但陈老师的身体已经等不及我们慢慢来了。」 提起陈绍彬的身体状况,陈若曦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慕洵之家里喝酒了。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提出订婚的吗?还是她喝醉酒时说了一些沮丧的话让他生出了怜悯之心?或者说其实是陈绍彬拜託他跟自己结婚的?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她一颗心跌入谷底。 「陈若曦。」 「嗯?」她回过神,目光落在他天生淡漠的脸上。 他说:「订婚后我搬到陈家住。」 「同居?!」 他没好气的弹了下她脑门:「我住客房。」 「之之你确定吗?」陈若曦忍不住跟他确认。 「确定什么?」 「订婚啊。」她说,「如果你觉得太快了,我们也不是非要立刻订婚。」 晴朗了多天的脸色因为她这句话瞬间沉了下去,他冷鸷的眼底溢出一团怒气,连声线都忍不住拔高:「陈若曦,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很愿意跟你订婚,但如果你有什么顾虑,也可以推迟订婚宴。」这样说,应该表达的很清楚了吧。 慕洵之似乎对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揉住她的发端,定定四个字:「我想订婚。」 片刻,他又补充了句:「既然答应了陈老师要照顾你一辈子,我就会做到。」 答应,照顾,做到,订婚。 四个词彙组合而成,让陈若曦眼底的光逐渐黯淡。 当慕洵之的吻落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躲开,吻落在她的侧脸,她明显感觉到他微滞的唇瓣,连唿吸都变得沉重。 「怎么了?」他低声问。 陈若曦摇了摇头,只觉心底情绪泛滥成灾,她将头抵在他的肩上:「还记得那次我突然去你家找你吗?」 她指的是他们从温家出来吵架后的那次。 「嗯,记得。」何止记得,简直终身难忘。 「我之所以会去找你是因为我真的太想见你了。」那天他没来孤儿院,见不到他,心里空落落的。 「如果那天再见不到你,我想我就要发疯了,这大概就是你所说的底线吧。」 他身上的味道总是这样淡,让人稍微靠远一点就闻不到,陈若曦忍不住往他脖子上蹭了蹭,贪婪的唿吸着有他气息的空气:「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因为你生气了,可事实上,我是怕你生气之后不理我了,所以我总是在道歉,就算我觉得自己没错,但还是会道歉。就怕哪天我不道歉了,不再黏着你了,你就会永远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他们总说,一段感情里,最先主动的是输家。可在陈若曦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输赢,只要你还爱他,就是赢家。她不管别人如何做选择,但她受不了违背自己的心意避而不见。 那是慕洵之第一次发现,原来一天到晚把喜欢他挂在嘴边的陈若曦也会没有安全感,颠覆了他的认知。 「我不会。」他闻着她秀髮上的香气,再次重复,「我不会消失,我会一直在。」 她也许并不明白,于他而言,她才是全世界。也许他醒悟的有些晚,亦或者年前陈绍彬如果没有因病入院,他根本不会认真地去思索自己对陈若曦的感情。 那天,她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有些沉默的样子,一下子触碰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那一刻,他想抱她。 不是怜悯,也不是某种善意,只是想要用温度告诉她,他在。 但他怯步了。 在那一刻,他的脑海瞬间浮现出来的记忆都和陈若曦有关,眉开眼笑的、愁眉苦脸的、灵动可爱的、娇俏迷人的,每一帧,每一幕全是陈若曦。 第30页 他诧异、震愕、迷茫。 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追随季桔,拼尽全力去抓她的背影,即便她和温锦略成婚,他依然可以追逐她的脚步,不停不休。可现在他却发现,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一个人可以牵动他的情绪,惹的他暴跳如雷,闹的他无奈至极,那个人,她叫陈若曦。 因此,他写下了《秋未霜》。 所谓萧蔷是指萧墙之祸,为何用萧蔷,是因为某人曾在作业本上有过这个笔误,这个人她弄不清虞姬自刎何处,这个人她不知虞美人词牌名的出处,这个人,她总是在他内心深处,此生了处。 订婚宴定在一个月后,春末夏初,陈绍彬说:「结婚典礼就定在秋末冬初,这样一年四季都为你们绽放。」 陈若曦倒无所谓,抱着陈绍彬的手臂,撒娇耍赖:「之之计划明天出去野炊,爷爷也要一起去。」 陈绍彬笑着撸了撸她的头:「你俩约会,带上我这个糟老头子作甚?」 「不行!爷爷必须去!」 「明天我还要去试你订婚宴的甜品,没空去,你乖,和洵之出去玩。」 「爷爷!」 「若曦,爷爷要给你一个最温馨最甜蜜的订婚礼。」 言尽至此,陈若曦也不好再勉强,撅撅嘴:「好吧。」 本来就是为了诓陈绍彬出门瞎掰的,可慕洵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第二天真的带她去野炊了。 去了附近的公园,因为工作日,人并不多。 「今天天气真好。」陈若曦伸手挡住几缕耀眼的光,看着被阳光晒化的几片薄云随风浮游,问慕洵之,「你是怎么知道野炊的?」 「陈老师说的。」说着,他拉开吉他包的拉链,取出吉他。 陈若曦顺势往爬了两步到他身边,伸手敲了敲吉他的挡板。 响声清脆。 「想学吗?」他问。 陈若曦摇头:「不学,你会弹就可以了。」 虽然都学音乐,但陈若曦自始至终只会钢琴这门乐器,慕洵之不同,他会的很多,吉他、钢琴、古琴、小提琴…… 「你好像很喜欢学乐器。」她说。 「嗯。」他轻轻应了声,没有说明理由。 那个下午,陈若曦就那样靠在慕洵之的背上,听他弹了一下午的吉他,眼看太阳西斜,她突然想听他唱歌,便说:「之之,你唱首歌吧。」 「想听什么?」 「只要是你唱的,我都想听。」 很快,慕洵之拨动琴弦,熟悉的旋律飘向天际,是《摘星星》。 明明听过无数遍,但旋律一起,心口依然荡漾。 到副歌部分,陈若曦忍不住轻轻的合:「你说星星怎么还在,我没去摘。我笑着有点儿无奈,喜出望外……」 一边唱一边用食指在他背上写下陈若曦三个字,然后是慕洵之。 琴声落尽,她问道:「之之,为什么你都连名带姓叫我?」 他并没有觉得连名带姓叫人很突兀:「我叫每个人都是连名带姓。」 「可是……」她食指划了下来,被太阳晒的有些昏昏欲睡,「我想听你叫我若曦。」 此时此刻,慕洵之抱着吉他,感受到背后的人唿吸渐渐平稳有序,他想,她应该是睡着了。然后,他轻声喊了声:「若曦。」 于他而言,叫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名字已经深深地烙在心底。只是,如果她在乎的话,他也可以为了她改变一次。 慕洵之浅浅勾起唇角,他想,他的新歌有名字了。 陈若曦又被慕洵之抱回来,不管是李妈还是小锦都已经习惯了,只有陈绍彬会不放心的问:「喝酒了?」 「没有。」自从上次陈若曦酒后闹过一次,陈绍彬似乎有些后怕,为此,慕洵之特地补充,「她就是困了。」 陈绍彬点点头:「快抱上楼吧。」 慕洵之抱着陈若曦穿过偏厅往庭院走去,小锦看着那高挺的背影一脸羡煞:「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看见这种现实版的偶像剧。」 李妈摇头一笑:「这你就满足了?那月底的订婚宴岂不是能让你晕倒?」 背后的议论声渐止渐息,怀里的人儿突然蠕动,她的脸往他胸前蹭了蹭,轻轻呓语:「之之。」 连做梦都和他有关吗? 慕洵之垂眼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在皎洁的月色下,动人心脾。 人被放到床上时,眼睛拉开一条细缝,朦胧间,她看见了慕洵之冷峭的俊脸缓缓靠近,然后在她的唇角烙下一吻,温柔的一句:「晚安,若曦。」 如梦如幻,一点也不清晰,直至第二天她听见慕洵之仍然连名带姓喊她陈若曦的时候,她才确定,那是梦境。 --------------------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月底完结,写完《如果》就更新《从前》,《从前》是写相互暗恋的一个故事,也不长,很慢热,喜欢的可以预收起来 第17章 「老盯着我看做什么?」某人问着,眼皮都懒的掀。 陈若曦用手钳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抬,迫使他看着自己。 「陈!若!曦!」 惹怒某人的陈若曦笑:「我就想看看藏着星星的眼睛长什么样。」 「……」 那两天,慕洵之似乎在写新歌,神神秘秘的,还不让陈若曦知道。那天中午,陈若曦假装午睡,等慕洵之去琴房后,立刻下床尾随,推开琴房的重门,仔细听了几分钟,旋律幸福浪漫,简简单单的一段,她都能听出被他藏在曲子里的深厚情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 第31页 耐不住好奇,陈若曦偷偷问过谭璟:「谭璟姐姐,你知道之之最近在写新歌吗?」 「你偷听了,对不对?」谭璟一言道破。 陈若曦笑笑默认,又问:「是怎样的一首歌?你看过歌词没?」 「没到制作阶段,你觉得他会给我看吗?」 「也是。」 「反正到头来还是写给你的。」 陈若曦眨了眨眼,不以为然:「可我听着,像是在诉说一段很深厚的情感。」 谭璟笑,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难道你们的感情还不够深厚?」 陈若曦摇头:「不是这种感觉。」 「那是什么?」 陈若曦依然摇头,她也说不上来,总之情感饱满深厚,音符间透着浓郁的爱意,那种感觉像极了他第一首《影子》,小心翼翼的、欢天喜地的、百感交集的…… 晚饭陈若曦吃的少,陈绍彬特吩咐李妈备了水果和点心,将心事重重的人从二楼喊下来。庭院里,陈若曦百无聊赖的吃着芝士蛋糕,一边问陈绍彬:「爷爷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陈绍彬深深看了她一眼,反问:「有心事?」 「很明显吗?」 陈绍彬笑着摇头:「晚饭都没缠着洵之吃,这还不明显?」 「之之在写新歌,忙得很,没时间陪我吃晚饭。」 「哦?这才轮到我这个糟老头享儿孙福?」 「爷爷!」 陈绍彬笑,给她添了点茶,扯开话题:「这款芝士蛋糕是我亲自挑选的,你订婚宴的甜品,怎么样?」 「很好吃。」陈若曦沖他展颜一笑,「爷爷挑的,是最好吃的。」 「小滑头。」 「爷爷,」陈若曦忽然抱住陈绍彬的手臂,看着明亮洁白的月色,轻轻说,「不负你所望,我要穿上嫁衣了。」 就这么平淡的一句话,竟惹得陈绍彬泪眼婆娑,他偷偷的背过陈若曦拭去眼角的泪,强行压制的嗓音还是变了个调:「若曦,你要幸福啊,爷爷这辈子什么都不奢望,只希望我的乖孙女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陈若曦笑:「哪有人这么贪心的,一直这个词太霸道了。」 陈绍彬也跟着笑了:「那我的乖孙女想怎样?」 「待秋末冬初之时,我想要爷爷送我出嫁,待来年秋末冬初时,我想要让爷爷抱上重孙,再待山花烂漫时,重孙她在丛中笑。」 真是一个美丽的让人不肯醒来的梦啊。 陈绍彬惆怅所然,突然说:「不如爷爷给重孙取个名吧。」 「好呀。」 陈若曦记得自己的名字就是陈绍彬取的。 季桔曾告诉过她:「你出生在晨曦,阳光甚好,斑斓若曦,意指色彩灿烂的像晨曦的阳光。」 「落微如何?」陈绍彬说,「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极其符合此情此景,落花时节的他将独自离开,能亲眼看见陈若曦和慕洵之步入婚殿,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晏殊的?」 本有些伤感的陈绍彬一听,乐的笑开,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晏殊之子,晏几道的《临江仙》。」 「噢。」陈若曦向来对古人文史不太清晰,傻傻一笑,「反正爷爷博学多才,将来落微出生,就拜託爷爷教诲了。」 当陈若曦将此事讲与慕洵之听时,他似乎很喜欢落微这个名字:「陈落微,很好听。」 「陈?」陈若曦不解,「为什么姓陈?」 慕洵之解释:「我的姓氏是跟着院长的,究竟姓甚名谁,太难追究,我们的孩子当然要姓陈。」 陈若曦突然抱住他:「什么叫做很难追究,不管!你就是之之!」 他吻着她的额头:「我的女儿,一定姓陈。」 陈若曦笑:「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 「我就知道。」他无厘头的固执起来。 订婚宴就在月底,到场的都是关系极好的亲朋。袁倾奉陈若曦之命去孤儿院接小璐,来的路上还去育才路买了绿豆糕,小璐说:「若曦姐姐最爱吃的就是育才路的绿豆糕了。」 袁倾真的很不想吐槽,陈若曦是怎么昧着良心跟这么纯净可爱的孩纸扯谎的。 「袁倾姐姐,订婚是不是就是结婚?」 「类似。」 「那也就是说今天若曦姐姐是新娘子咯?」 这…… 她堂堂一个医学院的高材生竟被一个八岁的小孩给难住了? 「差不多吧。」她回答的模稜两可。 后来袁倾跟陈若曦吐槽:「你们干嘛不直接结婚?害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小璐的问题。」 陈若曦听了这个令袁倾窘迫的故事后,笑的乐不开支。 温家来的人最多,江沛莲夫妇、温盛言夫妇、温锦略夫妇,还有季家的四位长辈:季风尚夫妇和季风灵夫妇。 陈若曦被小锦和袁倾从楼上扶下来的时候,现场一切就绪,在她踏出房门的那刻便听见庭院传来温柔的钢琴声,熟悉的旋律让陈若曦微微一震,是那首,他背着她偷偷在写的那首曲子。 订婚宴结束那刻,《四季》上线了。 《四季》 词曲:慕洵之 街头的风景,和你的眼睛 都像二月风,如此靠近,让人沉迷 手里的咖啡,和你的掌心 都比夏至日,滚烫多情,令人迷离 第32页 侧耳聆听你的言语,枫叶飘落闪过你的唇际 坐立难安,克制不住心跳频率 低头吻你,味道美妙仿佛乐句 斜阳落尽未觉孤寂,你的笑容打败这个冬季 不用怀疑,有你全世界都放弃 闭上双眼,你的唇瓣依然晶莹 街头的风景,和你的眼睛 都像二月风,如此靠近,让人沉迷 手里的咖啡,和你的掌心 都比夏至日,滚烫多情,令人迷离 侧耳聆听你的言语,枫叶飘落闪过你的唇际 坐立难安,克制不住心跳频率 低头吻你,味道美妙仿佛乐句 斜阳落尽未觉孤寂,你的笑容打败这个冬季 不用怀疑,有你全世界都放弃 闭上双眼,你的唇瓣依然晶莹 我想要你,每时每刻都在怀里 可能因为近期慕洵之的产量实在是太高,加上一首比一首甜,粉丝群情激昂,欲罢不能,直接把评论区轰炸到瘫痪。 评论1:什么情况?又是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歌? 评论2:瞧这歌词,不会是真的恋爱了吧?「哭」 评论3:恋爱实锤!!! 评论4:歌名从以前固定三字换成了两字,难道只有我发现吗? 评论5: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的「丧气」 评论6:应该是和钢琴家陈若曦吧…… 评论7:总是在公演和洵之四手联弹的陈若曦吗? 评论8:是她没错,气质超级出众,和季桔完全一个级别。 评论9:「图片」 评论10:楼主哪里搞来的照片,这逆天的侧颜,好绝啊!「色」 评论11:不愧是洵之「心」 评论n+1:他父母上辈子积什么德,能生出这等祸国殃民的孩子「羡慕」 看到这条评论,陈若曦眼底的光微微一黯,然后退出评论区。 「看什么呢?」在沙发小憩的慕洵之醒来,从背后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陈若曦揿灭手机:「全是夸你歌好听的评论。」 他唇角淡淡提起:「哦?夸我什么?」 「歌词写的好。」 「只有歌词?」 「编曲也不错。」 「没有了?」 陈若曦看了他一眼,她发现,自从他们订婚以后,他不仅话多了起来,就连神情都柔和了许多。她用指腹去摸他眉间微微蹙起的沟壑,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为什么是《四季》?」 因为季字,让她有些介怀,忍着不问又不甘心,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爷爷说的,春末夏初,秋末冬初,一年四季。」 「只是这样?」 「不然呢?」他反问,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噢。」她佯装漫不经心的应了句,接着问,「那为什么是两个字?」 除了那首写给季桔的《影子》,他的歌名都是固定的三字,突然变成两个字,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将她的头转了过来,看着她一脸的不知所以,沉沉一笑,喷吐出来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很快,他的吻落了下来,笑意不减的反问:「你说为什么呢?陈若曦。」 不知为何,叫陈若曦这三个字时,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张扬乖戾的得意。 订婚后,他不仅搬到陈家住,就连对陈绍彬的称唿也从以前的陈老师变成了爷爷。陈若曦发现,他像极了当年逐渐开朗的自己,话渐渐多了,笑容也有了,就连恶作剧也日新月异。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竟然治好了自闭症三十年的慕洵之。 那日,谭璟一如既往的来接慕洵之去见于劲生,问诊结束后,季桔的电话风雨无阻,这次,于劲生给她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后,季桔窝进温锦略的怀里,平白无故来了句:「果然,是若曦。」 见妻子心情不错,温锦略吻了吻她的额头,调侃着:「温太太,你总是操心别人未婚夫的事,你的丈夫是会吃醋的。」 季桔笑着搂住了温锦略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这样,温先生应该就不吃醋了吧?」 小莹奉江沛莲之命进来送汤,却不料撞见夫妻间调情的画面,羞的她放下汤就跑。 同样的情景,在陈家也在上演,陈若曦和慕洵之在房间弹着钢琴,弹着弹着就不知怎么弹到床上去了,来送糖水的小锦见状,惊的手软,糖水落地,一地狼藉,再逃之夭夭。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开始我是先写若曦和洵之的故事,后来写到《影子》这首曲子的时候顺便给季桔和温锦略写了个大纲,写着写着就把《把你藏在歌里面》写出来了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有写若曦和洵之,疫情后,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是触景伤情还是睹物思人,我不知道,于是,我开始在故事里找慰藉 好了,废话不多说,大家感兴趣这些故事就往下看吧 第18章 被慕洵之压在身下的陈若曦听见声响,下意识瞥了眼门外,没见人,糖水倒是洒了一地,她一脸迷茫的看了眼慕洵之:「她跑什么?」 慕洵之趁机将她藏在身后的曲谱抢了回来,矜贵又禁慾:「我怎么知道?」 「什么嘛!摆明了一副「你知道,我不必知道」的欠揍表情!」 第33页 最后被她缠烦了,慕洵之干脆攥紧她手腕重新将她摁到床上,吻很快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在她唇间,颈间,锁骨间。边吻边伸手到她腹部挠痒痒,惹得身下的陈若曦咯咯笑个不停,然后求饶:「停停停!我、我认输!我认输!」 闹了她没一会儿,慕洵之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伏到她耳边,霸道的威胁:「陈若曦,再闹,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某腐女意犹未尽的勾住他的脖子:「好啊好啊,求之不得!」 「……」 订婚后的陈若曦跟消失了没两样,就连《四季》的钢琴独奏视频也没录,成天在家陪着陈绍彬和黏着慕洵之,袁倾致电来指摘的时候,她一副高风亮节的无辜:「我说袁大医生,我已是他人妇,自然在家相夫教子,哪里还有时间出去鬼混?」 「那《四季》的视频呢?」 说起《四季》的视频,陈若曦微微一顿:「这不是忙嘛!」 「你能不能花点诚意,这藉口拙劣的你自己信吗?」 电话那头的陈若曦沉默。 袁倾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就是因为季么?既然你这么在乎,那就问他啊!」 「问了。」陈若曦垂头丧气的,「他也回答了。」 「那你在这里垂头丧气什么?」 陈若曦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说:「可能这就是别人说的婚后患得患失吧。」 「婚后?」袁倾对她的用词表示难以苟同,「订婚和结婚是有一定法律区别的好么。」 慕洵之洗澡后来陈若曦房间找人,看见她在打电话没有出声打扰她,而是从背后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端,闻着她秀髮上的香气,静静出神。待她挂了电话,就问她:「谁的电话?」 「袁倾。」陈若曦说,「她这几天在圣阳出差,说明天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说起出差,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明天我们回一趟我的公寓吧?」 「怎么?」 「突然想起一个东西来。」 陈若曦好奇极了,转过身揪住他的衣襟,一双灵动的眼睛又黑又亮,追问他:「是什么?」 「这么好奇啊。」他故意吊她胃口。 陈若曦撇嘴:「什么嘛,又不告诉我。」 他提了提眉梢,似乎对捉弄她这件事格外的乐此不疲。 就在陈若曦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突然捧住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反而越吻越凶。吻罢,窝进她的颈项间,低哑一句:「陈若曦,我在哄你呢。」 某人笑的眉不见眼,嘴上却不饶人:「哦?是吗?那我是不是要叩头谢恩呀?」 他的唇贴在她的脖子上沉沉一笑,那若有似无的气息挠着人心,真的很令人抓狂。 陈若曦抖了下肩,喊他:「你还不回房间。」 「嗯,不回了。」他抱着她倒在床上,眼一闭,彻底赖在这里了,「今晚睡这儿。」 片刻后,陈若曦仿佛听见他平缓的唿吸,这才艰难地将被他摁在怀里的头抬起,目光触及他流畅的下巴,试探性喊了句:「之之!」 没反应,好像真的睡着了,居然睡得着?! 陈若曦万念俱灰的推开已经睡死过去的慕洵之,对着天花板露出了小媳妇儿的哀怨眼神:「什么嘛,天天抱着个风情万种的娇妻居然无动于衷!」 她横了眼过去,盯住某人那张绝色的盛世美颜,不由怀疑,难不成自闭患者那方面会有问题? 袁倾直接一口咖啡喷了出来,陈若曦挡住脸也没逃过一劫,极其嫌弃的皱紧两条秀眉:「袁倾!」 「这可怨不得我。」袁倾急忙抽了两张纸巾丢给陈若曦,边说,「是你自己尽说一些虎狼之词让人无法自控。」 「可就是很奇怪啊!都好几个晚上睡一起了,他除了抱就是亲,解个纽扣都没有。」她歪着脑袋想了下,又说,「难道我不该穿有扣子的睡衣吗?也对,虽然入秋了,但云溪依然艷阳高照,我应该穿的更单薄一点。」 「陈若曦!」袁倾打断她,不忍直视的捂住脸,「你这番话对得起你这张宅男之梦的清纯脸吗?」 陈若曦完全不理袁倾的吐槽,继续输出自己的内心os:「难不成,这方面我也要做主动方?可问题我没经验啊!欸袁倾,你有没有这方面的书籍或者视频之类,让我学习学习。」 「……」 最后没讨论出个结果,直接从机场到陈家送伴手礼的袁倾要回家补觉,而慕洵之也醒了,吃过早餐,两人回了趟公寓。当他从房间拿了个纸袋出来,陈若曦这才有顿悟。 「摺扇?」 这个包装袋她认得,是临安古玩街摺扇店的定制包装纸袋。 「老闆说没有一模一样的两幅水墨,所以……」他把摺扇递过来,示意她打开。 陈若曦掀开摺扇,上面竟是屈原的水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是屈原啊?」 「你不是说虞姬让你想起屈原吗?」 「可你不也说了,他们没有关联。」 「有关联。」他说,「因为你,他们有关联了。」 因为她说虞姬让她想起了屈原,从此以后,无论是屈原还是虞姬都会让他想起临安的餐馆,他们那段无聊的对话,然后再想起他们一起去古玩街,因为虞美人的摺扇当众争吵。 第34页 那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大发雷霆,那也是第一次陈若曦离他而去,雨中奔跑的背影,刺痛着他的双眼,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一点点泄漏。 这些年,她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让他生出了一种她永远不会离开的错觉。 当她不再出现的时候,他的内心居然如此慌乱。 当听见院长说她来过孤儿院时,又很欢喜,同时也有些紧张,紧张她会不会听见他和小璐的对话,如果听见了,她为什么不当场揭穿他,为什么不当场质问他,又为什么不见他? 他想,也许她真的不想再见他了。 所以他赶天赶地把《乌江畔》赶出来了,发布后,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完全平静不下来,脑子里疯狂的涌入成千上万的问题,最多的一个便是:如果陈若曦不再上传钢琴独奏了,那他该怎么办? 就像是,如果陈若曦不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担忧,所有的黯然,都在他看到她上传的视频后才得以喘气。 事实上,她和谭璟通电话那会儿,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倘若通话时间再长个一分钟,他肯定控制不住自己会开口说话,无论什么,噎她气她,顺她哄她,都好。 只要她愿意搭理他,就好。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想要的竟然如此卑微。 也是那一刻让他学会如何区分陈若曦和季桔的感情。 面对季桔,他用尽此生最大的包容度,可面对陈若曦,他仿佛连一秒都无法容忍。 他想,爱也许就是这样,自私而霸道。 陈若曦已经把玩那把屈原水墨的摺扇一整天了,见人就说:「是之之送我的。」一脸耀武扬威地炫耀着。 陈绍彬见状,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若曦立刻不开心了:「爷爷,你也开始嫌弃我了!」 陈绍彬立刻否认:「怎么会呢!爷爷绝对不嫌弃你。」 「骗人!」陈若曦掀开摺扇恶作剧地朝他扇风,「你和之之一样,就会欺负我!」 「之之可没有欺负你。」 「爷爷!你不能叫之之!这是我的专属!」 「是吗?可之之不是这么说的。」 「爷爷!」 「之之!」 「爷爷!!!」 把陈若曦惹得上跳下窜后,屋子也只有陈绍彬爽朗又豪迈的笑声了。 李妈每每见状,都笑着摇头:「老先生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小锦说:「自从若曦和慕先生订婚以后,老先生活泼了很多。」 「是啊,就连洵之那孩子都爱笑了。」 小锦掩笑:「但若曦还是老样子,成天追着慕先生屁股后面跑,和从前简直一模一样。」 快傍晚时,慕洵之坐在庭院听歌,陈若曦忽然跑过来坐到他的腿上,伸手搂住他脖子,问了个反射弧很长的问题:「所以那天你又回古玩街了?」 他没答,侧头看她,被黄昏蕴和的眼眸带着浅浅斑斓:「你好像很喜欢问一些答案昭然若揭的问题。」 陈若曦不满嘟嘴:「这不是答案,你犯规。」 他低头亲了她唇角,指腹摩挲在她肩上,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滚烫:「你也犯规。」 陈若曦皱眉,他怎么还倒打一耙:「我哪有犯规?」 「有。」他坚定的,「而且,每天。」 「……」 陈若曦哼地一声甩开了他脖子:「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干嘛要倒打一耙。」 「惹你生气啊。」他笑着说。 陈若曦瞪他:「惹我生气很好玩吗?」 他认真点头:「好玩。」 「慕!洵!之!」 他又亲了上来,话音低沉,落尽她耳里,摄人心魄:「惹生气了,我才能哄啊。」 —— 「反正订婚以后,他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不是花言巧语就是甜言蜜语,不是笑的像个妖孽就笑的像个魔鬼,反正……和以前的慕洵之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劝你秀恩爱最好有个限度!」 「你用你的专业角度分析分析,他是不是需要看看医生?」陈若曦朝自己的脑袋指了指,「我感觉他这里不太正常。」 袁倾简直要被陈若曦逼疯,咬牙切齿地:「要看医生的是你吧?」 陈若曦还想在说些什么,这时慕洵之的电话进来了,大概是要催她回家,她故意将手机在袁倾面前晃了晃,一副我也不想秀恩爱但恩爱总找上门的苦恼:「怎么办,我未婚夫找人了。」 袁倾早就习以为常,沖她摆了摆手,一副好走不送。 陈若曦笑的眉不见眼的接通了电话,一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喊了她一声,虚弱的,无力的,反覆喊了两边,尽管艰难,但很完整,也很清晰。 他喊着:「若曦、若曦……」 她明显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逐渐冰凉。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见 第19章 见她脸色不对,袁倾关切的问:「若曦,怎么了?」 她张了张唇,反覆几遍,就是出不了声,然后是成串的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袁倾仿佛猜到了些什么,立刻从她僵硬的手里抽出手机,对电话那头的慕洵之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后,她扶着几乎站不稳的陈若曦往店门口走:「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第35页 是回去了,可是,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陈绍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连唿吸都开始急促,最后,她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她跪倒在陈绍彬的床前,抱住那只曾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手臂,泣不成声。 没人敢上前拉她,甚至没人敢开口说一个字,只能任由她抱着陈绍彬整整流了一个小时的眼泪。画面极其安静,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哭声都没有,眼泪安静的从她的眼睛流出,打湿了陈绍彬的衣袖。 陈若曦晕过去的时候,是慕洵之第一个冲上来将她揽进怀里。 「先把她抱回房间。」季桔向来稳得住,以至于陈绍彬的后事都是她在操持。 —— 小璐将陈若曦教的那段旋律又弹了一遍:「是这样吗?若曦姐姐。」 陈若曦抿了抿有些干凅的唇,没什么情绪的开口:「对,是这样,小璐真棒。」 这几天,她总是这样,小璐察觉了她的异常,摸到她的手,握在手里,轻声问:「若曦姐姐,你怎么了?」 「小璐,以后姐姐就跟你一样,是个坚强的小孩了。」 小璐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笑着说:「我们一起努力。」 「嗯。」陈若曦轻声应着,失焦的目光落在小璐干净纯洁的脸上,这一刻,她有些羡慕小璐,如果当时她和小璐一样看不见,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亲眼目睹父母的离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亲眼看着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若曦姐姐,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好。」 熟悉的旋律缓缓传入耳里,陈若曦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是《四季》。 「小璐,这是谁教你的?」 「是洵之哥哥。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曲子。」 「最喜欢?」 「对啊,他说这是他为最爱的人写的歌。」 这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若曦,我们回家了。」 自从她晕倒在陈绍彬床前,再醒来时,他就开始喊她「若曦」。轻轻的,柔柔的,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了潭底的水怪。 她勉强自己挤出一抹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回家。 那段时间,陈若曦除了在家里弹琴就是去孤儿院教小璐弹琴,慕洵之时常调侃她:「你都把我的活儿给抢了。」 她总是淡淡一笑,配合着他:「不准和我抢小璐。」 「好。」他应着,将她拥进怀里,动作温柔,语气轻缓,「不跟你抢。」 那个下午,她和他肩并肩坐在一张琴凳上,靠着他的肩,安静的闭上双眼,听他弹了一下午的琴,最后,他弹到了《四季》。陈若曦缓慢的睁开眼,伸手到琴键上,按着和弦的根音。 一曲完毕,他侧头过来:「若曦,你好像一直没有录《四季》的视频。」 「嗯。」她轻声应着,眉目浅淡,提不起一丝情绪。 「不喜欢吗?这首歌。」 她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攀附上他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前,不让他看见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神情。 慕洵之顺势将下巴低了下来,放到她的发端,若有所思。 近入冬的季节,云溪完全没有寒气侵袭,陈若曦照常去孤儿院教小璐弹琴,回家时会带一盒育才路年阿婆的绿豆糕,尽管她不喜欢吃,但却成了她一个有些诡异的习惯,当慕洵之将这些情况跟季桔提起的时候,季桔微微皱了皱眉。 第二天季桔就赶到陈家,从库房搬出一把古筝。陈若曦下楼时被古筝的空灵绝响给吸引,跑到偏厅一看,发现是季桔在弹。 「小婶婶?」 季桔停止了拨动琴弦,沖陈若曦温柔一笑,然后抚摸着面前的这把古筝,跟陈若曦说:「这就是老师不肯出门的秘密。」 陈若曦木讷的看着她手下的古筝,皱了皱眉。 季桔说:「老师一直不肯出门是想等你出门以后偷偷的给你做这把古筝。」 「爷爷给我做的?」陈若曦终于回过神,「可是,我不会弹。」所以,为什么要给她做一把古筝呢? 「那我们学,好不好?」季桔拉着她坐到古筝前,带着她的手拨动了其中的一根弦,婉转低沉的琴音立刻迴荡在这幢古老的洋房。 「若曦,老师的古筝向来一绝,你要不要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啊?」 看着眼前的这把古筝,陈若曦有些犹豫。 「我可以教你。」季桔说,「你看,我的古筝是老师教的,然后我再教你,你就是他老人家的徒孙了,怎么样?」 「小婶婶,你说爷爷做这把古筝给我是想让我学吗?」 季桔贴心地将她脸颊上凌乱的几缕发挽到耳后,然后轻声说:「自年前老师入院后,大概就了解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肯定会担忧自己离开后你能不能接受这个打击,所以才想做点什么。譬如这把古筝,他可能是想让你在把自己逼到绝路的时候,平心静气的弹一曲。若曦,你能明白老师的苦心吗?」 眼泪从陈若曦的眼角滑落,她微微低下头,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她知道,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旦走入人群,一旦陌生人靠近,她就会不自觉的迴避。 第36页 自季桔来过后,陈若曦又多了一项日程:擦拭古筝。 没几天,慕洵之就找了一个老师偷偷开始学古筝,那段时间,他总是早出晚归,陈若曦一开始没察觉,但时间长了,难免要问,慕洵之一如既往的回答:「在准备公演。」 因此,她并没有怀疑什么。直至除夕当晚,慕洵之将她的古筝抱到庭院,弹了一曲《乌江畔》,他信手拨琴,从容矜贵,音符从指尖泻出,如细雨抚桐。 陈若曦惊讶无比:「你什么时候学的古筝?」 她记得他不会古筝才对。 慕洵之淡淡一笑,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手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背上,轻轻一句:「陈若曦,我饿了。」 答非所问。 陈若曦笑着戳了戳他的侧脸,然后吩咐李妈开饭。 吃过晚饭,陈若曦的兴致似乎很好,拉着慕洵之去庭院放烟火棒,下台阶的时不小心扑了个空,直接摔出了三米地,送进医院时,刚好敲响了新年的钟声,病床上的陈若曦抱住脸色黑的彻底的慕洵之,蹭着他的腹部撒娇:「之之,新年快乐。」 慕洵之深深的嘆出一口气,无奈又宠溺,永恆不变的三个字:「陈若曦。」 这个时候陈若曦发现,她好像还是比较喜欢他喊陈若曦这三个字,充满了慕洵之特有的情绪。 一开年就住院,可以称得上流年不利了,前后温家、季家都有来探望,陈若曦这才发现冯璐菲已经生产了,一个大胖小子都快要近百天了。 冯璐菲说:「满月你没来,百天了可不能不来。」 陈若曦沖她笑的没心没肺:「知道啦,我一定会去的。」 送走了这两家人。电梯前,慕洵之被季桔喊住,跟他说了几句话。 「本来还打算让于医生悄悄过来一趟,不过看若曦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不需要了。」 慕洵之浅浅颔首:「我会照顾好她的。」 送走了留话的季桔,一转身,碰见了一张熟面孔。 「她就是你歌词里的女主角?」钟斯灵单枪直入问了句。 慕洵之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直接错开身回了病房。被晾在原地的钟斯灵「呵」地一记冷笑,还真是百年如一日的冷漠。 陈若曦出院当天,钟斯灵值白班,刚好碰见陈若曦不在,病房里仅剩慕洵之在收拾衣物。一个冲动下,她还是踏进了这间令人讨厌的病房。 「你不是说……」话音顿住,慕洵之看着来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钟斯灵轻蔑一笑:「怎么?看见不是陈若曦,这么失望?」 「有事吗?」他冷淡的问。 「网上说你和陈若曦在一起了,我还不信,这几天温家和季家的人进进出出,原来,你们订婚了。」 慕洵之将收拾好的衣服装进纸袋,直起身,天生淡漠的眼眸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唇线紧绷,始终没说话。 他总是这样,用一副厌恶全世界的表情拒绝掉全世界的善意,让人无法适从,让人无法反抗,让人无可奈何。 「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订婚呢?」 「是因为季桔吗?这就是你苦找多年永远留在季桔身边的办法吗?」 他一动未动,也一声不出。 「还是说因为温家对你有恩,所以你遵从了温家的意愿,娶陈若曦?」 「又或者这是你允诺垂暮之年陈绍彬的请求?」 「确实,无论是哪个理由你都拒绝不了,可明明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喜欢她!你明明不喜欢她!又为什么娶她呢!」 最后一句,钟斯灵险些没绷住。 -------------------- 作者有话要说: 存完稿了,日更到完结哟,打滚撒娇求个收藏和营养液哈哈 第20章 「与你无关。」毫无情绪起伏的四个字。 他还是这样,不屑于她的一切,连同对话都不屑多说一个字。 钟斯灵冷笑:「承认吧慕洵之,像你这种人,连开口说话都是一种奢侈,更别提爱谁了!你追寻季桔这么多年,为了她休学回来参加《唱将》,为了她写下人生中第一首歌,为了她退出公众视线,现在,你又为了她,去娶一个你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明明是她陪着他辗转了好几个孤儿院,明明也是她为了他放弃温家的领养,可到了最后,她连他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而陈若曦却轻轻松松得到了他的一生,这不公平!不公平!!! 「在陈若曦回来之前,出去。」 淡漠,冷鸷,却不容置喙。 钟斯灵两声讥笑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推门前,她突然微微侧了侧身,用余光捕捉到慕洵之冷静矜贵的侧影,讽刺十足的说道:「你这做派,倒像足了个对妻子万般宠爱的丈夫,可慕洵之,你不会是,我们才是一样的人,在阴沟泥泞里摸爬打滚,在世人嘲笑声中步步为营,而陈若曦呢?一个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公主,你真的认为她对你能有几分真心吗?别做梦了!」 说完,她推门而去。 看见站在门后的陈若曦,钟斯灵眉眼微微一皱。 楼梯间,陈若曦将重门关紧,背对钟斯灵,首发其声:「钟医生是吧?」 她这语调,钟斯灵一猜就明白她全听到了。 第37页 「陈小姐,你了解洵之的过去吗?就跟他订婚。」 陈若曦笑着转身,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看着钟斯灵,直视人心:「钟医生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 「哦?怎么说?」 怎么说?陈若曦想笑,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慕洵之了,他的身世,他的自闭,他的脾性……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关系,而她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首先,无论我和之之因为什么订婚,我都是他未婚妻,其次,无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都是我未婚夫,最后,确实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陈若曦这风轻云淡的几句话顿时让钟斯灵难堪极了,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从容,强装镇定:「是吗?尽管他不爱你,也无所谓?」 「他爱不爱我,那是他的事情。」 「陈小姐请你搞清楚,他不是因为爱你才跟你订婚,他不过是想要找个可以站在季桔身边的正当身份,他的心里永永远远都只有季桔一个!」 「哦?」陈若曦笑,「也就是说,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会被他心上,因为他的心只有季桔,我可以这样理解吗?钟医生。」 钟斯灵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你这是自欺欺人!」 陈若曦并不理会她,自顾地将话说完:「钟医生,我们都是不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但幸运的是,我是那个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说完,陈若曦潇洒转身,拉开门把时突然想起什么,又笑着对钟斯灵说了一句:「承认吧,你嫉妒的发疯。」 重门被人轻轻拉开,又被人轻轻关上,轻的让人以为眼前这一切都像是场梦,抓不住一丝痕迹。钟斯灵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阴恻的眼底全是掩不住的不甘。陈若曦说的没错,她在嫉妒,疯狂的嫉妒。 自打陈若曦出院后的第二个星期,她又在偏厅到庭院的台阶上绊了两次,因此,慕洵之决定把那三级阶梯拆了,改成斜面,并扼令全陈家上次不准陈若曦步行速度超过60m/min。 陈若曦听了,笑着说他霸道:「这么慢的行驶速度,是乌龟好吗?」 慕洵之才不管乌不乌龟,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拉着她整张脸到眼前,吻了下她的唇角:「反正,不准用跑。」 霸道且不容置喙。 三日后,是温修竹的百日宴,陈若曦寻遍整座云溪城也没找到合适的礼物,最后在库房翻出一支竹笛,大概是陈绍彬生前淘来的宝,就这样被她借花献佛送给了温修竹。 冯璐菲转着手里的竹笛,看了眼温盛言怀里的温修竹,又看了眼逗温修竹的陈若曦,用竹笛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我说你这做姐姐的是不是太缺德了?自己搞音乐就算了,现在还要拉上我家小竹子,说!居心何在?」 陈若曦觉得这支竹笛挺配温修竹气质的,于是和冯璐菲辩论起来:「那你还给人家取了个扫地僧的名字呢!」 提起温修竹的名字,冯璐菲立刻将哀怨的目光向温盛言投去:「我就说吧,像扫地僧。」 挑起夫妻间恩怨是非的陈若曦见势不好,连忙拉着慕洵之远离战场。 回家时,陈若曦又说起温修竹的名字:「看样子这名字应该是大温叔取的。」 「修竹,指茂密高大的竹林,出自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初唐陈子昂曾作《修竹篇》,将竹之品性和风骨刻画的淋漓尽致,傲岸不群,坚贞不二,永不凋零。」慕洵之说,「我还以为你送竹笛是揣测到大温叔取修竹一名的含义呢。」 陈若曦笑:「那我岂不是误打误撞,送到大温叔心坎上?」 「嗯。」 「但大婶婶好像不太开心。」 慕洵之一言道破:「她就是无聊。」 「我也无聊。」陈若曦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脸,「之之,我们去春游好不好?」 「不行,后面一个月我都要去公演。」 「公演?去哪里?」 「武威、平川、青庾、津西……」 「停!」陈若曦打断他,「别数了,我跟你一起去。」 就这样,陈若曦陪着慕洵之全国飞了一个月,大大小小的公演,一个都没落下。 那次,他们去津西,刚从机场出来就遇上大暴雨,直接影响了第二天的公演,已经化好妆等在房间的陈若曦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问谭璟:「主办方怎么说?」 「让我们稍微等等,可能会延迟公演时间。」 陈若曦点点头:「之之呢?」 「他在会堂练琴。」 「那我去看看他练的怎么样。」 推开会堂的重门,扑面而来的是跌宕起伏的琴声,来自温锦略的《十二星座》。像这类型的古典乐,慕洵之比较少弹,但《十二星座》却十分熟稔,像是把每个音符都刻进骨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弹的极认真,乃至她走到他身旁才被察觉。 他的手极好看,修长且干净,唯一不足的是指尖上的茧,那是常年弹吉他留下的痕迹。 完成最后一段三十二分音符的琶音,是澎湃过后的寂静,渐渐平息,渐渐安宁,而后,只剩下雨落在窗台的轨迹。 「你想弹《十二星座》?」她轻声问。 慕洵之朝她勾了勾唇,拍了拍留出一半的琴凳:「要不要来个四手联弹?」 陈若曦笑:「却之不恭。」 第38页 那段日子,公益演艺圈里有个佳话:《十二星座》出,四手联弹者,寻死弱智也。 为何是寻死弱智,某一次公演,陈若曦在后台看慕洵之弹古筝看到发呆,被推上台时还傻笑不停,这时,主持人让她自我介绍,她就傻里傻气的向观众鞠了鞠躬,说:「大家好,我是慕洵曦,旁边是我的搭档陈若之。」 因为她嘴瓢,把洵曦说成了类似寻思的音,因此得来一个cp称谓:寻死弱智。 慕洵之得知他们荣获此cp称谓后,当天就拉着陈若曦进了书房,恶补普通话。 他的原话是:「虞姬可以自刎乌江,萧墙祸乱也能开出一朵花,但我,慕洵之,不想寻死,也不想当弱智。」 三月初的时候,谭璟被调回品佳负责临安生物的收购案,慕洵之只能借用陈家的司机外出,陈若曦时常跟他撞档,很多次下楼吩咐李妈备车,都说司机送慕洵之去了。 没办法,陈若曦只好让小锦去车库把她的车收拾干净,得知她要亲自开车,李妈是一万个不同意:「万一磕着碰着……」 「李妈,」陈若曦打断她,一脸哀怨,「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呀。」 拗不过陈若曦,最后还是让她独自开车出门。慕洵之回来后没见陈若曦便问了李妈,李妈没把住嘴门,将陈若曦自己开车的事告诉了慕洵之,事实上,她也希望慕洵之可以管管陈若曦,毕竟当初刚考到驾照时,陈若曦开车出去遛弯,发生了个小意外,险些出事,自那以后,陈绍彬是坚决不让她自己开车出门的。 慕洵之得知陈若曦独自开车出门后,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急忙的吩咐司机去孤儿院,最后在一个交通复杂的十字路口找到陈若曦,她正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 突然车窗被哐哐敲响,侧头一看,是阴沉至极的慕洵之,此时,他正握紧拳头在砸她的车窗。 陈若曦连忙降下车窗,惊讶无比:「你怎么来了?」 他眉眼藏着怒意,拉了好几次车门才发现锁没开,很快,她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开锁!」 陈若曦对他的大发雷霆不明所以,连忙开了车锁。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强行拉走,粗鲁地塞进白色轿车,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在车顶,身子压了下来,笼罩一片阴影,沉沉的,让人有些窒息。 第21章 「陈若曦!」他眼底阴冷,眉眼阴沉,而语气,格外阴森,「你不要命了?」 陈若曦这才明白他为何生气,伸手,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襟:「我就是开个车而已,速度极慢,二十迈都不到,任凭跟在我后面的车怎么按喇叭,我都没提速。」 他完全不听解释,怒斥着:「要用车你跟我说,打车!公交!地铁!那么多种办法!为什么要自己开!」 最后那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之之……」 他一拳捶到她耳后的座椅上,瞪着她,双眼猩红。 万一有个意外,让他怎么办? 要是伤了手,不能弹琴了,该怎么办? 她向来视琴如命,假如这辈子都碰不到琴,她又该怎么办? 这些话,他恨不得一句接一句地砸到陈若曦的头上,让她清醒清醒。 「之之。」她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小力地往下拉,连同他的心一起拉入谷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拿她没有办法了,只要她浅浅低头,轻轻失意,稍稍撒娇,他就…… 心软了。 尽管脸色还是很难看,起码没再暴跳如雷。见状,陈若曦稍稍松了口气。 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细雨,路旁干枯的枝条在朦胧雨气下染了一层淡绿的色彩,雨珠顺着树梢滴下,变成曲谱上跳跃的音符,滴滴答答,像是一场春日的演奏会。而他寒冰凌厉的眉宇依然紧蹙,抚不平的川字像是在警示全世界他的怒意。 陈若曦倾身靠了过来,将头放在他的肩上。 慕洵之微微一滞,低头看浅寐的人,眼底情绪异样。 她总是这样,惹得全世界为之动盪,自己却悠然自得。 到家时,陈若曦明显发现慕洵之眉目间的阴霾已驱散,她抱住他撑伞的手,笑声没心没肺,踩着一地雨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之,我的车怎么办?」 「交警会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 「拖走,扣分,罚款。」他简明扼要说。 「啊?」陈若曦心疼了,「这就扣分了?那这十二分也扣不了几次啊。」 突然,没声了。 然后,察觉到他脚步缓了下来,侧过头,陈若曦看见伞下的那张脸阴寒至极,随即响起了刺骨寒冰的三个字:「陈若曦!」 陈若曦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你再开车试试!」他冷声警告道。 陈若曦噘着嘴,一副耳提命名,实则撒娇耍赖。 又是这招! 慕洵之多一眼都不看,径直将伞塞到她手里,两步并做三步飞奔进门。他怕自己再慢一秒,就被她吃定了。 李妈见慕洵之怒气沖冲上楼后,以为还没找到陈若曦,正要让小锦打电话去温家问问,陈若曦就进门了。 将伞递给小锦,扫了眼客厅,问李妈:「之之呢?」 「上楼了。」李妈有点蒙圈,这两人明明是一起回来的,怎么一前一后进的门?又吵架了? 第39页 陈若曦无奈的嘆了口气,然后倒在沙发上当咸鱼。 李妈见状,指了指楼上:「你不去看看?」 「我为什……」 李妈合时宜的打断她:「洵之好像淋雨了,我得去厨房给他做碗姜汤。」 陈若曦怀疑李妈就是故意说这些话让她心疼的,偏偏这又是她的死穴,不想做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去楼上看看状况。 门没关紧,一推就开,但房内没人,陈若曦皱了皱眉。最后在房间的露台找到慕洵之,他背靠护栏,头微微低,眼帘半垂,在壁灯的笼罩下,略显落寞。 察觉有人靠近,他微抬头,四目相接,陈若曦朝他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脸,他偏开脸,没理她。陈若曦并不气馁,直接钻进他怀里,双手死死扣在他背后,任凭他怎么推都推不开的那种。 事实上,慕洵之也没用全力,推了两下没推开就任由她抱着了。 最后也不知这气消没消,你说消了吧他又不搭理她,没消吧,黏上去他又不推开。反正,不主动不拒绝,用袁倾的话来说:「渣男一个!」 陈若曦却不敢和她沆瀣一气,毕竟自从开车事件后,慕洵之出行就再也没有用过陈家的司机和车了,全都留给了她,无论她出不出门。她怕她再置喙两句被某人听见,就不是不主动不拒绝了,估计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骂完慕洵之,袁倾又指摘陈若曦:「你也是,纯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要不是对方司机车技好,现在你坟头的草都一丈高了吧。」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家对她的车技没有信心,她还能说什么,陈若曦嘆气:「不碰车就是了,免得又被某些人暴吼:陈若曦!你不要命了?」 「你啊……」袁倾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若曦。」小锦突然打断两人对话,将响铃的手机递给陈若曦,「电话。」 陈若曦看了眼来电显示,微微皱眉:「他找我做什么?」 袁倾八卦的探过头来:「谁?谁找你?郑疏允!他找你做什么?」 陈若曦皱紧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曦姐姐。」 「小璐?」 「育才路二楼火锅店包厢,如果你不来,我就发一张和小璐的合照到微博,到时,恐怕全世界都会好奇这个孩子和我郑疏允的关系吧。」 郑疏允说完,立刻挂电话。 收了线,陈若曦急急忙忙出门,袁倾见势不对,连忙追上前,问她:「怎么了?」 「郑疏允!」陈若曦眼底闪过薄怒,「他用小璐威胁我。」 「什么意思?不对,你什么时候认识郑疏允的?」 陈若曦没时间跟袁倾解释,急忙吩咐小锦备车。 「若曦,你还回不回来吃晚饭?」李妈追出来时只见一个车屁股。 电话里郑疏允没有说包厢号,人到了火锅店,手机却没电了,实在没办法,只能一间间的找,动静太大,瞬间惊动了餐厅经理,他连忙将陈若曦拦下,礼貌询问:「这位小姐,请问您在找什么?」 「找人!」陈若曦因为过度担忧和焦急而提高声线,「两个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这……」经理十分为难,「来店里的都是两人居多,一男一女。或者您问问朋友在哪个包厢。」 陈若曦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再睁眼时,她灵光一现:「小女孩是个盲人!」 在经理的帮助下,陈若曦终于找到了郑疏允。 此时此刻,他正闲情逸緻的坐在包厢,翘着二郎腿,偏过头和小璐说话,听门响,悄悄抬头,看见陈若曦,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还要故作不满的说:「太慢了。」 陈若曦瞪了他一眼,上前牵起小璐的手,尽量放缓声调:「小璐,我们回孤儿院。」 一听陈若曦的声音,小璐立刻点了点头。 郑疏允拦住她,妖孽一笑:「别急着走啊,小璐还没吃饱呢。」 「让开。」陈若曦又瞪了他一眼,明显的耐心不足。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暴躁,郑疏允只能让开一条道。 吩咐司机将小璐送回孤儿院后,陈若曦折回包厢。看见去而復返的陈若曦,郑疏允并不意外,翘起不太正经的唇弧,语气暧昧:「看来若曦小姐是想和我单独吃。」 「郑疏允!」陈若曦没空跟他嬉皮笑脸,冷声警告他,「请你以后离小璐远一点!」 「干嘛这样不近人情。」郑疏允露出伤心的表情,「我不过是想带小璐吃顿火锅。」 「那改天我去网上写一篇八一八温文如玉公子允的二三事,也不过是想吃个瓜!」 看她炸毛,郑疏允一点也不紧张,甚至他根本不在意她说的去网上爆料。 「我只是想和你吃顿饭,除了挟持小璐,还有第二个让你出现在这里的办法吗?但凡有,我也不会……」 「别再找小璐!」陈若曦冷漠的打断他。 「我又不会伤害小璐,我只是单纯的带她出来吃顿饭,这……」 陈若曦再一次打断他:「郑疏允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闻言,郑疏允唇角掀起一抹自嘲:「对你而言,我就那么不堪吗?」 「不是不堪,是太危险。你这样堂而皇之地带她来公开场合,万一被你粉丝认出来,你能护她周全吗?你敢保证她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吗?你确定她不会被狗仔挖地三尺吗?郑疏允,她和你不同,你站在这个世界最光芒璀璨的舞台,但她的世界……」顿了顿,她缓缓地说,「没有光。所以我恳请你,不要再找小璐。」 第40页 向来心比天高、不可一世的郑疏允听了这番话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他看着灯光下倔强无比的陈若曦,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她一面,单纯的想要跟她吃一顿饭,可为什么到了她嘴里,他就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是不要再找小璐还是不要再找你?」他问。 「我从来不认为我有给过你什么错误的暗示。还有,我有未婚夫。」 「慕洵之吗?他爱你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质问这个问题!陈若曦握紧拳头,冷漠地开口:「与你无关。」 说完,没再跟他废话,扬长而去。 包厢内,只剩郑疏允一人,锅里的汤汁还在滋滋冒着泡,他盯着一桌没动的菜,呵地一声笑了出来:「可是,我爱你啊陈若曦。」尽管没有错误的暗示,心还是会追着你跑。 第22章 近晚饭时间陈若曦还没回来,慕洵之又看了眼壁上的钟,问李妈:「若曦呢?」 「她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出门了,也没说回不回来吃饭。」 「谁的电话?」 「郑疏允。」 回话的是小锦,当时是她把手机拿给陈若曦的,自然而然看到了来电显示。 听见这个名字,慕洵之脸色一沉。 见状,李妈和小锦相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躲进了厨房。 慕洵之先后给陈若曦拨了两通电话都提示关机,他只好打给司机,电话刚通,就听见陈若曦回来了。 看见她人,慕洵之一声不吭上楼了,直至李妈上来喊他吃完饭才下楼。 饭桌上,异常的安静,就连躲在厨房不敢喘大气的小锦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李妈一进厨房就被小锦拉着问:「若曦今天怎么了?」换了平时早就撒娇卖乖求和好了,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冷战」了? 李妈摇了摇头:「筷子都没动几下,就连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也没吃。」 「糖醋排骨都不吃了?」小锦觉得大事不妙。 而慕洵之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冷着脸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晚饭前去哪儿了?」 「啊?」陈若曦回神,摇头,「没去哪,就去了趟孤儿院。」 「只是去了孤儿院?」 「嗯。」陈若曦没提郑疏允的事,夹着糖醋排骨塞进嘴里,沖慕洵之没心没肺笑了笑,「糖醋排骨真好吃。」 她脱口而出的回答令慕洵之夹菜的手微微一滞,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暗涌而上,堵在心口,难受的令人无法唿吸。 难得慕洵之主动跟她说话,陈若曦当然不会放过良机,自饭后就开始黏着慕洵之,直到「郑疏允火锅店密会女友」的话题挂上热搜。随便换个人,自然认不出那女孩的背影是她,可慕洵之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还朝夕相处住一起,别说背影,就算是一根手指头也能一秒认出来。 小锦去厨房切了碟果盘,出来时发现慕洵之正盯着她随手扔在桌面的手机看的认真,突然想起什么,立刻飞奔到庭院,还来不及跟陈若曦通风报信,慕洵之就端着加好水的茶壶出来了,小锦只能噤声,将果盘放下,依依不捨的离开了庭院。 回到偏厅,抓起手机一看,果然还停留在郑疏允密会女友的八卦界面。 「李妈,我好像……破坏了若曦和慕先生的夫妻感情。」 李妈:「……你对自己的认知有一丝丝偏差。」 庭院里,陈若曦对此事一无所知,正殚精竭虑地想法子来哄慕洵之开心。可不知怎么回事,加了个水回来他跟变了个人似的,要是说之前是油盐不进,现在可谓是冷若冰霜。 「陈若曦你可以啊!」 一听就不是好话,陈若曦嘆气:「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他的脾气这么阴晴不定。」 袁倾没想到她还会继续吐槽,看来她还不知道,忍不住提醒她:「打开微博,看眼热搜。」 「热搜?」陈若曦不解,「看这东西做什么?之之又发新歌了?不过他最近好像是在写新歌……」 袁倾打断她:「是郑疏允的桃花新闻,都挂热搜一整晚了。」 「所以呢?我上去吃个瓜?」 袁倾完败。 「你知道此次桃花新闻的地点吗?育才路的火锅店。」 「什么?」陈若曦唰地站了起来,「小璐呢?有拍到小璐吗?」 「没有没有,」袁倾急忙说,「就拍到一个你的背影,还不是特别清晰,要不是昨天我见过你知道你穿了什么,我都认不出那人是你,不然品佳早就出面处理了。」 陈若曦立刻松了口气:「没拍到小璐就好。」 「你还有空担心小璐?」袁倾算是服了她了,「你自己和郑疏允闹了这么大个绯闻,你有时间吐槽慕洵之,有时间担心小璐,怎么就没时间去跟你未婚夫解释一下?」 「你是说之之生气因为这个啊?」 「不然呢?」 「不可能!」陈若曦肯定道,「他从来不看这些。」别说桃花周边,就连他自己发新歌都懒得爬上微博吼一声。 「你确定吗?」 「确定确定!」不能再确定了,就慕洵之那种闷骚男,他要是会去网上关注她的八卦,她把头砍下来给袁倾当凳子坐。 当时热搜出来,郑疏允团队也没理会,陈若曦也没当一回事,没几天就被盛兰兰的新电影给压下热度,原以为就会这样随风而逝,可谁又能想得到,春风吹又生。 第41页 天刚泛鱼肚,慕洵之就出门了,陈若曦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这是近期的常态,两人作息时间对不上,就算是对上了也没说几句话,通常都是陈若曦贴着某人冷屁股说东说西,某人一如既往的爱答不理,陈若曦彻底搞不明白了,这次的「冷战」已经长达一月有余,如果是因为开车事件,她已经循规蹈矩没再碰车了,如果是因为郑疏允的绯闻事件,不是已经风平浪静了吗? 「我决定了!」 这个月袁倾已经彻底受够陈若曦了,扶着发疼的头:「说吧,又想做什么妖?」 「今晚我一定要把之之摁在床上,问个明白!」 「大哥,你现在才想起来处理你们之间的问题是不是太晚了?」袁倾服了她了,以为第二天陈若曦就会受不了,然后将慕洵之摁在床上问个归根结底。 陈若曦也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关键是她逮不住人啊。 「这不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嘛!之之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就躲在房间,我要是惹烦他了,他就弹吉他、弹古筝……反正就表达一个意思:喂!外面的!你吵到本少爷了!」 「……」袁倾嘆气,「也就你能受得了他。」 关于吐槽慕洵之这件事,陈若曦倒是不厌其烦,甚至还有些流连忘返,她正要怒批某人第一百八十次时,谭璟电话进来了。 「倾倾,我先不跟你说,谭璟姐姐找我。」 「行,你先接她电话。」袁倾也知道这段时间谭璟都在忙临安生物收购案的事,这时找陈若曦,估计是急事。 不出袁倾所料,不仅是急事,还是大事。 「你说什么?」 「若曦,你先别急,现在品佳这边已经在控制舆论了。」 「那我现在去孤儿院。」 「不行。」谭璟及时制止她,「都是狗仔,你最好别出现。」 「可是小璐会找我。」 「我安排人把小璐送去陈家。」 陈若曦坚持:「谭璟姐姐,我必须立刻见到小璐。」 「可是……」 陈若曦急迫地打断她:「谭璟姐姐,我必须去!」 小璐看上去活泼开朗,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没有安全感。 宇宙是黑暗的,周围是吵杂的,伸手却抓不住一丁半点的温度,这种感觉比被全世界抛弃都要可怕。这种感觉,没人能比她更刻骨铭心。 赶到孤儿院找到小璐时,不出陈若曦所料,她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不安,所以一直不停地重复弹同一首曲子——《四季》。 小璐说过,那是她听过最温暖的旋律。 「小璐。」陈若曦走到她旁边,轻声喊了句。 钢琴声骤停,小璐根据声源位置去摸陈若曦,急促慌乱:「是若曦姐姐吗?若曦姐姐,是你吗?」 她已经紧张到无法准确地分辨出谁是谁的声音。 陈若曦急忙抓住她挥动的手,半跪在她跟前,声音轻柔地安抚:「是我,小璐别怕,我来了。」 「若曦姐姐,他们、他们好吵。」 「小璐乖,很快就不会再吵了。」 当品佳集团和风尚传媒一起找上门的时候,郑疏允的团队才知道捅了大篓子。连续的停通告、被解约,就连谈了大半年才拿下的电影也泡汤了。 名声、金钱、荣誉都不是郑疏允在意的,他再次拨通陈若曦手机,依然提示关机,辗转了几个人情才拿到陈家座机电话,打过去却被对方告知:「无可奉告。」 经纪人一直在处理解约纠纷,根本顾不上郑疏允,等忙过这段时间后才发现郑疏允不见了,电话没人接,微信也不回,再有郑疏允消息的时候,已经上微博热搜了。 「他去了孤儿院?!」她简直要被郑疏允折磨疯了。 助理小心翼翼地将平板递过去:「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热搜,上次火锅绯闻的那个女孩和他一前一后到的孤儿院,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热度又上去了,而且这更加坐实疏允未婚生女且将残疾女儿丢在孤儿院的传闻。」 季桔和温锦略赶到陈家时,陈若曦已经去了孤儿院。 「谭小姐拦过她,但拦不住。」李妈一五一十交代。 季桔点点头,安抚李妈:「她去了也好,在家她也坐不住。」 小锦一直在关注网上动态,当看到郑疏允也去了孤儿院的新闻,立刻飞奔到偏厅,汇报给季桔:「不好了,郑疏允也去了孤儿院。」 「他去孤儿院做什么?」季桔微微皱眉,一抹不安染上心头。 「别担心。」温锦略安慰妻子,「他们不敢曝光若曦,一个背影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现在最主要的是让郑疏允的经纪团队发文澄清未婚生女一事。」 「还好,小璐看不见。」那一刻,季桔都没想到自己最庆幸的居然是这件事情,她勾了勾苦涩的唇角,「明明我们已经逃的够远了,为什么他们还要穷追不捨呢!」 当年温锦略出事也是这样,惊天动地。 第23章 品佳的速度很快,声明一出来,舆论明显有所好转,再加上各地新闻官博和残疾人协会官博的发声,恳请网民可以还小璐一个正常的生活,营销号见状,立刻转了风向。 谭璟找到慕洵之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公寓喝的烂醉,曲谱酒瓶一地凌乱,人也不清醒,可当他听见谭璟说「若曦出事了」,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往门口去的,步履踉跄。回了陈家,陈若曦并不在,季桔和温锦略也离开了,李妈见他衣衫不整,情绪颓靡,忙着上前问谭璟什么情况。 第42页 谭璟先吩咐小锦去弄点醒酒的,再吩咐李妈去拿条热毛巾,而她则去庭院打了个电话,人回来时,慕洵之没了。 满屋找了一圈,最后看监控才知道他打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根本不用猜。 和院长交代好,陈若曦便给小璐收拾了几套衣服,在司机确定没有狗仔的情况下才急匆匆出门、上车。一前一后,刚好和慕洵之错过。 看见熟悉的车子从眼前开过,慕洵之连忙吩咐司机掉头:「跟上那辆白色的宝马。」 几乎是同时到的陈家。 陈若曦手刚碰到门把,车门就被人拉开了,是慕洵之。 看见来人,她微微有些惊讶:「之之?」 慕洵之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前后思索了半秒,最后干脆什么也不说,伸手过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谭璟见两人都安全回家,这才放心离去。 是夜,陈若曦抱着小璐躺在床上,给她讲《七色花》的童话故事。 「最后珍妮将最后一片花瓣的愿望献给了小男孩是吗?」 「对。」陈若曦夸奖道,「小璐真聪明。」 小璐笑,问陈若曦:「如果若曦姐姐有一朵七色花,若曦姐姐想要许什么心愿呢?」 「我希望小璐开开心心的。」 小璐又笑,继续问:「还有吗?」 「希望之之也开开心心的。」 提起慕洵之,小璐敏感的神经立刻察觉到了:「最近洵之哥哥不怎么来孤儿院。」 「最近洵之哥哥忙着写新歌,所以没空去孤儿院。」陈若曦解释道。 小璐摇头:「不对,以前就算洵之哥哥很忙很忙,他还是会来,他总是会问很多若曦姐姐的事。」 「哦?」陈若曦意外了,「他问什么?」 「最经常问的是若曦姐姐弹了什么曲子。」 「还有吗?」 「还有若曦姐姐讲了什么故事。」小璐问她,「若曦姐姐,你和洵之哥哥是不是吵架了?」 陈若曦嘆了嘆气:「这么明显吗?」 「嗯。」小璐说,「因为你们是分开来孤儿院的。」 陈若曦苦笑一声:「小璐真聪明。」 「为什么吵架呢?」 「可能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之之生气了。」 「那你道歉不就好了?」 「我道过歉了,但他好像还在生气。」 「那洵之哥哥可太小气了。」 「可不是。」陈若曦又开始编排慕洵之了,「他啊,是全世界最小气的。」 「那若曦姐姐不要再喜欢他了。」 「这好像有点困难。」 「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我呀。」陈若曦怕她听不懂,于是给她举了个例子,「假如今天我不去孤儿院找小璐,小璐一定会很害怕,对不对?」 小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以啊,我要一直陪在之之身边,不然他也会很害怕。」 门外,抬手敲门的人僵住了动作。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喜欢他的。 房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小璐问陈若曦:「那上次带我去火锅店的哥哥呢?」 「郑疏允?」 「嗯,就是他。」 这就让陈若曦不明白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哥哥说,他也需要你,所以才跟我商量喊你来火锅店。」小璐问,「若曦姐姐也会喜欢那个哥哥吗?因为他需要你。」 那个回答,慕洵之永远都不想听见,所以在陈若曦回答之前,没出息的落荒而逃了。 听见这个问题的陈若曦顿了顿,最后她摇头:「我只喜欢之之。」 那是她永恆的回答,甚至不需要去否认对其他人的感情,她要做的从来都是肯定自己对慕洵之的感情。 自小璐住到陈家,慕洵之对陈若曦也不再冷冰冰了,但也不会和从前那样暴吼她的名字。 那天,陈若曦下楼梯的时候踩空滚了下来,伤了手肘,忍着疼痛,她看见慕洵之飞奔而来,满脸焦急的喊李妈备车去医院。 「肱骨下端骨折,未见明显移位、脱臼,可以不用手术。」 「会影响弹琴吗?」那是慕洵之唯一问过医生的问题。 那些天,陈若曦右手打了石膏行动不便,几乎没有外出,又不能弹琴,在家无聊至极,幸好有小璐。 此次受伤,慕洵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天天待在陈家,只要陈若曦要拿个什么他就会立刻出现。陈若曦总说:「不用天天在家陪我,你不是忙着写新歌吗?」 「等你伤好再说。」这是他永恆的回答。 那日,小璐和李妈一起去育才路买绿豆糕,在庭院外看书的慕洵之听见陈若曦喊小璐弹琴疾步赶到偏厅,告诉她:「小璐和李妈出门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弹。」 「弹什么都可以,就是好多天不碰琴,总想听钢琴的声音。」 「好。」他将她牵到琴前,让她坐到琴凳上,「我们可以三手联弹。」 陈若曦被他逗笑了:「听上去挺诡异。」 很快,他们开始了三手联奏。 跳跃的音符,优美的旋律,平滑的琴键,组成了他们的童话世界。 童话世界。 是作者对命运的抗议和对社会善恶的写实,看上去完美无缺,事实上不过是自欺欺人,如同现在坐在琴凳上弹奏美妙乐曲的他们。 第43页 下一首,陈若曦还不知道慕洵之要弹什么,可当他弹出第一个和弦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四季》。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心口倾泻而来,陈若曦忽然问他:「这首歌,是写给小婶婶的吗?」 琴声蓦然一停。 「《四季》、季桔。」陈若曦平静的说,「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他始终没有说话,盯着她的双眼,冷如极地寒冰。 「你知道吗之之,每次你看我弹琴的时候眼里总是泛着光,原先我以为是音乐的魅力,可那天你在医院问医生会不会影响弹琴的时候我才恍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个,所以在临安古玩街我伸手去捡摺扇你生气了,所以我独自开车出门你生气了,因为你真的很在乎我这双会弹琴的手……」 「陈若曦!」他厉声打断,终于忍无可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以前你不耐烦的时候顶多吼我几句,可从来不会这样跟我置气,因为你是慕洵之啊,从来都不屑和谁怄气,后来我细细琢磨了下才发现,我们每次冷战都是因为我这双手。」因为这双和季桔一样很会弹钢琴的手。 她说:「之之,我不在乎你到底因为什么才跟我订婚,但如果你觉得累了,那我们就解除婚约吧。」 她平静的极其异常,以至于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让慕洵之无法从她脸上读不到一丝半点情绪。 他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发现喉咙发紧,肢体僵硬:「随便你。」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听见他的答案,陈若曦淡淡一笑,只一个字:「好。」 「陈若曦,你爱过我吗?」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当小璐问她为什么还要喜欢他的时候,她的回答是:因为需要。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她,是否爱他。 陈若曦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在慕洵之眼里,她的反应便是最好的回答,在陈若曦开口前,他阻止了她:「不用回答,我就是问问。」 他深怕自己没有这种能力去承担那个回答,他怕自己会奔溃在这里。 李妈和小璐回来后发现慕洵之没在家,就问小锦,小锦摇了摇头:「不知道呀,当时我在厨房做饭,出来时慕先生就出门了,然后若曦一个人坐在钢琴前发呆,喏,现在还坐在那儿呢。」 李妈拍了拍小璐的手,小璐立刻会意,清脆响亮的喊了句「若曦姐姐」,陈若曦回头,心不在焉的应了句。 「洵之哥哥呢?」小璐问。 陈若曦眼底一黯,对小璐说:「他回家了。」 「回家?」小璐有些困惑,「可这里不就是他的家吗?」 这个问题,陈若曦没有回答。 半个月后,郑疏允未婚生女此风波正式落幕,由于遭到品佳的封杀,两部已经定档待播的剧直接被撤档,21个代言全部终止合作,工作室再次发文致歉,却遭到残疾协会的痛批。 袁倾说:「品佳为了你可真捨得下血本,这下,郑疏允应该是凉透了。」 「是团队的问题。」陈若曦说,「按谭璟姐姐的说法,他本人并不知内情,是团队用他和小璐的合照配文案炒作。」 「做公益就做公益,你说他团队折腾啥,还找营销号弄得满城皆知,然后粉丝一个人肉,得儿,直接把小璐送到了风口浪尖,何必呢!」 第24章 陈若曦知道,团队这样做无非是吸人眼球,立住郑疏允公益人的人设,当初她就是怕会有这种事发生,才去警告他,可他偏不听。 「餵?人呢!」 「在听呢。」 袁倾一度怀疑她根本没好好听她说话:「那你说说,我都说什么。」 陈若曦无语,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袁倾这才满意,继续下一个话题:「准备什么时候送小璐回孤儿院?」 「就这几天。」 「那慕洵之呢?彻底闹掰了?」 说起这个,陈若曦忍不住低嘲一笑:「以前我觉得只要他在我身边,无论他爱不爱我都不重要,可后来……我好像变得贪心了。」回想起曾在钟斯灵面前说过的那番话,还真打脸。 「你还觉得他不爱你?」袁倾真想扇她一巴掌。 「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爱我,但有时候他又太无所谓了点。」 患得患失,应该说的就是这个吧。 「他只是不太会表达。」袁倾替慕洵之解释。 「也有这种可能。」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还在期待慕洵之找她和好,袁倾切了声:「什么嘛,秀恩爱?」 「不是,」陈若曦急忙解释,「我只是对他的若即若离、阴晴不定没什么安全感,而且他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不太想他每天都闷闷不乐的。」当时提出解除婚约也有冲动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尊重他的选择,可似乎……他的选择让她失去了他。 袁倾才不听她的诡辩:「陈若曦,我就这样问你,如果慕洵之跑到你面前,跟你说,他爱你,你会如何?」 「马上找到户口本!去民政局!登记!」 陈若曦的回答,根本不用想。 「我说吧,你啊,註定落在慕洵之手里。」 等不及袁倾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慕洵之,陈若曦就出事了。 那天,她送小璐回孤儿院,中途被郑疏允的粉丝围堵,好几辆车对陈家的车穷追勐打,你追我赶的过程中,发生了车祸。场面极度混乱,沾满血迹的秀髮、隐隐抽搐的身躯、血肉模煳的脸颊、还在流血的嘴角,都伴着刺耳的剎车声、路人的惊唿声、车窗的破碎声,触目惊心着。 第44页 连环的大型车祸,立刻惊动了三家医院紧急出动,收到消息的李妈第一时间拨通了温家电话。等所有人赶到医院时,陈若曦刚被推进手术室,那完全被血染红的上衣惹得小锦和李妈吧嗒吧嗒落泪。 「洵之呢?」季桔永远是头脑最清楚的那个,因为她知道陈若曦醒来第一件事是找小璐,如果她接受不了小璐离开这个事实,慕洵之是唯一一个可以给她力量的人。 混沌中,李妈回答:「谭小姐已经去找了。」 很快,谭璟也赶到医院,同时带来一个坏消息:「公寓没人,手机关机。」她摇了摇头,眼底透着绝望,「找不到他。」 季桔眸光一黯,问谭璟:「桔梗孤儿院呢?有去找过?」 「找了,整个云溪,他常去的不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找了,都没找到,问了公寓的保安,说已经有两天没见他回来过,最后一次见他是两天前的晚上,背着吉他离开的。」 这时,温锦略上前拥住季桔:「我给大哥打电话。」 他的声音总是这样,让人心安。 手术很成功,陈若曦也度过了危险期,醒来后得知小璐去世情绪一度消沉,才没几天就瘦的不成样子,后来袁倾安慰她:「对小璐也许是种解脱。」 陈若曦摇头:「她比任何人都努力的活着,她应该得到平静而安逸的生活,是我的错,不应该让郑疏允发现小璐的存在。」 「若曦,这不是你造成的结果,不要给自己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小璐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可她看不到啊。」陈若曦笑着闭上了双眼,泪划过苍白的脸颊,灼伤肌肤。 陈若曦的消极情绪还不是袁倾最担心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陈若曦那只打了石膏的右手,医生的话犹在耳畔:「尽管恢復的很好,也会影响以后弹琴。」 她的右手本就是伤上加伤,没有废掉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袁倾担心陈若曦知道以后,会更加绝望。 那段时间,病房里人进人出,就是没人敢跟陈若曦提她手的事。后来,她无意间听见温锦略和医生的对话,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温锦略看见门口的陈若曦,微微一愣。 得知此事,陈若曦反而轻松了下来。 袁倾骂她没心没肺,陈若曦总是淡淡一笑:「报应呗。」 后来袁倾又有些庆幸陈若曦的伤,让她减轻了心里的负罪感,这才没将自己逼到绝境。 他们预想的状况都没有发生,得知小璐去世的陈若曦伤心欲绝了一阵,但也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抚平伤疤,得知自己无法像从前那般弹琴的陈若曦并没有痛不欲生,所有的一切都在正确的轨道里前行。 除了,慕洵之。 如果说有什么异常,那就是陈若曦从未提过慕洵之,一句也没有,就在袁倾以为狗血偶像剧失忆戏码上线的时候,陈若曦忽然来了句:「我等了他一个季节,他还是没出现。」 袁倾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谁,反应过来时,陈若曦又开口了:「袁倾,我用一个季节的时间证明了他并不爱我,我想,我该放手了。」 面对慕洵之,她总是没有原则和底线。其实他不明白,只要他回头,就一定会看到她,因为她从来不会离开,无论她说过什么,又或者,他是否爱她。 「或许他还不知道。」那是袁倾最后的坚持。 陈若曦涩涩一笑:「全世界还有人不知道我车祸入院吗?」 突然想起他曾经许过的承偌,他说:「我不会消失,我会一直在。」 他终究还是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如此彻底。 转眼,过了两个冬季,又到了春季。 时间抚平了伤痛,也谱写了歷史。 譬如,曾经轰动歌坛的原创歌手慕洵之再也没有发过新歌了,他最后发表的那首《四季》,播放量至今无人超越。 有人说,大概是寻得真爱,隐姓埋名了。 也有人说,江郎才尽。 无论是哪种说法,陈若曦都不曾在乎过,只是,听见有人提起那个名字,心还是忍不住会往下沉。 「若曦。」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陈若曦转身,是闻靖。 闻靖走上前,朝她露出笑脸:「好久不见。」 陈若曦礼貌地回了个笑:「好久不见。」 「你是来找季老师?」闻靖问。 「随便逛逛。」 闻靖看了眼表,略踌躇了下问她:「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陈若曦说,「就在学校食堂吃的。」 「那……」 闻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若曦打断:「我还要去个地方,先走了。」 言尽至此,想约她喝咖啡的闻靖就此作罢,绅士的为她推开音乐教室透明的玻璃门:「路上小心。」 陈若曦向他道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闻靖眼底闪过落寞。 他爱的那个女孩,一定要幸福啊。 是红灯,逼停了他的脚步,隔着一条马路,似乎仍能看清她灵动的眉眼,俏皮的唇角。她还是那样,喜欢留着黑长的头髮,穿着舒适的帆布鞋,从来都不肯好好走路,偶尔蹦几下,试图去摘树梢的嫩叶。 从咖啡店出来时,陈若曦才发现下雨了,伸手去接了点雨水,看着湿润的巴掌,依然会想起从前那些听雨的日子,无论是小璐还是慕洵之。 第45页 服务员给她送伞时,她还有些意外,以为是咖啡店借给顾客的伞,忙着道谢,说改天来还。 服务员却说:「不用还,是另外一位顾客送给您的。」 「顾客?」 服务员回头想要寻那位客人的踪影,可找遍整个咖啡店也没找到,她说:「他好像离开了,可能是认识您的。」 认识她的? 陈若曦问服务员:「是不是一个长相十分帅气的男生?」 「对。」 服务员的回答让她心底泛起一丝涟漪,紧追问了句:「声音特别好听,像某位歌手?」她的表达已经十分含蓄了。 服务员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话。」 「没说话?」陈若曦问,「那你怎么知道他这伞就是给我的?」 服务员笑着说:「他在手机备忘录打出来的:请帮我把这把伞送给门外那个可爱的女孩,谢谢!」 「备忘录打出来的?」这令陈若曦更困惑了。 服务员回想了下男人在咖啡店的全过程,她跟陈若曦说:「他似乎不会讲话。」 「谁啊?」袁倾一脸八卦,「暗恋你?」 陈若曦摇头:「反正奇奇怪怪。」 就在陈若曦快要忘记那个给她送伞的陌生男人时,又在一个雨天,她再度收到那个男人送的伞,以至于后来她出门都会时不时看一眼后面,看看有没有人尾随她,可事实证明她自作多情了,因为又是一个雨天,她依然站在某家店的门口等司机来接,但没人给她送伞。 袁倾总吓她:「奉劝你少出门,免得被人绑架。」 她总是笑的没心没肺:「绑架我去勒索品佳吗?」 第25章 说起品佳,袁倾问:「过两天品佳是不是要召开股东大会?」 陈若曦点头:「是啊,而且大温叔点名要求我出席。」 袁倾白了她一眼,说:「谁让你前几天在温家非要嘲笑温修竹穿裙子太丑。」 「谁又能想到温总裁这般记仇。」陈若曦又刷了圈音乐播放器的主界面,没看见有意思的新歌,嘆了嘆气,「弄的我公演都不知道该弹哪首曲子了。」 虽然那次车祸后让她的手留下病根,但还能用,只是要严格控制时间,从两年前的半个小时到现在的四个小时,她已经很满足了。 「最近俞初麟不是刚发了首新歌吗?」 「什么新歌?我怎么没看见?」 「前两天我还听见医院的小姑娘说起。」袁倾打开音乐播放器搜索俞初麟,刷新两遍也没看见他所谓的新歌,「欸,奇怪了,前两天他们还在说。」 陈若曦的好奇心被勾起,她直接爬上微博搜俞初麟,点进主页,置顶的是一个mv,曲名是——《秘密》。 「是有。」陈若曦点击播放,「听听看。」 第一段旋律出来的时候,陈若曦直接怔住了,这曲风……慕洵之? 倒回去,暂停在mv出现词曲信息的界面,定睛往屏幕一看,却发现词曲那栏填着未知。 「怎么了?」袁倾问。 陈若曦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错觉。」 或者是她多想了,自《四季》后,慕洵之再也没有发过歌,她怎么能凭一段曲风相近的旋律确认是他呢。 看着mv上的歌词,陈若曦的脑海不自觉浮出一些旧画面来,一起檐下听雨,一起四手联奏,还有那天在偏厅,钢琴前,他弹着《四季》,她沉默不语…… 一切一切,都和慕洵之有关。 mv下的评论多数都在询问词曲的出处,很多人留言说:不管是曲风还是歌词都像极了慕洵之。 盯着评论区,陈若曦一颗心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之之,会是你吗? 《秘密》 词曲:未知 回忆层峦叠嶂,全都有关于你 词曲里的秘密 是我故作漫不经心,欲言又止 被雨瀰漫的城市里 连空气都变得有点像你 说话时眼带辰星,举止亲昵 我为你弹着《四季》 看见光暗在你眼底 情绪泛滥成灾的我你 谁也不去戳不破那个谜底 好想你,却不敢,牵引 抉择为难着你,突如其来的放弃 手落在,琴弦上,缓缓僵硬 如果我还找不到你 就在我们话别的原地 漫长的等在被你封锁的时间里 连续的单曲循环,每听一次,心尖口就会疼一次。 小锦从厨房出来时,看见陈若曦又趴在茶几上睡着了,手机还放着歌。 李妈见状,总是吩咐小锦:「去拿条毯子。」 「她这又是想起谁了呢?」小锦一边陈若曦盖毯子一边喃喃低语。 这两年,陈若曦总这样,莫名其妙的下楼,莫名其妙的弹琴,莫名其妙的趴在茶几睡着,说着不太莫名其妙的梦话:之之别走,小璐别走…… 看上去,她对任何人的离开都表现的十分淡然,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难以释怀。她总是这样,迎着光面对这个世界,然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回头,独自面对阴影。 股东大会当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陈若曦抵达品佳集团时,在门口碰见温盛言和谭璟,两人似乎也刚到,看见陈若曦,温盛言示意谭璟撑伞接一下。 「大温叔。」陈若曦走上前喊了声。 第46页 温盛言微微颔首,大概是看出她有点紧张,便开口说了两句:「就听各部门汇报一下情况,吃顿饭就结束了。」 「还要吃饭?」她怎么不知道这个流程? 谭璟解释:「是个小型的餐会,你待上一会找个理由开熘就成。」 言尽至此,她还能拒绝吗? 「好吧。」 对陈若曦而言,这种场合很陌生,自父母离世后,陈绍彬就将品佳的所有股权转给了她,一直由温盛言代理,她只需每年在代理合同上籤个字,别说股东大会,就连品佳集团大楼都没怎么来过。 头一回参加所谓股东大会,果然,又冗长又无聊,听的她三番两次瞌睡,要不是温盛言时不时瞥她一眼,她早就跟谭璟说的那样找个理由熘了。 好不容易撑到会议结束,又要去餐会。 左右是饿了,到了会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饱再说。 等吃够了,就去找谭璟开熘。 谭璟没想到她会这般待不住,耐着性子安抚她:「再等五分钟,温总说要给你引荐几位世伯。」 「啊?」陈若曦一贯不会应对这种场面,「能不见吗?」 「不能。」谭璟立刻拉住她,免得一不留神人跑了,「这几个世伯和温家关系极好,也是你沛莲叔婆精挑细选的。」 「精挑细选?」陈若曦觉得这个词用的有些偏颇。 谭璟笑了笑,真相了:「这几位世伯儿子的年龄和你相仿,样貌品性也是极佳的。」 「相亲?」陈若曦差点惊掉大牙,「这么公开?这么大张旗鼓?我大温叔还配合?」见了鬼了,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温总裁,居然攒这种有伤大雅的局子? 谭璟说:「你大婶婶亲自出马当的说客,你大温叔他啊,不敢不从。」 「……」 于是乎,一场诡异的相亲大会开始了,就在陈若曦快要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小锦来了个电话,说公演负责人找她晚上去对流程,她这才得以逃脱。 温盛言让谭璟送她,陈若曦生怕谭璟知道她是晚上才对流程,然后半路把她抓回来,急忙拒绝:「没事,让谭璟姐姐忙,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司机就在门外候着呢。」 说完,不给温盛言拒绝的机会,拔腿就跑。 云溪的春天总是多情,缱绻绵长的细雨,淅淅沥沥,让人伤情,也让人念情。 陈若曦站在酒店门口等司机,仰头看着灰濛濛的天,忍不住又想起那次在临安和慕洵之的争执。 几分钟后,没等来司机,等来了司机的电话,说车子抛锚了。 「没事,我打车回去。」 挂了电话,陈若曦吩咐大堂经理给她叫辆车,大堂经理告诉她雨天比较难叫车,让她到休息区等待片刻。 大概是真的累了,窝进酒店休息区舒适的沙发,听着耳机里那首牵动人心的《秘密》,不知不觉间,她睡着了。醒来时,天已晴,身上还盖着一件男士薄外套,她皱了皱眉,叫来大堂经理,哑着声问:「车叫到了吗?」 「您的司机来了。」大堂经理说。 陈若曦看了眼表才知道自己睡了近两个钟,她向大堂经理致歉:「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还有外套,谢谢。」 看着她递过来的外套,大堂经理笑着说:「这外套是您朋友的。」 「我朋友?」 「是的,他让我们不要叫醒您。」 有一种很可怕的想法从陈若曦心底划过,她抑制住自己的激动,问大堂经理:「是一个长相十分帅气的男生吗?」 「也许是。」大堂经理的回答很模煳。 陈若曦皱眉:「也许?」 大堂经理朝她歉意的笑了笑:「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所以我并未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他是不是没有说话,用手机的备忘录跟你沟通的?」 大堂经理点头:「对。」 看着手里这件平平无奇的外套,脑海疯狂的闪过一个想法:是他!是慕洵之! 「我可以看看监控吗?」陈若曦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和逾矩,但还是忍不住恳求大堂经理,「他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眼监控,就一眼。」 面对她的请求,大堂经理十分为难,歉意的鞠了鞠躬:「很抱歉,这是客人的隐私。」 「客人?」陈若曦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他住这里?」 「这位小姐,非常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因为大堂经理的话,那三天,陈若曦几乎死守在盛世酒店的大堂,每一个从旁经过的客人她都会看一眼,抬起的目光总是带着期盼,垂落时却是难掩的落寞。 三天,足够她放弃了,就连袁倾都说:「可能不是他。」 陈若曦也曾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也有可能不是他,可她越否定那个答案就越清晰,是他。因为只有慕洵之,才会给她一种想抓住却又抓不住的期盼。 初晨,又下起了雨,她站在偏厅和庭院的槅门上,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看雨落在屋檐。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她急忙吩咐小锦备车。 小锦皱了皱眉:「现在就出门吗?」 「对!」她非常肯定,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她确认一直徘徊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慕洵之! 「可是早餐……」 「不吃了。」 第47页 她向来如此,说风就是雨,小锦奈她不何,只能吩咐司机备车,然后再去厨房告诉李妈不用准备早餐了。 因为雨天,交通不太好,塞了近半个钟才抵达目的地,陈若曦等不及司机给她撑伞,急忙飞奔到咖啡店,却发现还没到营业时间。 「若曦小姐,」司机连忙撑伞追上,看了眼咖啡店,他问,「您是要喝咖啡吗?」 陈若曦沉默的摇了摇头。 司机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见她一直站在门口,他就一直撑着伞陪她站在门口。 一个小时后,终于迎来了咖啡店的店员们陆续上班,陈若曦急忙找到给她送伞的服务员。 第26章 「您好,请问您还记得我吗?」 服务员的记忆一向不错,再加上陈若曦特地穿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衣服,服务员点头:「记得。」 陈若曦欣喜若狂,激动追问:「那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有个用备忘录沟通的人送了我一把伞?」 服务员还是点头。 陈若曦迅速掏出手机,翻开相册,将一张慕洵之的单人照给服务员看:「是他吗?」 问出口的话带着轻微的颤抖。 服务员认真的看了眼照片中人,随后肯定点头:「是他。」 真的是他! 突然眼眶一热,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陈若曦握手机的手不由一紧,最后强装镇定,从容的向服务员道谢。 服务员笑着说:「其实后来那几天他又来店里了,每次都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整天,好像在等什么。」 眼睫毛终于承受不住眼珠的重量,陈若曦偏开脸拭了拭泪水,再次向服务员道谢,然后给服务员留下自己的手机号,拜託她说:「如果下次您再遇见他,麻烦给我打电话。」 服务员看了眼情绪不明的陈若曦,点了点头:「非常乐意帮忙。」 「谢谢您。」 「他一定是您很重要的人吧。」服务员问。 陈若曦看了服务员一眼,服务员解释:「因为您道谢时语气十分郑重,我想,一定是您很重要的人。」 「对。」陈若曦掩去眼底的苦涩,唇角淡淡扬起,「特别重要。」 重要到听闻远方有他,立刻动身跋涉千里。 慕洵之,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找你啊! 后来那几天,陈若曦抱着手机魂不守舍,袁倾见了,嘆了口气:「你说这个慕洵之,既然回来了,干嘛要避着你?」 「他在用备忘录和别人交流,袁倾,他一定是自闭症加重了。」 「你倒是挺有闲情逸緻担心他。」袁倾挖苦她。 陈若曦低嘲一笑:「很没用对不对?一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我又开始毫无原则的追着他跑了。」 其他的袁倾不敢说,但陈若曦爱慕洵之的这份心,全世界没几个能做到这份上。她总是轻易的低头,轻易的原谅,轻易的靠近。袁倾明白,她所有的轻易只因为她不想失去罢了。 公演当天,陈若曦特地挑了件白色洋装,坐在黑色钢琴前,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今天要弹三首曲子: 温锦略的《十二星座》,曾被誉为古典乐一大改革,他彻底放弃了古典乐严谨的结构性和逻辑性,运用大量的踏板去调和音和旋律之间的优美,对弹奏者的要求极高,必须要有很扎实的功底和高超的技巧; 斯克里亚宾的《fantasia,op.28》,近九分钟的曲子里,织体复杂到丧心病狂,旋律优美到催人泪下,情感浓郁到令人窒息,没有深厚的功底极难演绎出这首曲子唯美的精髓; 俞初麟的《秘密》,是三首曲子里唯一的流行乐,被陈若曦大改,先在前奏部分融入了《fantasia,op.28》的旋律,又在整首歌的改编上运用了《十二星座》的旋律。 三首曲子演奏下来,花费了近半个小时,按照季桔的话来说:「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演奏会。」 陈若曦总是很有耐心和定性去做好每一场公演,然而每场公演的负责人都会夸赞她的技艺,尽管带伤,却比任何钢琴家的演奏都出色。这时,陈若曦总会淡淡一笑,说:「如果小璐在台下就好了。」 没有人知道小璐是谁,但不难看出是一个让陈若曦很珍惜的人,因为每次说起小璐,陈若曦的眼里总是泛着令人心疼的光泽。 谢幕时,她站在舞台中央,向台下观众致敬,腰弯下来那刻,她下意识看向左边,曾经站在她身旁的人,消失了。 与此同时,演奏厅最角落的重门悄无声息的被人掩上,那人五指修长,身形清癯,白衣黑裤,渔夫帽掩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慕先生。」杨璐华见男人从演奏厅出来,立刻将口罩递上,然后告诉他,「外面下雨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杨璐华立刻会意:「陈小姐的司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有伞。」 他微微点头,指了指楼梯间,杨璐华知道他将花藏在那里了。她说:「我这就安排人去后台,给陈小姐送过去。」 男人向她投去一个类似感激的眼神。 每次演奏结束后,陈若曦都会风雨不动的收到一束花:一月念影、二月红杏、三月碧桃、四月洛阳、五月金罂、六月芙蕖、七月栀子、八月木犀、九月延年、十月拒霜、十一耐冬、十二寒梅。 没有一次被落下。 第48页 当陈若曦抱着一束碧桃走出云溪音乐厅时,司机已经在偏门撑着伞候着,刚要上车才发现手袋落在后台了,于是将花交给了司机,自己折回去拿手袋。等电梯时,她习惯将手指放在掌心,弹奏某首曲子的旋律。 电梯门打开的那瞬,她惯性抬眸。 在陈若曦目光触及站在电梯里的男人的第一秒,男人下意识拉低渔夫帽。 第二秒,她清晰的闻见那股熟悉致命的木质香。 第三秒,她攥住了和她错身而过的男人的手腕。 第四秒,她抬起倔强固执的脸。 第五秒,她开口喊道:「慕洵之。」 轻缓而温和,像是夏日里的清风,舒适极了,可听在慕洵之耳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预想过无数个和她重逢的画面,可从未想过是以这种形式、这种状况…… 口罩下的俊脸有些发白,他盯住那扣紧他手腕的手,滞了片刻,然后从容的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清瘦的一张脸,淡淡一句:「好巧。」 声音被他压的格外低,所以显得嘶哑,陈若曦试探性问了句:「感冒了?」 他没再开口,动了动被她紧攥的手,眼神示意。 陈若曦并没有松手的打算,淡淡一笑,说:「相逢不如偶遇,喝杯咖啡的时间应该有吧?」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如果没时间喝咖啡,我们不妨就站在这里唠唠嗑、叙叙旧。」 陈若曦向来知道他的死穴,此话一出,慕洵之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下,陈若曦也不去找什么手包,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慕洵之拖去了咖啡厅。 路上,他回了几条简讯,陈若曦厚着脸皮看了眼备註:杨璐华。 「女朋友?」她轻声问。 慕洵之没回答,目光看向她,带着探究。 陈若曦闪开被他对视的目光,故作轻松的换了个话题:「来看演出?」 依然没回答。 她也不急,或者说没有人比她更习惯这种没有期限的沉默。 音乐厅附近的咖啡店很多,陈若曦特地挑了个僻静的,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后,点了杯冰美式并特别嘱咐服务员加冰,然后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慕洵之,服务员会意,立刻朝慕洵之笑了笑。 他朝服务员摆了摆手,服务员见状,又看向了脸色比较正常的陈若曦。 「给他一杯温水吧。」陈若曦说。 服务员走后,陈若曦问他:「你打算一直这样吗?」淡漠的,疏离的,冷峭的,像个陌生人一样。 后半句话,被陈若曦硬生生吞回肚里。 他似是思忖片刻,然后打开手机备忘录,敲出一句话来:喉咙太痛,说不了话。 「感冒了?」陈若曦又问。 他点头。 陈若曦也不揭穿他:「那你就打字吧。」 咖啡上了后,陈若曦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慕洵之身上,一时忘了右手的伤。伸手去端咖啡的是右手,大概是这两天练琴过度,手筋一抽,疼的她立刻松了手,咖啡落地,一片狼藉,连同她白如雪的洋装都难以倖免,染上一片咖啡渍。 服务员闻声而来,看见的却是慕洵之将陈若曦的双手抓起,举到半空,拉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出满地的玻璃渣。 收拾完残局后,两人换了个位置,因为洋装染了污渍,慕洵之将外套脱给了她,盯着身上的外套,陈若曦几乎确定股东大会那日的外套也是他的,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买同系列不同款式的衣服。 总以为见到他后,会有很多问题要问他。陈若曦现在发现,原来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看着他这张比两年前更加消瘦的脸,她连一个问题都想不起来,明明谋划了整整两年。 两人分别时,陈若曦还是没沉住气,追问了句:「你住云溪吗?」 他看着她,淡淡点头。 「住哪里?」嘴巴总是比脑子快一步,反应过来时已经问出口了,于是她找了个很拙劣的藉口,「李妈好多次问我你住哪里,我都答不上来。」 他静默的看着她,并没有要给她写地址的打算。 对于他的沉默,她早就习以为常。 「什么时候回孤儿院看看?院长都问起你好多次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一起回孤儿院看看吧?」 他终于按亮了手机。 慕洵之:你穿成这样去? 「那我回家换个衣服。」 她还是那样,说风就是雨。 慕洵之:改天吧,我晚上还有点事。 「和杨璐华吗?」 慕洵之:她是我助理。 陈若曦努力压住那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说出口的话却极其冷漠:「噢。」 慕洵之:后天下午有空,孤儿院见。 从音乐厅回来后,陈若曦跟变了个人似的,翻箱倒柜的找衣服,试了无数件,小锦都被问烦了,最后干脆每件都说好看,陈若曦骂她敷衍。 另一头,录音棚。 俞初麟因为新专辑连夜录歌,直至凌晨四点才被慕洵之大赦,从录音室出来的俞初麟灌了大半瓶水,笑着说慕洵之太严格。 杨璐华莞尔:「俞老师对自己的作品也是非常严格呢。」 俞初麟急摆手,制止杨璐华的不怀好意的商业用词:「别来这套。」 杨璐华失笑。 第49页 「明天下午三点半上线,对吧?」俞初麟经纪人跟杨璐华对时间。 经这一提,杨璐华才想来:「改时间了,后天下午上线。」 这是俞初麟和慕洵之合作以来第一次遇见他临时改时间的状况,勾着意味深长的唇问他:「怎么回事?」 慕洵之:后天天气好。 俞初麟信他个邪。 事实上,慕洵之看中的确实是后天的天气,天气预报显示下雨的可能性很大。 第27章 他们所说的后天是指人体休眠的后天,因为没有进入睡眠期,人类下意识的会把当天的凌晨算入今天的晚上。 后天,是俞初麟新歌上线的日子,也是慕洵之和陈若曦约好去孤儿院的日子。正如天气预报预测的那样,飘起了小雨。 慕洵之比陈若曦早到了半个小时,他从厅堂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坐在屋檐下,安静的听雨。等那辆白色轿车停在孤儿院外面时,他看见她冒雨前来,大概是太心急,所以没等司机给她撑伞,没一会儿,司机就撑伞追上了她,但她却完全不顾这点雨水,跑的飞快。 许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坐在门前,看着她。躲进屋檐的陈若曦闪了下眼睫,解释说:「雨太大,只能跑进来了。」 他并没有问什么。 陈若曦顺势坐到他旁边的椅子,说起这两年的趣事:「有一次下大暴雨,我被困在了孤儿院,索性去琴房弹琴,谁知小满竟装鬼来吓我,害得我差点从琴凳上摔下来。」 原来她讲的是突然乱音那次,他就说好好弹着琴怎么就暴躁了。 「还有一次,我忘了跟李妈说我不回去吃饭,然后手机又没电,李妈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差司机过来一看,发现我趴在钢琴上睡着了,大概是十一二月份的事情吧,第二天就发烧了,被李妈训了好几天。」 那次他也知道,当时他还想,又不弹琴还待在琴房,难不成睡着了,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来看一眼,后来看见她被司机接走时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想着,又该进医院了。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就去医院了。 「我去医院的时候也很倒霉,碰见一个不太会扎针的实习护士,愣是在我的手上扎了三四个洞。」 他知道,所以当实习护士第三次都没有成功时,他急急忙忙地去拜託护士长亲自给她扎针。 「不过后来护士长来了,一次就扎中了。」 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不知为何,亲耳听她再说一遍,又觉得很有趣。 他突然掏出手机,在备忘录打下一行字:想弹琴吗? 雨下的云溪,被琴声环绕的孤儿院,陈若曦十指跳跃在琴键上,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没有变。 如果有人问她:「怪他吗?」 她应该会反问那个人:「为什么不问我:爱他吗?」 怪吗? 也许一开始有怪他,为什么如此决绝,说离开就离开,为什么这般冷血,连小璐的葬礼都不肯参加,又为什么这样无情,连来医院看她一次都没有。可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这种怪罪不太对,与其怪他这些,还不如怪他为什么不爱她。 琴声渐止,陈若曦开口问:「为什么不再发歌了?」 落在琴键上的手微微一颤,很快,那波动的情绪被慕洵之强制平息,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慕洵之:没写歌的灵感。 「是吗?」陈若曦反问,「那《秘密》呢?」 她会听出来,他并不意外,尤其是看过两天前她的公演。 慕洵之:经济需要。 「那为什么不署名?为什么要给别人唱?为什么不自己唱?」 三杀。 沉默了片刻,他重新将手机递到她眼前。 慕洵之:你饿了没? 他总是这样,要么避而不答,要么就随心所欲的转移话题,难道让他说一句「这歌写给你听的」有这么难吗?就算他现在是个哑巴又如何!大家都是自闭症过来的,谁又能高贵过谁?为什么他总是要推开所有人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人心吗? 陈若曦烦躁的拨开挡在眼前的手机,恶狠狠两个字:「不饿!」 将陈若曦气走后,他才松了口气,真怕她再问个几句他就和盘托出了。 这关过了,但又遇到了新的难关。 陈若曦离开琴房后直接走了,头也不回的。慕洵之打她电话没接,发信息也没回,最后去陈家找她,她也避而不见。 李妈见到慕洵之自然欣喜无比,请进偏厅,送上茶点,然后上楼去叫陈若曦,却吃了个闭门羹。李妈又让小锦添了点茶水,悻悻的开口:「若曦可能太累了。」 慕洵之:那我改天再来。 看见他用备忘录打字和他们交流的时候,李妈被吓了一跳,连忙追问他:「这是怎么了?」 慕洵之:喉咙痛,讲不了话,李妈见谅。 李妈一看他是喉咙痛也宽心不少,然后又急忙让小锦去拿几盒清肺润喉的茶,给慕洵之带走。 三点半,俞初麟两首新歌同时上线:《秘密》和《想念》。 《秘密》这首歌前段时间在微博上传了mv,虽然音频一直没传到网上,但热度还是很高,后来经陈若曦之手重新编曲,在古典乐的圈子又火了起来。现在两首歌同步上线,一是慕洵之的要求,二是俞初麟说:「顺便蹭一下《秘密》的热度。」 第50页 杨璐华听了连连失笑。 《想念》 词曲:未知 雨又下一天,寻你几遍 老屋前,有人拨动琴弦 音渐浅,回首间 那声抱歉,被搁浅 巷里堂前,旧画面 伞下的我们固执己见,不肯听劝 你抬头向天,落月残缺 这一诀,清秋节 我不想念,这个慌,怎么圆 又擦肩,仍碰不到你指尖 眼里的光圈,已走远 门后琴键隔绝我们之间 我似乎,还要找你好多年 街角绿豆糕,依旧很甜 脑海里,有人挑动心弦 陈年伤,已成茧 那声抱歉,被搁浅 巷里堂前,旧画面 伞下的我们固执己见,不肯听劝 你抬头向天,落月残缺 这一诀,清秋节 我不想念,这个慌,怎么圆 又擦肩,仍碰不到你指尖 眼里的光圈,已走远 门后琴键隔绝我们之间 我似乎,还要找你好多年 檐下雨,浓睡残酒醉春烟 尘封的旋律,渐荏苒 门后琴键隔绝我们之间 我似乎,还要找你好多年 我似乎,还要想你好几年 盯着屏幕上那一行行回忆交织的歌词,陈若曦问袁倾:「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偏偏今天发表。」 袁倾没好气推了推她脑袋:「那你呢?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还能耍脾气?」 「脑抽吧。」陈若曦嘆气,「大概是以前被之之给惯坏了。」 以前慕洵之虽然不爱搭理她,但她非要黏上去,他也没辙。后来订婚了,他虽然时不时会因为芝麻蒜皮的小事跟她生气,但只要她撒娇耍赖,他还是没辙。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越来越贪心,从拥有他到想得到他的爱。 「你说他为什么不自己唱呢?还不署名。」 「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袁倾早就觉得慕洵之这行为极其诡异,「如果因为自闭,他顶多不接触人群。」 「这两次见他,他几乎没说话,都是用备忘录跟我沟通。」 「和其他人也是?」 陈若曦点头。 「会不会他声带出了什么问题?」 「声带?」陈若曦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为什么这么问?」 袁倾也不太好说:「心理医生的直觉,总觉得他除了迴避你以外还在迴避其他东西。」 按照她对慕洵之这一系列行为来分析,如果他因为迴避陈若曦才不署名不自己唱,那现在都和陈若曦见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除非,他有不得不让别人唱他写的歌的原因。 一周后,陈若曦风雨不动的去了孤儿院,自小璐去世后,琴房的琴时常落灰,如果陈若曦不常来,这台琴估计会被荒废吧。这一日,陈若曦如往常一样先擦拭钢琴,却发现,琴盖干净的一尘不染。 小满听说陈若曦来了,从后院飞奔而来,看见陈若曦擦钢琴,笑着走上前说:「大哥哥已经擦过了。」 「大哥哥?」 「对啊。」小满说,「大哥哥每天都来琴房,把钢琴擦的干干净净。」 「那大哥哥现在在哪里?」 「在后院。」 陈若曦和小满一起前往后院,远远的,她看见抱着吉他坐在玉兰下慕洵之被一群孩子围住,从他指尖倾泻而出的音符,行云流水的美妙旋律,时而浪漫,时而忧愁,但很细腻。 怔怔站了多久她忘记了,只知道他放下吉他朝她走来的时候,他脸带笑意,似乎对她的出现十分欣喜。 「一起吃饭吗?」他问,声音却十分撕裂和低沉。 陈若曦皱了皱眉:「你的声音……」 「出了点意外。」他风轻云淡的解释了句。 最后两人去了孤儿院附近的餐馆吃饭,为了照顾他的喉咙,陈若曦点的都是较为清淡的菜色。 慕洵之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这才问她:「不点糖醋排骨吗?」 「你能吃吗?」她问。 他点头,然后跟服务员说:「加一份糖醋排骨。」 转着手里的水杯,陈若曦状似无意的问:「声带小结?息肉?」 仿佛早已预想她会问,所以他的回答早已准备好:「小意外。」 很简洁,也没什么信息量。 「现在能讲话了?」 「嗯。」 陈若曦「哦」了一声:「就因为这个,你才没发歌?」 「一半一半。」像是为了扯开话题,又像是为了言归正传,他问,「你的手还好吗?」 那天他来过陈家,所以他知道陈若曦也不意外,活动了下五指,她说:「挺庆幸的。」庆幸自己受了伤,庆幸自己还有苦恼的时候,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想起小璐和他,可袁倾总说:「自欺欺人罢了。」 第28章 他低了低眉眼,用一种难以解读的表情看着她:「真担心你会过不来。」 「担心?」陈若曦笑,擒住一抹嘲讽,「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 「我以为你应该不太想见到我。」所以他只能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去看两眼。 「你以为?」陈若曦气的差点当场给他一巴掌,以前她捡个摺扇他都能暴跳如雷,然后她进手术室他心平气和了?这算什么? 第51页 他并没有因为她恼怒的语气而感到不快,神情极其平和,他说:「看来是我以为的有偏差,以前我总以为钢琴是你的全部,一旦失去,就会痛心疾首。」所以才会比她还要在乎那双弹钢琴的手,可后来他发现,其实她也没多在乎,很多被她成天挂在嘴里的喜欢和钟爱,也只是挂在嘴边而已。 譬如,钢琴。 譬如,他。 听了他的话,陈若曦脱口而出:「什么时候钢琴是我的全部了?明明你……」才是我的全部。 话音停在这里。 「嗯?」他问,「我什么?」 她装傻扮愣:「啊?我刚刚有说什么吗?没什么啊!」 「明明有说。」他蹙紧眉,有些固执的重复,「明明有说。」 「没说!」陈若曦也跟着固执起来,把脸一偏,「你听错了!」 「陈若曦!」他气急败坏地吼了句,因为骤然提高声线导致他嗓子一紧,疼的他嘶了一声。 陈若曦连忙给他倒了杯水,皱紧眉,没好气地说他:「你别动不动就乱吼,嗓子还要不要了?」 他缓慢的喝了几口水缓解喉咙的不适,明知道现在不适合再开口说话,但还是想跟她斗嘴。于是,他强忍着喉间的疼痛,理直气壮的反咬一口:「谁让你一天到晚招惹我。」 陈若曦撇嘴,小声嘟囔了句:「到底是谁招惹谁?」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又怕他没控制住像刚刚那样暴跳如雷,陈若曦又说,「就算有什么也不是什么好话。」 「……」 「再说了,就以你现在的喉咙状况是说不过我的。」 「……」 不知为何,陈若曦突然有些得意起来:「没想到啊之之,你也会有一天落在我手里,啧啧,早知道你是这种情况,前几次我就应该怼着你一通乱骂,反正你也说不了话,要反驳还要在备忘录上打字,估计没等你打完我都骂完跑人了,然后留你一个人站在原地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却奈我不何,那画面想想就爽!」 「……」 她就是存心想把他气死! —— 「陈若曦你可以啊!」 「……」 「没把慕少爷气死吧?」 陈若曦嗤笑:「估计全世界都被他气死了他也不会被我气死吧!」 「说不好。」袁倾说,「毕竟你的功力深厚,而且……」 「而且什么?」 袁倾沖她暧昧一笑:「你在禁区。」 「……」 「反正都说出口了,你干嘛怕他听见那句话?」 陈若曦知道袁倾指的是她脱口而出他才是全部的那句话。 「你以前不是天天之之前之之后之之是你的天之之你的地,怎么现在你连正常说句话都怂啊?」 陈若曦两手一摊,还是那句话:「脑抽呗。」 就她那点小心思,袁倾一眼就看穿,冷笑:「我看你啊,就是怕了。」 谁说不是呢! 陈若曦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很厉害的耳喉鼻科的专家?」 「怎么?」袁倾瞥了她一眼,「要帮慕洵之啊?」 「这不是……」陈若曦沖她没心没肺一笑,彻底认栽,「显而易见吗?」 「你啊!」袁倾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就算找到医生,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去见。」 「医生都找到了,他敢不见?」 「他敢。」 「……」 的确,他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先找到吧,至于他见不见,再想办法……」 袁倾以为陈若曦误会了她的意思,于是解释:「我的意思是他自己应该也见过不少专家……」 陈若曦打断她:「我明白。」 她知道袁倾的意思是什么,按照慕洵之对音乐的执着,他一定会寻遍名医,如果不是彻底绝望,他也不会把歌给别人唱,所以袁倾才会说他不愿意见医生。 有时候绝望才更容易让人甘于平庸,一旦开始有希望,然后再失望,反覆如此,才折磨人心。 袁倾几乎惊动整个业界,最后找到一位这方面的权威:孙阳顾教授。 「不过孙教授很难约的,一般他的号提前一个月就被抢光了,而且他的手术期已经排到一年后了。」 「走人际关系也不行吗?」陈若曦的意思是袁倾既然能打听到孙阳顾教授,应该也有这类型的人脉吧。 换了其他专家袁倾还能有点谱,但孙阳顾,她爱莫能助:「孙教授是出了名的原则控,除了提前预约,他从不接受任何人的人际关系,就算温家或者季家去也一样,无一例外。」 陈若曦心如死灰。 「不过,」袁倾话锋一转,「他也是出了名的惧内。」 有戏? 陈若曦立刻死灰復燃:「那我去拜访一下孙教授的太太。」 「说起他太太,你的确能搭上点关系。」 「怎么?和温家有交情?」 「算是吧。」袁倾说,「跟冯家交情不错。」 「真是天助我也。」 「不过你也不要开心的太早,虽然孙教授惧内,但也未必会为此打破自己几十年的原则。」 陈若曦格外乐观:「有些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 第52页 当陈若曦带着大包小包礼物登门拜访时,冯璐菲看着一地的「贿赂品」,啧啧两声:「我说小曦曦,你这是打算赖在温家了吗?」 「大婶婶,您瞧您说的什么话。」陈若曦一脸乖巧,「我这不是有段时间没来看您了,特地带了点礼物来看看您。」 「为了孙教授吧?」冯璐菲是何等人物,尽管身在深闺,依然耳听八方。 陈若曦讪然一笑:「你知道了?」 「袁倾都快把整座医院给拆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那……」陈若曦沖她眨了眨满怀期冀的双眼,「你带我去拜访一下孙太太呗。」 「真想去?」 陈若曦重重点头。 「也不是不行。」冯璐菲说,「莫阿姨最疼她外孙了,如果是她孙媳妇开口,一定分分钟把孙教授拿下。」 「……」 「怎么样?小曦曦,要不要为了之之牺牲色相啊?」 陈若曦微微一诧:「你怎么知道是之之?」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冯璐菲脸色一顿:「呃,那个,袁倾说的啊。」 「是吗?」陈若曦狐疑。 深怕露出更多破绽,冯璐菲急忙转移话题:「也不是真的让你嫁进修家,就是如果想搞定莫阿姨,首先要搞定她的外孙,修樾这人也不难对付,你先借着相亲之名跟他认识一下,然后攻其不备。」 陈若曦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不像这么回事? 两天后,冯璐菲带来最新消息。 「晚上七点,育才路边上的西餐厅,靠窗二号桌。」 陈若曦依然觉得不太靠谱:「你确定这样做不会搞砸吗?」 「不会不会。」冯璐菲向她保证,「修樾绝对是个正人君子,就算你跟他相亲目的不纯,他也能理解的。」 在冯璐菲三番两次的确保下,陈若曦赴约了。 修樾确实是个很有教养的君子,也绅士,知道她右手受过伤,特地帮她切了牛排,这令陈若曦更难以启齿了,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需要循序渐进,慢慢地将话题引到孙阳顾身上。 「修医生平时手术多吗?」 「要看手术难不难,如果太难,一台手术都要十几个小时。」 「那看来修医生医术不错。」陈若曦尴尬的夸了句,什么叫做社死现场,她今天算是领会了。 修樾绅士的笑了笑。 「慕先生,这边请。」 大概是那个慕字太敏感,陈若曦下意识昂眼过去,跟在领路服务生后的「慕先生」正是慕洵之,她眉间的欣喜还来不及跃上,突然听见一道女声:「洵之。」 因为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陈若曦猜测应该和他们位置离的不远,但又不敢当着修樾的面无礼偷窥,只能挪动屁股尽量让自己坐的更后一些,竖起耳朵,听那桌的动静。 「若曦,」修樾见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于是问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若曦悻悻一笑:「没,我,我伸个懒腰。」 修樾笑了笑,给她添了点水。 后来陈若曦发现这家西餐厅的隔音实在是太好了,完全听不见慕洵之和那女人的对话。 「修医生,我去个洗手间。」 修樾一抬头发现陈若曦步履匆急的往另一头走去了,他「欸」了一声,想提醒陈若曦她走错方向了,但联想到她之前奇怪的举动,又止声了。 陈若曦很快找到了慕洵之所在的桌位,她特地找了个隐蔽且好偷听的位置坐下,服务生正准备上前询问她的需求,却被她急匆匆摆手驱走,很快,她听见了他们对话。 「是上次在你家你说的那个吗?」 「是。」 家?! 陈若曦立刻忍不住了,直接拖起一张椅子走到慕洵之旁边,然后,坐下。 第29章 「这、这位小姐……」那个喊慕洵之「洵之」且去过慕洵之家的女人错愕的看着不请自来的陈若曦,礼貌提醒道,「这位小姐,您走错了。」 「没错!」陈若曦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这位小姐,是你走错了。」 女人很快猜测到陈若曦可能认识慕洵之,于是将困惑的目光看嚮慕洵之:「洵之,这位小姐是你认识的?」 「认识。」慕洵之淡淡开口,「她是……」 「我是他未婚妻。」陈若曦截住慕洵之的话,然后抱上他的手臂,瞪着那个一直喊「洵之洵之」的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陈若曦,初次见面,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唿?」 「未、未婚妻?」女人显然十分震愕,「洵之,你什么时候订的婚?」她记得他连女朋友,不,应该是连女性朋友都没有。 陈若曦假装算了下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几年前吧。」 大概是因为慕洵之至今未表态,女人还有些不相信,于是跟慕洵之确认:「是这样吗?洵之。」 「确实有点年头了。」慕洵之沖女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姜小姐,若曦她就是这样,我行我素惯了,见谅。」 姜小姐僵硬的笑了笑:「没关系。」 「原来是姜小姐。」陈若曦笑的一脸纯良,「到时候我和之之结婚一定亲自把请柬送到。」 「好。」姜小姐在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时告别了慕洵之和陈若曦,「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洵之,你要的东西我回家找找,晚上给你送过去。」 第53页 姜小姐走了之后,陈若曦一脸不开心的瞪着慕洵之,质问:「她是谁?为什么要去你家?去你家做什么?」 慕洵之饶有兴味的回视,歪了歪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先问的!」陈若曦暴躁,「快回答!」 「你不是知道了,她是姜小姐。」 陈若曦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我问的是你和她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笑了笑,用头撞了下她的头,「陈若曦,你脑袋在想什么呢?」 陈若曦捂住被他撞疼的脑门,皱起一张脸:「爱说不说!」 起身要走,被人拉住,身后传来他不太敢用力的声音:「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呢!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陈若曦心情极差,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我才没有跟踪你!我来这里是办正事的!和某些人不一样!」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慕洵之摇头失笑。 结了帐,寻了几桌才找到陈若曦,在靠窗的位置,和一个男人。慕洵之眯了眯眼,信步上前,木头一般站在了陈若曦身旁,不出声也没动作,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察觉到修樾的目光所在,陈若曦侧头而去,还以为是服务员,谁知一抬头看见慕洵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站这里做什么?」要吓死谁! 他目光不移,落在修樾身上,轻声开口:「您好,鄙姓慕,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唿?」 「慕先生您好,修樾。」 慕洵之沖他礼貌客套地笑了笑,然后将陈若曦从座位上扯了起来,边说道:「修先生,冒昧打扰了,现在我要借她用一下。」 「那个修樾,我先走一步,下次咱们再约……」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洵之连拖带拽给拖出餐厅了。 看着消失在转角处的两个身影,修樾微眯了眯眼,那人声带有问题,一开口他就发觉了,就两人的对话和表情来看,关系一定非同寻常,加上陈若曦一直将话题往这方面引入。 很快,修樾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慕洵之曾在育才路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一片特别熟,两人从西餐厅出来后,他直接将陈若曦拉到一个僻静的街角。 陈若曦手腕被他攥的发疼,狰狞了好几下他就是不松,大概次数多了,慕洵之也烦了,一转身就将她摁在了墙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脸色铁青:「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事?」 「我……」 「陈若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相亲?!」 陈若曦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陈若曦!」慕洵之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失态,直接沖她暴吼,「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随着他激动的情绪,他无意识的加紧了手上的力道,陈若曦腕上一疼,小脸紧皱,额间冒汗,小声喊了句疼。 慕洵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攥的是她的右手,急忙松开,硬邦邦问了句:「没事吧?」 陈若曦只觉胸口闷的厉害,看着他那张别扭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他总是这样随心所欲、霸道专政。 「我和谁相亲好像跟你没关系吧?」他自己不也跟某个姜小姐纠缠不清吗? 「陈若曦!」 每次都这样,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会生气撒泼一样! 陈若曦脾气一上来,直接将令人压抑的慕洵之推远,多年的委屈瞬间宣洩:「别动不动就喊我名字,搞得好像我有多特殊一样!其实我和那些姜小姐蒜小姐一样,不过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下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钳制,勐然一抬,未说出口的话被他用粗暴的吻封住,陈若曦挣扭了番,却被他越吻越凶,最后推到墙上,变成了兇狠的掠夺,硬是将她的下唇咬破才肯罢休。 陈若曦疼的朝他拳脚相向,却被他桎梏双手,将她揽进怀里,然后将头埋进她颈项间,低低一句:「陈若曦,我没有办法跟你一样天天把喜欢挂在嘴边。」 语言于他而言,总是无力,干脆安静下来,让音乐代替诉说。 他隐忍的情绪正在一点点崩塌,就在他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之前,他说:「每一次我在说的时候,你都好像听不太懂。」 尤其是她提起《四季》那次,她说什么?《四季》,季桔,很难不联想到一起。她知不知道这句话像是一把尖锐无情的利刃决绝地、深深地扎向他的心脏,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拿刀的人居然是她,他最爱的她。 陈若曦顿时停止了挣扎。 他声音比低音谱表还要低,情绪比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还要阴沉黑暗,扯着她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见她安分不少,慕洵之将五指扣进她的指缝间,再开口,是迟了两年的回答:「我们每次冷战从来都不是因为你的手,临安那次我担心你会因为不能弹琴而崩溃,从温家出来那次是因为我害怕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怜悯,最后那次是因为郑疏允。」 「郑疏允?」陈若曦皱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吃醋了。」他低低一笑,嘲弄至极,「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那种忽而烦躁忽而恼怒又患得患失的情感叫做吃醋,好久之后我才弄明白,原来我在吃醋,就跟现在一样,不仅可以让人失去理智,还会让人发疯。」 第54页 后来他说:「陈若曦,求你了,别再让我发疯了。」 低入尘埃的慕洵之让陈若曦错愕,总以为他傲骨磷磷,从未想过他如此卑微。那低入尘埃的乞求,一点儿也不慕洵之。 —— 「我当年就提醒过你,是因为郑疏允。」 「谁说不是呢。」陈若曦丧着一张脸,想起当年她信誓旦旦的模样,还真是可笑,还好没有亲口说出要把自己的头砍下来给袁倾当凳子那话,不然现在袁倾指不定怎么挖苦她呢。 「就因为郑疏允,他跟我呕了两年的气?」陈若曦仍旧觉得匪夷所思。 袁倾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可能他觉得你不爱他。」 「我不爱他?」陈若曦像是听了个美国笑话,「你去问问全世界,全世界信吗?」 「那你问过他失声的原因吗?」 陈若曦冷笑:「你觉得他会说吗?」 「呃……」 也是,就慕洵之那犟脾气,让他将事情始末说一遍,那还不如打死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陈若曦嘆气:「我能怎么办?」 「所以,」袁倾试探性问,「复合?」 这时,慕洵之的电话进来了,袁倾瞥了眼来电显示,眉峰一扬:「哟,曹操呀。」 陈若曦不理她的调侃,迳自接起电话:「餵——」 「咳,陈若曦。」 「嗯。」 「我是,慕洵之。」 生硬而又别扭的口吻。 陈若曦皱了皱眉,特意看了眼手机屏幕,没错,是慕洵之三个字。难不成喝酒了?带着这样的困惑,她开口:「我知道。」 「吃饭了吗?」 「啊?」 「咳。」他又重复了遍,「吃晚饭没?」 「还没,怎么了?」 电话那头略顿了下,再开口,依然是硬邦邦的语调:「还记得之前我们去看电影的那个商场吗?」 「世贸?」 「对。商场新开了家烤肉店,是之前你去津西想吃的那家,云溪也开了,就在世贸。」 很混乱的语言组织结构,陈若曦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慕洵之这是在约她吃饭? 纵然内心雀跃,却还是明知故问:「哦,所以呢?」 「要一起去吃吗?」 第30章 陈若曦瞥了眼袁倾,止不住的唇角往上翘:「行吧,正好袁倾在。」 「那我去接你们。」 电话刚挂,陈若曦就看见袁倾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 「你去哪?」陈若曦忙问。 「我当然是圆润的滚出陈家啦。」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吗?」 「我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袁倾朝她挥了挥手,背影潇洒,「走了。」 慕洵之来陈家接人的时候,上车的只有陈若曦,他没问,但陈若曦解释了:「袁倾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嗯。」 从陈家到世贸,大概半个小时车程,一路上,车内沉默,计程车司机见怪不怪,熟练的打着方向盘。经过云溪音乐厅时,陈若曦多看了两眼,被司机注意到,便问了句:「小姑娘学音乐的吧?」 「对。」陈若曦有些佩服,「您的眼睛真厉害。」 司机笑了笑,说:「每次载客经过这里,音乐生都会多看两眼。」 过了会儿,司机又问:「学哪方面?」 「钢琴。」 「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陈若曦笑了笑。 司机听见笑声,便问:「怎么?不是吗?」 陈若曦没回答,只是问:「为什么您会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说话间,视线朝慕洵之看了过去,某人不自然的偏开脸,看向窗外,侧脸线条冷硬。 司机笑了笑,说道:「小伙子给你打电话时,紧张的差点把我车窗给按坏,去到你家门口等你时,耐心十足,看见你时,略带踌躇,经过云溪音乐厅时,目光立刻看向了你,小姑娘,就算你俩一句话也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们是一对儿。」 听了这番分析的陈若曦震愕。 服务员将最后一块肉烤好,终于离去,这时,慕洵之往陈若曦的杯子添了点果汁,状似无意的问:「吃完饭要不要去看电影?」 「嗯?」陈若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刚上了一部谍战片,评分很高。」 实话说,此时此刻,陈若曦已经开始发憷了。 趁着慕洵之买爆米花的空档,陈若曦给袁倾拨了个电话过去。 「你说,他脑子真的正常吗?」 袁倾想一巴掌拍死她:「人家追你就脑袋不正常是吗?」 「你确定他是在追我不是想将我凌迟处死?」 「……」袁倾算是服了她了,「那你想怎样?」 「不知道。」 陈若曦也说不上来,就觉得瘆得慌。 「陈若曦小姐,珍惜吧。」 挂电话后,陈若曦目光朝慕洵之的方向望了过去,和从前一样,站在人群的他,依然耀眼。 曾经袁倾问过她:「就慕洵之那种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去他微博底下留一句,会有成千上万种回答。」 袁倾笑:「无非是因为他写的歌好听、动情。」 「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会写歌。」 第55页 「所以我才问你喜欢他什么。」 「倾倾,你抬头。」 袁倾抬头,一片夜空,星光寥寥。 陈若曦说:「你有没有发现,白天是看不到星星的。」 「……」 「只有天空黑暗到一定程度,星辰才会熠熠生辉啊。」 而慕洵之就是她黑暗世界的那片星辰,足够耀眼。 —— 虽然是谍战片,但感情戏也不少,尤其是男主人公为女主人公挡下一枪失去右腿后,陈若曦突然感嘆:「换了我是榛子,我绝对不希望阿辞为我挡这一枪。」 「即便榛子会死?」慕洵之突然问。 陈若曦回想了下剧情,说:「按照子弹的走向,榛子最多失去一只手而已。」 「就算会受伤,你也不愿意阿辞挡下这一枪的理由是什么?」 陈若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皱了皱眉,然后回答:「就跟阿辞要为榛子挡枪的理由一样,因为爱。」 因为深爱着对方,所以才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他)因为自己而受伤。 慕洵之赫然一震。 后来,陈若曦问他:「你是因为什么才失声的?」 「意……」外。 陈若曦打断他:「不要再跟我说什么意外来敷衍我。」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总是这样随心所欲,霸道专政。 「我想知道。」对于这件事,陈若曦非常固执,「之之,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睛漆黑透亮,还是那句话:「我送你回去。」 「不用。」没有得到答案的陈若曦负气推开他,扬长而去。 计程车司机没想到这么巧,下午载的人,晚上又碰见。 慕洵之一钻上车便对司机说:「麻烦跟上前面的车。」 「好咧。」 因为声音,慕洵之认出了司机。 后视镜,四目相视,司机沖他笑了笑,问:「怎么?发展的不太顺利?」 「嗯。」某人破天荒的承认了。 司机问:「小姑娘看着挺喜欢你的。」 「有、有吗?」 司机点头:「很喜欢你啊。」 「怎么说?」 「我打趣你是她男朋友的时候,姑娘不是没否认吗?」 「就这样?」慕洵之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 司机回忆了下,又说:「你一约,小姑娘就答应了,对你多少有点意思,而且她看你时,眼底全是藏不住的光,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后座的人沉默了,司机也没再说话。 安安静静跟了一路,直到看见陈若曦安然无恙的进了家门,慕洵之抬手捏了捏涨疼的眉心。司机见状,提点了他两句:「她越躲着你,你就越追着跑。」 慕洵之忽然问:「有用吗?」 「有用!」司机十分肯定,「当初我追我老婆纯靠死皮赖脸,你这个时候不追,她就要跑了。」 死皮赖脸? 慕洵之回想了下当初陈若曦死皮赖脸黏到他无可奈何的时候,似乎有点道理。 那两天,无论陈若曦去到哪里,都会见到一个人——慕洵之。 从孤儿院出来后,她又看了眼始终跟在她身后却一言不发的某人,耐心终于被耗光,她踱步上前,定定看着他:「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跟到你不生气为止。」 「生气?」陈若曦冷笑,「难道你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吗?」 知道。 但她问的那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于是,他再度沉默了。 又来了! 陈若曦看着沉默不语的慕洵之,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总是这样,不屑解释,不愿直言心扉。 司机都不等了,她有些失望的抬步,往公交站走去。 身后,有人跟着。 又几步路,他还在跟。 陈若曦突然顿步,回头,沉着气警告他:「别再跟着我。」 两年不见,身后之人的脸皮似乎厚了不少,全然不顾她的冷言冷语,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上了公交,就挨着她站。 陈若曦不想理他,往旁边挪了两步,他紧跟不舍的跟了上来。 再挪,再跟。 「慕洵……」之。 突然一个急剎车,慕洵之一把搂住险些摔倒的陈若曦。 陈若曦惊魂未定,下意识揪住他衣襟的手关节泛白。 四目相对,在夕阳的光辉下。 「小心一点。」慕洵之叮嘱了句,很快松开了她。 陈若曦站稳后,便没再挪步了,安安分分站在被他圈出的安全地带。 辗转两趟公交才回到陈家,从公交站步行回来时,陈若曦还是没忍住,还是那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他沉默。 「你连一个问题都没有办法回答我,慕洵之,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心里有我呢?」 自那晚后,他便没再纠缠了,只是…… 近午后的样子,小锦从司机手里接过一个纸袋,司机说:「一位先生送来的,说给若曦小姐的,可他好奇怪,站在外面好久又不按门铃,我将保养好的车开回来遇见他,还以为是什么偷窥者呢。」 「偷窥者?」陈若曦听了小锦的转述,笑了笑,熟悉的纸袋,熟悉的摺扇,是那把她一眼就相中的虞美人。 第56页 小锦也笑:「也难怪吴大哥,他不认识慕先生,自然以为是偷窥者了。」 两年前那场车祸,受害者不仅仅是陈若曦和小璐,还有司机大哥,腿是不能用了,陈家安顿了他就重新招了个司机,吴大哥没见过慕洵之,自然不知道他和陈家渊源。 「吴大哥说前几次碰见慕先生就觉得他奇怪,现在才想明白。」 「前几次?」陈若曦把弄摺扇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小锦反应极其迅速,「要不我去将吴大哥请进来,你问问。」 「快去!」陈若曦催促道。 根据吴大哥的说法,是在陈若曦公演时在停车场碰见几次这位送摺扇来的慕先生。 「他手里总会拿一束花。」吴大哥凭着模煳的记忆,有些不太确定,「至于什么花我记不清了,不过和若曦小姐每次收到的花都差不多,应该是当季的。」 陈若曦立刻直起身体:「你确定是他吗?」 吴大哥点头,无比确定:「慕先生总是戴着一顶渔夫帽,很好认。」 「分别在哪里?几次?」 吴大哥回想了下:「一次在青庾,一次在广通,还有两次都在云溪。」 「青庾?」陈若曦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不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吗?」 「对啊,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慕先生,当时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手里还抱着一束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给女朋友献花的呢。」 第31章 那晚,陈若曦几乎没睡,很多次摁亮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又不太敢。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当年慕洵之对她爱答不理的时候,她跟粘人精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之之、之之叫个不停,现在确定他对自己的感情后,竟没了当年的勇气。 后来那几天,慕洵之又来过一次。 小锦将《想念》的曲谱交到陈若曦手里的时候,眼泛心疼的说了句:「慕先生似乎比两年前瘦了不少。」 陈若曦看着手里的曲谱,昔日的记忆如泉水般奔涌而来。 她总是很爱去他的公寓纠缠他,而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琴房练琴写歌。 她总是分不清谁和谁的曲谱,拿错以后就耍赖不还,他会很生气,然后暴吼她的名字。 她总在公演四手联弹时给他出难题,可每一次他都会巧妙的化解,却从不会因此而恼怒她。 她总爱靠在他的肩上听他弹琴、弹吉他,常常就这样睡着了,第二天,一定会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她总喜欢惹恼他,听他暴吼自己的名字,然后没心没肺地沖他笑,而他好像早就习惯了。 在回忆交织的时间里,她弹完了一曲《想念》。 此时,陈家门外,送完曲谱的慕洵之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站在习惯的那个墙角,默默等待,直到听见缓缓的钢琴声飘荡而来,他才微微勾起唇角。 杨璐华看了眼表,忍不住上前提醒:「慕先生,和孙教授约的时间快到了。」 黑色的轿车前脚刚离开,陈若曦便急匆匆的要出门,上车后司机问她要去哪,她倏然一顿,眼底的光瞬间黯了下去,她居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去袁小姐家。」陈若曦吩咐。 还在研究课题的袁倾听见门铃,不用想也知道是陈若曦,她的住处只有陈若曦知道。 拉开门,还来不及调侃,陈若曦就将头靠往她肩上一靠,低低一声:「袁倾,我好想他。」 这两年,她总这样,一想慕洵之不是去孤儿院就是来这里。袁倾抱住她,话带纵容:「想他就去见他吧。」 「我也想,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陈若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前几天慕洵之紧追不捨的时候她爱答不理,现在人家知难而退了,她却思念成疾。 那晚,陈若曦宿醉在袁倾家,作为医生,袁倾本不应该让她碰酒,可她伤心至极,不愿见她如此伤情,便纵容了她一次。 第二天陈若曦到医院复诊,遇见了一位「老朋友」。 钟斯灵是临时被调回附属医院跟项目的,没想到这般巧,上班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陈若曦。她还是从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见陈若曦,眼底眉间全是恨之入骨。 陈若曦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钟斯灵哪来的自信把她当成情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陈小姐这般心狠绝情的人。」 陈若曦朝她笑了笑,还是那副纯良无害的腹黑:「那恭喜钟医生,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见解。」 钟斯灵被气得鼻子都歪了,冷冷瞪着陈若曦,收起虚伪的客套:「陈若曦,但凡你有点良心就不应该再纠缠洵之,难道这两年他为你受的苦还不够吗?」 「他为我?受的苦?」这是陈若曦抓的重点。 钟斯灵微眯了眯眼,狐疑问了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两年前的车祸,你不知道吗?」 「车祸?」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不太知道什么,陈若曦压住声线的颤抖,强装冷静的问钟斯灵,「什么意思?」 「他居然没有告诉你?」 钟斯灵觉得讽刺至极,这算什么?从始至终她都不认为慕洵之会爱上陈若曦,这样一个高贵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根本就不懂生活艰辛,所以她总在想,慕洵之能爱陈若曦什么呢?不过都是为了季桔罢了,可现在又算什么呢?怕陈若曦内疚自责? 第57页 「行,他不告诉你,我来告诉你。两年前那场车祸,他是其中之一,又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跟发疯一样用自己的车去逼停另一辆向你撞去的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把命都豁出去了!」 就算陈若曦有极好的控制力,此时此刻她的脸色都难看至极,泛白的唇、冒汗的手、以及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头,仅仅因为钟斯灵那句「他把命都豁出去了」。 「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浑身是血,喉咙被撞伤压住了唿吸道,术后的他根本无法正常发声,他是一个歌手,你应该明白声音对他的重要性,就像是身为一个钢琴家的你失去了双手的滋味,痛不欲生?还是绝望透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他一直对小璐很特殊,因为他总觉得小璐很像他自己,小璐去世我们都很难过,可是小璐的悲剧和他没有一丁半点的关系,他偏要自责内疚,那天他发着高烧,却非要冒雨去葬礼,他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陈若曦,小璐是你害死的!为什么要他来承受这份痛苦?为什么你总是给他带来致命的伤害?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为了你真的失去太多了,陈若曦,求你了,放过他吧!」 「陈若曦,求你了,别再让我发疯了。」 「陈若曦,求你了,放过他吧!」 慕洵之和钟斯灵的这两句话反覆地交织出现在脑海,一遍一遍,噬人心魂。就在陈若曦疯狂拨打慕洵之电话的时候,被一辆逆行的电动车给蹭了下,她人倒在地上,膝盖擦出几条血痕,手机飞出三米地,她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几乎是连爬带滚去捡到手机的。 屏幕裂了,但还能用,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她心急如焚的喊了几句之之,却发现听筒坏了,根本听不见慕洵之的声音。 「小姑娘,你没事吧?」电动车车主急坏了,连忙将陈若曦扶起,一边检查她的状况,「呀,小姑娘你这腿伤的不轻呀,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陈若曦着急去找慕洵之,冲车主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疼,真没事。」 「小姑娘还是去医院看一下,你放心,我会承担医药费的,你看前面就是云溪附属医院,没几步路。」车主因为自己逆行,所以十分自责。 「这位大姐,真不用,我没事,真没……」 手臂突然被人攥住。 陈若曦勐地抬头,来人戴着帽子口罩,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眼就将他认出。 「先跟我上车。」那是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故意压低声音。 「不用。」陈若曦轻轻的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的朝路边去,挥手拦计程车。 两年未见,她依然固执倔强,冷若冰霜。 男人皱了皱眉,最后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将她扯上车。 「郑疏允!」陈若曦气急怒吼他的名字。 关紧车门,郑疏允这才松开她的手,命令司机:「去云溪附属医院。」 「我要下车!」 「把你送到医院门口,会让你下车!」 「我现在就要下车!立刻!马上!」 郑疏允发现有时候她固执起来真的让人很想要揍她。 他眉段紧蹙,脸色极其难看:「有什么事要比你的腿还重要吗?」 「有!」她回答的毫不犹豫,「那个人叫慕洵之,他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 郑疏允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想要克制自己,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失败了,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问出口:「你就那么爱他?」 陈若曦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说,还是那句:「停车!」 「车不会停!」郑疏允非常坚持,「我会送你到医院,到时候你要去哪就去哪!想找谁就找谁!」 「郑疏……」 「陈若曦!」他声音盖住她,眼底猩红,「最后一次!求你了。」 又是那三个字。 像是一根绵细的针,刺在心尖口,让人钻心刺骨。 见她高涨的情绪沉了不少,郑疏允这才闭上痛不欲生的双眼。 没几分钟就到了医院门口,推门下车时,陈若曦忽然想起他那个问题来,侧了侧头,回答他:「我根本找不到不爱他的理由。」 很多人以为是季桔一曲《十二星座》将她从黑暗的深渊拉了出来,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慕洵之。他的出现,让她找到了向阳的方向,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扬起的每一个笑脸、所弹的每一个音符,全部的力量都来源于那个名叫慕洵之的男孩。 车内,郑疏允眼睁睁看着她下了车,然后一瘸一拐的去拦计程车,如此固执,又那般倔强,揪着人心,疼的要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来道歉的,可一看见陈若曦腿上的血痕就勐然想起两年前车祸现场的触目惊心,像挥之不去的诅咒,一遍一遍的折磨着他。他怯了,好像每次他的出现都会给她带来血光。 「走吧。」他轻声吩咐司机,垂眸那刻,一个身影从眼底闪过,然后将刚钻进计程车的陈若曦扯了出来,后视镜的画面越来越远,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抬眼望去,相拥在医院门口的那两具身影慢慢地汇成一个光圈,然后消失在视线里。 再见了,他深爱的那个女孩。 第32章 「之之?」陈若曦有些惊愕。 第58页 他抱着她,气还没喘匀,以至于说出口的话有些急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遍又一遍,如释负重又小心翼翼。陈若曦可以想像,他该有多着急。 「你怎么在这里?」 「手机。」他解释,「我可以听到你说话。」 原来如此。 处理好腿上的伤,慕洵之叫了车将陈若曦送回陈家,李妈看见她腿上的伤,吓得险些晕过去。陈若曦笑,安慰李妈说:「就是擦破点皮。」 李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起往事:「从小到大,从不肯好好走路,之前要不是洵之把庭院的楼梯拆了,我看你这腿还要添几道疤。」 此话一出,客厅倏然一默,李妈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找了个理由进了厨房。 慕洵之挨着陈若曦坐下,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腿上,问她:「你急匆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若曦掀眼去看他,不知想了什么,最后沉默的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慕洵之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走之前,慕洵之伸手将她挡在眼前的几缕发勾到而后,很快,耳边传来他沙哑至极的声音,他说:「陈若曦,既然你找不到不爱我的理由,那可以不可以,再爱我一次?」 —— 袁倾赶到陈家的时候,陈若曦正坐在偏厅弹琴,零零散散的几个音,被迫循环听了几百遍的袁倾立刻听出,那是《想念》的旋律。 「若曦。」 背后有人唤她名字,陈若曦回头,看见袁倾,所有的情绪立刻喷涌而出。袁倾上前,将她的头抱在怀里,低声安慰:「想哭就哭吧。」 「原来是因为我,他才会失声。」 袁倾仿佛早已猜到,并不惊讶。 「原来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陈若曦闭上眼,泪落了下来,「袁倾,我还能爱他吗?」 袁倾目光落了下来,看着伤情的人儿,再次纵容:「喝酒吗?」 怕被李妈看见,两人回了袁倾住处,喝了几杯酒后,陈若曦就开始耍酒疯,袁倾也习惯了。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洗洗睡了,袁倾回房间给陈若曦找睡衣,就着一眨眼的功夫,陈若曦不见了。 大门开着,手机、外套和鞋都在,看来是迷迷煳煳走出去了。袁倾急匆匆的先跑了趟楼顶,没找到人,又去了楼下找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人,后来看了监控,发现陈若曦往小区门口去了。 当下第一反应,袁倾用陈若曦的手机拨通了慕洵之的电话。太晚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睡下了,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大概因为来电显示是陈若曦,他压下不悦,「餵」了一声。 袁倾顾不得解释,急急问他:「若曦不见了,她有没有去找你?」 本不太清醒的慕洵之立刻下床、拿外套、换鞋出门,同时问电话那头的袁倾:「在哪里不见的?」 「我家。」 「她没来找我,你去孤儿院找了吗?」 「没有。」袁倾急忙道,「我现在就去,你想想她还可能去哪里。」 挂了电话,慕洵之第一时间回了以前住的公寓,当他冲出电梯,看见烂醉如泥的陈若曦蹲在门口,那一瞬慕洵之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胸膛,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到门前,缓缓蹲下,小心翼翼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发端。 有些昏昏欲睡的陈若曦感觉有人碰她,抬起头来,看见他,小脸一皱,委屈巴巴的问了句:「你去哪了?」 他伸手勾了勾挡在她眼前的几缕发,低声回答:「我哪里都没去,就在这里。」 「骗人!」陈若曦挥舞着拳头往他身上伦了几拳,出完气后,扑进他的怀里,眼泪落了下来,「你把自己藏起来了,我想去找你,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之之,你再这样我会恨你的。」 慕洵之一怔。 这应该是他第三次亲眼看她落泪,一次是陈绍彬去世,一次是小璐去世,还有这一次,是为他落下的泪。 他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低声一句:「不用来找我,我就在你身边。」 他一直在,从头到尾,都没离开。 低头下来,唇吻住她的额头,他说:「陈若曦,我爱你。」 短短的六个字,几乎费劲了他毕生的力气。 醉醒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细看两眼,好像也不陌生,甚至熟悉致命。这里是……慕洵之的公寓? 陈若曦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何会来这里。 门外有些动静,推开门却发现是慕洵之在厨房熬粥,看见她醒来,指了指餐桌上的蜂蜜水:「把它喝了,会好受一些。」 陈若曦不明情况,只能按他说的做。 很快,他端粥出来,一边问她:「头很疼吗?」 陈若曦点头,终于鼓起勇气:「我怎么在这里?」 她从来都这样,酒量不好还要喝酒,喝完就耍酒疯,耍完酒疯就断片,他似乎习惯了,没有和从前那般跟她生气,简洁解释:「你喝醉了。」 「……」 喝醉了,所以呢? 「那你怎么在这里?」陈若曦又问。 慕洵之将晾凉的粥往她面前推了推,一如既往地答非所问:「这是我家。」 「……」 一如既往的简洁且没有信息量。 吃完早餐,陈若曦窝进沙发,绞尽脑汁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都怪袁倾,拉着她喝酒。 第59页 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陈若曦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面露不悦地沖厨房喊了句:「电话!」 厨房里的人并没有出来的打算,而是吩咐她:「接一下。」 闻言,陈若曦挑眉,然后故作勉强的接起电话,轻轻「餵」了一声。 听见女声,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愣了下。 「我是陈若曦。」陈若曦大方的自报名讳,「请问姜小姐有什么事吗?」 姜小姐很快回神,说:「上次洵之找的摺扇到了,我拿上来给他,敲了半天门,他似乎不在。」 「摺扇?」陈若曦问,「虞美人的摺扇?」 「不是那把,是另一把,屈原的。」 不是那把?陈若曦微微拧眉,难道…… 「几天前姜小姐是不是给之之拿过一把虞美人的摺扇?」陈若曦问。 姜小姐似乎没料到陈若曦会知道,愣了下,很快回答:「对。」 「临安古玩街郑师傅店铺的?」陈若曦又问。 这回,姜小姐没有回答,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陈若曦淡淡一笑,对电话那头说:「姜小姐,谢谢了,摺扇您放门口就行。」 挂了电话后,陈若曦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窜进厨房要帮慕洵之,当时慕洵之正在切水果,见她进来,看了她一眼。 「要帮忙吗?」她问。 慕洵之见她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便问:「谁的电话?」 「姜小姐。」陈若曦说着拿了块苹果吃了起来。 听见敏感的三个字,慕洵之下意识看了她一眼,上次就是因为这个姜小姐她对自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怎么今天又因为这个姜小姐喜出望外的? 「她找我什么事?」慕洵之问。 陈若曦答:「说送摺扇,但你没在家,我让她先放门口了。」 慕洵之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若曦突然凑到他眼前,转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问他:「你到底住哪里?」 慕洵之侧眼看她:「想知道?」 陈若曦点头:「姜小姐都知道,我必须知道。」 慕洵之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将切好的苹果餵到她嘴边,说,「就是觉得你……可爱。」 「可爱?」陈若曦嘟嘴,一脸不满的问,「只有可爱吗?」 慕洵之没再回话,只是将苹果塞进她嘴里。 厨房里,陈若曦吃着苹果,目光朝往客厅走去的慕洵之身上落了过去,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等等……他好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陈若曦追上去,又问:「你到底住哪里?」 「住哪里很重要吗?」他问。 「重不重要不是重点,重点是姜小姐知道。」 「所以呢?」 「嫉妒。」 闻言,他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默了几秒的样子,陈若曦实在是受不了了,上前迳自抢过他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用力将杯子掷回桌面,与此同时,抬眼看他,几乎咬牙切齿:「我说嫉妒,慕洵之,你听到了吗?」 他微垂着眸,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就在陈若曦准备对着他一通乱吼的时候,他突然倾身而来,吻住了她。 陈若曦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压制住,而他的吻也越来越霸道,一路向下,最后在她的脖子上啃了两下,陈若曦吃痛闷哼一声,随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往他的心脏位置去,而他注视着她的双眼涵盖太多情绪。 「陈若曦,你听到了吗?我的心,在向你召唤。」 陈若曦一震,连同落在他胸膛的手。 他低着头,将自己的额头放在她的额头上,声音很浅,很低,也哑,不太敢用力,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狙击人心,他说:「陈若曦,我们结婚吧。」 见过她昨晚伤情落泪的样子,他真的什么都不想顾及了,只想要跟她在一起。 一辈子,都在一起。 第33章 「为什么?」陈若曦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求婚自然十分震愕,但她却更好奇他说结婚的理由,「我记得我们订婚那次也是这样,在我醉酒之后的第二天。」 他紧紧地抱着她,闭着眼,不知想了什么,再开口时,声音更加沙哑:「因为每次醉酒的你才会对我展露心扉。」 「骗人!」陈若曦不同意他这个说法,「我每时每刻都用真心对你。」 「可我害怕那是你的怜悯。」他勾起一抹自嘲的唇角,「我之所以会吃郑疏允的醋,是因为你对他的凌厉和冰冷,那些情绪,你从来不会给我。可那天你见到了姜小姐,满脸都是嫉妒和不明敌意,看见那样的你,你知道我有多欢喜吗?」 「欢喜?」陈若曦却不见得,「那天你明明很生气,差点没把我掐死。」 提起那天,慕洵之认栽般无奈一笑:「正因为太欢喜,所以在看见你和修樾吃饭的时候才会更愤怒。」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直勾勾盯着他:「原来你在吃醋啊。」 像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侧脸,还是那句话:「结婚吧,我们。」 「不要。」陈若曦拒绝的不假思索。 某人脸色一变,回过头,怒气正往眉端聚拢,尚未发作就被陈若曦一嘴亲散了,她说:「我要你在很多很多人面前隆重的向我求婚。」 第60页 「不可能!」某人直接否决。 陈若曦嘴一撅,抱住他的手一松,人往另一头去。没两步就被拉了回来,他倨傲不下的眉眼冷淡,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炙热无比。 「陈若曦。」他压着声音喊。 陈若曦没应,抬起倔强的头,回视他。 「爷爷已经将你许给我了,你不嫁也得嫁。」某人的霸道属性又开始了。 总是这样不可一世。陈若曦从鼻翼哼了声出来,铿锵有力的宣布:「我不嫁!」 袁倾得知此事后,沖她竖起大拇指:「陈若曦你可以啊,没把慕少爷气死吧?」 「你见过求婚就靠一张嘴连戒指都没有的吗?」陈若曦气结。 袁倾无奈摇头:「不都订了婚了吗?怎么又扯到求婚上了?」 「订婚是订婚,求婚是求婚!」陈若曦坚决不让步,「不能混为一谈。」 「你就犟着吧。」袁倾赌一毛钱,陈若曦会妥协。 「先不说这事,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说到正事,袁倾也表示无奈:「估计你还得再约见修樾一次。」 「孙教授不肯见你?」 「嗯,别说我了,估计你大温叔去也没用。」袁倾说,「你让修樾带你去见他外婆,肯定能见到孙教授。」 周末陈若曦约了修樾见面,鑑于上次见修樾被慕洵之抓了个正着,这次她特地提前请示:「我就是想让他带我去见莫奶奶。」 明明认真严肃,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慕洵之嘴里就变了味道:「哦?你们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 见她脸一偏懒得跟他较劲的模样,慕洵之也不去哄,警告道:「陈若曦,你敢背着我见其他男人试试!」 「我哪有背着你,我明明就是光明正大地去见修樾。」陈若曦学他玩文字游戏。 慕洵之差点被她气死:「你见他能改变什么?」 「他答应带我去见莫奶奶了,到时自然而然能见到孙教授,你的状况如果让孙教授……」 「我见过了。」慕洵之突然打断她。 陈若曦一脸不明所以。 慕洵之闭了闭眼,彻底认栽,解释:「孙教授,我见过了。」 陈若曦惊讶:「见过?什么时候?」 「刚出意外不久的时候。」他说,「孙教授一直是我的主治医生,现在能开口说话还多亏了他。」 车祸后的第一年,他完全处于失声状态,经过几次的手术才达到现在这个较为理想的效果,虽然不能再唱歌,但可以保证基本交流。 「是刚治好的吗?」她记得有两次见面他都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治疗了有段时间,前后做过三次手术。」 「三次?」陈若曦既惊愕又心疼,哪里还有空跟他闹别扭,转身扑进他怀里,「还有吗?手术。」 他摇头:「大概一个月前,做完了最后一次手术。」 他记得手术那天下雨了,当时他还在想她会不会出门?会不会带伞……后来杨璐华告诉他,她出门了,没带伞。那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办法在雨天的时候给她送伞,至今都让他耿耿于怀。 「在我们偶遇音乐厅之前?」 「对。」 「手术后说话很困难?」 「嗯,孙教授交代那段时间尽量避免开口。」 「那你当时还说?」她记得他说了句「好巧」,巧他个大头鬼。 他无奈笑了笑:「我怕我不开口说句话,就不是去咖啡厅那么简单了。」按照她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很有可能当场撒泼,一直到他开口说话才肯罢休。 陈若曦掀眼瞪他:「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在内涵什么?」 「有吗?」他一脸好整以暇。 陈若曦暴躁,正要暴吼,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后来他说:「陈若曦,以后每个雨天你都要听《想念》。」 还是那么霸道。 陈若曦噘嘴:「为什么啊?」 「因为,」他顿了顿,吻落在她的发端,「雨下的临安惆怅,伞下的我们争执,那是第一个你离我而去的雨天。」 「所以呢?」 「所以,我来找你了。」 《如果》 词曲:未知 灰濛濛的街头,揉碎光影 对岸的你,踩着一地剪影 而我抱着吉他,藏进阴影 一不小心回眸,看你重影 远方传来对白,谁的电影 你脚步停驻,眼底有我缩影 凝望着你,有种心电感应 三弦两声,我试图与你唿应 愣在原地的你,好久也没反应 容颜渐渐生硬 动作缓缓僵硬 态度慢慢冷硬 而你,依然笑容盈盈 如果我浅浅颔首 你可否留在我的世界不再出走 如果我默默伸手 戒指套牢你能不能是我的某某 如果我微微低头 吻住你的唇角不管黑夜或白昼 旖旎柔柔 香气幽幽 如果我们,还有以后 你愿不愿意点亮我的宇宙 如果我们,还有以后 你会不会也给我一点剧透 如果我们,还有以后 姑娘,婚否? 一觉醒来,一首横空出世的《如果》在乐坛掀起了风浪,然而唱这首歌的周归也因此一夜成名。 第61页 陈若曦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旋律莫名熟悉,便问慕洵之:「这曲子我是不是听你弹过?」 「一小段。」他抱着她,嗓音低沉,「在我们刚订婚不久的时候。」 那是他当初为求婚准备的歌,只可惜写到一半,他们就吵架了。 「难怪,我说这么耳熟。这次怎么没给俞初麟?周归?新人吗?」陈若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慕洵之提醒她:「我们看的第一场电影,他演男二。」 「他不是歌手?」陈若曦问。 慕洵之解释道:「他念初中的时候在海外当练习生,往唱跳发展,回国后,签的经纪公司为了让他迅速打开国内市场,签了很多和音乐无关的合同,我始终觉得他的声线更适合唱歌。」 「低音的声线和你很像。」陈若曦灵光一现,问,「不会因为这个所以才让周归唱这首歌吧?」 「嗯。」他微微低头吻住她的发端,轻声低语,「很可惜,我没有办法亲口唱这首歌给你。」 「我听得见。」陈若曦抬了抬头,眼睛看着他,眼角含笑,「之之,就算不是你唱的,我也可以听见。」 终于有些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了。 不善言辞的他,早已用音乐说过无数次的「我爱你」,只是她一直没有听见。 从今往后,他每次在说喜欢的时候,她都可以听懂,无需那三个字,她也明白他是爱她的,比任何人都爱。 「之之,我爱你。」说完这句,陈若曦用手勾住他脖子,踮起脚尖,轻而易举地吻上了他的唇,离开的时候后脑勺突然被一只大掌摁住,加深了这个吻。 落在脖子后的掌心滚烫致命,唇齿间全是他独有的气息,热吻中,两人的唿吸越发急促,陈若曦有些意乱情迷,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被他放到床上的,刚要开口喊之之两个字,唇就被他封住了,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陈若曦从来不知道,第一次会这么疼,就在她第三次低声求饶的时候,慕洵之终于放过了她,头低了下来,将脸深深地埋进她颈项间,贪婪着她身上独有的气味,声音低哑暗昧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迷迷煳煳间,陈若曦似乎听见他说:「陈若曦,我爱你。」 但一觉醒来,某人却翻脸不认帐了。 「没有。」 「明明就有!」陈若曦不服气,「如果没说的话,那你现在说!」 某人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直接拒绝:「不说。」 「慕洵……」 根本不给她说最后一个字的机会,唇直接覆上来。 吻罢,慕洵之掐着她半张脸:「叫老公。」 「……」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半天也没见她动口,他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催促:「快叫!」 陈若曦拍开他的手:「不要!」 「陈若曦!」 「我又没有答应嫁给你。」 「你昨晚……」大概是余光瞥见从偏厅出来的小锦,他停在这里没往下说。 第34章 陈若曦可是一个没羞没臊的主,管她是小锦还是李妈,都影响不了她的厚颜无耻,一屁股坐到他腿上,手勾住他脖子,居高临下注视着他:「昨晚什么?」 某人冷硬的偏开微微发红的脸,不作答。 陈若曦冷哼一声,有些恼了:「不管,反正你必须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隆重地向我求婚,我才勉强考虑一下要不要嫁给你。」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一场博弈。 实话说,袁倾很佩服陈若曦这与日俱增的胆量和魄力。 「可以啊陈若曦,没把慕少爷气死?」 陈若曦冷眼扫她:「你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袁倾嘆气:「没办法,你和慕少爷这齣戏就这么一个看点。」 「……」 那两天,就连杨璐华都来拜託陈若曦。 陈若曦简直难以置信:「之之跟你说我们吵架的?」 杨璐华摇头。 陈若曦就说,慕洵之那种人怎么会跟助理说这些,但她觉得有些神,问杨璐华:「那你怎么知道?」 杨璐华笑,略带无奈:「洵之虽然话少,但情绪也不多,这两天那脸黑的我连话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 「……」陈若曦坚强一笑,安慰她,「没事,习惯就好。」 「……」 杨璐华从陈家出来后,一直坐在后座的慕洵之急忙推门而出,见她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就知道失败了。 「要不让谭小姐去试试?」杨璐华提出建议。 慕洵之没应,神情有些落寞地问:「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很期待一场盛大而浪漫的求婚?」 杨璐华斟酌了下,回答:「也许是婚前的一种不安。」 「婚前不安?」 「类似婚前恐惧症吧。」杨璐华也不知道这样解释对不对,最后干脆说,「不如你去问问若曦,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那晚,慕洵之还在思量怎么开启这个话题,陈若曦就已经受不了了,拉着他一路回了房间,将人往沙发一推,自己两手抱胸,居高临下盯着他,满脸不悦:「慕洵之,你认错没?」 「认。」回答的几乎不假思索。 那敷衍的态度令陈若曦胸闷气结:「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 第62页 「那要怎么认?」某人真诚发问。 陈若曦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明知故问,最后气得她上蹿下跳一番后,干脆不搭理他,直直地将自己丢到床上,拉住被子盖过头,眼不见为净。 「陈若曦。」 有人在叫她,陈若曦全然不理。 「陈若曦。」 还是不理。 「陈若曦!」 语气越来越恶劣,更是不理。 某人喊烦了,直接掀开被子,欺身而来:「陈!若!曦!」 陈若曦终于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气的半死不活的慕洵之,懒洋洋一句:「干嘛?」 「你为什么非要我求婚?」 「我哪有非要你求婚?」陈若曦错开他的视线,矢口否认。 「你敢看着我再说一次吗?」 陈若曦也不跟他玩文字游戏,直接将他推开,人坐了起来,质问道:「那你为什么非不肯求呢?」 「我求了,《如果》。」 「……」 「你说你能听见的。」他突然偏执起来,「说听见的也是你,非要我求婚的也是你,既然听见了,你为什么非要我求婚不可呢?」 陈若曦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直接对着他吼了起来:「那我怎么知道这次结婚后你会不会又跑的没影了!」 慕洵之一怔。 「上次就是啊,订完婚,你突然就跑掉了,谁知道这次你会不会……」 「不会。」他很快打断她,然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柔了下来,「我保证,不会。」 「可上一次你也保证了。」陈若曦委屈至极,「每次都这样,一吵架你就不理我,我怕你跑了,都不太敢跟你吵,你还因此埋怨我对你没有凌厉愤怒的情绪。」 「对不起。」 他认错,他有悔。 「那你要跟我求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娶我,这样就算你跑了,他们也知道你是我陈若曦的丈夫,我只要贴个失物招领,即使你有心躲我,他们也会把你送回我身边。」 从来不知,她这般患得患失,慕洵之闭上双眼,彻底认栽:「好,我求婚,让全世界都知道的那种。」 当晚,慕洵之便转发了陈若曦上传的《如果》的钢琴独奏的微博,附带留言:若曦姑娘,婚否? 当袁倾看见这条微博的时候,整个人炸掉了,直接飞奔到陈家,将慕洵之从陈若曦的房间赶了出去,鸠占鹊巢。 「可以啊陈若曦,从此翻身做主人的节奏啊!」 陈若曦直接下巴朝天看,还要绿茶一番:「别大惊小怪,这不是家常便饭么。」 「行行行,让你嘚瑟几天!」袁倾急不可耐地,「快快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制服慕少爷的。」 陈若曦指了指他们躺着的床:「就在这里。」 袁倾思想一污,脸直接爆红:「陈若曦你可以啊!都晓得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了。」 「下三滥吗?」陈若曦一脸郁闷,「我平时也这样啊。」 袁倾听了这话,羞的没法见人,直接把被子一拉盖过头,独自冷静。 数日后,陈若曦才了解到袁倾所谓下三滥的招数是指什么,她有些好奇的问袁倾:「真的有用吗?」 袁倾有种不好的预感闪过心头:「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之之公开示爱,发「老婆,我爱你」的微博,然后@我。」 袁倾突然想自刎:「慕太太,求你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陈若曦噘嘴,一副谋定后动:「我要试一试。」 当晚,陈若曦就採取了行动,在慕洵之将她睡衣纽扣解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制止他,提出自己的要求。某人解纽扣的手一顿,脸色当场一黑:「你做梦!」 早已料到结局的陈若曦并不着急,威胁他道:「那今晚你回自己房间睡吧。」 慕洵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威胁了,脸色更加阴沉:「陈若曦,你别后悔!」 「我才……」 某人根本不允许她完整说一句话,狠狠地吻了上来,惩罚一般咬破她的唇角,尝到血腥的陈若曦挣扭了一番,却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败在了某人的身下,被折腾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根本下不来床,李妈来喊人的时候,被慕洵之拦在门外,李妈起初一脸郁闷,后来细细一琢磨又喜出望外,立刻去海鲜市场买了几斤鲍鱼,说要给慕洵之补补。小锦听了,觉得奇怪:「明明是若曦不舒服,怎么要给慕先生补?」 李妈看了眼未曾涉世的小锦,意味深长笑了笑:「等你结婚了你就懂了。」 被内涵的小锦:「……」 自那次后,陈若曦再也不敢在床上惹慕洵之了。 「就怪你!」 袁倾只喊冤枉:「天地可鑑,我明明制止过你的。」 陈若曦嘆气:「可我也不能怪自己呀。」 「……」 那几天,陈若曦不是缠着慕洵之就是和袁倾约下午茶。一日,袁倾刚好在品佳附近办事,就和陈若曦约在品佳楼下的咖啡厅。 「婚期定了?」袁倾问她。 陈若曦一脸幸福的说:「之之说要在秋末冬初结婚。」 「啧啧,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我耳朵旁念叨,说《四季》是慕洵之出轨的证据。」 一提这事,陈若曦就炸毛了:「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翻旧帐!」 第63页 「行,不提。」袁倾一脸无奈,问她,「婚纱呢?去选了吗?」 「婚纱大婶婶说要请lin来设计。」 「lin?林语暮?」 「对,就是她。」 这让袁倾瞠目了:「大温太太还有林家的交情?」 陈若曦笑:「她啊,交情可多了。」整个云溪市,怕是没有人不想和冯家攀上点关系的吧? 「你们婚期定在秋后,能赶得出来吗?」 陈若曦算了下时间,说:「后天量尺寸,一个月内出图,再制成成衣,应该差不多。如果不成,我们也可以明年的秋末冬初办婚礼,不差这一时半刻。」 「后天?」像是想起什么,袁倾突然问她,「可明天你就要去青庾公演了,你确定后天你能赶回云溪去量尺寸?」 她不提这一茬,陈若曦险些忘记了,用力一拍脑袋:「对喔,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几天,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慕洵之身上,连公演的时间都忘了。 告别袁倾后,陈若曦寻思着有段时间没去温家,又在品佳楼下,干脆上去和温盛言打个招唿。 陈若曦虽然很少来品佳,但温盛言的办公室还是很好找的,十三楼,穿过空中走廊就是。不巧的是温盛言在开会,秘书说:「温总估计还要半个小时,若曦小姐要不要先在会客室休息一下?」 「好。」 会客室有个书架,书的种类很杂,但都是以金融为主,陈若曦看不太懂,便一行行的翻,最后翻到一本古诗词,干脆翻阅打发时间。才看没两页,突然听见谭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因为她在里面,所以秘书退出会客室的时候并没有将门关死。 陈若曦本无意偷听,可突然听见谭璟说起慕洵之,瞬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便趴在门后听了一小会儿。 第35章 「婚期定在了秋末冬初,大太太已经安排了lin给若曦设计婚纱,二太太这两天在定场地,听洵之说若曦想在草坪举办婚礼。」 这令陈若曦意外至极,当初以为慕洵之随口一问,她就随口一答,谁知,他竟如此上心。 「嗯,你安排几个婚庆公司做几个策划,到时送去陈家,让若曦选一个。」 「好的。」 过了会儿,温盛言问:「我听说若曦找过修樾?」 谭璟答:「大太太做的主,估计只是想要刺激一下洵之。」 一听是自己妻子的手笔,温盛言无奈一笑。 「不过大太太这招似乎很管用。」谭璟都开始佩服冯璐菲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这般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我听说若曦后面又约过修樾一次,但后来不知怎么爽约了。」 「洵之不会让她见孙教授的。」温盛言说,「有些事,他不希望若曦知道。」 「您是指两年前的那场车祸吗?」 温盛言没说话。 谭璟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呢?怕刺激若曦?」 「也许是。」 「也许?」谭璟更混乱了。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他们为什么闹不愉快?」温盛言问谭璟。 谭璟摇头。 温盛言淡淡道:「也许,这就是洵之不愿意让若曦知道两年前车祸的缘由。」 有时候不爱并不可怕,将怜悯当成爱才可怕。 像慕洵之那种人,最不缺的就是怜悯,可偏偏最憎恶的也是怜悯,尤其是最爱之人的怜悯。那种感觉,比爱不到还令人伤情。 秘书给陈若曦续咖啡时见到温盛言,便告知他:「温总,若曦小姐来了,就在会客室等您。」 「若曦?」谭璟一惊,目光朝会客室去。 陈若曦知道藏不住,大方地从门后走出来,看着一脸沉静如冰的温盛言,说:「大温叔放心,既然之之不想我知道,我就当做不知道。」 听她话里的语气,应该不是刚知道。 温盛言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段时间了。」陈若曦交代。 「钟斯灵?」 「嗯。」 过了会儿,陈若曦问:「大温叔什么时候知道的?」 「车祸当天。」 在所有人都找不到慕洵之的时候,他找到了,因为慕洵之在医院登记的紧急联繫人是他。实话说,他也很意外,可事后仔细想想,也觉得情理之中。无论是季桔还是温锦略都不忍心看陈若曦心伤难过,总会瞒不住,而他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慕洵之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他艰难的说着一句不太完整的话:别告诉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温盛言不想而知。 「见我那样伤心难过,大温叔也没告诉我,真狠心。」 温盛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告诉你之后呢?」 「我就去找之之啊。」 「找到之后呢?」 「和他结婚啊。」 「嗯。」温盛言语气沉稳,「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 陈若曦明白他的用意,解释了句:「我对之之,不是怜悯。」 「我知道,你也知道,他呢?」 在那种情况下,傲骨磷磷的慕洵之又怎会答应结婚?他们之间,总归需要一个时间来过渡。当初陈绍彬来温家说订婚宴时,温盛言就觉得太快了,也犹豫过要不要跟陈绍彬提个醒,后来他却发现时间根本不允许,而陈绍彬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了句:「若曦的婚礼就拜託给你们兄弟二人了。」 第64页 因为他,撑不到那时了。 以前的陈若曦不明白,现在的她完全可以听懂《四季》的含义,那首曲子,蕴藏着他最深厚的情感,每一个音符都跳跃在陈若曦的名字上。 最后陈若曦得出结论:「所以他避着我。」因为他的高傲不允许自己得到她的怜悯,因为他的卑微更加不允许自己得到她的怜悯。横竖,他在害怕她不爱他罢了。 「若曦,他很爱你,只是他用了一种全世界都看不明白的表达方式。」 陈若曦垂下眼睫,盯着完全冷掉的咖啡,轻声说:「我知道。」 因为那就是慕洵之啊。 从来如此,向来如此,一直如此。 他的沉默寡言,他的淡漠疏离,他的冷峭高傲,都是他禁锢自己的一道城墙。墙外的人进不来,墙里的人也出不去。可后来,他为她破开了一道罅隙,让光穿透,点亮他的黑暗世界。 临走前,陈若曦真诚地向温盛言道谢:「大温叔,谢谢你。」 她指的是,这两年对慕洵之的照顾。 言外之意,温盛言听懂了,微启薄唇:「你要谢的是你自己,因为你足够爱他。」 否则,别说两年,就算是两天,慕洵之也挺不过来。 时光这个词彙很是神秘,被世人误解,被世人埋怨,然后又被世人原谅,再被世人感激。仿佛和时光相关的一切,都很容易被埋下一种无名的情绪,某日萌芽,某日滋长,某日泛滥,又在某日消逝,或在某日停留,总是很容易,又总是很艰辛。 而陈若曦将所有的时光称之为《四季》,一季遇见慕洵之,一季爱上慕洵之,一季读懂慕洵之,最后一季,她决定独占慕洵之。 那晚,慕洵之明显感受到陈若曦的异样情绪,明明她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却又觉得她有些陌生。 「怎么了?」他低声问。 陈若曦摇头,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最后慕洵之干脆不问了,倾过身吻住她的唇角。 「对了。」陈若曦忽然想起来,「明天我要去青庾。」 「明天?」某人不得不压下眼底的情|欲,微蹙眉,「去青庾做什么?公演?」 「是呀。」陈若曦讨好地亲了他一口,「袁倾今天提醒我,我才想起来,不然我肯定早早的和你说。」 「我也要去。」他固执的像个孩子。 陈若曦撒娇:「不行,你答应了小满去给他过生日。」 「等回来了再去。」他越来越固执了。 陈若曦笑,吻了吻他的下巴,尽量安抚:「我就去三天,很快就回来了,而且,你亲口答应了小满给他过生日,如果你不去,小满会很失落的。」 「你也答应了小满要给他过生日。」 「所以呀,我去不了,你更要去了。再说了,比起我,小满更喜欢你。」 「是吗?」 陈若曦坚定的点头:「我保证,他真的比较喜欢你。」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他的太阳啊。」 「陈若曦。」 「嗯?」 「陈若曦。」 她抬了抬头,大声了点:「嗯?」 「陈若曦。」 他似是没听见一样,一遍又一遍的低唤她的名字,就在陈若曦准备应第三声的时候,他吻了上来,刚开始还很温柔,可慢慢的越来越急,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抽光她所有的力气。 陈若曦真的累了,撒着娇求他结束,可他就是不肯,硬是说:「要把你亏欠我的这几天都补回来。」 几乎是筋疲力尽,陈若曦偎在他的怀里,似睡非睡。脑袋很沉,也累的很,可不知怎么心异常的乱,是不舍还是过于想念?没有答案。 睡意消散了些,陈若曦突然睁眼去看他的脸,食指从他的眉端一路往下,划过他的鼻樑,嘴唇,最后到达下巴,落在了喉结。 突然,不安分的手被抓住了,黑暗中,慕洵之睁开眼,冷峭的视线落了过来,哑声喊她名字:「陈若曦。」 陈若曦偎上前,窝进他的颈项,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深吸一口他独有的气息,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脖子上,撩人心魄:「之之,我来人间这一趟,想看看太阳,然后,我看到了,很满足。」 环在她腰上的手似乎加紧了点力道,很久之后,她听见他有些粗喘的声音:「陈若曦,我怀疑你在考验我的忍耐力。」 最后那一晚,陈若曦根本没睡,不是睡不着,是慕洵之不让她睡。 后来她得出一个结论:不能在床上和慕洵之说情话,否则后果很严重。 三日后,云溪机场。 陈若曦下飞机时,天还是灰濛濛的,从机场推着粉色的行李箱出来,灵动的眼睛横扫一圈,一眼就认出了慕洵之的车,此时,他正站在车旁,用怀抱迎接她。陈若曦飞奔上前,然后被他抱住,原地转了一圈。 「之之,我好想你啊。」她蹭着他的脖子撒娇。 慕洵之吻了吻她的侧脸,罕见地回应她:「我也想你。」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陈若曦怼着他的脸研究了好一阵,直到某人拨开她的脸,推着她上车。 陈若曦笑:「还不好意思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脸皮那么厚?」慕洵之反驳。 陈若曦切了声:「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的跟我了好多天。」 第65页 「……」 某人没声了。 车子缓缓驶离机场,陈若曦抱住默不作声的慕洵之,手指在车窗上轻轻敲出《如果》的旋律,突然视线闪进一个女孩,戴着大毡帽,推着粉色的行李箱,倏然,记忆被勾回几年前某天凌晨的机场。 应该是她去俄国参加比赛的那次,回程时,缠着慕洵之来接机,却被他拒绝了,可当她从机场出来时,却看见了谭璟恭敬的守在车前。她愉悦的勾起唇角,抬手将大毡帽压低,推着行李箱往那辆黑色的轿车走去。 此时,慕洵之正在车里补觉。 陈若曦敲车窗将他叫醒,他侧了侧头,睡眼惺忪地睨了她一眼,然后下车。 「辛苦啦!」陈若曦笑着将自己的行李箱递给他,完全没有害他一大早接机的愧疚。 慕洵之略扫了她一眼,用一种天生淡漠的眼神,双手插在裤袋上,并没有要帮她放行李的意思。很快,谭璟上前接过陈若曦的行李箱。 陈若曦两手交叠撑在车门上,下巴放在交臂间,灵动的眼睛睥睨着他,铮铮一副胜利者姿态:「不是说不来接我吗?」 「……」 「不是说没空吗?」 「……」 「不是说让只让谭璟姐姐来吗?」 「……上车。」他硬邦邦地将她的话题终止,绕到车的另一头,拉开车门时又瞥了眼按兵不动的陈若曦,那眼神摆明在说:别再给我得寸进尺! 陈若曦撇了撇嘴,然后钻进车内。 慕洵之将棒球帽往头上一戴,骨节分明的两指捏着帽檐往下拉,动作刚下,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抱住了,是陈若曦。 她毫无顾忌地将头偎在他的臂上,闭着眼,说了一堆的话,而慕洵之,只记住了一句。 她说:「之之,我好想你啊。」 她总是这样,迫不及待的宣称自己的思念,而他,却始终言不由衷。 后来有人告诉他:「如果你没有办法用语言阐述内心,那就用音乐表达吧,爱你的人,会听见音符里无声的告白。」 那个人,是季桔。 所以,有了《秋未霜》。 第36章 从青庾回来的第二天,慕洵之带陈若曦去了那个他住了两年的地方。 「居然就在孤儿院旁边?」陈若曦又跺了跺脚,楼梯灯亮起,她才看清狭窄的楼道,「你在这里住了两年?」 「嗯。」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栋三楼向南的房间刚好可以看见孤儿院的后院。」 楼道窄,陈若曦不小心蹭到破旧的墙面,衣服立刻染了一层白灰,慕洵之很快拉了她一把,让她走在比较安全的位置。 陈若曦回过头来问他:「为什么要看见孤儿院的后院?」 他低垂着眉眼,淡声道:「你最常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孤儿院,一个是我的公寓,自我们吵架后,你再也没有去过我的公寓了,我想只有在孤儿院才能看见你,所以就找到了这个地方。」费尽心机,不过是想要见你一面。 推开破旧的防盗门,慕洵之牵着她进了房间,推开房间和阳台的槅门,逼仄的阳台摆满了杂物,尽管又小又窄,却能将孤儿院的后院一览无余。 「那儿。」他随手指了个地方,「冬天的时候,你特别喜欢坐在那里晒太阳,一晒就是一上午。」 「还有那儿。」他又指了个地方,「那次小满不小心摔了跤,你忙急忙慌的抱着他去了医院。」 「还有……」 陈若曦忽然抱住他。 慕洵之微微一愣,低声问:「怎么了?」 「就想抱抱你。」 他低低一笑,反抱住了她。 「之之,我们一起合奏《四季》吧。」陈若曦忽然说。 这令慕洵之极其震愕,毕竟她很排斥《四季》,至今都没有上传这首歌的钢琴独奏。 久久不见他说话,陈若曦干脆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撒着娇:「你还没回答我。」 「好。」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嗯?」 「录视频。」陈若曦向来说风就是雨,「我们现在就去孤儿院录好不好?」 「现在?」 「嗯。」她沖他笑,「现在,录《四季》的视频。」 「确定?」 「嗯。」她重重点头,「肯定。」 「好,我去找一下谱子。」 「不用。」她拉着他下楼,「我改编好了。」 「什么时候做的编曲?」 「去青庾公演的时候。」 那晚,真的是太想他了,实在睡不着,干脆去会堂弹琴,依然是温锦略的《十二星座》。不知为何,弹着弹着她的脑袋就出现了《四季》的旋律,然后是他们订婚那天的画面,他一身正装,端正地坐在琴前,骨节分明的十指奏起了《四季》,不同于公演时候,不仅温柔,还深情。 当陈若曦将《十二星座》的旋律融进《四季》,比想像的还要唯美神秘。 当慕洵之听到这首全新的编曲,露出惊艷之色。 「怎么样?」陈若曦侧脸问他,「好听吗?」 他将头倾了过来,抵在她的额头,声音压的很低:「怎么想到把这两首曲子结合一起?」 「想你想的。」陈若曦说,「好奇怪,当我弹起《四季》的时候,心头浮现的画面是我们订婚那天,你穿着礼服,坐在琴前,为我弹着《四季》,当我缓缓走向你,你起身,朝我伸手,在我将手交给你的那刻,你为我戴上了订婚戒,然后,我们拥吻在亲朋好友的掌声里,这个时候,画面一转,回到我们每次公演四手联弹《十二星座》,总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在我每次临时起意自由发挥的时候。」 第66页 听她说着,他笑着,吻落了下来。 原来,她真的听懂了《四季》。 「陈若曦,还记得你一直缠着要我回答的那个问题吗?」他突然问。 陈若曦想了片刻,点头。 「如果我现在回答你,你会后悔答应嫁给我吗?」 「那我要听听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将两年前车祸一事简洁陈述。 听他说完,陈若曦随手在琴键弹了几个音,问他:「好听吗?」 「嗯,嗯?」慕洵之睁眼,狐疑地看她,「我是说,你车祸当天,我在现场。」 「噢,所以呢?」她回视他,眼带星辰。 慕洵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好像并不意外。」 「意外啊。」 「可我在你的表情里没有看见这两个字。」 她笑,转动着那双漂亮明眸:「那你在我的表情里看见了什么?」 「幸福。」他有些迟疑的说出口。 陈若曦抱住他:「对啊,就是幸福。」 当他开口说起那件事,就已经证明他从心底毫无保留的相信:她爱他,比任何人都爱。 「之之,我从一开始就很确定自己的感情,那不是怜悯,即使你没有出现在车祸那天,我也不会少爱你一分一毫,即使你因为我受伤而失声,我也不会更爱你一点,对我而言,你就是我一直爱着的之之,如果你的世界註定黑暗,那我就是夜空下璀璨的星河,因为只有天空黑暗到一定程度,星辰才会熠熠生辉啊。」 「慕洵之,我从一开始就很爱你了,而这份爱,将会持续一生。」 片刻,他喊她名字,声音沙哑。 「陈若曦。」 「嗯?」 「我爱你。」 太猝不及防了,陈若曦一时间没听够,掀眼看他,撒娇要求:「再说一遍。」 「不要。」 「慕洵之!」 他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陈若曦推开他,不肯罢休:「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 「慕洵之!」她用头撞了下他的肩骨,不依不饶,「再说一遍。」 被撞疼的人不怒反笑,抬手揉住她的发端,深情无比地重复了一遍:「陈若曦,我爱你。」 陈若曦终于满意的笑了,纤细的手指又在琴键上弹下那几个音。 慕洵之抓住她的手,问:「这是什么曲子啊?」 「不知道耶。」她说,「就突然想弹这几个音。有种言语表达不出来的感觉,这几个音好像可以描述那种心境。」 他也跟着她弹了那几个音,只是改变了音值,突然说:「幸福。」 「嗯?」陈若曦抬头看他,面带困惑。 慕洵之低头,吻过来,重复:「幸福。陈若曦,是你幸福的声音。」 婚礼当天,陈若曦穿着婚纱录了一曲钢琴独奏上传到微博,风雨不动的@慕洵之,而慕洵之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置之不理,而是转发了这条微博,从此以后,一直如此,向来如此。 袁倾总说:「是你逼他的吧?」 陈若曦喊冤:「我这次可是清白的。」 袁倾将微博往陈若曦眼下一送:「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陈若曦沖袁倾鬼魅一笑,不太正经的说:「估计他爱我爱疯了,没事就转发我微博。」 「……」 尽管当时袁倾觉得陈若曦胡说八道,可后来再将慕洵之的微博细细翻了一下,确实如此,好像他的微博除了转发陈若曦的微博以外,没有别的用处。 自陈若曦婚纱钢琴独奏一出,很多网友就扒出她身上的婚纱出自国际服装设计师lin之手。 此时,医院护士台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那条婚纱钢琴独奏的微博。 「嫁个慕洵之无疑。」 「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有一年除夕夜陈若曦住院吗?」 「你是说钟医生刚调过来的那一年?」 「对。当时陈若曦住院,人来人往的,只有一个人日夜守在医院里。」 「慕洵之?」 听见这段对话的钟斯灵突然顿步,握住门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力道。 那夜,钟斯灵值班,忍不住翻开了微博,因为陈若曦婚纱钢琴独奏一事,磕晨暮cp的网友特地做了个剪辑,都是他们一起上台的公演,尽管没有近景,只有模煳的一个虚影,可钟斯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慕洵之,尤其是谢幕时,他不自觉的目光投向了陈若曦。 不仅是钟斯灵,网友也很快发现了这个端倪,于是,又有一条「他在看,她在笑」的视频剪辑出来了,全是公演谢幕的瞬间,每一个弯腰谢幕的瞬间,慕洵之总会不经意的或者无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陈若曦,那一瞬很短,短到连站在他身旁的陈若曦也未曾发现。 手机从钟斯灵的手里滑落,有种无名的痛从四肢百骸流向了心脏。 本以为他生性冷淡,直到他对另一个人一往情深。 翌日,云溪市的公演上,慕洵之和陈若曦依然是压轴出场。 作为这次公演的负责人,杨羡尺看见这幕,不由感嘆道:「他们上一次四手联弹,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一样。」 谭璟微微勾唇,不太贊同:「我怎么觉得像是昨天发生的。」 第67页 杨羡尺笑:「也许是我看过太多场若曦的独奏了。」 「不。」谭璟摇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陈若曦的每一次公演,甚至说她在孤儿院的每一次演奏,又或者她独自流浪街头,无意间撞见钢琴,一时兴起的弹奏,她都不是一个人。 谭璟忽然问杨羡尺:「你知道盛世酒店的会堂为什么都有一台钢琴吗?」 「不知道。」 「是盛誉要求的。」谭璟说,「他要求盛世旗下每一家酒店都必须设有会堂,而会堂里,必须有台钢琴。」 「他喜欢钢琴?」 「不,他不懂钢琴。」 「那是为了什么?」 谭璟忽然看向他,沉漆的眼睛漂亮的不太像话,朱唇微启:「秘密。」 「秘密?」 杨羡尺的好奇心显然被她勾了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谭璟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边看了眼腕上的表,一边结束谈话:「我该走了。」 就这样,盛世酒店里的秘密一直困扰着杨羡尺。若干年以后,他从一个小女孩的嘴里得到了答案。 小女孩告诉他:「每一台钢琴都被一个人藏着一个秘密,因为钢琴是最完美的守密者。」 「那盛世酒店的钢琴藏了什么秘密呢?」杨羡尺问。 小女孩笑了笑,用力拉开会堂的重门,柔和的钢琴声飘了出来,像是春日的细雨。 「你听,它开口了。」 是《熹微》,还是陈若曦和慕洵之合奏的版本,那几年的公演上,杨羡尺听了不下百遍,每一次听都有不一样的感受,而这次,他听见那台古老的钢琴在开口诉说着一个秘密。 它在说:我爱你。 《熹微》 词曲:未知 有个声音,在心头驰骋 我不看你,一遍遍硬撑 撒娇讨好,像是种奉承 附耳低语,将过往锁陈 藏在心底的倩影,忽然降落 唿吸混乱,吻你的欲望将我逼到角落 不自觉地抬头,烟雨霏微 下一秒钟你扑进怀里,言语颤微 我似乎看见一抹熹微 不用来找我,我就在你身边 即便世界黑暗,手也有我牵 你说天空够暗,星辰才会璀璨 偎进我怀里,弹着钢琴耍着赖 吻住你的我不能自已 然后听见我的声音告诉着你 爱你这件事情是个真理 -------------- 作者有话要说: 2021年9月28日,又一个故事被我画上了句号 《如果》这本书的歌词真的很多,每一首都是之之吐露真心的一种途径 实话说,和这种不爱说话又不擅长表达还总是莫名其妙的人相处,真的很辛苦,尤其是像我这样风风火火的狮子座 可这样的人也应有人爱不是吗? 也许他们不擅长言语,但他们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爱他的人一定可以感受到他的内心独白 所以,这个世界有了陈若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