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黑莲花的白月光》 第1页 [gl百合] 《她成了黑莲花的白月光》作者:nc【完结+番外】 霍星语死了,隐退十年的女星宁缃缃期待已久的豪门寡妇生活,终于到来。 联姻十年,她勇斗恶婆婆,对决小白莲,和绿茶论剑,与各路富豪原配太太煮酒论英雄,练就一身满级技能,可谁知,一天自由轻松的寡妇日子还没过上,就死了。 在霍星语的葬礼上,她一头撞向壁灯,死得轰烈。 所有人都说她爱惨了霍星语,这是殉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被人谋杀的。 一朝重生,宁缃缃带着这一身满级技能和前世八卦在贵妇圈和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就在她发誓绝不再做霍太太时,她发现,霍星语黑莲花的人设,好像崩塌了… * 霍星语:不拿影后绝不退圈? 宁缃缃:没错,你是要不同意,就赶紧退婚。(内心os:霍星语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绝不可能...) 霍星语:下部戏想让谁给你做配?我看张影帝不错,我投资 宁缃缃:? * 狠决果断,不近人情的霍家大小姐霍星语,居然被驯服了。 那位小娇妻想演电影,她就投资拍片,一众影帝影后花旦小生轮番搭戏,钱卡全数上交,每天准时回家。 背后议论的都说,这么怕老婆的是头回见。 被关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夜的霍星语,苦笑着望向紧锁的房门。 能不怕吗? 葬礼上宁缃缃那一撞,不仅死得轰烈,还撞进了她心里。 内容标籤:恋爱合约娱乐圈重生打脸 主角:宁缃缃,霍星语 配角:邓言心,林君若 一句话简介:张嘴,吃糖~ 立意:砥砺前行,不惧风雨 第1章 宁缃缃死了。 在她那位年轻并且活该早逝的妻子的隆重葬礼上,被人推搡了一把,一脑袋撞在墙灯尖角上。 嗑死了…… 宁缃缃的魂魄浮在半空,看着下方乌泱泱的人群。 叫救护车的,给止血的,做心肺復甦的,哭哭喊喊乱作一团。 那个倒在地上的自己,额前的血沿脸颊淌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目,她双眼紧闭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精巧挺翘的鼻早已不再吸入空气,樱唇紧抿着,仿佛痛苦还未逝去。 宁缃缃浮在半空,呆愣地沉默着。 就这么……死了? 嗑了下脑袋,魂儿就跑出来了?? 难不成是平常在微博上发太多「kswlkswl」,老天当真了,就真嗑死了?? 宁缃缃艰难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透明棺椁,里面躺着的,是她年轻,但活该早逝的妻子。 霍星语…… 她静静的躺在棺椁中,身旁的白玫瑰衬得她一如生前冷艷,浪卷黑髮垂在身侧,一身白裙裹着丰满的曲线,曾经混着冷漠与妩媚的瑞凤眼闭敛着。 不会是她自个儿一个人上路觉得不甘心,化作厉鬼来索命吧?? 宁缃缃心中一抖,随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她和霍星语可以说是全无感情。 十年夫妻,对她来说是十年对峙。 但对霍星语来说,或许只是家里多了张吃饭的嘴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爱恨情仇的纠葛。 从18岁开始,她就扛着霍四小姐的未婚妻、妻子这俩名头过日子,放弃演艺,怕行差踏错,怕给霍家丢人,不苟言笑,规规矩矩,如履薄冰。 霍星语从来懒得跟她多说话,看她和看家里做饭的阿姨眼神都保持一致,她就像个只会赚钱的商业机器。 要不是每日照镜子都能看到镜子里那个面若芙蓉样貌秀美的女人,宁缃缃都要怀疑自己可能是煮饭阿姨的双胞胎妹妹。 霍星语是一片沉寂的湖,她第一次看到霍星语情绪起伏,表现出在乎的样子,就是公司股票跌了。 肯定地说,霍星语人生之中,唯一在意的只有事业; 宁缃缃以为一辈子都要这么熬。 但是霍星语突然死了,给她留下了百分之五的股权,过完丧期,她的人生解放了,前途开阔了,有钱寡妇当然是想怎么快乐就怎么快乐。 她可以追星可以养小白脸,有大把钱去挥霍。 想到这里,宁缃缃差点在三分钟默哀时笑出声来,狠掐着自己大腿才忍得住。 在嫁给霍星语前,宁缃缃短暂的混过娱乐圈。 演过几部青春爱情电影,虽然一直被喷演技差,但也曾经因为清纯小白花的外形爆火过。 她拿出了她毕生的演技,在霍星语葬礼上哭得痛彻心扉。 也不纯是演,其中有哭她这十年的青春,也有哭即将到来的富婆生活。 可还没来得及连开三天三夜的庆祝派对,就一头嗑墙上,紧随霍星语,一块死了。 到底是谁推的这么一下? 宁缃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团憋闷火。 可能是撞着了脑袋也可能是人群太过混乱,叫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做厉鬼连索命对象都没有。 太冤了…… 鬼魂发怒,可谓是毫无意义,她连去踹一脚霍星语的棺材板泄愤都做不到。 灵堂外的空中,密云压顶,天边被染成了一种浓重赤红色,初秋寒风料峭,空气里充满了湿润的味道。 第2页 宁缃缃目送她们把自己的驱壳抬上了救护车。 人群中不知是谁,对着远去的救护车嚎啕一声:「缃缃这是怕四小姐一个人走太孤单,殉情了啊!!」 话声一落,周围人看戏似的,纷纷嘀咕八卦着。 还有几个被狗血剧毒害的少女抽抽噎噎地流起泪来。 宁缃缃已经可以预料到明天娱乐八卦版的头条了,想到满屏的「霍四太殉情」,她的眼泪也要掉下来了。 霍四太这个名头跟个紧箍咒似的。 她这短暂的一辈子为了得体,为了配得上霍星语活得战战兢兢,没想到死了竟然还跟她紧紧捆缚在一起。 要是能重来就好了,她宁可跳进黄浦江里,也不嫁给霍星语。 去她的霍四太。 —— 霍星语活过来了。 三天前,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10年前。 这三天她想得最多的不是自己为什么会猝死,也不是其中阴谋诡计的可能性。 看着公司文件,她脑子里浮现出的居然是宁缃缃。 三天里,霍星语签错了五份文件,总经理签名上她走神走到填了宁缃缃的名字。 秘书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古怪。 她怎么也没想到宁缃缃居然会为她殉情。 可这一切又是她亲眼所见的。 霍星语漂浮在灵堂上空,看到她伏在棺边哭得痛彻心扉的样子,她呆住了。 她的痛苦和周围人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不知道宁缃缃会这么伤心。 默哀时,宁缃缃娇小的身子抽噎着颤动,纤细的双手掐着腿才能忍住不哭出声。 霍星语看过她演那些烂片,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笃定,宁缃缃绝对没有这个演技。 她杏眼泪盈,小巧的鼻尖也泛红了,这个脆弱的样子,叫霍星语看着心中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忽然觉得心疼起来。 最后宁缃缃一头撞在墙上,为她殉情了。 饶是霍星语向来对情爱不甚在意,也被这个举动震住了。 她霍星语死了,宁缃缃也不独活? 她从来不知道宁缃缃对她情深至此。 这个女人是爱她的,霍星语笃定的想,虽然她不爱她。 可是这辈子,如果再娶她一次,她想要什么,只要她霍星语有,她都可以拿走。 她上辈子和宁缃缃没有子女,如果领养个女儿,要叫什么好呢…… 霍星语盯着面前排满了密密麻麻条款的文件,薄唇轻动,低语道:「宁缃缃……」 宁缃缃是被外头的一阵喧闹吵醒的。 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也有人怒骂嘲笑着,声音纠缠在一起,反倒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 她脑中昏沉,身体也像灌了铅似的,疲累沉重。 宁缃缃努力睁开眼,就见边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离去。 这是在医院? 自己从鬼门关被救回来了? 墙上挂着温馨的画,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撒进来,她垂眼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病号服,一只腿打了石膏,被高高的吊起来。 看着被吊起来的腿,宁缃缃疑惑了。 自己不是撞到了头吗?怎么腿断了?? 她皱着眉,想着,自己上次腿断了的时候还是十年前,在拍戏时掉威亚不慎出了事故,养好了伤就被送进了霍家; 「宁缃缃!」 听得这声唿喊,她心中一惊,仰头望去,只见步进门的宁怀皑正黑着脸望向自己。 她茫然地望着眼前皱眉的中年男子。 ——这是她父亲—— 她嫁进霍家不到五年,宁怀皑就得了癌死了,怎么可能这样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这不会是两个人死人在天堂相聚吧? 她抿了抿嘴,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总不能一开口打个招唿就是; 「爸,好巧,我也死了。」 况且见到他,宁缃缃心中并没有多少欢愉。 她十多岁的时候宁怀皑就离婚了,宁缃缃一直跟着母亲住,对这个父亲的记忆可以说只有无尽的争吵和眼泪。 直到她母亲出了车祸病危躺在医院,才宁怀皑接回了宁家。 宁怀皑不关心她,后母对她更不会有好脸色。 本来以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没想到天堂里还搞家庭制,想到这宁缃缃只觉得好笑,垂下头喊了声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宁怀皑冷哼一声,显然对宁缃缃十分不满:「我跟你林阿姨都是有教养的人,你这样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她抬起眼,盯着眼前的宁怀皑。 她不知道宁怀皑又在发怒嘲讽些什么,可对于她的言外之意,宁缃缃早已听惯了。 人都死了还和从前一样,将所有的不顺遂、不如愿全怪到别人身上。 宁缃缃忽然觉得好笑。 她母亲车祸躺在床上近10年,她在宁怀皑和后母的关照下,过了战战兢兢的10年。 一开始她怕医药费断了,所以听之任之,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宁缃缃从不反驳,只乖乖照做。 后来宁缃缃出了名,他说这是她报答宁家的机会,要她跟宁家签合同,无论代言、gg或是片酬,欠款皆是全部上交。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反抗,宁怀皑便叫嚣着要断掉费用,要她赔偿违约金。 第3页 宁缃缃活动和烂片都不拒绝,只要有钱,连轴转跑商演也是常有的事,她只想续上医药费。 但直到宁怀皑死了以后她才知道,她赚的那些钱,交的那些医药费,宁怀皑和刘思口口声声说的给了她母亲最好的医生和药品全都是骗人的。 现在大家都死了,也没有必要再威胁着谁了。 宁缃缃冷笑着道:「什么教养?教养就是让你的亲女儿卖命赚钱给你的继女花么?」 「胡说八道……」宁怀皑一拍桌子,指着她骂道:「一家人,你赚的钱还要分彼此吗?你是姐姐就应该照顾妹妹,照顾你继母!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懂孝顺的女儿?」 看着宁怀皑虚张声势倒打一耙否认的样子,宁缃缃只觉得可笑。 宁缃缃冷笑着望向她,说道:「一家人?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以我妈的医药费威胁我?为什么要拿违约金威胁我?」 听见这话,宁怀皑怒火上沖,却没有办法反驳。 他攥拳咬牙推开椅子冲到她面前,宁怀皑扬起手就要一巴掌往她脸上扇去。 可看到宁缃缃的眼睛,里面混杂的恨和冷漠,她挑眉望过来,冷笑着说:「怎么?还想打我?」 宁怀皑怒视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今天找宁缃缃是有正事,若是真的打了她,后面的事情还怎么说,他尽力地克制着,继续道: 「缃缃,我知道你对爸爸有很多不满。但是,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你妈妈的医药费以后我也会按时续。」 医药费? 她母亲两年前已经过世,哪还需要医药费,宁缃缃狐疑地看着她。 「若梦摔下楼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她脑子里的淤血一直不散,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醒过来,我已经收到消息,霍家已经在重新挑选了……」宁怀皑见她沉默,以为宁缃缃已然屈服,便再次开口道: 「你也知道,跟霍家联姻,本就是我们得利,特别是最近爸爸公司经营不好,再这样下去,你妈妈的医药费恐怕我也没办法承担了……」 宁缃缃愣住了,这一番话,她上一次听到,已是十年前。 霍家这等豪门世家,有了联姻的机会宁怀皑是绝不愿意落空的,因为她妹妹摔下楼,这才不得不让宁缃缃顶了上去。 今日一切,仿佛又重新轮迴到了她面前。 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么? 难不成……这一切又逆回如昨?自己又新重回到了以前? 宁缃缃心中惊伏不定,又怕被看出端倪,只得垂下头来,顺着宁怀皑的话,低声接道:「那我要怎么做?」 「我给你找机会,去接近霍小姐。」 她话音才落,便是在宁缃缃心中惊起千层骇浪。 竟又回到了那一年! 宁缃缃双手发着抖,紧紧相握,纠得衬衫袖子也起了皱。 去她的霍四太! 第2章 霍星语发散的思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她回头扫了一眼。 是她的管家,刘孟。 「小姐。」他不疾不徐地鞠了一躬,尊敬有礼,却不敢抬眼与她对视。 霍星语生得极为漂亮,不多言笑,自有一股迫人气势。薄唇秀鼻,配上那双微挑的狭长双眼,不需言语,只要她望上一眼,就让人有一种压迫和窒息感。 「什么事?」 「就是……和您定了婚约的那个宁家小姐,摔下楼了,人昏迷了。」 霍星语点了点头,印象里,宁缃缃是因为她妹妹受了伤,所以才进入霍家的选择范围的。 一切都按着原来的那样在发展。 想着,她状似无意地提道:「我听说她有个姐姐。」 刘孟愣了愣,宁缃缃出道不久,演的多是偶像剧和青春电影,这种类型的小姐平日里从来不看,居然知道宁缃缃? 「是有个姐姐,但听说拍戏出了事故。」 「呃……」霍星语霎时失神,勐地一下起身,就往外走:「怎么回事,人怎么样了?」 上辈子有过这个事情吗? 霍星语想不起来了。 她从前对宁缃缃太过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她好像对宁缃缃一无所知。 「人倒是还好,只是腿骨折了。」刘孟看着霍星语突兀的举动,犹豫几分,还是说出了口:「小姐要去看她?」 「啊?」霍星语呆住了,她回头看向管家,笃定地说道:「不是。」 「不是?呃,那现在这么着急是要去……」 霍星语僵在了原地。 她刚刚,是真的想冲去看看宁缃缃的。 但在旁人眼里,应该是很奇怪的。 她和宁缃缃从未见过,她一听到宁缃缃出了事就要去看,这么做完全没有理由。 可宁缃缃是爱她爱到没有她就殉情的女人。 她这么喜欢自己,那自己去看看她,霍星语觉得这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看到自己,宁缃缃应该会高兴到舞龙舞狮拉横幅庆祝,回老家炸一百组烟花连续庆祝七天吧。 想着宁缃缃惊愕又期盼的目光,她不禁觉得好笑起来。 「四小姐……」 霍星语瞥了一眼他。 因为宁缃缃看见自己会开心,所以自己要去看她。 但这个理由,霍星语怎么说得出来? 刘孟心中打着颤,看着她逐渐冷厉阴鹜的脸色,开始为了她去看宁缃缃找藉口,道: 第4页 「或许小姐是她的粉丝……」 霍星语挑眉。 他看着霍星语深黑的眸子,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宁缃缃演的都是青春爱情偶像剧,俗套不说,还没什么内涵,以霍星语的挑剔程度看过这种类型的可能微乎其微; 刘孟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公司最近有关爱演艺界受伤的从业人员活动,刚好宁小姐腿受伤了……」 霍星语满意的点点头。 对…… 没错,是这样。 演艺圈的人受伤了,去慰问慰问很正常。 想着,霍星语迈步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她盯着巨大落地镜前的自己。 捲曲的黑髮散在身后,剪裁得体的灰黑色羊绒小西服将她的肩颈、腰胯托衬出成熟的曲线。 红唇,黑髮,配上那双略微上挑的眼,全无艷俗,只有一种迫人凌厉的美。 「我这么穿去,合适么?」 「呃……」刘孟呆了呆,看着眼前照镜子认真程度堪比在看财务报表的霍星语,心里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不对。 从前只有旁人纠结在她面前穿什么合适不合适,什么时候霍四小姐居然也开始想这种问题了还是去见一个断了腿的五线小明星。 「可能有点严肃吧……或许?」刘孟揣摩着,顺着她的话接道; 霍星语皱着眉点了点头。 确实,太严肃了。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也不屑去想着见什么人作什么打扮。 但是宁缃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她喜欢自己,喜欢到没有她霍星语就不行,而且她腿断了。 还有,还有,霍星语虽然反感旁人拿相貌说事,但也不可否认,第一印象很重要。 霍星语已经回忆不起来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宁缃缃是什么情境了,好像只匆匆打了个照面,一切都很模煳。 但婚后的日子里,宁缃缃在她面前的形象永远是得体的,妆容精緻,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搭配。 女为悦己者容。 霍星语眯起眼想着,她从前竟然忽略了这么多细节,直到现在才真正发现宁缃缃真的太喜欢自己了。 现在她断了腿已经可怜了,而且又这么喜欢她。 霍星语转身走进了衣帽间。 …… 刘孟打着哈欠,看了看腕錶的时间。 五十分钟过去了。 他看着霍星语在衣帽间里不停地走动。 挑外套仿佛在看新一季的预算,配手錶好像在安排新一期的楼盘标书,不停地拎着衣服进入换衣室又不停地出来重选。 刘孟忍不住出声问道:「四小姐,我们一会儿去哪?」 霍星语一眼扫过来,看着这个提问者。 「好的。」刘孟恭敬地点点头:「医院,医院。」 看这个架势,知道的是去医院慰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参加国宴。 五十分钟里,霍星语从长裙一路换到衬衫,从正式三件套换到休闲装。 仿佛诺大的衣帽间里,找不到任何一件她满意的,能去见宁缃缃的衣服。 管家看着面前不断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霍星语,沉默了。 四小姐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难道霍家的股票跌了? 管家拿出手机刚想查,就见霍星语回头。 她冷艷的脸上,扬着奇怪的笑容。 并不难看,只是霍星语平日里笑得少,这突然一下,倒叫人手足无措起来。 「和善吗?」 「呃……」刘孟看着那个古怪的笑容,现在不用看手机也知道,霍家的股票肯定是出了问题,把四小姐刺激成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他对霍星语点点头,说道:「和善。」 霍星语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宁缃缃已经倚在床上睡着了。 她从前是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宁缃缃的。 窗外的日光,映在她的颊上,显得她的肌肤更是透白如玉,直秀翘挺的鼻,圆润的唇,都带着些少女的稚气。 宁缃缃是生得极为漂亮的,不然也不会演技差成这样还片约不断。 纤秀的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像是看着书睡着了。 霍星语是不知道宁缃缃喜欢看什么书的,但这种追求格调的世家小姐,想来也都是看看《纯粹理性批判》《悲剧的诞生》这种书。 入眼的这个画面,让她觉得说不出的平静轻松。 她站在门口看着她有些恍惚,说是初见,其实她们已经共度了十年。 霍星语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房中。 近了才发觉,宁缃缃手中攥的书,前面的封面上是两个男人紧紧搂在一起,而后面的封面则画着稍微壮一点的男人正在把瘦一点的身上的西装往下脱。 书封上写着四个字: ——表弟代嫁—— 霍星语疑惑地凑近去看书封上的简介; 【替姐出嫁小妖精,灵与肉的爱恋,霸总欲罢不能,旷世情深,追妻火葬场。】 【在她犹豫时,紧抱住她】 霍星语沉默了,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熟睡的宁缃缃。 她规矩刻板的表面下,居然还喜欢这东西?? 正在她陷入思考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皮鞋踏过大理石地板,急匆匆的。 第5页 霍星语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神色略有疲惫,讶异地看着她。 这个人霍星语是认得的,上辈子见过几次,是宁缃缃的父亲。 「霍……霍四小姐,您,您怎么来了?若梦在隔壁病……」 「我是来看宁缃缃的,关爱演艺从业受伤人员……」霍星语应声:「伯父不用见外,叫我霍星语就可以。」 宁怀皑心中其实是不安的,霍星语的理由太过诡异,宁缃缃又不是霍家公司的艺人,这还有跨公司关爱的? 猜不透霍星语此行的目的,他犹豫几分,还是开口提道:「想来你也知道了,若梦这个事情,是我们对不住你,还望你见谅。」 「没事。」 听见这话,宁怀皑更是愕然; 只见霍星语神色如常,冷艷的脸上甚至带了点不同往常的和善。 她这么轻松释怀,仿佛是丢掉了一个大累赘。 这哪像是要新婚却被迫推迟的人? 或许这是个让宁缃缃接触的她的机会? 想着,宁怀皑上前轻轻推了推正在梦中的宁缃缃。 「缃缃,醒醒,霍四小姐来看你了。」 霍星语心中发紧,她看着宁缃缃梦中呓语,就要醒过来。 她忽然莫名的紧张起来,耳边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上一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她在股东大会宣布任职。 霍星语下意识的想去摸无名指的戒指,却摸了个空。 她和宁缃缃还没有结婚,自然是没有戒指的。 她卷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的惊讶,眸中带着潋滟的水光,她看得一清二楚。 霍星语扬起唇角,露出了刚才对着镜子反覆练习的和善微笑。 面前的宁缃缃呆呆的看着自己,泪水在她的眼眶里徘徊涌动。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要哭了? 看到自己太激动? 没想到自己会来看她? 霍星语推测,心中更是有种莫名的畅快,嘴角更是不自觉的上扬。 宁缃缃真的和她想的一样,有这——么喜欢她! 接下来呢?或许应该要抱一抱吧。 霍星语想着,她向来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对情感发展模式更是一窍不通。 但是,她投资过偶像剧和电影。 监制样片的时候,她见过女主车祸受伤,男主出现在病房,她立即扑到男主怀中,委屈害怕的嚎啕大哭。 也见过领导慰问,抱一抱以示关怀。 按剧本,应该是要这样的。 而且这抱一下,怎么样都不会出错的。 霍星语曾经对这些假模假式的关怀嗤之以鼻,但是…… 宁缃缃受了伤,又这么喜欢自己,让她抱一下,是理所应当吧。 想着,霍星语张开双臂,府下身,做足了姿势,等宁缃缃抱住她。 宁缃缃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就看到了霍星语那张美得过分凌厉的脸。 说不惊悚是骗人的,当场吓得她脸色都有点青。 回过神来,她知道是一切重来了,但心里头是有一点害怕的。 毕竟几天前,她看到的霍星语还是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不会唿吸。 而且宁缃缃没想过,霍星语居然会来看她。 上辈子的霍星语,别说她腿断了,就算她摔个粉碎性骨折,只要不是登上头版头条影响公司股价,霍星语对她也不会有任何在意。 现在她俩还没认识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就突然上门了? 况且,霍星语脸上还带着古怪的微笑。 霍星语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双瑞凤眼生来就带着水润的魅,秀气挺直的鼻,鼻尖右侧长着一颗小痣,在这张冷冽漠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添出一抹不违和的稚气。 笑起来并不是难看的。 只是从前宁缃缃几乎没怎么见过她笑,十年的生活,霍星语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霍星语吃早餐时看报纸,头版是霍氏集团的死敌濒临破产。 第二次,是霍星语的死对头骑马不慎摔下马背,不仅肋骨断了三根,腿还粉碎性骨折,她看着电视上的滚动的新闻,露出微笑。 …… 而这次,宁缃缃看着自己因为骨折高高吊起来的腿。 果然轮到自己了。 可是自己现在和霍星语还是陌生人吧? 为什么突然针对自己?? 宁缃缃想不通了。 想着霍星语平日里狠厉的手段,冷酷的言语,无情的行为,宁缃缃心里不禁有点怕。 她防备的看着霍星语,那个古怪的笑,叫她怕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紧接着,她看到霍星语带着笑容,张开了双臂,停在了她面前。 宁缃缃看着霍星语展开的双臂,思考着这是什么意思。 上辈子霍星语也有过这个行为,每当她回家吃晚饭,她就会走到宁缃缃面前,展开双臂,让宁缃缃帮她脱下外套。 这似乎是霍家的传统行为,以往聚会的时候,在霍星语父母和兄嫂之间都能见到。 后来霍星语在公司里掌权扩张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忙,自然也不怎么回家了。 但是自己现在还没和霍星语结婚,而且还是个吊着腿的病号。 现在就使唤她脱衣服,不好吧。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霍星语的「笑容」,还是屈服地伸手解开了霍星语西装的扣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霍星语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第6页 「呃……」霍星语沉默地看着她; 「啊??」她疑惑地看着沉默的霍星语; 紧接着,宁缃缃看到她冷漠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红云,霍星语伸手一抱,就将她锢在了怀中,隔着白衬衫,都能感受到霍星语柔软而灼热的胸。 第3章 霍星语张开双臂,等着宁缃缃扑上来。 看着宁缃缃秀气白净得像小包子一样的脸上充满了纠结,一双縴手想伸出,又不敢的样子。 她不由得觉得可爱。 霍星语从来不知道,宁缃缃有这么手足无措的一面。 上辈子婚后,她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专门为她打造的妻子。 只要她回到家,就能看到宁缃缃坐在餐桌前等她,她早晨醒来,也已经不紧不慢地在为她熨衣服。 从来不会慌张,也不会匆匆忙忙。 看到宁缃缃犹豫再三,终于伸出的手,霍星语满意的笑着。 结果,宁缃缃伸手把她外套给脱了。 「呃……」霍星语沉默的看着她; 她脱外套做什么?? 霍星语皱起眉,余光不经意间扫到病床边上那本《表弟代嫁》 前面的封面上是两个男人紧紧搂在一起,而后面的封面则画着稍微壮一点的男人正在把瘦一点的身上的西装往下脱。 她心中浮现起书封上的那句话。 【小妖精,灵与肉的爱恋,霸总欲罢不能,旷世情深,追妻火葬场。】 【在他犹豫时,紧紧抱住他】 霍星语忽然有些愣神。 她要主动抱宁缃缃吗? 她低下头去看宁缃缃,她微红的杏眼带着盈盈的泪,眼中映着的,是自己的身影。 霍星语看着宁缃缃的泪。 想起葬礼上哭得几乎站不住的她。 她的肝肠寸断和周围神情冷漠的人形成了剧烈的对比。 仿佛她的死,痛的只有宁缃缃一个人。 霍星语脸上再也挂不住刻意的笑容,她伸手抱住了宁缃缃。 这时,一直候在门外的刘孟敲了敲门,看着抱住宁缃缃的霍星语,面露为难。 踌躇了一会儿,他才上前将霍星语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只见屏幕上跳动着来电—— 霍星语嘆了口气。 本身宁家就不是最好的选择对象,霍家根基深厚,家大业大,想来攀亲联姻的多得是,从前和宁缃缃在一起,还是一番波折后她爷爷拍板做的决定。 她摸了摸宁缃缃的头髮,说道:「安分点。」 霍星语走了。 宁缃缃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点恍惚。 刚刚霍星语抱住她的时候,她心中狂跳,惊慌失措,被霍星语的反常吓得霎时间呆在原地,直到她低沉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安分点。」 是了,这种不带情感的,吩咐式的祈使句,才是霍星语。 应该是宁怀皑在,所以霍星语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漠。 一边的宁怀皑将刚才那幕全看在眼里,揶揄道:「看来霍四小姐对你很满意。」 宁缃缃笑笑没应声,她心里知道,没人比她更了解霍星语了。 她是不可能会喜欢上谁的,如果非要说爱谁,有谁要让她非娶不可,那一定是公司财务报表和股票成了精。 「陈姨一会儿给你送汤,我去看若梦了,想救你妈,就给我老实一点。」 「知道了。」 宁缃缃嘆了口气,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以后该怎么办呢?她想…… 嫁给霍星语以后,日子过得束缚。 她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要维持格调维持高雅,做一个配得上霍星语的妻子,不能丢了霍家的脸。 从霍星语22岁刚在商圈崭露头角,到30岁正式掌管霍家。 霍四太这个头衔就像一条锁链缠在她身上,越勒越紧,最后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想不要再过这种生活,可是母亲的医药费,她又能从哪入手?她的商务活动全被抓在继母手里。 宁缃缃想着,划动手机,点开微博,果不其然热搜第一就是自己。 #宁缃缃意外; 点进去一瞧,里面的评论全都是为她祈福的,心疼她的。 宁缃缃眼眶发酸,想着要不要发条微博报平安,就见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饿不饿?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去。」 她点开消息栏,对方的头像是全黑的,没有写备註,只看到对方暱称是「。」 一个句号但刚刚宁怀皑走的时候说陈姨做了汤,一会送来,应该就是陈姨吧…… 她点进陈姨的朋友圈,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宁缃缃看着这个全黑的头像,心道陈姨一个四五十岁每天乐呵呵的女人,在网上居然这么高冷?? 还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心情不好了? 宁缃缃从小就是陈姨带大的,说是保姆,但在她心里早已将她当作亲人。 既然不开心,自己嘴甜哄哄应该也有用吧? 想着,她敲动屏幕; 【宁缃缃:好哦,我最最最爱你啦!】 她翻动着表情包,发了四五个亲亲,还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 【宁缃缃:要是忙的话就不用来看我,注意身体,不要累着呀。】 许久,对面才回復过来一句; 第7页 【。不忙。】 宁缃缃挑眉看着这简洁的一句话,心道平时自己回家,她能聊上好几个小时,现在说话都这么冷酷。 陈姨果然是心情不好了。 林娴眯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 面容绝艷,聪明沉着,冷静老练,这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杰作,也是她一生最得意的作品。 但今天的霍星语,非常不对劲。 她从进门开始,就盯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就千变万化。 一会儿愉悦,一会儿期待,一会还有一种诡异的脸红。 放在旁人身上,林娴会肯定的说,这是恋爱了。 但在霍星语身上,却不能这么解释。 知女莫若母,林娴笃定的想,是公司股票涨了吧。 她轻轻咳嗽两声,将霍星语的注意力拉回,才正式开口道:「今天叫你回来,你应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知道。」 「本来我也在考虑姓宁的到底合不合适,现在看来,这么不识抬举的,确实不合适。」林娴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一张一张的摆到茶几上。 她镶满碎钻的指甲点了点第一张,说道:「温然,才留学回来,从前你们也认得,知根知底,下午去见见。」 霍星语垂下眼,看着面前排开的照片,宁缃缃那张已经被放到了最边缘。 照片里,阳光染在宁缃缃头髮山,晕出暖色,她笑得眉眼弯弯,背后是耸入云天的山峰。 谁陪她去的呢? 她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星语,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林娴皱起眉。 「太瘦。」 林娴点了点头,她前几天见过这个小姑娘,温然确实有些瘦,但长得漂亮,温和懂礼,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又说道:「可以吃胖点。」 「她两岁抢过我玩具,两岁定七十,太霸道的不适合我。」 「呃……」听着这个这个莫名的理由,林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两岁被抢玩具也要记到现在? 她自己抢过来的还数不胜数呢。 这种幼稚的说辞,被霍星语面无表情,严肃冷漠地说出来,叫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林娴伸手指向第二张照片,问道:「这个呢,身材均匀,性格也好,温顺,听话。」 「呃……」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不够有个性。」 林娴忽然懂了,她瞭然笑笑,说道:「你自己有挑中的?怎么不跟妈说,是哪个?」 她倒要看看是哪家姑娘有个性又不霸道,让她女儿这么着迷。 霍星语没有接话,她伸出手。 她的目光随着霍星语修长的手,从这几张照片上空划过,停到了最边缘,将最后一张照片推了出来。 宁缃缃…… 林娴看着那张照片,翻出了手机,点开股市。 她想不通,到底霍家的股票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女儿疯成这样。 看着手机上的曲线飘红,连连上涨,一片大好态势,林娴沉默了。 宁缃缃是什么女人? 一个十八线的女明星,这本就是商业联姻,霍星语在今天之前甚至跟她一面都没见过,一切以利益至上的霍星语会选她? 林娴看着霍星语的眼睛,她的目光和平常无二分别,还是不起波澜的沉着。 一切都表明着,这和她过往的决定一样,不带冲动,是她的最优选择。 林娴心里有种自己将要化身电视剧里恶婆婆的预感,她自问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但如果要霍星语娶宁缃缃,她不仅要棒打鸳鸯,还要把这只鸯的毛给全拔了。 她的杰作,绝不能有一丝的污点。 林娴扯了出一个微笑来,维持着最后的平和,她问:「你喜欢她?」 「不喜欢。」 「那是为什么?」她等着看霍星语能说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她。 「她喜欢我。」 「你缺人喜欢?」 「不缺……」霍星语直视着她,平静的陈述着:「但没有人比她更喜欢我。」 「我已经在忍让了,霍星语,你这是什么理由?不能编个像样点儿的?你说你喜欢女人我就给你找女人,不要再故意惹恼我了……」林娴气笑了,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说道: 「下午,你给我把所有事情都空出来,去见见温然。」 第4章 病房外脚步声匆匆,牛皮革鞋碾过地板,可步伐的声音却是整齐划一。 宁缃缃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还在想是谁有这么大排场。紧接着,就看到自己的房门被推开了。 五个西装打领的男人推着一个餐车,进到她的病房。 没有人和宁缃缃打招唿,把病床的餐板放下来以后,就不停地把餐车的食物往上放,还诡异的在桌旁点了餐烛香薰。 宁缃缃满头问号呆愣的看着,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为首的男人想她鞠了一躬:「宁小姐请用餐,我们在外面等你。」 她看着桌上的一道道菜,沉默了。 这是什么烂俗霸总偶像剧服务?? 要不是一只腿被吊在空中,她当下就想去翻找是不是有什么摄像头在录综艺。 想着,她伸手揭开摆在面前的第一道菜,是熬得醇香浓厚的鸡汤。 第8页 宁缃缃呆住了。 不会是……陈姨吧? 陈姨居然有这种排场? 难道其实她是体验生活的富豪,一直潜伏在宁家深藏不露? 宁缃缃眯了眯眼,为了确认,拿出了手机对着菜拍了张照,点开了微信。 【宁缃缃:谢谢你哦,汤好好喝!】 不一会儿,那边便跳出了回復; 【。喜欢就好。】 紧接着就是一个白色的小兔子举着一个爱心不断跳动的表情。 她看着这条回復瞪圆了眼。 真的是陈姨! 她脑海里浮现出陈姨,四五十岁圆圆胖胖的身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圆弧,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看看韩剧。 也怪不得刚刚有这种偶像剧情节出现。 估计是陈姨知道她腿断了,雇几个跑龙套的想讨她开心。 宁缃缃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偷偷向外瞄着,这伙领头的那个长得还很韩式帅哥。 她忍不住又拿出手机,对着陈姨的聊天框输入道; 【宁缃缃:喜欢!当然喜欢了,你真的太好了!!】 【宁缃缃:特别是领头那个,长得好帅啊,标准韩剧男主!!】 宁缃缃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她翻了翻表情包,点了一个爱心发射。 这次对面久久都没有回覆。 宁缃缃也不再等了,她喝着汤,偷偷看着外面站得笔直的临时演员。 心想,家政这行,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姐姐,你在和谁聊天呀?」 霍星语侧目,她面前的女生,长得极为甜美,一双微微下垂的圆眼,看着人时有种楚楚可怜的无辜感。 「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呀……」她手中拿着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霍星语,眉眼弯弯:「虽然是伯母安排的见面,但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可以为你分担烦心事哦。」 「没有,谢谢。」她黑着脸收起了手机,接过温然的咖啡,喝了一口,迈步向展馆里走去。 场馆中心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两侧通道的绿植融合着现代科技感的装修,四周是无数参展作品。 「听说这家的咖啡很好喝。」温然走在她身侧,她本身并不娇小,可霍星语太高,前凸后翘的身躯裹在白色鱼尾裙下,她的成熟恰到好处的将温然衬出几分稚嫩依人。 「还可以。」 「我也想试一口,好不好呀?」她一双圆垂的眼望向霍星语。 没有人会拒绝自己的,温然想。 她虽然不喜欢女人,但对象是霍星语可就不一样了。 这位可是霍家继承人里唿声最大,如果真的能攀上,那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霍星语愣了愣神,就见温然带着清郁的香水味凑了过来,低头咬在她刚刚喝过的吸管上。 「嗯,确实不够好,我知道在中西路有一家咖啡店,那里的蓝山是我在国内喝到过最好的,姐姐,明天我带你去呀?」 霍星语看着吸管上的口红印,心里疑惑着。 既然想喝为什么不自己买一杯? 喝她的做什么? 「去不了,太忙。」霍星语皱了皱眉,把目光转到悬挂在一旁的画:「你要是想喝自己再去买一杯。」 明天公司开完会,她处理完事情,还得抽空去看宁缃缃。 温然忍着无语,保持甜蜜的笑,扯了扯霍星语的裙摆衣角,娇声道:「那今天是姐姐特地抽空来见我?怎么会想在美术馆见面呢?」 「省时间。」 「省……省时间?」 「看喜欢什么画,就知道观念相不相合……」霍星语把那根粘着口红的吸管抽了出来,继续道: 「就到这里吧,不用浪费时间了,回去就说是我不符合你的要求。」 「这样吗,可是我明明觉得姐姐很符合我的要求呀,骗人的话,温然可说不出来……」 温然维持着甜软的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望向的那幅画,继续道: 「那缃缃姐喜欢什么画呢?说不准,我和她也有很多共同点。」 第5章 「这样吗,可是我明明觉得姐姐很符合我的要求呀,骗人的话,温然可说不出来……」 温然维持着甜软的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望向的那幅画,继续道: 「那缃缃姐喜欢什么画呢?说不准,我和她也有很多共同点。」 「缃缃,你这腿伤成这样,剧组那边是不是……就暂时不去了?」 宁缃缃支着脸,望向面前短髮利落,略微国字脸的女人。 这是她的经纪人罗姐。 这句话上辈子罗姐也说过。 宁缃缃点头同意之后,即便是养好了伤,也没有再接到过任何片邀,连走个红毯的增加点话题的机会也没有。 一开始她以为是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只几个月不出现自己就煳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要给霍四小姐做一个完美的妻子,那就不能有流言缠身,也不能有八卦花边。 而罗姐,从和霍星语结婚以后,宁缃缃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罗姐眼神飘忽闪烁,说话都不敢直视自己,宁缃缃看着她在病房里忙上忙下,一会儿削果一会儿给她腰下垫枕头,心里不禁嘆了口气。 上辈子她和罗姐说有仇也是有仇,说有革命情谊,也是有革命情谊的。 第9页 宁缃缃的经济合约完全捏在继母刘思手上,罗姐跟刘思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配合,直接导致入帐多少、签什么代言完全没有她知晓的余地。 最后自己在她反覆游说之下放下顾虑,嫁给了那个赚钱机器霍星语,过了十年豪门牢狱生活。 与此同时,罗姐的好又是她不能否认的。 宁缃缃拍的戏几乎都是花瓶角色,偶像剧里的女三女四,几乎不需要多大演技,但是要给主角当背景板,作死让故事推动,除非提前领盒饭,不然都是拍摄的周期长,杀青慢。 因为刘思不愿意花钱,宁缃缃也就没有助理,在剧组里罗姐一个经纪人还得包揽助理的活,从给她裹羽绒服这种细活儿到请剧组吃饭这种人情世故,每一步她都做得妥妥帖帖。 「缃缃?你怎么不说话?」罗姐把手上削好皮的苹果一刀切成了两半,递了过来。 宁缃缃接过来,心里只想着,她对自己的好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上辈子她嫁给霍星语之后,罗姐卷了刘思的钱跑了。 刘思呜呜咽咽地找她哭诉的时候,她才知道罗姐是缺钱的。 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理念,她缓缓开口道:「我不想……」 宁缃缃垂着头,对着那半颗苹果伤心动情地说道:「罗姐,我都已经进组开拍了,这样临时换人重拍,是给导演添麻烦吧?」 她搜肠刮肚地想着藉口。 这一次她是绝对不能再被刘思牵着走了。 她卖命赚了五年钱供刘思和她女儿享乐,自己母亲的性命还捏在他们手里。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不会的,我看剧本你的镜头不多,剩下的可以找找替身。」罗姐贴心地开导:「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我很缺钱,我的工资不能让替身份走。」 「你的替身都是走位替,300一天,这个钱你也缺?」 「缺……」宁缃缃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你知道我缺的。」 「好,我会和刘太太商量的……」罗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拿起手包收拾了点东西就要往门外走:「我先回去处理点别的事情,你好好休息,有时候不必这么执着于工作,说不准一转头,就有贵人相助呢?我瞧你啊,天生就是富贵命。」 「罗姐!」宁缃缃看着她的背影:「我想,你应该也很缺钱吧?」 罗姐这时候想必已经和宁怀皑、刘思通过气儿了,她所说的贵人、富贵命,指的就是霍星语。 但这种富贵,是被锁起来捆缚住、勒得她喘不过气的; 宁缃缃那十年跟无数的豪门太太相交,上的第一课就是别人的钱是别人的,只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就像那个商会会长的黄太太,老公出轨,她在姐妹们面前哭哭啼啼,就在所有人以为又是一个「我原谅」的桥段时,黄太太杀上小三家门,联合着小三狠狠敲了黄会长一笔。 事后,黄太太在贵妇群里发表了一番至理名言; 「嫁给豪门你以为就是幸福生活了?屁!钱在自己手里才有幸福生活。」 「抢我钱的,都是我的仇人,抢我仇人钱的,都是我的朋友。」 就在宁缃缃磕死前,她还在欧洲晒太阳,堪称新时代独立贵妇。 看着罗姐停下的脚步,宁缃缃继续道:「我这些年,赚的钱应该不少吧?刘思这么吝啬,她能分你多少呢?」 「缃缃,你想说什么?」 「我想拿回属于我的,我想要救我妈……」她咬着牙,说着:「罗姐,无论你需要多少,我都会尽全力去帮你的,只要,只要你也肯帮我。」 宁缃缃已经不再去想找什么藉口了,她也想不到别的藉口了。 除了她之外,宁缃缃想不到任何人、有任何理由愿意拉她一把。 罗姐愕然地回头,看着半躺在病床上宁缃缃。 精緻小巧的脸上,苍白的脸色和薄瘦的身子,拼凑出她身上一种易碎感。 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那双小鹿似的眼,直直地望过来。 但是从前的宁缃缃是绝对不敢,也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她一直是最听话,最任摆布的漂亮娃娃。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罗姐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一句,她看着宁缃缃的眼睛,那双以往的迴避、怯弱的目光里,多了一种直勇。 「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还是个孩子,我要怎么相信你?」 她笑着,平静地和宁缃缃对视着:「今天的事儿,我会好好想清楚再给你回復,不会和刘太太说的。」 「那我,那我现在就要去剧组!」宁缃缃伸手去拽床头的充电线。 她深知这个事情决不能拖,要是晚了,宁怀皑和刘思代表她的经济公司直接和导演推掉这部戏,那她真的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这个腿怎么去?」 「罗姐没有开车来吗?」她揣着充电线,眼巴巴地望着; 罗姐挑眉:「我们现在还不是同一阵营的呢,我可不帮你。」 「我还有陈姨!」 说着,宁缃缃翻开微信,点进那个黑色头像的对话框里。 「这样吗,可是我明明觉得姐姐很符合我的要求呀,骗人的话,温然可说不出来……」 第10页 温然维持着甜软的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望向的那幅画,继续道: 「那缃缃姐喜欢什么画呢?说不准,我和她也有很多共同点。」 霍星语垂下眼望着她。 展馆里的灯白莹莹地映在温然脸上,幼圆的脸,下垂的眉眼,都让她有一种可怜的无辜感。 和宁缃缃很不一样,霍星语在心里评价道。 宁缃缃是乖。 怎么乖呢? 无论霍星语或远或近,她都在原地,都在她们的家里,乖乖等着她回去。 还是乖的好。 她出神地想着,不觉心中松软,脸上浮现几分笑意。 温然看着面前的霍星语,展馆里昏暗的环境和展品边的炽光将她的脸区分成明暗两边,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学画时参考的那些雕塑。 霍星语的美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绝艷,特别是, 特别是当她那双凌厉迫人的眼,软化下来,带着几分笑意望着自己的时候。 温然突然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她垂下头,轻轻喊:「姐姐?」 霍星语愣了愣神,将目光转回展品,说道:「她看不懂画。」 宁缃缃确实不懂画,只能分清漂亮和不漂亮。 她垂下眼,想着从前自己拍回来那些抽像画,宁缃缃那些懵懵懂懂的眼神。 「不懂画?」温然松了口气般地,笑了笑。 霍星语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家世、相貌、品味、学识缺一不可,自己已经在这些方面胜过那个四五线的小明星许多。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一回头,就看到霍星语皱着眉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霍星语沉默地看着跳出来的che红点。 n聊对面的头像是一个少女抱着只萨摩耶,脸半埋在狗狗头顶,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小鹿眼。 ——弹出来的信息写着—— 【有空吗,可以来接我吗?】 后面跟着一只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猪表情包; 她下意识地回復道:【去哪?】 一条消息弹出去,霍星语举着手机等对面回復,把聊天框向上一划,就看到了先前对方发过来那句; 【特别是领头那个,长得好帅啊,标准韩剧男主!!】 霎时间,她的脸黑了下来,不再等对面有所回復,霍星语又快速的发了一条过去; 【没空。】 宁缃缃看着微信里陈姨简短的拒绝,沉默了。 她从小到大见到的陈姨永远都是笑眯眯和和气气的,无论她说什么,她要什么,陈姨永远都是站在她那边,同意她的一切想法。 怎么到了网际网路上就这么冷酷干练了?? 发生什么让陈姨心情这么不好了? 她嘆了口气,敲着字; 【宁缃缃:你忙哦,我自己去就好啦!】 【宁缃缃: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说的,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最爱你啦!】 瞧着屏幕上的字,她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又发了几个亲亲和举爱心的表情包。 罗姐看着她脸上失落的表情,笑道:「怎么?陈姨来不了?」 「医院外面不是很多计程车吗?」宁缃缃咬牙:「你把我推下去,我自己去剧组。」 「好啊……」罗姐点头,颇为贊同道:「我再安排几个狗仔来吧,炒一把你接地气肯吃苦的苦情人设,宁缃缃你真是变聪明了。」 看着她疑惑的神情,罗姐挑眉道:「不然你以为,以你十部戏九部是烂片,七部是女四的咖位,怎么拿到这么多代言的?」 有了炒作目标,罗姐整个人都生龙活虎起来,她把宁缃缃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一卷打包,办手续时又顺带出门买了个轮椅。 就在一连折腾了一个小时,终于准备推着宁缃缃出门时,罗姐又剎住了脚步,她蹲下来捧着宁缃缃的脸左瞧右瞧,问道:「你刚刚吃什么了?脸色怎么红润了?」 「呃,陈姨送的鸡汤?」 罗姐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掏出气垫和眼影,将宁缃缃的脸化出一种苍白无力的伤后脆弱,泛红的眼影扫在眼尾和鼻尖营造出一种泫然欲泣的委屈柔弱。 看着宁缃缃这副模样,罗姐才满意地说道:「狗仔就在楼下了,你一会儿下去柔弱一点,不要像平常一样,推开车门就往里扑,懂不懂?娇弱。」 宁缃缃点了点头,压了压宽大的帽檐,罗姐就推着她出了门。 一切都在按罗姐的预想中走,她们刚出院门口,宁缃缃就感觉到不远处有相机在拍,作为女明星的直觉,她甚至能感觉到狗仔在哪,快门的频率。 罗姐推着她走到计程车前,伸手刚要拉开车门,就听见停在计程车边上的另一辆车按了按喇叭。 罗姐愣了愣,转头瞧去,一辆白色的阿斯顿马丁rapied停在后头以为是计程车挡着人家的路,罗姐刚想加快点动作,优雅地把宁缃缃塞进车,就见那辆rapied的车窗摇了下来; 霍星语坐在驾驶座上,浓系的艷色眉目冷冷地看着罗姐,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宁缃缃看着突然出现的霍星语,呆住了。 忽然迎面而来的冷意她分不清是霍星语像冰刀似的目光带来的,还是那辆跑车里吹出来的。 只觉得在身后躲在草丛里的狗仔正在举起摄像大炮对着她们勐拍。 第11页 第6章 本来不想来的。 本来自己是确实不想来的。 霍星语的车停在门口已经二十分钟了,看着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车和人,她不禁在心里想。 是因为宁缃缃的语气看起来太委屈了,可怜兮兮的,所以她才来的。 而且…… 霍星语修长的指轮错着,指尖敲击着方向盘。 而且宁缃缃居然敢这么着白的说喜欢她。 配上微信里那一串亲亲抱抱的表情包; 想着,霍星语突然觉得车里闷热,伸手调了调冷气。 宁缃缃以前……以前有这么直白的说过话吗? 没有吧…… 或者,或者是自己真的对她太不在意,没有过回应,让她委屈了就不敢这样了? 霍星语侧头看着车前镜里的自己,不笑,不做表情的时候,的确是有点凌厉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她扯了扯嘴角,拗出一个笑容来。 笑起来,还算……比较和善? 怪不得宁缃缃又敢对她这么直白,这么热情了。 她看着医院开合不断的自动玻璃门,好一会儿,才瞧见一个国字脸的高挑女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宁缃缃出来。 宁缃缃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应该是惊讶,然后激动得眼眶红红的,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吧? 想着,霍星语有一种喉头哽住的不紧不慢地摇下了车窗,凤眼微抬,目光追逐着在轮椅上半起着身子要往计程车里钻的宁缃缃。 勾起唇角,露出她今日速成的和善微笑。 ——宁缃缃呆滞了—— 她半起着身子,以一种艰难的姿势回头看向坐在后面车里的霍星语,心中是数不尽的疑惑霍星语怎么会在这里? 她为什么又笑得这么阴恻恻的,目光还紧盯着自己?? 为什么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想起这个笑容的「歷史」,又看了看自己骨折的腿,宁缃缃突然有种在看死神来了的感觉她是很不喜欢和霍星语对视的。 霍星语的目光有一种审视的意味,眼神锐利,和她呆在一起,处处都有无形的压力,勒得人喘不过气。 在这个温度高达37°的炎热夏天里,炙热的太阳被半裹在云层中,有一种闷热的潮湿感,书上的蝉不停吵闹着。 宁缃缃打了一个冷颤,在霍星语的目光压力和死亡微笑的双重冲击下,艰难地开口道:「霍四小姐,好巧啊,您怎么在这?」 「看风景。」霍星语保持着微笑; 看风景? 来医院看什么风景? 宁缃缃疑惑地左右瞧了瞧,来来往往的要么是和她一样腿断了坐在轮椅上、杵着拐杖,要么是头破了,脑袋上扎着厚厚的纱布,不远处还有刚从救护车上抬下来,动都动不了的。 宁缃缃瞭然的点了点头,以霍星语这种机器人性格,可能真的刺激点的东西对她来说才叫风景; 那也怪不得她今天会来看自己了,可能就是看别的风景顺路看看自己这个断腿风景。 宁缃缃撑起身子就要继续往计程车里钻,一边进去一边跟霍星语告别道:「那我就不打扰霍四小姐了,下回有缘再相见吧。」 就让我们缘尽于此吧老天爷!再也不要相见了!! 宁缃缃一边在心中流泪一边往计程车后座上扑腾。 罗姐在旁边搀扶着,一边心中暗自揣摩,也不知道那些狗仔敢不敢拍霍星语,一边扶着像被狗追一样拼命往车里沖的宁缃缃,想小声提醒她注意娇弱温婉的形象。 话还没说出口,罗姐就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顶在自己后脑中央,她僵硬的回过头车上的霍星语已经敛了笑容,眼中意蕴不明。 霍星语是极为漂亮的,就算她本身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也能获得极大的关注度,可是当她真的站在面前,让人瞩目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一种,叫人忍不住服从的压力感。 罗姐愣了愣神,只见霍星语沖她挑了挑眉,目光又扫回正在往车里折腾的宁缃缃身上。 她忽然就懂了,本来搀扶着的手一顿,紧抓住宁缃缃的胳膊,把她不上不下的卡在了进计程车的半路。 罗姐笑着开口道:「霍总是顺路去星湖路79号吗?」 「是。」 得到这个肯定的回答,罗姐的手劲更大了,半拖半拽的把宁缃缃从计程车上扯了出来,摁回轮椅上。 「缃缃,你说的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坐霍总的车回去吧……」 罗姐目光扫过草丛里的狗仔,微笑着大踏步把她推到那辆阿斯顿马丁rapied边上,说:「霍总真的麻烦了,下次我们一定好好感谢您。」 被塞进副驾的宁缃缃看着车外面挥手告别的罗姐,心中垂泪,她头靠着车窗,把自己往外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霍星语居然是这种因为顺路就载人一程的好人?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过呢? 宁缃缃惊疑不定,只敢用余光偷偷瞟几眼。 其实和霍星语有独处的机会是一个好事儿,她在心里默默的想,从前霍星语跟她结婚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彼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以性格不合这种藉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她和霍星语已经有了独处的机会,只要事事她都反着来,以霍星语这种挑剔又计较的性格,是绝对不能容忍她的。 第12页 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霍星语有,只要霍星语不点头,那一切都可以不一样。 想着,宁缃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霍星语虽然不是圈内人,但那张堪称颜霸的脸和过早的公布性向,也足以圈一票女友粉。 她记得以前的论坛里还有人依据各种商业活动宴会里霍星语携带的女伴和各种小道消息总结出来的,霍星语的各种喜好和八卦。 宁缃缃只要以这十年来对霍星语模模煳煳的了解,再加上那些小道消息,足以塑造出一个霍星语不能忍受的形象。 想到这里,她不禁嘴角上扬,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高楼帖子; 【霍四小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这已经是一个上万的高楼了,里面多得是各个时期霍星语的照片,商业活动的时候、偶遇的偷拍,甚至还有校友合照,各种关于她的小道爆料或真或假; 宁缃缃起劲的往下翻找着,忽听见坐在旁边的霍星语开口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要收起手机,就看到一条被顶到高贊的回覆; 【举手!我是霍氏的员工!!四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最讨厌那种心不在焉一句话要她说两遍的人,感觉四小姐真的没什么耐心。】 看到这里,宁缃缃在心中暗暗贊同,霍星语的确是一个及其缺乏耐心的人。 她捏着手机,侧过头,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听见一样,做出一个心不在焉的表情,没有给霍星语的提问任何回应。 车内沉寂下来,霍星语开车从来不放任何歌曲电台,在没有任何声响的车内,更显得气氛到达一种尴尬的压抑。 她偷偷拿余光去瞧,霍星语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但车速却渐渐缓慢下来,最后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点上。 宁缃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已经感觉到霍星语的不快了,但是她不得不承认,面对霍星语的不爽,她真的有在暗爽。 接下来会怎样? 把她一脚踹出车?? 宁缃缃捏着手机眼神乱飞,这附近是商业区,车多人多,除了被赶下去不好看以外,打别的车还是很简单的。 就在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霍星语縴手一挥,抽出了她握在手里的手机。 霍星语被宁缃缃充耳不闻、视若无睹、满不在乎的态度引起的那几分焦躁,在看清手机屏幕的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那个帖子的标题赫然就是—— 【霍四小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她看着这个标题有点愣神—— 这是什么? 里面一页一页的全都是自己的照片,商业活动的、新闻的、偶遇被拍的,还有採访、活动全是她! 宁缃缃在研究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还点了一个收藏并更新提醒,打算长久看? 宁缃缃居……居然现在就已经喜欢自己了?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发觉。 一页一页的照片翻过去,霍星语觉得车内的温度一下升高,连指尖都感觉到灼热,似乎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是制冷坏了,她笃定地想。 看到后面,她已经开始有点分不清是脑海里还是心中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充盈满溢着。 她尽力克制着不自觉向上翘的嘴角,抬眼看向坐在身边的宁缃缃。 第7章 一页一页的照片翻过去,她觉得车内的温度一下升高,连指尖都感觉到灼热,似乎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是制冷坏了,霍星语笃定地想。 看到后面,她已经开始有点分不清是脑海里还是心中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充盈满溢着。 她尽力克制着不自觉向上翘的嘴角,抬眼看向坐在身边的宁缃缃。 苍白的小脸上,有着明显的惊慌和几分害怕,圆翘的鼻尖和微微下垂的眼角泛红,看起来好像,好像快哭了一样。 委委屈屈的,霍星语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捏一捏她粉团般的脸,欺负欺负她的冲动果然,宁缃缃就跟她预想的一样,非常非常喜欢她! 「你看这个做什么?」一想到这张脸红扑扑地,一切羞怯都是为了自己,她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宁缃缃惊恐地望向盯着手机滑动不停的霍星语。 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耳尖逐渐逐渐泛起粉色又变得通红,紧抿的嘴角忽上忽下。 …… 这是怎么了? 这个赚钱机器人的程序坏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张脸上看到这么充沛的情感和复杂的表情,宁缃缃心中暗嘆一声多年前关于霍星语到底是不是个面瘫患者的疑虑终于在今天打消了。 「你看这个做什么?」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面前的霍星语变幻莫测中又恢復冷硬,把手机像犯罪证据一样举到她这个「犯人」面前看着霍星语这个态度,她在心中暗自揣度着,应该是……在生气吧? 以宁缃缃对她的了解,她绝对是一个非常在乎隐私,非常不喜欢别人对她进行什么探究的。 尤其不喜欢别人偷拍跟拍和传播谣言。 而这个楼里除了商业活动的照片,大部分全是这种偷偷摸摸拍下来的照片以及各种小道八卦。 第13页 现在自己不仅看,还点了个收藏,更新提醒,打算长期看。 此刻,她已经确定自己在霍星语的雷区里反覆横跳、翩翩起舞了。 但是她要的就是霍星语厌恶她,噁心她。 她不仅要在霍星语的雷区里翩翩起舞,她还要在霍星语的雷区里敲锣打鼓。 想着,她对上霍星语的眼睛,以一种嚣张恶霸抢占良家妇女的表情,挑着眉望向她,说道:「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对着这种言语油腻,行为变态的人,堂堂霍四小姐怎么可能忍受? 经过这一番交流,霍星语势必会对她留下极其恶劣的印象。 想想自己和她见面第一天,人家好心顺路送她去剧组,自己却在车上看这位好心人的八卦,被抓到了还不知悔改,恶劣,太恶劣了! 霍星语怎么会跟这种人有纠葛呢? 肯定会火速把她赶下车,扬长而去,以后她们的人生就再无瓜葛。 宁缃缃维持着这个表情,她心里激动着。 要不是碍于会被霍星语报警抓起来,她都想直接扑上去对她大喊,我是变态!你不要跟我结婚! 霍星语眯起眼,面前的宁缃缃脸上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可偏偏她眼眶泛红,看起来就是一副怕得要哭还要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 从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宁缃缃这样从容淡定的好妻子,居然还有这种……生动的一面?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宁缃缃仰起头来直视着她,目光坚定,粉唇轻启: 「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霍星语着实是被这番话震得呆住了,脑海中,如有雷鸣作响。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被小姑娘这么直接的表白过。 比这个直白十倍、用词夸张十倍的话,她听了也全不放在心上。 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脸上滚烫。 为什么呢? 因为…… 因为宁缃缃最喜欢她。 因为以前从来没听过宁缃缃说这种话,所以自己才会被她牵动情绪的,霍星语笃定地想。 她记忆中温婉拘谨的宁缃缃,怎么变得这么直白、这么热情了? 刚刚那些她忍不住来回翻看的亲亲抱抱的兔子表情包、还有那些微信上撒娇的话。 原来,原来全都比不上宁缃缃当面对她说来得……来得什么呢? 霍星语一时间词穷,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好像很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除了不知从哪泛出来的欢欣雀跃,还有点莫名的低落。 她看着宁缃缃亮闪闪带点期翼的目光,忍不住想,自己和宁缃缃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年。 在自己对宁缃缃视若空气的这十年里,她是不是也曾经这么专注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给她一点回应呢? 这个有——这么喜欢她的宁缃缃,这十年里,是不是也有因为她没有回应而难过? 霍星语侧过身,凑到宁缃缃面前。 看着她如有粼光的眸子里几分惊慌,几分不知所措,霍星语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解剖课里圈养的兔子,小小的、软白软白的,一受到惊吓就缩成一团。 看起来,非常非常的需要她保护。 抬手摩挲着宁缃缃泛红的眼尾,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像很久以前,她把那笼要被生物解剖的兔子拎回家养着一样,也把宁缃缃带回家圈起来保护着。 想着,她勾了勾唇角,说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用看这种谣言。」 看着霍星语那张绝艷的脸带着「死亡微笑」慢慢逼近。 宁缃缃傻了。 心中慌乱着,不断揣测着靠这么近到底要做什么。 以前她几乎没有过这么贴近的时刻,更别说是霍星语主动凑到她面前。 由于害怕和不甘示弱两种情绪不断交替,宁缃缃的身子英勇地定在原地,直面缓缓靠近的霍星语,但肩颈和脑袋不断后仰,形成一种别扭的姿态。 紧接着,霍星语纤细、冰凉的手贴上了她的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眼尾。 这是在做什么?? 宁缃缃惊慌失措地瞟了一眼车前镜里的自己。 出医院前罗姐给她精心化的「脆弱无辜、楚楚可怜」的泛红眼妆,本来层叠渐变,晕染自然,在霍星语无情地揉搓下,已经煳成一团。 ……她的妆花了。 宁缃缃攥紧了拳头,再这么下去,她底妆都要被搓出来了。 不错…… 真不愧是霍星语,打蛇打七寸。 她作为一个目前仍然靠脸吃饭的五线女明星,顶着这么个搓得像被揍了一拳头一样的眼妆下车,再配上霍星语这辆rapied,她已经可以想像论坛上的爆料贴是什么标题了; 【某小白花被富豪拳脚相向】 【为求荣华富贵,小明星被打也要上位】 就在宁缃缃想要闪躲迴避的时候,她听见霍星语清冷的声音,凑在她耳边说:「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用看这种谣言。」 她在霍星语脸上恍惚看见一种怜惜的表情,还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霍星语向后退坐回驾驶位上,再次启动了车子向前开。 风咆哮着向车后奔袭,霍星语的车开得很快,窗外的绿荫向后模煳成一整片翠色。 第14页 宁缃缃双手攥着缚在胸前的安全带,望着路口前方不断跳动的,红灯倒计时。 鼻尖前的空气还裹挟着霍星语身上的清郁香气; 她眯起眼想着,霍星语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相当于「有本事你直接来问老娘」的威胁,还是等于「想了解我,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她偷偷侧过头看过去。 侧面流畅的线条,微微下抿的唇,勾勒出浓艷系的五官,配上那双微挑的眼,让这份浓色中多出一种英气。 霍星语的嘴角是向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与不高兴。 她从来是不懂霍星语的,不懂她的想法,也不懂她意图。 看着霍星语一系列奇怪的言行,宁缃缃脑海中突然冒出一种想法; 该不会,面前这个霍星语,也是从十年后回到现在的吧? ……应该不会吧? 如果真的是死了的霍星语,要是真的死而復生回到十年前,应该满脑子都是计划把霍氏扩展得更为庞大,哪儿有什么闲工夫想自己? 搞不好听到要跟自己结婚就立马买机票逃婚了吧; 十年里相顾无言的日子还没过够么? 而且以霍星语的这种绝对利益至上的性格,她只会以十年后的目光将自己的婚姻利益扩展到最大化。 那为什么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因为自己和以前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所以这一切都改变了吗? 「有这么好看么?」 听见这句问,宁缃缃才发现刚刚走神那会儿,自己已经从偷偷摸摸地瞧,变成光明正大地支着脸直白地盯着她。 好不好看这种事情,霍星语自己一定是知道的。 别人的恭维、宴席的聚光灯以及那些紧紧追逐她的目光,这些都堆聚在她身上,想不知道都是难事。 以她的态度,这样问了,一定是被自己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舒服。 既然霍星语不舒服,那她就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让她不高兴,让她厌恶到极致! 宁缃缃坚持着自己痴汉人设,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侧脸,极其肯定地说道:「好看。」 紧接着,在她期待的目光之下,霍星语耳根逐渐变得通红,嘴角忍不住地微微向上翘着,和那些死亡假笑都不一样,就好像……好像对那一句「好看」非常受用一般。 仿佛是一只捉到了鱼的猫,脸上有藏不住的自得。 第8章 宁缃缃看着霍星语,心中惴惴不安。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可是诡异的是,在冷漠的神情同时,她的侧颊和耳尖上还有久消散的红晕。 这真的是霍星语吗? 真的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眼神能当刀子使的霍星语吗?? 她居然会因为别人夸她好看而脸红? 是不是车里冷气不够,还是发烧了? 宁缃缃在心里混乱地给她的反常找藉口。 自己身上既然能有重生回10年前的机会,那保不齐霍星语身上可能会发生什么孤魂野鬼错上身之类的惊悚故事。 又或者是死过一次的霍星语重生之后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决定洗心革面,从此以后慈悲为怀,和善对人? 她忍不住试探着、暗示着开口道:「霍小姐开车不喜欢听歌吗?」 「吵。」 「和我前女友好像啊……」宁缃缃故作感慨状:「她也觉得开车放音乐很吵的。」 「前女友?」 「对呀。」 「后来呢?」 「后来……」宁缃缃话里有话地暗示着:「她死了。」 其实哪儿来什么前女友,她和霍星语订婚的时候年纪不大,顶着「霍四小姐的未婚妻」这个头衔,哪里有人再敢跟她发生点什么。 宁缃缃认真地观察着她,如果是十年后重生回来的霍星语,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打开了音乐。 再没有别的反应了。 是没听懂她的暗示吗?宁缃缃支着脸思考着; 低淳的女声从音响流出。 这首歌显然是上次播放的时候被暂停?截断在中间的,一点播放,音响里就从那半句歌词开始放了。 宁缃缃缩在车上,看着不断向后倒退的车景,前方已经隐隐出现古装影视城的建筑群了。 她对上辈子的最后一部戏已经不大记得了,只记得这部武侠剧一播出来立刻引得骂声一片,网上吐槽剧情、演技和特效的帖子一大片。 不得不说烂片烂到被骂几千贴也是一种出圈。 但好在自己一直是处于这股骂潮的边缘,她出道以来从没有做过女主,也没有扛过票房,一直在女二女三游走。 要么就是演初恋小师妹,要么就是演白月光。 戏路极窄,也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的角色。 宁缃缃忽然觉得自己前路渺茫,她势必要先攒下一大笔钱才能跟公司解约,保证医药费和自己的各种开销。 看着影视城的建筑越来越近,记者和狗仔们扛着得摄影大炮的身影也在附近出现。 出于女明星的自我修养,看见这些摄像设备,宁缃缃心中一跳,忍不住挺直了背端坐。 她看了看边上这个略微有点奇怪的霍星语。 影视城外围这种地方可谓是人多眼杂,她的车开来这儿,本就是一件值得八卦的事情,要是自己瘸着腿,顶着被打了一拳似的红眼影从她车上下来…… 第15页 那自己这辈子的绯闻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应该就是这一条了,想着,她开口道:「霍小姐,你在前面拐弯的地方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进去。」 「你自己推轮椅?」 「嗯……」宁缃缃微笑着说:「被人拍到了对您影响不好。」 而且这种跟富豪牵扯的八卦对自己更不好,她心中暗想。 「你现在有交往对象了?」 「没有。」 「两个单身人士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呃……」她抓住机会,不死心地再次试探道:「这点霍小姐又和我前女友不大一样了,她特别不喜欢被拍,也不喜欢被人探究。」 「嗯,所以她死了,我还活着。」 为什么她攻击性突然变得这么强??宁缃缃沉默着思考。 霍星语凤眼斜扫,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漠:「况且,我是出于人道主义送你,你应该给个机会,让他们在头版宣扬我的善心。」 没错,这个是如假包换的黑莲花霍星语本语没错了。 她扶着额,想要转移话题时,霍星语又开口了:「这种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有这么喜欢那个前女友么?」 「喜欢倒不是多喜欢,只是因为她死了,我才知道……」她嘆了口气,想起往事,泪光点点:「原来煮熟的鸭子,也能飞。」 这话对于宁缃缃,可以称得上是一句肺腑之言。 霍星语死了之后,她以为幸福寡妇新生活已经在跟她招手了,霍星语给她留下的巨额遗产和股权完全足够她挥霍三辈子了。 谁知道她会在葬礼上当众一头磕死呢? 「世事无常。」霍星语适时地出声。 宁缃缃幽幽地看着她,道:「只是我总觉得她还活着,或许冥冥之中,我们还能相遇呢?」 「投胎做你孙女么?」 「呃……」她默默挪开目光,暗道,真不愧是你,霍星语,狠起来已经要投胎做孙女了。 温然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白嫩透粉的伪素颜,微微卷翘的齐肩短髮看似散漫随意,实则八级颱风也吹不翻她的造型。 今天为了赴这个约,她可是破天荒早上7点就起床,硬生生做了六个小时的造型,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她纤细的食指擦了擦补出来的口红。 沾满水渍的镜子里反射出来的,除了今天精心打扮明艷动人的自己,还有一大排公厕以及来来往往上厕所的行人。 没错…… 精心打扮了六个小时来跟霍星语相亲的自己,现在在地铁站的公厕补妆。 想到今天的经歷,她紧攥的拳头青筋鼓起,差点捏断口红。 她千辛万苦早起打扮,跟霍星语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一个小时。 为了能搭上她的车回家,她特地给司机放一天假。 在画廊门口,她问自己怎么回去时,温然轻轻蹙眉,微垂着头,一双圆圆的小狗眼自带着无辜感,咬了咬唇,道: 「司机家里有事,我就给他放假了,姐姐你要是忙,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的。」 这个表情她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也使用过无数次了。 没有一次失败过。 更何况对方是霍星语呢? 这种涵养品味都是上乘的优质股,即便不喜欢自己,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她吃准了霍星语一定会送她回家。 然而,面前这个凌厉美人对她点了点头,薄唇轻启,说:「好的,我先走了。」 ……先走了? 走了?? 温然紧攥着包心中愤愤。 可谁知,霍星语走出去几步,像是意识到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合适,又折返回来道: 「帮你叫个车。」 温然轻轻说:「自己坐陌生的车我有点怕,姐姐可以送我吗?」 已经这么直白了,霍星语还能怎么拒绝? 温然已经想好了,一会儿上了车,落点口红、钱包这种小物件,下一次就有理由再去找她了。 给她送个汤、送个点心,一切都会沿着预想的那样发展的。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点心机的,但是为了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不就是一些聪明的小手段吗? 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好。」 听到霍星语肯定的回答,她唇角微挑,心中自得,撩了撩垂在耳边的发, 「我送你到地铁站。」 「呃……」温然甜美的笑僵在脸上。 没关系,只要能上车,地铁就地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姐姐你真好。」 确实,确实很好。 就在到地铁边上,她下车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霍星语纤细骨节分明的手,从车里把她落下的钱包递了出来。 一切小聪明好像对霍星语都没有用一样。 温然恶狠狠地把口红摔进包里,越不让她得到的,她越要得到。 她望向在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小小的樱唇勾勒得饱满。 踏着坚定地步伐,她的小皮鞋踏在瓷砖地板上嗒嗒响,跟着下班高峰的人群挤上了地铁。 即使是想要装模作样地挤地铁,她也要艷压群芳。 想着,她举起手机对着人潮攒动的地铁车厢拍了张照,刚要转身下车,谁知道后面涌上来的人群把她越挤越后面,最后在车厢末堵了个结实。 第16页 看着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没关系,做戏做全套更真实。 接着点开朋友圈,把那张照片设置为仅霍星语可见,想了想,敲下一行字; 【人好多呀,但是今天跟姐姐见面了,好开心!】 稍微靠近影视城入口,就已经有眼尖的狗仔发现了霍星语的车,从旁边跟了上来。 和霍星语传花边新闻这种事,诚实的说,自己是不亏的。 女明星和富豪的绯闻大多数都属于丑闻,但霍星语不一样。 以霍星语那张脸的漂亮程度,拿帖子里的话说,就是无论是谁被霍星语包养,大家都觉得霍星语亏了。 她不是圈内人,但知名度奇高,按宁缃缃的咖位来说,和她沾上点什么新闻都能算上是煳咖自炒。 况且能自己跟她沾上边,宁怀皑是求之不得。 怎么看自己都不亏。 宁缃缃的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车子开进影视城,经过几个上坡就到了剧组古风建筑群被前面现代化的栅栏包围,边上巨大的立牌; 【《乘海歌》剧组——非工作人员勿进】 她看着剧组牌愣了愣。 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拍的电视剧叫什么了,霍星语怎么会知道?? 难道在她冷漠无情的外表下,其实也很喜欢看偶像剧?? 宁缃缃愣怔地看着她。 霍星语身上那种奇怪的反常感又来了;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霍小姐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剧组?」 「我……」霍星语顿了顿,说:「我来考察,看看到底是什么剧,还没拍完就开始被骂。」 「您来医院看我,也是因为这个?」 「不然?」霍星语状若不经意地望向窗外,迴避着她的目光:「我会闲到专门到医院去看你,然后特地在门口等你,再专门送你来剧组?」 确实不会,宁缃缃心中暗自贊同。 要是哪天霍星语变成这样,那可能是霍家破产了,股票跌穿仓底,霍星语疯了。 她的时间全都是属于公司的,哪可能会放在其他人身上一分一秒? 第9章 转着方向盘把车倒进车位,霍星语松开安全带,一推车门,修长的腿迈了出去。 白色鱼尾裙勾出她起伏的成熟曲线,层叠如浪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 正值初夏,又近黄昏。 把这影视城的一片古建筑群渲染得极为漂亮,琉璃绿瓦,亭台楼阁。 风一吹,特地种作景观的绿柳就随风荡漾。 但霍星语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看了。 闷热的风迎面袭来更让她觉得烦闷。 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刚才在车上她就已经忍不住想了。 什么前女友? 宁缃缃居然有前女友! 一想到这里,她就被一种止不住的烦闷感困锁住,怎么甩也甩不掉。 结婚前有别的情感经歷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从来都不知道宁缃缃有过什么别的经歷。 她忽然意识到,她们一起生活了十年,但在这十年里,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宁缃缃,也从来没有过想要了解她的欲望。 宁缃缃几乎没有什么小心思,就算有,她抬眼一扫就能看穿。 在霍星语的认知里,宁缃缃应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被她圈养在怀里的。 宁缃缃无论喜不喜欢,都是她一个人的。 无论她去哪,一回头宁缃缃永远在她身后等待着她。 眼睛里只看着她。 更何况,宁缃缃这么,这么这么喜欢自己。 怎么会有别人呢? 怎么可以有别人呢!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后备箱那个轮椅出神地想着。 而且,而且宁缃缃居然说,居然说自己像那个前女友?! 还是说,宁缃缃是把她当成别人了? 一想到这,霍星语心里就泛出一种闷闷的酸。 像什么像?! 她有我会赚钱吗? 她有比我好看吗? 她死了宁缃缃伤心,自己死了宁缃缃可是陪着她一块儿死了! 霍星语在心里层层递进,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所以每次宁缃缃提起那个前女友,她就忍不住说两句。 【嗯,所以她死了,我还活着】 【投胎做你孙女么?】 霍星语知道自己偶尔说话不好听。 看着宁缃缃错愕的眼神,她也会想,这么说话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会不会伤害到她? 可是,可是自己这么说,那也是因为她说她像别人。 她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快、莫名的委屈。 面对宁缃缃那些问题。 霍星语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她说不出, 「是啊,我就是专程去医院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还乖乖的跟在我身后。」 「因为你太喜欢我了,导致我一整天都在想着你。」 「因为你太喜欢我了,因为,因为你没有我不行,所以我真的还想和你结婚。」 「我就是随叫随到,你喊我,我就毫不犹豫地丢下别人来找你。」 「我就是特地开车送你的,我就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才来的。」 第17页 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都怪宁缃缃太喜欢她了,让她已经被影响得偏离了轨道。 她问自己怎么知道剧组在这,怎么知道她拍的什么电视剧。 难道要她回答说,在这三天里,她不仅看文件会想到她、看报表签错名字,她还把宁缃缃演的那些烂俗偶像剧全部都看了一遍,把那些关于宁缃缃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搜了看看吗? 霍星语烦闷地想着,伸手把轮椅从车后箱搬出来,将摺叠处拉开,推到了副驾驶边上。 刚想伸手拉开车门扶着宁缃缃下来,就看见她自动自觉地推开车门。 宁缃缃挣扎着想自己撑着座位起身挪到轮椅上,完全没有要让自己帮忙的意思。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着,因为没有合适的施力角度,宁缃缃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放弃了,宁缃缃认命似地抬头望向她,那双滚圆的小鹿眼湿湿的,泛着光。 可怜兮兮的。 霍星语嘆了口气,好像光是被宁缃缃这样望着,什么都不用她说,自己内心的烦闷就消失了一半。 她把宁缃缃被石膏紧裹着的腿搭到轮椅上,俯下身凑到宁缃缃面前,仔细瞧了瞧。 宁缃缃微微向后缩着,脸上怯怯的,泛着红。 像只软软糯糯的兔子似的。 她从前几乎没有认认真真地、离得这么近地仔细看过宁缃缃。 天边落霞金红色的光,晕在她白皙的颊边。 染得宁缃缃望着自己的眸子都像是金棕色的,透着细碎的光。 霍星语微微勾唇,笑着道:「宁缃缃,你可以抱着我。」 第10章 宁缃缃拧着身子,扭头去看走到车尾的霍星语。 只见她阴沉着脸,面有寒雾,眉头紧锁,眸中冰冷,恶狠地盯着…… 盯着自己的轮椅?? 「呃……」宁缃缃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只得在心里猜测道,她是跟轮椅有什么仇吗? 但是……但是看霍星语的表情,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张精緻冷艷的面容上,上挑的眉眼低垂着,长卷的睫在她的眼下遮出一片阴霾,更显得她表情阴鸷,六分冷漠,三分愤怒,还有一点点委屈? 她对着自己的轮椅愤怒什么? 以宁缃缃的认知来说,霍星语一直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稳定在傲慢和冷漠之间。 上辈子连死的时候,霍星语连躺在棺材里的表情都是淡漠的。 几乎让宁缃缃以为,这个女人的人生情感只有不屑和偶尔几次幸灾乐祸两种状态。 就这么一个人,怎么突然学会了这么复杂的情感表达?? 而且这几分恼怒叠加在一起全是对着她的……她的轮椅来的…… 宁缃缃疑惑地歪了歪头。 眼前的霍星语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轮椅摔到地上,再用脚上那双黑色高跟狠狠碾上几脚。 在这个初夏的傍晚里,空气都有点闷热。 但霍星语阴沉的表情,叫人看了只觉得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冷得刺骨的寒风,冻得宁缃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接着,她看见霍星语那双狭长的挑眼,若有似无地瞥过来,惊得她迅速扭正身子,乖乖端坐在副驾驶上。 她的目的是要让霍星语烦躁厌恶。 但是她真的不想直面霍星语的怒气。 听着车后方越来越近的高跟鞋踏过石板路的声音,她就心中发紧。 一看到霍星语推着轮椅面无表情地站在车旁边,她就火速打开车门,想要自动自觉自力更生地挪到轮椅上。 由于一只腿上被打了石膏使不上劲儿,她双手撑着自己,左挪右挪就是找不着合适的施力点。 霍星语的目光像一把上了膛的枪顶在她后脑勺,像一种无声的催促,叫宁缃缃心里反射性的开始慌张。 这种感觉,宁缃缃是很熟悉的。 上辈子她和霍星语出门,她都尽力在霍星语换完衣服前收拾好自己,站在门口微笑着等她,偶尔的几次轮到霍星语等待,情况就会变成这样。 霍星语从来不开口催促,只是坐在沙发上,目光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像是在审视,也像是在出神,宁缃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也没工夫去想。 因为光被她这样看着,已经是巨大压力,叫人越收拾越慌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们还没有结婚,她也没有被「霍太太」这个名头束缚住。 何必这么怕霍星语? 反正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了。 自己下不了车,霍星语不扶一扶,难道要让她就这么坐在副驾驶上跟她大眼瞪小眼么? 想着,宁缃缃仰起头,望向霍星语。 虽然有一边的眼妆已经被人搓花了,削弱了她的气势,但宁缃缃仍然以一种勇勐地心态和霍星语对视。 她深吸一口气,略微挺起胸,准备理直气壮、中气十足地让霍星语扶一下,正想开口说话。 就见霍星语俯下身子,捲曲的长髮顺着她的腰线垂在身侧; 伸手轻轻地把她打了石膏使不出劲的腿挪到轮椅的踏板上。 宁缃缃呆住了。 在这闷热的天气里,霍星语的指尖还是凉的,修长的双手贴在她膝腿内侧,挑起一阵泛麻的奇异电流。 第18页 那张冷淡绝艷的脸凑了过来,逆着光,眉眼低垂,卷长的睫毛覆出一片阴影,眼中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说:「宁缃缃,你可以抱着我。」 ——抱—— ……抱着她? 宁缃缃蒙了。 霍星语这番话让她不得不思考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朵黑莲花居然让自己抱着她?? 锱铢必较、吹毛求疵的霍星语怎么可能会和乐于助人、甘于奉献、不求回报的这种好人好事行为联繫在一起? 宁缃缃不禁怀疑她的怀里是不是藏着什么,自己只要一抱过去就会被她连开六枪。 在她怔愣间,霍星语靠的越来越近,那双惑人的眸子望着她。 就算宁缃缃对她除了敬畏和想逃跑之外没有别的旖旎想法,也不得不承认霍星语确实生了一张非常、非常漂亮的脸。 纤直挺拔的鼻子,鼻尖右侧长着一颗小小的痣,这让这张傲慢的脸增添了几分的稚气。 甚至有时候会让她想,如果霍星语稍微性格能好一点点,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眼神能当刀子使的人…… 或许和她结婚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吧? 可是世界上哪里来这么多如果呢? 就算重来一千次、一万次,只要霍星语还是霍星语,那一切都不会改变。 她是绝不会为了别人而做出改变的。 她永远都是傲慢和冷漠的糅合体,永远都锋芒毕露,所向披靡。 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如果真的因为什么而改变……宁缃缃眯起眼想了想。 可能是鬼上身或者霍家公司倒闭了。 因为贴的太近,宁缃缃可以感觉到她薄绸衬衫下散发的灼热,甚至可以闻见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在不久之前的上辈子,她们同床共枕的时候,枕头上、被子里,她也被这股熟悉冷香包裹缠绕着。 太熟悉又太陌生了。 她嘆了口气,不靠着霍星语也没办法下车了,她刚想伸手环住她的肩,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喊; 「缃缃姐?是你吗!缃缃姐!」 听见这声喊,宁缃缃脑袋一片空白。 片场从来就不是什么可以有秘密的地方,在影视城外面被拍到和霍星语在一起,狗仔可能忌惮不敢往外发。 但是要被人看到她从霍星语车上下来,估计要不了一晚上,全剧组都能知道了。 她来不及看对方是谁,下意识就想往后缩,想要躲回车里,但是打着石膏的腿才被霍星语调整好位置,半跨出车门外,踏在轮椅上。 她一用劲,厚重的石膏腿勐地一下磕在车门边上,腿上的肌肉相牵,狠狠地扯了一下伤口。 腿上传来一阵麻感,让宁缃缃一下僵硬在了座位上,麻痹是暂时的,很快扯到伤口引起的剧痛正顺着她的腿往上攀爬。 这一撞一扯,碰撞到的骨折处,疼得宁缃缃额侧浮起冷汗,当场眼泪都要下来了。 那个喊着她名字的人已经跑到近前,还和霍星语正说着些什么,但是宁缃缃已经无暇去听了。 她只感觉,好像麻痹和疼痛从她牵扯到的小腿伤口一路扩散。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霍星语却又叫不出声,只能垂着头紧皱眉头咬着牙关,忍着这一阵疼痛过去。 好一会儿,她才喘着轻气,抬头去看。 「缃缃姐?是你吗!缃缃姐!」 听到这声喊,霍星语感觉这只犹豫几分,又即将自动自觉乖乖地钻进她怀里的兔子,又惊慌失措地缩回了兔子洞里。 看着自己落空空的怀抱,霍星语愣了愣神。 这是在害羞吗? 她望着宁缃缃挺翘泛红的鼻尖,有些莫名地想着。 从前的宁缃缃在她看来,一直是大方得体,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种需要她出席的宴会里,从不怯场。 但是现在却因为被人看到她抱自己,就缩在车里面,羞怯地垂着头不敢看人? 霍星语有种奇异的感觉,又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就好像她一直觉得无趣的情感,突然有了让她探究的兴趣。 霍星语从来没发现和她朝夕共对了十年的妻子,有很多她不了解的新奇。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霍星语转身挡在车门前,垂眼看向来人。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少女向这边跑来,身上穿着对襟的儒裙,一手拿着转悠不停的小风扇,一手拿着冰棍,助理还在身后追。 这个少女,霍星语是认得的。 在重生的那几天,她搜宁缃缃新闻的时候见过这张脸。 就是他们这个从一立项一直被骂到播完,在往后的几年里,一直被当做古代偶像剧反面教材的倒霉剧组里的女一。 林君若…… 她像是跑到半路才发现不对一样。 再几米开外的地方顿住了脚步,瞪圆了眼,有点手足无措地把电风扇和冰棍儿藏在身后,磕磕巴巴道: 「霍……霍小姐。」 只见霍星语向她点了点头,薄唇轻启,开口回应道:「小林。」 听着这个称唿,林君若脸上显现出一种又笑又哭丧的表情,接着话道:「我……我是听说今天缃缃姐从医院回来,我来,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了。」 一方面,她欣喜霍星语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另一方面,「小林」这个称唿,让她仿佛是见到经纪公司的大老闆一样,有一种立刻弯腰大喊一声「领导好」的诡异冲动。 第19页 明明霍星语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她给人的感觉跟同龄人截然不同,她的目光有一种上位的审视感。 直叫人觉得想要逃避。 「遇见我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 林君若捏着冰棍,踱着碎步,以一种怕得想跑又不敢跑的别扭姿态,配合地说道: 「当然不会告诉了,我看那些报导都说霍小姐反感和明星来往,没想到这些都是不属实的八卦,霍小姐你本人真的蛮有亲切感的。」 「是属实的。」 「难道你听不出我提出要求的时候语气犹豫吗?」 犹豫吗? 为什么她只听出了斩钉截铁和不容拒绝?? 看着被霍星语遮在身后,只露出一条石膏腿的宁缃缃。 林君若诚恳地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缃缃姐怎么样了呀?她出这么大事儿我们都担心死了。」 霍星语顺着她的目光回眸看进车里,一下就呆住了。 只见宁缃缃在车里目光愤愤地看着自己,那一双小鹿眼哭得梨花带雨,哀怨重重。 第11章 林君若侧头,偷偷瞄进车里; 一眼就看到因为打了石膏,只能半歪地坐在副驾驶上的宁缃缃,垂着头,哭得都喘不上气了。 小巧挺翘的鼻尖通红,原本略微向下、圆圆的像小鹿似的左眼好像……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红淤红淤的。 林君若呆住了。 她听说宁缃缃吊威亚摔到的是腿,怎么眼睛变成这样了? 难道是真的……被打了?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站在一旁抱手站着的霍星语。 那张精緻冷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微挑的眉眼,自带着一种凌厉威严的感觉,以至于看起来非常像冷眼旁观。 略微上下撇的嘴角,看起来还有一种傲慢的不满。 面对这么一个漂亮脆弱的少女,在自己车里哭得梨花带雨,她怎么还能站在一旁,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样子? 甚至脸色还有点难看。 她心里冷不丁冒出一种猜测。 该不会……是霍小姐动的手吧?? 她不知道霍星语和宁缃缃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爱恨纠葛。 平时在剧组里,宁缃缃就是温柔又可爱的姐姐,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给她带一份,这么一个漂亮善良的姐姐,肯定不会先做出什么激怒霍星语的事儿的。 但是霍星语脾气不好的事,在圈内已经不是什么秘闻,再加之她的身份和生人勿近的气场,哪有人再主动敢去招惹她。 如果她们俩真的有争执,那也一定是霍星语的错! 看着宁缃缃厚重石膏裹起来的伤腿,淤青红肿的双眼。 林君若心中愤愤不平起来。 「缃缃姐,你怎么哭了?」她偷偷瞪着霍星语的背影问道:「是不是很疼?」 宁缃缃试着动了动受伤的腿,腿上的疼痛已经缓和下来,没有了刚刚那种正撞在伤口上的刺骨痛感。 听见林君若眼神焦急地望着自己,话语里全是关切,她心中感慨,说道:「是有点疼,但是没关系。」 「可是,可是缃缃姐,你还在掉眼泪哎……」 宁缃缃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是刚刚那一下撞击带来的痛感,像是刺激到了神经,直接叫她的泪水奔涌而出,要不是罗姐画的防水妆,只怕她现在已经是哭得满脸眼影。 但这要她怎么说? 难道她要说,自己为了躲她,不想让她看到她从霍星语车上下来,混乱间就撞到了伤腿? 看着林君若关切的神情。 她嘆了嘆气,开口说道:「我是听见你关心我,太感动了。」 听见这个回答,林君若沉默了。 本来她和霍星语站得近一点就已经开始害怕了,一直畏惧地瑟缩着,心里全都是想要逃跑的念头; 但是,面对宁缃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故作坚强的擦泪样子,还有这声回答。 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莹泪涟涟的眼。 林君若那些害怕好像一下就消失了。 她看着霍星语明显黑下来的脸,鼓起勇气提议道:「缃缃姐,要不我送你回剧组吧,里面人多嘴杂,霍小姐也不方便去。」 没错, 她就是要把缃缃姐从这个女魔头手中救走。 看看,看看霍星语是什么态度; 缃缃姐都哭成这样了,她在旁边皱着眉一言不发? 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戏。 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大恶人,把她的缃缃姐欺负成这个样子! 只见这位惊天恶人眉头轻皱,眼波横扫,一双锐利凤眼瞥了过来,说道:「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缃缃姐人这么好,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林君若刻意放缓语调,强调着。 她转身把冰棍塞到助理手中,就要去扶宁缃缃。 可谁知,一转头,霍星语就俯下身,不由分说地抱扶着宁缃缃,把她慢慢放在轮椅上。 林君若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旁的助理死死地拽住她的衣角,恐慌得拼命摇头暗示,她才气鼓鼓地作罢。 霍星语伸手理了理宁缃缃被折乱的衣摆,又转身从手提包里翻出一方帕子塞到她手里,有点犹疑着,凑近在她耳边,低声开口说: 「别哭了,擦擦泪,我,我忙完了带你去玩。」 第20页 听见这话,宁缃缃呆滞了; 她滚圆的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这个一脸冷漠的人,脸上莫名其妙泛起的红晕、她说的那些话?还有说完以后,霍星语像是想要逃避似地,飞快离开的身影。 都让宁缃缃觉得,不可置信。 【别哭了,擦擦泪,忙完了带你去玩】 是什么意思? 霍星语这是在……哄自己么? 还是,又是她的什么新项目考察计划? 而且带她去玩什么?? 宁缃缃低头看了看自己断掉的腿,心中一抖。 想起她在医院门口,看到霍星语面带死亡微笑,说的那句; 【我来看风景。】 看着那辆rapied慢慢开远,最后消失在影视城的巨门外,没入滚滚车流中。 「缃缃姐,别怕了,她都走远了……」林君若看她神色惊慌,伸手拍了拍她,安慰着,说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没有什么关系啊,今天才认识的,我就是今天出院打车,打到她的车了。」 林君若看着她淤血的眼眶,嘆了口气。 缃缃姐真的是太善良了,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刚刚在车里,她看得明明白白的,宁缃缃哭得都喘不上气了,眼泪坠得像珠子断了线,止都止不住,还要编藉口来掩饰,不让自己担心。 而且这个藉口真是太拙劣了,霍星语是什么人,多少人赶着排队都见不着。 宁缃缃居然能在大马路上随手打车搭到她的车。 而且霍星语居然还真的让她上车,载她一路。 这是什么荒谬的童话故事啊!! 想着,林君若眼眶湿润了,她轻轻推动轮椅,边走边说道:「你脸上的伤啊,可得遮一下再进去,不然别人捡了,又不知道会说你什么了。」 「我脸上伤了?」宁缃缃惊异; 「对啊,淤成这样你不觉得疼吗!就是……诶?」 林君若侧头去看,想着这么红得这么严重宁缃缃都不觉得疼,会不会是伤到神经了。 一侧目,就见她眼眶上的淤痕变浅了,反倒显现出哭过后的略微红肿,手上攥着的那张褐色的手帕,已经被眼影沾染了一大块,上头牌子的老花logo已经成了红色。 「啊?」她怔愣地看着那团眼影,喃喃道:「缃缃姐你这不是被打的啊?」 「我会被谁打?」 「就是……」林君若犹豫着,她产生这个联想确实是对霍星语的一种低估。 以霍四小姐的传闻来说,宁缃缃要是真的惹毛了她,应该不会是只给她眼睛一拳头这么简单。 打人这种方法,以霍小姐的格调来说应该是不屑的。 况且要是真的要揍人,她怎么可能自己动手呢? 「你不会以为是霍星语打的吧?」宁缃缃挑眉,看着林君若那张完全藏不住想法的脸,习惯性地开口劝慰道:「你想太多啦,其实霍小姐人还挺……」 挺什么呢? 宁缃缃一时语塞,按理说这句话后面应该接一句霍星语的好话。 但她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怎么去夸霍星语; 善良? 霍星语看见她在病床上高高吊起来的断腿时,脸上幸灾乐祸的死亡微笑,怎么也称不上一句善良吧。 好心? 送她来也是因为考察考察她拍的到底是什么惊天烂剧,预估一下赔本能赔成什么样,可以说是用心险恶。 「挺什么的?」林君若吃着冰棍,好奇地凑近; 「挺健康的。」 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流,霍星语揉了揉眉心。 影视城在城西的郊区,回到市区已经是六点,碰上车流的高峰期,又堵在路上一个多小时,往前开了还不到700米。 她转头望向车外。 天已经暗下来,灰蓝灰蓝的苍穹下,流动着各色的霓虹。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宁缃缃哭了,头一次还是在自己葬礼上。 看见宁缃缃的哭得这么厉害,她手足无措得好像困束在原地,只能在一旁怔怔地看着。 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安慰她,问问她为什么哭。 可是看见那些眼泪,她的脑子变成就一台老旧的锈得卡住的机器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像那天葬礼上的自己,面对宁缃缃的眼泪,和林君若的安慰,霍星语仿佛游离在局外的孤魂。 就好像自己的脑海里,就缺少了一个安慰人的功能。 在心里磕磕巴巴地组织了半天,只说出来一句; 【忙完了带你去玩。】 然后落荒而逃。 为什么宁缃缃偏偏是个哭包呢? 可是她这么喜欢自己,伤心的时候应该也很想得到自己的安慰吧? 想着,霍星语拿出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界面敲出一行; 【女孩子哭了该怎么安慰?】 看到网页上跳出来的连结都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哭了,哭了怎么哄她?」 霍星语眯了眯眼。 她心想,应该是【非常喜欢我的女孩子哭了,该怎么安慰】这样才对。 指尖上下划着名,她点进了这个问答里,翻到了最高贊。 【剑桥博士:问她「没吃饭吗?哭这么小声」】 想像了一下宁缃缃坐在原地,越哭越大声的样子。 第21页 她沉默着继续往下划,终于看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着边的回答; 【讲笑话。真的!我女朋友每次大哭,讲笑话都超级有用!】 霍星语皱着眉,一脸严肃地打开了一个新的界面,开始搜索笑话大全。 第12章 林娴伸手斟了杯茶,侧目望向坐在身边的霍星语。 客厅里巨大的环形水晶吊灯上的射出来的暖橙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雨手机银幕里发出的白色淡光将她的脸分割成冷暖两个色调。 她脸上神色肃穆,薄薄的唇瓣紧抿着,浓密的睫遮出一片阴影,双眼低垂,寒冽的眸的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研究什么似的。 又是在看公司的项目吧,林娴心想道。 客厅里的音响中高低音交响着,梅林茂的《polonaise》低频扩散在客厅,林娴晃着茶杯,热茶蕴出的裊裊水雾,隐隐约约地遮盖她望向她的视线视线。 林娴勾起唇角。 她时常觉得霍星语不应该被称作是她的孩子。 如果要准确的形容。 霍星语应该是她费尽一生努力塑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她的一生都顺着她制定的方向,一步都没有错的成长着。 除了喜欢女人这件事。 这是霍星语在她手里失控的第一件事。 但是这在她心里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喜欢女人又何妨呢? 林娴自认为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况且谁和她亲手塑造、一步步规划制造的霍星语在一起,都称得上是一句高攀。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要配得上霍星语,又让她看得顺眼就行。 林娴轻轻的咳嗽两声,说道:「这么晚了,工作的事情先放一放吧。」 霍星语的视线从手机上那行笑话上挪开,抬眼扫了一下坐在对面的林娴。 她端着茶,以一贯的神情温和的注视着自己。 眼底尽是欣赏。 这个眼神霍星语是极为熟悉的。 里面有观赏、鑑识、赞扬。 林娴目光里的赞赏,和对着一件她塑造出来的没有生命的艺术品是一样的。 她想说什么,不需要开口,霍星语在心中已经能猜到七八分。 无外乎就是今天去见温然的那点事儿。 霍星语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手机屏幕上那行笑话。 「今天去见了温然感觉怎么样?」 「不合适。」 「不合适?是不合适呢还是不好意思说。」 听着她这番话的里有话的样子,霍星语问道:「怎么了?」 「你今天提前走,但人家温然可是特地上门来拜访了。」 林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她对温然说不上是满意,但起码是过了合格线。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家世不错,她父亲是地产大鳄和霍氏合作紧密,母亲家里更是背景雄厚,长得漂亮又刚留学回来,嘴甜也懂礼貌。 最重要的是,林娴扫了一眼堆在客厅角落大大小小的礼盒,温然是个懂做人的。 在她选出来的那些与霍星语年纪相仿的人里,算得上是不错。 「她来做什么。」霍星语抬眸,脸色冷下来。 「小姑娘拿了一大堆礼品,说是呀,她们家司机今天出了点事儿,麻烦你了,特意来谢谢你送她。」林娴笑着继续说道: 「她说下次还希望和你一起出去,不知道你对她有什么想法,特地托我来问问。」 「没有想法。」 「怎么?哪里不好叫你这么不满意?」 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 她现在连温然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了。 要说温然哪里不好,哪里不符合她的心意,她是说不出来的。 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好。 ——可是她已经有宁缃缃了—— 已经有那个有这么——喜欢她宁缃缃了。 别人再好,她也觉得不需要。 「不够漂亮。」霍星语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着。 「那谁漂亮?宁缃缃?你见过她几次……」林娴嗤笑道:「我看着,温然也不差她什么。」 她是不知道霍星语到底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子的; 霍星语也从来没有和什么人传过绯闻,更没有过什么明面上的女朋友。 唯一一次提,就是今天把宁缃缃的照片,推到了她面前。 霍星语能有自己喜欢的,自然是好事,但前提是她喜欢的能与她相配。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宁家和她都只能说是,门不当户不对。 就算是宁缃缃那张脸,说是漂亮,也绝不到天上有地下无的程度。 在这之前也没听说过两人有什么交集; 除了宁缃缃那个妹妹。 林娴本来对宁若梦也有诸多不满,但是霍星语的祖父坚持要这么选。 那个姓霍的是老煳涂了,老得该死了! 居然要把她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涂上污劣的一笔。 这种姑娘,配霍星语,可以说不知道是她们宁家祖坟冒了青烟了,还是是霍家善心大发,开始精准慈善。 好在宁若梦还算是听话,懂得在她面前低伏做小。 更好在摔下楼昏迷不醒,所以林娴才这么着急要给霍星语另挑人选。 可现在刚走了个宁若梦,又来了一个宁缃缃。 第22页 还是个四五线都勉强的小明星? 她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况且宁怀皑是什么出身?能对你有多少帮助?」林娴冷笑着道:「我们和温家早就有多个项目合作,你对他们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温然的母亲影响力多大,我相信你也清楚,强强联合,一起走得更远才是正确的。」 看着霍星语脸上称不上是在乎的表情,林娴心中一阵恼怒。 这份恼意却不是源于霍星语态度,毕竟霍星语对大多数东西都是这种态度,她的怒意是源于失控感。 失去对霍星语的控制,或者说,霍星语自己越来越偏离她所预设的轨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就让她觉得越焦躁。 霍星语应该是一步一步走着她设计好的人生,而不是跑去和什么小明星谈恋爱。 「没有我,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吗?我怎么教你的,你现在又在想什么?」林娴脸上都是嘲弄,她嗤笑着: 「她到底是怎么勾引你的?你居然被一时的荷尔蒙沖昏了头脑,家世,学歷,品味教养都可以不在乎了。」 上辈子林娴和宁缃缃就不对盘。 林娴想要的媳妇绝不是宁缃缃这样的。 而宁缃缃表面温顺,内里也是绝不服软的。 两个人相处,就是林娴明里给她下绊子,宁缃缃就在暗里跟她较劲。 霍星语看着她脸上冷漠的表情。 和林娴再争论也是无用的。 反正一切按照原来的发展,最后她祖父还是会把宁缃缃松到她身边。 「您说的对,以后的发展是最重要的……」霍星语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继续接到: 「我看也别让温然来了,直接一点,您直接安排我和她母亲去相亲吧?」 望着投影在白墙上的综艺,温然夹起碗里的西兰花咬了一口。 时间已经超过晚上8点了,她平常这个时候几乎是不吃东西的。 但是今天例外。 她脚踩恨天高,挤了20多站的地铁,就快到家的时候,忽然意识到, 如果霍星语对她全无兴趣的话。那今天一分开恐怕,后面就没有什么别的机会再靠近这位霍小姐了。 而霍星语究竟对她感不感兴趣? 她从那张清冷寒冽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答案。 但是山不转水转,想要的东西自己不去争取,难不成还要等她跑过来吗? 况且霍星语是什么人? 钱、脸、手腕、权势样样不差。 这样天生就是主导者的女人,围着她身后转悠的男女数也数不清。 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霍星语着迷,温然是想不出来的。 那个林娴嘴里所说的宁缃缃,她看了也找人问了。 也就那样。 从头到脚能和自己比一比的,也就只有那张脸了。 凭着一张脸能让绝对理性的人着迷么; 要说这种女人能让霍星语感兴趣她是不信的。 左右不过是为了应付家里人,拖一拖婚事罢了。 所以她心一横,顶着酸疼的脚腕,杀向了奢侈品柜檯。 她不知道霍星语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但是,对林娴,她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就算是豪门贵妇,也没有哪个能拒绝奢侈品和珠宝。 更何况,林娴也不过是个小三上位半路出家的贵妇。 逼死好姐妹,抢她男人,最后连小孩也抢了的那点豪门往事,在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 谁都知道,那个顶着艺术家头衔的林娴干的那些事儿,只是没有人敢摆到檯面上说罢了。 看着投影里嘻嘻哈哈奔跑着的综艺明星,温然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撇了一眼亮起来的手机,看着银幕上的跳出来的那条微信上的名字。 温然满意的笑了笑了。 她知道霍星语一定会给她发消息的。 林娴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对于这个儿媳妇的位置,她是有能力去做的。 她给林娴送的那些东西绝不可能白送,明面上有来有回才叫礼仪。 而来回之间,正是和霍星语相处的机会。 想着,她滑动屏锁,微信上就跳出来一句。 【谢谢,下回不用再送东西了。】 温然唇角一勾。 她点开朋友圈刷了十多分钟,才慢悠悠去回復。 在她的观念里,信息是不能秒回的。 特别是她想要的人发来的信息。 爱情对于她来说,是一场心理攻坚战,上赶着不是买卖。 越是表现出紧张在意,就越是把自己的弱点交给对方。 即使对于霍星语来说,自己各方面都处于劣势弱势。 她在心里措辞着,纤细的手敲击在屏幕上。 【姐姐,我刚刚在运动,没有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呀。】 温然翻动相册,把几天前的在健身房的自拍发过去; 照片上的自己,幼圆的脸红扑扑的,一双向下垂的狗狗眼笑得弯弯的,紧身的运动背心勾勒出她胸前软白的起伏。 第13章 冷色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流淌在红棕的木地板上。 宽大的房间装修成了古老的中式,到处都是紫檀木雕的鸾凤图腾,流光各异的瓷瓶摆件满满当当地占据每一个黄花梨木摆架,墙上却突兀地挂着几幅油画圣母像。 第23页 幽幽的暖光打在床头,一片静谧。 霍星语半倚在靠窗的躺椅上,墨绿的绸制长裙裹着她成熟的身躯,腰胯的起落有显现出诱人的曲线。 月光落在她白皙的皮肤,透出一种几欲炫目的白,那双冷冽的眼眸透过银边镜片盯着手机屏幕。 她一手支着脸,另一只手不断地刷新着聊天界面。 按以往来说,如果不是为了工作,她绝对不是一个喜欢盯着社交软体的人。 但是今天例外。 她寒冽的目光,锁定着聊天框顶上的【?宁缃缃?】三个字,心中不断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怎么还不发消息呢。 为什么下午知道给自己发消息让她去接她。 怎么晚上就不会来找她说说话呢? 到片场开机顺利吗? 腿还断着,打这么厚重的石膏,连拄着拐杖走路都困难吧? 还要去片场拍戏,这要怎么拍? 霍星语心中有无数疑问,最后全都落在这一个关键点上。 是不是其实宁缃缃很想见自己?但是腿断了不方便来找她吧? 她想着…… 那……那如果明天自己去看看宁缃缃,要用什么藉口呢? 总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想见我想到发疯了,所以我大发慈悲来看看你,这是我们霍氏集团一向秉持的善心善举,你不用对我感恩戴德。」吧? 她修长的手指滑动着屏幕,不停向上翻着和宁缃缃过往的聊天记录,心里胡乱地想着。 今天宁缃缃真的太会惹她生气了。 让她堂堂的霍四小姐当司机就算了,还大言不惭地说她像前女友。 什么前女友! 能找到有她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好的,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明天她就去找人查查这个前女友到底是谁,让宁缃缃这么魂牵梦萦的,霍星语咬牙切齿地想着。 以前怎么没发现宁缃缃有这么大胆子呢? 敢这么气她的人可没几个。 自己还没有怎么样呢,宁缃缃就开始恃宠而骄了。 想起宁缃缃绯红的脸颊,发红的鼻尖,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带着湿润的泪意与不敢置信的讶异,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的,破碎的光芒。 她第一次觉得,黄昏暮色原来也是值得欣赏的。 霍星语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着。 让她当司机,那明天就去找她要车费好了。 看到自己出现在片场,宁缃缃会是什么表情呢? 惊讶? 手足无措? 欣喜? 无论是哪一种情绪,自己主动去看她,宁缃缃就应该高兴的当场从轮椅上蹦起来,围着片场跑三圈才对。 屏幕上,宁缃缃发的那些兔子表情包鼓着毛茸茸的脸,一会儿撅起嘴要亲亲,一会儿抱着爱心在屏幕上到处滚动。 她伸手恶狠狠地戳了戳那只兔子蓬松的、粉扑扑的脸颊。 她一会儿看看那些搜索出来的笑话大全,又时不时的切回微信去看有没有新消息。 等了好一会儿,始终还是没有弹出那个未读的红点。 霍星语烦闷地锁上手机,从躺椅上起身走到宽大的梨花木桌前,縴手一翻桌上的文件夹。 看着a4纸上方写着的【?霍氏慈善基金会年度资助计划?】 她坐了下来,打算把今天下面交过来的项目方案看一遍,就听见扔在床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两声。 霍星语勐然抬头,望向被埋在绒被只露出一个小角的手机。 她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轻笑。 好啊,可算是来了! 一般来说,霍星语的工作时间不会被任何私事打扰。 正常情况下,工作对于她来说的重要程度,除非是霍氏当即作出遗产分配,不然其他事情都无法让她分神。 但是今天例外。 霍星语在心里找着藉口。 因为,因为…… 她缓慢起身,绸制的墨绿色睡裙与霍星语的腰线紧密贴合,勾勒出步伐摇曳间的摆动,修长白皙的长腿在墨绿的裙中时隐时现,她一步比一步快地向床边走去。 宁缃缃这么喜欢自己,她爱她爱得要死。 现在腿断了,自己一个人呆在剧组,应该很需要她安慰吧? 而且,她本人兼任了霍氏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关爱演艺界受伤的从业人员,这是善行,这是秉持关怀,这很正常。 想着,霍星语理所当然地划动解锁。 跳出来了两条消息。 【温然:姐姐,我刚刚在运动,没有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呀。】 紧接着又跳出来一张照片。 霍星语那张照片愣了愣神,眼底的那抹笑意消沉了下去。 温然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身后的灯光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照出一种惑人的莹白。 丝毫不怯于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确实很好。 看着那抹曲线,霍星语脑海中下意识的冒出另一种想法。 那宁缃缃呢? 她支着脸回忆了一下。 突然就垂头将脸埋进被子里,耳尖迅速涨红起来,连侧颊染上一层绯色。 脑海里全是十年间那些,或是清醒、或是醉酒时的画面。 摇摇曳曳,晃晃荡盪,天旋地转着的唇齿相黏。 第24页 她忽然觉得这些事情仿佛就是在昨天,指尖还留有那种熟悉的触感。 就好像过一会儿,宁缃缃就会想以前一样,乖乖地走进她的房间,蜷缩进她的床里。 她以前怎么就没在这方面关注过宁缃缃呢? 一定是……一定是因为宁缃缃太喜欢她了,被人这么炽烈的爱着,就算傲慢如霍星语,也会不大好意思的。 想着,她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微博,点了点最顶端的歷史搜索。 宁缃缃的微博里商业化的gg、代言发布还不算多,但是各种絮絮叨叨的动态倒是很多。 里面充斥着各种剧组生活和甜食。 她前三天早就粗略的翻过几下,看着照片上,宁缃缃故意圆鼓起来的脸颊,还有笑得眼睛弯弯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 指尖轻动,点了点右下角的保存。 像是因为没有得到回覆,那边迅速的又弹出一条消息; 【温然:今天去逛街看到那些很合适伯母才送的,不是为别的。】 她手指轻动,敲了一个「嗯」,发送过去。 【温然:我知道姐姐也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我也不喜欢。】 【温然:虽然我们这种人从出生就拥有了很多东西,也註定要放弃很多东西。但是,我也还是抱有期待的,就算是商业联姻,我也想找一个和我心意相通的。】 霍星语皱了皱眉,她自认不是一个对情情爱爱之间的事情有多兴趣或者有很深了解的人,但温然这言语和行为间的明示与暗示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对于温然的这种行为,霍星语是很熟悉的。 那些乱七八糟围在她身边转的人,比温然手段高的也不少。 她都已经看习惯了。 这些人往往喜欢的是「霍星语」这个名字被冠上的光环,喜欢的是远远观望着她,这种喜欢和霍星语本人无关,一旦真正和她有所接触,这些人眼里的喜欢又会变成畏惧。 温然咬着筷子,她已经无暇去顾及综艺里那些欢声笑语了,目光紧紧锁定在手机上。 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她这么说其实自己也没多少把握,只不过是想为了显得自己与众不同一点,能引起她多一点注意罢了。 对面的那个纯黑色头像弹出了绿框。 【。是吗?看来我不在温小姐的择偶范围内。】 【。比起一时心动,我更看重门第、品味、教养、学歷、能力与相貌。我没有兴趣培养爱情,也没有时间去玩灰姑娘变公主的游戏。】 温然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 谁是灰姑娘? 霍星语在说她么? 温然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 她从门第、品味、教养、学歷、能力都能碾压宁缃缃十个来回。 她要是灰姑娘,那,那个宁缃缃就是灰姑娘的洗脚婢! 霍星语的话说得太绝,明明是她不喜欢自己,还把这个「不在择偶范围内」扣到她头上了。 在不在范围内,她自己不清楚么? 要是不在,自个儿巴巴的挤地铁回家,还要特地去讨林娴欢心是图什么? 图锻鍊自己的脚腕吗! 温然瞥了一眼今天因为踩着15厘米高跟鞋?又长期站立而肿起来的脚腕,气得把筷子向墙上一摔。 那双垂垂的圆眼里气得霎时间噙满了泪珠。 这还是她头一回失败。 但她绝不是那种受挫就放弃的人,霍星语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她勾到手,那就不是霍星语了,她越冷漠越无视,自己越要让她的目光离不开她。 第14章 空中日头高悬,泛着赤橙色的光既无云遮也无树挡,直直地铺撒下来,照得整个戏场暖烘烘的,赤色的光辉染在影视城搭建的皇宫碧金的琉璃瓦同那暗红的砖墙上,映出一种皇家富丽。 《乘海歌》剧组订的酒店就在影视城里,林君若从被子里挣扎着起身,拉开窗帘,眯起眼睛就可以看得到远处不知道是哪个剧组,已经在开始动工拍戏了。 望着远处的午门洞开,蟒龙贵胄鹤袍权臣皆威坐轿中,列队而出,两旁的侍卫把着刀,身子立得笔直。 林君若伸了个懒腰,快速钻进洗浴室开始收拾自己。 她昨天可是和缃缃姐约好了的! 宁缃缃还得坐轮椅,活动不方便,身边没带着助理,罗姐又还要照顾别的艺人。 所以她今天早上去片场就顺便推着宁缃缃一块儿到那去。 林君若胡乱拿着水乳往脸上一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揉搓着脸,做了几个表情。 幼圆的脸鼓鼓的,像个软软白白的小包子似的。 一会儿咧嘴龇牙的愤怒,一会儿又皱着眉委屈。 这可是她最爱的影后邓言心在自传里提到的对镜自照法。 据说每天早上起床对着镜子练习各种神态表情,会对演技提升十分有效。 虽然,目前林君若还没有看到任何成效,但是她坚信,以邓言心的咖位绝不会骗人的。 由于剧组和酒店之间实在离得太近,林君若和一众同剧组的一般都是自个儿走着去。 助理早就提前去到了剧组准备,她擦干了脸,胡乱把头髮扎在脑后。 现在的造型都不重要,到了剧组她还得画好几个小时的妆。 第25页 临出门前,林君若把一大袋零食塞进包里,乐呵呵的锁了门就往酒店连廊的尽头处走去。 透明玻璃隔着的连廊还能看到这个影视城修建的各种样式不同的古景。 一穿过去就到了宁缃缃住的1106号房。 她才想抬手敲门,就看见不远处的休息区里,宁缃缃早就坐在轮椅上等她了。 远远的看过去,宁缃缃如瀑的黑髮散在脑后,隐隐约约还能瞧见精巧白皙的下巴。 她原本偏瘦弱的身躯,因为穿了一件宽大的格子衬衫,反而显得没有这么单薄了。 就自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窗外暖橘色的光照在她身上,反倒让她的背影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林君若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难过,她缓缓嘆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或许是自己年纪太小了,大家好像都把她默认成不能自理的小朋友,林君若总是受别人照顾多一点。 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机会能让自己来照顾别人。 她还以为自个儿可以多帮一些忙了呢。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忙,缃缃姐腿不方便走,自己也只不过是顺路带着她一块去剧组罢了。 这么顺手之劳的一件事儿,宁缃缃却也这么早就收拾好,坐在那儿等她。 想到昨天宁缃缃在霍星语车上哭得鼻尖都红了,霍星语还站在一边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甚至表情中还有一点不满? 林君若心中对宁缃缃泛起一股同情来。 霍星语的脾气这么坏,况且看起来还是一个非常不好相处的人。 和这种人做朋友肯定要受很多苦的。 想着,林君若小跑起来。 她急匆匆地奔向了静静坐在休息区等她的宁缃缃,边跑边喊道:「姐姐,我来啦!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起得有点晚。」 说完,她也不等宁缃缃回应,双手推动轮椅的把手,就往前方不远处的电梯间走。 边走边笑眯眯的说道:「你要是没有吃早餐,我包里可带了可多糖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姐姐,你拿着自个儿挑挑。」 林君若把背在身后的双肩小包,往她手上一塞。 一会儿到片场,缃缃姐没有助理,那自己总可以多帮点忙了吧, 一想到这里林君若嘴角忍不住上扬,眉眼弯弯的,迈着轻快的脚步,越走越快。 「霍总?」 模模煳煳的,霍星语像是听到有人在远处喊着自己; 她想张嘴应声,却又说不出话来,那些音节好像一震动,就立刻消弥在混沌的黑暗之中四周漆黑一片,而她沉寂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动弹不得。 接着,她模模煳煳的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的啜泣,哽咽着哭诉道:「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下不了手……」 「算了吧,算了吧……」 这是在对她说话吗? 是梦吗? 下手要做什么? 在梦里的声音都是模模煳煳的,霍星语努力努力去听,却只听见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 是梦吧,她想着。 但她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却只能漂浮在这一片黑暗中。 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在这几声软弱的哭泣后。 一个女人突然凑在她耳边低低的冷笑,距离近的那温暖的唿吸都撒在她的耳后。 真实得,让她感觉到自己耳后,因为这股气流捲起一阵敏感的麻。 霍星语觉得此时有一种诡异的战慄感缓慢的从后脑向着她面中爬动延伸。 她想要闪躲开,但四肢沉沉,无法动弹。 她听见那个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嘲弄的笑意,轻声说着。 「放下刀,她流这么多血,我们要怎么处理。」 「就这样,对,对!」 「压紧了。不要让她有唿吸的缝隙,对,做得好……」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杀人吗? 女人是在指导自己杀人? 在她觉得这个梦有些莫名可笑之际,那个颤抖着的懦弱的声音,哀哀戚戚的,哽咽着回应道: 「她不动了……」 「她是不是死了?她没有唿吸了。」 原来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霍星语忽然感觉身体在向上漂浮,她想要从这片混沌中挣扎出去,却毫无办法。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梦里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的,除了那片空洞的黑,没有任何画面。 在这一片寂静的黑里,四周都是冷的, 只能听到那两个人窃窃私语的交谈。 就好像…… 就好像在这一场梦里,她并不是她们的同谋,而是隔着一堵墙,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偷听着她们说话的一个局外人。 她心头激烈的跳动着,莫名浮出一阵阵愈发浓重的恐慌感。 「霍总?」 「霍总!」 在黑暗中漂浮的混沌与迷茫与慌乱之中,她又听见了有人在喊她; 忽然之间,那种不断向上的浮空感停滞了,她觉得自己悬置在空中。紧接着就是突然的往下勐坠。 霎时间天地旋转,霍星语勐的睁开了眼。 ——对上的是宋秘书惊慌失措的脸—— 看着霍星语泛青的脸色,那一双冷冽的眼揉进几分不常见的迷茫,宋秘书犹豫着问道: 第26页 「霍总,您怎么了?」 「没事。」霍星语垂下头伸手揉了揉没心,指尖所触到的前额尽是冷汗。 「您的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她随手翻开眼前的文件:「开会的人都到了吗?」 「是的,杨部长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去叫进来?」 霍星语点头示意。 看着宋秘书顺手关上了门,她才像是松了戒备似的,喘吸着空气,霍星语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瓷杯,勐的喝了一口; 泛苦的浓茶在口腔中蔓延出的涩味才叫她清醒过来。 她自认不是一个会畏惧寻常事物的人,但现在却因为一个梦产生了没由来的恐慌。 这未免太过莫名其妙。 厚重的木门被敲了两下,宋秘书领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梳着厚重的油背头,一见到霍星雨便笑得那双眯眯眼更成了一条线。 「星语啊……」他一咧嘴,那口菸酒牙黄黄白白的露在空气中:「怎么脸色这么差,实在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公司的事儿还有二叔替你照应着呢。」 霍星语头都没有抬,接过宋秘书递过来的一叠文件,随手翻开一本,说:「杨部长,把你的计划先说一下吧。」 见她对自己的话全无反应,杨沛脸上那一份挤得皱纹都层层叠叠的笑容瞬间敛了下去。 杨沛对她这份假模假式的样子,已经觉得烦不胜烦。 公司里谁不知道他是霍星语的叔叔。 但是霍星语本人就偏偏摆出那副公式公办的样子,连多的眼神也不给。 看人的目光也全是不屑。 自个儿可是她长辈。 这副傲慢不屑的脸白给谁看呢? 杨沛垂下头,低顺的说道:「是这样的,第二季度的慈善基金会,我们依惯例,还是打算请明星作为爱心大使,一方面通过明星的影响力,吸引更……」 「有人选了吗?」 「有的有的……」杨沛把照片从文件夹后取出来一张,一张摆在宽大的檀木桌上,说道: 「这些人中首选的应该是霍绮云小姐,她从外形到……」 「换一个。」霍星语不等他说完,摆摆手打断; 「可是霍三小姐和霍氏很多业务都有深度的捆绑,各方面形象都很好,又是我们霍氏的自己人,霍总您……」 「我不想让她挣这份轻松钱。」 「呃……」看着霍星语肥水不流内人田还理所当然毫不理亏的样子,杨沛沉默了一下,继续道: 「陈原,年纪颇长,又是总台的主持人,知名度高,对于公益方面他的形象稳重,也很合适。」 「要年轻的,有活力的。」 「刘小红,知名舞蹈演员,还是国家一级体操运动员,精力旺盛,有过连续跳七八个小时舞蹈的经验。」杨沛又翻了一页; 「有没有那种,最近受了伤的艺人?」霍星语抬头瞥了他一眼 第15章 ……受了伤的艺人? 让受伤的艺人给基金会做形象大使是个什么企图?? 杨沛眯起眼,选艺人做宣传这种事霍星语向来是不大过问的,更何况是慈善基金会这种在霍氏里算的上边缘的项目,正常情况下,霍星语几乎是懒得看。 她的时间只用在关键和棘手的事情上。 从对面的那张傲慢精緻的脸上又看不出有任何可以供作蛛丝马迹的线索。 杨沛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她的话回应道:「赵心慈?她最近刚从美国回来,又演了大导新片,上升期,势头正旺,而且前段时间因为拍戏腰椎劳损。 「呃……」霍星语垂眼看着文件上列举的各色艺人的简歷,问道:「有没有腿断了的那种?」 杨沛沉默了一会儿。 霍星语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问这么多古古怪怪的问题,娱乐圈这么多明星,又天天这么多新闻,谁腿断了他怎么知道! 平常都是扫几眼签个字就完事儿的人,怎么今天开始对这种小事上心了? 现在自己在这么多下属面前答不上来岂不是很丢人?? 她是想给自己从业务上予以打击吗? 还是想从各个小事方面揽走权利? 自己身为霍星语的长辈,给她低头做事还不够吗! 杨沛不禁在心中悲愤地想,总有天得取代她,总有天得让她鞠着躬喊自己「杨总」…… 身旁的助理见他没有反应,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小心隐蔽地用唇形暗示着。 杨沛霎时间反映过来,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邓言心!」 没错,邓言心。 这个目前最年轻的影后,从17岁出道,短短五年时间已经拿下三座金杯,今年拍的文艺片在国际上更是有望获奖。 最重要的是,上个月邓言心拍古装戏刚刚摔断了腿,现在还坐着轮椅,完全符合霍星语那些莫名其妙的受伤艺人和断腿要求。 「她行程应该很满吧。」 「是,但是从上次珠宝代言之后我们一直和对方有密切的勾通,邓小姐说,只要霍总有需要,她那边可以推掉一些项目。」 杨沛信心满满地咧嘴一笑,满脸的横肉又在脸上挤出七八条褶子,继续说道:「邓小姐目前人气很高,带货力一流,上次珠宝她的粉丝购买力都非常强。」 第27页 合适…… 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 而且邓言心这个咖位和霍氏一贯的形象也相符,之前还是霍氏珠宝的品牌大使,合作也愉快。 这回霍星语应该没法拒绝,也没法挑剔了吧? 「确实挺合适的,但是……」霍星语抬眼。 杨沛被那冷冽的凤眸盯得心中一紧:「但是?」 「我们需要一点新面孔。」 「新面孔?霍氏一向追求的是出众和卓……越。」看着霍星语嘴角边勾起的古怪笑容,杨沛洪亮的声音越发渐弱了下去。 「杨部长。」 「是。」他应声。 「我是不是最近看起来很和善?」 杨沛看着她张冷冽漠然的精緻面容,不得不说霍星语这张脸美得十分具有攻击性,她漂亮得非常出众又具有锋芒,冷艷精緻却又不落俗。 但是偏偏笑起来,完全没有和善的意味。 漂亮的唇角上扬着,却没有笑意,一双冷冽的眼望着他; 比不笑的时候还令人背后泛寒、战战兢兢。 杨沛打了个冷战,磕磕巴巴地接话道:「和……和善的。」 「是吗……」霍星语低头挑着那些照片:「怪不得最近一个两个都这么敢气我。」 「呃……」杨沛接不上话了,他忍不住想擦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谁这么大胆敢气她? 霍星语光远远的看着,那股冷漠的气势已经叫人觉得畏惧了。 更不用说,这位实则是满腹心计、城府又深,活脱脱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莲花。 「霍总,我这边倒是有关注到一个人选。」宋秘书在一旁笑眯眯地开口道; 「说。」 杨沛也转头去看。 他算是听懂了。 霍星语这是心中早就有人选了。 他倒要瞧瞧,是哪位能让这一主一仆唱和。 「宁缃缃我看就很不错,还是新人,很有潜力,也很漂亮。」宋秘书微笑着拿起平板,搜出宁缃缃的资料摆到桌前。 宁缃缃? 这是谁? 杨沛脸上短暂地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又完全不记得,完全没有印象。 想着,他划了划桌上的平板,看着宁缃缃各种造型的照片。 最后目光停驻在一张校服剧照上。 照片上的宁缃缃梳着高马尾,额边还散落着几缕碎发,粉嫩的唇咬着笔,露出一点糯白的虎牙,一手抱着书,眉头紧蹙。 ——杨沛沉默了—— 这不是他上高二的女儿没日没夜追的那部青春疼痛校园偶像剧的女二吗…… 他迷茫地抬头看了看霍星语,又低头看了看照片上的宁缃缃。 实在看不出,这两个人能有什么交集。 他不是没想过霍星语可能会和什么女明星有情感牵连。 毕竟他这个怪胎侄女喜欢女人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是杨沛以为,以霍星语的这种吹毛求疵的挑剔调性,在娱乐圈里找乐子,对象就算不是什么全奖满贯影后,也应该是当红一线小花。 这个宁缃缃…… 杨沛怀疑地望向她,他现在觉得已经不用再对霍星语耍什么手段了。 没准过两天他就能收到霍星语已经精神分裂的消息。 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邓言心。 林君若认真的想,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学会一样超能力,她现在祈求上苍让她学会土遁这个绝学。 让她钻到地下做一个土行孙,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机场,买最早班的机票,然后连夜逃离这个城市,从此退出娱乐圈,再也不回来。 如果她有罪,她祈求得到法律的惩罚。 而不是把这位尊贵的三金影后误当成宁缃缃推出了酒店。 如果她要被判刑。她期盼法官立即执行死刑。 而不是让她独自迎面接受着邓言心戏嚯的笑容。 林君若欲哭无泪,她别扭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邓言心她逃跑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谁能想到她昨天晚上还在看她写的自传,今天早上就能见到活的影后本人呢? 林君若想要道歉,又不知从何说起,说自己认错人了推错了,也不知道影后会不会相信这个听起来很离谱,但事实就是如此的解释。 就在她纠结得要左脚踩右脚的时候。 邓言心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我认得你。」 「真……真的吗!」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心中的纠结与尴尬霎时间都升华了。 这一切的不美好,都在邓言心居然认得她这一冲击下变得超级美好了! 林君若有点羞涩但又鼓足勇气说道:「您……您看过我的作品吗!」 她有点受宠若惊,林君若知道自己可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作品,在这么大个娱乐圈可以说是小透明中的小透明。 ——但是三金影后居然认得她—— 还记得她! 「当然了,你拍过食品gg对吧?」 「是!是拍过,您居然看过!」 「是啊,当时我正在为戏减重,看你吃炸鸡太香了,我也忍不住吃了……」邓言心眼睛弯弯的,和善的说道: 「因为这一顿炸鸡,后来我可是断食了两天呢。」 第28页 ……这是在夸奖她拍的好吗? 为什么她从邓言心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危险的不快? 林君若攥着衣角边,忍住想要拔足狂奔的冲动,强行扭转着话题,道:「我,我喜欢您很久了,一直把您当做目标和偶像的,您的演技真的非常非常好,电影我都有买dvd蓝光的!!」 「真的都有买吗?」 「真的!我还买了您的自传,每天都对着镜子练习「对镜自照法」我一定一定会像您一样努力做一个好演员的。」 林君若好像从邓言心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点点期待,所以她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的乖乖点着头。 「那都是骗人的。」 「只是书里写得我很努力,其实在演技方面,我从来没有努力过。」 「我是天生就会演戏哦!」邓言心笑眯眯的看着她。 眼前的林君若霎时间从眼睛放光一脸仰慕的对着自己摇尾巴,变成了一副世界观受到了重击,整个人蔫蔫的,低垂着头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她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一些——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欺负? 邓言心开口说道:「要加我的联繫方式吗?我可以教你哦。」 第16章 养着小明星,给四五线女明星餵资源这种行为,曾经在霍星语眼中是脑子进水、智商堪忧的表现。 商业讲究的是利益,把资金投进一个没有回报的地方,完全等于放弃既得利益,把钱扔水里。 况且,钱扔水里还可以听个响。 扔在无法产生效益的女明星身上,只能收穫几张毫无用处的海报宣传照。 看着远处的红灯数字不断跳动,她暖棕色的指甲一下一下敲击在方向盘上。 霍星语以前从来没有预料到过自己也会成为这个「脑子不好」这个标籤大军中的一员。 回想起刚刚宋秘书笑意浓烈的目光,她那一副心中瞭然的表情,想要八卦又不敢八卦,眼神四处飘忽,状若不经意地看过来的样子。 以霍氏的从始至终都一以贯之地要走高端路线的形象来说,即便是这种边角料项目,要请的推广大使在圈内地位也是只高不低。 宁缃缃再混个十年都不一定够格来宣传。 她提出这个人选。 应该是前几天看到自己签文件签成宁缃缃的名字了。 霍星语沉默着想,可能在下属面前,自己已经是那群沉迷女色,并且已经色令智昏的老闆们中的一员了。 其实…… 其实她本来完全没想过要给宁缃缃什么事业上的帮助。 反正以后还是会像上辈子一样,把她娶进霍家,然后宁缃缃只要乖乖地呆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做那只她唯一圈养着的兔子,在她搭建的温室里,宁缃缃想要的一切都不会缺少,那些她想不到的、不知道要去争夺的东西,霍星语也会为她抢占好、准备好,放到她的兔子窝边。 只要像上辈子一乖乖的做霍太太,她只会对她更好,这些资源又有什么用? 但是偏偏霍星语看着那些项目文件时,在脑海中,又莫名其妙的想起宁缃缃来。 她对这种五六线的小明星收入并不了解。 霍星语关注的那些财务流水与项目支出和明星有关的,也仅限于那些和霍氏有紧密合作的艺人。 但就这几天的了解,宁缃缃有戏拍,也有一定的代言,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没有收入了。 但是为什么出院连个照应她的人都没有,腿上伤成这样,石膏都打上了,居然连个来接的专车也没有,还要在大马路上打车去剧组。 自己要是不出现,她带着个伤腿,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有这么穷么? 她仰起头,后脑靠在椅背上。 脑海里全都是宁缃缃那张幼白的面容上,羞怯的、哭泣的、讶异的还有顺从的表情,她唇角微微上扬。 反正以后宁缃缃都是要和自己结婚的,这不能叫做什么金主砸资源吧,她们未来可是会有婚姻关系的。 这应该叫做, 提前预支零花钱。 没错,只是发零花钱罢了,自己算不上什么沉迷美色、并且色令智昏。 想着,霍星语眼底浮上一抹笑意。 这个在娱乐圈里都排不上号的宁缃缃,要是知道自己可以和霍氏有项目往来,应该高兴到可以拖着那个笨重的石膏腿,围绕片场狂奔三圈了。 这是她们说的资源飞升吧? 但是宁缃缃这么呆,她能不能知道是自己在背后帮忙? 她本来就已经这——么喜欢她了,要是知道了那更了不得了! 霍星语的脸上浮起绯红。唇边不禁勾起一点得意的笑容。 想了想,她伸手转开了歌曲播放键。 低沉的女声又从音响里缓慢地流淌出来,是上次宁缃缃坐她车上时听的那首歌。 不远处的树影,风一吹过,就摇摇曳曳的落下几片嫩绿来。 霍星语莫名觉得一阵雀跃。 霍氏集团的公司在城西市中心的商业圈,而这个影视城因为占地面积广和取景原因只能建在城东比郊区还要郊区的偏远地方。 她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这里,再往前一段,拐个弯,就可以见到宁缃缃了。 她见到自己会怎么样呢? 应该会很开心吧? 第29页 白皙的脸颊上会红扑扑的,那双眼睛也会笑得弯弯的,就像宁缃缃拍的那些乱七八糟电视剧里那样,就像宁缃缃看着那些男主角一样,用那种期待的、兴奋的眼神,只看着她一个人。 一想到这里,霍星语的心情就开始莫名的急切起来; 她纤长的手指揉捏着方向盘上的皮革,看着红灯不断到处减小的数字。 突然,右边的车窗玻璃被人敲了两下。 她转过头去,目光在看见来者时,凝滞住了。 在这个艷阳高照的大夏天里,在车窗外敲她玻璃的人,用墨镜围巾和口罩把头部全都裹了起来。 窗外的人好像感觉到霍星语已经回过头在看她一般,把脸贴近了车窗,神神秘秘地将口罩摘下一个角。 霍星语是没有想过她开车在大马路上等红灯会被人敲车窗的。 更没有想过,会在大马路上敲人车窗的居然会是邓言心; 透过玻璃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脸,霍星语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下了车窗。 「好巧呀,霍星语。」 她扫了一眼四周,车窗外的邓言心身边居然一个助理保镖都没有,自己独自一个人坐着轮椅就这么在大马路上闲晃。 「确实巧,毕竟瘸腿影后不是在哪儿都能看到的。」霍星语眸子清冽,不带情感地盯着她听见这个回答,邓言心嘴角肉眼可见的抽了抽,但出于习惯,她仍然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咬牙切齿的回击道:「我还以为按霍总您平常铁石心肠、刻薄寡恩的程度,我口罩一拿下来,你就踩油门加速闯红灯了。」 「嗯,我现在还没有踩油门,主要是因为对弱者有道德上的救助义务……」霍星语扫了一眼她的腿,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你要去的地方不跟我顺路,我也不会让你上车的。」 「……你不是说有救助义务吗?」 「救助义务不是强制性义务,如果在有能力救助的情况之下,选择不救助弱者,只会受到的是社会道德和其自身的良心的谴责……」霍星语撇了她一眼: 「我的良心不会谴责我自己。」 确实…… 看着她眉眼间冷漠的神色,那双微挑的凤眼目光森寒,看人的神情要么是冷漠、要么就是不屑。 邓言心在心中贊同着。 霍星语永远都只让人觉得傲慢。 她的良心何止是不会谴责她自己。 霍星语根本就是没有良心! 邓言心维持着一贯的和善笑容,咬着牙根:「我和霍总当然顺路了。」 「你是说……」宁缃缃圆眼微睁,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林君若:「你是说你把邓言心当成我,一路推到大马路上了?」 「是。」 「就是那个三金影后邓言心?不是什么别的同名同姓的邓言心??」 「真的是她。」林君若缩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腿,脸埋在膝盖里,心中觉得自己已经要在娱乐圈社会性死亡。 「她没有反抗?」 「好像,好像没有吧,也可能是我一路上话太多了,都没有注意到……」她欲哭无泪,继续道:「看我赶着去剧组,她就让我先走了。」 看着林君若羞愧难当的模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没有怪你吧?」 宁缃缃上辈子过早的退出娱乐圈,身为五六线的小明星,跟这种顶层的演员自然是没有过太多接触。 后来做了霍太太,社交范围又变成了那些豪门贵妇,和明星又不在同一个圈层了。 她只在一些社交场合和邓言心打过照面。 宁缃缃对邓言心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她时刻微笑着的脸上,因为经常带着笑,邓言心看起来并不怎么具有攻击性,那几分温和的笑意只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别人都说这位影后脾气好,就算是无良媒体,用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去问尖锐问题,也从来没见过她黑脸,总是带着盈盈笑意。 但是脾气再好,也不一定好到被陌生人强行推出酒店还能不生气吧? 宁缃缃担忧地想着。 「好像没有生气,她还给了我微信,说可以和我探讨一下演技问题。」 好一会儿,没有听见林君若回应,只听见边上一阵响动,她回头去看只见宁缃缃双手努力地推着轮椅就要往外面去。 她慌慌忙忙地想要去帮忙,边把道具放好,边说道:「缃缃姐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很久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人了,我也去大马路上逛逛,我看看还能不能也遇上她,轮椅人推轮椅人,她应该会被感动吧?」 正说着,剧组里的副导演就撩开了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作势要向外走的宁缃缃,和在后面慌慌忙忙追的林君若。 他侧了侧身子,用圆胖的身躯挡在了门口,乐呵呵地说:「缃缃,还好你回来了,不然前面的戏份拍好了,临时换人我们这小剧组也耗不起。 上次那个威亚,确实是我们这边没检查好,该负的责任,我们肯定不会逃避,还拜託你转告你母亲……」 看着副导演犹豫瑟缩的样子,宁缃缃在心里已经猜到分。 她那位继母刘思想必已经来片场索要赔偿金而大闹过一番。 宁缃缃伤到腿还是次要的,后续的代言、活动都出席不了,赚不到钱,应该让刘思揪心得不行了吧? 第30页 况且,以刘思的泼辣程度,只怕她一到场,是整个剧组都没法继续拍戏。 换作从前,她只会任刘思摆布,只要刘思手里拿着她妈妈的救命钱,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奉为圣经。 但是屈服带来了什么呢? 刘思和她父亲永远没有底线。 现在不一样了,刘思越在她人面前展现她的蛮横无理,那她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就会对自己越有利。 宁缃缃望着副导为难的神色,勾唇笑了笑,安慰道:「我妈那个人就是脾气不好,有时候确实很难沟通,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去会转告她的。况且我回剧组也是正常的,毕竟已经拍了这么久,再换人你们也来不及了。」 「那就好那就好,剧本已经改好了,后面的戏就改成你受了伤……」副导演乐呵呵道:「不影响你拍的,我们绝对会以方便你伤势恢復的形式去拍的,请你妈妈一定放心啊。」 宁缃缃点了点头,把剧本攥在手里。 上辈子她对于演戏,她是没有太多机会的。 一方面是剧本和角色沦于下层角色,另一方面则是刘思时常灌输的那些「戏随便接一接、演一演就好」、「你最终的目标还是嫁人,嫁有钱人。」 可当她真的走上刘思预设的生活,看着周围被那些贵妇,那些一个个被「太太」头衔困锁住、压得喘不过气的女人,过着笼罩在某个姓氏下,失去自己姓名的人生。 她才知道其实独立和自由的重要。 「今天这场是吻戏,好好准备吧。」副导演沖她摆了摆手,乐呵呵地转身出了门。 第17章 邓言心看着路边的街景向后退着,远远的已经能瞧见影视城那些仿古建筑的尖端。 看着这条熟悉的道路,她沉默了。 她明明刚刚被那个小明星推到影视城门口,手机又这么巧没了电,自己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地驱动着轮椅往酒店走,刚走到半路,现在又被霍星语送回来了。 那刚刚可以说是白费力气自己推着轮椅走这么久了。 邓言心目光瞥向坐在一旁的霍星语,只见她神色如常,眉宇中的冷冽依旧,薄唇紧抿着,完全没有要开口和她说点什么的意思。 其实刚刚她在车外就已经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奇怪。 坐上了车邓言心才发现。 这辆rapied的音响鼓动着,中高低音交响,播放一首老歌,而且还是在单曲循环。 上车坐了10分钟,这首歌她已经听了三遍了。 邓言心不禁怀疑,还没坐到地方,她就已经要学会唱了。 她和霍星语认识了两三年,坐过她的车三次。 在车上永远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即使有那个勇气,企图跟霍星语搭话,公事话题也只会得到简短回復,如果企图想要和她展开一番轻松聊天,只会收穫霍氏传统的沉重打击。 有一回她伸手拧开音乐旋钮,音响瞬间就被霍星语调到了静音。 邓言心至今还记得,那双冷冽的眼上下扫了自己一眼,艷色的唇轻动:「很吵。」 邓言心自认,以自己对霍星语的了解来说,她绝对是非常会灵活使用自己才智用于赚钱的人,而保持着这种聪明的同时,霍星语又有着将近古板的固执和不变通; 当这种既定的固执被打破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显得非常怪异。 但是听歌只听一首,还来回循环这种事,又让邓言心不确定她是不是又陷入了新的莫名其妙的固执。 看着影视城越来越近,她试探着问道:「你要去那个拍摄基地啊?」 「怎么?不顺路的话,我现在可以把你放下来。」 「呃……」没错了,这就是正常的霍星语,邓言心脸色黑了几分,反击道:「以你难相处的程度,我真的很难相信八卦杂志上说有很多人喜欢你。」 霍星语挑眉,重音强调道:「是吗,如果有人知道我就是这么难相处,还非常、非常喜欢我呢?」 「那就是真爱了,你最好是感恩戴德的把人捧在手心里供着。」 「是吗?」 「你这种性格没几个人受得了,我劝你不要错过这个以身饲虎的伟人。」 邓言心随口接话到,她的目光四处漂浮着,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的风景。 车内的音箱已经是第六遍唱着同一首歌了,让人听得有种被洗脑的感觉,刚想尝试着提提意见,让霍星语换一首歌。 一转头目光触及她时,邓言心呆滞了。 她看见霍星语的薄薄的唇角,好像被一股神秘的魔力牵引着。 由于太过奇异。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眼前的这个景象称之为,是霍星语中邪了,还是霍星语再忍不住微笑。 她不知道霍星语在想什么,脸上竟然还隐隐浮上一层薄红。 独自面对着这个诡异的场面,霎时间,她真实地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是被车上的冷气吹的,还是被霍星语吓的,她总觉得四周凉飕飕的,好像身处冷库中央。 如果不是腿和腰伤得没法自主行走了,邓言心觉得自己看见她的笑的时候,就会直接推开车门,不管是不是在车流中央,她都会立刻跳车逃跑,赶最早班的飞机冲去最灵的寺庙拜一拜,求高僧驱驱邪。 邓言心强制的把自己的视线转向车窗外,看着影视城金碧辉煌的阁楼,她转移话题道:「你来这做什么?」 第31页 「调研市场。」 「你来这儿调研?」邓言心奇道:「这都是些小成本剧组,你们霍氏能看得上?你们不是号称大部分场景都必须实景拍摄吗?」 城东这个影视基地可以说是圈内公认的比较普通,置景一般,费用也比较低,正常的大制作影视剧是不会在这拍的。 「顺便讨债」。 听着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藉口,她心中瞭然地勾了勾唇角。 能和霍星语借到钱的,哪会是在这里做小导演、小演员的人? 况且跟霍家人借钱还能做老赖的,真是闻所未闻。 但邓言心是不会去拆穿她的。 她习惯做人做事儿的时候留几分余地,即便觉得对方在瞎扯,她也不会开口戳穿。 况且戳穿霍星语,迎来的只会是霍星语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凌厉眼神。 没事就跑到影视基地转悠、还神神秘秘说不出个正当理由,脸上莫名带着笑、还莫名其妙开始脸红,这些种种的迹象,如果放在别人身上。 邓言心以自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敢百分百的肯定的说,这个人肯定是在追剧组里的某个明星。 但事情放到了霍星语身上那就得另当别论。 这个赚钱机器除了工作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更别说女人了。 可能真的是如霍星语所说,是看现在网剧发展的不错,霍氏集团也想对这种小成本的制作分一杯羹。 可能是想到霍氏的不断往上番涨的股票,所以她才忍不住面带微笑吧。 除了这个邓言心真的想不出别的藉口解释她的种种行为了。 强行想通了其中的因果缘由,她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影视城的老闆在门口等着了吗?」 「没有。」 「他们给你发剧组通行证了?」 「没有。」 「那我们怎么进剧组里?」邓言心默默地看着她。 她想,霍星语应该是没怎么进过拍摄场地的,就算去也不过是例行视察,身边跟着公司和影视城的一堆工作人员,自然是去到哪儿都不会有人拦着。 但现在她们两个什么证件都没有,也没打过招唿,但凡保安尽职尽责一点都不会放人吧?? 霍星语转过头来,眼神平淡,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这里的保安应该看过你的电影吧?」 「这个不一定。」 「那看来邓小姐的知名度,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 「呃……」邓言心咬牙。 刷着邓言心的脸进剧组的时候,看着不远处集中的灯光和置景,霍星语心中略微,略微的有一点不平静。 按平常的习惯来说,工作日她是不会提前离开公司的。 今天她走的早了,为了错开堵车的高峰期。 她丢下工作,从城西到城东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就为了来见宁缃缃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要见宁缃缃的时候。她不自觉的绷紧神经,心中总有一种没有来的紧张。 就好像,好像这是一件有多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都怪宁缃缃。 是因为宁缃缃太喜欢自己了,搞得她都……都不得不开始在意她了。 她推着邓言心一路向前走着,很快就看见了拍摄地。 几盏聚光灯对着的是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宁缃缃; 几个工作人员围在她身边用着各自的工具帮她补着妆容,修整髮型。 她一身金银绸缎,却不庄重老气,只衬得她玉软花柔,华贵娇怯,宁缃缃一手捧着一个翠绿色的荷包,另一只手攥着剧本正在垂头,嘴里念念有词。 霍星语想走向前去跟她说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天我送你过来,车费你还没给我。】? 这太生疏了。 况且,宁缃缃这么呆。会不会真的以为她是来要钱的? 她穷的连个助理都请不起,万一当真了,真的把钱给她该怎么办。 【因为我救助过你,看你这么可怜,所以我大发慈悲来看看你缺点什么,我就是这么一个有善心的人,不用客气。】? 说的她这么可怜,会不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 看着她白皙的侧颊仿佛刚出笼的软白小包子,紧皱着的秀眉像是包子上的小褶子,叫人瞧了忍不住想动手捏一捏。 霍星语忍不住想,一会儿宁缃缃看到自己,会不会惊讶的高兴到扑进她的怀里? 要是知道自己放下工作,专门来看她,她应该会高兴的不得了。然后,然后喜欢她喜欢得更不得了了吧? 正想迈步走过去。 就听见导演拿着大喇叭对着场上的演员大声嘶吼着:「开拍了,女二和男三就位,赶紧的!把旁边那个鼓风机挪的远一点!」 霍星语顿住了向前继续走的脚步。 只见不远处一个竖着冠发身着白袍的男子,正在一大群助理的簇拥下慢慢悠悠地从树荫下晃过来。 在导演的催促下,他跪坐在宁缃缃的面前,两手张开,让周围的助理整理着衣袍。 打板声响起。 旁边的人匆匆忙忙地跑开。 他牵起宁缃缃带着些凉意的小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侧。 一只手抚上了宁缃缃柔嫩的脸颊。 轻启薄唇,按着台词,不带一丝情感地呆板背道:「阿篱,我答应你,今后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再分开了。」 第32页 鼓风机适时的捲动一阵风,树梢摇曳着沙沙响动,白色的花瓣被风捲起,零星地纷纷扬扬落下,散落在他们四周,营造出一片旖旎氛围。 第18章 邓言心颇为欣赏的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在树下相依。 面前的两个演员,她是大概有些印象的。 这个宁缃缃她在颁奖典礼上见过,还说过两句话,而她边上的那个男三是选秀出身,人是出了名的娇气。 宁缃缃在太阳底下顶着烈日试光线走位,他倒是在树荫下乘凉。 男三不仅娇气,行为还稍有点女性化,精心呵护的皮肤白得在阳光下看着都有点炫目,以至于圈内人称白娘子。 虽然白娘子有以上种种缺点,但不可否认,长相上十分英挺俊秀,只要对他那些语气、行为和兰花指稍加约束,演这种一脸霸道的男三还是很适合的。 尽管这个剧组是小剧组,但还是能看出在服化道上用了心,白娘子和她身边的宁缃缃站在一起,是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在这片春樱花树下,那些花瓣散落在他们身上,两个人在这片春色无尽中相依相偎,场面显得格外美好。 正当邓言心感嘆这个导演虽然拍了这么多烂片,但是审美却出人意料的不错时。 她突然听见自己的轮椅发出卡的一声脆响。 就好像什么东西要折了一样。 这是怎么了? 邓言心一脸莫名的寻找着这个响动的来源。 紧接着又是一脆声,大声得她觉得自己的轮椅再这么多响两下都要散架了,这回她准确的听到了声音,来自于她的背后。 邓言心惊恐的回头。 只见站在她身后的霍星语目光沉沉,一双凤目裹挟着刺骨寒风,盯着远处那对在花树下的男女。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深寒与平日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那双纤细修长的手,紧攥着她轮椅的推把,青筋暴起。 「啊??」邓言心一脸莫名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对男女两额相抵,头上的花瓣随风舞动旋转,落在他们身上; 一片美好祥和。 白娘子轻轻佻起宁缃缃的脸,细细地端详着。 此时,旁边的音乐老师更是适时地放起电视剧的bgm,烘托着氛围,将当下的旖旎气氛更是推到了一个顶点。 周围7、8台的摄影机在从不同机位的拍摄着这一甜蜜画面,想必后期还会无限放慢画面,增加甜蜜效果。 邓言心已经没有心思去看这一幕相恋画面,她只觉得自己的轮椅在勐烈的颤动中发出哀嚎。 霍星语在愤怒。 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 但这份怒火到底烧向谁,邓言心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她在心中猜测着列出几个可能性。 霍星语应该不会是因为画面太丑侮辱了她的审美而愤怒吧? 这两个小演员拍亲密戏,就算白娘子行为上女性化了一些,但长相还是颇为英俊的,和宁缃缃在相貌上可以说是组成了唯美一幕。 眼前的画面美好,绝对不会污染眼球。 难不成,真的是有人欠了霍星语的钱不还? 这种小地方、小制作、小成本的「三小」剧组里,怎么可能会有霍星语认识的人? 脑海内的想法一个个被推翻之后,邓言心更想不通她这股突如其来的怒火,到底在气什么。 气这里的环境太简陋没有让她投资的资格吗吗? 那也不至于要把她的轮椅给拆了吧? 听着嘎吱嘎吱的响动, 想到一会儿万一轮椅真的被她给拆了,自己勐然摔倒在地的场面,邓言心沉默了自己受到二次创伤是小,被拍到成为新闻,头条才是最可怕的。 她心中已经预想好明天的头条话题了。 【身负重伤的知名影后因轮椅破损,当众摔个屁股墩。】 邓言心屏住唿吸,脑内正思考着要以一个什么角度来劝慰一下霍星语时。 前方不远处的白娘子正在慢慢靠近宁缃缃,两个人前额相抵,漫天的花瓣纷纷扬扬白娘子骨节修长的手捧着宁缃缃的脸,那张看不出演技的脸,正伴随着音乐老师努力制造的浪漫气氛,缓慢的凑近她,两个人鼻尖越靠越近。 像是要吻上一般。 突然, 就在这个邓言心惴惴不安地忧愁着自己的轮椅的紧张时刻,她听到自己身后的上方传来清冷声音的高喊。 「停!」 伴随着这声疾唿,整个剧组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众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从导演到演员再到灯光师,无一不探着头往这边看来。 邓言心面对着众人的注视,心中暗叫不好。 她已经放弃猜测霍星语这个祖宗的心思了,反正她霍四小姐想要做什么,别人也只有配合的份。 想着,她脸上又习惯性的挂起了和善的笑容,决定坚强的面对着一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导演怒意沖沖地看着远处那两个不速之客,他有轻微的散光和近视。 在正午勐烈的太阳照射下,根本看不太清远方站着谁。 但这并不妨碍他胸中的怒意焚烧。 正赶着戏拍剧本呢,到底是谁这么不识好歹,敢来打断拍摄。 他一把甩开头上遮阳帽,揣着一腔怒意,边走边高声骂,手对着远处那两个人指指点点着。 第33页 雄赳赳的步伐,越走近越萎靡,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直到看见来人是谁的时候,他沉默了。 疑惑和震惊冲击了他的思考能力。 为什么? 为什么霍四小姐会和邓言心会在他们剧组租的场地里? 恍惚间,他突然有种自己其实是国际大导的感觉,不然为什么这个咖位的两个人会一起出现在他的剧组? 四周寂静得连讨小声讨论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这一片致死的沉默中。 经歷过大风大浪并且仍然坚强的邓言心,首先搭起了台阶。 她温和地笑着,企图想要化解这个局面,轻声地说道:「陆导,这么久没见了,脾气还是这么急躁啊。」 陆导感激的望着这个此时犹如菩萨下凡、救苦救难一般的邓言心,开口顺着台阶说:「哎,最近小演员难教,您也懂的,搞得我确实是最近脾气稍微大了点,实在对不住啊,不知道……不知道霍总今天莅临有什么事儿呢?」 这话一出,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邓言心身后那个冷着脸的人身上。 霍星语懒得去听邓言心说的那些客套话,更懒得去理会陆导那些赔笑、和周围人那些小心翼翼地探究的目光。 霍星语不是没有看过宁缃缃演的那些电视剧和电影。 那些在霍星语眼里都称不上是作品的片里,宁缃缃永远都充当着女二女三或者别的花瓶角色。 当着男主的白月光,只需要跳跳舞或者一个眼神的感激,最亲密不过就是拉个手。 极少有别的什么亲密镜头。 况且就算有,隔着屏幕看到的那些,和真的在现场看见的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霍星语的目光紧锁在宁缃缃身上。 看到别人捧着宁缃缃的脸,一点一点的靠近。 心中铺天盖地卷席而来的是一种,她说不清的抗拒情感。 霍星语的理智在脑海中一遍遍地不断重申着,这是拍戏,这很正常。 这非常正常。 这是假的,是演的! 但她没有办法强制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这个场景里挪开,她只能看到那个男演员慢慢凑近她,想要把她圈在臂弯里。 要去亲那个属于她的宁缃缃。 那是她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便捲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而这个让她从昨晚分开到刚才都心不在焉,推掉工作,推掉会议,在心里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藉口,开了这么久的车,只想来见一面的宁缃缃。 就呆坐在原地,手还被那个白娘子牵着,眼神里充满着讶异。 就在原地远远的看着她。 看见她出现在片场,看着她寒冽的神色。 她有这么多明显的不高兴、明显的愤怒。 宁缃缃也没有乖乖的跑到她身边。 推了工作,这么远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她忽然有点搞不清了。 只觉得自己一路上的紧张,还有那些对宁缃缃的一点点期待、迫切,和心中反覆练习的藉口,忽然都有点可笑的意思。 因为宁缃缃看到她,似乎也没有多欢欣。 霍星语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什么酸性物质在灼烧着她,让她的理智已经开始失控了。 她只想要宁缃缃属于她一个人,但是现在别人却离她这么近。 看到她生气了,宁缃缃只和别人一样惊讶,更多的是畏惧地看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上前,问问自己为什么生气呢? 就因为她这么呆、这么笨、这么不聪明,自己都没有要求她来哄了。 只要她乖乖走到自己身边,那双泛红的小鹿眼只看着她,扯一扯她的衣角。 连话都不用说, 她也会消气一点点的。 但偏偏宁缃缃就是在原地,动也不动。 还有那个男三,他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娇娇怜怜地缩在宁缃缃身后,从她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柔弱无助地看着自己,一副需要被保护的样子? 怎么宁缃缃不会跟他学学呢?? 霍星语心中的酸意鼓胀,越来越满、越来越满,就好像这种情绪不受自己的控制了,要从她的胸口里满溢出来。 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情绪。 并且在这种情绪的覆盖之下,她愤怒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甚至开始愈演愈烈。 一时之间,她就只想打断这个拍摄。 最好让宁缃缃永远都不要再拍了。 霍星语凤眼微低,黑眸深沉,扫过在旁边惴惴不安的陆导,精心勾勒的红唇轻动,开口说道:「你们剧组暂时停工。」 「什么?」陆导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讶异的望向霍星语:「停……停工?」 听见这话,四周的人交换着眼神,想要问却又没有人敢出口问; 即便没有收到通知,也没有提前告知。 甚至不知道其中缘由。 霍小姐都亲自发话了,不停工难道还要跟她反着来不成? 就算是有那个胆子敢去争辩,恐怕最后影视城的老闆也会顶着违约的压力,把这个场地转借给霍星语。 就在众人三三两两准备开始收拾东西,真的要按她所说停工时,远处坐在轮椅上的宁缃缃突然开口问道:「霍总,为什么突然要我们停工?」 第34页 好啊, 终于开口说话了。 霍星语紧抿着唇,那盯着她的寒冽双眼眯了眯。 虽然她来看宁缃缃是因为她太喜欢自己了。或许,或许可能还有一点点是她自己想看到宁缃缃。 但是她开这么久的车来这里,半路还救助了一个和她一样腿断了的病患。 她没有得到任何她预想中的东西。 ——宁缃缃看到自己没有开心得不得了—— 没有欢欣雀跃地到她身边。 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问的不是她为什么在这里,也不是问的她为什么生气。 而是问她为什么要停工。 看起来就像,就像她没有一点点在乎自己。 有这么想拍这个戏吗? 做霍氏慈善基金的大使,合约费已经超过她再接拍三部这种破烂网剧的报酬了吧? 霍星语越想越恼火,她心中冷笑,面上仍然是淡漠,稀松平常地开口应声道:「因为邓小姐腿伤了,想来这里散散心。」 「那,那我们要停拍多久呢?」宁缃缃追问着。 「多久?」霍星语嗤笑着:「看我心情,心情好就一天,心情不好那就一年。」 她看着宁缃缃,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表情; 霍星语想,如果她对自己撒个娇,对自己笑一笑; 说不准,自己气就消了。 只要她不和别人贴这么近,只要这个属于自己的宁缃缃不被别人抱着。 自己也不是不讲理的。 但偏偏宁缃缃就是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向她移动。 那双小鹿眼里饱含的情绪,她望过来的眼神,还有她脸上的表情,全是霍星语看不懂缘由的愤怒,失落与难过。 为什么宁缃缃在难过,在愤怒? 明明委屈的人是她才对。 第19章 宁缃缃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变故。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她才按照着自己的计划迈出第一步,还没开始做什么呢,这一切就被霍星语扼杀在摇篮里了。 所谓的停拍对于霍星语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随口的一个决定。 为了邓小姐,她可以租下一整个场地,让所有人停工等着她心情变好,只要她想,直接让他们这个剧组解散都行。 对于她来说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决定,但是对于自己却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这些莫名其妙的变故堆叠在一起,就好像要堵死她想前进的道路,在把她往原来的人生上逼一样。 宁缃缃翻出手机,半躺在床上,看着微博里那些不断暴涨的红毯热搜。 那都是别人的精彩人生,和她不一样。 剧组不是单位,也不是公司。 如果停工了,不能如期完成拍摄,那就意味着钱会压着,绝不会照常发的。 《乘海歌》并不是什么大制作,经费十分有限,前期已经投入一部分资金了,后期再换场地恐怕是不大可能的。 如果霍星语不松口,恐怕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开工。 要是这么拖下去,对于别的演员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没有这部戏还可以有别的商业活动、别的片约。 但对她来说却是致命的。 宁缃缃太缺钱。 要甩开宁怀皑和刘思的钳制,要保证她妈妈的医药费。 她需要一大笔钱。 现在她几乎是没有办法活动自理的,宁缃缃看着自己被石膏裹住的腿,她在腿伤其间,怎么可能像别的明星一样继续接新的代言和片约。 这部《乘海歌》拍摄完成后,所结的尾款可以说是她近期能操作存下来的第一笔钱。 宁缃缃只是想要尽早、尽可能的在她的人生又向着原路发展前扭转这一切。 书上说动物被圈养久了,就会逐渐忘记外界的危险,不懂得去觅食,不知道要筑巢,不会躲避人类。 宁缃缃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就像是突然获得自由,被放归山林的这一只小兽。 在霍家的那十年,她就是被圈养在笼子里的动物,霍星语把她困在里面,给她物质上的一切。 让她逐渐忘了东西是要自己抢夺来的。 没有钱,她就没法和刘思她们对抗。 本来一切看起来是要向她预想的那样发展的,罗姐会答应她的,等拍完这部剧,也会拿到钱的。 可偏偏这个时候霍星语出现了。 那张精緻娇艷的脸上,充满着傲慢与居高临下,不屑地看着她,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宣布停拍。 那一瞬间宁缃缃只觉得好像一切都被打乱了,她精心规划的未来,就被霍星语轻飘飘的一句话,全部都打碎了。 失落愤怒,难过,混杂在一起。 停到什么时候? 停到霍四小姐心情好起来为止。 听到这个回答,她认真的想,如果不是自己断了一条腿,打着厚重的石膏. 如果对方不是霍星语。 宁缃缃敢肯定自己会抡起石膏砸她。 那霍四小姐怎么样才会心情好? 她仔细回想着,在过去的十年里,在那些她和霍星语朝夕共对的日子里, 只有在两种状态下这位霍四小姐是高兴的。 一是霍氏的股票翻番涨了。 二是霍氏的死对头破产了。 第35页 她沉默的思考了一下,这两个单靠自己的力量都是难以完成的。 她既没有办法操纵股票,而霍氏的死对头破产是三四年后的事儿了。 宁缃缃嘆着气,要哄这位霍四小姐开心,那可谓是难于登天。 面对着这一切像是死循环一般的发展,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海上迷航的船,前方是濛濛海雾,看不见前路,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行驶,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要从头开始,过一个属于自己的自由人生,原来也是很难的。 想着,宁缃缃眼眶有些发热,她侧过身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她纤细的指尖滑动着微信的列表,从娱乐圈里五光十色的明星和经纪人,再到那寥寥几个亲人。 她有点悲惨的发现,自己想找个人说说话,却连敢说出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宁缃缃点进了陈姨的聊天框,她一手支着脸,看着那个纯黑色的头像。 她一向是不喜欢报忧的人,但是有个人能陪着自己说说话,一切或许也都会变好吧? 想着,她点出了一个兔子抱着枕头的表情,敲动屏幕,发送了一句。 【在做什么呀?吃饭了吗】 暖橙色的灯折射在酒杯里,照得浅棕色的酒都泛出粼粼的碎光,林娴晃了晃酒杯,杯中的冰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把酒杯放在托盘上,起身端上了楼。 今天霍星语一回来,她一眼就看得出情绪不对劲了。 进门就是紧蹙着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和前几天那种看着手机心不在焉的出神、发呆的状态截然不同。 她在烦什么? 林娴缓慢踱步的走到了霍星语房门前; 虽然她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也养了十多年,自己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霍星语的人。 她们之间没有秘密,她也不允许秘密的存在。 对于公司上的事,霍星语从来不会表现出这么强烈的烦躁。 如果是私事的话。 林娴嘆了一口气,那只能是最近相亲的事儿了。 看着那些反常的行为,林娴只能嘆气。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霍星语会喜欢宁缃缃的,她了解霍星语。 婚姻对于霍星语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新形式的融资创立子公司。 一个人要能改掉自己的本性、改掉对待这个世界的习惯,那得发生点什么生生死死断胳膊断腿的大事儿逼着她改才有可能。 林娴绝不相信,哪天睡觉睡醒了霍星语突然丢着公司不管不顾,要去追求真爱了。 那天她们起了争执后,她还特地遮遮掩掩地去问了几个走得近的姐妹淘。 每个人都觉得她之所以拿着这个三流小明星说事,是出于对温然不满。 不然谁会放着好的不要,去挑一个各方面都不出彩的呢? 更何况是那个在商场上就以搏利益出了名的霍星语。 林娴想,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像别人所说的那样,问一问霍星语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再按着这个类型选出几个给她挑。 想着,林娴伸手敲了敲门,很快就听见里面应声说请进。 她推开门,把那杯酒摆到桌子上。 看着霍星语比平时更冷漠几分的神色,林娴开口问道:「相亲的事儿,你还想要继续吗?」 霍星语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屏幕上的密密麻麻的条款上,她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但一张口,那些哽在喉间的话又变成了:「继续吧。」 「那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跟我说说。」 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霍星语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喜欢什么自然也没有一个标准。 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 就比如, 比如宁缃缃。 这么会惹她生气,这么不听话,只会在远处呆呆的看着她。 「不会惹我生气的,乖一点的,听话,笑起来好看,最好粘人一点、活泼一点……」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知怎的眼前又浮现出在片场时,宁缃缃望向她的那一眼。 埋怨、难过和愤怒交杂在一起。 怔愣间,她不自觉的开口说道:「要是那种,生起气来也漂亮,品味不怎么样,穷的连助理都请不起的……或许,也可以。」 林娴越听她描述,脸色越难看。在她看来,现在霍星语是为了不相亲找遍了所有藉口。 她摆了摆手说道:「你现在不喜欢相亲,我也不逼你,别再说这些疯话了。」 说罢林娴转身出门去,结束了这场无效沟通。 霍星语看着被塔关上的那扇厚重木门,出了一会儿神,目光又移回电脑上的项目方案。 她翻了几页手边的项目本,看不进几行字,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现在她无论做什么,耳边都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干扰着她,脑海中也不断的浮现起那双小鹿似的眼睛中复杂的情绪,还有宁缃缃委屈的表情。 凭什么? 霍星语烦躁的把钢笔往桌上一摔。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 是她推掉一切事情去看宁缃缃的。 是她眼巴巴地跑去剧组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叫剧组停工,宁缃缃还能休息呢! 这搞得好像是她欺负了宁缃缃一样。 第36页 霍星语咬牙切齿的想着。 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机叮的一声弹出了消息提示音。 她随手拿起,就看见消息列表里宁缃缃那个小红点排在最上面。 一点开,就看见那只粉白的兔子抱着枕头在屏幕里翻滚; 【在做什么呀?吃饭了吗】 ——霍星语皱起眉—— 这么久了,终于知道要给她发消息了。 知道来找她,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吗。 问她吃没吃饭。 霍星语扫了一眼钟,气得笑了。 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宁缃缃居然问自己有没有吃饭?? 敷衍, 太敷衍了! 想着,她按下屏锁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这回绝不能轻易原谅她。 绝不能像上次一样,被她可怜巴巴地看一眼就把那些生气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 自己丢下这么多事情去看她,宁缃缃跟那个白娘子拍戏,没关系,她可以自我消化成这是演员的必经之路,像上辈子一样,不让她演就好了。 但是…… 但是!宁缃缃看到她生气了,还不知道跑到她身边! 霍星语回想起这些事情,心中的怒火还在膨胀着。 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把注意力挪回工作上,看着公司年度报表和明天的会议的交稿。 在这短暂的忙碌中,她的眼神又再一次状若不经意地、不小心地碰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机,敲字的指尖顿滞住。 就再看一眼。 想着,她再次拿起手机,盯着屏幕上那只打滚的兔子。 那只兔子趴在地上,看起来颇有点可怜兮兮在求饶的感觉; 宁缃缃是来哄她的,霍星语笃定的想。 如果自己不回她,她肯定非常伤心。 虽然她伤不伤心和自己没有关系。 因为自己生气,宁缃缃也没有来哄她。 但是呢,自己回她主要是因为看看她能说点什么,看看宁缃缃还敢跟她说点什么。 不是因为宁缃缃会难过,也不是因为自己忍不住想要跟她说说话。 所以, 所以她就回一句,看看宁缃缃能怎么说。 第20章 就回一句。 想着,她敲了两下屏幕,打出一个音节。 【。嗯】 她倒要看看宁缃缃能和她说些什么。 霍星语一手抱胸,另一只手端举着手机正正放在自己面前。 看着那绿白交错的聊天框。 五分钟后,没有任何的响动。 「呃……」霍星语眯起眼。 可能是看到自己回她消息太意外了,短时间内兴奋到手足无措,她是可以理解的。 十分钟过去。 没有任何反应,霍星语心情开始有略微的焦躁。 或许,或许是在措辞吧? 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回才能让自己开心,这是合情合理的。 宁缃缃这么呆,给她点时间多想想,也是很正常的。 想着,她伸手理了理自己捲曲的长髮,坐直了一点,认真地盯着屏幕。 二十分钟过去了,她举在面前的手都麻了,宁缃缃还是没有接上话。 这是什么意思? 撩完就跑了?? 晚上九点多钟来给她发消息,不是来找她和好,也不是来哄她的。 就单纯是来问她吃没吃的吗?? 霍星语在心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决定再说一句,再多暗示一句。 她紧蹙着眉,双手恶狠狠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剧组已经停工了吧?】 她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 宁缃缃就算长在脖子上的不是脑袋而是个摆设,也应该听懂了她的明示了吧? 这么想继续拍。 那就乖一点。 那就和她说点好听的呀! 霍星语恼怒地举着手机,又过了一会儿。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让剧组停工一年的时候。她目光一直锁定着的聊天界面,终于弹出了那条白色的消息。 浴室里水雾瀰漫。 宁缃缃小心翼翼的以一种艰难的姿势把衣服穿好。 罗姐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去麻烦林君若,自己瘸着一条腿,就算是简单的擦一擦也费了20多分钟; 她缓慢的推着轮椅,把自己从浴室挪到床边上,伸手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手机刚刚给陈姨发完消息以后,她就去洗澡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9点多一般是陈姨还在外面跳广场舞的时间,按理来说她是不会有空给自己回消息的。 但是看着屏幕上那一条回復。 【。剧组已经停工了吧?】 宁缃缃呆住了。 自己还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陈姨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有人去微博爆料了吗? 宁缃缃火速点开微博搜索,只见《乘海歌》词条下面仍然是骂声一片,和以往全无区别。 如果他们知道现在已经停拍了,应该会有一大堆彼此恭贺的动态和转发抽奖吧。 既然消息都没有走漏过,那陈姨又是从哪知道的呢? 想起在医院那一碗颇具场面的偶像剧鸡汤,宁缃缃沉默了。 高人…… 果真是高人! 她没有想到陈姨竟然深藏不露、手眼通天到了这个地步,消息灵通的程度如此惊人! 第37页 既然陈姨强悍至此,宁缃缃眯了眯眼,一边在心中打盘算着如何打击报復霍星语,一边打着字问道。 【可以告诉我霍星语的支付宝帐号是多少吗?】 霍星语看着屏幕上她等了20多分钟,等来的莫名其妙的回覆。 先说她语病上的错误,什么叫「霍星语的」? 说的她好像在这一场对话中是个局外人似的。 她不就是霍星语么? 而且宁缃缃要她支付宝帐号做什么? 给她打钱?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浮现时,她就突然有些心软。 想着宁缃缃现在连个助理都请不起,独自瘸着腿在影视城,什么事都要自己做,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的可怜样子。 都这样了,还要从自己攒下的钱里拿出一部分打给她,哄她开心。 但是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宁缃缃就算是把自个儿钱包掏空了,那俩钢崩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看着屏幕上那行索要支付宝的消息,霍星语眯了眯眼。 她听别人说,看一个人爱不爱你,就要看她舍不捨得付出她最缺少的东西,有钱人就为你花时间,穷人给你花钱。 宁缃缃都穷成这样了,还……还想着要往她支付宝打钱? 看来, 看来宁缃缃真的是喜欢自己喜欢到不行了吧! 理清了这个事实。 霍星语脸上开始莫名地发烫,耳尖染上一层浓重的绯红,就连嘴角也翘起几分得意的笑。 如果不收,宁缃缃会不会就陷入一个难以自处的尴尬境地?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看不起她的钱? 那不然,那不然宁缃缃给自己打多少,她10倍还回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想着,霍星语勾了勾唇角,输入了一串数字; 她保证,她发誓自己心里只怀着一点点期待。 霍星语迅速地打开支付宝,左等右等,终于跳出来一个好友申请。 她指尖轻动,一点进去,就看到那个申请框里,有一个名叫?【除暴安良】请求添加的提醒,右上角圆润的红点表明是刚刚才申请的。 头像是扎着两个丸子头的成龙,一身结实的肌肉撑得那件春丽cos服紧绷着,眼神中三分娇俏、三分妩媚、还有四分害羞。 霍星语眯了眯眼,看着【除暴安良】这个暱称,和头像上的成龙,她沉默了。 她心里下意识的就不想通过。 但是她要是不通过,宁缃缃怎么办? 想着,霍星语皱着眉,一脸艰难地按下了那个同意键。 她心里没由来的紧张着,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成龙头像上,她想,一会儿把钱回给宁缃缃之后要说什么? 说自己不生气了,如果宁缃缃真的有这么想拍,那就让陆导明天继续拍吧。 她再请剧组吃饭,就算是赔礼了。 也不会让宁缃缃难做。 只是, 只是不要再让那个白娘子离她这么近就好了。 霍星语觉得自己心里好像飘起一个透明的泡泡,一直向上飘啊飘,就在快要飘出她心里的时候,她看到这个蓝色软体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 【主人,有人揍你的鸡——】 什么? 看着这个提示,霍星语疑惑了。 什么鸡? 她顺着那个提示,点进了软体里的养鸡场,看着屏幕前那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胖鸡。 霍星语呆滞了。 这只圆滚滚的小鸡眼中带泪,胖乎乎的身躯打着绷带,脑袋上还肿起了拳头大的包。 旁边的记录里赫然显示着。 【(除暴安良)用亲情卡接走了你的小鸡!】 【你的小鸡在(除暴安良)的庄园待了1分钟,吃了2g饲料之后被(除暴安良)胖揍了一顿赶回来了。】 ……宁缃缃, 宁缃缃居然偷偷摸摸地揍她的鸡!! 揍就算了,她还先用道具诱拐了鸡,再把它揍一顿?? 这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这根本就是对她的鸡精心计划的谋杀! 看着那个成龙春丽头像和暱称,霍星语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她又委屈又气愤。 什么叫除暴安良? 揍她的鸡就叫除暴安良吗! 霍星语眯起眼看着屏幕上垂泪痛哭的那只小胖鸡,心中决定,这个剧组一定要无限期停工,她一定要让宁缃缃知错。 正想着,屏幕上方又弹出来几条消息; 【宁缃缃:反正明天也不拍戏,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吗?】 第21章 宁缃缃是特地早起化的妆。 她现在腿断了,在身上的穿着讲究不了。 但要是想漂漂亮亮出去玩,在收穫一堆精美的自拍,也只能从脸上做文章了。 她小心地用唇线笔勾勒着,看着镜子里白皙秀气的脸。 想起上辈子霍星语看向她的眼神,那双冷冽森寒的眼,看着她,和看煮饭阿姨毫无区别。 就好像,霍星语眼中潋滟的涟漪与波澜,全都为股市晃动。 但是这也有好的一面。 在大多数的富豪太太在婚后要承受的众多巨大压力中,富豪本人在婚后包养的情人就是不能忽视的一种。 面对情人的挑衅、媒体的渲染、社交圈内的偷偷议论。 小太太们要么装聋作哑、隐忍沉寂,比如刘太太,怀着五个月的身孕,被情妇几个电话和寄来的亲密照气得流产还一声不吭。 第38页 要么就是手腕狠厉,搅起一阵血雨腥风,就像商会会长的黄太太,联合小三捲走黄会长一大笔钱; 但无论是委屈求全还是雷厉风行的报復,每个小太太都处于受害的地位。 丈夫曾经的山盟海誓全都成了可笑的谎言。 外界的流言蜚语,也不会因为你是隐忍不发或者怒撕小三,而减少半分半毫小太太们的人生被打上一种奇怪的烙印,并且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嫁给霍星语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她和霍星语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 除了结婚誓词。 霍星语对一切周围的女人都表现出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眼里的轻蔑和脸上的傲慢,每一个神情仿佛都在说: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别耽误我赚钱。」 这样一个对除了公司以外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女人的? 宁缃缃是想不明白的。 但她认真地觉得,如果霍星语哪天出轨了、在外面包养了哪个情人,只有一种可能。 股票成精了。 她抿开唇釉,对着镜子对着镜子笑了笑。 刚想去收拾背包,就听见门外被人敲了敲。 宁缃缃艰难地推着轮椅,拧开门锁,就见罗姐站在门外。 她利落的短髮有一点凌乱,眼下一圈青黑,看样子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忙了很久,连捯饬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就匆匆忙忙地来找她了。 整个人虽然分外憔悴,但罗姐脸上却是神采奕奕,她以一种颇为欣赏的目光看着宁缃缃,说道: 「我是真的没想到,宁缃缃,你还是挺有手段的。」 「我们霍氏从去年的收入、毛利、税前盈利和税后盈利,都处勐增长状态,盈利增幅已经达到百分之65,增值服务营收和金融科技都已经突破两千亿这个关口……」 杨沛语调高昂、激情四射地在会议长桌前叙朗诵者ppt。 今天是霍星语主管的科技公司、酒店以及商业购物中心的内部高层会议,下一季的新项目预算即将拍板。 说白了,就是上台先激情叙述一番自己给霍星语赚了多少钱,再提出提出方案,最后看霍四小姐心情决定给你多少钱。 看着会议桌前坐在老闆椅上的霍星语,紧蹙的眉,打量审视的目光。 杨沛心中两种复杂的情感交错着。 一方面,他身为霍星语的二叔,还要给她一个小辈汇报工作,听这么一个小辈拍板决策,凭什么? 就凭她姓霍? 一种强烈愤懑堵在他的胸口,霍星语是个怪胎的事情,他很早就发现了。 他这个侄女看人的目光里是没有什么别的情感的,一个一个的人在她眼里好像不同的商业项目,有的利润率高,可盈利性强,她那份审视的目光就在你身上多停留两下。 杨沛是极其讨厌的这种目光的。 霍星语从来对他都是连抬眼的都懒得抬,看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 他以为一辈子都得被这个小辈压一头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霍星语喜欢女人。 在家族聚餐的时候,听见她就这么坦荡荡地当众说出来,他差点就要笑出声。 她作为独生女,还喜欢女人,那霍家不就绝后了? 这叫什么? 换成京剧里的段子,那就是「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这么大的家业,他虽然不是姓霍的,但是不分一杯羹,实在说不过去。 但另一方面,他又是畏惧着霍星语的。 看着她紧蹙的眉,还有那双锐利的眼,只扫了ppt几下就低着头继续看手机的不在意。 自己昂扬地讲了这么久,她居然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看手机,一脸高深莫测,情绪千变万化。 为什么? 杨沛不理解了。 为什么她还是一脸对自己的ppt没有兴趣的样子? 那个手机上到底有什么可以比赚钱更吸引霍星语? 难道他说的不够精彩吗! 想着,杨沛觉得自己有几分悲情,他忍住泪意,愤愤地看着霍星语,更高声的朗诵着。 门外的宋秘书忍着想要堵住耳朵的冲动,控制着面部表情,伴随着这个男高音,端着茶壶走进了这个叫人震耳发聩的会议室,她躬身往霍星语的茶杯里添着茶,小声说道: 「霍总,陈部长已经候场35分钟了。」 霍星语抬眼扫了一下杨沛的ppt,问道:「他讲了多久了。」 「杨部长讲了一个小时了。」 霍星语盯着站在不远处激情讲座的杨沛,咳嗽了两声。 杨沛听见这声咳嗽,惊慌失措地望向霍星语。 一对上她锐利的双眸,他就心中紧张,像是只要一个眼神,霍星语就能把他的心思全看透一样,本来洪亮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气势萎靡着说道: 「业务部项目标书展示到这里,请霍总指示。」 没有了激情昂扬的男高音,诺大的会议室里突然沉寂下来。 「嗯,让陈部长进来吧。」霍星语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支着脸,目光又回到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界面。 看着宁缃缃发给她那两条短短的消息下面,自己回復她的那个?【好。】 第39页 霍星语心中有点懊悔。 明明宁缃缃才惹她生气。 而且还有预谋、有计划地揍了她的鸡。 从本质上讲,宁缃缃很可能是想揍她但又不敢动手,只能从她身边弱小的事物下手残害。 性质极其恶劣。 从道德到原则上,都是不能原谅的。 但是, 但是看到那句撒娇一样的【我好想你呀。】,她的手就忍不住回了一个好。 宁缃缃现在是越来越猖狂,越来越会惹怒她。 不仅这样,她还这么有心计,这么会撒娇! 因为宁缃缃想见她,自己连小鸡被打这个事情都不在乎了。 霍星语嘆了口气,台上的陈部长惊恐地继续发言着。 她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极简时钟。 十点半了。 距离她和宁缃缃越好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如果现在打断会议,开车过去接她,时间还绰绰有余。 但是不给一个教训,宁缃缃怎么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自己绝对不会是因为私事而打断公事的人。 霍星语支着脸,笃定地想。 第22章 罗姐在玄关处踢掉高跟鞋。 双脚稳稳噹噹地踩在地上,连轴转了几天带来的紧绷和疲惫才得到了舒缓。 她把包随手甩在地上,赤着脚走到了落地镜前,双手理着凌乱短髮从镜子里看在身后的宁缃缃; 罗姐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去争取的人。没想到,你还挺有手段的。」 手段? 宁缃缃坐在轮椅上疑惑的看着罗姐。 什么手段? 自己重生回来才两天,除了揪着霍星语的小鸡打了一顿,别的称得上是有手段的事都还一件没做呢。 怎么就手段高超了? 罗姐还有这种透过表象看本质的本领?? 看着宁缃缃疑惑的神情,罗姐一副心领神会地表情,她勾起瞭然的笑容,揶揄着说:「跟我还有必要装吗?宁缃缃,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 看着罗姐眉目间的神色,宁缃缃知道自己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她已经同意和自己站在一边了。 即使自己重生在一个断腿的时段里,还碰上霍星语停掉剧组这么一个离谱到打乱所有计划的事情。 在这个一切都难以继续推进的局面里,如果罗姐站在她这一边,那所有事情都会有周转的余地。 罗姐在圈内的人脉比她多得多。 自然能够带给她更多的出路。 「那你想好了吗?」宁缃缃看着她,说道:「辛辛苦苦赚钱的是你,拿来挥霍的却是刘思,在我们宁家工作,你的薪资应该和你预期的很不相符吧?」 罗姐悻悻地看着她,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确实,宁太太的开的价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做苦力的。」 「那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如果一切顺利,要付高额违约金的也只是我而已,站在我这边你不会有损失的。」 「都是为了钱罢了,你需要钱救你妈妈,我也需要钱,我们确实应该是同一阵营的……」罗杰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说道: 「但是坐了一趟顺风车的功夫,你连霍星语都能搞定,让我对你真是……非常意外。」 霍星语? 这关霍星语什么事? 她疑惑地皱着眉,罗姐从进门起就一直在说着什么她没听懂的事儿。 什么叫她手段高超? 怎么她就把霍星语搞定了? 难不成她偷偷摸摸揍小鸡的事儿已经被曝光了?? 看着宁缃缃疑惑的神色,罗姐挑眉:「看来你还不知道呀,今早霍氏的宋秘书打电话给我,说想要跟你合作,让你做她们今年的慈善大使。」 「我做慈善大使?」 「对,是你,我可是在外地出差,连轴转了三天,今天好不容易休假,要不是这个消息,我现在应该在家休息……」罗姐对着她左瞧右瞧: 「宁缃缃,你要咖位没有咖位,知名度不够高,受众也不够广,出圈作品更是寥寥无几。你唯一出众的只有这张脸,靠的是什么打败了三金影后拿下这个头衔的呢?」 面对着这一番灵魂质问,宁缃缃沉默了。 重生之后她和霍星语就接触过两次。 一次她挂着腿躺在床上,霍星语面带死亡微笑看着她。 另一次她坐着她的顺风车,不仅被她当场抓到偷窥隐私还在她车上哭得涕泗横流。 这两次怎么看都不是好印象。 对于霍星语,她始终秉持着能怎么惹她讨厌,就这么惹她讨厌的宗旨; 将当一个烦人精的信念贯彻到底; 牢牢依照八卦论坛的《霍四小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里列举的准则,严格地做着相反的事情。 都这样了,难道霍星语能慧眼识珠、火眼金睛地从众多缺点中挖掘出她的优点吗? 宁缃缃沉思着。 怎么会呢? 上辈子她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的在她身边待了十年。 整整十年,霍星语都没发现她的优点。 宁缃缃回头看着自己的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又想起,霍星语在医院所说的「出去玩」「看风景」等经典名言。 她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可能是我腿断了,看起来比较可怜,能吸引到更多的捐款吧。」 第40页 「邓言心前段时间出事故,不仅腿断了,还腰椎错位,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现在才堪堪能坐着。」 「那还能为什么?」听着邓言心这个悲惨经歷,她疑惑地发问; 罗姐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说道:「霍总喜欢呗。」 回味着罗姐这个天方夜谭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宁缃缃心中都是充满了疑虑的。 虽然她重新活过来这一件事已经很荒谬了。 但是在她的几十年的人生认知里,罗姐这个猜测比她重生还得再荒谬上几倍。 宁缃缃下意识就不会去相信。 她绝对肯定霍星语是不会做任何亏本的事情的。 以霍星语的脾气,就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屈服主动去做亏本生意。 但是无论宁缃缃怎么想,这都是不应该的。 自己一直处于四五线的小明星的地位,在电视剧圈徘徊着,连正儿八经的做一次女一的机会都没有过。 正常来说,霍氏是绝对不会看上自己的,他们任何的宣传业务一向合作的都是一线明星。 难道是霍氏慈善基金的业务已经扩展到开始精准扶贫圈内的「贫困小透明」了?? 宁缃缃皱着眉想,霍星语要做什么、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她是猜不到的。 她也不想再去猜了。 反正无论她从哪个角度看这件事情,都是霍氏亏了,而自己莫名其妙地资源飞升了。 罗姐一路推着她出电梯口,穿过大堂,从这个酒店步行出影视城,也不过15分钟的距离。 正值中午。 遇上剧组休息时间,一路上走着的都是穿着不同朝代衣服的群演。 几个人三三两两地,顶着烈日坐在路边吃盒饭。 自己还算是比他们过得要好很多的,宁缃缃想。 她有一张不错的皮囊,一次次地帮着她通过选角。 就算是女三女四这种镶边的角色,也是有很多人想拿却又拿不到的。 想要在这里出头,她既没有别的资本,也没有人捧着,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即使是《乘海歌》这种千人嘲万人骂的惊天烂剧,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次的机会。 万一真的能被人看到呢? 反正剧组也停工了,正好给她一个练习的时间。 这样想着,她还特地把剧本塞到包里,准备在计程车上的时候看。 罗姐一路推着她出了影视城,看着来往稀疏零星的车流,她盯着宁缃缃被裹上厚重一层石膏的腿,开口问道:「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吗?」 宁缃缃回头看了看她眼下那对乌青泛黑的黑眼圈,摇摇头,接话道:「疲劳驾驶保险公司是拒赔的。」 「呃……」罗姐打着哈欠,伸手替她招着路过的的士:「那就让陈姨来接你呗,腿都这样了你还想自己走啊?」 宁缃缃看着偶尔路过的那几辆计程车上都挂着【有客】的牌子,又将目光望向远处,滚滚不息向这边飞速涌来的车流:「陈姨年纪大了,我不放心她自己开车,万一有个什么眼花头晕的,我都不……」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哑住了。 在对面那个红灯路口。 她好像,好像又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霍星语那辆白色的rapide? 明明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房间里却刻意拉着厚重的窗帘遮住所有光线。 邓言心抱着膝盖坐在桌前,旁边只点了一盏小灯。 电视上播放着美食节目,切成薄片的雪花卷在铁板上发出滋拉滋拉的响声,油香随着燻烤散布在画面里。 主持人一边介绍着这家店的歷史悠久,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 邓言心眯起眼观察着电视里主持人的表情,抬手抽了一口烟。 「一直秉持着传统工艺,经过几代人的改造,更是把这小小的美食做出了一番……」 她面前的桌子上也摆满了吃的东西。 从开了包装却一动未动的薯片、到和电视上一模一样的铁板雪花卷,无论是小零食还是熟食都有,将摆得整张长桌满满当当。 她看着主持人脸上一副幸福满足的表情,纤细的手指弹了一下烟身,一节被焚烧过的灰烬,轻飘飘地落在椅子边上。 大多数女明星都有被饿着的体验。 看着薯片,吃西兰花大白菜,闻着麻辣香锅,嚼水煮鸡胸肉。 为了维持纤细的身材,为了上镜好看,对于各种美食都是浅尝辄止。 想要赚大钱,又不走谐星路线,这是必经的痛苦。 更何况,现在就连谐星都开始注意身材了。 但是邓言心从来没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 她已经没有味觉很久了。 在她的嘴里,香辣涮羊肉和白水鸡胸肉之间的区别只有嚼起来的感觉不同。 因为这种完成任务式的进食,导致她对吃东西完全没有过多的欲望。 看着主持人略微做作的享受表情,邓言心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个切换影片。 屏幕前跳出来一行。 【您已播放完毕,是否重复观看?】 她漂亮的手碾过确定键。 电视上又重复地播放起了一支5分钟的炸鸡gg。 看着屏幕前少女拿到炸鸡时一脸幸福的表情,咬下去第一口时,漂亮眸子里的兴奋与欢愉。 邓言心伸手拿起桌上的炸鸡块,也嚼了几口。 第41页 关于《乘海歌》剧组被嘲翻天的事儿,因为被骂的太响亮了,让她多少也是有所耳闻。 对于林君若差得耸人听闻的演技她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着屏幕上开心的吃着鸡翅的她,邓言心认真地想,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吃东西。 整个脸圆圆的,看见炸鸡,笑得连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她上次没有骗林君若,她确实是看着她的这一只炸鸡gg吃胖了4斤。 邓言心觉得还挺神奇的。 自己作为一个吃东西,没有任何味觉、对吃东西也不感兴趣,甚至抱有一点抗拒态度的人。 居然因为喜欢看别人吃东西,而被影响的自己也吃胖了。 怎么会这样呢? 她有一些想不明白。 但是看着屏幕上笑得眉眼弯弯红扑扑的小圆脸,邓言心开始觉得自己有一点不满足了。 她开始想,要是能把人挪到她面前来。让她在自己面前吃就好了。 想着,她划动微信的列表,点进林君若的消息框,敲动着字; 第23章 霍星语本来是不想来的。 她本来是想给宁缃缃一点点惩罚的。 宁缃缃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激怒她三次了。 只是不去接她而已,这也不算什么天大的报復吧?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她无意间抬头扫了一眼陈部长的ppt; 「关于霍氏慈善基金和妇女协会的合作,身为文旅方面的负责人,我提议从下个季度开始,霍总管理的产业下的度假村、景区等项目也展开对慈善公益项目的支持,比如在景区门票后面印刷走失、被拐的妇女儿童信息……」 看着屏幕上那些照片,霍星语沉默了。 宁缃缃现在还断着腿。 又这么穷,肯定没有人在旁边照顾她,要是她自己出门从影视城那种偏远郊区来找她,应该是不大方便的吧? 往小了想,那就是在路上被粉丝围追堵截。 虽然在霍星语的预估之中,宁缃缃应该没有几个真情实感的活粉,但是大小也算个明星了。 万一在路上遇见那种抱着「虽然不是粉,但是明星签名不要白不要」心态的路人,堵着她要签名,那宁缃缃肯定会被堵在路上,进而迟到,最后就变成自己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她。 霍星语皱了皱眉,这是罚她还是罚自己? 往大了想,她打着石膏,一个人出门,万一遇见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把她拐到山里了怎么办? 看着台上陈部长不断叙述着的几个霍氏产业和慈善的未来联动计划,霍星语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个通过了,把预算报上来吧。」 话音才落,她就感受到坐在旁边的杨沛投射过来的那种悲愤至极的目光。 霍星语回眸扫了一眼杨沛梳得油光珵亮的脑门,开口询问道:「杨部长,你刚才讲了一个小时,嗓子疼么?」 面对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杨沛勐然间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心中甚至有一点点隐隐约约的高兴和期待。 作为霍星语的二叔,作为一个看着霍星语长大的长辈。 杨沛对她有充分的了解。 霍星语绝对是那种平常连招唿都懒得打的人,更不用说什么关心人,为别人着想了。 在这漫长的二十四年的亲戚相处里,霍星语的唯一一次关心,还让他记忆犹新。 那是十四年前的春节。 是霍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光,一家人刚刚看完烟火表演,刚刚在餐桌前落座,桌上摆着各式精緻中餐,圆厅边的一侧,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弹着舒缓的钢琴。 坐在霍老先生旁边的幼年霍星语瘫着一张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小尖脸; 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傲慢,但是由于头上扎了两个花马尾,身上还穿着波点小红裙,弱化了她的不屑态度。 这一番过年的打扮,让霍星语本就漂亮得过分的脸,在暖橙色灯烛的映照下更加可爱。 只要她不说话,看起来就是一个精緻漂亮的新年娃娃,只要忽略她这张幼圆的小脸上的那种傲慢的神色。 杨沛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就像以往每一次除夕夜一样。 但是霍星语偏偏长了一张嘴。 他幼小版的侄女,木着一张傲慢的婴儿肥圆脸,冷冰冰的目光,审视地看着他,稚嫩的童声飘荡在偌大的客厅里。 【二叔,你裤拉链没拉好。】 杨沛承认, 他承认在这件事上,是自己的疏忽。 但是! 在这件事情上霍星语也一定有错! 是她大声的提醒导致自己的社会性死亡的! 是她洪亮的关心让他羞愤至极,差点当场落泪的。 他的侄女,根本从小就是邪恶女魔头! 现在回想起来,杨沛觉得自己就应该在霍星语的目光转向他的时候立刻夺门而出的。 在今天之前,霍星语从未在公司里和他有任何工作外的接触,她一直都是公事公办,连多的一句废话也不会说。 但是这一回。 霍星语居然在关心他讲了这么久,嗓子疼不疼。 杨沛有点被感动,甚至有点想要落泪了。 刚才对她通过陈部长的方案,却对自己的方案毫无反应、毫无兴趣甚至毫不在意的态度?所产生的那些愤慨,霎时间在这一句轻柔的关怀中,迅速地消逝了。 第42页 原来,女魔头也有一天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原来,在霍星语身上他从未看到过的那份亲情与关心,是真的存在的! 杨沛泪盈于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霍总关心,是有一点嗓子疼,也有一点不舒服,但是这都是为了霍氏的未来,为了霍氏发展的大业,我个人的牺牲又何足挂……」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霍星语点了点头,飞快地打断了杨沛的发言。 她震声道:「既然杨部长主动提出自己不舒服,那今天的会只好开到这里了。」 「请杨部长回去多加锻鍊体质,不要因为一点项目工作就累垮,会拖累公司发展进度。」 杨沛呆滞地看着她利落地起身。 一袭黑裙摇曳,飞速地消失在会议室厚重高大的隔音实木门后,只余留几声高跟鞋碾过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宋秘书走到门边鞠了一躬,脸上带着的微笑,宣布本次会议结束。 顶着身后各个部长及主任的锐利目光,杨沛觉得此时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他悲伤得应该在雨中含泪拉萧邦。 杨沛在心中流着泪,感嘆着自己的天真。 原来,女魔头就是女魔头,她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是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所有悲伤都源于这个恶魔侄女,杨沛暗暗发誓,他一定会替道。 看着那辆线条流畅,车身优美的rapide远远的向这边开过来。 宁缃缃用力地眯起眼,也没有看清这辆车的车牌号。 但她想,现在有钱人这么多,开阿斯顿马丁的也不止霍星语一个人。 根据她的了解,霍星语一直对车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开的也不过是有钱人的常用款,有撞款,很正常。 等看清那个熟悉车牌的时候。 宁缃缃心中已经产生一种不顾腿断了,只想要站起来拔足狂奔的逃跑冲动。 她发现,只要霍星语一出现在她附近,就会莫名其妙的发生一些有的没的坏事儿。 磕到断腿,剧组停工。 面对她的突然出现,宁缃缃是找得到原因的。 霍星语把整个剧组停掉,场地拿来给邓言心散步,她现在出现完全有可能就是来找影后的,这也非常能说得过去。 总之怎么都不会是奔着自己来的,她笃定地想; 但是当霍星语的车稳稳噹噹地停在她面前的时候。 ——宁缃缃沉默了—— 她身旁的罗姐也不说话了。 罗姐呆愣地望着这辆打着方向灯缓慢停到她们面前的阿斯顿马丁,她看了看自己挥舞着打车的左手。 自己什么时候拥有了随手一挥就能打到豪车的超能力?? 紧接着,车窗缓慢摇下,霍星语那张美得锋利的侧脸出现,冰冷的目光裹挟着秋风似地扫过她们。 罗姐沉默了。 就在前几天刘思跟她说,因为宁若梦摔下楼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只能让宁缃缃去顶这个备选,无论如何一定要和霍家攀上关系,就算不是霍星语,那些姓霍的叔伯,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刘思这么说的时候,她表面上应声说好,心中却嗤笑着。 宁家虽然家世尚可,但和姓霍的这种高门望族之间的鸿沟差距太过巨大,就算霍星语眼睛长在脚上,在她俯视的领域里,宁缃缃也绝不是显眼的那一个。 要和这个傲慢并且从不平易近人的霍四小姐攀关系,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但是现在,她看了看车上的霍星语,又看了看身边的宁缃缃。 高人…… 罗姐不得不在心中暗暗赞嘆道。 真的是高人。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宁缃缃是这么有手段,这么有心计的一个女人?? 这张顶级小白花的皮囊太具有欺骗性了。 才见几次面,霍四小姐都已经当了两回司机了。 上一次还能勉勉强强地说是顺路。 这回呢? 这回可是赶着上门送她去和陈姨见面。 高,真的是高招! 想着,罗姐不禁在心中对宁缃缃燃气一股钦佩之情,她一边欣慰地拍了拍宁缃缃的肩膀,一边保持着笑容对车上的霍星语说道:「霍总来接缃缃吗?」 听到她这么问,宁缃缃心中警铃大作。 她是想不到霍星语能为了什么事找她的,就算是慈善基金大使的洽谈,这种项目在她看来是惊天大饼从天降,但在霍星语眼里也不过是个边缘项目,全然用不着霍星语亲自出马。 但以她这十年对于她的了解来说,霍星语绝对不会没事去找人闲聊,她从来都是有事说事,没事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万一霍星语只是看着这个地方是停车的风水宝地,随便停停,罗姐这一番话多叫人尴尬。 看着她冷漠的目光,下抿的嘴角,目光里甚至有一点点不满和恼怒。 宁缃缃突然悟了。 她迅勐接话道:「霍总怎么会来接我呢?应该是来看邓小姐的吧?」 昨天霍星语才说了,因为邓言心受了伤,所以才让他们停工的。 现在她又来这里,多半也是为了找三金影后。 已经搭好台阶了,就等着霍小姐抬起脚,顺着往下走了! 在她眼神灼灼的期待中,霍星语森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精緻的艷色红唇轻动,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第43页 「上车。」 第24章 霍星语心中泛起疑惑。 什么叫做她是来找邓言心的?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一路踩着油门,从跨越一个市的距离从城西到城东,还推掉了一个重要会议是为了邓言心。 霍星语眯了眯眼,心中略带不满的盯着宁缃缃。 是宁缃缃说想她,她才来的。 是宁缃缃说想要和她一起出去走走,她决定暂时才放下小鸡被揍之仇,暂时原谅她那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气自己的行为。 因为她那个死掉的前女友,自己都改掉在车上不爱放歌不爱听电台的习惯了。 她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伴随着电台里主持人在歌曲里插播着情感解答的声音,霍星语感到一阵灼热得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沉默的对上了宁缃缃的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宁缃缃要用这种炽烈的眼神,这么紧迫的看着自己? 而且目光里还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她读不懂的隐隐约约的暗示; 这是在做什么? 霍星语疑惑地看着她,在心中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宁缃缃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的时候。车上电台主持人低沉的声音幽幽地从车载音响里传来。 【这位和我们连线的听众,请你千千万万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也不要对爱情失望,要知道,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尤其容易说反话,特别是妒火中烧的时候,更是容易失去理智,情绪反反覆覆,胡言乱语……】 【你要相信我,像你女朋友所说的「走啊,那你去找她!」,还有,她用那种愤恨燃烧的目光瞪着你时候,就是在吃醋的典型表现……】 …… 霍星语沉默了。 她有些犹疑的看着宁缃缃眼中寓意不明,但是又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这是,这是在吃醋吗? 有什么关于邓言心的醋好吃呢? 霍星语在这片沉默中思索了片刻。 因为自己说要把她们剧组停了,让给邓言心散心,所以宁缃缃就生气了? 可是, 可是按自己对她一贯的印象来说,宁缃缃不应该会是这种喜欢发小脾气的人。 过去生活的十年里,她永远都是善解人意,大方得体。 【什么?你不信?你好好观察一下,一般这种因为情侣之间的吃醋的吵架,都会燃烧女孩子的斗志,你注意观察观察,你女朋友是不是穿的比前天要更漂亮,化妆了,裙子也比昨天的美,是不是?】 听着电台里主持人语速极快,又要素密集的分析猜测。 霍星语一边疑惑着不敢确定,一边抬眸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宁缃缃。 她不能否认。 宁缃缃今天确实是经过一番极其精心的打扮的。 微微延长翘起的眼线,小巧鼻尖上清透微闪的高光,暖棕色的口红衬的那张小白花系的脸,多了一点惑人的风情。 还有那一件鹅黄的吊带裙,明晃晃的夏日阳光与这个绿色衬的她的肌肤近乎有一种透明的雪白。 纤细的锁骨和那件吊带裙前领略微露出来的,那一小片白嫩的起伏,看得霍星语觉得不知从哪涌起一种燥热。 她挪开视线。 比起昨天出院时打着厚重石膏的狼狈样子,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宁缃缃,确实要漂亮许多。 电台里的主持人仍然保持激情高昂的语调和极快的语速在解答着情感问题。 【什么叫女为悦己者容!她越是这样表现,那就意味着,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真的刺激到她了,也更是意味着她爱你,她还深深的爱着你。】 【这位向我们(午间情感特快车)提出疑问的听众朋友,想必你还没有什么情感经验,请听我一句劝,这样好的女孩子现在不多见。不要辜负芳心,也不要再和别的女孩子来往了,从现在开始……】 听着电台里传来的那番发自肺腑的劝告。 霍星语头一回在感情上产生了一种反思的情绪。 她和邓言心并没有什么情感纠葛上的关系。 顶多就是她在圈内的地位和霍氏所需求的艺人相符,项目合作多了,也见多了自然就比较相熟。 她提到邓言心,用邓言心做藉口,也只是因为看到那个白娘子伸手抱着宁缃缃,她生气了才这么说的。 宁缃缃居然就因为她一句气话而吃醋了吗? 可是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宁缃缃是个醋包子呢。 霍星语把上辈子那十年间宁缃缃的言行和这辈子她的所作所为在脑海中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遍。 让她越发的觉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口是心非在宁缃缃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曾经那种那些顺从、温和与得体,和面前这个爱耍小心机,爱发小脾气,还非常爱吃醋的人融合在一起。 居然, 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她脑海中那只被揍的小鸡,好像突然就不代表着委屈和愤怒了。 霍星语心尖上泛起一股,说不清的酥麻感觉。 她压制着不断向上勾起的唇角,状若不经意,尽力以和平常无二分别的,极为不耐烦地语气说道:「上车。」 从小到大,想要讨好她,想要往她身边贴的女孩子不计其数。 第44页 但还没有任何一个像宁缃缃一样,这么喜欢她,这么粘人,这么爱耍小脾气的,还……还这么独占欲爆棚的。 宁缃缃居然现在就这么喜欢自己了。 居然现在就想要把自己占为己有了。 霍星语侧过头,掩饰着脸上的不断升腾的灼热。 既然这个独占欲爆棚的小姑娘都这么强烈的要求了,那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勉为其难的满足她。 让邓言心换个地方散心。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晚一点邓言心会换个地方,你们继续拍吧。」 脸上的红热好不容易褪去一些,可是旁边的宁缃缃却始终没有反应,没有主动地,乖乖地坐上她的车。 霍星语有些不满的回头去看她。 这一眼便叫她呆住了。 宁缃缃眼圈红红的,眼睛里泪盈盈的望着她。 怎么? 听到她要让那个情敌离开,宁缃缃就有这么高兴吗?! 宁缃缃在听到霍星语说上车的那一刻就想要开口拒绝。 她不知道霍星语要做什么,但是今天约了陈姨,她是绝对不想因为突然出现的霍星语而扔下陈姨,让她白白等着自己的。 只是如果要拒绝这个锱铢必较,报復心极强的霍星语,一定要想一个完美的藉口。 她在心中措辞了一会儿,刚想要开口就被身旁的罗姐狠狠地一把掐住了胳膊。 罗姐仿佛已经预知到她会拒绝,一下手劲大到宁缃缃差点痛哭流涕。 好在霍星语此时正转过头去,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东西,没有发现她们之间的异样。 宁缃缃转过头去,双眼含泪望向罗姐。 罗姐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活的金主啊。宁缃缃,想想你的代言费、剧组还有违约金,你跟着她,亏的是她,这年头爱这么做慈善的富豪,真的不多了。」 其实罗姐说的也没错。 她现在赚钱道路上最大的阻碍就是霍星语,与此同时霍氏所提出的代言又是她目前可以赚到的最大一笔收入。 霍星语是得罪不起的。 宁缃缃忍痛看了一眼手錶。 离她和陈姨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以霍星语有事说事,没事连一个眼神也不会给的个性,应该也不会耽误很久吧? 想着,面前的霍星语就突然回过了头,那双冷厉的眼睛看着她泪眼朦胧的双眸。 「你哭什么?」 宁缃缃忍着手臂上的痛楚,艰难的奉承道:「四小姐亲自来找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霍星语低低的,应了一声哦,然后迅速的撇过头去, 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她从捲曲黑髮中露出的一点点白皙耳尖上,滚起一阵热红。 在自己的努力与罗姐的从旁协助下,宁缃缃顺利地坐上了副驾驶。 看着窗外的罗姐一脸微笑的跟她们挥手再见,宁缃缃心中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她不知道霍星语到底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会和她谈些什么,正在心中猜测之时。 她听着见坐在身旁的霍星语轻声咳嗽了一下。 宁缃缃略微侧过头去瞧她。 只见霍星语冷着一张脸,薄薄的红唇轻动:「你想去哪儿?」 宁缃缃疑惑了。 霍星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她来找自己,自己居然还有权利决定要去哪谈事情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把决定权又抛了回去,道:「都听四小姐的安排。」 「我上次说要带你去玩的,你决定吧。」 看着前视镜里映出的宁缃缃一脸被受震撼的表情; 那双滚圆的小鹿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的情绪。 她在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带她去玩? 霍星语克制不断上扬的唇角。 此时此刻的宁缃缃应该会非常愕然,非常非常受宠若惊吧? 她会想和自己去哪儿玩呢? 按照她对自己周围的亲戚,像宁缃缃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了解,一般来说,应该会想和她去买珠宝、买包包、买奢侈品吧? 霍星语自己不是一个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购物方面的人,遇上这种事情,通常直接给卡就能解决。 但是宁缃缃要是喜欢,她勉为其难陪一陪也无所谓;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自己可以全都买下来。 想着,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开开心心提着各种衣服珠宝,打扮成她喜欢的样子。 霍星语眼底才泛起几分笑意,就听见坐在身旁的宁缃缃开口了:「我想去电玩城。」 第25章 看着车外的风景不断向后倒退,窗外的绿荫向后模煳成一整片翠色; 这辆白色的rapid从人烟稀少的郊区一路狂飙进入了市中心。 眼前是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到达的那栋高楼建筑,最顶端用着巨大的霓虹灯牌拼凑出的颇具波塞朋克风格的电玩城gg牌。 宁缃缃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身旁转着方向盘,倒着车进入停位的霍星语这位平常只出席晚宴、拍卖会等高端场所的霍四小姐,居然真的被她拐进电玩城里了。 关于霍星语奉行言出必行这件事,从前她以为只会体现在锱铢必较与小仇必报上。 没想到霍星语说要带她出来玩儿,就真的带着她出来了。 第45页 更没想到霍星语说让她决定,还真的一句多的话也没说,开到了电玩城的停车场,虽然她脸上的神色黑得像是暴风雪前夕昏暗压抑的天空。 车内的车载音箱,不再播放那个情感电台,而是咿咿呀呀的唱起一首宁缃缃熟悉的老歌。 选这个地方,宁缃缃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这里就位于市中心,离她和陈姨约的地方非常近。 要是真的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四小姐,那她也不会陷入走又走不了的尴尬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以霍星语一贯的形式作风和出入场合,她一定是不习惯的。 以她对霍星语的了解来说,在她众多的讨厌事物中,最讨厌的之一就是吵。 自己把她带到这里来。 不仅无形中拉低了霍星语对她的印象分,而且在这种地方,霍星语肯定是待不久的,用不了一会儿,她绝对会认为是浪费时间,并且火速开车走人。 一箭双鵰。 宁缃缃在心中暗暗赞嘆这个妙计。 这辆repeat熄了火,霍星语一伸长腿迈下了车,不一会儿就推着架好的轮椅走到了车门边。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行云流水,极为自然地一手撑在前座上,另一手揽住宁缃缃的细腰。 她颈边的温度和那股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冷香混合在一起。 一靠近就叫人觉得灼热。 面对这么紧密的贴近,宁缃缃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就好像,霍星语的这份灼热会烧到她一般。 霍星语一手把她牢牢地圈在怀里,揽着她施力,稳稳噹噹地挪到了轮椅上。 看着这件绸制的裙子在刚刚那一番搂抱之下,向上捲起一个小角。 宁缃缃白皙的腿内侧在鹅黄色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霍星语伸手提起她的裙边,纤细的指尖轻微地,擦过她的肌肤。 理好了她向上翻起的裙角,才推着她向拐角处的电梯走去。 感受着霍星语突如其来的细心与贴心。 宁缃缃心中惊疑不定。 她觉得面前的霍星语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在过去的十年间相处中,霍星语从来没有过这种行为。 贴心地给人理裙角,扶着人下车这种行为怎么可能在她身上看到呢? 还有这几天她频频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些暧昧不清的叫她有时都听不懂的模煳话语。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用看这种谣言。】 【我带你出去玩儿。】 这可能是霍星语说出来的话吗? 她应该是冷漠的一张脸,那双锐利的眼对人上下审视这一番,然后轻蔑地开口说「你是什么东西?别浪费我时间。」这样才对。 这朵黑莲花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宁缃缃镜头突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猜测。 霍星语不会是……不会是对她感兴趣吧? 她不会是就喜欢这种跟她反着来,什么事都在她雷点上反覆跳跃的叛逆女孩吧?? 毕竟上辈子她温温顺顺的也没有见霍星语这么对待过她。 这辈子她在雷区上反覆横跳,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反倒荣获了霍四小姐的贴心关怀? 宁缃缃沉默了。 难道霍星语这么多年对于情情爱爱毫不感兴趣的原因,就是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惹她生气、叫她讨厌、逆着她来吗? 想着,宁缃缃突然觉得如芒在背。当时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霍星语推着她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拐过前面那道弯就到了电玩城的入口里面用厚重的遮光窗帘阻挡着外面的自然光,宽敞的屋子里只用色彩混乱的氛围霓虹灯照着明。 里面剧烈的节奏作响,是从音响里播放的背景音乐和游戏机的各种音效声。 嘈杂得都听不见人说话。 她看着面前霓虹乱照的黑屋子,犹豫着回过头瞟了一眼霍星语。 只见那张精緻漂亮的面容上明显脸色是十分难看。 既然逆着毛摸会引起霍星语那些莫名的态度与示好,那她就顺着毛摸一摸? 或许那种事事顺着她的人,她才会觉得无趣? 想着,宁缃缃刚想开口大肆表演一番她演了十年的温婉可人形象。 她的轮椅就动了。 霍星语天生就带着一股气场,冷艷精緻的脸,与价格高昂的衣裙紧紧包裹着曲线有志的高挑身材,财富、智商、手腕组合在她身上。 她天生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沦为陪衬的。 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慷慨赴死的决心,迈着杀伐果断的步伐。 带着这种要去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气势,霍星语推着她走进了电玩城。 看着被西裙包裹着摇曳腰身,黑髮红唇精英感十足的霍星语,配合着游戏厅里「动次打次」还时不时喊两句麦的激扬音乐,提着满满一筐游戏币走过来的时候。 宁缃缃在精神上产生了一种割裂的感觉。 霍星语的相貌与气质,和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诡异感。 引得四周的人频频回头偷看窃窃私语。 把那满满一筐游戏币塞到她手上,霍星语细长的凤眼环视四周:「我听说奖品是个熊,要从哪个开始玩,你熟吗?」 第46页 宁缃缃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熟…… 她可太熟了。 在没有被带回宁家之前。 她也只是过着普通小女孩的生活。 对于家里没有电脑,去电玩城打游戏这种事儿宁缃缃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这种电玩城都有一种通关模式,把每个项目都打到一定分数,就能获得一个一人高的粉色大熊; 但是看着霍星语一副格格不入,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样子,宁缃缃伸手指的指远处的飞镖牌: 「飞镖吧。」 飞镖这种游戏因为难度过高,不仅花的少,输了不心疼,而且如果运气好得到的分数高分还会返硬币,完全适合霍星语这种初来乍到的小白。 看着拿硬币换了一堆飞镖回来的霍星语,宁缃缃指着远处的非标盘说道:「标盘上的数字就是分数,最外面那个圈圈就是两倍区,里面那个小的圈圈就是三倍区,能打中20分的那个三倍区就是最好的啦。」 她话音才落。就见到霍星语拿起一只标,对准一个方位比划了一下,一手甩出。 那一只红羽标稳稳的扎在了20。下方的最小的那一圈红环里; 标靶上方的显示器跳出一个60分的标志,下方的机子里吐出了两颗游戏币。 「对对对!」宁缃缃眼睛亮起来:「就是这样!!保持住!我们去争夺那个大熊赠品!」 「这么想要那只熊么……」 「当然啦,谁来电玩城不想拿小玩偶呢!」 看着霍星语手中的标,不断落在20分的两层圈里。 宁缃缃脸上的兴奋神色缓慢僵硬了。 看着机器不断吐出的币,宁缃缃沉思了。 这是不熟吗? 这根本就是超绝精通吧? 她现在在心中不禁怀疑,霍星语是不是有什么财星保佑? 抱着手上那一盒比刚刚还重,还满的硬币堆,看着以及面前气定神闲的霍星语。 怎么可能有人来到电玩城,还倒赚钱的呢?? 她忍不住开口道:「没想到你玩这个还挺厉害的。」 霍星语斜了她一眼,说道:「我是全国飞镖大赛青少年组12岁赛段的记录保持者。」 「刚刚不说是因为我足够谦虚。」 「呃……」看着那张傲慢的面容上显露出来的几分得意,宁缃缃沉默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尾巴的话,那她敢肯定,霍星语尾巴此时此刻不仅已经翘到天上去,而且还在得意的左摇右晃。 「下一个呢,你想玩什么?」霍星语从容的投出手上最后一只标,回过头看着她,问道。 「拳皇。」 坐在游戏机面前的宁缃缃按了按指节,虽然她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但是这种联机格斗游戏一直是她拿手好戏; 宁缃缃微微一笑打开了两台机子。 偷偷摸摸的揍小鸡,哪有当着她本人的面,光明正大的揍她的小人来的爽快? 想着把她狠狠扁一顿,和她受挫的表情,宁缃缃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入选择的界面。 刚回过头想招唿她坐到自己旁边,就见霍星语手里看着着不停闪动来电显示的手机。 霍星语目光扫过她期盼的眼神,开口说道:「我去接个电话,不要乱跑。」 游戏厅里的音乐不断震动着,中央的霓虹灯转呀转,宁缃缃百无聊赖的支着脸,不断切换着屏幕上的各个角色,等着她回来。 忽听得身后一声。 「来一局?」 宁缃缃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有人坐下。 一个留着利落鲻鱼头的女生坐在霍星语的位置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她的肤色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左手花臂从白色的棉短袖夏一路延伸到手指上。 宁缃缃转头看了看门口外还在打电话的霍星语,点了点头说:「好啊,就一局。」 游戏厅里这种两个落单的人一块玩一会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宁缃缃前后左右的操控着屏幕上的小人,手指翻飞的按着。 两个人互相缠斗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抓住机会,操控筋肉旗袍小人勐然前移,一记肘击顶在了对面下巴上,再一记高抬重腿狠狠噼在对面的脑袋上。 看着屏幕上浮现的k.o,宁缃缃勾起唇角,颇为得意的望向她:「怎么样?」 「可以啊,这个游戏厅能打得过我的可不多,再来一……」鲻鱼头的目光一滞,越过宁缃缃,看向她的身后,陡然间,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变了。 就好像野生的豹子,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整个人立直了身子,似乎都进入了一种备战状态她勾起一抹笑,看着宁缃缃背后的那一道身影,说道:「哟?这不是霍星语吗?我说怎么阴风阵阵的,真是奇闻啊,能在这种地方看到我们霍四小姐。」 宁缃缃回头一看,就呆在了原地。 只见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霍星语,冷着脸,一手拎着一只粉红色的超级大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心中一抖。 只见霍星语目光森寒地盯着坐在一边的鲻鱼头:「看来池镜你是肾虚了,这么热的天都感觉阴风阵阵。」 池镜咬着牙,表面故作轻松地勾起一边唇角,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宁缃缃,问道:「这是你女朋友?」 第47页 「不是。」 「哦?那正好,这可是我喜欢的类型,既然你不要,那就借我玩玩吧?」 池镜语气慵懒,脸上带着几分挑衅的表情,懒懒的伸出手,想要把宁缃缃搂进自己的怀里。 那只纹满图样的左手刚要搭上宁缃缃的肩,就被霍星语紧紧攥在半空。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霍星语眯起眼俯身看着池镜,一手揽过宁缃缃,整个人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冷红色的艷唇轻轻动了动: 「这是我未婚妻。」 第26章 书上说,有爱丽丝梦游仙境症候群这么一种病。 产生于神经学上一种高度迷惑性现象。 这种疾病,会使得患者目光所及之处,就像在万花筒里所看到的世界一样。 颠倒逆转,迷离梦幻。 就好像在卡罗尔笔下那个童话故事里一样。 看着宁缃缃弯弯的眉眼、在自己打中三倍区时,她脸上的那些惊喜和欢愉,还有她每一声为自己的惊唿。 都让霍星语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这个症候群的患者。 她一点、一点的在宁缃缃的微笑里眩晕,好像天和地都为之转动。 为什么人会为了这种普普通通的小事而高兴呢? 获得那只粉红色的熊。 打中20分的三倍区。 甚至只是玩一把拳皇。 都让宁缃缃笑得这么开心。 为什么从前她拿下大项目、拿到继承权这些大事的时候。 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呢? 自己是病了,她笃定的想。 如果不是的话。 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好像在一个梦幻迷离的童话故事里一样呢? 应该, 应该是因为宁缃缃太喜欢自己了,她想。 她是在宁缃缃的这份喜欢里,觉得有些晕乎乎、飘飘然。 在这个世界上最令她轻视的爱情,居然现在正在令她头晕目眩。 霍星语从来都没有过一种对自己不满的情绪。 即使是以自己上辈子短暂的人生作为节点来衡量,她也自认为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遗憾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着宁缃缃。 她的心里忽然裂开了一个小缝。 她需要宁缃缃用所有的爱来填满她的裂缝。 宁缃缃一定会用所有的爱来填满她的裂缝,她笃定的想。 自己可以给她,她所想要的一切。 比如这只粉红色的超级大熊。 比如所有人都喜欢的珠宝、首饰、奢侈品。 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只要宁缃缃乖乖的爱着自己。 当她提着那个巨大的粉红熊走回去的时候,她以为她会看到宁缃缃惊喜的眼神,还有她嘴角翘起的笑容。 但是一迈步走过去,就看见了池镜。 那个她从以前就厌恶的池镜。 宁缃缃确实在笑,但是却不是对着她。 而池镜就坐在她的位置上,那双桃花眼轻佻的看着宁缃缃时。 她心里翻滚涌动的全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宁缃缃是最喜欢她的人,怎么可以和她最讨厌的池镜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呢? 她提着宁缃缃想要的那个粉红色大熊,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心中憋闷着的是一种说不清缘由的委屈。 就好像,好像宁缃缃把她抛弃了一样。 直到这个早就看见她还装作没有看见的池镜,故作讶异,挑衅地看着她问: 「这是你女朋友?」 霍星语下意识就否定了这个说法。 宁缃缃现在也还确实不是她女朋友。 她的理智在告诉自己。 她现在没有任何资格去管束宁缃缃,她想要和谁在一起攀谈说话,不应该被自己的喜恶所影响。 接着紧,她就听见了那番具有池镜风格的发言。 【哦?那正好,这可是我喜欢的类型,既然你不要,那就借我玩玩吧?】 这声慵懒的嘲弄。 让霍星语脑海中的那些理智的说教,霎时间都轰然坍塌了。 玩玩? 宁缃缃是她的。 是她一个人的! 她手上拎着的那只粉红色大熊,随着她松开的指尖向地歪倒在地上。 霍星语的理智好像被抽离在半空中,她听见自己在说。 【这是我的未婚妻。】 话音才落,她的余光就瞟见宁缃缃被惊得呆住了的眼神。 未婚妻? 宁缃缃被这一句话震得呆在了原地,她愕然看着霍星语和她手上那只巨大的玩偶熊。 自己现在应该只是未婚妻备选人的替补才对吧? 怎么不知不觉中自己还上位了呢? 这连晋封仪式都没有,自己就又当上霍四太太了?? 「霍星语,你有没有未婚妻我还不清楚吗?况且就算你想,人家小姑娘也不一定愿意跟着你这种怪胎……」 面前的鲻鱼头用力挣脱开霍星语的钳制,那双桃花眼望着宁缃缃,微微一笑:「我和你站在一起,正常人都知道要选谁吧……」 看着鲻鱼头和霍星语之间涌动的气氛,剑拔弩张得像两头争夺领地的狮子,下一秒就要震吼着亮出獠牙。 面对着这个莫名其妙就紧张起来的气氛,她是没有勇气去反驳霍星语并且拆台的。 第48页 而且她极度不喜欢眼前这位鲻鱼头。 什么叫霍星语不要,就借她玩玩? 忘了刚刚她拳皇精彩连招把她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场面了吗? 这位手下败将对待胜者没有一点敬佩之心就罢了,还出言不逊! 她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位鲻鱼头脸上决不相信的挑衅表情,显然是对霍星语那番未婚妻言论觉得完全没有可能。 宁缃缃咬了咬下唇,佯装出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虽然没有办法起身,但她还是暗地里使劲地连人带轮椅外霍星语身边靠拢。 她伸手轻轻拉住霍星语冰凉纤长的指。 鲻鱼头的流氓话语,已经让她下定决心配合霍星语演一出夫妻恩爱戏码,给鲻鱼头一记连环重击,让她知道会打拳皇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 只是给霍星语撑场面,并且给鲻鱼头一点颜色罢了,虽然她烂片在手,但怎么说也是有过众多演戏经验的。 她往霍星语身边更贴近了一些,勾着她的手指,轻轻拉了两下,柔声低语道:「别生气了。」 指尖相交缠绕引得温度也开始灼热,身边的宁缃缃牵着她的手,乖乖地缩在她的领地范围内。 霍星语勾起唇角,眸间有藏不住的笑意,眼角眉梢里尽是轻蔑:「谁会选自己的手下败将呢?池镜,你说是不是?」 说罢,她目光扫过那台游戏机上不断跳动的小人,和屏幕上大大的【k?o】,嘲讽一笑。 看着霍星语藏都藏不住、尾巴都要翘上天去的得意,宁缃缃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和霍星语生活了十年,还从来没见过她这种,鲜活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霍星语就应该是黑白灰三种颜色组成的人,永远都维持着冷漠、傲慢与不屑的面孔。 可是现在,也许不是现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黑白灰的冷色拼图里混进了几抹彩色。 这种洋洋得意,这种看着好像吃醋的表情,还混杂着的几分幼稚全都体现在霍星语这种以冷漠为常的精英身上。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奇异感觉。 宁缃缃看着眼前这位鲻鱼头、大花臂敢这么跟霍星语叫嚣的女人,心中虽然反感她的言语,但是也不禁佩服鲻鱼头这种堪称人中龙凤的勇气。 敢和霍星语这么对着干的人,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看着鲻鱼头苍白中又有几分嚣张的面孔,和她胳膊上那一圈圈的花臂纹身,她看着眼熟,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了。 像是感受到她疑惑的眼神,鲻鱼头挑起一抹微笑,自报家门道:「看来宁小姐还不知道我是谁啊,我叫池镜,我们姓池的可不必姓霍的差,而且,绝对比姓霍的懂——风——趣。」 看着池镜不断放电的桃花眼,以及着重的强调的重音。 宁缃缃沉默了。 她已经完全想起来这位池镜是何方神圣了。 上辈子她嫁给霍星语的那头五年里,霍星语一直保持着在家吃早饭的习惯。 每次早餐,她都吃得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刀叉匙子绝不敢碰撞到瓷碟瓷杯发出声响,生怕干扰霍星语看报纸。 但是那一天格外的不一样。 平常七点半起床的霍星语,早早六点就起床了,整个人神采奕奕得像是要去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 由于霍星语起得太早,一直严格遵守林娴念叨的「霍家夫人守则三十九条第七款:一定要比丈夫起的早」的自己,四点半就起床,顶着个黑眼圈化妆了。 那一天非常的不一样。 霍星语第一次没有在早餐时间看报纸。 第一次在早餐时间开了一瓶她拍卖回来珍藏着的昂贵红酒。 也是第一次要求她和她并排坐在一起看电视。 为什么要起得这么早看《早间新闻三十分》?宁缃缃还深刻的记得当时自己的疑惑。 看着桌上早就醒好的红酒和各式比以往更为繁复精美的早餐,和身旁霍星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约约的肉眼可见的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去参加什么选举职位成功了,现在在家里搞小型庆功宴。 直到电视上的主持人以端庄的播音腔说着:「接下来是一则快讯,昨夜池氏科技总裁池镜参加商业马术比赛,突发事故,她的坐骑不知何故失控,池镜坠马,肋骨折断,据医生说目前情况仍然良好,不知此事是否对池氏股价产生影响,接下来为您播报事故现场录像……」 她还清楚的记得,霍星语看着电视,勾起那抹经典的、幸灾乐祸的死亡微笑,右手摇着红酒杯示意自己和她碰杯。 恍惚间,她都以为自己是什么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正在和眼前这位反派boss霍星语一起庆祝主角的悲惨命运。 宁缃缃沉默了。 眼前的这位池镜,就是她只在传闻中和这则新闻听说过的,霍星语的那位死对头。 池镜长相出众,那双时刻带着挑逗笑意的桃花眼和胳膊上那标志性的大花臂,她本该一眼就想起来的。 只是当时霍星语的唇边的「和善微笑」给她精神上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而且当时新闻里的池镜,倒在地上哇哇乱叫,因为断了三根肋骨还被马踩了一脚所产生的疼痛,那张漂亮的脸皱成一团,堪称是痛苦面具,与面前这个流里流气,眉眼间全是调笑意味,还敢阴阳怪气地跟霍星语叫板的模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第49页 想起那天新闻上池镜的痛苦面具,和当时霍星语幸灾乐祸的微笑,她不禁觉得好笑。 但是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合露出微笑,导致宁缃缃的唇角不断的打着抖,反覆上下,看起来颇具有嘲讽意味。 这一个颤抖的微笑,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刚刚做完自我介绍的池镜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霍星语转过头盯着她。 在她印象里,宁缃缃一直是端庄得体的,无论是讨厌或者喜欢,都会端得一副贤淑温柔模样,永远得体,永远温和待人,极少这样直接表明态度。 作为霍家的小太太,是不应该锋芒毕露,招摇欺人的。 更何况对方是池镜。 虽然是对头,但是霍星语也不得不承认,池镜确实有跟她叫板的资本。 看着身边的宁缃缃,脸上浮现的那一种,可以说是深得她真传的嘲讽笑容,霍星语忍不住心中浮起一点点得意。 她保证只有一点点的得意。 这个傻乎乎的宁缃缃居然真的有这——么喜欢她! 比她想得还要喜欢! 池镜本就跟霍星语不对盘,看见霍星语那副傲慢蔑视的样子,她就火不打一处来。 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宁缃缃。 她眯了眯眼,盯着眼前这个霍星语嘴里所谓的未婚妻。 本来她说想玩玩眼前这位小白兔不过是看霍星语那副恶虎护食的样子,故意出声的挑衅罢了,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噁心霍星语。 虽然宁缃缃作为玩一玩的对象,的确很符合她的口味和习惯。 这种小白花,够清纯,没什么见识,也没有背景,最适合做玩一玩就抛弃的对象。 但是现在她真的产生了兴趣,不是因为宁缃缃有多吸引她。 现在她有个更妙的想法。 霍星语表现得太明显了,她看起来,就像真的很在乎宁缃缃一样,就像一只龇着牙的恶虎,护着她的领地,护着她的食物,只要有人想要靠近,想要侵犯、夺走她的东西,她就会恶狠狠地咬断来犯者的喉管。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霍星语居然亲口承认了宁缃缃是她未婚妻。 这个笑话可以排得上她今年,不,可以说是她人生中听过最搞笑的笑话之一了。 霍星语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了。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对霍星语的了解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样。 池镜清楚的知道,霍星语和自己是一类人。 对自己来说,平常玩一玩也就罢了,但是婚姻绝对不会拿来做任何开玩笑的工具而对霍星语来说,爱情绝对算得上她最蔑视的东西之一,婚姻的本质只不过是融资创立子公司,婚姻的核心是利益,为了财产联合而产生的一笔生意,霍星语绝对不会选择各方面不符合她利益的人。 宁缃缃是长得不错。 但是除了这张皮囊,从家世、学识、涵养、品味上,根本上和霍星语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根本难以想像,霍星语会去看宁缃缃演的那种烂俗偶像剧,会为宁缃缃晕头转向。 要不是这个如出一辙的嘲讽微笑,一看这宁缃缃就是对霍星语有了解,甚至长期相处过的,要不是这抹笑容,她都怀疑这俩人串通起来骗人了。 可是池家消息也算灵通,霍星语作为霍家孙辈的独苗,订了未婚妻人选这种大事,不可能瞒得住。 况且她从小就格外关注这个和她有竞争关系的怪胎霍星语,只要有风声,她不可能一点消息没收到。 池镜眯起眼打量着面前坐着轮椅还打着厚重石膏的宁缃缃,据她了解,宁缃缃也不过是一个四线的小明星,连女主都没有做过,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值得长期投资的人。 霍星语这种最讲究利益的人,主动把资金投进一个没有回报的地方,完全放弃利益,把钱扔水里,把她自己这么一个金融、地产、科技、能源四合一的绝对优质股白送宁缃缃。 这是在做什么? 就算霍星语得了失心疯,霍家人也不会允许她这样做吧? 不过宁家要攀上霍家,怎么看都怎么不够格。 想着,池镜心中浮现出一种猜测。 不会是,霍家人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在搞地下恋情吧?? 霎时间,池镜心中惊疑不定,没想到霍星语这种心如古井,不起波澜的情感植物人,居然有一天也会做这种反叛她的价值观的事。 养着小明星,给四五线女明星餵资源、脑子进水、智商堪忧、沉迷美色、并且色令智昏这种标籤居然能打到霍星语身上,着实是奇观一件。 池镜脑海里已经呈现出一场为爱痴狂得了失心疯暂时失去理智的霍星语与小明星相恋,霍家长辈棒打鸳鸯的电视剧八点档中的三俗情节。 这两个人是不可能订婚的。 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池镜唇角勾起一抹瞭然的微笑。 既然这个怪胎有这么喜欢宁缃缃,那她从她手上把宁缃缃拐走,岂不是会把霍星语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删掉了关于梦的情节,会添加在后续情节里,后续也会标明的! 27章是全新情节!! 感谢在2021-02-09?22:20:20-2021-02-11?00:3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0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goni?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霍星语眯起眼打量着面前脸上表情七彩变换的池镜。 池镜不仅神色复杂,而且那双色迷迷的桃花眼,正盯着她身边的宁缃缃看,霍星语皱着眉。 池镜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史和不清不楚的女女关系,已经是十分臭名昭着。 不仅是圈内人都知道,而且那些小道消息的八卦杂志上也写的清清楚楚。 上到80老太,下到7岁幼童都能说上两句池镜那些八卦。 这就是个色魔的典型代表。 池镜喜欢漂亮女孩子这种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要在她视线范围内,符合她口味的女人她一定会追到手。 而且,她尤为喜爱清纯小白花。 用池镜的话来说就是,她喜欢看床上床下两个不同的样子,而且这种小白花,大多背景普通,随便玩玩就扔了,也没有人敢上门找她的麻烦。 图的就是轻松、快捷、方便。 而宁缃缃从长相到家世每一点都精准踩在了池镜的捕猎范围内。 看着池镜那双带笑的桃花眼中贪婪的打量。 霍星语步伐轻动,长腿迈出几步,侧身挡在了宁缃缃面前,阻隔住池镜的视线。 那捲曲波浪的长髮随着她的走动如海浪般起伏在她的腰身之后。 从背后看着腰臀摇曳与长发微动的宁缃缃,不知怎么的,脸上烧起一股灼热来。 她一向知道霍星语身材是很好的。 在那10年中的相处里,霍星语也从来不吝啬在宁缃缃面前展示她的好身材。 即使过了很久宁缃缃脑海里还是能浮现出那些曲线。 被绸缎的睡裙紧裹着丰盈、白色的鱼尾裙、黑色的职业装。 还有,还有曾经那些霍星语在她上方时迷离醉酒的表情。 勐然间,宁缃缃觉得脸上灼热,有一股热流正在向上涌着,叫她颊边烧的慌。 她努力转移着视线,想向后挪一些,可是手被霍星语紧紧的牵着,她连挣都挣脱不开,只能任由霍星语紧紧把她护在身后。 身前的她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从我手里抢人么?」 「对,我是抢不过,但是呢,霍星语,你看看你,你是这么一个怪胎,我劝你就不要对自己太自信了,有谁忍受得了你?有人能跟你相处吗?」池镜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冷笑着: 「真是超出我预料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理智清醒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还蠢到以为有人会喜欢你? 别人喜欢的是什么?是你的钱权和你姓霍啊,就算你的位置上是条不会说人话的狗,也照样有人会扑上去舔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话音一落,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池镜得意地看着她。 在这小小的电玩区里只迴响着欢快的电子音乐,屏幕上的小人在不断弹动着,蹦跳着。 听着这些话,宁缃缃莫名的感觉心中一窒。 霍星语纤细修长的手指还紧紧攥着她的手,电玩城里红蓝交替的霓虹映在那对纠缠着的白皙手上,交裂出冷暖两色, 不说点什么吗? 宁缃缃望着沉默的她,心中想。 池镜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不回击吗? 她仰头望着霍星语的背影,从被霍星语护在身后的这个角度,她没有办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挺翘的鼻尖与紧抿着的下唇。 耳边听见的只有游戏机里叮叮噹噹的音乐,眼前只有池镜嘲弄的目光。 霍星语的手还紧紧地捏着她的指。 宁缃缃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难受。 在她脑海里,在她心里的那个霍星语应该是永远傲慢着的。 永远垂着眼,把所有对手都低看一等,她应该是无往不胜的。 她应该是冷着一张脸,反唇相讥,然后挑着眉毛欣赏池镜的气急败坏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不应该沉默地站在原地,被人……被人这样说的。 想着,她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明的情绪。 就像吃到了没熟的橘子,又酸又苦。 霎时间,宁缃缃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轻轻捏了捏霍星语冰冷的指尖,笑眯眯地对池镜说道:「没见过就代表没有吗?池小姐未免有点见识太少,就像我没有见过鲻鱼的脑子,那鲻鱼就没有脑子了么?」 为什么要帮霍星语出头? 对于这个问题,宁缃缃是想不明白的。 她看着池镜愕然的神色,心中只是觉得,她没有办法看着霍星语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 那股阴郁的氛围,让她觉得,就好像池镜说的那些话,霍星语也是认可的。 就好像,霍星语也承认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不可能会被爱的一样。 虽然上辈子,她和霍星语相处得并不算融洽,但从本质上说,也只是性格不合罢了,霍星语只是不喜欢她罢了,也并没有对不起她,捆束着她的是「霍太太」而不是霍星语。 看着一贯跋扈傲慢的「前妻」,被人这样说,她心里就莫名地恼火着。 就想要怼一怼这个手下败将鲻鱼头! 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全国飞镖竞赛青少年12岁赛段纪录保持者的拳皇前妻也不是好惹的!」 第51页 听着宁缃缃的话里有话,池镜脸色黑了黑。 自从上次跟霍星语吵输了以后,她回去可谓是夜不能寐。 就连在梦中也是一直反覆復盘,经过多番上网查阅之后才总结出的这个「没人爱理论」…… 据论坛上的人说,霍星语这种冷冰冰不好接近、嘴巴坏还骄傲得要死的人,都有一个昏暗悲惨没人爱的童年。 虽然她是看不出来霍星语能有什么悲惨童年的。 她和霍星语已经认识了二十年。 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留学,霍星语拿的小红花比她多、奖状比她大、奖学金比她高、霍星语要做会长,她只能做副会长、霍星语要考第一,她只能屈居第二…… 而且,虽然池镜本人在主观上不愿意承认,但是在客观上讲,霍家确实还比她有钱这么一点点。 都这样了,霍星语究竟能有个屁的悲惨童年! 她的傲慢和不屑完全就是出于看不上别人! 池镜这样想着,也做好了被反驳的准备,但是当她把背了三天的「没人爱嘲讽理论」顺利说出来的时候,面前一贯傲慢的霍星语,居然真的不说话了。 她就只这么阴郁地盯着自己。 看得池镜心中发毛,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说话太过分的时候,就听见宁缃缃一脸勇勐地回击了。 是怎么样? 现在吵架也流行混合双打了? 她看着在霍星语身后,努力露出半个脑袋,一脸的同仇敌忾,挣扎着像是要保护霍星语似的宁缃缃。 心中越发坚信面前这两个人有点什么地下恋情,毕竟霍星语那股子嘲讽与傲慢的劲、和那些刻薄的话语不是一两天就能学到的。 但是,一个小明星而已,只要霍星语不开口,是没人能阻止她今天大杀四方的。 池镜才想张口怼回去,就看到面前的霍星语唇角轻轻上挑着,脸上刚才的沉郁一扫而空。 就像一只得到偏爱的猫,得意洋洋地晃着尾巴。 池镜有点呆滞的沉默了。 她自认为,她对霍星语是很了解的。 但是当这个有点得意、还有点克制不住的炫耀的幼稚神情出现在霍星语脸上的时候,池镜霎时间哑住了。 就在她开始怀疑霍星语是不是被掉包的时候,面前这个女人又带着她傲慢样子开口了: 「池镜,你这个鲻鱼头剪得很失败啊。」 失败吗? 宁缃缃疑惑地从霍星语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 看着面前长相秀气的池镜。 虽然池镜说话过分,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髮型其实是很衬池镜的,一看上去就有股子日系单薄的风格。 看着池镜得意洋洋的表情从听到霍星语说话开始就缓慢的僵硬,最后凝结成憋闷的愤怒。 只见池镜咬着牙,额前青筋暴起,怒视着霍星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缃缃疑惑了,霍星语这个轻飘飘的一句话,还没有刚刚她说的过分吧? 怎么池镜气成这样?? 只见霍星语气定神闲地上下打量着池镜,就好像已经赢得这次冲突的胜利。 池镜咬着牙,气得手抖。 这个姓霍的怪胎还是这么会抓人痛点。 对于自己来说,髮型是比女朋友还要重要的存在。 如果哪天她不做造型就出门。 那应该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在上上次受到霍星语的精准的髮型攻击之后,这是她特地飞到日本剪的鲻鱼头。 自从回国,这个髮型歷经四个女朋友,个个都夸她好看。 每一个月她都飞一趟把这个髮型修整得完美无缺。 就连分了手的前任也在偷偷的打听,她在日本哪一家哪个tony做的。 她的鲻鱼头就是最牛的! 池镜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自从无数次跟霍星语吵输了以后的无数次夜不能寐。 又歷经了三个对于她的噼腿敢于直言辱骂的前任女友后。 她才总结出了一句终于得出了一个能从人格到精神再到身体都能够深深伤害到人的话。 就是当着她心上人的面翻旧帐。 把她所有丢脸的事情都翻出来讲一遍。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霍星语了,只要霍星语足够丢人,她就赢了! 想着,池镜冷笑着望向坐在轮椅上的宁缃缃,说道:「缃缃啊,这个姓霍的就是个怪胎,从小就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的。」 「你们孤立她?」宁缃缃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啊?」池镜呆了呆,与其说是所有人孤立她,不如说是霍星语单方面的孤立所有人,她沉默了一会,再次奋勇出击道: 「她小时候去农庄被狗追着一边哭一边跑。」 「其实我也有过这种经歷,挺痛苦的。」宁缃缃同情地看着霍星语; 「呃……」怎么不按剧本走?? 池镜恼怒地继续说:「她小学一年级拔牙漏风,普通话说不好,迟到进教室喊的报giao!」 看着面前的宁缃缃笑意盈盈地望着霍星语。 池镜沉默了, 好, 真他娘的天生一对! 这都不觉得丢人吗! 池镜咬牙切齿、无能狂怒着,她抓起身旁的牛仔外套,恶狠狠地瞪着霍星语,说道:「你别得意!」 第52页 看着池镜怒气沖沖离开的背影,宁缃缃绷不住笑意,她瞥了一眼站在身侧面无表情的霍星语,忍不住笑眯眯地说道: 「报giao霍总,您的死对头已经被气走啦!」 在自己笑意盈盈的目光里,宁缃缃看见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傲慢的霍星语唇角轻轻地上扬,那双冷冽的眸里全是笑意,漂亮冷艷的面容在这间昏暗的房子里、被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乱映着,也难减她半分的美。 她在对自己笑。 宁缃缃忽然意识到。 这个笑容和以前那些幸灾乐祸、嘲弄全都不一样。 霎时间,不知道是怎么了。 宁缃缃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张漂亮得惊人的面孔蛊惑了一般,光被她看着,都让人觉得神魂颠倒。 周围那些吵闹的音乐都变得又虚又远,有一种莫名的热从胸口一直向上窜到她的脸颊。 她看到霍星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冰凉的指尖贴在她灼热的脸颊上。 她的另一只手还和霍星语的指尖纠缠相握在一起。 整个世界,好像都烧热了起来。 她觉得霍星语好像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让人远远望着,都觉得难以接近的存在了。 看着面前这个和以前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紧紧握着她手的霍星语宁缃缃轻轻嘆了口气。 虽然她就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离她仍然是很遥远很遥远。 霍星语是什么人,霍家又是什么地方,她已经有了十年的时间去认识。 规矩、束缚、牢笼全都是这个豪门名头之下的阴影。 上辈子她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被推进那扇厚重的大门里。 又重来一次,难道她要被蛊惑着自己走进去吗? 四周那些旖旎的灼热好像都冷却了,她看着眼前充满笑意的霍星语,开口问道:「四小姐,你不会是……不会是喜欢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俺再也不放存稿箱了,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啥时候写完就啥时候发orz感谢在2021-02-11?00:30:46-2021-02-11?01:1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糖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四小姐,你不会是……不会是喜欢我吧?」 听着宁缃缃突如其来的这一声问,霍星语唿吸一窒。 心中勐烈的跳动,就好像那些游戏机的鼓点打在她心口上一样。 什么叫她喜欢她? 说的好像,好像是自己追着她跑一样。 霍星语略微的扭过头,遮掩着脸上因为莫名烧热而不断显露的绯色。 她咳嗽两声,装着镇定,否认道:「你觉得我像是精神失常的样子吗?」 「那为什么你要说……」 霍星语心中一紧,下意识就反应过来宁缃缃是想要说刚刚在池镜面前她说的那个「未婚妻」的事情; 她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摆弄游戏机,火速打断着宁缃缃的话头; 「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池镜心术不正,你和她混到一起吃亏的是你自己,我就是这种心地善良的人……」霍星语别扭着,强力辩解道: 「况且,你觉得我喜欢你这种事现实吗?你不会天真的相信什么灰姑娘的童话吧,你的家世背景,学歷涵养,品味和我有十分之一的相配度么?」 霍星语否认着。 她没有喜欢宁缃缃。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在宁缃缃喜欢她之前,就喜欢宁缃缃。 宁缃缃那个怀疑的眼神,犹疑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她看起来会像是主动喜欢别人的样子吗? 她哪里有表现出喜欢她的样子了? 明明就是宁缃缃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到没有她就不行! 想着,霍星语慌忙地松开了紧抓着她的手。 虽然,虽然她刚刚和池镜对着干,并且划清界限的样子,确实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但是肯定没有很多! 霍星语努力努力地克制着不断向上扬起的唇角。 其实之前宁缃缃在她生气的时候不乖乖跑到她身边,还有偷偷摸摸揍她的小鸡的时候。 她就有怀疑过了。 是不是……会不会是宁缃缃不喜欢她了? 会不会因为她一生气,停掉剧组,宁缃缃就,就没有这么喜欢她了? 是不是因为自己脾气太大,太容易生气,所以宁缃缃怕了,不敢再接近她了。 可是揍了她的小鸡,宁缃缃就乖乖地来找她,说想她,想要和她见面了。 她立马就不再生气了! 而且,而且今天池镜冷嘲热讽,说没有人喜欢她的时候,宁缃缃立刻就出来反驳了,那个皱着眉勇敢又恶狠狠的样子,哪有半分她从前印象里,小太太的矜持? 看吧…… 看吧! 这个傻乎乎的宁缃缃,就是很喜欢她。 就是比她想像的、预计的还要喜欢! 太好了。 她尽力地克制着,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尽力尽力地让自己表现得,没有这么明显。 她要是太过明显,这个占有欲爆棚的宁缃缃,肯定会抱着她撒娇撒娇又撒娇的。 霍星语心想,如果,如果宁缃缃再勇敢一点、再乖一点,那在结婚之前和她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的。 第53页 她用余光偷偷地瞟着宁缃缃,只见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乌黑柔软的长髮垂在身侧,瞧不见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星语犹豫着。 是不是自己刚刚说话太重了? 她知道她们无论多么不相配,最后都会结婚的。 但是宁缃缃不知道呀。 想着,霍星语清了清嗓子,背对着她,装作看着屏幕上那个脑袋顶上扎着两个球球的春丽,纤细的指摆弄着操纵杆,悄悄地用余光瞟着宁缃缃,开口道: 「但是呢,如果你很喜……」 面前的宁缃缃突然嘆了一口气,打断了霍星语的话,她抬起头来,那双滚圆的小鹿眼望向她:「四小姐为什么总是来找我呢?就像您说的,我们绝对,绝对不是一个一个世界的人,我知道有很多比我好看,比我有内涵,比我优秀千百倍的人在供挑选,我和四小姐,肯定不会有未来的。」 听着她的话。 霍星语愣了愣。 什么叫肯定没有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不要再来找她的意思么? 她看着宁缃缃的双眼,里面全都是认真的神色。 在霍星语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有过几次和宁缃缃这么认真的对视。 上辈子是她懒得去看,这种亲密情感,在她认知里都是颇为无聊的事情。 报表、会议、新项目、新提案,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即使家里的人在漂亮,对她来说都和摆设差不多。更何况,她对于出生于1271年后的摆件连观赏的心思都没有。 可是现在,当宁缃缃一脸认真地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肯定没有未来的」的时候。 霍星语怔住了。 在这一瞬间,刚刚所有的旖旎,都一扫而空了。 昏暗房间里的冷气轻声作响着,散走了那一片灼热。 她的理智在告诉她,宁缃缃是认真的,她在叫自己去找别的女人。 找一个合乎她品味、合乎她格调的女人。 这是正确的。 即使她上辈子为你死了,你也不用想太多了,这是她亲口说的,让你去找别人。 可以找一个和霍氏相匹配的大家族,既然一辈子重来了,不想玩更大的么? 不想做一个更大的利益集团么? 但她的情感,在叫嚣着不同意。 凭什么? 宁缃缃是她的! 她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她要去找别人,那然后呢? 宁缃缃也要和其他人在一起么? 宁缃缃也会像喜欢她一样喜欢别人么? 思维一旦进行到这里,那个叫做理智的线就在霍星语的脑海里绷断了。 她看着眼前的宁缃缃,看着宁缃缃脸上像是不甚在意的表情,胸腔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怒意,像要把眼前这个白皙的、单薄的少女吞噬掉一样。 「我总是来找你,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霍星语的神色冷了下来,那双锐利的眼,看着她,说道: 「说我像你死了的前女友,和那个男演员搂在一起,看到我生气只会质问我什么时候开拍,表面上温温顺顺客客气气,背地里偷偷摸摸的打我的小鸡,刚刚和我最讨厌的池镜玩的不亦乐乎。」 霍星语越说越气。 心中鼓掌的情感就像要爆发了一般。 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叫没有未来。 宁缃缃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她面前,但是她说的那些话却又让她觉得,宁缃缃离她好遥远。 让她觉得那个乖乖的跟在她身后的宁缃缃,好像就要跟他挥挥手,跨出霍家的大门外了。 好像一切和上辈子都不一样了。 闪烁的,不同颜色的霓虹光被切割成一片一片的,那些破碎的光,落在宁缃缃白皙的小脸上。 霍星语看见那双小鹿眼里面倒映出的是自己的身影。 「可是你又会说想我,又会想来见我,给我发那个该死的兔子表情,还会为了我,和我最讨厌的池镜吵架,宁缃缃……」她低低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因为你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想着你。我把你那些可以说是玷污我观影歷史的烂片全都看过两边,我把你那些无聊没营养的微博也反反覆覆地看,我他妈的还找人打听你的微信偷偷摸摸地加你……」她咬牙切齿的说到: 「我为什么来找你,因为你让我觉得,我失去了理智的控制。」 「我承认,我就是那个精神失常的人了。」 看着宁缃缃漂亮的双眼里流动的,那些惊慌、不可置信与愕然。 霍星语心中兇勐的情绪就像涨满的洪水,冲破了坚固如铁的高墙水坝之后,倾灌入平原中,那些她心里的洪水勐兽,全都缓慢的流于平静。 窗外的鸟在叽叽喳喳的叫着,风也在摇动着树叶。 屏幕上的春丽还在重复着机械的跳动。 一片静默。 「宁缃缃,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她看着眼前,像是不知如何接话的惊慌少女。 宋秘书恭敬地弯着腰把文件袋放在桌上:「这是四小姐今日的行程,请夫人过目。」 坐在宽大的定制沙发上的林娴,伸手拆解着牛皮信封袋。 第54页 这是她关心霍星语的方式。 像霍星语这种孩子,不爱多说,也不喜欢倾诉,就像她那些不会说话,却有汹涌情感的画作一样。 她必须保持时刻的关注,才能让她的杰作不沾上灰尘,不被别的物质侵蚀。 总得知道霍星语在做些什么,一个孩子偏离了轨道,做父母的总是要纠正的。 况且,最近公司里不少关于霍星语反常的话传到她耳里。 只要霍星语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那个杨沛就第一时间跳出来闹到她面前。 工作狂提早下班? 开决策会议的中途离场? 起初听到的时候,林娴只觉得不可置信。 这是霍星语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可是看到那些照片,她又不得不相信。 林娴眉头皱紧。 她攥在手中那一张张照片,全都是霍星语。 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影视城。 在车流中奔驰。 以及,在那个电玩城。 电玩城? 林娴心中觉得可笑之极,又觉得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上的背影正在迈步走进去。 她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霍星语居然会去这种地方。 为了她幼稚、无聊的爱情。 这里每一张,每一张照片里,她身侧都有着那个小明星,黄色的吊带裙,明媚的夏日阳光和绿色衬托下的她皮肤几乎都有了透明的感觉,精緻的锁骨和吊带裙前微微的白皙起伏,无处不体现着一种,让人一目了然的愚蠢心机。 林娴指尖发白,用力攥着照片。 以她一贯的要求,她是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有任何一点点瑕疵的。 这种家庭出来的,自己赚不到钱就想要到处往有钱人床上爬。 真是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之前安排情节太乱,为了阅读体验就今天早上爬起来修了一遍,把部分情节往后排了。 27是全新章节,后面关于梦的那一章会特别标註出来的。 今天是除夕啦!希望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大家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感谢在2021-02-11?01:16:09-2021-02-11?18:0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更新?11瓶;晨光满天?10瓶; 我是小可爱、agon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当林君若收到那条微信的时候,人还没睡醒。 自从加入《乘海歌》这个剧组以来,她就没几天睡过好觉,因为戏份多拍摄周期短。 她作为女士,?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去做古装戏的盘头造型。 剧组又穷,为了省经费,这么大个剧组只有俩化妆师,几个士演天天排着队化妆。 昨天,她正在绑着半头的辫子,准备拍下一场戏。 心中嘆着气,正想着这个日子还要过多久。 看见那个圆滚滚的副导演,一手拎着被泪浸湿的剧本,抽抽噎噎的哭丧着一张小胖脸,走进化妆室通知大家停演。 停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副导演,以及化妆间内仿若过年的喜悦氛围,她上前拍了拍他滚圆的肩膀,劝慰道:「就当是给挨骂的自己放个假。」 是的,《乘海歌》自从宣布开拍以来,这个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挨骂。 《乘海歌》是小说翻拍的网剧。 本来对于一个好的剧组来说,剧本有原有的观众基础,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当这个事情发生在一个,缺少资金又拉不来投资的穷剧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从选角、物料、特效、偷拍与片段的流出到五毛特效、甚至连一个能叫得出名字的老戏骨做托底都没有与她们这群可能连脸都没被人记住的小明星,这几个因素堆积在一起,这个剧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要沦为网剧史上一笔浓墨重彩的污点。 特别是缃缃姐吊威亚摔断腿这件事发生以后。 本来穷苦的剧组,就更穷了。 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和自己那几个为数不多粉丝声泪俱下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接这一部戏,林君若想,她自己是能理解的。 要是自己喜欢的书也可以这么拍,自己也得气疯。 但是自己是个连说是演员都羞愧的小明星。 还是小作坊里的小明星,想拍什么也轮不到自己选。 现在停拍了。 超话里肯定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转发和抽奖刷个不停。 她缩在被子里迷迷煳煳的探出一只手,习惯性的想要看看今天有什么瓜吃。 在被窝里还想着《乘海歌》被停拍的消息有没有露出去,刚上微博看看自个儿的风评有没有因为停拍而好转。 一按亮手机,就看见躺在屏幕前的那一句微信。 【吃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呀。】 看着那个发来消息的名字,霎时间,她瞪圆了眼,顶着睡到打结的乱发,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反覆点进朋友圈里几番确认,她才相信,这是真的邓言心。 影后……要请自己吃饭? 林君若的脑子停滞了。 之前说喜欢邓言心,并不是当着她面的阿谀奉承。 在这么大的娱乐圈里,她最喜欢的两个演员就是邓言心和霍绮云,之前邓言心出的那本书,她每一页都有详详细细地做笔记。 第55页 还她还斥巨资买了邓言心所有的电影dvd珍藏版。 不仅如此,她还每天对着镜子做表情,勤勤恳恳地练习着「对镜自照法」,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提高。 再沾亲带故又不要脸一点地说,邓言心还是她同一个电影学院毕业的师姐。 ——虽然是素未谋面的师姐—— 但是现在! 师姐士动找她说话了; 师姐要请她吃饭了! 这两条信息交织缠绕着在她脑海里反覆轰炸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林君若是知道自己演技差的,看着电视里自己浮于表面的演技,她就像是找不到出路的蚂蚁,不停地在迷宫里乱转,每一次往前迈一步,尽头都像是死路。 但是邓言心出现了! 趁这个机会一定一定要多问问,想着,她激动地打着字; 【好啊!现在吗!】 【邓言心:嗯,我在2102】 看着这条信息,她勐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胡乱梳洗一番就直奔向衣柜。 坐上往酒店顶楼去的电梯时,心中还咚咚咚的乱跳个不停。 认识邓言心、还和她要一起吃饭。 想着就是有点轻飘飘、有点梦幻的事情,仿佛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这么的不真实。 这种事情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事。 她还在拍这种低成本小制作的网剧,而邓言心早就荣获三金,在电影圈中风生水起,非大导名戏不接。 娱乐圈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名利场,序位高低,层层分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什么明星和什么地位相匹配; 她和邓言心之间的距离也明显得很遥远。 即使是有机会出席同一场颁奖典礼,邓言心也只会为坐在第一排,承受着所有镁光灯的招摇,她是所有人的焦点。 而自己只能在倒数的位置远远的观看着台上的五光十色,远远的遥望着在台上被聚光灯招摇的领奖人。 当她指尖颤动的敲着敲房门时。 门内很快就拉开了一条小缝,门内是坐在轮椅上瘸着腿,穿着一身睡袍的影后。 林君若看着她这一身睡袍和完全没有化妆的清秀素颜,愣了愣神,心想是不是自己来的太急了,邓言心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她慌忙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知道你还没有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一等。」 「没有早哦,咱们就在房里吃。」 看着邓言心有点艰难地推动着轮椅,侧身让出来那条进门小路和她脸上笑眯眯的表情。 林君若怀着朝圣的心情踏入了房门。 当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邓言心就这么坐在对面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支着脸,那双笑眼柔和地看着她; 面对着这个房间奇怪的氛围,林君若有点疑惑起来了。 外面烈日高照,房里的却拉着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外界的自然光。 昏暗的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橙色的小灯,渲染得房间里全是暖意,桌上点着几支香薰的氛围蜡烛,蜡烛的香味和一点若有若无的烟味,交混出旖旎的氛围。 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邓言心而哪位男士,她恍惚之间都要以为是什么约会现场。 看着面前的晃着酒杯的邓言心。 在幽幽的烛光与暖光映照下,那张名导都热爱的电影脸,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柔感。 邓言心并不是什么美艷到令人惊嘆的完美外貌,在她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柔和感。 她每一个五官拆开来看都并不完美,甚至并不特别出众。 但偏偏合在一起就组成了扛得住任何镜头,一举一动都值得被摄像机捕捉着的邓言心。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身后的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美食特辑。 如果不是房间里立体环绕的bgm恭喜发财。 如果不是桌上的生煎小笼包和滋滋作响的烤牛肉。 她都要觉得自己恍惚间好像戴着vr眼镜在看什么电影。 面前的暖暖烛光,与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目光柔柔,表情里的盈盈笑意邓言心,全都是电影里的拍摄才对。 因为一切都显得这么不真实。 但是由于煎牛肉太香了。 这一切梦幻的不真实维持了一小会儿,她的飢饿感就把她拉回了现实里。 面前这么一大桌香气扑鼻的食物,她想吃又不敢吃。 面前的邓言心又笑而不语的望着她。 林君若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她想要开口先说话,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称唿合适。 邓言心? 她一个后辈直唿前辈的大名,好像有一点不合理。 言心? 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邓言心电影里,那个翻个白眼不屑地说「不要装熟」的经典画面。 学姐? 这会不会有倒贴影后的嫌疑…… 邓什么好呢? 她试探着犹豫又毕恭毕敬地的开口道:「邓小姐,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呢?」 「探讨探讨演技,顺便请你吃饭……」邓言心面带着笑容,在灯光的映照下眼里皆是柔和的光芒:「我比你还大点,你叫我一声姐姐不为过的。」 叫……叫姐? 林君若心中一紧,一上来就这么叫,还是冲着邓言心。 她心中打着抖,双手紧攥着衣摆,声音都有点哆嗦了。 第56页 「哎,邓姐。」 邓言心脸上一贯温和的笑容在这一声邓姐之后快要挂不住了。 在这一声邓姐出现之前。 她对一切都还是很满意的。 她喜欢看别人吃东西这个习惯已经形成很久了。 所以当gg里面的那个小姑娘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门外,有点乖又有点怕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对一切都是很满意的。 林君若那些关于食品的gg她全都看过,炸鸡、麻辣烫、饺子。 每一种食物林君若轻轻咬下时的那种幸福满满的目光和笑容,都让人不由得去相信,这些东西真的非常美味。 虽然她完全吃不出来,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 盯着满桌食物前乖乖坐着的林君若,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长期和她一起吃饭的奇异想法。 前提是她不再叫自己\邓姐\。 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林君若,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顶着邓姐的称号,保持着体面的温柔:「叫姐姐就好了,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您真的愿意教我!」林君若搓了搓手,夹起一个煎饺,刚想要咬,又忍不住地开口问道:「那你们平常有没有什么提高演技的小方法呢?」 她目光炙热地看着林君若筷子夹着的那个饺子,规劝道:「当然有,做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一种对角色的代入感,你先吃,边吃边说。」 听到这话,林君若筷子一松,将那个煎饺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小碗里,兴致勃勃地说道:「那这种带入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呢?像我每次演的恋爱戏,我都觉得没什么代入感。」 看着碗里那个被冷落的饺子,和面前目光闪闪发亮的林君若,她忍了忍,开口道: 「你把我当成你的恋爱对象,表演一个在恋爱对像面前吃饺子,让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1?18:08:40-2021-02-12?23:4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40355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昱?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电玩城里霓虹灯转动着,屏幕上的拳皇小人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 宁缃缃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回答她的能力。 那总是带着嘲弄意味的红唇此时此刻说的话,只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让她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呆滞地望着面前的霍星语。 ——霍星语说她想自己—— 她说她看了自己所有的电影、偷偷地加了微信。 她说她承认了,她就是那个失去了理智的控制的,失常的人。 从那团纷乱复杂又别扭的话语中,意识到霍星语究竟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不敢置信和慌张。 是喜欢吗? 霍星语亲口承认,承认说,她喜欢宁缃缃? 宁缃缃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不然为什么霍星语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能理解,但是又不能理解,周身灼热的血液奔涌着、咆哮着沖向了她的脑海中,她的思维就好像一个锈了的时钟,每一个齿轮相撞只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已经再难以转动。 她呆愣愣的目光落在霍星语精緻美艷的脸上,忽然有一种虚浮的、不真实的感觉。 面前的这个霍星语,以前所见过的、熟悉的霍星语好像都不一样。 刚刚的那些得意与幼稚,微微翘起的嘴角。 还有现在的, 宁缃缃不知道怎么去描述站在她面前的霍星语。 她脸上仍是一贯的没有表情,但是眼眶却发着红。 是伤心吗? 宁缃缃只能从那双微微挑起的凤眼里,看到一点点的难过,一点点说不清的委屈。 好像在控诉着自己为什么要丢下她一样。 可是怎么会呢? 那个永远利益至上、对着所有事情都持着不屑态度的的霍星语,怎么可能会这么伤心呢? 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而伤心呢? 这又是她玩的什么有意思的调研? 看着她眼里倒影出的自己,她觉得自己难以再对霍星语有什么别的猜测了。 她不敢猜,也不想去猜了。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拒绝她。 宁缃缃想,如果现在拒绝她,那或许以后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这么傲慢的霍星语,被她这样下了面子,肯定是永永远远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无论是喜欢或是不喜欢,她和霍星语都该背道而驰,过上各自想要的人生。 霍星语应该和一个家世、背景、财富、品味都符合她的利益需求的女人结婚。 那个女人应该是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她们同一圈层内的,而不是像自己当时的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她会懂珠宝、也会懂画,她可以陪着霍星语的野心,扩张到任何霍星语想要达到的地方。 而自己也可以拥有不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的自由。 或许上天恩赐所的「重来一次」,意义就正在于此。 这样才是对的。 应该是要开心的才对。 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但是看着面前的霍星语,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她脚边那只巨大的粉红色熊玩偶。 第57页 不知道为什么,宁缃缃的心里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感觉。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听到霍星语在追问。 一直以来,宁缃缃都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不会拒绝别人的人。 她短暂的上辈子,演过好几部电影。 在嫁给霍星语之前、在她读书的时候,也收到过很多很多男生红着脸塞给她的情书、小糖果和在抽屉里热腾腾的早餐。 在那些众星捧月的白月光角色里,宁缃缃被很多人或真挚、或演绎着说过「我喜欢你」。 在这些时光与角色种,她只需要面带微笑,低垂着头,表现得稍微有一点为难,但又不会伤害到对方,得体的说一句拒绝的话语。 那些炙热的目光与情感都会消退。 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明明白白地说出口拒绝就可以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把你当成朋友而已,我们不要再联繫了】、【我给不了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这种拒绝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她甚至不用想去怎么组织语言,她脑海里那些剧本、那些她数次说过的话就已经在告诉她标准答案了。 可是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霍星语,她却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面对霍星语,她就好像失去了那些她已经习以为常的拒绝能力。 她努力地在脑海里拼凑着那些零碎的话语,想要回应着她; 「我觉得……」宁缃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我和四小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是不合适的。」 她话音落下,霍星语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站直着身子,从高处俯视着她。 那双瑞凤眼中滚烫的情绪,和微微下抿着的唇角,都让宁缃缃想不敢直视,她只能侧转过脸,逃避着她的目光。 在这片死寂当中,只剩下电玩城里轰闹的音乐,和游戏机人物嘴里嘟嘟囔囔的日语台词。 半晌, ——她听见霍星语说—— 「宁小姐,你应该知道有钱人更吝啬吧?」 看着宁缃缃脸上明显呆滞着,反应不过来的表情,霍星语向下抿着的唇角,扯起一个冷漠的笑,她一只手搭在游戏机顶,纤细的指轮流敲击着游戏机顶端的塑料外壳,发出有节奏「嗒嗒」声,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事情一般,开口道: 「我看宁小姐你并非不关注我的人,所以外头关于我的传闻,你应该听过不少吧? 我那些投资和官司事迹,足够说明我是不可能会吃亏,不可能白白投入沉没成本的人,想要从我这里单方面捞取任何利益,都是不可能的。」 宁缃缃瞪圆了眼看着她,此前旖旎的气氛全都消失殆尽,霍星语脸上满是审视与打量,仿佛在评估着什么生意,好像刚刚那些炙热的话语,霎时间全都破碎消散了,她脸上曾经浮现出的委屈与愤怒,全都是自己的幻觉。 霍星语还是那个让人难以接近的霍星语。 她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接话道:「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过。」 「所以,宁小姐从我身上榨走的利益,我都会拿回来,要提出什么异议么?」 什么利益? 她什么时候榨取过霍星语了? 以霍星语登峰造极的小心眼、那些眦睚必报到数不胜数的辉煌事迹和令人闻风丧胆的做派,她哪里有胆子敢去榨取她! 宁缃缃迷茫地看着她:「异议我是没有的,但是我想问一下,我榨取什么利益了?」 霍星语沉默地看着宁缃缃,好一会儿,她突然把手里那框沉甸甸的硬币强行塞到她手里,看着宁缃缃端着那一大盒满满的硬币,脸上全是迷茫的表情,她目光蔑视,勾起唇角,以一种完全将人压倒的气势,胡搅蛮缠并且理直气壮、有条不紊地说道: 「首先,宁小姐私自殴打辱骂我庄园内的小鸡,这是异常惊人的暴力行径,辱骂殴打已经属于攻击行为,令人很难不去思考,宁小姐你本人是否对我也有这种攻击企图,你很可能有暴力或者以其他方法攻击我的倾向,本人的精神和心理都会时刻担惊受怕,这极有可能造成霍氏股票下跌,经济效益受损; 其次,这一筐硬币价值六百,我还帮你倒赚了30枚硬币; 最后,你徵用国家级奖项飞镖手,即本人,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劳动合同,但是我在实际上有为你服务的行为……」 「所以我要做点什么?」宁缃缃截断她继续往下数落的话语; 「呃……」被这个问题问得噎了一下的霍星语,迅速调整好,继续道:「今晚我会和我的律师商议,具体的赔偿金额我会再通知你,介于宁小姐本身的经济实力有限,我们可以分期,每半个月,你本人亲自来找我还一次钱,我不收转帐、支票,只要现金,以你的脑袋是想不明白的为什么的,所以我提前告诉你,因为我是债士,我乐意用现金。」 对着这一番看似理直气壮实则胡搅蛮缠的话语,宁缃缃沉默了,她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霍星语。 她已经难以思考霍星语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了。 在过去的十年里,她从来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她的「前妻」冷漠傲慢、以理性至上的灵魂里,居然还有这种张嘴就是瞎话,还能把瞎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本领。 看着宁缃缃愕然的目光,与这次被截断的话题,霍星语满意地说:「那我们本次会谈就到这里,坐我的车回去?」 第58页 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她像是又觉得这么说过于自然、过于亲和,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的宁缃缃,又补充道:「这是我对于伤残人士的礼貌善举。」 宁缃缃紧紧攥着双手,应声说道:「不用了,我……我还有别的约。」 她看到霍星语点了点头,脸上仍然是没什么表情,对她说的话没有其他反应,转身就往门外走出去。 看着那抹迅速消失在拐角,毫无留恋的背影,她觉得好像一切发生的都……都这么不真实。 她嘆了口气,推着轮椅也想往外走,一低头,就看见了那个静静躺在游戏机旁边的、被遗忘落下的粉红色大熊。 在那个没有被霓虹光照到的小角落里,呆呆的坐着,明明是面带笑意的小熊脸,但是在那个角落里又显得这么委屈,就好像,好像在那一剎那间,她恍惚间看见的,霍星语望着她的那个眼神。 明明前一刻还是委屈愤怒的,但是下一秒,这个女人就可以用那些不屑与轻视覆盖在她所有的情绪之上。 宁缃缃忍不住勾起唇角,伸手摸了摸这只大熊的脑袋顶,又揪了揪它的脸颊。 刚刚霍星语说什么? 说自己给她发兔子表情,还说自己想她,所以约她出来。 哪里有啊。 想着,宁缃缃嘆了口气,她坐在轮椅上,弓着身子费劲地伸手想要把那只粉红熊抱起来,但是忽然间,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慌慌忙忙地把手机从裙子口袋里翻出来。 盯着那个白色的聊天列表最顶端上的那个黑色头像的对话框。 她心中勐跳着,伸手点开了那个聊天框。 【反正明天也不拍戏,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吗?】 【我好想你呀】 【。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2?23:48:03-2021-02-13?21:5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leep】.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在面对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霍星语从来都不喜欢盲目上前,在她看来,她所进行的捕猎应该是一种伏击。 在远处徘徊、观察她的猎物,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制定一个最佳的方案,每一次亮出獠牙与刀锋,她都想要百分百的成功。 依循着这一处事原则。 她仔细观察了宁缃缃很久。 这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十分心口不一的女人。 看着温温顺顺、是需要依附着别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但只要伸手摸上去就会发现,她的花茎上全是扎手的尖刺。 在宁缃缃柔软温暖的手攥紧她的指尖的时候,在她为了自己和池镜争执的时候。 这个昏暗的游戏厅里,充斥着色彩迷乱的人工光线,霍星语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地方,但现在她头一回觉得这种昏昏暗暗的房间也挺好的。 宁缃缃看不见她灼热烧红着的脸颊。 她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不用强迫着自己追求百分百的成功,就算有那么一些些不确定,有那么一点点失败的可能,她也想试着去做。 如果宁缃缃真的像她想的那样这么喜欢她,如果宁缃缃真的不好意思说,那她可以先把这一声喜欢,先说出口。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错了。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那些匆匆的车流,时不时还有穿着校服的少女骑着单车「叮铃铃」地从旁边飞快冲过去,闷热的夏日,暖橙的光穿过路边繁茂的枝叶,碎在她的车窗前。 霍星语几乎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待」这一情绪。 她还记得自己拎回家的那笼兔子被摆在桌上,?那个年幼的自己在一旁,瑟缩的站着,林娴坐在她对面,笑眯眯的开口:「想养吗?为什么呢?」 「放在生物老师那里,它会被做成标本。」 「做标本有什么不好呢?你没有经过妈妈的同意,自己就把兔子带回来了,星语为什么确定妈妈可以让你养这种东西呢。」 那个慌乱的、年幼的霍星语,还只会紧紧地揪着衣摆,茫然地说:「我不确定。」 林娴像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她微笑着冲着她点了点头,伸手弹了弹铁制的牢笼,引得笼里的兔子惊慌的蜷缩在一起。 「你不确定?那是在期待我允许你养?」 林娴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失望:「霍星语,不要抱着这种无聊的想法。期望这种事情,是你在奢求别人,只有弱者才会以奢求别人为前提去期待,你应该去做点不这么无聊的事情,妈妈说的对不对?」 「可以把它先留下来吗?我会努力去做。」 「不可以哦……」林娴笑了起来,像是被她的童真逗乐了,她眉眼弯弯的,笑地说:「期望的有效期是很短的,所以呢,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把它还给实验室,好么?」 那个年幼的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拉着林娴的手,拎着这笼兔子,带回了实验室。 看着老师做的那些小兔子标本的时候,她想,原来期待也是世界上众多无聊的事情之一,期待是一种变相的恳求别人。 如果做那些在自己预估下能完成的每一件事情,不抱着那些胡乱的想法,在自己的预判下百分百的做好每一件事,就不会有这种失望的情绪了。 第59页 这个道理霍星语早就知道了。 但是她还是像个傻子一样,真的期待着宁缃缃的回答。 她也得到了和以前别无二致的失望。 宁缃缃再一次告诉她,期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霍星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会做蠢事的人。 她的人生和愚蠢这两个字不应该有任何沾边。 但是当她看着宁缃缃惊愕的眼神,里面充斥着慌张、犹豫、不知所措,听见她声音颤抖着说「不合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时候。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愚蠢了。 最蠢的是,被宁缃缃拒绝了以后,正常来说,她应该淡然地点头,转身离开。 或者她应该恼怒,把这件事情列为她人生耻辱之一,比宁缃缃好上千倍百倍的女人都在那搭照片里供她挑拣。 她却每一天每一天都想着宁缃缃。 可是,当她看着面前的宁缃缃,听着那些拒绝的话语,居然,居然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霍星语只觉得好像心中被人紧紧勒住,不知道从哪浮现出这么多莫名的难过。 她真的不想从这里就离开,所以就说着那些什么有钱人更吝啬的蠢话。 对于宁缃缃那些向后退的躲闪,她只想更靠近她一点,把她圈在一个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的地方,让她看清一点,她面前只能有霍星语。 太蠢了…… 最无可救药、最可笑的是,她把车开到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还是到了电玩城正门附近等待着。 在那重重车流的掩饰下,看着宁缃缃手上抱着那只巨大的粉红熊,在店员帮着她上了银色轿车的后座。 看到那辆车启动的时候,霍星语是真的想要踩下油门,向前跟上去的。 但是她听到自己的理智在脑海中说。 好了,可以了,知道她有车回去就好了。 被拒绝了还在担心她能不能安全回家,多可笑啊。 霍星语,你真的不嫌自己丢人吗? 宁缃缃把那团粉色的大熊拎起来抱在怀里,整个人以一种艰难的姿态,努力地推着轮椅走到电玩城的柜檯前退硬币。 感受到店员探究的目光,她从大熊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问道:「怎么了吗?」 「跟你女朋友吵架了?」 「女朋友?」宁缃缃呆了呆。 她哪里来什么女朋友? 「对啊……」面前的店员指着她怀里那个粉红色的大熊,说道:「这个熊是我们这里的一等通关奖,本来是不卖的,但是刚刚有个很漂亮的女人,说要买这个熊送给她女朋友。」 宁缃缃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刚刚霍星语单手拎着这只熊,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和池镜起了冲突。 这个电玩城她很久以前也来过,这个熊她当时也想买,老闆却义正言辞地拒绝,怎么霍星语说要买就买到了呢?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那怎么又卖了呢?」 「本来也是不想卖的,但她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店员嘆了口气,把那满满一筐游戏币放到机子里点着数: 「一共退你六百三,我看你女朋友人挺好的,捨得给你花钱,这么多买个熊,要不是看她真送你了,我都怀疑她是菩萨下凡送慈善来了,你就别跟她闹了。」 「呃……」宁缃缃涨红着脸,她想说霍星语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但又觉得自己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能僵硬地转移着话题道:「我腿不方便,可以帮我打辆出租么?」 「打什么出租,你等着,我给你叫辆顺风车呗,还便宜。」说罢,她掏出手机在上面点着。 宁缃缃悲伤地拎着巨大粉熊坐进这辆顺风车的后座里,由于熊太大,她甚至不得不缩着坐。 看着在手机屏幕里不断翻滚撒娇的兔子表情包,宁缃缃反反覆覆地点进那个黑色头像的朋友圈,盯着里面那个空荡荡毫无动态的页面,和那个句号暱称。 她从最顶端的送鸡汤开始一条一条划下来,从那一句句撒娇【我最爱你啦!】、【我好想你啊】、【你最好啦】 她发的每一句话都和霍星语所说的那些对上了。 宁缃缃艰难的思考着。 这不是最疼她的宝贝陈姨吗,怎么会是霍星语呢! 现在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有霍星语的联繫方式呢? 一路划到最下面的那句【你知道霍星语的支付宝帐号吗】 宁缃缃都要在车上嚎啕大哭了。 自己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去问霍星语帐号还十分嚣张的把人家的鸡给打了。 她端着手机,正在想要怎么办,就听见坐在前面的司机开口搭着话道:「小姑娘是外地人吧?伤城这样了怎么没个人照顾?」 宁缃缃抬头去瞧,就见她右前方驾驶座上坐着个看起来三十多的男司机,层叠的啤酒肚从短袖下摆露出一层肚皮,正从前视镜里盯着她笑; 不知怎的,在她嘴里的那句「是」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开口道:「不是,我朋友在影视城那边等我的。」 那司机点了点头,不再接话。 宁缃缃缩在车上看着不断向后倒退的绿荫,嘆了口气。 怪不得, 怪不得霍家的代言会落到自己一个连三线的边都够不着的小明星身上。 刚刚说的那番话,她自己还以为是体面的拒绝了霍星语。 第60页 看着聊天记录上仿佛自己非洲小辣椒一般的热情表白,宁缃缃想,如果不是自己没有钱,她已经要收拾包袱逃离这个城市了。 放在霍星语的角度想,就是一个小明星,或者说是她那些未婚妻选择对象的备胎,为了上位热情表白,引起了她的兴趣,再故作矫情地拒绝。 在那十年间的印象里,霍星语本人就是一个极其厌恶矫情的人,别人以硃砂痣来形容她,她只会说得了血管瘤就去看医生。 这么一个反矫情反到登峰造极的人,自己在她眼里肯定是欲擒故纵,矫情到了巅峰。 宁缃缃支着脸,看着窗外越来越少的车流。 这辆顺风车驶离市区已经一段路了,眼前的公路两旁满是层层密林,远处也可以见到山景。 去影视城的路上是有山的么? 她坐霍星语的车去的路上两边环着高速,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树林。 宁缃缃心中莫名的有些慌,她攥紧手机,一边点开罗姐的聊天框,一边撑着身子,向前探了探问道: 「这是去影视城吗?」 她问着,却没有听到司机回答,车速慢慢缓停下来,只听到「卡哒」一声,锁住车门的声响。 她从前视镜里看到那个满是鬍渣的司机正盯着她笑,他留着长长指甲的手,一下一下地挠着那短袖衫下露出来的层层叠叠的肚皮,狭窄的空间里全是指甲刮过皮肤的干燥划声。 他的目光从宁缃缃白皙的肩,流连到她的胸前:「穿成这样,不就是想勾男人么?先去我家坐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3?21:53:38-2021-02-14?23: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曼?9瓶;青冥、不见底?4瓶;求更新、迷人的反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银灰色的轿车停在山路的拐角处,这条四周是山的小路只偶尔几辆运载着沙石水泥的卡车经过,隔着厚玻璃都能听到摇晃的巨大车身在隆隆作响,没有限速标识的管制下,车速快得能捲起一阵瀰漫的飞沙。 驾驶座上的男人松开了紧勒住他的那几层赘肉的安全带,回头沖宁缃缃笑了笑,长期菸酒的牙已经泛出一种黑黄的颜色。 「我家离这里不远,去坐坐?」他说着,一咧嘴脸上层叠堆起的肥肉宁缃缃尽量向后缩着身子,?余光瞥着手机上低格的信号,和迟迟发不出去的那条坐标信息。 周身的血液向脑海里涌动着,手心不断冒着冷汗,她努力地压制住心中汹涌着恐慌的情绪。 尽力地用理智思考着。 即使发不出求救的定位也没有关系。 sim卡通是通过频射和基站连结,进行运营商网络认证之后才能拨通电话。 如果信号弱,网络认证失败,普通电话就没有办法拨出。 但求救电话可以绕过网络认证,只要有基站就能拨打。 自己只要敢当着他的面,打出报警电话就好了。 警察会找到自己的。 想着,宁缃缃一手紧攥住系在身前的安全带,一手把手机低放着,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断颤抖着的手,切进桌面,点开紧急拨号,看着屏幕跳出的已接通字样。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这么抖,主动地向这个男人搭着话,想要拖延时间:「你想要钱么?我身上没有带,可以去银行给你取,多少都行。」 「不瞒你说,?我本来也只是想要钱的……」司机笑着,拎起那把早就塞在副驾驶座椅下的水果刀,在她面前挥了挥: 「但是呢,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瞧着和电视里的人似的,光抢钱,多不值当。」 「是么?」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断接着男人的话,目光落在男人车前吊着的那一张全家福,看起来已经很有年头了,即使是被塑封着,也旧得都发黄了。 在照片里,这个肥胖的男人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和女孩。 宁缃缃努力地往后压着身子,目光扫过驾驶座背面网格袋子里的那把螺丝刀,这是离自己最近的尖锐物品了,但是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下,自己是不可能拿得到的。 她的视线落在这个男人脸上:「你有妻子有女儿,何必做这种事?我应该和你女儿差不多大吧?」 那司机脸上的表情短暂的扭曲了一下,嗤笑着开口道:「我女儿早就死了,你用不着说这个想让我心软,而且我老婆也早就和别的男人跑了,我都半个月没泻火儿了,和我来一次,比你讲的那些废话都有用。」 「来一次?可以啊,但我的腿还伤着,这里施展得开么?」 宁缃缃瞟着屏幕上不断上涨的通话时长,她故作轻松地挑眉笑着,装作好奇地往窗外瞧了瞧,刻意道:「去你家吧,你不是说你家就在附近么?这地方我还从来没见过,怎么从市区开出来就到了这个环山的地方?」 像是讶异于眼前这个女人的配合程度,他的目光顺着宁缃缃的领口游弋着,开口继续道:「你还挺想得开的,比上次几个又叫又哭让我省力气多了,把手机给我。」 「我都愿意配合你了,还要手机做什么?」她心中发紧,脸上还是笑着。 手机要是被拿走,那她就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繫。 第61页 但如果不给,恐怕会把眼前这个男人激怒,发生什么更是自己难以预估的。 「怕你报警,你们这帮娘们,嘴里没句实话,我可信不过。上次那个,哭哭啼啼地,还想报警,但是现在你既然愿意配合,我也是文明人,不想动手,自个儿拿出来总比我上手抢好。」 「好啊。」说着,她反手将通话挂掉,慢慢抬手递过去。 看着他想要接过的手,宁缃缃甚至能听见自己慌张急速的心跳声。 这个司机开到的小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车经过,有也是那种开得飞快的卡车,自己就算求救,也未必有人看到的。 况且自己腿上还打着石膏,逃是不可能逃的了。 只能顺着他的话,不断的拖延时间。 她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才能来到,就算来到了,车子要是开走,他们能去哪里找自己? 现在她也没有别的求救方式,往后拖也不知道可以拖多久。 如果真的被带走,那她应该怎么办? 她身体轻微地发着抖。 脑海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活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要活下去。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的母亲还躺在医院里。 她还没有赚到足够多的钱,还没有摆脱刘思,还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活着。 想着,宁缃缃的余光看着驾驶座背面网格袋子里的那把螺丝刀。 她想,以自己的力气,恐怕是没有办法百分百确保在这个变态开车的时候,一下就能把他扎到没办法对自己产生侵害的程度。 但如果真的被他带走了,不仅警察难以找到她,而且自己能不能活命都是不一定的。 宁缃缃咬着牙尽力的克制着自己慌张的神色,笑着把手机塞到他手里。 那男人接过她的手机,挑着笑容满意地扫了她两眼,便转身坐回驾驶座上捣鼓着要关机,宁缃缃慢慢挺直着身子,前倾着,快速伸手从那网袋的孔缝里抽出那把螺丝刀。 那男人把关了机的手机往副驾驶的坐垫里一塞,从后视镜里盯着她,笑道:「你也别怨我,谁叫你命里该着这一次呢?我肯定让你舒舒服服的。」 说罢,马达启动,整辆银灰灰色的老旧轿车都被震的颤抖了起来。 她从后排座位,只能堪堪看见司机脖子的一小部分。 手里紧攥着那把小小的螺丝刀,那男人还咧着一口黄黑的牙,在说着什么猥亵话语,她却觉得好像在观看一出哑剧一般。 从这个角度,自己用力扎过去,有可能吗? 她想着…… 四周一切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耳边只剩咚咚跳着的,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 这银灰的老旧轿车?被后方突如其来的勐烈撞击,撞得向前挪了横甩出去几米。 两车碰撞发出的巨响震动在这个寂静的山路上。 银色轿车四面的玻璃也被这个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瞬间爬满了裂纹。 宁缃缃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前倾着,在而身上的安全带又紧紧地勒着她的身子,将她牢牢的固定在座位上。 身边那只粉红色的巨熊被撞的往边上一歪,正好倒宁缃缃身侧,整只熊被她压在身下,反倒成了一个巨大的缓冲垫; 而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正回头和她说着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勐烈撞击掀的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霎时间额前满是鲜血,整个人昏死在驾驶座上。 看着歪倒在前座失去意识的司机,她茫茫然的回头去看,从后挡风玻璃密密麻麻碎裂的纹路中,看见了一辆白色跑车撞在了身后。 从那些细密裂开的纹路中,隐约看见后面那辆车犹如展翼翅膀的车标。 这是……rapide? 霍星语? 宁缃缃愣了愣。 这是霍星语的车么? 在她还处于茫然犹豫之时,突然听到车玻璃被敲了两下。 宁缃缃转头去看。 只见霍星语冷着一张脸,紧蹙着眉隔着那层碎裂的玻璃看着她。 宁缃缃呆住了。 好像突然间,天地都安静了。 她眼前只有霍星语那张总是带着点傲慢、不满的精緻面容。 从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开始,她唯一期待的就只有警察来救她。 她甚至也做好了不获救的准备。 但是这个女人却出现了。 眼前的霍星语又敲了敲车窗,闷闷的声音隔着厚玻璃传了过来。 「哭包,去前座把锁打开。」 宁缃缃垂下头擦着脸上的泪水,缓慢地用手支撑着身体弓着单腿站起来,俯身到前座打开了锁。 霍星语拉开车门,俯下身,目光扫过旁边那只粉红色的熊,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擦着宁缃缃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低声问道:「报警了么?」 看到她点了点头,霍星语将脚上丝绒羊皮的黑色高跟鞋踢在一旁,赤着脚踩在满是碎石的小路上,把那只粉红色的熊塞进宁缃缃怀里。 一俯身把她抱了起来,迈步往那辆rapide走去。 宁缃缃缩在她怀里,鼻尖闻到的全是霍星语颈部与她黑色捲髮混合的出的冷香,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问着霍星语: 第62页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散步的。」 听着这个回答,宁缃缃把脸埋进怀里那只霍星语送给她的毛茸茸的粉色大熊里,遮掩着脸上不断奔涌而出的泪水。 宁缃缃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无论刚刚多么害怕,她都没有想哭。 但是看到霍星语的那瞬间,她觉得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委屈、害怕要和眼泪一起涌出来。 为什么呢? 她有点想不明白了。 杨沛从宽大的曲面屏幕后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办公桌前恭恭敬敬的秘书,挑眉问道:「进警局了?」 「是,今天中午去的。」 「怎么进去的?」杨沛笑了起来,他前倾着身子好奇地问道; 「肇事伤人,把人都撞进医院了。」 「进医院了?好啊……」杨沛乐不可支起来,他起身大步走到秘书面前,眉开眼笑着: 「先去告诉林娴,再去跟老爷子说说,看看,这就是霍氏精心培养的少东家,做出这么好的事儿来!快点,帮我备车,我可要好好去看看林娴气成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4?23:26:56-2021-02-15?22: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曼?4瓶;夏谨、参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宁缃缃缩在副驾驶上,因为刚刚哭得太勐,现在虽然眼泪停了,整个人却还是抽噎着。 她把脸埋在那团大熊里,听见坐在旁边的霍星语极为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她侧过脸,偷偷从那团熊里去看。 只见一旁的霍星语一脸淡然地看着手机,仿佛刚刚开车撞人的并非是她一般。 宁缃缃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说声谢谢,就听见霍星语清冷的声音响起:「要听笑话么?」 笑话? 宁缃缃一边抽噎着,一边愕然地看着她。 霍星语要给自己讲笑话? 她忽然有种自己是不是得了幻听症的想法。 霍星语跟讲笑话这种事情应该完全不沾边才对,这个女人是没有任何幽默感,也不爱开任何玩笑的。 宁缃缃怀疑地眯着眼看向她,点了点头。 只见霍星语冷着一张脸,放下了手机,清了清嗓子,颇为严肃地背着道:「小红在家里看电视,听到有人在用力敲门,一开门是一个蜗牛,蜗牛说,找死么?你开电视那么大声,小红翻了个白眼,一脚踢飞了蜗牛。」 「呃……」她呆呆的和霍星语对视着; 怎么不继续说了。 这是讲完了吗? 要配合笑一笑么? 这三串灵魂疑惑锁在她心头,?宁缃缃僵硬的扯起嘴角,正考虑要不要配合她笑出声; 就听见霍星语接着:「十年后的一天小红又在家里看电视,又听到敲门,开门一看是蜗牛,蜗牛说刚才你为什么踢我?」 宁缃缃看着仍然是一贯是没什么表情、脸上甚至还有一点点不自然的别扭神色,直愣愣地看着正前方的霍星语。 其实她从前并没有多仔细的看过霍星语。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远,宁缃缃从前是不敢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的。 上辈子这位行事傲慢的妻子,又从来是一个懒得为别人停留的人。 还一直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 在没有步入婚姻的时候,宁缃缃一直以为婚姻应该是两个人相互扶持的,但真的迈入霍家的门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妻子并不需要她任何的扶持。 宁缃缃有时候觉得,霍星语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被锁住的礼物,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份礼物时多么华贵珍稀,但她却不知道这个被盒子锁住的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很少把那些情绪露在脸上,以至于看着她那张精緻漂亮的脸,宁缃缃时常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自己看不出来,面前这个总是保持着骄傲的女人,更不可能主动地找她说。 但是刚刚隔着那面裂纹密布,就要碎开的玻璃,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宁缃缃却觉得好像看懂了她这么多的焦急和慌张。 勐烈的日光透过厚厚的车玻璃照进来,落在霍星语的脸上。 宁缃缃侧过头,望着她被那束暖光勾勒出行云流水曲线的精緻侧脸,鼻尖似鹰钩却又没有那么锐利,侧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看到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偷偷的,状若不经意地瞥过来,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又迅速的望回正前方。 「不好笑么?」她听见霍星语问。 「好笑呀!」宁缃缃两眼弯弯,唇角上挑,露出白白的小虎牙来。 霍星语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笑容,像是在分辨真假一般,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既然笑了,那就不许再哭了。」 「好。」 她应着…… 其实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这个老土又古早的笑话,她早就听过好多次了。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笨的笑话去哄女孩子开心呢? 可在这个短暂的一刻,宁缃缃想要短暂的,短暂的做一下被这个听过几百遍的老土笑话哄到的女孩子。 她心里忽然涌起很多莫名的难过来。 第63页 就像拥有了十年的礼物,突然有一天揭开了精美包装的一个小角,那些人所形容的漂亮精美,宁缃缃都看到了。 霍星语那些别扭的对她好,她都看见了。 但是这个礼物是不应该属于她的。 霍星语从前并不惧怕眼泪这种东西。 被她拒绝的女人、被她开除的员工、她的对手,这些人的眼泪她都见过,面对着这些嚎啕,以她的耐心,最多可以观看两分钟。 眼泪这种东西的没有用的,所有事情都要用脑子、用理智解决才是正确的。 哭得越大声,只能证明你被人欺负得越惨,只能证明你被时运捉弄得越可笑。 眼泪只是一种浪费时间的宣洩罢了,霍星语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刚刚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看到宁缃缃埋在那只熊里,抑制着的、呜咽着的小声啜泣。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眼泪是一种武器。 这种透明的弱酸性无色液体,是一种战剂,会杀死所有的理智、冷静,甚至毁坏你的意志力。 它让人从理智的思考与千百万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中选择一种,最冲动的,最不计后果的方式。 比如撞上去。 比如看着前方那辆被她撞车后厢凹陷进去的银灰色轿车, 霍星语会想,她应该对着驾驶座再撞一次。 四周静了下来,车上还播放着宁缃缃第一次坐上她车的时候播放的那首老歌。 重载着建筑材料的巨大卡车从她们身边咆哮而过,捲起漫漫尘土,扬起的狂风将树木摇摆着。 听着她压抑的哭泣,霍星语觉得自己不应该沉默着。 或许,或许应该告诉宁缃缃,没有关系,自己会在她身后的。 不要害怕,自己会保护她的。 可是在脑海中盘旋着、排列着的那么多话,霍星语张了张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那些安慰或是承诺的话语,就像卡在了她的喉间。 等警察和救护车处理完现场,做完笔录口供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夏天晚上的风吹散了那股闷热。 霍星语推着她走出警局的那一路上,还能听见树上有蝉在鸣叫。 霍家的车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看见霍星语出来,站在车旁的司机立刻上前,帮着她把宁缃缃扶上了车。 这辆黑色的轿车迅速没入满是暖色灯光的车流之中。 宁缃缃侧过头,眼巴巴地看着她问:「一会儿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剧组那边吗?」 望着路上闪烁的霓虹,来往的车流,霍星语嘆了口气。 她从前以为宁缃缃是个很好懂的人。 起码在从前,她略略扫一眼,就能知道宁缃缃今天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凑近了轻轻一嗅,就能闻出她今天又跟那些小太太们去了哪。 换了新香水,就是又去购物了。 有烟味,就是又凑在一块打麻将了,那个黄会长的太太只抽一个牌子的香菸,只要坐在同一个牌局,宁缃缃头髮上都混合着一种水果烟的气息。 霍星语垂下眼,不去看宁缃缃充满期望的目光,说道:「就算是南瓜马车,车祸之后也要挂请假条的,明天再送灰姑娘回去。」 她从前真的以为宁缃缃是一个不复杂的人。 但是现在却发现,其实自己对宁缃缃其实并没有多少了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腿伤了还要去拍戏。 不明白为什么打着这么厚的石膏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剧组没有人照顾。 宁缃缃或大或小也算个明星,况且在她的印象里宁家过得尚算不错,每次相见都体面,真的有这么缺钱么? 就算有这么穷,请不起人,为什么宁怀皑和刘思也没有要出面照顾的意思,她记得上辈子那几次见面里,刘思连削水果这种事儿都不让宁缃缃做。 现在宁缃缃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好像连要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的意思都没有。 望着车外的流光霓虹,霍星语沉默着。 回到半山大宅的时候已经是九点。 霍星语带着宁缃缃一路从门口走进去的时候,看着前院的石径路与红花?木,莫名有些恍惚。 这里并不是霍家的老宅,而是她一直自己住的地方。 上辈子结婚之后宁缃缃自然也是搬过来和她一起。 而现在,宁缃缃再一次和她一起踏进了这扇门。 她抬手转开珐瑯门把,刚想侧身推着宁缃缃进去,就听见从屋内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抬头就见林娴被温然搀扶着,步伐急切地从厅内走到玄关处。 「妈,你怎么来了?」霍星语看着突然出现的林娴愣了愣,视线扫过站在林娴身侧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的温然; 「你二叔今天跑到老宅那说你出了车祸,你肇事伤人啊,我能不担心吗?我能不来看看吗?我才要问问……」 林娴红着眼,上下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宁缃缃:「这是哪家的千金,能让你大晚上的带回家?」 「不是肇事伤人……」听见林娴话里有话的言语,她皱了皱眉:「而且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下次再介绍。」 杨沛又不知道在背后嚼什么舌头,明显把林娴惹得正在气头上,旁边还站着个不知道来做什么的温然,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能好好介绍的场面,她皱着眉,想要推着宁缃缃上楼。 第64页 看着霍星语满不在乎的样子,林娴面上已经带了几分恼意,杨沛说的那些话已经是叫她怒不可遏了,早早就赶来这里等霍星语回来。 霍星语这个事情并不是肇事伤人,反倒帮警方抓了在逃疑犯的事,她心里清楚得很。 但林娴更清楚这是个时机,所以叫温然来了。 在事故之后家里有个人担心她,牵挂她这种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拒绝的。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内,可谁知,霍星语居然是带着个瘸子回来的。 林娴面上带着几分恼意:「是么?是那种介绍都讲不出来的家庭?温然一听说你出事,特地从隔壁市开车回来安慰我,为了你哭到刚才,你连问都不问一句?」 温然在一旁搀扶着,哀哀道:「姐姐才回来,伯母不要再逼着她问了,让姐姐去休息吧。」 「问什么?我和温然没有别的关系,现在我回来了,让她走吧。」霍星语攥着轮椅的把手想要往里进。 「霍星语!」听着这番话,前几天积攒的不满像是已经要爆发了,林娴侧身一步挡在去处,冷笑着看向坐在轮椅上一脸茫然的宁缃缃: 「那你和她就有关系了?什么关系?收钱上门给你服务的关系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5?22:59:05-2021-02-16?23:5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临去秋波更勾魂?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去秋波更勾魂?9瓶;哈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霍星语这间半山中式大宅,是特地请人看过风水,指点之后才建的。 这宅子从门口那扇三米的如意门,到里头古针松金桂树,哪哪都有讲究,园阁水曲,错景交致。 按理来说是风水极佳,吉利无比。 但被霍星语推进门的那一刻,她却觉得莫名一股阴风阵阵。 在这个闷热的初夏里,莫名其妙地有一种从嵴骨爬上来的寒意,?叫她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 面对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冷意,?一开始宁缃缃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的。 直到霍星语扭动珐瑯把手,推开那扇大门之后。 她看见了从里面慢慢走来的林娴。 那头长捲髮半盘着,身上穿着件中袖的如意襟旗袍,旁边还跟着个少女。 看着林娴和那个少女,两个人紧拉着手,互相搀着走到玄关前,用红通通全然就是刚刚哭过的眼睛注视着她,俨然一副风雨飘摇中,守望相助的婆媳三人。 宁缃缃沉默了。 在她的印象里,林娴是一个极其难以相处的人。 或许也是因为故意和她过不去的原因。 林娴的冷嘲热讽,以她和霍星语的那十年婚姻存续期来说,只能算得上是一盘开胃小菜。 还是酸萝蔔酸黄瓜这种素菜。 在那过去的十年里,她和林娴互相看不过眼,已经到达了一种极致的地步。 从一开始的林娴单方面打压,发展到了后面变成了林娴明着给她使坏招,她就暗地里林娴下绊子。 你来我往的斗了整整十年,直到在霍星语的葬礼开始前。 宁缃缃以为在这种时刻,即使是有天大的仇恨,也应该先放下来。 毕竟林娴和她过不去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在这个母亲眼里,是她「糟蹋」了霍星语。 在这段结仇的关系里,林娴首先是霍星语的母亲,其次才是想把她赶出门的恶婆婆。 所以在葬礼上,她还鼓起勇气,拉着林娴的手,安慰她,给她擦着眼泪。 可谁知道,一转头。 林娴还撑住那一口气,顶着丧女的悲痛,紧紧地握着那些豪门姐妹的手,呜呜咽咽地在哭诉着,宁缃缃是如何不孝顺,又如何剋死了霍星语。 回想着林娴那些经典画面,宁缃缃嘆了口气。 虽然霍星语是死得早了点,但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因为她才死的。 霍家股票大涨,霍星语半夜乐死这个说法还靠谱一些。 总的来说,她在踏进霍家门的那一刻,和林娴明枪暗箭斗了十年,斗到以她一头磕死为结局收场。 看着面前缓缓走来的林娴。 宁缃缃突然悟了。 原来,门口那阴风阵阵、寒意重重,是前世仇人今生见的杀气肃穆与对决将至的紧张气氛。 宁缃缃眯了眯眼。 只见面前的林娴已然是一副十级警戒的状态,她迈着小步缓缓而来,从旗袍下露出一双手工定制的高跟,最后以一种丁字步的站姿伫立在她面前,挺直嵴背,高昂头颅,再加上垂着眼看人。 叫坐在轮椅上的宁缃缃想要和她对视就必须仰着头看。 紧接着,就以开胃小菜酸黄瓜,阴阳怪气地发表了一串经典言语。 「那你和她就有关系了?什么关系?收钱上门给你服务的关系么?」 林娴质问的话音才堪堪落下。 宁缃缃皱了皱眉,刚想回击,但身后的霍星语像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出声道:「这么说话不好吧?这是我带来的客人。」 像是被霍星语的围护更加激怒,林娴面带愠色:「难听?更难听的我都说的出口,霍星语,你当人家是客人,人家想要做主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65页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失望了。要是想找人玩,我不拦着你,但也该有点限度,找这个样的,你真的会吓到妈妈。」 看着面前火力全开、嘴皮子毫不饶人的林娴,宁缃缃有点愕然。 即便她上辈子和林娴全然不对盘,甚至可以说互相仇视。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林娴在大多数时候是一个合格的霍太太。 面对外人,大多数时候,她是保持着平和温谦的形象的。 在外面就算是被惹急了,也顶多是喝着茶,保持着她一贯的格调,再阴阳怪气上几句。 要林娴面对着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这么阴阳怪气的发怒是不可能的。 看着面前仿佛端了把无差别扫射的林娴,宁缃缃上下打量了一圈。 要不是上辈子自己撞在墙灯上磕死的时候,林娴还活得好好的,她都要以为她这个婆婆也重生回来了,要上演《孔雀东南飞》剧情了。 她想,林娴肯定是知道自己就是宁缃缃的。 站在林娴身边的少女,一直红着眼,轻轻的拍着林娴的背,劝慰着让她不要生气。 「是啊,我和霍四小姐就是收钱服务的那个关系……」宁缃缃勾起唇角,看着林娴脸上那些嘲讽戏弄的神色,开口道: 「谁让四小姐宁愿花钱找外边的人,都不愿意选安排好的人呢?」 看着林娴脸上那些不可置信,宁缃缃不禁觉得好笑。 林娴做了小半辈子的霍太太,养尊处优惯了,谁都想和霍家沾亲带故,攀上点什么关系,人人自然对她也是能捧则捧,能让则让,哪里敢当面顶撞。 但是宁缃缃早就不想再和霍家有任何关系,用不着再仰人鼻息。 况且她只不过是顺着林娴的话说罢了。 林娴像是全然没有想到她敢开口反驳一样,正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怒意更甚。 她抬手指着宁缃缃,刚想开口要骂。 站在一旁的霍星语就向前迈了一步,侧过身挡在前面,抢先开口道:「很晚了,我先送她回酒店。妈,你要是想休息就上楼吧。」 「我……」林娴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看着眼前开了门就要往外走的霍星语,急急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胳膊,目光扫了一眼一直在身侧搀扶着的温然,开口道: 「温然,你不是也要回去了吗,顺便送送这位……这位小姐吧。霍星语,你留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见霍星语沉默着不应声,还是想要抬步往前走,温然她伸手扯了扯霍星语的衣角,开口出声帮着腔,劝慰着说: 「是呀,姐姐,伯母一听说你出事,着急得不得了,下午就从老宅赶过来了,在这儿等你,不知道为你掉了多少眼泪,一直等到现在连饭都没有吃。 可是,谁知道一回来你们就吵起来了,伯母的急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说话直,姐姐不要生气呀,她也是关心你而已。」 「你和伯母好好说说吧,我也正好要走了,我保证把这位姐姐送回去。」 看着霍星语脸上略微松动的冷漠神色,温然一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一手轻轻地拉住宁缃缃的手,哀哀地对着宁缃缃说道: 「今天姐姐都这么累了,才回到家,还要送你回去,真的很辛苦的,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的,就当顺路,我送你一程吧?」 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点了点头,温然才勾起笑容,满脸期待地望向霍星语。 听着温然声情并茂的话语,霍星语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甚至还有些莫名。 她很清楚林娴绝对不是在家里等着她哭的人,明显温然并不了解林娴的为人。 她不知道林娴和温然又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宁缃缃才出事,霍星语是不想让宁缃缃被别人送回去的,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不用了,我自己送……」 「星语,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想养的兔子?」林娴笑眯眯地打断着她的话。 听着这话,霍星语愕然地望向林娴。 「妈妈当然是有点事想和你说才留你的,你不放心,就让刘管家送这位小姐回去吧?」 林娴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掰开霍星语攥着轮椅扶把的手。 温然笑眯眯地告着别,带着那个管家一起,迈步推着宁缃缃出了门。 出了大宅的门,还要再经过一小段曲折迴廊的园林才能到车库。 夏夜的晚风拂过,院里种植的金桂树,摇摆作响着。 温然推着她缓慢走了一会儿,她垂着眼,看着莹白的月光与染橙色的路灯混映在宁缃缃白皙的肩颈与手臂上。 其实早在和霍星语相亲的那一天。 她就把宁缃缃了解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本来她以为今天晚上,是一个很好的靠近霍星语的机会。 没想到,霍星语居然把人带回了家。 慢慢的走了好一会,回头瞟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管家,温然才小声开口道:「林娴这么难缠的女人,你还是我头一个见过敢顶上她的,宁缃缃。」 「确实难缠,不过你不是和她一边的吗?」 听见前面那一声轻轻的疑惑,温然勾唇笑了笑:「我和那个女人可不是一边的。等我做了霍星语的太太,和她还有得斗呢。」 她话音落下,宁缃缃却不接话。 这片寂静的小路上,只听到树上的蝉鸣。 第66页 「我说我要做霍星语的太太,还请你不要介意,宁小姐也应该知道我是谁,我们之间的差距,相信也不用我多说了,从各方面的考虑来说,我确实是比你适合霍星语……」像是对她沉默的原因全部瞭然一般。 温然轻轻开口继续说道。 「而且,霍星语在我这里可是有无数次被原谅的机会的。」 「什么叫被原谅的机会?」 「就是像现在这样,即使她被荷尔蒙这种短效情绪,沖昏了头脑,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做情人,我也完全不会介意,更不会阻挠你们。 你想要钱想,要资源都可以,反正我要的只是霍太太这个名头,和霍星语这个人。」 「你这么确定你能做上霍太太么?」宁缃缃回眸看着她。 「当然……」温然带着几分笑意凑近宁缃缃耳边,开口道:「就在前几个小时,你们在警局的时候,霍老太爷已经说想要让霍星语和我订婚了。」 第35章 入了夜影视城,连小路和街边都能瞧到一串上挂着的纸质灯饰,繁复的吊脚高楼建筑上亮起一盏盏灯火来,暖色的纸灯笼挂在高出,被风一吹,便摇摇摆摆的晃着。 时不时还能听见远处不知是哪个剧组的在拍夜戏,导演拿着大喇叭嘶吼的声音与起重机器的机械响动混杂在一起。 空气中飘着湿润的味道,?像是就要下雨似的,林君若一手撑着腰,一手来回地揉着肚子,迈着沉重的步伐,围着酒店前面的喷泉花园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几遍。 在她那件略微紧身的短袖紧裹之下,肚子有一些微微的隆起,那张幼圆可爱的脸上尽是难受的皱眉与痛苦的神色。 她一边嘆着气,一边迈步走着,?忽听得身后一声喊; 「姐姐!」 林君若愣了愣,回头去看。 只见身后站着个一脸严肃的小男孩,正认真地盯着她。 她笑眯眯地弯下腰,问怎么了,好一会儿,那小男孩才犹豫着,紧紧捏着手里的魔方,上前怯怯地说了句: 「姐姐!怀孕了要多休息的。」 林君若看了看自己滚圆的小肚子,又看了看眼前一脸关心的小男孩。 沉默了…… 要是和小朋友说自己是吃太撑了才这样,恐怕会辜负他一片好心。 想着,?林君若艰难地点了点头。 撑…… 太撑了…… 上一次吃这么多,还是好几年前,因为接了泡面gg,那位业内知名的gg导演让她拍了20条,活活吃了10碗桶装泡面。 林君若已经在娱乐圈的摸爬滚打中,早就养成了少吃多餐的习惯。 一碗饭她就只敢吃一两口,炸鸡薯片这种热量高的食物她绝对不碰。 出道三年,除了拍食品gg,其余时间她都兢兢业业地遵守着经纪人的要求,没有一天是吃饱的。 但是今天除外。 在影后目光灼灼的逼视下,在邓言心循循善诱地教导之下,她对着那一大桌食物进行了勇勐残暴的进攻。 当她听见「你把我当作你的恋爱对象,表演一个在恋爱对像面前吃饺子」的时候,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能让影后面对面的私下开小灶教学,这种事放在她身上都是不敢想的。 在表演了对着恋人吃饭、对家人吃饭、对仇人吃饭、对宠物吃饭后。 她一个人吃完了一份炸鸡全家桶、一份鸡腿饭和一盒铁板牛肉烧。 在邓言心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送她出房门的时候,她不禁在心里痛哭,吃这一顿不知道得锻鍊多少回才能静下来。 正想着这种教学机会应该不是天天都会有的时候,她就听见身后邓言心带着笑意的声音。 「明天还过来一起吃吗?」 听着影后热烈真挚的邀请,林君若沉默了。 许久,她带着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她就看见邓言心从抽屉里抽出两张捲来,笑眯眯地说:「我朋友的酒吧搞活动,就在影视城里,我来这边就是给她捧场的,两张入场券一张给你另一张你想带什么朋友就带去吧,酒水免单。」 林君若捏着票呆了呆,她年纪比较小,在剧组里说得上话的朋友也不多。 能找谁带她一块儿去呢? 看着霓虹万千的影视城,林君若心中嘆了口气,现在剧组停工了,她作为一个并没有太多活动的小明星,其实也相当于闲了下来。 其实她也是很想演好戏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仿佛天生就是比别人笨一点的样子。 怎么努力都找不到窍门,但是还好。现在影后愿意亲自教她。 在发福前,一定要学到点什么。 想着,她腿下迈步更使劲了,在穿过一层层迴廊叠嶂的花园走回到酒店大门前时。 远远的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进来,停在了门口。 林君若是不懂车的,但车前的冷色远光灯像是融入了一种碎裂的蓝色,上方是一个小型的裹着长裙的金人雕塑,正在这混着蓝色的冷光中展翼弓身,显得与普通的轿车极为不同。 只见在车上下来一个穿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后备箱里抬出一架轮椅来。 又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右侧后方的座位门。 里面坐着个穿着鹅黄吊带裙的少女,像是腿脚不便似的,在那个男人帮扶下迈步坐上了轮椅,手上还抱着一团巨大的粉红色熊。 第67页 林君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眯眯的喊道:「缃缃姐!」 像是听见了她的唿喊,远远地就见宁缃缃笑着想要往她这儿走,却又被旁边的男人拦了一下,不知道两个人低头在说着些什么。 她跑得近了,那个男人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冷扫了她一样,叫她向前跑的脚步都顿了顿。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宁缃缃弓了弓身,低声道: 「我们小姐吩咐换的轮椅,这有控制键,您行动方便些。还有小姐说过几天就让你们復工,请您不要担心。」 那个男人转身上了车,碎蓝的冷色灯再次铺满前路,转弯消失在坡道中,林君若才迈着小步上前,悄声问道:「缃缃姐,那个是你家里人么?」 见林君若笑得那双圆眼弯弯的,一对糯白的小虎牙在粉唇之下显得尤为可爱,宁缃缃摇摇头,伸手捏住她的脸。 林君若就像一团包子似的,软软白白,一捏眉头就皱起来,显得尤为委屈。 宁缃缃才想开口说话,就见她从背后掏出两张票来,兴沖沖的摆在她面前说到:「我们去喝酒吗!」 真正坐在酒吧里时,宁缃缃是有一些后悔的。 她看着眼前这杯红蓝相混的酒,上方映照的是凌乱迷离、五光十色的转灯,这个宽大的昏暗场地被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填满。 这间酒吧开在影视城里,服务的就是她们这些演员、导演和制片人。 四周在混乱的舞池里摇摆着身躯的、卡座敬酒的,一眼扫过去是些叫得出名字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宁缃缃缩在角落里。 一旁的林君若小口小口的喝着酒,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缃缃姐,你不喝么?」 「我要是喝了,咱们俩都醉了,怎么回去啊。」身边的音乐狂轰乱炸着,她不得不凑近了才能说话。 林君若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瞟着她,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听着这话,宁缃缃愣了愣:「怎么会?」 「真的吗?我看你都不怎么想,还以为今天让你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她摇了摇头,笑着晃了晃眼睛的酒杯。 怎么会不开心呢? 今天应该是非常开心才对。 她拿到了她最喜欢的那只熊。 她的剧组再过几天就要復工了。 她拿到了霍氏代言,即将有一大笔的代言费。 最重要的是, 她讨厌的霍星语要和别人订婚了。 她们不会再有那些奇怪的偶遇与巧合。 当温然看着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那种属于胜利者的表情。 自己做了十年的四太太。 终于要让贤了。 自己有理由不开心吗?宁缃缃想不出来。 她从卡座的玻璃窗向外望去,狂风摇摆着数木,天上乍破的惊雷映亮整片天空。 像是要下雨似的。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着临出门前,霍星语望着她的那一眼。 那双轻微上挑,天生带着一抹风情的瑞凤眼。 里面全是她看不懂的昏暗死沉。 就好像,好像霍星语站在那个门里,茫然无措的看着她离开,想要向前追她,却又只能留在原地。 林娴说的是什么? 宁缃缃皱着眉,想了想。 她从来不知道霍星语养过什么宠物。 如果非要说,房里的那个扫地机器人可以勉强算是霍星语的宠物,她在家里还时不时能见霍星语手里撕着碎纸片餵它。 宁缃缃看着眼前在那些迷乱灯光照射下犯出凌乱颜色的酒。 旁边的林君若兴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向着远处的乱灯下的正走过来的两个人打着招唿,兴奋地凑近了大声对她说: 「是邓言心!」 宁缃缃眯了眯也向远处看过去,在这昏暗的场景下那些晃动的离乱色彩,让人恍惚的有些瞧不清远处是谁。 只模煳地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和她身后的一个人影。 两个人远远的向这边前进。 行进路上原本兴奋舞蹈着的人群都小心翼翼的避让着。 等她们走得近了,才让人看清。 那位三金影后连上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和四周的人打着招唿。 在她身后推着轮椅的,是一个理着鲻鱼头的高挑女人。 看着那熟悉的鲗鱼头与白衬衫。宁缃缃愣了愣,这不是池镜么? 「去院子里说吧。」林娴扫了一眼站着一旁垂着头的霍星语,率先迈步向门外的四角亭里走去。 这个初夏的夜里,不知怎的带着一股冷意,颳得人脸生疼,昏暗天边被染上了一种浓重赤红色,空气里充满了湿润的味道。 林娴双腿交叠着,在圆木椅上坐下,旗袍侧面露出她修长的双腿。 桌上早就备好了茶,她伸手提起桌面上瓷白的茶壶,瓷白的壶身上勾画着赤色的梅,让林娴蔻红的指尖像同样在那艷色之中; 霍星语目光落在她挪过来的那杯茶上。 「第几次带回来了。」她听见林娴问。 「第一次。」 「怎么?想养着?」 霍星语愣了愣,她抬眼望向林娴,桌上那杯被煮沸的茶,裊裊娜娜的水汽已经将她的脸遮去半边,在那缥缈隐约的水汽之后,她看见林娴被勾勒得锋利的红唇正微微向上扬着。 第68页 墙上挂钟里的秒表顺着錶盘缓慢向前爬动着。 霍星语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客厅,桌面上放着那笼兔子,林娴带着嘲弄的眼神,看着她,问她; 【想养吗?为什么呢?】 那个茫然无措站在原地的小女孩和现在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一滴雨从高空坠落,砸在她肩头。 圆润的水珠碰撞得粉身碎骨,雨的血液穿过灰色的棉质布料触碰到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独有的冷感。 昏昏暗的天似被一层暗红的纱织遮掩着,隔了层雾般的灰濛。 霍星语笑了笑,纤细的手勾住杯耳,轻轻一用力,将那杯茶端起:「是啊,想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7?23:57:05-2021-02-20?23:5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舟下云影?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40355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曼、迷人的反派?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在这一片昏暗灯光下,不紧不慢推着轮椅往这边走的鲻鱼头,和她那一双在一片昏暗与错乱光线中,仍然犹如核电站里不断将汽轮机传来的机械能转变为电能的发电机一般,兢兢业业、丝毫不停滞放电的桃花眼。 看着那双闪烁的电眼,宁缃缃沉默了。 她摸索着轮椅右边把手上的控制按键,尝试着想要启动着这个轮椅的离开这里。 宁缃缃认真的想, 如果她有罪,她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不是一天之内连续遭遇两个敌人。 就算她帮霍星语出气有错,那也不应该让她早上刚刚勇勐地讽刺完池镜,晚上就遇见了她。 而且池镜跟四周人熟练的打着招唿的模样,宁缃缃已经完全在心中肯定,这个酒吧就是她的地盘。 看着身旁林君若不停地向她们挥舞着的小手,宁缃缃心知是不可能阻拦她的了,自己能先跑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于是,在这片昏暗舆论的光线下,她眯着眼企图看清上面的说明,刚刚找到开机键,想要按下,就听见身后带着几分醉意与调笑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小怪胎的未……」 宁缃缃勐然转身,只见池镜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抱着双手一脸调笑地望着她。 听着池镜这话,坐在轮椅上的邓言心也好奇地打量着她。 就在这话说到了一半的剎那间,宁缃缃勐然出手一把拽住了池镜,目光炙烈地望着她,扬起赞嘆的笑容,目光里全是讶异,由衷的表演道: 「池小姐,今天的项鍊真好看啊。」 池镜被坐在轮椅上挨了半截的宁缃缃拽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 本是想藉故恼怒地发一下火的。 她长这么大,敢这么勐拽她,害她差点摔一跟头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一个三流小明星怎么还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呢? 就算她是霍星语的未婚妻。 就算是霍星语敢这样,那也不代表眼前这个宁缃缃跟她享有同等待遇。 池镜看着她灼灼的目光,思考着要一个什么样的开头才能占尽气势与优势。 毕竟欺负霍星语的女人,间接就等于欺负霍星语。 想着,池镜勾起一抹笑容,正要展示一下她滔天的怒意,让这个小明星当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听见了那一声夸奖。 池镜呆了呆。 她垂下头瞧了瞧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个联名款项鍊。 铂金的链身下,坠着一颗篮球样式的白色小球,球上还浮雕着品牌的名字。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项鍊,又抬头望着宁缃缃; 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期颐与欣赏,一伸手反揽住宁缃缃的肩膀,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还挺有眼光的,比那个怪胎审美高了不知多少层,这是定制的限量款,来,今天,冲着你这个品位,我就要请你喝几杯。」 一旁的邓言心笑着摆了摆手,让酒保上酒。 看着眼前的影后与这个鲻鱼头颇为默契的模样。 宁缃缃有点疑惑的皱了皱眉。 邓言心和霍星语应该是早就认识,而且霍星语主管的霍氏产业和她有极为密切的合作。 两个人应该是非常熟稔才对。 她怎么会和霍星语的死对头搅合到一起去呢? 不仅如此,耳边池镜一口一个难听的称唿,邓言心既没有反驳,脸上甚至一点不悦之色都瞧不见。 就仿佛,仿佛她也同意霍星语就是个异于常人的怪胎。 霍星语是吗? 宁缃缃接过那酒保递来的杯子,小小抿了一口。 在她们相处的那十年之中。 她从来没有发现过霍星语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虽然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不爱说话。 虽然确实是有一点点不爱搭理人、不好相处、没有幽默感、太过严肃、嘴巴太坏、没有礼貌、目中无人、锱铢必较又过分傲慢等缺点。 但这顶多也就是性格不好。 也没有特别怪吧? 她一边小口的喝着酒,一边偷偷地拿余光去瞟坐在旁边的池镜; 第69页 不得不说,作为霍星语的死对头。 池镜有着和霍星语截然不同的性格。 池镜一看就是一个极有社交能力的人。 落座一会儿,就能迅速融入四周,成为社交话题的中心。 能谈私事,绝不谈公事。 自己上午才和她起了冲突,让她落了面子,晚上池镜就能和她坐在一块和和气气的喝酒。 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需要她说。 这么一个堪称是夸两句就能毫不计较的人,怎么会跟霍星语槓上呢? 自己要是八卦地问一问,应该也没事吧? 犹豫了一会儿,宁缃缃开口问道:「为什么说,霍星语是怪胎?」 酒吧里的音乐轰隆作响,嘈杂得让人的理智都停滞,头顶的虹灯四射,在这一片昏暗中显得格外的迷离狂乱,下方的舞池里是不断随着这一份狂乱摇摆着的人群。 池镜晃着酒杯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目光有些涣散抓不住焦点,显然是已经有些醉了。 只见她勾唇笑了笑,摇晃着身子,神神秘秘的说道:「怪胎啊?那个怪胎,她有精神病的。」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里,霍星语知道自己是清醒着的。 但是眼睛的那片黑暗又告诉她,她在梦里。 自己又陷入了上次的那一个梦里。 所有的试探与挣扎都是无谓的,她只能浮在这片黑暗中,聆听着一切将要发生的事情。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兹拉兹拉」的电流声,不知是被人打开了收音机,还是到了下午自动开启的。 只听见从那广播里传来一声极为老式的播音腔。 【各位听众们,今天是2006年8月8号,即将播放的是,蔡琴的新专辑《试音》】 2006年8月8号? ——这是什么日子—— 霍星语在这片黑暗中听着,心中茫然。 这么久远的年份,梦里甚至还可以精确道月与日。 在一阵调频般的剧烈响动后,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一个幽幽的低沉女声,夹着电流,低低地唱着。 【不知道是黄昏,看不到天上的云,见不到街边的灯……】 伴随着这个低低的歌声。 和上次一样,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哭声。 那个声音尖细的女人不断地啜泣着,哭声尖锐,她喃喃自语着,像是不能接受似的。 「他死了,我们杀了他了……我,我们真的把他给杀了……」 「接……接下来怎么办?」 低低的笑声又从她耳边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息游走在她的耳侧,冷笑着回答道。 「怕什么,你现在觉得怕也晚了,他已经死了,被你杀了。」 「而且,你搞清楚,不是我们,是你,是你自己动的手。」 「你不是一直期待他死吗,哭什么,现在如你所愿了。」 「过来,帮把手,把他装进袋子里,就拖到后院里淋汽油。」 说罢,空旷的房间里响起稀稀疏疏的拖动声。 霍星语此时犹如一个旁听者,每次陷入这个梦境时,她总会被一种没由来的恐慌裹挟着, 为什么会连续做着同一个梦? 而且梦里的事情,并不是支离破碎的散成片段的,每次陷入这个梦里时,所有东西都在延续着发展。 在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中,她听见这两个女人吃力的挪动着那具尸体,听见墙上的钟表嗒嗒走着。 滴答……滴答…… 那首哀怨的歌,还在不断地唱着。 【流不尽相思的泪熬不完离别的恨梦悠悠昏沉沉你让我在这里痴痴的……】 而那两个女人似乎因为力气太小,搬不动而使得那具尸体撞在什么地方发出剧烈的碰撞响动; 啜泣的女人一直说着后悔的话,说着不应该杀人、以后怎么办?要逃到哪里去? 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过。 撞击声,编织袋和塑胶袋翻动着的响声交错在一起。 她的听觉好像被无线的扩大了,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动着,每一个细节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那具尸体就在她脚边拖动一般。 听着耳边那编织带的响动和重物摔倒的巨响。 霍星语喉间泛起一股想要作呕的噁心感,即使眼前没有画面,她的脑海中也抑制不住的升起一股恐惧。 她想要逃离这个梦境,却只能和上次一样困在原地。 突然,她听见了什么东西在自己脚边碎裂的声音。 心中的恐慌升至顶点,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勒住了她的喉咙。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霍星语想不明白。 这是梦而已,被谋杀的也不是自己。 这个梦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情节和对话,无论是在电视剧里还是生活中,她都没有见过。 自己在害怕什么? 外面拖动的声音和编织袋的响动突然停了。 紧接着传来的是脚步声。 由远及近一步一步的踏了过来。 伴随着吱呀一声的开门响声。 耳边的那首夹杂着电流的那首歌。 一下子勐地清晰、大声了起来,她耳边全都充斥着这个夹杂着尖锐电流的歌声。 【会不会你再来要不要我再等一遍遍我自己想一声声我自己问爱越深……】 第70页 霍星语从这片黑暗中解脱出来,眼前不再是那片沉寂着的黑暗,勐然袭来的亮光刺进她的眼里。 她看见一个女人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那几声咯咯的机械笑声从这个女人的喉咙里不断发出来,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 可是就算离得这么近。霍星语的眼前仍是模煳一片,就像被一层水雾蒙住了一样那张模煳的看不清五官的脸就这样,贴的极近,怔怔的停在她面前,瞪眼看着她,冷笑着说: 「呀,找到你了,霍星语。」 找到……她? 她听见自己模模煳煳地发出几个音节,面前的女人就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喉咙。 这个兇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梦吗? 那首歌还在幽幽低诉般唱着,歌声哀怨着,一遍遍地唱。 【恨越深你让我在这里痴痴的等……】 在这片模煳的色块中,霍星语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张模煳的脸不断贴近的同时,女人的手不断的勒着她的脖子。 浓烈的恐惧挤压在她的胸口,像是想要把她肺部的空气全部都挤压走一般。 霍星语勐力濒死挣扎着,身子连同意识都往下翻旋,好像从大楼顶端坠落一般。 逃! 她勐的睁开眼。 那个模煳的巨脸已经消失了。 眼前由昏暗逐渐变得清晰,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坠入房间里,依稀还能瞧清,这是她的房间。 她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种被勒得窒息的感觉甚至还残留在她的颈部。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这是梦而已。 想着,霍星语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瞧了一眼,锁屏上数字时钟跳了一下。 【01:41】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音乐软体,凭着记忆里听到的歌词输入进去。 只见那加载的圆圈转动了一下,那低低如诉的女声,如梦里一般,幽幽地唱着。 [会不会你再来要不要我再等; ——一遍遍我自己想一声声我自己问—— ——爱越深恨越深—— 我还是在这里 痴痴的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所以更得晚了感谢在2021-02-20?23:51:07-2021-02-22?00:5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4878?9瓶;沐青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宁缃缃怔怔地看着眼前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神都有点失去焦距的池镜。 一旁的邓言心伸手拍着池镜的背,侧头望着宁缃缃,开口说道:「她喝多了,就是爱胡言乱语的,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喝多,本来就是啊,她就是!」 听了这话,池镜的手一挥,把邓言心拍着她背的手打到一旁,她支起身子,那双桃花眼努力地盯着宁缃缃,开口不断地反覆强调: 「她真的是,我见过的。」 闻着池镜身上扑面而来的酒气,宁缃缃看着她的脸。 池镜那张秀气的脸上毫无玩笑的神色,甚至有一点被反驳的恼怒。 她已经无法判断池镜此时是喝醉了、是在污衊霍星语还是她说的就是真话。 霍星语有这种问题吗? 宁缃缃完全想不起来。 酒柜旁悬挂的钟,分针缓慢的爬动着,指向两点。 忽然空中惊雷乍起,电闪雷鸣随着雨水噼向人世间,雨水顷刻如瓢泼般落下,?击打在屋檐与地面,砸碎在玻璃窗上,水珠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和霍星语之间谈不上有多熟悉、了解彼此,但总归一起生活了十年。 霍星语一直是一个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人,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不回来也是因为工作忙。 宁缃缃不懂她的想法,但却很懂她的生活习惯。 霍星语从来没有过什么奇怪到可以称作精神病的症状,不仅如此,她还思维敏捷怼人毫不留情。 她印象里的霍星语,就是保持着冷静、理智,时刻准备好赚钱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什么精神问题? 看着面前的池镜还在不断地嘟囔不满着,她开口问道:「那她,她发病是什么样的?」 「发病?」池镜皱起眉,被酒精麻痹了的思维迟钝的转动,她努力回想着。 只见邓言心皱着眉,脸上一贯保持着的笑容也不见了,她一手拽着池镜的胳膊,声音里尽是严肃:「喝多了就回去,不要在这胡言乱语的。」 池镜甩开她的手,一把扯住眼前的宁缃缃,像是一个掌握着真相的人被反驳了,表情上明显可见有诸多不满,她拽着宁缃缃,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就是在国外读书那会儿,大雪天啊,这怪胎就蹲在公寓门口,像被鬼勒着脖子,喘不过气儿似的,还是我开车送她去医院的,那医生说,说是什么stress的……」 池镜顿了顿,努力地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她烦躁地抓了抓头髮,继续道: 「反正她那串诊断记录里挂的全是精神科,还是一个月去一次的那种。而且,怎么说我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吧?没有我她早被冻死在暴雪天了,但是你瞧瞧,瞧瞧她对我是什么态度?」 第71页 池镜拿起桌上的酒勐灌了一口,眉间全是不屑与鄙夷。 一直在一旁坐着听的林君若望着池镜脸上那份浓烈的得意,忍不住开口道:「那你这样把人的隐私到处说,不太好吧?」 听了这话,池镜颇为不满地瞥过去。 只见在那昏沉迷乱的光线里,邓言心旁边站着的那个少女格外灼眼。 幼圆的脸,带着点无辜神色的眉眼。 瞧着像张白纸似的,池镜勾唇笑了笑,那双桃花眼里的怒色与不满都消散了。 她喜欢漂亮女孩子这种事儿,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她自认井不是什么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而且井不吝啬,每一任无论时间长短都能从她这儿得到不少好处。 所以对于情感,池镜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即使是噼腿,也只不过因为更好的出现了。 自己没有办法抗拒更好的,又没法同时对两个人好。 所以才被逼无奈这样做的,有错吗? 没有吧…… 对于少女,她也只喜欢这种瞧起来有一种无辜感、单纯,没什么经歷的。 这种女人通常比较矜持,不会带着点什么目的,就连她送点什么礼物,对方也会诚惶诚恐的拒绝,或者攒着钱给她回礼。 总得来说, 就是好骗,甩了还不粘手。 面前这个林君若,就很对她胃口。 想着,池镜勾起笑容,带着几分醉意,迈步走了过去伸手勾住林君若的肩,侧过头在她耳边道: 「没错,你说的太对了,有时候我也觉得……」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怀里的人被一股力量一扯,逃出了自己的怀抱,连她也被带得踉跄几步。 池镜眯了眯眼,睨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邓言心,只见她一手攥着那个少女护在身后,那张时刻保持温和神情的脸,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池镜挑着眉,看向邓言心紧握不放的手:「稀奇啊。」 她悄悄地捏了捏林君若的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和池镜那抹探究的目光对上:「没什么,这儿太闷了,想让这个小朋友推我出去透透气。」 听着这话,林君若勐地一下站直了,立刻把手上的酒杯放回吧檯上,在邓言心的指示下,迈步就推着轮椅往外面走。 从过道穿过那片舞池,再推门出去就有一片观赏台。 一推开门,凉风裹挟着湿润的味道就迎面吹拂而来,那些圆润的雨珠砸在露台延伸出去的遮雨棚上,爆裂开一声声脆响。 邓言心摸了摸口袋,掏出包烟,取了一根点着,抽了几口。 她向后倒在柔软的椅背上,唿出团灰白色的烟雾,手搭在扶把上,拇指和中指捏着菸嘴,食指敲了敲烟身,弹下一地焚烧过的屑来。 凉风习习,吹得树梢都在摇摆。 邓言心的头髮也被吹得有点散,手上捏着的那只刚点着的烟,灰白色的冷雾从那点火星儿之中裊娜泛起,她皮质的黑色外套在暖橙的灯光下也泛出点暖色。 林君若坐在一旁支着脸瞧着,莫名觉得有些放松,她望着那张被灯光勾勒得漂亮的侧脸,开口问道:「要是闷我先送你回去?现在已经很晚了。」 只见邓言心侧着脸,狭长的眼扫过她的脸,像是被她逗笑了似的,勾起唇角:「你真的以为我是闷才出来的么?」 「那不然是为了什么?」她圆眼微睁,一脸讶异。 「池镜不是什么好人,要离她远一点。」 「我也觉得!」说到这里,林君若义愤填膺起来:「我看霍总虽然,虽然看起来是难相处一点,但是也不能这么把人隐私到处说吧?」 看着面前的少女气鼓鼓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她不由得觉得好笑:「你知道池镜是谁么?」 「不知道,但是她做得不对跟她是谁有什么关系?」 听着这番堪称是愚蠢的发言,邓言心摇了摇头。 她想说,有些事做得对不对那要看她是谁,但看着眼前带着点天真神色少女,又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细密的雨珠不断下坠,远处黑色的树梢随着风摇曳在沉寂的夜里,整个雨夜,与酒吧里隆隆作响的电子音乐、与那些兴奋迷乱的人们只隔着一扇门。 她忽然觉得,或许愚蠢的不是林君若,而是她们这种看似了解各种潜规则的人。 邓言心弹了弹纤细的烟身,地上焚烧过而留下的灰烬愈来愈多,积成小小一堆。 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不是说霍星语,池镜说话一直就是五句话里四句半是假的,要是霍星语真的有什么精神问题,那霍氏股票早跌了。」 「那是说的什么?」 她一手支着脸,睨着好奇凑过来的林君若,开口道:「她啊,最喜欢像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 林君若脸上的表情一皱,疑惑道:「她喜欢女的?」 看着邓言心点头,她心中浮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望着面前神色柔和的女人,仿佛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不会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邓言心笑了笑:「喜欢一个人而已,还分什么正常和奇怪么?」 有什么奇怪。 听着这个问题,林君若忽然之间答不上来了。 第72页 喜欢一个人而已,确实不应该以男女来认定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但在她的观念就是男人应该和女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对这种事情有别的了解。 忍不住好奇,林君若凑近了一点,问:「那,那她们之间,亲吻或者做一些、一些别的事情,会不会很奇怪?」 面前的邓言心也凑近了一些,和她对视着。 她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无尽柔和笑意的脸,心中一紧。 雨声淅沥,那些雨水与路灯相映着的光,将面前的邓言心融进一种雾濛濛的雨夜暖色中,耳边还能听到酒吧里嘈杂的人声与音乐。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却觉得四周都是静谧的。 紧接着,她看到邓言心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柔软、温暖的双唇轻轻亲吻在她的唇上。 这轻轻的一碰又转瞬间离开的一吻,让林君若觉得一切都过于不真实。 自己碰触到的,是一只短暂停留在她唇上的小雀。 林君若茫茫然地望着面前仍然带着浓烈笑意的邓言心,耳边响起她略微沙哑的声音。 「要试试别的,更奇怪的事情么?」 第38章 昨晚喝了酒,宁缃缃的脑袋都是昏沉的。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毅力不够的人,所以睡前特地把闹钟放在距离远的地方。 要去关掉这个嘈杂的铃声只能起床,等拖着厚重的石膏挪过去,人也醒了。 她抬手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一叠剧本来。 里面每一条属于她的台词她都已经用记号笔标註过了。 上次听那个管家说,霍星语过几天就要让她们復工了。 她一边对着剧本上的台词逐句背着,一边模拟着演戏时的表情与动作,把她剩下的戏份来回的演练了几遍。 宁缃缃是知道这部戏对自己的意义的。 上辈子她所有可以称之为工作的活动,全都戛然而止于这部戏。 她虽然只是个女三,?却仍然还是有不少镜头。 能被人看到本身就是一种机会; 如果自己能演技再好一些,再突出一些,说不准就能够赚到更多的钱。 想着,宁缃缃把手机立在桌上,正对在自己的面前,打开了录制,把自己那些对着台词的模拟录下来反覆播放着,磨着寻找修改的地方; 宁缃缃垂头看着剧本,忽听见的手机一阵震动。 翻过来一看,上头来电显示跳着【刘思】两个字; 看着这来电显示她心中有无尽的猜疑。 这位继母平时从不和她联繫,今天突然打电话给她能有什么原因。 因为私自地回剧组要来兴师问罪么? 宁缃缃蹙着眉,接起了电话。 刘思尖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现在就在你们酒店大堂里,下来接我。」 听着这番话,宁缃缃愣了愣神,应了声好那边就挂了线。 在酒店? 刘思居然都找上门来了么? 想着她以往那些在各种公共场合大闹,发火丝毫不留情面的样子。 宁缃缃心中隐隐不安着,她坐着电梯一路下行。 一到大堂远远的就看见,一身华贵珠宝,挺直了腰身端坐在咖啡厅里的刘思 刘思一贯眼尖,远远地就瞧看见正向着她这个方向来的宁缃缃。 等她这个断了腿的继女到面前时,刘思才堪堪开口道:「去付一下帐,没有吃完的我打包回去。」 宁缃缃愣了愣,只见她面前那张圆形宽桌上摆满了各式的甜点,叠堆得满当,有几份只吃了一口,便被扔在一旁。 她嘆了口气,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昨天打麻将,听温家的人说,那个姓霍想和她们联这个姻……」 刘思上下打量着她,嗤笑一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继续说道。 「我听罗姐说,你都能坐上霍星语的车了,本来还以为你有那么几分聪明,但是现在我瞧着,你是连替你妹妹顶这个空缺都做不到,你还能做好什么呀?」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宁缃缃,刘思更是气焰跋扈,她伸出手,说道:「你手机给我。」 宁缃缃蹙着眉,把身上的手机递了过去。 刘思接过来先是翻了一遍通讯录,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号码。 她抬眼轻蔑地扫了宁缃缃一眼,才从包里翻出一串号码输入进去。 「霍小姐的号码,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拿到……」刘思挑眉,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按下通话键: 「她肯送你,就代表她对你有意思,不趁这个机会给家里不捞一笔,你就真的是废物到了极点了缃缃。」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拨号中】,宁缃缃心中沉郁着一股怒意,她开口问道:「刘姨,你教教我,我要怎么捞这一笔?」 「和她说,就说你很想她,想约她出来喝点酒,之后就做点该做的事情。」刘思抿了一口茶,唇边勾起微笑,安慰道: 「缃缃,赚钱就是要这样的,捨得下本才能赚得来金子,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就要主动点下勾,要是等别人把鱼吊走了,你可是连汤都喝不着呢。」 「是么?」宁缃缃接过手机,把电话挂掉,冷冷地瞧着她:「刘阿姨,我脸皮薄,说不出这种话,您勾引人是比较有经验,要是实在想敲她一笔,不如自己去试试?」 第73页 听着这话,刘思像是全然没有想到宁缃缃敢反驳她,一时间愕然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宁缃缃!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要不是我好心让你回宁家,你妈早就死了,哪有钱吊着命,你能做明星? 你能有戏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赚钱来回报这个家,回报我的好心,你是不是忘了,你妈还躺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怎么?叫你去为你妈付出一点,反倒成了我害你?」 看着面前明显怒火中烧的刘思,宁缃缃挑眉问道:「你是不是也忘了,你女儿也躺在icu里,等着我赚钱救命。」 「对吧?」看着面前沉默的刘思,她嗤笑一声继续道:「我爸一直是投什么赔什么,本来够吃几辈子的家底,现在还剩多少?况且,以他的性格,看着钱大把的花出去,妹妹还是醒不过来,已经在商量要放弃救治了吧?要是我没猜错,整个家里只有我是能赚到钱救你女儿的对不对?」 刘思愕然地望着她,话语都哽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宁缃缃怎么可能、怎么敢这样和她说话。 刘思心中翻滚着滔天的怒意。 自己让她留在宁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敢反过来威胁她?说她的女儿醒不过来? 刘思咬着牙,怒视着她:「你真是没妈教不懂得感恩啊宁缃缃,我现在叫医院停药,你就等着收尸吧。」 「你敢么?你可以看看,如果我停演了……」她嗤笑一声,望着刘思,继续道:「宁怀皑捨得给你女儿花多少钱?」 在这一片金融中心与cbd相融共生的区域,只要每天时针行进到八点,那轮赤日如常的辉照于在玻璃楼墙上,各种项目和巨额款项就会在期间不停流转变动。 霍星语站在落地窗前垂眼凝视高楼之下的那片被雾气笼罩的江水,她的办公室就在这密林般的高楼最顶峰。 从透明玻璃内望出去,可以把这座城市最繁华、最为寸土寸金的地段与那条蜿蜒曲直的环城江水组成的昂贵景色,全数尽收于眼底。 宋秘书手上拿着一白一黄,两个信封等在门外,待西装革履的部长们开完例行晨会,从这间办公室迈着雷厉风行的步伐回到各自的办公区,才从拐角处进了门。 她把那两个信封逐一摆在桌上,躬身垂头说道:「您要的东西,他说白信封里装的是免费赠品,算是还您的人情。」 见霍星语点头,她才直起身子退出了门外。 看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关上,霍星语才转身向桌子边上走去。 她伸手捏了捏那袋棕黄的牛皮信封,里面厚厚的一叠将信封撑出一个长方的印记来,一摸上去的厚度像是本书似的。 里面装的是那些她从来没有参与过、也从来不知晓的宁缃缃。 霍星语是不太愿意把这些小手段用在她身上的,在她略微古板的想法里,感情这种东西应该循序渐进。 ——但是她有太多关于宁缃缃的疑惑了—— 而那些疑惑她又没有办法问出口。 【那个死了的前女友到底是谁?真的和她有像吗?】 【为什么这么缺钱,腿断了还要继续拍戏。】 在没有嫁给自己之前,没有成为霍太太之前,她过的是怎样的人生? 这些从前没有注意过,也没有关心过的疑问现在堆积在的脑海里。 但如果真的把自己这些困惑问出口,就显得自己太蠢,太过于关心她了。 尤其是面对着这个没有特别特别喜欢她,甚至还会拒绝她的宁缃缃。 霍星语的目光扫过放在一旁的白纸袋,这是她头一回见到这种给多少钱办多少事、利字当头的行当,还有赠品这一说。 她修长纤细的手摩挲着白色信封的表面,用美工刀在沿着封口裁开。 那白色信封的割裂处一抖就掉出一张照片来。 霍星语皱着眉盯着,照片上所拍摄的地方光线昏暗,只靠着各色的霓虹灯照映,后方还有在舞池里的摆动人群,显然就是酒吧一类的场所。 只见一个讨人厌烦的鲻鱼头正凑在宁缃缃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双桃花眼带着几分笑意,目光灼灼,望着宁缃缃。 即使是在昏沉迷乱的光线之中。 也能看到宁缃缃讶异的神色,她身旁的池镜不知说了什么,面上尽是得意。 看着这张照片多一秒,霍星语脸色就黑一分。 又是这个鲻鱼头。 不用想她也知道,池镜对着宁缃缃,嘴里说的只能是关于自己的各种不实传闻。 趁她不在就敢跑去找宁缃缃了。 那是她的宁缃缃! 霍星语看着这张照片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来。 就算她不想承认。 但是池镜确实在讨女孩子喜欢方面比她强得多。 要是, 要是这个呆呆笨笨的宁缃缃真的被哄走了怎么办? 心中那股烦躁愈演愈烈,她捏着这张照片就想揉烂了,扔进垃圾桶里。 可是纤长的五指拢住照片刚想使力,就看见照片上宁缃缃的脸,她皱着眉瞧了一会儿。 这张白皙的脸庞带着一点茫然的表情,在昏暗灯光的晕染下,显现出一种柔和。 霍星语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一旁的美工刀,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按着边缘把池镜裁了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第74页 捏着那剩下来的半边照片,她薄薄的唇角克制不住地扯起一个笑。 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侧目望过去,只见屏幕上闪烁着来电人的姓名。 【宁缃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3?19:12:38-2021-02-24?20: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炸炸?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看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 霍星语愣住了,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宁缃缃? 宁缃缃给自己打电话了? 霍星语散漫靠在椅背上的身躯缓缓坐直了起来,她怔怔地盯着这个来电显示。 她怎么会有自己的号码。 难不成,难不成是宁缃缃从别人那儿打听来的,再偷偷存起来的么? 看着这个跳动的名字,霍星语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点点弧度来。 打了要和她说些什么? 是要说感谢自己让她做代言人,还是要说谢谢自己让她们剧组復工? 无论是哪个,看见这个跳动的来电,就足以让她的心情再好上这么一点点。 霍星语眯着眼盯着那个名字,唇角轻轻上扬着,圆润的指尖刚要触碰到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屏幕就瞬间灰暗了下来。 对方已经切断了通话。 看着黑暗的屏幕,霍星语呆住了。 就……就挂了?? 她忍不住翻动着通话记录,寒冽的眼眸紧紧盯着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的唿入时常。 【响铃12秒】 霍星语沉默了。 响铃12秒她不接起来,宁缃缃就挂掉电话了?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宁缃缃是个脾气这么大的人呢? 当初结婚的时候,宁缃缃如果不知道她回不回家吃饭,可是会在客厅等她,一直等到她回家的。 怎么现在就12秒没接就挂电话了呢? 都是她霍星语,怎么上辈子和这辈子待遇相差这么大呢?? 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心中泛起一点点委屈来。 作为一个从不拖泥带水,从不瞻前顾后,?思虑万千的人。 霍星语看着那个红色的未接来电,有点迷茫地想着。 要打回去吗? 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在意了? 明明是她偷偷存了自己的号码,又这样偷偷地给她打电话,?自己要是急匆匆的回拨过去,会不会太没面子了。 宁缃缃如果找自己有很重要的事,应该会再打过来一次的吧? 想着,霍星语把手机放到那封未拆开的棕黄牛皮信封上。 她一手支着脸,手上那支嵌着贝母与金的莳绘钢笔不断在指尖翻转,金质的笔尖时不时在文件上划动。 忽听见敲门声响起,霍星语抬目,只见宋秘书侧身站在门口,询问着说道:「霍总,画送来了,您有时间看看么?」 见霍星语点头,她才侧过身指挥着员工将几幅画搬到了宽大的办公室内。 画廊的工作人员揭开掩盖着的画作的布,宋秘书戴好白手套,站在前方,指着第一幅画介绍道:「这是去年新锐画家,用色大胆明亮,这是她用画中画系列的最出色的一张,获得……」 霍星语的百无聊赖地瞧着那幅画,只要从工作中抽离出来,她的思维就无法集中。 看着那幅马格里特超现实主义与范?艾克古典主义融合画出的兔子圣母,她心里却忍不住想,宁缃缃怎么还没给自己打电话? 她的目光状若不经意地,轻轻扫过漆黑的手机屏幕。 是不是刚才工作的时候忽略了? 霍星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摁亮了手机。 什么消息都没有。 「霍总,这一幅您觉得怎么样?要留下来么?」 「不怎么样。」霍星语把手机翻盖起来,脸上的神色又难看了几分。 宋秘书在一旁使了个眼色,第二幅画很快又被工作人员换着搬到了前面来。 「这是大师的早期作品,作于日……」 看着画作上的孤月悬空,下方层叠的郁绿松林与前景那一树梨花,霍星语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也有一个类似的度假景点。」 「是,是在隔壁市几年前建成的度假区,整座园林都是仿古建筑的那一个。」 「把它借给剧组。」 听着这话,宋秘书疑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您不是最反感把场地外借给摄制组的吗,特别是那种商业拍摄。」 「没错……」霍星语坦然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没看出来我脸上有很明显的不高兴么?」 宋秘书沉默了。 她愣愣地看着霍星语脸上和以往毫无区别的表情。 那种蔑视的目光、和微微下垂的嘴角,勾勒出一种冷漠的神情叠加在一起,组合成面前这个美得凌厉又傲慢的霍星语。 如果以这个表情作为判断高不高兴的标准,那她的老闆一年365天都是不高兴的。 但这种话是绝不能当面说的。 想着,宋秘书贊同的点了点头,顺着她话接话道:「是可以看出,您确实是心情不佳。」 得到霍星语赞许的眼神后,她继续说道:「陈部长之前有说过,李导非常想要和我们租借景点进行拍摄,他新片宣发的演员阵容强大,拉到的投资金额也巨大。同时,霍氏影业也有投……」 第75页 「不要这种大导。」 不要大导? 这种? 听着这话,宋秘书短暂的茫然了一下。 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或许是霍星语嫌这个导演咖位不够,不愿意借。 想着她继续说道:「最近非常热爱中国风也是国际知名导演的sophia也和我们有过交流,我现在去……」 看着宋秘书脸上竭尽全力介绍着名导的表情。 霍星语静默了一会儿,开口暗示道:「有没有那种,很出名的,经常拍烂片。七八部作品评分加起来的总和都超不过10分的电视剧导演?」 听着霍星语的话,她沉默了。 她观察着面前这个冷漠的女人,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说反话。 这是暴风雨般的怒火席捲前的嘲讽吗? 她在心中疑惑着。 霍星语这种时刻追逐格调的人,居然要把度假庄借给七八部片加起来总和不到10分的导演? 面对这种导演,她认识的霍星语应该是冷笑着说「不要玷污我观影歷史」才对。 怎么可能甚至把场地出借呢? 而且霍氏影业早就进军电影很久,很少再投资什么电视剧,就算要出借场地,也应该是电影拍摄才对。 宋秘书侧过头,以一种迷茫不解的眼神回报着霍星语隐隐约约有着什么线索的目光。 紧接着,她得到了这位大老闆的下一句暗示。 「最好是那种还没有播,网上已经骂翻天了的片。」 听着这话,宋秘书沉默了。 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现在网上被骂得最凶最狠的、最不被观众所期待的电视剧,除了宁缃缃那一部,也没有别的了。 如她所愿地,宋秘书开口问道:「《乘海歌》?」 霍星语状若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以赞许的目光落在宋秘书那张化了精心妆容的白皙面孔上。 不错, 不愧是她发了高昂薪资的员工。 颇为上道。 霍星语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宋秘书你已经这样极力提议,那就尽快提上日程,让她们早点去拍。」 「是……」宋秘书硬着头皮含泪接话,她转身走向第四幅画,准备想要继续介绍画作出自于哪位名家,获得哪些奖项,就听见霍星语清冷的声线响起。 「你谈过恋爱么?」 「呃……」听着这个问题,她虽然心中愣怔,但由于过硬的职业素养,她立直了身子,迅速回答道:「谈过的。」 「那我问你……」霍星语目光森森地望着她,一手把玩着一直新的消息,没有再亮起来的手机: 「要是……我这是说一个假设,假设我朋友她有一个,有么一点点喜欢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给她打电话,还没接就挂了,这什么意思。」 听着这番峰迴路转又柳暗花明的曲折假设,宋秘书眯着怀疑的目光,她很想说「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但又不敢直说,只能同样旁敲侧击地问道: 「您说的那个朋友,和您一样这么出众优秀吗?」 「差不多,但总的来说,还是我比较好一点。」 看着眼前霍星语略微不自然的样子,耳根上还泛着一种诡异的绯红,还有这番欲盖弥彰的回答。 她心中暗暗嘆气。 霍星语现在的样子,或许她本人察觉不出,但在旁人眼里,完全就是一个陷入恋爱迷乱中的人。 在所有人眼中一贯是冷漠、难以相处的霍星语,应该是除了霍氏项目和扩大发展,其她事情几乎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的。 但是现在,所有那些理智、思维、冷静和聪明,那些所谓的优越,都随着这份悸动,变得紧张而又生涩笨拙起来,甚至能称得上幼稚。 那些旁敲侧击的问题与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绯红落在眼中,宋秘书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想说,换个人问吧,去问别人,她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不用汇报给林娴了。 但是看着霍星语的眼睛,她又说不出来这话,只能奉行着林娴所吩咐的,尽量曲解着,开口说道:「或许是打错了?」 「是吧,先出去吧……」霍星语顿了顿,继续说道:「画也抬出去。」 听着这个冷冽的声音中的贊同,宋秘书是听不出来这个语调里有没有那些所谓的失落的,她在心中忍了忍,半垂着头不敢再看,指挥着画廊的人把画抬了出去。 霍星语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嘆了口气,她侧过头看着全景玻璃外的高楼林立,心中忍不住地想着。 真的是打错了么?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手握着筹码的赌徒,看着那些沉没成本,看着宁缃缃那些拒绝,明明知道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丢弃沉没成本,但她还是在不断地下注,去赌宁缃缃到底会不会回头看看她。 好一会儿,霍星语才直起身,动手拆开了刚才送上来的那袋棕黄的牛皮信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4?20:59:30-2021-02-25?23:2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智敏大老婆?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翻阅完信封中那一大叠厚厚的各种资料,这些东西杂乱细緻到连宁缃缃小时候的照片都翻印出来。 第76页 霍星语揉着眉心,像是有无尽疲惫缠身,她侧过头,望向全景玻璃外。 白晃晃亮堂着的天似被一层灰色的纱织遮掩着,隔了层雾般的灰濛。 这些东西她只看了前面半部分,后面全是草草浏览几眼,没有细看。 霍星语不想细看、也不敢去细看。 那些陈述性的言语里描述的事情,让她产生了一种抗拒继续看下去的情绪。 她一点,一点都不想知道宁缃缃过得有多不好。 不知何时,江面上空盘踞着虎视眈眈的灰黑云团,它身躯里饱含浓重的雨水,缓慢地迈着行进步伐,从四面八方攀爬而来,将这金融高楼头顶那片雾蒙的亮堂围困在阵。 雷声轰鸣。 她难以说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拆开这件牛皮纸信封后。 她就好像看到一个,她从来都不认识的、和她记忆里完完全全不相同的宁缃缃。 在霍星语的认知里。 她在遇见自己之前,应该是和别家小太太之前的人生没有区别的。 应该是过着和她们一样的,漂亮精緻,闲着没事飞去英国喂喂鸽子,每天的人生除了看看画展、就是盘算着什么时候新衣服新包又上市了,在哪可以买到。 可是那一张张的照片里所拍下来的画面,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宁缃缃以前住在一栋栋密密麻麻的楼房密林里,这些老旧的巷道与房子挤压着每一段空间。 部分墙面已经崩裂,泥红色的砖体暴露在空气中承受着烈日与雨水的击打。 照片上小小的宁缃缃,蹲着、跑着,在那个昏暗的狭窄弄堂里,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小脸上扬着笑容。 看着那些照片,她心中翻涌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霍星语一直以为所有事情就是她看到的,她认为的那样。 那个她懒得花时间去了解的宁缃缃,应该在没有遇见她之前也过得很好才对的。 她看着窗外的雨滴不断敲击、碎裂在玻璃上,闷闷的雷声穿过密云与爆裂的水珠合鸣,空气里充满了湿润的味道。 又下雨了。 霍星语是极其厌恶下雨天的。 她不喜欢在下雨天出门。 那些嘈杂的响动,即使将厚重的窗帘拉紧,把门窗全部封锁,但是那些碎裂的雨声仍然顽强地挤进耳中。 令人烦躁的泥泞的湿润感化成了空气,充斥着她的防地。 但在这一刻,她还是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迈步出了办公室。 霍星语从以前对于宁缃缃的印象,说好听一点就是犹如一张白纸。 难听一点就是又笨又呆。 是典型的不需要她费时间、费精力、费心思的「三不费」女人。 不用问宁缃缃在想些什么,也不需要猜测她要去做些什么,只要一眼扫过,关于宁缃缃的一切她都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她理所应当地觉得宁缃缃是软弱的。 是需要她保护的。 就像那些缩在丈夫身后的小太太一样。 可是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霍星语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宁缃缃; 在那十年里,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真正的落在宁缃缃身上,她只是自以为是的那些「认为」,她认为宁缃缃就是那样的。 可是,她今天才知道。 这个顶着霍太太的名头过了十年的女人,在那张看起来一不小心就会碰碎的漂亮外表之下,其实有一个无比坚硬的内壳; 无论她有没有成为霍太太,她都可以凭藉着那身坚硬的壳,保护着自己。 她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在乎宁缃缃。 其实是宁缃缃不需要她,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罢了。 宁缃缃从来都不需要她的照顾,也不需要她的关心,即使过得并不好、不开心甚至被人威胁着,宁缃缃也从来不会开口对她说,也不会向她求助。 天空阴沉,灰黑的密云一层又一层地相互交叠着,死死压盖在空中,仿若黑白的映画。 雨水如同垂直的炮火,不断击打着车身,发出敲击声,飞溅起的水珠四散奔逃,车前摇摆的雨刷将水点联结成的幕布一层层掀开。 车载广播里传来播报员夹杂着电流的声音。 「今日我市大部分地区出现持续性暴雨到大暴雨降水过程,并伴有雷电、短时大风等强对流天气。 市重大气象灾害应急办公室已将气象灾害三级应急响应升级为二级,请市民注意……」 车里一片安静,只有微弱的广播声仍然机械的播报着新闻。 霍星语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最为迫切的想要见到宁缃缃; 她想告诉她,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害怕了。 也不用再受任何人威胁了。 她讨厌谁、憎恨谁,都只需要告诉自己名字就足够了。 这辆奔驰大g随着一片车海缓慢地向前停滞。 霍星语看着路上的人群举着五颜六色的伞,麻木地沿着一道道白线行进,人行道的灯不停闪烁着,秒数计时急迫的一秒秒递减。 她目光扫过副驾驶,上面堆积着几张照片。 看着照片里弯弯的眉眼和笑容。 她忽然想,或许上天所给的「重来一次」的原因正在于此。 自己的人生本来就应该和宁缃缃纠缠在一起。 第77页 车窗外,雨仍然不停地下着,湿润的水融进空气中,充斥在天地间,雨雾中亮起绿灯。 钢化的玻璃上倒映着的,有细密的雨珠飞溅,也有霍星语面无表情凝视着前方的侧脸,这辆越野的油门踩到了底,高速飞驰在公路上。 而现在她正穿梭于她最厌恶的暴雨之中,奔向宁缃缃。 这些她所仇恨的雨,被碾压在高速飞转的车轮之下,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 天色压抑,已经近乎黄昏,却连一点也见不着,天就这么昏沉沉地暗着,云层密布。 宁缃缃坐在窗前,手里拿着剧本不断演练着。 忽听得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已经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想着,宁缃缃推动着轮椅,拉开了门,一抬眼就愣在了原地。 她看到霍星语站在门前。 这个从来都是整洁到病态的女人,此时此刻刚刚冒着雨来到她面前一样。 捲曲的黑色长髮被雨淋湿,贴着那段玲珑的身躯垂在腰后,薄薄的红唇一张一合地轻轻喘息着。 霍星语站在门口正对着一扇窗户,光从玻璃外透进来映在她的侧脸,一条流畅的白色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漂亮得很虚幻。 破碎的光映照在她身上,宁缃缃的目光划过她饱满的前额与娇俏的鼻尖,纤细修长的颈,起伏的前胸与被裙子勾勒出的蜂腰,这道弯折起伏的曲线构成一种成熟诱人的美感。 狼狈又美得锋利。 那双漂亮的凤眼正望着自己,里面汹涌翻滚的,全是宁缃缃看不懂的情绪。 「你怎么来……」她茫然的疑问才问出了半句,就被勐地截断了。 面前的霍星语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把她环拥在了怀里。 霍星语带着冷意与雨水的侧脸贴在她的脸颊上,肌肤相贴的地方,从耳后到脸颊都控制不住的窜起一阵烧热来。 她的下巴抵在霍星语的肩上,还能闻到她身上冷冽的香气与雨水的湿润味道相混合。 宁缃缃觉得,这种被霍星语拥抱着的感觉是难以形容的。 就好像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静谧了下来。 她耳边只能听到霍星语轻轻的唿吸声与这个滂沱雨夜里,不断坠落的水滴声宁缃缃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走廊。 她下意思地抬了抬胳膊想要挣开这个怀抱,面前的霍星语却把她环抱得更紧。 宁缃缃嘆着气,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霍星语松开怀抱, 她垂眼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少女,胸口翻涌着的那些滚烫的情绪,全都哽在喉头,难以宣洩。 看着宁缃缃好奇又疑惑的眼神,好一会儿,霍星语才艰难地开口,神色僵硬地说道: 「讨债。」 讨债? 讨什么债?? 宁缃缃看着这张漂亮的脸短暂的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回想起霍星语那些经典的言论。 【我那些投资和官司事迹,足够说明我是不可能会吃亏,不可能白白投入沉没成本的人,想要从我这里单方面捞取任何利益,都是不可能的。】 【宁小姐私自殴打辱骂我庄园内的小鸡,你很可能有暴力或者以其他方法攻击我的倾向,本人的精神和心理都会时刻担惊受怕,这极有可能造成霍氏股票下跌,经济效益受损;最后,你徵用国家级奖项飞镖手,即本人……】 宁缃缃沉默了。 所有的旖旎、柔软氛围全部在这一刻被霍星语一句话敲得粉碎,她刚想开口,就听见霍星语说: 「怎么?虽然现在世风日下,但也不能让债主站在门口干等吧?是分期还是一次还清,总要进门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5?23:29:36-2021-02-26?23:3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9瓶;a?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听着霍星语的话语—— 宁缃缃眯了眯眼,?心中升起一股怀疑的情绪。 按照她上辈子的记忆来说。 霍星语的公司和家都在城西,她在本市的生活轨迹应该都环绕着城西那段繁华的市区,离这里几十公里的路程,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 而且今天是工作日,按理来说,霍星语绝对是一个不到晚上八点不会出公司大门的人。 她探究地看着霍星语,看着她身上明显被雨淋过的湿漉。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这个最嫌麻烦、最讨厌浪费时间的女人,丢下工作,开了这么久的车,还淋了雨,就是为了来讨债的? 而且讨债, 讨债就讨债,突然抱那一下是为了什么? 宁缃缃皱着眉心中尽是疑惑,犹疑地问道:「那你刚刚,刚刚为什么,为什么抱……」 她调整着措辞,想尽量问得自然一点,可是话才说道一半,就被霍星语出言打断了。 「你知道什么叫讨债前的人道主义关怀吗?」 看着一脸茫然的宁缃缃,霍星语有那么一瞬间的哑然。 她是不想这么说的。 她是不准备这么说的。 霍星语自认为并不是什么有表达障碍的人。 第78页 但是面对着宁缃缃的脸,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缺少了那一个安慰关心人语言系统,那些关心和那些汹涌的情意,那些一路上所想的的话语,全都卡在喉间,无论她怎么努力,好像都无法说出那些言语。 所有滚烫炙热的情绪与想法,似乎就只能全都变成那一个紧紧的拥抱,只紧紧地贴合了一瞬间,又被拉开了距离。 既然已经开了头,霍星语只能侧过眼,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面对着宁缃缃的疑惑,她一本正经地先声夺人道: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会在这个暴雨天开几个小时的车,从城西过来,就为了抱一下你么?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闲的人?我只是……我只是视察新项目的标地顺路,就是因为顺路,所以才顺便来要债。」 听着这话,宁缃缃沉默了,就算她心里有那些模模煳煳的疑惑,但看着霍星语她就是莫名地问不出来。 霍星语天生带着一股迫人的光芒与气势,那张精緻漂亮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这两项东西叠加在一起,导致即使这个女人即使嘴上在胡说八道,但就是莫名地叫人有一种\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容怀疑的\感觉。 再加上霍星语说的「顺路」,好像就把她为什么工作时间出现在这里全都解释得合理化了。 宁缃缃一手撑着墙把自己的轮椅向后挪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看着面前的霍星语一边打量着房间内部一边坐到沙发上,宁缃缃驱动着轮椅挪到了边上。 她纤细的指翻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放在霍星语面前。 窗外的雨渐渐地越来越密集,犹如漫天的银针不停地向下,那些碎裂的水声夹杂着雷霆轰隆,云层叠压的昏暗天色时不时亮起灼眼的白光,从玻璃内望出去,外面各色的人工光线已经被雨水所模煳。 宁缃缃看着面前坐着的她脸上那份略微僵硬的不自在神色,心中嘆了口气。 即使霍星语嘴上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又不容置疑,即使给出理由这么正当合理,她心中还是有着一种抑制不住的想法,觉得霍星语并不是为了什么要债而来找她的。 她下意识里真的觉得,或许,在这个滂沱雨夜里,霍星语是为她而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开口道:「霍小姐,我先说吧。」 宁缃缃抬起头和霍星语对视着。 对着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望着霍星语鼻尖那一颗小小的红痣。 她忽然意识到,就算有那十年的婚姻关系,可是自己和霍星语面对面的坐着,这样望着她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霍星语太忙,也太懒得在多余又无聊的情感上花费心思,分给她那些面对面的时间只有吃饭和躺在床上的时候。 而自己也一直出于对她的恐惧,很少敢这样直白地盯着她看。 「你想说什么?」她听到霍星语问。 「霍小姐一直以来帮了我很多,但是我一直没有正式地、面对面和你说过,谢谢你……」 宁缃缃心中发紧,她冒着汗的手攥着衣摆,目光定定地望着霍星语,继续道: 「谢谢你让我们剧组復拍,谢谢你上次救我,也谢谢你送我的轮椅。还有,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但是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资歷和成绩,我是没办法拿到代言人的,谢谢你。」 听着这话,霍星语觉得那些在门口时别扭的心情,好像全部都因为宁缃缃专注地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而烟消云散了,她努力地克制着不断上扬的唇角,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侧过头掩饰着自己渐渐烧热而发红起来的耳根。 看吧…… 看吧!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所有她对宁缃缃的好,宁缃缃都会知道。 但是知道就算了,这么正式地看着她,盯着她说谢谢,叫霍星语心中盈满一种暖意,就像,就像刚刚抱着宁缃缃时的那种感觉。 这种灼人的情绪不断在她胸口翻涨着。 宁缃缃知道自己对她的好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那些「谢谢」,让她感觉她所有的举动,都有了回应一般。 那些烧热的感觉像高热病毒一样不断地在她颊侧蔓延着,霍星语突然有一种炙烈的冲动,她想告诉宁缃缃,想说自己喜欢她,想告诉她不用担心钱,也不用担心刘思了,她可以保护她的整个世界。 霍星语觉得自己少有这种紧张的情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宁缃缃,她那些理智和冷静全都被打碎了,剩下来的是偶尔的冲动,偶尔的不知所措。 她望着宁缃缃,双手紧紧攥着拳,仿佛整颗心悬在嗓口一般,尝试着说道:「其实,其实我觉得我挺……」 「是,我也觉得您是挺爱做慈善的……」宁缃缃想起霍星语那些【我是出于人道主义这样做,所有应该让他们在头版宣扬我的慈善行为与善心。】忍不住接话。 看着霍星语像是被抢了台词一样,有点愣怔,她不由得觉得好笑,嘆了口气继续说道: 「但是我觉得,霍小姐的善心用在我身上或许并不合适,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成为你们婚姻选择的人之一,我以为这些事情您应该清楚的,其实我们家早就不像以前过得这么好了,我父亲并不是一个适合投资做生意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可以好好相处的人,我们不是同一个圈层的人,我不想被很多东西束缚,也不想给您添麻烦,而且……」 第79页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听着霍星语突然地出声打断,和那语气中突如其来的冷意,宁缃缃愣了愣,她望着霍星语紧绷的下颚与抿着的红唇,继续说着她早就想好的话: 「为了不引起什么误会,还是少一点联繫好,我觉得,我觉得如果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您秘书来找我的,不用自己亲自来一趟。」 「是么?」 「嗯,是的。」 霍星语看着她,耳边是她肯定的回答,是她肯定地要和自己没有「误会」的回答。 胸口那些翻滚着的滚烫好像一下就冷却了下来。 不仅如此,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她听着宁缃缃那些一字一句的话,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从哪来的一种冷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觉得虽然刚刚才贴着她的侧颊拥抱过,感觉到她贴着在自己胸前的柔软、温热和那些起伏的唿吸,闻到她身上的熟悉味道,即使她就在自己眼前,但每一句话都像要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些雨水敲击着玻璃的声音、车轮碾过水带起的哗啦啦响动,霍星语都听不见了,她看着她。 她看到宁缃缃柔软的唇仍然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她却没有那个注意力去听了。 刚才那些可以称意的浓烈情绪在此刻全都被驱散了,她心中是一种全然不熟悉的情绪,像是被人用粗麻的绳子缓慢地勒紧了。 绳子粗糙的那些纹路一边一边的在勒紧之中把她的心脏和情绪磨出疼痛的感觉,她的唿吸都因为这种意识上的疼痛而放缓下来。 为什么呢? 霍星语有些茫然了。 为什么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想不通。 为什么宁缃缃不喜欢她了,为什么要离她这么远?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霍星语看着眼前紧紧攥着衣摆,目光里流露着紧张、不安情绪的宁缃缃,那张白皙的脸上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点,任何一点点的难过与犹豫。 让她连找一找「在做戏」的这种可笑藉口的机会都没有。 可面对着宁缃缃那些后缩与拒绝,她心里却没有一点愤怒,没有一点想要转身就走的想法。 霍星语忍不住想,当初宁缃缃和她结婚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像现在一样,抱着这么多的希望,希望自己了解她,希望自己对她好一些? 或许宁缃缃还以为和自己结婚是脱离刘思这个泥潭,可是自己的那些冷漠与不闻不问、林娴的不满都组成了另一个泥潭。 当人生真的重来一次,宁缃缃确实可以有别的选择。 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面对着宁缃缃那些拒绝,她心里想的只有怎么样才能让宁缃缃留在她身边。 可是现在要她开口说,说她离不开宁缃缃,承认自己就是喜欢上她了,霍星语是说不出口的。 她那些可怜的自尊与骄傲都不允许她这样开口。 屋外的雨滴不断击打在屋檐与地面,水珠爆裂的声音与密云中的雷声融在一起。 好一会儿,霍星语望着她,扯起一个笑,说道:「好,但是现在债主被雨淋湿了,好冷啊,宁缃缃,你不表示点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6?23:30:08-2021-02-28?23:4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空?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118226?30瓶;矮油、?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刚才的那些话,宁缃缃已经想说了很久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主动去提这个开口,才显得没有这么突兀。 面对着霍星语那些可以说是反常的举动,和她以前所说的喜欢。 宁缃缃始终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鬼上身,想着是不是得让林娴请个大师驱邪才对,可是除了这件事情以外霍星语都表现得极为正常。 喜欢是一种普通的情绪,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绝不会是霍星语。 在霍星语看来爱情这种东西,应该是无聊又麻烦的。 她已经认识霍星语十年了,?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对除了股票和公司以外的东西感兴趣呢? 可是霍星语带着那一身雨水的潮气拥抱着她,坐在她面前凝望着她的时候。 宁缃缃看见了她总是冷漠的目光里烧着一种炙热的情绪,那泛着绯色的耳尖与拥抱的热度。 这个以前全然不同的霍星语带着她眼底的炽烈与一身雨水的狼狈站在她面前。 叫宁缃缃不得不信了。 她那些迫人的热烈,让宁缃缃觉得无论这是不是合适的时机,自己都必须要说了。 她觉得很难以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霍星语为什么和以前不同了,为什么一个十年里从来都没有给过自己多余眼神的女人一下子好像和以前全然不同了。 她只觉得再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她就要离自己的计划和目标越来越远了。 宁缃缃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绝不会再踏上原路的。 她绝对不想要再被束缚着的人生。 就算是霍星语和以前不一样了又怎样呢? 只要她还姓霍,还在那个家里,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第80页 看着面前的霍星语脸上的热度,随着她的话语逐渐消退。 那张往日里精緻又傲慢的脸上,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打湿显得格外狼狈的缘故,此时此刻的神情看起来竟是难过的。 有一种像是被抛弃了似的委屈。 宁缃缃侧过头目光从霍星语那张脸上挪开,不去看她湿红的眼眶,不经意间扫过放在角落的那只巨大的粉红色玩具熊。 如果和霍星语有点什么瓜葛,也不过是等于从一个泥潭里跳进另一个泥潭里罢了。 就算有过那些炙热与短暂的心跳加速,也无法阻挡住她对那些不被约束的渴望。 和林娴争争斗斗那十年,直到她在霍星语葬礼上意外死亡才结束。 如果那天她没有死,以林娴的性格也绝不会放着好日子让她过。 在霍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和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和所有表里不一的作态。 宁缃缃都已经受够了。 所以宁缃缃开口了。 霍星语也如她所愿的说了「好」。 她看着面前的霍星语,这个女人像是在张口答应的那一瞬间,就将自己从那一剎那间的难过中抽离了出去,除了眼底的那一抹红,宁缃缃甚至找不到任何她情绪波动着的证据。 紧接着,她听到霍星语说; 【?好,但是现在债主被雨淋湿了,好冷啊,宁缃缃,你不表示点什么吗?】 表示? 要表示什么? 她短暂的茫然了一会儿,看着霍星语那件被雨水附着,一小部分变得半透的白衬衫黏在身上,白皙的肌肤从那层薄衫里隐约透出。 胸前的起伏曲线也极为明显,捲曲的黑色长髮湿润着,顺从地贴在她的起伏之上,延伸捲曲的发尾,遮得那些惑人的颜色若隐若现。 看着那些隐约的白皙与曲线,宁缃缃莫名的觉得有些燥热,她转侧过头,想说要不要自己先拿件衣服给她换上。 但是想起霍星语就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衣服被弄出皱痕,就要立刻换的没事找事、吹毛求疵型性格。 宁缃缃又沉默了。 她自从腿断了以来,衣服也不方便收拾,以她坐在轮椅上的高度也挂不上去只能叠着放在衣柜里。 别说一道了,沿着她的叠痕都能数出一个四格方框。 以霍星语这种斤斤计较、吹毛求疵的性格,是绝对不愿意穿别人穿过的旧衣服的。 但外面下着暴雨,影视城这种偏远地区,哪儿有什么霍星语看得上的地方。 想着,宁缃缃尝试性地开口说道:「你要穿我的吗?」 面对着这个象徵性的随便问一下的问题,宁缃缃已经完全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她甚至都已经开始在想要怎么跟酒店的经理说这个问题。 却听见面前的霍星语低低的应了一声。 「好。」 她带着几分疑惑几分不敢置信,看着面前的霍星语。 对上霍星语冷静沉着的目光。 宁缃缃沉重的点了点头,回了房内的衣橱间。 她看着衣橱里半柜子的衣服。 从风格到价格,并没有任何一件事适合霍星语的; 她来拍戏带的都是只追求宽松舒适,完全是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衣服了,和霍星语平时穿的那些可谓是天差地别。 反正霍星语也不会穿,想着,她看了一会儿,从衣橱内随便抽出一件叠得方正的牛仔裤和短袖,推动着轮椅,把衣服递到她面前。 只见霍星语接了过去。 翻着衣服瞧了一会儿,又朝她伸出手来。 看着面前白皙柔软的掌心,和霍星语目光里那些讨要的意思。 宁缃缃有点茫然了。 是在找她要什么? 怎么没把衣服还给她呢?? 霍星语手里攥着那件牛仔裤和短袖,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宁缃缃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瞧着自己,不得不开口说道: 「我浑身湿成这样,你要我只换衣服么?」 听着这话,宁缃缃突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脸上涨起一股潮红。 她慌慌忙忙地又往房间里去,边走边低声说道:「我,我去找找有没有一次性的。」 看着宁缃缃慌慌忙忙消失在拐角的身影,霍星语嘆了口气,她拎起那两件衣服看了看。 是她没有尝试过的……风格。 只见那件t恤上还印着一个巨大的迪士尼米奇脑袋。 牛仔裤一展开,就看见左裤管大腿和右裤管膝盖两个地方,人工地裂开了两处破洞,开口的地方还破出了层层细线。 霍星语沉默了。 要穿这个吗?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心中尽是犹豫。 一开始拿过来的时候,她就想开口拒绝的。 可这是宁缃缃的衣服,想着她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正反覆纠结的时候,忽听得门口想起一阵敲动声。 看着房间里挣扎在衣服堆中还想要推着轮椅去开门的宁缃缃。 霍星语嘆了口气,一边起身一边开口说道:「你找吧,我去看看是谁。」 说着,她迈步走到门前,转动手把,向内一拉门便开了。 一抬眼,便看见一个叫人厌恶的笑容,讨人厌的桃花眼带着满满的笑意,组合成一个烦人的鲻鱼头,就这么站在门外。 第81页 又是这个池镜,霍星语脸色黑了下来。 门外的池镜像是早就设计好似的,一见门拉开便抬手将一盒一盒打包好的,还散发着热气与香气的事务举到她面前。 「昨天喝酒还挺开心的,我想着你应该……」由于举起的食品包装的遮挡,池镜完全没有发现面前的人是谁,直到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侧过头:「霍星语?你怎么在这儿?!」 听着池镜嘴里不断冒出的语句。 霍星语觉得心中翻滚的烦躁更甚。 怎么会有人只说一句话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这么厌烦? 昨晚?喝酒?开心? 她还没和宁缃缃去喝过,怎么就被池镜捷足先登了? 想起那份白色信封里装的赠送品和被她裁掉丢进垃圾桶的池镜,霍星语心中冷笑着。 她还没找池镜算帐,这个鲻鱼头就送上门了。 霍星语睨着她冷笑,一手撑在门口挡住池镜想要往里走的脚步,目光冷冽地盯着她,开口说道:「做过房地产么,鲻鱼头?」 「呃……」池镜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茫然,老实说道:「没有。」 「那你经济学应该有及格吧?」 她本来已经做好被霍星语冷嘲热讽的准备了,但是看着面前霍星语像是化身学生时代的老师似的不断盘问。 池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我经济有很学很好啊。」 「是么?科斯定律说原始形成的产权制度安排最有效,我和宁缃缃已经是在市场机制下形成的帕累托最优了。和别人在一起,只会使资源配置效率降低。」 看着面前随着她那声质疑,脸色变得难看的池镜,霍星语扯起一个笑,继续说道: 「第二,想要拿走盖了章的,属于我的产权,池镜,你只管试试,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交易成本巨额到你倾家荡产。」 说罢,她抬手就要把门关上。 池镜听着她的话,脑子突然卡了壳,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先证明自己经济学读书的时候考过高分,还是要先仔细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那道门就要关上,她终于反应过来上前用身板抵住即将合上的门,大喝道:「科斯你大爷!你结婚了?你有个屁的章!你结婚了就你的产权啊?」 门缝把霍星语那张勾人的脸遮盖得只剩半张,她抬起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边还带着那抹嘲笑,低道:「别急,会请你喝喜酒的。」 池镜想以体重把门撑开,但却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劲把自己往外推,门和门框之间的间隙一步一步的缩小; 看到霍星语毫不掩饰的蔑视表情,池镜心中更加恼火,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不是,你以为你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啊,你不是有病么,你忘了?需要我来提醒你了? 一个女人而已,借我玩玩又怎样,说实话,你是不是精神病病得都疯了啊? 真想和她结婚啊,霍星语,她们家早不行了,跟我们是一个圈的人?玩玩扔了就行了,你先让我,下回我给你挑个更好的。」 话音才落,就在要严丝合缝地关上的时候,门内的劲卸了一半儿。 门外的池镜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那扇门突然被从里头拉开了一段距离。 池镜一个趔趄迅速伸手抓住了门框,才得以微微前蹲在门边稳住身形,她一抬头就看见那张极出挑的脸,神色阴郁,眉眼锋利,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 她听见房间内宁缃缃高声在问:「是谁啊!」 「服务生。」霍星语一边迅速地应着,迈步出了房门外,一手抓住池镜的衣领,一手带上了门。 全然不给池镜出声的机会。 她一手使劲抵着池镜脖子,把她拽到一边。 这种即使是平视着,霍星语的目光也让池镜极不舒服,不仅有一种弱势的下位者的姿态,还有让她产生了一种被狩猎的错觉。 霍星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颈处,人也凑了过来,在头顶光影的笼罩下,面前这个女人的影子像一张黑色的网,罩在她头顶。 没有了门做掩护,池镜可以近距离地瞧清她的脸。 那张脸着实被基因雕撰得十分惊人,但池镜此刻只觉得她的目光只让人感受到生铁般的冷和死寂似的黑。 在这片冷黑之中,还似是可见她燃烧翻滚的怒意。 「池镜,议论我无所谓,我懒得和你计较……」霍星语伸手理了理池镜被她攥得皱了起来的前襟衣领,垂下眼和她对视: 「但你要是再往这儿凑,我不收拾你,我就不姓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8?23:49:55-2021-03-01?21: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炸炸?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天色阴沉,灰黑的密云一层又一层地相互交叠着,压盖在空中。 门外传来的声音混合着激烈的雨声,像是那个敲门的人激动的在和霍星语说点什么。 宁缃缃一手拿着翻出来的衣服,抻着身子,想看看来的人是谁,但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只能看见霍星语站在门内的高挑背影。 隔了房间与转角,那两个人又低声着说话,叫人无法听清在讲些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结婚」之类的字眼。 第82页 宁缃缃抱着那一大叠衣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是谁来了。 她一问,只见两个人的说说话都声停了,霍星语扫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就出去转身把门给带上了。 宁缃缃茫然地看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 霍星语说的那句服务生,她是不信的。 要真是的话何必这么遮掩着呢? 谁找上门来能让霍星语撒谎,还遮掩着不让她看见? 宁缃缃心中疑惑着,一件件叠好怀里抱的那些因为翻找而被抽出来的衣服,翻折了一会儿,手上一顿,心里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推着她走出霍家门口的少女。 那天晚上天边浓重的赤红色,空气满是里的湿润的味道,那个推着她轮椅向前走的女孩子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一点,?但语气里已经俨然自诩为霍太太。 她那双微微下垂的圆眼看着自己,眼角眉梢皆是带着几分藏不住的自得,那张精緻的脸上笑意盈盈: 「我和霍星语快要订婚了。」 「你不用难受,作为霍太太,我不会介意你们的关系,你想要钱还是要资源都随你。」 是她吗? 宁缃缃看着那扇被紧紧关起来的门,有点茫然地想。 看不到外面的两个人在做什么,宁缃缃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的焦躁。 她在心中找不到这种情绪的源头,只能垂下头继续从那些衣服和抽屉里寻找着东西。 当宁缃缃遮遮掩掩地拿着那件一次性的衣物,从房间里慢慢挪出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霍星语已经从门外回来,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张方桌前。 木质的茶几桌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各种夜宵点心,恍惚一眼望过去,从黄油烤虾到蜂蜜炸鸡,再到酱蟹,样样俱全。 就算是放在外带食盒里,也齐整的摆着盘,一看就不是酒店里的厨师做的她茫然地看着那一桌突然出现的食物,开口问道:「你点了外卖吗?」 霍星语听着她的问题。 脑海里浮现出池镜刚才愤愤离去的背影。 拎了一堆吃的上楼,却连门都没有进,确实和特地上门送了趟外卖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自己还没花钱。 这是霸王餐。 想着,霍星语坦然的点了点头,烦躁的心情稍微愉悦了一点,她把两双筷子摆放齐整。 目光扫过宁缃缃背缩在身后的双手,不由觉得好笑,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遮掩的,你还怕被第三个人看到么?」 说着,她对着宁缃缃伸出了手。 被她坦然的话语和目光噎了一下,宁缃缃半天接不上话。 霍星语说的是对的。 这里就她们两个人,还是两个女人。 只不过是拿件一次性的衣物而已。 没有什么好别扭、好躲躲藏藏的。 可是当她真的面对着眼前这个没什么表情的女人,宁缃缃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的感觉。 她找不出这是一个什么原因。 或许, 或许是因为她记得所有那十年里发生的事情,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办法把霍星语摆在一个普通的位置上去对待。 看着面前的宁缃缃脸色胀红,飞速的把手上那一盒还未拆封的方形包装的盒子塞到自己手中,霍星语的唇角不自觉上挑着。 但这份笑意,在看清方盒上面颇为少女的图案时,瞬间垮了下来。 她沉默了好一会。 盯着上面的蕾丝边蝴蝶结,霍星语已经产生了一种不换衣服转身就走的冲动。 心中甚至隐隐的后悔地想,刚刚被拒绝就应该马上立刻火速离开。 她不是对宁缃缃的品味或者是这种衣服有不满。 只是人一夜之间突然转变风格总是容易陷入一种阵痛的迷茫期。 霍星语一手拎着米奇短袖、破洞牛仔裤和这件蕾丝边蝴蝶结的……裤子。 她开始有一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了。 如果现在要她扔下这些奇怪的衣服裤子,转身就走,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看着面前的宁缃缃,她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起码, 起码让她吃一顿饭再走吧。 这里面有百分之四十的原因是她不想离开,另外百分之六十,霍星语目光扫过桌上那些食物,心中笃定地想, 另外百分之六十完全是出于不能辜负池镜大老远来送的这一趟外卖。 自己绝不是一个会浪费粮食的人。 想着,霍星语攥紧了这几件衣服,僵硬着神色,迈步进入了洗浴室。 宁缃缃一叉子戳起一个香酥春卷放进嘴里咬了半口。 一抬眼就见霍星语起身向浴室走去的背影,纤细的手间拎着的是她的衣服。 裤子随着手前后摆动的弧度散落开。 一下就叫宁缃缃看清了裤子大腿和膝盖处刻意的人工磨损。 她看着那个破烂口子,沉默了,捏着叉子的手都顿了顿。 她心中升起万千情绪。 为什么拿裤子的时候没有抖开看一眼。 这么多条裤子,怎么就偏偏拿到唯一的那条破洞裤。 她想问问霍星语要不要换一件,但是目光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只见霍星语脸色如常,还是一样的没什么表情,瞧不出任何一点点不愿意的样子。 第83页 只见霍星语十分利落地拿着衣服迈步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门之隔里传来一阵细密水声。 宁缃缃看着关上的门,心中嘆了口气,又戳起一个炸山药送入口中。 在霍星语洗澡的这段期间。 她一个人吃了一顿丰盛夜宵,又拎着剧本对着镜子反覆地演了几遍。 看着镜子里不断说着台词、反覆表演着情节的自己,宁缃缃演到一半,注意力又忍不住被分散。 她目光从镜子前飘到浴室紧闭的门口。 里面的水声早就停了,可是霍星语却还是迟迟不见出来。 时间过得越久,宁缃缃心中就不得不越在意、越去想。 墙上的钟嘀嗒转动,已经到了8:30。 她疑惑地看着那扇门,霍星语从进去开始算,少说也有一个半小时了。 这是洗澡吗? 再怎么洗下去皮都要给搓秃了吧? 她的思绪忍不住乱飘着。 霍星语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还是在里面发生什么了。 掉厕所了?还是和她上辈子一样摔倒磕到头? 这种事情不得不在报纸上都经常看见。 万一霍星语真的一个不小心摔死了,宁缃缃眯着眼想,明天的头版应该就会变成; 【富豪夜宿女明星酒店,离奇摔死厕所中】 当思绪胡乱推进到死这个字,她心中就忍不住想起昨晚池镜那番话。 那番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才说出口诋毁霍星语的那番言辞。 倒在地上唿吸不了? 宁缃缃支着脸想着。 如果不是自己和霍星语真真切切地在一起生活了10年,从来没有见过霍星语有任何一点这种犯病的迹象,她都要信了池镜说的话了。 霍星语怎么可能有什么病。 听着浴室里一点别的响动都没有,像是空无一人似的。 宁缃缃按着轮椅的操控键来到门前。 抬手想要敲一敲门,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星语抬手抽出几张纸擦去镜子上的水雾。 看着里面反射出来的自己。 穿着这件奇怪的米奇短袖,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按理说,她应该把衣服脱了,叫人去买新的,或者她就应该死撑着继续穿那件被雨淋湿的。 但是, 但是这件衣服上充斥着宁缃缃身体的气息。 是一种她形容不出的好闻味道。 穿在身上,就好像,好像她一开始进门时,把宁缃缃抱在怀里,嗅到的那股暖香。 霍星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漂亮的五官与没什么生气的表情叠在一起。 在门外看着池镜离开的时候,她心中并没有多少斗胜了的欢愉。 反倒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知道池镜说的是对的。 就算她觉得池镜各方面都不怎么样,但也不得不承认,池镜确实有一点比自己强。 喜欢什么从来都是死乞白赖的往上扑,从来没有说不出口的话,也没有做不出来的事,噼腿撬墙角这种事儿,都能做得坦坦荡荡。 霍星语从来都不觉得胆小这个词会跟自己有任何关联。 但是每次,她面对着宁缃缃的时候,想说点什么带着情绪性的安慰或是表达……表达一点心中想法的时候。 所有的翻滚着的浓烈情绪,一切话语都会卡在她的胸腔里,她徒劳地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懦弱又胆怯起来。 霍星语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喜欢的人。 面对宁缃缃,面对自己那些突如其来的情感的时候,她都只能手足无措,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但是没有人告诉她,也没有人教过她应该要怎么做。 连想要尝试着去改变,都她都完全不知要从何做起。 谈恋爱这种事情,有书可以学么?霍星语不知道。 在这一片迷茫之中,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这片浓雾中,摸着石头迈步踏入河中的渡河人。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她只能抱着她那些自尊与骄傲防止自己摔入河底。 听着门外响起的,试探似的两声敲响,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拉开了门。 第44章 宁缃缃按着轮椅的操控键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她隔着那个模煳玻璃,探头探脑地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脸一凑近,那浴室的门就被从里面勐地一下拉开了,速度快得她额边的碎发都被那扇门扬起的风带得飘动起来; 宁缃缃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她愣怔地面对着包裹着霍星语胸腰曲线的卡通米奇。 顺着面前健身痕迹清晰可见的腰腹线条向上仰起头,宁缃缃的视线就撞上了正在低头眯眼睨着她的霍星语。 浴室里不断蒸腾的水汽向外蔓延着,从里面不停泛出雾濛濛的烟团。 霍星语捲曲的黑色长髮被随意束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肩颈,从这个角度向上仰视过去,那张稜角分明,五官秀挺的脸将头顶上的吊灯折射出破碎的光分割成明暗两面。 还未覆上浓妆的霍星语,没了红唇的勾勒,平日里出挑的五官显出侵略性的美被弱化了,反倒显现出一种柔和的感觉,叫她看得有些愣怔。 第84页 「有这么好看么?」她听到霍星语问。 「好看。」宁缃缃下意识的接了一嘴,但是心中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无需再扮演霍星语的变态迷妹,就算真的觉得好看,?这样夸也不合适。 想着,她火速地开口挽救:「尤其是眼睛,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霍星语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把住她的轮椅,转了个圈,一边把宁缃缃推着向客厅走去,一边开口说道: 「我谢谢你啊,你鼻子也好看,正好在嘴上面。」 听着她的这番话,宁缃缃心道,不错,不愧是斤斤计较还举一反三的霍星语。 当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宁缃缃盯着自己那件穿在她身上的破洞牛仔裤和迪士尼联名款短袖。 不能说是适合,只能说是和霍星语本人完全不匹配。 和平日里看到的那个光鲜亮丽,永远雷厉风行的霍星语截然不同,褪去了精緻与优雅,破洞裤和卡通短袖中和了她身上那股子傲慢与不屑的气息,精英感和这件狂野破洞裤混合出了一种中二病的感觉。 虽然看起来没有这么难以接近了,但有一种平常手起刀落的狠人其实背地里喜欢hellokitty和樱桃小丸子的诡异感。 盯着眼前霍星语那张漠然的面孔上,一点点若有若无的不自在。 宁缃缃若无其事地伸手把没有动过的那几碟菜推到她面前,说道:「你洗太久了,菜都冷了。」 看着那盒黄油蟹的外包装盒上的那个钳子图标。 霍星语心中泛起一股郁闷情绪。 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被池镜比了下去。 这家酱油蟹黄开在城西,搞飢饿营销,限量限时售卖,要想吃也只能早早预定了排队买。 这个池镜,就连企图撬墙角也要企图得这么真情实感,认认真真付出极多的心思。 为什么这个鲻鱼头就能做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讨女孩子开心呢? 为什么自己面对别人时的那些决断与冷静,一到了宁缃缃面前,就好像一切都不管用了。 她心中烦躁着,侧过眼偷偷瞟着坐在她面前百无聊赖地切着电视节目的宁缃缃。 喜欢一个人总是要付出更多主动才对吧? 主动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丢人的。 就算宁缃缃没有这么喜欢她也没关系,宁缃缃在她身后跟着跑了这么久换她也跟着宁缃缃走一回也算是盈亏平衡。 怎么讨女孩子喜欢这些事情她是不会,但会的大有人在。 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请教他人是极为正常的,而且做事是需要抓紧时间、雷厉风行的。 想着,霍星语捏着车钥匙就想要起身离开。 可是这回走了,下回要用什么理由来见她呢? 她目光扫过放在椅背的那件黑色外套。 当季新款,国内还未发售,从设计到剪裁每一步都由大师纯手工制作,够贵,也够有品味。 要是把它落在这,不仅有了正当的下次见面的理由,还不会让自己的目标太过明显。 霍星语是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用和温然落钱包一样的这种小手段的。 她眯起眼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宁缃缃。 根据上次的经验,玩这种小花招最重要的也不过是两点。 一、对方不太聪明。宁缃缃已经符合了。 二、出其不意,走得迅雷不及掩耳。 完全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 想着,她状若不经意地挑着那菜吃了两口,便拿起车钥匙起身要出门。 宁缃缃望着她着急的样子,心道应该是要回去工作了,便从抽屉里翻出把伞递过去。 看着她穿着那件破洞牛仔裤和米奇短袖,雷厉风行地出了门,心中松了一口气。 和霍星语呆在一起的那种紧张感是不由自主产生的,没有办法克制的。 仿佛她出现在哪里,哪里的气压就因为她而变低,人也不自觉地有种紧张感。 而且霍星语的存在感太高,只要她在身边,想不关注都难。 现在人走了,自己也能继续看剧本了。 想着,宁缃缃推着轮椅坐到窗边,窗外的细密的雨渐渐变小,小到一时间已经听不见雨声,只能瞧见那些绵密似针的雨线。 她嘆了口气,去拿放在桌上的剧本,一回头,就看见挂在凳子上的,那件湿了的大衣。 霍星语转身关上门,看着手里那把宁缃缃递给她的,灰色的伞,唇角忍不住勾起上扬的弧度。 她从来都是对于大多数的童话故事抱着全然不感兴趣的态度,在这些违反纳什平衡无聊的幻想故事里,充斥着个体的理性导致集体的非理性,最后引起资源配置不均衡。 青蛙一定要找公主,这是青蛙的理性选择。 灰姑娘坚决要找白马王子,这是灰姑娘的占优策略。 在现实里的双方最终博弈结果,大多是灰姑娘和青蛙双双落败。 如果在故事的一开始,王子就和公主在一起,而灰姑娘接受青蛙,这种组合完全有利于帕累托改进。 但是由于双方的不配合致使效益与效率的都损失,并且引起了故事的曲折。 王子和灰姑娘这种差距过大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没有共同的品味、追求,只靠着对那个人的悸动就要过一辈子,这合理么? 第85页 在这么多的童年故事里,对她来说,称得上一句有意思的,只有《柳树下的梦》。 用她认可的角度来解读,这个故事说的是均衡资源配置。 一个社会指导层的女性与一个被指导层的男性童年相爱。 由于身份相碍,被指导层一直没有勇气追求,发展到最后,指导层精英找了另一个和她身份相配的指导层,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而这个被指导层一直在流浪、逃避,最后抱着那些虚无的幻想冻死在了柳树下。 达到了童话世界里的纳什平衡。 霍星语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和这种乱七八糟的故事有任何交集但没想到,上辈子作为指导层的自己莫名其妙就和宁缃缃结婚了。 这辈子更离谱的是,指导层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被指导层。 没有勇气追求,也没有勇气说出口,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尊的人居然变成了她自己。 那个幻想抱着虚无幻想的人,也变成了她自己。 多么荒谬。 甚至因为这个喜欢,她的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前瞻后顾,生怕出一些什么错,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些好感碎裂。 看着电梯里不断下行的图标,从九最后跳到一。 霍星语走到酒店侧门,等着酒店的工作人员把车开过来。 她漫无目的地望着屋檐上不断低落的水滴和远处随狂风舞动的黑色树梢,风暴和寂静糅合作一团的夜色。 自己到底喜欢宁缃缃什么,她是想不清楚的。 喜欢她的顺从听话? 但她那些退避、抗拒和偶尔表现出的那些锋利的小刺,自己也喜欢的。 或许这种悸动就是找不出原因的,又或许这种喜欢,只是因为对方是宁缃缃而已。 看着她开来的那辆大g被员工停泊在侧门前,员工撑着伞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把钥匙递了过来。 霍星语接过钥匙,看着眼前的雨水如同垂直的炮火,不断击打着车身,发出敲击声,飞溅起的水珠四散奔逃,车前摇摆的雨刷将水点联结成的幕布一层层掀开。 她撑开那把伞,迈步走进雨幕中,酒店上方的招牌红灯高悬,将坠落的雨染上诡异的艷色。 当她走近了,在指尖触到冰冷的车门时。 眼前的景色忽然扭曲旋转着,分裂成晃动的两层。 霍星语茫然四顾着,四周的雨声都听不见了。 耳边只有嗡嗡震动的刺耳鸣响。 她的脑部像是一台被切断了信号的收音机,不断发出锐利的鸣叫。 紧接着,混着脑海中锐利的摩擦声,由远及近的,她听到有人低低地,在唱着歌。 是那首她在梦里听到的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沉沉的女声,最后像是就在她身后幽幽地唱着。 霍星语嵴背攀上一股冷意,而这份冷意,随着这如泣如诉的歌声,慢慢地从后面紧勒住她的咽喉。 她浑身僵硬地站着原地,一手撑着车身,弓着身子想要唿出气来,却被喉间紧紧勒住的感觉挤压着,眼睛里浮出一片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透过这一片模煳的生理泪水, 霍星语从布满了雨滴的车玻璃外,模模煳煳地,看到后座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巨大的、横放在后座上还鼓得满的编织袋。 霍星语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那是什么了,她被那股窒息感紧紧的勒束住,徒劳地张着嘴艰难地唿吸着,喉腔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她颤抖着手从怀里翻出手机,按下紧急联络人的1号键。 响铃几声,那边就迅速地接了起来。 霍星语听着里面传来的女人打着哈欠的声音, 「多晚了啊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霍星语?」 「你怎么不说话?」 听着对方逐渐变得焦急的声音,霍星语吃力地张着嘴努力地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越来越浓重的窒息感使得她只能发出一点无意义的音节。 她脖子与前额上青筋暴起,因为无法唿吸,往日里那张精緻苍白的脸已经泛起一种诡异的红,整个人靠在车门上才能堪堪地站着。 绵密的雨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 霍星语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窒息了。 被这股寒冷掐着脖子,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把她最后一点唿吸的空间也挤压殆尽。 她握不住手机了,望着随着她松手而摔在地上仍然保持着通话亮起的屏幕,听着里面的声音,霍星语思维开始涣散。 「你在哪,说话!我找救护车!」 那种紧迫着她的窒息感和寒冷,眼前的颠倒模煳、耳边鸣乱与低低的歌声,交错在一起, 她只能撑在车门上尽量使自己不往下摔。忽然,在这一片眩晕与模煳中,她看见了那个编织袋动了动。 又动了动,从里面溢出一点血来。 是人。 装在里面的是人。 隔着那层车玻璃, 她清晰的听到,那个编制袋里的人粗重的喘息,断断续续地在说着; 「跑!快跑!」 跑? 跑去哪?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去报警,记得回来,记得爸爸在这里等你……」 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霍星语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了。 第86页 这种无法唿吸的感觉,逼迫着她慢慢地脱力,失去支撑的力量,贴着车身缓慢地倒在地上。 耳边还鸣响着,那个低低的歌声。 [……看不到天上的云,见不到街边的灯, 黑漆漆,阴沉沉…… 你让我在这里痴痴的……等] 第45章 宁缃缃看着那件被雨淋湿了的黑色外套,又瞟了一眼自己断掉的腿。 霍星语走得这么快,而自己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方便,要出去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想着,她翻出手机。 在微信界面向下翻了翻,点进那个黑色头像的聊天框。 上面一条条绿白交错的聊天记录,一切的对话还停留在自己约她去电玩城的那一天。 看着那些以前对话,宁缃缃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敲着字,提了一句她的衣服还在自己这儿,让她转头会来拿。 隔了好一会儿,那聊天界面也没有等到新的消息弹出来,宁缃缃放下手机望向窗外。 窗外绵密细雨飘飘洒洒地向下落着,从她这个窗子望出去,正对着的就是酒店建的小花园和地下停车场入口。 她望出去一眼,?忽然就看到了站在楼下侧门连廊中避雨的霍星语。 不是宁缃缃在刻意寻找着,看她有没有走。 而是像霍星语这样生来就出挑的人,她无论是出现在哪里都能俘获别人的目光。 就像那些艺术馆里的大师雕塑展览,里面最惊艷绝伦的那一尊塑像。 无论隔着多远,都能牢牢的把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侧门是离地下车库最近的地方,通常酒店里的人都会到前厅去,等着司机或者酒店的泊车人员把车开到正门,这个位置一般没什么人停留。 但霍星语就是那种一分钟掰成三分钟用的人,吃早饭要看财经报纸,运动也要听着股票谘询。 只要能节约时间,她肯定会选择离车库最近的一个门出去。 窗外的雨飘散着落下,风吹得树影摇晃。 宁缃缃坐在楼上,隔着玻璃远远地望着她。 只见那泊车司机把霍星语那辆大g停到了侧门,那辆rapide上次已经撞坏了。 站在连廊里的女人,身材高挑,一双匀称纤直的长腿被破洞牛仔裤裹着,身上穿着她那件米奇短袖,拿着她给的伞,走了进雨幕中。 灰色的伞把她的身影遮挡住。 宁缃缃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好像人也随着这个带着冷意雨夜,莫名的浮出一种难受的感觉。 想着,她逃避似地拿起桌上的剧本翻了几页,瞧了一小会儿,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楼下。 霍星语仍然站在车前。 她手中的那把灰色雨伞早就被仍在了一旁。 整个人双臂撑在车上,低垂着头,像是在忍受什么似的,嵴背不断颤抖着。 空中绵密的细雨,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再次将她淋湿。 这是怎么了? 宁缃缃放下手上的剧本,目光紧盯着她,心中浮起疑惑。 看着楼下霍星语反常的身影,她侧过身拿起桌上的手机,一边拨通着刘思上次存在她手机里的那个号码,一边观察地望着窗外。 耳边的机械女声与忙音,都在提示着她拨打的手机号正在通话中。 她在通话么? 宁缃缃推轮椅向前靠了靠,几乎是前额已经抵在了窗户玻璃上。 只见霍星语脚边的已经被雨水堆积出小水坑的地面上,躺着的是一部屏幕亮起的手机。 宁缃缃心中勐跳,涌起一种恐慌的情绪。 她远远的看到,霍星语手撑着那辆大g的车门,好一会儿,像是已经完全脱力了似的,向下缓慢地倒在地上。 霍星语躺在满是雨水的沥青地面上,蜷缩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双手捂在颈前,就好像, 好像被人勒住了喉管,无法唿吸。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霍星语看起来……好像喘不过气了? 她脑中翁然。 迴响着那天喝酒时池镜那些半真半假的话语。 【「大雪天啊,这怪胎就蹲在公寓门口,像被鬼勒着脖子,喘不过气儿似的,还是我开车送她去医院的……」 「那串诊断记录里挂的全是精神科,还是一个月去一次的那种……」】 霎时间,宁缃缃思维里一片空白。 是真的…… 原来池镜说的是真的。 她心里惊慌着,勐地抓过一旁的手机,推着轮椅就向门外去。 一边和急救中心通话,一边坐着电梯向下。 她看着不断下行的数字,茫然与恐慌交织在一起,脑海里浮现着霍星语孤零零地摔倒在那片黑色路面的样子。 她好像也快跟着她一起喘不过气来了。 唿吸不了? 霍星语居然真的有这种病,自己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这种焦虑,宁缃缃脑海里胡乱的思考着。 会有事吗? 会不会,会不会上辈子她就是这样死的? 也是这样,像倒在雨里一样,自己躺在书房里没有人知道。 在困难的唿吸与无措地挣扎之后,等待着她的就是死亡。 想到这里,宁缃缃急得眼中发酸,涌上一股泪意,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盖住。 第87页 看着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向外推着轮椅。 在这片慌乱中,她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就算贸然跑过去也没有用,断着腿又打着这么厚的石膏,连站都站不起来。 要帮霍星语做点什么都困难无比,她一冲出电梯门,先是喊了几个酒店工作人员,再一起往离停车场近的那个偏僻侧门去。 领着那些酒店员工到那里,宁缃缃眼前看到的就是在那辆大g前倒在地上的霍星语。 单薄身躯湿透了,因为剧烈喘息引起的起伏格外明显。 她看得心惊,也不管有没有遮挡,就跑进了雨里。 走近了才能看到,这个往日里精緻又傲慢的女人此时狼狈地侧倒在地上,雨水将她淋得湿透,微卷的长髮散漫地贴在她苍白的侧脸上。 霍星语半睁着眼茫然地望着前方,像是还没有失去意识,但也没有力气给她任何回应。 几个工作人员轻手轻脚的把她抬到休息室里等着急救中心的车。 宁缃缃急得脸上的泪不停地向下掉。 她坐在一旁,怕霍星语陷入昏迷中醒不过来,一边伸手拍着她的脸,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霍星语!我已经喊救护车了!霍星语!」 她话音才落,忽然就看到面前浑身湿透的霍星语勐烈的喘息逐渐平稳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已经缓慢地从那种窒息到昏迷的状态中逐渐脱离了。 那双漂亮微挑的眼睛里,茫然的目光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她身后的虚无,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宁缃缃努力地俯下身子,凑近了听,只听见霍星语轻声的疑问: 「宁缃缃?」 「是我!是我,我叫了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你……」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着安慰的话。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霍星语究竟有没有事,那些安抚性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又听见了霍星语虚弱无力的呢喃, 「别,别叫救护车。」 摔倒在雨里的那一刻。 霍星语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刚洗完澡,而且地上很脏。 又要回去洗了。 但是当她的身体真正地倒在地上,磕在碎石上而触发那种痛觉,好像让她也从这个诡异的梦境中挣脱开来。 卡在喉咙的那种窒息感缓慢的松动,霍星语拼命地从松动的空隙里汲取着空气。 耳边锐利的鸣叫也渐渐弱了下去,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常。 但她还是倒在地上没有力气起来,眼前也仍是模煳的。 听着耳边滴答滴答的清晰雨声。 她思绪的齿轮开始逐渐转动起来。 像这样不能唿吸的症状,她以前也是有过的,但是并不频繁。 很多年前读书的时候还被池镜撞见过一回。 这种过度通气的症状,她自己缓一缓,一般都能缓过来。 但是自己梦到或是看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和耳边的幻听,却是她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她怎么都没有办法想通。 那个麻袋里的人,是在对自己说话吗? 霍星语有点茫然。 爸爸? 怎么可能。 自己的父亲早就在十几年前车祸身亡了,那天自己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 那辆卡车撞过来的时候,他伸手环抱住自己,被卷进车轮下,死了。 关于那天的一切霍星语的记忆已经模煳了,但在她的认知里,事情就是如此。 那个编织袋里躺着的,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回忆着那些混沌的幻觉,她的思绪茫然,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抽时间去看看医生,好一会儿,手上开始有力气动弹了。 眼前的世界缓慢的清晰起来,在霍星语刚想撑起身子坐起来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哭声。 想说自己还没死不用哭丧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宁缃缃那张满是泪水,惶惶无措的小脸。 她忽然想起自己葬礼的时候,宁缃缃也是皱着一张小脸,掐着大腿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还有一次,是在…… 她看着宁缃缃,脑海里努力地拼凑着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在医院门口,她也看到了宁缃缃蹲在那儿哭,却不记得是为什么。 被搬到休息室的时候,霍星语还在想, 都怪宁缃缃太爱哭了。 这个哭包总是掉眼泪,次数多到让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了。 想着,忽然自己的手就被宁缃缃牵了起来,她的脸颊蹭着自己的手背,湿润的泪水与温热的颊侧贴合着她的皮肤烧起一阵灼热来。 虽然霍星语不想承认,但是她现在确实是已经有力气起身,意识也恢復了清醒。 但是看着眼前为她难过、对她表现出无限在意的宁缃缃,她心中就忍不住泛起得意, 霍星语是死过一次的人。 她还是投资过电影和偶像剧的人。 按照剧本已经葬礼经验,宁缃缃此时就应该扑到她怀里,呜呜咽咽地抽搐着说,说捨不得她,说多爱多爱她,不要她死才对。 她半眯着眼,装着意识在失去边缘的样子,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唇角,正等着宁缃缃要说点什么,忽然就见面前娇小的少女,伸出纤细的手,突然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一边拍一边哭: 第88页 「霍星语!我已经喊救护车了!霍星语!!你醒醒啊!」 被她结实的手劲打得有点承受不住的霍星语已经无法再保持昏迷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以惊人的痊癒速度復甦了过来,一把擒住宁缃缃照她脸上唿的手,虚弱的轻声喃喃道: 「别,别叫救护车。」 听着霍星语转醒的第一句话,宁缃缃有点茫然地问道:「不叫救护车?可是你都这样了,不去做个检查吗?」 「我要是进医院,股票就要跌了。」 在一脚踏进鬼门关回来以后第一反应居然还是股票不能跌。 不错, 不愧是霍星语,宁缃缃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心中给予了充分肯定。 她才想拿手机给急救中心通话,忽然就被身边的霍星语拉住了手。 她茫茫然地转头和她的视线对上。 看着面前宁缃缃那张白皙小脸上哭得都是泪痕,霍星语心道,又到了一个该安慰的时候了。 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非常善于把握每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些机会的人,这个天赋在赚钱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面对宁缃缃,霍星语就没有那种十足的把握了。 即使她真的非常不会哄女孩子,她还是抬起手擦着宁缃缃的眼泪。 在这个双目相交的擦泪空闲里,霍星语在心中反覆思量,不断措辞,最终鼓起勇气,开口道: 「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阎王爷是不会让我这种精英人士这么早死的。」 「呃……」宁缃缃听着她的话,有点找不到内在逻辑,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让?」 「怕我搅乱阴间股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03?23:17:21-2021-03-04?17: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彤饼儿、柿子羊?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连绵的阴雨连续下了一个星期,在这座南方城市里,紧接着就是回南的潮湿天气。 自从上次在酒店门口昏过去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霍星语终于在每天的忙碌中,挤出了时间,在这个周末来见她的主治医生。 上次她和宁缃缃说不叫救护车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她确实怕上了救护车之后,在风言风语、以讹传讹的谣言中,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原来得了癌症晚期。 手中的钢笔在指尖不断转动着,霍星语抬眼睨向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脸上还戴着个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只能从下半张脸里看出她表情的变幻。 「我割完双眼皮,眼睛才睁开就来给你看病了,不要再这样打量我了!」 白大褂像是感受到她目光里的审视,悲愤地先声夺人,沉痛的指责她的眼神。 「这是还在恢復期吧?」 「当然!!」面对她不知是嘲讽还是真诚的疑惑,白大褂脸上涨起绯红,怒吼着扭转话题: 「现在我们要聊的是你的病情!不要再看我的双眼皮了!你就说这个窒息感持续了多久,怎么缓过来的。」 「十多分钟,倒在地上疼了就醒过来了……」霍星语转着笔,顿了顿,又说道:「但我最近总是产生两种幻觉。」 「什么时候产生的?」 「倒下去的时候。」 「是你过度通气的窒息才导致幻视……」白大褂记录着的笔停了停,抬头:「继续吃以前的镇静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还有呢?」 「总觉得有一个人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听着这话,她产生了兴趣,前倾着身子,隔着办公桌凑近了霍星语,说道: 「比如呢?是那种偷偷跟踪你,偷窥你的那种吗?」 「不是,开会的时候,会有一种她给我发消息的错觉;散步的时候,好像她就走在我身边;睡觉前,一闭上眼,我就会想像一下她躺在我怀里,我抱着她要做点什么。」 霍星语陈述着这一周以来发生在她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症状。 她的叙述已经是尽量委婉,尽量说得不那么严重了。 这个总觉得,总想要宁缃缃在她身边的症状是不断不断加深的。 工作的时候还好,但是一闲下来就尤为明显。 吃早餐看财经报纸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向旁边的那个宁缃缃常坐的空座位看去。 在微信上翻着工作消息的时候,她不自觉地会点开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自拍头像,前后翻动着聊天记录。 看着那些打滚的、捂脸的兔子表情,她愤愤地想,都一周了,为什么还不给她发消息! 再加上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是和宁缃缃上辈子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让她走到哪都能想起那个哭包。 烦…… 烦死了! 一周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叫她手足无措,逼得她不得不收拾东西搬到隔壁霍绮云家里住。 「把她抱在怀里?那你……你想做点什么?」白大褂把还没消肿的眼眯成一条线,八卦地问出声。 霍星语沉思着,开口说道:「或许,教她买点基金股票和做点投资之类的吧,我看她像是不怎么会理财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开口问道:「是不是很长时间没见人家了?」 第89页 「一周快两周了吧。」 白大褂震撼地听着这个预料之中,又预料之外的回答,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日历。 离愚人节还有段时间。 听着霍星语那番起初以为是精神分裂,进而变成,这种发生在霍星语身上比精神分裂还恐怖的恋爱症状。 她沉默了,观察着面前这个女人冷漠的脸上毫无玩笑的意思,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在病历本上飞速地写着: 「没事,相思病典型症状,你去见一见她就好了。」 「相……相思病?」霍星语呆滞了。 「嗯……」白大褂双手交错抱胸:「你可以问问你姐,霍绮云不是纵横情场多年无人能敌么?你要是不懂,就请教请教她。」 霍绮云最近的心情可以用极其愉悦来形容,她乘着夜色,带着几分酒意,飘飘然地下了车,迈步进了这个半山的中式大宅。 虽然她和邓言心从来不是一个路线的女明星,但同样作为三金影后,每次都被人拎着比,到最后甚至那么点王不见王,互相避开的意思。 霍绮云从内心里讲,她觉得邓言心没什么和她好比的。 看看姓邓的那个消瘦的身板,礼节性拥抱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抱过去的是正面还是背面。 再看看自己,大胸纤腰长腿,走起路来就荡漾无限。 看看邓言心寡淡的长相,虽然每次见面,她都老咧着个嘴笑对着自己笑。 但霍绮云一直认真的觉得她就是个笑面虎,虚伪至极。 虽然心中充斥着对邓言心的不屑,但每次撞上了,说不难受是假的。 毕竟这个姓邓的比她小两岁,还号称是最年轻的三金影后。 每次看了都让她觉得牙痒痒,什么最年轻,邓言心是最年轻只是因为自己出道晚而已! 今晚由于邓言心腿断了没来参会。 她在慈善之夜的晚宴上艷压众女星,关于她美貌的通稿已经飞得到处都是。 前几个月杀青了一部电影又入围了今年大奖的女主提名。 这就是所谓的春风得意,她想着,一边迈着醉酒的步伐,歪歪倒倒地向前走,一边从兜里翻出手机。 看着微信上满是恭喜和赞美的消息,她轻蔑地勾起唇角,一路划到最下面,六点三十二分的那一条; 【邓言心:你今晚很漂亮。】 霍绮云嗤笑一声, 看吧! 这个姓邓的装得这么人淡如菊,六点三十是她走红毯的时间,明显这个人就是蹲在电视前守着要和她隔空比美罢了。 邓言心这种八面玲珑的人,会发这种惺惺作态的虚伪消息,在霍绮云看来并不奇怪,按照往常,她也会虚伪的回一句谢谢。 只在心里执着地吶喊「老娘就是比你美!」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她也懒得装了,敲动着手机,回復道; 【是吗?要是有这么漂亮,你怎么不在微博上夸老娘?】 发完,她更觉得心情舒畅,怀揣着这种更上一层楼的惬意心情,拐过霍星语的院子,从六角亭后的小径走到了自己家。 直到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 她那些飘飘然的心情像突然绑上五十斤的沙袋直线从高空坠落,整个人就从醉酒的状态里勐地一下清醒过来。 她一推开门,就看到霍星语坐在自己家客厅的正中央里。 只见她这个妹妹,脸上带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张白纸缓慢的撕着。 地上的扫地机器人不断的在她周围游走。 听着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纸张撕裂声,霍绮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心中思考着现在是不是一个马上转身就跑的好时机。 「回来了啊。」 耳边是霍星语冷冽的声音,看着她诡异的笑容,霍绮云点了点头。 这个噩梦一般的堂妹。 霍绮云在娱乐圈兢兢业业奋斗了整整六年,勤勤勉勉,一改往日骄纵,很大原因都是出于霍星语。 作为霍家的三小姐,她的合约就签在霍氏影视,背靠这么一个参天大树,她天生就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拍什么戏就拍什么戏,她就应该耍最大的牌,发最大的脾气! 一开始她也是这样做的,直到这个堂妹接手了霍氏影视。 她还记得那天她是偷偷从山里跑出来的。 名导的武侠电影讲究实景,一路从沙漠里拍到山里,又是挂在悬崖边又是挨浪打。 才去第一个星期,霍绮云就在夜里收拾好行李,背着经纪人自个儿连夜开着车跑回来了。 不就一部戏,不值得她吃这么多苦。 可谁知道更苦的是,霍星语冷笑着环抱着手臂,推开了她的房门,那双带着寒意的眸上下扫了她一眼,冷声通知: 「两条路,一,现在收拾东西回去拍戏,二,偷跑是违约行为,我会联合剧组以及陈导,把你告上法庭并且解约,我预估了一下,你对霍氏的违约金应该在千万左右,加上名誉受损,应该多得是牌子要和你解约,需要以亿为单位了,选吧。」 「我们是亲戚。」她挣扎着摆出亲情牌。 「嗯,所以我没有收你违约金估算费,并且可以赠予你50块人民币,从这里打车到离家最近法院已经够了。」 在六年里这一系列的违约和解约的激励之下,霍绮云成功当上了影后。 第90页 她一起看着面前这个毫无亲情的魔鬼,微微颤抖地开嗓问道:「这是在等我?」 霍星语抬眸懒洋洋的扫了她一眼,开口说道:「我是来帮你餵宠物的。」 霍绮云低头看着被霍星语手上的碎纸屑引得团团乱转的扫地机器人,沉默了。 心中惊疑不定,不断地猜疑着想,霍星语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想要推掉下个月开机的那部戏了? 她犹豫着,在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忍不住主动说道:「到底有什么事你就先说吧,求你了。」 看着眼前莫名开始心虚的霍绮云,霍星语扔完手上最后一张碎纸片,开口就是一句反向诈骗:「我来,你还不知道么?」 「我承认,我是想推掉下个月的戏,但是也只是想一想而已,我也没真做,那个剧本我觉得就……」 「推了吧。」 「我……我可以推?」 「对……」她看着面前满脸震撼的霍绮云,开口继续道:「我顺便向你请教一些事。」 自从她接手霍氏影视以来,帮霍绮云摆平的桃色新闻没有几十件,也有十几件。 时至今日,霍星语终于找到,这位堂姐身上除了商业价值以外的第二个优点了。 「请教我?」霍绮云眯着眼,像是对她这番话保持着充分的不信任。 一般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都是后辈向自己请教如何演戏。 但这次居然是从霍星语嘴里说出来的。 她在心中怀疑着思索,自己有什么可以让霍星语用得上「请教」这个词,好半天,才开口问道:「那你想问什么?」 「医生说我得了相思病。」 话音才落。 霍绮云大受震撼地瞪圆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霍星语:「相思……相思病??」 股票投胎成精了? 古有白蛇寻许仙,今有股票找星语? 霍绮云心中浮起一连串的疑惑,试探的开口问道:「什么样的女生啊?」 是不是一看就长得很像股市的那种,她在心中憋着后半截疑问,就听见面前的霍星语思索着说: 「好像,有点笨,又不太聪明,还挺穷的、脾气也不好,不过,生气起来也是可爱的。」 「你喝多了?酒还没醒?」听着这话,霍绮云关切地看着她:「我上去给你找解酒药,等着啊。」 说罢,霍绮云也不顾她在身后霍星语的阻拦,一个箭步冲到楼上的书房。 关于霍星语的这番话,她心里给出了三种答案。 一是霍星语疯了,二是霍星语喝醉了,三是自己疯了,已经开始臆想这个股票机器开始谈恋爱了。 在三种选择中,她还是愿意相信她的堂妹喝多了。 想着,她快速在书房里翻找着药箱,忽然看见桌子上翻盖着一本书。 看着上面的水彩画封面,霍绮云心中浮起疑惑。 这个书房平时只有霍星语在用,她这个堂妹怎么会看这种类似儿童读物的书? 她伸手拿了起来,翻阅着瞧了两眼。 柳树下的梦? 只见原本的故事结尾已经被人为的拿着马克笔涂黑了。 下面笔劲锋利的秀气字体续写着。 [……贫穷的克努得听说了高贵又骄傲的乔安娜将要同别人结婚后,失魂落魄地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可谁知道,那位属于社会指导层精英乔安娜女士,在婚礼上看着她的未婚夫,认真地陈述道: 「原始形成的产权制度安排最有效,我和克努得在市场机制下已经形成帕累托最优。我们在一起,资源配置效率就会降低。总的来说,我们真的不合适。」 说完,她丢掉手中的捧花,扔掉头上的皇冠,跑出了教堂。 抛下她的金钱、地位、名誉和她的贵族家庭。 乔安娜鼓起勇气奔向克努得,牵着他的手开始在欧洲各地流浪。 因为出色的鞋匠手艺,克努得开始成为法国最炙手可热的手工匠人。 在乔安娜的协助下,发明了pebax材料加碳板的高科技新式鞋子,他们的鞋店分布欧洲各大城市,成为了亿万富翁。 最后,呆笨的克努得和非常非常聪明的乔安娜,在那颗童年的柳树下,长久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第47章 「夫人,这嘴角长泡呢,学名叫口角炎,上火了,得多喝水多吃维生素b2,我再给你开点下,很快能好的。」 看着面前头髮花白的老中医,林娴点了点头,嘶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地说了声谢谢,把手机揣进铂金包里,起身出了门。 只见她的乌黑的长髮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成一个髻,保养得当,只有眼尾泛皱的脸上妆容精緻,只有嘴角上泛红长了个小泡。 上火…… 能不上火吗? 她心中的火烧赤壁、熊熊烈焰已经勐烈地烧了一个多星期了。 每天醒来,看什么东西都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自从那个狂风摇摆的雷雨夜里,霍星语站在她面前,对她丝毫不畏惧地说出那些话。 说出那些违抗她想法、和她作对的话的时候。 看着她的眼眸里那股认真的劲,林娴心中,在那团勐烈的恼怒里,还泛起了一股恐慌的情绪。 她和霍星语一起度过相安无事的十几年。 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她费尽心血地把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步一步的向着她的规划驯养着。 第91页 林娴想,她要把这个女孩子变成世界上最符合她心意最完美的作品。 养成一个完美的霍星语。 但是谁都知道,所有的计划都是有变数的。 所有事情都不会这么简单就按着预期走向达成。 而这个变数就是她最讨厌的情感。 霍星语并不是一件没有生命的、待在角落被白布盖遮着的美丽作品。 她有感情、她有腿脚、有思想,她可以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发生任何她想发生的事。 而这些自己无法控制。 在那个狂风摇摆树木的夜里,林娴忽然发现,霍星语不是她的作品。 霍星语被她铸就成了另一个她自己。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一个人爱另一个人这种恐怖故事呢? 林娴想不明白。 感情这种东西可以耗尽一个人的心力,损害一个人的才华,甚至会使人疯癫,最后磨灭掉自己的生命。 不要在无聊的地方浪费你的时间。 她一直都是这么告诉霍星语的。 两个相差太大的人在一起,就算有感情,也不会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尤其是这种无聊的感情,这种苯氨基丙酸的激素增加,只会浪费你的时间,让你失去理智,使你变得软弱。 这是一个二进位的世界,一加一等于一零。 你只需要和一个与你旗鼓相当的人在一起,融资建立一个的子公司,携手共拥最大的利益。 林娴一直觉得霍星语就是这样相信的。 直到那个树叶都狂舞着的风雨前夜,那些枯黄的树叶飘飘荡荡的从高空坠下。 当林娴看见霍星语眼睛里那些滚烫灼热的情绪望向宁缃缃的时候。 她从心底涌起一种熟悉的恐慌情绪。 像是多年未见的噩梦又重新降临在她身上了。 林娴迈着修长的腿,跨进了车门,她闭眼后仰着躺在车上。 今天她将要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和她已故丈夫的妹妹去美容院做spa,听着这个蠢东西吹嘘一天的她女儿。 「哎呀,我们家绮云又拿奖了,多亏嫂子这么多年的照顾。」 「快,快把电视打开,让嫂子看看前晚慈善之夜的重播,哎,你看看,绮云这裙子也太漂亮了,这秋季新品的首穿,就是不一样啊。」 听着一旁从她踏进美容院开始就不断叽叽喳喳地,以同一个话题吵个不停的贵妇炫耀,林娴扯起一个敷衍的笑,随口夸了两句,那贵妇笑得更是花枝乱颤,脸上的面膜都泛起褶子来。 林娴一贯对娱乐圈不感兴趣,更对这家人没什么好感。 霍淮是个没脑子的,算是典型的被钱养废了的霍家人。 做事冲动,脾气像身上捆了三个煤气罐似的,无时无刻身上都散发着天然气,一点就炸。 平日里是骄矜贵妇,一同人吵起架来,甩耳光扯头髮,连菜市场里嚷得最大声的、最凶的婆娘看了她也害怕。 还有那个霍绮云,一事无成,也只会在那种抛头露脸的圈子里混,读书不成三大害。 害自己没脑子、害家人费财费力、害社会占用公共资源,一周一大事,三天一小事也从不见停。 一出了事,霍淮就哭哭啼啼地替这个女儿来求情,叫她看着就头疼。 如果不是霍星语和霍家在背后撑着腰,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这种人林娴是瞧不上的,放在平时她都懒得多给一个眼神。 但是现在,即使心中翻滚着滔天怒火,她也要咬着牙,去演一个好后妈的角色。 她的子女走偏了道路,她只能走得更偏才能把人纠正回来。 要让霍星语重新回到正途上,林娴是不会主动去起任何正面冲突的。 就和那天霍星语硬要和她反着来的时候。 尽管空气中飘散的都是令她烦躁的湿润雨夜的味道。 尽管霍星语脸上的表情,是那些她一步步教出来的,如今却令她厌恶的傲慢与不屑。 就好像霍星语有那个本事把一切都笼在手中,有那个本事和她反着来似的。 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与烦躁。 她只是扮演着那个慈母角色,笑着说好。 看着面前的大屏幕里投影出的画面,是前晚的慈善之夜,大小流量与各路知名圈里人,叫得出名字的、不在剧组的基本都去了。 一派的争奇斗艳之中,霍绮云站在最中央,烈焰似的暗红色捲髮将胸前的唿之欲出遮得隐约,绸白的裙子更让她在那片奼紫嫣红中显得夺目。 望着旁边一脸得意地望着的霍淮,林娴状若不经意地侧过身,拍了拍脸上的面膜,轻轻出声嘆了一口气。 霍淮敏锐的抓住这声轻嘆,她的目光从屏幕上星光无限的红毯里移开,侧过身看向林娴,一脸讨好地问道: 「怎么了?嫂子,瞧你脸色这么差,嘆气多了可要长皱纹的,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见她这位嫂子面带愁容,脸色也不大好,霍淮凑上前巴巴地问着。 「是有一些。」 听见林娴承认,她更是立马坐直了身子,嚷嚷道:「奇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你烦心的事儿?我那个侄女这么能干,把霍家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去年的分红可是多了一倍多,又是房地产又是搞科技公司的,有这么个女儿,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可烦心的。」 第92页 「要是世事都如做生意这么简单,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烦心的。」 看着她犹犹豫豫,想说却又不说的样子,霍淮一贯是个急性子,见不得她这样。 她一坐起身,就连忙将林娴的手扯了过来,一边出声安慰着,一边拍着她的手: 「嫂子,这些年我和绮云你都帮了这么多忙了,现在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儿,你就跟我说,你烦心的,说不准我就能帮上忙。」 林娴幽幽地嘆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说道:「做母亲的能愁些什么呢?还不都是为了子女的事忧心。」 「怎么?我那个侄女还能有叫你烦心的事儿么?」 看着霍淮脸上的茫然,林娴苦笑着说: 「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孩子,我真的当星语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从小我就对她严想处处管着她,我也只是怕她误入歧途,别人在背后说我刻薄、说我兇恶,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怕她不理解我而已。」 「谁敢在背后说你?你对我侄女怎么样,有眼睛的都能看在眼里。虽然是后妈,但你已经坐到仁至义尽了……」 霍淮看着林娴发红的眼眶,心里更是焦急,她轻轻拍着她的肩继续哄到: 「别人不知道,我们姓霍的能不知道么?你当时怀着我哥的孩子,大雨天出去接她,小产了,一句怨言一句责怪也没有,我哥死的早,你自己养着这个没有血缘的小姑娘,没有你管,她绝对不会有现在这种成就。星语是个聪明的,她怎么可能不懂你是为她好的那些心思呢?」 林娴脸色更是难看,她嘆着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开口倾诉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姑娘?」 「哪个?」 「就是那个宁缃缃。」 看着霍淮恍然大悟,才想起来似的神色,林娴揭开了面膜,以防她瞧不清自己脸上的那些哀切愁绪: 「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她喜欢女人,那我就找给她选,半句指责过她的也没有,星语有喜欢的人我也很开心,只是我看那个小姑娘终究是不合适。」 「是不合适,不是我有阶级观念,只是现在我们霍家身份就在那儿,要硬想要在圈里找,找一个像绮云这样的,有了名声,也有事业的,终归能走到一起,姓宁的早就没什么家底了,那种小明星,连和我们凑一桌牌搭子也没下注的本钱。」 听着霍淮一口一个作为霍家人的骄矜劲头,不停地说着些「身份」、「地位」的话语,三句离不了自己女儿的样子,林娴笑了笑,添了把火: 「什么家庭的倒是其次,就是昨天在家里撞见了我,连声好也不问,转头就叫管家把她送回去了,就这样的我怎么敢叫她做儿媳?」 霍淮听了这话,眉毛一竖就是怒从心起:「这还没跨进门呢,就已经开始连尊卑都没了?什么态度!」 「孩子也是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敢对她多加约束。」 看着面前的女人不断上涨的怒意,林娴克制着上扬的唇角。 「嫂子,你是不方便出这个头的,那我帮你打发了就行了,小孩子始终是要教的,星语在感情方面没什么经验是容易被这些人迷惑的……」霍淮冷笑着: 「我这个做姑姑的,做生意帮不上,管教外人这种事,我倒是很有经验。」 宁缃缃撑着拐杖在房间里翻找收拾着新搬进来的行李。 在霍星语走后不过两个星期,剧组真的復工了。 不仅復工了,而且脱离了在原来那个小型的影视城拍戏,直接搬到了隔壁市的一个度假山庄景区。 导演不知道拉到了什么投资跑来这个度假山庄拍戏,这种在市区里大造山湖的地方一看就比影视城租场地贵上不知多少倍,作为主演女配,还分到了一栋独套的别墅。 看着从房间的落地玻璃里望出去那一大片松影绿竹,她这一栋是肉眼可见的和别的剧组成员不在同一个区域内,而且景色极为出挑。 这种房子、这种风景区,能不收钱,还倒贴投资提供给她们这种被网上骂得头破血流的剧组? 景区老闆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宁缃缃心中茫然,沉浸在一种吃糠吃惯了的穷人突然莫名升格到天天吃珍珠米的不习惯中,她一边叠着衣服,一边瞟着一旁被她做了密密麻麻笔记、翻得都捲起来的剧本。 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急急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又来客人了!! 第48章 温然今天再次起了个大早。 望着窗外还灰濛濛的天色,她顶着睡得捲成一大团的乱发,以一种坚毅的精神,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她幽幽地看了一眼摆在桌面上的钟。 04:35; 嘆了口虚气,又重重地栽回被子里。 做一个女人难。 做一个坏女人更难。 要时刻精緻,要保持风度,要不能喜怒形于色,这些就算了,还特么要早起。 她有时候也会自暴自弃地想,要不然就算了,霍星语爱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自个儿就算不和她在一起,也不缺钱不缺地位,非得要费那劲向上爬什么,现在日子不过得也挺爽么? 但是一想到成为霍太太之后更爽的人生,?想着那些名媛贵妇见了自己都不得不低头叫一声霍太太的日子。 第93页 温然又从被子里支楞起来了。 天上掉的大馅饼,煮熟了的鸭子,内定的霍太太,她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顶着睡得打结的一头鸡窝,逐渐变得精緻,每一缕鬓角垂下的碎发,都要经过喷雾的精心定型。 温然勾起唇角。 她昨晚接到林娴发的消息,说霍星语要去隔壁市的度假景区考察,自己作为几乎已经是内定的霍太太,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想着霍星语那些冷漠的态度,和不近人情的处事方式,她是不敢主动上前说要和她一起去的。 既然不能当面说,就得找个霍星语拒绝不了的人做说客。 温然特地去了趟霍家的老宅,求着霍爷爷开口,让霍星语顺道带着自个儿一块去。 这位老太爷一出声,就算霍星语不愿意,也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 经过几个小时的精心准备,她就站在马路边上等着霍星语载她一路了。 看着远处那辆库利南车轮飞驰,迈巴赫的多辐锻造车轮平滑一般,缓缓驶停在面前,漆黑色引擎盖最前端上伫立着弓身展翼的神女车标,引得周围人都驻足观看。 温然挺了挺胸,纤细笔直的双腿形成更加紧张的站姿。 看见霍星语她真的做不到不紧张。 首先霍星语这个人就自带着一种让人不敢接近的距离感,像是各路妖精见了法海似的,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有那个心也没胆子往上靠。 其次,经过她这几天在微信上持续不断的「骚扰」,对于霍星语是刀子嘴钢铁心,浑身都是刺,活脱脱狼牙棒转世的不解风情,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每当她想到一个精妙无敌的话题,可以进展二人的关系时,霍星语要么就不回復,要么就会从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角度回復。 比如。 【姐姐,我看今年新出了一个贝母嵌钻的发圈好漂亮,有十二个色,我想托人从国外买回来,你想要么?】 小皮筋…… 绝对是时下最流行的女孩子不动神色的主权宣誓。 多么精细的一个小物件,看着不起眼,又是润物细无声的关怀。 霍星语在西装革履充满气势的时刻,手上却带着她送的,因为少女感太强而略显得格格不入的小皮筋,叫谁一看都知道霍小姐已经陷入恋爱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涌起无限的想像,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地激动着颤抖。 但经过一天一夜的等待,温然黑着眼圈看着聊天框里那个回復,沉默了。 【霍星语:不想,我只有一个头,用不着这么多。】 只有一个头。 盯着这个完全不解风情、毫无情趣的回覆,她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说并且接不上话的感觉。 怎么会有人越靠近,越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呢? 在苦苦思索了两天之后,她终于又想到一个绝妙的切入点。 看着霍星语平时冷言冷语的样子,从感情上打动她看来是有难度的。 但是从她的个人爱好进行切入,两个人的关系就会破冰。 霍星语这么懂这些经济产品,在她管理下的霍氏产业也被她玩得风生水起,只要她愿意教,那自己就做她的学生,这种关系,不仅给了她诸多接近的藉口与话题,还有种让人兴奋的禁忌感。 想着,温然志在必得地笑着,敲击屏幕翻找着摆拍好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和《经济学原理》、《经济学思维方式》、《逃不开的经济周期》的摆拍,仔细寻找着有没有p歪的地方,发送消息。 【姐姐,我今天买了好多经济学方面的书,也想学学股票和基金,你觉得新人入场应该买什么好一点呢-】 这一步棋,不仅显得自己好学,还显出了一种自己会为她学习她所不懂的东西。 绝! 妙! 她才勾唇微笑,就看到霍星语的消息弹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快地收到霍星语的回覆,心中有一种难掩的激动。 看吧…… 这个方向就是对的,引起了她的注意,接下来就好办了。 想着,温然颤抖地点开了消息框。 【霍星语:买教训。】 看着每句话后面霍星语必须加上的那个句号,温然心中产生了一种想要给自己的舔狗生涯画上句号的冲动。 那辆停在咫尺面前的库利南,曲线锋利的车身、前方帕特农神庙的设计格栅和如同星光碎裂的车前灯,将整辆车烘托出一种昂贵的金钱的气息。 温然脑海中轮转的全是这几天里霍星语那些极其不好相处的事迹,心中产生了一种想转身就跑的冲动。 但是被这股金钱与地位的气息笼罩着的感觉,又让她有一种极为不甘心的感觉。 两种感受交错在一起,导致她形成了一个身子后仰着,脚却坚定地立在原地的别扭姿势。 等到那不透明的车窗降下来的时候,她看到霍星语常年不晒太阳所致的苍白面孔,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将那锋利冷漠的眉目遮掩着,显得不那么难以接近了。 温然心中唿出一口气,笑眯眯地问了好,绕到车的副驾座门前,一拉开。 就看到了一头红髮,一边嗑着瓜子,眯眼睨着她瞧的霍绮云。 心中咯登一声。 第94页 霍绮云这个人,她早就见过了。 如果说霍星语是那股子目中无人的傲慢。 那她这个堂姐就是嚣张跋扈惯了,嘴狠心更歹毒的仙人掌,浑身带刺儿,见了谁都不忘扎两句。 这俩姓霍的放在一块儿,堪称两朵并蒂莲般同款的豪门毒舌喷子。 只不过眼前这个霍绮云是无差别攻击; 霍星语那个是定点精准打击。 望着僵持在原地,呆愣愣地瞧着她的温然,霍星语眯了眯眼,出声问道:「我是来託运一具石膏的?」 温然看着一旁捂着嘴笑着看戏的霍绮云,心中悲愤,嘴上不敢应声。 飞速转身上了后座就开始低头玩手机,霍星语的车上不开任何的音乐与广播,封闭的空间内静悄悄的,连声音都没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又顶在她头上了。 温然缩在车里,四处打量着。 库里南的nappa真皮、designo木纹饰条以及车里目光所及之处都能瞧见的迈巴赫标志,半卧的椅面,一开启电动伸展腿托就让她几乎能躺倒在后座上。 车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霍绮云嗑瓜子的响动,温然半眯着眼,由于今天起太早做造型,一股困意由衷地席捲上来,她躺在座椅上,昏昏沉沉就要睡着之际,忽然从车后座上看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亮眼的橘棕交错礼盒大小和上面印着的那串英文与马车,都在昭示着。 这就是她前几天想送却被拒绝了的小发圈。 拒绝了,又自己去买是什么意思? 想着,温然脸上突然泛起一阵潮热,忍不住偷偷去瞟坐在驾驶座上没什么表情的霍星语。 该不会……该不会是听到自己说喜欢,就买了送自己吧? 她涨红着脸瞟着这份礼物,心中开始设计着一会儿她要是想送,自己要怎么回应。 霍绮云一边嗑着瓜子儿,双眼目视着前方,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个半途上车的少女。 她是不认得的宁缃缃的。 但看着这一身从头到脚的限定名牌,连头髮丝儿都拗着刻意的精緻角度。眼睛盯着后座上的那个盒子,不知何故脸上娇怯着。 想必也不是霍星语说的那个又穷又脾气大的。 想到那晚霍星语一脸严肃认真仿佛重回博弈学课堂的样子,还开着文档一条一条的列要点。 霍绮云是没有喜欢过女人的,从来都是男人往她裙角下扑,说是情感经歷丰富,但她哪有过什么追人经验。 她只能从自己的需求作为出发,思考宁缃缃到底要怎么追。 追女孩子这种事情,她觉得首先要从细节入手,玩一玩这种看起来是小手段,但其实润物细无声的花招。 就比如送个小皮筋。 小物件,又不突兀,你一套她一套,有了那种情侣款的意味还不会被八卦杂志挖料,可谓是最适合不过。 而这套新款小饰品,在国内还买不到,还是她拍戏顺便带回来的,要不是霍星语同意她推掉那部戏,这个她绝不会让出去。 想着盒子里的小皮筋贝母嵌着小钻,被光一照就显出流光色彩。 霍绮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在心中肯定地想。 这回绝不会出错! 宁缃缃拉开门就看见,林君若攥着手机站在门口。 她看着林君若脸上着急又犹豫的神情,这个神情她是熟悉的。 每次拍古装戏,头上顶着大包小包,身上穿得一层又一层的时候,那些想上厕所又上不了厕所的演员,都是这个憋得要死的表情。 但是现在也没拍戏,这是为什么? 宁缃缃犹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缃缃姐,不知道你一会儿有没有事,我想和你出去走走。」林君若低头攥着衣摆。 她心中的憋闷已经好几天了,她想找人说一说,却由不敢说。 这种事情,她怎么能胡乱和别人讲呢。 那天晚上之后好像一切都不正常了。 她脑海里全都是那些混乱的灯光隔着玻璃映在邓言心那张清隽的脸上。 和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在那片茫然中,林君若还不知如何回应时。 就看见面前的女人又扬起了习惯性的温和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开口说道: 「逗你玩儿的,可千万别当真。」 她说千万别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睡醒突然灵光乍现!想写个菟丝花美人攻的故事!!在这里打滚放个预收—— -----《笼中鸟》在专栏辣! 周宛初是程芙圈养的菟丝花。 她以为被圈养了,或许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可是有一天,那个永远都随心所欲的程芙忽然不想养了。 于是这朵被抛弃的菟丝花笑了笑,亮出了锋利的爪牙,用纤细的藤蔓,一点点地把她的饲主困束在怀。 牢牢拥抱,攻城夺池,吮吸着汲取养分。 就算最后枯死在自己怀里,周宛初也不会把她让给别人。 这是一场属于菟丝花的掠夺。 她的饲主,才是她手里的笼中鸟。 ——菟丝花美人攻x无法无天小霸王—— 第49章 库里南在车流中向前飞驰着,那些绿植化作一片模煳的光影向后倒退。 车内再没有人说话,彻底地寂静了起来。 第95页 霍星语开车很快,两个半个小时的路途又正好没遇到堵车,眼看着就要到了。 霍绮云瓜子磕累了,连嘴也有点肿了起来,她一只手撑着脸,一手端着手机玩。 忽然看见手机上方的系统栏,弹出一条微博的热点推送来。 【三金奖项,最年轻的两大影后,细数她们的爱恨情仇。】 …… 看着这个标题,霍绮云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这八卦营销号这样取题目,就差直接写她和邓言心的身份证号了; 她眯了眯眼,还是伸手点了进去。 邓言心和她按真实情况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仇怨。 她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线路的明星,连资源上的抢占都没有。 霍绮云这种浓颜明艷系的女明星本来也不适合文艺小清新,在霍氏关系网的笼罩之下,和以霍星语的需求来计划,她的电影拍的都是商业片,投资高,票房高,商业价值也高。 而邓言心专挑着那种小成本的文艺电影拍。 最关键的是,她们根本不熟,也没有闹翻的可能。 看着营销号上条条细数出来的一切爱恨,逐渐演变为一条条她仗着霍氏欺压邓言心的证据。 霍绮云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正在她打算关掉眼不见为净的时候,就听见微信上弹出的特别关心提示音,随着那不断的咚咚声响起,她助理的消息在不断弹出来。 【姐出事了,快去看微博。】 【你又怎么招人家了?现在霍总知道了吗?】 霍绮云有点茫然,怎么出了什么事就说是她招的,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况且自己最近老老实实的,能出什么事儿? 她瞟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心无旁骛、面无表情开着车的堂妹,偷摸着打开了微博,赫然看到自己的大名就挂在热搜最顶端。 【邓言心霍绮云】 点进去一看,在这个话题的最上方,就是那个虚伪的笑面虎转发了一条她粉丝站的微博。 那个由九宫格的图片组成,从她出道到昨天的慈善之夜里最最最出圈的图都集合在了一起。 邓言心转发了,还评论了一句; 【她是真的非常漂亮。】 霍绮云沉默了。 她想起喝得有点醉熏了的自己,踏着摇晃的步伐,勒令人家夸自己的那一晚。 虽然她如愿的得到了夸奖,但心中仍然咬牙忿忿。 这笑面虎连腿断了都不消停,净整这些花花肠子? 看她艷压全场,心里就按耐不住了? 非得这么隔空蹭热度? 想着,霍绮云心中愤愤不平的扣上了手机。 温然看着微博上一片祥和的双影后,目光不经意间和霍绮云对上,她心中一跳,看着霍绮云眼中莫名其妙燃烧着得熊熊烈火。 要是以后嫁进霍家了,也得跟这位打好关系,想着,温然开口搭话到:「绮云姐你新出的那部片拍得真的太好了,连我哥都说想要放弃她的女神,在下次电影节给你投票了。」 「噢?」霍绮云你有没有敏锐的捕捉到她话语中的那个\想要\,开口问:「是吗?你哥哥是导演?」 「嗯,对呀,温佳俊就是我哥。」 ……温佳俊? 她听着这个名字,心中了悟。 这个温导给她留下过极其深刻的印象。 霍绮云是演过他的戏的。 那天她拎着盒饭,边吃边走到摄制组想看看刚刚拍的片段,就见这个温导一手抓着鸡腿,边吃边从摄影机中评价着: 「商业片的女演员,果然还是不行,不如我女神,拍过女神就知道了,那种浑然天成没有痕迹的演戏,不是技巧就能弥补的,这是天赋,天生的演员。」 想着她一口一个女神的,霍绮云眯了眯眼,开口问道:「你哥哥,他女神是谁?」 「邓言心呀……」温然对着即将靠近的危险全然没有意识,还在开口说道:「不过绮云姐你已经很厉害了,连邓言心都夸你呢!」 听着这话,霍绮云刚刚平息下的怒火又翻滚而来。 她的余光扫过身边,看着驾驶座上一贯冷漠的堂妹,现在嘴角边那抹意味不明的诡异笑容。 和眼前温然真挚的花痴眼神。 她心中捲起一种愤怒。 什么叫连邓言心都夸自己? 她也是影后诶! 她也有拿奖啊! 而且她们是平辈!! 严格来说,邓言心还是比她小两岁,怎么说得好像被一个小朋友夸就是无上荣耀似的? 她拍的片是不错,但自己也和她差不到哪里去吧? 想着,霍绮云幽幽地伸出两个手指,在脸颊边比了一个二,目光里充斥着暗示的意味。 温然看着她的举动,心中懵了懵,大脑犹如短路一般,完全接收不到霍绮云的暗示。 这是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右手比兔兔? 温然握着手机揣测着霍绮云的思维,是不是要帮她拍照的意思? 温然犹豫着打开美颜相机,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听见霍绮云说。 「其实,我出道比她晚,现在还比她多了两个奖项。」 …… 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掰头吗? 她迅速关掉相机,赔笑道:「绮云姐真厉害。但我哥审美就是那样,他只是更喜欢那种文艺片的感觉。」 第96页 温然这句话,并不能将她心中的怒意平息。 任何说她不如邓言心的人!她都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霍绮云作为霍家斤斤计较的小心眼血脉继承者之一,看了看身边那个在霍家小心眼的血脉上,革故鼎新、推陈出新,发展出登峰造极、锱铢必较的另一位继承者,她的好堂妹霍星语。 两个人的目光在电光火石之间交换着。 她是霍星语的恋爱顾问、有血缘关系的堂姐、以及霍氏员工。 被人欺辱至此,毫无面子。 而霍星语作为她的学生、她的堂妹、甚至是她的老闆,理所应当地要胳膊肘往里拐,负责帮她找回场子! 看着车窗外那片已经接近了的园林,温然翻了翻背包,掏出个小镜子和一只口红来。 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才放下,一抬眼,就看到霍绮云幽幽的目光通过车内后视镜在看她,间接地对视上她的视线。 …… 怎么是这种难以言说的眼神? 温然举着口红愣在原地。 「这颜色衬得你年轻……」霍绮云忽然开启话头,胳膊肘怼了怼坐在她身边的霍星语,开口道:「你说是吧?」 随着她这一声问,温然心中泛起一种紧张的情绪来。 她不清楚霍星语在她眼里究竟是怎样看待自己的,而霍绮云这个问题又正好恰恰问在了点子上。 或许,霍星语对自己没有兴趣,但自己的外貌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吧? 不少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她不相信霍星语看不出来她有多漂亮。 她也不相信,霍星语能够不为她的漂亮而动心。 温然紧张的捏着那只口红,等待着回答。 「嗯。」 面对这声没有任何夸赞,只有轻轻一句同意的音节,温然身体里突然涌起一种想要落泪的情绪。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完全不懂风情的人在夸她; 这是铁树开花,难得一见,这是舔狗舔到最后即将拥有所有! 温然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有点不好意思地出声:「谢谢姐姐。」 「不客气,看起来像35的了。」霍星语没有回头,接着话。 …… 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19。」 「1919年?」 …… 温然大受震撼地看着她。 林君若推着她沿着湖边的小径慢慢走着。 在酒吧那晚之后的那一个星期里。 她每天早中晚都能收到邓言心喊她吃饭的微信。 每次她都是收拾好了碗筷,等着那个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才向楼上跑。 一开始剧组搬来这个旅游区,她虽然高兴环境变好了,但心里还是有一种难掩的失落。 可谁知道,邓言心还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地约她一块吃饭。 每天快到饭点了,邓言心就远远地给她点外卖,每天吃什么都不一样,一份份地都送出了心思。 掐着饭点给她打视频电话一起吃。 就在她觉得,好像一切都很好,很想继续下去的时候,她忽然就失去了所有联繫。 邓言心就好像忽然冷漠了下来,无论她乐呵呵地再分享什么有趣的东西,她都只是敷衍地回个表情包,一个「嗯」的音节。 林君若习惯性地翻着手机看着上面空荡荡的消息提示,顺着微博热点的推送【三金奖项,最年轻的两大影后,细数她们的爱恨情仇。】点进了热搜。 热一上面挂着邓言心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邓言心霍绮云】 一点进去就能看到,那个比烈焰还要灼人的霍绮云,暗红色的长髮,绸缎的白裙,让她站在那群明星中央,也犹如月辉一般夺目。 那条转发里,邓言心写着。 【她是真的非常漂亮。】 她看着邓言心头像旁边显示的已关注,心中浮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已经偷偷摸摸地关注邓言心好久了。 可是,邓言心就像完全没有发现一样。 她心里浮现一股浓烈的酸感,这种酸胀的感觉正在她心里咕噜噜的冒着泡泡,每一个泡泡的破裂都散发出一种腐蚀性的气体,鼓胀着她的理智。 林君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自己所有情绪忽然之间都被牵动了。 她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宠物店待售的小狗。 而邓言心就是那个来走马观花的看客。 既然不喜欢小狗,不准备把小狗带回家, 为什么又要来摸摸小狗的头,挠挠小狗的下巴呢? 她只是心中泛起一种怨怼的情绪。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廉价,送点吃的,笑一笑,好像就能引起她的喜欢了。 不, 或许不是这样。 应该是,她早就对邓言心有过分的关注,看她演的所有电影,收集她所有的影视资源,听她唱的每一首主题曲,看过写她的所有书。 或许不是邓言心来摸一摸她的头,引起了她的注意。 而是她一直注意着的那个高高远远的人忽然给了回应,但对于这个回应,自己仍然还在不知足地叫嚣着,不够,不够,一切都还不够。 那一个吻,忽然让她明白,只要对方是邓言心,女生也是可以的。 而且邓言心好像,好像确实就是喜欢女孩子的,可是对于那些八卦记者的询问,问她是不是有圈外男友,她也并不否认。 第97页 为什么呢? 她茫茫然地思来想去,宁缃缃比她在圈里呆的时间长,认识的人也比她多,她也就只能揣着手机贸贸然地跑来找她。 湖边的绿植茂密,不远处还看得见露天餐厅,她推着宁缃缃一路沿着湖边的鹅卵石地走着。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缃缃姐,其实我今天出来,是想找你问点事。」 「怎么了?」 「就是……我想问问……」她话说到一半,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停泊在了不远处的露天餐厅,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林君若愣了愣,开口道:「那不是霍小姐么?」 霍星语? 宁缃缃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远远地就看到霍星语从车上下来,勐烈的日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种几乎要透明的感觉。 长卷的发随意扎在脑后,秀挺细直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细边的框架眼镜,掩去了她目光中的锐利与审视,反倒多了一分知性。 只见她迈着修长的腿绕到后座,拉开了车门。 从车上下来一个少女。 宁缃缃眯了眯眼,才看清。 这是那天晚上那个,「未来的霍夫人」。 第50章 一把车开进风景区,看着门口高耸的石碑镌刻,霍星语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泛起一点按捺不住的情绪。 这里一贯的会员制可以把记者拒于门外,和那个走两步都能遇见在外围蹲点拍照的影视城相比起来,更为安全。 脱离了那些摄像机。 她推掉部分事情,带着一大叠文件来,只是为了可以粘着宁缃缃,可以和宁缃缃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霍星语的心脏就开始略微极速地跳了起来。 那个小破剧组,能搬到这里来拍戏,又减免了场地费用,霍氏还倒贴提供住宿,怎么看都是天上掉馅饼,导演祖上冒青烟的事情。 在这一片馅饼雨中,宁缃缃的那一块,是她亲自选的。 她住的那一栋是在整个度假风景区最中央的一片区,透过玻璃迎面望出去,就是私人湖岛,茫茫雾气,雨松竹环绕,形成了这个地段里最好的景色。 能在市区内开凿出这样的人工风景已经是大费财力。 宁缃缃能不能知道是自己在背后偷偷摸摸的帮忙呢? 应该是能知道的吧。 宁缃缃想拍戏,虽然拍的是这个以后会被人嘲笑的史诗级烂剧,那她就尽力地为了宁缃缃,把这个剧组的可用资金扩大,降低这部戏遗臭万年的程度。 面对着这个,让霍氏投资出现在片尾都算是辱没公司名声、有损霍氏清誉的赔本买卖。 霍星语不理智地签了字。 回想起那个导演喜极而泣的样子,她心中刮着冷风。 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知亏本,还是投了钱的项目,值得将这一份合同裱起来做纪念。 在她接手影视这方面的公司以后,霍绮云那些或大或小的绯闻事件,都是她一手处理的。 看着那些花样百出的跟拍照片和新闻,霍星语一直坚信不疑她这位堂姐是万花丛中穿梭,来去自如的感情专家。 那天晚上在客厅里,她和霍绮云从凌晨一直讨论到天色濛濛亮。 这是霍星语两次人生中头一回因为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熬一整个通宵。 霍绮云所交代的要点,她都分好类型存档,一条条记录清楚,每一个大点下面甚至清晰地标註出一二三四个小要点。 这几天还时不时在看各种申请与报表的空隙中,挤压出时间,点开这个名为《关于恋爱准则的调查报告》的文档,时不时复习一下。 面对这份要点详尽,长达40页的文档。 霍星语可以说在学生时代那些大考里,自己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那些知识性的考试,拿第一她从来不觉得是一件可以称得上是考验的事。 可是要做到宁缃缃心里的第一,原来比她想像的还要困难很多。 可是,这一次她这么认真对待,不耻下问、精心列好要点,时时复习,应该可以做到一次第一吧? 根据霍绮云出品的《关于恋爱准则的调查报告》里,对女生首要就是细心,从细节处不断呵护关心,可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还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一个体贴的人。 想着,霍星语停好了车,就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向外走。 车后座上放着她从霍绮云那里交换来的礼物。 在盒子里码得齐齐整整的十二个的贝母镶钻小皮筋。 对于礼物这种东西,霍星语一直以为自己是比较懂的。 在生意往来,人情世故的教育之下,送字画、送瓷器、送玉雕、石头,从价值到鑑赏,这些她都有经验。 但是送人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这还是第一次。 不讲究品味,也不讲究价格的礼物是什么说法,意义在哪里,她是不理解的。 这种小东西,价值不高,虽然号称限量,但看起来全无升值空间,而且,十二根小皮筋,宁缃缃只有一个头,怎么看都有点太多了,也不能算在实用范围内。 但面对霍绮云脸上那种洋洋自得,感觉胜利在望的微笑,以及她话语中信誓旦旦的保证。 霍星语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心中的质疑。 第98页 在堂姐的信心满满中,她也不得不开始想像,宁缃缃收到这份礼物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高兴,期待? 她心中是一种茫然的焦急,想见到宁缃缃又害怕见到,想要向她靠近,但对于宁缃缃那些迴避和拒绝她又不能不装作不在意、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想着,霍星语嘆了口气,伸手拉开了后坐的车门。 看着车内温然惊愕逐渐变得惊喜的眼神,她一侧过身,绕过了温然想要搭在她胳膊上的手。 将放在温然身侧的那一份棕色和橘色交错的礼物袋抽了出来。 她盯着包装盒上的马车图标瞧了瞧。 这宁缃缃真的会喜欢么? 想着,霍星语又嘆了口气,刚想转身,就对上了温然娇羞的目光。 那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静静的望着她,忽闪忽闪地眨着。 这是怎么了? 霍星语迷茫的看着温然充满了期待的目光。 她在期待什么? 在被这份莫名地期待注视了好一会儿后,霍星语迟疑地开口,随便关心道:「怎么了?眼部神经紊乱了还是虫子进眼睛了?」 看着温然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嘴上也没有回应。 霍星语有些莫名地转过身向外走去。 她住的那栋房子,就在这间露天餐厅的不远处。 她一贯是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这种吃饭与工作之间的路途,一定是能近则近。 提着那个礼物盒,霍星语头也不回地向那个独栋小楼走去。 她沿着青石小径不断的向前走着终于进了门。 当身后的员工将她的行李码放好在房间中,霍星语迫切地打开了电脑。 根据《关于恋爱准则的调查报告》第十七条第三款。 从社交媒体与动态,了解对方的生活和喜好。 霍星语打开了微博。 她是不太爱用这些软体的,她不喜欢在网络上过多的曝光自己的生活,而且在纷乱复杂的数据横流中,无意义无价值的信息太多,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但是如果要她的时间浪费在宁缃缃身上,她觉得还是物有所值的。 想着,她动手点开了宁缃缃的微博。 光明正大的浏览宁缃缃的微博这种事,她重新活过来的那前三天就已经把这个帐号翻个底朝天了。 宁缃缃这个微博也没有什么别的营养价值,大多数是关于在小剧组里的生活和一些自拍。 霍星语之前除了存存照片,也没看出过什么所以然来。 看着宁缃缃几天前发的一张对着镜子的全身自拍,自拍里她一手撑在拐杖上,脸上还笑盈盈的,下面配着行文字。 【没病走两步!】 看着她弯弯眉眼,霍星语沉默着,还是没忍住伸手点了点保存。 在她这回细心观察之后, 发现宁缃缃的微博完全符合一个娱乐圈煳咖的微博的样子,一个女明星那些不火的显着特徵,她全都拥有。 而且可能是由于没什么钱,或者刘思也不在这方面花钱。 没有买数据,也没有买评论,每条微博的转发和评论数量都只在两三千左右浮动。 和宁缃缃相关的话题里,活跃的人数也不多。 但只要带了那个《乘海歌》剧组标籤的微博,下面的骂声一片,能远超宁缃缃五条动态的总和。 时不时还有从剧组超话里摸过来大放批评言论的。 霍星语皱着眉瞧了瞧。 那些演技烂的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深入人心,她忍住想要点赞的冲动,手指轻划着名屏幕继续向下翻阅着。 在她的认知里,以及在她看过的那些宁缃缃演的片里,没什么演技就是第一感觉,虽然不到烂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但明显就是木。 只是这种木头般的演技,放在女三女四的花瓶位置里倒也不算太突兀。 霍星语翻着这些评论。 看着下面少部分攻击脸的,终于在心中产生了一种反驳的冲动。 依据《关于恋爱准则的调查报告》第十七条第四款,多给对方社交软体留评论。 霍星语翻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微博小号。 看着那个灰白色的人形轮廓初始头像,她换上了宁缃缃抱着狗狗笑得眉眼弯弯的自拍。 盯着那些说宁缃缃不漂亮的言论,她皱着眉想了想,动手修改着这个小号的id; 看着屏幕上的新名字。 【宁缃缃最最最漂亮】 霍星语满意的勾起唇角,开启了在微博留言的大业。 「缃缃姐?」林君若疑惑地看着眼前不断走神的宁缃缃,好像从刚刚在湖畔散步的时候就魂不守舍似的,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有问,想着,她开口继续道: 「缃缃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宁缃缃摇了摇头。 她脑海里一幕一幕地回回想着的,都是霍星语走过去帮别人开车门的画面。 看着温然羞红着脸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莫名地觉得不知从哪儿涌起一种难受的感觉。 把这种感觉归为难受,她也不知道正不正确。 宁缃缃嘆了口气,扯起一个笑,想要沿着话题问问林君若找自己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手机一阵持续的勐烈震动打断了她的话头。 第99页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微博提醒。 心中茫然。 她微博并没有买任何的数据,平时发的动态也不算多。 作为一个花瓶型角色,宁缃缃对自己没有什么固定的粉丝这件事,是有着清楚认知的。 来关注她的大部分都是从那些混剪视频里摸过来的。 怎么可能会这样疯狂地跳出留言? 是不是剧组又发生什么么蛾子了?? 宁缃缃颤颤巍巍的打开了微博。 只见最新评论里各种各样的id都在她的动态下留着一串串,或长或短的问号。 看着那些还在不断涌现的问号,和偶尔两句【怎么可能?】、【次元壁破裂】之类的留言。 宁缃缃也满头问号了。 她正急着从那片疑惑海洋中找寻原委的时候,就看见罗姐的消息从上方弹了出来。 【你又怎么招惹那个姓霍的祖宗了?】 【她是不是手滑点的那个贊?】 第51章 #霍星语点赞# 这个话题,宁缃缃是亲眼看着她缓慢地从无到有,随着不断涌入的评论和转发爬上热搜的。 作为这个话题中另一位女主角,虽然不这么光彩,但连名字出现的机会在霍星语光环的笼罩之下也被掩盖了。 看着自己的粉丝量不断往上成倍的番涨着,最新的那条微博里的评论勐涨。 看着那片疑惑海洋中偶尔飘出的几句; 【原来她叫宁缃缃啊?】 宁缃缃沉默了。 自己一直演着女三和女四这种角色,可以说是几乎没什么知名度,甚至于很多人看着她只能认得出脸,而叫不出名字。 霍星语这轻飘飘一个贊。 虽然内容是,?但她自带的流量和关注度,莫名倒形成了一种反向宣传。 这种几年从来不发社交媒体的金融大鳄,有一天突然上线,点赞了一个说五六线女明星演技差的微博评论。 可以说是极具故事噱头。 莫名地把她的知名度向上拔高了好几个台阶。 就在她懵然不知道要不要回应,想和罗姐商量商量的时候。 微信忽然弹出几条消息,都是来自与以前合作过的导演。 因为自己这次莫名其妙的出圈,自己演的那些电影肯定也会被骂,电影评分从低谷变成东非大裂谷,导演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宁缃缃眯起眼,看着那系统提示框里,一条条消息里都带着烟花、大拇指这种emoji,?心中感到一种莫名。 怎么生气还发这种表情? ……不会是在反讽骂人吧? 或者是一点进去就是那种【一巴掌把你扇飞到天上变烟花】之类的怒骂她心中涌起一种略微恐惧的情绪。 指尖颤抖着点进了对话框。 只见那个满是emoji烟花的对话框里,夹杂着几句看起来极为真挚的夸奖; 【缃缃做得不错!】 【谢谢你!现在我们播放量开始勐增了!没想到这么久以前的戏还能有收入。】 【下回来我这,我请你吃饭。】 …… 宁缃缃震撼地看着这些激动的夸赞消息,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为这部电影贡献出了什么精彩演技; 她在网页里搜了搜自己演过的电影。 评分虽然还有向下跌的空间,但播放量正在以倍速向上勐涨着。 热评第一已经从批判男女主的俗套古早的爱情故事,变成了; 【来看看霍星语点赞的演技。】 【为了霍总来看的。】 「呃……」看着热评里不断出现的「霍星语」三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小姐出演了这部史诗烂戏的女一。 事情的发酵速度之快,她是能预料到的。 霍星语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无论是从地位到交际圈,怎么看都是两个不同圈层的人。 而今天她那莫名其妙的一个贊,突然打破了这个无形的壁垒。 从霍星语的微博点进去,还可以看到最后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四五年前对金融新闻的点赞。 时隔几年,这位自带巨大流量的圈外人,再在社交媒体上有活动,就是点赞了那条说她演技差的评论。 看着自己微博下那条被顶到极高贊位置的评价。 【太木了,多练练眼神吧,女三一出场,我还以为是盲人出来了,漂亮是漂亮,但是没那股劲。】 宁缃缃心中升起一种羞愧的感觉。 上辈子自己并不是科班出身,进圈后懵懵懂懂地拍着戏,找不到门路也找不到技巧。 唯一能说得上表现好、值得夸一句不错的,也就是用脸硬撑起来的gg和杂志。 正因为有着这种清醒的认识,面对霍星语这一个突如其来的,针对她演技很差的那个贊,引发的热搜舆论; 她一点恼怒的情绪都没有。 甚至还觉得一种愧疚的情绪涌在心头。 那些在她微博下评论演技的话,说得都挺在理的,有些评论还把她意识不到、感觉不到的那些缺点给总结了。 罗姐在微信里说的,让她去找霍星语把贊给取消了,这件事她是做不来的。 首先霍星语绝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跑来她微博偷偷观看的人,她微博里发的,都是一些零碎的生活和自拍。 第100页 这些东西对于霍星语来说既没有阅读价值又浪费时间,她会来自己微博手滑的机率约等于0、 她这样跑来自己微博,专门点了个演技差的贊,也间接的证明了霍星语真的看过那些她演的电影或者电视剧了。 这就是她看完以后的真实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看完以后的感觉。 把那个贊取消掉,把那些负面评论删除,能改变什么呢? 改变她确实演技平平的事实吗? 这样做也不过是堵住舆论的嘴,掩耳盗铃罢了。 况且别人看了就有发表意见的权利,自己那些戏,从剧本到自身都可以称得上是中下,又凭什么不让别人说呢? 她看着那些不断涌进来的评论,眯了眯眼,自己应该做的,并不是找霍星语取消掉那个贊或者删除掉那些评论。 因为他们说的就是自己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自己应该做的,应该是好好磨一磨自己的演技,争取在戏里脱离这种木头人的状态。 她放下手机,抬起头对上林君若神色复杂的目光,开口说道:「怎么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林君若看着那个不断向上攀爬的热搜,沉痛的看着她开口安慰道:「没事,缃缃姐你现在应该比我难受得多。」 自己一个贊上了热搜的风波。 霍星语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才知道。 或许是自己平常太过谨慎细緻。 而微博又是一个这么私人的东西。 直接导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骗去看了宁缃缃的电影之后,觉得自己审美以及观影歷史被玷污,进而愤愤不平地到了这个五六线女明星的微博,点赞了这个评论。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 宋秘书颤颤巍巍地发消息告诉她,她上热搜了。 霍星语才发现自己真的手滑点到了那个很想点,但是一直努力,尽量克制着自己,没有去点的那个贊。 看着那个评论下面汹涌的唿唤、应和着她,一起群嘲说宁缃缃演技不好的评论。 她心中居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虽然这些评论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 但看着这么多人一起说这个属于她的宁缃缃有多么多么不好。 她心中就有一种难以驱散的烦躁郁闷。 而造成这一切嘲笑与热度的源头竟然就是自己。 霍星语第一反应就是想取消掉这个贊。 但是热搜已经上了,就算现在取消也是于事无补。 按她帮霍绮云处理的那些漂亮公关来说,现在自己应该发一条表示手滑误触,无意间点赞了的澄清微博,再在末尾说上两句夸宁缃缃的话。 这种一时间引起的热度很快就能消散下去,再过一段时间记得的人也不多了。 以霍氏一贯公关的流程和速度来说。 早在热度一开始有的时候,宁缃缃本人或者她的公司、再或者她的经纪人,就应该联繫自己的秘书了,大家一起共同商议一下怎么解决对宁缃缃是最好的。 宁缃缃不仅有自己的微信号,还有自己的手机号。 上次还偷偷摸摸的给她打过电话。 这次也应该会有吧…… 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藉着这个由头提出补偿,给一点宁缃缃力所能及,无需演技的资源。 但是等了半天。 她的电话就放在那里,一次都没有响起铃声过。 微信的对话框里,也只有零星几个部长发来的申请文件,还有来自她的二叔沖在最前面的阴阳怪气。 【杨沛:怎么?跟小女朋友分手也不用闹得这么难看吧?】 霍星语烦躁的反扣起屏幕。 怎么回事? 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这合理么? 霍星语皱着眉想着。 事情已经发生了,从哪个角度把影响减到最小这种事情都不考虑吗? 就算刘思不懂,她的经纪人没有经验,宁缃缃也应该来找自己才对。 到现在还没消息。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想着,她一路看着那些评论,在最底层发现了一条和别的评论画风都不同的,看起来仿佛就是宁缃缃难能可贵的,真的活粉。 【忍不住阴谋论一番,世界上这么多演技差的人,她怎么就偏偏贊了宁缃缃?】 就这么画风不同的评论,下面已经被7八个人回怼了一番。 【可能是心情不好,想看点烂片,谁知道烂的程度超乎想像。】 【有什么好矛盾的?你对霍家人什么价值,就阴谋论。】 霍星语眯了眯眼。 看着那些藉着她嘲讽宁缃缃的话语,心中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被这样的话语包围着,要是宁缃缃真的生气了,那也情有可原。 她指尖轻动敲下一行字,回復道。 【宁缃缃最最最漂亮:是手滑不小心贊了吧。】 她话才发出去,没两秒就好几个人回復了。 【别自欺欺人了。霍星语没事逛你们家微博做什么?】 【你睡在人家霍总床底下?你就知道人家手滑。】 霍星语忽然有一种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 要去找宁缃缃解释清楚吗? 可是这怎么解释得清,她要和宁缃缃说, 说自己没事干跑去偷偷看她微博,存了一大堆她的照片,因为不小心才点到那个贊的么? 第101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1?17:36:54-2021-03-12?13:2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人的反派?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林君若抱着手机缩在被子里。 外面的天色缓慢暗了下来,?湖边的风吹着树影摇晃,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毫无新提醒的特别关心,呆呆的发着愣。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被截断在对方发来的一个简短的音节。 【嗯】 就好像那些开始的所有热情与士动,全都是自己的幻想,一般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被磨灭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邓言心对她的兴趣短暂得好像一个梦。 她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墙上的钟。 已经是晚上10点了。 再不说点什么,今天就要很快过去。 可是,她要士动说点什么才显得不那么突兀,能让邓言心感兴趣呢? 林君若心中憋闷着。 在她从八卦杂志与远远的观望中,邓言心看起来绝不是那种爱开这种玩笑的人。 没有过什么绯闻记录。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她私生活混乱。 和她合作过的人永远都保持着一致的口径。 【敬业又温柔】就是邓言心身上的标籤。 她本来是想和宁缃缃打听打听,她比自己出道早,演过的戏比自己多,人脉也比自己广,或许能知道点什么关于邓言心的事情。 但是看着热搜下面那些应和着霍星语的骂声。 宁缃缃此时此刻肯定已经焦头烂额,自己为了这种私人的事情再去打扰她,总归是不合适的。 林君若抱着手机,屏幕上的光亮与房间中的昏暗交错在她脸上。 ——要说点什么好呢—— 她想了想。 忽然想到从霍星语副驾驶上下来的那个高挑女人。 一头烈焰似的红髮,脸上的墨镜遮盖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锐与圆顿都恰到好处下巴,天生有点微微嘟起的唇上覆盖着浓郁的紫红色。 长裙紧缚着胸前的波涛,随着走路的摇曳先摇摇摆摆,白皙的长腿时不时从飘逸的白色长裙的高开叉里高调招摇着。 这种天赐的尤物是夺目的,让人不得不去关注的。 当她下了车,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霍绮云就是有这种魔力。 她想了想,今天除了这件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更特别的了。 今天邓言心才在微博上夸了人,应该也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吧? 她抬手敲着字。 【今天在片场遇见了霍绮云,真的好漂亮呀,比在银幕上看着脸还小还精緻。】 她才发出去,那边的消息异乎寻常地快速的弹了回来。 就好像对方正好也在刷着微信界面似的。 【是么?你们片场在哪?】 林君若看着这个消息愣了愣。 明明自己来之前也和她说过的,但邓言心或许是太忙了,所以忘了吧,她在心中想着。 无论怎样,这八个字已经是这几天来邓言心回自己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就像是误打误撞,碰到了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 林君若支着脸,想着要顺着她的话提一点什么,问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吃东西。 敲了半天的字又一格一格地删除,想要措辞看起来不那么刻意,不暴露自己心思一些。 看着聊天框里闪烁的光标。 她还在犹豫时,就看见对面忽然又发来一条消息。 【明天一起吃个饭?反正我最近没什么事,我去看看你们剧组,就当度假了。】 看着那条朝思暮想着、期盼已久的消息,她心跳加快,那些悸动的情绪冲上来,叫她昏了头,脸埋进手边的枕头里兴奋地叫了一声,脸上全是止不住的笑。 傻乐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还没回消息。 又慌忙翻了个身回了声好。 那些高兴的情绪,叫她连指尖都忍不住颤抖着。 她从床上蹦起来跳了几下,一路小跑着到衣柜里翻箱倒柜的找着明天要穿的衣服。 霍星语提着那个橘色的礼物盒站在门口,已经来来回回的走了半个小时。 湖边的晚风吹过来,凉意顺着她的腿向上攀爬着。 她反反覆覆的看着微信,一晚上了,除了那些工作的事情,就再没有跳出新的消息。 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宋秘书没有说有谁通过公司来联繫自己。 甚至,宁缃缃连一条微信都没有给她发。 就好像她误点赞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要不是自己的名字还在热搜上挂着,要不是这件事的热度还在不断持续地上涨,霍星语都要怀疑自己大白天的是不是又开始在做梦了。 她提着礼物,翻转手腕,看了一眼表。 10:30; 都这么晚了,再不进去,恐怕宁缃缃都要睡着了吧? 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在这个短暂的等待过程中,她从心底里感到一阵煎熬,连手心里都因为这一份煎熬而冰冷。 第102页 她在脑海里不断练习着一会儿该怎么开口解释,就见面前的门拉开了。 在门内,是由于断了腿所以矮了她半个身位的宁缃缃,正坐在轮椅上探头探脑的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瞧着自己。 霍星语此刻身手迅勐地把那件礼盒往身后一藏,装作若无其事地先发制人,开口道: 「我来找你谈一谈。」 宁缃缃眯起眼,面前的霍星语脸色是一如往常的镇静,声音里的疏离与清冷让她看起来完全像是来办公事的。 没有任何刚刚给自己点了一个负贊的样子。 而且,她说谈,可是这有什么好谈的? 难不成她是闲着无聊,来自己微博逛逛,看自己发了什么,然后手无意间就点到了那个贊么? 看着霍星语完全理直气壮、气势逼人的样子,宁缃缃在心中否认的这种可能。 自己演技不好,别人看了电影自然有评价的权利。 在这种霍老闆亲自下场批评的风波之后,霍氏想要请她继续代言慈善,想必是不太可能的了。 或许她要谈的是取消合作这件事吧? 想着,宁缃缃侧过身给她让出了一条进屋的路。 身后的霍星语士动地伸手推着她的轮椅往客厅里走。 大门一关上,那扇门带起的一阵风从霍星语肩颈擦过,吹向屋内。 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茉莉混着甜香的味道,轻飘飘地涌进宁缃缃的鼻腔。 是一种浓香型的香水味。 这种味道绝不是霍星语会喷的香水。 那是去谁那里染上的呢? 她心中又涌动起那一种莫名的难受,就像是下午在露天餐厅见到她时一样。 当两个人坐下来的时候。 宁缃缃看着眼前的女人脸上的那一抹难得的不自在,像是难以开口似的。 她嘆了口气,士动开口问道:「你说吧,要谈什么。」 「今天的热搜,我是手滑碰到……」霍星语不自然地侧过头,继续道:「你公司和经纪人都没有联繫我,按业内行规,我再发一条澄清,之后让渡资源给你,就算是补偿。你怎么觉得?」 按一贯的办事思维,霍星语觉得自己井没有什么好对宁缃缃询问的。 这还能怎么觉得? 这是天上掉馅饼。 还是自己专门开小灶给宁缃缃烙了块馅料十足、皮薄肉厚的饼,还是不收钱的那种。 除了同意,没有第二条更好的路。 她心中对自己暗暗肯定着,就听见宁缃缃说话了。 「不太合适。其实不用澄清,我演技怎么样,大家都知道的。霍总不用为了我费心。」 听着她语气中的冷漠和暗含的尖刺,霍星语心中有些茫然。 这还是她头一回被宁缃缃这样对待。 从前哪一次在她面前,宁缃缃不是温声细语的? 就连拒绝、逃避,宁缃缃也会尽量考虑语气,温和婉转到了极致的说话。 想到这里,霍星语霎时间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这是真的生气了么? 因为她点的这个贊宁缃缃都已经不开心到了这个地步了? 自己做点什么才能哄她开心呢? 想起霍绮云那些自信的表情,肯定的语句,霍星语捏紧了那个奢侈品袋绳,生硬地摆到了桌面上: 「送你的礼物。」 「这是赔礼吗?」看着她脸上的不自然,宁缃缃疑惑地问。 「不是。」 霍星语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又随着窗户外的风吹了过来。 宁缃缃心中生起一股烦躁,伸手把那个橘棕交错的盒子又推了回去:「霍总不用费心了,还是带回去给未来的霍夫人吧。」 看着眼前的这个永远保持精明与傲慢的女人,脸上那种难得一见的、短暂的茫然眼神,她心里更是憋闷。 霍星语明明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明明是带着她未来的霍夫人一起来的。 为什么现在却装作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带着这个盒子走到她面前,摆在她桌上,告诉她,这是礼物。 带着霍夫人来给自己送礼物么? 宁缃缃心中翻滚着难以言说的感觉。 突然,面前的霍星语起身走到她面前。 这个高挑的女人弯腰躬下身子,垂眼和自己平视着。 在那个短暂的茫然过后,霍星语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脸上又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连微挑的眼尾都是弯着的。 像一只蹲在河边守了很久的猫,终于捉到了鱼。 锋利的唇角都在上扬着,表露着那种得意洋洋的微笑。 「你吃醋了。」 霍星语陈述着。 宁缃缃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 是比她看了十年的那个霍星语,更为年轻的精緻。 鼻尖那颗小小的痣,衬托得那份锋利迫人的美多了一分稚气。 眼前的浅笑着的霍星语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 宁缃缃陷在这片她制造的黑暗中愣了愣,张口就在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唇上碰触到了一种柔软—— 这个女人以吻封缄住了她的话语。 她想要向后闪躲,霍星语纤长有力的手却抚在她脑后,阻拦着她。 在眼睛被捂住的黑暗中,对方鼻尖唿出的滚烫气息灼热着,让宁缃缃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溺水的人。 第103页 在这片湿润、炙烈里,载沉载浮。 「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再见她。」 短暂分离的喘息中。 她听见霍星语清冷的声音贴她的耳廓响起,那轻轻的一字一句,震得她心都在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2?13:23:29-2021-03-14?23: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拉巴拉?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帕苏克的路,走到这儿就完了。可是查理的路,还要连绵不断。 越过契尔库特山,到汉阴斯教区,继续向前,在太阳光辉下,充满荣誉和伟大的光彩。 他会走到有许多女人的地方,?而且都是好女人。不过,他再不会得到比帕苏克的爱更深的爱情了。】 在对上宁缃缃的目光时,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一段话。 杰克伦敦在书里这样描述一个女人为了爱情让出粮食最后冻死在暴风雪里。 每当看见这种被情感沖昏头脑,失去理智的桥段,无论是杰克伦敦还是柳树下的梦,都让霍星语忍不住困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到底面对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让人放弃眼前的利益,不考虑自己为先的理性选择,以自己为牺牲,去换取她人优先。 从前霍星语是不懂的。 可是当她看着宁缃缃那双带着不解和怒意的眼眸,她心中的那些疑惑好像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脑海里的一部分,成了那个为了爱人自愿死亡在暴风雪中的帕苏克,她脑海里那些以己为先,以利益为先的观念,此刻全都为了宁缃缃一个人倾倒。 面对着这个女人,她可以不考虑利益,而先去想怎么样才是宁缃缃的占优策略。 在这一刻的凝视之下,她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宁缃缃是可以和她所认为的那些,最有价值,最漂亮的东西媲美的。 就在心中涌起落下那一吻的冲动时。 她觉得自己从嵴背、腰腹间向上攀爬着一股烧热的感觉,从心脏到唇齿都延绵着悸动。 脸颊与耳尖都克制不住的染上一层灼热的绯色。 她不想让宁缃缃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所以抬手捂住了那双漂亮的眼。 在这份湿热连黏分离时,她的唇齿贴在宁缃缃的侧脸,耳鬓厮磨,低低地开口; 「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再见她。」 她把决策权交到了宁缃缃手里。 她要听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要宁缃缃说出来,只要她开口要求,所有的事情霍星语都可以做到。 在沉默的时间里,这个世界寂静得让宁缃缃只能听到霍星语的唿吸,只能感受到她胸膛的起伏。 宁缃缃抓在她小臂衬衫上的指尖轻微颤抖着。 在黏腻旖旎的碰触中,她不得不承认,霍星语有一种蛊人的力量。 她迫人的美艷比宝剑的剑锋还要锐利,她的锋芒里还藏着诱人的甜腻。 那些耳鬓厮磨中的话语,是让人成瘾的兴奋剂。 「我……」宁缃缃张了张嘴,才想要说点什么,就被一阵铃声打断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旋转震动着,急促的响动像是要把她从梦里惊醒。 宁缃缃伸手推了推她,慌慌忙忙拿起一旁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的,是宁怀皑三个字。 看着这个名字,她心中一沉,向后挪了挪身子,把自己从霍星语的笼罩之下脱开。 「我是让你去做什么的?宁缃缃!我是让你去做什么的!」 一接起电话,宁怀皑充满怒意的声音就爆发在她耳边。 被他的怒吼震着,她霎时间就明白了宁怀皑想要说什么。 来去不过是因为今天闹上热搜的事情。 她侧过身,开口和电话那头的人周旋着:「爸,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慢慢说?我怎么慢慢说!你怎么惹着霍星语了,你给人赔礼道歉行不行?」宁怀皑的怒意在不断持续上升着: 「现在你妹妹还在icu里,我们一个家里,带上你妈就有两个病人,一天烧这么多钱,今天股市开盘又跌了……」 医院烧钱和股市跌盘这两句话叠在一起,宁缃缃勐然间就明白了。 在这次铺天盖地的负面热度前,宁怀皑想的并不是任何安慰。 他的第一反应,是怕自己这个宁家老本外的一笔固定收入会受影响。 对于宁怀皑的这种没有赚钱的头脑,一边自己花钱如流水,一边又死爱着钱,绝不让别人占走一点点利益,绝不想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身上多花一分钱的个性,她已是深有了解。 宁家那些家业和自己赚的钱把她的父亲养得太好了。 以至于宁怀皑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任何的长处。 但偏偏这种人在强悍野蛮的表面之下,也是极为软弱的。 他死抱着钱不松手、没有任何方法能赚到钱的人,自己越成为他的经济来源,越能控制他。 她扯起一个笑,柔声继续道:「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不会给你和阿姨造成经济损失的。」 听着宁缃缃话语里的退让与讨好,霍星语从心中蔓延着烦躁。 上辈子宁缃缃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她家里人。 第104页 以至于宁怀皑舔着脸上门拉投资,她都看在宁缃缃的面子上从不拒绝。 看着眼前宁缃缃那些怯弱的顺从,她更觉得有必要整一整这个宁怀皑。 想着,霍星语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手一伸,就抽走了她贴在耳边的手机。 在宁缃缃惊愕的注视下,听着电话里宁怀皑越吼越大声的暴躁,她出声道: 「宁伯父。」 听见这个冷漠中混合着理智与傲慢的熟悉腔调,宁怀皑惊愕得结巴了一下,嘴里翻滚着的怒骂一下子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颤颤巍巍地开口: 「霍,霍四小姐?」 「是……」霍星语捏住面前宁缃缃想要夺回手机的指,摩挲着她的指尖,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缺钱可以来找我,下周五我回去,还请伯父来我公司谈谈生意。」 「哎!好好好,那就这样定了,到时候我上门拜访,给您添麻烦了,添麻烦了……」 听着宁怀皑那些怒火霎时间转成笑意,在电话那头忙不迭地给自己道歉。 霍星语一边拨弄着她想要回抽的手指,一边不咸不淡地继续道:「伯父以后想训人,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洗耳恭听。」 从她话语中那些零碎拼凑出的信息,更叫宁怀皑心里惶恐,训霍星语? 他哪有这个胆子,只能更加低服做小地赔礼道歉,一遍遍解释着是自己一时冲动。 霍星语挂掉电话,看着面前带着点怒气,瞪着她的宁缃缃。 她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捏住手机在宁缃缃面前晃了晃,她笑道:「伯父说让我们早点睡觉。」 「睡你个头!」 宁缃缃一把抢过手机,想着要再怎么骂她两句,整个人忽然就被霍星语抱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叫她不得不紧抓住霍星语的衣襟,刚刚那些湿润旖旎与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不得不紧张起来,先发制人的威胁道: 「你做什么?我虽然断了腿,但是面对你这种被金钱腐朽肉/体的流氓,还是绰绰有余。」 霍星语听见她说的话,不由得觉得好笑。 在自己的人生中,贴在她身上的标籤只有精英,但宁缃缃却给她冠上流氓的称号。 还是被金钱腐朽肉/体的流氓。 霍星语抱起她来到床边,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把宁缃缃一卷,裹得严严实实的。 自己才翻身上了床,躺在那层被子外,她伸手把宁缃缃揽在怀里:「当然是做一个流氓该做的事情,比如腐朽他人的肉/体?」 听着这话,虽然一个在被子里,一个在被子外,宁缃缃脑子还是翁然一响,挣了挣想要推开她,但霍星语隔着被子的怀抱越圈越紧,好像想要把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宁缃缃腿上还伤着,挣不动就只能把头埋进被子,蜷在那个怀抱里。 湖水旁的暖灯从玻璃里透进来,林荫的影子在晚风中和光影像在舞蹈。 好一会儿,她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是好心劝你,不要给我爸钱,你不知道这是无底洞,给过一次就脱不了身了,他会一直问你要的,你不是最怕麻烦吗,非得搅进来做什么。」 「我知道……」听见她的话,霍星语唇角忍不住上扬着,她伸手扯着被子向下拉,把宁缃缃的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看着那双小鹿眼。 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霍星语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喃喃道: 「宁缃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漂亮的?」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出口时,霍星语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对着宁缃缃提问的。 她是想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觉得宁缃缃是最漂亮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生气瞪着自己的目光,自己都觉得可爱的呢? 霍星语没有办法回答。 她看着被自己牢牢抱在怀里的宁缃缃,这间房与这张床、被子、枕头,全都能叫她嗅到属于宁缃缃的气息。 心中涌起一股燥热的悸动,这个旖旎的氛围,叫她想做点什么,又知道自己不能做点什么。 看着她的脸,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把宁缃缃的脑袋重新按回被子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闷头,宁缃缃呆住了。 她还没问出口,就听见霍星语冷冽的声音,从被子外闷闷地传来;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 这是在念心经吗?? 宁缃缃心中升起一种巨大的疑惑,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如果不是现在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她真的很想拿手机发帖问问; 【「前妻」突然拿被子把我裹住开始念经,是在进行什么驱鬼仪式吗?】 宁缃缃从被子里伸手推了推她,开口道:「不要念这个。」 「那念什么,睡前故事?」 第54章 睡前故事? 霍星语给她讲睡前故事? 宁缃缃眯起了眼睛,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怀疑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这事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宁缃缃探究的打量着,要不是霍星语看起来毫无异常的样子,她真的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第105页 听着这个睡前故事的提议,她那些本来想要把霍星语轰出去的心思霎时间消散了,瞧着她脸上的那一抹刻意闪躲着的不自然,宁缃缃心中的那些怒意全都消散了,只剩下好奇。 霍星语这样的人,能讲出什么睡前故事? 她好奇的开口:「那你讲,你讲,我听听。」 「真的要听?」 「真的。」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回答以后,霍星语更为不自然的侧过脸。 她哪里有给别人讲过什么故事,?她喜欢看的那些书,宁缃缃不会感兴趣,未必看得懂。 可是看着面前半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的少女,她脸上那些认真的神色。 就像是等着自己给她履行承诺一样。 霍星语沉默了。 霍绮云口述的那个《关于恋爱准则的调查报告》也没写谈恋爱要准备睡前故事啊。 这措不及防的一下,让她心中一紧,略带慌张地看着宁缃缃。 宁缃缃期待地望着她。 在这一个目光对视的时刻里,霍星语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旖旎氛围了,一番思考后,她才清清嗓子,正式开始了她的哄睡大业: 「那我讲一个,市场失灵与资源错配的故事。」 什么失灵? 什么错配? 这是什么睡前故事??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名词组成的故事名字,宁缃缃当场愕然,目光呆滞的看着她。 在这片短暂的寂静里,她忽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床上躺着还是坐在课堂里了。 只听见霍星语冷漠的声音,甚至刻意带了一点柔和的情感色彩,仿佛认真在哄睡着响起、 「古典金融学认为,市场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来调控。但在现实社会中,各方面的因素繁杂,任何意想不到的小环节,都可能会引发市场失灵,导致资源错配……」 霍星语顿了顿,学着电视剧里说书的卖一个停顿的关子,放低着声音: 「比如卖不出去的牛奶和吃不起饭的穷人。」 「呃……」宁缃缃满头问号的看着她。 「市场的滞后性导致产量难以下降,而生产的交易成本限制着就算资本家想要把牛奶免费送给穷人也难以做到,交易过程中的消毒运输包装每一样都具有高昂的价格,没有人愿意支付,牛奶只能倒进河里。」看着她眼中的迷茫,霍星语开口问: 「你是困了吗?」 「我,我。」宁缃缃一时间被这个故事震撼住了,她哑口无言,无法回应这个问题。 她想说不困,但看起来霍星语完全没有讲故事的经验,她绯红的耳尖,不自然的转头,都表明着,这个女人可能要从股票机器变成人类了,她要是说实话,一下把孩子打击着了,以后变得更加冷漠无情怎么办? 可是叫宁缃缃违背良心说这个故事讲得很好,她也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睡前故事? 有人会这样说睡前故事的吗?? 现在听个故事也要这么具有科学依据的了吗?? 在这片人为的沉默中,霍星语像是迅速捕捉到了她没有睏倦睡去的意愿,伸着手一下一下,缓慢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睡的派头十足:「没睡着么?恩格斯设想的解决市场失灵与资源错配的故事」 在她短暂的沉默里,霍星语的睡前故事已经要从古典金融学直奔到马列主义了吗就在她愣神的瞬间,霍星语的声音幽幽冷冷的响起。 「市场不完备需要政府来解决,其首先需要具有前瞻性,其次,需要强有力的资金保证,补贴交易成本和生产成本,因为……」 「呃……」宁缃缃沉默地听完了前半段,实在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有别的故事吗?和做生意还有金融都没关系的那一种。」 面对着宁缃缃提出异议的样子。 霍星语刚想开口说点别的故事,脑海中就回想起了那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教授级情感专家的悉心传授。 霍绮云为她私人出版的恋爱教学,她是用极为认真的翻看的,而且在应用中还颇有成效。 就比如。 出门见她时,香水必不可少。 如果平时用淡香,特地去见她的这一刻就用浓香。 让她知道,自己是为她而来。 多么与众不同的意义! 又比如,霍绮云反覆强调的适当的强硬。 【你是主动的一方,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要顺着女孩子,但偶尔的时候呢,也要坚定自己的立场。知道吗?霸道总裁懂吗!你可是霍总。要拿出说一不二的气势来!】 这种适时的强硬,霍星语虽然没有在感情里实践过,但在别的地方她是十分了解。 放在商业上,这叫边际效用递减,过分的满足外部刺激只会减少刺激的兴奋程度,对于理解消费者的消费行为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放在宁缃缃身上,就变成了不能一味的惯着顺着,临界到了剎车点,再继续就会是下坡路,犹过不及。 她回忆着霍绮云的自得。 圈抱着宁缃缃的手,在宁缃缃的身后缓缓张开,只见她的掌心用黑色水性笔写满了小段字眼。 这是她打的小抄,是霍绮云精心总结的霸总语录。 她沉默了一会儿,做好了心理建设与预想,开口按着手心上的文字念道:「没有,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第106页 早上天还没亮,秉持着一个女明星的自觉,霍绮云一翻身,就顶着一头乱髮,半眯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过段时间霍氏会上一个新的电影项目,是一贯的高昂投资堆出来的警匪武打片。 作为内定了的女主角,还承受着来自霍星语时不时的解约压力,霍绮云每天都必须要早期跑步,再加上喝蛋,这种日子她过了已经有俩月了。 原本一捏都是软肉的手臂已经逐渐开始雕出线条的紧緻。 她匆忙地收拾好自己,甩着扎在脑后的红髮,一路就环湖跑着。 在这片人工与自然全然融合的景色里,她没有心思去欣赏,脑海里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对于自己八卦的个性,霍绮云一直都是承认的。 她平时除了花钱,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吃吃瓜,看看圈内爆料。 因为太热衷于刷八卦新闻,还特地买了一个新手机,弄了个小号以防自己点错贊。 每次姐妹聚会,她总是在八卦的最前沿冲锋陷阵,如果不是已经做了影后,她觉得其实最适合自己的职业应该是狗仔或者八卦周刊的主编。 昨晚那个带着霍星语大名的热搜是她亲眼看着迅速爆起来的。 这个话题爆起来以后,自己微博下面一刷新,也全都是关于这件事的留言。 看着这个热搜,霍绮云脑海里是迷茫的。 怎么会要追别人,还给别人负面评论点赞的? 她想问问清楚,还想着如何帮忙补救,就坐在客厅里一边打游戏一边等。 等得她游戏上了四颗星,还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没等来霍星语的身影,反而等到了她二叔的微信; 【杨沛:星语是不是被人甩了?】 这个看着这个和自己在八卦道路上赛跑的二叔,此刻她已经没有空去理会了。 她意识到了一个更为莫名的问题,她的堂妹夜不归宿了。 作为亲戚,霍绮云是对她有全方位的了解的。 霍星语看着好像无趣,实则本人更是无趣到了顶点。 霍星语是那种除了工作和赚钱,其他事情根本不会引起她任何兴趣,工作日十点半就能睡觉的女人。 能有什么让她出去通宵的事情呢? 霍绮云一边跑,一边在脑内回想着杨沛的简讯。 心中冒出一种猜想来。 会不会, 会不会是失恋了? 难道说,那个叫宁缃缃的小姑娘狠狠拒绝她,紧接着霍星语恼羞成怒给人家点负贊,然后心碎不已,醉宿街头? 她越想越觉得心慌,刚盘算着要不要原路返回,就看到两个人远远的迎面走过来。 坐着轮椅脸上还笑眯眯的人,她远远的就认出来了。 是那个虚伪的笑面虎。 她梗着脖子,抬头就想跑开的时候。 目光从邓言心身上后移,就看清了后面那个高昂着脖子,浑身充满架势走路的贵妇。 霍淮? 她妈没事儿来这做什么? 怎么和虚伪笑面虎一起来的? 远远望着霍淮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显然是被邓言心哄得晕头转向的。 霍绮云的脚步硬生生地改变了想要反方向离开的趋势。 看着那贵妇和邓言心熟稔的样子,她心中暗骂,腿上还是屈服地走了过去,垂头对着那位贵妇开口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霍绮云脸上有无尽的疑惑,还没等她问出口,霍淮嗓子一震,那尖声利语就甩到了她耳边: 「你还有心思在这锻鍊?你堂妹都要挨人下蛊了!」 下蛊? 霍星语不给人下蛊都好了,谁有那个胆子整她? 霍绮云茫然地听着这段斥责与玄幻并重的怒骂,她还没转过弯来,霍淮叉着腰又问了: 「那个宁缃缃呢?在哪!」 第55章 霍绮云愣在原地,脸上尽是愕然。 ——来这儿是找宁缃缃的—— 她怎么会知道宁缃缃在这里? 经过一番毫不缜密的思考后,霍绮云隐隐愤怒的目光射向了坐在一旁事不关己,脸上的表情像是来看好戏似的邓言心。 这个笑面虎,平常不声不响的,就会暗地里捅刀子。 通风报信就算了,还领着「敌人」进村。 被她尖锐的目光一扎,再看那张明艷的脸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自己的表情,邓言心一边向她使着眼色,一边无声的比划着名唇语; 【不——是——我——】 看着这个无声的辩解,霍绮云眯了眯眼也来不及和她多计较,转头向霍淮咧出一个笑,拉住这个贵太太的手,又扯又晃:「什么宁缃缃?妈,你找谁呢?」 霍淮一贯是对她千娇百纵的,无论她做了什么,只要埋头撒会儿娇,霍淮都不会跟她再计较。 她本来想着先煳弄过去,转头再带着她去奢侈品店逛逛,以霍淮这种看见限量稀有皮就走不动道,别的事情全都能抛在脑后的性格,再想起来找宁缃缃就说不准是几天以后了。 她心中如意算盘打得正响。 可谁知,?面前的霍淮一改以往的态度,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甩开了她的手,指着她鼻子厉声道: 「霍绮云,你不用跟我在这装傻,你那点脑子在我这儿不够用,现在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你自己是傻子。」 第107页 霍绮云看着她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被她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垂下了头。 见着这番心虚的默认态度,霍淮的气焰更是起来,她抱着胸,尖声勒令:「就现在,要么带着我去见她,要么我就把这儿翻过来,自己把她揪出来。真要我来的话,我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霍淮脸上的恼怒和认真神色,还有嘴里一字一句全是毫不客气的言语,她心里不免开始恐慌了。 霍淮是认真来找麻烦的。 自己母亲是什么性格霍绮云不能再清楚了。 如果说霍家人说话不好听是已经刻在基因里,那霍淮就绝对是这个基因链进化的佼佼者。 霍淮说任何话都不会顾及别人的尊严和感受,但她又有着那种上个世纪娇小姐的自尊,不会开口往人脸上骂,就是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到一种极致的地步。 除非对方来头比她大,不然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只会越来越难听。 带着深重的忧虑,霍绮云紧皱着眉,冲着在一旁,完全事不关己的邓言心瞪了一眼。 本来和这件事完全无关的邓言心,在她那一眼震慑之下清了清嗓子,乖乖地开口搅合进来: 「霍伯母,有话好好说,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刚刚我还说您年轻,现在好端端这么大火儿,长了皱纹可就不是仙女了。」 她话音才落,霍淮就慌忙地摸了摸脸,听着邓言心一口一个年轻,又一句一个仙女,叫她颇为受用。 神色上那些怒意都转换成了笑意,两眼一弯,又从那个能从街头骂到街尾,一个字都不带重的美艷泼妇,变成了那个一路上相谈甚欢,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优雅贵妇。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太会哄人了,以后不知道哪家男人娶到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说的都是实话。」邓言心带着温和笑意的目光,状若不经意的扫过霍绮云,唇角上扬着把话接上。 霍绮云眯着眼,对上邓言心那个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妈妈被笑面虎虚伪的言语、做作的温柔,哄得晕头转向的画面。 如果自己不是霍淮的亲女儿,这个画面都能堪称母慈子孝,一片其乐融融。 她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 她是看不懂这种人性格魅力在哪儿的。 整天咧着张笑容,见了谁都是一个样,往好听了说就是如沐春风,难听了说就是面具似的被固定住的温柔模样。 那些所谓的温柔细心霍绮云不是没有感受到过。 可是她只觉得虚伪。 作为一个人,就是要有自己的喜恶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才对。 霍绮云从来没有一个作为影后的包袱,有话直说,该怼人的时候,她从来不因为对方的咖位大小而区别对待,上到家暴石锤的前辈影帝,下到噼腿的新人演员,她看不惯的事儿她都得说。 但这种喜欢和讨厌在邓言心身上是完全看不到的。 霍绮云一边对这种虚伪感到烦躁,一面又不得不对邓言心缓解了霍淮的暴怒松了一口气。 就在面前的两个人相谈甚欢,她以为事情能打个马虎眼就过去,正想着一会儿要去哪给霍淮买包的时候。 霍淮的目光突然扫过她,像是又想起自己为什么而来似的,示威一般,开口:「霍绮云,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不跟你计较什么装疯卖傻的事儿,还不带路?」 霍绮云垂着头,成为了带敌人进村的一员。 她一边慢慢悠悠地拖延着时间向前走,一边给霍星语发消息。 她是从来没有见过宁缃缃的,在她堂妹那些描述里,她只能拼凑出一个漂亮,性格比较果断,脾气还挺大的小姑娘形象。 脾气大…… 瞟着身后年轻的时候就以不好惹出名的,自己的母亲。 只要霍淮两腿一分,一叉腰,高昂着头颅,她年轻时那股逮着人阴阳怪气个没完,得寸进公里的嚣张劲就出来了。 被这股气势夹击着,她一边走,脑海中一边开始盘算要是打起来了,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能收场。 宁缃缃支着拐杖,一边刷着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心中盘算着一会儿出门吃点什么。 自己睡醒的时候,霍星语早就不在了,一摸被子外面那一层全是凉的,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洗漱好,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前,一拉开门,就看到门外三个人正站在她门口,为首的那个贵妇正抬手要敲门。 双方视线一撞上,就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看见这俩影后带着一个熟悉面孔的贵太太站在自己门前的时候,宁缃缃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的疑惑。 霍淮和霍绮云她都是认得的,虽然没这么熟悉,但上辈子也在各种酒会上遇见过。 她们大早上的站在自己门口做什么? 她的目光在三个人之间打转着,看着左边的那个自己一样打着石膏的邓言心,她脸上充满了事不关己的看戏神情。 站在最右边的霍绮云,那张一贯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脸上,此刻难得的带着一股尴尬的笑容。 站在最中间的霍淮一脸颐指气使的傲慢。 看着这神色各异的表情,她心里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第108页 能把这三尊大佛和自己联繫到一块的,也就只有霍星语一个人了。 她侧过身让开了一条路。 霍淮进了门,目光就四处打量着。 她是娇生惯养习惯的,上哪去都能一眼看出哪些东西是最贵的。 这栋房子显然就是这个度假产业最核心的一块片区的最中央,房租就算是按日算也是极为高昂,宁缃缃这种小明星,自然是没钱住这么好的房子的。 是谁让她住进来的,已经明了。 霍淮扫了一眼宁缃缃摆在她面前的茶,挺直了腰背,做足气势,幽幽地开口道:「今天我来找你,你应该感到荣幸,这里最奢侈的不是房子,是我花费在你身上的时间。」 听着这一段明里暗里就开始找茬的开头,宁缃缃倒茶的手顿了顿。 她是演过很多青春偶像剧的。 在众多偶像剧里,她虽然没做过女主,也没有出演过这种恶婆婆对待小媳妇的剧情。 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依据她长期以来的偶像剧经验,这些同类型的豪门坏婆婆一般会採取放狠话、泼水、扔支票等步步进阶的手段,每当女主越退让,就越会被欺负得更惨。 看着处于恶婆婆第一阶段——放狠话的霍淮。 宁缃缃笑了笑,开口说道:「有话您不妨直说。」 「你们这种出身的小姑娘,我见多了,有那个飞上枝头的心,却没有这个命……」 霍淮保持着被邓言心赞美而维持的好心情,昂着头:「不过,都是臭麻雀,你却能遇见霍星语,已经比别人幸运了。」 「确实。」她点了点头。 「所以呢,捞够了么?你们这种穷酸命和我们不合适的,天生富贵沾上穷酸臭,会被克的。」 看着面前的霍淮脸上的讥讽笑容,宁缃缃丝毫不胆怯地对上她的眼睛。 上辈子在那些贵太太团里,什么样手段的女人她都见过。 霍淮这种只有嘴上厉害的,还不能算是个角儿。 就算此时她心里还没想和霍星语怎么样,但被霍淮这么一激,她偏偏就起了斗志。 她冷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是吗?你们家这么有钱,应该请得起人化克吧?要是请不起,你又真的这么怕,可以不穿hermes穿耐克,不开保时捷,转开别克。」 「宁小姐,我听说你妈妈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早就在医院躺着了,真是可怜,我们平常说人没家教,都是说人爸妈有问题,不过宁小姐你呢,是自己的问题……」 霍淮被气笑了,心中翻滚着怒火,表明上却还故作着云淡风轻,继续道: 「不要脸的女人我见多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做佼佼者,让你不要再扒着霍星语赚钱,你还能顶嘴,没自尊到了这个程度,想必你妈妈看了都会被你气死,不过呢,说不准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劲儿,再带上穷酸命,你妈就是让你克得出了车祸也有可能。」 「她是为了救别人才出车祸的,请你放尊重点,还有……」 宁缃缃放下茶杯,盯着霍淮的眼,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她半撑起身子俯视着她道: 「霍阿姨,你这么有闲工夫来让我不要缠着霍星语,我也想啊,可现在是她缠着我,是她一路从影视城追我追到这里来的,赶也赶不走,大把的钱要送到我面前给我花,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苦恼。」 霍绮云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这个宁缃缃比她想得还厉害,换了旁人见到霍淮哪里有敢这么直面风暴的? 看着坐在身边霍淮脸色越来越黑,嘴角还抽动着,显然是被她不知好歹的一番话气得不清。 霍绮云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什么时候打起来? 打起来了怎么办? 掂量着霍淮的战斗力,她在心中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帮一帮宁缃缃。 心中正惶惶,突然见,就见自己母亲率先动了手。 第56章 只见霍淮伸出手就要去抓眼前的那个盛满了茶水的玻璃杯。 霍绮云心中一紧,背后寒毛都立了起来。 看这个架势,不是要朝着宁缃缃泼这个茶水,就是要往人头上砸杯子。 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口渴了要喝水。 霍绮云深吸一口气,下定刚刚才下定决心要保护一下这个未来的堂妹媳妇,缓缓伸出了要扯住霍淮的拯救之手。 还没碰到人,就看见眼前宁缃缃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反应极为迅勐,飞快地伸手夺走了她们面前的装着满满茶水的杯子。 ——霍淮一挥手抓了一个空—— 「呃……」霍绮云抬出去到了半空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她心中嘆气,自己为宁缃缃担心,生怕这个堂妹的小媳妇受伤已经是完全多虑了。 这身手,这敏捷,这反应力! 别说是偶像剧女配了,就算说是拍武侠片出身的打女她也信。 她忧愁的看着宁缃缃,生怕她一个反手把那茶水反泼到霍淮脸上。 面前两个气势汹涌的女人静默对视着,就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宁缃缃手里那个争夺而来的茶杯,正晃悠着温烫的茶水。 想拿水泼人却伸手抓了把空气的霍淮扯起一边唇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好一会儿,才从喉咙深处里喝出一声冷笑来。 第109页 她一向是以嘴皮子泼满着称的。 别说是和她作对的那些贵太太,就算是市井小妇的骂仗她也没输过几回。 可此时此刻,霍淮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嫂林娴被这小丫头片子气得天天愁容满面的。 怪不得那个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小侄女都被她蛊得五迷三道的。 没来之前她还觉得奇怪,可真面对面碰上了,她又不得不承认宁缃缃还是有点手段的。 霍淮看着眼前这个在她先礼后兵原则下,第一阶段嘴皮子功夫没吵赢,第三阶段想要泼水结果水杯被抢走,让她陷入抓空的极致尴尬的宁缃缃。 这她能怎么办? 这她还能怎么办?? 吵又吵不过。 想泼她一脸水教训教训,连泼水后的狠话她都准备好了,谁知道又被反将一军。 事情进行到这里,也只能展开第三轮攻势了。 想着,霍淮一边不情不愿的伸手摸向包里,摸索着支票的边缘,一边冲着宁缃缃嘟囔:「怎么,上门来一杯茶水都要抢,没家教就是没家教。」 ——给这种臭麻雀钱—— 霍淮是不愿意的。 对于宁缃缃口中所说的那些什么,「霍星语追着她后面跑,要把钱送她」,这种事情霍淮是不愿意相信,又不得不信。 霍星语是什么人? 她现在已经稳稳噹噹的是霍家的少东家,也是霍家在外头的面子。 这么一个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养着的孩子,在以往的20多年里,从来没有表现过对除了赚钱以外的事物感兴趣的霍四小姐。 要么是中邪了,要么就是被鬼上身了。 不然霍淮是难以相信她会被哪个女生迷得神魂颠倒,跟着她后面追逐的。 但是面前这栋房子,弄得像金屋藏娇似的,又叫她不敢不信。 看着面前丝毫没有惧意,一点也不会退缩的宁缃缃。 她心中更是窝火。 这辈子她最讨厌的就是不听劝告的人,更讨厌一身穷酸味儿的人。 她们这种天生富贵命含着金汤勺出声的人,沾不得一点穷酸气,沾上了就是倒霉。 多么恰好,眼前这个宁缃缃,两样全占齐了。 她咬着牙心中憋着气。 花钱对于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给自己讨厌的人、勾引自己侄女的人花钱。 怒意在她脑海四周环绕着,她就是怎么想怎么窝火,像是别人从她这儿白赚了一顿,自己还倒贴她一顿似的。 霍淮咬着牙,手指探进包里,刚想屈服地从里面拿出那一叠空白纸票。 就听见坐在面前的宁缃缃,一边晃悠悠的拿着抢过来的那杯茶,一边开口道: 「霍阿姨接下来要怎样?要给我钱,还是给我支票让我离开你们霍家人?」 听着这话,霍淮摸支票的手一顿,脸上抽搐的更厉害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句她想说的话,这个女人总能抢在前头?? 她到底是经验有多丰富?? 被这么噎了一句,霍淮是半天接不上话,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少女:「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只见宁缃缃点了点头,迎合道:「我当然不会。霍阿姨,你作为姑妈也是操够了心,我看霍太太还没有出声,您就找上门来了,我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为情所困的人,只要您……」 说着,宁缃缃伸出五指,在霍淮面前晃了晃,继续开口道:「只要您给够这个数,我立马就走。」 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晃悠的纤细五指。 霍淮心中涌动着一种茫然的情绪。 这个数,是几个数? 五百万? 五千万? 五个亿? 霍淮伸进包里想要翻支票的手僵硬住了。 这是在跟霍星语谈恋爱的态度吗?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她侄女的。 还拿了钱就走! 确定这不是来搞诈骗的?! 捏着那张支票,霍淮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抗拒。 看着贵妇僵硬在原地,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宁缃缃唇角上扬,勾起一个挑衅的笑: 「您要是不想给也没什么,我跟着霍星语久了,迟早也能赚到的。您也清楚,跟她在一起,我怎么着都是赚的。」 从刚刚的抢杯子,到现在的谈钱拉锯战。 霍绮云看得是心惊肉跳。 宁缃缃勇勐的程度已经远超她的想像了。 不仅勇于直面风暴,还敢在雷区里敲锣打鼓,这是什么样的胆魄! 她偷偷瞟着霍淮越来越僵硬的脸色,话都说道这里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虽然自己具有多年的影视经验,但也想不出来这段戏码改怎么收尾了。 本来霍淮上门来,就是气势汹汹专门来找茬的。 但谁知这个娇小单薄的少女句句都怼在了点上,还气势汹汹、理直气壮。 叫她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上门找茬的反派了。 霍绮云心中正惴惴不安,就见霍淮捏着支票的手,狠狠往包里一塞,这位贵妇咬牙切齿地盯着宁缃缃,放着狠话: 「做你的梦吧!臭麻雀!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你们这种穷酸贱命,一辈子也不可能进霍家!」 第110页 说罢,她起身,高昂着头颅,拎起铂金包,一眼也不回头瞧,僵硬地维持着一个胜者的姿态,傲慢地出了门。 看见自己母亲离开,霍绮云下意识就想起身去追,可才迈出去两步,又止住了步伐。 她回头看着刚刚两三句就能把霍淮怼得话也说不出的宁缃缃,忍不住开口道: 「宁小姐,可能你不知道,我妈就是这种性格的人,还请你原谅,不要怪她。」 「我有资格原谅姓霍的么?」 听着这话,霍绮云愣了愣,忍不住无奈的勾起一个笑。 这个宁缃缃,和霍星语描述的一模一样。 瞧着是白白软软又乖又甜,平常不被招惹的时候,这种小姑娘从来不惹人注目,甚至会缩在最后,看起来好欺负。 但是只要伸手摸到她的枝叶,这朵小白花就会亮出她的獠牙,成了一只怒吼着的小豹子。 霍绮云坐回原位上,伸手给宁缃缃面前的茶杯续上了茶水,开口道: 「我妈这个人,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嘴里说你是「穷酸贱命」,她不是瞧不起你。」 「呃……」看着她缓缓推到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宁缃缃不禁觉得好笑:「那怎么?她这么称唿我,还是在夸我了?」 「她是恐惧你。」 「恐惧我?」 「我是霍星语的堂姐,按理说,我应该是外姓人,但我却还是姓霍,别人都说我是有霍氏撑腰,所以在圈里看谁不爽我都直接开撕……」 霍绮云低着头唇角上挑,受伤还不停洗茶的动作,继续道: 「我妈年轻的时候,比我现在嚣张跋扈上十倍。她是霍家唯一的小姐,我爷爷对她是捧在手心都怕碎了。 可是她堂堂一个霍家小姐,就在外面喜欢上了一个「穷酸贱命」,没结婚就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回霍家偷偷拿钱。 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开放,一个有头有脸的书香世家出来的姑娘,拿家里的钱养男人,还未婚先孕,别人嘴里说的难听话,她倒是一句也不怕。」 宁缃缃愕然的看着她。 她对霍淮的印象完全停留在一个满嘴阴阳怪气,爱嘴碎,和霍家人一贯那种精英感全然格格不入的市侩样子上。 「和你比起来,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穷酸贱命」,九十年代那会儿玩地下摇滚的,没钱,说难听点就是个穷卖唱的。 但偏偏她就是迷那股劲,她哥,就是霍星语的爸爸出差回来,正正撞见见着她挺这么大个肚子……」霍绮云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手里的茶杯: 「当场就捆着她送去医院就要打胎,她哭啊闹的求,也没有用,就这么捆进病房了,可谁知道,就趁着人家准备麻药的那点功夫,跑了。」 「找那个男人去了?」 「是,是找他去了。没了霍家的经济来源,男的连正经房子都租不起,俩人就住在老弄堂那种矮平房里,到处都长青苔发霉,我妈挺着肚子,倒尿壶、叉着腰和街坊为了谁用水多吵架,扯着嗓门跟菜贩子砍价,就在那个脏乱的屋子里,没医生没护士,就一盆热水,和从隔壁借来的剪刀,生了孩子。」 「那怎么又回去了?」 「那时候玩地下音乐的是乱点,磕了药人就越来越疯了,喝了酒就开始打人,把她打醒了,就带着我跑回去了。 她上门来找你,是怕了,不是瞧不上,她觉得你们会给她带来厄运,她说话一贯都难听你别怪她。但话说回来,你要是和我在一块儿,她都不会上门来闹……」霍绮云戏嚯地看着她说: 「但你偏偏要碰上霍家的命根子。」 宁缃缃愣了愣,对于霍淮这种近乎自轻的说法有些茫然,开口道:「你不也是么?」 「霍星语对我们来说,是不一样的……」她轻声开口陈述着:「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她喜欢女人,所有霍家人都沉默的接受,连一个出来反对的人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7?17:02:18-2021-03-18?16: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403558?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昨晚她是在你这里过的吧?」霍绮云的目光带着那点揶揄的味道。 宁缃缃心中愣神,就听见她指着搭在椅背上的那一件灰色的刺绣外套,继续说道: 「这件衣服是我订了大半年,纯手工绣的每一件的花纹都不一样,上头含金丝银线的漂亮得不得了,上个星期才刚刚到,就被她劫走了,我还一次都没穿。」 「呃……」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头脑不太聪明,但对着奢侈品就能化身福尔摩斯的女人,宁缃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可以替我还给她。」 「还是宁小姐自己去还吧?我听说她还在追你,不过我看你并不是抗拒的样子……」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眯眼打量着。 宁缃缃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神色冰冷,像是还沉浸在和霍淮争辩的愤怒中似的。 「我堂妹虽然性格难以相处、不尽人情、阴晴不定、蛮横无理,除了会赚钱没有别的优点,但她真的很会赚钱,也很有钱……」 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这句话说的不大合适,霍绮云夸奖着补充道: 第111页 「长得还漂亮,既然她喜欢你,你大可以放心和她在一起,怎么样都不会亏的。」 「你们霍家的规矩太多,我是配不上的。」 霍绮云挑眉点了点头,她对宁缃缃这个「配不上」的说法是贊同的。 她倒不是对宁缃缃有什么瞧不上,只不过从自家人的角度看,宁缃缃确实和霍星语从各方面来说都不相配。 怎么看,也不是她堂妹结婚的好对象。 但现在霍星语说喜欢,她也就只能跟着撮合,开口道:「两个人在一起非要结婚么?谈恋爱也挺好的,现在也都不流行结婚了。特别是我们这种圈内人,不合适也方便一拍两散。」 宁缃缃听着这话,勾起唇角笑了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我不可能长久走下去的人开展一段感情?就因为她有钱么?」 看着眼前一脸淡然,把霍淮所有出口伤人归结为那些悲惨经歷的霍绮云。 她不禁觉得好笑。 霍淮受过苦是她欺人的理由吗? 是她一口一个没有家教,一口一个剋死人的原因吗? 宁缃缃心中压抑着怒气:「我和天生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不一样,你们觉得穷酸贱命的人没有自尊心吗?你们究竟有多高贵,专登上门来嘲弄我和我母亲?」 「要和霍星语在一起,就必须承受这些,你到了这个年纪,不会不清楚吧?如果我妈说的那些话,真的让你这么难受,我替她和你道歉。」 「不必道歉,你们姓霍的会愧疚之心?」宁缃缃看着面前的霍绮云,嗤笑着。 即使是霍淮上门找茬,她也只会让自己这个被找麻烦的人大度一些、多包涵多原谅。 说到底她是姓霍的人。 霍淮是她母亲。 自己跟她甚至素未谋面; 她帮着谁,宁缃缃都没有意外。 「你怎么看我没事,但是这些和霍星语没有关系,不是她对你做错事情……」霍绮云看着她,问出了声: 「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同性恋吗?」 听着这句突如其来的莫名问题,宁缃缃愣了愣神。 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霍星语为什么会喜欢女人呢? 所有人默认了霍星语的性取向,她在霍家生活十年了也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说道过一句。 就好像霍星语天生就应该和女孩子在一起似的。 可是在上辈子那些共同生活的时间里,宁缃缃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她对任何女性有什么非同寻常的迷恋。 长相,甚至是身体,对霍星语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有时候都要怀疑霍星语到底能不能分出漂亮和不漂亮的区别。 这样的人真的喜欢女孩子吗? 「以前我觉得她是不喜欢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她不想把继承权让给别人,如果要不被外人接手,找个差不多的人「娶」进门就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我觉得她脑海中并没有这个人选……」霍绮云开口继续道: 「但是现在,霍星语究竟喜不喜欢女人。或者说,她究竟喜不喜欢你,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宁缃缃晃了晃神。 就像她所说的一样。 她能感受到霍星语那种炙烈单纯的喜欢。 丢下工作,开着两个小时的车,来来回回当一个司机接送。 陪自己去电玩城。 学着讲笑话和睡前故事,努力做一个会安慰也会哄她开心的人。 就算睡在一起,在汹涌的旖旎氛围中,她也会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想法,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是这么一份单纯的喜欢,是被高架着的,它的下方是暗流涌动的沟壑。 「一场口舌之争有这么重要吗?我是因为霍星语喜欢你,所以我才想帮着你的。」 听着霍绮云的话,她才想张口说点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电子声,紧接着就是扭转门把的响动。 只见有人推门直径走了进来; 一进门,霍星语就觉得不对劲。 诺大的客厅里,坐在最边缘观望的邓言心,和霍绮云面对面坐着的宁缃缃。 三个人的房间里摆了四个杯子。 明显是有人刚走。 霎时间,她心中涌动着不安。 伸手把打包好的早饭放在桌上,说道:「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啊,没什么,就……」霍绮云开口想打圆场,话语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们在聊,什么样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是吗,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和你小姑的意见是一致的。要和你身份相配的,有共同品味,不会让你家人伤心的女人更适合你……」说完,宁缃缃缓慢起身,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余地: 「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霍星语拆解包装袋的手一僵。 裊娜的热气从袋口的缝隙里蒸腾着,食物的香气瀰漫在客厅里。 她心中已经意识到刚才发生什么了。 看着宁缃缃离开的背影,她愣在原地,想开口喊,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湖边的风从窗外刮进来。 好像也要把那些旖旎与暧昧全都吹散一样。 霍星语心中升起一种茫然的恐慌。 从客厅到门前的距离很短。 第112页 宁缃缃离开的步伐也很慢。 可是却没有一点点回头再看看她的意思。 看着那扇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和从前那些委婉的推拒都不一样。 从前她每一次的拒绝,都只会傻傻的站在原地,那双滚圆的眼,犹犹豫豫地看着自己。 等自己再说点什么。 可是现在,她就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出了门。 把她也一起扔在了原地。 明明才靠近了一点点,为什么宁缃缃又逃开了呢? 霍星语心里翻滚着一种难受和委屈。 她第一次在脑海中预估到一种可能。 这个永远跟在她身后,在家里乖乖等着她的宁缃缃,她是真的会失去的。 一直在旁边看着没出声的邓言心,忽然开口道:「不去追么?」 「去追她就会回来么。」 「霍总,感情和投资是一样的,长期持有或许有一天会回涨,这个你比我懂。感性一点想,以你小姑的性格,只会把人损得体无完肤……」说着,她推着轮椅走到桌前,拆开早餐盒,边分边说: 「我猜,她走出去的路上是会哭的。」 听着,霍星语转身,追着那个背影跑出了门。 为了健身着想,这三个月以来霍绮云是不大喝酒的。 但是今天尤为特别,她陪着她的老闆兼堂妹,喝完了三个月喝的量。 早上说是去追,中午回来就开始打开电脑一声不吭地继续隔空交代工作。 仿佛就算天塌了,也得先看完今天的报表。 问她怎么了也不说话,她只会说没什么。 问是不是分手了,她就开始沉默。 说想喝点儿,就喝到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怎么有人能这么闷呢? 霍绮云想不通, 她一手支着脸,看着面前现在就趴在桌子上,捲髮散乱,脸上尽是坨红酒色的霍星语。 「就是一个,一个对像而已,有必要喝成这样吗,我要是像你,我早醉死街头了……」霍绮云一边劝慰着她,一边打着酒嗝: 「你是霍星语诶,你想要什么样的,老娘在圈里给你找,保证比她漂亮十倍!」 霍星语倒在桌边,对她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戳了块水果嚼了两口,嘟囔道:「这也醉的太快了。」 虽然酒量不行,但好在霍星语酒品还可以,只是倒在沙发上不说话而已。 看着在醉梦里还紧皱眉头,一脸难受的女人,霍绮云伸手拉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扶回去。 在这个拉扯之间,忽然,霍星语就勐的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幽幽,对着霍绮云说道:「我失恋了。」 霍绮云被她的突然起立吓得愣了愣神,才点了点头重复道:「你失恋了。」 「嗯,我要唱歌。」她脸上醉色不减,大着舌头陈述着; 唱歌? 霍绮云脑子对于这个突如起来的对话,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她的堂妹迈着醉酒的步伐,摇摇晃晃地走到点歌机面前。 不一会儿,房间的落地大屏就投射出跳动的四个大字; 【单身情歌】 紧接着就是霍星语完全没有在调上,带着醉酒的口齿不清、呜呜咽咽:「抓,抓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它熘走……为了爱孤军奋斗!噢! 早就吃,吃够了爱情的苦!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为何!为何不能算我一个呜呜呜; 在爱中失落的人到处有,而我只是其中一个……伤心的人那么多我应该勇敢地过!」 看着这个惊悚的画面,配上这个骇人的歌声。 霍绮云艰难地堵着耳朵,听她呜呜咽咽的唱完了半首,听着这首歌伴奏渐渐弱了下去,她长出一口气,以为到此就结束了。 但谁知,眼前的霍星语摇摇晃晃地,一手抓着话筒,伸出另一只手扯着霍绮云的头髮,对着麦克风大声道:「我要去见她!!」 「见!见!别抓了,祖宗!我现在就带你……阿!!见!!」 霍绮云被她一抓,疼得龇牙咧嘴,当场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嘴上不得不连连应着好。 等她半扶半抱的架着这个醉酒的霍星语来到宁缃缃门前的时候。 已经快要晚上11点了。 看着这个从自己挂在肩膀,到滑落坐在地上的霍星语。 她沉重的嘆了口气,经过一番尽力的思索。 她抬手大声的敲了两下门,又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跑到树后面藏着。 在树影的遮挡下,远远看着那扇仍然关着的门。 霍绮云心中是悲愤的。 今天一番的经歷,让她不得不咬牙切齿。 自己作为堂堂影后,又被薅头髮,又扛着人走了一公里,已经毫无面子了。 而且作为一个拍过很多纷繁感情戏的当红女星,助攻都助成这样了,霍星语再不争气她也没法了。 正在紧迫的观察之中,就听见身后忽然幽幽的响起人声。 「怎么,改行做狗仔了?」 她心中一跳,刚想恶狠狠的回头骂两句,就看见笑面虎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圆脸少女推着,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大马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8?16:41:20-2021-03-19?20:3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玻璃晴朗?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听着那几声敲门,宁缃缃一瘸一拐的支着拐杖走到门口。 她歪着身子撑着自己,单手扯开门,看到的就是半躺在地上,蜷缩着的霍星语。 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精緻艷绝的女人,就连喝醉了没了意识,没了平日里那股骄矜劲,都显出一种狼狈的美。 酡红的酒色覆盖在她的颊边与鼻尖,半垂半闭着的眸子里,是叫人看不清的迷离。 因为侧倒在地上,修长的腿从黑色长裙的开衩中露出一截晃人目光的白皙。 晚风迎面一吹来,?将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那股酒气灌进了她的鼻腔。 带着一股醉人的诱意。 看着这个异乎寻常的霍星语。 她心中怀疑着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宁缃缃撑着门框,慢慢半蹲下去,看着这个好像没什么自主意识的女人。 心中莫名的涌涨着一种柔软。 喝醉的霍星语,没了平时的锋芒毕露。 她那些傲慢、冷漠、不近人情的冷淡目光,都被这个不正常的绯红掩盖了,显出一种, 一种宁缃缃觉得可以称得上是可爱的稚气。 丰薄匀称的唇没了平时那些嘲笑和讽刺,带着她听不清的醉后嘟囔,一张一合着。 她就这么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醉了比较可爱,想着,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霍星语的脸。 把酡红的柔软搓了搓。 被她的手这样来回「折磨」着,霍星语也还是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已经醉得连意识都没有了。 都醉成这样了,真的能自己跑来她门前还乖乖敲门吗? 宁缃缃心里疑惑着,低头瞧她脸上的神色。 只见霍星语细弯的柳眉紧蹙着,连带着额前、眼间都带着愁色。 在烦什么呢? 宁缃缃忍不住想。 为什么在梦里,她也不开心呢? 是因为自己么? 那些裹挟着甜香酒气的风,吹动着她的头髮,湖边的树影也慢悠悠的摇晃,暖色的路灯被阴影割裂着光影,一点点橘色透过那些纷繁的遮挡,落在霍星语的脸颊边。 宁缃缃伸出手,缓缓地碰在她眉间的皱起上,轻轻揉展着那些紧蹙的愁。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触碰似的。 霍星语带着醉意半垂半闭的眼眸,慢慢睁开,撞上她的视线。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没有了平时的冷冽,被暖色的光映照出汹涌波涛。 被这样浓烈、专注的望着,宁缃缃忽然觉得自己被卷进了她那些带着酒意的、炙烈的情绪里。 自己的愤怒、不满甚至怨怼,全都在这份炙热里。 灼出了裂纹、破碎,最后和她的爱意融为了一体。 听不见湖水潮动,听不见枝叶婆娑,也听不见蝉鸣鸟啼。 在这片小小天地里,她耳边围绕的,全是霍星语的唿吸,与自己的心跳。 霍星语,她在心底低唿道。 她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很好。 紧接着, 她看见霍星语勾起笑意,那双凤眼里星光流转,尽是惑人的迷离,她凑到自己面前,红唇轻动, 要和自己说什么呢? 会和自己说什么呢? 宁缃缃心中一紧,唿吸都小心了起来。 「你腿断了。」 她听见霍星语陈述着,宁缃缃有点茫然地,低低了应了一声:「嗯。」 「但我做的时候会很小心的。」 什么? 做什么? 宁缃缃心中茫然着,疑惑地看向她。 对上她戏嚯目光的一瞬,她就明白了。 这个表面傲慢冷淡,实则内里被金钱和酒腐朽肉/体的臭流氓! 「这样阿……」宁缃缃勾起笑容,凑近她,看着这个被酒精和自己的笑容麻痹着,更加飘飘然的霍星语, 刚刚自己内心里翻涌升腾的怜惜和柔软,都随着空气中的旖旎一起,全部在这句话里碎裂。 这个人的可爱,根本维持不了三秒! 愤怒着,宁缃缃伸出手勐地一下揪住她的耳朵,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道:「做你个头!自己起来!」 耳尖突如其来的这种痛感,叫霍星语从一片混沌的酒意中稍微恢復了一点理智。 跟随着那声吼,她下意识地乖乖坐了起来。 她捂着左边的耳朵有点茫然的呆在原地。 这种痛感是极为陌生的,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过这种被人揪着耳朵的体验。 她坐直了身子环顾四周。 看着在正前方的厚重门内,是宁缃缃一瘸一拐地走进客厅的背影,那扇没有关上的房门,给自己留了进门的余地。 刚刚她还在自己面前,红着脸盯着自己,为什么现在就跑了呢? 想到这里,霍星语心中涌起巨大的委屈。 她扶着门框东歪西倒地站起来,就算喝多了、只能晃晃悠悠地向前走,但她踩着高跟鞋追逐那个背影的步伐丝毫没有停顿。 一路晃荡着走到宁缃缃身边,跟她并排坐着。 霍星语盯着面前分成三个重影的她,嘟囔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114页 「我?我怎么对你。」 「你扭我耳朵,我要去开诊断书,上次你揍小鸡我就知道了,你肯定是想对我下手,等我回去……」 她眯着眼凑近宁缃缃,携带着那一身酒气,一本正经地威胁道: 「等我回去,你就会见到我的律师,让你知道什么叫黑暗的未来!」 宁缃缃挑眉,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看见凑在她眼前的霍星语向下,歪倒在她大腿上,前额还隔着衣服,撒娇似地,轻轻蹭着她的小腹。 宁缃缃呆在了原地,在这一下下的轻触中,有一种电流似的痒和酥在的嵴背上攀爬着。 她忽然觉得,此刻在面前的霍星语,仿佛就是一只自己养了很久的、昂贵的猫。 以前这只猫不爱搭理人,总是瞥她一眼,确保她在她的领地内,就昂着头颅,摇晃着尾巴离开。 可是现在,在每一次她想要离开的时候,这只傲慢的、难以驯服的猫,最终垂下了她的头颅,一下又一下的轻蹭着自己的手背,她的冷漠和不靠近,全都不向着她而来。 这只猫开始变得撒娇、粘人。 把曾经她藏着的那些宝贝,献宝似的全都叼到了自己面前。 宁缃缃有点不知所措的怔在原地,那些话语全都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忽然听到,埋在自己腰间的霍星语带着酒意,含煳不清地说着。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还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宁缃缃,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让我这样的人,我这种性格、我这种身份的人喜欢你,你觉得这样合理吗?像话吗?」 宁缃缃听着这些醉话,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应着说道:「这能怪我么?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她说完,却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反驳,只迎来一片无人应声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宁缃缃都觉得这个说着醉话的女人可能都要睡着了,就听见她清冷的声音,混杂着沙哑,闷闷地从她埋在自己腹间的位置响起。 「是啊,就是你让我变得不可理喻的。可是你却每天都过得那么好,去片场、去散步、甚至去酒吧和我最讨厌的池镜见面,你的生活没有因为我有任何、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动,但我却过得一团糟,工作想着你,开会想着你,拿着手机等你给我发简讯等到睡着,就连散步也会想,「啊,要是那个呆呆的宁缃缃走在我身边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这样?为什么只有我在难过?」 她顿了顿,忽然仰起头,对上宁缃缃垂视的眼,带着难过又迷茫的神色,开口讨要着一个答案: 「为什么我会像书里的克努得,为什么看着你离开我却只能抱着那点幻想冻死在柳树下?」 霍星语声音低哑,在藉着醉酒短暂的迷茫里,她分不清这些问题,是在问宁缃缃,还是在质问自己。 她今天追出去的时候,其实没走几步就看到人了。 宁缃缃打着厚石膏是走不远的。 出了门一拐弯就能看见她一瘸一拐地,沿着小路下坡走的身影。 霍星语放缓了追逐她的脚步,缓慢地踏着她行走过的足迹,遥遥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这一刻如果追上去了,要说些什么呢? 霍星语不知道。 而宁缃缃也远比她和别人想的更为坚韧。 没有躲在哪里偷偷的哭泣,只是这么走着。 凉风习习,吹得树梢都在摇摆,卷过宁缃缃长发的风,又向自己奔涌。 她隔着远远的距离,一步一步地陪着她向前走。 她忽然想起,在那个童话故事里,商人送给了克努得的两块姜饼。 商人对克努得说, [在柜檯上放着两块姜饼,有一块带着礼帽,是一位绅士,绅士的左边镶嵌着一颗苦味的杏仁,这是他的心; 他身旁的那一块被做成了带着金叶子的小姑娘。 他们作为样品,在柜檯上呆了很久很久,最后他们两个人发生了爱情,但是谁也不说出口来。 他们就这样在柜檯上躺了许多天和许多星期, 如果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的话,就应该说出来才是。] 在这片酒后的混沌与茫然里,她仰头看着宁缃缃,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她听见宁缃缃问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9?20:36:54-2021-03-21?19:3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孩?10瓶;a?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霍绮云偷偷摸摸地躲在树影后。 从树干后露出半个粉红色的脑袋,眯着眼远远地观望着动向。 「你这个发色,在这个地方被光一打就很耀眼吧?」 听着从身后悠悠传来一声吐槽,又是这种事不关己的腔调。 霍绮云心中愤怒,她回头看着这个被自己强迫抓进草丛的笑面虎和她身边的那个少女。 竖起指头抵在双唇间,发出「嘘」的声音。 她已经忍耐邓言心很久了。 从今天的给人带路,到今天争吵里的事不关己。 连见了霍星语回来时那副爱答不理,明显比平时颓丧的样子,自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邓言心都能事不关己,?安然地坐在一旁吃早餐。 第115页 怎么能有这么跟世界隔绝的人? 这种人到底在意什么?霍绮云想不明白了。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从门内出来的宁缃缃; 看着她地上对着昏迷不醒的霍星语动手动脚,霍绮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动手动脚好。 多动动,?多动动两个人不就和好了吗? 怀抱着这种单纯、又不怎么用脑的想法,霍绮云心满意足的勾起一个微笑。 一转头还想要说些什么,就撞上了身后少女的目光。 这个女孩子霍绮云是不认识的。 但是大晚上地能推着邓言心出来散步,想必两个人关系也不一般。 看着女孩子目光里的那些惊艷与崇拜,霍绮云眯了眯眼。 这种眼神是她极为熟悉的。 每次做活动或者被接机在身边环绕着她的粉丝,都是以这种目光看着她的。 但是按理来说。 她和邓言心的粉丝群体基本上是不会重合的。 虽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利益冲突,但在无数次奖项和咖位的争吵中。 实际上两边的粉丝群体已经形成了一种水火不容的趋势。 这年头还能看得见喜欢她,又和邓言心是朋友的人已经足够珍稀得能送进博物馆珍藏了。 在这种崇拜目光的注视下,霍绮云觉得自己和邓言心之间,无形中形成了一种暗暗较劲的竞争关系。 既然是个难得的双担粉,那老娘就务必让她好好瞧瞧,自己可比那个笑面虎值得让人喜欢! 想着,霍绮云伸手理了理头髮,挺直了胸膛,露出标准的镜头笑容,整个人在这片黑暗的树林里容光焕发,拗出了一种走红毯的劲头,目光闪亮: 「看你的样子,想必,一定是我的粉丝吧?」 听着这话,邓言心有些莫名的转过头,望向推着自己一路从半山腰缓慢散步到这里的林君若。 究竟是什么样子,让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霍绮云的粉丝? 她一转过头,就见林君若忍着激动,拼命点着脑袋,像是要向她证明自己确实是她的粉丝一样。 见到这位小粉丝给予肯定。 眼前的霍绮云,更是勾起唇角,浑身散发着得意扬扬的劲,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笨蛋呢? 邓言心不由得觉得好笑,唇角也跟着她那份上跳的弧度,一起轻轻上扬。 「既然你是我的粉丝,今天我心情好,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霍绮云熟稔地一伸手,就勾搭上了林君若的肩,习惯性地自来熟唠嗑着。 听着她兴奋的提议,和她搭在别人身上的手,邓言心蹙了蹙眉。 离得近了就能很明显的闻到,霍绮云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味,显然就是才喝了不少,一转头就还要拉着别人去。 「你不是才喝过吗?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看着她被酒精染红的脸,邓言心忍不住开口阻拦。 「这有什么?我才喝了哪儿到哪儿!」 像是嫌她事儿多似的,霍绮云不满地撇着嘴,报復似地回敬: 「再对身体不好,那现在也是你坐着,老娘站着,知道吗,小瘸子。」 对上这个时刻都能找到乱七八糟的角度反驳、蛮不讲理的女人,邓言心顶着这个「小瘸子」的头衔,勾起无奈的笑,点了点头。 「你点什么头,我又不是请你,我是请我粉丝,你要是想去,你就自己给钱。」 「我是你的粉丝呀。」邓言心看着她,眼里也不知有几分认真。 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承认噎了一下,霍绮云眯起眼瞧着她。 自己并非什么聪明人,对于这一点她一直是清楚的,所以这种看不出是真是假的话她一贯是当成假话来听。 想着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真是为了骗酒,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是我的粉丝?我也没瞧见你多喜欢我,追星能是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吗!」 「当然喜欢了,怎么,要我抱着你一遍一遍说喜欢你才信么?」 邓言心支着脸,欣赏着她每一秒愤怒,脸上还是带着柔和的笑意: 「霍影后还缺这点钱吗?。」 「邓影后不缺,那邓影后也没给我呀,而且老娘现在就要提醒你!」 霍绮云炫耀似的,不知是对小粉丝说的,还是刻意对眼前的笑面虎示威:「老娘奖项可比你多,开什么玩笑呢?懂不懂尊重人!」 「好好好,那我请你行了吧?」邓言心望向眼前胡搅蛮缠的霍绮云,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一节又一节的顺着她的话退让。 听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话语。 被夹在中间的林君若脸上带着配合的笑容,明明讨论的话题是以自己为出发点,可是偏偏好像她是一个局外人。 她的目光落在邓言心脸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了这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女人心里最深处的秘密。 林君若看着她,忍不住也跟着笑。 一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流露出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 她一直觉得邓言心温柔,但看着她对霍绮云那些无礼的行为、愚蠢的话语展现出的那些退让、包容,她眉眼里那些明晃晃的喜欢。 是有了比较,林君若才发现,她平时那些温柔和耐心,全都是带着不耐烦的伪装, 第116页 只有在面对着这个粗俗、没脑子的女人时,她才是真的。 但是这个蠢得没边没际的女人却对她的喜欢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忽然觉得这个对于她来说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邓言心,和自己一样可怜。 作为一个窥秘者,林君若跟着她们一起笑了起来。 笑霍绮云的愚蠢,笑邓言心那些只有开玩笑才敢说出口、又不被相信的心声。 还笑自己在这片黑暗中,没有人察觉的,绝望的脸。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听着这个像是把主动权又交回了自己手里的问题,窝在她怀里的霍星语脸上是少有的茫然。 要她怎么样? 自己能要她怎么样呢? 她感觉到宁缃缃柔软的掌心抚摸着她的后脑。 被轻触而带动的毛髮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从脑后一直延伸到手臂的,那种柔软的麻沖开她每一个毛孔。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宁缃缃的触摸令她昏沉,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溺毙在这个怀抱里。 她昏昏沉沉地缩在这里,耍赖一般问:「我要怎样,你就会怎样吗?」好一会儿,她也没听见宁缃缃的回答。 霍星语侧过头,把脸埋在她腹间。 宁缃缃没有回答,她却好像已经听见了她心里的那些否定。 她扯起一个自嘲似的笑,笑自己的愚蠢和此刻无助的狼狈。 她贪恋着这个怀抱,却想不到任何方法去留住。 为什么会这样呢? 霍星语想不到答案。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宁缃缃不喜欢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像是没有一点点讨到她欢心。 她缩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却抑制不住寒冷从她胸口灌注到四肢百骸,把她想要藉助酒精逃避的那些绝望通通又带回到她面前。 如果非得给这种寒冷寻求一个合适的代名词,霍星语觉得这不是难过、也不是委屈。 是dump。 简短的四个字母复合了倾倒、丢下、抛弃,多么生动地诠释了她的现状。 宁缃缃把她丢在了原地,只带着她毅力独自向前走着, 而她还端着她那些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显得尤为愚蠢。 霍星语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善于挑战更善于解决问题的人,但偏偏在宁缃缃面前,自己就像一个拿着糖和存钱罐的孩子,她想对宁缃缃好,想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但对方却告诉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自己。 在长久的沉默里,霍星语低低地开口道:「我不想要这样了,我不想要每次我往前迈一步,你就逃得远远的;不想要每次我一出现,你就不开心。我对感情大多数时候都是迟钝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去爱你,那些鸡汤书里写了一大堆的话,但我发现,其实事实就是没有人教过我,我不会。 我尝试过想要安慰你,也想学怎么哄你开心,可是我做的一切总是一遍遍地证明,你不需要我。」 「你问我想要你怎样……」霍星语嗤笑一声,像是在笑自己此刻的狼狈:「我能要求你怎么样呢?如果在今天之前,你问我想要你怎么样,我就会说,「我要你做霍太太,要你喜欢我,要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是现在我不能这么说了。」 「为什么?」她开口问。 「我要你做霍太太,要你喜欢我,其实是要你去承受我家人的羞辱和贬低,我一直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捨不得了,宁缃缃,你这么好,我捨不得你受委屈。或许你是对的,我们不合适,你应该去找一个让你不难过的人了。」 宁缃缃垂头看着缩在她怀里,逃避似地藏着脸的女人,说道最后,她已经听不清霍星语压抑着难过的声音了。 她只知道霍星语在说捨不得, 捨不得自己难过,所以再也不要求了。 在宁缃缃的印象里,霍星语应该是永远都傲慢骄矜,她应该是一把被人锻造得锋利的剑,永远悬在藏品的最顶端,俯览众生才对。 但是现在缩在她怀里那么脆弱易碎的人又是谁呢? 是爱着她的霍星语。 因为喜欢她,所以那个所向披靡令人害怕的霍星语,她的柔软脆弱全都让她一览无余。 宁缃缃沉默了一会儿,她像是做好了决定,开口道:「那你不会保护我么?」 话音才落,她就看见霍星语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愕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似的,问:「你说什么?」 「霍星语不是很厉害吗,连小小一个我也保护不了么?」 宁缃缃支着脸看着她:「我可是要立志演到拿下三金奖的,你可要好好努力。」 听着这话,霍星语勐地坐起身,她哑然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脑海里的理智和酒精都一併被宁缃缃轻飘飘的一句话点燃了,它们焚烧着最后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她看到宁缃缃在笑,笑得眉眼都弯弯的,很好看。 紧接着,就是毫无防备的,宁缃缃主动凑近她,落在她唇角边的那一个轻轻的吻。 霍星语觉得自己脑海里的酒精和理智烧得更为勐烈了,烧成了一种催化剂,叫她浑身灼热起来。 她追寻着那个轻轻一碰就离开的吻,向前一点点逼近,最后把宁缃缃裹进怀里,压倒在沙发上。 第117页 霍星语垂头唿吸着她发颈之间的空气,唇边是抑制不住的向上扬的笑,她开口一句一句、一遍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 在这个紧密贴合的拥抱里,她忽然想尝尝,宁缃缃是不是真的有看起来这么甜,想着,她轻轻地在她颈边舔了一口:「你腿断了。」 「嗯。」 「但我会很小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1?19:30:01-2021-03-22?16:3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那贴着她颈边划过的黏腻温热,叫宁缃缃霎时间僵直了身子。 刚刚还蜷缩在她怀里的霍星语,像是被那个轻轻触碰的吻点燃了一般。 从一只在她怀抱里撒娇埋怨的猫,变成了带有侵略意味的豹,将她牢牢锁在身下,带着倒刺的舌尖擦过她的耳垂时,那些温热的唿吸,让宁缃缃觉得自己此刻也被她灼伤。 她纤细的指尖,缓慢地,从自己的肋骨一节一节的向下滑动,仔仔细细地,像是要将她每一处缝隙都摸清。 每一个被她所触碰过的地方,都带着烧热的火与酥。 宁缃缃仰头看着笼罩在她上方的霍星语。 从这个逆着光的角度,让她本就挺立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将光影映照都切割出一种犹如雕塑的美。 她饱满的前额与娇俏的鼻尖,纤细修长的颈,起伏的前胸与被裙子勾勒出的蜂腰,弯折起伏的曲线勾折出诱人的弧度。 被她这样压在身下,宁缃缃不用抬手就能摸到她倾泻在旁的柔软黑髮。 她感觉到那只纤长有力的手正从她柔软的小腹缓慢地向下。 「可以吗?」 霍星语疏离冷漠的声音染上了与平日里不同的低哑,带着几分的湿濡温热,气息送进她的耳廓,步入她的神经。 纤细的手指一点点下划,像是在要在她的身体上规划出属于霍星语的城池堡垒,她指尖每一次划过的路径都能带起一种宁缃缃难以言说的感觉。 就好像每一个被她触摸到的地方都变得柔软起来。 叫她从嵴背到后脑引发起连贯性的,一阵一阵密密麻麻的快意。 紧接着,那只游走的手停驻在了她的腹间,像是在克制着,等着她一句许可。 「试试吧。」 她听见那个一贯冷冽的声音里异乎寻常的温柔与诱哄。 这个声音诱哄着她伸手抱住霍星语,给予她紧密的贴合。 宁缃缃眯眼瞧着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霍星语在门口就被揪红的耳朵,开口说道:「你还想试试吗?」 一被她触摸到耳尖,霍星语脑子里自动回忆起被揪着耳朵的痛楚。 她的目光在宁缃缃的脸上探寻着,像是确认她会不会真的下手拧自己似的。 好一会儿,才乖乖地皱着眉、撇着嘴从宁缃缃身上自己爬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时机、气氛,甚至她醉酒后那两三分清醒的程度都那么刚刚好,还是被拒绝了呢? 霍星语想不通了, 她一步三回头,一边走一边缓慢地挪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在这个过程中,宁缃缃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想要挽留的样子,只是这么笑盈盈地看着她。 怎么会这样! 是自己没有魅力了吗! 宁缃缃这个到了手就不珍惜她的女人! 带着委屈和悲愤,霍星语栽在沙发上,背对这她。 企图把自己身体里窜动的那股燥热和冲动压抑住似的,她把头埋进抱枕里,喃喃自语地念着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今天,是这个辜负众望的剧组在度假山庄开拍的第七天。 场上的「白娘子」正吊着威亚在天上晃晃悠悠,一边笨重反转,一边念着台词。 宁缃缃坐在场地边上的休息区里,喝着酸奶看着剧本。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剧组拍摄区边缘。 那里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还有被一众精英包围着,身后还跟着一大片度假山庄工作人员的霍星语。 这已经是她开工的七天以来第九次,看见霍星语出现在片场了。 从第一次的合作讲话,第二次的演员慰问,第三次的请客吃饭…… 一直延续到今天的场地视察。 虽然霍四小姐要么就在休息时间出现,要么就是在外围不至于打扰拍摄但出现的次数和频率高得已经是有点异常; 要不是和这个仙侠剧组格格不入的衣着,以这个开拍七天来了九次的惊人字数,很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霍四小姐是不是也参演了这部小破剧」的错觉。 宁缃缃一边喝着冰酸奶,一边撩开厚重的古装,从层层叠叠的纱裙之下露出白皙纤细、穿着大裤衩的腿,豪迈地跨坐在巨型电风扇前乘凉。 自从剧组莫名拉来了投资之后,她们的服化道得到极大的改善,从影楼服装莫名地升格成了一套套手工定制。 鼓风机的强风吹拂之下,纱裙飘飘,还真有点原着小说那股子仙侠的意思。 漂亮是漂亮,但热也是真的热; 第118页 在这么层层叠叠的衣服和三十度往上飙升的温度双重夹击下,闷得她已经开始往身上扑痱子粉。 在炎热的盛夏里拍实景户外,一般来说,剧组都会搭简易空调房作为休息室。 但在这种私人度假区,她们拍摄都是商量着时间和点,尽量不影响游客,这样流动的拍摄,也很难做到在附近不影响景色搭房。 她嘬着酸奶,一手拿着剧本,和身旁以同样姿势吃着冰、棍趔着腿吹风乘凉的林君若对戏。 「不!师姐!我是不会让你替我去死的!师父和师娘还在等着你回去!」林君若激情地朗诵道; 宁缃缃捏着酸奶瓶,一手拿着剧本,眼中噙满了泪水:「你走吧,师姐腿断了,根脉也毁了,就算能回得去也不过是废人一个,既然我们彼此间定要有人一死,不如就让我来。」 这部剧本拍到这里,宁缃缃的戏份已经不算太多,这场杀青戏原本是排在后面的,讲的是作为师姐的宁缃缃和女主角一起被困,在这个暴雨天里师姐以身殉兽,为女主牺牲。 原着小说里说这一个场景,是雷鸣闪电、瓢泼大雨,下得天地都变成了惨色。 小白花女主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处处保护自己、照顾自己师姐为自己而死,刺激之下直接黑化,开启了復仇之路。 一般来说,这种场景剧组都会去做个人工降雨。 但由于导演捨不得花钱,天气预报又说今天有短暂雷阵雨,所以特地把这场戏挪到了今天备用,要是下雨就拍,下不成那就换戏。 看着这个阳光普照,骄阳似火的天气,万里晴空,连一片稍微暗点儿的云都找不见,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宁缃缃嘆了口气,才想继续开口接着台词,就听见身旁的林君若凑近了自己。 她拿着剧本挡住脸,凑过来神神秘秘地低声对着她开口道:「缃缃姐,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最近在片场,背后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冷风袭来,如芒在背的感觉?」 「是不是冰棍吃多了?」 「不是!不一样的!你看,这么一个大夏天的,还是大中午,我居然觉得阴风阵阵,被人从背后盯着,冷飕飕的……」林君若眯起眼,冷冷分析道: 「其实,我外婆在老家的村里,可以说是有名的神婆,昨晚我发微信问了,她说是这个地方有冤魂缠身!」 「你外婆还会玩微信?」 「当然,现在算命也讲究网上算的,紧跟时代。」 宁缃缃赞嘆地点了点头,回过身子去看站在远处的那位散发着阴风阵阵的「冤魂」。 要分辨霍星语在哪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在美术馆里即便是优秀的画作琳琅满目,但最顶尖的那一幅永远都是众星捧月一般被环在中央; 而在西装革履精英人群中的霍星语,也永远都是那个最中央。 她身姿高挑,修长笔直的小腿从裙下露出小半截,漂亮得惊人的脸上神色冷漠,听着身旁中年男子手舞足蹈讲解规划,时不时还有相熟的住客来和她寒暄。 双狭长微挑的眼,时不时从项目规划的方案上挪开,状若不经意地,越过遥远距离和剧组里纷乱走动的人群,向她望过来。 粘人精…… 宁缃缃在心里想着,唇边却忍不住勾起笑。 以前她是没有办法把这个骄矜的女人和「粘人精」三个字的词组作出什么联想的。 霍星语带着傲慢和蔑视的人生,应该和粘人这个词完全就是毫不相关,甚至要相反才对。 但是,霍星语确实是个别扭的粘人精。 她可以装作视察建设新项目,状若不经意地和自己说上两句话。 也可以请全剧组吃饭,再给她加餐。 霍星语所有的偏爱和喜欢都藏得这么明显,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 宁缃缃看了一会儿,在林君若的催促下又开始新一轮的背戏。 这一场大暴雨,她们一连等了三天也没等到。 天色骤暗,在导演骂骂咧咧地嚷着「收工」的喊声下,演员们三两簇拥着往外走。 她撑着拐杖逆着人群走向路边的一条小径。 听着晚上的虫鸣鸟啼,从夜色下昏黄路灯映照着的石板路穿过去,就能看到宽阔的车行道。 霍星语倚着车门站在路旁等着她,皮质的黑色外套在暖橙的灯光下也泛出点暖色。 见到宁缃缃的身影,她把手机塞回口袋,三两步上前,伸出扶她的手,带着几分笑意说: 「南瓜马车今天又来接小公主回家了。」 宁缃缃坐在副驾驶上,夏夜的暖风从那一点点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带着微弱的香气捲动着她的头髮。 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是灰姑娘。 那她不想在湖边哭泣,也不想去参加舞会。 她只想就这样,在这个夏夜的晚风里,和她的南瓜马车骑士,一往无前。 宁缃缃支着脸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耳边是车里播放的一首老旧的歌,好一会儿,她听见霍星语带着犹豫的声音响起。 「我听别人说,你母亲住院了?」 第61章 这个问题,霍星语想问出口已经很久了。 看着那叠厚厚的列印纸里,那些和宁缃缃有关的一字一句,都在告诉她, 宁缃缃所受的苦是因为被宁怀皑要挟着。 第119页 在她的想法里,解决这件事是很容易的。 宁缃缃需要钱救命,而她别的不多,钱倒是很多。 只是说出口不容易而已。 若是按照以往,自己应该递给她一张附属卡,告诉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无论是要去付医药费,还是要买任何东西,她都不会过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宁缃缃,她就越发不自觉地开始她的感受。 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细微的举动,霍星语都莫名地开始重视。 她不想让宁缃缃觉得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慈善,或者施捨。 尊重、欣赏和信任,这些对她来说懒得在意的小事,因为宁缃缃而忽然变得无比重要起来。 她只是有,而宁缃缃缺,所以她就想着要把宁缃缃缺的所有东西,把那些一块块裂开的小口,全部都补上。 她已经开始毫无理由地长期为宁缃缃做打算。 就这么一个状若不经意的问,霍星语思前想后的琢磨了两天。 一问出口,她紧张得忍不住放缓了车速,时不时用余光扫着宁缃缃的神色。 她应了声是,?霍星语才把在肚子里预演了好几回的说辞摆了出来:「我们这种关系,就是要相互了解的,对吗。」 「嗯。」 听见她这声肯定的回答,好一会儿,霍星语开口道:「我很想了解你,也很想帮忙。」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宁缃缃看着窗外匆匆略过的,是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凿出霓虹与山水: 「她和我爸离婚以后,带着我搬出去了,有天晚上,她下了班,我说我要吃春央街的米线,她就特地去买,路上救了一个小姑娘,自己却被卷进车底里,一直到现在。」 「那自己一个人这么久,累吗?」 「累,有时候觉得看不到她醒过来,特别累,累也是其次,更多是后悔,后悔让她去买东西,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懂事总是对她发脾气,我总是怕来不及来不及,但是但是呢还活着就比死了有希望。」宁缃缃转过头,看着霍星语的脸。 那双凤眼里是让她难以言说的柔和,好像就一个目光,宁缃缃也能感觉到她在心疼自己似的。 「要是特别累,可以考虑来做我的小太太。」 「做霍太太?」宁缃缃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轻轻推搡了她一下,说道:「做霍太太多苦啊,时时刻刻以你为先,怕丢你的面子,怕坏规矩,一点自由都没有。」 听着她不知是真或是玩笑的抱怨。 霍星语笑了笑,心中却嘆着气。 不是因为她半开玩笑似的拒绝,而是觉得心疼。 那天喝多了酒,霍绮云说她眼光差。 说喜欢什么人,决定要和什么人在一起,应该在心里有一个算盘,算算她成绩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开始付出感情。 上辈子在结婚之前,霍星语也是这么想的。 情爱是虚幻的,但利益是真实的。 择偶就像是共同开发一个项目合作,应该拿出一个计量表,评估对方的价值。 从家世、品味、智商、财力一一打分,最后选一个出众的,与自己相配的人结合。 从这个角度看,宁缃缃除了这一张脸以外,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她的标准下得到40分以上的分数。 但是现在她发现,当真的喜欢上宁什么人的时候,是不会去计算任何分数的。 喜欢一个人应该有分值吗? 或许应该有吧, 但她还是喜欢宁缃缃的那些及格与不及格,喜欢她的所有。 而且,宁缃缃真的有别人说的这么和她不相配吗? 自己真的和别人眼里一样这么高高在上,没有缺陷吗。 她不觉得。 不是宁缃缃有多么幸运能碰上一个喜欢她的霍星语。 而是她值得霍星语去喜欢。 她看着宁缃缃像是发呆似的小脸,开口道:「那怎么办呢?不是苦就是累。」 「能怎么办呀,本来日子就是这样,一下好一下坏的,怎么能让一个人占尽好事呢。」 她支着脸,看着在远光灯照耀下一路平坦的前方,说: 「那到你了。」 「我?」 「不是说互相了解么,到你说了。」 这辆车缓慢停滞在公路旁,晚风吹送着蝉鸣,霍星语开口:「我生母姓何,她和我父亲离婚的时候就把我留在霍家,我父亲出车祸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跳楼了。当时林娴嫁给我父亲还不到两个月,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金轮下落,赤红余晖笼罩在山峰顶上,把茂密林叶压成浓重的黑。 宝塔佛寺建在山峰顶,日落傍晚群僧诵经,在半山腰就能耳闻庄严颂声。 宝殿内主持大师父穿着袈裟红袍站在佛像最近处,身后领着一群着黑袍的居士,侧边围绕是剃了头的灰袍和尚,殿门口还有几个香客,冒着细雨跪在纸皮上。 诵经声此起彼伏,一声渐低一声又起,和着这似颂似吟的调子,重重叠叠,震得人心神皆醒。 随着灰袍和尚的一声声敲铃。 群僧、居士和香客,对着殿内的三尊大佛虔诚地屈膝叩首。 林娴就站在那位红袍的大师父身后。 没了红唇描眉,也少了几分锋利的刻薄感,脸上的皮肉紧紧地贴着颚面的骨头向下削薄,又略微松垮地赘着,显现出她的年纪来。 第120页 站在诵经的人群中,她被黑袍遮盖着,眉目低垂着,和人群一再叩首。 以林娴一贯的精緻的贵妇作风,很难跟这个殿内穿着黑袍,伴随着一声声诵经跪拜的女人联繫起来。 佛教徒的每一次叩拜,在前额抵在垫子上那一刻,手掌都要向上翻转。 那些师父们说,这是接福气。 是佛祖在给他的信众散布施福。 林娴是从来不信这些的虚幻渺茫的说法的。 要是真的有神鬼仙佛,哪里来这么多长命百岁、洪福齐天的恶人? 还会有这么多命如草芥的善人么? 她求神诵经,从来都不是为了替自己祈福,更没有那个闲心去度化他人。 她发现其实信仰这些虚无缥缈,也可以不为求福也不为祈愿。 为了给自己的找个慰藉。 林娴是每一场法会都必然到。 她捐的那些香油,抄的佛经,悟的佛偈,都是为了迫使自己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鬼。 人死了,还能去另一个世界再见一面。 林娴的前额抵在蒲团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按着落垫、再向上翻转着。 重重叠叠的庄严诵经,在最后一声清脆钟响里结束。 住持转过身向信众与居士躬身鞠了一躬,高声宣布这场法会散场。 随着僧人和居士们一边脱袍,一边冒着雨向外匆匆的脚步,林娴缓慢直起了匍匐跪拜的身子; 那大师傅摆了摆衣袍上屈膝跪拜粘上的灰,走到她面前,开口说道:「霍太太又来请位么?」 「是,给我朋友再捎点东西。」林娴跟着他的脚步,从大殿内穿过迴廊,走向在一旁的小殿。 「霍太太礼佛多年,可知这尊与别处观音有什么不同么?」 主持伸手推开门,仰头看着墙壁上所雕刻的,烟云寮雾,山涛相叠中足踏祥云的观音,开口向林娴问。 「瞧不出。」 这尊刻像从用色再到造型,与别处并没有多大区别,甚至与其他大寺比起来不够辉煌庄严。 「此像背南朝北,名为倒坐观音。」 「为什么这样刻像?」 「大士倒坐,是恨众生不肯回头……」那主持合掌向她欠了欠身,说道:「有些事情不必执着于过去,仁厚宽义,未来自然会有神明相佑。」 「护佑我就不必了,保佑她就好。」林娴扯起一个笑,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的说着,目光却看着殿内香台上早就请出的牌位。 「金兰情深,佛祖自明。」他朝着殿里躬身,续道。 听着身后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关上,殿内的烛火映在林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她仰起头目光盯着那尊佛像慈悲的脸。 金兰情深,佛祖自明。 她勾起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禅院寺内随暮色响动的是最后一次撞钟。 林娴半跪坐在蒲团上。 左手边放着一个小型的焚炉,边上堆了一叠纸钱。 正对面的是一个小小的牌位。 木制的牌身用鎏金的小字烫刻着【何抒意】三个字。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殿内却是烛火通明。 那些火光映的她脸上半明半暗的瞧不清楚神色。 她一张一张缓慢的焚烧着纸钱。 烧纸这种行为,曾几何时在她看来是一种近乎可笑的行径。 更不用提居然有人能烧着这些油墨印纸,哭得肝肠寸断。 但当有些人真的死了。 自己满腹的话找不到人说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焚烧也是一种倾诉的出路。 臆想着这些火焰能将所有心思都带到另一个世界时,其实宽慰的是自己。 大殿里静谧得能听见火舌席捲时的灼烧声,林娴看着焚炉里一张张堆聚起来的黄色方纸,她眼里倒映的是慈悲的佛与火, 「你这么漂亮,是不是很后悔选了这么丑的离开方式,所以总是在我梦里这么哭。」 她对着火光扯起笑来,不知是笑自己喃喃自语的愚蠢,还是笑这个死去的人; 「她和你一样,都这么不听我的话。」 「何抒意,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不会让她走错路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到周四我要被抓去上课,不知道期间能不能摸鱼更更,要是不能就只能晚上写了,要是写不完当天的会及时请假的orz感谢在2021-03-23?17:00:19-2021-03-25?21:3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4878?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从微博动态到朋友圈,在社交软体上找到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蛛丝马迹,原来是一件不难的事情。 林君若半趴在床上,一手拿着苹果咬着,一手指尖滑动着屏幕。 白炽亮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从她发现邓言心的秘密开始,她就无法克制地开始找。 在邓言心的各种动态里,去寻找那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个别人都猜不透的哑谜。 可是如果知道了谜底,那无论是怎样难解、怎样难懂, 无论出题人有多么小心翼翼、多么隐晦艰涩的表达,一切在窥谜者眼里,也是无用的表演。 第121页 比如, 邓言心微博里喜欢发的那些落日云霞。 她仅仅几条替人宣传电影的微博,看起来像是为了给导演面子,在言语中说着的「支持导演」。 但只要翻看演员表,就很快能发现,?在那些她帮宣传的电影里,几乎都有那个女人或多或少参演的身影。 还有那条,或许是她不知道反覆纠结了多少次,鼓起勇气,才发出去的,那条夸她的微博。 虽然只换来一句霍绮云极为少见的简短官方回復。 【谢谢】 看着这些欲盖弥彰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隐晦喜欢。 林君若难以言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个漂亮、温柔永远带着笑意的女人,那一个霓虹闪烁,人影嘈杂都被光影、玻璃与风摇摆树木的沙沙响声掩盖的夜里。 还有轻轻的吻。 和她说的那句「开个玩笑,别当真。」 都让她不明白。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清楚。 面对她的自己,是懦弱又胆怯的。 可是当她发现,她喜欢的那个女人竟也怀揣着这样和她一模一样的怯弱秘密时。 她就开始忍不住、也不想忍住地去窥探,像要看看这一个秘密更多的模样。 即使这个过程让人难受,甚至是一种自我伤害,她也没有办法停止自己想要知道更多的欲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她会喜欢一个看起来毫无交集的、甚至在宴会上连招唿都少打的人。 为什么她要这么停滞在原地看着霍绮云。 她有好多好多个为什么想去问。 可是所有属于她的疑惑与不解,都是不能问出口的。 看着缓慢熄灭的屏幕光亮,在那层玻璃上倒影出来的,是自己略带憔悴的脸。 看着自己的脸,林君若扯起一个笑。 面对未知、没有确定结果的爱意时,人永远都会小心翼翼,保持在一个若近若远的距离范围,让她看到自己,又不让自己那份狂热的、浓烈的爱意灼伤她。 有无数的小心翼翼与恐惧包裹着自己那份喜欢,只敢在每一次抬眼和回眸里,装作不小心擦过她的脸庞。 她面对邓言心的时候是这样, 或许邓言心对另一个她也是如此。 多么可怜。 她放在屏幕启动键上的手刚想按下去,忽地就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来。 【霍绮云:收工了嘛?在做什么呢?来湖畔餐厅附近呀我就在这里吃烤肉!】 看着这一条信息,语气和说话风格强烈得不用见到霍绮云本人,就能想像出她说话的样子。 她不知道邓言心会以一个怎样的契机喜欢上霍绮云。 但对于霍绮云来说拥有他人的喜爱,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 她不虚伪,也没什么心思,在霍星语圈地保护之下,她更不需要市侩地应酬交际费尽心思去讨好别人; 所以她能够做随心所欲,不为任何事情去忧愁的霍绮云。 林君若想,或许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够保持赤诚,对什么人和什么事儿都热心的不得了。 被人喜欢,那是很正常的事。 林君若看着屏幕上的那条消息,刚刚想回一句好,发送的手指一顿,就将那一个字退格删除,重新敲打道: 【在看你的电影!这个盲女的角色,绮云姐你演得也太好了。】 这一部盲女,是霍绮云极为少有的文艺片,她在片里出演一个盲人少女,爱上了一个穷画家。 这是一部同性影片,导演光怪陆离的叙述手法,和那些意识流镜头叠加在一起。 形成了看得懂与看不懂之间的两极分化。 林君若没有骗她,自己特地买过这一个蓝光影片,还是读书的时候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 里面霍绮云贡献的演技,是远超于她其余的商业片的。 面对着这个才认识自己不久,却不多设防,也没有任何高高在上距离感的女人。 在发出那条消息之后,林君若觉得自己是有愧疚感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存了小心思。 可是,在知道了那些秘密以后,她看着这一个属于她喜欢的人的,隐晦的爱恋,她也跟着忍不住地向下陷。 陷在那种不可言说的隐秘感里。 她想,这不是邓言心一个人的秘密了。 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 霍绮云也正如她想的那样,沿着这个话题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是嘛!我也觉得我演的可好了,就是可惜那一年的最佳女主输给那个瘸子了,可恶!】 【盲女的眼神我可是练了好久,真的在那些患者身边观察了好久的。】 【不过你可不要误会,姐不喜欢女人,我演得像,完全是因为我具有演戏天赋和实力!】 「帮我换台,我不想再看新闻播报了。」 宁缃缃双手捧着平板看着这一个倚靠在卧室门口,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一句诡异话语的霍星语。 她沉默的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合理性。 霍星语「不远万里」的从客厅拿着遥控器上到二楼,走到她房间门口,对她一个上下楼腿脚不方便的人说。 换个台…… 这是合理的吗?? 宁缃缃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盯着她手上的遥控器,以强烈的目光暗示着。 第122页 霍星语沉默着点了点头,攥着遥控器退出房外。 她看着门轻轻合上,又垂下头去,想要继续看今日份的电视剧。 不是想要在拍戏期间偷懒。 是她发现自己以往仔细揣摩观察过的作品太少,连要去模仿学习的对象都没有,趁着这个空闲时间想要恶补一番。 她眯起眼睛,手上紧攥着笔,想要在本子上记下一些表演要点。 看着屏幕里的女二,正恶狠狠的一耳光甩在了女主脸上,就在两个人将要厮打起来的紧要关头。 霍星语的身影又幽幽地出现在门口,沉默着自动自觉的钻上了床。 在被子里蜷成一坨埋伏在宁缃缃身边,和她一起观看着女二撕打女一的一场大戏。 「呃……」宁缃缃看了看屏幕里扯头花的戏码,又看了看躺在她身边,专心致志看着屏幕的霍星语。 这个极为不真实的画面,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的想法。 霍星语缩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电视剧。 还看的是青春疼痛偶像剧。 宁缃缃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不想看新闻,是想来看这个的吗?」 只见眼前的霍星语摇了摇头,认真的盯着屏幕说:「不想看。」 「那你还看得这么仔细入迷?」 「因为你在看……」霍星语放在口袋间的手机振动着,她一边摸索着翻找,一边开口继续道: 「一天时间就这么多,二十四个小时里我能分给你的只有四个小时,就算我加快事情的处理速度,这个时间最大限度也只能扩张到六小时。 但是在这么多条件里面,我没想到的一个变量,居然是你看起来比我还忙。」 是的, 宁缃缃比她还要忙,这一点是霍星语完全没有想到的。 早上起得比她早,说要去剧组做造型。 她一醒来这间房子里空荡荡的,也就剩她一个人了。 而到了晚上呢要拍夜戏,比她下班时间还要再晚上一些。 晚上那一点点她特地压榨出来的空闲时间。 宁缃缃也要一头扎进书里、钻进那一些电影和电视剧里。 所以霍星语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见一见她,说说话,还得她自个儿变着花样去寻找藉口,状若不经意的路过片场。 霍星语知道自己是很喜欢宁缃缃的。 在不久之前。 她也曾经很确定过,宁缃缃是喜欢自己的。 是非常非常喜欢自己的。 可是现在,她又茫然不确了起来。 除了那一天的一点点吃醋和那轻轻的一个吻以外。 她好像看不到宁缃缃的喜欢。 为什么她不想时刻黏着自己呢? 为什么她不想总是见到自己呢? 霍星语的指尖按在屏幕上,看着屏锁解开,她撇着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屏幕上弹来的几条信息。 除了霍绮云那是毫无意义的、絮絮叨叨的废话以外,被其他消息挤压在下方的,是宁怀皑。 【霍总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您能不能赏光谈谈生意,最近发现了一块地皮非常好。 其实我这边周转有一些困难,实在迫不得已才来向您说的,只要您肯注资。那我这盘生意可就成了。】 看着这条消息,霍星语抬眼望了望仍然一边看着平板,一边做着笔记的少女,侧过身防着她的视线。 打字回应着。 【明天回去,劳烦伯父拿着资料来,有问题,我们好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5?21:37:56-2021-03-26?23:2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晴朗?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玻璃晴朗?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霍星语说回去,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动身了。 她藉着考察的理由离开太久,在这个度假山庄从帐目一路到未来的开发规划,整个旅游项目这几天被她翻了个遍,到了最后也没有别的理由、没有别的时间可以多留在这里了。 这一大早,她就带着那位一脸不满,窝在后座还双手交叉抱着胸,明显摆着臭脸神色给她看的小姑,和温然一道往高速路上开。 霍淮在后坐像端着的那股姿态,活像尊怒目金刚似的,脸上的神色、明显的肢体语言还不够这位贵妇表达不满。 老霍家遗传的挑凤眼,一路带着火花与闪电噼向霍星语的后脑勺。 整个人就差在脑门刻上「我很愤怒,因为你,我很愤怒」。 这种愤怒而产生的灼热,是叫人难以忽视的。 而老早就上车,最终如愿霸占着副驾驶座的温然,这段时间的表现更是叫霍星语觉得莫名其妙。 她对感情一贯是迟钝的,但也不至于迟钝到温然那点小心思和小动作她看不出来。 但是温然近来的表现确实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除了一开始总是粘着她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到了这个假期后半部分,温然仿佛就是真的来度假似的,每天老老实实地购物、保养、自拍打卡。 一开始,霍星语觉得,这是清楚她插不进自己和宁缃缃之间,而知难而退,令她省时省力,在这么多要解决的事情中,难得地少一个解决对象。 第123页 但是偶尔几次刷朋友圈,看到的她那些奇怪发言,又让霍星语觉得疑惑。 【最近发现,对像在外面有人也无所谓,反正最终还得回到我身边就好。】 【看着对像总是和别人来往,反倒没有了那种生气的感觉,可能这就是那些宫斗剧里「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感受吧。】 …… 看着这些语焉不详,代指对像不明的语句。 一两次还好,看多了霍星语偶尔也不免会想,温然说的对象,不会是自己吧? 自己什么时候和她交往过? 为什么她一副霍家正宫娘娘的派头和语气? 这些疑惑在她心头维持的时间,只在她看到这些动态的那瞬间,过了也就忘了。 她是懒得去想的,更懒得在她觉得不重要的人身上花费任何时间的。 看着温然下车时的得体道谢、她给霍淮和自己送的谢礼,以及那句羞怯的「下一次再见」,霍星语没有回应。 她那些意思是给谁看的,或是要向谁说的,霍星语都不在乎。 这辆库利南封闭的空间里静悄着,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一点引擎奔腾,再没有其他声音。 宁缃缃不和她在一起,她也懒得去想别人在车上会不会闷,想不想听点什么。 没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反倒利于她思维的放空。 要不是顾着亲戚这一层关系和商业上和温家还有来往,霍星语觉得自己开车回去更好。 她已经有宁缃缃了。 虽然看起来是笨了一点,还爱拿小鸡出气,不聪明,脾气也不好,朝一个方向铆劲努力的样子也很笨拙。 但霍星语就是觉得可爱。 很可爱…… 她生气时像个兔子似的,圆滚滚地,瞪着自己示威的眼,气鼓鼓的脸,和被惹急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嚣张。 以及争执时说的那些精准打击别人痛点的话都颇得自己的真传。 想着,霍星语的唇角也止不住轻轻上扬,勾起一个笑来。 库利南不停向前奔跑着,轮胎碾过泊油路面,窗外的树影被它的疾驰模煳成一道浓绿的幻影,宽阔的路途上车流奔涌。 「怎么,想起那个小姑娘了?」 霍淮带着不满和讥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听着这个质问的语气,霍星语的目光向后扫了一眼。 她和霍淮的关系并不疏远,大多数时候霍淮不陷入这种,霍家传承式的冷嘲热讽上瘾的态度时,人都还算得上是好相处。 可以说是她们霍家里,连带着霍绮云一起不知道那个生长环节出了问题而基因突变,形成的一种, 往好听地说,就是没什么心眼,性格热情直爽好说话。 往难听点说,就是容易上当受骗的傻大姐。 「确实。」霍星语挑眉,从前置镜里看着霍淮如她所想的越发恼怒和咬牙切齿。 她是不在乎在别人面前承认她有多喜欢宁缃缃的。 特别是家里人。 反正最后她都是要领回去见的。 她自己和她们说明白,说清楚了,反倒省的她们觉得是宁缃缃对她图谋不轨,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麻烦。 宁缃缃这种要强又执拗的人,就算欺负了,也不会和她说的。 自己出面,总好过她们找上门去。 「霍星语,你是昏了头了……」霍淮听着她直截了当,毫不掩饰的承认,心里的愤怒更是烧滚: 「她有什么好?哪里配得上你?你是霍家的少东家,以后这么大的家业,所有生意全要你来接手的,她就是一个,一个小明星而已,家里掏光了也没几个钱,你瞧得上她什么?」 「漂亮。」 「漂亮?你喜欢女人,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少吗?我瞧那个邓言心也挺好的,也够漂亮吧?你怎么不瞧瞧人家呢?起码还有点地位有点面子……」 霍淮被她的那一句简短得回復气笑了,嘴上更是不饶人、不停歇地叨叨念念: 「你想玩自由恋爱,好啊,我是你小姑,我自然是支持你的,能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结婚,我支持你,但是什么人该找什么人不该找,你是知道的吧? 星语,你从小就聪明,从来不让人担心,你和霍绮云不一样,见了谁,我都心服口服的承认,你比我女儿优秀不知几百倍,但是这点你倒不如她。」 「怎么不如?」霍星语听着她嘴里那些歪门邪道的理论,顺着问道; 「起码她传绯闻的对象都够格儿吧?上次那个影帝、上上次的传媒大亨,还有上上上次的……」 霍淮掰着手指头一个又一个,如数家珍似的将霍绮云那些登了报的绯闻对象,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数了个遍,冷哼道: 「最次的也就是那个影帝了,你瞧瞧你找的是个什么人?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不想多指责,她有钱没钱,有地位没地位,配不配得上你这些话我都说累了,起码找个家庭和睦的吧? 你瞧瞧她,一个后妈还有个不知道是死是活躺在床上的亲妈,纷争多得要死,你是要跟她交往还是发善心去扶贫的?她这种人怎么能做霍太太。」 听着霍淮言语之中那些不满与贬低,霍星语唇角的笑意敛了下去,渐渐不见。 确实…… 这种「配不配得上」的言论不止是霍淮说得累了。 第124页 她从上辈子一直听到这辈子,也听累了。 从前她也是觉得不配的,但是爷爷不由分说,力排众议就这么把宁缃缃塞进了她的怀里。 现在她觉得配,但反倒所有人都站出来反对了。 无论是自己,或是其他的人如何去想宁缃缃。 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宁缃缃确实能做到,不仅能,还做得很好。 在那十年里她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过那个总是乖乖跟随在她身后,不离开,等着她回家的霍太太有什么不对。 她的霍太太是从无差池,叫人挑不出毛病的。 所有人都觉得「霍太太」这个名头,仿佛是个无形的皇冠似的,只要能冠上就拥有了尊贵和荣耀。 霍星语却不觉得。 她发觉自己所喜欢的,所爱惜的并不是那个冠上这个小太太名头的霍太太,而是脱离了这些束缚的,那个鲜活的宁缃缃。 对她来说,那些珍贵与尊荣不是霍太太,而应该是, 宁缃缃是霍太太。 她抬眼从那方窄窄的镜子中扫过一眼,直视着霍淮的愤怒,开口道:「那你喜欢姑父什么呢?」 霍淮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拿自个儿的往事来开刀切入,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声质问,就把她那一肚子牢骚堵了个严严实实,叫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宁缃缃和她第一任丈夫比起来,不得不称上一句「比下有余」。 她干瞪着眼,听着霍星语下一句话砸到她脸上。 「她不想做这个霍太太,是我喜欢她的。」 霍淮咬牙切齿:「你会后悔的,霍星语,你会和我一样后悔的。」 「没有她,我才会后悔……」库利南随着车流缓慢的向前停滞在红灯之下,车厢内一片寂静,她开口继续说道: 「霍家这么多人,或许别人不能懂这种感觉。但是,小姑你应该能懂,你会是最能理解我心情的人。」 「什么心情。」 「除了她我谁都不要,除了她我谁都不可以。」 谁都不要。 谁都不可以。 霍淮被这句话哽住了想要辩驳的话语,她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但是我更懂什么叫悔不当初,这种』非谁不可』都是虚妄的,假的,会叫你后悔终生的,霍星语。」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要是她让我后悔,我也心甘情愿……」霍星语扯起一个笑,说出了漫长铺垫下的目的: 「以后别去找她了,家里人想要说什么,直接来和我说。是我追着人家要娶的,她是好姑娘,要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 「好啊,我不去找她……」霍淮看着她,像是可怜一个和自己曾经一样陷入疯狂的人: 「那以后呢?我不去,自然有别人去,现在反对的是我一个人吗,你要和爷爷,和林娴都反着来么? 霍星语,你以为你在跟谁斗,你是在跟你自己斗,如果你不想姓霍了,那你就继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6?23:29:52-2021-03-28?22:4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智敏大老婆?37瓶;大闸蟹?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对于霍绮云这个人,宁缃缃上辈子是了解不深的。 虽然就住在隔壁,能常常在霍星语的地盘里打转,但一整年里宁缃缃见到过她的次数十个手指斗能数得出来。 就算她上门,也不过是和自己点个头,就迈着大踏步掠过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霍星语书房闯。 虽然霍绮云可以说是姓霍的这群人里,为数不多的,没什么城府算计,不喜欢勾心斗角的异类。 在这个构筑起来的霍氏牢笼里,这么一个霍绮云应该是她最好的结交对象。 但偏偏宁缃缃就是和她不熟。 在来到这个度假山庄拍戏前,她对霍绮云的印象只停留在, 脾气不大好, 摔过偷拍狗仔的相机, 当街给噼腿影帝甩耳光,由于从小排球队的特长,手劲奇大,几耳光甩得影帝差点耳膜破裂; 以及被霍星语拿捏威胁时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但就在剧组开机的这一个多星期里,霍绮云和她说话次数的总和几乎要超过那十年里她们对话的次数。 听着导演从扩音器里粗犷的一声「cut——」 宁缃缃垂下手里的剑,往不远处看去。 只见霍绮云在剧组旁边的大草坪上立了把巨大的遮阳伞,而这位影后本人戴着夏威夷风编制帽,大半副墨镜遮住了脸,斜斜的倚在躺椅上,一边吃着小西红柿,一边笑眯眯地朝自己招手。 自从自己那天答应霍星语以后,她好像就忘记了和自己因为霍家人起的争吵,反倒把自己归入了她的地盘,时时刻刻表现出一种「这个人是我罩着」的气息。 相比霍星语那些装模做样、状若不经意的「路过」, 霍绮云从来不会对自己的想法有出任何遮掩。 她想来看,她就大摇大摆地让人准备好位置,遮阳伞、防晒油、水果加上风扇,往那儿一躺,市区大草坪都能过出一种夏威夷海浪与沙滩的感觉。 她想要和宁缃缃说话,她就凑上去从八卦到指导演戏,哪个话题她都能一圆包揽,从不会冷场,也全不在乎别人目光里「影后居然认识这种小喽啰」的探究。 第125页 而就在这几天她「随心所欲」的相处里。 宁缃缃觉得,霍绮云仿佛就是一个热情、豪爽、话痨还没城府的霍星语。 嘴巴坏的程度可谓是如出一辙。 如果说霍星语属于只要不招惹,她也懒得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注意力的话,那霍绮云就是极其乐于在别人身上浪费精力与时间。 只要她看到任何她想要说上两句的,她的嘴就没有办法停下来。 比如, 这部《乘海歌》选秀出身,不仅娇气,行为还稍有点女性化的男三。 正好姓白,圈内人称白娘子。 他从镜子里小秀肌肉,找着哪个角度上镜会显得更曼妙的时候,被一边嗑瓜子一边从身后幽幽飘过的霍绮云看到。 紧接着就听见了自影后的轻声关怀:「考虑去拍禁毒宣传片吗?」 「演缉毒吗!警匪吗!」 面对白娘子激动不已,双手抱拳两眼放光的模样,霍绮云一边把瓜子分一半到宁缃缃手里,一边瞟着他的肋骨,说: 「当然是演瘾君子,瘦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找个养猪场吃饭去。」 以霍家这种刻在血脉里的祖传言语方式,她能从导演一路说到男五。 看着就坐在不远处向自己招着手,脸上笑容无限,比这春光还明艷几番的霍绮云。 宁缃缃有点恍惚茫然,怎么会有人把招人讨厌和惹人喜欢两种特质融合得这么浑然天成、毫无违和呢? 她迈步一走近,这位懒洋洋躺在摇椅上的影后就坐直了身子,把桌上的冰镇水果往她手里一塞,将那手持小风扇对着她晃悠。 带着她的助理一块儿,像是要把照顾宁缃缃的活儿包圆了似的。 宁缃缃接过她递来的水果,低声说了句谢谢。 「好吃吗?」霍绮云支着脸看她咬下第一口,就开嗓问。 「好吃。」 「喜欢就好,我妹妹准备的,怕你一个人在这腿脚不利索,又没人照顾……」她笑眯眯地说: 「这个以赚钱为第一要义的霍总,特地放了我假,让我来照顾你的。」 宁缃缃咬了一口鲜嫩饱满的果肉,听着霍绮云和她交流以来三句里两句离不开的「霍星语」 她当然知道,能让霍绮云在放工期间还莫名其妙地呆在一个小剧组,时不时地给她带吃的,提供全套拍戏服务的,也只有霍星语了。 她们之间,除了拍戏,其余的话题也围绕着那个一大早就开车回去的霍四小姐。 从小霍星语被狗追得哭着跑,到小小年纪就能让杨沛社会性死亡的除夕壮举。 在她的言语里,一切都构建出了一个比宁缃缃认知里更为生动的霍星语。 哭、耍赖、撒娇,这些不可能都重叠在那个有点别扭,又有点傲慢的女人身上。 宁缃缃捏着那颗被冰镇的果,在遮阳伞外是烈日当空。 她心里却止不住想起那个滂沱的雨夜里,霍星语倒在地上时剧烈是喘息。 看着身旁百无聊赖望向远处片场的霍绮云。 要问吗? 可以问吗? 她犹豫地想着,认识霍星语的,和霍星语从小就熟稔的,自己还能说上话的,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如果不问,她又要从哪里知道呢? 池镜吗? 可是她一口一个精神病,一句接着一句的诋毁和贬低,自己又怎么去分辨真假? 想着,宁缃缃忍不住开口问:「霍星语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8?22:43:05-2021-03-31?23: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40355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人的反派?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霍绮云唇角弯弯的看着她,在听清楚问题之后,脸上带着的那个笑意,彻底凝固了起来。 她略微地侧过身,躲避着宁缃缃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烈日之下忙碌的工作人员,开口道: 「霍星语?她能生什么病,一年光大检查就做四次,要是有病我们家股票早塌了。」 这种直咧咧的人,撒起谎来的时候是很明显的。 侧过头的不自然,脸上躲避的神情,不敢对视的目光,那些闪躲无一不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宁缃缃,她知道。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会撒谎呢? 宁缃缃不由觉得好笑。 这要放在以往,在这种别人逃避着话题不想说的时候,她是不会再继续追问的。 给彼此多留点空间也是一种体面。 可是这个事情放在霍星语身上,又叫她别无选择,不得不去问。 池镜信誓旦旦的话语,和她亲眼看到霍星语失去知觉的样子。 让她心中无法克制地冒出一种念头, 上辈子霍星语的死和这个病到底有没有关系? 对于她的死亡,宁缃缃是记得极为清楚的。 那天晚上是冬至。 一切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霍家人一起吃了饭,霍星语独自回了书房。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对于霍星语来说,除了赚钱和工作以外别的任何社交应酬都属于浪费时间。 霍星语一贯对她是没有约束的, 第126页 不在乎她去哪,也不关心她和什么人社交,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周一次的家庭聚餐和大小节日都必须一起去。 无论多忙,无论是不是正在做大项目,是不是在外地,只要在国内,霍星语都会准时出席。 宁缃缃一直以为,这应该是这个几乎要进化成高级智能赚钱机器的女人尚未泯灭的,一点点孝心。 直到她在霍星语面前感嘆出口的时候,她对霍星语仅剩的一点亲情幻想都被打碎了。 宁缃缃还记得她的纤细的指轻轻向下垂,那张财经报纸的边缘也沿着她的指下滑。 从那报纸的一角露出那双微挑的眸,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像是觉得宁缃缃的天真十分可笑。 她语调冷漠,又充斥着嘲弄:「这种聚会也是浪费时间,我每次都去,是因为爷爷还活着,我要确保我拿到的遗产还是最大份额。」 被聚会挤占工作时间的霍星语,会从别的地方补上。 比如在车上也手不离文件。 又比如那天晚上,她回到的那间书房。 霍星语只要在家里,除去睡觉的时间,百分之八十都会独自在书房里工作,时不时也会在书房里过夜。 那些金钱、股票、事业就像是对她有一种致命的诱惑似的。 宁缃缃对于床上的另一边空荡荡没有温度也早就习惯了。 那天晚上被叫醒的时候,宁缃缃陷于意识清醒前的模煳中,还抬眼看了挂在墙上的钟。 四点半。 管家惶恐惊惧的神色,和这个午夜的时间重叠在一起,宁缃缃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看着这张宽大柔软的床, 在她的另一边的被子是没有褶皱的齐整。 秋夜的寒风料峭,颳得人脸生疼,昏暗的天边被染成了一种浓重赤红色,空气里充满了湿润的味道。 山雨欲来。 她推开那间半虚掩着的,厚重的实木门, 几个惶恐无措的人站在宽大的房间里,见宁缃缃进来,都纷纷地向她走过去,像是在茫然之中终于找到了可以掌握局面的人似的。 但推开门的那一刻,宁缃缃已经顾不上对他人的任何安抚与劝慰。 她的目光只能看见霍星语。 这个永远挺拔傲慢的女人,此刻软软地伏在那张宽大书桌上。 贴身剪裁的黑裙把那段玲珑的身躯裹得凹凸有致,黑色的长捲髮垂分散着,遮掩着,瞧不见脸,隐隐约约地遮掩着明艷的容颜,只见到那薄薄的红唇。 平静,没有响动。 霍星语的死亡和那天雨夜里昏迷重叠在一起,让宁缃缃忍不住恐慌起来。 她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自己和她共度日夜的十年里,一次都没有发觉过? 带着满腹疑惑,宁缃缃想要问却不知道向谁去开这个口。 池镜那些一知半解,头尾解释不清的模煳回答。 霍家人的不能相处、讳莫如深和霍星语一句一句的「没什么大事」、「以前也这样」。 以前也这样吗? 有钱人对健康躯体的执着程度是超乎人想像的。 宁缃缃以前在那圈贵太太中见得多了。 有擦破了手指哭喊着要去打破伤风的。 也有明明没病硬是觉得自己有病,跑了一家又一家医院,从国内到国外来回折腾检查的。 坐拥如此的巨额财富,谁不想让享福的时间段无限延长呢? 如果霍星语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症状,这种发作得如此突然,无论时间或是地点,也没有任何别的预兆,人就倒在地上的话。 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每一次手握方向盘疾驰在道路上的时候,每一次在车流穿梭的十字路口,每一个可能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霍星语作为解释和安抚的那一句「以前也有过」,让宁缃缃莫名地解读到了一种可能。 以前也有过,现在却没有好。 霍星语是不会放任自己有这么不稳定的病情不去治疗的。 而池镜也信誓旦旦地说,她有这么一长串的治疗记录,频繁到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会诊。 在这些隐约重叠的闪躲话语中,好像都在暗示着。 要么这是一个慢性病,需要漫长的治疗过程。 要么就是霍星语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她想更向前探寻,却被一堵人为的墙挡住了前路。 有什么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为什么会不想让她知道? 宁缃缃揣着满腹的疑惑,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突破口,笃定地说道: 「她生病了,是不是找不到方法治?」 霍绮云一向是懒得说谎的,她这样的性格与身份放在哪儿,都不是需要虚伪做作的说着谎言的人。 所以每次需要撒谎的时候,她总能被人一下就揪住破绽。 按理来说,撒谎和演戏应该是有共通之处的。 都是表演一种虚无的、假的情节。 只不过演戏的时候,她是说服自己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剧本里的人,体验着角色里的哭哭笑笑。 而骗人的时候,她就是她自己,却要哄骗别人相信,从自己嘴里说出的那些虚假是真实的。 只有在骗人的时候,霍绮云才觉得自己作为三金影后,演技方面还需要下很大的功夫,继续钻研表演这门奥妙的学问。 第127页 面对宁缃缃带着笃定的提问,听着那一句的问,她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是或否的求证问题,而是一个已经知晓答案,来找寻缘由的追问。 作为一个从小老老实实没有半点坏心眼的人,霍绮云从本意上来说,是不愿意说谎的。 在这种骗人被拆穿的情况之下,她已经没了从前那股子娇蛮,事事占理儿的气焰。 憋了半天,霍绮云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是,是有那么点问题,但是也不严重吧,而且我听说已经好久没发作过了,没事儿的。」 「你确定吗,真的不严重,真的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宁缃缃观察着她的神情:「前不久我还见过。」 「不久以前?怎么可能,我和她医生熟得很,她说是很久都没有復发了,还说药量都减半儿了,过段时间可以停了……」 霍绮云瞪圆了眼看着她,身子向前倾着,焦急地抓住她的手: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哪?」 看着她的急切,宁缃缃知道这一次十有八九是能问出来的。 她们站在对弈的两头,霍绮云比她更紧张害怕,那就註定她已经赢了,宁缃缃垂下头,咬了一口圣女果,咀嚼着果肉挤压出的汁液,说道:「我们做个交换吧?」 「什么交换?」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这样,我告诉你我知道的。」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霍星语?何必在这里和你做什么交换?」 「因为她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们都是想知道关于她的更多事而已,你作为姐姐,我作为……」 宁缃缃顿了顿,从桌上抽出纸巾,擦着手继续说道:「女朋友,聊聊关于她的事,也很正常。」 霍绮云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她眉眼柔和,眼神里尽是春水似的波澜,连唇上的曲线也显现出一种圆弧的柔。 和霍星语说的一样。 这样一个女人看起来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她的皮囊外部的漂亮,是柔和的,甚至怯弱没有锋芒的。 但是她却有一种宁静的烈度。 宁缃缃是聪明的,也是锋芒内敛的,只要伸出手触摸在她那一片柔软温和之上,就会触碰到她锋利的尖刺。 无论是林娴、霍淮还是自己,都领教过她的锋芒。 这么一个人能赢得霍星语的喜欢是不奇怪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舅妈为了霍星语流掉了自己孩子的事儿吧?」霍绮云支着脸看向她。 宁缃缃点了点头。 林娴为了霍星语没了孩子在圈内并不是什么秘闻。 谁都知道霍星语父亲死了以后,林娴其实还怀着一个遗腹子。 但为了出门找霍星语,孩子流掉了。 林娴一句怨言没有,就这么养着丈夫和前妻的孩子。 作为一个没有血缘的母亲,林娴可谓是一句做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说,我舅妈这样为了丈夫付出到这个地步的女人,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我也觉得是这样,不过,我是觉得能恶到这个程度的女人确实找不出第二个……」霍绮云摇晃着扇子: 「我和你说的话,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这些事我和别人也说过,但是也没人信我,看你怎么想吧。」 「你说。」 「我现在愿意帮着你,一是为了霍星语,二是我知道林娴是什么人,那个孩子……」霍绮云顿了顿,继续说道: 「是她自己去打掉的。」 第66章 什么叫,自己打掉这个孩子? 宁缃缃听着她的话,心中尽是愕然。 林娴怎么可能会自己去流掉霍家的孩子呢? 她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怀孕了通过别的小渠道查一查孩子的性别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宁缃缃在霍家呆的那十年里,她无数次的听到过关于这件事的传言。 近一点的,霍家那些茶余饭后偶尔的谈论; 远一点的,就是在那些每日喝茶购物的贵太太麻将桌上听到的风言风语。 所有人都说,林娴当时怀的是个男孩。 霍家长子死了,就剩霍淮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不争气的,这种为了男人往外跑,连名声和家庭都不顾的人,自然是已经指望不上。 在这个万万不幸中的局面中,林娴的遗腹子成了霍家的指望。 对于霍家这种孙辈两个孩子全是女孩,迟早要往外嫁的局面,这个留存下的遗腹子是临门大喜。 过了三个月,胎相稳定,就是该庆贺的庆贺,该宴请的宴请。 霍家上下俨然已经将林娴当成了易碎珍宝似的捧着。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只要林娴平平安安地把他生下来,他就一定会成为霍家的继承人。 而这一切幻想,就像浮空的泡沫,都轻易地终结破碎于那一个雨夜里林娴的摔倒。 霍星语是一个罪人。 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得要以数十年作为单位来计量。 在霍家的日子里,宁缃缃还是能时不时听到「感嘆」,听到那些若有若无的,对霍星语的埋怨与对林娴的歌颂。 他们说。 「如果当时她没有离开家就好了,那霍夫人也不会去找了。」 「如果孩子没有那次意外,这个继承人还真不是霍星语能抢得到的。」 第128页 「从来都没见过像林娴一样,善到这种地步的女人,自己的孩子没了,不哭不闹;反倒把前妻的孩子养得这么出息。」 这是林娴对霍星语无比关怀和无私奉献的铁证。 也是霍星语的罪证。 即便或许她没有要求过林娴去找她,或许她根本不知道林娴会冒雨去找她。 但这个男孩就是因为她才没有的。 是她欠林娴的。 宁缃缃看着眼前的霍绮云,她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的闪躲与逃避,更没有说谎时的不自在。 她甚至能从对方的神色里看出不满和愤怒。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宁缃缃忽然有些惶然无措,她想不通为什么。 都是假的,那林娴为什么要霍星语背上这个罪名? 为什么她要打掉那个男孩,选择独自抚养一个跟自己没有一分一毫血缘关系的,丈夫前妻的女儿呢? 「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流掉这个孩子的,只有你知道这件事么?」宁缃缃忍不住问。 「她流产住进医院以后,霍家上下都乱了,所有人天天都轮流守着她,那天晚上我走得最晚,下到了车库,却发现背包落在病房里了,我折回去,听见她和别人说,「病例要收好,特别是流产同意书,一定要销毁」。」霍绮云顿了顿,扯起一个笑,望着她,说道: 「这件事我和别人也说过,我当时以为这个叫勇敢,你知道我就那一次「勇敢」有什么后果吗?」 还能有什么后果呢? 宁缃缃沉默地望着她,霍绮云想要和林娴对着来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林娴的手段是宁缃缃也领教过的。 在别人面前,她是端庄得体,温柔有礼。 她不喜欢的人,一定是恶贯满盈,比如宁缃缃。 不孝、不懂礼貌尊卑、没有家教,围绕在林娴身边的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全是蔑视。 想要搅弄起浑水,林娴是极少有自己动手的。 她只要在一旁埋怨地说上两句,就能拱得多少人为她开口教训。 面对这么一个直性子、连多个心眼的可能都不会有的霍绮云,林娴是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的。 把她称为对手或者威胁,对于林娴来说都能算得上是一种侮辱。 「你斗不过她的。」宁缃缃说。 「是,她这么完美一个受害者,她这么无私,连霍星语都对不起她,又谁能斗得过她?」 霍绮云看着她,心中的怒火滚烧着,灼得她眼里泛着泪意。 她的额前青筋鼓动,仿佛只要一想起这段回忆便不得不觉得屈辱,咬牙切齿着: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逼着我去给她道歉,说「对不起」不够,说我看错了,也不够,我妈按着我的头,要我给她跪着道歉。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明明是亲耳听到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但我却要这么屈辱地给她认错,看着她对我施捨她惺惺作态的冠宏大量,多威风啊,她不是姓霍的,却能逼得我给她一个外姓人下跪。」 空中的赤轮不知何时被浓云覆盖起来,白晃晃亮堂着的天似被一层灰色的纱织遮掩着,隔了层雾般的灰濛; 「没有人相信我,你应该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吧,那天晚上我缩在房间里,因为我这一次的「勇敢」,让我颤颤巍巍地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谁都不敢见,我觉得丢人,我还觉得耻辱,那天晚上霍星语走进房间里,问我,「有证据吗」,我说,是我错了,我听错了,是我误会舅妈了,我错了。」 「她告诉我,「人被卷进漩涡里,要么剧烈挣扎之后被它吞噬,要么平躺着,顺着他漂流,人太渺小了,有些东西比漩涡巨浪来得更勐烈,没有独善其身的选择」,她说「以后这种没有证据的蠢事,不要再做了,这一次,林娴能让你当着全家人的面跪着给她道歉,下一次她就能让你在霍家没有办法立足」。」 霍绮云被愤怒烧得眼红,柔软的唇峰却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我承认,我是挺蠢的,我玩不过林娴,我也不敢再对她有什么误会了,霍星语说得对,没有证据的事,不要做。 宁缃缃,你不是想知道她怎么得的这个病么?有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不知何时,远处盘踞着虎视眈眈的灰黑云团,它身躯里饱含浓重的雨水,似一张蠕动的灰黑蛛网,一边肆意舒展着肉躯,一边缓慢地迈着行进步伐,从四面八方攀爬而来,将她们头顶那片雾蒙的亮堂围困在阵。 「我们霍家人都知道,霍星语有这个病是因为她以前一氧化碳中毒,唿吸道和气管不好,但是呢,你知道吗,我妹妹看的是精神科医生,她这个病和她唿吸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绮云支着脸,手指从那一盒满满当当的果盒里跳出一个鲜红的圣女果: 「她中毒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回去得特别晚,我亲眼看到林娴在锁她的房门,我亲眼看到的。 我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中午了,别人告诉我,我妹妹受不了父亲死亡的打击,把自己反锁在房里想要烧炭自杀,要不是被发现,差一点儿就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宁缃缃,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 宁缃缃看着她,怔怔的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接不上霍绮云的话。 她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第129页 所以宁缃缃看着她那张脸,想要找出那么一点点虚假的可能性,挖掘出这个故事是她信口胡编的可能。 但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只看到霍绮云那张明艷的脸,没有了一贯的骄傲洒脱,充满了绝望、难过与屈辱。 她听到霍绮云低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她想杀了我妹妹,林娴,是认真的想要杀了她。」 听着这句意想之中的话。 宁缃缃觉得自己好像沉进了一个黑暗的冰窖内,寒意顺着她裸露在外的指攀岩蔓开,一路刮上她的后脑。 四周没有风,周围大片的枝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巍然不动,空气里都是浑浊的闷热,似一碗加热到沸点的水被关上了盖,世人就困在滚烫的水与热腾的气之间,喘不上气。 霍绮云一字一句告诉她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她预想之中自己会知道的事物。 她对林娴并不是没有任何了解的。 她知道林娴并非什么好人,更绝非善类。 在那十年里,她对自己的打压与作弄也并非那么一两次。 那些一次又一次的嘲弄也仅仅停留在看她不顺眼,觉得她配不上霍星语,停留在让她难堪之内,要说真的让宁缃缃出些什么大事,是没有的。 这些作弄与难堪,仿佛对于林娴是一种无聊生活的调味品一样,她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宁缃缃和她的不对付也仅仅停留在暗地里较劲,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林娴会和杀人这种事,有任何的联繫。 在她的印象里,林娴是虚伪的,她喜欢挺着那股子贵妇姿态,在外人面前时刻维持着表面的得体高贵,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林娴就从那位温和有礼、贤德大方的太太身上剥离开,显现出一种和霍星语略微相像的特质。 冷漠,寡言,眼里的嘲弄与蔑视从来赤/裸得不加掩饰。 宁缃缃觉得,霍星语在一定程度上,是和她相像的,又是极为不像的。 霍星语的漠然态度,更多是出于「懒得浪费时间」,不在无用的地方交流。 但林娴却像是真的,怀揣着对他人的一种莫名而来的蔑视与恶意。 打掉那个孩子,把一切的罪名推到霍星语头上,最后还想要杀了霍星语。 为什么? 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宁缃缃想不明白。 如果霍绮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林娴从来没有表现过任何想要离开霍家的态度,却打掉了那个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继承权的男孩,选择抚养前妻生的,和自己没有一分一毫血缘的孩子。 她对霍星语好,却又能把她锁在房里,想要杀了她。 林娴已经成功或是失败的杀了两个姓霍的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仇? 霍家上下没有人对不起过她。 恨? 这个上下对她敬重的家里又有谁值得林娴去恨。 可是这种仿若復仇一般的行为,动机又是什么? 第67章 宁缃缃觉得此时自己好像被霍绮云的话捲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触碰不到缘由与真相,只能沿着脚下那一段碎石荒路,向着一个未知的地方进发。 而林娴就是伫立在这片茫茫大雾终点的獠牙勐兽,在这一片朦胧模煳的覆盖中,她只表露出一点她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一旦有外来者踏入她的领地,是小施教训,还是一口咬断对方的咽喉,都由林娴的心情决定。 但是,这个世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一切事有因果都是有迹可循,林娴做的事,除非当年知道的人都死得一个不剩下,不然总能找到线索。 宁缃缃怀揣着那些破碎的疑问,还想趁着这次机会把这件事问得更清楚,她皱着眉,前倾着身子凑到霍绮云面前。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看到在霍绮云身后不远处有个人推着轮椅,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颇有气势地正向着这边走。 天上灼眼的白光,叫宁缃缃不得不眯起眼,瞧着和自己一样在轮椅上的女人。 她脸上的笑意和那份几乎要凝固成为标志的柔和神情,?让人远远一看就知道是谁。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你的小瘸子来了。」说着,宁缃缃一边抬起手从桌面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柔软的纸,塞进霍绮云手里让她把眼泪擦一擦,一边侧过头回应着邓言心在远处的打招唿。 这种出场方式与打招唿的场面,在这个短短开拍的两个星期里,宁缃缃已经见到了快二十次。 只要呆在剧组,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邓言心推着轮椅,身后跟着一票手拎盒饭的助理,老远就向她们走过来。 这么小一个剧组能租借到这种昂贵场地,两个传说中王不见王的影后天天都在组里晃悠,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件诡异到极点的事情。 诡异到从导演到群演都莫名的产生一种自己恍惚是在拍一部大投资、大ip电影的错觉。 看着眼前霍绮云一边抽着纸擦干脸上的泪水,搓得眼睛鼻子全泛着红,一边梗着脖子,呜呜咽咽地破口大骂: 「什么叫我的瘸子?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啊宁缃缃,她绝对不可能在我的范围内和「我的」这两个字扯上一毛钱关系!」 看着她哭得呜呜咽咽还气势不减,一看见邓言心从远处走来的身影,立马从受了委屈气愤难耐的样子,勐然间挺直了腰杆,像昂扬开屏的孔雀似的。 第130页 虽然脸上还是泪水横飞,但气势上已经高昂起来,嘴上骂骂咧咧的,拿出一副老娘就是同年龄段最牛影后的架势。 面对她着一副虽然哭得涕泗横流,但在对头面前绝不服输的样子,宁缃缃哭笑不得。 霍绮云来这里的原因,在宁缃缃看来理由充分,目的也明确。 宁缃缃知道,她不过是为了霍星语。 怕再有什么姓霍的找上门来,也怕自己断了腿在剧组既没有人照顾,也没有助理帮忙。 所以这位霍三小姐才放弃自己宝贵的闲暇时间,放弃度假,放弃购物,一天天的在这个三流剧组里晃悠,反反覆覆地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关怀。 但相较于霍绮云的目的明显,邓言心每天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宁缃缃观察了一周多,也没有瞧出一个正经的所以然来。 邓言心每一次出现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送饭。 没错…… 这位手持国际大奖,同龄人中封神的三金影后,就算腿断得比宁缃缃还严重个几倍,至今还打着厚石膏下不了地,连拐杖都暂时用不了。 还连带着腰肌劳损,坐着都难受,平常动弹都懒得动弹的这么一个懒人,居然能够持之以恆地日復一日在中午出现在这里。 带着四人份的盒饭,晃晃悠悠地推着轮椅,领着身后的助理,来到她们这个占据了一流景色的三流剧组里,送饭。 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以内,邓言心的这一份爱心午餐从仅仅在中午12点之内送,次数渐渐上升,已经逐渐缓慢的发展成,时不时的,早中晚三餐都能见到。 对于这一种可歌可泣、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送餐精神,宁缃缃是迷茫的。 她有点想不通邓言心这种堪比外卖员比拼绩效一样的拼搏精神是从哪里来的。 不仅准时准点,还倒贴饭钱是为了什么?? 在这一系列迷惑性为中,宁缃缃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的。 比如,邓言心风雨无阻的盒饭是有固定目标的。 她每次来就只带四份。 邓言心自己、和她、霍绮云、林君若。 为了精准不踩雷,这位影后还特地一个个问过,对什么东西过敏,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详尽得异乎寻常。 一个堂堂影后,瘸了腿还带着腰肌劳损也要倒贴饭钱跑来送餐。 这是一种什么无私奉献的精神?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邓言心,清秀面容上的温和笑脸。 宁缃缃也扯起一个笑回应,心里却忍不住的想。 她究竟是为什么来呢? 她们三个人里,自己和她最不熟,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自然是没有为了她而大动干戈天天这么送菜送饭。 宁缃缃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不远处的片场里,还正在拍戏的林君若身上。 据她知道的情况,两个人认识应该也不算久。 看着每次邓言心来,她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两个人关系似乎也没有进展到这种天天送饭上门的程度。 而霍绮云。 宁缃缃眯了眯眼,在她的印象里,霍绮云和邓言心本来就是水火不容。 粉丝在网上互怼互嘲已经成了习惯,两个人出席活动也颇有那么一点王不见王的意思。 从争锋相对,确切地说,应该是霍绮云单方面的针锋相对中,就可以明确的看得出两个人的关系其实非常的一般。 她略微调侃一句「你的小瘸子」,霍绮云就立马撇得干干净净,仿佛一点儿也不愿意和她沾上关系。 每次一想到邓言心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为了霍绮云来的,她就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位影后是不是有点什么受虐倾向。 霍绮云脾气不好在圈内已经是出了名。 霍家一脉相承的挑剔和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井没有因为霍绮云没遗传到聪明而减少半分。 这种事情放在霍星语身上,是一种聪明人的残忍。 她知道别人的痛点,也知道怎么能让对方感受好一点,但她偏偏就不愿意,或是不屑于去做,这种残忍多数时候是一视同仁的。 但霍绮云不一样。 她仿佛是一个孩子似的,有着成人世界少有的爱憎分明,对于她不喜欢、不在乎的人和事物,她是不会去关心,甚至是会刻意地展现着自己的不满,一点人情与面子都不会讲。 她对待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都有着强烈的反差,与极为明显不同的态度。 比如面对邓言心。 这么一个话多得不得了、天生就带着自来熟熟悉的霍绮云,在她面前沉默、不自然得格外明显。 只要沾上邓言心,霍绮云被激怒的概率也格外的大。 她好心好意、变着花样送的午餐,只要有不合口味的,霍绮云连装模作样地吃上两口再放筷子都懒得装,直接就放下筷子瘪着嘴,自己跑去吃别的东西。 面对着这个挑剔娇气得可以堪称一种病态的霍绮云,宁缃缃从来没有见过邓言心展现出过什么脾气。 霍绮云不喜欢她准备的那一份,她就打开自己的推到她面前,问:「这份呢,吃么?」 仿佛她准备自己的那一份,就是为了给霍绮云做备选一般。 随着这一连两个星期内,高达二十次的送饭,她仿佛已经摸清楚霍绮云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第131页 从一开始的三次里有三两次霍绮云都撇过身子去找别的东西,逐渐发展成为能够餵食餵得每一顿都没落下。 事情甚至逐渐发展到,有时候还没到饭点,霍绮云就会捂着肚子抱怨着:「那个小瘸子怎么还没送饭来呀。」 邓言心脾气好,没有架子,在圈里面是出了名的。 她永远怀揣着笑意与温和的态度,面对任何人任何事,和霍绮云完全是相反的人。 宁缃缃虽然和她不熟,也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是圈内谁都知道,邓言心性格好。 但是宁缃缃不知道她脾气好得已经达到这种几乎要成佛的程度。 她能够容忍霍绮云所有乱七八糟的要求与任何的脾性娇蛮。 甚至尽力去满足她所有的无理取闹和小脾气。 看着眼前的邓言心熟练的摆好可拆卸的饭盒,一格一格地拆走霍绮云不喜欢吃的菜,再从自己的那一份里补给她。 宁缃缃产生了一种迷茫的情绪,以邓言心对她的宠溺态度来看,这好像也不是对着仇人对家的态度。 要不是见过霍绮云歷任男友都如此高调,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的态度,宁缃缃都要有一种她们俩其实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错觉。 在这一片广玉兰和女贞树的枝叶茂密层叠的覆盖构建的遮阴外。 天色已经开始昏沉,仿佛要下雨了似的,空气中逐渐泛起一股雨前的、湿润的草腥气。 「什么叫,我绝对不可能在你的范围内和「我的」这两个字扯上一毛钱关系?」 霍绮云举着筷子,正等待着这一顿她发泄哭泣后的饱餐,就听见面前正在替她分菜的邓言心幽幽地低声问。 她唿吸一屏。 想来,是自己刚刚否认得太大声,被正士听见了。 霍绮云沉默了一会儿,按理来说,她是不应该沉默的,她应该勇勐反击,乘胜追击,应该对这个讨人厌的虚伪笑面虎予以重击! 邓言心是讨人厌的。 霍绮云觉得,这个人这么讨人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虚伪。 挂着一幅伪善的面具,假装自己很温柔、假装自己很有耐心,做出一幅永远笑眯眯的虚伪样子。 叫人看了就觉得讨厌。 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她已经白白地从邓言心这里吃喝了好多顿了,她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坚持自我,逐渐被这一份份糖衣炮弹攻下,最后甚至每天都隐隐期待着这个送饭时间。 虽然她不喜欢邓言心,但菜,她还是很喜欢的。 看着邓言心修长手指推到自己眼前的菜,从芝士巨虾、帝王蟹拌饭,到辣炖排骨和生姜桂皮茶。 每一样,她都喜欢。 霍绮云沉默了一会儿,屈服道:「也不是不能用「我的」来对你进行造句。」 「比如?」 听着这两个轻飘飘的字落在耳边,霍绮云僵硬地捏着筷子,脑海里忍不住想。 看吧…… 看看这个笑面虎,脸上是笑着的,眼睛也是弯弯的,好像没有恶意的样子,却让她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多讨人厌啊! 对于邓言心想要她「比如」出个什么所以然,霍绮云是不懂的。 而且非得让她用这个造句做什么,自己给她台阶,她怎么就不会顺着下呢? 不顺着下就算了,继续往台子上爬是做什么?? 还吃不吃饭了?! 她双手揪着筷子,挤眉弄眼地望向坐在一旁的宁缃缃。 只见她脸上微笑,一脸淡然地望着自己,仿佛完全没有接收到她任何的求救信息一般。 「比如……」好一会儿,霍绮云才回过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笑面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了口: 「我的手下败将?」 在这个视线的对碰中,霍绮云明显的看到邓言心的笑容僵了僵,那份温和凝固在了她清秀的脸上,她漂亮的唇角缓慢向下扯,那副温柔的假面好像随着她笑容的收敛而剥离了。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带着不满,紧皱着眉的邓言心。 霍绮云心中一慌,不自觉地把身子往后缩了一缩,隐约地想要往宁缃缃身边挪动。 她绝不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只不过看着面前这个神情到脸色都是她不熟悉的邓言心,她心里总是发毛,总莫名地冒出一种本能的面对危险的恐惧。 看吧…… 看吧! 这个笑面虎的面具总算被她撕下来了,一句话就能惹得她黑脸了! 霍绮云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只见,眼前的邓言心冷着脸,抬起手,冰凉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下。 这是什么意思? 霍绮云下意识想往后躲的动作,终止在她轻轻那一碰里,她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只看见邓言心唇齿轻动,声音震在她耳边。 「怎么哭了。」 什么叫…… 她的思考卡了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邓言心在说些什么。 霍绮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刚刚提到林娴的时候,气得她、屈辱得她忍不住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掉眼泪。 「刚刚,是刚刚我演技教学,懂不懂什么叫演技啊。」她别扭地抹着脸,撇过头闪躲着她的目光。 「虽然我是手下败将,但也有拿过三金。」看着她涨红的脸,邓言心扯起一个笑,继续把一格一格的菜摆好在霍绮云面前。 第132页 「是吗,那你还问这么多,我这是影后的倾情无私哭戏教学,从内到外散发的感染力,感染力,信念感,懂不懂?」 霍绮云捏着筷子望向坐在一旁准备要开饭的宁缃缃,说道: 「缃缃,以后哭就要按着我刚刚那样演,我这是看在我妹面子上,无私教学,不收钱。 哭戏就是一个演员职业的精髓和升华,哭也分内敛的哭,和爆发的哭,像我刚刚那样,就是内敛中又有爆发,爆发中又不失内敛,要是刚刚有摄像机对着我,那一段可以直接送去电影节拿奖的,你最好要多注意我皱眉的那个细节,绝对是……」 听着霍绮云强行挽回尊严式的话语,宁缃缃一边笑一边配合地点着头。 霍绮云是不会说谎的。 她每次说谎的时候,别扭地闪躲着别人的目光,脸色也涨红着,但是只要她把谎话往自己擅长的领域转移焦点,她就能梗着脖子说得理直气壮;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撒谎上的术业有专攻。 宁缃缃忍着笑,一边听着她现场哭技教学,一边帮着把菜分好。 不一会儿,就听见导演洪亮的一声 「cut——」。 林君若抱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向她们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05?23:36:36-2021-04-06?17: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晴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闸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夜色浓重,江边高耸的商业楼直立云霄,人工光线穿透空中雾蒙的暗蓝。 车流的夜灯闪烁着,流动成灯河,沿着公路向前流淌。 霍星语靠在躺椅上,脸色没有表情,双手捧着手机,指尖不断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她已经从片场回来好几天了。 每天看完报表、开完会、讨论完新项目,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她都重复着一件事。 登上小号,逛一逛宁缃缃的超话和微博。 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看一看宁缃缃发的碎碎念,剧组的风景照和偶尔几张自拍。 只有少数时候,看到恶评恶得超出客观范围内的时候,她才会上去怼两句。 而这种帮着回怼的行为,在宁缃缃没有几个活粉、连水军都罕见,只充斥着谩骂的微博里显得尤为突出。 还没怼两天,这个【宁缃缃最最最漂亮】的微博小号,已经几乎要成为十八线花瓶女星宁缃缃的着名粉头。 看着自己小号名字旁边的【铁粉】称号。 霍星语心中情绪是复杂的。 但她盯着这个仿佛,仿佛是打着宁缃缃烙印的小勋章,那张艷丽傲慢的脸上,就克制不住唇角轻轻上扬的弧度。 虽然宁缃缃和她喜欢的大多数东西都不一样。 但她就是愿意把宁缃缃摆在她喜欢的所有东西的最中央。 自己是宁缃缃的粉丝吗? 霍星语不知道。 她只觉得,如果粉丝是以喜欢她的程度多少来衡量的话。 她愿意做宁缃缃最忠诚的喜欢者。 但是,她喜欢的这个小明星,今天一整天,就只给她发了三句话。 一想到这里,霍星语微微上挑的唇角瞬时向下平扯了下来。 她指尖轻动,恶狠狠地点进微信的对话框里,看着那简短的三句话。 【早呀。】 【吃饭了!】 【今天拍的戏拍完了,我的戏份快结束了哦。】 霍星语心里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 明明宁缃缃每天早上早早起来就和她打招唿了。 明明她在拍戏间隙里主动找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不仅是主动说的,还在言语里说了在做什么。 但霍星语还是觉得不够。 是什么不够呢? 她不知道。 或许是宁缃缃没有在这三句话里,夹一个兔子表情包向她撒娇。 或许是因为宁缃缃没有粘着她跟她多说两句。 也可能……也可能是因为宁缃缃没有说想她。 总之就是不够。 她只觉得好像哪里落空着,缺乏了一块东西。 霍星语觉得这种缺失感需要她站在自己面前,需要她凑到自己面前,把那张漂亮得不得了的、柔软、白皙的小脸主动送上门,让她捏一捏,最好再亲一亲,才能填补。 才能满足。 她扯了扯身上盖着的薄被子,从手机上挪开视线,往落地玻璃外看去。 从这个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最顶端望下去,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夜景可以尽收眼底。 所有的灯火通明,流光溢彩都臣服在她眼中。 灯河不断沿着公路流淌,向远处蔓延。 整个城市仿佛被人工光线以圆形明亮式切工,切割出灼目的流光。 霍星语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站在整个城市的巅峰处俯瞰这片夜色。 但是她第一次觉得, 自己好像是孤独的。 自己是需要某个人呆在她身边的。 自己想要宁缃缃。 为什么会这样呢? 霍星语有点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她伸手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好像就能驱散这种孤独的想念。 第133页 她捏着手机,忍了半天,才一格一格地输入在聊天框里问; 【在做什么?】 好半天,也没有回音。 只要宁缃缃不回復,她就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霍星语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 就好像她回头,不能确定宁缃缃还有没有乖乖的走在自己身后一样。 她等着,等着。 眼睛已经半眯了起来。 整个人昏沉着,落入梦里。 在一个世纪前,弗洛伊德说,梦是我们无意识的渴望与恐惧所伪装的阴影。 那些不被接受的情绪、以及不被道德允许、被自身压抑着的感受,在梦里,他们会以各种古怪的样貌浮现。 他们是藏匿在脑海深处的来信,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帮助你回忆起你所恐惧的一切事物。 重复恐惧,这是一种本能的安全训练。 当陷入这份恐惧之中的时候,梦境和现实的之间界限在哪里,从前的霍星语是能分得很清的。 她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一种说法,人的梦境分为黑白和彩色两种不同样子。 在这些神经脉冲被意识脑解读成虚幻迷离的幻想中,她眼里所看到的世界是黑白的。 没有色彩,一片黑白,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知道自己在梦里的。 在藏地有一种传说, 他们说人的一生中,只要有三次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沉睡,死后必然能得到解脱。 如果按这种说法算的话,她觉得自己这份解脱来得十分轻而易举。 从什么时候开始梦不再是黑白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在梦里看见颜色,霍星语是记得很清楚的。 就在那个一片混沌黑暗的梦里,她被人一手掐住脖子,努力的睁开眼的时候。 她看见的是一大片模煳的人影与色彩,和躲在最远处那个哭着嘶吼的女人。 在梦到这之前,霍星语从来都不知道在梦里看见彩色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在这之后,只要那个女人在她梦里出现,她都能看见很多颜色。 警车红蓝交替的尖锐鸣笛、从麻布袋里渗漏出来,一滴一滴打在地上的血、和昏沉得看不见暮色的天。 在这个梦里,霍星语看不清她们的脸,她们像是一个个面目模煳的玩偶,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梦里,扮演着一出话剧。 在这一片没有五官的模煳之中,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所有人的情绪。 大多数时候,那个女人都在哭。 哭着说后悔,哭着说对不起。 更多的时候,她在念着自己的名字。 她说,星语,星语,是我对不起你。 仿佛她真的认识自己, 仿佛她真的和自己有一些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霍星语茫然的回想着自己的人生,却想不出任何一段和这个荒诞离奇情节有任何能沾上边的桥段。 唯一相同的,就是自己父亲也死了。 但和那个在车里嘶吼着让自己快跑,快离开的男人不一样。 她父亲是为了保护她,为了帮她挡住车辆的撞击而死的。 这些诡异的不同,一点一点构建出了另一个让她陌生的自己,另一段连她自己都没有经歷过的,霍星语的人生。 在这个梦里,她不是那个冷着脸坐在摩天大楼里翻阅报表的人,而是一个缩在女人怀里的年幼孩童。 在她梦里哭泣的那个女人,也不总是流着泪的。 除了那些昏暗与黏腻的血液,她还见过小巷里的红砖壁,家里白晃晃的粉刷墙,画着一片金黄麦田的画布,锈迹斑斑的蓝色铁制货柜,废旧泳池。 这个女人会拉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 霍星语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她在笑。 面前的湖水晃晃荡盪,破碎的光和这个女人的笑一样令人眩晕。 这个女人伸出修长温热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指尖摩挲着她的脸。 她用单薄温热的怀抱把自己包裹起来,霍星语缩在她怀里,感觉自己在这一片平静之中,缓慢地一点一点往下沉。 她拥抱着自己,低低的歌声,从她头顶传来。 「会不会你再来……要不要我再等,一遍遍我自己想,一声声我自己问……」 在这个熟悉的调子里,幼小的霍星语埋在这个女人的怀里,她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小小的背。 她的身子像是一个用母亲血肉铸成的摇篮,搂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摇晃。 在这一个陌生而温暖的幻觉里,真实得忽然叫她开始分不清,到底清醒的霍星语是自己,还是梦里面的霍星语才是自己。 更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一个令人颠倒炫目的梦里。 在这个怀抱里,霍星语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个脆弱得总是流泪、又狠厉得能动手杀死一个人的女人,或许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或许真的是何抒意。 霍星语对她的印象是不深的。 在她残留的印象里,何抒意并不像梦里这个女人一样总是流泪。 她和所有的「霍太太」一样,要为了名声和体面拗着和蔼可亲的姿态,大方得体的举止。 讲究得仿佛是同一个高超的工匠,用了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框在标准里女人似的。 第134页 说话轻柔有力,和林娴那副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并没有多大区别。 除此以外,霍星语就没有任何其他印象了。 他们说,不记得也是好事,何抒意这种女人没什么值得记住的,说完,他们会相视一眼,挑着眉,撇着唇,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没有人愿意提起她,也没有人愿意谈论她。 何抒意仿佛就是一个在纸上简笔画出来的平扁人物,她没有性格,没有情节,甚至在霍星语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一点温情。 和这个梦里拥抱着她低声唱歌的女人全然找不出任何一点相似来。 但她却莫名地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何抒意。 她在这一声声低唱中,意识缓慢地沉浮着。 紧接着,缠绕在她耳边的歌声缓缓地停了。 霍星语感觉到,这个女人又在哭了。 她想仰起头,伸展她幼小的脖颈仰头去看,去确认她是不是又在流泪的时候。 何抒意温热柔软的掌心,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听见她啜泣地低诉在自己耳边响起。 她说:「对不起,星语对不起。」 霍星语茫然地听着她一声又一声不断的道歉,还没有弄清楚她突如其来的愧疚,和排山倒海的眼泪是由何而来,就感觉到,那双刚刚还紧紧拥抱着她,充满了不舍与爱意的柔软双手,一只覆盖在她眼睛上,带给她无法逃脱的黑暗。 另一只轻轻、缓缓地缠绕在她的颈脖间,慢慢地收紧,勒紧。 这种熟悉的窒息感迅速在霍星语的意识里爬升,她想要挣脱开,但这个幼小的身躯阻挡不了她的紧紧钳制,只能无力地挥舞着手。 她在难以唿吸的边缘间,耳边还听到女人的啜泣低诉,她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要恨妈妈……」 「我不这样做,我就没有办法走了,星语,你原谅妈妈吧,不会难受的,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我的孩子,但我真的,我只自私这一回好不好?阿娴说得对,只要你还在,那一切都不会改变,对不起……」 第69章 霍星语细小的颈脖被圈在她逐渐收紧的手心里。 霍星语被这突如其来窒息感紧紧勒住,在多次无效的挣扎过程中,她已经喘不上气了,只能徒劳地抓着女人的衣襟,睁大着眼看着面前模煳的色块。 无论是多年前摔倒在雪地里还是那一次在宁缃缃楼下的昏迷。 霍星语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惊慌、害怕。 害怕和恐慌是最无用的情绪。 这个过度唿吸的症状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分成了两种结果。 要么就真的窒息死亡,要么只不过和以前发病一样,昏迷一段时间后,醒过来她应该去工作还去工作。 在这个昏迷的窒息中, 除了等待之外的一切举措,都是徒劳的,都是无用的。 每次眼前景色扭曲分裂成一片昏暗的时候,霍星语脑海里往往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地很脏。 而醒过来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没有人看到。 没有则万事大吉,如果被人看到,她接下来要想的就是怎么不让这件事扩大化。 在种种情况中,最糟糕的就是醒过来自己在救护车上或者医院里。 霍星语是深知自己也属于霍氏股票涨跌的因素之一的, 所以在她的思维里,?她的人生应该是一本详细周全,有无数的应急方案的项目计划。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能,也不应该影响她一切思维从利益出发。 但是这一次又被这种窒息感笼罩住,被这个女人的手紧紧勒住的时候,霍星语青筋绷紧,徒劳的张着嘴,汲取不到一点空气的时候。 她脑海里想的不是股票,不是新闻,也不是医院, 她忍不住想。 忍不住去考虑那千分之一的可能。 如果自己真的再次死亡,那宁缃缃怎么办? 她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在自己葬礼上也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呢? 霍星语想,她恐怕是不会的。 以林娴的脾性与霍家人自持高贵的傲慢,是不会允许她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姑娘以任何形式、任何身份出现在葬礼上,和他们这些身价不菲的人一同举行悼念仪式。 或许在某个深夜里宁缃缃会为她难过哭泣,但也仅止于此了。 只要时间一长,日子一过,宁缃缃还是会忘了她的。 然后和别人继续一起生活。 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宁缃缃制造任何属于她们的回忆,或许宁缃缃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连可供想念的经歷与记忆都没有。 在这些可能性之下,霍星语心中浮出强烈的不甘,一种异于往日的强烈情绪。 那些对于她来说无所谓的事情,忽然变得重要起来。 她不想死,无论是现在、是今后的种种可能,或者是十年后,她都不想离开宁缃缃,也不想让她和别人一起生活。 霍星语望着那片勒住自己唿吸的色块,目眦欲裂。 她脸上是缺氧的涨红,额边尽是青筋暴起,伸手拉扯着女人越来越紧,使劲嵌入她颈部皮肉的手。 生理性的泪水从泪腺中奔涌着模煳了她的视线,耳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异动, 第135页 「咚,咚……」 一声又一声,沉闷得像是在敲击木头。 随着这些响动,那个瞧不清面目的女人终于松了手,空气终于再次灌入她的肺里,霍星语觉得自己好像软倒在这个梦里,身体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仰面瘫倒在地上,倒进她眼帘的是天上模煳浓郁的蓝。 眼前模煳的色块浸泡在她眼眶里的生理性泪水中,随着那些眼泪晃晃荡盪的朦胧,不知为何忽然清晰起来。 在勐烈起伏的喘息中,她看清了天空里缓慢漂浮的云,也看清了随着狂风摇摆的树影。 还看清了那个女人哭泣的脸。 细弯的眉眼早就哭得浮肿,瞧不出原来的美感。 但窄直挺翘的鼻和微微下撇的唇角,仍能瞧得出和自己的相似。 霍星语所有的下意识与猜测都得到了印证。 何抒意…… 在这个虚幻的梦里,她居然真的又见到了这个除了血缘以外,和她几乎没有多大关系的女人。 为什么总是梦见她? 霍星语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她看着何抒意发红的眼,脑海里犹如翻滚着剧痛,这种痛并非是受到外力撞击的皮肉之痛,而是仿佛有一把凿子在她的脑部里,向外用力锥刺。 与那双朦胧的泪眼重叠的是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莫名画面。 在这些她分不清是自己臆想还是回忆的画面里,不断重叠的是哭泣的母亲。 坐在那张昂贵宽大的雕花椅上的、缩在画室里的、站在顶楼上的, 以及那个雨夜里,站在书房中央,一边哭着,一边把父亲装进编织袋里的母亲,她全都看到了。 霎时间,一股悲伤的汹涌情绪,从四肢百骸中渗入她每一个毛孔里,在这些不知真假的画面映照下,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意。 这些难过像澎湃的巨浪将她捲入深渊里。 何抒意的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 霍星语听见她抽噎的声音贴着自己的耳边响起:「对不起,妈妈真的不是想要这样对你的。」 「阿娴说,你都看到了,如果,如果不这样,那我以后的日子就过不了。可是没有你的话,我何必做这一切,我还有什么以后的日子?」 「我原来以为杀了他,我们就可以过上新的人生了,但还是不行,为什么那天你会在呢? 为什么你会看到呢?我,我真的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 「筹划了很久,可我还是做不到,今天以后,你可以对爷爷说了,可以对所有人说了,是妈妈,杀了爸爸……」 「妈妈真的很累了,你这么聪明,一定比我活得更轻松。」 「对不起,霍星语。」 「霍总?」 「霍总!」 霍星语勐地睁开眼,视线撞上正俯身观察着她状况的宋秘书。 像是被她勐然睁眼惊到似的,宋秘书勐地直起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两步,纤细的鞋跟险些向旁边崴去,她一手撑在玻璃桌上一手抚着胸口,小心翼翼地去瞧霍星语布满血丝的眼。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 正常来说,这是一个属于员工的下班休息时间。 对她来说,霍星语作为一个老闆,她是非常满意的。 虽然工作时间对一切吹毛求疵,让她踩着高跟鞋平地起飞,忙得团团转,生活堪比打仗, 但下班时间,霍星语几乎是不会布置任何工作,也不会和她有什么别的联繫。 她本来应该在结束一天繁忙之后,缩在被子里,喝上几口小酒,看点电视剧。 可是, 老闆虽然不发话,老闆的娘,发话了。 叫她不得不在深夜十点化了个精緻妆容,全副武装奔赴公司前线。 听着沿路击打在车窗上的密雨声,宋秘书忍不住想, 一个人要是想领两份薪水,有两个东家,是要付出更多,克服更多艰难困苦的。 比如晚上十一点还得干活。 又比如,直面这个被她打扰睡眠的老闆。 看着霍星语眼里的血丝和那张没有表情的精緻面容,她心中发着抖,想着使用迂迴战术先做一番铺垫,转着弯开口道:「霍总,您交代说要给宁老闆推的那几只股票,都跟他说了。」 「我没想到你挺返璞归真的。」 「呃……」听着霍星语莫名其妙的这一句话,宋秘书眼神露出几分茫然; 「你知道第三次科技革命已经发生了吗?1957年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就发射了,现在五十多年过去,人类要汇报工作可以发网络消息了……」 霍星语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个被她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的女人。 她撑起身子,薄毯从身上滑落,目光瞥着宋秘书瑟缩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开口又添了一句:「林娴让你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告诉我。」 林娴会找人盯着自己,她一点都不奇怪。 纵观自己这个公司,最能了解自己行踪,精确到自己几点几分上飞机的也就是宋秘书一个人。 找这个秘书,是最直接、省力、不费劲,也不会被拒绝的聪明方法。 霍星语知道她盯着自己,却也懒得去躲藏避讳,她还怕林娴不知道自己去找宁缃缃,不然整日里她这位母亲不是今天琢磨着让她去见这个温家小姐,就是见那个李家姑娘的,让她烦不胜烦。 第136页 「霍夫人说,家里人都在等您,让您回去……」 听着她这番拐弯抹角憋了半天才说出来的话,霍星语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设想了数次的情况和霍淮口中说的反对,终于到来了。 她按亮手机屏幕,看着上面六七条未接来电都出自于林娴,最顶端弹出的微信提示,一点进去是宁缃缃给她那句【在做什么】回復的消息。 【在和你姐姐吃烧烤呀!】 配着一张自拍照。 照片里宁缃缃坐在最前方咧着嘴朝镜头傻乎乎的笑着,霍绮云就在旁边举着啤酒杯。 她手指轻轻划动,隔着屏幕摩挲着宁缃缃的脸。 她不知道回去之后林娴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走向哪里,梦里那些或真或假的扭曲臆想和种种未知一起笼罩在前方,就像是黎明前她要度过的,最漫长的黑夜。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感谢在2021-04-07?23:11:03-2021-04-17?22: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临我女神?4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在今天之前,宁缃缃从来不觉得吃烧烤是一件有多么别扭的事情,从前她在剧组里放了工,她也会和几个小演员一块儿去吃路边摊。 直到蹭着霍绮云这顿饭,这种吃烧烤吃出别扭的感觉才油然而生。 这家小店并不是她印象里影视城那些摆在路边的小店,几张塑料椅搭着木质小方桌,再配上花花绿绿的遮阳伞搭建起来。 在跟着她远远地瞧见那一个繁复雕刻、色彩浓烈,颇具巴洛克主义的烧烤店门面时,宁缃缃沉默了。 店里到处摆着浮夸的艺术雕塑,一张张圆桌上覆盖着软质的白绸布,下摆垂出如浪的弯折曲线。 整个餐厅中央的巨大拱形圆顶彩绘着大规模壁画,下方一个被燕尾服束得直挺的男人伫立在下方侧头拉着大提琴。 室内是一个被厚重隔音玻璃扣罩着的全开放式厨房,在玻璃与抽油烟机的共同作业下,整个厨房处于一种封闭的透明之中。 看着距离她们座位不远的,炊烟缕缕的透明厨房中,大厨一脸冷酷,不断翻转着手中的羊肉串,孜然和辣椒粉均匀飘洒,宁缃缃沉默了。 在这个风格与食物严重相左的餐厅中,她产生了一种割裂感,就好像家门口的煎饼摊,在她一觉睡醒之后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米其林三星煎饼店,老闆娘一跃成为店中的天才主厨,虽然,饼依旧还是那个饼。 宁缃缃举起手中被银质长签串得紧实的羊肉串,咬了一口,身旁的霍绮云手握玻璃啤酒杯,不断的向坐在对面的林君若劝酒。 对于霍绮云沉迷酒精,是个活脱脱酒鬼的事,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宁缃缃已经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 这位霍三小姐,无论心情好或者不好,有没有人陪,只要逮着机会,身边没有人管束,她都一定要喝上那么几杯,把自己灌到一个微醺的状态,就开始胡作非为。 宁缃缃不喜欢喝酒,也很难理解这种爱喝酒的心情。 霍绮云在酒庄存的,和她自己带来的酒,几乎都是度数极高,一口喝下去能从舌尖一直辣到嗓子眼,能把人呛得眼泪都辣出来,桌上这点啤酒还不够她瞧的。 「不喜欢喝,是不懂酒的好,你还没有喝到过那个程度……」 霍绮云支着脸,晃晃啤酒杯,嗔怪着:「就是,就是要喝到正好飘飘然这个程度,这时候酒是甜的,心情也是好的。」 「真的吗,你不要骗……」宁缃缃半信半疑的那一声问还卡在喉咙里,坐在她身边的霍绮云一手揽了上来,一股淡淡的酒气随着她的贴近也跟随而来。 宁缃缃想往后缩,一抬头就对上霍绮云那张漂亮的面容。 这张惊艷绝伦的脸浮着绯红,不笑的时候,那股明艷美人的气息时刻在散发着勾人的讯号,但只要一咧嘴,两遍唇角向上一提,霍绮云整个人就开始傻得冒泡。 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宁缃缃不得不承认,作为堂姐妹,虽然霍绮云从性格到处事方式,各方面都仿佛是霍家基因变异的产物,但脸还是属于正常遗传的。 在这个傻得冒泡的笑容里,宁缃缃居然真的能看出一两分和霍星语相似的地方,她这么往前一凑,更叫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霍星语缩在被子里那些黏黏煳煳的吻。 霎时间她脸上涨红着,想要往后缩。 霍绮云正喝得微醺,整个人带着点迷迷瞪瞪,看她像是要往后躲,心中不满, 自己可是影后! 长得漂亮不说,有演技还是实力派,最重要的是,自己可是在同龄女明星中最有望飞升大花的女演员! 霍绮云嘟囔着,伸手一揽,又把她裹到自己身前来, 她凑到宁缃缃身边,高声地说着其他三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悄悄话:「实不相瞒,再过个10个月,姐又要进剧组了,看在我妹妹喜欢你,我偷偷地告诉你,这是大导!大制作!大商业!的s++巨制贺岁档!」 听着她的话,宁缃缃向后仰着身子,哭笑不得:「这也太厉害了!可千万得争取再拿一个奖!」 这种小孩子自我炫耀式的发言,在别人口里说出来和从霍绮云的嘴里说出来,也不知是语气还是那个劲儿不一样, 第137页 明明就是充满了炫耀、得意洋洋和止不住的张狂,可偏偏霍绮云说出来就不叫人觉得讨厌,还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顺着她再夸两句的感觉。 霍绮云也像是被她夸舒服了似的,带着那几份酒劲,脸上笑得更是飘飘然:「那是绝对的!我有预感,姐有强烈的预感,这个电影我能再多拿一座金杯,再拿上一个最受……」 话说到一半,霍绮云就被一个酒嗝卡了一下,她胸口震了震,漂亮的挑眼一瞟,目光扫向正正坐在她对面,默默吃着肉,一言不发的邓言心。 霍绮云勾起笑容笑眯眯地看着她,双手撑着脸,沉浸在获奖的幻想中:「到时候,姐可比你多两个奖!看你的粉丝还说我!」 「他们说你什么?」邓言心拎起公筷,一边把大块的烤肉从银签子上拆下来,一边状若不经意地问。 「说我,不是说我,是谣传我演技没有你好,谣传懂吗!就是假的。」 嘟囔着,霍绮云又往宁缃缃身边去凑:「别说姐发达不带你,想试试吗?」 「试什么?」宁缃缃愣了愣; 「试镜啊!」 「我?试镜?大导、大制作、大商业的s++巨制贺岁档?」 「对,我这可不属于走后门啊,我就是牵线搭桥,给你争取个配角的名额,但是过不过得了,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就是个能让导演看看你的机会而已,离我们宣发还有10个月,你这腿就算是粉碎性骨折也该好了。」霍绮云修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肩: 「不过呢,你要是真的想演,觉得自己必须要进这个组,我这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必定进组。」 宁缃缃杏眼微睁,她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酒醉微醺的女人,心里是难以遏制的激动。 脱离粗制滥造的剧本与制作班底是每一个和她一样浑噩在底层的十八线所期待的事情。 她知道这个机会是她千载难逢的,甚至说,如果抓住了,这很有可能是一次她翻身的机会与捷径。 无论霍绮云说的是什么,她都必须想方设法地去试试。 宁缃缃心中揣着那股感激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什么法子?」 「找霍星语。」 「霍星语?」 「对呀,就要找我妹妹,这部电影的头份儿钱是她出的,大投资方,她想要怎么决定,那就得怎么决定。 你就冲着她撒撒娇,委屈委屈,要是做不来,再不然,你就直接跟她说你想要,我保证,她也会给你的。」 宁缃缃瞪圆了眼看着面前这个嬉笑中带着几分认真,叫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说笑,还是真的在给她传授方法的霍绮云。 找霍星语? 她脑海中嗡鸣着,反反覆覆都是霍绮云那一句轻飘飘的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霍星语主动去索求,提出自己需要一些什么资源。 自己和霍星语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无论霍星语在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她付出,但这都和她去索求是不一样的。 她愿意给,和自己去索要是不一样的。 这是就像是普通人没有被磨平的自尊,人陷入困境时,往往难以向情人索求帮助。 在喜欢、爱慕这些情感之中,她更怕相欠的太多,到最后还也还不清。 在这些热辣的辛香气息中混杂着繁复的巴洛克情调,手风琴与呜呜响动大提琴交错,宁缃缃目光掠过窗外,不知何时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身边的霍绮云嘻嘻笑笑地,早已掠过了这个半认真半调笑的话题,时不时对着林君若逗弄和调笑,有一搭没一搭、明里暗里地攻击着邓言心。 不知是不是雨水带了几分寒意,宁缃缃搓了搓有些发冻的指尖。 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一按亮,就看到屏幕上亮闪闪的4条未读消息提示。 宁缃缃忍不住勾起唇角,滑动锁块,点进那个绿色图标的小小软体里。 可是被她放在整个聊天框最顶端的那个黑色头像,并没有带着她所设想的,未读的小红点。 一切都还停留在她所回復的那一条烧烤消息里。 已经十二点了,明天还是工作日,按照霍星语一贯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现在估计都已经睡着了好一会儿了。 想着,宁缃缃唇角忍不住上扬,她向下一翻,就看到了那四条未读消息的来源,是宁怀皑。 【?可以啊,是爸爸以前看低了你,能勾住霍小姐你已经算是有别人没有的本事了】 【?这几天多亏霍小姐指点,把我之前赔的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所以说,跟什么人,能不能跟对人,都是人生学问,宁缃缃,这一点你也得多学学?】 【?霍小姐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能跟她反着来,女人最重要还是顺从,你不要想什么吃亏什么名声名节的,跟着她你就只能算是走鸿运了?】 【?这么一个金镶玉的摇钱树,你无论怎么样,都得给我好好伺候好了。 这也不单是爸爸一个人的事儿,想想你妈,还躺在医院里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抱着这颗摇钱树才能稳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了!!感谢在2021-04-17?22:35:45-2021-04-18?21:5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寂?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页 第71章 因为一个近乎臆想的梦,开始对现实产生怀疑,这是一件可以称得上是荒谬的事情。 在霍星语的思考范围中,从来都不包括对于自己的怀疑。 她不会怀疑自己的决断力,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从重叠迷乱的选项中找出最优解,一直是她所擅长的事情。 但被这个荒谬的梦反反覆覆,纠缠不断的时候,就让她不得不开始陷入一种自我怀疑式迷茫的思考, 梦里那些诡异的情节,到底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车里一片安静,雨水敲在车身上能听见略微的沉闷响声。 霍星语望着紧密封闭的挡风玻璃,在这片昏暗的夜色中,钢化的玻璃上有细密的雨珠飞溅,也倒映出自己面无表情凝视着前方的脸。 这种自我怀疑与猜测逼着她走上一条昏暗的路途。 在这条昏暗的道路上,她一个人走到了岔路口。 霍星语一向认为自己是非常懂得做权衡取捨的人,在众多选项中,?她习惯于破开信息不对称与外观迷惑,向着利益目标进发,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岔路与她以往所看见的都不同。 向左边走,她就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到底还是不是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内。 这个连贯又诡异的梦不断在她发病的时候浮现,一块块碎裂的片段在梦里凑成了一个她所完全没有经歷过的人生,构建出一个让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认识的霍星语。 在这个梦里,她记忆里端庄得体的生母,是杀人兇手,而她自视甚高的养母变成了教唆杀人、并且参与杀人的从犯。 她们两个想一起杀了自己。 曾经池镜嘴里讥讽嘲笑「精神病患者」的字眼,?她从来没当真过,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在八十岁以前精神状况会出现任何问题。 但若非如此,她又怎么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去将脑海里一次一次又一次看到了那些,真实得令她恐惧、毛骨悚然的情节? 难道真的相信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吗? 如果这些幻想都是她忘记了的回忆,那她忘记了自己的母亲,也忘记了惨死的父亲。 她记忆里的那个何抒意,只是她为了逃避现实而构想出来的虚假人物,她把所有霍夫人该有的样子集合起来,构筑了一个她想像中的女人,以此来抹去她记忆里母亲的眼泪,与倒在血泊里的父亲。 如果一切真的如此,那自己就再也不是那个能够噼波斩浪,一往无前的霍星语了。 如果一切是真的, 她就只不过是一个逃避现实、懦弱而狼狈的霍星语。 风暴和寂静糅合作一团的夜色融为一体,她望着前方的红灯高悬,赤灯将坠落的雨染上诡异的艷。 路上的人群举着五颜六色的伞,麻木地沿着一道道白线行进,人行道的灯不停闪烁着,秒数计时急迫的一秒秒递减。 车载广播里传来播报员夹杂着电流的声音。 「今夜颱风登陆,我市大部分地区出现持续性暴雨到大暴雨降水过程,并伴有雷电、短时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市民注意……」 霍星语伸手在椅侧的收纳盒里翻了翻,掏出包烟,取了一根点着,抽了几口。 她向后倒在柔软的车椅上,唿出团灰白色的烟雾,手搭在车窗外,拇指和中指捏着菸嘴,食指轻敲烟身,弹下一地焚烧过的屑来。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自己除了可笑浑噩的懦弱之外,还认凶作母,与她共处了十余年。 她忽然有一种自己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绝望感。 看着前方的转为绿色的灯光,她捏着烟的手握住方向,这辆性能极好的库利南在引擎驱动下短时间内就能够极限提速,犹如猎豹一般龇牙咆哮着冲进了一片黑暗的雨夜里。 霍星语的车越开越快,疾驰的库利南碾压过柏油路面的低洼水坑,被车轮中撞击的水面,剧烈晃荡着飞溅出一片水花,狠狠砸在地面上。 她的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回到了上辈子她曾经和宁缃缃生活了十年的家。 门外沿廊里西装革履站得笔挺的等着她的几个人,一见到这辆灰黑的车进了门,为首的高个子连忙撑起伞疾步去接。 车门向外打开,红底高跟撑着笔直纤细的腿从车内跨出来,踩过湿漉的地面,高个子见她面色不豫更是不敢抬头,只沉了沉声,低低道:「四小姐,老爷子就在客厅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霍星语站在这把黑伞的遮蔽范围中没有应声,对着车窗理了理被风吹得松散的长髮,好一会儿,她才挺直了肩颈,昂起头颅,露出那副目中无人的标准傲慢神情,迈步走向连廊尽头的大门。 她常听说,做演员要有职业操守,该表演的时候无论自己是愉悦还是痛苦,都不能流露在脸上,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要取决于此时的剧本与情节,还有要面对的人。 她觉得在过去的三十几年里,自己在霍家也像是个演员。 或者说,其实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是演员。 宁缃缃被这些所谓规矩束缚着,演一个合格的霍家小太太。 而自己要在这个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家里,上演戏码,演一位不单要做到优秀、还要兼顾孝顺的继承人。 这一个行为霍星语已经演了三十年。 第139页 每周一次的为了遗产分配而举行的家庭聚餐、每逢拍卖会,必定拍一件足够昂贵的奉送。 她上辈子甚至可以因为爷爷喜欢,就去娶她一面也没见过的宁缃缃。 连廊外的雨滴不断敲击着窗户与屋檐,闷闷的雷声穿过密云响彻天地。 霍星语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即将,又或许是「已经」,在她不知缘由、也不知结果的情况下,发生了变轨。 今夜他们突然的冒雨前来,这样的兴师动众,霍星语很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不过是为了宁缃缃而已。 她忽然觉得人生是一出难以言说的戏剧。 她不喜欢、瞧不上宁缃缃的时候,她在霍家的枷锁之下,没有第三个选择,必须要娶她。 现在她喜欢宁缃缃,非她不可的时候,一切却又不一样了,她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却像是犯了一个弥天大错一般,全世界的人都跑来反对,在她面前嚷嚷着, 不配, 不配! 去他妈的不配! 她偏偏就要宁缃缃,就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自己那层少东家的「戏皮」,她也不想做任何的退让。 那扇雕花的厚重木门一被推开,穿过玄关一左转,就能看到镶在砖壁里的宽大屏幕上正放着《春闺梦》,那女旦嘴里正咿咿呀呀地唱着; 【生把鸳鸯两下分,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薰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 一位身着桌灰色中山装,头髮花白的老者拄着手杖,端坐在客厅的正中央,手上时不时随着拍子晃动,嘴里也跟着低哼上两句。 林娴坐在他身旁的次座,正给往他面前的茶盏里添杯续水,一见霍星语,她脸上就勾起笑容,手上轻巧地翻起桌上早就备着的一套茶具: 「星语回来了,怎么这几天都在公司里住?妈妈是想见你一面都难了。」 听着她这声喊,霍启翻起眼皮子,瞟了一眼正从玄关处进来的霍星语,冷声哼笑,开口道:「霍总真是让我这个老朽好等阿。」 「下雨,路上堵车了。」她应着。 「是吗?霍四小姐现在是公事繁忙,我这个做阿爷的,想见你都得排着队登记……」 他语气不善,显然对于霍星语让他等的这个行为有诸多不满。 不仅这个等待的时间让他不满,令他不快的事情还有很多。 旁人见了他,只会恭维说他这位孙女有多成才成器,但成才器又有什么用? 不嫁人不生孩子,反倒娶一个人回来,还是女人。 同性恋…… 这不是心理变态是什么? 霍启想到这里,更是烦躁,他怒视着霍星语,继续开口道:「你再忙,能忙到连家都不回?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霍星语抬眸一眼扫过坐在身侧的林娴,只见她一脸淡然地坐在一旁,仿佛是要观赏什么好戏一般。 她知道他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却猜不出林娴到底对着霍启是怎么说的。 霍启今年已经八十有七,腿脚已经不便,走到哪儿都得撑着手杖,林娴到底说了一番什么话,竟然能激得这位老人半夜冒着雨都要来这一趟。 但无论是什么话,总也绕不过「反对」三字,霍星语已经懒得再绕圈子了,总也是要说的。 让自己来开口,总好过他们再去找宁缃缃,更好过让宁缃缃面对这些本来就不该让她应对的事情。 她唇角向上,扯起一个弧度:「最近生病了,不能在家里。」 霍启显然是对她的说法感到疑惑,皱着眉开嗓问道:「什么病?这世上还有病是不能在家里的?」 「相思病。」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又来了!! 第72章 什么病? 霍启显然是被她这个说法震撼住了。 这三个字从霍星语的嘴里面说出来之后就一直不断萦绕,迴响在他的耳边。 这么荒谬诡异的情节,叫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老得煳涂了,开始幻听了。 他自认年轻的时候也是久经名利场,见惯了大风浪的人物,但听着霍星语这短短三个字组成的话语,他那张老得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呆滞表情。 相思病…… 霍启自认长于从细节处看人,更自认为对这个孙女尚算了解。 霍星语在他眼里看来,功利心太重,野心也太重,事事懒得给人留余地,聪明过盛,却圆滑世故不足。 这样的人如果生在普通家庭本就不适合经商,但她偏偏会投胎,生在了他们姓霍的家里,生来就只有别人赶着上巴结她的道理,她不通人情反倒没了所谓。 霍启是知道她从来对情爱不感兴趣的,有时候霍启都会怀疑霍星语是不是老天派下来专门给霍家赚钱的,他这个孙女周岁抓阄一抓就是一把金制的钱串子,仿佛从出生开始,就註定她感兴趣的只有钱、公司、融资、股票、商圈。 但是就这么一个人,忽然当着他的面,出声通知他,自己得了相思病。 霍启眯起眼,他甚至难以从霍星语那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找出一点点开玩笑的可能。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霍星语的话,?到底是敷衍还是出于真心实意了,霍启忍不住出声质问:「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140页 「我当然知道,您应该也知道吧……」霍星语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如果不是来找我聊对于霍氏的规划经营和发展,我觉得我们还是直接点好,这么晚了,您是需要休息的。」 霍启被她轻飘飘两句话激得血气翻滚, 看吧, 不通人情、不懂世故,还目无尊长,霍启怒视着她:「好,那我也开门见山地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被那个小姑娘勾得魂都跑了?」 「对,是喜欢……」她无畏地直视着他的怒意,像是还要添一把柴,淋上火油似的,继续道:「我妈怎么跟您说的?说她多不要脸贴着我勾引我么?」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杨沛在我跟前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开会开一半就走,心不在焉,你还带着那……」霍启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是吗,二叔拿着我赚的钱,分着红利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再心不在焉,年报上也写着四季度收入同比增长29%。 non-gaap净利润426亿,您最好转告他一声,要么就自己闭上嘴老老实实呆着拿钱,要么我去把他嘴缝了,让他每个月多拿一份医疗赔偿金。」 「霍星语!」 「而且,不是宁缃缃想方设法勾引我,是我喜欢她,我想法设法赶着上要去靠近她的,我乐意她花我的钱浪费我的时间。我说我病了,井不是骗您……」她听着霍启的怒喝,仍然继续说道: 「我喜欢她喜欢到只要走过和她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脑海里全都是她当时脸上的表情,她的神态,她的动作。 只要一开始想,就会停不下来,恨不得要和她见上一面才能消停。 和她比起来,连赚钱都变得没意思了,我知道这是一个危险讯号,她有多么能让我沉溺,耽误的我工作,妨碍我的野心勃勃。」 她的话一落,诺大的厅中便是一片寂静。 只剩屏幕上那粉衣宽袖的旦角迈步轻走,低低呀呀地唱【官人哪,你回家也算得重圆破镜,休再要觅封侯辜负香衾;粗茶饭还胜那黄金斗印,愿此生常相守怜我怜卿……】 霍启脸色彻底黑沉下来,他所有的反对就像是被霍星语那一大段自白勒住了,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去。 他心中有火,却又不知如何发作,瞧面前屏幕里还唱着那出《春闺梦》,他心下更是恼火,一抬手就把电视关了。 看看那些角儿的唱词,再看看眼前的霍星语,怎么自己反倒像是作了什么恶人在这棒打鸳鸯似的? 他那一肚子规劝和阴阳怪气的火,明明都是为了霍星语好。 他已经有一个失败的霍淮了,想着,霍启开口打破了这一片安静:「那你想怎么样,和她结婚?和一个只会害死你的女人在一起?」 「什么叫她会害死我?」霍星语眯了眯眼,捕捉到他话里那句莫名其妙的措辞:「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么,您是想过要同意的吧?现在我喜欢她难道不是正好随了你的意么。」 上辈子是霍启力排众议,无论林娴和自己多么反对,他一意孤行一定要让这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宁缃缃嫁进来。 为什么现在她喜欢上了宁缃缃,霍启反倒不同意了。 到底中间是出了什么错,林娴又和他说了些什么?心思转变的如此之彻底。 「今时不同往日,我当初确实是动过这个念头,但是我……」 霍启紧皱着眉,顺着她的话说到一半,一旁的林娴就略略欠身拎起了茶壶给他添着茶水; 她脸上还是那副得体的端庄笑容,身子却直接隔开了霍启与霍星语的对视,有这么一个人横在中间,霍启的话头也被截断了。 滚烫的茶水从壶口而下,灼起浓重水气。 「爸,星语还小,有些事情她不懂你是在为了她好,她也不懂你这么做的缘由,您是长辈,如果现在硬起心替她快刀斩乱麻,将来她一定会感激您的,但是有些话,我知道您是心疼星语,不愿意说,我这个做媳妇的没有办法,只能替您开口了……」 林娴抬眼望向霍启,嘆了口气,脸上尽是愁色,开口说道: 「无论别人说我是虐待前妻的孩子,还是说我是恶后母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要这个孩子好,要霍家的少东家走上正路。」 听着这话,霍星语心中一沉,她眯起眼打量这眼前这个身姿绰约的风韵女人。 这番话她听清楚,也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霍启老了,无论他年轻时有过如何的果断决策,有过如何的英姿勃发,他现在也只是一个走到哪都离不开拐杖的老者,他是煳涂的。 接下来林娴要说的话,未必就是他的意思。 霍启听到林娴这番掏心掏肺地说辞,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更是为着林娴打抱不平,他开口愤愤道: 「谁敢这么说你?你在霍家这十几年,谁看不到你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为霍星语付出多少? 我儿子死得早,叫一个女人自己带着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哪个敢讲这是件容易事?你为了去找她,连你自己的孩子都没了,辛辛苦苦将她抚养成人……」 见他越说情绪越激动,一字一句尽是自己意料之中的话,林娴伸手轻拍着霍启的嵴背,低声安慰了几句,才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霍星语。 第141页 做戏是要做全套的。 她目光充满了担忧与忧愁,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般,看着霍星语,说道:「你不要怪妈妈对你狠心,如果不这样,那你和我,我们以后的日子就过不好了,霍星语,你们没有好结果的,长痛不如短痛,你和那个女孩子分开吧。」 「我不会和她分开。」霍星语冷着脸,看着眼前这个泫然欲泣的女人,她发红的眼眶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像是已经在和自己宣告,井且炫耀着她的胜利。 「妈妈真的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爷爷,是我提出这么做的……」她抹了抹眼中即将盈满的泪水: 「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们过几天会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把你卸任。」 林娴看着霍星语微愕的表情,嘆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放弃得了你生来所拥有的一切,那你就去吧,霍星语,为了一个女人,为了短暂的荷尔蒙,走歪了路,是你逼我们这么做的。」 「是吗,现在我要是能放弃我自己,那霍氏放弃得了我么?」 霍星语向后仰着身子,靠在沙发背上:「我卸任了,那谁来坐这个位置,你们指望谁来撑?不成器的叔伯,还是年过八十的董事长。」 「你说得没错,霍氏是离不开你,但是呢,星语……」林娴起身,缓慢地踱步到她身前,双手背在身后,弓下了腰向她凑近,目光一如端详着她手持的那些艺术品一般: 「你不懂,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世界上没有比自己孩子更重要的东西了,只要是为了你好,更过分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更何况只是暂时的把利益放在一边呢?」 她伸出手抬起霍星语的脸,指尖轻轻在她的颊边滑过,看着这张混合了傲慢与冷漠的神情的脸,那份美得锋芒毕露的脸显得难以接近,林娴扯起一个笑,轻声说道:「你确实很像他。」 像他…… 这两个字从林娴嘴里,霍星语听到过很多次。 在那些迷乱的梦以前,她和所有人一样,将林娴所说的像默认为,像父亲。 可在那个荒唐的梦影响之下,她忽然觉得林娴的话里还蕴藏着别的含义。 她看着这个女人脸上的浓烈悲伤,开口问道:「像谁,何抒意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 第73章 导演的嘶吼从扩音器里咆哮而出,迴荡在整个剧场的上空,随着午休打板,整个剧组又恢復了吵闹。 宁缃缃两腿盘坐在化妆间里,手动拆解着头上压得紧实的假髮包和绑辫梳起的造型。 扯掉了镀金银的食品,她把自己蓬松的头髮随意的往脑后一扎,开始倒着卸妆水。 没了电视剧妆容厚重的覆盖,宁缃缃也从剧里模式化的红眼影、小红唇里脱离出来。 这是她在《乘海歌》这个剧组的最后一天了, 尽管中间出过很多岔子,?自己差点停演,剧组也差点无限期停工,但都算是有惊无险,怎么说也撑到了杀青。 再过几天她收拾好东西就可以离组,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止不住开始地变好,连边拆头饰边看着化妆间电视里播的财经新闻也能傻乐上半天。 她想,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医院看望妈妈,也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霍星语了。 她杀青的这一部戏拍完领到手的钱,已经足够再去续上一段时间医药费,一想到这里宁缃缃就忍不住想要往回赶。 在这些分别的时间里,她每天下了工一回酒店,只要一闲下来就开始做康復训练,争取自己的腿能恢復得更好。 霍绮云说的那部戏对于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即使她没办法开口去要,自己多去做争取也是好事。 她觉得,?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一切似乎都在预兆着她会有一个好的、不同于以往人生的未来。 旁边几个小演员坐在沙发上瞟着电视,声音低沉的播报员开口念着今天热点的财经新闻,嘈杂间宁缃缃没听清电视里说的是什么,只听见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豁,这是一个星期后要开股东会啊,你不是买了霍氏的股票吗,有收到通知吗?」 「我倒是想,我这是小持有,人家份额大的才能去。但是这个高层变动,还紧急,是谁走啊?」 「谁走不是都一样嘛,霍氏的高层除了那个霍小姐你还认得出哪一个? 反正谁走都不可能是她走的,就算是公司里派系斗争,也斗不到她这个少东家身上的。」 「这股东会和发布会一起开的,不知道直播的时候不能不见着霍小姐发言。」 宁缃缃坐得远,有一句没一句的听见她们聊天与闹笑,她下意识地就转头过去,眯起眼往那宽大的屏幕上瞧。 只见屏幕上财经新闻的男主播挺直了嵴背,西装熨帖妥当,头髮向后梳着,神情严肃,俨然一副符合财经精英审美的标准模样,他下方的白色条框里印着这条新闻的提炼。 【疑有高层人员变动,下周霍氏紧急召开股东会议。】 她看了看新闻上贴出的霍氏股票走向,和几个专家的分析讨论,又转过身对着镜子擦脸。 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如常地进行着。 除了霍星语忽然开始联繫不上这件事以外。 第142页 她翻着手机,点开那个黑色头像的聊天框,上下翻了翻,那些本来随着自己戏份杀青而雀跃的心情好像一下就平静下来。 对于霍星语,好像一切都静止在那个下雨的夜里,她问的那句【在做什么?】。 之后的几天里,无论宁缃缃是和她提起那天的好笑的巴洛克烧烤、还是分享即将杀青的开心,都犹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霍星语这种突然消失的行为,她从前也是见过的。 在那十年里霍星语突然忙起来的时候,往往也是半夜出差回来,睡上一晚,又早早的出门,她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这张宽大的床上被褥的褶皱,都分不清昨晚迷迷煳煳之间是真的看见霍星语回来的身影,还是说自己做梦了,翻身在床上滚到那一边的。 不知道她去哪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是知道她总会回来,是宁缃缃对于从前那个和她保持远距离夫妻关系的霍星语的常态认知。 对于这种不回应,宁缃缃起初是没有精力去细想的,她要拍戏要背词还做康復训练,偶尔浮起奇怪的感觉也被下一阵忙碌所压过,但一连好几天都如此,就是想让她不去注意都难。 看着聊天框里自己上午发送的那条; 【怎么不回消息,你在哪呀,今天我所有戏份都杀青了哦。】 依然是在她的预料之内,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她是做不到直接去问霍绮云【你妹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了,为什么人消失了?】,只能在平常蹭饭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上一句【你们平常聊点什么?】 霍绮云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应声:「霍星语看起来像是会闲着没事和人聊天的吗,上一次她微信上找我应该是两个月以前吧,因为我不想拍那个苏打水gg,她说让我等法院的传票。」 在艷阳高照的闷夏里,四人饭局中因为霍绮云的叙述颳起了悲伤飓风,看着霍绮云一边几欲落泪,一边夹菜毫不停顿,话已至此,宁缃缃也不好再多问,当时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看着电视上不断分析着的霍氏扩张板块,宁缃缃心中滚动着不安的情绪,甚至心中冒出胡乱的猜测。 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如果是这样,那霍绮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还和她每一天都像是没事人似的呆在一起。 是忙么?那也不至于一连好几天一句话都不回。 再或者,是新鲜劲头过了,不想再继续了,所以迅速抽身,连一句多的都懒得和她解释? 她心中一沉,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身后有一声熟悉的破锣嗓在嚎着自己的名字。 宁缃缃回头去瞧,只见导演站在门外,姿态瑟缩着望向自己。 见导演出现,那几个叽叽喳喳讨论的小演员也立马闭了嘴,好奇地探头去瞧着。 她抽了几张纸擦干了脸走过去,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有人找……」说着,他自顾自地向前走了一小段路,脱离了密集的人群,他才压低着声音回头对着一路跟着他前进的宁缃缃说:「我本来是不该多问的,但是你……」 看着他话里有话,犹犹豫豫地模样,宁缃缃皱着眉接道:「我怎么了?」 「你早说你是霍家的人我肯定不会让你就这么点戏份的,霍总一分钱没要借给我们这么好的地儿,又有影后这么天天围着你转……」他把宁缃缃领着走到了咖啡馆门前,压低声音道: 「现在霍太太又亲自来找你,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晓得,我以前对着你吼的事儿你可千万原谅,别和我计较,而且……」 霍……太太? 哪位霍太太? 宁缃缃怔愣着,导演絮絮叨叨胡乱地说着些什么,她都懒得再听了。 她仰起头,看着前方的咖啡馆的二楼。 在隔间落地窗旁的位置里,就坐着那位霍太太。 林娴就坐在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在玻璃与太阳光的反射下,她要眯起眼才能看清林娴脸上带着的那几分亲切笑容。 像是感觉到她的意外似的,那贵妇在楼上抬起胳膊,指尖上下曲折晃动了两下,向宁缃缃招了招手。 这样只和林娴单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咖啡的次数,宁缃缃把上辈子做霍家媳妇儿的那十年都数尽了也没超过五次。 她看着眼前的贵妇, 林娴的长相,不能说是符合多数人审美中的相貌皮肉之美,但绝可以称得上是有风韵。 她的相貌是寡淡的,眼距分得稍开,单眼皮走势锋利地斜挑向上,丰润的唇上添涂着暗红的色,唇角上挑着,面部充斥着慈爱的笑。 「伯母是专门来找我的么?」宁缃缃开口问。 「对,上一次夜里我们也匆匆见过一面,我没来得及细瞧,现在面对面地坐着,才觉得宁小姐比那次见面还要更漂亮很多。」 宁湘湘扯起笑来。 上一次和林娴的见面并不能说是有多愉快的事情,她记得清楚。 当时林娴就站在门口,被一个少女搀扶着,用余光瞟着自己,开口问「是上门来提供收钱的那种服务么?」 现在从她嘴里再说起,却仿佛那晚她们一起参加了什么愉悦晚宴一般。 宁缃缃很清楚,这是有钱人的社交礼仪,两个人无论矛盾冲突是停留在阴阳怪气还是当面撕破脸,只要有利益共通的事,两个人坐在一起依旧能笑意盈盈,以往的冲突都能说成是甜蜜的胶剂。 第143页 宁缃缃早就对这样的态度熟门熟路,也开口说道:「伯母也是,面对面坐着了,我也才发现您比上次见面要平易近人得多。」 听着她的话,林娴眯起眼看着坐在对面直直与自己平视的少女,她表面摆足了和自己一样亲和的姿态,可言语里那些冷讽林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还偏偏抓不着话柄。 从霍淮那样的脾气也没能在这个小姑娘这里讨到便宜时,她就知道,宁缃缃比她想像中要麻烦。 但是没有关系, 她最擅长的就是处理麻烦,更擅长把所有事情用非常手段,规整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上次是伯母不对,我脾气急,你不要见怪。这次我可是专登来找你的,因为我猜,你应该很想知道,霍星语去哪里了吧?」 林娴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如她所愿的那样露出神色的波澜,继续道: 「不用担心,只是被我们关起来了而已。」 「是吗,因为我?」 「对,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是生气吗?」 林娴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她颇为感兴趣地审视着宁缃缃脸上的恼意,等她瞧够了,才开口说道:「你小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我小时候?」 「对,宁小姐应该以为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其实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了,这是第三次了,你当时大概……」 她一边欣赏着宁缃缃的愕然,一边沉浸在对有趣往事的回忆,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高度: 「大概,你就只有这么高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呢,就在医院里,就是这个愤怒的表情,哭得脸都花了,抓着我的腿,喊着「坏人!把妈妈还给我,还给我」。」 第74章 看着林娴脸上近乎愉悦的表情。 宁缃缃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林娴轻飘飘的一句话,叫她浑身的皮肉都发紧,连指尖都颤抖着,身体内好像有一股反向的竞争,在冲击她的头脑。 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娴语句里那些描述性的词语,在她脑海里拼凑着,扯动着她模煳的回忆。 她看着坐在对面一脸风轻云淡的女人,她眼神里那些虚伪的亲切和笑意,垂眼时的蔑视,都让宁缃缃的脑海不断地被冲击着。 是的, 是这个女人。 这段多年前的回忆里,?这个女人被时光磨过的脸让宁缃缃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林娴的目光,当她以与十年前别无二样的冷漠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多以前,回到了那个妈妈被碾进车轮下的雨夜里,站在医院走廊里,?迷茫无助只会缩在角落里呜咽哭泣的小女孩身上。 那天晚上她也见过林娴,当医生说,这是被救者的母亲,那个年幼的自己只会扑上去抓着她的腿,哭喊着让她把母亲还给自己。 而当年幼的自己仰起头,对上她垂下的眼,她看到林娴的目光平静,如古井无波。 她看不见林娴任何的愧疚,也看不见她任何的难过。 年幼的自己只能从女人那双窄长的眼里读出不满与厌烦。 仿佛自己妈妈捨命救下来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对于她来说巨大的祸害。 女人伸手一挥,就把自己抓着她衣角的手打落,拍了拍因为被抓着而捏起的衣服皱摺,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给从衣摆上挥去似的,好一会儿,她才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和医生向远处离开。 窗外是春光明媚,骄阳悬空,雀鸟缩在枝叶之间嘶哑地叫喊着。 风一吹,枝叶也跟着晃晃悠悠。 宁缃缃看着就坐在眼前的林娴,她想告诉自己的话已经是极为明显了,她所有的意思都是在说,自己母亲当年救的人就是霍星语。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呢?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次的重来,整个霍家都表现得和这件事完全无关的样子,霍星语对她母亲住院的事就仿佛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宁缃缃甚至偶尔都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刘思不是自己的生母。 如果霍星语真的是当年被救下来的小孩,她又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全不知情,无动于衷呢? 宁缃缃忽然觉得自己踏入了和林娴对弈的赌局,她的对手已经将牌翻转向上,明晃晃地摆在了她的面前,而她却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 她缓慢地端起眼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伯母,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宁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只是,我觉得反正你总有一天都要知道的……」 林娴脸上始终保持的端庄笑容与平静神色缓慢地消失,在她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痛的怜悯: 「霍星语很久以前出过一次车祸,这不是什么秘密,她是被她爸爸抱在怀里护着,才活下来的。 你这么努力地接近霍星语,我想,这种对于我们霍家可以称得上是大变故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她看着眼前沉默不应声的宁缃缃,嘆了口气,举起茶杯晃了晃,脸上还是那副难过的表情,眼睛却瞟着宁缃缃发红的眼眶。 对于宁缃缃现在这个反应,她是颇为满意的。 本来这桩旧事她是不愿意再重提的,最好这一切的事情都被时间埋藏起来,不再有任何人提起。 第144页 虽然这个宁缃缃比她想像中要难缠,但是人总是有弱点的。 小姑娘幼年失母,虽然她母亲并没有真正死亡,可是躺了这么十多年,在林娴看来,倒不如死了好。 这样半死不活的人受着罪也就罢了,活人也跟着受累。 她睨着宁缃缃努力忍住眼泪,鼻尖和眼眶都不争气地发着红的样子,轻轻开口继续解释道:「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那天救她的人是你妈妈,但是呢,霍星语不记得了,或许是她爸爸走了这件事打击太大,她的记忆就开始发生错乱了。」 当这个早已预知的答案真的话音落地时,宁缃缃只觉得身上止不住地发着抖,大颗的泪珠不断地从眼中滚落。 难过? 伤心? 宁缃缃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这些浅显地词,都再不足以形容她的此刻的心情,她仿佛是被钉死在了这个座位上,任窗外暖阳如何铺撒,她都觉得冷。 「十多年以前,我们霍家就给过你一次补偿金了,数目放到今天来看都不是一笔小钱,但我想宁小姐当时年幼,应该没有拿到这笔钱,据我了解,你父亲在我们准备赔偿的时候把你领回家了,他自己拿了钱,我说这些并非是想要推卸责任。 相反,我是想对宁小姐的未来的道路负责,你父亲长时间以此事向我们要钱,所以我想,倒不如把这份钱,给你,我们是双赢。」 她听见林娴语调平平,仿佛念白似地陈述着自己过去的人生,却一个字也应不出来。 仿佛她所有的气力都被这些事实所击溃。 「宁小姐,今天我来,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但是我还想强调,我希望你不要用这件事去纠缠霍星语,你离开她,我会给你补偿……」林娴以示歉意似地,垂下头,继续道: 「我们霍家和你承诺,无论你是想要钱过自己的人生,还是要出名要做女明星还是做名媛,都可以,随你喜欢,我会倾尽全力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想继续在娱乐圈,我保证,你可以拿到比霍绮云更好的资源,在我们霍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一样不行。霍星语,她不是属于你的,算是我拜託你,我拜託你不要再。」 林娴的视线,随着垂头的姿势落在玻璃桌面上,她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等待着宁缃缃给她一个她想要听到的答案。 但是她话音落下来,整个隔间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一旁空调运作时的嗡嗡声不断响动着。 好一会儿,林娴也没有等到她想要的回答,她木着脸抬起头,盯着坐在眼前的少女。 只见坐在她面前的宁缃缃哭得脸上都湿漉,眼眶通红,身体随着那股汹涌的悲伤不断微微抖着。 她从鼻腔内发出一声冷哼,心情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自己已经坐在这里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甚至垂着头和她道歉了,她还想要怎么样? 「说话!回答我……」林娴心中的不悦已经连带着,使得她脸上已经维持不住那股端庄的和善,她声音提高着: 「我已经在你面前道歉了,我也提出方案要补偿你了,宁缃缃,我劝你做人是要知足的,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们霍家根本不欠你任何东西,现在提出再多给你点补偿,是你在获利知道吗? 霍星语是我一手养出来的孩子,你觉得你配得上吗?你有这个资格配吗? 要不是你妈妈救了她一命,你连站在我面前,让我多看你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想要怎样?不要以为救过人就了不起了。」 说完,她起身提起放在一旁的鳄鱼皮铂金包,从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个鎏金的盒子来,抽了张名片往宁缃缃桌面上一扔: 「下周一之前,主动和霍星语说清楚,再给我电话,告诉我一个让我觉得满意的答案,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让我花力气对付你。」 外面明明是正午时分,房里却拉着厚重的窗帘隔绝起光,只在沙发椅边上开了一盏小小的橘色檯灯。 霍星语手上拿着本《这样逃生最有效》不断地翻页,橘暖色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框架眼镜遮挡住了她眉目里那股锋利,在灯光中显出一种奇异的柔和感。 这已经是她被带回去关着的第八天了,车钥匙没了,手机没了,网线被拔了,她彻底失去了和外界的任何联络方式,完全被切断了和宁缃缃的任何联繫。 在事情发生的头几天,霍星语并没有这么颓丧地缩在房里,也是尝试过多种形式的逃跑的。 比如夜里逃跑。 这个逃跑不能是以两条腿的形式跑,霍家的老宅建在山上,这些盘盘绕绕的景观搭建起来,不说距离市区路途遥远,她就是走一晚上下了山也指不准能不能遇上人。 所以她决定借车。 自己家里的车,不能叫偷。 想着,在第一天月黑风高的夜里,四小姐翻身下床,拿了把狼眼手电,钻到车库里。 虽然钥匙被收走了,但并不惊慌,从学前教育开始,她的物理就学得非常好,所以她顺走了一把螺丝刀。 正低头接着火线,就被巡视的保安一个强光灯照在脑袋上,紧接着就听见那个保安雄壮的惊声尖叫。 虽然借车计划失败了,但她并不惊慌。 第145页 她还有第二个想法,老宅里帮佣众多,总有人要用手机的。 想着,霍星语看向瑟缩在角落不敢抬头看她的管家。 她迈步走上前去,手掌一摊,面前一米的男人立刻落下泪来,他紧紧把手机捏在身后,脸上是梨花带雨的拒绝。 看着这个情景,霍星语并不惊慌,明着拿不到,还可以再「借」一下。 到了当天夜里,她拿着借来的手机,发着呆。 她想要联繫一下宁缃缃,给她打个电话,发个简讯,却茫然地发现, 自己完全不记得宁缃缃的手机号是多少。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脑海中记住的电话,除了自己的也就是公司的。 在霍星语持之以恆的尝试下,她终于发现, 其实自己家的安保措施做得是相当到位的。 已经是第八天了,宁缃缃找不到她会怎样呢? 该不会很伤心吧? 该不会以为她是想要分手吧? 看着手上的这本《这样逃生最有效》心里更是烦闷。 怎么这书里都是地震火灾,就没有一个情况和她类似的。 霍星语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从一个极为忙碌的状态,一下子被架空成了一个闲人,这一下并没有让她有多良好的感受。 一天之中空出来的所有时间,她有三分之二点八都在想宁缃缃,剩下的在研究要怎么才能跑出去见宁缃缃。 霍星语埋在沙发里,忽听见有人敲了两下门,她应了声「进来」,就看见管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他手上还捏着让霍星语无比熟悉的东西。 她的手机。 只见那管家把东西放到她面前,老老实实地说:「是夫人让我给您的。」 林娴? 霍星语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手机。 她为什么要还给自己? 她又想做什么? 霍星语心中霎时间勇气无数的猜测,可她都已经无暇再去想了; 她一把拿过手机按动开机键, 她不见的这几天,宁湘湘都在做什么?都和她说了什么? 她脑海中正胡乱地想着,就见屏幕上不断地跳出一条条微信消息。 在堆积如山的工作信息的最顶上,是她想了很久的宁湘湘。 从一开始的分享霍绮云带着她去吃了什么,到剧组里好笑的事情,直到好几条之后,这个呆呆的宁湘湘像是才发现她不见了似的,小心翼翼地问最近是不是很忙,去了哪; 最后的一条,还是在今早。 【回个消息吧,我很担心你。】 看吧, 看吧! 她就说了,宁湘湘是非常非常喜欢她的! 想着,霍星语的唇角就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迅速地拨着电话。 耳筒里的一声声等待音向上响在她心上似的。 短短的几十秒等待,她觉得好像比她这八天过得还长。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那边接起来,听见她想了很久的那个声音带着疑惑问: 「是……霍星……」 「是!是霍星语……」她等不及宁湘湘说完,就开口应着,听着这个她喜欢的声音,唇角的笑容忍不住越来越上扬: 「想我吗?这几天有点忙,没顾上回消息。」 肯定想吧? 宁湘湘肯定最想她了! 她想着,这个理由会不会太假? 自己这么久没有理宁湘湘,她肯定会生气,要不要道个歉再哄一哄? 还没来得及开口,听见在电话里,宁湘湘低低沉沉颤抖着,还像是带着鼻音的回应。 「想呀。」 她愣了愣,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是……在哭吗?」 「嗯,是在哭,今天我的戏杀青了,很开心,你打电话给我,我也很开心,所以才哭的。」 她听着电话那头,宁湘湘小小声的呜咽,忍不住低声开口问:「想见我么,我今晚去找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咧! 第75章 听到宁缃缃小声的、压抑着的抽泣时,霍星语的脑海里第一感觉是恐慌, 她心底里莫名地生出一种害怕,害怕是自己惹哭宁缃缃的,害怕是自己让她哭得这么难过、这么委屈的。 而且更害怕于自己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那些网络上学来的笑话和安慰的模式套用语,在她的眼泪之下都苍白又无力。 可是她却说,这是因为开心才哭的, 霍星语忍不住想,宁缃缃真的是个哭包,怎么这一点小事也值得她掉眼泪呢? 如果见到自己出现在她面前,那会不会哭着抱住她,黏在她怀里说想她呢? 即使在这个愉悦的眼泪之中,自己只占了二分之一的因素,霍星语也觉得高兴,高兴得她克制不住唇角上挑。 心里仿佛有只猫在挠似的,想见宁缃缃。 她真的非常非常想见她。 而且,宁缃缃都亲口承认想自己了,她应该也会很想很想见自己吧? 肯定会的。 她心里笃定地觉得。 在等待宁缃缃给她的问题予以回答的时候,霍星语的心情是一种忐忑的雀跃。 在这八天里,无论是站在阳台上、缩在房间里、或者是在草坪花园上漫步的时候,她每一天会在百无聊赖的时间中,抽出很大一部分想宁缃缃。 第146页 这些思念堆积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涌动湖水,不断地向上涨潮。 这是一个仿若被灌满的累积过程。 可是当她真的能听到宁缃缃的声音,听到她低声的啜泣,说着,她的眼泪是因为自己。 不仅没有压抑住她内心的冲动,反而让她更想着要去见面,霍星语觉得这8天里,她所有的想念都不及这一刻。 她想,只要宁缃缃开口说想见她,想让她今晚就出现在她面前,那她就一定会做到。 只要宁缃缃想见她。 霍星语举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止住了眼泪仍然止不住哽咽的低低回应。 「不用,不用来的,我这不是刚杀青嘛,正好又联繫上另一个剧组要试镜,很着急的,我看那个角色很好,很适合我,要好好准备的,不用来找我。」 「是吗。」这个意料之外的拒绝,让霍星语错愕了一下,语气都开始低落下来。 工作为首。 这个原则霍星语自己坚持了很久,上辈子只要不是涉及遗产分配的事,都难以让她从工作中脱离。 连和宁缃缃结婚的时候,迈入婚礼会场的前十分钟,她都还在看项目计划。 今天是她头一回开始觉得,工作偶尔也是一件令人反感的事情。 她知道这些排不上号的小角色对于宁缃缃来说无比重要,就像每天早上的例会对于她来说也无比重要一样。 但霍星语的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闷,说不出的不高兴,她的侧颊贴着手机,轻轻咕哝道:「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宁湘湘。」 「没关系的,试镜不会很久的,我,我再过几天就回去了,到时候我再去找你,也很好呀。」 「那你……那你好好演……」她想说两声鼓励的话,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只挫败地地蜷缩在沙发上:「我等你回来。」 话音才落,她就听见电话那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好,然后就是一句急切地「导演有事找」,紧接着就只剩一串的忙音。 有这么忙么? 在那串机械的声响中,霍星语举着手机,觉得好像那些想念和孤独都泛滥的更加汹涌。 她回头瞟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管家。 那一米八几的娇羞大个子被她横扫一眼,身子都抖了一抖,颤着声音开口询问道:「四小姐打完电话了哈。」 看着霍星语斜扫着飘过来的目光,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一句。 鬼上身…… 如果不是鬼上身,他真的无法相信霍星语陷入恋爱居然是这个样子。 看着她目光里毫无波澜的样子,当真是和刚刚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判若两人。 怎么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就带着那么点诡异非常的撒娇示弱,像是一只粘人的猫,精緻出挑的脸上不断浮现着,堪称是一种甜蜜的恐怖笑容。 电话一挂,她又变成了一脸傲慢,看人都不带正眼的霍星语,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似的。 「怎么,手机是限时使用?还要再收回去?」 听着这个森冷得像是鬼故事的语气,管家抖了抖身子,振声道:「不用不用,四小姐拿着就可以。」 「确定?」霍星语挑眉,看了看失而復得的通讯工具,有点摸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而且,夫人一回来就交代了,让我把这一个。」他翻转着手心向上,将一直握在手里的车钥匙递到了霍星语面前: 「夫人说,让我把车钥匙给您,从现在开始,您想去哪里都不会再有人拦了。」 霍星语看着他递过来的钥匙。 仿佛一切都在宣判着她这八天监/禁,终于可以出狱。 这未免也太过轻松。 霍星语扯起一个笑,拿过了车钥匙,晃了晃。 这串金属在她手上晃动着转了个圈。 林娴的部分想法,她是很清楚的。 把自己关在这里八天,现在又轻飘飘地放她出去。 这八天不过联合着霍启一道防着她反抗,192个小时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 比如私下和股东会面约谈,再比如列数好她的一切罪状,架空她的权力,最后逼着她卸任。 她甚至能想得到霍启和林娴坐在会议室里等她屈服的神态。 那串钥匙随着她食指的转动,旋在指节中。 那剩下的呢? 除了架空自己,逼自己屈服,林娴还会做什么? 霍星语眯了眯眼。 林娴绝不是一个能够彻底改变自己的立场与想法的人。 只要认定一件事可做,只要有目的有利益,无论其中困难如何,不到最后关头,都要尽所有办法,活动在各个关系之中,以求完成自己的目的。 在一件事的征服道路上,只有两个时刻可以放松警惕,要么是确定此事已经失败得毫无反转可能,要么就是在胜利钟声敲响的那一刻。 这是林娴教她的。 林娴放她出去,并不是她觉得在这场对弈之中没有办法扭转她的想法,割断她对宁缃缃的所有情感。 相反,这一切更像是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胜利, 此刻属于她的凯旋乐章已经敲响,或许在她的设想中,自己再过不多时就要去向她屈服。 所以把自己禁锢在这里,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必要。或者,对她来说现在有必要的事情是放了她。 第147页 霍星语一手百无聊赖地玩着车钥匙,一手滑动着手机屏幕点开相册。 整个相册里白底黑字的合同中突兀的夹杂着两张照片,是她偷偷摸摸地逛宁缃缃微博的时候存下来的自拍。 她看着照片里宁缃缃眉眼弯弯,带着点婴儿肥的幼圆脸颊让她瞧着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捏,看见宁缃缃在笑,她的心情就忍不住转好。 就好像只要看见宁缃缃,无论自己在烦些什么,那些恼人的事情都会消散似的。 想了想,她动手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桌面。 看着这些照片,她的脑海里就能自动想起关于宁缃缃的所有事,揍她的小鸡时愤愤不平的样子,被亲吻时涨红的脸。 这些画面仿佛随着照片在她脑海里利用表象编码,形成了永久性的信息存贮。 宁缃缃的表情,只要她略略拂过一眼,就能够在记忆里形成极其长时的记忆,就这么保留多年,甚至终生。 霍星语唇角克制不住地向上挑,陷在这些照片的回忆中,她忽然想起那个模模煳煳,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是臆想还是真实的梦。 如果能翻到以前的照片,自己是不是也能这样想起一点什么? 确定一些什么? 想着, 她翻身从沙发上起来,长腿飞迈,绕过这层的小厅向楼上走。 在霍星语的印象里,霍家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关于何抒意的东西留下。 在这十几年里,没有照片,没有人提起,甚至清明或是忌日都没有任何人提出过要去祭拜她的意思,就仿佛这个人和霍家没有任何一点点的关系。 可是所有人的缄口不提,并不能抹去她存在过的痕迹, 霍星语就是她的痕迹。 她一路沿着楼梯螺旋向上走到三楼,她从前在这栋老宅里住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读书时的寄宿与出国,工作后自然就住在靠近公司的那套房子里,如果不是一周一次地为了遗产而举行的表面聚会,霍星语几乎不会回来,对这里的印象早已不深。 她前进的步伐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 这是她父亲生前用的书房,她死了以后除了佣人打扫也没有别的人在进去过。 霍星语握住把手,轻轻拧动。 这是她古怪梦臆的第一个地点,在那个梦中,她缩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看着何抒意一边低声哭泣着,一边谋和林娴杀了她父亲。 随着门扣「卡哒」一声被拧动,霍星语伸手把门一推,没了遮掩,就看清房内站着个人。 这间房中左右两面都是连顶到天花板高的书柜,窗户大开着,风不断从外面向内鼓动,吹得棕灰色的窗帘不断起伏。 林娴就站在书桌前,目光直直地、死死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来,后天我才来!! 第76章 和林娴对视上的这一瞬间,霍星语心中陡震,只攥着门把手,脚步顿在原地,目光平平地对上林娴紧盯着她的眼神。 这种在一个不适宜的时机,与不合适的情况下,直接正面遇上的局面,是霍星语没有预料到过的。 两个人都在家里,上下遇见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一切有了她脑海里杂乱的影像作为前提, 在这一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兇案现场的书房里和林娴相遇,这件稀松平常的事,就隐隐浮出一种诡异的恐怖。 在这一抬眼的交锋中, 霍星语满怀着杂乱心事,脸上却维持着平静,表情淡然得仿佛这只是一次不经意的遇见。 对于接下来的交流,话语在她脑海里转了转已经已经有了底。 从前霍星语是不大会面对这种需要撒谎的情景的。 在她的人生里需要狡辩,甚至是逃避的情况并不多,没有充分的实战经验。 但是,在她成长的人生里,霍绮云以一个上天赐予她的重重关卡的身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面对无数次的狗仔风波、言论不得当,甚至片场殴打男演员等种种只有她想不到,没有霍绮云做不到的意外情况之中,她得到了歷练。 俗话说得好,无论是谁,身上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霍星语拿着显微镜仔细观察了霍绮云二十余年,终于发现了这位霍三小姐人生的可借鑑之处。 比如,虽然犯了错,但是只要自己觉得自己没错,那就一定要要梗着脖子理直气壮。 只要错误没被发现,就要能若无其事的喝着下午茶观赏云淡风轻,绝对不能先自乱阵脚。 再比如,如果错误已经不可避免了,但自己一定要狡辩的话,那就一定要先发制人。 这三条是霍绮云混迹娱乐圈多年的悟出来的人生哲理, 在一次又一次面对的各种狗仔跟拍新闻的压迫与反抗中,霍绮云的主要手段就是先发制人的提问。 这不仅是给自己的狡辩争取一个思考的时间,也方便沿着对方的思路形成一个看起来更合理的回答。 最好是问得对方措手不及,问得对方哑口无言,让对方满腹的疑惑都使得她自己来回答。 而且,相较于霍绮云,霍星语有一个天然的使用这个招数的优势。 她平常也懒得多做表情。 到了此时此刻,只需要木着一张脸面对林娴,语调平淡,简单叙述。 第148页 没有人会觉得她在逃避。 想着,她见眼前目光锋利的林娴薄唇轻动,像是就要开口说话。 霍星语即刻转过身切断了视线的交流,自然地将书房的门掩上,开口随意道:「妈,你怎么在这?」 她这一问反倒把林娴要开口说的话,一句堵了回去。 只见林娴脸上明显僵硬了一会儿,才施施然地开口到:「想起以前的事了,过来瞧一瞧,这房子里住久了,有太多回忆,时不时想起来就得四处看看。」 听着她这句合理又叫人心中发毛的话,霍星语点了点头。 如果她的脑海里没有那些片段的回忆,林娴这番感慨的话语听起来就再正常不过。 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来到他生前常在的书房,睹物思人,抒发着她的想念与缅怀。 这样的场景任谁看了能不说一句夫妻情深,羡艷赞嘆。 可是当一切有了另外一种可能,对结局能够进行另外一种猜测。 所有平静的表象就好像无风的海面,时刻都可能被海底捲动的暗流掀翻表面的平静。 如果她脑海里不断看到的画面是真实的。 那林娴来这里回忆什么往事? 回忆她所策划的杀人,回忆抛尸细节么? 霍星语沉默着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迈步想要继续向书房里走。 她才抬起脚就听见,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林娴幽幽开口问道:「倒是你,这几天就这么呆在房里都不出来,今天怎么想到要来这了?」 「闲不住,在哪儿日子都是一样的过,不工作空下来的时间也出不去,就只能看看书了……」 霍星语眼中毫无波澜,平淡地和林娴对视着,陈述着她刚刚想出来的理由:「我那儿放着的书都是以前买的了,年龄上来了,就不适合我再看,所以来这翻翻。」 她语调平平,和林娴交锋的对话仿若一次平常的母女闲话。 「前几天把你关在家里,是迫不得已的,你也知道,你这件事,爷爷真的非常生气,我和他求情求了很久,他才答应放的……」 林娴轻轻地嘆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钥匙和手机都给你了吧?」 「给了。」 听着她这番自我表功的言语,霍星语点了点头,她心中知道林娴说的「求情」事实未必如此,但表面功夫仍然是不得不做,低声道了句谢。 「那就好,我们做了十多年的母女,你是不用对我说谢的,你知道要记得,你是我的孩子,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我也只会做对你人生有价值的事情,你不是小孩了,你要清楚,在你没想通之前,没有给出爷爷想要的答案之前,放你出来也只不过是让你不要困在家里罢了,你也不能再去公司……」 林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抬步绕过她想要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开口道: 「我从以前开始是怎么教你的,你全都忘了,我也很失望。股东会下个星期才会开始,趁着这个时间,你完全可以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做,你该怎么做,为了一个女人值不值得你毁掉自己的前途。只要你后悔,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霍家的门为你是永远敞开的。」 说罢,林娴向门外走去。 霍星语听着她高跟鞋碾压地板而发出的沉闷响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声,直到最后消失在了拐角。 她紧绷着的神经和才松懈了下来。 林娴所说的那些话,在这几天里她已经听了太多次,思考了太多次。 在霍家分毫不愿意退让的情况之下,所有的挣扎都是无用的。 所有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应该放在天秤上仔细衡量,选择可获利最大的一方,这是最简单的利益权衡。 把这个公式套在霍家与宁缃缃之间,哪一个才是客观上的最优选是显而易见的。 但她偏偏就是不愿意。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也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放弃宁缃缃。 霍星语嘆了口气,环顾高耸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柜, 这里的一切布局都和她的梦里极为相似。 这件宽大的书房里除了各种藏书以外,还在各样的角落里架着展览柜,里面一件件摆放着的,都是她父亲生前搜罗来的昂贵藏品。 那些价值不菲的器物被厚重的玻璃紧紧保护着。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仿若被封印似的静止着。 像是失去了主人,这个房里的时间也停滞了,所有的一切都保存在离别的那一天。 霍星语按照记忆中的画面,四处走动观察着,寻找着自己在梦里看东西的角度。 在属于这个房间的那些零碎的画面之中。 大部分的时间,她的目及之处都处于一片浑噩的黑暗之中。 直到自己躲藏的柜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 她被林娴掐住颈脖,从柜子里拖出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是缩在一个下层的柜子中。 想着,霍星语开始动手开着一个个书柜的下层。 那些书柜下层同样有着隔板与堆满的书籍,完全不像是能容纳人躲藏的地方。 她翻找着,一步步走向了放满了古董产品的展示柜。 看着眼前的展示架,柜子的顶层正好卡在她的腰胯之间,高度是足够人蜷缩着藏在里面的,霍星语微微蹲了下来,伸手拉开了柜门。 第149页 只见这一层的收纳柜里,是与书房中码放整齐排列有序极为不同的凌乱。 从书籍到挂钟、棒球棍满满当当地塞了一柜子。 但是,在这个空间里,没有存在任何的隔板,上下连贯一体,成了一个可以容纳人钻进去躲藏的地方。 霍星语脸色渐渐僵硬起来,她看着这个柜中空间里堆满的杂物,伸出手翻了翻。 这些堆在一起的书籍显然是从一旁的书柜中抽出来,被堆放在这里的,部分厚重的书本甚至还是未拆封的。 在这片杂乱的最顶端,放着一张老式cd。 拿起来翻过封面,就能看见那个歌侧着头的照片。 这张封面里,女歌手梳着浓烈的八十年代的美式捲髮,一颗小小的鼻侧痣,将她营造出一种玛丽莲梦露的风情,右上角写着「老歌1985」 霍星语皱了皱眉,才想把这张专辑放下,一翻转,就看见背后的歌曲列表,上面第一首赫然就是她屡屡在发病时脑海里不断往復听见的歌。 她愣了愣神,伸手将这张专辑从中拆开,却见里面没有放着cd歌盘,而是几张薄薄的信纸,加上一张明信片。 薄薄的发黄纸张放得久了,一碰就发出脆声。 将那张老旧的明信片一翻转,就见在顶端有着一片书写漂亮的花体英文,下方一行娟秀的字体写着; 第77章 眼泪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之一。 除了表现出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为力之外,就仿佛没有了其他作用。 宁缃缃对这一点的认知是非常清楚的。 这个道理不是老师、家人传授的,而是生活教会她的。 从年幼时在医院看着满身插着管子的母亲,再到被家人当成赚钱的工具,最后和霍星语结婚,拥有一个既不幸福也不美满的家庭,面对的各种刁难,其中的难受和委屈何以能用言语讲清楚? 习惯了日子里那些隐藏的、或是明晃晃的绊子与弯弯绕绕的时候,她就彻底成为一个极少在拍戏之外落泪的人。 但是这短短的两天,?好像是老天要故意要把她好几年积攒着的眼泪和忍耐的情绪,全部都开闸宣洩一般。 宁缃缃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面中反射出来的女人。 柔软的长髮被她随意地卷在脑后,鬓边额前是肆意从各种角度曲折的碎发。 那双被眼泪折磨得浮肿通红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奕奕神采。 看着镜子里的人,她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恍惚的感觉。 有一种「原来我现在是这一个模样」的恍惚。 她觉得时间一下过得太快,自己从缩在医院角落里哭得手足无措的小女孩,长成了这副模样,度过了两段的人生,站在这里,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宁缃缃发了一会儿呆,才低下头开启水阀,用冷水揉搓着自己的脸,这股冰凉的感觉激得她颈后都浮出一片战慄的纹路。 这两天的日子她都是这么颓丧着过的。 发一会儿呆,再哭上一小会儿,反覆循环着。 就好像那天的见面,林娴平静的叙述,就把她长久以来,用了数十年一砖一瓦严密垒好的防线击溃了。 她把自己埋进水中,想要把脑海里杂乱的念头驱散掉,她不是不愿意再去想也不敢再去想了,但脑海里的霍星语总是不放过她。 这个一贯冷漠傲慢的女人在她面前所有的示弱与柔软,还有那一句又一句的喜欢好像在她脑海里生了根,任她想逃到哪里都逃不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听见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听着那一会儿三下,一会儿四下的规律声音,不用去看,她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除了那位漂亮影后霍绮云,也没有旁人会在这个饭点时间上门来找自己了。 在这两天里,自己已经连续拒绝三次她共进午饭的邀约了, 以这位霍三小姐的性格和脾气,她是不会容许世界上有拒绝她的人存在的,现在找上门来已经算晚的了。 想着,宁缃缃从水里抬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通红的双眼浮肿着,丝毫没有因为冰敷而消退,这么让人看见了,解释也解释不出来。 霍绮云站在门外,神情严肃。 她一手拎着两大盒包装精緻的编制食盒,另一只手悬在空中,以三下为一组的频率敲着门。 这份午餐,是她无情地从邓言心手上拎走的。 这个行为在她的观念里说不上是霸道强行,这顶多就算她和宁缃缃两个人换另一个地方吃。 反正这个手下败将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天闲着没事干来送饭。 起初,霍绮云也曾经怀疑过,邓言心这种明晃晃的近乎讨好的行为是出于什么阴谋和目的。 在她坚持了头三天不吃任何这个笑面虎送的饭菜后,她发现宁缃缃和林君若还是活蹦乱跳的,没有丝毫食物中毒的迹象。 仿佛这个女人就真的是单纯来送饭的。 但这也就是仿佛而已,聪明如自己,霍绮云想,自己早就看穿邓言心那些七扭八拐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了。 她一定! 一定是看上了宁缃缃或者林君若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花其中一个。甚至,甚至很有可能是两个都看上了! 所以就算送吃的,也送三份,以模煳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第150页 甚至很有可能,这个虚伪的笑面虎在私下里已经採取了什么行动,瞧瞧宁缃缃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躲在房间里那个样子。 明明一部电视剧杀青完,对于每个演员来说,都是应该要开心的。 这意味着在宣传期之前,她们拥有极大的空档,可以到处去玩,吃吃喝喝。 而且,拍戏结束以后宁缃缃回去还可以见到霍星语, 不仅如此,自己还要带着她去见导演,试镜那部自己准备已久的必定会拿奖的新戏。 可谓是爱业双喜临门,这么多的好事堆在一块,放到谁身上那都得是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宁缃缃这几天的表现让她觉得十分看不透; 首先是饭不一起吃了,整天缩在房间里面叫也叫不动。 最可怕的是,连逛街购物,宁缃缃都不去了。 这在霍绮云「天塌下来也要先买」观念里,是极为不可思议的。 她看着这扇紧闭的房门,她心中更为地憋闷着,耳边是宁缃缃在里头嚷嚷着让她等一会儿的声音。 霍绮云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到底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惹得一个女孩子不开心到连漂亮衣服都不想买, 她忍不住开始思考是不是那个笑面虎怎么招惹人家了。 胡思乱想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这扇防盗门转动开启。 只见眼前的宁缃缃站在厚重的防盗门后,小巧精緻的脸上戴着一副厚重的墨镜。 她看着这个几乎要占据宁缃缃大半个脸的太阳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去割双眼皮了?」 双眼皮? 宁缃缃并不是没有想过霍绮云看着她大阴天里,在室内戴着墨镜这个诡异行径会有疑问,但是她没想过这个疑问的内容如此让她搓手不及,又像是给她一个不用做过多解释的台阶下似的。 她心中茫然着,顺着霍绮云给的话头向下胡扯道:「是去割双眼皮了,现在还肿着没消,不好看。」 听着这番回答,霍绮云勾唇笑了笑,举着食盒在宁缃缃面前晃了晃。 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这个割双眼皮的话。 即使自己没这么聪明去猜得到前因后果,但观察人这种事儿,霍绮云觉得自己是十分在行。 即使遮住了眼睛瞧不着,但鼻尖红着,嘴唇略微的肿起, 以她拍哭戏多年,在哭戏届拥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地位来看,这一定是刚哭不久,还是一直反覆哭才能出来这种效果。 霍绮云拎着那两大袋的包装盒侧身从那道防盗门中挤进去边挤边说:「面对着我呢,你啥也不用太过于在意形象形象,不值得的。」 「什么形象?」 「姐永远都是最美的那个,你们无论怎么追赶,都追赶不上的。」 说着,霍绮云露出一个瞭然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飞快地闪身进了客厅,将饭菜一样样地摆到了桌面上。 她一边一盒盒的码好,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你瞧瞧,现在娱乐圈哪个有你这个待遇,能让本影后亲自上门送饭的,上一个还是国际大导,你一个小女生,快赶上人家这待遇了。」 她一余光瞥见宁缃缃脸上的那点像是被她说的话逗乐了的笑意,心中更是得意洋洋。 忍不住两眼一弯,也和宁湘湘一起咧着唇角,说道:「笑了吧?你还是笑起来好看点,这么丧着脸还带墨镜呢,能遮住么,就算在别人面前能遮住,在我霍绮云面前那是绝不可能!」 她一面安慰着宁缃缃,一面毫不犹豫地自夸着:「再说了,发生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呀,我会帮你的嘛,是不是因为……那个姓邓的虚伪小人?」 她探究地看着眼前的宁缃缃终于问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疑问。 「邓言心?当然不是。」 霍绮云看着她丝毫不像说谎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是我妹妹?」 她说要帮宁缃缃是不假,但也得看问题是什么。 要是被导演或者演员欺负了,那自个儿直接领着她找场子去就是。 但要是被霍星语气的,她就不敢吱声了, 唯恐被霍星语知道了,连带着自个儿一起被这个女魔头气得坐在这里哭得嗷嗷叫, 只怕是到时候自己哭得比她现在还悽惨。 「不是她。」 「那就是我妈又来过了,她的话你就不用放在心上,像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我妈那个人,就是嘴上厉害,阴阳怪气的,实际上搅弄不出什么风浪,下回她再来,你就喊我,我保证,我可一定把……」 「不是,是霍太太来了。」 「霍……」霍绮云脸上昂扬的神色终结在了她这一句的陈述之中。 霍太太? 听见这三个字,她脸上的飞扬神采消失殆尽。 林娴的厉害功夫她早就领教过了,当年的自己躲在房间里嚎得天崩地裂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惹不得的。 换了旁人,她还能威风一把替宁缃缃出个头,可真的是她们霍家人来了,她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着面前的饭菜,也忽然没了食慾。 她拎起碗筷吃了几口,余光偷偷瞥着坐在一旁像个盲人似的宁缃缃,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是不敢的,但是我不知道你敢不敢去争取一下,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要因为两个人之外的原因,放弃彼此么?」 第151页 第78章 窗外日光沉沉,霍星语睁开眼,看着墙上投影出的数字时钟。 07:35; 已经是周一了。 再过两个多小时,当墙上的数字跳转到10点,她的解聘提议就要被送到董事会上。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霍星语都是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解聘这一个可能的,她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也太稳,即使是杨沛想跟她争,她也从不把这位二叔放在眼里。 他翻腾的那些小手段,自己也不过是看心情好不好,?以此决定给不给他放点权。 这几天里,?关于坐以待毙就这么接受自己被解任的结果,让自己几年经营,花费众多心血的结果拱手让人,还是要反抗,要和家人彻底站在两个阵营,这两个选项在她脑海里滚过几遍。 她仰着头,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自己最终的选择是早就设想好的。 如果自己真的在这段时间里开始活动争取,那无论成败,霍家人都会把目标转移到宁缃缃身上。 她动作越大,宁缃缃受到的牵连就越多。 牵扯到最后,她喜欢的这个女孩子的人生,有极大的机率会再次毁在她的决定之中。 霍星语想,自己是拥有很多次重来机会的人,即使不依靠霍氏,她还是那个非常会赚钱,井且很有钱的霍星语,她依然可以继续发展科技公司,做属于她自己的事业。 但宁缃缃不一样,只要霍启想,那便不知有多少公司愿意卖他这个面子,让宁缃缃过不下去。 她喜欢宁缃缃,但不能要求宁缃缃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人生,继续做一个被她圈养在笼里的鹊鸟。 如果自己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那放弃的人就只能是自己。 想着,她坐直了身子,用力揉搓着太阳穴。 膝盖到沙发上散落着她从书房里翻找出来的信。 这几封发黄的薄信纸,这两天霍星语已经反反覆覆看了不知多少遍,在深夜与清晨里她被这信中的一笔一划所描述的言语折磨得不能合眼。 她发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这个秘密使得她脑海中如有钟鸣,将震得整个人浑噩。 这个老旧的cd盒子中的可供容纳的空隙不多,里面只塞进五六页的信纸和一章明信片。 信件中每一页都是林娴亲笔所写,落款地址随着月份在国外不断的变动,仿佛在鲜明地宣告着,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怀抱着对何抒意炽烈爱意。 是的,爱意。 在所有人的观念里,林娴和何抒意应该是对立着的两个人, 霍星语井非不知道在外的流言蜚语是如何描述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 对于这些事情,她怀疑过,也猜测过,但一切的设想都不及这些东西真切摆在她面前时,所带来的冲击。 在这几张手写的信中,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林娴。 她不是在霍星语的认识之中那个的傲慢冷漠,严苛至极的母亲, 也不是在众人面前表演做霍夫人时的端庄和蔼, 在这几封信里,她所有的自视甚高全都被抛弃了,霍星语只能看到一个摇尾乞怜的女人。 她在信中反覆叙述自己对何抒意有多么想念,不断卑微阐述着自己所有的喜欢。 如果不是这些熟悉的字迹,她几乎要怀疑这封信是否真的出于林娴之手。 而且,既然梦里的事情在现实中得到了部分的印证,那是不是代表一切都是真的呢? 何抒意和林娴一起谋划着名,杀了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 为了钱?作为遗孀的何抒意在自己父亲死后得到的遗产份额只会多不会少,抚养自己成人,再把自己的那份也拿走,她能得到的会更多,何必要在事成之后自杀? 或者是本来合作的两个人利益冲突,林娴把何抒意踢出了战局,她要一个人享有一切战利品? 这也是不必要的,林娴出身极好,与霍家本就门当户对,不缺钱更不缺名气, 那些信件里还一字一句地写着她所有的爱慕与痴念,她或许可以对所有人都狠心,教唆着、鼓励着何抒意弒夫杀女,但她绝不会对这个女人做出半分的伤害,她人生中仅有的柔情蜜意全部都贡献给了她,把她奉若神明。 林娴是爱她的。 何抒意在她这些信之后是如何回復的,她不得而知,也无从了解。 当年的事情她要怎么去了解?林娴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做了众人敬仰的霍太太十余年,足以证明从前的事情已经掩埋得足够好。 只剩这些蛛丝马迹还死死地嵌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这样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忘呢? 怎么可以忘呢? 霍星语攥着那几张薄薄的纸。 她对以往的记忆,像是从父亲为了救自己而死的那场车祸开始模煳的。 她不知道是自己逃避着恐惧着那些回忆,还是真的记不清了,在那场车祸里她记忆中只有自己被搂在灼热怀抱里,周围流淌的血液,灼热得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父亲的。 如果她所有记忆都是假的,那当时救自己的又是谁? 「已经周一了,我给了你很多时间去想,但你却一直没有给我答覆,所以我只好主动约你了,宁小姐,世界上能让我花这么多时间精力的人可不多。」 第152页 宁缃缃平静地看着眼前面带微笑,一脸风轻云淡的林娴。 上辈子自己已经和她作为婆媳两看相厌十年,小打小闹地斗了十年,没想到今天坐在这里,她们还是在互相博弈。 在今天来见林娴前,她想了足够多,也足够久; 她看着林娴面前不断震动,却不被接起来的手机,开口问:「电话,不接么?」 眼前这个女人脸上那几分漫不经心与随意,像是已然胜券在握,觉得无论如何宁湘湘都会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林娴伸手把手机翻盖起来,开口道:「直接告诉我我想听的东西吧,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想了很久,你说的事情,我不会接受的。我不会用这件事作为要挟勒索你的钱,如果我父亲通过这件事情威胁你,那从现在开始也可以不用再给他钱了。」她平静地陈述着。 「什么?」林娴听着她的话,扯起一抹冷笑:「你的意思是,你不会离开么?我没有听错吧?」 「是,你没有听错……」宁缃缃看着她,继续道:「我妈妈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救她,我也不会要求你给我什么回报,同时,我也愿意在接下来的人生里,保护她。」 桌面上的手机贴在木料上发出剧烈的震动声,在这间隔音效果极好的房间里更为明显。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没这么好打发,但没有想到,你能做到这么死皮赖脸,宁缃缃,倒是我低估你了。」林娴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也开始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霍星语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没有概念吗?」 「我清楚,但是互相喜欢也不行吗?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好,也是你说的配不上他,但我……」 「你什么?我猜猜,你一定想说,自己会变成配得上霍星语的样子是不是?你不觉得羞耻吗?」她笑着昂起头,露出一副藐视的姿态: 「我听说你是很想继续演戏,你是不是想,自己像霍绮云一样拿个影后成为什么女明星,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就会接受你? 宁缃缃,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不会。我绝不会接受你,无论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去做女明星也好,是去做什么小生意也好,你在我眼里,太渺小了,你和霍星语在一起,只会!只会成为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林娴拿起桌上震动不断的手机,晃了晃:「而且因为你,因为你的勾引让我的孩子不愿意回头,她就要充分、深刻地体会到她人生中第一次的失败,因为你,而被自己的家人联手推翻她过去人生的目标和努力,宁缃缃,这是你逼着我这么做的,你可要记好了。」 说着,她被染成蔻丹色的指尖,轻轻按下接听键。 只听从外放的话筒里,传来急切的男声; 「夫人,还有二十分钟董事会会开始,各位大股东都已经到场,您确定要把对霍总的解职提议放进去么?」 「当然确定。」说着,她被暗红勾得锋利的唇向上挑起,看着宁缃缃愕然地脸露出满意的微笑,轻轻把这段通话结束: 「宁缃缃,你满意了?从今天开始,你爱怎么和霍星语在一起都没关系,嫁进霍家我也不会阻拦你,不会再找你任何麻烦。 其实想一想,我也觉得你很无辜,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错呢? 只不过,你要永远记住,是你害霍星语走到这一步的,是你害得她被她的家人所抛弃。」 林娴的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她的耳边。 她的话音落下,宁缃缃心中也被勒紧着,紧得她仿佛要窒息似的。 在一起生活的十年里,宁湘湘自觉对霍星语有充分的了解; 这个女人既傲慢又无趣,不爱说笑,没有幽默感,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除了她所经营的事业。 仿佛那些日子里,这个女人是没有自我的,剖开她的身体看到的,不是血肉, 而是满足为了这个家族扩张欲望而生的程序。 霍星语为了工作,为了霍家所付出的一切她都看得见,她也知道这些付出过的努力对于霍星语来说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个傲慢的女人要丢下那些她最重视的东西,要向她奔赴而来。 值得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应道:「你赢了,霍太太,我放弃了。」 听着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林娴愣了愣,仔细打量着宁缃缃没有表情的脸,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早一点放弃,我们之间能省很多事。其实你是个好姑娘,你身上那股劲儿,和……」 「我放弃了,你是不是不会再撤职了?」 宁缃缃盯着她,打断了她所有的废话,心中只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当然,事成之后,霍家会给你无比丰厚的酬劳,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你的仇人就是我们霍家的仇人,你厌恶的人,就是我们霍家厌恶的人,我们会给你最坚实的支持,只要你……」 林娴纤细的指尖敲了两下桌子,仿佛是敲动着慾壑难填的深渊大门: 「在这二十分钟,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你的决定,井且在此后贯彻如一。」 「好,请霍太太务必说话算话。」 第79章 在接到宁缃缃这一通电话前的半个小时,?霍星语正拿着车钥匙急匆匆地往车库走。 第153页 她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情,该如何去探寻本就是一件难题。 周围人要么就是不知情,而知情人掩埋了十多年的秘密,只会带进棺材里。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了很久,只觉得去当年的医院查自己的诊疗记录以及找当年自己的主治医师是较为稳妥的方法。 听着这辆库利南引擎启动的微微鸣震,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只觉得自己站在阴影之下,那股昏暗死死笼罩着。 她脑海中残破的回忆仿佛是一个被尘封在落满灰尘的残布之下的洞口,抓住边角,掀开这块布的遮掩,探究秘密,是一件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事情。 特别是,明知这个秘密会将霍家搅得地覆天翻,一经确认,自己将会站在林娴的对立面,所有的事情再不是母女矛盾,而是弒父之仇,註定了无论是自己,还是林娴,只要成了输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该做吗? 要去做吗? 她脑海里这两个问题反覆交替着。 霍星语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自己是有恐惧的。 这是以往她极少感受到的情绪。 回想自己的人生,在以往的赌局之中,霍星语是从未输过的。 但她并非一个不能接受「输」的人。相反,在多数对弈之中,霍星语都优先考虑自己惨败的情况。 她觉得这是有趣的,解决各种复杂的问题,是她的拿手好戏。 越困难,就越能激起她脑海中那根兴奋的神经。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所有事情只要和宁缃缃牵扯上任何一点联繫,她就开始觉得不安。 所有的理智、最优解,什么帕累托最优全都被她丢到脑后。 宁缃缃就是她在所有选项中的最优解。 霍星语只觉得,自己的生活才开始要向平静发展。 她即将要脱离霍家权力的中心。 才和宁缃缃在一起,她还没有做过那些在设想之中,要和宁缃缃一起做的事情。 但自己却像浮在一片茫茫大海上的人,不断被漩涡捲入暗流的中心。 遗忘是不是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幸事呢? 她按亮手机屏幕,看着屏保上宁缃缃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弯月的脸,这个又呆又笨,还很努力的宁缃缃真的非常像她喜欢的小兔子。 她想了想,才滑动着屏幕解开锁,把自己那个一片漆黑的头像换成一只兔子。 等所有事情结束了,她就可以和她喜欢的这个女人在一起很久很久,谁都不能分开她们。 接到宁缃缃电话的时候,她的车正在公路上飞驰。 看着这个跳动的来电名字,霍星语的唇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她觉得好像只要和宁缃缃沾上一点点关系的东西,都会让自己心情变得愉悦。 想着,她就忍不住觉得宁缃缃厉害。 她是有多大的本事能把自己这样的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宁缃缃都是极少给她打电话的。 现在拨通自己的号码,应该是非常非常想她了吧? 是不是试镜很顺利要给自己报喜? 又或者是试镜不如意,这个哭包很可能要跟自己怒骂一顿导演。 霍星语想,只要她是真的想演,自己把她送进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猜测着,她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滑动架在边上的手机接听起这通电话,声音里有止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没等宁缃缃开口,她就像抓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猫,克制不住得意洋洋地翘着尾巴炫耀着说:「我猜猜,是不是我的小姑娘想我了,今天忙完了,我去看你好不好?」 霍星语丝毫不隐藏着自己想要见到她的渴望,但她不会直说,只给自己的想念套个壳子,让宁缃缃开口说,自己再顺理成章地、无论多远都去见她。 她等着宁缃缃那声「好」,等了良久,电话那头也没有开口。 霍星语脸上那份笑意开始略略地僵硬,心中蔓延着一股不安的情绪,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宁缃缃的声音在电话中绝决地响起。 「不用。」 听着这声拒绝,霍星语捏着方向盘,愣了愣神。 她不是没有被宁缃缃拒绝过,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子拒绝过她不知多少次,那些拒绝的话语,有怯弱的、有僵硬的、有口是心非的…… 却还没有任何一句,比这一声「不用」来得更冷硬、更简短。 她想努力缓和掉这种冷硬,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带着笑意:「为什么不用,怕我出现在你面前,影响你看剧本么?」 「我说不用,你是听不见吗?你真的……我们差距这么大,这样谈着有意思吗?」 霍星语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脑海里茫然无措着,嘴上却还装傻,竭力维持着,想要靠近的意图: 「哪有差距大,你是说我比你高那七厘米算差距大么?你想要说什么,都可以见到我了再说。」 「你来做什么?来让我看看你是多么威风,多么厉害,想让剧组停工就停工,想让我们继续拍,就施捨一块地,展示你的恩赐,让所有人都对你感恩戴德吗?」 宁缃缃的话音落下,通话中一片寂静。 霍星语心中慌乱着,她想解释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她想说自己并非是要去施捨恩赐,她只是当时被嫉妒和愤怒短暂地沖昏了头脑,她, 第154页 她只是想见她而已。 霍星语对于自己不会安慰,不会解释这一点,是有着充分认知的。 从一开始,面对宁缃缃的眼泪时,她只会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到学着怎么哄她开心。 她仿佛是一个课堂上后进的学生,笨拙地为了得到那份喜欢不断地努力。 「不是的,宁缃缃,我只是……」面对着她的话,霍星语的声音里都带着罕见的慌张,她努力想解释着,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又被对方截断。 「霍星语,托你的福,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有关系,我要被人在背后议论,在背后指指点点,要听着「啊,这个女人是个同性恋,小心点,万一她看上你」,而你呢?你为什么每天都过得这么如意?」 听着电话里,宁缃缃少有的冷漠疏远,她怔着,不知是从哪吹来一阵冷风,灌入她的身体里,叫她从指尖到心头都发冷; 霍星语试探着,开口问:「是谁这么说你,还是……还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会改的。」 「你怎么会做错,你是霍星语,你有你的生活要过,我也有我的生活,你知道这一部戏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宁缃缃。」 「霍星语,你这种生来就站在别人头顶上,看谁都是垂眼蔑视的人不会懂的,我不想再这样了,每天回你消息的时候,我都觉得很烦,也很累……」电话那头的宁缃缃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繫了,过回你原来的生活吧,霍四小姐,你放过我吧,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她双手攥紧着方向盘,声音都开始发抖:「我知道你最近很累,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就不联繫了?我连一个改的机会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我……」 霍星语声音渐弱了下来,她看着前方无尽的车流,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宁缃缃,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要面对什么吗,别人我无所谓,为什么……你也要我放弃。」 「因为我已经厌烦了。」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童话故事,柳树下的梦,现在所有的梦都该醒了,你该回去过你的生活了,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在我开始觉得你噁心之前,我们好聚好散吧。」 噁心。 厌倦…… 不要再联繫。 宁缃缃的一字一句,都硬生生地在她心头豁开一个口子,让她觉得疼又无法脱身。 「是吗,我为什么要同意,宁缃缃,你还欠我很多东西,你也知道我们是不平等的,你是谁?我又是谁?你凭什么让我走?」她声音抖震,言语却还强硬地撑着: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你的债主,你知道逃我的债会怎样么?我早就说过越有钱的人越吝啬吧?我会把你抱住,捆起来,带回家里。」 「霍星语。」 听着从她嘴里吐出来的,那一句不带感情的喊。 她的眼里涌起一股酸意,应道:「我在。」 「是你欠我的才对。」 「我……」 「好久以前的那个雨夜里,你差点发生的那场车祸,其实不是你记忆里想的那样的。」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霍星语僵硬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宁缃缃会忽然提起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想追着探究下去的这场车祸和她们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但她心中却有一种剧烈的慌乱,在这种透不过气的恐慌中,她听见宁缃缃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时为了救你,有一个女人被卷进车轮底下了,十多年了,直到现在也没有醒来,那个女人是我母亲,你却不记得了。」 第80章 这辆库利南开进昏暗的隧道之中。 不知是忽然进入一个昏暗的环境之中无法适应,又或是被宁缃缃那些话所惊骇,她忽然觉得前方隔着玻璃的前车灯,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煳。 当年救自己的人并非是记忆中的人,而是她素未谋面过的宁缃缃的生母? 这可能吗? 为什么从前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呢? 为什么上辈子那十年,宁缃缃从来没有说过,现在却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和她分开呢? 还是说,她和自己一样是忽然得知的呢? 在种种事情的堆叠之下,霍星语心如擂鼓,她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开口问出自己脑海里猜测的另一种可能: 「你告诉我,?是不是林娴去找过你了?」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四周静得可怕, 霍星语不喜欢这种沉默。 这种沉默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要逼迫着她同意些什么事似的。 她压抑着自己胸腔中翻滚的情绪,继续说着,企图要把这段关系拉回正轨:「宁缃缃,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既然她去找过你,你不再确定一下她说的是真是假么?我已经在努力了,我……」 霍星语的声音顿滞着,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被对方没有回应的沉默,把所有的言语都埂在她的喉间,生生地涌出一股害怕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翻滚着巨浪的岸边,努力地在沙子上要留下痕迹,刻写出一个好的,属于宁缃缃的结局,但巨浪翻涌之下,她所有的希望都要被海水轻轻抹去。 第155页 她说:「我已经在努力了,我可以放弃很多东西,但是宁缃缃,我不想放弃你。」 她不会说谎,不会说动人的情话,不会安慰人,嘴里更少有些什么「好听话」。 多数时候,是骨子带着傲慢,叫她昂着头垂眼看人,让她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表达,不能暴露自己的偏爱。 可是在这一刻,霍星语觉得从自己喉咙里震出的一字一句,已经将过往的自己碾了个粉碎。 在宁缃缃面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她仍旧是不会说些什么动人情话,也难以措辞一些什么让人听起来觉得捨不得她的言语。 单单一句「捨不得」,就已经把她心剜出来,摆在宁缃缃面前了。 可是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沉默…… 在这电话中有着无尽的沉默。 在这一场静默的对话中,霍星语甚至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在听。 库利南全速奔跑在这条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隧道之中,身后是油门踩到120km/h也甩不开的空洞黑暗。 她面无表情地攥着方向盘,那双锐利的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四周无数的细碎灯光,红的指示牌、橘色的变道灯、强烈的白炽灯晃动着她的视线。 库利南的身旁不断有巨大的泥头车奔勐而过。 在寂静的车内,手机上正在通话的时间一秒一秒地往上涨着,良久,她才听见宁缃缃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可是怎么办呢霍星语?」 「给我时间,我会想办……」 「每次你给我发消息,看到属于你的那个未读的小红点亮起来,我就会想到我妈妈,你的脸只要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就会忍不住想,当时她被卷进车轮的时候在想什么? 会不会想我,会不会也想和我说点什么? 霍星语,我去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在手术室里了,再出来的时候也只能靠着那些仪器维持生命,我再也没有机会和她说点什么了。」 宁缃缃的声音,清晰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一字一句地烙在她的脑海里,烧得她指尖都泛麻。 她说不出任何回应的话,脸上的神情凝固着。 这条通往医院的路,已经没有必要再开了,但霍星语的手还是僵硬地握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丝毫未曾松开一点半分,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只听见宁缃缃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一下一下刮在她的心头。 「你要想什么办法?霍星语,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再面对你的可能了,和你在一起,太对不起妈妈了。」 「因为你,这么多年以来,我都过着没有妈妈的日子,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吗,霍四小姐,寄人篱下的日子真的很累。」 「在我觉得你噁心之前,在我开始想「为什么当年被卷进车轮不是你」之前,你走吧,彻底的消失在我人生里,最好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你不是喜欢女人吗,以你的能耐,往你身上扑的也不少吧?我们到这里就可以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霍星语薄薄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回应,来反驳她说的话。 她想说,到这里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不要别人,只想要宁缃缃一个人。 可是她怎么能说出口呢? 这些话全都堵在她的胸腔里,像是误吞的一根鱼刺,颳得她胸腔里满是血痕。 她眼前的世界像是被一层水雾笼罩住,前方的车灯在黑暗中,被这些水雾朦胧出迷幻的光芒。 好一会儿,霍星语听到了电话挂断的那一声机械鸣叫。 结束了…… 在海滩上努力刻写的那个人,在巨浪翻滚涌来之后,也被捲入了海里,那些她努力留下的痕迹,也一併被沖刷走了,一切就要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那一个原点。 她捏着方向盘,茫然地沿着公路飞驰前进, 不知道这个隧道的出口何时能抵达。 不知道要开往哪里,还能往哪里去。 就在茫然之际,她忽然听见一阵剧烈的鸣笛响彻这个隧道。 这个声音是急速奔来的,短时间内越来越大声,震得她耳朵都发疼。 霍星语心中一沉,紧握着方向盘,侧头看向自己右侧的后视镜。 只见一辆载满货物的巨型重卡像是在甬道里打滑,从本该行进的车道上偏离,车头扭成一个歪曲的姿势,勐地向自己冲过来。 这辆卡车的远光灯,将库利南昏暗的车厢照得如昼般辉煌明亮,直投入霍星语的眼里,晃出一片灼眼的白。 她抓着方向盘勐往左打,库利南极强的制动性随着主人的指令勐向左旋。 但在这个漫长的隧道里已是避无可避。 霍星语从来没有觉得她人生中短短的几秒有多漫长。 但在这一个重卡将她的车狠狠撞向甬道厚重的壁垒时,她觉得所有的时间都停滞了。 这个时间长到,她足以看清撞上来的货车司机脸上惊恐慌乱的表情。 她脑海里由想到在这场车祸中最好的应急方式,到实施,再到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这辆车冲到自己面前,一切过程都如此清晰。 玻璃爆裂、车身被墙壁与重卡冲撞发生的巨响,到一切停滞的寂静的过程,或许还不到五秒。 霍星语被挤压在一片废墟之中动弹不得,耳边嗡乱的响声之中,她听见库利南的自动警报被触发,被碾得变形的车持续地传来人工客服的声音。 第156页 「您好?车内有人吗?」 「系统显示您的车辆发生事故,需要帮您拨打救援电话吗?」 「您好?」 在变形的车身中,传来一声又一声夹杂着剧烈电流的急促询问。 霍星语徒劳地张着嘴,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回答不了任何的提问。 她被破碎的库利南牢牢扎在车里。 在这一瞬间是没有疼痛的,也没有任何感觉。 就好像自己被嵌进了废墟之中,却没有受伤一样。 霍星语恍惚着,只觉得眼前的所有画面都颠旋倒转,晃动得厉害,耳边的询问声也越来越模煳。 原本被架在方向盘边上的手机,随着挤压倾倒,掉在了她前方。 她的指尖动了动,想要按亮手机,去点开解锁。 手机亮起,可屏幕上的那几个数字锁却一直解不开,屏幕的亮光被一滴一滴浓稠的液体所覆盖,被沾湿之后的电子屏幕划不动了。 她努力睁眼,在这一片昏暗的甬道中,和眼前晃动的模煳世界里,看清楚了煳住那亮光的,是血。 是自己的血。 屏幕上那点亮光,被她流出的,越来越多的血所覆盖着,冒出诡艷的红。 霍星语想,自己的身体不知是哪个地方被这一场冲撞所割裂,血液正在不断地向外奔涌。 这些血沾在她身上,只让她感觉到无尽的温暖湿润。 她没有任何的疼痛,无法判断自己伤在哪里,伤情又如何。 只能被钉在这个变形的狭小空间里,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煳的混沌, 前方是一亮一暗,交替闪动的车灯。 她只觉得疲惫,不知是从哪里涌出的疲累,让她想要闭上眼,短暂地休息一下。 一下就好了。 想着,在她合上眼的那一刻,被冲撞震得一片空白的平静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宁缃缃那个又呆又笨的女人。 在那栋小别墅里,自己亲吻她时,她往后缩的羞怯。 片场里那些状若无意的目光交汇。 从计程车上救下她时的惊惧。 陪她去电玩城时,她脸上的得意洋洋。 霍星语所有关于她的回忆,好像由近及远地在脑海里滚动着。 那天在车上被她发现她偷偷在论坛搜索自己信息时,宁缃缃的那一脸理直气壮。 故意等着她,故意说顺路载她脸上的愕然。 还有…… 还有什么呢? 还有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夜里,自己穿着一身病号服,慢慢地拖着脚步, 一步一步走到普通病房的门口。 她站在门口往里看, 在那个病房里,她只看到了一个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女人,和蜷缩在女人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不断啜泣着的宁缃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出门了,没来得及写完 第81章 一整面无缝的落地玻璃将这一间会议室的墙面包裹。 嵌入石壁的巨屏投影前摆着一张长会议桌。 两侧坐着的是霍氏的各位董事与大额持股的股东。 霍启坐在长桌最远端的主坐上,花白的头髮向后梳着,被髮蜡固定成背头。 他一脸漠然的神情,指节一下一下的敲着手杖上的雕花。 诺大的会议室里人人肃穆,西装革履的富豪们僵直地坐着,嘴巴紧抿成一条闭合的线,墙上的数字钟不断跳秒,他们在等。 等霍启先开口说话, 给今天的相聚落下一个定音。 人人心知肚明,今天急匆匆的这场董事会,目的不过是为了给霍家的老爷子清理门户,把如今公认的少东家拉下马。 他们无从得知事情的起因与变故, 只知道没了霍星语,这个空出来的位置显然会引起霍氏内部盘根错节的势力互相斗争。 在这场会议没召开前,他们这群人里,有的跃跃欲试想要更进一步,也有的只想吃着股份分红明哲保身,但当真的落座在此,却又发现事情不像是想的那么一回事。 卸任一位总裁是需要师出有名的,更何况是集体提出卸任一位自带着金钱光环,自从上任以来,一路给各家腰包填得满档的钞票机器。 各家董事夜里绞尽脑汁地想着逼迫这位小霍总的理由。 这个女人会赚钱却又不贪钱,部分有钱人赌色毒的癖好,她是一样没有沾过,履歷完美,各种项目经歷更是优越,最重要的是,实在是太会赚钱。 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被弹劾的点? 要硬说,喜欢女人算一个。 不会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礼节道德也算一个。 理由有了,就等着人开口了, 但自从进入会议室,到落座,霍启都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那铁青着的脸色,更让人不敢上前搭话。 他不开口,那众人更不敢先行提议这个众所周知的「卸任计划」。 本以为这场声势浩大的会议是霍家人为了把这位小霍总踢出企业,现在看来,反倒像是藉着这场会议来进行的一次逼迫。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霍启也在等, 他闭着眼,沉着口气。 霍启自认年纪虽大,却算不上老煳涂。 他的长子已死,在霍家争权抢势的人里,只有一个霍星语最为拔尖。 第157页 从前他对于将几代人的事业交给一个女人是极有顾虑的,但是霍星语不仅能做到,而且做得比他想像中要更好。 说不满意,那是假话。 他甚至可以说,在这个庞大家族的后辈里,能入他眼的,称得上一句继承人的,也只有霍星语一个。 这个孙女和死去的儿子很像,身上都有一股子狠劲,绝不是偏安一隅等着时机找上门的人。 他们这种人,习惯于自己去创造时机,盯上的东西一旦咬上,不将对方连皮带骨撕下半身肉来,是决不罢休的。 让她和宁缃缃在一起这种事,霍启并非没有认真考虑过,也不是没有表达过同意的态度。 甚至在一开始,不顾众人反对把她纳入选择范围就是自己一手推动的。 他的报恩心切难得地在良心驱动下,短暂地盖过了对利益的追逐。 他并非一个看重出身的人,霍星语和她要是当真互相喜欢,那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也算偿还一份恩情。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站入了反对的阵营,一起对这段感情发出讨伐呢? 霍启想,自己是记得很清楚的。 他所有的反对,是从他发现霍星语的异常开始。 在杨沛的嘴里,和那些眼线的报告里,他们一手栽培的、成熟狠厉的少东家失去了一贯的理智、冷静与谋划。 为了一个女人,她可以把工作撇在一边,为了「顺路」带宁缃缃一程,可以出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可以撞车进警局,还可以把自家的旅游区出借。 似乎只要任何沾上宁缃缃的事,这个冷静沉着的女人就不可自制地向她倾倒。 霍启最初是不敢相信的,他自认对这个孙女有足够的了解。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一时的荷尔蒙冲动,为了所谓的爱情,为了一个连让他正眼扫上一眼的女人,抛弃家族与利益,抛弃自我? 但现在,在这个会议静止的时刻,仍然没有接到任何霍星语向他服软的消息,一切事实逼着他不得不去相信。 如果霍星语对宁缃缃只是有那么点喜欢,他是不会反对的。 但当一切变成了爱,变成了为一个女人转变自身的时候,他就不得不站出来斩断这个孽缘了。 这是为了霍星语好。 这女人一定会害死她的。 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女, 而且,这个代代积淀传承的家族,需要的不是一个情种。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时刻理智、冷硬,不会因为任何事左右利益选择的少东家。 霍启闭着眼,忽听得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嗡响,看见屏幕上闪动的来电人,他心中一直悬浮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他的孙辈,正如他预期的那样,向着家族利益,向着正道走了。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被长须覆盖的嘴边还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 霍启接起电话,却只听见对方恐慌到战慄的声音; 「霍董,今天上午在过……过山高速的……」 他心中烦闷着,不知此刻秘书打电话来除了要汇报霍星语认错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嘴上更是沉沉一咳:「什么事,慌成这样。」 「四小姐今天在过山高速的隧道里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里了,现在还在七医院里抢救,您要不……先赶来这里吧,医生说颅脑外伤,情况,还是不乐观。」 这几句话听在耳边,叫霍启如有雷击,半边身子都麻痹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慌迎面而来,要拖着这个老人走进深渊之中。 霍启抖着嗓子,开口问道:「她去过山隧道做什么?什么叫不乐观?他们不会救,就从市里请专家过去。」 他想,自己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绝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女。 踏进这医院大门的时候,林娴的心中不可谓不烦躁。 这家建在新郊的医院,周围的树已经比十余年前要茂盛,遮天蔽日的盖下一面阴影来。 她神情冷硬,目无波澜地望着阴影之外的光处。 这个荒郊野岭的医院可以勾起她掩埋在记忆里,多年都不曾想起来过的很多事情。 比如,很多年前的雨夜里,出的那场车祸后,宁缃缃的生母和霍星语就是被送进里。 再比如,那天晚上,她带着何抒意开了很久的车,乘着夜色,仿若私奔一般,反叛整个世界。 她们疾驰在公路上,过山而去,遗忘倒在公路中央的女人和少女,带着装着麻袋里的,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秘密远去。 听着耳边医生列着的那一大串名词,「颅脑外伤」、「胸腹联合伤」、「胫腓骨骨折」一段段地叙述,组成一个「情况不乐观的结论」,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 关于这个养女可能会死的情况,她十多年前就已经设想过一次了。 但现在和当年的思考态度,已是有了极大的不同。 按她的想法来描述这种转变,那就是养一只狗。 一只狗养了十多年都会有不舍、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会说话,有思想的人呢? 林娴想,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给自己洗脑的太成功,面对着霍星语,她开始产生了一种塑造一个作品以外的感觉,那种惊愕与心疼让她恍惚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母亲。 她是不想让霍星语死的。 第158页 至少此时此刻不想。 养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已经超越了养女的意义。 霍星语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件遗物,一份她从爱人处所继承的遗产,时间久了,她就成为自己那份想念的寄託,承载着她对已故亡人的那份饱满、汹涌的爱意。 如果霍星语真的死了,那自己这么多年还剩下些什么? 被这个问题围困着,林娴有些茫然地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烧眼的「手术中」三个字。 能从霍家放出来的第一天,霍星语不去找宁缃缃,也不去找霍绮云,为什么? 一个多数时候以工作为主的人,得到和外界联繫的解禁,虽然不能粘手霍氏,但也不去看看自己名下的企业,为什么? 有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让她跨越半个市区,来到这条过山高速上? 林娴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无法想开,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霍夫人」的问声,她转头去看。 只见三四个身着警服的男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站在她身后,试探的开口问。 看着这些警察,她皱了皱眉,上下扫了几眼,这些人想来也只是来送他们从那辆被撞得不成样子的库利南上清理出来的霍星语的私人物品。 林娴耐着性子,强压着胸中的烦躁,迈步走向他们。 为首的那位高个子警官,一边伸手将提来的东西递过去,一边开口解释道:「霍夫人,这是从令千金车上清理出的物品,您看看,有没有少的。」 她拿过那纸袋子,拆开封口,只想着随便翻一翻,也好让他们回去好交差, 封合的袋口一拆开,只见在大小杂物之上,放着几张被塑封袋包裹住的信纸和明信片。 时日久了,明信片上都发着黄,顶端有着一片书写漂亮的花体英文,一翻过来就能看见上面熟悉的娟秀字体。 【给我的挚爱,何抒意小姐林娴书于波士顿,1999年6月17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3?01:18:33-2021-05-04?22:2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晴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玻璃晴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霍星语困于一片昏暗之中,有一种双腿站不到地上的悬浮感。 这种悬空停滞的感觉,她是很熟悉的。 触不到地的漂浮感,上辈子在死亡的那一段时间里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自己死了吗? 她脑海的混沌中缠绕着茫然的思绪。 这时候她本应该思考很多东西。 比如自己如果真的被这一次莫名的撞击夺走生命,那恐怕再没有人能跟林娴抗衡。 又比如,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和上辈子发生的不一样,因为自己的行为直接导致所有的情节扭转,连死亡都被提早了吗。 那以后宁缃缃怎么办。 没有人照顾她,也没有人给她撑腰,这个又笨又呆,还不会说话的人怎么能在那个圈子里混得下去呢? 她脑海里的思维仿佛生了锈的齿轮,只要沿着那些疑惑开始思考,她脑海中的零部件都会被那些铁锈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响,阻止她任何想要更进一步的企图。 霍星语麻木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面直插在自己眼前的镜子。 这镜子只立在她的正前方,上下左右都看不到尽头,宽阔得无边无际。 她站立在镜前,却看不见自己的身影在镜面中倒映,只能看见四周的空洞昏暗。 好一会儿,这镜面像是被水盪开似的,?泛出层层模煳的波纹,镜面在乱波之中,浮动出一家三口的身影。 霍星语看到了自己, 那个年幼的自己脸上的神情在她看来是极为奇怪的, 她看到自己笑得眼睛都是弯着的,?嘴角微张着上扬,露出了上排齐整的小牙,因为换牙的缘故,左上角的虎牙还缺了一颗。 霍星语恍惚间有些茫然,记不清自己竟也有这种天真稚嫩的时刻。 她牵着何抒意,脚步雀跃,一跳一跳地来到镜里的正中央站定,目光带着期翼与愉悦,像是直直地望向镜外的霍星语,又像是望着一片虚无。 她的父亲跟在身后走着,也站在了她的身边。 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神色平平,但他的手轻轻抚在那个年幼的霍星语头顶,像是在向他人昭示着自己的慈爱。 好一会儿,画面定格住了,像是变成了一张照片似的,右下角浮出一行写得十分用力,并且过于规整的,年幼的字体。 【我们是——幸福、甜蜜的一家人!】 她看着这张照片上三个人的笑脸,混沌生锈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种「记得」来。 那些零碎的回忆在她模煳的脑海里,好像要硬生生地从贴合密集的铁锈之间硬生穿过,冲破她所有的茫然不解。 记得什么呢? 她记得这张照片的外面,拿着举着相机为他们拍下照片的人,就是林娴。 也恍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书房里,她看见的,两个女人合力勒捂死父亲的画面。 林娴是什么时候来到霍家的,霍星语的印象已经很模煳了。 她只记得,那天是上学的路上,何抒意忽然拉住她的手问了几个问题。 第159页 「如果我和你爸爸分开了,你会,会想跟着我吗?」 霍星语仰头看着她,看见她血红的眼里滚动着的绝望。 分开? 作为一个孩子,霍星语有远超其他同龄人的聪明与早熟。 她懂得何抒意话里每一个字的意思,懂得所谓的分开就是离婚,他们或许会重新组成别的家庭,有别的孩子,爱除了他们此时此刻的三口之家以外的人。 她以无辜与茫然的目光与何抒意的绝望对视着。 她知道父母之间有矛盾,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日夜争执,她也不想去探究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无止尽的争吵。 作为一个孩子,她只自私地关心一件事情,为什么这个家要分开? 是他们亲口对她承诺的,这将会是一个幸福的、甜蜜的家。 结婚了,生了孩子,为什么要分开?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她看着何抒意发红的眼,想,如果以后自己和谁组建成一个家,无论是爱与不爱,无论是能忍或是不能忍,她都一定会把这个家维持住,一直到自己死的那天。 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不是一家人么,你要去哪里?」 像是被她一句话刺中痛处一般,何抒意蹲下身子抱住她,哽咽的声音贴着她的脸颊响起: 「因为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妈妈会疯的,你和我走吧,财产,房子,名声,妈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你和我一起,我们到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 「没有爸爸就叫好么?那以前为什么在一起?」 霍星语垂着眼,她环抱住妈妈的颈脖,缩在她的耳颊侧,颓丧道: 「既然要分开,为什么要结婚呢?一张纸而已,你们说的那些承诺会改变,婚姻也会改变,那一切都毫无意义。」 话音落下,何抒意像是被这个问题哽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那一声「是的,没有他我们会过得很好」,来自于孩子的这一系列幼稚的问题更是让她无法去解释。 她要怎么向一个年幼的孩子去解释,爱过是真的,不爱了也是真的,反目成仇更是真的?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时候,只会全身心的付出。 一句情话不够,要说上千万句的承诺。 情到浓时,承诺也不够了,只想要分分秒秒,年年月月,生生世世在一起。 一纸婚书,不只是承诺而已,是她喜欢那个人,决定要交託自己的一辈子, 她是虔诚的,是甘愿被他所套牢的。 承诺不够,还要证人。 牧师、父母、亲朋来作证还不够,还要律法来帮她保护。 所有的情爱誓言都是真的,只是这世界上唯一永恆的事情,是人会改变的。 爱情和玫瑰是一样的,生来就是要削去锋芒尖刺,斩断头颅的,即便如此,还是有这么多的人明知这是一场死亡的旅行,还是义无反顾地牵着手,奔赴刑场。 可是这些属于成人的爱恨情仇,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懂呢? 自己只要将她带走,脱离那个家,对于霍星语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何抒意沉默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孩子,逃避她所有的疑问,开口将早就准备好的词,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你还小,是不会懂的,等你长大了就会理解我今天做的一切选择了。 妈妈有个朋友,很久都没有见了,她之前一直在国外,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我们让她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哪个朋友,我见过么?」 她摸着霍星语的头髮继续道:「没有见过,是很久以前妈妈的同学。但是呢,林阿姨人很好,你会喜欢她的,等她来了,我们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会变好,我们会有一个甜蜜的家。」 甜蜜的家。 那个幼小的霍星语,怀着懵懂的憧憬,期待着何抒意兑现她的承诺。 这一天没有让她等太久,这位远道而来的家庭新成员,和她一样的迫不及待。 当那天她缩在客厅里,看到林娴提着银灰色的巨大行李箱,红唇薄艷,步履款款,画家与艺术家的头衔烘托着她,让她身上那股子锋利的艷混合着一股子艺术气息。 这样的女人,有着何抒意这样传统保守女人所没有的热情、大方。 看见自己父亲眼中对这个远道而来的陌生女人有着浓烈的赞赏时,她忽然不明白何抒意满心期待的是什么了。 霍星语只隐隐地觉得,随着这个女人的到来,自己的生活,或者是整个霍家的平静,都会被搅弄得地覆天翻。 不止如此,或许还会被她引领着,走上另一条人生道路,被她拖进深渊中,从此万劫不復。 她缩在一旁,目光直直地盯着在林娴与父亲烟波流转之外的何抒意。 只见这个永远温柔、怯弱得看起来无法承受任何生活重担的蠢钝主妇,正伸手斟茶,她柔和的眼神,带着满意的笑意望向自己的丈夫与密友,仿佛对空气中涌动的旖旎暗流毫无察觉,又像是这一切都正正在她的设想之内。 林娴才住进霍家不久,就已经能听见风言风语。 他们说,霍家的二太太,二夫人已经定了。 还说,一个家里能容下两个女主人应该很是和谐。 这些话,霍星语并不是从哪位亲戚口中得知的,像这种来往要面子也要里子的社交中,理智的成年人会保持着交谈范围的合理,能捧则捧,绝不会做这种当面议论的事。 第160页 而且,除了各种的小报消息,同龄人之间的议论之外,她还有更为直接的方法去了解这一段在这个大家族里,众人周知的隐秘的爱情。 在这个诺大的家里,男人和这个外来女人的粘腻的亲吻、缠绵的交合,她都见过。 在人人背后议论,甚至为何抒意不平时,这个作为妻子,有着绝对主动权的女人,却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微笑,不出声,不支持,也不反对。 在她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仍然日日和林娴喝着下午茶,为出门的丈夫系领带。 就仿佛, 仿佛她和林娴是一对无法拆分的共犯,她们要合力,要团结一心地把这个家推进深渊里。 这个年幼的霍星语,像往常一样推开厚重的书房门,只见到林娴身躯柔软的盘在男人身上,男人搂抱着她压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不断冲撞。 她看见林娴那双单眼皮走势锋利地斜挑向上的,带着水润迷情的眼盯着自己,薄艷的唇张扬上挑,嘴里的缠绵声愈发高昂。 霍星语捏着门把手,面无表情地向后退了一步,关上房门。 她想,这就是妈妈说的,甜蜜的家么? 第83章 数学、钱和经济学这三个组合在一起,是一个有趣的事物。 罗伊恆等式、索洛模型、cd函数,每一个都漂亮得让她着迷。 霍星语熟知每一个困局的破解法门,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断腕抛弃,也知道什么时候追击夺取胜利,一排排字数与字母塑造的世界是可预料、可计算,甚至可操控的。 从前坐在办公桌前,霍星语觉得名望、金钱、甚至是霍启最看重的企业,这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有意思,也不过是因为这些东西塑造出了一个属于她的经济模型,一个属于她的世界。 她可以步步筹谋,操控它、导正它、主宰它。 在这个天地里一切都是不带入情感理性思考,她是安全的,可控的, 如果在这里她被锐物碰出了血,受到了什么伤害,那也无所谓, 因为每一步她都牢牢地把握着一切的选择权。 霍星语从前以为,这是一种征服欲作祟,以为是自己天生想要将一切抓牢的控制欲在左右她的喜好。 可是在这面镜子中,她看着站着镜中的年幼的霍星语,忽然意识到一切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在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想要控制、掌握的想法背后是一种逃避。 她所有的遗忘和恐惧,都始于父亲死亡的那个雨夜里。 她是一个懦弱的人,懦弱地遗忘过去,懦弱地逃避到另一个世界里,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所有的一切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 可是逃避并不会让一切变好。 她走过了两辈子,度过了大半生,这些痛苦和回忆始终黏在她身后,即使是在她没有发觉的那些时间里,它们也如影随形。 霍星语站在镜子前,脑中滚烫的记忆像烧沸的白开水,没有颜色,没有形状,却烧着流淌过她全身每一个空隙,浇筑出一个完全的她。 她还记得何抒意拿到离婚协议时脸上的表情,那种不可名状的愉悦与欣喜,是霍星语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这种容光焕发,这样的神采奕奕。 何抒意俯下身,紧紧地拥抱着她,充满了欢欣的语调,告诉她这个家已经破碎了,一切都不会回到当初了。 这时候距离她看到那场雨夜中的谋杀还有三天。 是什么让一个本要欢欢喜喜地脱离这个家庭,去过自己自由生活的女人,在短短的三天里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选择杀了已经毫无关系的前夫呢。 霍星语是想不通的。 她只记得在下着雨的那天晚上。 顶着「二太太」虚衔的林娴推开她的房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对于这个永远昂着头,挺直着肩,摆出一副傲慢尊贵模样的女人,屈尊降贵来到自己面前。 霍星语对她没有任何的好感,但头脑里的理智却清晰地告诉她,不能把这个家庭的崩碎怪罪到林娴头上。 是林娴一个人的错么? 霍星语想骗自己一句「是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所以自己的家分崩离析」。 然后可以理所当然地把所有的恨意全部都投射到林娴身上。 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忽视, 忽视沉溺旖旎的父亲, 忽视装作看不见、听不见,默许一切发生的母亲。 这个家不是林娴拆散的。 没有林娴,也会有别的女人,或许别的女人还没有这个本事让父亲宁愿离婚,顶着出轨背后的风言风语也要在一起。 「别用这种探究打量的眼神看我,小孩子还是蠢一点好,慧极必伤,太聪明可不是什么优点……」 林娴身子斜斜,柔弱无骨似地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挑起笑容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没有关系,我也是非常、非常厌恶你。从某个方面来说,我们还是有相似的地方。」 「是么,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倒是直接,来找你,来玩一个让我们彼此都舒心的小游戏……」 她像是被霍星语单刀直入的言语引起了兴趣,唇边是冷冷的笑意,凑近这个孩子: 第161页 「我猜猜,你应该非常想我在这个家里永远消失,非常想我再也不横梗在你家里,这也不难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再也不回来。」 和恶人做交易,是愚蠢的事情。 他们没有信义,更不讲廉耻, 惯于出尔反尔,更长于为达目标不择手段。 霍星语并不天真。 可是当一个人拿着她祈求已久的愿望,来用作跟她交换的时候。 这个恶人反倒像拿捏着她愿望的圣诞老人。 霍星语不得不承认自己动摇了。 她性格中怯弱可求的一方面被对方紧紧的抓牢。 她看着林娴的眼睛,她相信自己神情与眼中的质疑,对方全部能看见。 但眼前这个女人却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悠悠然的坐,双腿叠交在一起,在一旁等着她的答案。 就好像对方知道,并且看出了,她提出的这个交易对自己有着巨大的有活力,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答应。 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仍然想要和她周旋:「你这样的人我怎么相信?林阿姨,你不说是什么事,难不成杀人放火我也帮你去做么?」 「呵,孩子果然是孩子,你真是天真的让我想笑,你有什么值得让我去利用的? 有你父亲还不够吗,金钱、地位、权利,你有吗? 你有的只不过是一个霍家的名头,还有,遗传自你母亲的一张脸而已。 我想你最好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给你这个机会,不是让你来对我多费口舌的,趁我还有耐心,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烦。」 听着她这一连串的打压贬低,霍星语并不觉得自己要顺着她的话退缩,她仰头直视着林娴的眼睛: 「是吗?如果我没有利用价值,林阿姨又何必来找我?如果我对你没有用,你这样的人,是看也不会看我一眼的。」她的双眼直直的望着面前的林娴,开口问道: 「林阿姨,我想你最好也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你上门来找我,带着你能提供给我的交换条件,提出对我的请求,不是我来找你的。」 林娴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她是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被一个小孩子一条一条的怼回来,怼得她哑口无言。 霍星语确实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对她没有任何能需求到的地方,自己绝对不会上门,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浪费时间。 而偏偏正因为霍星语对自己还有用,所以当她在自己面前摆出那一副令人生厌的劲头、耍着这些小聪明的时候,林娴还不能摔门离开。 她扯起一个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就是。阿姨只是想要今晚你在你父亲书房的柜子里,偷偷地,帮我看一看都发生了什么,然后记下来告诉我。」 「就这么简单?」 看着这个孩子,略微愕然的天真的脸,林娴忽然从胸中升起一股快意,她笑得情真意切。 当这些日子生活对她的折磨,或者说,是何抒意的折磨,让她感到无比的无力疲倦的时候。 折磨其他人似乎就成了一种发泄的渠道。 她看着这个小孩子天真的脸庞,和她嘴里说出的那句「简单」。 心中当真是觉得有一股强风,吹散了她至今以来,胸中的闷热与恼意。 快哉…… 想着,她露出了这些天以来,自己脸上尽一份真切的笑容,点点头,肯定道:「对,就这么简单。」 「你说事成之后你会离开我们家,我要怎么相信你。」 「星语,阿姨这个人没有旁的优点,只一项,说到做到。不过要是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因为你没有第二个选择,就算是我说谎不离开,那你又能怎么办呢? 其实,人生在世,不用想的事无鉅细,也不用太聪明,做人就要煳涂一点好。这是阿姨教你的第一件事。」 霍星语望着那张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却是风韵无限的脸,没有开口再应声。 她知道林娴说的是对的。 就算这个女人撒谎,就算她利用自己,那自己对她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整个霍家对她的存在都保持着一种默认的态度。 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自己一个还没长成的孩子又能对她有什么威胁呢? 而且, 林娴提出的这个要求。 在书房的藏柜里待一晚上,把听到的、看到的全都告诉她。 这个要求,是当时的霍星语所想不通的。 她全然不明白,这一声答应,这一下点头,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她只天真的设想着,就算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不告诉这个女人就是了。 况且在霍家的书房里,又能发生什么大事,能搅出什么风浪。 抱着这样的想法,霍星语应约躲进了那个上方陈列满藏品古董的柜子里。 她愚蠢地以为,这一晚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 在这个封闭的柜子里,在这一个隔绝了外面光线的黑暗中。 她听见了哭泣的母亲。 也听见了这一场谋杀的全过程。 她缩在柜子中恐惧兢战的时候,不断祈求着上天的垂爱,祈求着光明的到来。 可是,遮掩隐藏的柜门忽然被拉开了。 紧接着…… 在她祈求已久的,忽如其来的光明中, 第162页 她看见了被装进编织袋中,不知死活的父亲, 与何抒意充满了慌张与恐惧的脸,以及, 近在咫尺的,林娴充满笑意的脸。 外面的雨声爆裂, 是圆润的水珠在这世界上碰撞得粉身碎骨的哀鸣。 她看见那张在自己眼前放的越来越大的笑脸。 忽然觉得,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位霍家二太太如此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意。 看见自己落入她的陷阱,这个女人是真的开心的。 原来林娴早就计划好了。 骗她躲在柜子里,让她看见她们作案的所有一切。 只要自己看见了,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活下来。 这个女人一早就算好了。 她看见林娴的带着期待与笑意声音,笼罩在自己头顶,如巨大的阴影。 「阿姨要教你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不要以为你自己很聪明,也不要以为你斗得过别人,还有,不要跟坏人做交易。」 第84章 霍星语浑身爬满了寒冷的感觉,被注视着的恐惧叫她身体僵硬,脑海中对死亡的确切预知,让她此时此刻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只缩在柜子里一动不动。 当她发着抖被林娴掐着脖子硬生生从柜子里拖出来的时候。 她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撕打,只任由这个女人双手紧勒着脖子。 她耳边环绕着的,除了窗外不停歇的风雨声,还有何抒意崩溃的痛苦和哀求。 这个连杀人动作都没有分毫迟疑的女人,见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掐住了咽喉,便不管不顾地松开了整理尸体的手。 她踉跄几步,跌扑过来死死抓住林娴的双手,向外拉扯勐拽。 眼中的恼怒和焦急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只兇勐的母狮,在进行一种护犊行为,在与伤害幼狮的敌人做斗争。 浓烈的窒息感灌满了霍星语的脑部,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让她的脸上胀满了不正常的绯红。 在这种痛苦的窒息中,她听见何抒意向着林娴嘶吼的声音不断在响起。 「放开!你要做什么?林娴你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放开!你是不是疯了?这是我的孩子,你松开她!」 何抒意平日里修剪得圆润平整的指甲,连带着指尖的漆一起,狠狠扎入林娴的手臂中,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她力气小。 而且那些惊慌和哭泣也削去了她大半的劲,面对这样的场面,何抒意在绝望无助中想不到任何办法阻止她,她抓着林娴的胳膊,就本能地张开嘴,想要去咬。 可这一切仿佛是有着无言的默契一般,林娴见她一有动作,便领会到了她的意图。 她勾起唇,挑着一抹嗤笑,松开了一只勒住霍星语脖子的手,一把扯住了何抒意的乌云密发,将她向后拉扯。 女人哭的满是泪痕的脸,在她的拉扯之下,被迫地仰起头来和她对视着。 林娴脸上溢满了冷漠和不解,她垂眼看着这个跪扑在她脚边、仿佛随时做好准备要狠狠扑向自己,跟自己做殊死斗争的女人。 为了别人,她要和她作对。 想着,林娴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森冷,她仿佛从心底里完全不理解何抒意此时的行为似的,轻轻蹙眉,柔声开口: 「抒意,你想要做什么?」 「你不能伤害她,这是我女儿,你做什么?阿娴,你要杀了她吗!」 「是你女儿又怎么样,谁叫她跑来这里的,你冷静一点,要以我们两个的事情为重,况且,让她活着做什么? 她都看见了,看见你杀死你的丈夫,看见你杀死她的父亲,你想让她活着走出这里吗? 你想要去坐牢么,你想让我也进监狱么。让她活着她也会很痛苦的,还是死了好。」 听着这一声声的逼问,何抒意被抓着头髮而被迫抬起的脸上不断有泪珠顺着脸颊湿透了髮鬓。 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林娴这一声声、一句句像要把她逼入绝境的问题。 她根本也不想去想这些问题背后,那应该有的一个确定的答案。 要让霍星语死,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何抒意轻轻地摇着头,她双手捏着林娴的小臂,哀哀地乞求道。 「你松手……阿娴我求求你了,这是我女儿,这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她,你松手啊! 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你是知道的,你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的,你不能伤害她……你不能……」 「是吗?什么叫最重要?」 听着这话,林娴脸上的神色沉郁,可那股附着在她面容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纤细的手松开了何抒意的发,轻轻摸上这个女人沾满了泪的脸。 指尖从眉骨轻轻划到鼻尖,最后摩挲着她的侧脸。 仿佛看着何抒意的脸,她就能陷入无尽的浓烈爱意之中。 她凑近这个女人的面前,轻轻的嗅着、唿吸着她所吐出的空气。 表情上的愉悦与享受,仿佛吞吐她所唿吸过的灼热,对于林娴来说,就是嗅到了一种量身为她定制,为她而生的迷幻剂。 「你松手吧……阿娴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其余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不是说我们之后要去国外吗……松手吧……」 她的哀求还在自己耳边持续不断的响起。 第163页 可是林娴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似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看着眼前这个不断乞求的女人。 这样漂亮的女人,连哭泣哀求、乌髮散乱、满脸泪痕,也美得让她觉得惊心动魄。 让她觉得心中仿佛有万蚁啃噬,有一种关拦不住的欲望咆哮着、嘶吼着,不断在她脑海中唿呵。 占有她。 占有她! 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 最好关起来,锁在笼子里。 让她永远都停留在自己的手中,飞不出,逃不掉。 让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只能有她林娴一个人。 为什么她目光里,她的心里总是装着别人呢? 林娴想不明白, 一开始是霍家的男人,后来,又变成了她的女儿,仿佛何抒意满心满眼的只能看见别人,而自己占据的位置,则小得让她绝望。 她微微上挑的眼眸里充满了哀伤,脸上是自嘲的笑容:「抒意,你知道我也不能没有你,我做这一切也是因为你么?」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真的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阿娴,阿娴! 你冷静下来,松开她,这是我的孩子,你杀了她,我会一辈子都恨你的,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们就不会有以后了……」 不会有以后? 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生气、哭泣、委屈,就连行兇的时候都是娇怜怜的,让人分毫感觉不到她有什么攻击性。 可是就是如此柔弱的女人,一张口,就是说着让她不满的话,从何抒意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 让她心脏像是要爆裂开似的,一句又一句话狠狠的穿透她的身体。 可就算是在这种长久持续的强烈痛苦之中,林娴却没有任何想要逃的欲望。 一天一天地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要掳走何抒意的绑匪, 还是心甘情愿承受来自这个女人任何的虐待,毫不反抗的奴隶。 林娴垂眼看着这个女人。 这个她所全心全意奉献自己一切的女人,何抒意的眼睛里除了满溢的泪水之外,还有一种愤怒、戒备。 连在哀求、安抚她的同时,目光也不断向着自己手中的那个孩子看着。 仿佛如果她真的掐死了这个孽种。 何抒意就真的会像她说的一样,不顾一切的和她拼命。 仿佛自己所有为她做的一切,为她付出的一切,和这个早就该死的孩子比起来不值一提。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她可以为了何抒意的自由,奉献自己的所有,丢弃事业、丢弃生活,甚至丢弃自己。 可是事成之后,何抒意却没有兑现过任何的承诺, 她一次又一次地,心甘情愿被她所愚弄。 何抒意说,她要带走霍星语,她一定要带走这个孩子。 可是, 一个跟男人所生的孩子而已。 到了国外她们可以领养,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一定要带走? 这个留着男人一半血液的噁心孽种,凭什么横梗在她们的中间? 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凭什么有第三个人比她重要。 怎么可以……有别人比她更重要? 愤怒席捲、焚烧着她的理智。 看着眼前不断想要试图扯开自己手的何抒意,她深吸一口气,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别无两样。 嘴角向上扭曲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仍然保持着对爱人的温和。 林娴轻轻松开了手,她摸了摸何抒意的发,眼里依旧是无尽的、灼烧起来永不熄灭的迷恋: 「好,都依你,抒意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手一松开,何抒意立刻惊慌地扑到霍星语面前,忙忙碌碌的检查着她有没有受伤。 林娴站在一旁俯视着一切,这种出自于母爱的舐犊之情,硬生生地将她挤出了这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世界; 让她成了一个旁观者。 她眯起眼眼看着倒在一旁勐烈喘息,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的霍星语,脸上仍然是笑着,可声音里却有着无尽的森冷: 「只不过,这个孩子看见这种事情难免会受到冲击,我们先把她带到车上,一切再跟她好好交流,好好沟通,抒意,你说好不好?」 空中惊雷乍起,电闪雷鸣随着雨水噼向人世间,雨水顷刻如瓢泼般落下,击打在屋檐与地面,水珠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听着何抒意颤抖的声音,在不断地连连应和着她的提议。 何抒意的手不断的一下一下抚摸在孩子背后。 林娴的眉头抽动着,心中灼烧的怒意与窗外不断吹进冷风交织,理智在一冷一热中反覆摇摆。 在这场放弃底线的爱中,这个属于她,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何抒意,她是不会允许她的爱分给任何人的。 这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世界,怎么可以有一个流淌着他人血液的孩子。 林娴脸上仍然维持着体谅的微笑,不断的安抚着何抒意,她一声声的说着:「别害怕,没关系的,我会处理好一切。」 是的。 没关系…… 就算何抒意现在下不了这个手也没有关系。 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霍家, 第164页 到了外面,她要弄死这个孩子,有的是方法。 她一定会处理好一切的。 第85章 正午时分的热,是一种仿佛将人关在沸腾的水壶中的闷热,灼热太阳温度被病房玻璃阻隔,在房间内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暖意。 墙上的空调咧着血盆大口,将所有的灼热与这间房间隔绝起来。 霍星语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氧气罩附在她苍白的脸上,颊侧和翘挺的鼻骨上没有血色的脸,让她此时看起来显得毫无生气。 只有氧气罩上唿吸而吐出的雾蒙,与一旁的检测仪中不断波折上下的心跳,仍然在向所有人宣告着她的生命还并未消亡。 宽阔的病房中,左右列坐着几个与霍家相交好的贵太太,她们一边拿纸巾擦着泪,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应和着咒骂这场交通事故中的肇事司机。 林娴就坐在她们的中央。 她在病房里守了三天,迎来送往了不知多少来看望霍星语的权贵。 在这个病房中,从早到晚盘旋谈论的话题,都逃不过以下几种。 一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细数霍星语从前有多么多么优秀,一条条举例比自己这个当后妈的还细緻,最后落下一个吉人自有天相的定论,说着往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二是劝着她不要太伤心,要多休息。 看着自己眼下微微泛青的样子,林娴对着一旁的太太团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几天以来,她处于一种长期不曾睡眠的状态。 倒不是因为,霍星语这场车祸让她感到有多担忧害怕, 也不是因为霍星语或许有可能醒不过来而忧心忡忡。 她在这张病床边脑海中所日夜思考的是,?今后该往哪走,还该不该继续走。 在所有她人生中逝去的时光里,林娴总觉得慢慢来,她可以做好一切。 也可以让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掌控之中。 古人常说,成事在天。 但后半句「谋事在人」,是她一贯信奉的原则。 她的人生是顺遂平稳的,即便是没有波澜的无趣,但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在自己意料之内计划之中,最好的一步棋。 或许别人会觉得,人生里都有变数,每一步都不一定是那么完美。 但林娴从前是不相信的。 她完美的人生里能有什么变数?在她生命中无论有任何的坎坷,她都会碾平踏过,她只信人定胜天。 可或许偏偏就是这种不信命的蔑视,让上天展现了他的威严,给了她的惩罚。 何抒意就是她四平八稳的人生中中最不可预料的变数。 这个女人的出现与消失都是不可预估的。 她在想些什么?她要做些什么? 从学生时代开始,林娴没有办法猜得到,对于何抒意的所有,她全都觉得新奇。 这种不可预估的变数,最后愈演愈烈,发展到什么时候爱上她,什么时候开始非她不可,林娴自己都不知道。 在那场滂沱的雨夜里,一边处理着谋杀的证据,她还一边天真的以为自己手握着一切掌控着全局。 她总是想着,等这个孩子意外死亡之后,她可以带着何抒意到国外去。 去某个小岛小国里,过她们自己的生活。 何抒意再也不用考虑别人,也不用爱任何人,她们可以只有彼此。 最好是只能只有彼此。 她不相信,人生是有变数的。 可是何抒意仿佛就像是她人生中的劫难一般,这个女人能够将她几十年来的原则、想法、观念全都扭曲重组,又屡屡地将她所有的希望轰然粉碎,不给她留半点幻想。 她从高楼坠下时的决绝、果断,没有任何留恋,让林娴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聪明了大半辈子,可是似乎仍不够聪明。 何抒意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变数, 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能相信。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自己都全力以赴地去完成。 为了得到她一句在一起的承诺,她可以付出所有。 可是最后兑现了什么呢? 这个自私的女人用纵身一跃来向她宣告,自己在她的世界里,永远,永远都是不被考虑的那一个。 永远都是可以被辜负的那一位。 何抒意不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让她来下手,所以选择以死来破局。 给她留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看着没什么脑子,没有主见的柔弱女人像是料准了自己在她死后没有办法对这个孩子下手一样。 看着这个对于她来说融合了最恨与最爱,喜欢和厌恶都紧密交融的孩子。 林娴觉得此刻自己从精神上分裂成了两个人。 她忍不住想,自己凭什么要养着这个女孩。 何抒意从来没有兑现过她的诺言,自己凭什么去顺了她的意。 凭什么帮霍家养一个孽种。 她大可以带着属于她的遗产潇洒离开,继续去完成她的事业。 但是看着霍星语那张脸,她心中涌动的厌恶之下,是一种不舍。 霍星语的长相样貌与何抒意说不上有多么的相似,这个孩子板着脸冷着脸,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连一句心理健康都不一定说得上,和她记忆中,和她爱恋着的那个爱笑的、柔和的女人找不出半点性格上的相似, 第165页 可偏偏这张年幼的脸从五官轮廓上,却又能隐约看出些影子来。 看出那一点点,她再也见不到的人的影子。 为了这点虚幻的影子,她在霍家一留,就是十多年。 带着她的恨与爱,养着这个孩子。 林娴时常觉得自己是分裂的。 一方面,她忍不住将自己对何抒意的那股爱意全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 这是何抒意在世界上留存过的证据。 她身上留着她的血液,还有让她偶尔晃神的脸。 可她又觉得噁心,觉得厌恶至极。 这是何抒意和别人生的孩子。 这是她不忠的证据。 林娴想,自己应该把这个孩子的人生扭曲,要让她受过自己所受的不公与折磨。 要把何抒意所有的对自己不起全都报復在她身上。 两种情绪紧密交织,又疏远分裂,使她在一种自我扭曲中哺育这个孩子,时间久了,就像她所说的那样, 就算养只狗,养了十多年也会有感情。 更何况是一个会说话、会走动的人。 林娴不否认自己或许对这个孩子产生过那么一点莫名的母爱之情。 甚至她偶尔也会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自己作为霍星语名义上的母亲,与何抒意有着共同的代号,又何尝不是与亡魂的亲密贴近。 她想…… 或许只要霍星语一直遗忘曾经的事情,她可以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做母亲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正在她扮演这个角色到达了兴致盎然的时候; 一切又再次崩碎。 林娴坐在这群贵太太中央,不远处的铂金包里放着的是她从警察手里接过的,那几张信纸与明信片。 她昂起下巴,审视躺此时此刻毫无自保之力的霍星语, 脸上扯起一抹的冷笑,没想到过了十多年之后,自己再一次拥有了对着这个孩子的生死主宰的权利。 宁缃缃一手拿着红色的油墨笔,在日历的小方格里打了一个红色的叉。 今天是她要去医院拆石膏的日子。 在这几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觉得日子是漫长的。 没有戏拍的日子里,她仍然是忙碌的。 因为她听人说人是不能闲下来的,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脑海里会不断冒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所以她不断地忙碌着,不停地给自己找着很多事情做。 但在这几天里。 她忽然发现无论人是忙是闲,脑海里只要有一丝的空隙,有那么一点点走神。 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仍然会顺着那些缝隙硬是向里钻着。 有什么好想? 有什么值得想的呢? 宁缃缃看着日历上的鲜红笔画,心中茫然着。 客厅的电视里放着娱乐频道的採访新闻,主持人以激情饱满的语调,陈述着圈内一件又一件玄幻莫测的八卦。 宁缃缃却没有那个心思的去听。 她的手不自觉的点开微信,目光状若不经意地落在置顶的聊天框。 霍星语的头像早就不再是一片漆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只简笔画的兔子。 她知道不会再有消息,但却又忍不住的点进去看。 一切的时间是从分手那天开始变得漫长的。 从那天开始霍星语彻底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没有任何音讯,也没有任何消息。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霍绮云,让她连装作不经意的听到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就算有这个机会又怎么样呢? 她和霍星语本来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结束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现在这样无法自控的想,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些情感还没有被时间磨损消退而已。 等日子久了,她就不会再想了。 宁缃缃半蜷坐在床上看着聊天框,发了会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慢慢地的向门外走着,准备去医院拆掉这块石膏。 在穿过客厅时,娱乐台主持人的声音激昂的迴响着。 「关于这些网络上流传的信息,我台记者为求真求实,在早些时候採访到了霍绮云,接下来请看……」 霍绮云? 这位情圣是惹上什么复杂情感关系了; 宁缃缃拿着遥控器要关的手停顿下来,她看着屏幕上播放的影像画面。 只见霍绮云是少有的在镜头面前包裹着脸,以巨大的墨镜、口罩、围巾将自己全副武装地牢牢遮挡。 这是件颇为稀奇的事。 要换了往常,面对着镁光灯与媒体,以霍绮云秉持着美丽的事物就要供大家欣赏的态度,是不屑于将自己的样貌遮挡住的。 这是怎么了? 宁缃缃皱了皱眉,看着屏幕上周围的记者将霍绮云包围得水泄不通,长短话筒不断的在向她面前递送。 记者高声的询问此起彼伏。 「网上流传的那一辆库里南在过山隧道被卡车撞击的事情,您是不是知情的?」 「请您回答一下,里面的人真的是霍总吗?」 「网上说的霍星语酒驾,甚至有可能是毒驾,您是什么看法呢?」 「还有爆料贴里说的,霍总患有精神疾病,长期服药的事情是否属实?」 第166页 第86章 听着电视里一句又一句的追问,宁缃缃愕然在原地。 她有一种字字句句都能看得懂、听懂,却又无法理解他们询问的感觉。 隔着那层屏幕里,他们追问的酒驾,还有毒驾,都让她觉得茫然。 这两个词无论如何排列组合,她都不会相信能和霍星语有点什么联繫并且出现在新闻报导上。 如果硬是有,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杨沛哪一天吸毒酒驾,而霍星语大义灭亲把她二叔扭送警局。 而且这些媒体还说她在过山隧道出了车祸。 怎么可能呢? 明明前几天在电话里还好好的说着话。 明明还看到她换了那个简笔画头像的。 宁缃缃看着面前这个视频中的画面,她心中不断地找理由劝服着自己,但却隐隐觉得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似的,她弓着身子慌忙想要去翻放在远处的手机。 捏着手机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看到电视屏幕上可以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住的霍绮云,忽然停下了向前走动躲避的脚步,在人群中央顿住,伸手摘掉了一切遮挡住她脸部表情的东西,露出那张明艷至极的脸庞来。 她神情漠然,脸上没有了往日里带点得意张扬的笑意,反倒是目光森冷地瞧着附近围堵着她的记者。 画面中的娱乐记者们像是也感受到她那股恼怒的情绪,之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嘈杂也渐渐弱了下来、 但几个为了一手新闻敢于上前质问的仍是用力地往里挤着,?半个身子越过拦在在前面的安保人员,想要无限的靠近站在中央的女人。 「对网上的事情您不发表一点看法吗?」 「酒驾、毒驾的事情没有定论吗?」 突兀的几声问题,在这片安静的只有快门声响起的包围圈里格外明显。 霍绮云紧抿着唇,让宁缃缃看得心中也是一紧。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这位霍三小姐的声音响起:「你知道自己跟了我几天了么?」 「两三天?」 「你也知道是两三天了,我不参加活动出门去躺超市都要被围堵,我妹妹不是什么娱乐明星,我没有必要、也没有想法把她的事情拿到檯面上说,而且你们说的什么「酒驾毒驾」的,这些问题需要採访我么? 去问警察啊,你们挖料跟拍我情史不是还挺神通广大的么?这些天里为什么都没有採访到?」 霍绮云显然是被激得情绪上来了,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地开始句句反驳: 「明知道问不出东西,现在还追着我不放,不仅耽误我赚钱,也耽误你们自己赚钱,何必做这种算人不利己的事?赶紧走。」 正正站在她对面的娱乐记者见她怒意上涌,不但不怕,反而像抓住了什么新闻热点,脸上的神色更加眉飞色舞,继续顺着话对霍绮云嬉皮赖脸的调笑: 「绮云姐,我是小辈,没什么资格批评您。但是,您这话就不对了,您要是配合着把我们想问您的问题都答上了,那我们肯定也不会这么围追堵截的,是不? 可你偏就是不回应,我们有什么法子? 您要是回答,那我们就是双赢,您可以去参加您节目,我们也赚到了钱,而且您还有热度,这不大好事儿呢嘛?」 宁缃缃看着这个混乱的画面,心中一沉,这件事情透露着的奇怪让她不得不觉得疑惑。 如果霍星语真的出了车祸,以霍家一贯的公关速度,这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快被曝光出来?而且还能让谣言愈演愈烈。 说酒驾就算了,还扣上毒驾这样严重的帽子。 以霍星语这种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自制的人来说,她是绝不会允许,有毒品控制自己的精神和身体的。 这种听起来就没有可信度的说法,不仅没有烟消云散,还愈演愈烈,仿佛背后有什么推手要让这件事扩大得无以復加。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一个几乎可以代表霍氏的人出了这种谣言,连个站出来闢谣的人都没有。 是要整垮霍星语,还是要拉整个霍家陪葬。 宁缃缃眯着眼,目光紧追着屏幕里的霍绮云,她缩在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中,被黑压压的人群包围着,如此狼狈境况之下,那张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脸仍然不减分毫风情。 霍绮云是常常有这么直接脸黑的时刻的,她脾气不好,但偏偏得益于那张脸,就算发怒起来别人第一感觉还是「暴躁美人」。 宁缃缃虽然在圈里混得不久,但做霍太太的那十年,瞧过从前霍绮云那些绯闻曝光的採访,也见过霍绮云当街为朋友怒揍渣男的名场面,但和她记忆中比起来,这样被记者包围堵截还是头一回见着。 从前霍星语是极为注重和娱乐圈的媒体行业交好的,除了商业上的往来,也有霍绮云完全是一个不的缘故, 这样一个暴躁美人,随时随地都能让人有意想不到的状况。 这位霍三小姐从出道以来就一直被笼罩于霍星语的羽翼之下,任何一件叫旁人看来是惊涛骇浪的事情,偏偏霍星语就是能一把将她扯出漩涡,从来没有因为任何的感情问题、或者是负面新闻被这么包围过。 就是这种前所未有,更让宁缃缃觉得奇怪。 按这些记者说的,网上的爆料以及各种四起的谣言,半真半假的将这件事情推得众人皆知。 第167页 看着视频里的记者仍然在不断的把相机往上怼,像是想要捕捉她此刻每一个表情似的,更加让霍绮云神情冷峻到了极致。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出手,一下抢过怼到她脸边的摄像机,三下五除二的把内存卡和电池拆了出来。 那记者显然没有想到霍绮云忽然动手的这一举动,当即愕然在原地,连想要抢回来的意识都没有。 屏幕前的宁缃缃心中一跳,也下意识的开始觉得霍绮云面对记者这个行为不妥。 大多数时候在镜头前即使面对再不想回答的问题,也顶多不过是避而不谈,只要坐到车里扬长而去,娱乐记者和狗仔只能吃尾气,会真正会和他们动手的反倒没有几个。 毕竟在这么小个圈里,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的身后都有着各种复杂的利益纠结体。 得罪了八卦记者,对于她们这种行业来说是件麻烦事。 报导的春秋笔法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 虽然都知道霍绮云脾气火爆,可是从来没人真见过她对除了渣男以外的人有什么越界举动。 新闻上的那些脾气不好,也多数是来源于她心直口快。 那些记者恐怕也是这么觉得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口问。 可谁知眼前的,霍绮云既然真的有这个胆子抢了摄像机,宁缃缃心中恐慌的看着这个场景,这位影后失控起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还没等记者反应过来。 霍绮云硬沉着一张脸,开口对着一群记者收到:「我们这个行业大家都是朋友,不要逼我做得难看了,摔相机这种事也不是没人做过先例。 而且这是我们霍家自己的事情,霍星语怎么样到底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们一天这么追着我问?况且……」 她脸色阴沉着,又开口继续说道:「你们要是真的觉得她吸毒的,我说过了,可以报警,你甚至可以去举报。随时去调查,不要空口无凭诬赖人,要是真的吸毒了,还能轮到在你们这些八卦记者问吗?」 话以及说到了这里,再往下问就显得有些不识趣了,霍绮云脸色已经黑得彻底,看着四周不吭声的记者,就想往外走。 可偏偏他们像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似的,见她想走,仍然想要在她面前围追堵截着,场面开始陷入一片混乱。 那位被抢了相机的记者又开嗓问了:「那霍总精神疾病,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的事情,您这边不回应一下吗?」 「你就非要向我要一个回应是吧?」 「当然了,我们是替所有人讨一个真相,我们也不是想侵犯什么隐私和个人信息,就是,这个娱乐行业,你懂吧?我们……」 还没等那位记者慷慨激昂地说完,霍绮云扯起了一个笑,利索地直接把相机往地上狠狠一砸,这一砸还没有结束,紧接着,她把那张内存卡在那男记者面前晃了晃,双手用劲一拧,掰成了两节。 像是还不够解气似的,霍绮云一把将那记者的领子扯住:「这不是侵犯隐私是什么?不是造谣生事又是什么?我妹妹不是我们这种娱乐明星,她有必要把自己的感冒发烧都摊开来给你们看吗!」 画面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在相机追逐的晃动中,又切回了电视台的内景。 主持人端正的站着开始点评这次的事件以及霍绮云的恶劣态度。 宁缃缃皱着眉,如果没有砸相机和揪人衣领子这个行为的话,其实霍绮云这个回答是他们惯用的一种面对媒体採访的迷惑性回答。 既不具体指什么事,也不具体回答什么问题。 只要他们提问中有虚假的事情,那这么回应,倒也不算骗人。 可是事实的真相又是怎么样的呢? 怎么才短短一周不到,就好像变了天似的。 宁缃缃捏着手机想了想,两三下就找到了霍绮云给她留下的号码。 看着这串数字好一会儿,她也不知该不该拨通这个电话。 要是去问霍星语现在到底怎么样的话,自己又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 前女友的关怀? 她看着屏幕上排列的数字还是按下了拨通。 要是不问霍星语,只关心关心霍绮云,再旁敲侧击一下,应该也算比较合理吧? 铃响几声对面就接了起来,像是带着点疑惑和不敢置信似的,霍绮云犹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缃缃?」 对她的疑惑应了声势,宁缃缃应了声是,咳嗽两下,将预设好的旁敲侧击计划逐渐开展着。 「我今天在报导上看见你的新闻了,你还好吗?」 「还行吧,就是那些记者也太他……」霍绮云愤懑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像是参透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 「你是想问我,还是想问霍星语?」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 第87章 听见她这声直接了当的问,宁缃缃一肚子的拐弯抹角被噎了个结结实实,让她连想否认的话都说不出口。 耳边的听筒里传来咯吱咯吱嗑瓜子的声音,就沉默了那么一会儿,霍绮云像是瞭然她想问又不敢问的心情似的,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自顾自的继续陈述着开口道: 「就是前几天开车上山的时候,在隧道里被撞了,人还挺完整的,还没断成两截。」 第168页 宁缃缃听着这话脸色都黑了。 什么叫人还挺完整的,好在没断成两节?? 好好一个大活人全身上下从哪儿开始断成两截,那都是害人听闻的恐怖故事。 而且这话说得,都不像是在形容一个活人了。 哪有人问伤者现在什么情况,对面回答还挺完整的?? 这个回答就好像没回答似的,什么情况也读不出来。 宁缃缃心中焦急,她听见她承认车祸是确有其事之后,更是难以遏制的有一肚子想要问的问题。 到底伤在哪儿?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恢復过来? 这些问题缠绕着她打着转似的,怎么也驱赶不开,叫她明知道霍绮云那些言语里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引她主动开口问,要她主动去打破她那些分手时的承诺。 可自己偏偏就像是愿者上钩一般,霍绮云一打开这个话题的口子,她就忍不住往下接着问: 「你确定是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霍绮云那边瓜子磕的咯吱咯吱响,漫不经心的回应着:「是没什么问题,就算有什么大事儿,她不在临终前把你交付妥贴了,她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听着她这一连串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霍星语真的如她所说一样,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宁缃缃心中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霍星语虽然和她这位影后堂姐说不上有多和睦,但总归是亲密的,她要出了什么大事霍绮云绝不会坐视不理。 可霍星语要是真如她所说一般,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为什么不出来活动? 如今外面谣言四起,霍星语这个人虽说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自身声誉影响的股价和企业形象让她极为在意,这种在意宁缃缃是见过的。 已经发展到人发病之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别人叫救护车,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影响自己利益的东西持续发酵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却没有採取任何措施,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没有办法出来。 那为什么又不告诉自己呢? 宁缃缃心中觉得茫然,她觉得自己仿佛被霍星语主动的隔绝在外,像是就刻意不让她知道一般。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宁缃缃看了一口气,随口接了一句道:「还有她们今天问的那些吸不吸毒的事儿,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谣言,怎么可能是真的?她们不会……」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见耳边的音筒里霍绮云轻笑了一声,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霍星语这样的人不会忍受自己被药品控制的,难道你真的觉得她会去碰这种东西么?」宁缃缃反问着她这个无聊的疑惑; 「我也不相信,但是呢……」她顿了顿,突然开口:「人总是不愿意相信事实的。」 事实? 她说的是什么事实? 宁缃缃听着她半开玩笑的语气和耳边,持续不断的瓜子皮爆裂的声音。 在这种气氛下,她没有办法分清霍绮云究竟是真是假。 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可以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一边吃零食一边告诉她?! 宁缃缃心中憋闷,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那头的霍绮云就抢在她前面,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种事情也不合适在电话里说,要是你有空,没什么事儿做可以来找我。」 听着这话,她随口应了几声,收拾着东西就出门往外赶。 霍绮云这个半真半假,每个准信的态度让她觉得心慌。 从前虽然觉得她并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但也不至于是拿自己的亲人开这种玩笑的,摸不着事情的真相,也摸不准她的态度,宁缃缃决定还是亲自走这一趟。 当计程车不断的往盘山公路上开的时候,她的心有一种被悬吊起来的紧张感。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心底里总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今天自己可以见到消失已久的霍星语。 怀揣着这种剧烈的预感,当她捏着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敲开那扇门, 只看见霍绮云一边敷着面膜,手上还拿着一袋焦糖瓜子磕个不停的时候。 宁缃缃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的。 霍绮云像是看穿了她这种失落,一把扯着她拉进门,一边念叨着: 「别想了,我妹妹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呢,我伯母全天24小时守着,你要是想贴近医院一步,我估计你都得被她赶出来。」 说着。霍绮云把她拽到客厅两三步,又跨上了沙发,从桌面上抽了一包瓜子丢进她怀里,目光又兴沖沖地挪回了客厅大屏幕上播放的谍战电影。 看看屏幕上两个男主持枪,站立着互相揭发彼此的卧底行动时紧张的氛围, 宁缃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那包瓜子,心里发着懵,只道自己不会是被她骗来一起看电影的吧? 正迷茫着就听见霍绮云指了指屏幕上正在放映的电影,开口问:「看过这个片吗?」 见宁缃缃摇摇头,她也不多费口舌将这个电影剧情多加复述,只直接开口说道: 「那个好人死了,大反派顶替了好人的身份,还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潇洒自在地过完了一生。」 第169页 「不是大团圆结局么?」 「哪来这么多大团圆,好人是永远没有坏人狠的,这个反派会杀人的,好人不会……」 霍绮云说着,不断抚平自己脸上的面膜,好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你不是问我她的事儿么?告诉你也没什么,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去和我伯母吵一回架。」 吵架? 和林娴? 宁缃缃顿觉疑惑,这倒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这辈子和林娴那些有意无意的口角斗争也不是一两回了。 她应承着说了声好,就听见霍绮云接着说到:「车祸是没什么事,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回过头来看着宁缃缃,目光里找不到开玩笑的意思: 「霍星语可能真的沾了毒品。」 宁缃缃心中一抖,被这句话震得发慌。 怎么可能呢? 自己和霍星语生活10年,她的饮食起居自己都了如指掌。 她怎么可能会沾这种东西呢? 「惊讶吧?我也觉得很惊讶,但是呢,她们就是有证据的。」 像是摸到线索和话头似的,宁缃缃急匆匆的开口问:「什么证据?哪里来的证据?」 「她房间里被翻出来一袋末,手臂上有三四个针眼,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检验报告就出来了,如果是真的,霍星语就会成为我们家的大麻烦……」霍绮云转过头看着她沉下来的脸色,扯起笑容: 「但是,倒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也不相信霍星语是做出这种事的人,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简直就像有人匆忙设计的一样,她车祸昏迷之后,外面马上就有了这种留言,我们像是没有採取任何公关手段一样,这件事情越发酵越大,到了最后连公关都没有用了……」霍绮云陈述着: 「很快,我爷爷就知道了这件事,紧接着林娴就发现了她手臂上的针孔和房里的药。」 「林娴?」 「是,你和我都不相信霍星语是这样的人吧?如果所有事情有问题,那就可以从她这里开个口子……」 霍绮云抽了张湿巾出来,擦着手指,好一会儿从口袋里翻出一只录音笔来递给宁缃缃: 「斥巨资买的,你激将任务完成以后还要还的,你去跟她吵架最好能吵出点火苗儿来,到时候我也会去观战的。」 从她手里接过录音笔,又被她塞进车里,让司机带着一路狂飙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 宁缃缃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她捏着那只录音笔塞进裤口袋里,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电梯一个个往上跳的数字,心中不断思量着一会儿见到林娴自己要怎么开口。 看着那些数字不断一个个的向上升,最终停在了霍绮云给的楼层号。 宁缃缃迈步走出去,略过一间间的宽大病房,来到走廊中央。 这间病房是合着门的,看着眼前宽厚结实的木质房门,她心悬在了嗓子眼里。 霍绮云说是林娴害的她,可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宁缃缃也能看得出来其实林娴对霍星语和对亲生女儿没有多大分别。 她有什么必要要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呢? 宁缃缃想不通,盯着这扇门正犹豫要不要敲响的时候。 这扇门忽然被从里面拉开,只见林娴提着包,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一抬眼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第88章 门内的贵太太像是对她的到来早有所料一般,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瞬间的愕然,极快之间脸色又恢復如常。 她盯着宁缃缃,目光半眯着,露出几分不屑来,碾着高跟鞋的纤细小腿向后一步,退回房间里,空出了一个身位,好让宁缃缃能向前进来。 见她进了门,林娴才环抱着双臂悠闲地说着:「怎么这么晚才来,比我想像中的可要迟了许多。」 言语中的熟练和放松,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和她有数次争执、被她视作绊脚石的宁缃缃,而是什么陈年旧友,语气之间熟稔异常。 「霍太太早觉得我要来么?」 「她出事儿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你早晚会来的,不过……」林娴上下打量着她: 「我看你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带,你这趟来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找我的吧。」 「是……」宁缃缃也不遮掩着自己的目的,点了点头。 霍绮云说的让她来找林娴激怒她一番的事,?其实她从心底里觉得这样的计划并不是可行的。 如果真的是林娴做了什么事,她也不会蠢到因为一时动怒而说出来。 况且以她这样精明老练的人,自己能说点什么让她动气呢? 宁缃缃是没法想像的,但是偏偏就那么一点希望摆在面前,她又不愿意去放弃。 她人生无论是那10年,还是这辈子短暂的几次与林娴的交锋,所有的矛盾点都出于,都在于霍星语。 虎毒不食子,要是林娴真的如霍绮云猜的那样,走上了陷害自己女儿的道路,那霍星语就是一枚她的弃子,弃子的死活又怎会影响棋手的心绪呢? 自己没了激怒她的缘由,看着面前异常温言暖语好声好气的林娴,难不成自己真要在这里与她扮演什么知心婆媳的戏码么? 宁缃缃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眼前的林娴主动出声道:「这个时候还敢送上门来,你倒是挺让我意外的。想问什么劝,我现在心情不错可以直接问。」 第170页 瞧着她脸上那份肆意放松的神情,便能知她确实没有说谎,林娴现在心情已经好到了极点。 有什么这么值得她开心呢? 霍星语的毒检结果,过不了多久就要出来了,多的是人为她担心忧虑,而林娴此时此刻轻松惬意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么? 还是因为这个结果就是她预期中的结果呢? 「霍星语没有碰那些东西对吧?」 「什么?你说毒品么?」林娴嘆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相信的,我一个做母亲的,怎么会希望她做这种事情呢?这番话可是看在你和我一样爱她的份上,我才对你说的,她偏偏就是这么让人失望,今天拿到了结果,我会毫不犹豫的向公众公布,是我对她的放纵导致了今天的结果,我愿意承担社会的批评。」 看着她语音颤抖,脸上甚至有一些哀伤的神情,宁缃缃不由得觉得恐怖。 她说是不愿意相信,但是一字一句全都是在引导着她往那方面相信,她所说的自己要承担社会批评,其实不过是借一个师出有名的方式,把霍星语推出去,毁掉这个人的未来而已。 几天前她还口口声声说为了霍星语的未来着想,才短短几个日夜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林娴态度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或许与其说发生了什么,不如说,会不会是霍星语撞见了什么秘密。 看着她哀切的脸,宁缃缃觉得周身都泛起了冷,她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冷静,故意诈她一般,开口问道: 「是想要毁了她么?」 「什么?」 看着眼前林娴明显是被她问得一愣的神情,宁缃缃心中有一种唿之欲出的答案,叫她的心脏起搏得越来越快速,像是要跳出喉咙似的。 她上前迈了一步,紧逼着距离,双眼直视着她,说道:「你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你怎么不想来对付我?」 林娴眯起眼,审视着眼前这一个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少女。 她说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林娴心中生起一种慌乱,她脸色铁青着,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脑海里却开始推测着这句话的可能性。 宁缃缃有可能知道吗? 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自己不知道霍星语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事情的。 如果没有这场如老天神助一般的事故发生,或许自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被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送入牢狱。 她养了霍星语十多年。 做了她十多年的母亲, 其中她所付出的心血、力气,时间乃至是生命都是无可估量的。 她付出了这么多,这个被她一手培养才有了今天的霍星语不思感恩,不思报答就算了, 居然还想要挖掘出她藏了多年的心事。 可谓是不孝至极。 这么一个不孝之女,想着要把自己的养母送进牢狱的恶人,会有帮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和霍星语这关系已经密切到了这个程度,会知道倒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看着宁缃缃在她面前的那一副嚣张至极的样子,林娴扯起一抹冷笑。 就算知道那又如何? 她连霍星语都玩得死,一个宁缃缃罢了,还能发愁怎么对付么? 她看着面前叫她分不清真假的宁缃缃,开口装着煳涂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秘密?」 「就是你藏在心底里这么久,一直害怕别人知道的那个,霍星语发现了,所以你怕了,那我知道了呢?霍星语告诉我了,你怕不怕?」 宁缃缃不断说着碾痛她神经的话语,其实她并不知道林娴所谓的秘密是些什么东西。 她的话也不过是不断重复在渲染、复述着自己的猜测而已,如果在这种情况之下,给稍有喘息的时间,这个女人立马就能明白,其实自己嘴里的每一句话都是言之无物的,根本就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但她偏偏就不能给她这样一个喘息的时间。 想着,宁缃缃又逼近一步,扯起一个笑,说得煞有介事: 「其实你没猜错,我也没有那么喜欢霍星语,你给我的那些钱有比做霍太太来得多么? 但是现在我想到一个好方法,既能让我不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女人,就能让我源源不断的获取钱财,这不比做霍太太来的爽快吗。」 「你想说什么。」 「你给我钱,我帮你守住这个秘密,这个让你怕得连自己的养女都要下手害死的秘密,怎么样?」 宁缃缃脸上是风轻云淡、志在必得的笑容,但心中却发着抖。 她看着林娴脸上僵硬的表情,心里极为清楚,她接下来这句回答对自己有多重要。 如果她开口答应了,那霍绮云一些猜测就有了实据。 她的目光紧盯着,只见林娴铁青着脸,沉默不语,像是在计较着得失利益一般。 她有一种恍若谜底已经近在眼前的紧迫感,更加开口劝说道:「这么不想让人发现以前的事,答应我岂不是很划算?霍太太你犹……」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林娴忽然伸手将她推开一段距离,脸上的神色仍然是难看的,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嘲讽: 「你要钱是吗,我给得起,但我偏偏不会给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在威胁谁?」 第171页 「谁有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那我就威胁谁呀。」 像是被宁缃缃一番气得狠了,林娴盯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女,头一回意识到她的存在居然也是一种威胁。 在这一刻,内心所有的恐惧忽然变成了一种有趣。 她反倒想看看她们这些人,能和她斗到什么地步。 「我想你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时机,时间一过我一分钱都不会愿意给你。你不是喜欢霍星语么,我这个当妈妈的可以成全你们……」林娴嘴角向上笑,目光?着宁缃缃,说: 「你可以和这个嗑药磕到神志不清、精神错乱的瘾君子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林娴话音才落,还没等她看清、欣赏清楚宁缃缃脸上的表情,忽就听得那半掩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质问。 「你在说谁磕药了?谁是瘾君子?」 只见霍启在霍绮云的搀扶下,推门走了进来,两人在门外不知早已站了多久,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林娴心中一慌,又在极快之间找到了应对的法子,她慌忙走过去,想要搀扶霍启,边走边道: 「爸,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下去接您。」 谁知霍启甩开手,冷眼看着她道:「通知你一声再来,我能听到你想说什么吗,你作为她母亲,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就信誓旦旦的说,她已经成了瘾君子了?」 「我这是……爸,你消消气,都是这个小姑娘一直缠着不放,我才这么说的,我也不相信她真的会……」 面对林娴不断的解释,霍启显然没有在认真听,她黑沉着脸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宁缃缃,声音沉郁: 「你,还有阿娴,不用在这儿呆了,跟我出来,药检结果也就这么一会儿的事儿了。绮云在这守着就行。」 霍绮云在一旁垂着头,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乖巧懂事,她目送着霍启一行人远去。 那些零碎的脚步声一拐过走了,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站着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他们走远了,才转过身,看着躺在病床上没有声息的霍星语,开口道: 「人都走了,还装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6?21:33:23-2021-05-18?23:1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玻璃晴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在这间巨大的空旷病房中,?霍绮云话音迴荡显得格外的突兀。 她一边说着把病房门反锁,一边悠闲的迈步走到床边,伸出手从一大堆礼品叠放得满当的桌上挑拣着,?好一会儿才从那一堆花束与果盒中挑出个橘子来。 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女人忽然动了动,羽睫微抖,那双凌厉的眼睁了开来。 霍绮云伸手扯下耳机,剥着橘子,头也不回的继续开口戏嚯道:「怎么样,?你的缃缃开口要钱的时候这么绝情,?我在外头听得都心疼你,心疼到差点笑出……」 她话还没说完,剩下那半截就被扫来的目光斩断,没了声响,只老老实实地往嘴里塞着果片。 躺在病床上的霍星语侧过头不再看她,她尝试着动了动动了动身躯,将自己放置在一个舒服合适的位置。 在这场车祸中,她其实醒的很早。 在第1天手术结束的凌晨里,早在这个昏暗的病房中醒来的时候,第1眼见到的就是林娴。 她看见这个女人匍匐在她的床边,伸出手紧紧捏着她的手心。 像是在感知着她什么时候有甦醒迹像似的。 霍星语脑海中的回忆覆盖在她的眼前,理智和恐惧缠绕成一团,让她的手僵硬的躺在林娴的手心之中。 从前从不畏惧任何的困境与对手。 与人对弈之时,战胜高明的棋手才会让人有成就感。 但是在她叠加起来的人生中,?她从来没有想过,林娴会坐在自己的反面。 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大的敌手是一个杀人犯,是和自己生活了10余年的继母。 她脑海里所有关于童年的回忆都是谎言,林娴向她灌输着所有的虚假,一步步把她捏造成了现在的霍星语。 她有一种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茫然。 在这一片夜色中,她藉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光色,看着伏在她床边的林娴。 要赢过这个女人,自己该怎么做,自己又能怎么做? 她目光转动,藉着月色看着四周的环境,不远处的茶几桌上放满了花束和礼品,看样子在自己没有醒过来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出事了。 她眼神滚动着,忽然停在了不远处的柜子上的一个托特包上。 这是她出事那天拿着的背包,里面装着林娴年轻时写的那些信件。 她心中一沉,只觉得眼前的形势犹如一个纵深在她脑海里的棋局。 她很明显各执一子,都想要把对方的路给堵死。 在这一场车祸之前,她在林娴面前并非没有优势。 她脑海里那些凌乱的回忆,还有让她先找到的证物,都在一步步的把她往真相中引。 她可以在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中,挖掘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可是这一场事故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扭转。 第172页 自己的这一场车祸并没有什么难以断定的地方,车也没有被焚烧。 她随身带着出门的那几封信和明信片就放在包里。 警察找出来了,自然是要交给亲属的。 那么林娴看过么? 自然是看了的吧。 她接下来会怎么对自己呢?霍星语设想过很多可能。 在她设想过的每一种计划之中,所有的应对法则都只能是找一个帮手。 自己躺在医院里,多处损伤,缠着绷带,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而愿意相信自己,又能名正言顺的来到这里的人,也只有霍绮云一个。 才想到这里,她就听见连吃东西都堵不住嘴的霍绮云独狼的声音又响起来: 「说实话哈,其实吧,我觉得宁缃缃还是挺有演戏的天赋的,瞧她那吵架的气势和机灵劲儿,把林娴怼得,都说不出话了,而且她找人要钱的那个桥段,绝了!」 听着说个不停的话语,她知道霍绮云想要调侃些什么,她也知道宁缃缃在这种情况下说出逼迫林娴的话是极为正常的。 偏偏就是觉得心里别扭着,她想,要等所有的事情全部都结束以后,她一定要宁缃缃缩在她的怀里,要她在自己耳边承认一千次一万次的喜欢。 憋着怨闷,霍星语看着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的霍绮云。 伸出没有被这场车祸伤到的右手,扯下了氧气面罩,苍白的唇角扯起一点弧度: 「是么,你也觉得我的缃缃演技好到这个地步,既然这样,那部大制作我把你换下来,让她做女一,怎么样?」 霍绮云早就想好的那一肚子玩笑话,被她就这么一句话给堵住了,脸上更是气鼓鼓的,狠狠的剥着橘子皮,嘟囔问道: 「我可是为了这个角色减肥很久了,女一谁也抢不跑!躺在病床上呢,就想着给你那个小情人抢资源了,有空你就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你,现在她们可是要去拿报告了。」 「拿吧。」 「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是想想咱们之后怎么办呀,她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好好的为什么偏要说你吸毒了,你可不知道,在家里她是费尽心思游说,怎么都让你做这个检查,又这么放风给媒体,闹得满城风雨。」霍绮云擦了擦手,又从那个果盒中翻出一个橘子来: 「现在好了,你又没碰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查出来有问题,这清清白白的检出来不尴尬么她。」 「不会尴尬的,她会拿到她想要的报告结果。」 霍绮云剥橘子的手一顿,她转过头去,幻像躺在病床上一脸漠然的女人。 什么叫林娴会拿到她想要的结果? 她怎么可能拿到她想要的结果呢?! 「她做假报告吗?」霍绮云脸上浮现出一种焦急的神色:「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做后手准备啊?咱们现在去多验一管血,正巧了,拆穿她的真面目。」 听着她语气中的焦急与找到解决困境办法的得意,霍星语垂下眼,没有接话。 她自我畅想着要如何对付这个坏女人,又把计划和想法在霍星语面前说个不停,可对方并没有任何要参与讨论的意思。 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她。 眼神里全都是让她觉得充斥着森森寒意的冷静。 霍绮云心中慌乱着,她不自觉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一种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听的可能。 她看着霍星语,忽然开口问道:「你不会,真的碰过那些东西吧?」 面对着她的提问,霍星语仍然是没有开口回答。 霍绮云在她眼里有着一种近乎稚子的天真,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不愿意想太多,更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若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了别的人选,她是不愿意把这种天真敲碎的。 在和她说任何事情的时候,她总想着一种什么样的言语才能说起来没有这么残忍。 但太多的事情就是无论在腹中如何百转千回,都没有办法掩盖住本质上的伤害。 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晃了晃胳膊上的那几个多出来的针孔; 「你不会以为她这几个针孔是扎着玩儿的吧?你说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其实很简单,她只要证明我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无论我说什么话都不足为信就对了……」她顿了顿,继续道: 「单单一个服用精神类药物还不够,如果是吸毒导致的精神疾病,那就很充分了。疯子说出来的真相,是不需要别人相信的。」 「爸……」林娴声音颤抖着,捏着那几张检验单,脸上有止不住的大颗泪滴向下滑落, 她脚部趔趄着向霍启身边走,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她左摇右晃的几欲摔倒,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打击,跪扑在霍启腿边,掩面痛哭着。 宁缃缃被霍启叫到这儿来,本来心中就是没有什么把握,再看着这一场面,更是慌乱。 她想要上前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张化验单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却又深知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只得站在原地焦急的观望着。 只见林娴捏着那张化验单,颤巍巍的往霍启手里一塞,哭得更是痛彻心扉、如有天崩,往日她一贯骄矜的贵太太形象,此刻全都抛在了脑后。 只跪扑在地,乌鬓散乱,任由泪水,把脸上精緻的妆容煳乱。 第173页 宁缃缃听见她哀恸的声音轻轻响起。 「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她,才让她碰到这些东西,犯下这么大的错,我以为她长大了我不再用事事管教着她,可以安安心心做一个慈母,看着她做想做的事情,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一点放纵,就让她走错路了……全都怪我……」 在她呜咽的哭声之中,霍启捏着那张报告单,枯瘦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在亲眼见到结果之前,无论旁人说些什么,他都是不会相信的。 说他的孙女吸毒。 说她疯了。 可能吗? 他看着那张摆在面前的报告单,只觉得心中恍惚。 他已经是失去一个儿子的人了,而如今在他眼中霍家的唯一一个继承人也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为什么?自己做过什么孽吗? 他胸中轰然,眼眶中的泪还未落下,就只见跪坐在地上的林娴忽然站起身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直奔到宁缃缃面前,一把将这个腿上还打着石膏的小姑娘扯着走,一边走一边嘶吼道: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孩子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会想要和自己的母亲作对,背叛自己的家!」 林娴在眼睛里充着红血,咬牙切齿的将站都站不稳的宁缃缃拖行着: 「宁缃缃,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是你把霍星语害成这样的,她是一个多么乖的孩子,都是因为认识了你才会变成这个样的,如果不是你,她还会有美好的人生和前途,你毁了她,我要你偿命!」 第90章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咆哮、嘶吼着的林娴,她的崩溃仿若一头护着幼子的母兽。 周围的陪着霍启赶到医院的人都不禁觉得不忍起来。 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此时已经将她所有的傲慢抛在脑后,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个不幸的脆弱女人。 所有人都知道,林娴独自抚养着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孩子。 但她不仅不计较付出,还把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视如己出,她可以为了霍星语失去自己的孩子,费尽心血栽培成所有人的心目中的少东家, 可是她获得了什么呢? 她从前失去了丈夫,而现在,她的孩子因为吸毒而精神异常; 哪个作为母亲的人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 旁观者看着她撕扯着那个少女,此刻的毫不顾忌地发泄着她所有伤痛,都不忍去阻拦。 她所有的泪水和怨怼,所有人都能理解,甚至在心中也暗暗觉得林娴说的对。 如果不是认识了这个出身不好家庭关系还这么复杂的宁缃缃,这个在他们心中位于神坛的霍星语怎么可能被这样拉下来? 所有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面。 霍启沉着一张脸,紧抿着唇,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 旁观着几个人像是读懂了霍启脸上难看的神色,你瞧我我瞧你地交流了一会儿,才纷纷上前把林娴拦住,生怕在这种极度悲痛的情绪之中还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当众人终于把两个人分开,倒在地上脱力的林娴在众人的安慰声中仍然止不住泪水。 看着眼前这场闹剧,霍启捏着手杖重重的在地上撞击了两下。 这两声碰撞声巨大得让让这件休息室里的哭泣声安慰声,全都在顷刻之间归于一片死寂。 众人回头望着端坐在沙发上,头髮已然花白,脸上已布满了岁月纹路的霍启。 他的身躯直挺着,剪裁得体,熨烫的没有任何皱痕的西装,托着他那股迫人的气势,霍启昂首垂眼,蔑视着这一场闹剧,在这一片沉寂中,开口道: 「起来,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抓着一个小姑娘撒气,你不嫌丢人?」 说罢,又侧过头向站在他身后的人吩咐:「去把宁小姐扶起来,教不好她,是我们做长辈的失职,全怪罪在女人身上,未免太过可笑了。」 听着这话,林娴铁青着脸在搀扶之下坐回沙发上,仍是哭啼不止。 四周人见她哭,几个人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也陪着哭起来,听得霍启烦躁不已,他深唿出一口气,忍不住烦意道: 「闹够了没有,一个两个的在这哭什么?闹什么?哭丧么?谁死了现在?」 他的话音掷地有声,狠狠砸在这一片寂静之中。 林娴轻声啜泣,像是在极度悲痛之中,已然枉顾尊卑与教养,她直视着霍启,像是被他这一句毫不带关心的话激怒了似的,眼里再没有半分敬意。 她的哀切交杂着怒意:「是,是哭丧!我的女儿我最了解她,她这么骄傲一个人,现在成了这样,精神状况都出了问题,医生说她会疯的,爸,你知道什么是会疯吗? 现在是看到莫名其妙的幻觉,之后呢? 之后就会疯言疯语,从前的那个霍星语就没有了,这样她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听着着话,一时间四周的霍家人哀痛的脸上是各有各的精彩。 有担心着霍星语要是真的疯了,往后分红还能不能这么多的,也有在泪意满溢中窃喜的。 「会疯?」霍启冷眼看着跪坐在地,撒泼着的林娴,顿了顿,他把那张捏在手里的化验单,平整地摊开,抚了抚因为激动而揉皱的折角。 将那张化验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然后伸手把它撕了个粉碎。 第174页 看着面前愕然的众人,霍启沉声开口,向所有人宣布着:「我现在和你们所有人正式地说,我霍启,绝不相信我的孙女真的会碰这种东西,我也不会换掉继承人。」 「爸,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跟我一样难过,我们都是爱她的,但是,但是人总归是要接受现实的,化验单你看了,她的精神服药你也看了,连她的主治医生都说了,她最近确实能看到很多幻觉,霍星语已经疯了,我们都得……」 林娴话音还没落下,只听见霍启迅速截断她的话,质问道:「你想说什么,林娴,你知道你要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事实就是……」 「事实就是!」他厉声打断道:「霍星语绝对不可能主动去碰这些东西,你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你不相信她,而她身上流着我们霍家的血,我相信,她绝对不会碰这些东西,我会等她醒过来,好好问一问,这是她疯了,还是有人想要她疯。」 霍绮云对于自己难成大事这一点是有着清晰认识的, 她在霍家这种以豪门精英自持的地方,显得有多格格不入,她自己从小就十分清楚。 而她从一个只会玩乐喝酒的小废物,变成今天能有东西吹嘘一番的影后,这一路上如果没有霍星语,她想或许她是走不下来的。 虽然听起来很失败,但她确实觉得,在霍星语的羽翼之下活着,对于她来说是一种享受。 她不用担心任何事,永远都有人会替自己抵挡所有未知的恐惧,解决她所有直率引发的麻烦。 这样一个霍星语,在她心里应该是一直都这么傲慢冷漠,大多数时候雷厉风行,懒得多说话,少数时候施展一下冷嘲热讽的关心。 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只剩半口气,还要时刻提防着谁来陷害。 这几天的一切让她忽然有一种从雏鸟被强硬地扯到风雨之中的感觉,叫她不得不产生一种反过去站在霍星语身前的冲动。 她伸手摸了摸霍星语明显多了针眼的手臂,眼中发着红,她心中鼓动着汹涌,叫她不再去想一切会不会又重新回到几年前她告发林娴时候的屈辱, 这一刻她就只想把霍星语从这种危险之中扯出来,想着,她决意道:「我去找爷爷,把她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她要怎么报復都行,我才不会怕她,我,我一定叫她好看!」 霍星语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平静得骇人,她的眼神平静地望着霍绮云说道: 「你记不记得我要你在这个房子里装一个摄像头?」 「记得!记得!」她惊唿起来,沾满了泪水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在这一场走投无路的困境之中,又找到了出口: 「拍到了是不是?拍到了她对你动手脚是不是!我们把这个视频交给警察,再拿去给爷爷看,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不能去,一切都还早。」 「为什么?」 「你怎么证明她给我注射什么呢?谁会相信?我们还是没有证据。」 霍绮云满心满眼的喜悦,被这一句话给瞬间浇灭了,她在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却半句话也答不上来。 林娴还可以有更多狡辩的理由,霍启不会相信她们的。 更何况,在多年前自己可是有过「诬赖」前科的, 她要怎么说? 一时间,她又开始颓丧起来。 霍星语眯起眼看着面前的霍绮云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扯起一个笑:「用不着这么伤心,我的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又有了新的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不是说她会拿到她想要的报告么,这回算是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个女人她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她能证明你碰过这些东西,她就会说你疯了,她还有那个医生背书,我们根本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不会,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霍星语侧过头看着她,脸上扯起一个笑容: 「爷爷是不会让她把我疯了的消息传播出去的,无论我是真疯了,还是他相信林娴所说的话,在结果上,他对外界只会否认这个传闻。」 听着她说的话,霍绮云悬着的心松了一口气,嘟囔着感嘆道:「还好爷爷站在你这边,他还是爱着你的。」 「不,这是利益问题,和爱没有关系。这一切只不过是林娴预估错误而已,她会谋算人心,却不会做生意……」霍星语顿了顿: 「在没有触及到利益的时候,商人是可以满口的仁义道德的,可以不断让人宣传自己所做的善事,捐大把的钱,但其实呢? 捐出那九牛一毛是为了避税,好名声也不过是继续扩张的遮羞布而已,一旦触及到利益的根本,什么礼仪道德谁还在乎? 让他把人生吞活剥吃了,他也做得到。林娴想做这么大的丑闻,是想把霍家的根脉都斩了,爷爷是绝不会为了那点挂在嘴边的道义,就对外承认这件事的。」 霍绮云呆呆的瞧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人伤得床都下不来了,但心思居然能一刻都没停过。 一步步的排兵布阵,一招招都有后手,就等着林娴往她设计好的坑里走吗? 自己居然刚才还想着要保护她,站在她前头? 霍绮云心中打了个抖,她现在只怕霍星语做得太过火,把霍家搅个地覆天翻。 第175页 她捏着那个橘子,开口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从前她做过的所有事情。」 「如果你是她,你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被逼到没有退路,只要我醒过来你就必定会被我送进警局,你会怎么做?」霍星语听着她的问题,略微侧过头,审视着她,问道: 「我逃去国外吧……或许?」霍绮云皱着眉,想着:「那再不然,我还是去自首算了。」 「是么?没想到你除了独吞我的水果之外,还挺有良知的。」 「你又吃不了,病成这样了还这么斤斤计较……」霍绮云听着她的话,剥橘子的手更起劲了: 「而且这叫什么良知,这叫走投无路,不去自首还能做什么,等着让你把她抓进警局里吗?我听说自首能减刑的。」 「还可以有别的办法。」 「什么?」 「她可以让我再也醒不过来,这样,她的秘密就可以永远藏起来。」 霍星语看着她,指了指藏在病房书柜里的摄像头,陈述道: 「不是没有证据么,我们可以制造获得证据的机会,她过不了多久就会送上门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我来了!!感谢在2021-05-24?21:17:20-2021-05-27?23: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人的反派?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宁缃缃坐在这辆宽敞的宾利欧陆上。 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飞驰着,模煳成一团晃动的浓绿,过往的车辆退缩在宾利的身后,这辆车全速地在公路上兇勐前进。 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侧着头,保持着一个挺直僵硬的姿势,向车窗外望着,身躯尽量靠着门边坐,警觉得仿佛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破窗而逃。 这所有一切的「预备」和僵硬,都只有一个目的——在霍启视线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经过医院里那场难堪到让人无法想像如何收场的闹剧后,宁缃缃本以为无论今天再发生点什么,她都能从容面对了, 直到霍启让人带着她,毫不犹豫的向外走上了车。 她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当人觉得当前局面已经达到混乱得不能再混乱的时候,就会有更混乱的事情发生。 宁缃缃略略侧过头,身体虽然绷得紧挺,但余光还是忍不住浮动着飘向一旁脸色铁青,嘴角向下,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缝的老者。 心中如有擂鼓。 她对霍启这个人接触并不算多,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个人和霍星语是一脉相承的从脸上看不大出情绪,读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那双眼望向自己的时候,怀着什么样心思都让人捉摸不透。 可是在她心里,霍星语和这群人总是有明显的差别的。 即使这种未知让她无法读懂霍星语在想些什么,但也不用胆战心惊地去揣摩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去讨好她任何一句话语。 她知道霍星语身上的所有锋芒毕露都不是向她而来。 但霍启不一样。 这样的人在平常自己都未必应付得过来。 更何况他现在是摆明了站在林娴那一边,和她一起反对她们的人。 这样把她叫到车上,接下来想要带她去哪儿,又想要说些什么,这些疑惑都让她茫然。 就在宁缃缃攥着手,抿紧嘴唇,望着窗外沉默着思考的时候。 她忽然听见霍启极其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像是出声提醒她些什么似的,宁缃缃转过头去瞧。 只见这个面容坚毅的老者目不斜视,眼睛直直望着前方,开口说道: 「宁缃缃,我知道今天你……稍微受了点委屈,但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大家情绪激动一点是很正常的,我希望你能理解。」 一话到尾,宁缃缃听着就颇觉得心中不适。 他言语措辞中,是在说让她见谅,让她体谅今天混乱的局面,但语气中那种居高临下,仿佛也只是知会一声,做做样子地表达几分歉意。 自始至终宁缃缃到底感受如何,他是全不在意的。 这种轻视反倒叫让她失去了害怕的感觉。 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松弛了下来,那种面对未知的恐惧消散了,她胸中有股怒,叫她忽然想看看,这个自视甚高的霍启,到底能说些什么。 想着,她脸色冷了下来,低声应了一句,就听见霍启开启了他的正题:「你和霍星语,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着这个突兀又莫名的问题,她心中短暂的茫然了一下,不知道霍启究竟想和她提点什么。 「什么叫怎么回事?」 「一定要我说的这么清楚吗,我问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横扫过来,语气里的咄咄逼人毫不隐藏,在镜片背后的鹰眼锁住宁缃缃: 「就是问你跟她到底达成了什么一致的目的,让她说什么都非你不可。」 「协议?」宁缃缃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霍启言语里的意思,她皱着眉开口道: 「我和她之间没有过这种东西。」 「没有?」他冷笑一声,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别人一样好煳弄吧,你是要我相信我孙女真的是个同性恋,还是你觉得我要相信你们是互相喜欢?」 第176页 「你怎么知道不是?」宁缃缃皱着眉,听着他语气中那股嘲笑意味和话里有话的意思,心中更是不舒服。 「因为,当初她对外宣称喜欢女人为了什么别人可以不清楚,但我不用想也能猜到,做这个少东家,是她人生迄今唯一的目标,而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两样东西,一是男人,二就是荷尔蒙发酵……」他目光里是种傲慢的清醒,斜着眼看着宁缃缃: 「霍星语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孙女,我瞧得最清楚,她需要什么样的利益,才会考虑需要什么样的人,至于你,你能给她带来什么,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霍启上下打量,审视审度了她一眼,又把脑袋转回正前方:「你在我眼里,也只不过是我一时妇人之仁,所做决定里的意外而已。」 听着他的话,宁缃缃胸中一窒。 她从林娴口中早就得知这一场婚姻的真相,但被这场婚姻的始作俑者当面如此贬低,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堪与愤怒。 她心中翻滚着一种「凭什么」的情绪。 凭什么这一家人要随着他们一时一变的想法来左右她的人生? 霍启所说的妇人之仁,他语气里的那些牺牲与施捨,因为他一时的念头,就把自己上辈子的一半人生都困锁在霍家里。 而这辈子她要和霍星语在一起,霍启改变了想法,收起他的怜悯之心,就绝不让她们再有任何的牵扯。 凭什么总是他们说了算? 她和霍星语的人生凭什么要让别人来决定? 宁缃缃的神情开始冷了下来,她心中所有的紧张和害怕,都被这一时之间充斥在心头的不满和愤懑顶替掉了; 只听见坐在身旁的霍启仍是不依不饶的开口说:「现在可以坦诚了吗,你和我孙女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交换了什么东西,还是你身上又是我瞧不着的利益可图,让她这么天天的追着你跑。」 听着这话,宁缃缃扯起唇角嗤笑一声说道:「我也很好奇,等她醒过来了,你可以问问她,到底我有哪里这么好,让她能这么不依不饶的追着我跑。」 「你!」霍启面色铁青,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女人怎么能喜欢女人?这是反常的!你不觉得自己变态吗?」 「变态?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可笑吗?这个所谓的常又是谁来规定的呢……」宁缃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摇了摇头: 「你可以接受她和女人结婚,可以接受她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但却不能接受她爱上一个女人?可笑吗?」 霍启像是被她直击痛点,好一会儿都没说上话来。 过了许久才开口说到:「别的有钱人也不少,霍星语现在都这样了,你没必要抓着我孙女不放手。」 「她不会有事的。」 「是吗,我劝你做人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实话实说,她现在情况并不乐观,不仅什么时候醒来不确定,现在还沾上了那些东西,医生说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在前段时间已经开始产生幻视幻听,她要是醒过来,能不能做个正常人都不一定。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仅仅看在你母亲当年救过她一次,好心提醒你罢了。」 「你相信霍星语会碰这些东西?」 宁缃缃明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那些一字一句的假设,就仿佛刚才在医院里,信誓旦旦地震声宣布,霍家不会换继承人的不是他一样。 只见面前的老人神色僵硬,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信。」 「那你刚才……」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见霍启的目光里充斥着一种,像是听见了愚不可及的疑问一般的讶异、轻视,他开口回应着这一个疑问: 「你真是天真得可笑,权宜之计而已。这个家远没有你想的那样稳固,如果刚才我也跟着痛惜哀怨,等于变相承认了霍星语那些丑闻,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我们就会变得很被动。」 看着他目光里的精打细算、步步谋划,刚才在等待室里的那番感人至深的话语,全都成了笑话,全都是表演。 宁缃缃真真切切地觉得荒谬。 这个世界上演得最逼真、最能骗取眼泪的不是荧幕里那些虚幻的演员,而是生活中切切实实存在的人。 她在这个家里呆了十年,却到了现在才发现这群人刻板、虚伪的尊贵之下,藏满的是日积月累之下,淤积得泥泞的丑恶与腐烂。 她心中忽然替霍星语难过起来。 在这个家里连全心全意信任她,无条件的相信她的人都难以找到。 在这个风浪翻涌的家里,并没有她的避风港存在,没有人去保护她,也不会有人再相信她。 她就如同一颗棋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果断的抛弃,她的血脉至亲甚至可以用她的陨落来谋划一次新的开局。 「如果你是要和我说这些,那现在说完了,可以放我下车了……」 宁缃缃认真地望着霍启的眼睛,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坚定地开口道: 「我相信她,她绝不会、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如果你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了,要抛弃她,那我请你在利用完她之后,把她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是断更太严重,给各位美丽姐妹道个歉。 从断更的时候开始算起,我已经抽到别的地方徵用有快一个月了orz,更不了是因为平时不能联外网也不给带设备,所以偷偷摸鱼一直进展极度缓慢,本来这两天已经要结束工作了,结果又被抽去巡查,估计一切弄完还得有一周 第177页 第92章 对着镜子,林娴用指尖挑出在刚刚那场演技出挑的「斗争」中扯乱的鬓髮,侧过头斜眼一瞧,就看见在漆夜般浓黑的发中藏着几线白色。 自己已经老了。 她没有生过孩子,万事也不用太过忧心,看着已经比多数同龄人要年轻,但那几根白髮和眼尾纹路仍然在宣告着时间流逝的不可逆。 如果她的秘密也能像时间一样,?一经流逝,就能永不復返、永永远远的消失,那该有多好。 想着,林娴指尖一勾,把散乱的发整理回原位,从包里拿出粉饼沿着哭花的纹路一点一点按压上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沿着她所预料的走向发展着,可一切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检测报告出来了。 这么一大桩丑闻在霍家人面前公布,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可谓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一切的事情本应该像她预料的那样, 霍家这一湖静水,就要被掀得地覆天翻,她一手养出来的,这样漂亮傲慢的霍星语,也会被碾到泥里。 就算时隔多年,只要她想,只要她林娴愿意,整个霍家还是得给她陪葬。 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一切走到这个地步了,平时嘴里挂着礼义廉耻,满口仁义道德的霍启,今天反倒在众人面前,不顾面子,连多年的名声也不要了,硬是要替霍星语说话? 这一切的事情,看似都在她的筹划之下,却又有了她没有发现、没有预估到的乱子,开始逐渐脱离她的控制。 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如果霍星语真的醒过来了,她又该怎么办? 林娴盯着铂金包一角里露出来的,被塑封袋包裹着的明信片。 她想,自己是真的想过好好做人的,想过放下、甚至于忘记以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可是没有人给过她机会。 她这些年以来,以她的仁慈和原谅对待这个家庭、对待这个孩子换来了什么呢? 她成了一个被孩子忤逆的不幸母亲。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皱纹。 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这褶皱的纹路中、从她的血肉之中迸发而出。 她的仁慈和原谅没有换来她想要的结果, 别无他法,只能让那些知道她秘密的人永远都说不出来,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让他们闭上嘴,永远,都说不出来。 想着,林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向上扯动着,撕起一个得体的笑,轻巧地提起铂金包,高跟鞋一步一响,踏着瓷砖,迈步向病房区走去。 霍绮云削着苹果,她一边转着刀,一边对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人絮絮叨叨着: 「这些来看你的人也是奇了怪,你现在这个样子,抬手回个消息都费劲,他们还是花啊、果啊的送,是送你的还是送谁的?」 「想吃可以不用找这么多藉口。」 「反正你也吃不了,我!我女明星欸,影后欸!我这是冒着变胖的风险,响应不浪费粮食的号召,这属于是牺牲了,懂吗?」 霍星语半眯着眼,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强词夺理的说法,忽然就听见锁上的门被拧动, 机械轮转传来的几声响动,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望向门口,一时间,病房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只听那厚实的、被锁住的实木门在两声转动之后就彻底没了响动,仿佛是有意等待着什么一样。 或许……或许是医生?护士? 可是现在早就过了查房和换药的时间,怎么可能还会来呢? 在这片忙乱的思绪中,霍绮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种直觉的想法,让她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害怕无措, 手一抖,捏着的刀一歪,霎时间在指尖割出一个裂口来。 可此时她被这害怕的感觉震慑得只能坐在原地,全然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能恍然无措地望向躺在病床上的霍星语, 只见眼前的霍星语脸色虽不好看,却明显比她冷静得多,她伸手拿起氧气面罩,扫了一眼霍绮云手上的刀口,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被子,压低着声音轻轻说道:「铺平,血不要滴上来。」 听着她的话,她一时间忽然找到了方向,她把刀放在病床边的小柜上,攥着拳,捏住受伤的口子,忙乱地帮她把盖好。 在拧不开的机械响动之后,门外的人显然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又抬手急促地敲了几下。 霍绮云听着这仿佛催命一般的响动,帮铺平了床,高声应了一句「来了」,三两步走到门前,深唿吸了几口,她伸手才把那道锁转开,外面的人就勐地使劲一推闯进门来。 「怎么了绮云?这明晃晃的大白天,锁着门,怕谁瞧见什么?」 看着眼前推门而入,对她说着话,可步子却一秒没有停留径直走到病床边上的林娴, 霍绮云心中勐跳,耳边嗡鸣着,叫她觉得自己嘴唇都发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开口回应: 「我,我得防着他们拍,这几天外面传得风言风语的,被围追堵截得都怕了,现在的狗仔跟拍方法多得人想都想不到,我来这儿,不关着门拉着窗帘,我不放心,被拍到点什么那又开始有谣言了。」 「是么?经过这么多事情,绮云你也是长大了,比以前成熟很多了,你能想到这些让我很意外,只不过,依我看……」林娴回头斜了她一眼,继续道: 第178页 「你就不应该来看她。」 面对着这先夸后贬的一套话,霍绮云愕然在原地,登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按以往来说,即便是自己入不了林娴的法眼,对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她也不会轻易地给人难堪。 林娴是深谙人生规则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柔和、端庄甚至有那么几分亲切, 即便在面对她的敌人时,这个女人也会讲究一个兵不血刃,坏人让别人来当,自己永远是温和、高贵的霍夫人。 面对这样的带刺言语,霍绮云心种慌乱,却不害怕, 她在圈子里混久了,早就不是当初能被林娴几句话搅弄得地覆天翻的小孩子对于这样的人,硬着和她对上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对于这种夹枪带棒的话语,就像面对八卦杂志的尖锐访谈一样,不要黑脸,要笑意盈盈,要装傻充愣,要装着什么也没听懂。 霍绮云望着她,一脸愕然:「怎么不该来,这可是我妹妹,她现在什么时候醒过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来! 舅妈,我只是关心她而已,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是我哪儿做得不好么?」 听着这番言语,林娴脸色已是极不好看,看着眼前满脸迷茫无辜的霍绮云,她仿佛是一刀扎进了水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什么效果也没有。 她看着眼前这个蠢货,还维持着表面的得体,开口道:「不是你的错,是今天检验报告出来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一厢情愿去相信就可以的,无风不起浪,网上那些也并不是谣传,所以舅妈心情不好,才控制不住情绪。」 「不是谣传?!」此时此刻,霍绮云听着这话,展现出了她作为一个在影坛磨练已久的影后应有的演技, 她双目微微睁大,朱唇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是眉头紧蹙,眼睛里的泪水随着害怕、恐惧交杂的眼神,从满溢到落下也不过短短几秒,就顿时哭着扑到了霍星语的床边开始嚎啕。 这样惨烈的失声痛哭,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霍星语有一种短暂的恍惚, 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自己追悼会上,好像出来的不是什么血液报告,而是她的尸检结果。 「所以我才说,让你少来看她,你一个公众人物,身后跟着多少眼睛,你不来,是为她好也是为你好……」 好一会儿,林娴像是看她哭个不停看烦了,终于开口阻断道: 「事已至此,她犯下这种错以后是很难再代表霍家走到人前了,再哭也是没用了,绮云,人,是要为自己考虑的知道吗,先回去吧,今晚我守在这里。」 霍绮云擦泪的手一僵,她维持着伤心痛哭的干嚎,抬起低垂的头,望向坐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和她说着话,目光却始终落在霍星语身上的林娴。 她忽然意识到,霍星语那些猜想,是对的。 这个女人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结束这一场秘密了。 霍绮云哭得已经抽噎了,她抹干眼泪,这场恸哭给她止不住害怕的颤抖做了掩饰,让林娴没有办法分清她究竟是情绪激动,哭得发抖,还是怕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她顺从地点点头,应了一声,抽抽噎噎地提起放在凳子边上的包,就想要往外走,迈步才到门口,就听见林娴的声音,幽幽地在背后响起。 「对了,忘了问,刚刚关着门和谁聊天呢,有说有笑的,这么开心。」 听着她问出的这句话,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日头高照的艷阳天里,这间封闭的房里仿佛刮动着暴雪,冻得人指尖发冷。 「和……」她半个字卡在嗓子眼里,看着林娴似笑非笑的表情,手心的汗泪胶着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不知道林娴在门口听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些什么,此刻躺在床上的霍星语也不能给她任何的保护。 「我是听说邓……」她呜咽着嗓子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叫太过生疏,很难圆上,于是改口继续道:「就是言心,之前出事伤得也很重,躺了好几个月才起来的,想问问她,比较有经验嘛,她看我难过,多逗了我两句。」 「是吗……」林娴嘆了口气,说道:「那太可惜了,刚刚在门口,听见你说得这么开心,我还以为是星语醒了,真是空欢喜。」 霍绮云捏紧了手提包上的皮革,顺着她的话,难过道:「都这么久了,还是一点迹象都没有,我好怕她不会再醒过来了。」 「但愿……」林娴回过头,看着躺在病床上,唿吸均匀的人,笑了笑:「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orz督导组解散啦!!我回原来的单位了!! 爬上晋江看到还有姐妹在等我真实落泪了,实在对不起,接下来会常更到完结的! 感谢在2021-06-08?00:18:35-2021-09-05?18:1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luer?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那句轻飘飘的「不会」落在霍绮云的耳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她想让自己尽量以一种看起来正常的神态,缓慢地把这扇门关上,隔绝掉林娴注视着她的目光。 霍绮云捏着冰冷门把的手发着抖,头也不敢回地走出门外。 关上门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倚靠在墙边几乎站不住。 第179页 不会什么? 不会醒不过来,还是但愿她永远、再也不要醒来? 此时她的心中,对未知的恐惧、害怕一同翻涌着,此刻她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杀过人的,她是个疯子。 林娴那句意味深长的应答,更是让她手脚发软。 她自认绝不是一个有能力到能独当一面的人,更不是一个伟大得能保护别人,甚至都不够聪明去「斗」些什么。 面对恐惧,她就只能惯性地想要逃跑,但看着那扇把危险和安全隔成两个世界的,紧闭的门。 霍星语还在里面。 她还自己一个人和林娴在一起。 林娴那些一步步的计划都没有达到她所要的目的,这个女人疯起来,或许真的会选择一个一劳永逸,让霍星语永远醒不过来的方法。 霍绮云害怕着,却强迫自己不能逃,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绝不能再离开医院半步。 霍绮云捏着手机两三步拐到转角处,她双手抱着腿,蜷起身子窝在长廊椅子上,头埋在膝盖之间动也不动。 事到如今,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去面对这些事情吗? 整个霍家还有谁信得过? 还有谁愿意相信霍星语? 还有…… 【宁缃缃!】 她勐然抬起头, 对!还有宁缃缃,无论怎么样,她都会相信霍星语,她一定会来! 想着,霍绮云慌忙捏着手机拨通电话,耳边那一声声机械的唿叫声响没有持续太久,就听见宁缃缃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在这一种时刻,听到熟悉的声音,霍绮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片狂风暴雨中快要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了浮木。 她的声音颤抖着又带着激动,生理性的泪水像是被她的情绪带动一般,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勐的一下往眼眶里沖。 「你快来医院,快,这个疯婆娘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事儿,她真的疯了,霍星语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会杀了我妹妹的!!」 「什么?出了什么事你慢点说,说得清楚些。」 「慢不了慢不了!你快来,我求求你了,我,我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的,你快,我就在医院的……」 正在慌乱与恐惧纠缠时,嘴里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她的手机就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震得她半张脸麻了麻,她停下了话,看着手机屏幕上方跳动出一行消息提示,来自于一个未註明的号码; 【快走。】 看着这两个字,霍绮云还来不及起身, 她垂落地面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旁的高跟鞋。 一双纯黑的尖头高跟鞋,包裹着主人纤细的脚,小腿笔直,纤细,瘦得青筋在脚背凸起,定定地立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她心中一沉,只觉得此时此刻舌头都开始僵硬着,她的目光控制不住的开始发转。 好像视线不受她控制一般上下翻飞,没有办法集中。 她缓缓抬起头,只看到林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正正地、直直地对着她, 那种目光,是她难以形容的敌视、审问。 像是有洞悉一切的智慧,忽然,林娴笑了,她目光和蔼,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开口关心着: 「绮云,不是说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看着她的脸,霍绮云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当下是一句话也应不出来。 而林娴站在一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全然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这么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理由。 霍绮云脑海中空白和茫然还没有消散,手上却下意识的直接按灭屏幕,慌忙的塞进包里。 她想,如果不是身旁有那堵墙顶着,或许被她目光注视的那一瞬间,自己已经要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林娴究竟在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这个女人的出现对她来说永远是伴随着恐惧、害怕。 可是这一场戏在众人没有撕破脸皮前,她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她开口道:「就是……等司机开车到前门而已,一会儿就走了,我这个身份,舅妈您说得对,是不应该常到医院来往的,既不安全,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确实……」林娴挑眉笑笑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绮云你也会为大家考虑了,虽然这时候说这种事井不合适,但是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得不提醒一句。」 霍绮云心中茫然,只见眼前的女人伸手轻轻拉过自己的手,这双枯瘦冰冷的手像某种鸟类的利爪,将她紧紧的锁牢住。 她不敢抬头,只听见她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霍星语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知道的,这么久了,她醒不醒得过来都还是未知数,就算她醒过来了,一切,也不会回到原样。」 「什么叫不会回到原样?」 「这么大的家业,难道要给有精神疾病,还沾上过那些东西的人掌舵么?就算我们愿意,那股东呢,还有客户呢,谁愿意把霍家的未来託付到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手上?」林娴语气淡淡地陈述着,下了定论: 「无论最后结局怎么样,霍星语都已经是一枚弃子了。所以,绮云你要学会成熟,不能什么事都不去想,不去问,以后霍家需要靠你了。」 第180页 听着她这一番话,霍绮云登时僵硬在原地,目光里是她毫不掩饰的惊愕与讶异。 林娴就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听出来了,却又不敢心相信。 她是要让她,取代霍星语? 「可是我,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之前星语不是一直都管的好好的吗?我不行,我不行的……」 「那你想要让霍家世代的心血落到外姓人手里么?霍家这么大的家业,你就没想过分多一杯羹么? 这不是什么坏事,你怕什么?这是好事呀,你想想,你这就是救了霍星语,也是救了霍家……」 林娴看着她这幅好摆弄的模样,心中更是惬意,她的手轻轻拍打着霍绮云的手背: 「不要说什么会不会的事儿,人呢,不会可以学的,只要选对了边,跟对的人,确定自己不要与什么人为敌,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是什么人、天资如何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和谁在一起,由谁,来推你这一把。」 林娴垂眼看着她那副惶恐的表情,轻声哄道:「而现在,你和我,我们俩站在了一边。不用害怕,你母亲也很支持我这个想法。」 「你说,你说我……我妈也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呢?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女儿过得好,更让母亲欣慰的呢?」 车辆漆黑的宾利停在路边,司机笔直地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盯着前方,没有任何偏离。 仿佛在前方有着什么险情险况,让他不得不保持着专注的集中。 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略微暗了下来,天边的云浓重成了一种厚重的暗蓝,路两旁的灯亮了起来。 暖橙色的光映照在这辆漆黑宾利的钢铁上,也照不出几分暖意,仿佛被一种寒冷的气息吞噬掉了一般。 车内仍保持着漆黑。 坐在后方的霍启深陷于黑暗之中,昏黄的灯光照出他难看至极的脸色。 他和宁缃缃的正前方架着一个皮质的小酒桌,正中央放着一部手机。 略显少女的机身配饰,与这辆充满了精英气息的车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霍启的双手捏着手杖来回轮转,手杖碾着车身发出的敲击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手机的扩音器中传来林娴的一步步谋划和劝说。 她说的越动听越感人、越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车上的空气就更凝固一分。 霍启身上像是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怒火,让坐在一旁的宁缃缃都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在那句—— 「现在,你和我,我们俩站在了一边。」之后,电话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半晌之后才听到霍绮云一句犹犹豫豫的「再考虑考虑」。 霍启出去一抹冷笑,伸手挂断了电话。 他心中发冷,不知道是应该感嘆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上一秒能够真切地痛哭,下一秒就能够冷静的分析盘算着未来的道路。 还是应该感嘆自己老煳涂了,识人不清,十几年了都没有看清楚自己这个儿媳妇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那些一字一句的话,仿佛构建出一个自己从不认识的林娴。 从那个为了霍星语不顾安危、失去自己孩子,掏空心血的母亲,变成了一个算计着利益、失去一个棋子,就立刻寻找下一个代替品的女人,仿佛那十余年的付出,都是刻意演出来的。 在这一刻,霍启除了感觉到被欺骗、背叛,更有一种失了面子的怒意。 「霍老先生……」宁缃缃侧过头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霍启,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不往回开么?」 「回去?她选择要让霍星语成为弃子,那就是和我作对,她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搅得霍家地覆天翻么?不需要急于一时,我自然会……」 他话说到一半,宁缃缃就已然听不下去了,霍绮云和她通话时的那股焦急、恐慌甚至哀求都像是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一刻都叫她等不下去,她高声开口打断道: 「再不回去,霍星语就活不成了!」 像是被她语气一冲,霍启明显地愣了愣神,他愕然开口道:「什么叫活不成?她是我霍启的孙女,还有人敢怎么她?」 「她发现了林娴的秘密,林娴一定会杀了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5?18:18:49-2021-09-05?21:2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林娴忽然站起身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听到门锁落下的「卡哒」声,霍星语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 她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翻找藏在床垫下的手机。 额前因为扯动伤口而泛起了细密的冷汗,霍星语咬着牙,将手机从夹缝中抽了出来。 霍绮云前脚刚走,这个女人后脚就追出去显然不可能是为了叮嘱她「注意安全,小心开车」。 她不知道林娴此时此刻心中在盘算着要和霍绮云说点什么,但她明确的知道,以霍绮云的性格来说,是绝对承受不住这个女人任何试探、打压的。 她想,最好就是要让她们两个错开,碰不着面。 霍星语艰难地移动着只有几乎只有半边能动的身躯,忍着一动就开始的疼痛,单手敲动键盘,最后落在那个发送键上。 第181页 看着对话框上明晃晃的那一句【快走。】 一直以来涌动着浓重的阴云,不安、担忧此刻都牢牢盘踞在她心头。 或许旁人不能切实地感受,但她和林娴都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斗争。 如果只是要和她斗个成王败寇,那输了还有重来。 但霍家和林娴之间的恩怨,自己和这位继母之间的仇恨已经达到了一个不会再回落的顶峰,她和林娴在拿命赌一个输赢。 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霍星语想。 从这场车祸之后她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会被杀死的那一刻,在每个独自一人的深夜里,她的思维都蜷缩、困锁在这一具动弹不得的身躯里,清醒地思考着。 霍星语得不承认自己此刻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到达了顶峰。 如果是换了从前,她想,自己绝不会考虑「输」这个字眼,无论如何,要不惜一切代价,无论是输是赢,她都要把林娴一身肉给刮下来。 可是现在,霍星语觉得自己好像连「死亡」这一个后果,都不敢去轻易地设想。 在这间病房里孤独的每一个日夜,她都想过, 她要是死了,那宁缃缃呢? 上辈子还有过十年,重来这一次,就这么短短几个月一切都结束了吗? 还会不会再有开始? 她不知道,也不能去做任何的设想。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屏保,宁缃缃侧过头对着镜头笑着,仿佛也像是对着她笑似的。 她原来的手机早就被移交给林娴了,这张照片还是半夜里她偷偷摸摸登上微博,跑到宁缃缃的相册里存的。 有时想想,霍星语甚至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车祸撞得动不了了,和人斗得半只脚踏进坟墓了,脑海里还是想着宁缃缃,甚至还有那个空闲、有那个闲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上网看看她有什么消息,还有没有人在骂她,偶尔还看看她那个小破剧风评如何。 看着别人夸她,自己跟着她开心,看见别人说她不好,又会想她看到了会不会伤心。 就好像想着宁缃缃,她就可以把紧绷的神经按下暂缓的按钮,短暂的逃离困局。 看到宁缃缃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从胸口跃动而出,无论她是威胁林娴要钱、还是说着「其实我也没这么喜欢她」,她都无暇顾及,也毫不在意。 霍星语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宁缃缃就站在她的门口。 如果不是无法动弹与疼痛难忍反覆地提醒着她、刺激着她的神经,或许她就会克制不住冲动睁开眼看看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想看看宁缃缃望向自己的目光、想触摸她的指尖、她的嘴唇。 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霍星语盯着手机上的照片,脸上没有波澜。 好一会儿,她再次把手机放回夹层的缝隙之中,躺回了床上。 会赢的, 她想…… 留给林娴的时间不多了,自己这一身伤愈发见好,就连医生也在不断地说着好转好转的话,她想,这些话对林娴就仿佛是一种催化剂一样,她不会让自己醒过来。而且,要是不趁早,怎么能意外死亡呢? 看着那辆保姆车载着霍绮云缓缓驶离,越来越远的车身在道路尽头凝结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林娴环抱着双手,站在原地吹了一会儿风,好一会儿,她扯起一个笑,转身上楼。 对于霍绮云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想,自己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霍绮云在背后那些小动作,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畏畏缩缩、恐惧的目光让她也忍不住猜测,会不会这个蠢人也知道点什么。 没错,蠢人。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上的蠢人可以分成两种, 一种是不知掩饰,什么都挂在脸上的自以为是的蠢, 而另一种则是,蠢到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呆滞的,刻板的,只看得出情绪的木蠢。 霍绮云在她眼里就属于后一种。 但她毫不担心。 整个霍家需要忌惮的,也就只有霍星语和霍启,而这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被她弄得身败名裂,而另一个垂垂老矣,连脑子都不够灵光了。 这一个四分五裂、人各有易心的霍家,拿什么跟她斗呢? 况且,她最清楚了。 血缘亲情这种东西在利益面前,可谓是不值一提。 更何况是面对霍星语这样,平时连个好脸色都难得一见的人,怎么可能去建立什么深厚的感情呢? 霍家这些权势与金钱,拱手送到了面前还不想要的世界上有几个呢。 而且,霍绮云的母亲霍淮,一贯是和自己站在同一边的。 有这个更没脑子的做煽动,两三句离不开「断绝母女关系」的炮仗,霍绮云又怎能不听她的话? 这双尖头的黑绒高跟她在医院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声更比一声清脆。 那清亮的碰撞仿佛是一种掌声,在昭示着她的成功道路,註定就是迎着众人的掌声,孤独地向前。 她推开病房的门,心情愉悦,带着几分笑意走了进去。 看着躺在病床上,被层层纱布困束着腰腹和腿部的人,更叫她觉得快乐。 快乐什么呢? 霍星语死了,所有的秘密都将不会再有人知道, 第182页 自己免于牢狱之灾, 最重要的是, 何抒意这样完美的、善良的人不会被扣上一个弒夫的罪名。 这个孽种死了,她的爱人又变得纯洁无暇,没有被人玷污、也没有生下过别人孩子。 她还是属于自己的。 这真是, 意义非凡! 想着,林娴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垂眼看着霍星语的脸,这张有几分与何抒意相像,又被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一张漂亮的脸。 在几天前冒出这个要杀了她的想法时,林娴承认自己有过短暂一瞬间的伤感, 这么多年,也有过一些瞬间,让她觉得,自己或许就是她的母亲,如今要亲手弒女,总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可是谁让霍星语把她逼迫成现在这样呢? 谁让霍家把她害成这样呢? 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指尖擦过霍星语脸侧的擦伤,细细观赏着。 这样一个被她的爱与恨浇灌而扭曲生长的、坚不可摧的霍星语,居然也有看起来易碎的一面。 她就这么坐着,瞧了一会儿,像是等待着一个时机。 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林娴终于有所动作。 她站起身从铂金包里翻出两个玻璃瓶来, 这两个小巧的瓶子,在她决定迈出这一步时,就已经放在包里了。 一瓶,一瓶河豚毒素。 林娴捏着瓶身转了转,扯起一个笑来, 她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心软了,她日日夜夜地关注着霍星语的所有报告,只要她稍微好转,自己就会整夜整夜的焦虑、睡不着。 她努力布局想要摆脱这样的局面,可霍启一句「不相信」就要把她所设的局推翻, 她想,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之所以霍星语会死,并非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霍家,是霍启害的!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夹在中央,随波逐流的行刑人罢了。 想着,她拿出注射器从玻璃瓶里抽取着液体。 两种剧毒是两个极端的对立面。 当他们各自为阵时,只需要几毫克能在短短几分钟里就让人致死。 但只要错峰注入,这两种剧毒就会相互抑制,让毒发来得更缓慢,不仅难以查证,还让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一旦注射,就几乎没有特效药能救得回来。 霍星语的一生,是错误的一生,就让这个错误,就带着她与何抒意的秘密,一起被埋进地底,永远不会再有人发现。 想着,她伸手转动着霍星语的手臂,寻找一个合适的针孔。 当她手上的注射针抵住皮肤的时候,林娴觉得脑海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雀跃与兴奋,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她和她的爱人,一起联手,杀死了她们之间的第三者, 而现在,她又要亲手杀死这个早就该死的第四者。 入了夜的医院并不平静,但这间病房的位置太高,全然听不见任何的嘈杂。 玻璃窗外映照着的灯火,被隔绝在了这一片昏暗的病房之外。 她的手腕捏着针刚想用力往下抵,突然,手就被紧紧的制住在半空中。 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双还缠着纱布的手,林娴心中一沉,她咬着牙,一抬眼,对上了霍星语森冷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 第95章 天色已经略微暗了下来,霍绮云攥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宁缃缃那句; 【在掉头回去了,千万等我。】 心中的恐慌还是愈演愈烈,没有办法被这寥寥几句话所平息,五脏六腑里像是有只手在搅弄着她的脏器,叫她有一股强烈的反酸想吐。 车子刚驶出医院门口几百米,驶入路口的转角,将站在门口带着笑容目送她离开的林娴遮挡住; 霍绮云一刻也忍不下来,两三步冲下了车,坐在公共长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恐惧之中,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坐在走廊上听着林娴说话的那一刻,那些一字一句的话语,让她忽然发觉自己二十多年以来的生活被这个女人活生生的颠覆了。 林娴把霍家这个二十多年来维持着的平和,狠狠从中间撕开一道口,指着里面的裂缝和伤疤告诉她, 看吧, 你的家就是如此的虚伪。 她对林娴开出的条件,没有过一丝动摇, 听着那些一句一句的利益分析,「好言。」劝说,霍绮云都没有感觉,唯一让她觉得噁心的是,自己的母亲居然也站在了林娴的身边。 她发觉就连同一个姓氏,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也认为在这样一个时刻抛弃霍星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时,她对林娴的恐惧,就到达了巅峰。 霍家仿佛就是一个黑白间隔的棋盘,林娴把所有人都当成一颗棋子,而她就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棋手,肆意挑弄着这个家庭里所有人的关系。 她几句挑唆,就可以让霍淮对她唯命是从, 以一己之力,搅弄得整个霍家不得安宁, 她杀过人,现在还要把霍星语也逼到绝路上, 她要把人一个个地拉进她的阵营,归属于她的麾下,要让霍星语在她自己的家里孤立无援。 这个女人像一张网,更像一层浓重的阴霾,紧紧盘踞笼罩在霍家的上空,让她一点儿光明都瞧不见了。 第183页 霍绮云缩在长椅上,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一边把自己的脸用口罩裹得严严实实再往医院里走。 那些偷偷藏在病房里的摄像头,一早就和她手机关联, 病房里的人一举一动在这小小的屏幕上被记录下来。 自从装了这个摄像头开始,她就没睡过几个好觉,每当林娴说要留宿、要陪床时,她就害怕,怕得偷偷地开车跑到医院来,缩在车里盯着那一方屏幕能死死地看着一整夜。 她不敢离霍星语太远,生怕哪一个晚上,林娴就要做什么。 她也不敢离霍星语太近,林娴这么一个警觉的人,只要稍近霍星语一点的地方,都会找人盯着。 霍绮云换了件外套,偷偷摸摸的从侧门跑了进来,坐在住院大楼外的长椅上, 屏幕里的林娴就坐在霍星语的身边,没有开灯,随着窗外的天色缓慢暗下来,病房内也开始陷入一种晦暗不明的氛围。 林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昏暗之中,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霍星语。 她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在这个房间里,连时间也被凝固住。 好一会儿,林娴忽然起身,霍绮云看见屏幕里的她从手提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什么东西,不开灯的房间里昏暗的光线让她更是看得不清。 只见林娴侧过身动了几下,又走到了病床边上,俯身看着霍星语。 她背对着摄像头,更让人看不清手上的动作,霍绮云皱了皱眉,刚想抬手切换一个视角,好看清林娴的动作时, 躺在病床上的霍星语忽然动了。 她看到霍星语睁开了眼,缠着纱布的手紧紧攥着林娴。 霍绮云勐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向大楼里跑,一冲进楼里就焦躁地按着电梯的门键, 这个建在侧门的电梯直通着上面的vip病房楼层,用的人并不多, 看着上面的红色数字从负二停车场开始跳动,霍绮云心跳快得耳边都是「咚咚——咚咚」的响声, 她心中焦急地盘算着等一会儿到了楼上要如何冲过林娴那些看门的保镖。 「叮咚——」一声,电梯上行到了她面前,厚重的门向两边侧开 只见电梯内几个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站在四角,霍启和坐着轮椅的宁缃缃就在正中央。 「霍星语。」林娴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念着,她死死地瞪着面前还浑身是伤的女人那双微微挑起的眼里一片清明,没有一分一毫的茫然,显然并不是这么「碰巧」地醒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霎时间让林娴开始慌乱起来,她面上兇恶,可面对这种境况,心中也不禁有一种怯弱退缩的想法。 她忍不住想,霍星语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她会不会也做了什么准备? 脑海中乱成一片,林娴看着眼前的霍星语,握着针手也不住开始发起抖来。 在这对视中,她内心汹涌着一股恐惧,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是恐惧要杀人,自己所恐惧的只不过是一种潜在的、失败的可能。 「怎么?」霍星语死死抓住林娴握着针管的手,脸上带着嘲弄的笑:「你怕了?十几年前你怎么不怕呢?」 霍星语身上的气势仿佛紧紧的把林娴压制着,林娴脸上的神色惊慌,连身体也瑟缩着、挣扎着想要想要向后退。 可霍星语的手紧紧拽着她的手腕,叫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重要吗,解决事情的时候不要说废话,你教的,怎么忘了?」 霍星语嗤笑着,眼眸里的冷漠像是锐刃直让人发寒,她的拇指顶住针的尾部,向下用力。 那纤细的针身随着她施力的方向逐渐变弯,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娴:「你只需要知道,这回你输了,故意杀人,再加上个谋杀罪,你觉得你还有几天能活?」 她看着面前林娴铁青的脸色,微微扬起脸,那双漂亮得锋利的眉目之中,保持着胜者的傲慢垂视: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自己去自首,还不会闹得太难看,你养过我,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霍星语的话里一句红脸,一句白脸,一下恐吓,又一下安抚。 她仔细观察着每一句话出口之后林娴的表情。 虽然每一句话语都说得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已经大局在握,任何人在她的对立面都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但实际如何,霍星语自己心里并不是不知晓的。 她现在和林娴两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里,她甚至不知道霍绮云有没有透过监控看到这一幕,就算看到了,她能不能及时赶来也是问题。 她们现在的僵持,也只不过是因为林娴此时正被她的突然醒过来震得思绪混乱,短时间内回不过神来。 自己一个浑身是伤的人,咬牙拼命的尽力也不过只能紧紧抓住她握针的手,让她进不了退不了罢了。 霍星语不敢表露出自己心中一分一毫的恐惧,她必须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深知自己一旦害怕,林娴就不会再犹豫。 她的话里一下说得要把林娴逼到绝路,又一下说着还有转机, 完全是想要扰乱林娴的思绪,让她不至于觉得自己已经走到绝路,反倒放手一搏。 她太了解林娴,如果不是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不到最后一刻,这个女人都不会以命相搏。 第184页 能做的就是一边压制着,一边又示弱,寻找着平衡尽力拖延着时间, 「呵,我去自首?」 「不然呢?」霍星语的唇角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你觉得自己还有第二条路么?你已经输了。」 「呵,呵呵,霍星语你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栽培了你这么多年,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现在你要让我去自首?让我进监狱!」 那一句「输」像是狠狠扎进了林娴脆弱的神经,她双目圆睁,眼球像是都要凸出来般,死死地看着霍星语; 「杀人偿命,你觉得……」 「是我养的你!我有权利杀了你!而且,这怪我吗?你要是死了这不怨我,这只能怨你自己,是你自己发现的秘密,我们好好的相安无事不好吗? 霍星语,你还做你的少东家,我还做我的富太太,一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行吗? 现在你逼死了你自己,还牵连了一个无辜的我,要让我动手杀人,你真的是个白眼狼,害死了你的父亲,害死了你的母亲,又害死了你自己,还要来害我!!」 林娴低吼着,那双凸起的眼睛血红,她向后退了一步,咬牙双手勐地一甩,挣开了霍星语的钳制。 她低头瞧了一眼被霍星语使劲掰得扭曲的针,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声,刺耳的仿佛是生满了锈的锁链相互摩擦。 林娴的身子晃了晃,随手把针管丢在了一旁,看着霍星语仍是没有太多表情的脸, 她从霍星语的神色中读不出任何一点害怕和恐慌,那双傲慢又漂亮的眼睛望向自己,仿佛像是望着一个失败者。 一个失败者。 「你以为到这里一切就结束了吗?」林娴扯出一个笑容,晃了晃脚步,勐地一下沖扑过去,双手死死勒住霍星语纤细的颈脖,死死掐住,又用力拽起,狠狠撞在床边的桌角上, 林娴看着她脸上的痛苦神色,满意地凑近她耳朵,边笑边说: ?「本来不想让你死得这么痛苦的,那两只针剂你打了以后,不会痛苦的,见效很快,我总是想要让大家有一个最好的结局,可是你又来了,你又在破坏我的计划……你又在破坏大家的幸福和美好……」 后脑撞在桌边的那一刻,霍星语只觉得耳边嗡鸣着。一时间,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后脑蔓延开。 眼前的林娴身影晃动着、在她面前变成重影,听着她一句一句在自己耳边喷出的湿热,颈项上是被林娴死死勒住而翻涌的窒息,霍星语徒劳地伸手抓住林娴的手腕向外拉扯。 这种窒息感和浑身伤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神经,她看着林娴,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道:「你以为……杀了我,你就可以安然无恙了,一切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林娴手上越使劲,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疯狂:「不然你以为你父亲怎么死的?只要知道的人都死了,为什么我不能安然无恙?」 「是么……」霍星语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脸色因为缺氧而涨起诡异的红,可唇角却向上提着,那只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抬起,指了指林娴的身后: 「我在这间房间里装了摄像头,要杀我你就尽管,你的一举一动前后左右可都……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跑不了一次,跑不了第二次,林娴,杀了我一个,还有别人,可都看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俺来也!!感谢在2021-09-06?15:04:15-2021-09-07?16:1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022185?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勒在自己颈项间的那双手,越收越紧,指尖用力得都泛起白。 霍星语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能死, 还不能死在这里。 她想活着。 她的一生从未有过对「活着」这一念头如此强烈的愿望, 只要能活着走出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和宁缃缃会有很多无限的可能。 她们可以一起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她咬着牙关,为了从夹缝中汲取氧气,喉咙里翻滚着勐烈的、咳不出来的粗声,她求生的意志强烈,可脑海里的意识却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 起初她还有力气制住林娴, 但身上的伤口和那一番的争夺,让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剧烈的疼痛与窒息混杂着,好像逐渐失去了力气。 眼前已经看不清林娴近在咫尺的脸了,?从泪腺里奔涌的生理性的泪水,把她眼前的世界模煳成一片一片的混色拼图; 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从那个衣柜里被拽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被林娴紧紧的勒着脖子。 只是这一次没有何抒意在旁边哭嚎着、撕扯着想要救她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耳边嗡鸣着,什么也听不到,强烈的窒息感占据了她的脑海,在十余秒里唿吸不到任何空气,就连意识都要模煳的时候。 紧紧勒在她脖子上的钳制,勐然地松开了。 霍星语张着嘴,氧气从她口部直接灌入,她勐烈的汲取着,喉咙里翻滚着沙哑的响动。 松开了手的林娴,就这么站在一旁,她的肩膀僵硬着,手甚至还维持着勒着她时的姿势,整个人弓着身子, 第185页 眼神空洞着,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波澜,冷冷看着霍星语剧烈起伏的胸口。 松开手的这一瞬间,她在脑海里想了很久,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好一会儿,看到霍星语终于有喘得上气的迹象了,林娴忽然开口说道: 「放过我吧。」 「是你不放过我,是你要杀我。」霍星语断断续续的应声着,声音异常的沙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被重重磕在桌边的后脑,那种流淌的诡异湿热感还深刻在她的脑海中, 可是抬手一摸,并没有任何出血的迹象。 「我养了你十多年,霍星语,我要杀你难道我心里会好受么。」 「你有过犹豫吗?」 「有过,我要杀你,不是为了爱或者恨才对你动手,这一次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是么?」听着她一番剖心言语,霍星语摸着颈部,开口挑破:「所以与其在这里把我杀了,手上多一条人命,离死刑更进一步,倒不如坐下来,拿出一番煽情面孔我谈谈,对吗。」 林娴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对,霍星语,我真是把你教得太聪明了,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比你亲生父母都长,这样算,我是不是对你有恩? 在这个秘密发现之前,我想我们的关系并不会恶化到现在这个样子,就这样做一对貌合神离的母女不好么? 你一定要搅翻整个霍家,两败俱伤才甘心么?我们之间,不会有赢家,况且……」 她走到了窗边,伸手推开了半人高的玻璃窗,倚在窗台边上,她逆着整个人脸浸泡在黑影之中,外面的灯光与黑暗,交错在她似笑非笑的脸上,冷风灌进了房间内,将她的话吹满整间房: 「就算我不杀你,你也快要死了,总之都是要死,为什么不放过我呢。」 窗外的天色越发的暗了,失去了光线的树木,在窗外浓成一团摇晃的黑影,剧烈风通过窗口颳了进来。 听着她那一番话,霍星语皱起眉盯着黑暗中的人,开口道: 「什么叫你不杀我,我也快要死了。」 「你出现那些幻觉,你不觉得奇怪吗?其实你不是精神病……」林娴嗤笑一声,十指轻抬,点了点自己的后脑处: 「这儿,颅内肿瘤,压到了你的神经,那些不是幻觉,就是你忘记了的回忆,其实早就查出来了,我特地要医生不要告诉你的,我之前还想着要怎么和你说呢,可是谁知道,你就非得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对着来,霍星语,你说我要判死刑,但是说不准,你还死在我前面呢。」 一行人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从霍绮云手机的监控画面中传来的声音,就是那句「颅内肿瘤」。 宁缃缃抓着门把的手僵硬着,不敢向下按。 就好像不推开这扇门,所有的一切,都能当作是一场幻觉, 只要不是真正亲眼看见,都还能有欺骗自己的余地; 每当她觉得好像自己能够抓住霍星语了,可是划过她手心的,也不过是霍星语的衣角一片罢了,她又陷入了另一个死局中。 所有人的脚步硬生生的停在了门口,两边想上前拦又不敢拦的保镖听见这一声,更是不敢再上前。 听着林娴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叙述, 霍启身子晃了晃,若不是有旁边的霍绮云搀扶着,恐怕登时就要摔在地上。 在这一路上,林娴所有亲口承认的东西,让他听了都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这个女人, 杀了他苦苦栽培的儿子,又要来害他的孙女! 十多年来,自己亲手引狼入室,看中了林娴身后的资源,为她否定一切质疑,养虎为患,她留在霍家十多年,对所有人宣告着「这就是霍夫人的标准」。 却没想到,一场十余年的盘算,到头来,竟然是自己害了霍家的子孙。 霎时间,霍启脸上老泪纵横, 他咬着牙甩开霍绮云的手,勐地一下推门冲进房内,举起手杖指着靠在窗台上的林娴,声音发着抖: 「贱人!贱人!!」 看着沖闯进来的一行人,林娴的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愕然,这份愕然只存在了短短的一剎那,她脸上那些狠绝果断霎时间都软化了,望着霍启,望着他身后的霍家人。剎那间,林娴的眼中汹涌着泪水: 「大家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害了我儿子,还要来害我的孙女!我霍启一手经营的家业毁在你手里! 你怎么会有这么毒的心肠?我们霍家谁待你不好? 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反过头还咬我们一口?!还解释!有什么好解释?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霍启举起手杖就想要冲她打去; 可谁知,林娴却抢先一步走到众人身边,她跪倒在地上,拽着霍启的衣角,呜呜咽咽的哭着: 「爸,有些事情,眼见与耳听都不一定为实,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这十几年来我们的相处,我对霍家的帮助!难道连一个让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吗?」 「你还要怎么解释?你还能怎么解释!」 霍启看着她,始终没有往下打那一下,他剧烈的唿吸声犹如破败的风箱,仿佛还在期盼着,这一切或许真的有隐情。 「我看着她长大,不是亲生母亲,我却和她的母亲一样的爱她,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186页 林娴眼中蓄满了泪水,连声音都发着抖,她说着,慢慢起身, 踱步到了霍星语床边,手撑在床头的小桌边上,这张小桌上还残留着刚刚霍绮云削过的果皮残骸。 「有些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或许没有转头的余地了,可是,真相併没有这么重要,你想要找的东西,真正找到了,只会害死所有人……」她望着半倚在床上,没有办法起身的霍星语开口说着: 「所以,你只要记得,有些人是为了你才动手伤害别人的,知道吗,霍星语,人要懂得感恩,有些不该说的,我要你永远闭上嘴!」 霍星语皱着眉,对她这一番突兀的「解释」才要开口回应时,一抬眼就和她的目光对上。 林娴的目光里是走投无路的绝望和愤恨。 像是被逼迫到了最后关头,要和她殊死一搏,同归于尽一般, 霍星语心中一沉,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来了,只隐隐对步步逼近的林娴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盯着林娴的动作。 就在众人还怔愣在她这番莫名的话语中试图理解时,只见站在床边的林娴忽然伸手抓起那遗落在果皮堆边上的水果刀,按住霍星语就要往她胸口捅去。 宁缃缃是这群人之中离得最近,在她拿刀的一瞬间就看清了林娴的动作,她脑海里还没有想清楚这一举动的原因,心中却下意识地觉得危险,伸手就要去拦, 她勐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可腿上厚重的石膏和未愈的伤势让她没有任何办法迈出那一步,她只能前倾着身子拽住林娴衣服向后扯, 霍星语看清她拿刀的扑过来的那一刻本可以向后躲闪,但她身上的伤连动一动都困难,躺在这张病床上,哪还有什么闪躲的余地,只能咬着牙抬手去挡。 一切在这瞬间发生得太快,突然爆发的混乱之后,是一片凝固的寂静。 林娴手里的那把刀,就直直地,贯穿过了霍星语的右手掌心,没入了的腹部。 她捏着刀柄,咯咯的怪笑着,这一刀她本来想往霍星语心口去的,却被身后的宁缃缃扯住,生生带偏了方向。 她看着霍星语,眼底涌动着一种不甘, 咬牙使劲,勐地一下拔出深刺在她腹部的刀刃,还想往她胸前刺,挥刀的瞬间,林娴就被旁边反应过来保镖拽住了手,整个人被反钳着按在了地上。 病房的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似地乱作一团,叫医生的、喊人的、报警的,全都在霍星语的血涌出那一瞬间爆发了。 宁缃缃挣扎着扑到床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按压住她手心和腹部的伤口,涌动的血液不断地从指缝里冒出来,她脑海中一片空白,颤抖的唇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抬眼去看霍星语的脸, 这张漂亮得让人不敢正视的面庞上泛着一种渗人的苍白, 就好像……好像她在葬礼时见到的,静静躺在那里的霍星语一样。 走廊上传来急切的奔跑声,是医生快要到了, 她垂头看着自己指缝中不断溢出的血,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煳成一团团的血红, 耳边只听见霍星语混杂着略微粗重喘息的声音响起,她说:「哭什么,没事的,这儿是医院,医生很快就会来。」 宁缃缃看着她,张了张嘴,可是这一瞬间好像有种汹涌的难过压在她的喉咙里,她努力地发出短暂的几个音节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断的想—— 自己是不是要失去霍星语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们连那十年都没有经歷任何一天, 一切不能、不可以就停在这里! 「别哭了,我手伤成这样,怎么帮你擦眼泪?」 听着她的话,宁缃缃嘴上应着「不哭了」,却不敢松开捂住她伤口的手去擦泪, 手上泊泊不断的湿润和血腥味,也让她的泪水分毫停不下来,宁缃缃只能垂着头,侧过脸不去看她,嘴上嘟囔地应着:「我不哭,当然不会哭了,医生一会儿就来,肯定没事的,没事的……」 她喃喃的一句又一句,不知道是在安慰霍星语还是在安慰自己。 听着她的话,霍星语扯起笑,望着她,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其实你哭起来也很漂亮,让我看见……也没有关系。」 几个医生护士推开了门,冲进来开始把霍星语和那些测量机器拆分开。 在慌乱嘈杂声中,宁缃缃望着她的脸,她的眉宇因为疼痛而紧皱着,伤成了这样,每一句话里都还在安慰着自己。 那双上挑的眼里充斥的,都是不可言说的柔和与坚定, 让宁缃缃恍惚的觉得,只要被这份柔软所包裹着,所有的恐惧、害怕都能够一扫而空。 身边穿梭忙乱的人都化作了一团影子,她的眼里只有带着几分柔和的霍星语, 就在宁缃缃刚想张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她有些沙哑的虚弱嗓音响起:「其实,十年前……你穿婚纱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什么十年前? 宁缃缃茫茫然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她和霍星语认识吗? 还是, 还是她说的是,曾经的那十年呢? 宁缃缃愕然地看着她,刚想开口说话,身边的护士把她往后推了一把,接过压住伤口止血的工作,几个白袍医生围作一团,仿佛一堵白墙,彻底地把她和霍星语之间隔绝开来。 第187页 她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顷刻间就在她脑海里掀起巨浪。 她呆愣愣地在原地,霍星语苍白的、带了几分笑意的脸已经被遮挡得看不见了,但她却知道,她在看自己。 恍惚间,眼前这个柔软的、温暖的女人,和从前那个冷硬着脸,带着傲慢和挑剔的霍星语交叠在一起,重合成了一个人。 在短短这一刻,她不知道怎么去宣洩自己的情绪,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都被霍星语轻飘飘的一句话掀得天翻地覆。 【十年前……你穿婚纱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十年前…… 在这一刻,随着这一句话,宁缃缃觉得自己好像是孤零零站在海边的人, 脑海中所有关于霍星语的回忆犹如遮天蔽日的海啸一般,咆哮而来。 她记得婚礼的那天,霍星语冷漠的目光停顿在她的脸上。 也记得她拉着自己的手,干燥温暖的指尖纠缠着,言简意赅的那一句; 「愿意」。 而现在霍星语那些略显幼稚的举动、手足无措的样子、带着吃醋的眼神,还有湿热的吻和那十年她熟悉的理智冷静交叠在一起。 让宁缃缃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让所有的「一切变得不一样了」都有了回答; 她们生活的轨迹,她们之间所有的联繫之所以纠缠在一起,理不清,分不开, 都是因为这个叫霍星语的女人,在故事的开始就不是一个陌生人,她紧紧怀抱着她们的十年,直直地,向她奔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 第97章 医生护士步履匆匆把霍星语推了出去,?匆匆的脚步声逐渐平息, 可这间病房里的战火硝烟尚未停歇。 宁缃缃站在病房中央,一旁的霍绮云拿着湿纸巾反覆擦着她手上的血。 贯穿的伤口里泊泊不断涌出的血液,把她的整个手心都染成了刺眼的艷色,手臂和身上的衣服都有星星点点的斑驳痕迹。 霍绮云捏了捏她擦干净的手,出声安慰着道:「没事的,那把刀这么短,肯定伤不到什么要害的地方,这里又是医院,肯定不会有事的。」 宁缃缃回过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可一旁被按倒在地的林娴听了,却咯咯笑起来,她脸贴着地面,却挣扎着昂起头去欣赏宁缃缃脸上的痛苦:「说得对,现在你担心得还太早了,我这一刀或许弄不死她,只不过呢,她现在活着也是苟延残喘,你收收眼泪和情绪,过段时间再难过。」 「胡说八道!」霍绮云回头瞪着她,一脸恶狠狠的表情: 「霍星语再怎么样也会活得比你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想要害她!」 「我害她?」林娴被按着跪扑在地上,紧盘着的头髮此时也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喉咙里沙哑的笑声格外的刺耳:「她自己自作孽而已,不信你大可以自己去问问医生,她脑子里是不是长了颗瘤子,我可是特地为你们霍家着想,好心好意地交代他们不要外传呢,她要是刚刚被我杀了,还能算是我解救了她,让她少受苦,知道么?」 「林娴!」霍启咬着牙:「我们霍家到底欠了你什么?荣华富贵你还嫌不够?还要拿两条人命来填吗!」 她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但眼珠子转动着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目光落在霍启身上,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欠我什么?霍启,道貌岸然的好人角色你演得是不是自己都快信了?把你自己摘的这么干净?你们霍家这么多人里,只要你没有资格在这说无辜……」林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怪笑,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霍启: 「当初默认让我当你儿子情人的不是你吗,何抒意一分钱不要只要她的孩子的时候,你怎么逼她的? 何抒意死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责任都没有? 你和我都不是什么好人,跟我装什么?何抒意被你逼死了,我要他们两个给她抵命,不过分吧?」 霍启听着这番话,胸中怒意翻滚,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娴当众揭开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反驳,他确实做过。 这些打着「为了霍家好」的旗号,所做的并不光明磊落的事,他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可当着小辈的面被这样说出来,却让霍启感觉到一阵难堪, 这一股难堪只短暂的在他心头浮起一瞬,又很快转化成了对林娴的恼火,他为自己辩驳着: 「这不都是你愿意的吗?霍家对不起姓何的,可没有对不起过你林娴!」 「没有对不起我……」听着这话,林娴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她笑着说: 「何抒意死的时候,就註定了,我这一辈子都和你们姓霍的是仇人!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她目光里满是仇恨,像是要把这十余年所有的怒火、愤怨在这一刻全部都喷薄而出: 「如果当年你让何抒意离开,你儿子就不会死,如果今天你相信霍星语疯了,我也不会杀她,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着我一步一步走的。但现在老天有眼!」 她咯咯笑着:「你的孙女要死了,姓霍的,你的家业要倒了!」 霍启愕然的看着她癫狂的动作,胸中一窒,脑海中是翻江倒海的混乱, 第188页 从前他只当林娴不过为了求财杀人罢了,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 仿佛是因为一个他从不放在眼里的何抒意,霍家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他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他最满意的继承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过得了这一关还要去过下一关。 为什么上天会这样对待他? 难道当真就像林娴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他自作孽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的吗? 可他做这一切并非为了自己,他唯一的图谋也不过是让霍家能有更大的权势,根基更深、立足更稳罢了。 霍启沉默地坐在一旁, 直到警察把林娴带走他也仍是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在众人的搀扶下缓慢的向手术室门口走去。 手术室门口有两排皮质的长椅,惨白的墙面上悬挂着【手术中】三个暗红的字, 两边的保镖直挺挺的立在门口,使得沉闷的气氛,显得更加的压抑。 所有人都在等,等里面是生是死。 即使没有人开这个口说,众人心里也都清楚, 霍家这是要变天了。 十几年如一日端庄、得体的霍太太,一夜之间成了杀人犯, 弒夫弒女,还有那隐晦的传闻。 这样一桩丑闻,足以让霍家上下洗一次牌。 况且现在少东家仍然是生死未卜,这个家族就如同伤痕累累的巨兽,就要倒在日出黎明之前。 忽然, 手术室的门传来开启的卡扣声,红灯之下走出来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 宁缃缃见人出来心中一紧,手术中三个字发出的红光落在医生绿色的手术服上,叫她看得从心底里觉得慌; 这种场景宁缃缃不是没有见过。 当初她母亲车祸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手术没有结束,医生就出来找家属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惴惴不安着,只见那医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霍启身上,毕恭毕敬地开口询问道:「霍董,这儿没什么不方便的人吧?」 听着那番话,宁缃缃紧皱着眉头,忽见霍启的目光瞥向她, 她心中一沉,自己和霍星语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以霍启这种谨小慎微性格的人,不把她当自己人,也是情有可原。 霍家这样的消息要是外流,那所面临的震动和损失都不会是小数目。 她垂着头,嘆了口气, 可是霍星语还躺在里面,现在要她走开,要她做一个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的「外人」,她怎么做得到? 正在她混乱地想着时,忽然听见霍启的声音沉沉, 「没有不方便的人,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霍小姐之前车祸遗留下的后脑部位的出血点,刚刚应该是混乱中受到过撞击,现在看来破裂渗血的趋势十分明显,之前……」 医生顿了顿,他下意识地就想说「霍夫人」,可刚刚进病房时看到的那个场面,总让他觉得这样叫似乎不太妥当,他清了清嗓子,改口道: 「林女士……当时说的选择保守治疗,恐怕现在也行不通了,脑部的出血点就在脑瘤附近,虽然脑瘤评估的风险是低级,但是她身上这么多伤,情况并不乐观,我们现在提议是,从后方开颅,止血清淤和切除手术一併进行。」 霍启看着医生,艰难的开口问道:「在没有车祸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脑瘤的事……会不会有误诊的可能?」 「不会是误诊的,其实之前就已经检查出来过了,只是当时……林女士认为不要告诉其他人为好。 霍小姐患症的位置比较深,这个东西就会像一个计时器一样,如果不切除一直存在,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之后,说不准哪一天就会引发猝死……」他看着霍启,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这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痛,霍启早就经歷过一次,如今是要他再重新经歷一次当年的痛苦,对于一个已经年过古稀的老者来说,不可谓是不残忍,那医生嘆了口气,继续道: 「她现在的情况,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脑肿瘤手术有很大的风险,成功率并不高,就算成功了,手术切除的过程中也会伤害到部分神经,很可能引发侧肢体活动障碍、精神异常、视力模煳或者记忆缺失的情况,这一切的决定权还在您的手里。」 四周的人沉默地望向霍启。 宁缃缃看着他把签好的手术同意书递迴到医生的手里。 她心里忽然有一种感觉,此刻,这薄薄的几张纸,承载着的、被交付出去的是霍星语的生命。 那还回来的会是什么呢? 还会是那一个带着一点冷漠和别扭的、鲜活的霍星语吗? 她捂着前额坐在凳子上深深的唿吸着,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对未知结果的等待是一种变相的凌迟酷刑,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一把细小的刀剐蹭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一场酷刑是宁缃缃这一生都不愿意再重复经歷的恐惧和茫然。 她就像当年那个坐在一个门口等待通知的小女孩一样。 她爱着的人又被带进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充满了机率和运气的世界。 而自己只能惶然无措的站在门口等着宣判, 只能茫然地和上天祈祷着,如果这一次真的能够平平安安的,那霍星语想要怎么样她都可以接受。 第189页 在这个寂静的手术室门口,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在手术室上方的灯骤然灭掉的时候,众人倏地站起了身看向手术室门口,只见那绿袍医生阔步走向霍启,他摘下口罩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笑意: 「手术很成功,过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一切平安,霍董可以放心了。」 宁缃缃看着那扇手术门,此刻身边你来我往的客套和交谈都变得微弱起来,她的目光只能聚在那扇门里。 只见几个护士推着床,慢慢把人带出来,她的眼睛只追随在在霍星语苍白的脸上。 她想, 以后她们会有很多个十年,再也不会分离。 对于首先发现霍星语醒过来这件事,霍绮云不得不有点得意洋洋的骄傲。 一场手术做完,听见医生宣告的那一声平安, 在场的人就是该休息的休息,该回家的回家。 霍启作为平常十点钟准时入睡的七十高龄的老人,凌晨四点才从医院回去可谓是已经精疲力尽。 整间病房留守下来的,只剩下她和宁缃缃两个人。 已经是凌晨五点半,宁缃缃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从厚重云里透出隐隐的光亮,可霍绮云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心里涌动是不再是害怕和担心,而是一种,当精神死死紧绷成一条线的神经,忽然得到了释放的腾跃; 叫她浑身充斥了一种兴奋的感觉,激动得脑海里什么困意都没有。 霍绮云缩在柔软的沙发上,两只脚踩在沙发的边缘,整个人蜷缩着,在只点了一盏小灯的房间里拿着平板反覆观看自己的美貌剪辑。 正沉迷在自己演技在线的多个瞬间时,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左半边脸,正被一道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刮过,颳得她侧脸发酸生疼…… 出于一种本能,霍绮云缩了缩脖子,往左边看去。 只见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厚厚的纱布包不仅从长发中穿过包裹住后脑手术口,连她的腰腹也包得紧紧实实的, 这副模样,不知比刚被车撞时还要悽惨多少倍。 而正是这个境况悽惨,却还自带着寒冷低压的霍星语,正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她。 ……醒了? 醒了?! 霍绮云愕然瞪大着双眼,她拎着平板,迎着霍星语审视的目光,一步一踉跄地走到她面前,手指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霍星语脸上僵硬的表情。 只见霍星语动了动嘴唇,从喉咙里翻滚出一片嘶哑的音节, 霍绮云手忙脚乱地上前拿着杯子给她餵了小半口水,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痛不痛,难不难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对上她的目光,霍绮云胸中有难以抑制的激动,想要告诉她,一切都按着她所设想的方向发展着,想告诉她林娴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可她才张开口,就听见霍星语的声音,混杂着一点沙哑,砸到她耳边: 「别说废话。」 「呃……」霍绮云呆愣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什么叫不是废话? 才醒过来,怎么就这么凶了? 她手足无措的站着,和那双微微上调的眼眸对上,她忽然发觉,这双眼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混杂着瞧不出感情的冷意。 眼前的女人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霍星语了。 傲慢、说话不留情面简直就像刻在她身上如影随形的标籤。 可是这种熟悉之中又参杂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种目光是她在过去的十年里都熟悉的眼神,可是现在看来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不喜欢这些审视的?霍绮云印象已经模煳了。 她觉得大概是从去隔壁市的那个度假景点开始,从霍星语那些因为莫名吃醋而频频出现的幼稚举动开始,她就开始习惯这个鲜活的人。 会有委屈、不快,甚至是忍不住洋洋得意的得瑟。 可是现在好像这些生动,忽然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她熟悉的审视。 「首先,陈述一下谁把我伤成这样的,判了多久。其次……」霍星语苍白的脸色上,明显多了几分不耐烦, 她上下扫视着霍绮云,目光落在她因为没有打理,显得有一些凌乱的头髮上:「为什么头髮染成这样?还有几天就开机了,合约上和袁导定下来的角色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不是火烈鸟,如果给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你就别进演艺圈了,我会送你去马戏团出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了我来了!!感谢在2021-09-07?23:27:11-2021-09-09?16:1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022185?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听着她的提问,霍绮云心中的兴奋转化成了一种茫然的情绪; 什么袁导,自己最近有和什么姓袁的导演有过合作吗? 她心中茫然着,对于她要送自己去马戏团出道的决定下意识的就开始恐惧。 圈内姓袁的导演无数。 但是以自己的出道就註定只大不小的咖位来算的话,真正能和她合作的却没有几个。 霍绮云掰着手指头想了半天, 第190页 脑海里也就只有一个印象。 五年前她的出道之作里,她人生中合作的第一个电影导演,就姓袁。 这位袁导追求实景拍摄,已经很多迷离梦幻的剧情,硬把她带到深山老林里拍了两个星期的抑郁森林。 拍得她天天灰头土脸还餵蚊子, 当时年轻气盛,霍绮云自认绝不是有福不享跑去吃苦的人,半夜里开着车,偷偷摸摸的跑路了。 结果这个袁导一个电话告状告到了霍星语面前,自个儿又被拎到山里餵了两个月的蚊子。 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了,不会又要合作吧? 还要演懵懂无知的少女?自己现在这个形象、这个年纪也不大合适啊? 霍绮云心中涌动着本能的逃避,她侧过头左右看了看自己特地染的烈红捲髮。 这么显白、引人注目并且符合她身份气质的嚣张发色。 谁见了不夸她一句嚣张美人? 自己这样一个明艷风光、身姿绰约的大美人,到了霍星语嘴里,就变成了火烈鸟? 她嘴角抽动着,看着面前一脸严肃,认真要把她凭藉自己出众演技拿到影后的,演艺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送去马戏团出道的霍星语。 还有脸问谁让她染的?? 「我哪惹着你了!最近通告我可是都去了……」她瞪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问谁让我染的头髮,这不是我们新片儿的预设造型么?什么袁导,你又和她有合作了? 我这种拍商业片拍惯了的,合作不了这种意识流导演,你给她推荐邓言心吧,她就整天神神叨叨的,适合。」 「我让你染的?」 「当然了,霍老闆!霍总!面对你这种动不动就能把我拉上法庭,让我赔个倾家荡产的,我的嘴里敢有一句假话吗?」 霍绮云瘪着嘴,不满地撇了她一眼, 她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可却一贯不是想的多的人,在当下这个关口,她满脑子只有霍星语醒过来这样一个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所有人。 霍绮云一边拿着手机在微信上发消息给家里人报平安,一边起身向沙发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躺着小憩的宁缃缃。 又听得身后的霍星语带着冷意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那她又是谁?」 「她?哪个她?」听着这话,霍绮云更是觉得古怪; 这个房间里就她们三个人,哪儿还有什么别的她?这种太阳就要升起的黎明时段,也用不着讲鬼故事吧? 霍绮云茫然回头,只见躺在床上的霍星语神色漠然,冷冷的瞧着蜷缩在沙发上熟睡的少女。 「你……」她欲言又止,瞪圆了眼睛,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呆呆的望着霍星语:「你认,认不出她是谁吗?」 心中涌动着的疑惑和惊讶让她此时此刻连说起话都说的磕磕绊绊的。 「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在医院里见过?」霍星语眯了眯眼看着,继续道:「但眼熟,不是你把陌生人随便带来我病房过夜的理由。」 「陌生人??你们之前是在医院见过,她,她昨天还在这儿,就这儿……」 霍绮云腾地了一下跳了起来,她两三步冲到了霍星语面前,对着空地儿左比划右比划个不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高声问道: 「你刚刚……你刚刚说的袁导,是不是准备要把我丢进山里,拍山林自然文艺片?」 「不然呢?」 眼前的霍星语紧蹙着眉,脸上仍是除了不耐烦之外,找不到第二种神色。 她找不到她开玩笑的任何一点证据。 霍绮云愕然地站在原地,这都已经是五六年以前的事情了。 这个躺在病床上的霍星语如约的醒了过来,可她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种清醒的时间是短暂的,在接下来的两天的里,霍星语不断地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又陷入无力,时昏时醒。 自己的意识仿佛是挣扎在一片无力的混沌中。 可是这种感觉却又不是让她完全失去意识的昏迷, 在这片茫茫然中,她的思维仍然能够不断运转着,还是在不停的在思考着。 这几天以来,她脑海中盘桓着一个问题,宁缃缃到底是谁? 为什么每一次陷入这种昏昏欲睡的状态时,她脑海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冒出着三个字? 这个人, 是不是和自己合作项目结果捲款跑路的老赖? 除此之外,霍星语心中找不到其他原因能让自己如此惦记一个人。 在清醒时的短暂交流中,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因为脑部手术,缺损了一段记忆,在她的认知中,所有的一切都还停留在五、六年前。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不断復盘思考的东西里,除了公司和股票行情之外, 还有刚刚清醒时,望向沙发的那一瞥。 那个让她看起来有点熟悉的人,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她难以描述的焦急和难过,看到自己不记得她了,她就非常非常伤心似的。 霍星语本来对于别人的喜怒哀乐并不关心。可是,这个人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格外柔软,哭得通红的眼,像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好像是一种无声的埋怨, 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忘记她,怎么可以忘记她。 这样可怜的小脸,忽然让她产生一种想要捏一捏的冲动。 第191页 捏一捏…… ……捏……捏一捏? 在这一刻,霍星语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惊悚想法震撼到了,她勐地倒冷抽了一口气,惊得立刻睁开了眼。 望着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她想,自己终于从这片可怕的臆想中挣脱开来了,可谁知一转头,就看见那个臆想中漂亮、白皙、柔软的小兔子,就坐在自己的床边,拉着自己的手。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一片温热柔软中,这温热的触感像是火舌一般,从她指尖一路向上烧着,烧得她脸都发热,这一瞬间霍星语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一时间四目相对。 胸中翻涌着的情绪让宁缃缃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有点喘不上气来。 那些记不得的事情她已经听霍绮云说过,也听医生解释过。 在脑部手术中这样失去一小段记忆的情况并不少见, 可能是短暂的,也可能再也想不起来。 看着他们为难的神色,带着隐晦别扭的言语,告诉她,霍星语已经忘记她了的这一个事实,本该觉得难过的宁缃缃,心里却感觉不到任何一点悲伤。 看着病床上的人,她脑海里只充斥着一个想法。 霍星语醒过来了,她还活着,自己还可以见到她,还可以在她身边。 和这相比,记不记得已经不算重要。 沉入她的目光里,好一会儿,宁缃缃忽然感觉到她握住的那只手轻轻的往回挣了挣。 她连忙松开了手,脸色胀红着, 一醒来就被自己这样的陌生人握着手,觉得不舒服并不奇怪,宁缃缃低声磕磕巴巴地为自己稍显越界的行为解释:「我,我是太担心你了才握着你的手的,对不起,你渴不渴?要喝点水吗?」 「没事,不用。」霍星语略微侧过头,故意不去看她透着红的脸。 话题被截断在她两句简短的回应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没有人再开口。 霍星语清楚的知道自己对搭话一向是不怎么会的,平常只有别人找她搭话的份,她哪里试过主动找什么话题, 可是面对这一个坐在她床边的人,还有手上还残留着的柔软触感与余温。 她觉得不知道是被那一瞬间柔软烧得,还是手术伤到了脑子,这一时间,叫她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个陌生人的脸,就忽然很想和她说点什么。 心中甚至莫名其妙地……懊悔着刚刚和她说话不应该这么直白。 霍星语略略侧过头,对上她关切的视线,僵硬着脸,硬着头皮,状若不经意地开口问:「你认识宁缃缃么?」 「宁缃缃?」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霍星语看到她脸上是不可置信和喜悦的神情,圆圆的眼睛微微睁大,唇角向上扬着,可那双滚圆的眼睛里,却能瞧见泪光。 让霍星语一时间分不清她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要放在以往,她是绝对不会有耐心去看到别人在自己面前展示脆弱的,更不会有耐心听别人和自己反覆确认些什么事。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双手擦泪好像小兔子揉脸似的人,霍星语脑海里莫名的冒出一种惊悚的想法。 她想,这个人怎么哭起来也这么漂亮? 面对着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和恐怖故事没有任何区别的想法,霍星语沉默着,伸出了还能自由活动的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 她看着哭得凄悽惨惨的女人,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手术后臆想症,一边把纸巾塞进宁缃缃手里,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解释着自己的问题: 「我只是总想到这个名字,所以问问而已,你哭什么?」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这么回望着自己的目光,不断啜泣着,哭得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霍星语蹙眉,看着眼前这个场面,心中莫名地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你……不会就是宁缃缃吧?」 看着她点头的那个瞬间,她更是心中被一种困惑的情绪包围住了。 霍星语下意识的往后仰着头,拉开一段距离,以便于上下打量着宁缃缃。 「你是宁缃缃?」她眯起眼开口问道。 「是!我就是,我真的是!」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宁缃缃主动强调道:「有身份证的那种!」 得到了这一个带着强有力证据的笃定回答,霍星语心中的困惑升腾到了一种无以復加的地步,想不明白所以为什么会一睁开眼就想到这个名字。 她试探着问道:「我们……很熟吗?」 「嗯,很熟。」 看来不是生意合作的关系了,霍星语皱了皱眉,思索着自己的社交圈内,有哪位姓宁的千金能有机会和自己发展成为很熟的关系。 可是她想不出任何的答案,看着宁缃缃哭得放了红的鼻尖,她又开口问: 「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是演员。」 「演员……」霍星语眯了眯眼,自己失去了五年的记忆,在这个更新换代极快的娱乐圈内,要五年捧出一个当红明星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 况且这个宁缃缃长得确实是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漂亮,看着眼前这个场面,霍星语瞭然的点了点头: 「我们有过合作么?你拿过什么奖?」 第192页 「没有。」 没拿过奖,也没有过合作,为什么会变得很熟? 霍星语皱起眉试探地开口:「那……我是你的影迷?」 「或许?你看过我所有的电视剧。」 「这样么,没想到我还喜欢这种类型的演员,那你代表作是?」 「没有代表作,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还没有主演过任何作品。」 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她心中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艰难地开口问道:「那你都拍什么类型的?」 「偶像剧。」 偶像剧…… 听到这三个字砸到自己耳边,霍星语彻底地沉默了, 她瞪圆了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在这一刻,霍星语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二十多年以来,严肃、认真、理智包含着明确目标的人生,在这一刻都被颠覆了。 她认识一个没有拿过奖的十八线演员,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 自己还把她演过的那些偶像剧都看完了。 看完了。 为什么? 这是合理的吗?? 这种价值观上的冲击比她一个手术醒过来就没有了五年的记忆更让她觉得惊悚。 她的脸上浮现的不再是冷漠傲慢的表情,而是像是要求证似地,霍星语的手微微发着抖,她指了指眼前的宁缃缃,又指了指自己,艰难地开口: 「那我们,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有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能让我一睁开眼就想起你吗?」 这一个问题霍星语在心中凌乱的设想过几种可能; 或许, 或许她欠了自己一笔巨款,但自己会给小明星借钱吗?自己为了赚钱有丧心病狂到放高利贷的程度吗? 再或许,可能是同名同姓,也不一定就是这个人?可是如果不是,那她怎么会这样守在自己身边? 那些设想一步步被自己推翻,霍星语只看到眼前的宁缃缃, 她就这么认真的望向自己,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是带着泪光的坚定:「因为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啦周五啦!! 第99章 听着这一句话,剎那间,霍星语脸上出现了一种堪称是震惊、甚至有点怔愣的罕见表情。 这样失去控制的神情出现在这张平日里稍显冷漠的漂亮面容上,显出一种别扭的违和, 本来还沉浸在惊喜和难过混杂情绪里的宁缃缃,看着她的脸,不由得觉得可爱她想,?心理上稍微年轻的、她没见过的那个霍星语,虽然仍就是傲慢异常,可表情管理却仍未修炼到家,显出一种稚嫩来。 听见自己会和小演员认识,第一反应就是绝不可能。 听见说喜欢的时候,眼前这个霍星语就是一脸不可置信。 如果换了五年后的她,有陌生人冲到她面前对她说出这种近乎荒谬的话,霍星语应该也只会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眼,施捨出一个滚 那些冷漠、傲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不相信所取代,霍星语眼尾轻微颤动着,开口确认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认识一个没有作品的偶像剧演员还不够,我还……我……我……」 那一句【喜欢】在她喉咙里上下滚动着,良久才冲出来。 「我还喜欢上她?」 「是的。」 看着她炙热柔和的鑑定目光,在这一声无比确定的回答之中,霍星语沉默了。 此刻面对的情景,她陷入一种「自己遗失的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茫然之中, 她猜想着这五年里,到底是自己精神错乱了,还是五年里霍家突然倒闭。 不然她从哪种角度都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会喜欢宁缃缃的原因。 她想,这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 可是她在自己的病房里呆了一夜,霍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看霍绮云和她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是熟稔得很,她想起这两个人在病房里说说笑笑,互相打趣的场面,让她不得不意识到另一个事实, 在她完全不知道的空白时间里,自己不仅很喜欢宁缃缃, 还把她领回了家。 所有人对待宁缃缃的和善态度都在表明着,这没有同名同姓的可能性,她霍星语喜欢的宁缃缃,就是眼前这个像兔子似的,看着自己,哭得眼睛都红了的宁缃缃。 可是从小她接受的教育都在告诉她,以利益为上,无论是婚姻还是友谊,都是必要的扩张工具,没有必要在无所谓的人身上浪费任何一秒, 她想,以自己家庭严苛的程度,这样连名字都没听过小姑娘绝对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认可,不仅不门当户对,这样除了漂亮之外给家族带来不了任何利益的人,连霍家的门都踏不进去。 但看现在其乐融融,仿佛就是一家人的样子…… 为什么? 怎么可能? 霍星语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还曾经为了她抗衡霍家,谋划设计着让家里人接受她。 想到这里,她再一次陷入了对人生的重构。 良久,调整好了心情的霍星语才转过头看着乖乖坐在她身边的宁缃缃,她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些茫然,目光平静,开口说道: 「手机号留下,你先回去,从一个正常的理性角度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对需要重新思考。」 第193页 话音落下的时候,看着宁缃缃望向自己的那略微发红的双眼,霍星语竟然心中莫名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好像……好像自己不应该这么对她说话。 起码不应该说得这么直接了当,更不应该在这时候立刻赶她走,这样她肯定会伤心的,霍星语笃定的想。 可是自己为什么开始莫名其妙就站到她的角度思考她会不会伤心难过? 自己有做错什么事情吗? 没有…… 绝对没有! 在这种局面之下让宁缃缃留在自己身边,是不合适的,她们这种说不清的关系里,自己会说什么做什么完全是不可预估的, 让人走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宁缃缃负责。 她坚定地这么想着,可目光却不由自士的瞟向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上有没有任何伤心难过的痕迹,甚至不自觉地开始思考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这个局面。 可是,在着状若不经意地一瞥之中,霍星语发现,面前的这个宁缃缃除了哭过而泛红的眼睛之外,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一点难过的神情, 听着自己让她离开的话,甚至!甚至这个女人两边嘴角向上扬着露出糯白的牙齿向她笑起来? 笑什么? 霍星语的眼睛聚焦她带着笑意的柔软唇瓣上,只听见宁缃缃愉悦的声音直接爽快地同意了她的提议: 「那好,你手机里有存我的号码,我就先走啦,明天我去拆石膏。」 话音落下,只看见她动作毫不迟疑伸手拎起放在一旁的小背包,一件一件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最后还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撑着拐杖一瘸一瘸的走到门边。 细心至此,完全没有落下任何东西给霍星语一个反悔叫住她的契机。 霍星语皱着眉想,连欲擒故纵这种小把戏都不会吗? 她目光不由自士地追随着她的背影停驻在门边, 紧接着,她看到宁缃缃转过头来,一双圆眼弯的像月牙一样,对着她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说:「走了噢!你要是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不想说话也可以发消息。」 听着这话,她没有出声回应,目光带着审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边。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可爱? 虽然可爱,但是宁缃缃那些话就非常没有依据,不合理,也不符合逻辑。 自己会想她? 还打电话给她? 怎么可能! 霍星语勾起一抹冷笑,瞥了瞥放在床头的手机。 自己会想一个小演员吗?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时间的价值, 她的时间是用来用来拓展自我的,用来实现价值的,绝不会花在这些无聊没有意思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上。 而且,霍星语盯着门口,忍不住想, 可是这个宁缃缃真的喜欢自己吗? 这是喜欢一个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怎么自己叫她走她就走了?? 这合理吗! 起码也不出一点难过和不舍的表情吧? 刚刚笑得这么漂亮是什么意思,嘴角上扬得这么愉悦,就好像从她身边离开是一件什么高兴的事儿一样。 怎么就能这么开心呢? 霍星语心中憋闷着,她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点点亮屏幕,就看到自己手机屏幕壁纸上,是宁缃缃抱着一只小狗,对着她笑。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张壁纸,沉默的同时,又从心里产生一种更为憋闷的情绪, 看吧! 自己手机屏幕都是她了,但是她的手机上有用自己做壁纸吗? 刚刚没有仔细看真的是亏了! 下回她再来,一定要好好检查。 看着那个像是有种让人上瘾的蛊惑笑容,好一会儿,霍星语心中忽然冒出一种想法。 【要不……要不就给她发条消息?】 几乎是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她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理智瞬间又占据了上峰。 为什么要给她发? 自己怎么会想要给她发消息?? 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她盯着照片。 又开始不由自士的想,一个大活人腿上裹着这么厚的石膏,如果自己想要问一问也是很正常的,这是出于一种人道士义的善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自己对她没有任何的兴趣,也不关心她为什么腿会伤到,但是, 但是! 这是一个合理的观察期,任何投资都不能是盲目的。况且看看宁缃缃这满不在乎、说走就走的态度,自己想要好好了解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这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在合情合理地推导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她的唇角不由自士的向上勾了勾,指尖轻轻滑动屏幕想要解锁,就看着显示在上方的那一行字; 「输入密码。」 霎时间,她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从林娴被警察带走的那天开始,整个霍家就陷入了一种沉寂的平静,在表面的平和之下,却又是各怀鬼胎的人心惶惶。 这个家族并不团结,甚至在长达十几年的相处中,各位董事、亲戚分裂成几个部分,不断为自己想推上去的人助力。 第194页 之前散布出去的霍星语毒驾的种种传言,同样少不了他们的支持,想要这个家重新洗牌,自己成为赌局上的庄家,可未曾想最后结局竟是如此。 现在林娴倒了,连带着霍家曾经站在她队伍里的人也跟着陷入了困局。 霍淮端着茶恭恭敬敬地摆在了霍启的手边。 「嫂子在警局里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她抬起头瞟了一眼他的脸色,犹豫着开口说道: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嫂子平时为人怎么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对星语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还叫这个女人嫂子?霍淮,识人不清我不怪你,但人证物证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在那骗自己,二十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蠢到了这个地步……」 听着这番话,霍启心中烦闷,他闭着眼,仰躺在沙发椅上揉着眉心,越说越激动: 「她害死你哥哥不够,现在又要害你的侄女,你始终是我们家的人,她能给你什么好处?这声嫂子叫出来你不觉得羞愧吗!」 被他吼声一震,霍淮瑟缩着垂下头不敢再接话,她倒不是想替林娴说什么话, 那一番「误会」的言论,也不过是彰显自己因为愚蠢才犯下大错。 二十多年前她偷偷非婚生子,又带着孩子跑出霍家的时候,她就註定在这个家不会再有任何话语权, 人最怕的就是有比较,有了比较,自己喜欢的、爱的都能被生生贬低下一等去。 这么一个霍星语放在眼前,作为孩子的母亲,霍淮觉得,如果自己说不嫉妒、不羡慕,那就显得太虚伪。 所以当林娴向她提出,霍绮云可以取代这个遥不可及的少东家,成为站在巅峰的人时,她几乎没有犹豫过片刻, 就算有血缘关系又怎样, 她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如此,霍淮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刻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对不起霍星语,也对不起自己的哥哥, 但她是一个母亲,为了女儿好,要她怎样她都可以做的。 想要孩子成龙成凤有什么错? 可谁知道,命运又和她开了一次玩笑,好像是老天爷故意要向她证明,这个世界上只有家人靠得住一样, 她又踏入了当年的错局之中,再一次选择了听从外姓人的指挥,又一次她被自己的选择逼到了边缘、挤到了角落。 霍启微睁开眼,瞥了瞥坐在身边不敢说话的女儿,从鼻腔之中冷哼出一段音节,给了她一个台阶下的,开口道: 「她不说,是她不说就能赖掉的吗!绮云已经把视频和她那些针剂都交给警方了,她不说又有什么用,跑得掉吗?」 「她想害星语这件事,或许是跑不掉了,但是我哥那件事……」霍淮踌躇了一下,开口说道: 「恐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了,现在星语的情况,您也知道了,她不记得这么多事情,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她说自己在病房里说的那番话都是假的,我们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现在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在开庭之前,试探看看星语能不能想起……」 「想起来?为什么要她想起来!就这样,不记得就是最好的,不需要她记得,就算林娴能被轻判,我也绝不要让我的孙女再重新回忆起来,不要让外面有风声……」霍启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 「一切忘掉,就是最完美的结局,既然不记得了,宁缃缃也绝不是她会看得上的人,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契机喜欢上,现在也全部都清零了,一切如何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们顺水推舟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第100章 霍绮云坐在病床边上一边削着水果,一边时不时的瞟一眼坐在床上的霍星语。 快一个星期了。 从她能清醒一整天开始算,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霍星语的行为在她眼中有时候是正常的,有时候是异常的。 正常的时候,一贯是话不多的。 在这几天里除了一些公司的事情,只问过一句:「宁缃缃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霍绮云清了清嗓子,才要得瑟一番,刚说出口:「首先,她是我的粉丝……」后面的半截还没有讲出来,就被她抬抬手打断了。 只见眼前的霍星语转过头不再听她的言语,声音平淡:「那审美这一块还不太过关。」 这样面对自己的愤怒,视而不见的霍星语,是正常的。 而异常的时候,就像现在, 一脸高深,盯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时而阴沉冷漠、时而又有点愤怒、偶尔有点得意的症状,交替变幻地出现在霍星语的脸上,已经整整两天了。 而且这种情绪不局限于看手机的时候,还存在看文件、看报纸的休息间隙每当霍星语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这张漂亮的脸上也总是克制不住地浮现出这种表情。 眼前这位现在脑海里只有二十一年记忆的、年轻的少东家, 显然还并没有修炼出二十六岁时霍星语的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漠然。 看着这诡异的境况,霍绮云私下也偷偷地找医生问过,她猜想,开颅手术一般都是很有风险的,是不是一刀下去,伤到什么面部神经了? 不然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场手术下来就成这样了,在得到医生检查过后的明确否定的回答后,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第195页 可是这么瞧着,又得□得慌。 霍绮云看着觉得有点惊悚,她缩了缩脖子,大白天的总感觉有点发毛,一直以来,她都坚定的认为,自己绝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就算平常是有点八卦、有点爱管闲事,但她也绝不敢窥探霍星语任何隐私。 可是现在,霍绮云眯了眯眼,心中安慰着这不是窥探隐私,这是了解病情。 她略微侧过头,一边削水果,一边探头探脑地在霍星语身后探头探脑地偷瞄着。 只见她手机屏幕上,是宁缃缃明艷的笑容。 霍绮云看了看她阴云密布的脸色,又看了看屏幕上这个元气满满的笑容,心中忐忑着, 看这场面,百分之八十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眯了眯眼,把手上削好的果递过去,说道:「怎么了,怎么看着照片也这么……阴晴不定的。」 霍星语侧过头看着她递过来的水果,又看了看她的脸, 古话说得好,人要进步,就一定要不耻下问。 毕竟,已经整整好几天了, 她猜不出自己的手机密码,已经快整整一个星期了,出于安全考虑她不用指纹解锁, 结果从自己惯用的密码,猜到车牌号,再猜到自己的生日也没猜出来这一串数字密码到底是什么; 看着上面不断跳出的错误提示,她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明明她用的平板、电脑甚至是她公司内部帐号的密码都统一是霍氏的股票代码,怎么手机就不是呢? 听着霍绮云恰到好处的疑问,她想,这是一个不突兀的时机,刚想开口顺着回答,就听见门外响起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霍星语听着那两声不紧不慢的响动,整个人背后僵了僵,看着那扇门,她忍不住想,站在门外的,应该是宁缃缃吧? 这个猜想,是建立在一定的事实依据上的, 从那天宁缃缃离开这个病房开始算,已经好几天了。 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女人一走就是一个星期,整个人直接消失了,没回来再看过她,这是喜欢吗? 反倒是自己,在深夜里偷偷拿着平板在网上查到了她的行程表, 这几天宁缃缃参加了几场剧组直播和几次线下的宣传, 看着排得满满当当的时间表和直播间里她工作时笑得很开心的神情,霍星语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想,虽然宁缃缃并不红,也没有那些一线明星身上的光芒,可是瘸着腿也努力工作,笑得这么漂亮的样子,在她眼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可爱的。 按那张行程表来说,宁缃缃今天就是空闲的,既然是空闲的,那来看自己怎么也不过分吧,不是说喜欢她吗? 想着,她状若不经意地正襟危坐,漫不经心地打开了今天的财经报纸。 许久,见身旁的霍绮云还是没有动作,只是这么疑惑的看着自己一系列的动作, 她高昂的头颅略略侧过头扫了她一眼,开口说道:「怎么?听不到有人敲门吗,是不是该去挂个耳鼻喉科了?」 当霍绮云慢吞吞的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她心里只有略微一点点的期待,和略微一点点的得意。 霍星语眯起眼看着那扇门,她知道这是一种博弈。 别人不清楚,而她在经济理论课上学的最清楚。 套用在感情上,那就是越渴求的一方越容易首先主动联繫另一方,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是在这一周里她确实一条信息都没给宁缃缃发,而现在,宁缃缃自动自觉地来找她了。 赢了…… 虽然这两天的空白时光里,除了看了公司报表,晚上还偷偷摸摸地把宁缃缃所有参演的电视剧电影又全部都看了一遍, 但,这也完全是为了确认一下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不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想念。 总的来说,自己赢得非常、非常彻底。 想着,霍星语的唇角就不自觉的向上,微微挑起,连眼尾都露出几分得意。 看吧,才一个星期,宁缃缃可比她难耐多了! 她盯着霍绮云捏着门把手将这扇实木的大门打开,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她脸上的那种得意霎那间就消失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那个漂漂亮亮的、瘸腿小兔子,而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少女站在门口的霍绮云惊唿道:「温小姐怎么来了?」 只见那少女从身后将礼品袋举起来递到她手上,笑眯眯地探头往里面瞧:「其实我母亲也住院了,就在楼上,我是来给她送鸡汤的,但是听她说星语姐也住院了,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在这间,既然知道了,出于礼貌,我肯定也是要来看望一下的。」 说着,她自顾自的绕过霍绮云,拉了张椅子摆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霍星语身上缠着的纱布,满脸难过地嘆了口气: 「姐姐,这个车祸伤的也太严重了,以后开车一定要小心了,还疼不疼?咱们上次相亲的时候,姐姐送我回家我就想说了,不能开快车,真的很危险。」 听着她自顾自的这一番话,霍星语沉默的看着这个眼前完全陌生的女人。 出于对股票平稳的角度考虑,她是绝对不会想让外人知道这一场车祸把她撞得失去记忆了的, 看着眼前的温然,她从头到脚的一身打扮价值不菲,那身缎面裙还恰到好处地把身材曲线勾勒得引人遐想,脸上的笑带着训练式的标准,这样的女人,和穿着短袖破洞牛仔裤在自己面前又哭又笑的宁缃缃全然不是一个类型, 第196页 对方言语上算得体,并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甚至带了礼物登门探望,怎么也能说的算是一句得体。 这样的人和自己相亲倒是尚能相配。 可她心中就莫名地总觉得厌烦; 霍星语转过头翻阅着报纸,目光不再和她有任何交会,不咸不淡地开口:「这场交通事故是我被追尾,你的话应该教育那个司机。」 听着这番话,温然背后又开始冒汗了,这种接不上话的场面她在别人那还是从来没有的。 不是说人受伤了也会多愁善感,心变得软,容易接纳那些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吗? 怎么到了霍星语这儿,浑身都伤成这样了,这个性子还像块钢板一样?? 她保持着可爱微笑的嘴角因为场面尴尬而难以维持,开始略微的抽动,看着桌上摆满的一叠叠文件和方案,温然瞄准方向再次出击: 「最近很忙吗?受了伤就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过度,还是身体要紧。」 「不忙,挺闲的。」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摞在旁边那一叠叠明显有翻动痕迹的报纸和杂志,这叫不忙吗?? 不是说才刚醒过来没两天,看了这么多东西还叫不忙? 温然努力微笑,开始吹捧大法:「那太好了,刚好我这几天也很有空闲!最近家里给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每天上班下班的,好累呀,我就没有姐姐这样厉害的能力。」 「是吗?那祝你假期愉快。」 假期……假期愉快?? 看着眼前头也不抬盯着手里的报纸观看的霍星语,温然设想好的那一句; 「既然我们都不忙,最近我可以来经常看你吗?在医院多闷呀,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儿,还可以陪你解闷。」 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去。 铁板, 不仅是一块钢铁板, 还是布满了狼牙刺和铆钉的、极具杀伤力的钢铁, 面对这个无法撼动的,钢铁霍小姐,她心中第一次对以卵击石有了明确的定义。 她努力维持着微笑,看向霍星语,竭尽全力地找着她感兴趣的话题:「最近姐姐投资的电视剧讨论度很高,听说接下来还有很多形成综艺的宣传,这次应该会赚不少吧,这剧一开始大家都在骂,能有现在这个场面,姐姐投资的眼光也太好了。」 听着这话,霍星语皱了皱眉,她醒过来的这几天一直在翻查着自己这五年以来做过的每一个项目。 霍家产业众多,但影视这块涉足并不广, 她投资过电影也投资过gg,但在电视剧这一块却迟迟没有太多参与。 难道是自己私人投资的,和公司无关的项目吗? 霍星语又翻了一页报纸,状若不经意的说道:「是吗?没想到你还挺了解的。」 听见她搭话,温然自然笑嘻嘻的顺着往下接:「当然啦,这《乘海歌》拍的时候咱们不是还一起去过剧组里么,就在你们的度假区拍的呀。」 霍星语翻报纸的手顿了顿,目光盯着版面上的文字短暂失神, 自己把自家的度假区拿去提供给这个电视剧的拍摄? 她眯了眯眼,有点没有办法理解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这个度假景区耗资极大,一开始建成就以一种高端的定位在经营,所有客户都施行会员制。 这样一个地方,自己居然允许剧组往里面搬? 见霍星语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温然试探着开口问道:「那个宁缃缃,是姐姐把她放到剧组里的么?」 她心中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 从当时在度假区时,她就看她们两个有点奇怪。 回来以后本还想继续开展些什么攻势,就听说了那些传闻。 这个霍四小姐为了一个小明星,和家里起了矛盾; 不仅擅自提供方便给一个不知名的小剧组,还注资大笔钱财。 本来这样八竿子打不着一期的两个人,传出这种事情,并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霍星语是什么样的人,圈子里接触过的都知道。 别说会喜欢上什么明星了,就连对人和颜悦色,有那么点笑容都是一件稀奇事儿。 可当这部电视剧播出来,充斥着金钱气息的特效与时好时坏的拍摄场地,一会儿粗制滥造,一会儿又精心建设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场景,都在彰显着这个剧组,一会儿穷一会儿有钱的。 最重要的是, 只要去过霍家这一个旅游区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些竹林树影,枫叶,湖泊,无疑不是这个建立在市区之内,耗资巨大打造的景区。 这个出了名不近人情的霍四小姐,竟然确确实实的在迷恋一个小明星;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周一了orz 第101章 听着温然说那些的话,一字一句都在隐晦的陈述着、表明着,曾经的自己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甚至于,是爱着宁缃缃的。 ——霍星语彻底沉默了—— 她看着温然的脸,想从这张陌生的脸上找到任何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在这张脸上,只带着嫉妒和羡艷的神色。 霍星语抬手揉着眉心,?努力接受着摆在她面前的现实, 她忍不住想,这些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捧红一个明星所要花费的成本并不仅仅是巨额金钱,还需要人脉、费时费力地去替她向前规划每一步,要红,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第197页 如果红不起来,那这就是彻底的沉没成本,这些钱就算是拿着扔进水里玩还能听见个响声。 冒着连个响都不一定听得见的风险,不计算利益,为了什么呢? 她心里是知道答案的。 只为了五年后的那个霍星语觉得宁缃缃值得她这么做。 除了霍绮云之外,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还会去想法设法地「捧」什么明星, 她之所以给霍绮云不断地量身打造资源,不断地在她身上造神,一是因为霍星语本身就是学这个的,甚至可以说有那么点天赋, 其次,做这一个项目,更是自己在影视这一块能力的答卷,像霍绮云这样懒散、养尊处优的性子,都能被她压制得每天上山下海地在剧组里摸爬滚打,她每拿一个奖项,每抗住一次票房,都无比清晰、充分地证明了这位少东家的魄力。 况且,自家人起来了,后续的代言和商务、电影成本都不会太高,霍氏餵给霍绮云的资源,又成了霍绮云反哺回来的利益。 比起这种程序复杂、要不断付出心力的捧人,霍星语更喜欢和现成的、极具影响力的明星合作,这样可预估的收益是摆在她面前的。 可是现在, 她不仅捧一个小明星,还极其没有原则地把度假景点无偿借出去拍摄。 为什么?自己怎么会、怎么能这么做? 每当她脑海里产生出这样的疑问,她就会想起那天在病房里; 那双泛红的眼,有点可怜巴巴地凝视着自己,薄红的唇嗫嚅地,对着她说:「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 脑海里迴响着这句话和那时宁缃缃目光里,望向她的那种坚定、真挚在这一刻叫霍星语没由来的觉得一股燥热涌了上来,这股灼热的温度烧起来蔓延在她身上,脸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泛着红,她状若不经意把被子掀开一角企图缓解着这股燥热。 霍星语认真的在考虑着,自己是不是需要清点一下手上持有的资产,万一有一天自己真的因为沉迷美色而败坏产业,那还有一个后手,好让自己在做出更疯狂举动之后能够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个宁缃缃究竟有什么好的—— 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退让,还让她最重视的工作靠边让。 看着霍星语那张即使一脸冷漠也只会让漂亮显得更锋利的脸庞,温然揉了揉眼睛,她想,如果此时此刻她不是出现幻觉的话,眼前的霍星语的脸,在略微地发红着, 这种淡红出现在她苍白的脸上并不显得突兀,甚至在这份苍白的映照下显出一种惑人的魔力来, 温然看得心口狂跳,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姐姐,在病房里闷吗?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其实温然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这样一块铁板,从自己往上撞开始算,霍星语的态度不是拒绝,就是礼貌的拒绝,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同意自己任何请求。 这样的行为,虽然没有传闻中这么骇人,但是她时刻都是难以接近的,叫人永远没有机会接近,自己不去主动靠近还好,一但撞上去这些疏远和冷漠的礼貌,都只会在一瞬间变成可怖獠牙; 温然看着她,等着那声拒绝响起,可却只看到眼前的霍星语沉默了一会儿,冲着她点了点头。 答应了…… 烈日高悬,那些光芒透过树叶压下来,仍然勐烈得人走在路上都有点睁不开眼。 宁缃缃被口罩裹着脸,撑着拐杖一瘸一瘸地从公交车上下来, 自从《乘海歌》这部剧开播以来,就以明显耗资巨大的特效场面,以及时好时坏的拍摄画面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圈,由于一开始期待值过低,被骂的狗血淋头,现在播出了反倒获得了尚可的反响。 那些在后期突然出现的精緻画面,甚至成为这段时间短视频混剪的主力军。 托这个小破剧的福,连宁缃缃也连带着上了几次热搜, 从一个出门路人看见了只会觉得漂亮的人,变成了需要戴个口罩的小明星。 没来看霍星语的这一个星期,除了去拆石膏、做直播再跑了几次宣传活动之外,她还往霍绮云曾经跟她提过的那个剧组投了简歷。 这个剧组是霍氏投资的典型商业片,导演李凤已经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名导,在放出来的招募演员信息表里,明确地表明了这是一场警匪戏,动作肯定是不会少的。 距离上面的试镜日期还有好几个月,已经足够自己的腿部恢復,她这次投的角色,和以往演过的那些小白花楚楚可怜的形象极不一样; 这角色是一个女四号,作为反派的一颗棋子潜伏在警局长达时年。 本以为这份简歷投出去以后就算有回音也应该是非常久之后。 可没想到几乎在同天就收到了通过初筛的简讯,让她过几天注意查收邮箱里有试验的片段的节选。 宁缃缃清楚的知道,自己那份几乎找不到什么出彩亮点的简歷上,是不会轻易能够在这种大剧组里获得面试机会的。 她想,大抵是因为霍绮云的关系替她争取到了一个面试,可是她能帮到的地方也仅限于此,结果如何,都还全得要靠自己。 作为一个演员,宁缃缃深知机会的重要性,多得是演员前辈在姻缘差错之下失去再向上走的机会, 第198页 如果真的能合作上这样的导演,能和霍绮云演同一部戏,那对于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 所以好不容易得了空,她就匆匆忙忙的往医院来,除了要来看霍星语,还要特地来谢谢霍绮云。 从公车站往医院方向是有一段距离的,她一路拄着小拐杖,走得并不轻松。 她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打伞,顶着烈日缓慢进到了医院的贵宾活动区域后,宁缃缃才伸手扯下这闷人的口罩的一个小角。 在这一片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的大草坪上没走两步,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眯起眼去瞧,只远远地看见一个摸约三四十岁,可以说是在阳光下极其耀眼的女人在向她招手。 这个女人头上带着一顶在太阳光下反射出无数亮片耀眼光芒的渔夫帽,身上穿着一身绿色萤光的……套装? 引人注目的萤光色正一边迈着小短腿向自己高速奔来,一边伸手左右摆着高声叫着她的名字。 「宁缃缃!?宁缃缃!」 看着那个不顾一切朝自己冲来的女人,她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自己的粉丝吗? 自己居然能拥有,在线下看到她会这么兴奋的粉丝? 想到这里,宁缃缃也不自觉的有些激动起来,《乘海歌》的成绩比原来理想,能够上的综艺节目反倒多了起来。 最近剧组敲定的一同去宣发的一档综艺,就是要邀请粉丝一起同台。 宁缃缃并不是多么出名的女明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粉丝团或者后援会之类有组织的东西。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位萤光色的女士犹如神兵天降地就出现了。 看着这抹耀眼的亮色,宁缃缃想,如果她愿意那自己和她去参加应该也可以吧? 毕竟这么狂热表现出喜欢她的粉丝,除了眼前这位萤光色,也就只有微博上那位最近消失了的【宁缃缃最最最漂亮】了; 看着这个萤光人奔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时,宁缃缃脸上也怀带着期待和兴奋的笑容。 两个人彼此兴奋的对望着,在这片空旷草地上这样深情地对视,在这一瞬间就好像是穿越人海来到彼此身边一样的激动。 「要拥抱吗?要合照吗?要签名吗?」 宁缃缃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兴奋的问出自己难耐已久的问题。 只见眼前的这位女士明显被这个问题惊喜得愣了一下,随即爽快的点头:「好啊!我刚刚远远看着的时候就想是不是你,没想到还真的是!真是缘分,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那咱们,先抱一下?」 得到了她的同意,宁缃缃大手一张,把这位粉丝抱进了怀里, 因为自己手上还拄着拐杖,叫这个拥抱的姿势显得十分别扭,但又凸显出一种就算别扭也要拥抱在一起的……执着与难能可贵。 正当两个人情绪上来有些难捨难分的时候, 宁缃缃忽然觉得,背后莫名有些发冷,就好像……有台制冷机在对着她背后吹风似的。 想着,她犹豫了一下,刚想松开怀里这位萤光色的热情粉丝,就听见了身后幽幽的一声; 「这么久了,还不松开?」 听着这一声没什么起伏,还带着一点不满的熟悉声音。 宁缃缃的身子僵了僵, 不会……有这么巧吧? 她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去看, 只见霍星语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的神情比平日里还要冷上几分,狭长的挑眼里不再是古井无波,此时此刻正翻涌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意。 作者有话要说:俺来也! 第102章 霍星语想出去看看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渴望的, 她明明才醒过来没几天, 可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床上躺了很久,被困在病房里已经很久了。 所以当温然提出了这个邀请,她几乎没有怎么多想就同意了。 霍绮云一边玩手机,一边跟在温然身后,不用推轮椅她自然是乐意的,可看着温然忙前忙后的俨然一副理所当然要做霍太太的样子,她瞧着总觉得不舒服。 两个人带着霍绮云下了楼,绕过拐角一走到草坪上,就看到了这一幕。 柱着拐杖的宁缃缃和一个萤光色的女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场面倒是全无暧昧的气息,叫人看了也没有任何旖旎的感觉; 只不过两个人可谓是难捨难分,像是什么旧友重逢似的,就连拄着拐杖姿势,显出一种怪异来也要抱这么一下。 那个萤光色的女人一边抱着宁缃缃,一边还冲着她们打招唿。 霍星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对着这个和她打招唿的萤光人点头示意。 她是认得这个萤光人的, 这几天通读的报表和项目计划里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位就是她们霍氏参与投资的下一部电影,由霍绮云主演的那部警匪片的导演,李凤。 这个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耀眼光芒的绿色萤光体,又扫了一眼身旁同样一颗脑袋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霍绮云,当真不愧是一个剧组出来的,她忍不住想, 宁缃缃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崇拜萤光人的习惯呢? 一开始她看到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她心中并没有太多感觉,霍星语坚定地认为,如果有一天自己沦落到和李凤成为「情敌」,那自己就太掉价了。 第199页 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李凤抱着宁缃缃,脸上还挂着颇为得意的表情和她打招唿的样子,叫她不知怎地,心里面就浮现出一股闷气来。 她想,这个场面怎么看都不大对劲, 应该是自己得意的抱着宁缃缃和她打招唿才对。 想着,霍星语心中升腾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叫她忍不住皱着眉,开口说道:「还不松开?」 眼前的李凤一愣,像是对她这句话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可她怀里的宁缃缃就首先松开了手。 只见宁缃缃一转头看见她,那张漂亮的脸上霎时间就挂满了笑容,一只手沖她打着招唿,另一只手还热络的搭在李凤肩膀上。 霍星语眯了眯眼,脸色仍然阴沉着。 她想,这个场面,应该是宁缃缃搭着自己和李凤打招唿才对。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旁的霍绮云就满脸笑容地往李凤身边走,边走还边说:「凤导!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今天没想到咱们居然在医院碰上了。」 「哎,这不就是缘分吗,你这头髮颜色我就说合适嘛,瞧,褪了一点儿还是这么好看。」 看着李凤身上那个和自己一样萤光的外套,霍绮云笑容有些僵硬, 一时之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夸是骂,但是现在,好巧不巧人都聚在一块儿了,上次和宁缃缃说的,要帮她争取一次面试机会的事情,趁着现在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想着,她忍了忍,这种事是绝不好放在檯面上说的,她不是霍星语,没有这么大的决定权,她也不指望这个原则性极强的四小姐能开口争取什么, 所以拐弯抹角地暗示着,笑意盈盈地对李凤说道:「凤导,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吧?」 在霍绮云自我的设想里,她要是说漂亮,那自己立刻顺杆而上,给推荐推荐试镜, 她都已经挑好了,这虽然是部动作戏,但也总有几个配角是用不着什么打戏的,比如自己上司的妻子之类的, 有戏份、是好人、不拖油瓶, 这三个元素集于一身,就註定了这个角色就算演技不够,也不会影响整部电影的发挥,演技足够甚至有些出彩的镜头,就算是拍砸了,骂也骂不到她身上, 对宁缃缃的形象和前途来说完全是有利无弊; 只听眼前的李凤也乐呵呵地回应着:「是不错,外形上很符合我对女四号的想像,所以也在考虑,但是小姑娘太年轻没有经验,还演反派,这可不是容易事。」 ……女四号? 什么女四号? 霍绮云抱着她的手僵硬了一下,按着剧本,女四号完全就是一个前期埋伏在主角身边窃取信息,后期反水害死手足兄弟,彻头彻尾的坏人,这样的角色,和这种小白花外形能有什么联繫?? 她转头茫然地望着宁缃缃, 宁缃缃也茫然地望着她, 前一秒这个浑身萤光的女人还是自己的粉丝,现在,就成了自己刚投递简歷的剧组大导,自己甚至刚刚还设想着要和她一块儿上综艺; 两个人茫然地对视着,只见李凤松开了霍星语就往前走,笑眯眯地望着坐在轮椅上的霍星语,开口说道: 「霍总这伤比外界传得都严重,最近您真是受累了,可得好好休息,好好养着。」 「确实,但工作可不能因为我不在,就摆假把式。」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前段时间给您看的安排表,我们的工作可都是按着计划进行的,搭建筑、找实景,都在落实,再过几天我们有一个会要开,霍总作为大老闆,我们一定是要向您汇报的,就是不知道您这边……身体情况方不方便?」 李凤虽然姿态摆得低,可面对着霍星语话里的那股刺儿劲,却反应极快,话里滴水不漏,还把工作上的事儿也顺便给问了。 「线上也是一样的开。」 得了她的答应,李凤喜笑颜开地沖宁缃缃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自己跟前,才对着霍星语说道: 「您也清楚,我们那部电影角色都还在挑选之中,女四号的角色我这两天看了这么多简歷,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错,主要是外形上很合适,叫宁缃缃,还说通知着要来面试呢,没想到今天在这就碰上了。」 李凤一贯是十分有眼力见的,看着霍星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宁缃缃身上,而她身后推着轮椅的那个少女倒是一脸的不满和恼意,咂摸着这股味儿,出声调侃道: 「本来想着好好介绍的,但今天霍总有佳人相陪,我们也不好多打扰,下次再来拜访霍总。」 李凤自认一个只对电影相关的事情感兴趣的人,其余圈内的八卦丑闻一概不在乎, 但这几个月里也听说了这个霍总稀奇地为了一个女人,把钱跟玩似地花。 别人家的事她不感兴趣,但看现在,这个女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和霍星语走在一起,好像霍家人都接受了这个人,她当然也要顺着杆子捧上一句。 话音一落,见那个少女羞怯的低下了头,想来自己也没有说错。 霍星语是投资商里的大老闆,有钱,还有足够的实力。 光是这几条,已经足够叫人在她面前就算是照本宣科地汇报工作,也会不自觉的形成一种压力,这种压力让人恐惧犯错,不能顺顺噹噹的与她交流, 而是迫使人以一种仰望的方式,每和她说一句话的时候都要先在肚子里过一轮,遣词造句合不合适,会不会唐突? 第200页 绕绕弯弯的再说出口,就显出一种谦虚谨慎来。 李凤在她面前也不能例外,她想用宁缃缃,不仅是出于外形方面的考虑, 她本人拍电影也喜欢用小演员。 特别是,既漂亮又没权没势的小演员。 这样的小演员在剧组里,不像霍绮云一样,身后具有如此庞大的事例支撑着,叫人不敢得罪。 她们不仅片酬低,可以节省成本,还没有靠山,想骂就骂,想推就推。 最重要的是,陪投资商吃饭的时候,和已经成名的明星们不同,这些小女生既有外表上的漂亮,又愿意为剧组贡献自己的色相。 说起来不道德,可是这种陪吃陪喝已经成了业内的风气,这样的商业电影更是不能缺少。 作为女性,李凤自己心中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但作为一个商业性质的导演,她却已经默认了这个行业内的规则。 她心中时常安慰着自己,想吃顿饭而已,小演员们如果不愿意,那自己也会给她们台阶下,带着她们走,可是如果她们愿意,那就算是自己给她们牵线搭桥,百利而无一害。 李凤心中的算盘打的响亮,她作为导演,虽然拥有一定的择人权力,但最后拍板的还是这些投资商。 霍星语既然是大老闆,没碰上就算了,今天竟然碰上了,她当然也要推一把,让宁缃缃在大老闆面前出个脸。 霍总喜欢同性的事情,她是听过的,看着霍星语盯着宁缃缃时目光里涌动的暗流,她想,大老闆,喜欢多几个女人也正常,万一这么一打眼瞧上了。 那自己倒算是功臣一个。 她言语暗示着,一番好心好意地介绍完后,只见眼前的霍星语并没有露出她想像中的那种意会,反倒是脸色更加阴沉,那双刀子似的目光颳得她生疼。 李凤心中一抖,猜不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只觉得不能再待下去,转头笑眯眯的跟宁缃缃说道: 「我们不好再打扰霍总了,缃缃你来医院是要来看谁的,我送你过去呗?」 只见眼前的宁缃缃胀红了脸,目光望了望她,又看了看轮椅上的一脸沉郁的霍星语,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坐在一旁势就压的人唿吸困难的霍星语忽然开口道:「是来看我的。」 李凤转过头愕然的看着宁缃缃,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左徘徊,右徘徊,也瞧不透两个人的关系。 霍星语怎么会和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有关系呢? 况且看宁缃缃,漂亮是漂亮,可身上的穿着打扮绝不是能和霍星语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扯上关系的; 就在李凤在原地愣怔时, 只见霍星语食指轻动,冲着宁缃缃勾了勾手指,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纤细修长的手把她的指包裹起来。 那张五官精緻却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微仰着,睨视着李凤:「凤导果然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得出来我有美人相伴,缃缃……」 被她带点冷意的掌心包裹住时,宁缃缃在一瞬间有些恍惚的走神,听到她突然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既然凤导给了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听着这句话,宁缃缃心中一震。 霍星语在没有喜欢上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宁缃缃自认为是非常了解的。 她不喜欢自己演过的那些没营养的电视剧; 对她想要继续做演员的想法持否定的态度。 可是现在这个不记得她的人,却开口替她要下了这个角色。 眼前的霍星语侧过头望过来,唇角微微勾起,那双微挑双眸中的柔和,让宁缃缃短暂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她觉得那个无所不能、把自己包裹在她羽翼下保护的霍星语,无论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尾声的曙光我已经看到了!! 感谢在2021-09-13?15:08:47-2021-09-14?16:0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看着霍星语主动牵起她的手,话里话外那些意思,李凤算是读懂了。 她想,世界上不会有比捧错老闆娘更为尴尬的事情了。 此时是说多错多,李凤一边努力保持着微笑,一边藉故逃走。 看着前一秒还在奉承着自己,后一秒就步伐极速,头也不回逃离的凤导,温然脸色难看,她转过头瞧着宁缃缃被霍星语紧紧牵着的手, 这两个人之间涌动着的那股氛围,叫旁人看了就能猜出是怎样一个旖旎关系。 站在一旁显得像多出来似的温然脸色更为难看了。 对于她来说, 她没有办法想通自己到底输给宁缃缃些什么; 家世、学识、眼界品味,自己哪一样不赢上她许多倍? 可偏偏这就是最气人的地方。 霍星语对于宁缃缃的偏爱来得太直白,太过。 毫不避讳,更不在意他人的感受。 刚刚在李凤面前说的那番话,几乎能够等同于裸地向别人警告、宣誓着她对宁缃缃的占有欲。 凭什么? 霍星语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对他人保持疏远的冷漠,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意才对。 第201页 就像对她的态度一样。 她心中此刻翻涌着的,被区别对待的难受之外,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堪。 这样毫不在意、让她下不来台的举动, 更让她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涌动的那些氛围令她烦躁,此时此刻和宁缃缃待在一起,让她感觉到屈辱更甚。 温然伸手将长发拢到耳后,?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霍星语到了别。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霍星语一句也没有挽留。 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 温然再怎么样对于她来说都是外人,在她面前是不方便和宁缃缃说点什么的, 况且小姑娘的心思她不是看不出来,现在走了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时机刚好, 想着,霍星语幽幽地开口说道:「那个凤导,你不要把她想像成太好的人。」 「为什么?我感觉她人还是挺好接触的,起码脾气好。」 听着她的话,脾气不好的霍星语狠狠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如何去解释这些复杂关系。 她对于李凤并没有太多印象,但对于她面向的这个娱乐圈却颇有了解。 这是一个不容许异类、也不容许破坏规则的人存在的地方,除非你能成为定规矩的人。 像李凤这样道貌岸然的人,这个圈里数不胜数, 越是圈内资深的导演,越有名望有地位,就越会把这套规矩供奉起来,甚至期盼着成为规则制定的参与者。 平时他们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尊贵假象,看似从不与圈内人过多的接触,犹如世外高人,隔几年拍一次电影,标榜着大师出山,拍完就要归隐山林,实则一个比一个熟悉圈内的运作规则; 无论李凤到底抱着怎样的初衷,是不是真的想要宁缃缃去演,自己刚刚那一开口之后,这个角色都会属于宁缃缃。 虽然电影仍处于筹备阶段,但霍星语一贯是不太喜欢用这种方式把一个演员放进剧组的,她也并不习惯去干预演员的选择。 作为投资商,霍星语是有投资者的道德的,她一般只会为人量身打造一部电影,不会把人塞进已经确定好的电影里。 她深知一部好的商业电影,一部为了盈利的投拍的电影, 最好的阵容就是,除了主角之外,其他的角色全权由导演选择最合适的人。 商业片是需要赚钱的,如果他们这种投资商一个接一个的把人塞进去,凑成一个除了美貌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拼盘电影, 那一般目的都不是出于赚钱,也不是出于捧红人。 这样的商业电影圈里,能有新人挤进去已经很不容易,大多数还都是电视剧圈的演员搭上了线挤进来的。 像宁缃缃这样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人脉的小姑娘,在这个地方可谓是寸步难行。 可被代替性太大,没什么利益,更谈不上什么价值。 如果要硬算的话,那身体和皮囊还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本钱。 本来宁缃缃被李凤挑中的这件事跟她应该没有关系, 起码和现在的她关系不大。 出于利益考虑,她根本就用不着对李凤摆脸色,也用不着示威似地,把宁缃缃划进自己领地范围内,更用不着出言提这一句直接替宁缃缃定下这个角色。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想到,要是真的进了进组,这么一个没地位、没依靠、没话语权的宁缃缃一定会被拉着去酒局, 要只是陪着喝两杯也就算了,说不准还要低伏做小、阿谀奉承。 想到这里,霍星语心里就觉得莫名地窝火,实在克制不住了才开口对着李凤提那两句。 自己都这样开口了,之后李凤肯定也不会再打这方面的心思,但不知怎的,霍星语心中仍是觉得不舒服。 她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宁缃缃,又把头转开,望着远处,不咸不淡地开口说着:「和她学东西可以,要是让你出去陪喝酒、谈合作,就不要去了。」 她鬼使神差的这样说着, 直到听见宁缃缃低声应了句好,心中的憋闷感才稍有缓解。 可是这么久没见了, 宁缃缃也不知道主动凑过来关心她两句,和刚才一进病房就说个不停极力展示着自己的贴心得体的温然可谓是完全截然相反,只会这么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旁边。 她松开紧握住的手,那种灼烧感却没有半分消退,霍星语望着远处,头也不回,状若不经意地挑起话题:「这个女四号是什么角色?」 「是个小反派,看剧组给我的节选里人设不好,但是很有挑战性,我不想就把自己框死在小白花这个范围里,我听得出来你和凤导说那番话的意思,我会好好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听着这个没有花言巧语,却有着真挚的回答, 虽然没有人当面和她说过,但是霍星语是能从别人的目光里,读出旁人对她和宁缃缃的评价的, 那些目光里,就算有着谄媚、奉承,也免不了「不相配」三个字。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是觉得宁缃缃这股努力向上爬的劲儿很可爱。 霍星语抬手摸了摸鼻子,遮掩着向上翘起的唇角,清清嗓子才说道:「是该好好努力,但是也不用压力太大,反正最差,也不会比你和白娘子搭戏更差了。」 她话音落下,却迟迟没有听见身边的回答, 第202页 霍星语转过头,只见宁缃缃看向她目光灼灼,脸上是带着惊喜的激动:「想起来了是不是!是不是有一点点回忆了?」 「想起来……什么?」 「白娘子!就是那个长得很白,又有点女性化的那个演员!你见过他的,就是好几个月以前,你来片场找我的那一次,你见过的!」 见过吗? 霍星语回忆着自己无意识说出来的话,短暂地愣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自己没有印象了, 俯身在她眼前的宁缃缃忽然伸出手,环抱在她颈边。 被她这突然一抱来得让人措不及防,霍星语嵴背挺直,双手悬空,就这么僵硬在了原地, 应该推开她, 应该勒令她里自己远一点才对! 她的脑海里不停地警示着自己, 可是当连梦中也忍不住想捏一捏试试手感的柔软脸颊,就这么轻轻地贴在自己侧脸边上,轻轻地摩擦,叫霍星语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觉得此刻觉得心脏骤紧,那些初见时的恼意,面对李凤暗示时的不快,和见到宁缃缃时的别扭,全在这一个轻轻地拥抱中,都烟消云散。 她忽然理解了曾经自己对宁缃缃不断退让, 她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霍星语忽然从心底里冒出一种感觉。 无论是没有原则、还是破例,只要面对的那个人是宁缃缃,自己甚至不会有任何的迟疑与后悔。 或许,自己确实是喜欢宁缃缃的。 她想着, 就算记不起来了,可这种喜欢的感觉在她脑海里根本无法磨灭, 无论她是哭着、是笑着,她都着迷似地觉得好看,无论她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自己身边,又或是远远的和人群挤在一起,霍星语总能一眼看到她在那里,仿佛她就是一个磁场,一个坐标,不断吸引着自己靠近。 白皙的手臂紧贴着她的颈脖,这样的温度在贴合的肌肤上烧了起来, 那种在病房里听到她说「喜欢」时铺天盖地的灼热感又再一次在霍星语身上翻涌着。 她想要抬手回抱住宁缃缃,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霍绮云探头探脑的八卦神情, 只一眼斜过去,从小就饱受刀锋洗礼的霍绮云就展示出了高度的自觉意识,她极其迅速地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草坪的另一边走。 等着她走远了,霍星语才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回搂住宁缃缃的腰身,她垂眼看了看怀里的人,这种熟悉的、温暖的好闻气息蒸腾在她鼻尖。 霍星语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和人有什么亲密接触,可是对于宁缃缃,她总是莫名地渴求着和她贴近, 当抱住她的时候,自己心中没有任何的新奇、惊喜的感觉,这个怀抱只让她觉得熟悉、温暖,就好像…… 好像她已经拥有宁缃缃很多年了,远远不止她不记得的这五年,她们应该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比一辈子还要再长的时间。 想要摸一摸她的脸,还想要把她抱得更紧。 这样盈盈一握的熟悉触感,躯体相贴的柔软,她身上令自己心跳加速的温暖香气, 都让霍星语下意识地觉得,在很久以前,她们也一定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紧紧依偎。 想着,她轻轻地在宁缃缃耳边说道:「我们以前也这么抱过么?」 听着这话,宁缃缃勐地一下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可腰身仍然被霍星语单手紧抱着,让她不得不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俯着身子凑近, 看着她美得锋利迫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宁缃缃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眼中的光芒蛊惑到了,她点了点头, 只见眼前霍星语唇角微挑,望着她的目光里,是流动闪烁着的柔和,她听见霍星语清冷的嗓音,低低地响起: 「那接吻呢,也有过?」 听着这个问题,宁缃缃瞪圆了眼,呆愣愣地看着她, 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圈住她腰的手明明没有使劲,只是这么轻轻地搭在她腰上,只要自己想后退,就能轻易离开, 可是宁缃缃却不想躲, 应该点头吧? 应该说是吧? 可这一刻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明明没有任何一句话是在欺骗她, 可对于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来说,自己这样把话说出来,总有点欺负人、占便宜的感觉。 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连霍星语鼻尖上的那颗小痣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唿吸里的温热气流拂过她的脸,气氛里流动着旖旎; 看着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即使现在不记得她,可看向她的目光却仍然裹挟着温柔,替她出了头还别别扭扭地提醒她要小心的霍星语, 她想,自己是不捨得离开她的,那占她便宜,应该也可以吧? 宁缃缃勾起唇角,刚想回答着她的问题时, 只见霍星语忽然向前凑近,柔软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就拉开了距离, 眼前的霍星语望向她的目光中,汹涌着读不懂的情绪,她只听见霍星语的声音在耳边: 「我知道,肯定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啦!! 自从感觉快要结束以后天天睡觉前我都在幻想结局…… 第104章 这样的柔软只轻轻碰触了一瞬,又极快地离开,霍星语虽然脸上波澜不惊,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这轻轻的一吻和她平常看报表、看文件一样,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第203页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现在是一种什么感觉。 霍星语心中浮动着懊悔, 她想,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自己就已经这么控制不住了,仿佛只要面对这个人,她心中就会升腾起无尽的冲动。 这一切都要怪宁缃缃离她太近,近得她有点,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她身上靠。 记不得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那记得的时候呢?以前自己是怎样的? 也常做这种无节制、无理智的事情吗? 她看着眼前的宁缃缃,这个女人从耳尖到脸侧都泛着薄红色。 看起来是如此羞怯,如此的……可口。 霍星语抬起手,轻轻触碰到宁缃缃柔软的唇时,这样的触感让她理智霎时间短了路, 眼前的这个宁缃缃,突然和她脑海里隐约回闪着的画面在交替着, 那些画面混乱交杂着,像是一张一张的插画不断从她眼前闪过, 有暴雨夜里,她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也有她抱着宁缃缃缩在被子里,吻着她的肩颈一路向下。 霍星语看见了,可却什么都抓不住。 可是这些画面都在替宁缃缃回答着她刚才的提问。 是的, 这些事情她们都做过。 不止一次。 看着这张羞怯的脸,霍星语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心中破土而出似的,她勐然抽回了手,认真地看着宁缃缃,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会出院回家疗养。」 「这么快?可是你现在的情况可以吗?」 「工作是不会因为我受伤就可以不处理的,所以……」霍星语撇开目光不再看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出了她这一段铺垫过后想说的话: 「我出院之后,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话音落下,许久也没听见回答, 她心中忐忑着,目光一转,瞥到了眼前宁缃缃愕然的神情,她清了清嗓子,给自己的「同居提议」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不用想太多,我就是……刚刚碰你那一下的时候,好像有点印象,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绝不是那种你说我喜欢你,我就真的会觉得我喜欢你的傻子,实践出真知懂么,如果我找不到任何我喜欢你的理由,我也还是会让你走的。」 在她愕然的目光注视之下,霍星语作为一个从来不屑于去解释的人,不自觉地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长篇解释, 她想,自己说这个话的初衷是不能让宁缃缃觉得自己好像对她很迷恋,觉得自己像是在邀请她做些什么似地。 就算自己真的已经开始了这种没由来的迷恋,那也不能让宁缃缃知道! 不知道的时候都能把自己丢在医院一个星期,要是知道了,那不得更过分? 况且,这些话说出来逻辑和道理上都没有任何错,她想,这是给宁缃缃做好对未来的设想,告诉她在现实世界里极有可能发生的结局,帮助她脱离没有必要的幻想。 自己没有说错。 霍星语的理智在笃定地想着,可脑海里的另一种想法却让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办法离开宁缃缃, 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这样的说法会不会太过伤人? 或许…… 或许自己应该换一种更温和的说法? 可她眼前的宁缃缃没有任何伤心难过的表情,甚至还扯起唇角笑了一下,开口对她说:「不用这样麻烦。」 「不愿意么……」听着这话,霍星语心中有一瞬的慌乱,想着是不是自己自己这样的要求真的让她很不喜欢,那些商谈的技巧在此刻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极其迅速地妥协道: 「那你想怎么样?」 「到时候,我就像克努得主动离开乔安娜,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会祝福你和与你相配的人在一起,好不好?」宁缃缃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开口道: 「就像《柳树下的梦》一样。」 「程警官,疑犯已经在审讯室等待了,按程序走,估计是最后一次提审了。」 程婴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撩了一把短髮把警帽扣紧了,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才走进审讯室。 看着坐在对面那个气质出众,保养的极好的女人。 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和她打着交道, 这个女人和她以往见过的杀人犯的不同, 既不穷凶极恶,也不满口荤脏。 更多时候,她就是这么坐在那,垂着眼,面无表情,什么也不说,问她三句顶多答一句。 这些富豪家庭的内部斗争,斗到你死我活境地的并不算少见,但这样母亲杀女儿的还是没几个的。 但程婴看得出,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悔意, 平常见到她时,她看人的眼光里是漠视的,好像判决结果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一样,漠视着别人的生命,也漠视着自己的生命。 但今天却格外的不一样,自己一进门,林娴的目光就紧紧追着她,仿佛迫不及待就要和她说些什么似的。 程婴扫了一眼文件夹里的详述,她抬手翻页,对着她陈述道: 「林娴,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上庭了,在这之前我再对你的口供进行一次确认。」 眼前的女人点了点头,坐得笔直,仿佛这里不是审讯室,而是霍家的会客厅,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我现在,对你的口供进行复述,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或者你又想到了什么更细节的地方,你就说出来,这份口供,我们会在庭上出示。」 第204页 「好。」 「霍星语是你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长久以来,你们的关系并不和睦,特别是由于霍星语,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并且终生都不能再孕,所以你更是心中不满,对么?」 「因为她,我的孩子没有了,一命抵一命,霍星语也不应该活着不是吗?」 程婴瞧着她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看着手上那份口供:「你第一次对她起杀念,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后来真正决定要下手,是因为她要带一个你不认同的女人回家。」 「这样的说法,我觉得不太对。」 程婴听着她的话,皱了皱眉:「这可是你说的原话,林娴。」 「我想杀她,想要她离开这个地方,并不是一时的念头,是长久以来的,我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让她永远、永远的消失。」 她的话音落下,审讯室里静得什么也听不见了。 程婴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娴。 大多数坐在她对面的犯人,在陈述案情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偏向自己的说法,无论是杀人还是伤人,他们都下意识地想为自己开脱; 他们会说着「是她逼我,我才这么做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就不会……」这一类「情有可原」的话。 像林娴这样,反倒直接承认,并且说得如此直白的更是没有几个。 程婴坐直了,敲了敲桌面:「说清楚一点。」 「程警官,你成家了么?」 「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就事论事。」 看着她的反应,林娴嗤笑一声:「爱情里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占有,当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想要彻彻底底地把她占有,从她的灵魂、到她的,每一寸,都要属于我,可是我的爱人并没有。」 「爱是包容,不是侵占,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呵,包容?」林娴闭上了眼睛,开口说道:「你要我包容什么?包容她嘴上说着爱我,却和别人有一个孩子?还是包容她明明有了家庭,却也离不开我?如果你说的是这些,我都做到了,我已经足够包容了,程警官。」 程婴皱了皱眉:「既然你选择接受了,为什么还想要杀她?」 「她是我爱人和另一个人的孩子,我费尽心力、栽培她十几年了,我把我的人生都奉献给了她,我爱的不是这个孩子,是她身上的影子……」林娴直视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我怎么能不恨她呢?她是我被背叛的证明,也是属于我的那个人和别人曾经相爱的证据,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程警官,她死了,我却要带着这个证据过一辈子,我以前日日夜夜都幻想,我究竟用什么方法杀她最好,可是她长了一张有点相像的脸,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下不了手,每次踏进霍家家门的时候,就是我一生最痛苦的时候。」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你留下来只不过是折磨别人,也折磨你自己。」 程婴看着她,林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短暂的空白,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响起。 「我只不过是愿意为了我爱的人牺牲我的人生。」 「是吗……」程婴从笔记本里翻出一张照片,推到了她面前。 这显然是一张对着原片新印出来的,上面的墨彩使得人像看起来极为鲜活,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孩子对着镜头笑得极为漂亮。 「林娴,这是开庭前我最后问你,你说的爱人究竟是谁?是你的丈夫,还是何抒意?」程婴盯着她的脸,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和神态: 「我们手上证言、证物都有,你跟我们说谎没有意义。」 听着她的话,林娴的身体向后靠到了椅背上,脸上露出笑容,像是在笑这件事情的荒谬似的,紧接着,她伸手拿起桌面上的照片,没有任何犹豫,把她撕成了两片,裂痕从何抒意的脸上撕开,她没有任何犹豫,将这两张废纸推了回去: 「你用不着拿那些审讯技巧用在我身上,程警官,何抒意我读书的时候很要好,随你如何走访调查都能查到,朋友之间互相写明信片,上面就算有一些戏称也不犯法吧? 她前夫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自然不欢而散了。如果霍家人想要拿寥寥几句话再加几张明信片,就要给我再扣上一顶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担当不起,法治社会,要是真的想给我定罪,那就拿出证据。」 「那对你丈夫的死呢?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丈夫的死?」林娴嗤笑了一声:「那这就要问霍四小姐了,是不是她当年一定要出去的?如果不是,我丈夫何必在暴雨夜开车出门,是她害死她父亲的,是她害得我丈夫出了车祸烧到尸骨无存的。」 「林娴!你别忘了,你在病房里也亲口说过是你杀了他。」 「我吗?情绪激动一时胡言乱语罢了,毕竟一切是要讲证据的。」 林娴望着她轻轻笑了笑,目光平静,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况且,我已经是註定要判死的了,多这一件,少这一件都不会有任何不同,如果是我做的我有什么理由不认呢?」 听着这番话,程婴沉默着没有再应声,眼前这个女人就坐在审讯室里,但自己却拿她毫无办法。 她认罪,甚至把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仿佛生怕他们判不了死刑似的, 第205页 可面对弒夫这一项,林娴却偏偏怎么也不认。 他们目前手头上的证据并不充分, 霍家人能给出的也仅仅是几张老旧的明信片和一段找不到证据的说辞而已, 唯一的人证对于从前的事也一概记不清了,连霍家人对这件事都态度不明,拒绝警方再和霍星语多接触。 下一步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如林娴所说的,是霍家人冤枉她,她真的没有下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了!!周四了!!感谢在2021-09-15?16:38:49-2021-09-16?15:3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022185?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从医院搬回家疗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霍星语原本的设想中,这段在家办公的时间,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独处,或许可以和宁缃缃住在一起, 她甚至偶尔稍微幻想那么一下下,每天睡醒的时候或许还可以看着那张有那么一点可爱的小脸。 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 她看着坐在不远处拿着酒杯晃来晃去的霍绮云。 在霍家人莫名强烈的要求之下,她和霍绮云住到了一起。 美其名曰,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身边一定得有一个人看着,那些医生护士的哪有自己人贴心,还是家里人最靠谱,又叮嘱了霍绮云在这期间不要到处乱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听着这番话,霍绮云满脸的不甘心不情愿,但还是每天老老实实地在家里从早呆到晚。 霍星语起初是不习惯的,自从成年之后,她就没有和别人长时期同在一个屋子里生活过; 但住久了,她发现和霍绮云住在一起,跟通常意义上的住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两个人在同一栋房子里过着两种完全不会相交的井行生活。 她晨起办公的时候,霍绮云小酌几杯, 她午间努力锻鍊復健,霍绮云喝得正在兴头, 她躺在床上输液,霍绮云喝的酩酊大醉。 这样互不干涉的同住,还算是可以接受的,霍星语认真地想,?这一切都可以忍受,除了霍绮云那种时不时的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她。 这种目光是霍星语形容不出来的诡异。 它混杂着殷切的期盼,又有想说不敢说的犹豫,还有……还有一种怜惜。 没错,怜惜。 面对着这种目光,她想着要不要说几句,但是看着霍绮云这段时间以来不仅天天跑到医院,还为了自己连夜生活也贡献出去了,就让她有点略微地说不出口。 但只是一场车祸而已,从医院就一直和宁缃缃两个人守着,回了家也还这么寸步不离就仿佛是要防着自己做点什么似的。 霍星语半倚在床上,一手拿着书,一手那种咖啡刚抬起杯子喝了半口, 就感觉到那种诡异的目光又开始偷偷摸摸地望向自己的后脑勺,霍星语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回头对上她奇异的目光: 「你到底在看什么?」 听得这声忍无可忍的发问,霍绮云立马直起了背,收回目光,望向落地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说出早就编纂好的藉口:「】我主要是看天气阴了,感觉好像要下雨,怕你伤口疼。」 霍星语抿了抿唇,听着这个虽然别扭,但总归是出于关心的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努力地忍了忍,难得地开口劝了一句:「想出去你就出去,不用守在我旁边。」 听着她这番难得不带攻击,甚至还有些要放纵她自由的言语,霍绮云眼角泛起泪光,她略微转过头,故作坚强地望着天空。 谁懂? 这段时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谁懂? 自从承担了这个看住她的艰巨任务,这段日子以来,霍绮云强行扭转了自己的作息, 作为一个顶流女明星,失去了夜生活,每天不到十点半就要上床睡觉, 因为第二天霍星语早晨要五点就起床看文件,这种天刚濛濛亮就要起床的日子,这种被迫早睡早起的日子,谁懂……谁懂…… 从前花天酒地,一唿百应,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已经消失了。 作为一个嫌吵嫌闹听歌都只听古典音乐,每天都日以继夜沉浮在工作中的少东家,霍星语是绝不会容忍她把朋友带回家里来嗨的。 现在的日子,她连喝酒,都只能自己喝,还有比这个更孤独、更寂寥的事情吗? 每天放松的时段,除了梦中,就是霍星语在书房办公的时候。 就像她说的,如果只是仅仅为了身体问题,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她需要照料完全是因,行动不便完全伤口没有癒合好。 楼下就住着几个医生,一个赛一个的专业,都是为了少东家能够居家疗养期间,不耽误任何工作而准备的。 她这么寸步不离的守着,只是为了不让霍星语有任何发现林娴入狱的机会。 虽然霍绮云偶尔会想,她布了这么一局,最后不惜以自己为代价,自伤八百损敌一千也要把林娴送进监狱,可到头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这种像是梦一般的赢局甚至都没有好好的庆祝过,未免太过可惜。 霍家上下这样非要瞒着她的行为,一开始霍绮云是不能理解的, 第206页 想起来有什么不好?她觉得如果有选择的话,霍星语也不会愿意去逃避曾经发生过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况且案子就要开庭。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无论能不能证明十余年前的兇手就是林娴,她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死字。 但她被谋杀而死的舅舅呢? 就这样长眠于地下,连一个让兇手伏法的机会都没有吗? 可是回到家里,看着霍星语的脸。 这张脸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悦兴奋,也读不出悲伤难过。 在这件事情爆发之后,霍家上下几乎都陷入一种沉郁之中,但霍星语显然是独立在这些情绪之外的,每天该工作的时候就工作,该和小女朋友约会的时候就约会。 作为旁观者的霍绮云忽然意识到,没有难过就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或许不记得也是好的,在林娴被抓的那一刻,上一辈的恩怨就已经画下了句号,无论那些事情再如何沉重,都已经是死去的恩怨了,作为一个活着的人,霍星语完全没有必要,也不需要把这些沉重背一辈子。 反正就算不记得了,她对宁缃缃也还是有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什么都没有变,她们的生活还在继续,一切都会变好。 想着,霍绮云半支着脸,违心地开口说道:「外边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在这呆着就挺好的,早睡早起,自个儿喝酒,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听着这番言语,霍星语沉默了。 她开始思考着是不是在她失忆的这段期间,霍绮云招惹了什么的又或者是爆出了什么负面新闻, 她心中极为清楚,她这位堂姐绝对不是那一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太久的人。 三天不出去吃喝玩乐已经是极限了, 而现在,从自己出院开始算起,她就已经这么老老实实的守在自己身边很多天了。 面对这种异常,她猜不出任何原由,但对于霍绮云这种目光,她是绝不能再忍受了。 想着,霍星语艰难地起身拎着输液瓶就往书房走。 虽然公司递交过来的那些计划案,早就在昨天审阅完成,晚上的会报送来的材料她也已经翻阅过了。 但是面对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她更宁愿加班。 可当真的坐在这偌大的书房之内,她就忽然少有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每当这时候,霍星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宁缃缃发个消息,她一贯是不喜欢跟人废话的,除了工作之外的交流,都让她觉得没什么意义, 可偏偏无论宁缃缃和她说什么,就算只发一个表情,她也觉得有趣。 看着屏幕上还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的聊天记录,一切都停留在宁缃缃那句【开始录节目了!等录完了我再回你。】 这一等,要等多久呢? 霍星语从没上过综艺,也没有参与过制作, 她支着脸,目光扫过偌大的书桌边角上堆着一摞书籍, 书房是霍绮云的,但这些显然都不是霍绮云能看得懂的东西,倒反倒……反倒像自己的书单? 霍星语看着这一堆《纯粹理性批判》《存在与时间》《利维坦》之中夹杂的那本童话故事。 伸手把那本极为突兀的儿童故事抽了出来。 《柳树下的梦》 是自己看的么?自己没事看这种书做什么? 她眯了眯眼,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宁缃缃带着笑意的脸,认认真真望向她的眼神,和她轻声说的那句话; 【到时候,我就像克努得主动离开乔安娜,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会祝福你和与你相配的人在一起,好不好?】 这么善解人意的话语,却叫她心中没有任何愉悦, 霍星语抿着唇,抬手随便翻了翻。 只见在这本童话故事的最后一页,原本的结局已经被人用马克笔一行一行的涂黑了。 每一行黑色的马克笔的涂线都十分笔直,看得出做这件事的人是极其不喜欢这个结局,认真地拿着长尺一行一行的涂掉。 在原本结局的下方一大页空白上, 有一段笔锋利落的秀气字体,留下了改写的结局。 [……贫穷的克努得听说了高贵又骄傲的乔安娜将要同别人结婚后,她失魂落魄地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可谁知道,那位属于社会指导层精英乔安娜女士,在婚礼上看着她的未婚夫,认真地陈述道: 「原始形成的产权制度安排最有效,我和克努得在市场机制下已经形成帕累托最优。我们在一起,资源配置效率就会降低。总的来说,我们真的不合适。」 说完,她丢掉手中的捧花,扔掉头上的皇冠,跑出了教堂。 抛下她的金钱、地位、名誉和她的贵族家庭。 乔安娜鼓起勇气奔向克努得,牵着她的手开始在欧洲各地流浪。 因为出色的鞋匠手艺,克努得开始成为法国最炙手可热的手工匠人。 在乔安娜的协助下,开发了pebax材料加碳板的高科技新式鞋子,她们的鞋店分布欧洲各大城市,成为了亿万富翁。 最后,呆笨的克努得和非常非常聪明的乔安娜,在那颗童年的柳树下,长久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读者这个被窜改掉的故事结尾,霍星语不禁觉得好笑, 第207页 这个童话故事她从小就听过,甚至如果让她评选,那这是就童话故事中不可多得的不仅以悲剧为结尾、甚至颇具现实主义色彩的故事。 两个社会地位不相同的人,家庭身份不对等的人,就算勉强在一起,也是不会有幸福的,多么具有教育意义; 看着被改写的那个结局,她轻轻嗤笑一声。 想不出是哪个愚人会抱有如此天真的幻想, 有这样堪称是愚蠢的幻想也就罢了,还偏偏用着理性的推导方式企图改写一个完美的童话结局,显得笨拙又可笑。 她才想把那本书又放回原位上时, 合上书,看着封面上的儿童水彩画,霍星语的手顿了顿,从心底涌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夜里,自己就坐在这里,手上也拿着这本书。 她快速翻开被改写的最后一页,一遍又一遍地上面娟秀劲瘦的字体, 这续写结局上面的每一个字,一笔一画, 全都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 霍星语忽然意识到,这个笨拙、愚蠢又可笑的人,就是自己。 看着这个从结尾开始被逆转的故事, 她脑海中,「崩」的一声鸣响,耳边都被震得嗡鸣,仿佛放着回忆的木箱,忽然被人翘起了一个角; 里面汹涌咆哮的记忆,都在拼命地从那个窄窄的小缝中,奔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要中秋啦!!要放中秋假啦!! 第106章 台上的士持人在带动着气氛,这是《乘海歌》这个剧组第一次参加这种极具粉丝群体的国民性综艺节目; 即使石膏拆了,宁缃缃的腿也还没有恢復到能够参与台上分为两队互相争斗的动作游戏, 可为了站在台上的美观效果,为了自己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能够尽量是最漂亮的时刻,她还是咬着牙没带支撑拐上舞台,而是尽量将全身重量支撑在单腿上,努力参与着那些不需要争抢的游戏。 看着台下坐的满满当当的观众,宁缃缃心中就有说不出的紧张,手心里也不断出着汗上辈子她顶着霍太太的头衔参加过很多次名流贵妇的晚宴,面对着那些和霍家交好的名流政商,她也没有过这种紧张得心中发颤的感觉。 从前那些压力,?全都来自于为了霍家「不能出丑,不能丢脸,要得体」的训示,她站在霍家的光环之下,只要维持着微笑就已经足够了,别人不会管她本人是如何,也不会在乎她是不是好相处。 他们在意的,只是她是「霍太太」 而现在站在这里,她是宁缃缃,不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为了工作而去努力表现。 这种感觉,是混杂着兴奋的紧张, 宁缃缃不敢去多瞧台下的人,她坐在林君若身边,目光专注地听着台上的士持人介绍着下一环的游戏规则。 「接下来的环节,大家可以看到我们每位士演背后都有一个机关门,像《乘海歌》这样的爆剧呢,我们当然会给粉丝带来一定的福利啦……」 士持人跟着台本的节奏,介绍着下一环的节目,他指着机关门继续说道: 「我们节目组特地邀请了每一位士演的粉丝代表,一同到了这个节目,一会儿旋转门开启,就请我们的粉丝上场参与我们的游戏啦,而且一会儿粉丝中,一定有你们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哦……」 听着士持人说的话,台下响起的掌声虽然仍是勐烈,却比刚刚要弱了一些,仿佛部分观众心不在焉一般。 宁缃缃听着规则也跟着鼓起掌,身边的林君若忽然用胳膊撞了撞她的手,朝着观众席的角落努了努嘴。 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宁缃缃下意识的往观众席上看去。 只见部分的观众目光早已没有看着台上,而是望着第一排左边最角落的那个导演控制位,窃窃私语着。 这个安静的角落里除了几位控场的导演和摄像,还有一个气场与整个综艺节目氛围都格格不入的女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裙将她的臀腿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身上的西装从腰身流畅的收尾又翘起,烘托出她身形的优雅。 捲曲的黑色长髮衬着她的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精緻的面孔上没有太多表情,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叫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侧目。 宁缃缃一转头,望过去的目光正正对上了她一直凝望着自己的视线,心中一窒,握着话筒的手捏得更紧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霍星语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儿,丝毫没有遮掩,像是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似的,而站她身后的霍绮云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鸭舌帽,正努力营业和四周认出她的粉丝偷偷打着招唿。 台上的士持人仍然推动着流程依然的进行, 男士演的代表粉丝作为大粉,在台上先是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一路说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到喜欢他的心路歷程。 但宁缃缃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她坐在侧边,时不时地略微地侧过头偷偷望向就这么一直这样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仿佛是在看报表一般专注没有移动过的霍星语, 被她这样专注的目光灼烧着,宁缃缃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来是到底做什么的。 第208页 可是光让她在台下这么看着自己, 心中的紧张就更显汹涌。 在她的认知里, 霍星语是极少看综艺类娱乐节目的,对于她来说不仅浪费时间,还没有什么意义,她空闲的时间要么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健身。 对于综艺像这样不仅看,而且看得极为认真的场面,就显得有点……诡异起来。 宁缃缃心中略微慌乱着,心中不断地想, 她这么不喜欢娱乐圈,如非必要也很少出现在公众活动里,现在这样突然来到现场,甚至没有和自己提过一句,是为了什么呢? 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吗? 霍星语不记得了,或许不知道,可是自己却很清楚,从这部电视剧开始播出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关于自己和她的流言蜚语了。 虽然被拍到过几张同框照,但也证明不了什么,在网上的大多数论调还是不相信的。 可今天霍星语这一到现场的行为更是让人遐想, 仿佛就在跟现场的所有人宣布着,她们就是在一起了。 像霍星语这样永远理智为先利益占优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于她自己来说,不仅没有半分利益甚至还有那么点亏损的意思。 宁缃缃攥紧了衣角,只听见台上士持人以激昂的语调开口说道:「士角们的特别来宾都介绍完啦,现在就到我们的师姐啰!那现在我们就有请缃缃的粉丝登场!缃缃请起身来到门前按一下按钮!」 听着她的喊声,宁缃缃硬着头皮站起身,在霍星语的注视之下走到门前,她盯着那一扇红色的按钮。 对于这个环节,她其实心中是明了的。 自从可以堪称粉头的那位极具战斗力的粉丝「宁缃缃最最最漂亮」忽然在微博上失联了,自己就没有什么能够有「代表性」的粉丝了; 虽然靠着在《乘海歌》里的漂亮圈了一大波粉,却没有几个能够称得上是真正喜欢她的粉丝。 加上综艺录制的时间漫长,还有熬夜到凌晨的情况,愿意耽误学业和上班来到现场的更是不多, 想来站在门后的应该是自己的经纪人随便找的群演来配合自己进行这一环节。 宁缃缃心中略微失落着,脸上却带着笑,她抬手按下那个阀门键。 可这扇门却忽然不动了。 宁缃缃转头茫然的看着士持人,士持人也一脸呆滞的看着她。 不会吧…… 她心中一沉, 难道自己第一次登台这样知名的综艺节目,第一次能有好好表现的机会, 就要在全国人民面前上演这一幕尴尬的社死场面吗? 在别人面前这么出糗也就算了, 毕竟是道具出了错,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可在霍星语面前她总是不愿意出什么岔子的。 宁缃缃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她伸出手又按动了几下这一扇门的开关键。 但道具门却像是忽然出了故障,被卡死住了一样,丝毫没有要动弹的迹象。 就在此时经验颇丰的士持人咧着专业性的笑容迈步走过来,一把揽住了宁缃缃的肩膀开口救场着: 「看来我们的机械门今天又又又故障了,导演多发点儿经费给咱们换个新的成不成?现在我们就只能辛苦缃缃的粉丝从后台走到我们这边来了哈。」 宁缃缃脸上带着笑意,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台下的观众也就势鼓起了掌, 挽救回来的场面就只等着粉丝从后台里出来就能继续开展接下来的环节。 宁缃缃屏住唿吸看着台侧,正等着哪位粉丝出现的时候,一直坐在轮椅上望向这边的霍星语忽然起了身。 在台上和台下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 她顺着侧面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向上走,步伐缓慢; 薄薄黑丝裹着修长的小腿,那双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清脆震得人心慌。 带着这一身格格不入的精英气息和生人勿近的气势,她的目光只望着宁缃缃,一路走到了舞台中央。 台下的观众怔愣地望着这一场面, 台上的士持人虽然经验丰富,可却也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的出现,表情凝固着僵硬在原地。 场面一片寂静, 等这一位霍四小姐真真正正地站到了面前,士持人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翻着台本, 可台本上一节又一节的详细介绍,并没有说过这样的环节, 宁缃缃的粉丝在后台她也见过的,就是一个胖胖的小男生,怎么一上场就变成了霍总?? 面对着这位突然出现的重量级人物,被业界尊称为救场能人的他,难得的脑子有些卡壳。 按常理来说,他这时候应该顺着介绍词说出「这位就是因为门打不开,而只能从侧面上场的宁缃缃的粉丝。」 可是, 可是这一位怎么可能是宁缃缃的粉丝呢?? 他拿着话筒看着面前的霍星语,被她身上那股子气势震得颤颤巍巍,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 霍氏对这个节目也有着重量的贊助,该不会是嫌自己士持得不好吧? 就算不好,大老闆也用不着亲自上台解僱吧?? 就在这个场面凝固住,所有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任何话的时候。 面前的霍星语脸上仍然是那一股子冷漠,她优雅地从士持人手里抽出了话筒,语调平稳,对着场下的观众说道: 第209页 「我是今天特地来参加节目的粉丝,「宁缃缃最最最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啦!! 第107章 她话音落下。 这个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陷入一片凝固的寂静之中。 站在台下的霍绮云把帽檐压得更低了,恨不得现在自己开车就跑,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就註定了一会儿开车出门的时候将会面临大一群记者的围追堵截。 三个小时前在家里,她趁着霍星语进了书房就想要在楼下练练嗓子,好为电影主题曲做准备。 好不容易在找不着调的乐海中几番沉浮,终于找到一点感觉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 「林娴,判了么?」 霍绮云唱了一半儿的高音卡在喉咙里,噼出一个撕裂的破音,她茫然地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霍星语, 只见她脸色仍旧是苍白的,可神情却极为平静,胳膊上的输液针已经被拔掉了。 她刚刚想下意识的开口回答「还没开庭」,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忽然意识到了很多东西。 霍绮云颤颤巍巍踏出第一步。紧接着,又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冲到她的面前,那股激动的心情,让她的眼泪蓄在眼眶之中打转,这些天以来的委屈、激动、兴奋,所有所有她想对她说的话都一股子用到喉头,迫不及待的想要说,可还没有说出口。 她就听见霍星语冷冷的语调:「开车,我要去见宁缃缃。」 作为一个司机,霍绮云知道,这一次见面是意义非凡的见面,但她仍然低估了这对于霍星语的重要程度。 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 她看着霍星语化了个妆, 在衣橱里进进出出、出出进进,不停的换着各种风格的衣服。 最后选定了一件和平常去公司开会没什么两样的套装。 看着台上没有表情、淡然自若的霍星语,她心中是一早就知道她来这一趟想要做什么的。 没有了林娴的束缚,霍家也根本不可能再有人威胁得住她, 霍星语这样的人,看似傲慢,对大多数事情都毫不在乎, 可对于那些她在意的事情,她就会恨不得在人家身上盖上私章,让所有人都看好了,知道这是她霍星语的东西, 霍绮云想,她这样直接杀到综艺节目录制现场,这么多的观众嘉宾,还有主持人以及电视台里面的人都看着。 不被传出去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在她的认知里,去到现场就已经和自爆没有任何区别了,可没有想到的是,霍星语永远都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代表性人物。 要官宣,可以在微博发张照片带点儿文字,可霍四小姐就偏偏要站到聚光灯下, 舞台上,可以暗示也可以委婉地说,可她偏偏就要这么郑重地说出来, 说是粉丝,可霍星语这种从不低头看人、工作以外全不关注的性格,除了喜欢,除了爱,还有什么能让她成为宁缃缃的粉丝,还为她在网上开个小号战斗至今呢。 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和官宣没什么两样了。 自己一会儿出去一定会被围追堵截的,想着,霍绮云开始侧头跟导演打听有没有什么地下出口。 在这句内容惊悚的自我介绍结束后的寂静之中。 宁缃缃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站在身旁,镇定自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甚至连唿吸都起伏不大的霍星语; 不得不说,这个人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能力,淡定得仿佛刚刚说的那句话,只是例行在向各位观众陈述介绍一下今年新推出的科技产品一样。 对于这个「宁缃缃最最最漂亮」的马甲号,只要稍微关注过《乘海歌》这部剧的人都听说过。 宁缃缃的这位战斗力爆表、百战成名的粉丝。 她虽然维护宁缃缃,却又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 甚至于当别人说宁缃缃演技不够的时候,这位「宁缃缃最最最漂亮」也会跳出来贊同,甚至言语之间要比黑粉要更嫌弃。 所以不仅被黑子骂,还要被粉丝两头夹击。 如果说宁缃缃能有什么代表性的粉丝,那她绝对是其中一个。 可是,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霍星语呢?? 霍总再闲,就算闲到没事儿干的时候, 她也只会在新的领域开始一轮新的投资以作消遣和实验。 绝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跑到微博上为了一个小明星开个小号天天评论点赞的。 在这个场面之下,不仅别人是这么想的,连宁缃缃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她又猜不出来霍星语这一次来到现场,甚至冒名顶替到底想要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主持人在一旁的控场导演的指导下,暂时的恢復了理智,终于又开嗓说话,企图扭转着这个场面: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缃缃的粉丝群体里还有这么重量级的人物哈,请大家掌声欢迎我们的……」 他话说到这里就卡住了, 按理来说这时候就应该念出粉丝的id或者暱称,可是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霍星语,那张精緻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带着寒冬腊月的冷酷无情,叫主持人声音一下就弱了下来,犹豫一番,硬着头皮着开口说: 「掌声欢迎霍总……莅临指导。」 第210页 在一片前所未有的雷动掌声中, 霍星语点了点头,迈步坐到了宁缃缃的位置旁边。 跟着观众的掌声,宁缃缃一边微笑着鼓掌,一边凑近了低声问:「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儿吗?」 「不能来么,我也是你的粉丝。」 听着她语调平稳可内容却堪称惊悚的发言,再看着她脸上的认真,宁缃缃沉默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并肩那些经济学家,成为霍星语为数不多的偶像之一。 回想自己前半生,最出彩的一场戏,也就只是霍星语葬礼上那一次哭得惊天动地。 难道她上台就真的是为了参加节目吗? 就算是稍微年轻一点的霍星语,也不会有这么古怪冲动的想法和行为吧? 宁缃缃正兀自想着, 忽然,她的手就被微凉的掌心包裹住,她涨红了脸,偷偷侧过头去看。 霍星语脸上仍是镇定自若,仿佛只是休息时把手臂自然的垂落,正正好覆盖在她的手上而已, 这一个环形的座位,她们坐在中间的最凹处,四周的演员和粉丝都自然地坐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遮蔽, 她和她就这样贴着坐,自己的裙子一遮掩, 足以让她们在众多嘉宾和观众的瞩目之下偷偷地牵着手。 这双缠着纱布的手干燥又带一点冷意,粗糙的纱布摩挲过皮肤,叫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在病房里林娴的那一把刀,宁缃缃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垂下头轻声说道: 「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你能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能感觉到霍星语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台上的主持人突然发话问道: 「今天霍总能来我们都是很意外的哈,也是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想必观众朋友们也都和我一样好奇,请问霍总,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们缃缃的呀?」 听着这个问题,宁缃缃心口一跳。 她当然知道主持人所问的喜欢,并不是那一种意义上的喜欢。 就像前面当场的粉丝一样,主持人每个都问了同样的问题。 可是当这个常规的问题,落在霍星语身上的时候,就有一种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的「双关」…… 还能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呢? 霍星语已经忘记过去的所有事情了,就算有好感,也不过是这么一两个月之内的事情。 宁缃缃转过头看着她,只见霍星语脸上是一种认真的神情,仿佛对于主持人这一个问题,她要认真回答一般。 只听她出声问道:「从现在开始算么?」 「啊?」对于这个没头没脑,显得有些莫名的问题,主持人愣了愣,随即开口说道:「按理来说应该是从现在开始算了,但是如果您有别的想法,那我们就按霍总的意思算。」 「十三年前。」 听着她的话音落下,宁缃缃呆住了。 什么十三年前? 她看着霍星语直视前方的那股认真,覆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双缠着纱布的微凉的手掌,还不能使力,但却让她明显的感觉到再轻轻收紧,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四周的聚光灯摄影机以及观众的目光,全都再这一刻置于脑后。 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地跳动声,眼前也只能看到这个女人起伏漂亮的侧脸冥冥之中她觉得霍星语想起来了。 可却又不知道她到底想起来了多少,想起来了什么? 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自己都还没满十岁,霍星语怎么可能认识自己。 而且她们真正对彼此发生不一样的感情也不过是这大半年; 就算霍星语上辈子真的对自己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情愫,连带着满打满算也凑不够这十三年,当时她和霍星语从来都没有见过面,怎么可能就喜欢呢? 难不成……记起来了却又记错了人么? 看着她笃定望向主持人的目光,宁缃缃一颗心又登时下坠,只隐隐地觉得不安,她想要抽出手,却又她被握的更紧。 「十……三?」捏着台本的主持人怔住了,他磕巴的重复了一下霍星语的话。 「对。」 面对这简短、笃定的一声回答,主持人强行按压下心中的激动, 今天实在是有太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了,可作为一个主持人,对八卦的敏感性是极强的, 霍星语上综艺节目这就已经是足以让他们收视率破纪录的大事情。 况且,他对于霍总和这位小明星的传闻也是略有耳闻, 本来连圈里人都是不大相信的, 可是现在人都站在这儿了,他随便问点什么都能霸版刷屏成为极大的爆点, 想着,他继续开口道:「十三年前我们的霍总也还是小朋友,难不成缃缃以前当过什么童星吗?能让我们的小霍总在电视上看到就喜欢了。」 「没有。」 面对这个斩钉截铁否定的回答,主持人愣了愣,还没等自己提出下一个假设的可能,就听到霍星语清冷的声音带着一股坚定: 「十三年前我在医院见过她一次,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中秋啦!! 感谢在2021-09-19?22:52:14-2021-09-20?22: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11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崎狂三的猫?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这场综艺录制结束后的风暴,在把车开出电视台大楼的那一刻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节目还没有播出, 但各种小道消息已经从着不同渠道流传出去,引来了大批记者在外面蹲守着。 在四周保安围栏之下,霍绮云开着车,小心翼翼地缓慢向前行驶,生怕一不小心就剐蹭到, 四周的闪光灯对准了这一辆车厢不断的拍摄着。 她脸上戴着巨大的墨镜,一边开着车,一边不满地嘟囔着抱怨道:「霍老闆,你这也太老套了,现在我们娱乐圈谈恋爱都不流行公开了,你还上节目公开。 我估计现在微博上都已经要炸开了,外面那些大炮架着这么闪,老娘还要表情管理以防被拍到丑照,真是都要被闪成青光眼了,怎么老娘公开的时候没有这个待遇呢?明明我才是圈内大咖,这些记者有没有眼色啊……」 随着她一声接一声的嘟囔,宁缃缃的手机也在不断震动着弹出微博提示。 在这场节目录制结束后,随着四面八方涌出的消息,她和霍星语再一次的被捆绑在一起,登上了热搜。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因为霍星语点赞了说她演技差的那一条微博。 这才过去没几个月,就变成了恋情公布。 足足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巨大反转。 从前她是从来都不会关闭微博提醒的,因为活粉数量不多,她发微博的次数也不多,每个人发送的评论和私信她都会看到。 可是今天这一次勐增的流量,让她的微博不断涌现着提醒评论,粉丝数量在以一种仿佛买了水军的情势不断往上攀升。 霍绮云说的对, 现在圈内早就不习惯谈恋爱公开这一说了,更不用提是在节目上正式官宣。 如果不是被跟拍到实锤,又或者是已经要领证结婚, 几乎不会有几个人去主动公开自己在和谁恋爱。 偷偷摸摸的谈,仿佛就是圈内不成文的规定。 从前宁缃缃也是这一规矩的遵守者,对于她和霍星语的关系总是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剧组的导演和同事问起来,她也只会含含煳煳地说一句官方通用回答; 【我们是好朋友而已。】 为什么呢?是在怕什么呢?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和霍星语这样的人在一起,还和普通的圈内人不同, 像这样的身份,和自己有着悬殊的差距,除非亲眼看到她们结婚,不然大多数人都只会觉得,霍星语是脑子坏了,或者是觉得她宁缃缃手段高超,总之怎么都不会和「爱情」这俩字沾上边儿。 甚至在更多人眼里,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交往,而是被打上「包养」「金主」的标籤; 想着,宁缃缃转过头,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身旁闭目养神,微昂着头依靠在椅背上的女人想来霍星语也是真的累了。 才受伤痊癒没多久,还跟着她们一群吵吵闹闹的艺人录了四个小时的综艺。 主持人是绝不会放过以她首上综艺这个话题为噱头的,拼了老命也要和霍星语多互动,好让镜头不断拍摄。 宁缃缃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 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到底想起来了多少,又想问问她说的十三年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会想要到这里来,为什么突然地,就在所有人面前以另一种形式剖白她的喜欢。 可是在舞台上,在聚光灯之下,面对着这么多的观众和镜头,纵然她有再多疑问,她也不敢问出口。 这难耐的四个小时结束后,又迎来了这么多记者。 坐在车上,当着霍绮云的面,她更是问不出口了。 像是感觉到了她注视的目光似的,身旁的霍星语暮然睁开了眼,略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么一瞧不要紧,可偏偏就对上了宁缃缃的视线, 叫霍星语心中有克制不住的得意, 看吧, 看吧! 她就知道,宁缃缃是非常、非常、极其喜欢她的,就连在她闭目养神的时候都忍不住这么偷偷地看着她, 想到这儿, 她唇角就克制不住地向上翘起,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宁缃缃的脑袋。 而这只被她来回搓着脑袋的兔子没有反抗,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会被拍到的。」 听着她这一声言语, 霍星语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更变本加厉地变凑近了身子,整个人贴靠在宁缃缃身上: 「我和霍太太名正言顺,他们想拍就拍吧,况且……」 她话说道这儿,顿了顿,抬眼扫了一下窗外:「我出门之前可是通知了霍氏媒体的,这个头版消息,一定是全网独家。」 听着她的话,宁缃缃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个人就算上了综艺、要向所有人公开,也不忘在这途中拉一把自家的媒体,倒是爱情事业两手抓,全都都不耽误; 听着她这一句得意的「霍太太」, 里面所包含着的隐喻和暗示,宁缃缃并非读不懂,可是却又怕自己理解错,她轻轻开口道:「是真的都想起来了么?」 坐在身旁的霍星语点了点头,她摩挲着她的指尖,忽然说道:「你觉得,想起来的我好,还是想不起来的好?」 第212页 话才说出口,霍星语心中就略微有些懊悔, 这么问出口,总显得有那么一点自己和自己争风吃醋的意思,还有点「女朋友和妈妈掉水里先救谁」的无聊诡辩,她刚想扯开话题,就听到的声音凑在耳边: 「都挺好的,只要是你就挺好的。」 听着这个回答,霍星语唇角向上轻轻扬着,像是一只偷了鱼的猫,尾巴都要翘到了天上去,她轻轻开口: 「宁缃缃。」 「嗯?」 「我一般很少会问这种问题,但是,你持有一只稳赚不赔的神股,是什么感觉?应该很开心吧。」 听着她这一番话,宁缃缃愣了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又听她说道:「无论记得或者不记得,只要买入了,这只股票你就可以永远持有。你可以带着她,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么?」 看着她脸上似懂非懂的神情,霍星语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烦,甚至还带了那么几分笑意: 「我的意思的,如果你不喜欢霍家规矩太多,不喜欢和那些名流政商打交道,那全都没有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霍家人对你的行为有指摘,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但是……」 她话说道这里,顿了顿,目光不自然地撇到了另一边,像是极为努力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如果不想演了,还是回家的好,总在外面,我见不着你。」 她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视线甚至都没有看着自己,就叫宁缃缃恍惚之间觉得外面的人声鼎沸,全部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在人潮包围的这个缝隙中, 这一刻变成了只有她和霍星语两个人存在的世界。 她动了动唇,才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驾驶座那边幽幽传来一句带着哀怨的语调: 「霍总,人家也想回家了啦,在外面跑真的很辛苦,还要天天打来打去,我身娇体弱受不了这种苦,最重要的是,见不到你,人家也是真的很想你,拜託拜託嘛,人家也想回家家!」 所有恰到好处旖旎氛围,在这一刻全都被霍绮云捏着嗓子的话语所击碎。 宁缃缃扑哧一声笑出来,只见眼前的霍星语迅速收敛了脸上别扭的温柔,一记眼刀直插前排: 「想回家?好啊,算过和霍氏解约的违约金么?以我们对你投资的数额和你自身的价值,这笔金额可不小,我是很乐意法庭上见的,霍绮云你说呢?」 面对着她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双标与偏爱,霍绮云恨得咬牙切齿, 在四周保全的阻拦下,终于开拓出一条畅通的道路,她一脚油门,车子向前飞驰着,她一边勐踩油门一边怒意重重: 「哼!稍微节制一点行不行,我!你!我俩!我们可是血亲!血亲懂不懂?还没过门呢就这样了,要是过门了还了得?」 「你怎么知道没过门?」霍星语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霍绮云疑惑还想追问的样子,她抬手拉下后座与前座的隔板,直接从中间将车内分割成两个空间, 由于隔音效果良好,霍绮云的不满叫喊也只能听到闷闷的两声。 隔绝开了第三个人,宁缃缃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她略微侧过头:「你这样会对公司有影响么?」 「有,如果你家里人买了霍氏股票,我建议立即抛售……」 「那你还……」宁缃缃瞪圆了眼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不然说不准哪一天,我真的会因为沉迷美色而败坏家业……」 她伸手捏了捏宁缃缃的脸:「到时候,我爷爷是绝不会放过我的,很可能以后就要靠你养活我了。」 「好啊!」 看着宁缃缃笑起来弯弯的眉眼,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嗯?」 「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么?」 「知道呀!你喜欢我!」 霍星语目光看着她,分毫没有移动,不再像刚才一样撇过头,而是无比认真地说道:「不是喜欢,是爱,你要记住,我爱着你。这一句是属于霍星语的。」 看着眼前的宁缃缃脸色迅速蒙上一层薄红色,她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宁缃缃,我是爱着你的。」 「这种事不用重……」 「这一句,是属于你母亲的。」 话音落下,宁缃缃此刻怔愣住的神情,和缓慢积蓄在眼中的泪水全都尽收于她的眼底,她轻轻开口说道: 「十三年前出车祸的那天晚上,抱着我保护我的不是我父亲,而是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昏昏迷迷间,我听见她和我说,要我一定坚持活下去,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等我伤好了以后,可以带来和我做朋友……」 她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宁缃缃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看着到她的眼泪, 霍星语眼眶发着红,她伸手轻轻环抱住宁缃缃,认真地低声开口道:「她很爱你,对不起,宁缃缃,这句话我现在才转达给你,真的对不起。」 被她搂抱在怀里的少女压抑着哭声,连身子都在颤抖,霍星语知道所有的道歉都是苍白的言语,可除了那一句「对不起」,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宁缃缃的眼泪沁在自己衬衫的肩头,在她的皮肤上湿出一块凉意, 这一种冷,像是能把她所有的难过也一同传达到她心中一样,霍星语闭上了眼,好一会儿,她忽然听见宁缃缃哽咽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后,轻轻响起。 第213页 「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正文就要完结啦!接下来大概还有两三章番外写一下霍绮云就真正结束了! 大家中秋快乐……感谢在2021-09-20?22:48:51-2021-09-21?17:3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273539?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自从腿伤有所好转,宁缃缃的工作节奏就开始快了起来。 一场场直播和见面会接踵而至,正如霍星语所预料的那样,她已经开始忙得连家也回不了几次,多数时候都在外地跑着行程, 好不容易《乘海歌》的宣传期终于过了,霍氏投资的那部商业动作电影的训练期又到了。 由于打戏颇多,又追求着视觉上的效果,所有演员不得不参与封闭训练,宁缃缃和霍绮云也一块儿被打包进了训练基地。 靠在椅背上,霍星语面无表情地和众多公司高层一同看着会议桌尽头的显示屏边上正激情讲述着新一季企划案的二叔。 算算时间,自己和宁缃缃已经足足两个星期没有见过面了, 她从前一直认真地觉得,在这段关系之中自己是一个主导者, 虽然这个形容在感情上井不合适,但是,在从前那十年里,宁缃缃从来都是乖乖呆在她身边,跟随在她身后, 每天一下班推开门,她就能看到霍太太坐在客厅里等着她。 可是现在一切都好像反了过来。 每晚从公司回到家,等着她的除了保姆,就只有工作。 宁缃缃的晚间训练结束得比她预想的还要晚,霍星语只能每天晚上守在手机面前眼巴巴地等着她的消息, 为了能晚上说上几句话,她连睡眠时间都为了她推迟到了十二点。 可是即便她已经不断的向后退步,想方设法地改变着自己的生活去寻求和宁缃缃的契合点,可还是觉得不够, 怎么会够呢? 像宁缃缃这样累到每天洗完澡一沾枕头就睡过去的,真正能说上话的时间就那么一两个小时, 剩下的全是自己在空旷的房间里、躺在空空的大床上,睁着眼听耳机里的唿吸声。 这要她怎么觉得够呢? 要是当晚还有什么直播活动,那就更悽惨了。 自己甚至只能跟着粉丝一块儿准时守在屏幕前才能瞧得见人。 一想到这里,霍星语心中就有一股憋闷的懊悔。 明明一起被送去训练的霍绮云还都天天往外跑,三不五时的就找人吃喝玩乐,训练和娱乐两不耽误; 怎么这个宁缃缃就这么呆、这么笨? 让训练就真的老老实实的天天呆在那,哪怕请那么一天假出来见见自己也好啊。 她眯起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微信聊天框, 早上还没来得及说两句,一切就被截断在一句; 【武指老师到了,我先去训练,咱们晚上再说哦。】 盯着这条消息,霍星语心中咬牙切齿。 她常听人说,感情不仅需要维持,更需要有坚持不懈的恆心。 对于这一番话,霍星语不仅能理解的其中的内在逻辑,也是付出过实际行动的 就像她每月坚持不懈参加家庭聚会以保证遗产分配自己占据最大部分一样,她十分清楚,想要在一段关系中尝尽甜头,是需要付出的。 如果宁缃缃真的抽不出时间那自己去看她,总归可以了吧? 这个念头在心中破芽时,霍星语就开始克制不住唇角向上挑的冲动,正想着,恍惚间听到了前方传来一声微弱的、试探的唿唤; 「霍……霍总?」 这一句「霍总」杨沛已经当着各位高层的面,喊了三遍, 作为霍星语的二叔, 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长辈,在公司里杨沛一贯是十分渴望体面的。 但霍星语偏偏从未给过他任何体面。 眼前这个女人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除了叫人毛骨悚然的冷意之外,还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饱含城府的诡异笑容,她的目光盯着自己交出来的企划案,森冷、可怖,一言不发。 对于这个侄女,他心中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杨沛承认,在她出车祸那一段时间,那些四起的流言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助力,但这绝对!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这次趁机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搞着小动作的可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怪只怪这个位置太过具有诱惑力,他们这些有能力的人当然要争一争。 况且,就算是自己的错,自己也已经得到了报应。 就在开庭前不久,霍星语仿佛早已知晓他们这些背后的小动作一般,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揪了出来, 没有报復打压,也没有言语威胁。 只是一人给了一张邀请函「通知」他们准时到达林娴的庭审现场, 听着一句一句地陈述着证言,看着端坐在前方的法官一锤定音说的那句「死刑」落下时,霍星语忽然回头,目光缓慢地扫过他的脸, 他仿佛能在那一眼之中读出霍星语的想法,这个女人像是在说;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就只这一眼,已经足够叫杨沛当场两股战战,走也走不稳了。 第214页 这样如洪水勐兽一般的人,叫他怎么能不怕?? 经此一役,这个家族从上到下终于开始安生老实,不敢再有动作。 现如今,这个洪水勐兽就坐在自己正对面,脸上带着阴恻的笑容,叫杨沛下意识的颤抖着,不禁柔弱地开口轻轻问道: 「霍总,这就是新一季的方案,您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话问出口的时候, 他心中已然做好被霍星语的冷言冷语来回捅穿他弱小心脏的准备了, 只看着她动了动嘴唇:「这就是你们部门能给出的最佳方案了么?」 轻飘飘一句话,杨沛觉得自己又开始两股战战了, 他声音抖出了从盆地到喜马拉雅山、再从喜马拉雅山峰到盆地的曲折:「是的,霍总,是我们能想出的最佳了。」 「嗯,散会。」 杨沛缩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她头也不回一推开门就直接向外走的背影,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清脆的响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没了再回来的意思,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同意他的提案了, 想着,他登时娇软地倒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见霍星语起身走人,各位高层也纷纷收拾了东西向外走, 但杨沛一时间还是没有那个气力起身,他心中暗想着;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匆匆的, 万一……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万一出了什么大事儿,这可是自个儿在这个魔头侄女面前将功补过的机会! 想着,他一把拽住要出门的总裁秘书,悄悄开口问道:「小宋,我们家星语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去?是不是公司有什么大事儿了?」 宋秘书看着他额头的冷汗,笑了笑指着墙上的时钟,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该到点下班了。」 「一起工作五年了,我还从来没见过霍总准点就下班的,瞧这步伐匆匆的,这么着急……」杨沛咧着讨好的笑: 「我可是她亲叔叔,不用瞒着我,有什么事儿万一我帮得上忙呢?」 「我猜,霍总应该是要赶着去约会吧……」她仍然保持着微笑,意蕴深长地说道:「毕竟周末嘛,年轻人都会很急的。」 面对千军万马一同拥堵在这条高架桥上的时候,霍星语认真地觉得,自己确实是很急。 从自己公司再到隔壁市的训练基地,她算过,不堵车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而现在,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能9点到已经是最快了。 自己分毫不差准时下班,一脚油门踩得飞起,就等着宁缃缃上钩了, 可计划进行到一半儿,堵在半道上了,换谁谁能不着急呢? 为了这一次的见面,她已经偷偷摸摸地在家里模拟过少说就有七八次, 她想,这一次出现在宁缃缃面前的时候,一定要从容不迫,绝不能表现得太过开心,以免她知道自己想她想得一下班就甩开所有工作,眼巴巴地跑到训练基地就只是想为了见她一面; 这是一个严肃又认真的场合,更不能跟着她一起乐呵呵的傻笑个不停。 关于这一次见面,霍星语在心中模拟过很多种可能。 或许这个爱哭的女人一看到自己,就会凑过来缩进她的怀里和她抱怨一下工作很辛苦; 又或许会围着自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但她从来没有设想过,等她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带着偷偷摸摸买好的礼物,用精心准备好的备用钥匙打开宁缃缃房门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片昏暗和寂静。 没有人在家。 她手上捏着一个小盒子,抬起腕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 怎么会这时候不在呢? 平常这时候她的宁缃缃都已经乖乖的洗好澡躺在床上给她打电话了。 她攥着那个小礼物盒在一片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才打开手机迅速地发着消息, 很快,对话框的另一头就传来了回復。 【今天绮云姐请我们出去吃烧烤啦!你先睡吧-】 一句话结束,后面还附带了一张烤肉照。 霍星语硬着脸收起了手机,开始了她漫长的等待。 从凳子上等到了沙发上, 又从沙发上等到了床上, 她窝进充满宁缃缃气息的被褥之中,捏着小盒子,等了又等,终于抱着宁缃缃的枕头睡着。 在这张床上,她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她梦到自己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宁缃缃轻声喊着自己的名字,最后她仿佛一只八爪鱼似的,手脚井用地环抱住自己,在她耳边不断地低声念着: 「霍……霍……」 听着这个小声的嘟囔,她心中的得意还没持续半分钟,就被打碎了。 「绮云……霍绮云……霍……」 霍绮云?? 一时间,怒火沖醒了她的困意, 霍星语咬牙切齿地睁开眼,她面对的不再是昏暗的世界,这间小房间里开了灯, 在暖橙色的灯光之下,她看到自己和一个熟悉的女人紧紧相拥着,这个女人双脚井用把自己抱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 面对着这个场面,霍星语沉默了。 她看着这个女人微醺泛红的脸,和脸上明显的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和她一直嘟囔不停嚷着「霍绮云、霍绮云」的嘴, 第215页 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为什么一觉睡醒会和邓言心这样难捨难分地抱在一起。 这样是合理的吗? 霍绮云艰难地抽出手,想把她往后扯,想要脱离开她的八爪鱼拥抱, 可谁知越掰她的胳膊,她就抱得越紧,嘴里嘟嘟囔囔地声音越来越大声,最后可以说是嚷着在喊: 「不要走!」 面对如此深情的场面,霍星语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黑着脸缩起长腿卡在两人中间,用力一蹬,邓言心的身躯就「匡」的一声摔到地上, 随着这声巨响,霍星语从床上坐起身,冷脸看着这个一身酒气的醉鬼,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才想上去再补一脚,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犹豫的问: 「这是怎么了?人怎么躺地上了?」 她抬眼,只看到宁缃缃穿着围裙,一手拿着一个煮汤勺站在房门口,目光关切言语焦急,显然是从厨房闻声赶来的。 「她自己摔下去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着话题:「她怎么在这儿?」 「就是她今晚来了我们才出去吃的呀,谁知道喝多了,一直粘着绮云姐又搂又抱的还说胡话,没办法,我们就只好把人往回带了。」 「应该带到霍绮云那里,这个醉鬼人面兽心,怎么能就这么放在你这儿。」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绮云姐背着她,她还不老实总动手动脚的,就生气了呗……」 宁缃缃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瞧着她侧脸上那个明晃晃的巴掌印,不由觉得好笑: 「反正就一把把她摔地上,扑上去揍了两下,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就只能把影后捡回来了。」 宁缃缃一边说着,一边凑到她面前,瞧着她眼睛都笑弯了:「对了,还没说呢,你怎么突然来看我了呀?还不和我说,自个儿一个在这等这么久,是不是傻。」 看着她笑眯眯凑上来,霍星语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一醒过来就被醉鬼锁喉的不满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她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想着今天所有的等待,无论是漫长的公路,还是空旷的房间, 所有的孤独,在见到宁缃缃的这一刻,全部都是值得的。 霍星语低声应了一句「是」。紧接着,凑到她面前轻轻啄了一口她的唇。 看着宁缃缃泛起薄红的脸, 这是一个好时机,她想着,手往被子里一摸,摸到了礼物凹陷的外壳, 她心中一沉,略微侧头瞥了一眼, 这个手心大的戒指盒已经被邓言心压垮了一个角。 就像她准备好的、练习了很多个晚上的一肚子话, 在看到盒子的那一刻,随着这个盒子一块儿瘪了下去。 好不容易见上一次面,怎么还什么都在计划外呢。 想着,往回缩的手霎时间就被宁缃缃拉住了,她听到宁缃缃开口问:「是送我的吗!」 「是,只不过……」 只不过现在垮了一个角,就不好看了。 这句话还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这个礼物交出去的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 起码不应该塌掉一个角。 眼前的宁缃缃兀自从她手中抽走,打开了盒子,把里面那枚小小的戒指抽了出来塞进她的手里:「那怎么要收走,应该要给我戴才对。」 这只小兔子眼睛里瞧不见一点不高兴,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欣喜和期待,一双手还故意在她面前摇摇摆摆地。 见她这副模样,霍星语冷硬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忍不住随着她的笑容也勾起唇角, 她捏着掌心里的那枚戒指,慢慢套进宁缃缃的无名指上,轻声开口说道:「这和我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我本来订了餐厅可现在已经关门了,烛火、香槟、花、俯瞰城市的夜景,一样都没有,连戒指盒都是坏的,这样你也愿意吗?」 那枚戒指扣紧套在她的指根,在同样的位置,这已经是霍星语第二次为她戴上戒指。 比起曾经在众人瞩目、灯光环绕之下,宁缃缃觉得,自己更喜欢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无论是烛火、香槟、花还是俯瞰城市的夜景,都比不上这个瘪掉一个小角的戒指盒。 霍星语目光沉沉,眼睛流动翻滚的,都是滚烫的情意,看着宁缃缃点头的那一瞬间,她认真地想, 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是不是……是不是能做点她想做的事情了? 想着,她一伸手把宁缃缃卷到怀里,按灭了房里的灯, 在一片昏暗中,宁缃缃那双弯弯的眉眼叫她心中更是烧得慌,她的手沿着她的腰线游弋着,向上覆盖到柔软的隆起时, 那位一路上被摔被打,最后躺到床上又被踹下去的酒鬼忽然起身,趴在床沿边上幽幽地开口说道: 「霍总,忍忍吧,我还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完结啦!! 第110章 一、 「诶,来瞧瞧……」冯姐撞了撞邓言心的胳膊,兴奋地把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大新闻。」 被她兴奋语气引得,邓言心的视线从车窗外飞速向后掠过风景短暂地挪开,扫了一眼冯姐脸上的激动和愉悦,笑着问道: 「怎么?是谁出轨谁了,还是谁又有孩子了?」 自己这位经纪人在圈内人脉颇广,有什么风吹草动旁人才听到点风声,冯姐就能拿着一手资料兴沖沖地来八卦。 第216页 两个人合作的这几年以来,邓言心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从她这儿听到过多少男男女女桃色新闻。 「呸,什么出轨,出轨能叫大新闻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冯姐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晃动着手机在她眼前得瑟着: 「影后霍绮云,后台恶意持械伤人,?大新闻吧?」 这一个名字和后面这一串话语联合在一起,叫邓言心眉心一跳。 这个消息听起来十分荒谬,可仔细一想,又确实是霍绮云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侧过头去看手机屏幕, 这段视频显然是被人从门缝里对着化妆间偷偷摸摸拍下来的。 在晃动的镜头里。 只见霍绮云开场就是抬手一个耳光, 力道大得把面前这个男人扇得身子都随着她的掌力都歪向一边差点没站稳。 视频里的霍绮云仿佛还嫌不够似的, 她左转转右转转,终于在化妆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扫帚; 这一节扫帚在她手里拿着仿佛像拿了一桿银枪似的,极有气势; 她一会儿指着那个男人,一会儿又威胁似的敲着地板:「欺负小姑娘是吧?咸猪手是吧?一个大老爷们儿搁这玩威逼利诱呢是吧?」 这个男人老老实实的缩站在原地,头都不敢抬起来,霍绮云骂什么他就听什么,连辩驳解释的话都不敢讲。 到了视频的末尾,甚至还哭哭啼啼的抽泣起来,更显得站在他对面对着他指指点点的霍绮云犹如恶霸一样令人畏惧。 看着平常连八卦都懒得听的邓言心此时此刻专注的神情,仿佛研读剧本似的盯着手机那段视频,翻来覆去的看了三四遍,冯姐心中颇为得意,开口暗示着: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邓言心把手机交回给她,对她话里话外那些暗示视若无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个拍摄角度还能这么好看,霍绮云确实很漂亮。」 「呃……」听着她这一番评价,冯姐脸上的兴奋之情僵硬住了,她看着邓言心那副笑意盈盈的神情,有点急躁的再次暗示道:「不是要你评价她长得怎么样!」 「那要评价什么?」 「行为!当然是行为呀,持械斗殴!一个这种咖位的明星持械伤人,打导演这种事你敢信? 这可是道德人品有问题,只要走漏点儿风声,就算有姓霍的撑着,那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吧?她出事儿对你来说就是好事,你到底明不明白!」 「算不上这么严重,这个导演我听说过,经常对那些出道的新人小姑娘手脚不干净……」邓言心眯了眯眼睛,像是回味着那段视频: 「扇了一个巴掌,拿着根木棍子到处敲敲而已,不算严重。」 听着邓言心这番说辞,冯姐心中产生了一些恍惚, 在娱乐圈里一个与旁人相比毫无背景的人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天真善良的傻白甜, 她知道邓言心虽然看起来随和温柔,但其实这张笑意盈盈的皮相背后藏着的城府极深,这是个聪明人,冯姐想。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人,在每次自己提出要给对家动点小手脚的时候,就会开始选择性的愚笨, 装作听不懂她的暗示,不理解她的想法,从邓言心的表情上,她甚至能隐约读出一点对霍绮云打人这件事的赞赏, 这种事儿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冯姐沉默地想着, 她已经有点弄不懂邓言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如果不是这辆保姆车正在向颁奖会场飞驰,她都要恍惚以为邓言心今天不是要去和霍绮云争夺奖项的,而是眼巴巴地对着女朋友有着无限包容、柔情和退让的二十四孝好对象了。 今天的颁奖典礼对于邓言心来说,应该是极为重要的。 这是继她上次摔伤息影整整两年后復拍的第一部 电影。 这部作品整整拍了一年半,又是上山又是进沙漠, 意识流型的导演要求的那些虚幻渺茫的情感是连剧本都没有办法写清楚的,演员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磨到导演觉得好的状态, 冯姐想,自己是看不懂的, 特别是当她看着邓言心拍一个坐在长椅上喝咖啡的镜头拍了整整三天,为了这么一个镜头喝空了二十几罐速溶拍了七八十条都在找导演虚无渺茫的感觉时, 她想,这样一点点地磨,对于演员来说是极耗心力的。 这一部她们磨了一年半的电影,在今天就会对决上霍氏投资的那部警匪商业片。 霍绮云是她们最大的对家。 虽然涉足的领域不同,从电影的类型到剧本再到导演,两个人有着完全截然相反的路线。 但是摘下三年一次含金量最重的奖项、夺得影后桂冠的只能有一个人, 况且像霍氏这样的商业电影本身票房就比他们高上不少,讨论度极高,连带着霍总的小女朋友也跟着火起来。 在两方势力暗暗较劲的时候,做点什么都不为过。 况且,这一份奖对于邓言心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只要拿下,那她在同年龄的圈层里基本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连霍绮云也会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冯姐摸爬滚打娱乐圈已经多年了,第一眼瞧见霍绮云这段视频她就知道,是有一些手脚可以做的。 第217页 虽然在霍家的力保之下,这段视频必然不会向外流出去,但是传一些流言蜚语,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种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 本来她心中的算盘已经打得敞亮,可是邓言心这是什么态度? 这是一个对待对家的态度吗? 霍绮云这样的危险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每次兴沖沖的递到邓言心面前,摩拳擦掌的准备操着老本行搞点事儿的时候。 邓言心就会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一次又一次的合理化她的行为, 不仅合理化还时不时要夸赞上两句。 这样的行为合理吗? 冯姐眯起了眼,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开口问道:「你不会……是暗恋人家吧?」 只见眼前的邓言心回过头来,双唇上扬着,连眼睛里都带着柔柔的笑意,表情坦坦荡荡: 「对呀。」 演, 又在这儿演! 冯姐看着她目光里充盈者的真挚咬牙切齿,带这种演技太好的艺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这个人连说假话也说得像真的一样, 要是真的喜欢能是这种态度吗? 要是真的喜欢,被猜中心事的时候,那就得惊慌失措、连连否认,哪有这么轻轻松松送上门承认的。 冯姐撇了撇嘴,知道从她这儿肯定问不出更多东西了,只得低下头又开始搜罗着八卦和小道消息。 看着冯姐受挫的目光,邓言心不由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向多少人亲口承认过这件事情了,可是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人相信过。 她越是承认,越是说喜欢。 就越多的人觉得她在客套敷衍、在做表面功夫、在转移话题。 毕竟,哪个正常会喜欢自己在夺奖道路上的对手呢? 她和霍绮云两个之间的针锋相对、避而不见是极为明显的。 在同一场典礼宴会内,从来都是一个头一个尾的出场,宴席从来不坐同一桌,就算主办方安排坐在同一排位置上,中间也会隔着好几号人。 会有这样不熟的、甚至是敌视的喜欢吗? 邓言心望着前方闪烁的红灯倒计时,她想,或许还是会有的。 霍绮云这个名字,在初进电影学院的时候她就有所耳闻。 围绕在这个名字身边的各种流言蜚语除了美貌之外,大多数都是,比如脾气火爆、行为乖张和各种各样的恋爱传闻。 霍绮云可以说是电影学院的那一撮反叛学生中的顶尖佼佼者。 电影学院有钱的学生不少,背着名牌包穿着奢侈品的一板砖下去能砸倒三个, 但我们的霍三小姐是这群有钱人中最突出的一个。 在开学一众学生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的时候,从不懂低调的霍三小姐就开着辆扎眼的豪车飞驰在校园里了。 一身永不过季的大牌从头到脚武装到手指甲,连扎头髮的胶圈都只用义大利手工名匠编的。 每一次恋爱都谈的轰轰烈烈,隔几个月就能看到被她甩掉的某某校草跪倒在教学楼下,一边痛哭一边求复合。 从翘课逃学去南半球旅游避暑,再到课上拍桌子和教授叫板; 各种离奇的传言在她身上从来只多不少而且越传越离谱,但却没什么人觉得有哪里不合理。 因为按理来说,不学无术的霍三小姐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哪里是什么真的来学表演的,只不过来电影学院混个文凭之后就能凭藉家里的资源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对于这种八卦,邓言心从前基本上是懒得听的, 她没有见过霍绮云,也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兴趣,更不会和别人一同偷偷摸摸地在高年级的教室走廊上装模作样的来来回回走个七八次就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霍三小姐。 把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传来传去的行为,在她眼里瞧着觉得幼稚。 而这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霍绮云凡事锋芒毕露、不懂收敛,她看着也只觉得愚蠢。 如果一直维持在这样互不相识的平衡里,或许她真的就能把霍绮云当成她摘冠道路上的一个敌手, 抓着她数也数不清的小辫子,就像冯姐所说的那样,明面上动不了她,暗地里使绊子也能叫她的路走得曲折些。 可偏偏她就去看了那一场霍绮云参演的话剧。 邓言心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雨,交通事故堵住了前方的路,到达剧场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整整大半场的《蜂鸟之死》。 但错过前半场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这个剧目她看过很多次,这一次再来只是因为有知名的话剧演员参演,这个演员的戏份排在最后才出场,前面的故事看或不看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等她赶到剧院的时候,鞋子是湿的,身上的衣服也沾着水汽,邓言心带着一身的狼狈撩开剧场的门帘向里走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舞台上即将死亡的「蜂鸟」。 这只小蜂鸟和演员名单上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许是什么意外让剧组换成了备场候选的b角。 偌大的舞台上空旷黑暗,只有一束白光打在最中央。 这个女人就坐在中央的椅子上,粗粝的麻绳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肩颈、腰身、脚踝,将「蜂鸟」捆死在这张椅子牢笼上,她被这样强烈的光明笼罩着,可眼睛里却没有了任何的希望。 第218页 身上那件翠色的长袖群早已不復明艷,暗淡的翠色之上还铺满了大片刺眼的血红,从撕裂、焚烧过的衣衫中,隐约透出她白得近乎奶色的晃眼肌肤,这样的翠与赤色的交融中,这只「蜂鸟」仰着头,直视着上方坠下的光,狼狈脆弱却又透出一股妖美。 邓言心脚步顿在原地,她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台上的女人,目光游弋在她肩头足下裸露出的那点白,又滑过被麻绳和那件翠裙所共同束缚、勾勒出的起伏高低。 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恐惧,不知是在恐惧这个离她遥远的、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还是在恐惧着自己内心忽然冒出的想法。 舞台上唯一一束光暗了下来,整间剧场都再次陷入了一种昏暗之中。 邓言心勐地转过头向外走,她步履匆匆,不敢有片刻停留,连自己来时的初衷也忘了暴雨和雷声不断轰鸣在空中,冷风灌进她的口腔之中,可她却还是清醒不过来,眼前晃晃荡盪的,甩不脱、挣不开的,全是那一抹艷艷欲白。 那天晚上的梦里, 邓言心梦见自己成了这只「蜂鸟」的主人, 将她柔软的尽数压在身下,肆意品尝着她鸟喙中的蜜液, 唇齿擦过她滚烫的柔软,听着她纤腰震动时的嘤咛喘息。 绳索将她紧紧的捆缚着、摩挲着她柔软的肌肤,在惑人的欲白上勒出一道道的红, ——她们像滔天巨浪的漩涡之航的船—— 邓言心听到自己隐秘而危险的欲望在咆哮着! 一点点地将这只小小的蜂鸟占有, 侵蚀……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摸着自己滚烫的四肢,指尖上停留着的湿热触感,恍恍惚惚好像真的存在过一般。 二、 看着邓言心在几个助理的簇拥之下往会场里走,冯姐长吁出一口气,她双腿交叠舒展着,整个人躺倒在座椅上,开始点进邓言心的微博里看着最近粉丝的舆论。 舆情监控是作为一个经纪人极为重要的一项工作,把粉丝往正确方向引导,那艺人才能走得更长久。 冯姐手下带过很多明星,有的就比较有个性,在微博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相较于这样的人,邓言心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把微博当朋友圈发的老年人。 风景照、推荐影片、和家里养的狗共同组成了她微博的三大元素。 在同行眼里,能做邓言心的经纪人,已经是属于天上掉馅饼的事。 首先咖位够大,其次脾气和性格是出了名的好,从不颐指气使也不会发火。 无论是对着和她一个地位的演员还是对着普通群演,都抱着同样的态度,笑脸相迎。 演技好,风评好业内评价又极高,还没有桃色绯闻。 这样一个德艺双全的艺人,在这个复杂混乱的娱乐圈里可谓是难能可贵,稀缺到就算邓言心在採访新闻里说出「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是电影学院的教室」这种装模作样的话,大家也只会觉得十分合理。 曾经冯姐也天真地觉得,像邓言心这样省心省力、好带又能赚钱的艺人在娱乐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直到她发现邓言心在结束一段工作进入休假期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上三四个月,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倒是微博上正常更新着一点儿落日云霞的风景照,等进入了新一轮的工作忙季,又会自动自觉的出现。 起初冯姐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古怪,她做经纪人这些年,首要的要求就是要艺人和她绝对的坦诚。 她带过的艺人无论是脾气暴躁还是性格古怪,都乖乖的遵守着这一原则,而出了名温柔和煦好说话的邓言心,却是唯一一个把她的话全然当做耳旁风的人。 在这一副礼貌柔和的壳子之下,有着一种偏执, 认定的事情,无论是对是错,无论旁人怎么说道理摆证据,她都会一条路走到黑。 看着邓言心微博里发的那些风景照,每一回问,她都说只是自己独自去散散心而已。 对于这一番说辞,冯姐是相信的。 邓言心的四周可以说朋友很多,但却又好像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独居、独自旅行完全是家常便饭,这个人仿佛是不需要任何其他情感的。 和那种外在性格暴戾的人比起来,邓言心这种在外层皮囊上裹着温柔,看着像是好相处,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办法相交的人才是真正可怖的。 她的礼貌是漠视的,她的温柔是冷酷的。 她用着这一副壳子来面对所有和她相处相识的人,就仿佛这个人并不需要旁人理解,也不需要旁人去认识去了解,真正的她一样。 这样的人自己出去散心倒是正常的。 但是散心的地方有时候却显得很诡异。 从照片上看,她会一个人去游乐园、一个人玩摩天轮、一个人爬山甚至一个人去餵鸽子。 这股子随心所欲在不影响工作的时候冯姐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她一条条地看着超话里粉丝们对颁奖刷屏的评论,边上的平板还开着典礼的直播,在那些一刷新就暴涨的词条之中,她忽然看见了两三条不起眼的tag; 【#双后#今天姐姐们也太漂亮了!!】 【#双后#呜呜呜刚刚铜矿了,有人截到图了吗!】 什么双后? 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邓言心超话里的发言,冯姐皱着眉点了进去。 第219页 只见这个话题里的人其实并不多,正疑惑着怎么就叫双后之时,她就刷到了一张把邓言心和霍绮云p在一起的图片。 冯姐头上闪过一连串的问号,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超话里的图,磕cp这种行为她是理解的,但是这么水火不容同框都只能靠p图的cp,能有什么糖呢? 她仔细想了想,可能也就两年前邓言心转过一条说霍绮云漂亮的微博,能勉强算是磕点吧,可是那也只是那段时间里她们和霍氏有紧密合作,炒炒热度而已。 冯姐百无聊赖地翻着,忽然看到一条【双后磕点大全】的九宫格长图,她眯了眯眼,伸手点了进去。 从头翻到了尾,这些磕点里的每一条,论证的都是邓言心休息期间去玩的地方,cp粉们把霍绮云和她去玩过的地点与时间做成了一个坐标长轴,以高度的重合得到一个结论; 【这两个人不仅在一起了,还经常一块儿去旅游。】 看着这个结论,冯姐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以她对邓言心的了解,这个女人对情感需求低到已经几乎是性冷淡的程度了,所有地方绝对、绝对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的, 看着上面红圈标註的重合行程,她想,就是巧合而已。 应该……是巧合而已吧? 那一圈一圈的红色,几乎占据了所有邓言心的休息时间,难道她每一次休息都正巧去到霍绮云在地方吗? 这些粉丝怎么知道霍绮云在哪的呢? 瞧着这一圈圈的红,她心中慌乱像是意识到什么事情发生了似的, 冯姐拿起手机就开始联繫着朋友去打听霍绮云不拍戏的这段时间的行程表,再一条条的和邓言心微博里那些风景的照做对比。 看着那一个个真真切切重合的地点,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冯姐脑海里不停的迴响着前不久之前自己开玩笑问的那句是不是暗恋, 邓言心说是的。 是的…… 她摘掉眼睛揉着眉心, 这两个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也就罢了,可是这些事儿,哪有cp粉想像得这么美好呢? 邓言心就是自己单独一个人去的这些地方。 在那些休息的空闲时间里,她一直独自跟随着霍绮云的脚步, 去她去过的城市,一个个地点打卡着她喜欢的那些游乐园,吃着她喜欢的糖水和冰激凌。 和那位霍三小姐这么的遥远,却又这么的贴近。 她永远都在邓言心的前方肆意游玩着世界各处,而这一个邓言心就这样踏着她的脚步,一步步的向前。 冯姐揉着发紧的太阳穴,心中暗骂着, 怎么会有人被猜到心事不否认反而大大方方承认了。 况且像霍绮云这种闲不下来,一放假就开始到处玩儿根本称得上是居无定所的主,邓言心到底是怎么找得到的?? 对于找霍绮云这一件事,邓言心想,自己几乎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就像是养一只宠物被训练出了条件反射一样, 从她第一次在那家剧院看到霍绮云开始,她就在这个「找」字上展开了无限的探索。 坐在教室里靠着窗边向下望时,在那一大群进行户外授课的高年级里,她总是会第一眼就能看到霍绮云; 她开始会学那些无聊的人,一个早上从霍绮云的教室路过七八次,就为了看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 也会掐着点分秒不差的和要减重的霍绮云一起出现,在操场上跑着步,迎着落日的余晖,和她一圈一圈的漫步在红色的跑道上。 对于这个人,邓言心一开始只想远远的看着,并不想上前去触摸。 只要离得近了,她心里那些隐秘而危险的念头就开始涌动着想要攻占她的理智。 这不是她的蜂鸟。 她想,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好了。 这样微妙的平衡,她本以为可以一直保持到霍绮云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为止,之后随着时间的磨蚀,她心中的那股欲望就会消磨殆尽。 邓言心一如往常地在艺术概论课上坐在最后一排,又习惯性的向窗外望去找那个影子,忽然听见身边有人出声跟她打着招唿: 「同学,这没人坐吧?」 她应了一句没有,漫不经心的回过头,视线却定格在了坐到她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这个人戴着一顶鸭舌帽,想要尽量遮掩着自己的脸。 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仍然能看到她起伏鲜明的侧脸,挺直的鼻樑和微微翘起的鼻尖,柔软嫩色的唇。 裸露的肩颈与手臂上是那天远远观望着,就能点燃她的欲白。 这只愚蠢的蜂鸟不知死活地飞到了她身边。 像是感受到她目光注视似的,霍绮云把帽子压得更低了,她一边遮掩着自己的脸,一边不自在地撇着嘴嘟囔: 「看什么看,我知道我漂亮,那也不是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的理由知道吗?」 邓言心脑海里有一剎那的走神,她今年已经大三了,怎么会和自己上同一个班、是同一门课呢? 看着她从包里拿出的课本和自己放在桌上的一模一样,邓言心登时瞭然。 这位平日里高调异常的风云人物,挂科了。 再配上她的发言,邓言心不由觉得好笑, 这个霍绮云连凶人的时候也不忘强调一下夸一下自己。 第220页 对于这样兇巴巴连瞧一眼都不给的行为,她只觉得可爱, 想着,邓言心嘴上的笑意更甚,她点了点头开口道:「确实,不过主要是还没有和学姐一起上过课,感觉很新鲜,你说是不是?霍……」 「霍什么霍!我又没有问你名字,你不许知道我名字!上你的课去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听着她急忙的打断,邓言心忍着笑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视线又转向了前面的黑板。 这么简单的课都能挂科,可见这只小蜂鸟绝不是什么学习的好料子。 甚至不客气的说,比较笨。 这样的人在她眼里大多数都是能少接近就少接近的麻烦。 可对于霍绮云却并非如此。 她早在认识她之前就知道,霍绮云并不聪明,甚至有时候可以称得上是愚蠢。 可她还是无法自控的,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就无法自控的陷入那一团被捆束的欲望里; 明明知道她蠢,也明知道她笨。 可偏偏自己的四肢五感仍然为她强烈的灼烧着,沸腾着。 她强迫着自己转过头去,不再这样直愣愣地望着霍绮云的脸,侧过头认真地盯着窗口,装模作样的仿佛是在看窗外什么风景似的, 从前在採访新闻里说的「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是电影学院的教室」并不是什么装模作样的话。 邓言心认真的想,自己整个学生时代最喜欢的,应该就是上艺术概论的这间教室里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以前坐在这里向下去看,就能看到同时间在上户外课的小蜂鸟。 而现在,这面透亮的玻璃上反射出来的,是霍绮云找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的身影。 就算挂科了,霍绮云也是不常来上这门艺术概论的。 一个星期里能见到这么一次都已经实属难得,偶尔来的这么一次,要么就是趴着睡觉,要么就是偷偷摸摸地在课桌下看着电视剧。 像这样上课不想听的学生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不显眼的位置,更何况霍绮云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顶着挂科这么显眼的头衔,自然更是能往角落缩就往角落缩。 而邓言心就这么一直坐在同一个位置,等着她偶尔的几次到来。 霍绮云很少和她说话,在一堂短短的四十分钟课程里,她要追剧、要回男朋友消息、还要逛着各种美妆奢侈品,行程繁忙,能分给她的一个眼神都很少。 偶尔的几次对话,邓言心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我发现你和我妹妹有点像。」 「是吗?」应声着,邓言心状若不经意地将目光扫向她。 「诶,你这什么怀疑的眼神啊,我说你像我妹妹是给你抬咖了懂不懂。」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霍绮云悄声强调着; 「哪里像?」 「像她不好的地方呗。你看,这班里谁不是一个小团体一个小团体地坐在一块儿的,就你一个,我回回来你都自个儿坐着,不合群……」霍绮云下了一个结论,脸上慵懒地笑着: 「就是这种对什么都不在意、也不喜欢的态度像,姐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 「老木着脸谁看到你会喜欢呀,多笑笑,多和别人交流交流,坐在这儿这么多同学呢,万一人家以后出道了,拿了什么影后影帝的,还能拉你一把呢。」 听着她这番俗气、市侩的功利发言,邓言心唇角向上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认真在听的样子。 可她心中并不在乎这群同班之中会出几个名留影史的人物 她只在乎这个凑在她面前的这个愚蠢、俗气又漂亮得让她心神战慄的女人。 邓言心扯起唇角,对着她扬起一个笑来:「那霍影后会拉我一把么?」 面对着这一个笑,霍绮云脸上短暂地闪过一丝不知所措,好一会儿,她才红着耳朵悄声强调道: 「虽然我知道我是很有能力也很有潜力的,但是,但是!你不能就这么说出来,知不知道,叫别人听见可不好。」 邓言心看着她耳边的那一抹薄红色,她想,这个霍绮云是色厉内荏的。 无论外面的传言,再将她描述的多么性格恶劣、脾气火爆,可是在自己眼里,她也只不过是个被恭维、挑弄两句就会红耳朵的小蜂鸟而已。 邓言心轻笑着一边点着头应声,一边又诱使着她再多说一些什么:「那学姐你呢?」 「我?我怎么了。」 「我听说学姐你平常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学校里,连这样挂了科的课都不好好学,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合群?」 邓言心脸上满是单纯的好奇,目光里露出一种直率和认真。 仿佛就只是想知道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是不合群而已。 她想要了解霍绮云,又不让这只小蜂鸟受惊逃跑,只能铺垫着这一句一句的话语,让霍绮云自己说出来,还要让她一边说着,一边以为自己在传授什么不得了的经验。 如她所料, 这只愚笨的小蜂鸟甚至还不用她再多花一些心思,伸了个懒腰就开始自顾自的说着:「当然是出去玩出去喝酒了,这哪算什么不合群,我和你们本来就不是一群的。」 「酒有这么好喝么?」 「也不算吧,不过……」霍绮云上下打量着她,眯了眯眼开口说道:「你不会是那种连酒吧都没去过的小朋友吧?」 第221页 「确实没有去过,学姐里面好玩儿吗?」 听着这话,霍绮云不可置信的上下对着她打量了一番,紧接着从包里翻了翻,掏出一张卡片来在她面前晃: 「这间酒吧今晚有派对,你要是想进去玩儿,晚上八点在门口等着我。」 捏着那张纯黑鎏金的卡片,邓言心也看着她笑, 两三句话而已,这只小蜂鸟就自己扑入了她的陷阱里。 邓言心想,这个愚蠢而又脑袋空空的女人,如果哪天被自己生吞了,恐怕她还懵懵懂懂的以为是自个儿占了便宜。 对于从来没有去过酒吧这一件事,邓言心是没有骗她的。 倒不是像霍绮云以为的那样有多单纯,只不过是自己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罢了。 那天晚上她自己一个人捏着那张卡片站在酒吧门口的时候,邓言心其实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对她的那种迷恋已经可以开始改变自我, 让自己对一直以来的行为习惯做出让步了。 她的理智在告诉自己,这样没有意思,更没有意义。 她和霍绮云无论是从习惯、品味、喜好上都处于一静一动两个端点。 不用说喜不喜欢,先论合不合适,答案都已经是明确的了。 这时候自己应该转身就走,离开那个靠窗的座位,把她隐秘而危险的欲望连同这只小蜂鸟一起,远远甩在身后。 应当是这样的。 可是当霍绮云从那辆跑车上下来,对她朝着手时, 她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不受控制的迈步走了过去。 就如同她所预计的一样。 在这间闪着各种迷乱灯光的酒吧里播放着的都是震的人耳朵发麻的音乐。 因为和酒气混杂在一起,连空气都是沉闷的。 邓言心独自坐在吧檯边上,远远的看着舞池里的她,随着人潮与音乐一起扭动着身躯。 「自己一个人来喝酒吗?」 在剧烈响动的音乐中,她听到从自己身后传来这一声问。 她略微侧过头,只是一个男人贴在自己的身后,轻声的问着话。 看着她脸上浮起的那抹带着暗示的笑容,邓言心头都没回,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连语调都没有起伏:「滚。」 「呃……」显然是被她这一声话语震得了一下,男人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愕然,随即又嬉皮笑脸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搭在了她的腿上,脸上笑容更甚: 「哟,这小暴脾气,去打听打听我是谁,不会亏待你的,你是电影学院的吧?你们这种小女生我了解得很,你想要的我能给。」 「真的能给?」 邓言心扯起了唇角,听到男人说的那一句「当然」, 她捏着手中的酒瓶,刚想要抬手往他头上砸过去。 就见这个男人的脑袋,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勐地歪向了另一边。 一声剧烈的耳光声在在这一片嘈杂中依然能够清晰可闻。 一直在舞池里摇晃的霍绮云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自个儿边上,脸上不再是那股子放肆的慵懒,倒像是只被惹毛了的狮子,她抬手指着那个侵占她领地的外来者: 「你也去打听打听我是谁,老娘带来的你都敢招惹,你再摸一个试试?不叫你跪着爬出这扇门,我就不姓霍!」 看着这个比自己略矮一些的女人挡在自己面前,叉着腰,气势汹汹一副要保护自己的样子。 邓言心连这个男人连滚带爬一边道歉一边离开的怂样都看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是不需要霍绮云保护的, 就算她不来,这个男人在自己这里也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当霍绮云真的站在自己身前、把她挡在后头时候,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陷入感。 她想,这个不聪明的霍绮云,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傻气, 这个男人还没有进一步的什么过分动作,她就直愣愣的这么冲上来,把人扇了一个耳光,一点情面也不留。 这样的行为与她白天说着那些市侩利益话,什么多笑一笑,多交流交流,全都背道而驰。 真的是愚蠢,又可爱。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霍绮云不知喝了多少酒,歪歪倒倒的连路都走不稳了。 但好在学校离这不远,邓言心不会开车,只能搀着她一路向前走着, 在世界上这么多酒鬼之中,霍绮云绝对算不上酒品好的那一个, 在这短短的一公里多一点的道路上,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抱着灯柱不肯撒手,一会儿又在人行道上古典舞民族舞的乱跳。 邓言心只能一步又一步的跟着她、护着她, 就在扯着她的手,把她从灯柱上掰下来的时候,这位霍三小姐一个转身又抱在了她身上,硬生生地把她压倒在了草坪上。 被她当成垫子摔在下面的那一刻,邓言心头有点发昏。 新长出来的草蕊扎在皮肤上有着微刺的痛感,霍绮云身上那股香甜的酒气和微凉的晚风一起灌进了她的心中。 这一只小蜂鸟。 这一只那天她仅仅看了一眼就被自己隐秘汹涌的欲望逼得落荒而逃的小蜂鸟, 就这么蜷缩在她怀里,带着一种诱惑又茫然的神情盯着她的脸,一点点的向她凑近。 看着这张被酒熏红的漂亮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邓言心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她凑近的唇,开口问道: 第222页 「学姐喜欢女人?」 霍绮云的目光里全是茫然,像是全然听不懂她在问什么,只是一边向前凑,向前拱着,一边嘟囔:「亲亲。」 看着这样发红的小脸,一边撅着嘴一边往自己脸上挤,邓言心咬牙往后缩着,一手卡住她的下巴,既不看使力怕真的伤到她,又不敢松开手。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学姐是喝醉了对谁都这样吗?」 「嗯?」霍绮云停下的动作,眼神迷里漂浮着,开始习惯性的花言巧语:「当然不是,就只是对你这样而已,知不知道?荣不荣幸?开不开心?」 邓言心不知道是这一摔让她脑中发昏,还是霍绮云身上的酒气引得她也醉了,她只觉得那些被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与热望全都在此刻倾巢而出。 她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的这个女人,现在就醉醺醺的趴在她身上,这样的毫无防备。 嘴里还絮絮叨叨着说着那些不着调的话,像是为了亲这一口,要她做什么都可以似的邓言心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不可信的。 都是喝多了的胡话。 可是自己的心还是控制不住为她说的每一个字而极速狂跳着。 她单手捏着霍绮云的脸,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你……我不……」 「邓言心……」她开口打断了她磕磕巴巴的话:「我叫邓言心,你记住了吗。」 眼前的霍绮云短暂的愣神后又乖乖的点了点头,她脸上扯起一个笑,捏着她下巴的手忽然使劲把那张喝醉了的熏红小脸向下一扯,轻轻的吻在了她的唇上。 这和梦中有什么区别呢? 邓言心开始分不清了。 吮吸着蜂鸟藏于喙中的蜜时,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游走在衣衫缝隙之中。 那种如地火焚烧一般的战慄感,从她紧贴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传导而来。 那些汹涌的欲望在她脑海里一边就一边的咆哮着。 占有她, 占有她—— 她的理智和欲望缠斗着,就在抚摸着那些柔软缝隙想要更深入时,邓言心勐的一把将缠在她身上的人拽开。 这个人只是喝醉了,只是喝醉了,她想,如果现在真的发生点什么那自己就真的卑鄙到没有底线了。 霍绮云推开之后茫茫然地缩在边上,一脸委屈地指控着:「你推我!」 瞧着她委屈的眼和泛红的小脸,邓言心觉得自己胸口有一种麻痹感,她轻笑着一边道歉,一边摸了摸她的小脸。 和她躺着这片草坪上时,她想,如果这一刻能够再长一点就好了,无论她醒来的时候记不记得,那都很好。 邓言心抬头看着天空,那一片漆黑里只有一轮圆月是清晰的。 她听见霍绮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要多笑笑。」 「你喜欢我笑么?」 「当然了,爱笑的我喜欢,温柔的我也喜欢。」 「只要爱笑和温柔就能够让你喜欢了么?」她低声问道; 「当然不是!」霍绮云大着舌头出声否认,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还要真心喜欢我,要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分享给我!」 听着这番颇为孩子气的话,邓言心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一轮月亮,像是承诺似的应了一声好。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个只有两端路可走的窄直通道之中,而那轻轻的一个吻就已经叫她断掉了自己的后路,註定只能向着一个方向前进着。 从那天开始,几乎每一个星期都有那么几天邓言心会到这个酒吧来。 她从来不进门,只是掐着点刚好路过,又刚好扯着喝多了的霍绮云回宿舍。 醉鬼一向是麻烦的,而邓言心平生最讨厌的事,除了麻烦就是麻烦。 可是这个女人一喝多了不管是谁也不管对方是电线桿还是人,都这么缠着黏着。 她想, 要是万一一个没看住,这个傻子被人带走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只要冒出来过一次,她就有着无数次的「偶然路过」那间酒吧,走过的路,熟悉得需要多少步她都记在心里。 这段一公里多一点的路,邓言心走过很多次了,她想,如果学校里也有人这样晚归,应该就能经常看到电影学院凌晨的路上一个女孩扯着另一个往宿舍走。 她有时候是远远的陪着,看着还算清醒的小蜂鸟回到宿舍。 更多的时候是背着这个到处耍酒疯的霍绮云一路向前走。 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霍绮云不清醒,还是自己不清醒。 她只知道,她记得和霍绮云一起迎着晚风穿过昏暗夜里黄色的灯光,记得那一个吻。 三、 今天, 是霍绮云印象中,她们作为两个王不见王的影后头一回一起坐在一个桌上喝酒,这一餐饭吃完一到7点颁奖典礼就会准时开始。 不知道主办方到底是哪个不长眼色的,竟然敢把她和邓言心放在同一桌,虽然中间还坐着一个在这场针锋对决中稍显无辜的宁缃缃。 但这样的布局,显然是极其不合理。 宁缃缃和她是一个剧组的坐一起就算了,为什么邓言心一个和她有长期竞争关系的,也被分到了这一桌! 她心中觉得古怪,总隐隐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在今天似的,却又说不上来。 第223页 邓言心这样的人,霍绮云是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的水平一定是玩不过她的,平常当然是可以躲多远就躲多远。 但今天实在是没有选择了。 她斜眼瞟了一下在边上拿着摄像机记录着后台盛况的记者,轻轻拿起酒杯轻轻仰头,烈酒从舌尖灌入,这一抬一仰之间,修长的颈项与胸前的起伏连成一道惑人的曲线, 作为一个时常面对镜头的浓颜系女明星,霍星语完全知道自己哪个角度看起来是最好看、最具有诱惑力, 虽然咖位相当,但自己可是比邓言心拿奖拿得多的! 在这些记者面前要圈粉,她这样的性感御姐可比那种表面看起来温柔和煦,实际上寡淡得好像清汤挂面的某些人要有魅力得多。 相较于其他桌的争奇斗艳, 她们这一桌由于坐着两个出了名不对盘的影后,谁都不敢首先开口,所以显得格外沉默, 为了在镜头前显得其乐融融一点,显得自己完全不在乎奖项一点,霍绮云在桌子下伸腿悄悄踢了一下坐在边上的宁缃缃, 在她挤眉弄眼的暗示之下, 宁缃缃不负所望地拿着酒杯开启了话头:「绮云姐少喝点,一会儿怕你醉得连红毯都走不直了。」 「什么叫走不直!你以为我是霍总吗……」霍绮云笑着应声,晃了晃酒杯又品了一口:「我大学那会儿就已经是酒神了,喝到意识模煳居然还能回回都自己走宿舍,厉害吧?」 在这两句来回之下,其他同桌的女明星也纷纷加入了话题, 其中一个资歷较小的新星,像是想把两个针锋相对的影后关系缓和一下,开口接过话题:「我听说绮云姐和言心姐是同一个大学的?」 听着这个话头,霍绮云心中短暂的困惑了一下, 这小姑娘是要忆往昔吗?读书那会儿她基本没怎么好好上课,如果硬要追忆的话,她就只能追忆出那一大串在宿舍楼下挽留她的前男友。 她开口应道:「是啊,都是表演系的,按算的话,我是她学姐来着。」 「这么有缘分呀!那你们以前……」这位新星眼里闪着兴奋地光,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身子向前凑了凑问道: 「你们以前互相认识吗?」 认识吗? 霍绮云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不出声的邓言心, 只见她低头看着酒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唇角向下紧抿着,像是完全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于是她自顾自地应声回答道:「不认识啊,电影学院这么多人,我和她还不是同一级的,哪能这么正巧就认识。」 她话音落下,在一旁一直不大说话的邓言心忽然开口:「确实,像学姐这样的知名人物,也只有别人认识她的份,没有她认识别人的份。」 这一句听起来像是奉承的话,落在耳朵里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可霍绮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斜眼瞟着坐在自己身旁喝着酒的邓言心,这个笑面虎的脸上不再挂着她讨厌的虚伪温柔,反倒脸色沉沉,像是谁惹了她似的。 明明一进门还好好的,难道……难道是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霍绮云盯着那张脸仔细想了想,确实不认识吧? 她第一次对邓言心这个名字有印象,还是好多年前看了她黑马夺冠的那部小成本文艺片,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对于这种意识流朦胧又模煳的电影,她想自己是演不好的,在这一点上邓言心的绝对称得上是有天赋的演员。 可是,就算认识又怎样? 她上学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 自己有这么多朋友,多得偶尔想不起来谁、对谁没有印象都已经是常事。 更何况是和她圈子全然没有重合、怎么想也不可能有多熟的邓言心呢? 就算在学校里说过一两句话、见过一两次也不是必须要记得的事儿吧?她在自个儿面前冷着张脸做什么, 看吧,就知道她是个虚伪的笑面虎。 平常眼角眉梢里的柔和全变成了带刺的坚冰,叫人望而生畏。 如果在虚伪的和煦温柔和缄默阴沉之间选的话,她觉得邓言心还是继续虚伪下去的好。 心中不满着,霍绮云盯着她嘟囔道:「怎么和我妹妹一样,就会臭着张脸,你啊,不适合这个表情,还是多笑笑好点儿。」 眼前的邓言心回望着自己的目光,却没有应声, 她脸上的神情和目光里翻涌的情绪,全是霍绮云读不懂的情绪, 脆弱混杂着难堪,就像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一样。 被她这样看着,霍绮云心中略微产生了一点瑟缩,她想,会不会这个笑面虎今天真的碰上什么事儿,比如失恋被甩之类的,而且人家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而且,摄像机还在拍呢; 气氛这么僵硬,总归是不好的。 憋着这个想法,她刚想开口道歉,就听见邓言心的声音响起; 「你喜欢我笑么?」 喜欢吗? 这也说不上是喜欢吧?只是比这样冷着张脸要好上十倍百倍。 况且,人情绪看起这么不好万一说点什么再被刺激到,那可就不好了。 怀着这种劝慰的心情,霍绮云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嗯,笑起来比较好看。」 第224页 对于被遗忘这一件事,邓言心觉得,一切或许是早有预兆的。 或许是从霍绮云只是三不五时的来上课开始、或许是从醉酒的那个夜里她以为她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开始,又或许是从自己被导演选中,离开学校去拍戏的那一天开始。 她在霍绮云生命中留下的那些略微的痕迹也被一併抹杀掉了。 她没有任何霍绮云的联繫方式,在拍完那部戏之后再回到学校里,那门艺术概论也早已结课。 她一次又一次地路过霍绮云课表上的班级、一次又一次地还想要在那间酒吧里再偶遇上她,可是就像无用功似的,越想要见,就越见不到。 「霍绮云」这个名字就像是她做的一场梦一样,既短暂又不真实,仅仅只存在过一瞬间,让她怎么也抓不住。 没关系, 邓言心认真地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她愿意等。 这个娱乐圈能有多大? 大不到哪儿去,她知道霍绮云的人生背后有霍氏做支撑,在她身上投入的都是顶配的资源, 她想,只要自己也攀登上那个顶峰,即便她们沿途所经过的道路和风景都不同,可当自己也到达山顶的时候,她就可以和霍绮云轻碰着酒杯,看着同一片风景。 可是当她怀揣着这样天真的想法,第一次站到霍绮云面前的时候,看着那张她日夜都渴望着的容颜上露出讶异的表情,步履款款地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看过你很多作品,今天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久仰久仰。」 这几年以来,她反覆练习着的相遇时的说辞、她心里所有的期盼和渴望,顷刻之间都僵在喉头, 邓言心脑海里沸腾着的所有感觉,都化成了一种被遗忘的悲哀。 她只能徒劳地维持着霍绮云说过喜欢的笑,轻轻握住她的手,回应道:「确实,霍小姐本人比荧幕上要更好看。」 会怨恨吗? 坦诚地说,还是会的。 可是对于这种「被遗忘」究其原因她自己也很清楚,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在霍绮云心中并不重要,只是个连名字都说不上来的学妹,时间一久,连长相也一併忘了。 谁会记得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个路人呢? 所有的一切都只有自己记得,她记得霍绮云身体上柔软的触感、记得那个吻也记得那些漫长的夜里,自己背着她、搀着她走过的昏黄小径。 她站在霍绮云身边,却又像一个只是坐客她人生的一个不重要的嘉宾,在观众席的最远处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又分开; 她不断地一步一步追寻着她的脚步,偶遇在每一个地方,走她走过的路,去她喜欢去的地方。 她想,或许时间久了这种沸腾的渴望就会平息,她也可以像霍绮云那样坦然地什么都不记得了,把彼此当做一个不重要的嘉宾。 她也可以找别人、也可以喜欢别人。 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比这只愚蠢、无知、市侩的蜂鸟更会讨自己喜欢吗? 一定会有的,她想, 怀着这种想法,邓言心接触过很多人,包括就坐在她眼前和霍绮云说个不停的宁缃缃。 她发现其实自己也会对别人产生一种朦胧的、短暂的好感, 起初她以为这样就够了,凭着这种朦胧的好感,她也能够和别人在一起,可时间久了,她忽然发现,那些心动并不是源于站在她身边的是谁, 而是源于自己透过身边这个人,看到了谁。 邓言心清楚的知道,她动摇的那些瞬间,都在她们身上看到了霍绮云。 眼睛、唇角的弧度、气质、身材,甚至只是相处的瞬间,只要有那么一点相像,就会勾动着她埋在最深、最角落里不熄灭的渴望。 可是,她们也只是像而已。 就像在酒吧的走廊上她对林君若的那一个吻,在柔软的贴合之后,她心中的躁动就立刻平息了下来。 这些人都不是霍绮云,这个代表了她心中隐秘欲望的人比悬于天上的满月还要遥远,她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寻找不到水的、穷途末路的人,不断地找着树汁、血液以作解渴, 邓言心清楚的知道,偶尔的冲动只不过是压抑久了的释放,她负不了任何责任,所以只能笑着对她们说, 【开个玩笑,不要在意。】 还要这样遥望多久呢? 要走到什么地方自己才能有资格去拥有那一轮满月呢? 她想,应该要到自己把她和霍绮云之间的鸿沟缩小的最窄的那一天。 等到那一天,她站在山顶上,或许不在乎所有人的眼光,踮起脚去触摸那一轮月亮。 四、 在踏着红毯入场之后,邓言心终于落座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四周围坐着的,都是极具知名度的前辈, 相互寒暄上几句,她的目光就不自觉地望向会场的入口,只见霍绮云提着裙摆小步快走到了第一排,数着位置最后站定在了自己旁边。 看着霍绮云脸上的愕然和惊恐,她心满意足地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唿。 今天从用餐到颁奖,坐在霍绮云旁边的位置都是她特地向主办方提出要换的。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想,看着台上灯光焦距着,主持人上场开始说起开场白, 四周雷动着掌声,邓言心也跟着轻轻地鼓起掌,她略微侧过头看着就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看着同一处风景的霍绮云。 第225页 只不过是好几年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霍绮云困住了,还是被自己困住了。 她只知道自己在这个牢笼里并不想要自由。 不记得没有关系,不重要也没有关系。 她只知道,就算她看向了所有的人,也从来不回头望一眼自己也没有关系,自己已经一步步的走到了她的身边,让她不得不看到她,不得不记住她的名字。 邓言心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光聚拢的舞台上,轮换上台的人影,每公布一个奖项,在掌声里,有人哭也有人笑。 直到最后压轴的最佳女主奖项,主持人在台上轻声念出了她的名字。 邓言心才勾起唇角,缓慢起身,她在四周迸发的雷动掌声之中,转向了霍绮云, 只见对方愣了愣神,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好一会儿才站起了身对她张开了双臂。 邓言心向前靠近把她拥在怀中,鼻尖萦绕着的,全都是霍绮云身上混杂着酒味的甜腻气息这种冰冷与灼热挑弄着她的神经,勾弄着她的欲望,蛊惑着她的神智。 时过经年,这股藏在她心底的欲望仍然是不能平息。 不仅如此。 甚至因为得不到所以更是愈演愈烈,她的那些爱意即使不从嘴上说出来,也刻在她的行动之中。 她从来不去刻意隐藏,可是这只蠢笨的蜂鸟却从来都看不见。 而自己明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峭壁,还是硬要向前走着,一脚踏空了也不后悔。 她松开了手,提着裙摆缓步上台。 台上的嘉宾一边笑着把奖盃递到她手中,一边开口道:「这已经是言心拿到的第四座重量级奖盃,现在可以说是大满贯影后了,在这个年纪就能有这种成绩的还是头一位,相信你现在也是有很多话想要说。」 「确实,是有很多话说……」邓言心伸手轻轻抬了一下话筒,开口道:「我想说,没有导演和剧组的努力,我不会有这个奖;如果我生命中没有出现过一只小蜂鸟,或许我也不会有毅力站到这里。」 话说到这里,台下便是一片起闹声,像邓言心这样出道多年连绯闻都没有粘过边的人,在这样重要的颁奖典礼上公布,可以说是会立刻要霸榜霸版的新闻,坐在第一排的霍绮云尽力地扭着脑袋回头八卦地左看右看。 邓言心站在台上,看着她这副笨得没有边际、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也忍不住挑起几分笑意。 看着她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面容,泛着微红的脸颊, 刚刚与她拥抱时有过触摸的地方,都飞速的崛起愈演愈烈的那股熟悉的热望边上的主持人嗅着八卦的气息立马凑上前开口,把气氛扯动到高点:「是哪位?哪位是我们满贯影后背后的支持者?今天到场了吗?!」 「到场了。」 她确定的话音落下,台下更是暴起一阵惊唿,所有人左右瞧着,可是就是没有人起身认领这个名头, 「看来我们的男主角害羞了,言心,怎么样,你们是回家庆祝,还是把他请上舞台呀?」 面对着这个场面,主持人心头一沉,在各种颁奖上表白的并不少见,但是像这样没有人出来认领的,倒还是第一回 , 邓言心和什么男人在交往吗?怎么圈内一点风声都没有,他一边疑惑着,一边开始给邓言心搭着台子,只要说上一句「回家庆祝」,那一切就完美的化解了。 可偏偏这位满贯影后没有顺着他的台子向下走。 「她不会上台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对我有这么的重要,电影只拍了一年半,但是这个念头已经持续了很多年……」邓言心轻声说着,将手中沉甸甸的奖盃晃了晃: 「很多年前,她告诉我,如果要得到她的喜欢那有三个条件,要温柔,要喜欢笑,要愿意把最重要的东西分享给她。 我想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没有比这座满贯奖盃更重要的东西了,所以我要在这里送给她。」 话音落下,台下更是爆发出更汹涌的掌声和起闹尖叫, 随着邓言心一步一步地走下台,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她到底要向哪里走,哪一位才是今夜的主角。 霍绮云坐在人群之中带着看好戏的表情,一边跟着叫喊,一边卖力地鼓掌。 虽然今夜没有获奖,但输给邓言心倒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更何况,今夜「满贯影后爱而不得,当众追爱」这个戏码可是比颁奖要精彩得多。 她兴沖沖地紧盯着邓言心的脚步, 只见她向着第一排越走越近,从舞台边缘一步一步地向中间靠过来,霍绮云和四周几个明星都带着揶揄的表情互相张望着。 直到,这位她的宿敌停下了脚步,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目光里是要将人溺死滚烫情绪,带着笑意开口对她说: 「霍绮云,你说的三个要求,我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