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女帝是儿郎》 第1页 [穿越重生] 《不知女帝是儿郎》作者:颜词【完结】 文案: 楚国建国一百三十年,至楚宣帝,竟无一皇女承袭皇位,彼时皇夫为稳社稷,不得已将自己才出生的儿子对外宣作皇女,压下了一切流言。 后,楚宣帝驾崩,「皇太女「楚辞即位,新帝聪慧,治国有方,奈何年近二十,还未有子嗣。 眼看再无子嗣,身份恐按压不住,新帝不得已有了个想法 他要找人借种,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预收坑《问魔》 齐绪第一次遇到姜宁时,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他就被她撸到了一处秘境 然后…他经歷了此生最难以启齿的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从震惊到暴怒再到破口大骂,任他如何,对方都只做一件事,那便是想方设法的折辱于他 他从未想过,堂堂七尺男儿,会遭受如此大辱,也从未想过,纵是这般,他竟也有一日,会把姿态放进尘埃,只为对方能看自己一眼。 一句话简介:为除心魔的疯批女主x逼急了会咬人的小狼狗男主 本文食用指南 1.本文女尊,男生子,sc,1v1,he。 2.男主腹黑,俊美,强大且占有欲爆棚,人前是不言苟笑的帝王,人后有自己的性格。 3.女主一心赚钱,鉴婊达人,失明只是暂时,后面会好哒! 4.本文文案已截图留存于2020.8.6 内容标籤: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星,楚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夫君带球跑 立意:男女平等 第1章 楔子 是夜 紫宸殿内,一衣着玄服之人正坐在上首看着摺子,她的身旁,此刻正站着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一边将手中托盘上的茶水轻轻的放在桌上,一边向其轻声汇报着情况。 「...暗探来报,因陛下年纪愈长,至今后宫空虚,如同虚设,近来京中多家权贵,已经在替陛下物色皇夫以及侍君人选,淮安王一党,更是慢慢向民间放出了陛下不能人道的消息,虽暗探拦截了一些,但流言......」 一本摺子看完,上方被称作陛下的年轻女子面不改色的合上了摺子,「淮安王既有心污衊,流言总能传出一二,不足为奇。」 老人轻嘆一声,「但是,这样拖下去,总归不是事,陛下的子嗣......」 「宗族里现在可有怀孕的宗夫?」女子问。 老者微惊,「陛下你......」 「大臣们既然想要皇女,抱养一个,养在膝下,安叔以为如何?」 「陛下若如此,岂不是到陛下这一脉,楚氏嫡系就断了?」 女子蹙了蹙眉,老者忧心道:「老奴知道,陛下近些年过的很累,但此事关系国之未来,陛下......」 嫡系不能断,若不然,也不至于累的如此局面。 哪怕心下再是牴触,楚辞也不得不为今后考虑,她没有说话,老者看了一眼,继续劝道:「陛下今年也有二十,即便不广开后宫,也到了该体验男女之情的年纪,先皇夫曾给陛下留下四人,这四人具是可靠之人,皆可易容混入后宫,陛下何不......」 从出生就被安排好一切,担了这个身份,十几年来走的每一步,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哪怕到现在,连男女之事,都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女子听到这里,心底嗤笑了一声,她一边拿起了一旁还未浏览的摺子,一边头也不抬道:「不过是个孩子,不必在乎是谁的,只要是孤生的,无论男女,他都将是孤的继承人。」 「陛下的意思是?」 女子翻开摺子,顿了一下,「人你不用管,孤自己找。」 十九年来,所有隐藏身份的事上,陛下从未胡来,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等关系到身份的大事上,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被唤作安叔的老者愣了一下,但这些年陛下的成长和努力他具是看在眼里,想要劝说,可转念一想,却又放弃了,只「欸」了一声道,「那陛下先相看着,若确定了,便告诉老奴一声,老奴好作安排。」 女子双眸微动,却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这个话题至此便在这里,划上了句号。 第2章 误会 暴雨过后,海边的潮水开始慢慢消退。 伴随着太阳从东边的海平线升起,一人影正慢慢的沿着海岸线走着。然而,不同于常人的是,此人走路的速度极慢,若是细看,且还能发现,人手中,竟还拿着一根随便从海边的岸上扒拉的木棍。 眼前漆黑一片,只隐约能感受到一些光线,眼睛又酸又涩,贺星一边探着地形,一边分析着自己当下的情况。 她遇到了海难,海浪掀翻了她的船只,她在甲板上,属于最早落水的那一批人,后来有东西砸到了她的后脑,当时就有些吃痛,但万幸没直接晕过去,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块甲板,一直随着甲板在海浪里漂浮,贺星不记得自己何时失去的意识,但她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一处海滩上了。 发现自己看不见,后脑又肿了很大一块,贺星暗道一声不好,更让她绝望的是,她现在在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睛又看不见,情况简直不能更糟。 「有人吗——」 第2页 又一次唿叫,可等来的却是和之前一样的结果——没有回应。 贺星不敢往岛内走。 她现在看不见,这是一座孤岛还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她完全不清楚。要是她运气不好碰到孤岛,往里面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无疑是自寻死路。在海岸线这边,若是海上又过往的船只看到她了,说不定还有救,再不然,她乘坐的商船上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她既然被推到了这里,那其他人呢? 只要她能碰到人,那她就不怕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 「诶哟——」 第一次当瞎子,贺星没什么经验,地上棍子搜寻障碍物时,总有那么些遗落。在她喊了多次救命无果的情况下,也是巧了,她脚下刚好有一个小石子,伴随着她一踩,就滚了一圈,她脚底一滑,瞬间倒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贺星运气好,还是真的命不该绝,这不摔不打紧,一摔还真让她有了发现。 沙滩上全是碎石,摔下去扎的人生疼,贺星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发现指尖这边有些异样。 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她面上一喜,此间顾不得疼痛,直接就爬了过去。 「喂!!」 地上有一个人,这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的贺星来说,属实惊喜。 入手是长长的头髮,没有摸到脸,说明这人正趴在地上。贺星连忙把人翻了一面,紧接着就沿着肩膀一路往上,先是扒开了人脸上湿透了的长髮,下一刻就把手放在了对方鼻子下面,感受唿吸。 唿吸似有若无,贺星心下咯噔了一声,她旋即趴了下去,一边拉起人的手感受脉搏,一边贴在了地上之人的胸前感受心跳。 一秒,两秒,三秒...... 一感受到心跳和脉搏,贺星立刻就蹭了起来,开始做起了急救。 「喂!!!」 身前有起伏,应该是个女人。 这个时候,莫说同是女人了,便是男人,为了救人,也顾不得那么多。 清理口腔异物,捏人鼻子,人工唿吸,按压胸腔,在不知道前方是否还有人的情况下,当前这人,便是贺星的全部希望。 她救人救的急,期间最多只来得及对人说「醒醒」,终于,在数次人工唿吸和胸肺按压的情况下,身下的人勐地咳了一声,将肚子里的积水,吐了出来。 听着动静,贺星动作一顿,连忙开心的伸手摸了过去。 「喂,你醒了吗?」 「你怎么样?」 睫毛有在颤抖,人醒了! 为了深入了解楚国开放口岸的利和弊,楚辞此次,虽是说着南巡,但却特意单独行动,帝驾走一道,他单独带人乘船走一道,如此一来,便能更直观的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想到,竟会遇到海上风暴。更诧异的是,他的行踪不知道被何人暴露,以至于在船翻之前,船上曾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暗杀。 他功夫虽然不错,但架不住对方有备而来,而他为了不被暴露身份,带的人只有明处的四人和暗处的两人。 一场厮杀下来,他小腿中了暗器,再然后,他在自己人的掩护下刚把暗器挑出洒上能解多种毒药的药粉,船就翻了。 再次醒来,楚辞只感觉到有一只手一直在自己脸上扒拉,先前也似乎有人嘴对着嘴给他吹气,他睁开眼睛,迷煳中,只看到一个似是女子的轮廓,便再次晕了过去。 贺星能感觉到人睁眼了,她开心的把人搀扶起靠在自己肩上,「醒了好,醒了就好。」 「来,我扶你起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熘烟把话说完,然而却久久没有回应,贺星脸上的笑意一僵,连忙又把手伸了过去。 双目紧闭,眉头微皱,还有唿吸,人还没死。 估计是呛了水正难受着,贺星忙道:「这位朋友,醒醒,别睡,我眼睛受伤看不见,你要是睡过去,我帮不了你啊朋友!!!」 楚辞确实难受的狠,不仅是因为溺水,更因为那个暗器上有毒。 他唇角发白,浑身隐约打着颤,贺星叫了一会儿发现这人还是没睁眼,她此间正准备试图掐人人中时,她的身后不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爹,娘不在这边,但这边有两个人——」 声音?! 有人!! 这一刻,贺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连忙将身子转了一面,对着先前声音传来的地方叫道:「有人吗?这儿有人溺水了!可以过来帮帮我们吗!」 脚步声慢慢走进,从刚才的对话和声音中,贺星可以确定,来的应该是两个男人。 「求求你们,帮帮她,这人的情况似乎不大好!」 作为靠海生活的渔民,妻主出海捕鱼久久没有回来,昨晚又是几十年都难得遇到的一次海上风暴,玉家夫郎不得不带着孩子出来看看情况。 他们沿着海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家妻主的任何踪迹,却发现了两个陌生的女人。 一人昏迷着,一人紧张又担心的在向他们求救。 单从这二人身上的衣着来看,并不像是他们这种靠海吃饭的人,尽管无故收留外女不合规矩,可要是见死不救...... 玉家夫郎护着儿子小心打量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帮上一把。 第3页 他来到贺星身前,一边看着楚辞的情况,一边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叫贺星,来自江苏,这人我不认识,她的身份我也不清楚,我只比你们早一点点发现她,她刚才都把肚子里的水吐了出来,可醒过来后又晕了过去。」 玉家夫郎做渔民这么些年,对这种溺水怎么处理还是比较擅长,他简单检查了一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好,这人的腿上直接是一个血窟窿,又在海水里泡了这么久,这边正打算把人搬回家去好好上个药时才注意到贺星的情况,他疑惑道:「你眼睛看不见?」 贺星点了点头,「船翻的时候,伤到了后脑勺,似乎压到了神经,以至于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这位大哥,能帮我们叫个救护车吗?」 玉家夫郎听不懂什么「神经」「救护车」之类的词,但并不妨碍他了解现在的情况。 渔民的力气要比寻常男子大上一些,他把晕倒的楚辞一边扶起一边说道:「我们这里是一座小岛,小岛上有十几户人家,但只有我家在西岸,其他的都住在东岸,你说的叫什么车,岛上是没有的,现在我只能先把你们带回屋子里,顺便再去找人来帮忙给你们看一下伤。」 贺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连忙应了声好,「这样的话,就太感谢大哥你了。」 「小小,去东岸喊族长过来看看.」 「好的,爹我马上去。」被唤作小小的人,听声音,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孩子很快应了话,紧接着就走了。 虽然称唿很奇怪,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习俗,贺星没把这件事放进心里,她帮着玉家夫郎将楚辞带回一座院子。 这里一进来就闻到了很重的海鲜的味道,贺星看不见,但却能想像得到院子里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位姑娘,男女有别,东西两岸隔得有些远,来回至少得两三刻钟,时间还长,我去给你们烧些热水,你先帮这位姑娘把湿的衣裳换了怎么样?她的情况看起来不大好。」 「成。」 一开始,因紧张自己的眼睛,贺星没想那么多,眼下既然被人救了,许多先前慌忙之下没怎么注意到的事,贺星也慢慢反应了过来,还别说她和这位大哥在往回走的路上,通过一些简单的交谈,得到的讯息。 这儿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没有救护车,称唿很復古,就连时间的说法,都很古代。 她心下有些不安了起来,大哥把干净的衣裳拿到屋子里时,贺星犹豫了片刻,等人叮嘱好事项打算出门烧水时,贺星叫住了对方,「大哥等一下。」 玉家夫郎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贺星顿了一下,试探的问:「大哥,我想问一下,这儿是中国吗?」 「中国?」玉家夫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他笑道:「这里是海象岛,姑娘说的地方,应该在别处。」 完蛋。 听完玉家夫郎的回答,贺星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姑娘可还有想问的?」 「没......」 「那我这就去烧水去,姑娘记得小心那位姑娘的右小腿。」 「...嗯。」 浑浑噩噩的关门,对自己经歷的事,贺星觉得有些魔幻。 她明明只是出门旅游,怎么就穿越了? 贺星发了一会儿呆,等窗外的冷风一吹,她才勐地惊醒反应过来,床上还有人等着换衣裳。 不管了,先把这会儿的事处理好,余下的事,慢慢再说。 给自己做好心里建树,贺星靠着摸索,倒也很快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依旧昏迷着,只是脱个衣裳,再穿个衣裳罢了,应该不难。 贺星且看不见,因此全程靠着摸索,她先帮对方解了腰带将腰带抽出,再把人抬起,脱下一层又一层的上衣,再是裤子。对一个双眼看不见的人来说,脱衣裳还真不什么难事。 湿漉漉的衣裳脱下,下一刻就是擦干身体了。 别看贺星看不见,但她擦得却认真,只不过,当她擦到一马平川的身前时,她的动作稍稍顿了顿。 明明先前胸前还有起伏,怎么衣裳一脱,就没了? 贺星有些怀疑,她狐疑的继续往下擦,很快,当她的手碰到某个东西的时候,意识到是什么情况的贺星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然而,若只是如此,或许都还好,可身体如此多的异样传来,楚辞便是再痛苦,也不得不强行打起了精神睁开眼睛。 贺星并不知道楚辞醒了,可是想要知道也不难,因为在她的手腕上,此刻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死死的扣住自己。 一室寂静。 手腕传来剧痛,贺星努力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来,「那个......」 「我要说我不是流氓,你信吗?」 第3章 负责 「咚」的一声响,在厨房烧火的玉家夫郎直接被吓了一跳,一旁的屋子里,旋即传来东西落地和椅子挪动的声音。 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朝外走了出去,边走边问:「贺姑娘,怎么了,可是人摔倒了?」 屋门突然打开,贺星有些狼狈的跑了出来,听到玉家夫郎的声音,她忙几步寻声走了过去。 「玉大哥!」 知人看不见,玉家夫郎不等贺星过来,自己就走到了人前,「贺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慌乱?」 第4页 刚被掐住脖子按在桌子上险些窒息,贺星没想到对方反应会这么大,她有些紧张又惊恐的拉起了玉家夫郎往外面拽道:「玉大哥,快走,屋子里的那人八成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身体,他就要杀我!」 「什么?」 在这座渔岛上,只是因为碰到身体就要杀人,这还是玉家夫郎听到最荒唐的事。 「好好的,她怎么会......」 这院子里现在就他们三人,要对方真的是恶人,这是还真有些不好办。玉家夫郎被贺星拉着往后退了几步,但这儿是他的家,他要是退了,岂不是任由陌生人在此胡来。 「这人危险,玉大哥,他追出来没有?」 自己看不见,贺星只能焦急的边走边问当下的情况。 「没呢......」 没有亲眼所见,玉家夫郎对贺星的话多少有些怀疑。毕竟贺星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眼睛看不见东西,这里面也很容易产生误会。 见屋子里迟迟没人出来,玉家夫郎拉住了贺星的手停了下来,确认问:「贺姑娘,你确定那位姑娘想杀你?」 贺星欲哭无泪,但人没追出来,玉家夫郎又不走了,她看不见乱跑只会摔倒亦或是撞伤,遂心下再是焦急,也只能回道:「什么姑娘,那人是个男的。」 「不过是换个衣裳,醒来就要打要杀,先前更是直接掐我脖子,我......」 贺星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这并不妨碍玉家夫郎听到这里面的重要信息,他有些惊讶道:「你说什么?」 「男的?」 贺星顿了顿,隐约听出了一点不对劲,「玉大哥,你这语气咋回事?」 「男人怎么了?」 如果说之前,玉家夫郎对此间动静还不怎么了解,那么现在,听完贺星的话,他总算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见贺星明知对方是男的,还问「男的怎么了」,玉家夫郎有些生气,可贺星一脸茫然,再加上先前也是他叫人去给换的衣裳,指责的话玉家夫郎却是说不出口,只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欸——」 玉家夫郎话说完就放开了贺星,贺星下意识的伸手想拉人,但以她现在的情况,玉家夫郎又走的急,还真抓不到人,「玉大哥你别......」 「不许过来。」 已经走了几步的玉家夫郎,临了还不忘补充这么一句。 距离屋子里发出动静已经有好几息的功夫了,屋子里的人却至今都没有出来,既然知道对方是男子,玉家夫郎的一些顾虑也就没了,他此间一进屋便朝床的位置看去。 哪怕身体虚弱,楚辞在这个间隙,也都穿好了衣裳。 瞧人进来,他繫结的手一抖,顿时冷眼一扫,看了过去。 「公子莫要害怕,这是我家,我不是坏人。」玉家夫郎边快速关着门,快速和楚辞解释着情况,「只因你溺水昏迷不醒,又穿着女装,我才叫屋外那位姑娘帮你,那位姑娘眼睛受了伤,什么都看不见,并非故意。」 「岛上的族长马上就要过来了,你的伤比较重,最好不要乱动。」 不同于之前床前坐着的湿漉漉的那个女人,现在屋子里的这人,穿着麻布的短衫成衣,腰间围了一块围腰,头上别着一根银钗固定头髮,是渔民的标准打扮。 先是中毒,后又溺水,醒来紧接着怒火攻心,楚辞现在浑身冰冷,先前想要解决贺星,已用了他所有的力气,如今已经无力再做什么。 对玉家夫郎,楚辞并未因其三言两语就放松警惕,但他现在男子身份已经暴露,省视夺度,是帝王必备的本领。 贺星不知道玉家夫郎对楚辞说了什么,人要她不要过去,她也不好凑过去听墙角。只能茫然的站在院子里,仔细着周围的情况。 玉家夫郎再出来时,贺星身上的水渍差不多都滴干了。 她手里拿着一根鱼叉,听着动静,贺星试探的问:「玉大哥?」 换衣裳是自己安排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看着院子里还穿着湿衣站着的贺星,玉家夫郎满脸愁容的吐了口气应道:「是我。」 他强行打起精神走到人前,不待人再回话,便拉住了贺星手里握着的鱼叉,「你随我过来。」 「哦哦好。」 屋子里动静没了,玉家夫郎又已经出来,想必是谈妥了? 贺星乖巧的跟着玉家夫郎走进了还在烧火的厨房,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玉大哥,刚才......」 「你先别问,我有问题先问你。」 语气凝重,似有心事,贺星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也不由得跟着正色了起来,「好,玉大哥你说。」 玉家夫郎斟酌了一下,问:「你今年多大了,家里有几口人,可曾娶了夫?」 「哈?」还以为是什么问题,没想到一来就i是这个,前两个倒还好理解,但这第三个..... 贺星表情有些奇怪,「我今年刚过十八,家里人口不多,这两个问题简单,至于娶夫...玉大哥,这是个什么说法? 」 这似乎是第二次,贺星如此失常。 玉家夫郎狐疑的看了贺星一眼,「女子到了年纪,就要成家立业,娶夫生子,自古以来,男儿清白名节,不容玷污,这些你不知道?」 「啥?」 第5页 本来可能经歷穿越对贺星来说,已是十分不可思议,然而谁能想到,更骇人听闻的,竟还在后面。 贺星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确认道:「玉大哥,你说什么?」 瞧人似乎真不知道,玉家夫郎也很震惊,「如此常识,三岁女童都知道,贺姑娘,你怎会不知?」 瞎了眼,受了伤,身份不明,要是真说不知,怕是会被当成异类。 贺星连忙找补道:「是这样的玉大哥,我的后脑似乎落水前被什么东西砸中,现在肿了好大一块,当下不仅什么都看不见,许多东西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自己是江苏人,叫贺星,今年十八,家里人好像不多,其他的,统统都想不起了。」 虽然之前知道贺星后脑受了伤,可人现在说话底气十足,玉家夫郎下意识的就以为贺星只是看不见,没想到连这么些常识都忘了。 玉家夫郎闻言脸色一变,「伤的这么重,你先前怎么不早说。」 贺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个样子。」 结合玉家夫郎的话,再加上先前自己帮人脱了衣裳后,屋子里人的反应,贺星忙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况且我眼睛又看不见,玉大哥,屋子里那位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事我要负责么?」 原本发生这种乌龙的事,就有够头疼的,现在贺星这边不仅看不见,还记不得之前的事,玉家夫郎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他神情微僵,「你先告诉我,先前你究竟做了什么,碰到了人哪里?」 在现代若是不小心碰一下,在看不见且不是故意的情况下,可能都还好,但打从听完玉家夫郎话后,贺星心下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呃」了一声,有些底气不足的道:「那个...就.....他的衣裳是我脱的。」 后面的话,贺星也没好意思说,但玉家夫郎听这语气,也能想像到屋子里可能发生的情况,他不得不一连排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自责道:「这事怪我,怪我。」 「人是我求大哥你救的,也是我碰的,和大哥没什么关系,玉大哥可别这么说。」 「如今自责无用,大哥,你不如告诉我,像这种情况,一般要怎么处理才好?」 玉家夫郎不知怎么回答贺星这个问题。 毕竟单看贺星现在的情况,眼睛瞎了,又记不得事,要是没这齣意外,怕是说亲都困难。 无论屋子里的那位公子愿意还是不愿意,对其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一念及此,玉家夫郎为难的看了贺星一眼,「此事......」 「爹——村长来了,你在哪儿呀——」 话说一半,屋外便突然响起了孩子的声音,玉家夫郎话音一顿,也不好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去给你找身干净的衣裳,你先换了吧,之前院子里发生的事,先不要声张,以免坏了人名声。」 贺星点了点头,「好,我明白。」 她感激道:「谢谢你,玉大哥。」 第4章 难题 和玉家夫郎交谈后,楚辞并没有睡。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现在的问题是,他小腿受伤,身体中毒,内息紊乱,在他的人没找到他之前,他暂时无法单独离开。 至于他性别暴露这件事,其实只要事后处置妥当,就不怕被人发现。 这么一想,在玉家夫郎带着人再次进屋时,他便已然把先前露出的杀意和外放的情绪,都统统收了回去。 贺星被闻讯赶来的两位岛民中的一个,带到了另一间屋子里换衣裳顺便上药。 带她的大姐姓黎,是村长的女儿,今年三十二岁,趁着换衣裳的间隙,二人自然的攀谈了起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渔民,黎奚还是头一次看到女人的皮肤这么嫩,顿时就笑了,「妹子,你这皮肤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想必在家没怎么干农活,怎么就这么倒霉,给整失忆了。」 贺星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黎姐,这会儿不光记不得事,我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何止倒霉。」 「要我说,妹子你这模样生的还可以,别担心,你在这海象岛落户下来,黎姐到时帮你去说亲,你这眼睛又不是天生的瞎子,指不定你那后脑勺的包消了,就能看见了。」 贺星感受到了黎奚的热情,但说起说亲,贺星就不得不联想到自己之前无意间做的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黎姐的话,若成真了,我睡觉准得笑醒。」 看贺星这么说,黎奚乐道:「成,那必然得成!」 「不成都对不起妹子生的这么俊。」 之前落水湿身,衣裳贴着皮肤,贺星没怎么留意到自己身上衣服不对劲,直到先前换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变成了一身简单的里衣。 换句话说,她现在不仅穿越了,这身份连带着身体都可能换了一个。 接受了近二十年男女平等的教育,勐地来到这个以女子为尊的对方,虽然还没怎么见识,但从玉家夫郎和黎奚的交谈中,贺星也了解了好一些。 相较于这里在乎的说亲娶夫郎什么的,贺星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要重新看得见。 什么都没有恢復光明来的重要。 在黎奚的帮助下把衣裳穿好,在人帮她上药时,贺星想了想还是问道:「黎姐,隔壁屋子的那位,先前玉大哥说,他的腿还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情况严重么?」 第6页 黎奚一边擦着药一边道:「我娘在给他相看着,马上你这儿换好了,我就过去看看。」 「好。」 玉家夫郎的妻主海上捕鱼一直未归,玉家夫郎先前带着孩子外出,便是想看看能否发现妻主的踪迹,结果为了救贺星和楚辞,一不小心就耽搁了时间。 昨晚的风暴那么大,玉家夫郎自己心下清楚,自家妻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但他始终不愿承认,心下也总是祈祷着,有着奇蹟出现,且这些事他也不敢在孩子面前展露,只能自己一个人偷摸着抹眼角。 也不知是老天爷念人做了好事,还是听到了玉家夫郎的心声,这黎奚刚从屋子里出去想去看看楚辞那边的情况,就看见了玉晚霞正开着自家的院子门。 黎奚先是一愣,瞧人好好的,她紧接着就大笑的对着屋子道:「晚霞家的,快!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玉家夫郎闻言,连忙跑了出来。一看见是自家妻主,玉家夫郎的手里拿着的东西,突然就掉了下去,发出了哐当一声响。 楚国男子嫁人前从母姓,嫁人后一般从妻姓,就比如玉家夫郎,嫁给玉晚霞后,人要么称唿他晚霞家的,要么就是玉家夫郎,一些闺名,只有妻主知道。 「你怎么才回来!」 「知不知道,我和小小,险些就以为,你回不来了!」 院子里的动静并不小,贺星听着声音摸着出来,什么都看不到的她,却把玉家夫郎对自家妻主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一家之主还活着,贺星打心底里为玉家夫郎高兴。族长这时也闻声走了出来,查看情况。 「昨晚风暴太大,走了一半看情况不对,便连忙往回撤,后来被风浪刮到了葫芦岛,在那儿勉强避了难,知你和小小担心,这边天气一好,便往回赶了。」 玉晚霞是个身高约莫有一米八的壮实人,可惜贺星现在是看不见了。 见院子里出现了好些人,玉晚霞一边揽着自家夫郎,一边看了一眼。 意识到还有外人,玉家夫郎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介绍起来当下的情况。 贺星和楚辞作为外人,住进家中没有女人的玉家其实多有不便,可现在一个家的家主回来了,后续的许多事安置起来也就方便的多了。 在一通交涉过后,贺星和楚辞都留在了玉家。 一夜风暴过去,族长还有别的事要做,给楚辞和贺星处理好了伤后,二人便拒绝了玉家夫郎要留便饭的意思。 贺星还记得族长临走前单独和她说的话。 「贺姑娘,人的脑袋精贵,老妇人至多只能凭经验给你处理伤口,你这眼睛要想重新看得见,怕是得出岛去找名医瞧瞧才行,但姑娘现在许多事情又想不起,出岛的话,若无人全程带着,恐怕一行不会顺畅。」 「岛上的村民们以捕鱼为生,鲜少去陆地,对陆地也不熟悉,姑娘这两日可以好好想想,这后面要不要出岛,两日后,我让小女来问个结果。」 「若是不打算再出去,我就让人给你盖间小屋子,让你在岛上落户下来,若是决定出去,这边十五快到了,岛上的女人们要上岸送货,姑娘届时可以跟着一道离开。」 要是眼睛没出问题,听着这话,贺星必定二话不说就应了,可正如族长说的那样,她现在一看不见,二对这儿也根本不熟悉,自己的身份还是个问题,上岸之后,没人带她,还没钱,她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但你要她就这样认命做一辈子瞎子呆在这儿吗? 贺星不愿意。 她必须得想想办法。 第5章 见面 由于男女不同席,午饭贺星和玉晚霞一道,玉家夫郎和孩子则在楚辞的屋子里解决。 贺星虽然不太懂医,却也知道,伤病拖得越久,越难痊癒这个道理。她若是想治好眼睛,就得先离开这个岛。还别说,非亲非故一直呆在人家家里多有不便。 这么一想,午饭后,贺星就找到了正在收拾厨房的玉家夫郎。 「玉大哥。」 一看到贺星,玉家夫郎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朝人走了过去,「你眼睛不方便,这儿又是厨房,要有事,让小小来叫一声就是了,怎么还自己过来了。」 贺星站在门口沖人笑了笑,「没事,也就几步路,不麻烦。」 玉家夫郎问:「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 「不是的。」贺星有些无措,她不大好意思的解释道:「只是想来问玉大哥一些事。」 玉家夫郎也是过来人,一看贺星的反应,随即也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是想问屋子里那位公子?」 贺星点了点头。 妻主在院子里补着渔网,玉家夫郎看了一眼,察觉到夫郎的目光,玉晚霞抬头对人笑了笑,很显然,贺星来找他,她知道。 玉家夫郎回以一笑,夫妻二人成亲多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我本来说收拾好了厨房再找你谈。」 要讨论男儿家的清白,收回目光的玉家夫郎将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你眼下既然来了,我便把那位公子的态度告诉你。」 送走族长后,玉家夫郎一直在操心着中午的吃食和自家妻子回家洗尘的事,夫妻二人险些生离死别,在那当头,贺星也不好去凑热闹。 后来中午吃饭,男女分开食用,贺星估摸着玉家夫郎应该会如玉晚霞与她那样,与对方聊上几句,因此这边才会在饭后特意来找人了解情况。 第7页 当然,她也是故意选了玉晚霞在院子里的这个时候,毕竟这个地方,讲究的东西有些多。 「不好意思玉大哥,我.......」 人有打算什么时候说,现在自己追着问,好像有些着急似的,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自己图人家什么。 贺星有些羞赧,玉家夫郎是个爽快人,一看贺星这么说,就打断了对方的话,「你若是抱歉的话,便不必多说什么。」 「那位公子今日吃了几口,期间我与他也谈起了今晨的事,那位公子说,今日这事,非大家所愿,他不愿成亲,这边伤好之后,回到岸上,他自会出家为僧。烦请贺姑娘你对今日之事,不要声张。」 「出家?」贺星没想到对方态度会是这样,她结巴了一下,「玉大哥,你没和他说,我看不见,若是他愿意,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了。」说到这,玉家夫郎就嘆了口气,「但那位公子显然是有主见的,我看他态度坚定,也不好多劝什么。」 「那他现在怎么样?」贺星又问。 玉家夫郎道:「族长说,溺水且还好,但他小腿的伤口似乎染了毒,有些不好处理,现在只能用药草先敷着,看后面会不会好一些。」 中毒这事,贺星知道。 先前族长告诉她的情况时,贺星出于关心,便问了一下楚辞。知晓楚辞中了毒,且这个毒,族长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毒,贺星想了想,试探的问:「玉大哥,我现在能和那位公子谈一谈么?」 「这......」 先不说今晨的事,就说未婚男女之间,也鲜少独处谈话的。玉家夫郎没想到贺星会提这样的要求,他犹豫了片刻,贺星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突兀,便连忙解释道:「我找他,一来真诚致歉,二也是想劝其一劝,三也是为了后续离岛的事,玉大哥,你既说他是有主见的,麻烦你帮我问一下他的意思,若他不愿,这事我就不再提了。」 在玉家夫郎看来,若贺星没瞎没失忆,单从外貌上来看,二人也般配。可以贺星现在的情况,要楚辞嫁给她,的确是委屈,然而,若是因此就出家为僧了,却也可惜。 这话贺星说的进退有度,恭敬有礼,玉家夫郎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成。」 「我去帮你问问。」 「若是同意,我便来告诉你。」 贺星闻此一言,脸上顿时噙起了一大抹笑来,「如此,就谢谢玉大哥。」 岛上的人世代生活在这里,就像族长说的那样,大家基本不会离开,自己眼睛瞎了看不见,身上还身无分文,别人没理由没义务帮自己。 这种情况下,贺星只能冒险堵一把,把希望暂时放在同样需要离岛,同样受伤身体需要救治的楚辞身上。 可她也不能完全相信屋子里没见过面的那人,对方有没有胆识,能不能接受她提出的道歉和合作,这些都将成为她判断自己是否可以冒风险和他离开此处最有力的依据。 厨房还有一点点没有收拾好,答应了人后,玉家夫郎让贺星先去外面坐一会儿,他这边收拾好了后就去对面屋子里帮她问问情况。 贺星自是谢过。 回到院子,贺星和玉晚霞又聊了起来,顺便了解起了海象岛的情况。 眼睛看不见后,贺星发现,自己的听力好了许多。在聊天过程中,她知道玉家夫郎路过,也知道他开门进了楚辞的屋子。 贺星面上虽然不显,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好在,身后的屋子关上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在期待中再次打开了去。 「进去吧。」玉家夫郎来到贺星身旁,叮嘱道:「记得进门后,脚碰到了凳子,大概也就进门三步路的样子,就可以停下来了,那位公子不想你靠他太近。」 「好。」 谢谢的话已经说了太多,贺星这次放弃了道谢,起身对玉家夫郎感激的点了点头。 楚辞从小被当成女人培养,他本身功夫不错,哪怕现在受伤中毒,也并不影响他观察周围,尤其是院子里的情况。 先前贺星听到的什么出海岛后,出家为僧这种话,不过是应付的说辞罢了,他是大楚的帝王,谁都可能想不开,但他楚辞绝步可能。 知道那女人竟还想和他私下谈谈,楚辞笑了。 一个活不过几天的人,还想自不量力的和他谈。 本不想理会,但不得不说,贺星还是有一点说到了他关注的点上。 他南下中途失踪,生死不明,皇驾若是久久等不到他出现,这个局面怕是稳不了多久。再有他的行程明明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但却被暴露,甚至招来埋伏,自己人中有叛徒,这似乎已是不争的事实。 有叛徒,就意味着他遇害的消息,只可能更早暴露,绝不会晚。 这么来看,他必须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回到陆地,重新掌握大局。 在这里拖得越久,后续便会越麻烦。 贺星进屋的时候,先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回答,然而玉家夫郎前脚才刚出来没多久,里面的人不可能这么快睡着。 对方既然都能跟玉家夫郎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思,那定然不会是哑巴,只可能是为了为难自己,才故意不坑的声。 念及此,贺星垂眸,不卑不亢道:「公子你好,我叫贺星,我进来了。」 第8页 楚辞没有阻止。 但到现在为止,对这个趁着自己溺水昏迷不醒摸了他身子发现他男扮女装秘密的女人,楚辞暂时没有一丝的好感。 贺星心底记着玉家夫郎的话,她把屋门关上后慢慢量着距离,一碰到凳子,她就停了下来,摸索着坐了下去。 贺星能够感受到对面的人在一直看着自己。她脸上保持着一丝友好的笑容,既不刻意讨好,也不至于冷漠生疏。 楚辞没想到贺星竟然会关门,他冷眼看着,便是想看看贺星会搞出些什么花样,同时确定这人的眼瞎是否是真的。 人不说话,那就自己主动。 贺星浅浅一笑,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公子你在看我。」 楚辞闻言,双眸顿时沉了一沉。 第6章 毒发 贺星接着道:「不管玉大哥和公子说没说过我的情况,这里还是要和公子解释一下。」 她的语速并不快,期间也留给了对方接话的时间,可显然,对面的人似乎不怎么买帐。 尽管在贺星的常识里,因救人不小心碰到人身体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这事换在她身上,或许也至多是尴尬罢了,可既然来到这个地方,那就得入乡随俗,充分尊重这里的人文和歷史。 这么一想,贺星倒也没有因为对方的不说话而生气甚至赶到尴尬,她不急不缓的往下说了下去—— 「和公子你一样,我也是昨晚那场海上风暴的受害者。」 「因坠海伤了后脑,现在我的眼睛,无法视物,脑子里许多东西都忘了,若不然,也不会误把公子认成女人,更不会在公子醒来时,是那个反应。」 「诚然这件事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但以上所言,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既要道歉,贺星这些话,说的便格外的真诚。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于这件事给公子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我并无冒犯公子的本意,一切也只是为了救人。」 「贸然进屋和公子说这些,也是想真诚的向公子解释清楚并求得公子原谅。」 「不知公子可否放下对我的成见和误解,我们好好谈谈。」 怎么说呢,在正式和贺星见面之前,楚辞对贺星的印象,那可谓是糟糕至极。 无他,就凭这人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那个动作,要在往日里,就足可以死个千八百次了,还别说贺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不像是个正经人。在他动杀心后,贺星更是表现的和男人家似的,没有一点担当和气度。 以上种种,没有哪一点,可以让楚辞看重亦或是欣赏。 但偏偏,也就只过了一两个时辰,此人再进来,谈吐间却变了个样。 沉着,冷静,条理清晰,进退有度,甚至,在这人身上,抛开成见,楚辞竟隐约间感受到了对方对男子的尊重。 是的。 尊重。 这世道,女强男弱,女尊男卑,女子多自大,且对男人的轻视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哪怕因出身高低,部分女子不得不对男子客气,却也绝不是贺星这种,以一种平等自然的态度和语气与人相处交谈。 楚辞皱了皱眉,有些不大相信自己从贺星身上发现的情况。 另一边,把话说完的贺星不再继续,她开始耐心的等起了对方的回应。 好在对面床上的人,在她进屋后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后,终于是有了回应。 「你想谈什么。」 这是贺星第一次清晰的听到楚辞的声音。 有些像冬日里悬挂在树枝上的雾凇,又有些像清晨氤氲在山间水面的薄雾。 结合之前其醒来后的表现,贺星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位公子,应该和普通男子不大一样才对。 她稍稍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玉大哥说,公子告诉他,出岛之后,自己会出家为僧,我想知道,这件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辞闻言嘴角噙起了一丝冷笑。 「怎么,你想娶我?」 贺星摇了摇头,回:「不是。」 「只是觉得,公子若真这样做了,或是可惜,公子......」 对一个陌生人,楚辞没必要和人解释的多么清楚,他敛了敛目,打断了贺星的话,「若你来,只想说这事,那你可以出去了。」 对方不想就这个事细说,贺星噎了一下。她张了张口,话音一转,旋即改口道:「公子不想谈这事,那我们便暂且把这事放下。」 「只是,我听族长说,公子目前身上还中着族长都不清楚的毒,公子可了解自己这情况?」 楚辞这下,不得不重新审视着贺星,「你想说什么?」 「岛上药草有限,也没有好的可以治病的大夫,公子的毒拖的越久,后面处理起来便只会越麻烦,不知公子可曾考虑过,离岛的事。」 楚辞不是傻子,贺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联繫两人一同落难来到此处,这人还瞎了,他顿时反应了过来,他唇角微微上扬,「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是想和我一起走。」 自己只说了几句话,对方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前来的目的,贺星对楚辞的认识,无形中又多了几分。 如此一来,对某人先前说上了岸就出家的话,贺星心下渐渐有了判断。 「世俗对男人有多苛刻,想必公子知道,公子会在海上遇难,还是女装打扮,我猜,公子的家应该也不在这一带,纵使公子能成功一人上岸,公子可想过,如何应对上岸后的事?」 第9页 「或许公子能再扮女装,但公子凭什么觉得,以公子现在的身体情况,能够允许公子自由行动,直至找到家人?」 贺星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也确实是楚辞现在正在考虑和为难的事。 不过,在贺星毛遂自荐前,她却是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所以,听着这话,楚辞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反而被贺星如此「不自量力」的话给气笑了。 「你目不能视,等同废人,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且不说这人看不见,便是其目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他都不可能由着...... 等等。 ...知道他的真实性别。 想到一种情况,楚辞顿了一下。 「我眼睛看不见有看不见的不好,却也有看不见的好处。」 「你找寻家人,再是顺利都不可能一日找到,你当下腿脚还不便,需要人搀扶和背着,亦或是照顾,若是寻常女子,你或会不自在,但若是看不见的我在,其实可以减少许多相处的尴尬和麻烦。」 「当然,最重要的,是岛上的人都有各自的牵挂和家人,这座小岛,鲜少与外界往来,除了我,估计你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陪你出去。」 「你的情况,还没好到让我非你不可,与你一道,我且还要照顾你,孤男寡女,于我名声亦无半点好处,你的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我。」 不知不觉,二人竟然谈判了起来。 其实贺星也知道,她的一些理由是站不大住脚的。 她会提出这个建议,一是仗着对方腿脚不便身体又中了不知名的奇毒,恐怕是需要立马就医,两人都需要看病问诊这个共同的目标,二来,也是因为通过一开始短暂的交谈,她发现眼前这人,并不像是她了解到的,这个世界男子的情况。 他很聪明,能通过寥寥数语就猜出她的目的,也能快速且精准的察觉到二人合作出岛他吃亏的地方,虽然态度有些拒人离千里之外,感觉不大好相处,但这样的人,头脑清晰又冷静,若不是知道此处是大楚,是一个女尊男卑的地方,贺星会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正常的男人说话。 也正是如此,才会显得楚辞是多么的难得。 这人没有被女尊男卑的观念洗脑,还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无论这人的身份是什么,贺星都觉得,有这样的本质在,其今后一定会有大的作为。 说实话,其实在进屋前,贺星心下是十分忐忑的。 若屋子里的人哭哭啼啼,自怨自艾,柔弱不能自理,她决计不会再提后面的这些话。 如今,对方虽然并未同意自己的提议,但在贺星看来,却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的同伴,有点子本事和能力;至少,她不用担心,出了岛后,会是雪上加霜,孤苦无依。 贺星端正的坐好,她将双手重叠,放在了大腿之上,「既然公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想治眼睛,公子想治腿和解毒,我二人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找到好的大夫。」 「若公子担心我二人独处于名声有碍,我可以主动扮成男人,公子若愿意扮成女人,也是可以,只要性别一致,在外人看来,就不至于名声有碍。」 「再有,公子的毒想来拖得越久越难治,我有且可以耗得起,公子一朝不慎,就很容易中毒而死。」 「诚然我双目失明,一些事上确实不便,但我也并非是全无本事,公子何不......」 尽管自己现在并没有十分明显的优势,让对方选择自己并愿意帮助自己,但贺星并未因此便看轻了自己。 她不卑不亢的对现在的现状进行阐述,然而,此间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就好像隐约听到了骨骼挤压的声音。 她的耳廓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到嘴的话慢慢停了下来。 楚辞没想到贺星说的话,会这么快灵验。 他的身体开始骤然疼痛了起来,脸色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变得惨白。除此之外,他的唿吸开始不可控的变得急促,整个身体为了抑制剧毒的变化,开始颤抖。 贺星听到的声音,便是他为了不被人发现,而双手握拳发出的动静。 察觉到不对,贺星顿时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人一直没再说话,贺星话说一半立马反应了过来,她朝前走了几步,「你毒发了,对不对?」 楚辞强忍着痛死死的看了贺星一眼,「......闭嘴。」 贺星没想到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顾不得去探究楚辞的态度,她连忙紧张的对外唤道:「玉大哥!」 「快!快进来!!」 第7章 私奔 滨海港是明州的一大海港,大楚并未对外开放港口,少有几处海港,也是为了沿海往来方便才开放。 贺星带着楚辞离开海象岛到达滨海港时,正值傍晚。 从海象岛到滨海港,他们花了近一日的时间。 楚辞的毒,现在十分棘手。昨日毒发时,足足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用岛上的偏方把毒压了下去,如此折腾,楚辞最后到底还是晕了过去。 瞧楚辞的这情况,贺星心下清楚,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今日许是楚辞,他日或许就是她永远无法重见光明,所以,趁着楚辞昏睡这段时间,贺星与族长一道去见了一个人。 第10页 海象岛是座小岛,岛上的渔民以捕鱼为生,同时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岛,其实还盛产珍珠,只不过,由于岛上的人鲜少与陆地来往,大家自给自足,因此,鲜有人知晓,海象岛的珍珠,品质和色泽都远超滨海港附近。 商少秦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小姐,此次出海游玩,未曾想会遇到风暴,好在驾船的是个有经验的舵手,最后把船停在了海象岛的一处港湾里,这边风雨停了后,她便坐不住的想要上岛去看看。 商少秦上岛时,族长凑巧被小小叫到了自己家,因此族长也是回去后才知道,有位商人上了岛,正让人将家里的珍珠拿去给她过目,品相好的,那位商人出手倒也大方。 若是离岛,相较于岛上的运输的货船,商少秦的私船,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再加上这位小姐出手阔绰,人看起来也不是穷兇恶极的样子,族长这才会建议,贺星去与人商议一下,看能否借这位小姐的船,回到陆地。 贺星的运气着实不错,一去就凑巧听到了这人与自己人谈论拿这批珍珠赚钱的事。 她心下便有了主意。 于是,在二人一开始交谈之际,贺星并没有提自己的恳求,而是先岔开,将商少秦正想的事,接着说了下去。 商少秦今年二十有三,游手好闲这么多年,要不是和自个儿娘吵了一架,负气出走,也不至于会到海象岛这种地方来。 泥人都有三分血气,离家前,商少秦放下狠话,三年内不赚满十万两,这商家的大门,她这辈子还就不踏进来了。 这话说的容易,十万两,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真出来见识一遭了,商少秦才发现,莫说十万,就是一万两,想在三年内赚到,也不容易。她带出门的那些积蓄,从一开始的三万,到现在只剩下小一万,眼看着再花下去,这钱就要用完了,她可不得想办法怎么开始赚钱。 而就在这当头,贺星站了出来,说自己有法子可以用当下的珍珠赚的更多的钱,这事要换其他任何正常人来,看贺星是个瞎子,又是渔民打扮,指不定当即把人撵出去的都有,可贺星遇到的人偏偏是商少秦。 当然,贺星也不是胡诌乱说。在现代,她爸妈死得早,为了活下去,贺星打小吃百家饭长大,她住的地方多,见识的人自然不少,每个家庭里,她几乎都可以学到一些东西,所以别看她穿越时年纪不大,但人生阅歷却是许多同龄人所不能及的。 穿越前夕,贺星正在游轮上乘着暑假做兼职。她少年过得没有安全感,所以成年后,贺星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对如何赚钱,她从十三岁开始,就在研究,纵然她来到此处时间尚短,可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她必须给自己找到足够的依靠。 当机会就在眼前,贺星没理由不去把握。 她不可能只指望中毒的那位。 对贺星的话,商少秦一开始也是无聊,寻思着着听听也无妨,就当解个闷,但贺星寥寥数语,还别说,哪怕她是个外行,听完后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改变态度,很快,商少秦就对贺星发出了邀请,想请人上船去谈谈。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贺星拒绝了。 面对商少秦的疑惑,贺星紧接着就道出了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况。 商少秦觉得贺星是个人才,出于惜才,也是出于好心,对于贺星的问题,她主动拦了下来。 于是乎,楚辞这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了。 贺星认真的辞别了玉家夫妇,她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但却留下了承诺,今后一定会回来看看他们。 商少秦收了一下午的珍珠,到了晚上,为了赶时间,她便命人连夜赶的路。 船上有一位大夫,是商少秦重金聘请的,楚辞能这么快醒过来,也是多亏了这位大夫。 「船估摸着正在进港,一会儿靠岸后,我们收拾一下,就上岸去。」 屋子里,贺星端坐在桌前,隔着一丈远与楚辞说着话。 楚辞的伤腿如今已经上了药,因为中毒,他现在十分虚弱。 从发现是新的环境到了解了大致的情况,楚辞没想到,贺星一个双目失明的人,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看着贺星,冷着声问:「为什么帮我。」 贺星摸索着茶壶倒了杯茶水,浅笑着道:「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与你无冤无仇,能顺手帮忙的事,帮上一帮,还需要原因么?」 「但我之前,并未答应要与你合作。」楚辞冷静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在身份或面临暴露之际,在敌人随时可能出来的当下,楚辞现在走的每一步,都不得不小心。 他必须得知道,贺星究竟是敌是友,是否值得信任,又是否怀揣着异样的目的。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贺星笑着摇了摇头,她缓缓端起茶杯,「我看不见公子你的模样,公子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若公子一定要觉得,我帮公子是有所图......」 「唔,那便算是有所图吧。」 话听起来像是反话,却又有些像是顺势而言,看着前面神情自若喝着茶水的某人,楚辞默了一瞬,到底还是问道:「你想要什么?」 润过了喉,贺星拿起水壶又倒了一杯水,知晓二人隔着的大概距离,她踱步来到了床前,嘴角微微上扬的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都说相逢即有缘,我二人一同遭难,一同陷入困境,如今又一道前去求医,虽未见公子其貌,但我猜公子应是一个有主见,有思想的人,幸得与君相逢,不知是否有幸能结交一二?」 第11页 能在女尊的世界遇到一个用现代眼光看正常的男子,这种人才,不用怀疑,今后必然会有所作为。贺星想要赚钱,想要生存下去,多认识一些朋友总不至于有错。 再者,如她说的那样,她和这人无冤无仇,一开始的冲突,也不过是因为误会与意外,现在若见死不救,实在是有违良心和道德。 作为帝王,楚辞见过许多人,可没有哪一个,像他当前身前这位这样。面对困境,短短时间内,竟能逐渐将其扭转成顺境。 而最关键的是,这还是在其一无所有,双目失明的情况下。 看着床前正朝自己递着水杯的某人,楚辞双眸微微动了动。 对面的人并没有马上的接下自己的水杯,贺星耐着心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回復。 「林辛。」 「鑫?」贺星愣了一下,「三金鑫?」 「帝辛的辛。」 贺星笑,「我的名字也有个星,但却是星辰的星,如此看来,我二人缘分还真是不浅,就连这名字的发音,都有些相似。」 贺星并不知道,楚国男子的名字,是不能让除妻主以及家人外的人知晓的,先前她问玉家夫郎如何称唿,玉家夫郎也只告诉了她自己的妻主的姓,而非是自己的名字。 至于玉小小,他年纪尚小,小小也非是他的名字,而是小名,方才没那么多避讳。 如今她主动开口,想要和楚辞结交,尽管楚辞告诉她的是个假名,但这个行为,放任何正常男子身上,都足以算得上出格。 不过,作为现代人的贺星,当下尚还发现不了这个问题就是了。 她继续道:「先前不好问,这会儿趁着屋子里没其他人,林公子,我能了解一下,你遇到海难的时候,身边有家人么?」 「后面我要如何,才能帮你联繫上自己人呢?」 楚辞必然会联繫自己人,却绝不是让贺星帮忙。 他言简意赅的回道:「家住漳州,出事时,我身边只有僕人,现在那些僕人,尚且不知是生是死。」 贺星想了想问:「漳州在北边还是南边?」 楚辞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贺星,「南。」 「那还好。」贺星并没有察觉不对,她点了点头,「商小姐的这艘船是往南去的,到时正好顺路。」 说话间,船身晃了几晃,想来是靠岸的最后动静。 贺星一个没站稳,随着船身的晃荡趔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撞上床侧的床栏,这当头,有一只手,却是突然伸了出来,扶助了她的手肘。 楚辞没有说话,但察觉到手上动静的贺星,却沖人笑了笑,「谢谢啊。」 「险些摔了。」 人站稳了,楚辞把手放了开去,淡淡道:「既看不见,就不要乱走。」 贺星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刚才是意外,我后面会注意。」 不过,经过这一打岔,她也想起了正事来,「诶,船晃了,说明靠岸了,你现在有力气收拾一下自己么?徐大夫说,这边有一位大夫很有名,或许能治你我这情况,我们这边收拾好了,就上岸去寻医。」 两人现在一个中了奇毒,一个眼睛看不见,这还真不是寻常大夫就能解决的,徐大夫无能为力,也只能向贺星推荐更好更有名的大夫。 好在明州这边,还真有一个。 「可以。」 二人先前在岛上屋子里谈话时,贺星就提议过,为了楚辞的名声,二人后面离岛后,要么都穿女装,要么则都穿男装。 考虑到实际情况,贺星与商少秦谈论的时候,直接把楚辞的性别说成了女人,以避免麻烦。 后来离开海象岛,贺星还特意麻烦了玉家夫郎帮昏迷的楚辞换一身女装,收拾好了,贺星才带人上的船。 现如今船上的人都知道,自家小姐从一海岛上带了两位姑娘上船,就连贺星自己都觉得,这事应该是做的天衣无缝,她已经知道男儿清白的重要,所以从始至终也没让他人碰楚辞的身体,只除了徐大夫诊治时必要的那一会儿。 商少秦与贺星在这期间达成了协议,贺星先治病,治好了,帮她想法子赚钱,要是她帮她赚不到钱,就得卖身给她。 有这个前提在,船靠岸后,稍一打点,就有马车在岸上候着了。 楚辞走路不便,最后是被贺星背上的马车。 出于对病人的关心,贺星格外的小心。殊不知,这些画面落入旁人眼中,却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你确定,那位是男子?」 船上,看着贺星与楚辞的背影,商少秦有些诧异。而其身旁一女子,闻言挑了挑眉,「商小姐还不信我的医术?」 「那他们......」 徐有意似笑非笑道:「要我看,什么素不相识,意外落难相逢都是假的。」 「这两人,怕是哪家私奔的鸳鸯,运气不好遇到海难,幸运被救后怕被人认出,才故意找了这么个藉口。」 「啧啧,你看,贺星多紧张那位。」 第8章 试探 贺星并不知道楚辞的性别已经被人看了出来,更不知道她背着楚辞在人指示下放上马车的行为看起来多么的不合常理。 也是,自己看不见,明明有其他人可以帮忙搀扶,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呢?这不就是直接告诉别人,我二人关系不一般么? 第12页 不过,话说回来,贺星背楚辞时,其实没想到这一点,但也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要我背?」听着楚辞的要求,贺星有些意外,她想说自己看不见,若是背人,怕是下船的时候得直接摔海里去。 但楚辞没等她说完便很快也给出了解释。 「不瞒姑娘,我之所以会中毒,其实是因族内部分偏支为抢夺家业,才会遭此劫难,他们在这一片地区或还有眼线,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还活着。」 楚辞现在的情况很被动。 他既中了毒,又受了伤,更联繫不上自己人。 贺星能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先出手相救,后又在他先前且没答应与她合作的情况下离开海岛时还带着他,并记得之前二人私下交谈时还未形成的约定,至少能说明两点。 一,这人心细且性格良善;二,其为人坦荡,不拘泥世俗,眼界坡宽。 作为帝王,且还是一个带着秘密的帝王,楚辞对自己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格外的谨慎。 他一开始想要杀贺星,除开自己男儿最私密的身体被人触碰,更多的是贺星是第一个发现他秘密的人。 死人最能保守秘密,所以他才会第一反应是出手解决。奈何他那时高估了自己当时的情况,这才没有成功。 现在,短时间相处下来,贺星没有他想像中的那般糟糕,最主要的是此人双目失明,无法视物,于他而言,无疑是他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他不用担心自己的模样被其看见,也不怕男子的秘密被她知晓,毕竟看不见的人,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这些利弊,楚辞早已在心下分析了个透彻,是以此间在再次试探了一番贺星后,他才会放下「戒心」,向人展现自己「柔软」的一面。 「这里的其他人,我信不过,你虽然看不见,但一番相处,我以为,姑娘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旁人若背我,我只怕他们看见我的样子,多一个人见过我,我便对一分被发现的危险,到时报仇便会失去机会。」 「姑娘,我的祖业,是祖上打下来的,我不甘心就这样拱手让人,还请姑娘再帮我这次。林辛,感激不尽。」 这些话,楚辞说时,语气渐渐没了之前的强硬和疏离,转而多了几分无奈和请求。 对方既然能在他秘密游访的船上实行暗杀这个举动,就表明压根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到达目的地,这个港口是乘船必经之地,若他来安排这种事,决计不会放过这种地方,哪怕知道他活着的可能性很低,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没确定他死了,这种或许会上岸的地方,他就一日不会放过。 滨海港这个港口楚辞很熟悉,皇家暗卫在城内有据点,只要成功上岸不被发现,只要他能联繫上自己人,那么剧毒就不会再成为他的威胁,他也能安全。 与贺星说这些话,真假参半,他故意让自己显现出几分柔弱,便是以退为进,让人消除顾虑,从而达到目的。 关于楚辞的身份,贺星自己私底下也猜测过。 毕竟这世道女子为尊,一个男人在外面男扮女装,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好玩,还别说楚辞的态度看起来也不像是守着闺阁的男儿家。 此间楚辞自己主动提及自己遭逢此难的原因,与贺星猜测的倒也对得上。 因为家族利益,这便说得通了。 这个忙帮一下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人都救了,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楚辞被人发现,对方也不至于胆大到杀人的地步。 可一想到自己的现状,贺星不得不担忧道:「但我看不见。」 楚辞回:「我可以告诉姑娘怎么走,只要姑娘你信我。」 让一个看不见的人听人指挥走路,这确实很考验彼此的信任度。 但贺星转念一想,到时楚辞在自己背上,她一摔,他也得摔,也就释然了。 于是乎,这才出现了商少秦和徐有意二人看到的那个画面。 贺星背着人时,楚辞特意让头髮垂在自己脸的两侧,同时把下巴枕在贺星的肩膀上。外人至多只能看到贺星背着人,却是看不清楚辞的具体模样。 作为一船之主,商少秦没有走在最前面,她留下做了一些安排,要上岸时看到自己重金聘请的大夫徐有意在甲板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前面,跟过去一看,才发现人看的竟然是贺星与楚辞。 二人在甲板上简单交谈了几句,也是这个时候,商少秦才知道,楚辞竟是男子。 马车是商少秦让人去叫的。 她看中了贺星的才能,她也看得出贺星和一般人不一样,让这人先欠自己一些人情,这种事她十分愿意做。 贺星一路小心直到把人放进马车,看病这事还得指望商少秦,毕竟二人现在算得上是身无分文。 二人在车内等了一会儿,期间也闲聊了几句,商少秦终于姗姗来迟,但却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贤妹,我有一小姨,刚才在这边做买卖,意外碰到了我,当下非要与我叙叙旧,看病这事,我听老徐说了,耽搁不得,这里有一百两银子,这边我让人先送你们过去,我后面再来,你看......」 贺星浅浅一笑,「我们来回都有车,不会有事,秦姐有事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可以的。」 商少秦是真没想到会碰到熟人,关键对方还是自己的小姨,她无法推辞,便只能让贺星二人自己走一趟了。 第13页 「阿齐,你陪贤妹去一趟医馆,可不许把人给我磕着碰着。」 「好的小姐。」 被称作阿齐的人是商少秦身边打小伺候她的人,贺星之前在船上便认识了。 听着商少秦的话,贺星微微一愣,「秦姐,你把阿齐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商少秦回:「我你不用管,你们看病要紧,就别啰嗦了。」 她说着说着把贺星转了一转,重新朝向了马车,叮嘱道:「阿齐,务必要把人带到医馆。」 「好勒。」 贺星对商少秦的热情有些哭笑不得,她被人推着才上了马凳,只能转着头对商少秦道:「秦姐,你别管我们了,你忙你的。」 「成成成。」商少秦笑,「你可快些上马车吧,我既不能陪你们一道去,就看着你们走。」 推辞来推辞去也没意思,贺星心底记下了商少秦的好,这人与人相处是真没什么心眼,也不怪其出来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却没赚什么钱反倒是险些亏得血本无归。 甭管眼睛最后能不能治好,贺星都决定,后面好好和商少秦合作,至少帮人赚到自己约定的价钱才是,这可能是她目前唯一能做且对方又刚好需要的事了。 楚辞并没有睡着,车外的情况他在车内听得清清楚楚。 贺星走进车内时,他下意识的对人点了点头,可一想起某人现在看不见,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楚辞,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贺姑娘,可坐好了?」 马车外,阿齐贴心的询问着车内的情况。 「可以了。」 阿齐道:「那我们就走了?」 「好。」 这是一驾普通的马车,车内三面是车壁,一面是车门,车内可以坐的地方有三面,分别在车壁的下面。 楚辞坐的是左边,人是贺星自己放的,所以她清楚对方的位置,于是自己进来时,就选择了右边。 马车开始移动,车内很安静,贺星没听见楚辞说话,一想到其还中着毒,此时不说话,怕不是毒发了,贺星便有些紧张了起来,忙试探道:「还醒着么?」 楚辞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尤其是马车开动的时候,他必须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又有没有人跟上这辆马车,所以没有马上和贺星搭腔。 此刻听着贺星有些紧张的询问,他放下了手中拿着的车帘一角,忙宽慰道:「我醒着的,别担心。」 听着回话,贺星「害」了一声,她脸上重新噙起了笑,「醒着就好。」 「就怕你这不出声是又毒发了。」 马车正在朝港口驶离,目前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跟上,楚辞回头,沖贺星微微颔首,「抱歉,让你担心了。」 之前人不说话,贺星的第一反应是毒发,在其解释过后,她紧接着便想到了第二种可能。但阿齐和车夫还在外面,这第二种可能的猜想註定不能就这么直接的问出声来。 「听徐大夫说,滨海港是明州的第一大港,明州城内有一大夫,以专治疑难杂症闻名,我们这边过去,或许需要小半个时辰,你一会儿要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作为帝王,楚辞自己人里面,就有医术的佼佼者,这名所谓的名医,其实并不是他此行的重点。 他现在得找机会联繫上自己人,名医给他看病或许能治好他,但他身份暴露的风险也会相应增大,不如自己人可靠。 然而,即便如此想着,他还是耐心的对贺星应了声「好」。 车上讨论事情并不方便,贺星想了想又道:「既然还有一些时间,你要不...眯一会儿?」 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相处。 楚辞看出了贺星有一些不自在,他恐怕自己都没发现,有那么瞬间,他脸上突然多了一分极浅的笑意。 「好。」 「我眯一会儿,到了地方,你记得叫我。」 听着回答,贺星笑了笑,「没问题。」 说是眯一会儿,自己也应得好好地,但楚辞看起来却没有一丝想要休息的意思。 还有一段时间,路途无聊,二人面对着面坐着,闲来无事,总归对方也看不见,楚辞便开始仔细看起了贺星来。 这人眉眼间没有世俗女子的粗狂和豪迈,虽有几分男儿家的温婉,却隐约间透着坚毅。 模样嘛,算不上惊艷,看起来却十分舒服,也不知是自己看惯了的原因,还是真是如此。 眼睛看起来很好看,但若是细看,能发现瞳孔里面有些涣散和暗淡,仿佛一颗明珠蒙上了一层薄纱,掩盖了明珠的光滑。 贺星尽管眼睛看不见,但这五感没了一感,其他的却显得格外的明显了起来。 她总觉得某人在看她,可又怕是自己感受错了,便跟着将眼睛闭上,打算也闭目休息一下。 然而,注视感一直都在,贺星本就有些不自在,在忍了一段路没有询问过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直接问有些尴尬,贺星想了想,便决定先做两个动作。 要是对方问,就说明其没睡,之前一直在看她,要是没问,就说明休息了。 嗯。 楚辞盯着贺星看了一会儿,他亲眼看着人闭上眼睛,本以为某人这是打算休息一会儿,可很快,他就发现贺星的眼珠子,似乎在眼皮底下微微转动。 第14页 很明显,贺星并没有睡着。 难道她知道我在看她? 楚辞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贺星没有武功,他之前就试探出来了,这会儿眼睛又看不见,是如何发现他在看她的? 猜测再多,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楚辞是个行动派,当即便决定试探一下。 贺星想的是对着人做一个双手合掌的动作,但想要引起人注意并询问,这个动作需要稍稍大一些。 楚辞的试探很简单,他若是凑近对方结果人唿吸节奏乱了,就说明贺星自己能看到,或者感受到他在坐什么。 两个人也是这么凑巧,动作几乎是一前一后的进行,楚辞一凑近贺星,贺星的手就拿了起来,准备合在一起。 于是乎,原本还饶有兴趣等着看结果的楚辞,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的脸被人捧在了手里。 感受到手下是什么情况,贺星愣了,楚辞自己也愣了。 第9章 诧异 「你......」 「你头上有东西,我帮你摘。」 楚辞的反应很快,微楞过后,他旋即对自己的行为便有了解释,与此同时,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更可信,他紧接着就给贺星整理了一下头髮。 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捧着人的脸,贺星连忙把手放了下去,她倒不介意楚辞凑近自己,只是自己先前的猜测,尚未得到证实,于是乎便好奇问:「你没睡着么?」 因为整理的动作,楚辞的前半身与贺星拉的更近了一分,他本只是想应付一下,但贺星询问时出于礼貌,稍稍转了转脸,这一下,却是直接让二人的距离,再次缩短了些许。 楚辞能感受到贺星的唿吸拂过他的脸颊,也能看清贺星脸上的小绒毛,更能看清对方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 相较于先前的观察,这一刻,楚辞是更直观的看清了贺星的样子。 确实是让人十分舒服的长相。 未免被人察觉异样,楚辞快速帮贺星拨弄了一下头髮,随即便重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睡不着。」 他看了贺星一眼,双眸微微一动,「你呢?」 「刚才是?」 所以,自己的感受是对的。 先前某人就是一直在看她。 猜测得到证实,贺星还是有些开心。但她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是故意试探的,这事戳穿了也怪尴尬的,遂闻言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是有些睡不着,便寻思着求求各方神仙,保佑一下我们都能顺利痊癒来着,没想到你刚好凑过来。」 楚辞挑了挑眉,「竟是这样。」 他盯着人故意玩笑道:「我还道,你是能看见,才伸手阻拦我靠近。」 贺星看不见楚辞的神情,只能凭其语气判断对方表情,她笑着问:「你看我这像是能看见的样子么?」 楚辞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作。 贺星双眼无神,明显就是无法视物,体内也没有内力,落脚更是粗重,他先前怎么会怀疑这人看得见的。 楚辞好笑道:「是我想错了。」 「看你年纪,应是不大,你今年多少岁了?可有二十?」 突然被问年纪,贺星愣了一下,有些不大确定的回:「没有吧?」 「我脑子记不得之前的事了,想来我应该是没超过二十的吧?」 她在现代出事时是十八岁,这具身体你要问贺星多少岁,她还真说不清。 这话一说完,贺星便有些好奇的问:「好好地,怎么突然问我年纪了?」 楚辞道:「看样子,我应该是年长你一些,一会儿下了车,在外人面前,你我便姐妹相称吧。」 原来如此。 贺星扬了扬自己的嘴角,「可以呀。」 「那我叫你林姐还是辛姐?」 把一个男人称作姐这种事,只要对方不介意,贺星就没啥好介意的。 楚辞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明明听贺星唤别人姐妹什么的都挺正常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么奇怪,怪了。 楚辞心下嘆了口气,「还是叫名字吧,若大夫看了之后询问情况到时再说。」 端看贺星的样子,想来年纪不会超过十七八岁,总归是化名,被叫上一叫也无妨。 贺星不知道为何楚辞突然改变主意,想来应该是嫌弃这样称唿不好听,她笑了笑,「我都成的。」 明州城因沿着海,经济比较发达,大街小巷上往来的商人不少,卖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可惜这些贺星暂时都无法看见。 医馆在城内西街,名叫往生堂,门面不难找,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据说其非疑难杂症病入膏肓者不治。 楚辞和贺星到的时候,往生堂内人还不少。贺星仔细听了一下,多是前来求医,但却因病没达到要求而被拒之门外的人。 对此,贺星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家医馆的医术听说是真的不错,算是明州医界的佼佼者。她神经被压迫导致眼睛看不见这并不是小事,船上的徐大夫都不敢轻易尝试从而推荐了这里,这家医馆若是不行,其他医馆怕是悬了。 相较于贺星的担心,楚辞则表现的比较平静。 先前他沿途已经发现了一处暗卫的据点,若不是车前面还坐着两个人,未免引人注意,他那个时候就会下车。 现在来医馆走一趟,也是出于不打草惊蛇的考虑,一会儿进去看病时没了旁人,他再想办法联繫自己人便是。 第15页 人多便需要排队。贺星和楚辞商议了一下,总归楚辞还没毒发,便决定先循着这儿的规矩老实的候着。 楚辞小腿受了伤,站着不方便,但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凳子,贺星只能让马夫将马凳拿了过来,让楚辞先将就着坐一会儿。 明明自己都看不见,还要照顾他,楚辞对贺星的这个举动有些意外,马凳不大,两人挤一堆坐显得拥挤还会身体贴在一起,贺星仿佛猜到了楚辞的想法似的,让人坐下去后,她就主动凑到了楚辞耳旁轻声说道:「我坐了那么久的船和马车,屁股都坐疼了,当下便站一会儿,你自己坐着,不用管我。」 耳旁传来一缕热气,是贺星说话时带来的气息。 身为帝王,楚辞从小到大见过很多女人。 无论是外貌丰腴俊朗的,还是才华上出众横溢的,亦或是品行上君女端正的,优秀的女子那么多,可贺星却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意外的人。 无他,就拿今日坐凳子这事来说,这世上,怕是没几个女子,在明知道对方是男子且和自己无亲无故自己也受伤的情况下,能把话说的这么体贴大方且让人一时之间感受不到尴尬的。 耳朵略微有些发烫,楚辞垂下眼帘,对贺星回了句「谢谢」。 贺星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本来嘛人受了伤无法站立凳子就该给对方坐。她四肢好好的,站一站也没啥。 当然,有了之前的乌龙,贺星如今相处,也是格外的注意男女之间的距离。 听着楚辞的回答,她笑道:「说这些做什么。」 「我看不见,你这会儿不如帮我看看,这屋子里,有哪一些情况的求医人,我们排队的时候,顺便靠观察这个打发打发一下时间吧。」 「好。」 不消贺星说,楚辞其实便已经看过一遍屋子里的情况了。 如今外室少说也有二十几个求医人,里面屋子里的情况未知,看这边进去的情况,应该是一个一个进去。从进去到出来,时间不好确定,有的快,有的慢,而从现在的观察来看,迄今为止,尚且还没一个人,真正的留下来。 再说这边从内室走出的人,无一不是垂头丧气,亦或是嚎啕大哭。学徒在门口维持着情况,对大吼大叫,试图捣乱的人,压根就不带客气的,都不用怎么动手,药粉一撒,人就安静了。 贺星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再一听楚辞的描述,这边正想感慨他们二人先前乖巧的排队误打误撞守了此处的规矩,结果下一刻,就轮到了他们进屋子里去。 楚辞头上带了一个纱帽,是先前来的路上随手买的。鑑于前来问诊的人得的病各式各样,因此也不会有人觉得楚辞的装扮有什么不对。 从外室到内室,隔着纱帽,楚辞终是看清了屋子里坐堂问诊的人的模样。 年纪不算大,和想像中的出入有些大。 二人入座后,对方开门见山就询问起了情况。 鑑于身份的特殊,楚辞对这名大夫并不是十分信任,他全程看不出异样的戒备着。听完二人的自述,陆英有些拿不准,她仔细辨别了一下,最后犹豫着,还是让贺星与楚辞二人,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跟我过来。」 陆英领着人到达后院时,徐长行正在后院切着草药。 见着人,陆英停了下来。 「师傅,这里有两个人的情况,徒儿无法诊治,还请师傅看看。」 徐长行是往生堂的创办者,在学医一途上颇有天赋,二十不到就已经出师,至二十五岁时,为了寻求突破,便开始只问诊疑难杂症。 这些前来看病的人里,先由她的亲传弟子筛选一遍,若是弟子都无法医治的病,再让她过目也不迟。 说起来,这还是这小半个月以来,陆英第一次带人到她面前,徐长行手里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的问道:「是什么情况。」 「一人撞到脑袋,致使双目无法视物,一人则是身中剧毒。」 中毒的情况徐长行遇到过很多,但撞到脑袋双眼看不见的,这还是头一次。 听完陆英的话,徐长行终于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了过去。 院子里,只见一冷脸女子抬眸望来,其头上一缕白髮在众多黑髮中,显得格外的突出。由于不清楚对方的性子,贺星和楚辞没有乱动,只在人往自己走来时,对其稍稍点了点头。 徐长行并没有问谁中毒谁看不见。她一走进贺星二人,手里的针随即就朝楚辞的虎口飞了过去,楚辞甚至没怎么感受到疼,对方就将银针拔了出来。 看着银针上的血渍,徐长行先是闻了一下,紧接着便皱了皱眉。 「大夫你好,我们......」 贺星并不知道徐长行坐了什么,她按例准备先和人打个招唿,哪曾想在这当头,徐长行却是突然将楚辞的手抓了起来直接把起了脉来。 一把脉,徐长行就知道这毒之所以能够暂时抑制下去,何人动过什么手脚,她黑着脸问:「谁还给你看过病?」 凭徐长行露的那一手,楚辞相信,这人应该是有几分本事。 所以,面对其二话不说就上手的动作,楚辞没有反抗,反而在贺星开口前回道:「一个大夫,一名渔夫。」 「很好。」徐长行冷笑了一声,她甩开了楚辞的手,「徐有意救过的人,我不救,你们可以回去了。」 第16页 贺星有些懵圈。 前一刻她还有些庆幸自己被人带到后院了,结果后一刻对方就反悔,她忙道「诶,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病,还够不上疑难杂症么?」 「够得上又如何。」徐长行不买帐,「她徐有意救过的人,指望我救?」 「徐大夫都救不好我们,大夫你治好了,岂不是说明你比她更好更优秀?」 重新回到座位上,徐长行准备开始继续切药,「陆英。」 「师傅。」 「送客。」 「是。」 这人态度好生奇怪,贺星不清楚对方怎么看出来她们被徐有意救过,但光凭几句话就不治了,她属实不甘心。 「诶——大夫,等一下!」 再不抓紧时间自己就得被赶了,贺星连忙抓住了身旁的楚辞,「快,带我过去。」 楚辞不知道贺星想做什么,但还是照着贺星的吩咐搀扶着人走到了徐长行的身前。 「大夫,我不说徐大夫如何,也不去探大夫你的过往,我只想问大夫一件关于医学造诣的事,大夫可否给我一些时间。」 有点意思。 已经拿起药草的徐长行,听着这话,稍稍停了下来,她虚眯了眯眼,听不出喜怒的道:「你想说什么?」 「大夫接诊,只接疑难杂症,说明大夫在追求更高的境界,若我说错了,还请大夫不要生气。」 「然而,只要歷史延续,岁月流逝,人就会有生老病死,也总会有新的病症出现。」 「医学这一领域绝无止境,晚辈想冒昧问上大夫一句,你可知人体内有多少血管?人的心脏内的结构又如何?血液怎么在体内流通,为何我这撞到脑袋眼睛就看不见,人的大脑内由什么东西组成,每一个东西的作用又是什么,大夫您这些都清楚么?」 想要打动人,让人动摇,就得拿出一些对方看重的东西。 贺星并不学医,但这不妨碍她拿这些东西出来提问。 别说古代了,便是在现代,人类对医学,对人体的探索,也是永无止境的。 说完话,贺星心下格外的没底,可幸运的是,她的这些话,还真就引起了徐长行的兴趣。 徐长行看了贺星一眼,「这些你都知道?」 贺星摇了摇头,如实道:「我并不知道。」 「但我可以给大夫你提供一些思路,方便大夫今后研究。」 赌气归赌气,但不得不说,贺星的提议,徐长行还是有些心动。 她重新站了起来,「可以。」 「小姑娘有些胆识。」 「但我曾发誓,徐有意救过的人,我绝不二救。」 「你二人,我至多只救一位。」 「你们考虑一下,要我救谁。」 「什么?」 明明说的好好的,怎么一转头,就又是另一个样了? 贺星再次愣住,楚辞全程在一旁看着,心知这人怕是在故意为难贺星,他笑了一声。 「不用考虑。」 「救她,我不看了。」 他很快就能联繫上自己人,这个民间大夫,还真就不用指望了。 原本,贺星的意思就是两个人都救,但现在对方明显在刁难人,贺星都还没来得及与人讨价还价,哪曾想楚辞这当头竟然就把决定给做了。 两人的情况要真论谁轻谁重,无疑楚辞更糟糕一些。 毕竟,贺星的眼睛尚未危及到生命,但楚辞的却不是。 可现在,楚辞想也不想就把机会留给自己,若说心下没有震撼,那必然是假的。 于是乎,贺星连忙拉住了楚辞,「你说什么呢!」 「要治病肯定是我二人一起治,你要是不治,我必然也不会治,我可从来没想过扔下你,你乱说什么气话呢你!」 这话算得上是二人相识以来,贺星第一次对楚辞语气严厉。 这里面,既有对人的恨铁不成钢,又带着几分感动和着急以及诚心实意。 楚辞万万没想到贺星会是这个反应。 他把机会让给她,让她不用被刁难,不用看对方脸色,余下的话且还没来得及告知,结果贺星就炸了。 一时之间,楚辞愣在了原地。 第10章 心颤 别看贺星年纪不大,但打小的经歷让贺星早早的就学会了隐忍,如今急言的说楚辞,话说完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这完全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楚辞没有马上接话,倒是说话的贺星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并未放开抓着楚辞的手,反而是自己上前走了一步,把人护在了身后,并快速调整了一下唿吸,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阁下应是徐大夫,对吧?」她轻轻笑了一声,「徐大夫是觉得,我先前给的条件,不足以让徐大夫多救一人么?」 徐长行是个怪人,做事许多都凭喜好,先前一把脉,她便已经发现,楚辞是男子的事实,会问那么个问题,也是存心想看看热闹。 毕竟,这么久以来,贺星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和她讨价还价的人。虽然给出的条件很心动,但对方这般笃定她一定会答应,她总归是不爽便是了。 徐长行饶有兴趣的微微抬了抬下巴,「若你二人中,我真就只愿救一个,你当如何?」 贺星眨了眨眼,微笑道:「徐大夫既是追求突破的人,不可能对我说的情况不感兴趣,既感兴趣,又坚持只救一个,那只能说明,徐大夫对我二人的情况,没有把握能够治癒。」 第17页 她顿了一下,赶在人开口前又道:「或者换种说法,徐大夫其实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厉害,所谓的非凡医术,不过是徒有其表,言过其实?」 徐长行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你在激我?」 贺星神色依旧,「不然,在下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为何徐大夫只愿救一人。」 徐长行冷笑了一声,「我想救多少人,什么时候,轮得他人来指手画脚?」 「小姑娘,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 「再说下去,你们我一个都不救。」 若徐长行是正常的大夫,贺星是愿意以礼相待的,但这人一来就有为难二人之嫌,似是存心想看两人为了活命而争的面红耳赤暴露本性的样子,今日之事,若她没有谈判的资本,或许贺星会迫于形势换一种态度,但明知对方不怀好意,自己手上也有对方在意的东西,贺星自然不愿再对人毕恭毕敬,努力讨好。 面对徐长行强硬的态度,贺星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游歷在外,见过许多疑难杂症,有一产妇,生产时大出血,但海外一大夫,却能将他人体内的鲜血输入产妇体内,让其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最后产妇成功存活,那位大夫,也用此法救过诸多失血的病人。」 「还有一名病患,肚子被破了一条口子,肠子都露了出来,但有一医者用一种东西缝合了伤口,最后病患成功存活。」 「另有一病人,腚上长了一瘤子,一医者用小刀将其剜下,期间病人昏睡过去,竟未感到一丝疼痛。」 贺星看不见徐长行的表情,可人这么久了都没吭声,至少说明,对方对她说的话,有着兴趣。 她先前就说过自己可以提供思路和研究方向,至于具体怎么研究,那是徐长行的事。 贺星也不怕人听完了之后觉得已有思路不用她再提了,毕竟,这些东西真自己摸索试验,那必然是长长的一个过程,可她有现代人的常识,知道血型有多少种,血液的成分有哪些,缝合的线用什么,昏迷感受不到疼痛的东西叫什么名字,这些,就足以胜过什么思路都没有的徐长行太多太多。 「哦,对了,我还见过,一大夫剖开孕妇的肚子,取出胎儿,但孕妇和胎儿最后都成功存活的病例。」 其实不消贺星说后面的这些案例,光先前她说的那些话,徐长行就已经十分意动,眼下贺星再说,徐长行的神情便渐渐有些绷不住了。直到听到贺星说剖开人肚子这种话。 「你说什么?」 她笑道:「剖开肚子?」 「你在说什么笑话。」 大楚女尊男卑,生子歷来是男人的事,若男人怀孕,其两丸之下便会多出一条红线,当孩子成熟,红线便会开口,孩子最后便会从此口出来。 贺星潜意识里还是女人生子,所以先前一直说的都是孕妇,好在孕妇和孕夫的发音相近,在场的人一时间也只当时贺星口音问题,未曾过多留意。 「徐大夫未曾见过的事,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徐大夫做不了的事,也不代表他人做不到。」话说到这里,贺星觉得应是差不多了,她微微颔首,「既然徐大夫此间不愿出手相救,那我二人还有前往他处求医,就不打扰了。」 「告辞。」 贺星谈的话题,都是徐长行最感兴趣的东西,如果说先前她还能安耐住,现在人要走了,她却是装不下去了,贺星一带着楚辞要走,她便站了起来,「站住。」 「谁告诉你,我不愿出手相救的?」 推翻自己之前说的话,徐长行都不带脸红的。她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吩咐道:「陆英,把人给我带去屋里。」 贺星并未因徐长行突然的转变感到兴奋,她虽看不见,却还是直直的盯着徐长行声音传来的位置,「敢问徐大夫,是救一人,还是两人。」 都肯让人留下了,自然是救两人。 但贺星执拗的这么一问,仿佛一定要从徐长行口中听到一句准话,却是把徐长行气笑了,她有些没好气道:「再啰嗦,我就只救一个!」 话说完,徐长行也不等贺星几人了,自己先众人一步,走进了后院的屋子里。 听到准话,再察觉到徐长行似乎先他们走了,贺星的脸上,这才重新噙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来。 这么些年,这还是陆英第一次看到自家师傅吃瘪,徐长行一走,她就对贺星投去了一抹钦佩的目光,担心一会儿自家师傅发现自己「倒戈」了,她不敢表露的太明显,只能客气的对人说道:「二位,请随我来。」 歷来都是楚辞自己面临大风大浪,和贺星相识之后,尤其是今日,这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才惊觉,似乎有许多新的体验,他正在经歷。 之前离开海象岛时,楚辞自己还昏迷着,贺星和商少秦的谈判,他未曾亲眼目睹,也不知这人是凭什么,又是做了哪些事,才能说服对方,既带他们离开,又帮他们寻医治病。 但当下,贺星和徐长行的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他却是看的真切,面对劣势,她既不紧张,也不慌乱,甚至仅仅只凭数语,就能将局面扭转,她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冷静,头脑清晰,不卑不亢,有那么瞬间,楚辞突然就理解了,贺星是怎么做到说服商少秦的了。 陆英说完了话,就打算带着人进屋。这二人先前就是贺星一直背着的楚辞,就连跟来的奴僕,也只是在一旁候着,没有上前帮忙,所以她便没有提议帮忙的事。 第18页 成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贺星面上虽看起来吧明显,但心下却还是开心的。 她一直握着楚辞的手没有放,得逞后,更是悄悄的捏了捏楚辞的手指,以表达自己的欢喜和开心。 「别愣着了,来,我背你进去。」 指尖上传来动静,再一看贺星的眉目间的神色,不知为何,楚辞的心却是颤了一颤,甚至隐约间,还有些发麻。 第11章 陪我 * 「后脑有血块,面积不小,瞳孔比正常人大一些,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前日。」 楚辞的毒徐长行先前就看过了,她心里有底,于是进屋之后,便先替贺星问的诊。此间检查完外伤,她随即问:「能否感知光源?」 「刚醒过来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些,现在只能大致感受到是白天还是黑夜。」 「除了这处外伤,身上可还有旁的地方有伤?」 「没了,当时重物撞到后脑,我很快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已被海水拍到了岸上。」贺星如实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徐长行坐了下去,掀了掀自己的眼皮,「徐有意那厮,没替你看?」 「小徐大夫说,她多擅长夫科,外伤以及疑难杂症,徐大夫更胜一筹。」 徐长行听到这里,冷呵一声。 但毕竟已经答应救人,再念倒显得自己爹里爹气的。 徐长行不再提某人,转而道:「你这情况,运气好能再见光明,要运气不好,也怨不得旁人。」 贺星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之前交涉的算不得有多好,如今知道自己看不见,竟能表现的这么平淡,徐长行乜了贺星一眼,「你就不怕我心下有怨不诚心给你治?」 「之前或许怕。」贺星笑了笑,「但徐大夫这么问了,我反倒是不怕了。」 她来之前,小徐大夫就和她说过她的情况,和徐长行当下说的都差不多。 想要重见光明,多少得等淤血散了才知道。 与此同时,徐有意也告诉了贺星,让她自己心下有些准备,若由他治,重见光明的概率或有三成,但若是由徐长行来,这三成说不定能变成五成。 但也只是五成而已。 不过,也总归是个机会,能不能把握,还是得靠她自己。 彼时徐有意说这话,贺星还有些觉得奇怪,但现在来看,她才明白为何这人最后会加这么一句话。 感情这两人有过节,她也知道,徐长行一定可以看出她帮他们看过病。 徐长行本还想看贺星忐忑的样子,哪知人压根不上钩。 她先是生气,可转念一想,却又觉的,这丫头这反应,倒才正常。 人虽看不见,心却还没瞎。 于是乎,她气着气着就气笑了,「小小年纪,心思倒不少。」 贺星并不生气,她回以一笑,「 我就当徐大夫这是在夸我了。」 这话要是在旁人口中,那还真算不得什么好话,不过,能从歷来脾气不好的徐长行口中听得,那还真算得上是好话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贺星回的也没错。 徐长行脾气怪虽怪,贺星如此与她不客气,她倒是没往心里去,只轻哼一声道:「牙尖嘴利。」 察觉到人已经收手,贺星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她眨了眨眼,转而问:「徐大夫,我家家姐的毒,与我这情况比起来,哪一个更难治?」 徐长行闻言,笑了一声,「家姐?」 真当她是市面上把不出脉的庸医? 「家兄。」楚辞一直在贺星身旁不远,他全程留意着徐长行,态度不冷,却也绝不热。 徐长行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就知道,这人应该是看出了他的性别了,遂在贺星再次开口前,帮人纠正了一下二人的关系。 说是兄长,徐长行可不信。 这两人先前的表现,哪里像是血亲兄妹。 她的双眼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下,却是懒得追究二人的关系,只道:「和你的比起来,自然是他的要容易些。」 楚辞的毒,可是有极大概率致人身亡,如今知道对方的好治一些,贺星由心为人高兴,然而,还不待她表现出来,徐长行却是又道:「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治病喜好剑走偏锋,另闢捷径,这期间也不是不可能会发生意外,你的情况若有意外那只是看不见,但他的毒可不一样,我给你二人一盏茶的时间思考一下。想好了,让你兄长出来找我,我现在先去药房抓药。」 徐长行这话,说通俗一些,那便是治病期间,若有意外,她概不负责的意思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几乎是徐长行一说完,大家心下都明白了。 贺星自己还好,毕竟不说古代,便是现代,治病什么的,也是有风险的,提前把话说好,也好过事后再找麻烦。 再说了,她不要徐长行治,总归也要找别人,谁又能说自己治病百分百不出事? 她可以当即便回答徐长行的话,可是,当她把话听完,嘴角那淡淡的笑,却是有些挂不住了。 她不能帮人答覆。 楚辞一直没怎么说话,徐长行刚起身走两步,他却是突然开口问:「若是同意治,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且还只是第一轮,能否袪毒干净,得看效果。」徐长行头也不回道,然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对了。」 第19页 「忘了告诉你二人。」徐长行稍稍把身子摆正,故意看了眼楚辞,「我药房里大大小小毒虫上百种,一会儿准有不少会用得上,要不能接受,就别浪费我时间,尽早离去。」 「......」 好嘛,剑走偏锋还不算,竟还有治病以毒攻毒这种说法。 知道楚辞就在身旁不远,听着徐长行远去的声音,确定对方不再屋子里了,贺星旋即就想听听楚辞是怎么想的。 人没说话,似是默了下去,贺星觉得,这事对他的打击怕是不小,她有些担心,便一边伸手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在空中摸了摸一边道:「林辛?」 楚辞的腿中了暗器不能久站,所以进屋后他是坐在了贺星对面。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他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所以先前才会突然开口问上一句,治病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这里并不安全,若是自己晕倒,他的人又还没发现她,身旁就一个瞎了的贺星,到时若是运气不好被暗地里的人发现,那情况就糟了。 贺星手朝他伸来时,楚辞在短短时间内其实已经有了权衡。 手是朝肩膀的位置伸的,但楚辞却抬手抓了上去。 「怎么了?」 「你问我?」贺星把手抽出轻轻的拍了一下楚辞的手臂,「你好好的,怎么不说话?」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语气有些不对,贺星连忙收了收,她顿了一下,「可是被吓着了?」 这些事还不足以吓到楚辞,可瞧贺星紧张,楚辞眼眸微动,却还是轻声应了一声,「嗯。」 毒虫这种东西,恐怕只有大夫自己才会不怕,贺星想了想,这换她来,她也不一定能面不改色的接受。 她遂斟酌道:「其实我们也才看了一个大夫,都说货比三家,要不我们多看看,总有大夫是正常......」 楚辞垂眸看了眼自己略微有些抖动的手指,一脸平静道:「我可能等不及了......」 贺星闻言,愣了一愣,「什么?」 上次海象岛与其说楚辞把毒压了下去,不如说他是被折磨的晕了过去。 后来贺星把人带上了船,徐有意前来帮他看病,专门用徐门绝技给他扎了针,这才控制住了这个毒。 但现在,眼看着身体有了异样,楚辞何等聪明,怎会不知道是何缘故? 「我的毒似乎有些压不住了。」 楚辞吐了口气,「或许徐大夫也有察觉,这才会寻机出门,我猜她当下或许已经在替我配药。」 贺星见识过楚辞毒发的厉害,如今一听这话,顿时就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 楚辞抓住了贺星的手,「不急。」 「我有话与你说。」 「什么话比治病重.......」 「贺星。」 身体的反应有些明显了,楚辞的脸色看起来却依旧没什么变化。这是他第一次叫贺星的名字,却是稍稍放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感受到手上的情况,贺星不敢动了,她吸了口气,重新做坐了下去,「好,我不走,你有什么话快说。」 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楚辞却还是看向贺星,「我不想死。」 「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 和身旁的人认识还不足三天,贺星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楚辞该是一个高傲的人才对。 这已是楚辞第二次与她无助的说,他没有旁人可以信任。 由此可见,他的处境,是当着不大好。 念及此,贺星心下有些难受,她张了张口,问:「你怀疑徐大夫会害你?」 「不是。」刚才他已经全程观察过了,徐长行会是暗处的人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架不住这往生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正是已经清楚贺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刻,楚辞才敢这么与人说话,他的语气细听起来似有一丝忧心又无助,「你帮我留意他人好不好?这往生堂里的人,太多了.....」 握着自己的手渐渐的抖得明显了起来,贺星忙问:「可我现在看不见,我该如何做是好?」 「...若我昏迷不醒,烦你全程陪着我,不要让陌生人靠近我。」 「好。」贺星想也没想,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她紧接着又问:「还有没有,要我做的?」 贺星的紧张绝不是作假,楚辞把话说完,便抬头沖人浅浅笑了笑。 「没有了......」 他已经把自己目前能做的都做了,若是运气不好命丧于此,那也只能是他倒霉了。 第12章 发作 楚辞的毒的确是发作了。 徐长行也确实如楚辞猜想的那样,打从先前给人诊脉时,就发现了他体内的气息不大对劲。 暗地里的人既然想要楚辞死,这毒岂是寻常剧毒?楚辞能撑这么久,一是他之前紧急上了一下宫廷特制的秘药,虽然上药没多久就坠了海,上了等于没上,可在海里泡了这么久,海水却是阴差阳错直接稀释了伤口周围的毒性,二是后来遇到了徐有意,靠金针封穴也算是制止了剧毒的蔓延,再加上他身体打小还可以,这才没有立刻毒发身亡。 徐长行给楚辞诊治时,贺星虽然看不见,但她记得楚辞的话,于是要求在一旁候着,美名其曰打打下手。 徐长行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她甚至对男女的那档子事没什么兴趣,可贺星这个举动,倒是有些逗笑了她。 第20页 她难得打趣道:「你对你这兄长,倒是格外上心。」 贺星哪能听不出人这怪里怪气的洗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若我都不上心,便没人上心了,徐大夫勿怪。」 这时候还不承认,徐长行挑了挑眉,按下了心下的一些猜测。 她已经替楚辞身上施过了针,施针时,楚辞的意识尚且清醒,但当进了药桶,针开始落在头顶后,楚辞的表情连带着意识,都开始有了变化。 贺星与徐长行的对话,便是发生在楚辞正在进行药浴的时候。 药房中,只见楚辞当下正坐在一木桶之中,木桶下方是特制的灶台,此刻的木桶正冒着热气,四周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若贺星能看得见的话,定然会发现,楚辞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额头上虚汗此刻正沿着脸颊两侧流下,他的脑袋露在外面,而整个身子则全在桶里,被一个木盖盖住了所有。 楚辞这会儿很难受。 他进桶时,桶里面是密密麻麻一群蠕动的东西,仅一眼,就足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若是寻常男子看到这个画面,想必当场被吓晕的都不少,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楚辞咬了咬牙,他没有大惊小怪,没有惊慌失措,除了脸色惨白多了几分外,他最后还是站了下去。 徐长行还是第一次碰到看到这种画面不喊不叫的人,经这一遭,她对楚辞倒是有了一些其他的印象。 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木桶,楚辞坐下后,整个人被分为了三段,脚踝下是一段,到了脚踝则用特制的木板隔开。楚辞坐在隔板的小凳子上,完全不用担心隔板落下去。 徐长行并没有和他们开玩笑,她说有毒物,那就是真的有毒物,楚辞的脚下很快就传来了蠕动攀爬的感觉,与此同时,热气也很快沿着桶壁和缝隙冒了出来。 贺星一开始问过楚辞,感觉如何,楚辞只咬着牙道了句还好,便没了旁的话。贺星怕打扰到人,也没敢多问,是以她并不清楚楚辞正在经歷什么。 反倒是徐长行那边,见贺星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她的动静,再见楚辞宁愿自己忍着也没告诉对方他在经歷什么,她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两人有点意思。 不过,一码归一码,徐长行在治病时,既不喜欢自己说话,也不喜欢身旁有人巴拉巴拉的。 这期间她能突然打趣贺星一下,已是十分难得。 在这之后,除了专心祛毒外,她便再也没随便说什么话。 贺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看不见不能做其他事打发时间,只能干坐着期待能够早些结束,此次诊治能够顺利。 一个时辰后。 徐长行把扎在楚辞头顶的最后一根针取出,她看了眼一直端坐在一旁的贺星,不客气道:「过来搭把手。」 贺星立马站了起来,「喔,好。」 只听她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徐大夫?」 「拿着。」 徐长行直接递了个碗给贺星,她先把人往下按了按,找好了角度,紧接着便叮嘱道:「我不要你动,你就不能动。」 贺星现在的姿势有些不太舒服,但她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请徐大夫放心,我一定不动。」 以毒攻毒这么久,现在便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徐长行撤掉了楚辞脖子上的盖子,直接拿起了人已经被汗水和水蒸气浸透的的手腕,眼也不眨就在楚辞的手指上割了一刀。 黑血很快流了出来,徐长行找好位置,放下了楚辞的手,任人的血液滴在贺星的碗里。 贺星几乎是在楚辞流血的瞬间,就闻到了极其腥臭的味道。 意识到可能是什么情况,她手抖了一下,「林辛?」 徐长行已经开始收拾起了残局,闻言头也不抬道:「他这会儿没力气回你。」 贺星犹豫的问:「徐大夫,这是已经好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徐长行道:「结束了。」 「具体如何,需要一个时辰后再看。」 「那他......」 徐长行轻哼了一声,「死不了。」 「一盏茶后,毒血滴干,还要收拾。」 她说着说着乜了人一眼,「你如此紧张,一会儿是自己帮他收拾,还是我让男侍来帮忙?」 这个问题把贺星有些难住了。 本来她看不见就不方便,这里男人的身体又金贵,看一下碰一下的都要负责,要她帮忙收拾,无疑不是什么好选择。 要在之前,贺星准会二话不说就做出选择,然而一想到祛毒前楚辞恳求自己帮忙不要让陌生人靠近的话,却是让贺星顿了一下。 楚辞当下虚弱的紧,但屋子里的对话他却是听得清楚。 有了之前的相处,他自然知道贺星在犹豫什么,是以这边也不为难贺星了,直接强行打起精神看向徐长行,「麻烦......找个郎君......」 能听着自己收拾而不回绝,说明这两人的关系绝不是所谓的「兄妹」,但男子又不让女子帮忙,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旁的原因,随着相处,徐长行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两人是什么情况了。 她掀了掀眼皮,确认道:「决定好了?」 「嗯。」这一下,是贺星回的话,她诚恳道:「就麻烦徐大夫,找个人来帮忙收拾一下。」 第21页 哪怕只是在桶边站着,贺星都感受到了热气,如此就更别说桶里的某人了,这么长时间下来,必然浑身都湿透,既然楚辞已经开了口,贺星断没有否决的道理。 收拾好东西,徐长行重新回到了桶边。 她看了眼楚辞滴出来的血,心底随即有了分寸。 * 考虑到治病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往生堂不仅仅只有女子。 年纪小的负责熬药,身体强壮的,则在厨房这些地方,需要帮忙时,就会去吆喝一声,抓人过来。 今日帮楚辞收拾的,是一位年约四十身体还格外硬朗的管事,由于妻主姓钱,大家都叫他钱管事。 往生堂开了多少年,钱管事就呆了多少年,这些年他见过的人没有成千,那也有几百,别说,这还是第一次他遇到贺星这种情况。 人自己受伤了看不见,却全程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守着,哪怕他帮人换衣裳,也是执拗的在屋子里不肯离开。 这期间,床上的郎君因才治了病身体虚弱无法用药饮食,也是那位姑娘不假他人之手的伺候,甚至明明自己看不见,却还是在餵人之前,先帮人品尝一下苦不苦,烫不烫。 这种心细程度,是让钱管事看了咂舌的程度。 第13章 涟漪 先是中毒,后又以毒攻毒,还服食了汤药,楚辞这边,纵使精神再好,也抵不过这般折腾,是以这边服药后不久,便睡了过去。 徐长行在楚辞换好衣裳后,过来替他把了次脉。 这一通祛毒,虽不至于彻底解毒,但体内的毒素看情况少了约莫五成,这至少说明,他的解毒法子还成,这人意识也坚定,倒是真的让其撑了过去。 不过,今晚是解毒后的第一晚,楚辞的毒徐长行之前没遇到过,所以究竟成功与否,是否会出现反弹,徐长行也说不准,贺星既是这人的亲人,全程又这么紧张,徐长行使唤起人来,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于是乎,贺星便这样留在了楚辞的屋子里,并被告知,若发现有什么情况,要立刻叫人。 阿齐是商少秦的人,可鑑于男女有别,她不可能里屋伺候,只能帮忙做一些熬药端茶递水送饭的活。 商少秦下午时派人来看过二人治病的情况。 她的这位小姨是家中堂亲,其母与她祖母出自一脉,三四十年前,为了发展生意,孤身来到明州城闯荡,后便安家在了这方,只逢年过节,才会回祖籍探亲。 商少秦小时候颇得这位小姨照顾,如今人邀她去家中做客,她也不可能吃了个午饭就离开,如此未免太拂人面子了。 再加上小姨家中长辈对魏兰那边的亲人甚是挂念,出于孝道,她便留下来陪了陪姨母,于是,这一日,商少秦是註定无法过来探望了,甚至可能一两日内,都不好离开。 了解了商少秦的情况,贺星觉得现在这情况挺好。 她这边治病还要几天,商少秦也要在商家逗留几日,若是她等人还好,可若要商少秦等她,她心下的负担怕是得再加深几分去。 与商少秦那边的人交接好,阿齐毕竟是商少秦的亲随,贺星也不好过多的使唤对方,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往生堂这边又不提供下人住宿,贺星便做主,让人先回去。 阿齐得了商少秦吩咐,可不敢随便离开,不过是住宿问题,往生堂住不了,她便去外面的客栈开了间下品房,凑合一晚便是,不是什么难事。 贺星拗不过对方,这件事便只能作罢。 是夜 贺星搬了几张长凳拼在一起背靠在床边休息。 知道得随时注意楚辞的情况,她这一整晚,都睡得不太踏实,几乎是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惊醒。 楚辞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身旁多了一个唿吸的声音。 意识到这个情况时,楚辞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一变,可当他抬眼看去仔细一辩,神情却是慢慢的缓和了下去。 是贺星... 屋子里瀰漫着中药的味道,屋外夏蝉时不时的叫着,明明当下的情况不大好,可楚辞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心安。 窗外洒进了点点月光,隐约间照亮了一些屋子里的情况。一日没怎么正常进食,后面又因为祛毒出了大汗,现在的楚辞,唇干舌燥,嗓子涩的厉害,他瞥见贺星的眉头微皱在一起,再想到今日一整日贺星做的事,楚辞顿了一下,决定自己下床,去倒些水喝。 耳旁窸窸窣窣传来动静,贺星本就浅眠,几乎楚辞一动,她就睁开了眼睛。 由于看不见,贺星只能靠摸来判断床上的人唿吸,体温等是否正常。 这些事她今晚已经做了三四次,这一次也是下意识的就将手伸了过去,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次她刚一伸手,且还没靠近床内,就碰到了某人的脸。 楚辞已经坐了起来,贺星的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人其实都还没怎么清醒,可手却已经摸了过来。 速度太快,再加上楚辞对她也没有防备,这一下,还真就让贺星给碰到了。 感受到手下的温热和唿吸,贺星的手抖了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 「......林辛?」 「你醒了?」 脸上两只手在乱摸,楚辞也没生气,他抓住了贺星的手,轻「嗯」了一声。 第22页 知道人醒了,贺星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来,「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下?」 「你这是......」 「我想喝口水,看你睡得熟,便寻思着自己去倒。」 早前徐长行就说过,毒已经解了大半,要今晚人没事,后面就能接着解毒。 现在人清醒了过来,不过是要喝水,贺星开心道:「你脚上有伤,又刚解了毒,这些事我来做。」 「诶......」 想说某人自己眼睛看不见不方便不要逞强,但话还没说出口,贺星就起身循着记忆朝桌边走去了,楚辞只能改口道:「小心些!」 一日来来回回,这屋子里的摆设贺星已经熟悉,哪个水而已,贺星不至于笨到把自己摔一跤。 她来到桌前拿起茶壶和水杯,很快走了回来,对人笑道:「放心,从床边到门口到桌子边的距离,我心下都有数,摔不到的。」 「只是现在太晚了,没有热茶,只有冷茶,你先将就着喝一下。」 「来。」 她估摸着给人倒好茶水,随即递了过去,问:「双手有力气么?要不要我餵你?」 说起喂,这就难免想起今日下午餵药餵饭的场景,楚辞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大自然把茶水接到了自己手中,「不用...」 「我自己来。」 贺星没有坚持,递完了茶水,她紧接着就抱着茶壶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大夫说,你的双脚被毒物扎过,现在红肿着,不方便下地,你感觉痛不?这茶杯有些小,一杯够不够喝?你还要么?」 一连好几个问题,就仿佛是憋了许久似的,楚辞被贺星的问问笑了,他耐着心道:「脚有一些疼,但感觉还好,一杯水不够,我还要。」 喝了水,楚辞的嗓音都好了一些,贺星随即朝人伸出了手,「水杯给我吧,我给你满上。」 虽然徐长行人不怎么靠谱,但医术确实还不错,再次醒来时,楚辞就知道,自己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一番交谈下来,楚辞吐了口浊气,意识开始慢慢回归到了现实。此间喝完第二杯茶水,他便看着贺星平声问道:「你怎么睡在这儿?」 徐长行和贺星说明情况时,楚辞已经服了解毒的汤药睡了过去,所以并不清楚贺星留下来的原因。 贺星一边接过楚辞喝完的茶杯,一边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以毒攻毒的法子毕竟冒险,徐大夫也不能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今晚的反应至关重要,你说对其他人不放心,我便唐突的留了下来,你别介意。」 原来是这样。 一联想到贺星先前的反应,楚辞愣了一下,「那你今晚岂不是......」 贺星不是个喜欢邀功的性子,再加上在她看来,这些事累虽然累了一点,但却是有意义的事,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说的。听着楚辞的话,她笑了笑,「人是好的,比什么都强。」 「你要是能快些好起来,那也不枉我今晚在这里陪你不是?」 贺星的笑笑的很淡很自然,哪怕人现在身上带着几分疲惫。 楚辞看着人谈话间的神采,双眸微微动了动,虽然知道这么问有些不大好,可他到底还是问了出来,「我和你无亲无故,为何愿意这么帮我?」 「唔......」贺星没想到楚辞会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这个问题,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先前离开海岛的时候,你就问过了一次,对不对?」 「那一次只是顺手带我离开,这次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楚辞看着贺星,「你的性格,一直都是如此?」 「也不是的。」贺星笑道:「我明白你疑惑的点了。」 「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帮你,是有所图谋?」 这么说的话,就是把一起都往利益的方向猜测了,楚辞当即否定道:「不是。」 他顿了一下,「只是你这般帮忙,我心有愧。」 贺星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你受了我的帮忙,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你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 对于这话,楚辞并没有反对。 他确实被贺星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 二人萍水相逢,甚至一开始相处的算不得有多美好,可贺星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这完全已经超出了一个陌生人该有的反应。 若不是贺星看不见,他甚至都要怀疑,贺星是否是喜欢他了。 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贺星心下也明白,这话要是不说清楚,这人心下怕是得一直不安下去,她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语,好笑道:「受人之託,哪能中途甩手。」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我帮你,一是不能见死不救,二也是出于缘分,以及既然答应了你不要陌生人靠近你,那就得做到不是?」 楚辞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又在执着些什么,他鬼使神差的问:「所以,换成旁人,你也会如此?」 「不是。」 贺星笑道:「我又不是活菩萨,烂好人,哪能什么人都管,什么人都帮?」 「也就是遇到的你,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态度强硬了些,不怎么好说话,还要打要杀的,但总的相处下来,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挤出一片天地,遇事也不哭哭啼啼自怨自艾,甚至能冷静的分析情况,这就足以说明你这人还是不错的。」 第23页 「你要我说实话的话,那就是我佩服你这样的人,这才这么帮你,这期间你但凡有一次说不要我帮忙,亦或是嫌弃我多此一举,我都铁定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她说着说着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可惜呀,我这一直期待着你拒绝我来着,谁曾想,你也有一双慧眼来着。」 贺星沖楚辞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既然你信任我,我哪能辜负这份信任不是?」 楚辞想过许多种贺星为什么会这样帮他的可能,却从未想过,她愿意帮他,竟然更多的是因为欣赏他...... 听完这个解释,再一看对方的反应,楚辞唿吸颤了一下,而他原本平静的心,却像是宽阔的湖面,突然落下了一滴水珠,毫无前兆的便惊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 第14章 说亲 * 往生堂作为医馆,前堂问诊,后堂便是大家生活的院子,统共三进三出,鸡叫第一声时,便有下人起床准备早膳。 贺星不能一直都守着楚辞,这不单单是因为男女有别,还有贺星自己身体吃不消的缘故在这里面。 二人简单交谈了一番后,楚辞很快便提出,他已经无恙,让贺星回屋休息,不用再守着他了的提议。 贺星并不矫情,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需要休息是真,可徐长行压根没给她准备多的屋子也是真。 面对楚辞的劝说,她不好意思告诉人自己没地方可去,再加上她也的确还有一些放心不下某人,遂提议自己去外面的塌上休息,若是楚辞有什么需要,唤她一声她也好过来帮忙。 楚辞见贺星考虑的这般周全,不好拒绝人的好意,于是贺星就这样留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阿齐一大早就去外面买了早饭带到往生堂,贺星一晚上折腾没怎么睡醒,知道阿齐来了,她却是不好再和楚辞睡在一间屋子里,只好强打起精神从榻上起身。 今日是往生堂进药材的日子,徐长行对自己的药材把控的格外严格,无论多少,须得她点头了才能入帐。 于是除了早上替楚辞查看了一下情况开了几剂药,让人定时服用外,贺星这上午就没怎么再看到她,更别说这人替她看病了。 对此贺星也不着急,等徐长行过来的间隙,她在院子里和整理药材的一些药童聊起了天。 贺星的本意是想了解一下明州的风土人情,倒是没想到没说几句话,就清楚了徐长行不见身影的原因。 至此,贺星便更不着急了。 楚辞一上午喝了两碗药,期间还在身上又涂了一层绿绿的东西,这些事贺星是没法帮忙,于是便只能又把钱管事叫来。 屋子里 楚辞褪下上衣,露出了结实紧緻的胸膛。 他的身前此刻已经涂满了绿色的东西,只身后因着够不着,需要人帮忙。 钱管事一边替楚辞上着药,一边道:「郎君莫要担心,我家主子治病的法子看起来怪虽怪,却是顶顶管用。」 「郎君忍上一忍,相信病很快便好了。」 楚辞不喜欢陌生人伺候自己,但现在形势不同,且越是小心翼翼,指不定越容易被人察觉,反倒是落落大方,不容易引人注意。 听着钱管事的话,他微微颔了颔首,客气道:「多谢管事。」 钱管事身材圆润,为人也十分和气,「郎君不用这般客气。」 「郎君和我家大郎一般年纪,郎君要不介意,唤我一声钱叔就成。」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钱管事面相看起来并不是狡诈狡黠那一类,楚辞顿了一下,「钱叔。」 贺星和楚辞二人前来问诊,穿的都是普通人的衣裳,再加上二人为人恭敬有礼,对下人也没有指手画脚,自觉高人一等,这便给了钱管事一种错觉—— 这两位应该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或许是家道中落,又遭逢巨变,这才前来问诊。 听着楚辞这么唤他,钱管事开心的应了一声,二人很快也唠嗑起了家常来。 「听郎君的口音,不像是明州人,郎君和外面的那位小姐,是怎么知道我家主子的?」 和贺星一样,楚辞也正愁不清楚明州城的情况,自己身旁的人既然是管事,想必对市井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他眼眸微动,回道:「是听一位大夫说,徐大夫医术高明,我兄妹二人这才赶来求医。」 钱管事自然知道自家主子会给什么样的人治病,他听着有些心疼的问:「好好的,郎君怎会遭这种罪?」 楚辞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不瞒钱叔,我兄妹二人本是坐船南下前去投奔亲人,哪曾想路上遇到了海贼。」 「我兄妹二人寻机反抗,后来虽除掉了海贼,但却中了海贼的奸计,我中了剧毒,家妹伤了脑袋,以至于眼睛无法视物。」 钱管事没想到楚辞二人的经歷这般的惊心动魄,作为深宅夫人,听完话的他,吓得连连感慨:「这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呀。」 「二位大难不死,一定有着后福。」 楚辞点了点头,认真问:「钱叔,明州城这边,海贼多么?」 钱管事「嘶」了一声,「郎君提醒我了。」 「我记着,海贼只十几年前会时不时打劫过往的商船,后来外海禁了,便没听人说,有海贼打劫商船这等事来着。」 他有些忧心道:「好好地,怎么海贼突然又冒出来了......」 第24页 楚辞惊讶道:「之前钱叔都没听说过海贼劫掠商船客船?」 钱管事想了想,摇了摇头,「海贼抢劫这种事,真要出了,规模不可能小,外出赶海的渔民也会发现一些踪迹,比如浮在海面的尸首,被遗弃的商船什么的,到时必然会有人上岸报官,官府也会立马派人前去剿灭,可这段时间,并未见官府那边调兵行动哇,郎君当时被海贼抢劫时,他们人可多?」 楚辞随即解释道:「抱歉钱叔,先前是我没说清楚,我们是在梧州遇到的海贼,并不是在明州境内。」 「会问明州的情况,也是想知道后面我们要是继续南下,是否还会再次遇到之前的情况。」 他顿了一下,「钱叔说明州没有,想来这伙人还只是在梧州境内犯事,我记得他们人不多,也就十几二十,这等规模,钱叔你看,梧州内的海贼,会不会是沿海过不下去的渔民以及游手好闲的人,假装海贼,抢劫来往客船,还只挑小的客船,所以事情没有闹大,官府也就不知道?」 「这倒是有可能......」 说了这么多,事情渐渐的在往楚辞期待的方向而去,楚辞继续问:「钱叔,明州城内,游手好闲或者时常在港口闹事的渔民百姓可多?」 钱管事只当楚辞是被海贼一事闹得有了顾虑,他笑着宽慰道:「孩子,不用担心,明州城不比梧州混乱,迄今为止,这儿人生活的不说有多好,但你看大街上没几个沿街乞讨的人便知道,此地是太平的,郑刺史也将这儿管的还不错。」 「真的?」 「钱叔骗你做什么?」 楚辞眉头微皱,「我便是怕,我与小妹已经见过了那伙人的真面目,若那群人真是这沿海的渔民,未免我和小妹暴露他们的事,他们会将我二人杀人灭口。」 「现在,我和小妹各自都受了伤,要是他们真找来了......」 钱管事本就因为楚辞说的话对这「兄妹」二人遭此劫难的事颇感同情,现在再听其这么说,他心下的正义感顿时就蹿了出来。 「孩子,你且放心。」 「光天化日,朗朗干坤,钱叔不信,这些歹人真敢做出什么事来。」 「一会儿钱叔就去前面打声招唿,要是发现鬼鬼祟祟的人,钱叔便来告诉你,若辨认出真是歹人,钱叔就让人马上去报官!」 忽悠钱管事这一步棋,楚辞走的比较险。 他是在海上出的事,先是中了暗器,后又坠海,还恰逢海上遇到极为恶劣的天气。 这三种情况下,按理说,人生还的可能性比较低,但为了稳妥起见,暗处的人或许会在沿海的港口处,以及渔民里安插自己人。一部分留意港口往来的商船是否有在海上救过人,一部分则跟着渔民出海,搜捕尸体。 现在距离他出事已经过去三天,且明州离他出事的地方有些距离。 依楚辞看,这等规模的刺杀,是下了决心要在海上将他解决,更多的准备或许放在了他乘的船,而非是陆地。 若是明州属于对方的势力,按理说在他们刚到往生堂就应该暴露踪迹,但结果却没有。 再根据昨日港口观察的情况以及昨晚一夜无事来看,楚辞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在明州的势力,或许没有他想像的那样深,所以,从上岸到往生堂,目前一切都还比较顺利。 既已确定对方的势力还没有蔓延到此处,那么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尽早联繫上自己人,以及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 打小学的帝王之术让楚辞深谙小人物也有利用价值这个道理。或许忽悠钱管事这个举措做的有些冒险,但楚辞要是唯唯诺诺犹豫不决的人,他也不会能稳坐帝位近五年。 一个合格的帝王,便是可以随时随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贺星并不清楚屋内发生了什么。 她眼睛看不见,却可以闻一闻院子里有什么东西,这一早上,她几乎就和药童一起,认认草药聊聊天。 一上午下来,收穫还是颇多。 午饭依旧是阿齐去买的,楚辞因为上了药,如今皮肤都被染成了绿色,所以没和她们一道吃。 到了下午,徐长行终于出现了。作为医馆的大夫,她自然都清楚贺星这一上午做了什么。对此,除了见到贺星的时候冷哼了一声外,倒是没多说什么。 而贺星这边,在等了一日多之后,终于是等到了徐长行要替她诊治这个消息。 下午的时候,楚辞这边在屋子里泡着药浴,贺星便在隔壁被徐长行用特殊的方法诊治着。 屋子里,照顾楚辞的人依旧是钱管事。 二人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已经能聊一聊家长里短了。 大楚的男子,自出生手臂上就会自然的带着一颗守宫砂,未免身份暴露,楚辞的守宫砂,很早就用秘法点掉了,钱管事已经看过了他的身体,楚辞因此给自己编了一个因无所出被妻主休弃的身份,而贺星便是他打小相依为命并寄居在妻主家的妹妹。 知道了楚辞大致的情况,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追着细问。 钱管事自觉自己问错了话,心下懊恼不已,此间为了缓和氛围,他旋即将目光放在了贺星的身上。 「孩子,你这小妹,多大了?」 贺星多大,楚辞记得自己是问过。 但这人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楚辞便随便给她安了个年纪。 第25页 「十七了钱叔。」 「可曾婚配了?」 想到之前编的人设,兄妹二人是南下寻亲,之前又寄人篱下,楚辞顿了一下,略微有些忧心道:「小妹总是想着赚钱独立,自立门户,以至于我劝了她多次,她都不愿成家。」 钱管事之前以为这二人是夫妻,还曾感慨过贺星这位妻主真真是疼人,后来知道只是兄妹,贺星又不畏□□,敢于反抗,一番观察下来,这兄妹二人脾气好,人也不错,他心下也渐渐有了主意。 「我看你家小妹,脾气性格什么的都很不错,都说长兄如父,孩子,你看这样如何,这边拖我做媒的人也不少,不如我替贺姑娘留意留意?」 「这怎使得?」楚辞想过钱管事或许会好心帮忙做媒,但再一想,他们一看便不是会在此处久留的人,要是说媒,岂不是让男方背井离乡? 所以,在明知对方可能会说什么话的情况下,楚辞并没有替贺星决定已经婚配这个身份。然而,谁能想到,贺星都已经瞎了,竟然还会有人想替她说媒。 楚辞眼中露出些许诧异,「钱叔,我兄妹二人还要南下投亲,要是要对方跟着我们,岂非远嫁?」 「再者...以我家小妹现在的情况,许多事还得人照顾,双眼也不知能否恢復,现在让人嫁过来,对人来说,岂不是害了人家?」 说到这,楚辞嘆了口气,「...钱叔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说亲一事,便算了吧。」 第15章 拥抱 贺星被针扎了一下午,期间还熏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又被徐长行留下来问了一些她曾经的「所见所闻」,等她再次回到楚辞的屋子时,楚辞已经将身上的药擦拭干净了。 天色还早,阿齐打了个招唿就似乎出去了,贺星没怎么在意。她杵着棍子摸索进了屋子,边走边道:「听钱管事说,你精神状态好很多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休养了一天,楚辞不再像昨日刚祛毒那般四肢无力,虚弱不堪,见贺星慢慢的摸索进屋子,他上前了一步,扶住了对方的手臂,把人带到了桌子旁。 「我已好了许多,只是身上的皮肤这会儿带着些颜色,这才没有出去找你。」楚辞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颜色?」 楚辞「嗯」了一声,「药膏涂抹在身上时辰长了些,皮肤便被浸染了些色彩,钱叔说这是正常的,慢慢的会淡下去。」 贺星边讲边坐了下去:「竟是这样。」 「颜色能散就好。」 楚辞也跟着坐在了一旁,「徐大夫替你诊治了一下午,你的眼睛,可有好些?」 贺星会心一笑,「后脑那个大包还没消,里面估计是有血块,徐大夫今日主要是替我疏散淤血,扎了我一下午来着。」 楚辞看了眼贺星的脸,「能感受到人影或者微弱的光线么?」 贺星摇了摇头,「还是和之前差不多,不过,也不指望一次就好,再治两次来看看。」 见贺星还算乐观,楚辞一顿,看着人试探道:「那要是一直都这样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可就丧气了,贺星「唔」了一声,好笑道:「能怎么办?」 「难不成就不活了?」 「这眼睛看得见有看得见的活法,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过法,不甘必然有,但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至多,生活多些磕磕碰碰吧,你看我现在,身无分文,不也还过的下去?」 这的确是贺星会说的话。 似是被贺星的笑容以及态度感染,慢慢的,楚辞的嘴角也噙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来,他开始说起了今日早上,钱管事和他说的话。 「今日钱叔来替我上药时,问了我件事。」 贺星正摸索着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随意的问:「什么事?」 楚辞乜了人一眼,「他问我,你多大了,可有婚配。」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十七,还未婚配。」 「然后呢?」贺星没怎么往心里去,「好好的,问我年纪婚配,他想给我做媒?」 「正是。」 「啊?」贺星听着楚辞这话,手微微一抖,茶水便漫出来了些。 她倒茶的动作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笑着问,「你确定?」 「你看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贺星虽有些意外,却还是来了几分兴趣,她给人把茶水递过去,好奇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看着桌前的茶水,楚辞双眸动了动,平静的问:「我替你回绝了钱叔的好意,你可怪我?」 「这有什么好怪的。」贺星笑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能经得起拖家带口?」 楚辞抬眼,盯着人道:「便是这样,你不也拖起了我?」 贺星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她斟酌道:「我帮你,是出于相识的情谊,但真拖家带口,那身份便不一样了。」 「娶亲毕竟是两个人相互扶持相濡以沫携手一生的事,刚刚经歷这些巨变,我暂时也没做好娶亲的打算。」 「所以,无论对方有多好,我眼下都没这个心思去想这些事。」 她说着说着笑了笑,「你要真帮我答应了,我可有的头疼了。」 楚辞的指腹,在杯壁上摩擦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感于贺星对娶亲的这番态度,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第26页 贺星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却能听见人笑了一下,「那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男子,能入你的慧眼了。」 「这么说有些不大好。」贺星自我调侃道:「又不是我看的上,人就一定会喜欢我。」 「要真成一辈子瞎子了,怕是没什么男子看得上我。」 有的人似乎还没发现,即便双目已经失明,也丝毫没有阻挡住她散发的光芒。 对贺星这话,楚辞没有立刻接下。而贺星这边,话一说完,却是突然想起了一茬,她「嘶」了一声,旋即摸了摸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对了,瞧我这记性。」 「刚才我过来,今晨认识的葳蕤妹子给了我两个刚摘的桃子,说是后院结的。」 「你这两日又是以毒攻毒,又是吃药擦药,想必口中苦涩的狠,来,吃吃水果,去去味儿。」 桌子上,贺星一说完,就多了两桃子。桃子不大,也就一少年拳头大小,上面带着一些丑陋的疤,无论是色泽还是大小,都不比不过宫里的御果,但能记得自己这两日吃的不大好,仅这份心,就胜过了许多山珍海味。 楚辞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前的贺星,不知怎地,钱管事的话,却是又浮现在了他的脑中。 他晃了一下神,贺星还在等着他回应,楚辞很快回过神来,对人道:「谢谢。」 「你想吃么?」 「我帮你削。」 「不用。」贺星笑着摆了摆手,「我先前在院子里的井缸旁边用清水洗了一下,可以直接就着皮吃的,刚才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把桃子给忘了。」 「你要是想削皮吃,不用管我。」 楚辞以往的吃食,如水果这些东西,都是宫侍提前处理好,削成小块,放上银叉,供他品用。吃不削皮的桃子对他来说,还从未有过。 贺星怕人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身前放着的两颗桃子,「来,这个大一些,给你,你削皮的话,削完应该就和我这个差不多大了。」 「我不削皮,我吃这个嘿嘿。」 似乎是怕人和自己抢,一把话说完,贺星就拿起小的桃子咬了一口,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楚辞已经说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对贺星有了新的看法了。 贺星吃的很开心,尝了第一口的她,很快就尝出了味道,只见她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她积极的把剩下的那颗桃子推到了楚辞的身前,「唔,你快尝尝。」 「别看桃子不大,但却是又脆又甜,好吃的。」 贺星的意思,是让人快些削皮尝尝。但楚辞看着吃的满足的贺星,却是大有触动。 不过是就着皮吃而已,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这么一想,楚辞便拿起了身前的桃子,学着贺星的样子也吃了起来。 阿齐是被人叫出去的。 叫她的是商少秦的另一位手下,一日过去,商少秦那边安顿了下来,便开始挂念起了单独就医的贺星来。 知人在医馆住着不方便,又已经知道了楚辞是男子,商少秦便吩咐阿齐去帮忙在医馆旁租一间院子,她明日过来也好有落脚的地方。 这边阿齐再回来,却是已经将这些事处理妥当了。正要告诉贺星,带人过去。 人考虑的越是周到,贺星心下越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这边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也相信自己能帮人赚钱,但商少秦如此毫无保留的帮忙,确实让她有些汗颜。 在谢绝对方好意和继续欠人情二者中,贺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竟,人情债已经欠下,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不如就以此为动力,鞭策她努力赚钱。 阿齐租的地方在往生堂后院那条街上,安静离医馆又近,在问过徐长行后,贺星便带着楚辞,搬到了新的院子。 新的院子什么东西几乎都是现成的,也没那么多外人,阿齐出门购买晚饭的时候,楚辞带着纱帽,在院子里散步透气顺便观察情况。 贺星在大树下的沙地上认真算着自己要从哪些行业开始入手。 她思考的入神,没注意到楚辞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 看着地上写的乱七八糟看不出名堂的东西,楚辞没忍住好奇问:「你这是做什么?」 贺星下意识的道:「算帐呢。」 这话说完,贺星反应了过来,想着自己当下的姿势有些不大雅观,便打算起身和人说话。 「你怎么诶——」 「小心。」 久蹲的人,勐地起身,一是眼前会骤然一黑,二双腿也会突然酥麻。不巧的是,贺星这两种情况,都占了去。 楚辞眼疾手快,连忙抓住了人的手臂,结果贺星这一趔趄,却扑一不小心进了他的怀里,两人当即便抱了个满怀。 第16章 丫头 勐地扑进人怀里,双手还抱住了对方的腰,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以及身上沾染的药香,不知为何,贺星的脑子里,楚辞的身形突然就有了轮廓。 见贺星有些晃神,似是因为抱了自己的缘故,定住身形后的楚辞有些赧然的一边拖着贺星一边问:「你怎么样?」 暖暖的唿吸从耳旁扫过,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贺星连忙松开了扣着人腰侧的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不...不好意思啊。」 第27页 「刚才蹲久了,脚有些麻,我有没有撞到你?」 大楚的男子歷来以柔弱娇小为美,楚辞能伪装女子这么些年没被发现,除了在装女人一事上下了功夫外,更有的就是他的身形外貌。 相较于正常男子的纤腰柔弱,他不仅身高上高出一大截,就连体型,也和纤细挨不上边,除此之外,他的容貌,没有传统的白皙与柔和,更多的是稜角分明以及张扬凌厉。 搁那一杵,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人会是位郎君。 这也是两人从沙滩上被玉家夫郎就回家后,玉家夫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楚辞是男子原因所在。 二人之前不是没有贴身接触过,毕竟贺星都背过那么多次了,可如今心境有了一些变化,再被人面对面抱住,这感觉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面对贺星的询问,楚辞目光瞥向了地上,「没......」 未免尴尬,他旋即改口问:「你在算什么帐算了这么久?」 贺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答应了帮秦姐做生意,刚算了一下前期的投入。」 「你来的正巧,我问你些事。」 楚辞点了点头,「你问。」 「都说大楚男儿爱美,现在的市面上,男子对于打扮自己,会在哪些方面费力呢?」 商少秦自己倒腾了许多产业,最后名下还有一家自己爹生前给她的珠钗铺子没有倒闭。这毕竟也算是她唯一营业的铺子了,所以这边出来查看市场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不错的珍珠,便寻思着买一些回去,充实下店面。 关于商少秦收购的珍珠,贺星在船上的时候,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此处暂且不再赘述。 不过,既然商少秦手中还有门店,又是搞珠钗首饰的,而这一类的客户群体在大楚针对的又是男子,所以贺星才会突然问楚辞这么一个问题。 虽然珍珠运回去稍稍的运作一下多半能赚钱,但她们不能只在珍珠这一个东西上吊死,必然要朝其他的地方发展,甚至做大,才能赚更多的钱。 楚辞打小没怎么打扮过自己,但深处宫廷,却也见识过许多侍君为了争宠在身上花费的功夫。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回道:「儿郎们爱美,费力的地方可以从头算到脚。」 「髮油、薰香、衣裙、绣鞋、配饰、脂粉......」 这些听起来,似乎就是贺星认识中女子的性转。 在现代,女人的钱比较好赚,那么在大楚,男子的钱应该也是差不多。 贺星稍加思索,「这里面,你能否把你知道的现在最时兴的代表予我介绍介绍?」 楚辞知道的其实不多,毕竟他每日的时间,都花在了政务之上,不过,贺星既然想知道,他便把自己了解到的都尽数的道了出来。 末了,楚辞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以上这些东西,兴起要么是物品真的效果极好,要么便是哪家有名望的公子穿戴好看,引起效仿,若要单纯的靠自己努力,你便需要有数位能工巧匠。」 「然而,手艺格外出彩的匠人,极大可能会被当地举荐,散户成为宫匠,大户则成为御用商户,比如江南的官窑谢家,便是世代为皇家提供瓷器。此间能够让你挖掘的能工巧匠或许不多,便是有,极大可能早被别的商户或者世家大族挖去,是以你若想在这些地方做的出彩,便需要额外费些功夫。」 楚辞的这话,说的十分委婉。 匠人们的手艺几乎都是世代相传,鲜少会传给外人,技巧垄断之后,每个行业能够出彩的人便不多,且一般能引领时兴的商户,规模不可能小,若是没有家族底蕴,几乎很难在市面上找到出彩的艺人。 听完楚辞的话,贺星沉吟了片刻。 她先前确实没怎么注意到这一点,但人这么一说,她却也渐渐有了别的思路,这么一想,贺星便沖楚辞笑道:「谢谢你这番提醒。」 「你这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隔着纱帘,楚辞回道:「也没帮着你什么。」 他紧接着便问:「你这是打算从商?」 贺星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应该是了。」 楚辞有些疑惑了,「我看你许多见底都不错,也能识字,为何不从文走仕途?」 识字是先前从地上贺星写写画画的地面上看出来的。 贺星笑着回:「你也知道我记不得许多事,连自己的身份这关都过不去,如何从文?」 「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人没别的喜好,就喜欢赚钱来着。」阿昏 「怕是小时候穷怕了,这才对赚钱一事格外的喜欢。」 贺星决心从商,这是楚辞没有想到的。 依他来看,贺星有才干,若是入朝做了官,在改革新政的措施上,或许她会是一个十分好用的帮手。 可贺星志不在此,他也不好强求。 这样的人,便是不能入朝,其他地方也不会埋没她的光芒。 而他,或许也可以利用一下这一点。 看着身前嘴角还挂着笑的某人,楚辞斟酌道:「老话说,物以稀为贵,你既想着做生意,可想过将南北的东西进行倒卖?我听说,江南的一些瓷器,在长安能卖出许多高价。」 听完楚辞的话,贺星笑道:「这怎会没想过。」 「只是,南北货物倒卖这里面的水有些深,在了解过后,我决定先暂时搁置一下。」 第28页 楚辞闻言,眉头皱了皱,「此话怎讲?」 贺星可能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其实正巧说到了楚辞想要了解的点上。 他这边之所以单独南下,一是为了避开众官员,真实了解沿海地区的经济情况。每年朝廷收起的赋税中,海地周围都不多,可沿海所产的珍珠珊瑚等物明明被内地推崇至极。何故税收会收不上去? 这里面,是否是有人兀自剋扣?若真有贪腐,只求财便罢了,怕就怕,这些钱财,拿去做了其他的事。 他一来要了解原因,二也是在考虑,若这里面没有人为,是否要开放这些港口,大楚的经济沉闷已久,也是时候需要改革了。 听着人问,贺星便将自己这两日了解到的情况慢慢告诉楚辞。 「首先,南北货物运输,有些东西不能长时间保存,比如南方和北方特产的水果,在生鲜时蔬这一方面,货运就得率先排除。」 「其次,便是交通,虽然陆地上有官道,但大楚地域辽阔,城镇之间的距离并不小,南北运输,往往需要极长的时间,若是运气不好,遇到山匪流民,所带货物很可能还会被洗劫一空,人也很可能遭遇危险。」 商少秦的第一批货物,就是这样没得。 「再来,这南北运输的路,对新手极不友好,山匪们对常年走着的商车,不会劫掠,估摸着是早就打好了关系,亦或者,这批山匪,本就是这些老的商家特意养在山里的走狗,专门打击新的竞争对手,而想要把南北的官道打点好,秦姐问过了,少说也要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楚辞微惊。 「很不可思议对吧?这还只是一个商户。」贺星笑,「是不是想问沿途的官府怎会不管?」 贺星开口前,楚辞正打算问,可人这么一说,他反倒是反应过来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渐渐紧在了一起。 贺星没听见人回话,浅浅一笑,「想必你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对手打压,官商匪三家勾结,寻常商户,想要南北走货,谈何容易。」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这些陆路,基本就被一批富商大贾和权贵垄断了。」 「这里面,小成本的南北走货这些人倒是不管,但小成本就意味着东西少,赚的钱不多,扣除过往的路费,税费和住宿消耗,赚的钱能剩下多少?」 所以,为何海地地区,税收这么「少」,楚辞现在算是大概知道原因了。 这批人背着他打压新兴商户,靠着收取过路费保护费大肆敛财,再然后控制南北市场,随意定价,致使一些货物有价无市,仅一个过路的打点,就有三十万,真同意打点的商户,最后赚取的,又何止三十万。 而这么多的钱财最后流向了何处,这背地里又是哪些人在操控。仅这么一想,楚辞心下就惊起了一些冷汗。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遇刺的原因所在了。 楚辞吸了口气,定神问:「海路呢?他们也控制了海路么?」 贺星没有发现楚辞的变化,她继续道:「海路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开发,主要是港口就少,海上风险也大,再加上沿海的货物,无论南北差价都不大,所以暂时也还好。」 「不过,若是想把海边的货物运往内地,港口就那么几个,最后其实还是得走陆路,到时就又会回到原点。」 话点到为止。 商少秦之所以选择珍珠而非珊瑚等更名贵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方便携带,路上不用担心损耗,东西面积小,看起来就不起眼,也就不会引人注意。 这年头,做个生意,确实也太不容易了些。 听完话的楚辞,气极反笑。 试想,若他不出京师,是不是永远不会发现,这群人背地里背着他做了什么? 这么长一段路,如此多的关系,恐怕早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先皇还在位时,就已经开始错综盘结了。 而他大楚的经济,竟然这么久以来,都被把握在这样一批人手中。表面上河清海晏,实则内地里就快烂到根了。 好极了,真的是好极了。 贺星还坐在对面,楚辞不得不快速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对人说起了正事,「你先前说,暂时搁置,也就是说,你没有放弃南北走货这条商路?」 「这得看朝廷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出手解决。」贺星挑了挑眉,感慨道:「听说当今圣上比较年轻,连二十岁都没有,还是个小丫头,我估摸着,这个事要解决的话,怕是自己有生之年看到都有些悬。」 突然说到了自己,楚辞原本黑的吓人的神情滞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看了过去,「小丫头?」 第17章 兄妹 「怎么了?」贺星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前坐着的人是什么身份,她眨了眨眼:「我说错了么?」 「当今圣上不是还没满二十?」 「你还没人年纪大。」楚辞友情提醒道。 贺星嘿嘿笑了两声,「那也改变不了她年纪不大的事实嘛。」 只听她缓缓说道:「再说了,这上位者久居深宫,打小学的是帝王之道,焉知人间疾苦,我说她是小丫头,那是拿她和普通人家的女儿比,上位者被保护的太好,年纪大有什么用,看的或许还不如民间真正的小丫头明白呢。」 第29页 再来,十九岁,在贺星眼里,那就是小丫头,尽管她自己也才十八岁。 不得不说,贺星的话说的角度虽然刁钻新奇,可仔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 楚辞在皇宫里呆了十几年,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下面的人和暗卫传递,暗卫主要负责监察地方官员,但这南北走货一事,这么些年都没有暴露出来,只能说明,他先前所信赖的暗卫乃至整个体系,都存在严重的弊端。 桌子下面,楚辞放在大腿上的手下意识的摩擦了一下,可一动才发现,他手上的扳指早就没了。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说的没错。」 「确实是...空有年纪,虚有其表。」 贺星听出了楚辞话语间语气的细微变化,「你怎么了?」 某人竟然能立刻捕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楚辞眼中的笑,慢慢的便多了几分色彩,他反问道:「我怎么了?」 贺星表情略微复杂道:「感觉你这语气有些不大对啊。」 「我是不是戳到你什么痛脚了?」 问完这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贺星突然往楚辞的方向凑了凑,紧张兮兮的问:「你和当今圣人莫不是有仇?」 楚辞被贺星多大脑洞小小惊讶到了,更是被人这动作都逗笑了,他好笑道:「想什么呢。」 「只是觉得你这话说得颇有些道理。」 「这才有此感慨。」 「不用如此设想丰富。」他边说边把人往其身后推了推。 「行叭。」察觉到楚辞的情绪很快正常,贺星放下了心,继而道:「但我这儿还有件事倒是想趁着阿齐出去了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楚辞问。 「你我先前上船的时候,我对外说你我是萍水相逢,还说你是姑娘,然而在往生堂,徐大夫明显看出来了你是男子,后来又让钱管事去照顾你,怕就怕阿齐看出了什么。我们对徐大夫说的是兄妹,对秦姐又说的是陌生人,过两日遇到秦姐了,我们该怎么解释才合理呢?」 「秦姐毕竟这样帮我们......」 贺星不提,楚辞其实也想过了这个问题。 他们现在身份和关系十分矛盾,没有一个统一的说辞,根本经不起推敲。 楚辞垂下了眼帘,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贺星的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贺星也没有催促。 好在,贺星这边也没等多久,就听到楚辞道:「......兄妹这个说辞,挺好的。」 「哈?」贺星眨了眨眼,「你确定?」 「嗯。」 贺星有些疑惑道:「可是,若是兄妹,如何解释我二人一开始上船的时候,那样陌生的关系?」 楚辞顿了顿,「便是,我二人同母异父,彼此互相看不惯对方,然而毕竟血脉相连,真出事却又不忍让对方自生自灭,此间救人过后,我二人多年心结得以打开,误会散去,关系重归于好,如何?」 贺星捋了捋这个思路,发现竟然意外的说得通。 她眼前一亮,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意外的通畅!」 她旋即夸奖道:「你这脑袋转的好快,我之前还寻思着,要不强撑下去,人不问我不提得了。」 贺星这里其实说了谎话。 她其实想到了一个私奔的主意。因为二人私奔,所以对外见不得人,声称楚辞是女子,是兄长都说得通。 但这儿男子的声誉十分重要,别说私奔这个名声不好听,男子愿不愿意为了身份说得过去而做此牺牲,便是愿意,二人后面就得扮演有情人,这种事在女尊的世界女子是不吃亏,可楚辞就牺牲大了。 贺星是没啥在乎的,楚辞到时要是不愿,试想她提了得多尴尬,弄得她好像图谋什么似的。 她并不想给人留下这种印象,所以,不到迫不得已,贺星不愿提这个解释,好在楚辞现在的提议就挺好,给他们先前陌生的关系加了一个设定,一切的矛盾就能解释的通了。 听的人的夸赞,楚辞想了想问:「你再想想,可还有什么地方说不通的。」 「唔......」 贺星眼珠子转了转,片刻之后,她有了主意,由于身下的凳子不能挪动,这一次,她还是趴在桌子上往人身前倾了倾,「要不这样吧,你看怎么样?」 「从前几日到现在也发生了这么些事,我们虽是萍水相逢,但也算得上生死与共了,左右我们现在都以兄妹的身份对外声称,不如我们真就结拜成兄妹?」 楚辞没想到贺星会提这个建议,他略微有些意外,「结拜?」 「嗯啊。」贺星兴奋的点了点头,「我的品行,你也应该清楚了一些,你也说你比我年长,我在这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亲人,不如我认你做哥哥,你认我做妹妹,我们后面互相扶持照顾,有了兄妹的身份,也不怕人乱说什么闲话,这几乎是一举三得的事,你看可以么?」 兄妹... 楚辞噙了噙自己的嘴角,「不怕我是大奸大恶,坏事做尽的人?」 贺星听笑了,「你是么?」 「那我若是什么不三不四亦或是什么逃犯呢,你想过没有。」 贺星似笑非笑道:「我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我的心还没瞎吶。」 她已经听出了楚辞并不反对的态度,是以说完话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上去,「那就这样说定了?」 第30页 「我要怎么喊你呢?」 「哥还是大哥还是兄长什么的?」 不过是个称唿罢了,只要比之前的大姐好听,楚辞都没啥意见,他乜了贺星一眼,「随你。」 贺星得到应允,开心的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决定了?!」 她抓住了楚辞的手,「从今儿起,我二人便是兄妹,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扶持,勤勉共进!」 贺星到了这个地方,接触的人并不多。 商少秦对她很好,可她欠了人那么多人情,她是真没啥脸认人做姐妹,要对人提这种提议,那才是真的是占人家便宜。 在她仅接触的人中,楚辞是他比较了解的,而且她一没有心里负担,二也是觉得楚辞这人真的很厉害,她既欣赏又佩服,若能仔细和人多接触接触,指不定能学到很多道理。 所以,楚辞答应了她之后,她也确实是在为两人的关系改变发自肺腑的高兴。 她似乎很喜欢自己。 所以才会这么开心。 一旁端坐在凳子上的楚辞,低头看了眼被贺星抓住的手掌,瞧贺星笑的开怀,他的眼中,浮出几分淡淡笑意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划过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却是转瞬即逝。 是夜。 明州城万籁俱寂,一人影来到了东市的转角,悄悄的留下了些许记号,很快,其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巷道中,不见了踪影。 第18章 受伤 ..... 「体内还有三分余毒,但无需再以毒攻毒,往后半月,每日按时服药,余毒自会排出体内。」 屋子里,徐长行给楚辞把完脉,一边将银针收回,一边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既已认了人为兄长,贺星便有了作为小妹的自觉。她紧接着便问道:「徐大夫,那这期间可有什么忌口的没?」 徐长行头也不抬道:「辛辣之物少吃,海里的东西最好不吃,可以多吃些果子多喝水。」 贺星认真记下,「好的,谢谢徐大夫。」 都进来这么久了,这人就没过问过自己,收拾好东西,徐长行摇了摇头,「你和我过来。」 贺星听到这,还以为是有什么需要单独叮嘱的,她心紧了紧,临走前,对楚辞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要有什么需要,阿齐在外面,我很快回来。」 「回什么回。」徐长行听到这,觉得贺星对楚辞小心翼翼的都没了大女子的气概,遂有些没好气道:「就你这眼睛,还想一会会儿就治好?」 单独出去竟然是这个原因,贺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喔喔,是这样啊。」 徐长行之所以开口就是因为看不惯贺星对楚辞这紧张的态度,结果贺星这边却全然没发觉似的,转头就对人道:「那你便先回去吧,让阿齐帮忙把药熬好。」 「这儿隔着近,一会儿我自己回来也可以。」 徐长行不想留下来听这二人腻腻歪歪,转头就走了出去。 楚辞看了一眼,跟着起了身,他来到贺星身侧,「我送你到门口吧。」 「一会儿药熬好了,我让阿齐过来等你。」 现在的屋子不是药房,仅仅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所以徐长行刚才才会让贺星跟她出去。 楚辞的小腿中了暗器,但三天下来,伤口已经结痂,可以下床走路了。 他自然的拿过了一旁的棍子,余下的手则拉起了贺星手臂, 徐长行前天就见过了楚辞,所以楚辞当下并未带着帽子。 人手都伸了过来,贺星便没再拒绝,她沖人笑了笑,「谢谢哥。」 这声亲昵且自然的称唿,已是楚辞第二次听到。 先前那次,还是今晨一大早,彼时的楚辞晃神了片刻,万幸贺星看不见,才没发现他的失态。 这一次,楚辞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他一边带着贺星往屋外走,一边对人道:「我等你回来。」 贺星笑着弯了弯眼,应了声「好」。 今天是二人上岸的第三天,贺星治病的第二天。 她的主要问题在后脑勺,而人的脑袋十分脆弱,徐长行用针用药什么的,都格外的谨慎,再加上之前尚且没有这样的例子,所以一切的诊治都得靠摸索。 昨日的施针没啥效果,今日徐长行便决定换种法子,于是乎,这一治,便是一上午。 阿齐这边把药熬好后,很快就被楚辞打发到往生堂后堂候着了,楚辞虽是一个人在家,可他也没闲着。 他的人要今晚才能见到,在往生堂待着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不如在这个院子里,做些东西等贺星回来吃,以上便是楚辞初步的打算。 他其实并不会做东西,一双手虽然有着手茧,却是从小练武和写字留下的。 谁能想到,大楚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女帝,有朝一日,竟会甘愿下厨房,只为做出点东西来,让才认识不足六天的人品尝食用? 贺星被阿齐接回院子的时候,刚进门才走了几步,就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前脚才笑着说了句「这是哪家的厨房做菜给烧煳了」,后脚阿齐就反应了过来,「姑娘,这好像是我们院子后院传来的味道!你看那黑烟......」 「啥?」 贺星一听阿齐这么说,一想到楚辞一个人在家,顿时有些慌了。 她拉住阿齐就忙慌慌的往里面走,「厨房在哪里?」 第31页 「快带我去看看!」 阿齐今年二十有一,办事十分稳重,这座院子分前院和后院,她带着贺星便往右边走,「这里,姑娘跟我过来。」 不知道着火没有,贺星走了两步就挣开了阿齐的手,紧张道:「算了,你别管我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着火了!还有我哥!!」 「哦哦哦好......」 阿齐也不啰嗦,前院有个桶,她顺手提着就沖了过去。 话再说回来,楚辞这边,一开始,确实是打算替贺星做点吃的,毕竟这世道女子远庖厨,他要想拉进二人的距离,做点吃食什么的,算得上是目前还不错的选择。 然而,真当楚辞动手做了,看着这小小一方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厨房,哪怕一开始只是打算熬一些粥的楚辞,也很快就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做吃的,只是为了拉近距离,并不是真的为了展示厨艺。 若有更好的法子可以拉近这个距离,他为何要做这些事? 他双眸微微动了动,眼底很快就浮出了一丝兴味的笑来。 贺星赶到厨房门口时,阿齐刚从缸里打起一桶水,准备冲进厨房。 她连忙唤道:「林辛——」 「你在哪儿!」「我在这里咳咳......」 楚辞就在院子里,不,准确的说,阿齐到的时候,他正在「焦急」的提水,准备进到厨房灭火。 贺星一出现,他就走了过去,拉住了人的手,免得她朝有烟的地方过去。 听到了楚辞的声音,贺星连忙摸了摸人的手臂,「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好好地,这院子里怎么会着火,你受伤了没啊?」 关心则乱,贺星看不见,只能看摸索,她说话的当头,就已经沿着楚辞的双臂摸到了人的脸颊,楚辞背对着身后冒着烟的小厨房,拉住了贺星的手,带着几分歉意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咳咳......」 听人咳嗽,贺星反手握住了楚辞手,打算把人带着往后退两步,「厨房的火大不大?阿齐是不是进去了?要......」 她的本意是想说要是火大,让楚辞现在就出去叫周围的邻居来帮忙,可这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抖了一下,意识到有些不对,贺星话音旋即一转,「怎么回事?」 「你受伤了?」 楚辞把手缩了回来,「没有,只是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他忙道:「火不大的,只是烟有些浓,阿齐刚才进去了,应该......」 「姑娘,火灭了!」 一桶清水下去,厨房里蹿起的火苗很快就灭了下去,阿齐的再次出现,刚好打断了两人的话。 贺星虽然紧张楚辞,却也记得阿齐冲进了火海,见人出来,她寻声看了过去,「你有事没有?」 「多谢姑娘挂念,阿齐没事。」阿齐笑了两声,感慨道:「得亏这火不大,一桶水下去就全灭了,只是那烟看着有些吓人,刚我看了,厨房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好的,还没坏。」 「那麻烦阿齐你收拾一下厨房,顺道看看还有没有復燃的可能,我带我哥去医馆上些药。」 「贺公子受伤了?」 昨晚贺星就已经私下把两人是兄妹的情况告诉了阿齐,今日的楚辞虽然还是穿着女装,但阿齐却对人却已改了称唿。 「我没事,只是不......」楚辞想要解释,可贺星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拉起人手腕对阿齐点了点头,打断了楚辞的话,「就辛苦你了。」 楚辞拗不过贺星,只能跟着这个「瞎子」朝前院走。 前院和后院中间有一大堂,是吃饭的地方,但同时大堂屋子的一左一右,也有两条小路,贺星没有选择从大堂中间穿过,而选择走没有障碍自己已经走过的小路。 离开了阿齐的视线,仗着贺星看不见,楚辞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可说出的话,却全然让人感受不到。 「我真的没事,只是被砂锅烫了一下,连水泡都没起,不信你自己感受一下。」 这话说完,楚辞就拉起了贺星的手,摸向了自己的手心手背。 感受到某人掌心的炽热和修长的手指,确定确实没有起泡,贺星皱了皱眉,「不严重你刚才为什么会抖?」 「你知不知道,即便没有起泡,这被烫着的手后面也有你受的?」 「好好的,你怎会把厨房.....」 「抱歉。」双手被人握着,楚辞也没有挣开,他乖巧的任人拉着,语带歉意道:「我只是想你最近胃口不怎么好,想给你熬些粥喝,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你.....」 话被打断,紧接着就听到了某人的解释。 贺星虽想过楚辞是为了做饭才烧着的厨房,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人是注意到了她的胃口专门为了给自己熬粥才闹成的这样。 余下的话仿佛突然被卡在嘴边,贺星愣了一下,有些不大自然道:「...那你也不该把自己给弄伤着,今日这事,要是我们回来晚一些,你岂不是就危险了?」 不可能的。 我便是注意到你们回来了,才开始把火苗引出来弄大。 楚辞勾了勾自己的唇角。 随着自己话落,贺星很快便听到眼前人吸了口气,有些难过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抱歉,让你担心了......」 第19章 接触 第32页 诚如楚辞说的那般,他的手确实烫伤的不严重,贺星本想带楚辞去往生堂拿一些药擦擦,但经楚辞提醒往生堂只问诊疑难杂症后,她只能暂时改变主意,把楚辞带到了水井边,给人打了一桶清凉的井水起来,斜着桶身往人手背上滴着清水。 「看今日这情况,你以前没进过厨房吧?」 「......嗯。」 贺星边浇边道:「既然没进过厨房,下次这种事,不要做了。」 「只是想着,这么些日子全是你帮我......」 贺星听到这,没忍住笑了笑。 楚辞歪了歪头,疑惑问:「你笑什么?」 贺星憋了憋笑,解释道:「...我原以为,你这人面冷又有骨气,做饭这种事,你不会看得上的。」 楚辞来了些兴趣,手背一直被冲着凉水,他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贺星问:「那你觉得,我像是看得上什么的人?」 贺星想了想,「你有志气,有抱负,有责任和使命,见识也很广,谈吐更是不俗,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会在后院待着的人,更像是在外翱翔的飞鸟,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楚辞没想到贺星仅仅只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就能把他看的八九不离十,他眼眸微微动了动,「你都没见过我,怎会这么看?」 「都说了嘛,我眼睛看不见,心还没瞎呢。」话说到这,贺星笑着打趣道:「厨房和你的气场与气质实在不搭,今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楚辞又问:「世上的男子,多是温婉可人,帮助妻主操持后院和家务,若我今后像你说的那样,翱翔在外,你难道不会觉得我不守夫道?」 「什么夫道不夫道的。」谈话间,一桶水已经浇完,贺星站了起来,打算再提一桶起来。对于楚辞的话,她不大赞同,这不单单是因为对方是楚辞,更是因为她同样也看不起古代为了束缚女子而提出的三从四德的那些理论。 「所谓夫道,那些不过无能的人为了束缚可能崛起的男人而提出的道德绑架,这些封建糟粕思想,总有一天会被淘汰,人只要自己有能力,绝对强大之下,这些世俗的眼光就伤不到自己。」 贺星吃力的将水桶从井中提起,她背对着楚辞,继续说道:「唿——不管外人怎么看,在我这里,你不用顾忌那些东西,做真实的自己就好。」 看着眼前之人算不上伟岸的背影,再听着对外人来说足以惊世骇俗的话,楚辞放在半空的手,慢慢紧了一紧,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深邃了几分。 重新回到之前的姿势,贺星把桶摆放好,「手过来。」 楚辞没有说话,默默的把手递了过去。 贺星叮嘱道:「一会儿沖完凉水要是还火辣辣的疼,记得告诉我,我让阿齐去给你拿药。」 楚辞没有就这个问题回答,他默了片刻后,转问道:「今日上午的诊治,可还顺利?」 「还成。」贺星掌着水桶,「徐大夫说,要过几日还没反应,就再换一种法子。」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件事。」 手上的痛楚辞并未看在眼里,自贺星说了上述的一番话后,他便认认真真的盯着人看,「嗯?」 「你先前说......」 余光瞥见一抹身影朝这边过来,楚辞轻声提醒道:「阿齐来了。」 有些话还真的只能私底下再说,贺星话音一顿,寻着脚步声转过了头。 「阿齐来了?」 阿齐几步来到贺星身前,瞧人在给楚辞的手冲着井水,她稍稍将头低了低,回禀道:「姑娘,厨房那边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已经不会再着火,现在时辰不早了,我先出去买些吃食回来,顺便帮公子买些烫伤膏,后面再来把厨房收拾干净,你看如何?」 井水快冲了两桶了,虽然没有起泡,但擦擦药到底要好受些,贺星站了起来,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可以,只是又得辛苦你了。」 阿齐笑道:「姑娘无需和阿齐这般客气,这些都是阿齐分内的事。」 她紧接着便问:「只是阿齐现在离开的话,姑娘可方便?」 贺星点了点头,「方便的,你尽管去便是。」 阿齐得了准话,便不再耽搁,这边别过贺星楚辞,很快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贺星听见了屋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二人在井边蹲了好一会儿,这淋的水约摸着是差不多了,贺星想了想,问:「你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辞看了一眼,旋即无奈的笑了笑,「还好,本也没什么大碍,是你太过紧张。」 感情这人还没怎么领情。 贺星轻哼了一声,「真烫伤了烫出泡再落下疤,有你哭的。」 楚辞并不在意这个,他看着贺星,转而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贺星眨了眨眼,慢慢想起了正事,她开始弯腰找自己的棍子,一拿到便道:「蹲久了脚麻,我们回屋子里说吧。」 「好。」楚辞没有意见,见贺星走路不大方便,他又问:「能走么?」 贺星心道,这也太小瞧人了,她刚才都走过了一遍,路上又没什么石子,她好好走路难不成还会摔? 如此一想,她便轻笑了一声,「开玩笑,这点子路还想......」 然而,有时候,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地是平坦的没错,甚至这水井周围还有青石板围着,可是,长年累月的被水反覆浇湿,青石板上也长了一层青苔。这会儿青苔上沾了水,贺星又看不见,再加上一个大意,可不得脚底踩滑么? 第33页 「小心!」楚辞眼疾手快,连忙揽住了往后倒下的贺星,并将脚屈膝顶住了人的后背,就像是电影中许多镜头那样,贺星就这样意外的倒进了楚辞的怀里。 身体的失重感让贺星吓了一大跳,可紧接着被人拥入怀中的感觉,却瞬间真切的传了过来。 贺星唿吸一滞,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回过神的她作势便欲起身,「嚯......」 某人脚上压根没有受力点,整个人的重心都在上半身,楚辞这边没来得及使力,贺星就踉跄的着急要起来,结果就是在扒拉了两下没站稳,身子再次朝后倒去。 贺星瞳孔一缩,双手赶忙抓住了楚辞的脖子。 楚辞没个准备,光顾着帮贺星站起来了,贺星这一下,直接让他的头往下低了低。 而后下一刻,他的脸颊就这样毫无徵兆的传来了一抹柔软的触感。 第20章 摸骨 自己说大话很快被打脸,完全维持不了体面就算了,结果在狼狈当头还不小心亲到了人。 意识到这儿男女是什么地位,再一想到两人的关系,贺星唿吸一颤,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摔倒了,吓得连忙往一旁翻了身,她动作太快,以至于瞬间膝盖着地,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嗷——」 楚辞没想到贺星反应这么大。 他亲眼目睹了贺星从摔倒到挣扎时的赧然,到不小心亲到他脸颊时的诧异,再到反应过来的惊慌失措。 瞧人磕到膝盖,楚辞连忙拉住了贺星的手臂,「你怎么样?」 膝盖处传来剧痛,可贺星当下却是顾不大上,她一边揉了揉膝盖一边着急的道:「抱抱抱抱歉,那啥,刚才我不是......」 先前翻身倒地,声音可不小,楚辞并不在意被不小心亲到的那一下,「不过是不小心碰了,我是洪水勐兽还是厉鬼丑男,值得你吓成这样?」 「你是我哥的嘛。」 「既是兄长,我都还没说什么,你怕什么。」 贺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我不懂事,冒犯了你么。」 她对自己之前不小心扒了人衣裳还摸了其身子的事还心有余悸。 这事贺星其实事后回想起来,脑子里不是没有记忆,毕竟那时候她清醒的狠,这也才过去几天。有时候,你越想忘记件事,那件事的记忆反而会反覆出现在脑子里,甚至不断提醒着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事。 她给人扒衣裳时,从肩颈,到胸前,再到腰身......当时或许感觉只是有些奇怪,怎么女子的骨骼会这样,但当她把人那儿也碰了过后,前面所意外触碰过的地方,慢慢的在脑子里却是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贺星至今都能记得起自己碰到人身体的触感,偶尔晚上睡觉前,脑子里也会蹦出这个记忆。她是欣赏楚辞的,也喜欢和楚辞这样的人接触,但要是让楚辞知道,她脑子里会时不时不可控的出现两人第一次接触时发生的事,自己也就没脸见人了。 这实在是太猥琐,太流氓了! 贺星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许多人在她耳边唠叨娶夫郎这种事,从而给了她心理暗示,以至于她老去臆想自己兄长。 此间贺星之所以反应这么大,除了先前的举动确实失了礼数外,更多的可能只有贺星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是意外还是故意,你觉得我分不清?还是觉得我会蛮不讲理要你负责?」 说起这个蛮不讲理,这就难免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她碰了人身体后,某人不分三七二十一就要打要杀的事了。 贺星老脸一红,「我不是......」 试探够了,也看到了贺星羞涩的反应,楚辞脸上划过一丝笑意,未免一会儿不好收场,他敛了敛笑,旋即正色的问:「膝盖怎么样了?」 「嗑的重不重?」 人身为男儿都落落大方,要是自己扭扭捏捏,不免惹人笑话,贺星讪讪的笑了两声,「还好,不大痛。」 某人先前嗷的那一声动静可不小,楚辞对贺星的话表示怀疑。 他嘆了口气,「我扶你回屋吧。」 贺星想说不用,可话还没说出口,却是听着楚辞又道:「这周围都是青苔,想再摔一跤?」 好嘛。 贺星慢慢有了作为一个瞎子的自觉。 她乖巧的让楚辞扶着,两人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是回到了屋子里。 坐在位置上,贺星的第一反应就是倒口水喝,然而,她这边还才刚摸到水壶,腿上突然传来的动静,却是吓了她一条跳。 贺星的手一抖,茶壶里的水险些就这样洒了出来,她连忙放下茶壶,伸手按了过去,「诶,你干什么?」 裤子上膝盖的位置这会儿一团水渍,先前声音也不小,楚辞帮贺星挽裤脚的手虽被按住,却并没有松开。 「帮你看一下,膝盖伤的重不重。」他解释道。 「不用不用,只是磕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亲自蹲下身帮人挽裤脚这种活,楚辞人生前十几年可从未做过,他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有的人先前劝我去拿药的时候,我也说是小伤不严重,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呃.....」这是拿自己的话堵自己,贺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妥协的松了手,「那你看看看。」 「都说不严重了,你要看便看吧。」 第34页 没了阻拦,楚辞这边很快就将贺星的裤腿给她拢到了膝盖上面。 一只光滑又白皙的小腿,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大楚,民风其实尚未开放到可以男女互相欣赏查看对方小腿的地步,楚辞这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女人的小腿。 不同于一些女人一小腿粗壮的肌肉,贺星的腿,匀称白皙,说是男子的腿,怕是都有人信。 小腿之上,虽未破皮,这会儿却已经红了一片,以楚辞多年的经验来看,不出一个时辰,此处必然会泛青。 没有立刻听见回答,贺星挑了挑眉,「怎么样?」 「我就说没什呃......」 膝盖上突然多了一只袖长的手,甚至还在她的腿上抚摸了起来,毫无准备的贺星尾椎倏地一麻,整个人瞬间紧绷,「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楚辞回:「给你看可有伤着骨头。」 「这怎么会哈哈哈.....」 摸骨这种事贺星是第一次经歷,楚辞要感受骨骼的情况,少不得两只手都得用上,他一只手放在贺星的膝盖窝往上一点,一只手则放在了膝盖上面。 贺星被人抓着脚,还在敏感的膝盖窝周围,她很快就有些受不了痒意,哈哈的笑了起来。 好在楚辞的检查很快,一确定没事,他便把贺星的脚放了下去。「没有破皮,也没有伤着筋骨。」 贺星笑了一通,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她给自己找补道:「你看,我都说没事了嘛。」 确定小腿没事,楚辞帮人将裤腿放下,「虽然没怎么伤着内里,但少不得会青肿,一会儿阿齐回来,还得麻烦她再去买些跌打药。」 他重新坐回了位置,想起了另外一茬来,「对了。」 「先前你说回屋说,是想说什么?」 折腾了这么一下,贺星经楚辞一提,也想起了正事。「哦,是想问你件事来着。」 「什么事?」 贺星重新坐正,摸索着又将水壶提了起来。 她先给楚辞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方开门见山道:「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过,说家产被觊觎,男扮女装只是为了不忍祖上的家业被他人夺取。」 「从你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日了,你若是长时间不回去,影响可大,对方是否会趁你不再,夺你家业?」 不过只是一句为了解释自己男扮女装行为随口说的说辞,虽然这里面也是半真半假,可楚辞是真的没想到,贺星听进去了,甚至还在为他考虑。 瞧着眼前人认真等待回答的样子,楚辞目光微垂,掩下了自己或许外泄的情绪。 「我今晨趁你和阿齐在往生堂,已经找了处可以写信的摊子,试图联繫我林家在明州产业信得过的负责人。」 「若顺利,明日或许能联繫上。」 原来人早有打算。 听到这,贺星松了口气,「那感情好。」 「只是对方确定可靠?」 「可要我帮你去试探一下?」 楚辞斟酌道:「我约了人旁处见面,并未暴露此处住宅,试探一事倒也简单,我有分寸。」 「你明日还要去问诊,到时不用管我。」 「那我让阿齐陪你去,有她在,你能更有保证些,你看怎么样?」 「不用她。」楚辞拒绝了贺星的这个提议,并解释道:「有她在,我暴露的风险便多一分,她跟着你就挺好,既能照顾你,也不会发现我不在。」 「那你一个人......」 楚辞唇角微杨,「我能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你放心。」 虽然某人说着让自己放心,可一想到楚辞连下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贺星便觉得,这人的对手,实力不会差。 贺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心里的顾虑问了出来,「能告诉我,你的对手是什么人么?」 「若你没有回来,我该如何去找你?」 楚辞其实听明白了贺星话外的意思。 他若是出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但这件事不是贺星说帮就能帮的,还别说他的身份,决不能暴露,两人也不会一直称兄道妹下去,一旦他那边布置好了,或者贺星视力恢復,未免身份暴露,他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今后至此一生,若无意外,便几乎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这就是两人最好的结果。 他首先是大楚的帝王,其次才是楚辞。 许多东西,都得把大楚,把江山社稷放在最前面。 他没有任性的资本,或许,今朝想要让贺星喜欢上自己,想要二人间发生些什么从而怀上她的孩子完成借种一事,这已经是他做的足够出格且不顾后果的决定了。 楚辞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为了消除贺星的疑惑和顾虑,他只能试图把人的思路往旁处引—— 「我的家事有些复杂,不单单只是富贵人家,这里面牵扯的东西有些多,在没确定安全之前,我暂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第21章 情况 * 阿齐重新回到院子的时候,贺星与楚辞已经交谈完毕。他自是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鑑于厨房还有些乱,所以在简单的吃完饭后,阿齐便去了厨房。 贺星和楚辞通过中午的交流,对彼此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贺星并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知道自己和楚辞有着差距,她当下也帮不了对方什么后,贺星虽然有那么瞬间觉得十分无力,可她那颗想要赚钱的心,经此一事反倒是越发的坚定了起来。 第35页 她打小就清楚一个道理——在没有能力之前,所有的保证和承诺都是不切实际的空谈,她若是想要帮到自己想要帮的人,还真的要让自己有底气才行。 贺星满心眼想着赚钱,也是巧了,下午的时候,她就再见到了商少秦。 「我说,这两三日过去,你这眼睛还一点起色都没有?」 屋子里,商少秦手拿着纸扇,边扇边盯着贺星左右看了看,似在确定贺星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贺星知道商少秦在看自己,她摸索着桌上的茶壶,给人倒了一杯水,「徐大夫说,这事急不得。」 「你那边的事,现在可是忙完了?」 商少秦将水杯接过,小小的喝了一口,「算是忙完了吧。」 「这几日都在陪老太太聊天喝茶,见见我小姨家那些姐妹兄弟,其实也没什么忙的。」 贺星笑了笑,「小徐大夫呢?」 「她没和你一道过来?」 「她说还有事,要去见见老朋友,那日你走后不久,她便下了船,这几日我也没看到她,估摸着现在该是上船了,怎么,你想见她?」 「不是。」贺星笑着解释道:「是这往生堂的大夫和小徐大夫本是旧时,我原以为,小徐大夫会随你过来呢。」 商少秦一听,顿时笑骂道:「我道那傢伙好好地,怎会知道此处还推你来这儿看病,感情还有这关系。」 她说着说着,突然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等等。」 「不对啊——」 「那傢伙既然有这关系在,那日怎么不和你一道过来?还是说这几日,你都没看到她?」 既是拜访旧时,又认识往生堂的大夫,那日怎么看都该跟着过来,又怎会和她说有事要去见老朋友? 贺星浅浅笑了笑,「小徐大夫和往生堂的大夫是旧时不假,但我看应是有些内情在里面。」 「之前会问你小徐大夫,也是想着既然你过来了,小徐大夫或许也会过来,这才有此一问。」 商少秦听的有些煳涂,但这件事毕竟是徐有意的私事,她皱了皱眉,旋即问:「那你这病,治的可顺利?」 贺星点了点头,「顺利的。」 「往生堂的徐大夫的确如小徐大夫说的那样医术高超。」 「我和我兄长的情况,也是多亏了她,才有了好转。」 「等等。」 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商少秦打断了贺星的话,有些疑惑的问:「兄长?」 「你家人这是找到了你?」 「不是。」贺星解释道:「是那日与我一同上船的那位『姑娘』,他其实是我兄长,」 「你们不是......」下意识的想把徐有意的猜测说出来,可话说一半,意识到背后这样讨论人不大好,商少秦连忙噤了口。 「不是什么?」 商少秦心虚的笑了两声,「害,我是想说,你们不是陌生人么,」 语气转移的有些僵硬,听到这里,贺星很快就意识到了商少秦先前怕是看出了什么,但那也是之前的事了,阿齐或许还没来得及把他们的情况告诉商少秦,所以贺星这里并没有戳穿商少秦,反而是继续解释了起来。 听完人的话,商少秦并没有怀疑贺星话里的真假,她拍了拍人的肩膀,感慨道:「化解了好,兄妹哪有隔夜仇的,你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贺星嘴角挂笑,「祸兮福所倚,确实是这样。」 若她不幸一些,只一人来到这里,还瞎了眼睛,想来怕是寸步难行。 既是兄妹,这关系自是更近了些,商少秦便问:「你那兄长,现在如何了?」 「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现在只用清理余毒就好。」 听闻毒解了,商少秦自是开心,她将摺扇刷的一下折好,「今日我既然过来了,那必然得吃顿好的以庆祝问诊小有成效,你等一等,我先出去吩咐一下,很快回来。」 「诶秦姐——」 人说出去就出去,都不带商量的,贺星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再一想到商少秦的性子,破有些哭笑不得,最后也只能随对方去了。 晚饭是在屋子里吃的。 本来,未婚男子和外女吃饭不合乎规矩,但此处没有长辈,再加上贺星眼睛又看不见,不方便吃东西,且若楚辞不来,他就要自己一人在屋子里吃饭,综合所有,最后变成了三人在一起用晚饭了。 这也算是三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之前商少秦其实瞥见过楚辞几眼,但那会儿楚辞几乎全在昏迷之中,人病恹恹的不说,眼睛还都闭着的,她只知道这人挺高大,旁的都不大了解。 这次正式见着人,她多少还是有些诧异。 无他,楚辞容貌虽不出众,可举手投足,却是贵公子气十足,再加上他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睛,只一眼,就大大推翻了商少秦先前对人的印象。 贺星简单的替双方介绍了一下,随后入座。 商少秦本身是个十分随意的人,但也不知是否是楚辞气场太强大的原因还是其他的缘故,自打几人落座之后,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东南西北的胡扯,只能说些大家都说的上的话题。 楚辞全程不怎么搭腔,他唯几说的一些话,几乎都和桌上的吃食有关。 他在帮贺星布菜。 贺星调和着桌上的关系和氛围,这顿饭吃的并不难受,但饭后,到了要单独讨论赚钱这事时,屋子里,商少秦却是忍不住感慨道:「贺星啊,你这位兄长,我看着便觉得,他能力定然不错。」 第36页 「他可掌了家了?」 贺星笑道:「怎么,你这是打起了我哥的主意,想让他也帮忙赚钱么?」 商少秦没有否认,「你不是说,我现在差些有能力的人帮忙么?」 「你兄长要有能力,我为何不用?」 贺星好笑的摇了摇头,「你才和人说了几句话,就觉得他有能力了。」 商少秦挑了挑眉,将背靠在了靠椅之上,故弄玄虚道:「你不懂,这是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贺星其实也相信,楚辞是有能力的,哪怕她还没怎么亲眼见到过,可有的人,或许只是寥寥几语,亦或是匆匆一瞥,你都能感觉到,他的特殊之处。然而,楚辞还有自己的事,贺星可不敢把人牵扯到这里面,她遂反问道:「所以,你的感觉先前可让你成功了?」 商少秦脸上的笑一僵,她连忙给自己找补道:「我先前看走眼,那是我自己不会做生意,但现在,我不是在做生意,我是在选人帮忙做生意,这哪能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商少秦确确实实不会赚钱。 但她相看人的本事,确实还可以。 贺星走进屋子里,拿了一张白纸出来,「我哥你就先别想了,不如先验证一下你看中我能赚钱的感觉对不对。」 「下面我可要说正事了。」 「来不来?」 商少秦敛了敛笑,神情慢慢恢復了正常,「来,为何不来。」 她还差着十万两的赌约没能实现,相较于挖楚辞,当下挣钱确实是大事。 屋子里,贺星与商少秦开始就商铺盈利和赚钱一事,认真的商讨了起来,而另一边,楚辞洗漱过后,看着床上换下的衣物,却有些发起了愁。 以前从来不操心的事,这会儿也不得不思考怎么解决。 贺星与商少秦商议结束时,楚辞的屋子早已经熄了灯,大家只以为楚辞已经休息了,其实不然。 明州城隍庙后,一人影背手而站,他的身后,此刻正跪着一位身着夜行服的人。 没人知道二人说了什么话,但远远看去,你却能发现,地上之人对站着的人是多么恭敬。 「......安排一个十三到十七八岁,有些功夫的男卫,明日去往生堂后巷第一间院子,想办法成功被主家买下,去伺候一个叫林辛的人,并听他吩咐。」 「是,属下遵命。」 「我先前让你做的事,都记住了?」 「羽林使放心,属下记住了。」 「那就回去吧。」 「是!」 来人得了吩咐,很快便离开了原地。只余下一人,在城隍庙后,还呆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楚辞再次回到院子时,子时早已过去。 他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先前告诉贺星的话半真半假,其中就包括了如何联繫自己人这件事。 其实,早在前一晚上,他就在街上留下了暗号,以联繫自己潜伏在明州城内的暗卫。 而那个时候,他并未以女皇的名义留,而是留下暗卫中最高级别的羽林使的特殊暗号。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暗卫中有着奸细得知他还未离世的消息,而后先下手为强。 一切的进展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可是,让楚辞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回到自己的屋子,他的腹下,却是突然传来了一股热流。 下一秒,意识到什么情况的楚辞,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第22章 深夜 贺星晚上并没有起夜的习惯,但今日因着和商少秦讨论如何招纳人才,如何开启新的商业运作模式讨论的有些久,喝的茶水便有些多,以至于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 腹下有些胀意,既然睡不着,贺星便决定起身上个厕所。考虑到她当下行动不便,阿齐在她的屋子里放了一个恭桶,如此不用出门也能解决内需。 夜里的院落十分安静,一丁点的动静,声音都将会被无限的扩大。贺星还是第一次在夜里如厕,对于自己弄出的动静,因着只有她一个人,她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这边前脚刚提上裤子,后脚她就听到隔壁传来了桌子碰撞的声音。 隔壁就是楚辞的屋子,一想到楚辞可能没睡刚才还把她上厕所的声音给听了去,贺星提裤子的动作便是一僵。 但转念一想,这穿衣吃饭如厕都是人之常情,便是被听到了,又不是被亲眼看到,只要明日见面不提,她有什么好紧张尴尬的。 贺星好笑的摇了摇头。 她这边很快便摸索着回到床上,并重新规矩的躺了下去,准备入睡。 楚辞以往发生地葵时,身旁都有信得过的人伺候,且身体也不大难受。然而也不知是否是受先前半月奔波劳累的影响,歷来能忍痛的他,这次竟会如此难受,以至于站立都有些困难,还意外碰到了一张凳子。 他知道贺星就在隔壁,且先前或许起了夜,但这种事毕竟是男子的私事,他还断不至于拿这种事去找贺星帮忙。 腹痛的厉害,楚辞脸色惨白,只能在地上缓了一缓,待情况好一些了,方才慢慢起身,朝床的方向走去。 贺星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本就没有睡意,经过刚才那一打岔,她就更没睡意了。只能睁着眼,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嘶...... 不对。 要是林辛也和她一样是起来如厕,这么会儿时间过去了,怎么只听的她这边放水声,不见那边的声响? 第37页 先前屋子那边传来的是桌椅碰撞的声音,好好的,怎么会撞到东西? 她一个瞎子尚且都能顺利的走到恭桶的位置,林辛怎么会找不到还撞到桌椅? ........不好 这会不会是...... 意识到可能是什么情况,贺星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想要出门去看看情况,可一想到楚辞说的他的情况特殊,对手并不简单这个情况,贺星的动作却是滞了一下。 这并非是意味着她贪生怕死,而是不简单的对手既然敢做出夜里杀人这种事,又怎会放过和林辛有关的可能知情的他人? 斩草不除根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从先前的动静过去到这会儿,她这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说明,隔壁屋子里应该不是敌人弄出的动静才是。 那好好的,这夜里的动静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她想多了,只是人意外的碰到了一下? 贺星纠结了起来。 重新从地上站起,楚辞整个人虚弱无力,里衣已被冷汗打湿。他此间正打算回床上去躺一会儿,要实在不行再叫贺星带他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时,他的屋门处,却是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对着屋内轻声唤道:「哥,你是不是还没睡?」 楚辞当下实在是不想回答贺星的话。 可人深夜过来,他又怕是有什么事要和他商量,只能强撑着一口气,回道:「没......」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贺星出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了解楚辞是不是有情况,如今虽然楚辞伪装的很好,但声线间细微的变化她还是立马察觉到了。 「你声音怎么了?」贺星忙问,「你刚才是不是摔着了?」 楚辞吸了口气,「...没......」 来都来了,总得看上一眼才放心,贺星旋即道:「不行。」 「你开个门,我进来看看,要没事,我马上就走。」 楚辞并不大想让贺星进屋。 可贺星就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不等他这边回话,便又接着说道:「只看一眼,哥你要是不要我看,我就唤阿齐她们过来了。」 楚辞无奈的笑了笑,「你眼睛又看不见。」 「我就是求个心安,你这边越不开门,我反倒是越觉得你有事。」 楚辞无奈,只能拖着身子,来到了门口, 未免门口说话的动静太大引来旁人的主意,这边屋门一打开,贺星就钻了进去。 看着人进屋,楚辞顺手将屋门关守,强撑着精神开着玩笑道:「你便是我亲妹,也没有这大半夜擅闯兄长寝居的道理啊。」 贺星不和人废话,她直接拉住了正在说话的楚辞的手,眼神顿时一凛,「怎么回事?」 「手怎么这么冷?」 原本这事楚辞并不想让贺星知道,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但贺星这般关心于他,就连他屋子里一丁点动静都能注意到还大半夜过来看,楚辞一顿,突然就改变了注意。 他看着贺星虚弱的笑了笑,「我正值地葵,身子自然不舒服。」 「啥?」 贺星本在替楚辞摸着额头,感受可有发烧的情况,愣是被楚辞这话给惊得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地葵?」 楚辞没有再次回答,反而反问道:「不是说进来确定一下求个心安就走?」 「你等等。」贺星眨了眨眼,她犹豫着问:「地葵...是什么?」 所谓地葵,是男子一月中最特殊的一段时间,一般是2-4天。 彼时因体内孕育子嗣的胎囊未能着床,便会自动剥落,原理同女子的月事差不多,但不同的是其排除体外,并非是鲜血的颜色,而是白色的带着血丝的浓稠之物。 在这期间,男子会显得格外虚弱,身体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反应,自然不可能和妻主同房。 大楚的许多女子,因无法忍受自家夫君每月这几日的特殊,时长会以此为藉口,购买小侍,屋中伺候。 可以说,但凡大楚的女人,对男子的地葵,都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楚辞没想到贺星会问自己地葵是什么,这个问题把他问愣了,他看了贺星一眼,狐疑道:「你...不知道?」 贺星闻言摇了摇头,她结合了一下楚辞先前说的那话的前后语境,又问:「这个病,可难治?」 「你既知道自己是什么病,有药么?」 楚辞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辞,偏贺星还说的认真,他表情略微有些复杂,然而,此间不等他回话,他的肚子,却是又开始疼了起来。 感受到自己的手突然被死死的抓住,贺星微惊,「你怎么了?」 「要不要我去找大夫?」 「不...不用。」楚辞咬了咬牙,「......扶我去床上。」 「床在哪边?」 楚辞牙齿开始打颤,「左前十步。」 「好。」 以楚辞这个情况,走路怕是都困难,贺星心下紧张,索性直接蹲下了身子,将人背了起来,在颠了一下之后,她旋即快速的朝床边走了过去。 由于走得急,贺星最后直接小腿撞到了床边,才踉跄的停了下来。 「你躺好,我马上让阿齐去请大夫。」 「别去!」楚辞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死死的抓住了贺星的手腕。 第38页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还......」 「大夫也帮不了我什么。」楚辞头顶着虚汗,笑了一声,「别做傻事,让人笑话。」 「你......」 楚辞颤着音道:「世上十三四岁后的男子,每月都会经歷我这样一遭,没有解决的法子,除非怀孕,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怀怀怀孕?」 第23章 照顾 贺星被这个说辞暗含的意思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结巴,楚辞艰难的吐了口浊气,看了贺星一眼,「你莫要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贺星的确不知道。 但她不傻,楚辞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稍微把此处的女尊男卑一结合,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答案。 这个事实在是太让人惊悚了! 男人怀孕生子,那要怎么生? 「没......」贺星咽了咽口水,「你...现在怎么样?」 「要不要喝水?」 楚辞松开了拉着贺星的手,「不用。」 「你出去吧。」 「我睡一觉,会好很多。」 贺星无措的站在床前,「那我...我在屋子里陪你一会儿吧。」 「你这边平稳的睡着了,我再离开。」 要说照顾人,几日下来,贺星还是有经验,但面对当前这个情况,她也只能迷惘的杵在屋子里,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旁的所有,她既是一知半解,又因着当下是深更半夜,他人都已休息,也无法寻求帮忙,只能作罢。 楚辞疼的脸色惨白,头冒虚汗,见贺星这么说,他轻声笑了笑,「大半夜的你在我屋子里待着,像什么话。」 贺星知道楚辞并不是介意自己在屋子里,毕竟两人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之所以这么说,怕是不想太麻烦她。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实在是你这样子我不大放心。」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踱步来到楚辞的床头。 眼看着一只手朝自己伸了过来,楚辞连忙抓了上去,「你要做什么?」 「刚才摸着你的手里有汗,我想看看你额头是不是也有。」贺星解释道。 楚辞双眼动了动,「我可以自己来。」 贺星没有听,她反手按下了楚辞拉着自己的手,「你歇着吧,这个时候,便莫要逞强了。」 说完,她就把余下的手伸了过来。 楚辞当下确实不好受,也就没再拒绝。 贺星一摸一把汗,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旁的男子遇你这种情况,也是这般冷汗涔涔?」 楚辞难受的闭上了眼睛,「许是之前中了毒,体内还有残毒的缘故......」 「你可还能忍受?」 「......嗯。」 一声回答听着疲惫感十足,贺星给人擦完了额头的汗,想了想又越过楚辞的身体摸了摸放在里侧的被子,将其扯了过来,盖在了对方的身上。 她给人压好被角,「你睡吧。」 「要有什么不对,你唤我便是。」 楚辞打从贺星要给他盖被子开始,就重新睁开了眼睛。 看着床前细心叮嘱的某人,他微微有些晃神。 贺星虽然看不见,但自打上次过后,她对自己敏锐的感知能力就有了认识,尤其是后面经过实验,也证实了确实如此。 楚辞看她的时候,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过,也就是看上一看,贺星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这一晚,贺星在楚辞的屋子里,几乎是待到了鸡鸣才离开。 一晚上没怎么睡,贺星第二天的精气神就不大好。 她还记挂着楚辞地葵的事,所以也没有怎么赖床,早早的就去了往生堂后院,找到了钱管事,向人了解男子地葵期间要注意的事项。 钱管事对于贺星一女子来关心男人家这种事十分意外,这在大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罕见至极。 然而,贺星有心,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能数次感慨道:「这今后要是哪家郎君嫁给了姑娘,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了解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对于钱管事的夸赞,贺星不甚在意,她再次谢过了对方,便拿着从钱管事哪儿拿的男子地葵期间能用得上的东西,离开了往生堂后院。 她来时是一个人,走的时候自然也是一个人。 两家也就隔着一条巷子,这来回的路贺星走上两次后,已经大致熟悉。 贺星走的不快,但谁能想到,大清早的,她竟刚出门,就被一冲过来的人影撞到了地上。 「哎——」 「不好意思这位姐姐,不好意思......」 贺星坐在地上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一边拉了起来一边道起了歉。 听声音,似乎是个年纪还不怎么大的孩子。 「我没事。」她挥了挥手,「你怎么样了?」 「我......」 「人呢!」 「好像往那边的巷子去了。」 「走,快去看看,要让那小子跑了,可就没钱娶夫了!」 扶自己的人话且还没说完,巷子外,就传来了几道声音。 贺星明显的感受到扶自己的人手抖了一下,作势就要跑。 听了个大概,贺星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了对方的手,心知对方着急,她直道:「跟我进屋躲一下。」 有地方躲,孩子没再挣扎,紧跟着贺星就走进了院子。 第39页 追赶的人很快从巷子里走了过去。 避开了危险,贺星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人道:「抓你的人已经走了,现在外面没有声音,你可以出......」 「咚」的一声轻响,贺星的话都还没说完,站在她身前的人却是对着她跪了下去,并抓住了她的裤腿,惊恐道:「这位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我要是出去,被我娘和阿姐抓到,我就得被卖到娚院,我不想,不想被卖到娚院......」 「求你救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只要有一口饭吃,真的!」 裤子被人拉住,这阵仗贺星还是第一次碰到。「.....你先起来。」 孩子似乎很恐惧,见人没有答应,紧接着就朝贺星嗑起了头。 「求求姐姐,救救我。」 「子时一定会报答姐姐!」 前院的动静不算小,商少秦就住在前院的屋子,再加上时辰也不早了,她循着声出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怎么回事?」 她朝二人走了过去,边走还边调侃道:「大清早的,贺星,你这是欺负人了?」 「不要乱说。」贺星并不圣母。如果有弱者需要她帮忙,她又能帮,且不损害什么,她并不介意帮上一帮,但现在她身旁有楚辞,楚辞的身份又特殊,对于一切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人,她都需要额外注意。 这孩子突然出现,为了逃避家人,让她收留,在她明明已经说了一遍起身后,还坚持跪在地上,无形中给她架上了道德的枷锁,动静还吸引了他人来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以上种种,让贺星对这人的印象,都大打折扣。 她喝止住了商少秦的猜测,转而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孩子,神情渐渐变得正色且严肃了起来。 「你起来。」 「姐姐......」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 孩子一听这话,再一看贺星的这神情,不敢再吭声,只能包着眼泪水,瑟缩着站了起来。 商少秦是见过贺星如何对待楚辞的,如今瞧人这么对一个半大的孩子,她顿时就笑了,「我说你这未免也太兇了吧。」 「瞧把人吓得。」 在贺星的认识里,可没有对男人怜香惜玉这种观念。再加上她看不见,任对方长得好看还是难看,对她来说,都没什么不同,要是再哭哭啼啼,这些东西对商少秦或许管用,可对她而言,那是一点用都没有。 面对商少秦的指责,贺星并没有改变态度。 她对人颔了颔首,「麻烦秦姐先把他带到大堂,我去看看我哥,马上就来。」 「喂,你不是吧。」商少秦闻言,哭笑不得道:「人就这样扔给我?你兄长便不能晚些再去看?」 贺星嘴角往上扬了扬,脸上神情终于是缓了一缓,却是道:「谢谢秦姐。」 得了。 还是得去。 商少秦被贺星的回答打败了。 人要走,她也不能拦着,只能把目光重新放回另一人身上,笑着道:「可听见了?」 「那位姐姐现在没空,你便跟姐姐我先到屋子里坐坐吧。」 孩子看起来十三四岁,身量不高,浑身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双眼虽是怯怯的,可一眼看去,却是水灵灵的,若是年纪大些,眼波流转间,不定能迷多少姑娘。 贺星已经走了,眼前只余下一人,孩子看了商少秦一眼,弱弱对人说道:「谢谢这位姐姐。」 昨夜约明州的暗卫见面时,楚辞特意吩咐让人派个男卫过来,前院发生的事,楚辞并不知道。他昨夜睡得不大好,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被自己被窝里突然多的东西,给惊醒的。 「醒了?」 察觉到动静,贺星开口确认道。 肚子上暖暖的,楚辞摸了摸,略微有些意外,「你从哪里......」 贺星沖人笑了笑,「我找钱叔拿的。」 「钱叔说,用这个小葵汤公,你们能舒服些。」 楚辞简直不敢相信,贺星竟然会做这种事,且这人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的窘迫,实在是太让人诧异了。 「你昨晚睡得不好,再睡一会儿吧,一会儿早饭我给你端过来。」 「啊对了。」贺星自顾自的说着,临了结尾,才突然又想起了一茬,「你这样一个人不方便。」 「晚上都没人照顾你。」 「要不,我买个人来照顾你,你看怎么样?」 第24章 交心 楚辞正准备让自己人混到他身旁照顾他,贺星就提出了这个建议。 还真的是...... 不谋而合。 得了回復,贺星这边从楚辞的屋子里出来,紧接着就去到了大堂。 她想找个人伺候楚辞不假,但却并非是看中了先前那个需要帮助的孩子。 在贺星看来,对方是明州人,家在这边,而他们不会在此长久的逗留,要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跟着她们背井离乡,这种事贺星还做不出来,再来,人是普通人,不是贱籍,也就意味着不能买卖,卖身契没有,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照顾楚辞,贺星并不放心。除此之外,这孩子还有一个复杂的家庭背景,一旦对方找上门来,应付起来也十分麻烦,要是处理不好,事情闹大了,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所以,综上所述,贺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子时来照顾楚辞。 第40页 子时身形虽然娇小,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但其实他今年已有十六岁,只因打小服用了众多药物,才致使他的身子无法长高。 当接到命令要他混入这处院子,并照顾一郎君时,他原以为,任务应该很快就能完成,可谁也没想到,贺星最后会是那样的态度。 其实打从贺星让旁人带他去大堂的时候,子时就已经认识到,自己以往使用惯了的法子,在贺星那儿或许行不通了。 这人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仿佛好像能看穿他的那些把戏似的。 是他先前大意了。 事实证明,子时的猜测果然没错。 再见到人,对方听完了他事先准备的说辞,紧接着就提出了可以帮他安排工作,保证他的安全,让家人找不到他的解决法子,但就是没同意他留下来。 子时不得不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好说话的女子身上,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突破口。 商少秦在一旁看着热闹,本不想掺和贺星的决定,不过,一想到这两人尤其是楚辞那边多有不便,而这边又全是糙娘们些,估摸着贺星是不好意思提要求,她倒是有了一些动容。 于是,子时最后倒还是留了下来,贺星压根就抵不住商少秦的坚持,反而等来了对方私下一个劲的表达歉意,说自己之前考虑不周,没想到找个男子来照顾楚辞。 对于商少秦的这般热情,贺星能怎么办? 人也不是蠢的,在留下子时前,商少秦也问清楚了对方的意愿,同时也明确的告知了对方,留下的条件。对方答应了,也签了契,余下的可能面临的麻烦,商少秦也会让人解决。贺星都不用再操心,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决定了。 被留下的子时,身份至此也就有了变化。 因签了契的缘故,他主动改口唤贺星为姑娘。 贺星并不大放心他,子时能够感受到,所以这边第一天,他并没有到处乱跑,只在厨房忙活,或在院子里清洗着几人换下的衣物,表现的十分积极踏实。 贺星观察了一日,看不出异样,但她总觉得不大放心,遂把自己的这个顾虑,告诉了楚辞。 楚辞身体不大舒服,这日在屋子里休息,听完贺星的话,他眼中划过一丝意外,却是笑了一笑,道:「你这可是比我还紧张了。」 贺星和楚辞说话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点。 在楚辞面前,她神情自然又放松,瞧楚辞没怎么往心里去,甚至还调侃她,她稍稍睁大了眼睛,哭笑不得道:「感情我这替有的人紧张担心,你还不怎么在意了是吧?」 楚辞被贺星的反应逗笑了,「倒不是不在意。」 「只是这件事很好印证不是?」 「你只需派人去他说的地方,问问周围的人,是否有这个情况,岂不是就能知道对方有没有说谎了?」 「要是真的,年纪又不大,能跑出来已是勇气,这样的人,能有多少接触到地位更高的人,你且想想?」 他的暗卫,楚辞自己清楚,既然能编出这个身份,事先必然就已经安排妥当,所以楚辞不怕贺星让人去查。 贺星正为这事忧愁,楚辞的这话,却算得上是一下点醒了她,「有道理!」 她眼前一亮,笑着道:「不愧是我哥!」 「我这就让人去。」 「等等。」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楚辞呵住了贺星。 「怎么了?」贺星问。 「坐下,我问你些事。」 「哦哦。」贺星重新坐了下去,好奇道:「哥,你想问什么事?」 「你昨晚和商老闆,商议过后,可有决定什么时候离开明州?」 这个决定或多或少关系着后面他的部署,所以楚辞必须得问清楚。 贺星思忖道:「最早三天,最晚五天。」 「那你的眼睛......」 「徐大夫说,我后脑的淤血已经散了,包也在变小,之所以看不见,或许是之前的血块压倒了我的视觉脉络,恢復的可能性一半一半,她也只能是尽力帮我试试,让我不要抱过多的的希望。」 楚辞南巡的队伍已经在南下,他的人能把他不在队伍的事拖到南边行宫,但前提是他身亡的消息没有传开,若是已经大肆在发酵,他留在南巡队伍的人怕是会招架不住。 对楚辞来说,现在离开明州南下算是好事,可对贺星而言却不是。 听着贺星的眼睛治癒的可能性不大,楚辞沉吟道:「天下好大夫多的是,若是徐大夫不行,我们还可以找其他的大夫。」 贺星笑着回:「其实也还好。」 「这么些日子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看不见的生活,要真看不见,虽然可惜吧,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你......」 贺星「嘶」了一声,却是突然想起了一茬,她凑了过去,「诶,别说我,你这说的,我倒是想起件事来。」 对方突然靠近,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楚辞的唿吸滞了一下。 「你昨日说,你今天要出去联繫自己人,可你身体不舒服,院子里又多了个外人,你那联繫的人,岂不是等了个空?」 楚辞眨了眨眼,很快恢復了正常。只听他道:「倒也没有。」 「我已经联繫过人了。」 「联繫过了?」贺星微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41页 楚辞垂下了自己的眼帘,「就是今日。」 「哈?」贺星懵了,「今日?」 「你今天不是......」 他重新抬起头,嘴角带笑的看向某人,「谁说身子不舒服,就不能出门?」 贺星可还记得人昨晚难受的样子和情况,听着人出去过,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满眼不可思议,「你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楚辞昨晚就已经见过了自己人,但要在贺星这边说得过去,他还得找个时间搪塞一下。 「就今上午。」他面不改色的回着话,贺星则听的一脸震惊,「你今上午还出了门?」 不是在屋子里休息的嘛??? 楚辞发现,贺星感到诧异的时候,小表情既生动又十分可爱。 他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人轻「嗯」了一声,却是故意没有主动把后面的话说完。 贺星百思不得其解,她顿了一下,「你......怎么出去的?」 「趁你们没注意翻墙出去的。」 「你肚子不疼了?」 「比起疼,还是正事要紧。」 贺星咋舌,「你也太......」 楚辞把话接了下去,「太不柔弱没有男儿样?」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贺星回过神来,「我是想说,你心也太大了,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就不怕路上发作,没人帮你?」 「我心有数。」 贺星哼了一声,「有数你还胡来。」 「而且你出去,都不告诉我一声。」说到这,贺星愣了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她往后挪了挪,质疑道:「对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问你,你还不说了是吧?」 不是不说,其实是楚辞忘记了还有这样一茬,毕竟这个所谓的白日联繫,是他杜撰的,「不是......」 贺星趁胜追击,「你究竟拿我当自己人没有?」 楚辞笑道:「怎么会没拿你当自己人?」 「可我什么事都告诉你,结果你什么事都瞒着我?」 见贺星较真了起来,楚辞解释道:「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并不是瞒着你。」 贺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只是楚辞现在告诉她的东西太少,让她有些没有安全感,本身她就看不见了,要是再什么都不说,出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 听着对方解释,她吸了两口气,「那你现在不如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事没来得及告诉我的,这会儿一次性都与我说好,免得我为你担惊受怕。」 楚辞想了想,「暂时没了。」 「你那边的人怎么说?可有说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对方这会儿以为我已亡故,正在部署,我暂时不露面,暗中安排,等一切妥当了,再回去也不迟。」 这话本是在认真回答贺星的问题,可贺星听着,脸上却并没有露出解惑的神情,反而是将脸色沉了下去,旋即就站了起来。 「怎么......」楚辞注意到了贺星的变化,他此间刚想问怎么了,可话一开口,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中招了。 不,与其说是中招了,不如说...他这是应了贺星先前说的话。 「抱歉。」 看贺星有要离开的意思,楚辞连忙拉住了对方的手腕,「我不是不告诉你。」 「只是一些东西没顾虑周全。」 「你没问,我便没想到那里去。」 贺星心下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扪心自问,她待林辛,算得上是真诚以待,甚至拿人当了亲人。她这边和商少秦商量的事,大多都是主动和林辛说了的,包括会用什么手段去赚钱这种细节。既是分享,也是想听听对方的感受和意见。而这些对话,就发生在她和人表达自己对子时的顾虑之前。 如果她眼睛看得见的时候,或许还没这么敏感,但现在她眼睛看不见,哪怕她表现的再乐观,生活中也是多有不便的。 她无法根据对方的表情判断话中的真假和可信度,只能凭藉语气猜测。 而林辛这边,虽没有骗她,但许多事要她问了才会说,这让她渐渐的,就有些无力了起来。 心下很生气,可逃避不是贺星的性格。 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听着楚辞真诚的解释,贺星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哥。」 「我现在看不见,可我不想做一个被动的人。」 「你的秘密我可以不去窥探,但至少,你要让我了解现在的情况和局势是什么样的。」 二人结识实这么些日子以来,这是楚辞第一次在贺星脸上看到这般严肃的时候。他知道贺星对他之前的表现十分失望,他张了张口,「是我的问题。」 「我...从小便是一个人。」 「一个人努力,一个人坚持,一个人面对任何问题......」 「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和人分享过这些东西,所以......」 作为帝王,楚辞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放进心里,若帝王憋不住心事,亦或是喜怒形于色,他恐怕也没有今日了。 除去一开始的失望,认真听完解释的贺星,脸上的表情,倒是慢慢有了变化。 第25章 按压 这是两人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 贺星第一次听楚辞说,他自己之前的事。 手腕还在被人拉着,贺星站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重新坐了下去。 第42页 她反手握住了楚辞的手, 轻嘆了一声, 「有些话其实说开了就好。」 「谢谢哥, 愿意告诉我这些东西。」 楚辞是一个有自己骄傲的人,贺星能够感受得到。 要人说出自己比较无助的经歷, 确实是有些为难人。 没了解之前,贺星或许还有些委屈和失望, 但既已知人过往根源,她没有道理也没有必要继续得理不饶人下去。 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楚辞道:「让你笑话了。」 「都是自己人。」贺星脸上很快就重新扬起了笑容来, 「这有什么好笑话不笑话的。」 两人间的不愉快, 来得快去得也快, 楚辞抬头,唇角慢慢噙起了一抹弧度, 「我这边暂时不急着走, 我的人也已经安排了下去,有什么情况,只能后面再看,你现在可有什么感兴趣想听的, 但我没留意到的事, 不如说说?」 前脚才闹了不愉快,现在要是顺着杆问下去,贺星还没那么厚脸皮,她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 紧接着就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呃...也没有啦。」 「真的?」 「当下是没有了。」贺星旋即给自己找补道:「要今后有,我再问就是嘿嘿。」 楚辞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成。」 「随你。」 说完了中途打岔的话,贺星慢慢反应了过来,她「诶」了一声,却是把话题拉回到了二人先前讨论的事上,「你也是真厉害啊。」 「身体这样不服输,你还能翻墙出去。」这话一说完,贺星就将双手环在了自己身前,准备和人秋后算帐。 楚辞如实道:「最难受的是昨晚,今日白日里,我已经好了许多,也多亏了你今晨送来的那些东西和汤汤水水。」 这话倒是不假。 虽然楚辞今日白天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出这间屋子,可他的身体,也的确是因为贺星送来的东西好了许多。 贺星哼哼唧唧道:「我给你送那些东西,可不是让你糟蹋自己身体的。」 楚辞被这么一提醒,也来了些兴趣,他没有接贺星这话,转而问道:「今日你去要这些东西,钱叔就没说些什么?」 贺星闻言愣了一愣,「说什么?」 楚辞轻声笑了笑,「你一姑娘,去要这些男儿家的东西,就不怕被人笑话?」 贺星眨了眨眼,一脸坦然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笑话的。」 「你不是不舒服吗?」 「难不成这里规定女子不能去要这些东西?」 倒也不是。 只是大楚的女子,没有哪一位,能够像贺星这样,做到这种地步。 大家只会觉得,女子做这种事,有失身份,优柔寡断,没有志气。 贺星的坦荡,让楚辞诧异了一瞬,他的神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只是眼底的笑意,比先前还多了几分。 只听他不急不缓的回道:「没有。」 「没人说女子不能要这些东西。」 「只是,这种事,毕竟比较私密,便是连妻主,都嫌少为自己的夫郎这般做。」 「也幸亏我二人事先就表达了是兄妹,若不然,光凭你这个举动,钱叔怕是要误会了。」 贺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不过,时代背景不同,她倒也也能理解。 「原来是这样......」 楚辞点了点头,「今后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 贺星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要做?」 「要遇到你不舒服,难不成为了避免误会,就让你不舒服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辞解释道:「世上女子大多不耻做这些事,你这般要是被人发现,怕是要被他人笑话。」 贺星不大认同的摇了摇头,「面子难道比身体重要?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她小时候吃百家饭的时候,看的脸色可比这多得多,说实话,要说被人笑话,贺星还真不怕。 楚辞一愣,他张了张口,「大楚有你这样想法的女子,怕是没有几个......」 贺星笑道,「遇到我是这少数的这几个,你可觉得丢脸?」 楚辞有些哭笑不得,「你既不怕,我岂有怕的道理?」 「这不就对了?」贺星继而道:「不用过多的在意他人眼光,最后受累的是自己。」 「人活一世,自己开心舒服是最重要的。」 这是贺星这么些年来,看的最明白的一个道理。 楚辞听着这话,心下默念了一遍,原本还有些拥堵的思绪,经贺星这么一提,却是豁然开朗了起来。 「不错。」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擦了一下,唇角一边微微上扬,一边缓缓复述起了贺星的话,「人活一世,确实是自己开心舒服最重要......」 如果说之前,楚辞的决心还不是十分坚定的话,至此,一些决定,却是在他的心下彻底的扎起了根,连带着他看贺星的目光,也变得坚定和耀眼了起来。 贺星虽能感受到楚辞在看向自己,却无法看见其眼中情绪的变化。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给楚辞带去了怎么样的影响,自然也不知道,正是她的这番提醒,让两人的羁绊,越发的深入了起来。 明州城很大,毕竟是大楚的三大港口之一,这里的经济发展,远比其他沿海地区要富庶的多。 虽然大的南北市场被部分人把控,不过,小买卖小生意在这些地方却也意外的不错。寻常人家走南闯北一通,赚些银钱养家是没有问题的。 第43页 贺星的目标和野心都很大,她的眼睛虽然暂时看不见,可这并不影响她去考察市场。 往后两日间,只要不是治病,她都会跟着阿齐或者商少秦,出去看看。 子时在来到院子的第二天,在身份被核实之后,贺星对人敲打了一番,便让其去伺候楚辞了。 楚辞没有对子时掩藏自己知道他身份的事,但因为没有暴露他真实的身份,所以子时只拿他当成了其他暗卫。 在贺星不在家时,两人也会就现在的形势聊上几句。 先前遇到暗杀与海难时,楚辞的近卫损耗了一些,但他且能活下来,楚辞相信,他的近卫不至于全军覆没,所以,在联繫上皇室安插在明州的暗卫后,楚辞不仅对后面的许多事做了部署,还让人立马去联繫先前在海上失踪的那一批人。 两日过去,这边已经有了消息,是夜,等到所有人都睡了,楚辞便换上了夜行衣,小心的熘出了家门。 一处隐蔽的院子里。 楚辞一走进屋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对方见到楚辞,顿时十分激动,「主子!!」 担心身份暴露,楚辞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帝王威压一来,宋庄顿时噤了声,可眼圈却忍不住红了一红。 这人是楚辞的御前四大近卫之一,年纪不大,是楚辞六岁时,亲自选拔出的人。 相较于其他人的稳重,宋庄虽然一身魁梧,然而却有着男子一般的性子,十分爱哭鼻子,不过,尽管哭的厉害,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打架时的兇勐。 整个大楚皇室,只有两个人知道楚辞真实身份的秘密,一个是他已经病故的父君,一个就是尚在照顾他的总管安叔。 其他诸人,哪怕跟着楚辞时间不短的四大近卫,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自表明自己是羽林使后,明州的暗卫当下全听楚辞的命令。这间屋子里这会儿算上楚辞一共有四个人,既然人已经见到,手下便回復道:「羽林使,人已经在这里了,您看看可是您要找的人?」 楚辞面无表情的轻「嗯」了一声,「人没问题。」 他随即道:「所有人都过来,我要听听这两日你们调查的结果。」 「是。」 宋庄有许多话想和楚辞说,可自家陛下在办正事,她便是再着急,也只能忍着等其他事处理完了再说。 「回羽林使,这是下面的人这两日收集起来的明州的富商大贾,这本册子上,还附带了这些富商大贾与明州权贵的姻亲关系,以及一些主要的产业,总的来说,这些富商大贾家中,多少都娶了一些权贵家不受重视的庶子,或者有着连襟关系,因没有嫡子嫁入这些人家中,且这些人家来往并不密切,暗卫起初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楚辞拿着名册,认真的翻了一翻,他头也不抬的问:「明州的暗卫一共有多少人?」 「回羽林使,一共一百五十三人。」 要培养一个暗卫不容易,要培养一个能文能武还要能打探消息的暗卫,更不容易。 所以,暗卫的人数往往是在精不在多。 随着册子的翻阅,越往后,楚辞的脸色就越难看,终于,当一本册子翻完,他唰的一下,就将册子合上,旋即冷眼看了过去,「你可知,明州乃至整个大楚的经济,正在被这些蛀虫蚕食干净!」 「属下知罪!」屋子里的两名暗卫,当即就跪了下去。 楚辞冷笑了一声,「知罪?」 「我看是这日子太平太久了,久到你们这些人,早已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属下不敢。」 若不是欺上瞒下,懈怠敷衍,何至于十几年来,都没人留意到此间南北存在这么大的问题。 楚辞紧了紧自己的双手。 这边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给我继续查。」 「以首富陆逊庭为目标,严格监督与之密切往来的众人。这本册子上的所有人,当即传达下去,让暗卫收集他们的暗中操纵南北经济以及市场的所有证据和线索。」 「这期间,所有人戴罪立功,若无法完成任务,按暗卫卫规处置,若再有人欺上瞒下,敷衍了事,亦或是背信弃主,投靠他敌,以极刑处之。」 「是!」 解决完经济的事,还有暗杀的事。 但这点即便不用审查,楚辞也能猜到是哪些人在这里动的手脚。 两名暗卫很快出去,只留下了宋庄还站在楚辞后面。 宋庄见自家陛下脸色出奇的难看,这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介绍自己那边的情况,就听到自家陛下唤她的名字了。 「宋庄。」 「属下在。」 「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是。」 贺星的眼睛这么几日下来,依旧没有什么成效,又是一次问诊,徐长行检查了一通,发现贺星后脑的包已经彻底的消了下去。 她一边收回自己的银针一边说道:「淤血和血块已经散了,但你眼下发黑,最近在想什么?」 贺星笑了笑,「并没有想什么事,只是喝的茶水有些多,或许有些影响晚上的休息。」 徐长行其实没兴趣去好奇贺星的私事,「我不管你最近在想什么。」 「你要是想让你的眼睛早些好,就别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让自己心烦。」 第44页 「好。」 「你这眼睛我能用的方法都用了,目前只有一种法子没有试过。」 「是什么」贺星问。 徐长行思忖道:「既是受到重击才双目失明,或许你这边再受一次,亦或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一下,或许会转好也不一定。」然而,话至一半,她却是又话音一转,「只是——」 「脑袋金贵,重击力道拿捏不好一不小心就容易没命,我可不敢轻易给你尝试这个。」 贺星认真的点了点头,「好,谢谢徐大夫。」 「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徐长行轻呵了一声,倒也没否定。 从往生堂出来,贺星凑巧碰到了商少秦回来。 两人一道走进屋内,贺星边走边问:「秦姐,今日收穫如何?」 「尚可,现在不说明州所有,至少港口一带,几乎都已听过了我万宝斋的名号,只是投名的人,现在尚且不多。」 「不急,消息发散需要一些时日,我们只需等上一段时间来看便可。」 商少秦显然也是认可贺星的这个看法的,她笑着道:「这个主意是真不错,贺星啊,秦姐是真的佩服你。」 这两日,她们并不在明州做任何生意,只是租了一个场地,摆上了展板,挂上了他们的通告。 通告上写着,魏兰万宝斋即将举办首届万宝群英比试会,群英比试会主要比试技者的手艺技巧,所有比赛的首饰材料,皆由万宝斋统一准备,凡经过初选的选手,可获得500文钱,经过二轮比赛的选手,可获得一两银子,进入决赛的选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可获得十两银子以及万宝斋首饰一副,以作为参赛奖励,最后决赛的前三甲,奖金分别是100两,80两,60两银子。与此同时,前三甲将还能额外获得与万宝斋合作的机会。最后普通百姓们还将投出最受百姓喜爱奖的作品,这个作品的作者,也能长期与万宝斋合作。万宝群英比试会为期五天,时间是下下月的初十,欢迎大家前来参与。 魏兰是福州的州府,若是陆路,离明州大概有半月的路程,若是水路,则大约需要10日,这儿是商少秦的家乡,万宝斋也是她目前手下唯一还在盈利的门面。 他们暂时没了南北市场这条倒卖的路,就只能着眼于当下仅有的条件。而想要把一通生意做大,光靠一个人的本事是不够的,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人才作为一个企业的活力。 但目前他们最缺的,恰恰是人才,既然如此,想办法招纳贤士,就成了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举办一个大型的比赛,靠丰富的奖金吸引人才过来,分别设置两个奖项,一个是比赛前三甲,由富贵人家和达官贵族投出,一个由普通百姓投出,最后选出的四个人,前三人走上层高奢路线,后一人走普通群众路线。 都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在通讯信息不发达的大楚,这无疑是最快打开市场和口碑的一个途径,他们要做,就要做最好最大的。 而这个比赛的结果,既能拓宽万宝斋的知名度,又能选出技巧上的佼佼者,即便到时重金挖掘,也价有所值,可谓是一举数得。 商少秦不懂做生意,可第一次听到贺星的这个计划时,她也不由得为她的这个想法暗自称奇。 当下报名的人虽然不多,但了解详情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以至于她这边被拌住了身子,到了午时才回来。 面对夸赞,贺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要能帮到秦姐,那才是最好的。」 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偏偏她欠了人这么多人情,贺星不确定自己这个建议最后能否成功,所以这两日,她除了治病,便是在屋子里完善这个活动的所有方案,偶尔也会去楚辞那边,却是把具体想法告知对方,让楚辞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找寻自己这个活动的漏洞。 「你这就与我生分了啊。」商少秦笑着将手搭在了贺星的肩膀上,「走,我们吃饭去。」 「吃饱了,才好干事。」 「也不知道子时今中午做了什么吃食,我现在饿着,能吃下三碗米饭。」 万宝群英比试会在下下月初十,现在算下来,还有五十多天。这五十多天,他们既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回事,还要回去准备,其实时间是有些紧的。 所以,经过商讨过后,众人决定明日离开明州城。同时,为了方便宣传,她们最终分成两路队,贺星因为眼疾多有不便本该走水路,但据说陆路的下一个洲府也有一位比较有名的大夫过后,商少秦便决定让她走陆路,由她走水路。 她把阿齐给了贺星,同时还留下了两个下人,加上子时楚辞,最后贺星的队伍中一共有六个人。 贺星要离开明州这个事,楚辞两日前就已经知道,他这边抓紧部署好,差不多也到了要南下和自己的队伍会和的时候了。 因为要宣传的缘故,这段本来半个月就能到达目的地的路,贺星和商少秦约定的时间是一个月。两人分离之前,贺星找商少秦谈了半宿的话,主要是叮嘱沿途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她先到了魏兰要做什么事。这些商少秦都一一的记了下去。 由于出发前一晚谈的有些久,第二日离开的时候,贺星便显得有些没睡醒。 她们租了两架马车,贺星与阿齐和一名下人一辆,楚辞则和子时一辆,由另外一人负责驾车。 第45页 这两名下人,负责给贺星驾车的叫商金,负责给楚辞驾车的则叫商银,大家都称二人为阿金阿银。 马车驾了一上午,贺星就几乎睡了一上午。 他们中午的时候,没有赶到下一个城镇,便只能在路上找了一条小溪用餐。 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贺星一下马车,浑身便腰酸背痛了起来。 「唉哟——我这老腰餵......」 心想着贺星多有不便,楚辞一下车,就朝贺星这边走了过来。他听着人叫唤,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 贺星听出了这是楚辞的声音,她转过了身子,「哥,你笑什么?」 楚辞上前一步,自然的扶住了贺星,把人往休息的地方带,「你年纪才多大,就老腰老腰的称唿了。」 贺星笑了笑,「哎,这是夸张的说法,知道不?」 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感慨道:「早知道,窝就不在马车上睡觉了......」 考虑到贺星的情况,大傢伙把休息的地方选在了马车不远处,没走几步就到了。 楚辞自然知道贺星为何今日会这么困,他劝道:「还是早些休息吧,莫要熬夜。」 「别年纪轻轻,给熬夜熬出问题来。」 贺星沖人眨了眨眼,「我有分寸的嘿嘿。」 楚辞拿贺星没办法,再加上熬夜这种事,也不是天天都熬,他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再继续唠叨下去。 一行几人午饭简单吃了些干粮,看着天色似有下雨的样子,心想想着早些到达城镇既能休息,也能宣传活动,稍作休息后,就又赶起了路。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成功赶在暴雨下大之前,进入了县城,并找到了落脚的客栈。 为了节约房钱,贺星这边只开了3间屋子,她和阿齐睡一屋,楚辞与子时睡一屋,余下的阿金阿银算一屋。 恰逢下雨,街上定然没有闲人,贺星索性让大家都在客栈内休息,时间很松裕,这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如果忽略晚上阿齐响彻屋顶的打鼾声的话。 贺星前一日本就没有休息好,路上坐了近一日的马车,屁股都坐的快散架了,就指望着晚上能够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这一晚,贺星几乎是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日,楚辞看着贺星没精打采的样子,未免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贺星哈欠连天,「别提了......」 她哭丧着脸,无比悔恨道:「今晚我再也不为了省房钱,和阿齐一道睡了。」 楚辞听着觉得有些好笑,遂问:「阿齐昨晚怎么了?」 贺星擦了擦自己打哈欠流出的泪水,「她打唿噜,差点把屋顶给掀了。」 「那你今日还要去街上?」 「嗯啊。」贺星点了点头,「早上去,下午继续在车上补觉吧。」 楚辞还记得某人昨日只坐了一天马车就叫唤的事,他提醒道:「你不是说,早知道在马车上睡觉会腰酸背痛,就不睡了么?」 「到时来看吧,这路颠簸,腰酸背痛那也是没法的事。」 楚辞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没说。 贺星去外面挂通告的时候,楚辞并没有跟去。 他对外说的是去买些东西,不过,以贺星和他现在的默契来看,有些东西,不用说彼此都懂。 大傢伙依旧是分头行动,计划如约进行,在出了明州的第一个城镇,他们只待了一晚,下午便又离开了。 到了傍晚,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这次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到了城里。 有了前一晚的教训,这一次,贺星忍痛,开了六间屋子。 她给楚辞开的是最好的,其他的几人,包括她自己,住的都是普通单间。 吃完了饭,再泡了个热水澡,贺星身上的疲惫少了一些,可也只是少了一些而已,她身上依旧是疼的厉害。 贺星这边穿着衣裳时,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是我。」 外面有人,贺星动作一顿,「哥你有什么事么?」 隔着屋门,楚辞道:「来看看你。」 「哦哦,你等一下。」不好让人久等,贺星穿衣裳的动作不由得都快了一些。 楚辞在外面没有等上多久,眼前的屋门就开了。 屋门里的人明显刚沐了浴,小脸红彤彤的,身上还带着丝丝热气,许是由于衣裳系得急,领口处折了一些进去,露出了胸前的一点肌肤。 入眼看到这个画面的楚辞,明显的愣了一下。 贺星对自己当下的情况不大清楚,她沖人笑了笑,紧接着就侧开了身子,准备让人进来,「哥,你还没休息?」 「想着你说腰酸背痛,便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人走了进来,贺星顺手将屋门关上,转身回道:「痛还是有些痛,但多亏了你今天买的棉被垫在车上,我才不至于像第一天那样浑身不舒坦。」 楚辞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都哪里疼?」 她笑了两声,「主要是肩膀和腰,不过今晚我睡一觉,估计要好很多。」 「我会一些按压舒缓的手法,你躺床上去趴着,我给你按一按吧。」 「啊?」贺星没想到楚辞会这么说,她忙道:「不不不...不用了吧。」 「我其实也还好。」 第46页 楚辞看了眼贺星放在腰上的手,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从你今日下车开始,你捶腰和肩膀的次数,已经不下十次,就现在你的手都还放在腰上,你确定还好?」 贺星曾经以为,坐马车是一件比较好玩的事,但真当她一连坐上七八个小时,再在看似平坦实际马车跑快一些依旧颠簸的官道上坐上两天,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找不到原来的位置了。 不过,以上虽是她的真实感受,可要楚辞帮她按摩,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主要是这两晚没睡好嗷......」 故意戳了一下某人的腰,见贺星变了声调,楚辞轻笑了一声,故意等着贺星回答。 被戳穿了事实,贺星讪讪的笑了笑,「那啥......」 楚辞直接拉起了贺星的手,把人往床的方向带去,「我是男子,有且大大方方,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人确实坦坦荡荡的,自己这边扭捏着,反倒是像是有什么隐情似的,贺星被说的老脸一红,只能解释道:「这不是怕给哥添麻烦嘛。」 「躺下吧。」 「只是帮你缓解一下疼痛,你别多想。」 楚辞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正经。都到了床边了,贺星也不好在拒绝楚辞的好意,也只能脱了鞋子趴了上去。 「一会儿力道要是重了......」 贺星朝人笑了笑,「告诉你是吧?」 「不是。」楚辞抿了抿自己的唇角,将上扬的弧度压了下去。 「不是?」 「力道重,记得别叫出来,免得惹人误会。按压得用力些,才有作用。」 「噢噢......」贺星趴在床上,她手抱着枕头,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两只手,她这边刚想回应一下自己知道了,结果下一刻,肩膀上的手就开始用力了,若非她这边收音收的快,还真就这样叫出了声,「我知啊唔——」 手下的身子突然就紧绷在了一起,楚辞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松上一松,只听他道:「现在或许有些痛,一会儿按完就好了。」 「若是痛,暂且忍一忍。」 贺星理想的按压,是很舒服的按压,结果谁能想到,楚辞的按压,竟然会是这样,她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骨头传来了「咔嚓咔嚓」响的声音。 未免自己叫出来失态,她只能把头埋到枕头里,呜呜的叫了两声。 楚辞认真的给贺星按了估摸着有半柱香的时间,等到他这边按完,他抬头一看,贺星的汗水都给疼出来了。 他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这么疼?」 贺星欲哭无泪的转过了自己的脑袋,问:「哥,你给几个人按过这个?」 楚辞嘴角微扬,「你是第一个。」 贺星勐地吸了口气,顿时倒了下去。 「教我的师傅说,第一轮是这样,第二轮就好了。」 贺星垂死梦中惊坐起,震惊道:「还有第二轮?」 「嗯。」 「第二轮力道要轻上许多,按完会很舒服。」 贺星吓得往床里面缩了缩,「你刚才第一轮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看着贺星这个反应,楚辞笑了笑,「你且信我。」 贺星现在觉得自己的背好像比之前更疼了,她一脸不相信的道:「我不大想信你怎么办?」 「要是不舒服,我今后再也不给你按了,如何?」 说实话,贺星还是不大想,可楚辞确实也是一片好心,她只能半信半疑秉着捨身赴死的态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是不舒服,一会儿我让停,你就得停下?」 「好。」楚辞十分干脆的就应了下来。 得了承诺,贺星最后慢慢的挪回到了自己之前趴着的位置。心想着早些结束早完事,她趴好后,就再次将头埋了下去,认命道:「你按吧。」 楚辞被贺星的反应彻底逗笑了,与此同时,他的眼中也划过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只不过,贺星无论是把头埋没埋进枕头里,都註定看不到了。 肩膀上再次多了一双手,贺星身子颤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发现,楚辞是真的没有骗她。 这一次,人的手力道轻了不止一星半点,她的肌肉,在楚辞按了一会儿后,也开始慢慢的放松了下去。 「我可有骗你?」 耳旁传来询问的话,贺星没忍住笑着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了起来,「没......」 「陛下,这个位置,多数女子此处都较为敏感,行房事时,可以让侍君们触碰此处。」 「房中术若是习好,今后能有助陛下调节内需,采阳补阴......」 耳旁隐约迴荡起了当初被逼着看欢喜佛时,教习公公的话,床上的人身体已经放松,回过神的楚辞,将此间按压的手,渐渐的便变成了单手握在一起,食指稍稍弓起,沿着贺星的嵴椎,从上慢慢的滑了下去。 第26章 开窍 贺星并没有睡着, 背上的力度适中,虽然心下觉得就这样享受人的服务厚脸皮了些,可她这会儿又忍不住贪恋这片刻肌肉放松的感觉, 屋子里很安静, 贺星这边正寻思着要找些话题来说的时候, 她的背后, 却是突然传来了一股酥麻之感,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这成功让贺星惬意的神情, 突然僵了一下。 楚辞坐在床侧,自转换手法的那一刻, 他就观察起了贺星的反应。 第47页 见人果真有了变化,他敛了敛目, 明知故问道:「可是不舒服?」 酥麻感来的很突然, 贺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有些新奇, 又有些不可思议,面对楚辞正常的询问, 贺星连忙将自己的异样掩饰了一下, 「......没」 楚辞重新恢復了正常的按压手法,面不改色道:「你的身子有些单薄,我此间按下去,全是骨头。」 异样不过一瞬, 紧接着又没了, 人在认真的帮自己,贺星倒没有怀疑楚辞,她笑了笑,接下了对方的话, 「我恐怕是吃的多,不怎么长肉那一类。」 楚辞继续按着,「你身上没有肉,所以坐两天马车,才会这般难受。」 「你不也没什么肉......」贺星有些不服,可把这话一说完,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诶,就是啊。」 她坐了起来,「你这两日也是和我一样做马车,身体也是没啥肉,瞧我这粗心的,你身体怎么样?可难受?」 因为贺星突然的动作,楚辞一顿,他的目的还没达到,是以听完贺星的话,他就将人重新按了回去,「我不像你。」 「我并不难受。」 贺星表示不大相信,可还没等她说话,她就被按回了床上。 「哥,你别骗我啊,我这一女子都受不了长途跋涉,你一男......」 楚辞轻声笑了笑,打断道:「我打小习武,骑马射箭不在话下,才不像你。」 「啊?」贺星眨了眨眼,「那队伍里,难不成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难受?」 楚辞点了点头,「似乎是这样。」 贺星觉得有些丢人的嗷了一声。 这要在之前,有人告诉楚辞,女子坐马车坐了才两日,比男子还娇贵,楚辞指不定会觉得这人难成大器,可对方是贺星的话,他反倒是觉得有些可爱,于是破天荒的宽慰道:「未曾出过远门的人是这样,不必放在心上。」 贺星仔细的想了一想,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像她这样。 她在现代坐惯了平稳的交通工具,而大楚土生土长的人对颠簸的马车却是早已习惯,再加上她这两天没有休息好,其实...... 也不是很丢脸嘛。 对于楚辞的话,贺星因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和自我安慰中没有立马回答。 楚辞瞧人有些发愣,他低头无声笑了笑,手上的按压手法,也旋即有了一些变化。 贺星这边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理由,正打算和人将这个话题揭过去的时候,哪知下一刻,她身体就再次传来了异样。 这一次,毫无准备的贺星,直接打了个颤。 「可是按疼了?」 身后旋即传来关切的询问声,明明人是好心帮自己,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身体一而再的出现情况。 心知这按摩是不能再继续了,贺星连忙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一压,笑着道:「没呢......」 她再一次坐了起来,却是将楚辞的手从自己背上按了下去,「哥你的技术这么好,.我只是突然想起,你已经按了好一会儿了,要再按下去,别我的腰酸背痛好了,你的手却酸了。」 楚辞「思忖」道:「这些力道倒不至于......」 贺星不容置疑的按着楚辞的手侧身坐到了床边,一脸正色道:「不是至不至于的问题。」 「是我哥不能累着的问题。」 「哥,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楚辞浅笑着确认道:「真不用再按一按?」 「不了不了。」贺星嘿嘿笑了两声,「哥你刚才按得那几下,就挺好的了,我现在浑身通畅。」 楚辞点了点头,「有效果就好。」 他站了起来,「行了,你也累了两日,我便不耽搁你休息了。」 「据说这套按压结束,人晚上都要好睡一些,你且看看,有用没用。」 察觉到对方的动静,贺星嘿嘿笑了两声,也跟着站了起来,「成。」 「哥我送你出去。」 「不过是几步路,用不着送。」楚辞拒绝了贺星的提议,「我走了。」 「门我会替你带上的。」 贺星还没来得及插上话,楚辞就已经起身了。因着看不见,她的反应要慢人一些,「诶......」 「记得早些休息。」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开门关门以及楚辞叮嘱的声音。 没能送成人,贺星却还是等楚辞彻底离开了,才重新回到了床前。 细想着自己先前身体的反应,贺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连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给统统都抛了出去,随后便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睡觉。 另一边,回到自己屋子的楚辞,并没有立刻上床睡觉。 子时很快走进了屋子里,此间先是递给了他一样东西,紧接着方附耳说道:「章洲那边,已经吩咐了下去,最快三天,就能有消息。」 不同于在贺星面前时不时嘴角噙笑的样子,这会儿的楚辞,表现的十分平淡,他「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有情况及时回禀。」 「是。」 子时识趣的很快退了出去,只留下楚辞一人,在屋子里看着密信。 密信经过特殊处理,需要一些技巧才能看见上面的字,楚辞看完之后,随手就将信纸放在了桌前的烛火之上,任其慢慢点燃,很快,蹿起的小火苗就照亮了他的脸庞。 第48页 淮安王有心谋反,这几年野心越发明显。此次南巡,正是大好的机会,她抓住了,也真的险些做到了。 既然早晚都得除掉这份威胁,不如就此机会,将人一干党羽,一网打尽。 现在已经有消息传出,他并不在南巡队伍中,相信不过三天,就会有人沖入自己的座驾,去证实这个消息,或许再过四五日,他的尸首就会在海边被人发现。 淮安王一直以来都十分谨慎,正所谓不破不立,那就让人先得意一会儿,真信了他已亡故,到时再出手也不迟。 自联繫上宋庄开始,楚辞心下就已经有了计划。 只是...... 一想到现在计划已经开始实施,算下来,自己和有的人至多只有半个月的相处日子,楚辞的目光,便不由得沉了一沉。 ......半个月 火苗即将烧到手指,楚辞眼也不眨的将残纸扔到了空中,让其在最后一瞬间,燃烧殆尽。 半月有半月的接触法,他今日已经开始出手,若是最后不能如愿得逞....... 念及此,楚辞倏尔笑了笑,旋即就释怀了。 没有不可能。 无论如何,他都会成功。 * 贺星累了两天,楚辞又帮她一通按压舒缓了疲惫的身体,她这一晚睡得格外的早。 到了半夜,贺星突然感觉,似乎有一个东西贴了上来,紧接着,她的腰上也突然多了一抹束缚感,再然后,她便感到身前突然一凉。 眼前漆黑一片,贺星睁开了眼睛,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耳垂,就被温暖包裹了。 贺星吓了一跳,直接叫出了声,「谁!」 她作势欲推开对方,可还没等她动作,她身后的人就出声了。 「是我.......」 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贺星唿吸滞了一下,「哥?」 「嗯~」 人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上,贺星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只能颤着声问:「你你你...你怎么回事?」 「我怕黑,想要人陪陪我。」 话虽说着陪,但手却在往上走,贺星连忙压住,一脸惊恐道:「哥,子时呢,你找他陪你啊,你怎么来找我了?!」 「你......」 「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什么......」 贺星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想把人推开。 只是,贺星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开展,她身后的人,却是突然翻身,来到了她的身前。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庞,更重要的是,对方身上,未着寸缕。 仅一眼,贺星就僵在了原地。 屋子里明明漆黑一片,可贺星也不知为何,即便如此,她也把眼前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楚辞的模样。 在贺星贫瘠的词彙中,她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好看。 当然,让她身形成功定住的,除了眼前之人的模样以外,更多的,还有对方的身材。 尽管贺星努力让自己不去往下看,可先前仅是一眼,她就可耻的将某人给看了个全部。 乘着贺星发愣的间隙,楚辞俯身,将她面对面抱进了怀里。 他来到贺星耳旁,轻声说道:「你喜欢的,对不对?」 贺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态度坚定,可自看到某人之后,她却是像被人定住了似的,她心里想着拒绝,然而身体任她如何反应,都没有再动上一动。 楚辞紧接着就抓住了贺星的手,「这里你以前碰过......」 「还有这里......」 贺星的手颤了一颤,她很快听到了一声轻笑...... 清晨的客栈,一大早就有客人起身退房。 走廊上发出「咚咚」的脚步声,客栈隔音不好,很快就有屋子的客人咒骂了起来。 倏地睁开眼睛,贺星紧接着就大口的喘起了气。 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床侧,结果发现自己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她愣了一下,下一刻手就颤颤的伸了过去。 没人。 意识到之前发生的是做梦,贺星当即羞愧的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天,她昨晚都做了些什么梦。 怎么会梦到...... 一想到梦里的画面和发生的事,贺星羞愤的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嗷嗷的在床上扳了两下。 太可耻了。 睡是睡不着了,身上出了一身汗不说,嘴里还口干舌燥的厉害,贺星平復了一下心情,片刻之后,她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子里应该放了茶水,贺星本是想下床去喝上几口,压压心底的邪火,结果刚翻身准备下床,她就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身体某处的异样。 贺星身子一僵,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用手碰了碰,大楚女子没有月事,所以这只能是...... 意识到是什么情况,贺星老脸顿时就是一红。 楚辞昨晚会选择给贺星按压,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想让贺星意识到,他们之间,除了兄妹之情,其实还可以有其他。 他只在整个过程中按了两处容易引起女子情动的地方,且时间还是分散的,并非是一鼓作气弄得贺星下不了台。 见贺星有所反应,他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所以最后也没有再为难某人。 子时已经告诉了他,当日他试图留下时,贺星对外人的反应。 第49页 直接又防备且意识坚定,并非因他表现的柔弱无依就加以怜悯,寻常女子吃的那一套,贺星根本不吃,越是显得柔弱可怜,她的反应只会越冷漠,这个性格,简直棘手,所以,子时对贺星能待楚辞那般好,表现出了十足的诧异。 听完子时的话,楚辞也是默了好一会儿,同时颇有些哭笑不得。 人曾经说欣赏他,楚辞一开始并没有当真,可对比子时过后,他反倒是真的信了贺星的话了。 她沉着冷静又聪慧,偏偏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有开窍。 现在他想要人开窍,能着手的地方不多。不到万不得已,楚辞并不想走到最后那一步。 你情我愿的事,要比他单方面好得多,若要说有什么对不住人的,可能也就是他们二人这缘分,只能维繫十几天的时光,就得结束。 不过,这种事,女子总归是不吃亏的。 到时他再多给她一些补偿......想来,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27章 离开 * 众人到的第二个落脚的城镇, 名为玉水城,城镇规模不小,阿齐阿金早早的就打点摊位去了, 最后的位置选在哪里, 要等等才能知晓, 于是乎余下的四人, 并未急着出门。 楚辞要照顾贺星看不见的情况,两人自打结伴之后, 都是一道用的饭。 楼下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贺星和楚辞在屋里用早饭时,阿齐和子时并未候在一旁。 桌子上放着简单的稀饭与包子馒头, 还有两碟小菜, 楚辞把勺递给了贺星, 自然的问:「昨晚睡得可好?」 要说昨晚睡得如何, 难免就会想起一些别的情况,贺星拿勺的手抖了一下, 为了掩饰异样, 她紧接着就笑了两声,「多亏了哥你。」 「我昨晚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如今浑身都通畅,只觉精力十足。」 余光瞥见贺星下意识的反应,楚辞嘴角噙起了一抹兴味的笑, 「是么?」 贺星好笑道:「我还骗你不成。」 「那我今晚继续给你按按吧。」楚辞道。 「别别别.....」贺星连忙拒绝, 「哥,我当下就挺好的。」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不用再麻烦了。」 话一说完,贺星就感受到了来自楚辞的目光, 她不免有些紧张,但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此间明明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可贺星却觉得有些漫长。 片刻过后,她听到了身前的人笑了一声,反问道:「不是嫌我按得不好?」 「谁说的?」贺星正了正自己的脸色,「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楚辞挑了挑眉,「可你先前那反应,说着我按着好,为何又拒绝的这般干脆彻底?」 贺星嘿嘿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累着我哥么。」 「且昨晚按的效果都达到了,我哪能继续厚脸皮让哥给我再按下去。」 「哥,你说是不是?」 不想自己再按,看来昨晚的效果应该是达到了一些,若不然,有的人脑子里还没那么些意识的话,不该拒绝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念及此,楚辞压了压自己略微有些上扬的唇角,他将放着馒头的碟子推到了贺星身前, 转而道:「好吧。」 「说你不过,不按便是。」 「这粥快凉了。」 「先喝粥。」 没再执着于按压,这事也应付了过去,贺星脸上倏尔噙起了一抹笑来,「好勒。」 「都听哥的!」 虽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四下没人的时,贺星喜欢在吃饭时给人说一说后面的安排,并听听楚辞的建议。 于是,这边才喝了几口粥,她就没忍住开口说起了后面的安排。 想要达到魏兰,这期间要经过两个大洲,十三个城镇。那位江南名医位于两洲交接之处,要不耽搁,离此处大概还有七天的路程,贺星已经选出了十三个城镇中,规模较大的五处,在这些地方,他们停留的时间在3-5天不等。而当前他们休息的地方,属于小镇,停留一日,便也够了。 贺星说话的时候,楚辞认真且安静的听着,等到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方才缓缓开口道:「我这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贺星赶忙将最后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粥喝完,「唔,什么事?」 楚辞坐的笔直的看着贺星,他顿了一顿,到底还是把计划说了出来,「我大概,半月之后,就得回去处理家事。」 「哈?」这个事颇有些出乎贺星的预料,她放下了手里的碗勺,疑惑道:「这么快?」 氛围似乎有些冷了下去,瞧贺星的神色也正色了起来,楚辞笑了笑,「也不算快了。」 「你不是说,我有什么事,也要告诉你的么?」 「这次,可不是你问我才说的。」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贺星也不知道为何,她心底并没有为楚辞的这个变化感到十分开心。 她快速的擦了擦嘴,边擦边问:「你那边都安排好了么?」 「嗯。」 「你这样回去,可有危险?」 楚辞解释道:「我的人到时会来接我。」 半个月...... 贺星不是没想过楚辞会离开,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一刻,她心底突然多了一种莫名的说不清的感觉来。 「那我有没有什么,是能帮到你的?」 第50页 有。 但不能直说。 楚辞浅浅笑了笑,「我今后用钱的地方或许不少,不如你努力多赚一些钱?」 贺星问了话后,其实就有些后悔。 以她当前这个情况,不是累赘便不错了,何谈帮忙。 楚辞的回话说的很好,既免去了她的尴尬,还不显刻意,但贺星依旧开心不起来,她抿了抿自己的唇角,犹豫的问:「这样的话...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出意外,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只是,这样说的话,就会紧接着许多问题,楚辞眼帘微垂,面不改色的回道:「这要看到时处理的速度。」 「快则一月,慢且不定。」 贺星的情绪明显的淡了下去,楚辞眼睛微微动了动,他想了想,还是以轻松的语气说道:「到时我那边处理好,说不定还能来参加商姑娘的万宝斋以及群英会。」 现在离群英会还有五十多天,半个月后离开的话,顺利一个月搞定,算下来,还真的差不多就是群英会召开的时间。 贺星听到这,脸上方才有了变化。 她先是嘆了口气,「行叭。」 「哥这边暂时用不到我,那我就尽量多赚些钱。」 紧接着,贺星话音一转,颇为认真且期待的看着对方道:「但小妹第一次做生意,哥你作为家人,必须得来。」 「到时我让人给你安排间最好的屋子最好的看台位置,你不许嫌弃我那弄得寒酸或者不好。」 自己现在帮不了人,这个是事实,担心拖累自己不告诉她计划,贺星虽然不贊同,可她却没有底气去反驳。 贺星并非是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人。 当前的事她决定不了,那就只能努力增强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强大,今后方才不会再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并重新振作了起来和楚辞谈起了条件。 楚辞看着贺星的变化,不由得笑了一笑。 「好。」 「你努力做便是。」 「我来捧场。」 贺星把楚辞的话当了真,她乐呵呵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 这个承诺或许不能自己亲自兑现,但答应了的捧场,他必然会让人办到。 楚辞如是想着。 此间屋子里用完早饭,时辰已经不早。贺星还有正事,而楚辞一向是不与她一道,所以饭后两人便各自去做起了各自的事。 贺星得了承诺,在楚辞面前表现的十分满足,可等到离了人的视线,她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姑娘,姑娘?」 摆个摊位,张贴公告,然后设谘询处,提供谘询、报名等服务。 这活贺星已经做了好几日,可阿齐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姑娘走神的时候。 桌前的人站了有一会儿了,偏贺姑娘看不见,人叫了一声也没应,阿齐这才喊了贺星两下。 听着熟悉的声音,贺星回过了神来。 「姑娘,这会儿有一公子有问题想问你。」 贺星轻「嗯」了一声,抬眼看了过去,客气道:「抱歉这位公子,您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温南站在桌前,已经盯着贺星看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这人的眼睛十分无神,如果说一开始不确定,那么现在,当人看向他时,他心下的猜测却是得到了证实。 他紧了紧自己垂在两侧的双手,问:「这告示,可是真的?」 贺星笑道:「自然是真。」 温南吸了口气,冷声又问:「前三名奖金如此丰富,我想知道,光靠投票,如何保证公平?若是有些名气的人前来参与,下面的百姓或者上面所谓的评委是否又会光凭关系,或者人情,就将票投给对方?」 这个问题,是这么些日子以来,贺星第一次听到的。 但不得不说,人考虑的确实也全面,这种人一般是真的想去参与,却又怕有着黑幕等众多原因落选,从而浪费时间。 贺星沖人笑了笑,「这位公子的问题问的很好。」 「您所说的公平,到时选拔的时候,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制作,但百姓们只能看到人的上半身,却是看不到对方手里正在做的作品到了哪一步,东西完成,大家也只能看到作品及编号,不能知晓是谁做的这个东西,只除了做这个东西的人,因为,对方手中会拿着作品对应的另一个编号。」 「如此,公子可还有疑惑?」 温南在脑子里消化了一下这个内容。 能保证公平...... 他开始有些动容了起来。 对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温南再次看了眼贴在木板上的公告,「没有了。」 「多谢。」 了解情况的人有很多,态度也是千奇百怪,贺星并没有因为当前的人态度问题而感到不适,她笑了笑,目送着人离开,下一个询问了解情况的人,很快就走了上前。 这一日,贺星几乎都在外面的摊位前坐着。 等到下午要收摊时,阿齐一边与她说着今日大致有哪些情况,贺星也在脑中慢慢总结。 「等等......」 听到其中一个点,贺星确认道:「你说,很多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我们张贴的告示?」 「是的,我们告示的字有些多,一些人或许是记不住如何奖励,又是如何比试,所以来看了好几次。」 第51页 确实。 这个比赛因着大楚从未举办过,所以,除了奖金设置的高以吸引众人外,贺星还另外用一张纸,写下了一些比赛规则。 贺星把阿齐说的这个情况记在了心底,与此同时,也慢慢有了些别的主意。 他们的东西算不得多,摊位上的桌椅是像隔壁酒楼租借的,另有两根长棍,是为了方便挂他们的告示,这处摊位只有阿齐和贺星两人,阿金与阿银则在另外的西市,阿齐此间去酒楼还桌椅时,贺星便在外方等着。 周围全是市井的气息,有小女孩向母亲撒娇的声音,也有小贩吆喝的话语,没了阿齐在一旁,贺星这一日先前被自己压下去的那股莫名的情绪,却是又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奇了怪了。 人还没走,她为什么心底会空落落的? 「左左...左边一些。」 「过了过了,右一点。」 「哎,你这......」 「哐当!」 耳旁的声音过于嘈杂,正在处理自己情绪的贺星,并没有留心到异样,等到她听到惊唿声回头看去的时候,她整个人却是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勐地超前倾了过去。 第28章 明了 由于速度过快, 贺星几乎是瞬间扎进了对方怀里,她这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腰上的手就带着她双脚离地快速的在原地转了两圈。 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是牌匾落地的声音, 贺星被眼前的突然状况弄懵了, 以至于人将她放了下来, 她的手抖还抓着对方身前的衣襟没有放开。 「没事了。」楚辞见贺星吓得有些不轻,连忙问:「可有伤到?」 熟悉的声调传来, 贺星回过神来,勐地松了口气, 「哥?」 「是我。」 「你怎么在......」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外面的动静那么大, 先前在下面看着挂牌匾的负责人, 当即就跑了过来, 连连道起了歉, 「都怪我这没归置好,姑娘, 您这伤到哪里没?」 楚辞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说人已经被他救了, 可刚才若是他没过来,若是他再慢上一分,那么贺星都得血溅当场。 听着管事致歉的话,楚辞冷眼看着对方, 这边还未来得及开口, 就看着子时跑了过来,指着人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要挂牌匾,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刚才我家姑娘要是没躲过去,岂不是命都得交代在这里,到时候你道个歉,就能解决吗?啊?!」 别看子时年纪看着小,但吵架的时候,气势可不弱。 这件事本也是酒楼的责任,周围的人已经渐渐围了过来,那位姑娘身旁个子高一些的姑娘又一直盯着自己,管事被看的冷汗涔涔,心下发虚,只能快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连连作揖道:「是我们的不对,两位姑娘,不如我们进店去休息片刻,也好让我们好好的赔礼一番?」 贺星虽然看不见,但光听声音,也知道自己先前要没离开被砸中,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负责人认错态度良好,有时候一些事的发生是无法估量的,但人往往看中的是事发之后对方的态度问题。 贺星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旋即沖人点了点头,「管事既然诚心道歉,赔礼便算了。」 「只是,下次再有这种活计,务必仔细小心便是了。」 「姑娘?!」 贺星这边前脚刚把话对着人说完,后脚阿齐还完桌椅便赶了过来。 先前的动静并不小,阿齐自然是听到了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险些出事的会是贺星,所以,看着贺星和楚辞等人被团团围住,她急急忙忙的就拨开了人群。 好傢伙,管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句谅解的话,自己都没开口,便再一次被人打断。 「姑娘,你怎么样?」同样的话,贺星已经听到第二次了。 她沖阿齐浅浅笑了笑,「还好。」 「多亏了我......」一个「哥」字还没说完,贺星勐地反应了过来这是在外面。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人群里又有另外的一个人努力的朝最里面挤,打断了贺星的回话,「老马,客人伤着没有——」 被叫做老马的管事回过神来,「回掌柜的话,这位姑娘暂且没事。」 可以的,这人就和下饺子似的,一茬接一茬的过来。 先是贺星这边的,紧接着便是酒楼这边的。 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越多,要没楚辞在,贺星还没啥,可一想到楚辞的情况,贺星便不想让人继续看下去了。 这事确实是酒楼的疏忽,闻讯出来的是酒楼的掌柜,尽管贺星这边没伤着,但酒楼的掌柜还是坚持想请他们一行人吃顿饭,以做赔罪。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就是多条出路,今日之事一来确实不是有意,二楼酒楼今日还曾借了桌椅给他们,除此之外,这位掌柜为人处事也很不错,小事看人品,贺星觉得可以结交一下,最后倒也没有推辞。 饭桌上 短暂的交谈之后,贺星知道了这间酒楼名叫尚食酒楼,而邀他们赔礼的酒楼的掌柜姓唐,名知流,为人很和善。 今日贺星他们摆摊的地方就在尚食酒楼旁不远,动静也不小,唐知流早就注意到了,同为生意人,虽不是一个领域的,但唐知流对贺星告示上的群英会却是颇感兴趣。 贺星的目标是在大楚发家致富,所以,各行各业她都有心去了解一番。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局,两方人都吃的十分开心。 第52页 晚上的酒楼生意正好,唐掌柜还有别的应酬,这边和贺星聊了一通,约定了群英会再见, 又自罚了三杯酒以表谢意,便离开了雅间,去了别处。 阿齐和子时以及后赶来的阿金阿银没有在雅间同他们一道用饭,唐掌柜给人在大堂安排了位置。 当屋子里只剩下楚辞和贺星时,贺星端着凳子便往楚辞身旁挪了挪。 先前讨论酒楼和群英会的事,楚辞全程没怎么插话,贺星知道,他在外便是这样,和两人私下相处时全然是两个样子。 因着有外人在,贺星也不好多说什么关切的话。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她的神情便缓了下来, 可惜她眼睛看不见,不能帮人夹菜,只能对着楚辞道:「哥,你别光给我夹,你也吃。」 桌子上放着一桌美食尚且没怎么动,看着贺星靠近自己,楚辞淡淡的神色,有了些变化。 他应了声「好」,贺星紧接着便问:「今天可是吓到你了?」 楚辞乜了贺星一眼,「你说呢?」 贺星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 「害得你担心了。」 「我也是没想到......」贺星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楚辞有那么大的情绪变化,没有歇息底里,没有高声斥责,但人往哪儿一站,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就是能知道,楚辞生气了,比她先前不小心碰到人......哪儿时,还要生气。 这还是自她父母离世后,头一次有人这样为她紧张担心和愤怒。 在那么一刻,贺星心底出奇的温暖。 人还没有回话,说完话的贺星却是紧接着想起了另外一茬,她话音一转,「咦,对了。」 「哥,你今天怎么会在那儿?」 楚辞给贺星夹了一块糖醋里嵴,自己紧接着又夹了一块在碗里,「办完了事,且说来找你,没想到刚好便碰到了意外突发的那一刻。」 贺星认真的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多亏了哥,要不然我这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楚辞道:「下次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人来人往,你一个人多有不便。」 「好,下次我会注意。」贺星一边认真听着楚辞的话,一边也夹起了碗里的米饭尝了尝,当吃到楚辞才给她夹得糖醋里嵴的时候,贺星眼前亮了亮,「唔,哥,这糖醋里嵴不错,你快尝尝。」 见贺星吃的香,楚辞的胃口也来了些。 只不过,当楚辞夹菜的手往前一伸,看着前方不远的酒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却顿了一顿,很快,楚辞的嘴角,就噙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贺星已经扒了好几口饭,身旁的人突然的起身,让她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哥你......」 「唐掌柜留下的酒还有半壶,倒了可惜,不如喝掉吧。」 虽然没有交流,但今日这顿饭,楚辞和贺星就没打算让唐掌柜买单。 这桌上的美酒佳肴若是没有吃完,浪费了确实可惜。 贺星对楚辞的这个决定,倒不觉诧异,她只有些担心的问:「你能喝酒么?」 「有些日子没喝了,也就半壶。」楚辞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轻松,「我的酒量总不至于半壶就醉。」 贺星权衡了一下,既然余毒清的差不多,人又能喝,那就喝喝也无妨,遂没有阻拦,只笑着叮嘱道:「要是喝不下,便算了,别强撑。」 「好。」 这只是一个用饭期间的小插曲,贺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然而,当大家离开酒楼回到客栈时,一些反应,却是慢慢现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贺星刚在大堂里打发完阿金阿银还有阿齐各自回去休息。 子时去后厨取热水去了,楚辞与贺星本在往楼上的客房走着,哪知在楼梯上才走了两步,走在她前面的人就趔趄了一下,身子往后倒了倒。 感受到有情况,贺星连忙把人接住。 「你怎么了?」 楚辞晃了晃脑袋,「有些头晕......」 入鼻有一股淡淡的酒气,贺星顿时明白了楚辞这是什么情况,她有些无奈又没好气道:「你这哪是头晕,我看你这是醉了,不是说让你喝不了不逞强的么?」 楚辞对贺星这话没有反驳,只有些难受的「.嗯」了一声。 贺星上前了一步,开始搀扶着人往楼上走,「我就说,你这一路怎么不吭声,感情你是已经不舒服了。」 「这会儿子时又去后厨了,你就只能跟着我慢慢走,你能看路么?」 「......能」 楚辞醉酒后的酒品其实很不错,至少一没大叫,二没撒泼,只是头晕的有些走不动路而已。 贺星看不见,只能循着记忆和听楚辞的指挥,找到人住的屋子。 屋门打开,再搀扶着人进去,为了防止楚辞摔倒,贺星最后是把楚辞的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手扶人腰,一手拉住对方的手腕,这才弄进的屋子。 也是巧了,他们这边刚才坐下,子时紧接着就端着水进来了。 看着楚辞脸色有些难看的坐在桌子前,他噎了一下,「姑娘这是怎么了?」 在外面,楚辞一直都是女装打扮,为了防止自己被认出,他将自己的脸涂黄了一些,眉毛也画的粗了几分。 既然已经进了屋,问题应该就不大了,贺星也顾不得去指责子时先前没发现楚辞的异样,她直接对人吩咐道:「你家姑娘醉了,你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醒酒汤一类的东西。」 第53页 子时连忙将手里的水盆放下,「哦哦...我这就去。」 「快去快回。」 「好。」 子时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贺星和楚辞二人。 贺星知道子时先前是去打了热水也端了热水进来,她循着人放东西的地方走了过去,本意是想给楚辞拧一张热帕子擦擦脸,结果都还没到地方,便听到凳子挪动的声音。 「哥?」 楚辞没有回话。 贺星不晓得人在做什么,只能放弃去水盆边,快速的走了回去,一摸桌前没有人了,她连忙转身在四周抓了抓。 楚辞并没有走远,或者说这间屋子就不大。贺星很快就摸到了对方的手臂,「哥,你往哪儿走呢?」 某人胃里似乎有些不大舒服,贺星听到了胃酸反涌的声音。 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了某人手动了动,「......床。」 贺星拿人没有办法,她再次把人的手臂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扶你过去吧。」 手被人扶住,楚辞没有挣扎,他跟着贺星踉跄的到了床边,这期间也是乖巧极了,只除了...... 「诶——」 已到床边,贺星正打算将人给放下去,哪里知道对方的手没来得及松开。 于是乎,这就造成了本该一个人躺下的局面,最后成了两个人躺,还是面对面的。 距离勐地拉近,感受到某人胸前唿吸的起伏,再是脸颊不经意的触碰,贺星愣了一下。 她的脑子里,很快就浮现出了昨晚梦里的一抹画面,再然后,便是今日被人相救时,那份紧紧环住她腰间的触感,正如...... 现在这样。 毕竟只是半壶酒,楚辞并未彻底醉死。 贺星压在他身上,他闷哼了一声,瞬间拉回了贺星的思绪。 她老脸一红,连忙撑了起来,「抱抱抱歉......」 「我不是有意的。」 「哥,你怎么样?」 作为醉酒的人,楚辞的回话并不长,甚至听着还有些迷煳,「......腰...」 「我帮你呃......」人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的回着话,可回到一半,贺星方才意识到腰这种地方,趁人醉酒去碰,似乎颇有些不妥,她连忙改口道:「我去找子时,找子时来帮你看看。」 见贺星要走,楚辞抓住了对方的手。 他压了压心底的不适感,「......没事。」 「别...别折腾。」 手腕被用力的握住,贺星感受到了醉酒之人的力道。 子时估摸着也快来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先前似乎也没听到骨头「咔嚓」的声音,犹豫过后,倒定下了神来。 「好。」她重新回到床边,对楚辞轻声说道:「我不走,哥,你把手松开,我给你将鞋脱了。」 楚辞没有回答贺星的这话,但是,拉着人的手,却也慢慢的松了力道。 厨房里没有现成的醒酒汤,好在这东西熬起来倒也不难。 子时回到屋子的时候,贺星正准备给人拧热帕子过去,他见贺星看不见还做事,忙道:「姑娘,这种事我来就可以,你快放下。」 擦汗这种活贺星不是没给楚辞做过,但现在屋子里有外人,两人又是兄妹关系,她要是坚持的话,却是有些奇怪。 这么一想,在子时争着想将帕子拿过去的时候,贺星倒也没拒绝。 子时做事十分麻利,一开始,贺星还觉得这孩子有些小心机,又爱哭,留下怕有些让人头疼,但这人真留下了,反而没了第一次见面时哭哭啼啼的样子,今日还敢当街与人争执,让她颇为意外。 后面照顾的活计,无论是擦脸洗漱还是喝醒酒汤,子时全程没让贺星帮忙。 贺星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楚辞睡了过去,子时也处理好了,她这才和子时一起,出了楚辞的屋门。 屋门重新关上,脚步声在渐渐淡去,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开门的声音。 确定不会有人再出现在屋子里,床上原本已经闭眼的人,方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对楚辞来说,装醉是作为帝王必备的一个本事。 他今晚心血来潮,也是临时起意,想看看贺星在四下无人她又醉酒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能贺星自己都没发现,在她趴在他身上的时候,她的心跳在加快速度。 仅这一点,对楚辞而言,便已足够。 她对他,并非是没有那方面的意识,或许这个意识还不强烈,但总好过是他一腔情愿。 现在,最多还有十四天的时间,男子受孕的日子,需得在地葵结束后的第11-14天内,这是宫中御医经过多年记录和实验,得出的结论,再配合着宫中秘法和技巧,一举受孕不是难事。 这些事,教习公公并不会告诉他,他之所以知道,全是靠着他父君留给他的手札。 那本手札上,记录了很多他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包括成亲生子,可惜的是,此次出宫,他并未带出,一些事,他也只能凭着记忆去做。 算下来,他要想要受孕成功,必须要在往后的9-12天内行房,方能成功得逞。 他其实没有十四天的时间了。 才确定了贺星反应的楚辞,还未来得及高兴,很快就又陷入了新的困局之中。 他要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 贺星回到屋子,一番简单洗漱完成,她便上了床。 第54页 夜渐渐深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思绪,在这种时候最喜欢钻出来。 她今日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贺星自己归咎于是知道楚辞不久后就要离开的缘故,但细细想来,又似乎不是。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一路过来,经歷了敌对,怀疑,试探,然后扶持,互帮,互信。 虽然人并没有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事,他对她并没有什么保留。 在自己看不见的这段日子里,是楚辞给了她安全感。 她欣赏这样的人,尤其是在女尊这样背景下,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必然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 然而,除此之外呢?她对人...... 当真只有欣赏以及「兄妹」之情么? 贺星问自己。 这个问题,贺星之前并没有想过。 她欠了商少秦太多的人情,她自己目前双眼无法视物,同时身无分文,在大楚连脚跟都没有站稳,感情对贺星来说,无论是现代还是女尊的大楚,都似乎是累赘。 她一直都觉得,金钱是最实在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东西,相比于不切实际缥缈不定的感情,她更喜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然而,这两日的异样,仿佛在提醒着她,有些事,不是她不去想就没有发生,她对......的感情,再不想承认,也的确是......不纯粹了。 要继续放任下去么? 贺星翻了个身,开始陷入了纠结。 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的家室,也不是她能够够的上的,甚至她现在除了雄心抱负外,几乎是一无所有,而他年纪比她大一些,有没有喜欢的人,她也不知道。 两人之间,隔着太多东西,退一万步,即便人不介意这些,可她能确定对方一定会喜欢自己么? 念及此,贺星的嘴角,紧接着便噙起了一抹苦笑。 你看,这么多的问题亘在他们中间,若是继续放纵下去,贺星甚至都能猜到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了。 所以,与其继续放纵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不如一开始,就将这个苗苗掐断。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爱情或许不会长久,但亲情一定是能够长久下去的存在。 嗯。 一番权衡过后,贺星心底的天平,很快就有了倾斜。 打定主意不再去想这件事,贺星紧接着便闭上了双眼,准备睡觉。 第二日 大家起了大早,城门刚开,他们就驾着马车上了路。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能够在天黑前,赶到这次出行以来的第一个大城——木墟城。 干粮和水这些东西,是昨日就准备好了的。楚辞昨夜醉了酒,贺星还有些担心人能否起来,可到了点照常的见到某人,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 醉酒的毕竟是自己,所以再见面,楚辞还是与贺星陪了不是,并佯装记不大清的问了一下昨晚自己是否有做出一些不妥的举动。 既然将萌芽扼了下去,再见面,贺星便又恢復了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样子,她与人说着玩笑,夸张的说楚辞昨晚洒了酒疯。 楚辞笑了笑,对贺星的这话自是不信。 两人都像是没事人一样,可等到上了车,楚辞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有些凝重了起来。 不对劲。 贺星的反应有些奇怪。 先前那一出,看起来正常极了,但言行举止间,却在刻意打破两人间旖旎的氛围。 她在迴避。 楚辞几乎可以肯定。 只是... 为什么迴避呢? 楚辞单指敲了敲一旁的马车榻边,开始陷入了沉思。 子时和楚辞一辆马车,他后一步进来,进来后就发现了这位住不大对劲。 他也不敢打扰,只能默默的坐在一旁,等着吩咐。 马车已经走了一路,外面驾马车的人是阿金。有外人在,楚辞也不好开口询问子时,昨晚这两人离开他的屋子后可有交谈什么。于是一路无言。 这日中午,她们还算幸运,找到了一户农家,解决的便饭。 楚辞这日中午仔细观察了一下,贺星对他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其实还是什么样,可有一种感觉,你说不出来,但就是能感受到,这人在刻意迴避着自己的感情。 明明昨晚在他那边,因为那个意外的一倒,脸颊还会泛红,心跳还会加快。但今日,这些东西,统统都感受不到了。 察觉至此,楚辞敛了敛目,他开始反思,是否是自己这边逼人逼得太紧了,以至于起了反作用。 下午 因为一路过来又嗑瓜子又聊天,喝的水不知不觉便有些多,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眼看着离目的地近了,贺星腹下的胀意却是有些憋不住了。 她叫停了马车,打算让大家和马儿都休息一会儿,她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小解一下。 众人没有异议。 考虑到队伍里有男子在,贺星最后被阿金带到了一处草丛较为茂密的地方准备小解。而阿金自己把人带到地方后就去了另一处地方,她今中午吃的急了些,现在肚子里在翻江倒海,急需排解。 少了贺星和阿金,原地的四人中,阿银和阿齐这两人,一人去河边接水去了,一人同样找了个地方解决内需,只有楚辞和子时还在马车旁。 作为男子,荒郊野外无论是小解还是大解总归是不大体面,两人都避免着这个情况,所以除了必要的吃喝,两人都没怎么额外进食,这才不像其余几人一般。 第55页 解决完腹下的胀意,贺星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是舒坦了。 阿金还没过来,一想到这个地方她才解决了内需一会儿人过来看到怪噁心的,贺星便决定朝前走几步。 她这一走,几步之后就碰到了一颗树枝众垂的大树。 贺星轻轻嗅了嗅,又沿着树枝摸了摸,发现似乎是颗桑葚树,她双眼顿时一亮。 记忆中桑葚似乎有助阳明目,化痰解毒的功效,对醉酒者也有着醒酒的作用。 贺星面上一喜,紧接着就站在树下开始採摘了起来。 楚辞远远的就看到了贺星的身影,人站在树下,似乎在採摘些什么东西。 这会儿休息的时间,大家都各自的坐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想到,意外就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 「啊」的一声惊唿,一直观察着贺星的楚辞,率先发现了情况。 他连忙朝贺星跑了过去。 脖子上传来剧痛,意识到是什么东西,贺星把其扯开之后,整个人腿软的就这样坐了下去。 「贺星!」 楚辞是所有人里,最先跑过来的。 阿银去了河边接水,阿齐去了另一处小解,阿金还没解决完毕,能快速过来的人,竟然只有楚辞。 「怎么......」 刚想问怎么回事,楚辞就看到了一旁还没爬远的蛇。他双眼一凛,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一掷,蛇顿时就被死死的扎在了地上。 下一刻,楚辞便蹲了下去,「伤到哪里?」 贺星欲哭无泪,「脖子......」 脖子是大动脉所在的地方,一听到这个回答,楚辞脸色顿时就变了,语气也着急了起来,「手拿开我看。」 被咬了那么一下,还是在脖子上,贺星被吓得不轻,可也不忘朝人问道:「这蛇是不是毒蛇?」 救命,她还不想死,海上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死在这荒郊野外,要是能回去都不说了,要是回不去...... 贺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可以这么差,采个桑葚都能被毒蛇咬。 楚辞不会判断哪些蛇有毒哪些没有,他平日里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贺星的问题他无法回答,可他知道,被毒蛇一咬,本身就是件十分危险的事,还别说贺星被咬的位置,在脖子靠近肩侧的位置。 扒拉开贺星的衣领,两排八字形的牙齿印就印入了他的眼帘。 楚辞毫不犹豫,直接就对着贺星被咬的地方吸了下去。 贺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颈窝处就贴上了一抹柔软,脸颊甚至能感受到某人的脑袋和侧脸。 她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哥你......」 「别动!」 楚辞没工夫和贺星废话,他快速的吸出牙印里的血朝一旁吐了下去,紧接着就再一次覆了上去。 子时已经闻声赶了过来。 他已经知道贺星被人咬了,但自己这位头儿正在给人吸毒,他也不好打断,只能快速在周围查看,看看有没有用得到的东西。 他很快就发现了被楚辞定死的逃跑未遂的蛇。 颈窝被咬的那一剎那,贺星疼的脸色都白了,但现在,伴随着楚辞不知道第几次允.吸里面可能残存的毒液,感受到人温热的唿吸和温润的唇齿,贺星的脸色,却是有些忍不住泛红了起来。 无他,这个姿势,实在是太...... 毒素想要除尽,力道便不能小。如此数下,直到已经吸不出鲜血了,楚辞方才停了下来。 子时见机行事,连忙上前禀报导:「公子,子时看过了,咬姑娘的蛇没有毒。」 正打算把贺星抱起赶回马车赶路的楚辞,闻言身形顿了一顿。 他倏地抬头看向子时,沉声问:「你确定?」 子时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子时小时候家穷,抓过这种来做蛇羹,所以认识这种蛇,确实没毒。」 楚辞提着的心,至此方松了一松。 可是,这种畜生,便是无毒,被咬一口也不会好受,更何况贺星的位置是那样的特殊。 他到底还是把贺星打横抱了起来。 「欸?」身体陡然的失重,让贺星下意识的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回去。」楚辞神情严肃,「马上赶路,去木墟城。」 贺星被人抱着走,感受着楚辞强有力的心跳以及因疾走而产生的身体晃动,这一刻,她的心勐地颤了一下。 她缓缓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下意识的提醒道:「......刚才子时说,那蛇没......」 楚辞看了贺星一眼,「便是没毒,你以为,脖子被咬一下,一点药都不用上?」 马车上并不是没有准备药,但那都是寻常的跌打损伤的药,事先谁也没想到会被蛇虫叮咬。 楚辞态度强硬,贺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再加上她自己也是惜命的,所以对赶路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自己被人这么抱着,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其他几人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大家纷纷赶了过来,一了解真相,大家也都吓了一跳,阿金经验较丰富些,接过阿银才打的水,就对着贺星的脖子处让人弯着腰淋了下去。 最后,再次赶路时,贺星和楚辞阿金坐了一量马车,阿齐阿银和子时则坐了一辆马车。 因着先前浇水的缘故,贺星身前的衣襟已经有些湿了,与此同时,她的身前一些黑紫色也沁了出来。 第56页 一眼见此,楚辞目光一沉,忙问怎么回事。 贺星听完了话,忙道:「不是中毒,」 「是桑葚哥!」 她赶忙紧把怀里揣着的东西摸出。 可惜的是,因为先前的挪动和惊吓,贺星怀里的桑葚这会儿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破损。 楚辞没有见过桑葚,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贺星解释道:「这东西味道很甜,有助阳明目,化痰解毒以及醒酒的功效,我本想着你昨晚醉了酒,吃一些会舒服些,没想到会突然被蛇咬......」 这话越往后说,贺星就越没啥底气。 要是她不自己擅作主张去採摘,等阿金阿银或者阿齐来做,今日这通罪,她都不会经歷。 「你......」 楚辞万万没想到,贺星之所以被蛇咬,竟然是为了给他摘野果的缘故。 他诧异的看向对方,一时之间,马车里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最后,是贺星先一步打破了这个局面。 「是我错了。」 一想到自己被咬之后,楚辞的反应,贺星就无比的愧疚。 若是这蛇有毒,那替她吸毒的某人,岂不是也会...... 贺星吸了口气,这边正准备往下说的时候,她手里的桑葚却是被突然拿了过去,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来自楚辞的声音。 「你错什么错。」 「莫要学那些烂好人,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第29章 借宿 马车在快速的赶着路, 楚辞并没有生贺星的气,贺星后面想再说些什么,也被他以少说少动为由, 给拒绝了。 原本近一个时辰的路, 最后众人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一点, 就达到了目的地木墟城。随后便是找大夫, 处理伤口等一通事宜。等到彻底解决好情况,天色已近傍晚。 贺星的脖子上被贴了一剂祛毒的草药, 大夫也一连开了好些药,客栈一安置妥当, 楚辞就让子时去熬,这边吃完晚饭, 贺星刚小心的用清水擦了身子, 楚辞便端着气味十足的汤药敲响了贺星的屋门。 一般来说, 敲门的除了自己人外, 嫌少会有他人,贺星从桌前开始朝门口走去, 边走边道:「等一下。」 她老早就闻到了中药的味道, 然而屋门一打开,中药味浓的险些把贺星当场送走,气味扑鼻,她快速的别过了脑袋, 「唔——」 楚辞走进屋子, 他把屋门关上,「药还没凉,得放一会儿再喝。」 贺星吐了口气,「这味道也太大了......」qaq 楚辞看了人一眼, 「良药苦口。」 贺星转而问:「有梅子果脯之类的东西吗?」 楚辞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些都是郎君吃药时才辅以的零嘴,你要?」 贺星眨了眨眼,疑惑道:「女的不能吃?」 「倒也不是。」楚辞把碗放在了桌上,「只是嫌少有女子,会提这个要求。」 贺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她们是怕让人知道自己怕苦,有失自己的气概?」 楚辞抿唇笑了笑,「可能是吧。」 「你确定要?」 「要啊。」贺星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她嘿嘿笑了两下,「我不怕人笑话,哥,你去帮我问问客栈有没有这东西卖,怎么样?」 楚辞并未因贺星在这些事上的表现而取笑于人,他点了点头,把话应了下来,「我记得子时好像买了一些放在马车上,我去问问。」 贺星满眼期待的应了声「好」,「那我等你回来!」 楚辞无声笑了笑,没有回答贺星这话。 不过是拿个果脯,楚辞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便再一次回到了贺星的屋子,一道带回来的,还有更换的草药和布条。 「先把药喝了,你脖子上的药草,也到时辰要换了。」 「好。」 贺星喝药并不矫情,她强忍着难受,端着药碗咕噜咕噜的就喝了下去。这边一喝完,她胃酸上涌,赶忙抓起一把酸梅便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当酸甜沖淡涩意,贺星紧皱的眉头,终于是舒展了几分。 楚辞在认真的处理着即将更换的药草和布条,看贺星吃药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站了起来,「新药好了,我现在给你换药,你别乱动。」 梅子有核,贺星又一次性吃得多,以至于腮帮子鼓鼓的,她囫囵不清的应道:「唔好......」 伤在脖子,这药谁换都成,贺星乖巧的坐在凳子上,任楚辞给自己解着先前在医馆系好的结。 布条一层又一层的褪下,很快就露出了伤口的情况。 楚辞先是将伤口周围的残渣刮下,紧接着就用干净的湿布将伤口周围清理了一下。 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贺星脖子上的牙印伤口便乌青了起来。 当然,除了乌青的牙印之外,牙印周围,一圈的红痕,也显得格外的注目。 一眼见此,楚辞目光一顿,脑子里也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救人时的举动。 脖子上突然没了动静,就在贺星刚反应过来时,一抹触感,却是引得她的身子颤了一颤。 「....哥?」 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楚辞旋即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解释道:「脖子上还有些残渣。」 「哦哦。」 谁让贺星看不见呢,楚辞这么说,语气这般正经,她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第57页 药如常的换着,贺星想了想,心底知道有些话最好不问,可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这个口子。 只听她缓缓说道:「今日我被咬的时候,哥你给我吸毒的时候,不怕我中的是剧毒么?」 楚辞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你说呢。」 要不是因为怕,他会那么快速的给她吸毒? 贺星的这个问,问的其实很没有意义,但听完话的楚辞,意识到贺星可能是在试探些什么,他的心情,却不免有了变化。 贺星放在衣袖里的手小小摩擦了一下,她心下没底,可面上却是看不出来,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你就不怕,自己也中毒?」 「怕又如何。」包扎完毕,楚辞开始给贺星绷带打结,「你能捨命相救,我又为何不能?」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贪生怕死见死不救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星连忙否认,她解释道:「只是这会儿想来,还是有些后怕。」 「下次若遇到这种事,有别的应急法子时,你可千万别这样捨身犯险。」 今日大夫且说了,一般毒物栖居的周围,都有相生相剋的药草存活。虽然吸出毒血这个举动是正确的,但若是口中有着伤口,吸毒血之人,那是百分百会中毒。 楚辞那会儿都不带犹豫,看到她的伤口就做出了反应,这次是幸运,那下次呢? 哪能次次都这么幸运。 到时人要真的因为她出了事..... 贺星不敢再多想。 绷带的结系好,楚辞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贺星,问:「你可以么?」 「嗯?」 「若你也可以如自己说的这般,我便可以。」桌上放着才换下的伤布,楚辞把这话说完,便开始收拾了起来。 仿佛这话,只是不经意的一提,并没有什么特指似的。 而贺星这边,听完楚辞的话,却有些愣在了原地。 楚辞很快收拾好了东西,他看着贺星发呆的样子,笑了一笑,「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要有什么需要,你就来隔壁,你的左边是阿齐,右边是我的屋子。」 这次的房间,在楚辞的要求之下,大家都开的是一样的,没有谁是特殊。 贺星回过神来,连忙「哦」了两声,先前的话题,到这个地方,竟是意外结束了。 楚辞离开后,贺星一个人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 她有些没理解其最后说的那番话。 什么叫「她可以如自己说的这般,他就可以?」 他是清楚,她做不到,所以,只要她能捨命救他,他也能一样如此不计后果的救她,是这样么? 可为什么,她觉得这话有些突兀,就好像,夹杂着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是她有心之下多想了,还是真的意有所指? 脖子才上了新药,贺星的手,轻轻碰了一碰,自己伤口的位置。 一想到此处今日经歷了什么,贺星的手便抖了一下,唿吸也有些不稳了起来。 她连忙将思绪打住,又再次回到了现实。 不能再想。 若不是她理解的那样,自作多情最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退一万步,即便人是有一点意思......然而现在只有十几天相处的时间,横在两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她拿什么去承诺。 贺星啊贺星,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点点的接触,都能让你动摇。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念及此,贺星旋即便自嘲的笑了笑。 她有什么资格去谈情说爱。 还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似的,因为对方一点点的举动,都能心跳加速,说出去简直丢脸。 这么一想,心底刚冒出的一些苗苗,便再一次被贺星及时的掐断了去。 只剩下十几天了。 回屋后的楚辞,仔细的算了一下自己能够利用的时间。 贺星对他,明显不是全无感情,但不知为何,昨日之后却在刻意的迴避他们的感情。 然而,无论贺星有情还是无情,他想要在短时间内,达到自己的目的,无疑不大现实。 所以,事情发展至此,他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他们在木墟城停留了三天,经歷过被蛇咬这个插曲,往后几日,贺星都格外注意,尤其是赶路要在山间休息的时候,她再也不敢单独行动。 至于和楚辞的相处,贺星既已决定不再多想,便又回到了一开始相处的样子。这一次,贺星是打定了主意,任何楚辞不对劲的地方,她都统统归纳为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势必要守护好两人间难得的「兄妹」关系。 楚辞知道贺星在逃避,也不着急。 两人本就註定了不可能长相厮守,他知道贺星对自己不是完全没有意思,这便够了。 离开明州城的第九天。 贺星等人已经先后到达了五个小城镇,一个大城,再往后,便是要到他们听说的名医所在的大城。 时间越发的临近,楚辞心底早就有了计划,他只需再等两天,就能到达他让宋庄去安排好的地方。 只是,楚辞没想到的是,千算万算,这期间,竟也有他算漏的时候。 一场瓢泼大雨,彻底打乱了楚辞的计划。 两辆马车在官道上冒着大雨前进,雷雨交加,就连天色都变得乌黑了起来。 第58页 阿齐本提议,找个大树下避雨,但这个建议最后被贺星否定了。 宁愿找个山洞,都好过找个大树在雷雨的天气避雨。 驾车的阿银与阿齐,哪怕穿着蓑衣,不消片刻衣衫也一样湿透了。虽说运气不好遇到大雨,但万幸的是,他们赶了约莫两刻钟的路,就看到了前面的半山腰上,有一处庄子。 「姑娘,前面有户人家,我们去...我们去借宿一晚吧,这情况,我们能赶路,马也吃不消啊——」 暴雨声太大,阿齐只能打声对着车内吼,以免贺星听不到。 贺星隔着马车门,对阿齐道:「好!!!你告诉阿银一声,我们去借宿!」 「好!」 得了回復,阿齐当即拉了拉缰绳,打算改道。 这种情况,没必要停下来再交谈,商银一看,就知道跟上。 庄子的主人姓萧,雨声太大,阿金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来打开查看。 好在他们的运气还不错,看着众人狼狈,下人回禀之后,主人好心的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并给他们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以及驱寒的姜汤。 屋子里 听着下人的回禀,正在染着指甲的人,来了一些兴趣,「你是说,那位姑娘,眼睛看不见?」 「回主子的话,确实是看不见。」 「人长得怎么样?」 「好看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 终于涂完了指甲,说话之人一边左右欣赏,一边吩咐道:「那就下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一会儿记得邀人来大堂坐坐。」 「是。」 第30章 发生 成功借宿, 主人家还这么贴心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这让贺星等人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阿齐等人是下人,能被邀请到主桌的, 也就只有贺星和楚辞。 楚辞是打从进了这住庄子, 就察觉出了一些情况。 有人在观察他们。 这几乎是百分百可以确定的事, 他甚至可以指出, 是哪一些人在暗中观察。就是不知,对方是因为他们来路不明特意留心, 还是一些别的打算。 楚辞把自己这个发现先按下不表,他给了子时一个眼神, 让其留意一下。 子时点了点头,作为暗卫, 他对周围的环境比楚辞还要敏感一些, 两人不动声色的交谈了一番后, 楚辞才和贺星一道进了大堂。 屋外的雨小了一些, 而屋内的桌上,早已摆上了丰盛的膳食。 「两位请坐, 我家主子, 马上便来。」 贺星沖人笑了笑,客气道:「麻烦管事了。」 管事弯了弯腰,紧接着便退了下去。 楚辞把贺星往凳子的位置带去。 贺星有些担忧道:「这雨下的这般大,也不晓得明天能否会停, 这路到时好不好走。」 说起这个, 楚辞就不得不想到自己的计划。 要是被这大雨耽搁...... 他敛了敛目,宽慰道:「左右这雨,不至于连下几日。」 「这可说不准。」 伴随着楚辞话落,屋门外, 便传来了洋洋盈耳的声音。 下一刻,一双绣着云纹的锦鞋就踏了进来。 贺星还未坐下,闻声旋即朝门的反向看了过去。 「两位,渭地多山雨,八月是山雨最多的季节,往前几年,连着下两日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萧朝意意看着堂前的两人,他的目光先是在贺星身上停了一会儿,紧接着便看向了一旁的楚辞,并对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下秋雨山庄主人,见过二位。」 这庄子的主人是男的,贺星有些意外。 楚辞主动问道:「公子怎么称唿?」 「我妻家姓萧,自妻主亡故之后,大家都称唿我为萧相公,两位请坐。」 解释完自己的身份,萧朝意示意两人不要站着,紧接着,他自己便先一步,坐在了主位。 光听声音,感觉是一个温柔知性的人。 虽然这个称唿吧,说出口有些奇怪,但既然大家都这么叫,那应该没什么特别。 贺星对萧朝意点了点头,「在下贺星,这是家兄贺林,见过萧相公,冒昧打扰,承蒙萧相公不弃,让我们一行人进来避雨还准备了吃食以及热汤......」 自木墟城后,楚辞便放弃了女装,改穿回男装,这才有贺星对人介绍时这个情况。 萧朝意浅笑道:「若是旁人遇到这种情况,我亦会帮忙,只愿两位别觉得我一夫道人家,不知避嫌便是。」 贺星眨了眨眼,「这怎么会?我等感激萧相公还来不及。」 「若是人人都像姑娘这般想便好了。」两人谈话的当头,站在萧朝意身后的男侍突然开了口,不满道:「自从家主亡故,相公接管这庄子,虽乐善好施,但总有人小人,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今日......」 「思琴。」萧朝意脸上本挂着笑,但听自己的近侍这么说,脸色也不由得变了一变,忙呵斥道:「住口!」 「相公......」被叫作思琴的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萧朝意却没再给他这个机会。「客人面前,启容易胡言乱语!」 「你下去!」 思琴年纪不大,被歷声呵斥,面子有些挂不住,他的双眼很快就包起了一层泪水,却还是规矩的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人一走,萧朝意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听他道:「抱歉,让两位看笑话了。」 第59页 「这孩子打小跟着我,也是被我宠坏了,这才这般不知轻重。」 这庄子的主人是寡夫,贺星稍作一想,也知道思琴刚才没说完的话,大致是什么意思。 他们上门求宿,若是被嘴碎之人看到,怕是得编排些别的东西来。 贺星敛了敛笑,对着萧朝意说话的方向诚心说道:「男子想要撑起门庭,确实多有不易,有这么个忠心为相公考虑的孩子,实乃好事。」 没有鄙夷,也没有露出狡黠贪婪算计的目光与神色,萧朝意唇角微扬,「总归还是让两位看笑话了。」 眼前的男子年纪不大,衣着得体,谈吐自然,楚辞默默观察对方的时候,只听其又道:「两位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此间赶路,是去往何处?」 贺星闻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萧朝意笑道:「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着这般有趣的比试。」 能拥有一个山庄,还独自掌握了管家权,萧朝意的经济条件应该不差,对于这种潜在客户,同时又帮过自己的人,贺星很乐意发展结交一二。 她提议道:「相公到时若有空,可来看看,那会儿必然热闹,相公来了,贺星一点让人好好招待相公,以尽地主之谊。」 萧朝意会心一笑,「我这庄子上下几十口人,便是想去,怕也是不容易撒手。」 贺星理解对方的顾虑,她退上一步嘴角含笑的说道:「不管相公到时能来与否,贺星都给相公在客栈将上房备着。」 两人相谈甚欢,楚辞还是头一次见到贺星如此主动与男子交流。 萧楚意的模样,是大楚女子最喜欢的温润如玉那一类,无论是声调还是身形,似乎都挑不出什么大的问题。 贺星不喜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人,可对独立自主,自立自强的男子,却是十分佩服。 萧楚意此人,似乎刚好就满足了贺星一切的欣赏点,只除了...... 他是个寡夫。 贺星谈事的时候,楚辞不喜欢插嘴。萧朝意比较细心,不多时便把话题转到了楚辞这边,询问起了相应的情况。 关于两人的身份,楚辞和贺星早就对好了说辞,所以,萧朝意最后也只问出了兄妹二人齐心协力,赚钱养家的事。 萧朝意毕竟是男子,哪怕已经成了亲,现在掌管着这偌大的庄子,但男女有别,他多少还是需要顾忌。因此,简单的交谈之后,他并没有留下和楚辞与贺星二人一同用饭。 此间人一走,因不知道外面是否有人候着,谨慎起见,贺星没和楚辞交谈更多私密的话。 直到两人这边互相搀扶着回到了住的地方,贺星才好往楚辞的方向靠了靠,轻声的问:「外面有人么?」 楚辞回道:「暂时没有。」 听着没人,贺星放了心,她笑了笑,紧接着便问:「哥,你觉得这位萧相公怎么样?」 从一开始,表现的就有些异常主动,到现在,还主动打听人,楚辞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为何这么问?」 「我看这位相公还是有些厉害。」贺星没有发现楚辞的异样,她笑着道:「我来这儿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你以外,能够当家做主的男人。」 从海上到陆地,算上往生堂求医的日子,这里少说也有半个月了。 这期间,贺星不是没有遇到过大楚的男子。 但越是接触了解,她便发现,楚辞是多么的难得。 所以冷不丁碰到萧朝意这样的人,贺星才会感到意外。 当然,在大楚这样的环境里,男子想要当家做主,必然少不了流言蜚语和说三道四。先前那位男侍的忧虑,贺星其实十分理解。 楚辞默了一瞬,他看着她,突然无头又无尾的问:「你喜欢他?」 「哈?」贺星眨了眨眼,好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 楚辞抿了抿自己的唇角,「不喜欢,你今日这般主动?」 「我..我主动?」贺星懵了,「我主动了吗?」 楚辞乜了人一眼,「你觉得呢?」 贺星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说过的话,呃...... 其实她之前和唐掌柜也说过类似的邀人参与群英会的话,但对男子的邀请,其实还是头一次。 贺星不敢去想为什么楚辞一进屋问自己的问题便是这个,她吸了口气,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只是感激人这样帮了我们,又能撑起一个庄子,寻思着人家能力应该不差,结交对我们可没什么坏处,这做生意,哪能没几个朋友和人脉关系,你想什么呢?」 只是为了拓宽人脉...... 听到这里,楚辞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的松了口气。 贺星想了想,又问:「诶,我先前,真的表现的十分主动?」 楚辞顿了一下,「......有一点。」 「那萧相公会不会误会我有所企图?」贺星的思绪转的很快,她立马想到了自己的言行可能会带来的结果。 楚辞全程在观察萧朝意。这人一进门就看向了贺星,这期间其实没什么异常,知道贺星眼睛看不见的时候,除了露出一些惋惜的神情,旁的倒也还好。 这么一想,楚辞很快就意识到,胡思乱想的人,似乎是自己。 这让楚辞神情滞了一下。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在意某人的缘故还是其他,楚辞总觉得,萧朝意这人有些奇怪。 第60页 但要是把这个感觉说出来的话,反倒是显得他在故意找茬似的。 他噎了一下,「......倒也还好。」 「我先前,应该没有越举的行为和话语吧?」贺星又问。 「......嗯。」 「那明日我可得注意一些。」贺星凝重的点了点头,「别生出什么误会才好。」 楚辞见贺星这么说,也知道贺星对人,这是没那方便意思了。 他自然不会再拿萧朝意去打趣贺星给自己找不痛快,两人在屋子里又聊了几句别的,天色渐晚,楚辞便离开了贺星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因借宿在别人家中,这一次,贺星和楚辞住的地方,并不在一处。 萧朝意的庄子很大,考虑到男女有别,下人们安排住所的时候,专门分了男客和女客。 从楚辞的屋子到贺星这儿,要走上一盏茶的功夫才成,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子时从下人的住所用完饭回到楚辞身旁时,给了人一个眼神。 楚辞便知道,子时这是有事要说了。 进屋关门落座,听着子时发现的情况,楚辞挑了挑眉。 「确定是迷药?」 「回主子的话,子时打小就和这些东西打着交道,不会错,这药下的不多,短时间内不会立刻晕倒,但服用者很快就会觉得四肢无力,眼皮乏重,想要休息。」 有点意思。 「那我们先前食用的食物......」 「子时那会儿不在屋内,不确定公子食物里是否也掺杂了这个东西,这是子时常备在身旁的应对迷药的解药,味道可能不大好闻,但公子闻了,迷药对公子的药效基本就能解除。」 楚辞接了过来。 他这边正打算打开闻上一闻,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楚辞与子时对视了一眼,他很快就将解药揣进了怀里,等着看是什么情况。 「叩叩叩」 「谁呀?」子时问。 「公子,奴是厨房的人。」 楚辞示意子时去开门。 屋门打开,一少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人先前对楚辞点了点头,方才解释道:「先前公子淋了雨,相公便吩咐,让厨房备下红枣莲子汤,说是睡前喝上一碗,能驱寒不说,还能安神。」 楚辞客气的回:「萧相公有心了,替我谢谢你家相公。」 来人笑了笑,「这汤温度刚好,公子现在趁热喝正好。」 「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让子时把碗给送回去。」 来人愣了一下,「公子现在不喝么?」 楚辞浅浅一笑,「刚用了饭,肚子有些撑,我缓一缓。」 多说容易露馅,少年不好多劝,只能笑着颔首道:「那公子喝完了,把碗放走廊的长凳上就成,我一会儿来收,庄子比较大,子时弟弟可能找不到厨房的位置。」 「好,有劳你了。」 「公子无需这般客气。」 把人打发走,楚辞坐在原位,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一旁的子时,很快端起了瓷碗,闻了一闻。 「迷药?」 子时点了点头,「公子料事如神,这里面果然有迷药。」 既然现在才送迷药过来,那么之前的晚饭里面,想必是没有。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楚辞双眸微沉,「你去盯着那个姓萧的,按兵不动,看他们想做什么。」 「我去找贺星。」 「是。」 * 「都准备好了?」 「回主子的话,准备好了。」 「那边的人呢?」 「主子放心,已经尽数中了迷药,不会有人打乱主子的计划。」 屋子里,热气裊绕,伴随着外面回话的人话落,里面紧接着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下一刻,一具年轻且富有生命的身体,就出现在了屏风后面。 只见人轻笑了一声,「好,事情做的不错。」 「回头若有什么看中的人,记得告诉相公我。」 「奴谢过相公好意。」 自己今年才22岁。 萧朝意并不觉得,他今日做的事,有何不对。 这世上女子可以做的事,男子一样可以做。 他舔了舔自己唇上沾着的水珠,胸腔里很快冒出了点点笑声。 楚辞从贺星的屋子里离开后,也有人给贺星送了一碗汤,说的是什么补汤,能够弥补血气,还能驱寒。 她屋子两边都住了自己人,贺星并未多想,喝完了,便拿给在一旁等着收碗的下人。 夜渐渐深了,贺星此间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却意外听到了一道萧声。 贺星对古代音律不通,也不怎么去欣赏这些雅物,只觉这都大半夜了还有人吹箫,实在是扰人清静。 但这是人家的庄子,她一客人没资格去评价这些东西,贺星拾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继续躺在了床上,为入睡做着准备。 萧朝意此间穿着单薄的外裳,在亭子里吹了许久的萧,都不见人出来,雨天过后,夜里有些凉,他紧紧握住笛子,咬牙让自己的近侍去看看情况。 「主子,贺姑娘...好像睡了?」 「什么?」萧朝意被贺星的这个反应气笑了,「她睡了?」 「嗯,屋子里的烛火都灭了,守门的杨公说,那屋子没开过。」 「好...好的狠。」计划没能得逞,萧朝意气的不轻,但他很快平復了下去,「去,用牵丝绕加大药量。」 第61页 「我便不信,她能忍得住。」 「是。」 子时躲在假山后,仔细听着这两人对话,思琴离开的时候,他紧接着便跟了上去,查看起了情况。 楚辞来贺星的院子时,贺星刚喝了人送来的东西,并关上了屋门。 周围并没有埋伏的人,更是连看门的人都被打发了下去,仿佛专门给腾地儿似的。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要劫财的架势。 楚辞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选择立马进贺星的屋子,而是跟着人上前,打算看看这些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萧朝意吩咐人往贺星屋子里放薰香时,子时和楚辞凑巧在屋顶碰面。 「公子,他们给贺姑娘的,是催情的东西。」 「先前贺姑娘已经食用了一些,现在正准备用迷情香,加大贺姑娘的反应,公子,他们这应该是.....」虽然这么说有些好笑,但子时顿了一下还是憋着笑说道:「...看上姑娘了。」 楚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思琴出现在了院子里。 子时忙道:「公子,那人过来了,子时这便......」 楚辞按住了子时的手。 他看着下面,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不用。」 「此处交给我处理。」 「你去姓萧的卧室,找一下这处庄子的秘密。」 这两位关系好,自己这位头想要亲自处理下面的人,子时很能理解。他沖人笑了笑,利落的应了声「好」,随后便做事去了。 计划的时间还有两日,而受孕的日子统共四天,今日若是没有算错,也是他受孕的日子。 还真的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这么一想,楚辞就笑了。 他亲眼看着下面的人往贺星屋子的窗户上塞了一根空心的竹子,薰香随后便伸了进去。 再然后,等薰香燃的差不多了,萧朝意便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屋子里 贺星不知道自己今晚这是怎么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仅如此,她身体还越来越热。 联想到自己今日淋了雨,贺星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自己发烧了。 她从床上坐起,打算起身去倒些水喝,结果摸了半天都没摸到。 唿吸开始急促了起来,身体也越来越燥热,慢慢的,就连某处也有了异样,贺星觉得不大对劲,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可以降热的东西,最后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打开了屋门,想去外面吹吹冷风。 眼睛看不见,大雨这会儿虽然停了,可院子里却湿滑的紧,贺星不敢下去,开门后只能在走廊上来回走着,试图消散自己身体的燥意。 「前面可是贺姑娘?」 也是这个时候,贺星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关切的询问。 贺星吓了一跳,「萧相公?」 「是我。」 「这么晚了,你怎么......」 萧朝意笑着朝贺星走了过去,「雨停了,一想到这后院种的花不知怎么样了,我便左右睡不着,这才起来去看看。贺姑娘,你这脸色,怎么这么红?」 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一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贺星的心跳且快了几分,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我有些热,出来吹吹风,现在凉快了,我这便回去了,萧相公也早些回去吧。」 萧朝意几步走了上前,紧张的问:「贺姑娘,我看你这脸色不大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星急着离开,因着看不见,慌张之下,竟被脚拌了一拌,当即摔了下去。 结果这一下,倒是方便了萧朝意,伸手牵人。 他弯下腰,来到人耳旁,轻声道:「贺姑娘,你身子好烫,可是淋雨发热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这绝对不是发热。 倒像是被牵起了情.欲。 而这当头,萧朝意的出现,便显得格外的可疑了起来。 耳旁吹来暖风,贺星唿吸一颤,手臂上被人抓着的地方,传来一股十分舒适的感觉,让人瞬间想贪恋的更多。 贺星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勐地推开了萧朝意,「我没事!」 她粗喘着气道:「麻烦萧相公,离我远些!」 萧朝意没个准备,被贺星推的往后退了几步。 见人不识好歹,他脸上顿时就浮出了一股狠意,但看着贺星情.动的样子,他又有些不舍。 贺星一推开人,就想快速的往屋子里跑。 萧朝意连忙抓住了人的手,「贺姑娘,讳疾忌医。」 手被抓住,贺星心下骂了一声娘。 可身体这个时候却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贴近对方,她快速唿吸了两下,「放...放手!」 「贺姑娘,我扶你先回屋。」 萧朝意的手劲很大,这种时候,贺星竟然挣脱不开对方。 清醒的意识在淡去,欲.望在身子里翻江倒海,贺星勐地咬了一口萧朝意,萧朝意吃痛,拉着贺星的手,就松了一松。 猎.艷这么些年,不识好歹的人,贺星倒是头一个。 接连两次出师不利,让萧朝意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 原想着放你们一马,如今倒是你们自己自求死路。 他冷笑了一声,至此倒也不追了,反而是慢慢的站了起来。 贺星趁着萧朝意发愣的时候,快速的回到了屋子,并将屋门给快速关了上去。 第62页 这人不安好心,这人不是好人。 贺星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 可出奇的是,她却没听到人后面的动静。 将萧朝意重重打晕,楚辞随即就把人扔到了院子外的墙下面。 外面守门的人早已被他解决,而他中了他手刀的人,没个三四个时辰,休想醒来。 做完这些,楚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这才重新扣响了贺星的屋门,「贺星,开门,是我。」 屋子里没人回应,但用力推门,却又推不开。 一想到贺星可能是什么情况,楚辞双眼一凛,抬起脚来,便将眼前的门给踹了开去。 这院子早早就被清了场,楚辞并不担心有人听着声音过来。 踹开屋门,楚辞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萧朝意曾是南淮十三坊的名妓,对房中的这些东西,这方圆三十里内,没有人比他更擅长。 他要让贺星就范,一开始用的效果都还没那么强,可正是因为贺星第一次没有上钩,这第二次的东西,反应才这般强烈。 贺星神志已经有些不清,这种事,萧朝意并没有直接表明是他的算计,她若是嚷嚷,此处又是别人的地盘,一旦暴露,傻子才会承认。到时候还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说她污衊好人,甚至意图不轨。 他们人少,若是这样,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指不定还会被送官,给她安个罪名。 她现在在大楚,此处男子毕竟是弱势,贺星只能用行动,先把萧朝意赶走,若是萧朝意执意,就别怪她到时出口成章,不留情面了。 以上,便是贺星关门时最真切的想法。 但她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伴随着牵丝绕的发作,贺星能让自己不发出异样的声音都不错了。 屋门外似乎传来了一些声音,迷煳中,贺星听得不大真切,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 进屋后的楚辞很快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某人,「贺星,是我!」 「你......」 他话只刚开了个头,地上缩着的人,就朝自己扑了过来。 下一刻,脖子上便贴上了一抹热意。 楚辞连忙按住了贺星的身子。 「贺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贺星满脸通红,唿吸急促的险些就这样哭了出来,「哥......」 她在楚辞怀里蹭了蹭,「我...我难受......」 虽然知道贺星是什么情况,甚至这情况自己还在里面推波助了澜,可见人忍着这般难受,楚辞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抽疼了一下。 屋门先前进来时便重新关了上去,他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紧接着便放到了床上。 继续,自己能够得逞,但有朝一日,贺星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算计的...... 这一瞬间,歷来杀伐果断的楚辞竟犹豫了起来。 屋子里原本的牵丝绕本就还没散,贺星回来之后又吸了一些,这下好了,她的情况不减反而越发严重了起来。 楚辞犹豫的时候,贺星直接起身,便抱住了人的脖子,将人带到了床上。 人的身子温度高的可怕,楚辞压着最后一丝理智,确认道:「贺星,我是谁?」 「林辛......」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 「若是后唔......」 催,情.药若是硬抗,十分伤身,但并不是抗不过去。 这一刻,若是贺星有丁点的犹豫,楚辞的计划说不定且都会动摇一二,但贺星没有。 不仅没有,她还在人再开口的时候,就这样堵住了人的唇角,将余下的话,统统的咽进了自己的肚子。 第31章 喜欢 拂晓时分,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贺星的屋子里,此时动静方才淡了下去。 床帐之内,为了保证成功受孕, 楚辞强忍着周身的酸痛, 并没有急着离开。 两人当下都是大汗淋漓, 气息不稳, 此间平復了许久,气息才慢慢正常了起来。 胡闹了一晚上, 当体内的燥意褪去,理智也慢慢回到了现实。 然而, 无论是眼前趴在她身上的人,还是身体的异样, 都在提醒着贺星, 先前发生的一切。 感受到楚辞还没离开, 哪怕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可贺星还是羞赧的将脑袋别到了一旁。 今晚的事,荒唐又难以启齿,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该怎么面对某人。 楚辞本趴在贺星身上休息,他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尤其是双腿,若非是为了受孕考虑, 他不会保持现在这个...有些难为情的姿势。 时间有些久了, 身下的人也早已冷静了下来,甚至羞涩的不敢正面面向于他。 继续下去不好解释,体力已经恢復了些许,楚辞吸了口气, 他往后退了退,床帐内,很快便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意识到楚辞要走,正羞红了脸的贺星连忙抓住了正在床边穿着衣裳的人的手腕,颤着声问:「你要走么?」 楚辞侧脸微斜,沙哑的嗓子道:「天要亮了,一会儿阿齐他们过来看到不好......」 这确实是。 在旁人眼中,他们是兄妹,要是这件事暴露...... 床上一片狼藉,可想而知,之前折腾的有多过分。 楚辞看了一眼,喉结没忍住往上滑动了一下。 第63页 「放心,我会把你这里收拾一下再走。」 即便再自立自强,贺星的骨子里也还是有姑娘家的一些矜持和羞耻心在,她喜欢楚辞考虑的这般周全,但一想到此处是女子为尊,她都已经要了别人的身子,如今这些事再让一男儿家去做,未免过于无情了些。遂连忙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也累了一晚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氛围就再次旖旎了起来。 贺星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有多暧.昧,所以话说一半,后面的声音就哑了下去。 贺星身上如今什么都没穿,只顺手扯过了一旁的薄被,遮住了身前的春光。 楚辞看着贺星羞赧的不知所措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眼睛看不见,要如何收拾?」 「我可以的......」 这话说得,那是毫无底气。 楚辞才不相信贺星真的能自己完成更换被单这些事。 这人之所以这么说,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是不想让他累着。 楚辞确实疲惫至极,他浑身酸痛的厉害,但当下残局要是不收拾好,天亮之后便不好处理了。 于是,他挣开了贺星的手,「你把衣裳...咳....先穿好罢。」 说完这话,楚辞就快速的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朝衣柜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里是客房,一般供客人居住,要是这间屋子没有,他还得去其他客房找一找。 好在,两人的运气还不错,柜门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冬天的棉被,还有两张更换的床单。 楚辞将其抽了出来,再回到床边的时候,贺星正慌忙繫着带子。 床单此时已经皱成了一团,其中一处上,还落着血渍,一眼见此,楚辞不由得垂下了自己的眼帘。 「你坐床脚便好。」 贺星没想到楚辞这么快回来,她连忙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你找到床单了吗?」 「嗯。」 「那我帮你.......」 贺星哪好意思让楚辞一个人做这种事,这话说完,她就快速的摸了摸床头的被单,然后用力的往床脚的方向扯去。 她尚在床上,被单上痕迹斑驳,一拉一扯间,上面的味道顿时就飘了出来。更别说无意间碰到的一应痕迹了。 贺星此间拉完床单,双颊红的像是抹了胭脂似的。 楚辞还是第一次看到贺星这般羞涩的样子。 世上女子多喜欢男儿娇羞模样,但谁说男子便不能也有这般喜好呢? 贺星或许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在楚辞眼中是多么的美好与迷人。 未免被人察觉,楚辞连忙压下心中的异样,快速的换起了床单。 屋子里有些安静,贺星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今晚怎么会过来?」 「察觉到喝的东西里加了迷药,便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结果一来便发现了情况。」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贺星突然想到,似乎打从楚辞进来,萧朝意就没了踪影,她愣了一下,「......那个萧相公?」 「被我敲晕了,不到天亮应该醒不过来。」 贺星磨了磨牙,「我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床单很快重新铺好,楚辞随即将贺星手里换下的床单拿了过去,「他长得不差,像你说的能力且还行,还掌管着庄子,有美人投怀送抱,当时为何不愿。」 贺星听完这话,有些不可思议的朝楚辞的方向看了过去,「我在你眼里,便是这般轻浮的人?」 寻常女子碰到这种投怀送抱,多半都会顺水推舟,贺星一介布衣,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萧朝意的条件于她而言已经很好了,女子的劣根性便是如此,毕竟自己也不吃亏,没人知道楚辞一开始,看着萧朝意接近贺星的时候,是多么的想冲出去将人打晕,可看到贺星推开了对方,他却是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楚辞其实并不觉得贺星轻浮,他只是...对世上的女子,没有信心罢了。 而此间之所以问这么一下,其实,也只是想从贺星这儿,听到他想听的却又不敢去奢求的一个答案。 听着贺星的反问,楚辞默了一瞬,在他正斟酌的该怎么回答的间隙,贺星却将其理解为了默认。 于是乎,前一刻还羞赧极了的贺星,下一刻便炸了毛。 她勐地朝人铺了过去。 由于看不见,贺星直接撞到了楚辞的脑袋,发出了「碰」的一声响。 眼前有些眩晕,贺星当下也顾不得了。楚辞本在床边站着,因贺星这一下,他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可又怕贺星就这样摔下床来,他又不得不伸出手扶住对方。 最后,他就这样踉跄的坐到了床边。 身子没倒下床,贺星并不在意,她确定了楚辞的位置,一个起身便将坐在床边的人给按回了床上。 「林辛!」 翻身坐在对方腰上,贺星咬着牙,喊出了楚辞的假名,她紧接着就趴了下去,抓着人身前的衣裳道:「除了你,我何曾轻浮过别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 贺星头一次这么生气,楚辞被人说的有些莫名的心虚,「抱歉......」 贺星多聪明的一个人,仔细品味一下楚辞的话,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要是想问我对你的感觉,你直接问,不必这样试探我。」 她往人前凑了凑,「我问你,你先前,是不是这个想法?」 第64页 楚辞被人压着,气势上先是输了一截,贺星的话,紧接着又把他的路给堵死,作为帝王,逃避从来不是楚辞会做的事。他抬头对上了贺星的眼睛,把话缓缓却又无比坚定的接了下来,「若我说是。」 她先前忍的那么辛苦,两人都这样了,楚辞还这么问,贺星气笑了,「你他妈这不是废话!」 第一次听到贺星爆粗口,楚辞惊呆了。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能会主动碰你?」 「我要是不是怕你觉得我不正经,第一次结束,我会躲你?」 「我要是不喜欢你,刚才会那样让你舒服?」 「你摸着良心说,我喜不喜欢你!」 尽管看不见,可贺星早前两日便隐约察觉到了楚辞待她有些不同。 她怕自己多想最后两人连亲人都做不成,又怕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实在太大,没有结果,所以不敢去奢想太多,几经纠结,还是决定退守本心,把这份悸动埋进心里。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却是打破了这个界限。 楚辞床上对她说的话还尤在耳旁,两人的亲昵似乎也歷歷在目。 这要说楚辞对她没有想法,贺星打死都不信。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二人连更亲密的关系都发生了,有些东西再藏着捏着,反倒是矫情极了。 她又不是三心二意喜新厌旧的人,这人都不嫌弃她眼睛瞎现在身无分文,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对方? 楚辞被贺星接连道出的话,说得脸颊一红。而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说什么合适的时候,贺星倾了下来。 「你的问我回答了。」 来到人脸侧,贺星对着楚辞的耳旁轻声道:「现在,你是不是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楚辞隐约猜到了贺星想说什么,看着眼前之人无比正色眼尾微红的样子,他心跳骤然快了几分,「...什么?」 贺星抓着楚辞身前衣襟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一下。 她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林辛。」 「你是不是......」 「也喜欢我?」 第32章 告白 ...... 官道上, 两驾马车在快速的疾驰着。 经过一晚的搜查,子时对秋雨山庄的秘密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庄子的主人四年前才带着郎君来到此处安定下来, 两年之后, 女主人病逝, 这庄子就留给了她的夫君, 也就是现在的萧朝意。 靠着丰厚的积蓄铁血的手腕以及忠心的奴僕,再加上这庄子离周围的村子有些距离, 这才没被周围村子的地痞无赖给抢占了去。 往后两年间,萧朝意确实也对周围做了一些好事, 但由于他年轻貌美,以至于这周围村子的女子, 对他总有那么些意思, 妄图求取甚至入赘的人不是没有, 可这些, 萧朝意统统都拒绝了。 然而,事实上, 却远非如此。 子时在萧朝意的房间里搜了一圈, 靠着暗卫的本事,很快就让他发现了萧朝意屋子里的密室。 沿着床板下去,下面是一处很大的屋子,面积不比地上的寝居小上多少, 与此同时, 暗室也分了好几处,还有一条通往庄外的隧道。 子时在这个地方仔细转了几圈,紧接着便发现了被关押在此处的好一些貌美的姑娘。 这里面,年纪小的, 才九、十岁,大一些的,也不过十五六七,这些人一看到他,便求他救他们出去。 子时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些人是被人掳到此处的。 抓他们的人,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一些人出去,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子时仔细的看了暗室主卧,这里面有床有桌子,还有各种道具放在一旁。而另一侧,则是一间书房,里面放了好一些来往的书信。 细细看下来,这一通拐卖女子,专门为高门大户的一些深宅正君培养姘头的产业链,就出现在了子时的眼前。 萧朝意无疑是这些产业的头目,甚至这些拐来的女子,他看得上的还会先行享用,亦或是亲自□□。 因为收集证据勘察地形外加与这些人了解情况,子时在萧朝意的屋子里耽搁的时间不知不觉便有些久。 他再次出来时,这庄子里的鸡刚叫第一声。 天快亮了,这些事子时暂时做不了主,只能快速找到楚辞,请求指示。 彼时楚辞和贺星还在屋子里。 楚辞并不怎么擅长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从小到大,他学的是帝王之术,权衡之道,他的喜恶,向来不能表现出来,贺星这么直接的问他,反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通谈话,最后到底还是在贺星的坚持之下,问出了答案。 至于是怎么谈的,想来除了当事人,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子时到的时候,楚辞刚从贺星的屋子里出来。 了解了前因后果,这宅子也就没有继续逗留下去的必要。 他们人少,且有要事在身,贺星尚且不知道更深的腌臜事,要是在这里耗上时间,两人的事都得耽搁。 如此权衡之下,楚辞当机立断,让子时先去看了一下被他扔在墙角的萧朝意,确定人还没醒,子时紧接着便把萧朝意带到了屋子里锁了起来。 两人分头行动,另一边的楚辞则重新回到了贺星的屋子里,通知其准备离开。 至于那些被关押的女子,现在还不能放。 第65页 都说捉贼拿脏,这些人不得不多等上一日,只有等官府的人一来,证据确凿,这位萧大相公到时该定什么罪,官府才好定夺。而此事他既然插了手,官府那边,便休想煳弄过去。 阿齐等人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子时把人叫醒之后,直说发现此处是贼窝,需要马上熘走,他们便什么都没多问,连忙收拾起了东西。 马车在快速的奔跑在官道之上,楚辞一夜没怎么休息,他的身体疲惫至极,子时作为暗卫,其实两人碰面之后,他便发现了楚辞的一些异常,但人一个眼神过来,他哪还敢多想多问,只能再次在马车内,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一个时辰后,马车赶到新的城镇,这是一大处大城,名为阜川。 大街上热闹极了,看起来丝毫没受昨日大雨的影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儿正在举行花朝节,今天是第一天。 离开明州已有十天,大家几乎全程都在赶路和宣传,入城之后,听阿齐说城里热闹,贺星想了想,当即便决定,让大傢伙儿今日先休息一日,去逛逛街,放松放松,甚至中午不用回客栈都成。 对于这个决定,不明真相的阿齐等人先是诧异,紧接着却也十分高兴,纷纷的谢过贺星。 客栈里 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安顿,子时这边得了楚辞的吩咐,给楚辞打好了热水之后,便出了客栈。 早饭楚辞藉口昨日淋了雨身体有些不适没有用。 他浑身黏腻极了,昨晚那事之后,既没休息,又没机会沐浴。 现在是大白天,一大早沐浴似乎有些容易引人遐想,但他们天还没亮就赶路,又是才住宿的客人,外人看来是风尘僕僕,自己人除了当事人外,便只会觉得是爱干净了。 更何况,男女有别,阿齐几人哪会多关注楚辞屋子里的动静,大家用过早饭过后,便约着说出去看看。 第一次经歷这种事,贺星坐在马车内的时候,思绪便没有平静过。 和楚辞比起来,她要好上一些,但她身上这会儿也同样不舒服。 众人到客栈时,楚辞在她耳旁提醒她一会儿自己不去找她了,让她别等他用饭。 贺星心底明白是昨晚闹得狠了,人想要休息。她想多关心一下楚辞的身体情况,可那会儿周围全是人,子时也在,贺星不好开这个口,便只能叮嘱楚辞好好休息,要有不适,随时找她。 楚辞应了下来。 贺星回到屋子后,和楚辞一样,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她昨晚中药过后,体力耗费的不比楚辞少多少,明明身体已经乏了,可一沾到床和被子,昨晚的一些画面,顿时便不由自主的涌入了她的脑子里。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做过哪些事,说过哪些话,更记得,今晨楚辞是怎么回復她的。 人世间有什么事,比得过你喜欢的人也正巧喜欢你这般美好? 贺星之前,从不敢去奢望的东西,一夜过去,竟成为了现实。他不仅也喜欢她,两人还做了那样亲密的事...... 念及此,贺星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 大楚的女子,仅身体这一点,就比男子强壮的多。 不同于贺星的精神满满满,楚辞这边,看着自己浑身上下的痕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年轻姑娘如豺狼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身体的酸软显然算不得什么,当下他目的已经达到,楚辞的手,不由自主的便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他骗了她,可他把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她,后面还会再有补偿,贺星她......不吃亏的。 如今关于他已驾崩的消息几乎都传了开去,权贵之间有动作的不少,那边已经开始收网,说是半个月离开,但其实,也就这两三天了。 而这两三天,又恰好都是他受孕的日子。 叛乱的事一处理好,他就得回长安,机会只有一次,要是不能保证成功受孕...... 一念及此,楚辞的双眼,便不由得深邃了起来。 * 这一觉,楚辞和贺星都睡到了下午。 中午的时候,嘈杂的大堂都没叫醒他们。 直到肚子坚持不住闹腾了起来,二人才一前一后的起了床。 子时上午被安排出去做事,不消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两位主都在休息,他本身也是近一晚没睡,所以索性也去休息了一会儿。 阜川的花朝节早上那会儿热闹,到了傍晚,热闹竟不输清晨。 阿金等人出去逛了半日,回来后皆是开心极了,本想建议贺星也出去玩玩,但一想到贺星看不见,这些建议的话,反倒是有些踌躇了起来。 最后,还是阿齐出来说的。 大楚的人文风情贺星见得不多,这种节日她看不见自是惋惜,然而,一想到楚辞能看见,她心底便有些心动了起来。 饭桌上 贺星摸索着拿到了汤勺。 屋子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楚辞放下了替贺星夹菜的筷子,「你看不见不方便,我来吧。」 「不用。」贺星拒绝了楚辞的好意,紧接着便不好意思的沖人笑了笑,「我来。」 「乘一碗汤而已。」 「总不能什么都让你做。」 汤已经顺利的舀了小半碗,楚辞瞧着还好,便也没再拒绝。 贺星给人小心的递了过去。 第66页 昨晚的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私下相处。 能看出来,贺星还是有些紧张与不大自然。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楚辞说道:「你......」 「...身子怎么样了?」 楚辞没想到贺星这么直接,一来就问他的身体。 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人问的是哪方面。尽量两人事情已经做了,但明晃晃的问事后身子的情况,这要人怎么回答? 是以,正在喝汤的他,一个没注意,便被贺星的问题惊的呛了一下,「咳——」 一听到楚辞的动静,贺星忙伸手过去,给人轻轻拍了拍,「可是呛到了?」 楚辞连忙放下汤碗,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咳咳...还好......」 这话,可以是回答贺星的第二个问,也可以是第一个,甚至你也可以当做,楚辞便是把两个问题的回覆,合在了一起。 贺星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对方会反应这么大。 实在是...她自己的身体事后便有些感受。再一想到某人昨晚说她弄疼了他,后来又接连两次,她现在看不见,无法亲自观察,要想知道结果,可不就得干巴巴的问么。 楚辞的咳嗽并未维持多久,他一把嘴边的汤渍擦好,便拉住了贺星的手,「好了......」 「不用拍了,我没事了。」 手被握住,贺星动作一顿,她紧接着便眨了眨眼,「那...我们吃饭?」 大半日过去,某人唇角上的伤口都还十分明显,楚辞连忙别开了自己的眼睛,「嗯。」 重新开始用饭,贺星笑了笑,她一边摸到自己的碗筷,一边看起来有些不经意的说道:「阿齐说,这两日城里很热闹,但你身体还没怎么恢復,要不然,我们明晚......去逛逛,你看怎么样?」 这话贺星说的很慢,也很不确定。 白天她要出去为群英会的事忙活,只有晚上,两人才有独处的时间。 当下距离某人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人才刚确定彼此的情意就将面临分离,贺星既欢喜,又不安。 听着贺星邀自己出去玩,楚辞有些意外,不过,他的脸上很快便浮出了几分笑意,随即便应了声「好」。 成功约到了人,贺星的开心藏不住,她看不见碗里的菜,只能将身前碰得到的碗将楚辞的方向推了推,边推边道:「吃饭。」 「我们先吃饭。」 贺星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她今晚,第二次主动提吃饭这一件事了。 楚辞眼中的笑意渐深,却也不拆穿人,只给贺星夹了快鱼肉,「吃鱼吧。」 「这鱼肉鱼刺少,但吃的时候也要小心些。」 贺星扒着碗中的米饭,乐呵呵的点了点头,「你也吃。」 「别只知道给我夹。」 「好。」 别看贺星曾强硬的压着楚辞逼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但那股冲动过去,和人相处,她却是不可避免的带着几分羞赧。 用完饭后,子时很快来将饭菜撤了下去。 贺星坐在桌子前,没有离开。 屋门关上,楚辞给贺星倒了杯水,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不大自然,楚辞先发制人,问:「你今天,似乎有些拘谨。」 贺星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只是.......」 「...一时之间,没找到与你如何相处最为合适,而你又不觉得我这人唐突孟浪。」 若说孟浪,昨晚床帐之前,那也孟浪过了,再孟浪也不至于超过昨晚去。 楚辞干咳了一声,建议道:「可以和之前一样。」 贺星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 一眼见此,楚辞皱了皱眉,「不行?」 贺星犹豫的反问道:「这里大楚未婚的男女若是成亲前定情,怎么相处,你能和我说说么?」 「男女成亲前能彼此定情的太少,我也不知他们怎么相处,便是有,碍于礼法,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独处,至多悄悄的写写诗词书信传递?」楚辞循着记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贺星满意。 竟然只能写信。 她有些失望。 贺星旋即提议道:「那明日出门,你穿女装可好?」 男女私下独处容易引人注意,两个女人便没这个顾虑了。 贺星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贊。 看着为两人相处苦恼和想法子的贺星,再一想到自己再过两日就要离开,楚辞嘴角上扬的弧度,突然滞了一下。 贺星还在等他的回答,楚辞回过神来,温声笑着回道:「好,听你的。」 简简单单四个字,可语气间透露出的亲昵和信任,却让贺星笑着咧出了自己的一口白牙。 就这样,第二日的约会便这样定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 位置是阿金等人昨日早早的就物色且打点好的,白日里大家还是各忙各。男子鲜少在外抛头露面,所以阿齐等人并不觉得楚辞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到了晚上,回到客栈,贺星并没有告诉大家自己要和楚辞出去的事,晚上的时间大傢伙儿吃完饭后都是各自安排,她与楚辞,从客栈离开的时候,没被任何人发现。 今日是花朝节的第二天。 大街小巷,九曲河畔,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他们出来的时间有些晚了,好一些节目都已经结束,人群甚至有往回走的。 第67页 为了防止贺星摔倒,一出了客栈,楚辞便拉住了贺星的手腕。 「当心摔着。」 贺星认真的点了点头。 人群似乎在往一个方向走,稍微一打听才知道,今晚的城门口,有打铁花这个绝技表演。 贺星来到楚辞身旁问:笑着问:「想去看看吗,听说很震撼很好看。」 再是好看,贺星也看不见,楚辞直接回道:「不想。」 贺星一愣,「可是现在,节目似乎不多了......」 楚辞想了想,「那就去河边吹吹晚风,如何?」 对贺星来说,看什么节目都一样,只要能喝楚辞待一起就成。 伴随着楚辞的话落,她唇角微微上扬,「好!」 「那就就你带路,我随后。」 人群在往城门口去,楚辞与贺星二人,却来到了人少的河畔,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看着天上的星辰,身旁坐着的是让自己动心的人,楚辞舒心的笑了笑,「我第一次,这么轻松的享受夜晚的微风和明月。」 楚辞的过往,贺星其实只是一知半解。 她只知道人前半生过的应该很不容易,如今听楚辞这么说,她先是看向了对方的方向,须臾之后,贺星便拉起了楚辞的手,慢慢将两人的手指,交叉握在了一起。 手上的动静,让楚辞看了下去,他很快便听着人问:「什么感觉?」 楚辞微愣,但他还是回答了贺星的问题—— 「很温暖。」 「还有呢?」 楚辞一顿,「......有些用力。」 「握住你的人是谁?」 「你。」 「我是谁?」 楚辞狐疑的回道:「贺星。」 贺星笑了,她调皮的眨了眨眼,「所以,能不能把『你第一次,这么轻松的享受夜晚的微风和明月』加上一个我?」 「星辰明月,河畔晚风以及贺星,能否一同出现在,你这次美好又惬意的体验中?」 两人坐下的第一句话,纯粹是楚辞看着眼前的景色有感而发,贺星明明没有什么花言巧语,可当明月的光辉洒在水中,波光粼粼的水波倒映贺星的脸上,这一刻的楚辞,却是感受到了月色的醉意。 他连忙敛了敛目,问:「你这些话,与几人说过?」 「只你一个。」贺星一顿,「怎么了,可是哪里说的不对?」 倒不是不对。 只是这人撩人而不自知。 若多说几次,不定招惹多少桃花。 面对贺星的不解,楚辞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手指,却是笑道:「没什么。」 「只是这话你今后不许对旁人说。」 这一刻,贺星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楚辞的醋意。她好笑的点了某人的胸前一下,「你想什么。」「我还能和多少人一同这样吹晚风,看月亮?」 「哇你这人......」 话没说完,贺星就闷声笑了起来。 楚辞知道自己有些霸道了。 他本身便是要离开的人,今后也註定和贺星无法厮守,现在便要求人不能与旁人说这些情话,委实不讲理了些。 然而,他又抑制不住自己的这份心思,所以也不怕贺星知道。 「你先应。」 既然楚辞在意,贺星笑归笑,但还是认真的回答起了对方这个问题,「我贺星,从未和人一道沐浴晚风享受明月,也从未有过想让别人美好的记忆里多一个我这种想法,你是第一个,只要你不嫌弃我,你就是最后一个。」 话说到最后,贺星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手指,她吸了口气,小心的问:「便是不知,我能否,有这个机会?」 可以说,前面的话楚辞听的有多开心,这后面的话,他的心情就有多低沉。 然而,江山社稷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楚辞没想到,这个问题,最后为难的人,竟会成了自己。 他嘴角噙起了一抹苦笑。 贺星等了一会儿,很快便听到了一份似有所指的回答。 「机会在你手上。」 「只要不松开,便能有。」 这个回答,其实并没有正面回应贺星的话,只因贺星现在握着楚辞的手,所以看上去,便像是在告诉对方,他答应了她。 楚辞特意耍了个心眼,然而,不了解情况的贺星,听完却是开心极了,她嘴角噙起了一大抹笑来,「这是你说的。」 「我可当真了啊。」 说完这话,贺星便蹭起来,轻轻亲了楚辞的脸颊一下。 感受到脸颊的温热一触即逝,楚辞愣了一愣。 一旁的水面水波微盪,正如他原本平静的心掀起的层层波澜,唯一不同的是,水面终有恢復平静的时候,可他的心,却似乎是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晚,贺星和楚辞两人在河边吹了小半个时辰的风。 两人谈了许多事,天南地北,过往未来。 楚辞告诉贺星,大楚似乎有对外开放港口的打算,慢则一年,快则几月,这里或有商机,让她注意留意。 那会儿贺星在替楚辞编着从青草手环。 她眼睛看不见,又没有什么多余的钱财,一身的家当目前都是商少秦贊助的,贺星不想让这第一份礼物充满了别人的帮助,所以,她就地取材,给人编着自己还算拿手的香草手环。 第68页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门口已经没了什么人。互道晚安时,楚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贺星,自己后天便要离开的事。 贺星开心了一晚上,结果临了结束,却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整个人突然就像是被雷噼了似的,僵在了原地。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和楚辞一开始告诉她的半月之后离开,还差了至少四天。 结果后天就走,换句话说,他们只有一日的相处时间了。 知道了楚辞要离开的消息后,贺星整个人,哪还有心投入到群英会的宣传中去。 本来计划在阜川停留三天,现在已过两日,还有一日,贺星问楚辞,什么时候能回来。楚辞的回答,还是和之前一样。她又问走的时候要怎么和阿齐他们解释,楚辞便给出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告诉他们,阜川有我们的亲人,我跟着你多有不便,你明日送我去亲人府上借住一段时间,等你那边安顿好了,我再回来,这样我的离开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如此,明日我们便不与他们一道,我和你到时,也可以单独相处一日,你看怎么样?」 第33章 醉夜 「可只我们二人, 谁来驾马车......」贺星呆呆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眼睛看得见的时候还好说,可现在这情况,两人单处一日, 总不至于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 要是外出, 难道还让楚辞驾马不成么。 楚辞思忖道:「我一会儿联繫一下人, 让人到时提前备好马车,明早来接我们。」 他想了想问:「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贺星无措又茫然, 「知你离开的太突然,我对此处周边好玩好吃的地方了解甚少, 我一会儿去问......」 楚辞拉住了贺星的手,打断道:「既如此, 那便听我安排如何?」 贺星眨了眨眼, 反应了过来, 「这么晚了, 你要出去吗?」 「不用出去。」心知贺星这是担心自己,楚辞解释道:「我的人已入住这间客栈, 联繫起来不难。」 自己人已入住, 说明某人早就知道他要走了,他把什么都安排的很好,看起来也不需要照顾。 其实想来也是,若非是前日出了那个意外, 今日楚辞的这番话, 便只是提前告诉她自己要离开而已,但现在,因着多了一层关系,贺星却难免不舍和感慨了起来。 不过, 距离人离开还有一天多的时间,这个时候,没必要去想一些败兴的事,贺星拾掇拾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有些干巴巴的道:「那......你记得早些休息,别耽搁太久。」 「好。」 「你也一样。」 「嗯。」 把第二日的事情勾兑好,楚辞这边很快就离开了贺星的屋子。 这边人一走,尽管答应的人好好地,可贺星却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起来,直到月上中天,才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 知道贺星要将楚辞送到亲戚家借宿,大傢伙儿有些意外,不过,来接送的马车都已在外面,众人倒也没多想什么,乐呵呵的将两人送上马车,便又去选好的地方,开始摆摊宣传。 子时是商少秦买下的人,贺星并不能决定他的去留,虽说真把人给楚辞带走,以商少秦的性子不会多说什么,但别人不说,并不代表这就是对的,贺星的脸皮也没那么厚。 再说了,楚辞做的事,连她都没告诉全,子时近来看着虽比之前要好一些,可你要贺星就这样把人放过去,她还真不放心。 别到时忙没帮到,反倒是给人的正事给拖了后腿。 如此一想,不消楚辞开口,子时就被留了下来。 马车上 贺星和楚辞面对面的坐着,听着周围市集的热闹,贺星有些没忍住好奇的问:「我们这是去何处?」 楚辞唇角微扬,「去了你就知道了。」 贺星挑了挑眉,「这么神秘?」 楚辞「唔」了一声,「且容我卖这一回关子。」 「到时定不教你失望。」 人不说,贺星也拿其没有办法,她将双手环在了自己的胸前,有些好笑的看向了楚辞的位置,「成吧。」 「我倒想看看,是怎么个不失望法。」 城里人来人往,贺星的眼睛又看不见,自己身份特殊,楚辞打从一开始,便没想过二人这一天呆在城里。 贺星能感受到马车在往人流少的地方行走,周围的人声渐渐变小,这期间,她先后闻到了酒和炒酥糖的味道,听到了「乒桌球乓」打铁的声音。再往后,道路似乎有些颠簸,她嗅到了浓郁的荷花味,以及布谷鸟的啼叫。 贺星眨了眨眼,「我们出城了吗?」 「嗯。」这一次,楚辞倒是没再遮掩的大方回答了贺星的问题。 贺星打趣道:「你不会把我拿去卖了吧。」 楚辞被贺星的话逗笑了,「自古以来都是卖男儿的多,哪家会卖你这么大的姑娘。」 「可你这不告诉我去哪儿,我这心里总痒痒,你看马车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到地儿。」 楚辞先开车帘看了一眼,「快了。」 「再有一刻钟,也就该到了。」 外面还有一个驾马车的陌生人,既然人先前都说了不教她失望,贺星想了想,也就没再坚持去试探,反倒是正襟危坐了起来,开始等着看,楚辞要如何弄出个花来。 第69页 好在贺星还真没有等上多久,便知道了答案。 「这儿是我名下的一处别院,别院里有山有水,距离阜川有两刻钟的车程。」 「前两日没带你们过来,是想着不便让阿齐他们知道这处庄子,以免暴露行踪。」 楚辞一边扶着贺星往屋子里走,一边和人说明着情况,「这儿后山有很大一块草坪,先前你不是坐马车坐的腰酸背痛么,一会儿我带你去骑骑马,感受感受坐马车和骑马的区别如何?」 庄子是自己的,周围的人是自己的,两人相处,也不用顾忌被人看到。 贺星对楚辞的这个安排,真的是意外又开心极了,「所以你...早就安排好了是吧?」 楚辞牵住了贺星的手,并未否认,「可有让你失望?」 「失望必然是没有。」贺星笑了笑,边走边道,「只是,你这样做着,让我有了一种吃软饭的感觉啊。」 这在现在,男子准备这些东西没啥,可换到大楚,楚辞把这些安排的这样好,反倒是衬托着贺星什么都不会做只知享受似的。 虽然她至今为止也确实什么都没做。 楚辞以为贺星这是在在意自己女子的尊严,他想了想宽慰道:「你今后还回来,便不算吃软饭了。」 不过也是打趣的话,便是吃软饭,吃楚辞的,贺星其实也乐意,还别说意识到两人差距后的她,那颗想要赚钱的心是一日比一日迫切和坚定。 就像楚辞说的那样,今后让人吃回来,这前期的软饭也便不是软饭了。 贺星笑了笑,点评道:「说的有些道理。」 庄子的路是青石路,地面平坦,行走方便,把贺星带进庄子后,楚辞与贺星先是喝了些茶水,紧接着,他便让人把贺星带下去,换一身干练的骑射服,而他自己也去了另外的屋子更换衣裳。 庄子里有好一些马匹,换好衣裳后的楚辞选了性格较好的一只,带着贺星一道上了马,随后驾马走了出去。 这是贺星第一次骑马。她的身后坐的的是楚辞,一开始,马儿走的不快,但等到贺星适应之后,楚辞便夹了夹马腹,让马带着他们两人在平地上跑了起来。 脸颊上冷风咧咧,身下颠簸不止,但这一刻,身体的放松和身后紧紧的相贴,却给了贺星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楚辞没想到贺星这么最终会这么喜欢,看着人脸上洋溢不止的笑容,他的心情,也是止不住的大好。 中午的午饭是在庄子里用的,两人具是出了一身热汗,庄子里有特制的汤池,下面火一烧,池子里的水就能热,据说原主修建此处别院,在汤池上废了不少功夫。于是乎用饭之前,贺星和楚辞二人各自在屋子里沐浴了一番。 到了下午,因天气突变下起了小雨,贺星和楚辞便没有出门,而是呆在院子湖中一只有船顶的小船上,两人各拿了一只鱼竿,以一个要求作为奖励,有说有笑的比起了钓鱼,最后输的那位,要答应对方一件事。 为了不占贺星的便宜,楚辞也蒙上了眼睛。一个下午下来,以贺星钓到三条,楚辞四条为这齣比赛收了尾。 因钓到了鱼,晚上厨房便坐了全鱼宴。 桌上的菜很丰富,这算是两日相处的最后一晚,楚辞特意让人备了酒。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今日玩的再是开心,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慢慢回的回过了味来,听着楚辞倒酒的声音,贺星笑了笑,「今日这通比赛,算我略输一筹,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事?」 楚辞闻言,双眸微微动了动,「事情暂时没有想到,可否想到再说?」 现在不说,今后说的话,浅层意思便是,后面见面时再说。换言之,这人办完了事一定会回来。 贺星笑着弯了弯自己的双眼,「也成,我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总不至于赖你这帐。」 楚辞给人夹了一筷子鱼肉,「池子里的鱼养了许久,各个肥胖极了,你尝尝味道如何?」 贺星没有先动筷子,她摸了摸自己身前的地方,很快就摸到了楚辞刚刚给子自己递过来的酒杯,转而笑道:「鱼且不急。」 「你这酒递了过来,我们先小酌一杯怎样?」 楚辞虽未正面回答贺星的话,却是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笑着对贺星说道:「这是千秋岁,后劲不大,但饮完却唇齿留香。」 「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尝尝了。」贺星将酒杯拿起,「来,我们碰一个。」 楚辞将酒杯递到贺星手旁,两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个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都说烈酒壮胆,贺星一口饮近杯子中的酒后,整个人都畅快了几分。 楚辞见贺星的酒杯空了,先前一饮而尽的架势又十分爽快,便以为贺星善酒,于是拿起酒壶,欲给人满上。 贺星几乎是凭着感觉,抓住的正在她身前给她倒酒的某人的手。 楚辞没想到贺星会有这个举动,手抖了一下,酒水便洒出去了一些。人抓着自己的手又不说话,楚辞笑了笑,问:「怎么了?」 因为要帮人夹菜的缘故,两人坐的还算靠近,贺星犹豫了一下,便将自己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来。 楚辞很快便看到贺星的两只手沿着他的手臂一路往上,来到了他的眼前。 「让我摸一摸你长什么样子。」 「你这一走便要三四十天,要是下次你回来,我眼睛恢復了,我想第一眼就认出你。」 第70页 贺星回答的十分认真,她的手也是沿着楚辞的额头一路往下,摸得十分仔细。 楚辞看着这样的贺星,好一会儿没能说话。 她眼睛看不见,但却想着恢復之后,能第一眼认出他。她明明十分不舍,却没有阻拦自己离开,而是放他去拼闯...... 楚辞唿吸滞了一滞。 贺星的手一开始描绘的十分顺利,但等描到人唇角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扣住了去。还没等她此间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拉着,坐到了对方怀里。 「隔这么远,手举着酸。」 「这样摸罢。」 这样摸手确实要好一些,但这个姿势,却是显得格外亲昵了些。 不过,贺星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楚辞的这个动作,并没有让她羞涩极了,她先是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之后,贺星就双手捧住了楚辞的脸颊,倏尔一笑道:「可是我先前都摸着差不多了,你才这么说。」 才喝了酒的贺星,上唇还带着些许水渍,楚辞喉结微微一动,没忍住,伸手环住贺星的腰,把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贺星吃亏就吃亏在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上。 等到她反应过来楚辞做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轻轻吻住了她的唇角。 虽然一触即逝,可贺星还是睁大了眼睛。 楚辞旋即便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唇上有酒。」 贺星至此已经有些忘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 今晚的楚辞有些不大正常。 从拉自己入怀,到亲自吻自己唇角,无论哪一个,都显得格外的主动。 可是,再一想到两人明日就要分开,贺星顿时也就理解了楚辞突然的主动。 在大楚,作为男子的楚辞尚且都这样了,要是自己扭扭捏捏,怕是既不像个女人,又没点子魄力。 贺星眨了眨眼,「你确定是我唇上有酒么?」 「?」 她的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楚辞的唇角,眼中一丝狡黠一闪而过,「你看,这里......」 贺星本就坐在楚辞腿上,她的手又一直放在人脸上没下来,想要确定目标的位置,说起来并不难。 楚辞虽然猜到了贺星想要做什么,但当人凑到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跳,还是没忍住慢了一拍。 这处宅院的奴僕并不多,且早早的就得了吩咐,不许在门口伺候。 乌云散去,天上的明月渐渐伸出了脑袋,可没过多久,却又有些羞涩的,重新回到了白云身后。 第34章 产子 大楚建国一百三十年, 至宣帝已是第五位帝王,宣帝十四岁即位,十六岁掌国家大权, 为震朝纲, 宣帝以身作则, 事必躬亲, 削减赋税,三年不到, 就将朝局巩固的极好,然而, 太初五年,大楚却发生了一件谋逆大案。 淮安王楚长康, 于宣帝帝驾南巡途中, 命人刺杀撇开帝驾单独微服的宣帝。 宣帝明察秋毫, 早有准备, 索性将计就计,来了一招引蛇出洞, 最后成功将叛党, 一网打尽。而后三月,先后有上百人被罢官,上千人或斩首或流放,直到入秋, 这场风波才慢慢平息下来。 在这当头, 宣帝低调的过了自己的二十生辰,眼看着圣上已过双十,叛乱一事也解决完毕,大臣们想让宣帝娶夫的心思, 很快便又活跃了起来。 面对大臣们一封又又一封的奏请,宣帝对此倒是表现的十分平静,这边前一日百官才催立皇夫,后一日,她便提出了新的朝事,却是预备广开港口,促进大楚与周边众小国交流往来。 这个决定一出,朝堂很快就炸开了锅。 无他,大楚闭关,已有百年,如今贸然开港,海上的倭贼很快就会活络起来,到时威胁沿海周边,将是大楚的一大隐患。 再者,若是开了港口,大楚今后的南北经济,就有陆路和海路两条路可以选择,这南北陆路被部分人攒在手中十几年,积累了那么多的财富,一旦海路一开,短期内如何能够把控?搞不好这条海路,可能还会被天家掌握,到时南北分流,一旦有别的富商大贾加入,那这南北经济,就不再掌握在部分人手中了。而这一长达十几年的垄断,朝堂的官员中,有多少人吃了好处,又有多少人知情不报,这处油水一少,损害的又将是多少人的利益。 所以,自宣帝这个想法一提,便遭到了大臣们的联名反对。 这件事在朝堂上僵持了两个月,但最后还是在新年伊始之际拍了板。 宣帝退了一步,只先开了五处通商口岸,作为试点。同时在港口处设布政使司,招募愿意与朝廷合作的商户,对沿海周边小国进行贸易往来。 若说和朝廷合作,众人自然愿意,但一听到是何周边小国进行贸易往来,仅这一条,就击退了许多人的想法。 毕竟,闭关这上百年来,周边国家如何发展,海路是否顺遂,谁也不知道。这一去不说九死一生,可却也是前途渺茫。再加上有心人存心阻拦,最终愿意合作的商户,竟无一二。 而就在一筹莫展,政策无法实施之际,魏兰却有一商人,走进了当时的布政使司府。 * 冬去春来,自二月之后,宣帝就感染了疾病,据说是身上长了红疹,太医诊断后确定宣帝乃是患了天花,一时之间,朝堂譁然。 要知道,宣帝即位至现在,后宫至今空虚,还尚无子嗣,而皇室近些年来子嗣不丰,仅有血脉较近的淮安王,还因谋逆,被灭了满门,若是宣帝驾崩,整个大楚能够即位的人,几乎没有,而这才刚稳定的朝局,必然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第71页 对于臣子们的顾虑,楚辞可不慌。 他的身子现在越发的重了起来,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穿些宽松的衣裳掩盖,宫里人多眼杂,现在两件大事又已解决,既然如此,那他索性给自己放几个月的假。 天花是疫病,传染性极强,以此为藉口,楚辞很快就出了皇宫,来到了离长安不远的皇家山庄静养。 这里全是他的心腹和暗卫,非信任之人不能进,他选了三位肱骨之臣作为辅政大臣,寻常小事按例处理,大事则需要将摺子当日送到皇家山庄,由他裁定。 如此这般,虽是麻烦了一些,但大臣们对于自家天子身患重病还如此劳心劳力却是感动至极,楚辞也因为这个安排,发现了好一些对皇家忠心又可用之人。 孩子是七月怀上的,算下来五月便该落地。 然而,谁也没想到,四月中的时候,楚辞的肚子,却是突然发作了。 安叔作为楚辞身边的老人,看着床上生了一天一夜都还没有生下来的楚辞,心疼的直掉眼泪,他握着楚辞的手,「孩子,你可得加把劲啊,吃这一遭罪,只要孩子落地,我们就轻松了。」 他自顾自的说道:「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发作了呢.....」 楚辞已经疼的快没有了力气。 「陛下,贺姑娘的商船,在越地被扣,据说是参议了越地的国事,最后被越地的地方官吏,判了斩首,人......已经没了。」 脑子里时不时的回想起昨日暗卫禀告的内容,楚辞满脸惨白,疼的将身下的床单,手绞成了一团。 不可能。 她那么聪慧,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 一旁一直有接生公公候着,见楚辞胸前起伏明显,吓了一跳,「郎君切勿心悸,产子这等大事,心悸是大忌啊!」 「快,给郎君拿片参片!」 这处别院行宫,楚辞有两个身份,天花的他在主殿待着,而宣帝侍君的他,则一直住在这后院。 未免被人发现,这位接生公公,甚至是楚辞让人从民间找的人。 参片很快送了过来,楚辞却没有立刻含进嘴里,他的目光,死死的看向了一旁的梳妆檯,「孩子,你在看什么?快含进嘴里啊.......」 「盒子......」 楚辞的声音太小,安叔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走向了梳妆檯,将楚辞目光看向的东西拿了过来,「孩子,你可是要这个?」 楚辞将精緻的盒子颤颤的拿到手里,盒子打开,看着里面放着的早已干枯的草环,他嘴角随即便噙起了一抹笑来。 东西还在。 「用力!」 「用力啊郎君!」 「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快,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 整整一天一夜,伴随着一声婴孩的啼哭,床上的人,却是彻底的虚脱着,晕了过去。 安叔连忙让人上前查看。确定只是脱力,他方在松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喜极而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世上男子产子,本身便是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他家陛下遭了这样一通罪,只要父女平安,便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稳公连忙将孩子包裹好,「恭喜郎君,恭喜公公,郎君生了一个小公子。」 安叔刚打算起身看看孩子,一听这话,却是僵在了原地,「......什么?」 * 又到一年六月,近来大楚有两件喜事。 一是宣帝的病,九死一生,6月时终于好了,二却是宣帝突然宣布,自己的皇长子,在他大病痊癒之际出生。 臣子们还没来得及替痊癒的宣帝高兴,哪知后脚就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宣帝有子嗣,这本该是件十分高兴的事,哪怕只是一个皇子,可孩子的生父在这之前那可是全然没有一点风声,甚至都没人知道,宣帝何时临幸的对方,又什么时候有的身孕。 不过,这个出生日子往前一推,也能算到,大致是在南巡的时候有的。 众人对孩子的生父充满了好奇,可宣帝却没那个闲心去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最后,大臣们还是从后宫的安公公处得知,这位诞下皇长子的人,失血过多,已经亡故,陛下追思成疾,不许任何人再过多的进行议论。 后来,也不是没有臣子没有眼力见,再次旧事重提,但宣帝听闻过后,直接震怒,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后,都没人再敢提这件事。 到了十月,看着皇子一天天长大,安叔既开心,又不免忧愁。 陛下每日再忙,都会过来陪这个孩子,他能看得出,陛下是真的对这个孩子喜欢极了。这孩子打小不哭不闹,饿了就叫两声,看着人还会乐呵呵的笑,他见过那么多的孩子,就没哪个像陛下的孩子这样好带的。 但孩子再是乖巧,却改变不了是郎君的事实。 当初知道孩子是个公子,再一想到陛下为了怀孕生子遭的这些罪,安叔当即就又瘫了下去。 他这苦命的孩子,为了大楚,打小就牺牲了那么多,难道陛下的孩子,还要遭这一通罪么? 那一刻,安叔的脑子里想了太多的东西。 是对外继续宣称皇女,还是去民间抱一个充作陛下的孩子,亦或是从宗族过继,他统统都思量了个遍。 但最后,楚辞醒来了解了情况之后,却毫不犹豫的选择让他以大楚最尊贵的皇子的身份活下去。 第72页 他不会要他的儿子走他的老路,是郎君又如何,郎君他也可以按着储君来培养,若是儿子愿意,他便想办法给他这皇位便是。 在之后,楚辞便是力排众议,先给皇子的生父追封了贵君的称号,紧接着就给孩子拟了封号,封了封地。 大楚有史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臣子们虽有意见,但却没人敢去做这第一个带头反对的人。 这一年,楚辞自病痊癒之后,格外的热心朝政。 年关将至,长安城开始下起了雪,这个时候,各行各部的财报和年关总结,那是一沓一沓的往上书房送,楚辞一个不小心,便染了风寒。 看着坐在上首认真翻阅奏摺却时不时咳嗽的君王,安叔嘆了口气,「陛下,摺子哪有看完的时候,我们先喝药吧,一会儿药该凉了。」 楚辞头也没抬道:「放下吧。」 冬天药凉的快,这一放不知要放到多救才喝,安叔无奈的上前了一步,「陛下,便是不想着自己,也想一想元泽小殿下,小殿下年纪尚小,陛下这般到时过去,病气未散,小殿下岂不是也要染上?」 安叔再怎么样,也是将楚辞从小照顾到大的人。 他知人在乎什么,这话一说出来,还真就立马见了效。 楚辞将摺子放下,抬头就想将一旁的药碗拿到手中一饮而尽。结果这边刚把手伸过去,看到药碗旁小碟中放着的酸梅,楚辞的手,瞬间顿了一顿。 见楚辞停下,安叔连忙笑着解释道:「陛下,太医说这要有些难喝,奴才自作主张,备了几颗酸梅,到时喝了可去去口中的苦味。」 这个画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喝药的时候,央着他要酸梅去苦。 「陛下,可是不喜这酸梅?」瞧楚辞没有动,安叔不免有些忐忑了起来。 楚辞眨了眨眼,回过了神来。 他听不出喜怒的回了声「没有」,便将药碗端起,毫不犹豫的将之一饮而尽了去。 安叔准备的酸梅,楚辞最后并没有用,口中的苦涩能去,但心里的却是去不掉,用和不用,没有什么区别。安叔张了张口,也不好劝,见楚辞没动,他便悄悄的撤了下去。 而楚辞这边,一喝完了药,他便很快又看起了摺子。 这一沓是沿海州府送过来的,里面记载的内容,关系到他这一年来的政策有没有效果。 南北经济垄断的厉害,关系错综复杂,不好轻易拔出,当今之际,唯有扶持新的没有大家族根基的富商,让其挤进这盘局里,他才好从中动手,逐一瓦解。 这一晚,楚辞摺子看的很晚,下面的人知道陛下的脾气,不好开口打断,安叔来看了几次,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又退了出去。 明州作为此次开设的港口之一,财报的摺子厚度,远超其他地方。 说起来,明州的布政使司,还是楚辞亲自钦点的人。 从这财报就能看得出来,这人是个有本事的,上述内容,分篇分点,列的既一目了然,又细緻入微。 楚辞看到前面的时候,越看越欣慰,嘴角难得有了些弧度的变化,可当他看到最后人所列的新晋商户和缴税名单,楚辞的笑,却是突然僵在了原地。 第35章 北上 年关将至, 除了许多生意上的帐开始结算,还有各种宴席酒会先后举办。 今日沈府宴客,散席时, 身为沈家家主, 明州首富的沈锦之, 亲自送了一位年轻的姑娘出门。 众宾客走后, 一身着女装的男子,从偏殿走了出来, 看着自家娘亲,满脸不解, 「娘,先前那女子是什么人, 怎劳你亲自相送?」 沈锦之今年五十有三, 看着自己年近四十才得到的儿子, 她眼中满是宠溺, 「这女子可了不得,明儿你得多像她学习学习。」 虽只有十五岁但在商业上小有头脑的沈从明听着自己母亲这么夸人, 心下顿时有些不大服气。 「那女子看起来比明儿大不了多少, 有何厉害,值得娘这样夸赞?」 沈锦之笑着乜了自家孩子一眼,「她叫贺星。」 「贺星?」 旁人沈从明或许不大熟悉,可贺星这名字, 近半年来却是突然声名鹊起, 沈从明便是没见过这人,也听过这个名字。 她所开的贺林馆,里面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 珠钗环佩,瓷器宝石那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在大楚不会再有第二家一样的。 由于东西新奇,这贺林馆一开,很快就大受欢迎,尤其是被世家贵男所追崇。 他上个月才去那儿订购了一身锦服,一套衣裳就花了他五十两银子,要知道,一两银子,足以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开销,然而,便是如此,亦是有人争先恐后的预约裁衣的服务。 世人多少听过贺星的名字,却嫌少有人能够见到她。 听完母亲的话,沈从明有些不大相信,「她真的是贺星?」 「娘一开始也有些诧异。」沈锦之笑了笑,「但一番交谈下来,却是她不错了。」 「能在短短半年内,将生意做的这么大的人,谈吐间就能看得出来。」 「可她只是开了一个贺林馆,娘你却是明州首富......」 小孩子心高气傲,难免看的不远,沈锦之道:「那你可知,在开这贺林馆前,她都做了什么?」 第73页 沈从明摇了摇头。 沈锦之走着路,边走边道:「她今年才十八岁,十七岁那年,其只身前往布政使司府,谈下了与朝廷的合作,随后便前往越地,据闻靠着一身本事,硬是在越地闯出了一片天来,最后得到了越地皇室支持,在越地经商。」 「而娘得到的确切消息是,在前往布政使司府和越地之前,这人尚且处在双目失明的状态,她没有家族,没有背景,却在短短半年内,迅速崛起,一跃成为明州城,缴纳商税的前三甲,这还没算她在越地赚的钱,明儿,你自己想想,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大楚,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在短短一年内,由一介白丁,成为富商大贾的例子。 有些话,点到即指。 自己这孩子,虽是聪慧,可往日里被周围的人捧的太高,寻常小铺面的经营或许还好,但真和贺星这样的新秀比起来,怕是都不够人塞牙缝的。 不过,好在家里也不需由他顶起,所以,沈锦之对沈从明如今的半吊子水平,并未要求太多。 听完了母亲的解释,沈从明张了张口,「她这么厉害......」 沈锦之笑着看了眼儿子,「这样的人,给你做妻主,明儿觉得怎么样?」 听着这话,沈从明表情就变了,他跺了跺脚,「娘,你好好地,说这个做什么......」 「我家明儿这是害羞了?」 沈从明别过了身子,「娘你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这话说完,也不等人再多说什么,沈从明便朝自己的院子,小跑走了过去。 看着自家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沈锦之好笑的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唤住对方。 另一边 从沈府出来,贺星坐上了一辆等候在外的马车。 「回府。」 「是。」 今日这宴席,谈的看起来是很愉快,但在场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话里话外,试探的不少,打量的也不少。 她年纪轻,这些人总觉得可以拿捏她,甚至觉得她这生意,做不长久,很快就会有他人进来分羹,以此来要挟她与人合作。这些贺星不是没看出来。 但那又怎样,她早已拿下了越地一些商品的独家授权,便是第二批第三批商人过去,只要拿不到和她一样的货,她就不怕市场被抢占。 「主子,商小姐来了,已在家中等候多时。」 回到家门口,贺星刚从车里出来,就听到了前来迎接的门房禀报。 一年前,在贺星的推动下,万宝斋群英会成功举办,万宝斋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商少秦更是在短短几天内,通过各种推销手段和商业合作,赚的金盆满钵不说,还得到了好一些人才。 后来,名号一打响,万宝斋的生意随即蒸蒸日上,贺星并没有卖身给商少秦,当初人帮她,她答应帮其赚到一定数额的银子作为回报,半年多过去,这笔数额达到之后,便到了贺星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之前,贺星详细的替商少秦规划了商业模式,她离开她时是二月,再次回到大楚是八月。这期间,商少秦提心弔胆了整整半年,见贺星平安归来,她比谁都开心。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十月份,这年关马上到了,商少秦还来明州,贺星有些没想到。 「你怎么来了?」一进屋,看着熟悉的朋友,贺星的脸上噙起了一抹久违的笑来。 「这不是记挂着你么?」商少秦站了起来,直接把手搭在了贺星的肩上,打趣道:「几月不见,我们贺老闆这是春光满面,越发俊俏了啊。」 贺星笑着将人的手拍了下去,「可不及我们尚大小姐风流倜傥,这当头来我这儿,你捨得你那些蓝颜知己?」 商少秦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蓝颜知己总能有,可家里要是多了只公老虎,那就不能够了。」 贺星听到这儿却是听明白了,她笑道:「我当你怎么会过来呢。」 「感情是为了不被念叨。」 「这可不是被不被念叨的事。」商少秦摇了摇头,「我爹这次铁了心要给我说亲呢。」 「我要是不跑,今年这亲事准得被定下。」 贺星听乐了,「定下便定下,你都二十好几了,也该收收心了吧。」 商少秦满脸不认同,「你也知道我这名声和性子,岂能因一颗大树放弃一片森林,要是温婉的郎君便罢了,可我爹为了治我,听说专门找的是那种十里八村都不敢惹的公老虎,这还了得。」 见贺星似乎想说什么,商少秦忙改口道:「得了,你也别说我,你这年纪也不比我小上多少,我这儿小侍蓝颜都能成群了,你这后院子里,我可听说了啊,一人都还没有。」 「我说小星儿,你怎么想的,难不成还想做老尼姑不成?」 说着商少秦的事,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贺星脸上的笑,滞了一滞。 ......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仔细身子,我在魏兰等你过来。」 「好——」 「每天记得想想我,这期间不许喜欢上旁人唔......」 别院一日,再是不舍,天一亮,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那晚的两人,折腾了大半夜,从床到汤池再到饭桌,再次上床休息时,屋外的天色已经隐隐亮了起来。 楚辞和贺星,就这样相拥着,小憩了一会儿。 第74页 天亮之后,两人各自起床,贺星摸索着替楚辞穿了衣裳,期间不小心碰到一些地方,贺星随即便听到了某人小声的抽气声。 心知应是昨晚折腾的狠了,她的脸上顿时就浮起了两片红晕。 闹是不能再闹了,屋子里也没有对应的药膏,贺星只能愧疚的亲了亲楚辞,连连和人道歉。 后来,楚辞与贺星一道从别院回到了城中。 马车停在了客栈前面,楚辞和贺星就这样在车内说了一会儿离别不舍的话语。 对于贺星的提的要求,楚辞统统都应了下来。 他目送着贺星被他的人扶着走进客栈,直到确定其找到了阿齐他们,楚辞这才让马车重新开走。 贺星担心楚辞不假,可她也心知,楚辞绝不是寻常男子,他有自己的抱负和坚持,而她,本就已是残疾之身,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别人的追求? 贺星原以为,自己至多一个多月,就能再次见到某人,再不济,报平安的信总该有才是。 然而,她这边左等右等,等到群英会结束,等到九月已经到来,却都还没收到任何楚辞的信息,贺星的心里,顿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辞对于自己的身份,告诉她的信息并不多,除了名字外,贺星连人家在何方都不知道。 她心底怕极了,想方设法的回到了阜川,回到了他们当初待过的客栈,而后花了五天的时间,终于被贺星找到了两人曾经住过的别院。 有的时候,贺星其实宁愿,自己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在这里,她知道了这处宅子,压根就没有一个叫林辛的主子。 无论她怎么调查,怎么确认,林辛这人,就像是压根不存在一般。 宅子是处空宅,原主人许久未曾来此居住。而林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至此往后,哪怕她将这几处州府的名门贵族,世家侯府打听了个遍,她都没发现,林辛的身影。 第一个月,贺星曾满心期待;第二个月时,她心下尚还有着憧憬,可第三个月还是没有信息,无数的不安和忐忑旋即便涌上了心头。 贺星并非没有想过,楚辞是遇到了危险或遭遇了不测,但以她从人口中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人的身份,应是权贵之家才是,若有不测,权贵之家也该有些动静,比如家中有人病故或是权利交接,然而,这周围四洲六府三十三城镇,贺星靠着商少秦的关系,硬是没听到一点风声,更别说发现林姓这样的大家族存在。 她尝试着找出对方,可往后数月,皆是一丝线索皆无。 于是,渐渐的,期待变成了失望,憧憬变成了无力,贺星不知楚辞是生是死,不知道对方是否故意躲她,这个时候,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而当初,又是多么的痴傻,竟然对方不说,她便就真的不问了。 等不到楚辞的信息,贺星为此紧张了足足有半年之久。 后来,她在家中冥想了一夜,恰逢朝廷出了告示,寻求商人合作,想起某人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贺星次日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布政使司府。 她要找到他。 无论是生是死。 要人死了,她便替他报仇,要是活着...... 贺星紧了紧自己垂在两侧的双手。 眼前人愣了一下,商少秦旋即笑着打趣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我说中了?你真想当那尼姑?」 贺星闻言回过神来,她轻笑了一声,「去你的。」 「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且还担心担心自己吧,跑我这里来,万宝斋不顾了?」 「李清河那些管的极好,便是我不在,也出不了岔子。」 「短期内或许是,可你要是长期不在,下面的人就容易松懈。」 商少秦呷了口茶,「我省的,我难得来一次,你便让我在你这儿住上半月,过了正月我就回去。」 贺星挑了挑眉,「我大年初一就会北上,你想在我这儿住半个月,怕是不大现实。」 「北上?」商少秦眨了眨眼,「你要去哪儿?」 「长安。」 「去长安做什么?」 贺星笑,「你说呢?」 这人现在一心扑在了赚钱上,仅一眼,商少秦便反应了过来。 「你当真要去长安?」 「长安富饶,有钱人不少。」 得,这句话的意思,可不就是看长安人是行走的金库么。 商少秦眼珠子转了转,「成。」 「你也搭我一个。」 贺星将手环在了胸前,有些兴味的看着人问:「你去做什么?」 商少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听闻长安公子哥儿各个都是美人,我心慕已久,正好寻机去见识见识。」 第36章 一眼 说是见识美人, 但这话的说服力可不强。 贺星笑了一声,不想戳穿商少秦的心思。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从腊月二十三时看到的摺子,到派下去调查的人传回消息, 楚辞一共等了二十天。 若是换在夏日, 或许时间还要短些, 但现在寒冬来临, 路况难走,再加上明州距离长安甚远, 如此来回折腾,才会等上这么些日子。 这二十天里, 楚辞从未想过,日子会过的这般漫长。 知道人还活着, 甚至还取得了这么些成就, 欢喜自不用说, 然而, 欢喜过后,却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第75页 这段关系, 自两人阜川分别的时候, 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他是一个帝王,他身上肩负着大楚的江山社稷,儿女私情如何能够把他拌住。 思绪及此,楚辞紧了紧自己手中的信纸, 随即看不出喜怒的笑了笑。 来送信的暗卫看着自家陛下的反应, 忐忑的不敢抬头。许久之后,方听着上首的人说道: 「吩咐下去,让一人想办法接近她,监视她打探的事, 有任何线索都先予以破坏。」 「是。」 信纸被揉成了一团,楚辞慢悠悠的抬头,看了下面的人一眼,「记得派女子。」 这一眼让暗卫倏地如芒刺背,连忙将头又低了低,「属下遵命!」 * 过了年三十,大年初一一大早,贺星便带着一行人乘船,准备北上。 他们先是海路,再是陆路,等到长安的时候,已是正月十二,距离元宵佳节,还有三日。 贺星和商少秦目前都是不差钱的人,但两人初到长安,此处地皮还未踩熟,所以并未急着买房,而是先住在了长安城最繁华富庶的永乐街的百尺楼上。 来长安既是为了拓展业务,贺星第二日就在长安街上逛了起来。一边领会着风土人情,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店铺门面。 两天下来,贺星心下已有了一些底气,毕竟是要准备在此处开分店,常驻客栈也不好,所以到了第三日,打听清楚了一些情况的贺星,在机缘巧合遇到一人家为了江湖救急变卖住宅的时候,她考虑了之后,索性出手买了下来。 此间上午决定买,也得亏大楚的府衙没有休假到正月十五后才开门的规定,这才方便了他们下午完成过契。 主人家真心想卖,所以东西早就搬了大半,到了傍晚贺星随人过来验房的时候,这屋子基本也就空了。 卖房的人姓吴,年纪已有五十,人都叫其老吴,她家女儿前段时间误打死了一个有些背景的混混儿,如今被入了狱,要一千两求得对家谅解运作过后才能免除死刑,偏老吴只这一个女儿,可不得砸锅卖跌都得保人么? 「贺姑娘,家里的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只那还有张床,年代有些久了,也不值几个钱,我便留着没有动,你改日住进来,要看得上就用,看不上让人噼了当柴烧也不错。」 屋门口,老吴在和贺星交代着情况,她对贺星这当头愿意痛快买下她的宅子,心底是充满了感激。 今日正是元宵佳节,家里出了这么遭事,贺星也不好多与人说旁的话,只能点了点头,爽快的应道:「成,那就谢谢老吴了。」 老吴最后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多年的院子,心酸的吸了口气,「今日的事,还是谢谢贺姑娘了。」 「天色不早了,我也还要赶去安置,就不与贺姑娘多说了。」 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贺星没有压价,其实已是无形的在帮对方。所以,老吴要走,贺星自然也不会多做客气。 这边送走老吴,贺星在院子里转了转。 院子里有一颗老树,还有一排葡萄架,很明显,这院子原本被打理的还不错。 这当头,再想出门置办家具已经不大现实。外方的街道这会儿热闹极了,只因元宵佳节不仅有猜灯谜,吃元宵,还有大楚的女帝为寓意新年福泽万民,与民同乐而登上城门洒福签的活动。 「小星儿,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走走走,我们得出发了,一会儿晚了,这好位置可就没了啊。」 商少秦没有掺和贺星买房的事,她这几日吃吃喝喝的挺美,老早的就打听好了长安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不,外面灯火还没怎么亮,她就亲自来到贺星买的院子里开始催人了。 贺星被人找到,话都还没说,就被带着走了几步,她不得不提醒道:「诶诶,晚饭还没吃呢。」 「不着急,一会儿接完福签再吃也不晚。」商少秦边走边笑着解释道:「我让阿齐在刘记定了一桌席面,且放心,饿不着你,你要实在饿,一会儿街上先买点吃的垫吧垫吧也成。」 贺星拿人没有办法,再说了,今晚城里也确实热闹。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这位女帝的尊容。她既然来了,看看也算是凑个热闹。 这么一想,贺星也就没再磨蹭,跟着商少秦出了门。 然而,两人显然忽略了女帝洒福签这个举动带着百姓的参与度。 他们出门的也不算晚,这天都还没彻底黑完,结果越靠近城门处,人就越多了起来。走到最后,那就不能走路了,而是人挤人。得亏周围还有禁卫军站岗,要不然准的乱起来。 贺星被挤得有些难受,遂提议道:「我说,这人这么多,一眼看去全是头,又隔这么远,要不然,我们就回去了吧?」 别一会儿发生踩踏事件。 「这来都来了,哪能说回去就回去。」距离城门还有两百多米,现在要挤过去太难了,商少秦眼珠子转了转,「这儿看不到,我们就走另外一边,走,先前掌柜的告诉我一地儿,说准能看到天家尊容,福签我们不指望了,这陛下的样子总得看上一看吧。」 也是。 罪都遭了,不看一眼也说不过去。 商少秦这么说,贺星也有些心动。 两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不在这人最多的地方凑热闹了,改到去别处。 第76页 这城墙是长长的一圈,将长安城围住,下城墙的地方有许多,其中一处离皇宫比较近,多数情况下,歷代女帝都是在那儿上的城墙。 决定了要换地方,贺星和商少秦也就没有在城门这边多加犹豫,两人当即就转了身,朝身后逆流走去。 楚辞这边隔着纱帘坐着,时辰未到,便没有起身接受众人的跪拜。 他居高临下,本是无意间一扫,但也不知是他看错还是怎么着,竟让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脸色一变,连忙站了起来,「陛下,时辰还没到呢。」 得亏身旁的人提醒的快,楚辞一愣,随即停下了想要上前查看的动作。 贺星察觉到了一抹目光似乎在看她,她回头看向了城门上,然而,除了纱帘和城墙上的士兵外,她看不见任何明确的目标。 周围全是人,这一刻,贺星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感受错了。 她狐疑的收回了目光,继续跟着商少秦朝另外的方向走了去。 第37章 相见 洒福签是酉时正, 撒完再路过他们蹲点的地方,再快也得是酉后一刻,贺星和商少秦来到护城河旁沿河长廊的时候, 时辰正好是酉时正, 而这时沿河的酒肆茶肆外, 也已经围聚了不少人, 大家的目的都差不多,都是为了目睹女帝风采, 所以聚在一堆,难免聊上几句。 这不, 商少秦拉着贺星刚挤到最前排,就听到身旁有人谈起了相关话题。 「......要说女帝今年都二十了, 什么时候选皇夫啊, 怎么没点声儿呢。」 「这你就不知道吧。」接话的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 提问的人却来了兴趣, 「你知道?」 「我可听我那在宫里的亲戚说了,我们这位女帝深情极了, 替她诞下皇长子殿下的贵君因生产意外没了, 所以到现在,皇长子殿下都快满周岁了,女帝依旧不许人提选皇夫的事。」 「可不选皇夫没有皇女,那今后这江山社稷谁来继承?」 接话的人好笑的摇了摇头, 「唉, 女人嘛,也就这短时间忘不掉,你当真以为女帝会替那位贵君守一辈子身么,你自己说, 你能素一辈子?」 一开始问话的人听到这乐了,「这哪能啊。」 「这男人的身子那么美妙,体验过一次哪能忘嘿嘿——」 「这不就对了。」搭腔的人眨了眨眼,「我们这等凡人,就别操心女帝能不能有皇女了。」 「哎,要我说,我要有三宫六院,我做梦都得笑醒。」 「得了吧你......」 旁边的两人聊得兴起,贺星听了一耳朵,大致了解了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些都是女帝的感情八卦,孰真孰假还有待查证,所以听完了话的贺星,并没有去搭腔,只浅浅笑了笑,倒是一旁的商少秦,拉着她的手凑近了说道:「你说,她们这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贺星笑着看了人一眼,「听听就得了。」 「小心祸从口出。」 商少秦仔细品了品贺星这话,觉得有些道理,她点了点头,对人小小的作了个揖表示服气,话题到这个地方也就结束了。 眼下距离女帝经过城墙的时间越来越近,知道这地方可以目睹圣颜的人也渐渐赶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人群里突然就有人吆喝了一声「来了来了」,大家便都兴奋了起来,纷纷朝城墙边看了过去。 贺星和商少秦也在看,只不过这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人影。贺星正纳闷是怎么回事,结果就听到了又有人吆喝道:「不好了!女帝遇刺了!」 「什么?」 「开什么玩笑!」 「不会吧......」 这个消息一出,一开始,大伙还没怎么当真,大家不仅没有往回退,还反而朝前挤了挤。 然而,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就有人满身是血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快跑......反贼在胡乱杀人,快......」 如果说先前,大傢伙炸闻这个消息还能保持冷静和好奇,那么现在,亲眼目睹了有人受伤,人群顿时就炸了。 贺星眼看着情况不对,直接拉起商少秦就打算往来的地方跑,「走!」 「千红阿齐,快跟上!」 此次出行,贺星和商少秦各带了一个手下,现在街上明显乱了起来,多在街上待一会儿,危险就多几分。 大家也不是蠢得,没人在这当头掉链子,贺星一喊走,两人就连忙跟了上去。 「杀人啦啊........」 从沿河的长廊出来,街上这会儿已经乱了,大家都在跑,偏这会儿人有多,四面八方各方向的都有,有的甚至跑着跑着就撞到的一起。 贺星几人刚走了几步,就被四窜的人群冲撞的松开了商少秦的手。 「跑......那边他们杀......」撞人的人或许有些不好意思,慌忙的给贺星几人说了句话,就又跑了。 街上朝他们方向跑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致使贺星和商少秦无法靠在一起,她与人对视了一眼,朝前指了指,「这边!」 千红现在和商少秦还在一起,阿齐却是被冲到人群推到前面去了,当下逆流而上才是最不现实的,所以贺星才会朝前指。 商少秦点了点头,几个人随即朝前跑了过去,然而,这边才跑了几条街,却又碰到了前面有歹人在胡乱杀人。 两边的人群撞在一起,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了起来。 第77页 贺星便是在这个时候,被人群挤到了小巷子里,而主街这会儿人流窜动,再回头看去,哪还有商少秦他们的人影,贺星本想回头找到商少秦等人一起走,可歹人这会儿已经沖了过来,再沖回大街上就得直接对上,不得已,贺星只能顺着这边巷子里跑的百姓一通离开。 长安的主街和小街呈对称分布,这个时候,贺星也管不得自己是蹿到了哪里。自是哪里安全她往哪边钻。 「小公子哈哈哈哈,今儿谁能想到我老四还能遇到这样的美色。」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救唔唔唔!!!!」 保命的当头,大家都是自顾自的,嫌少会去关心别人,贺星从小巷跑过,本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结果刚走到一处巷子,就听到了周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光听对话,应是有人趁乱欲浑水摸鱼行不轨之事。 这种事,说实话贺星听到的第一反应不是很想管,毕竟这会儿真的太乱了,可巷子尽头堆杂物那个地方的动静又是真真存在。 贺星在原地纠结了一瞬,最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走了过去。 江音昭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 今晚的元宵晚会,他本是和自家表姐出来逛逛,可就在刚才混乱爆发的当头,他的表姐却撇下他跑在了前面,他的小侍也被人群冲散,好不容易躲到了小巷,谁能想到会被歹人撸劫。 自己被人按在了地上,身上的衣裳在减少,江音昭疯狂的反抗着,却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他的嘴角扇出了血渍,整个人顿时眼前一片眩晕,反抗的力气,也小了下去。 身前一凉的时候,江音昭想到了死。 可还没等他咬舌自尽,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却是突然一僵,随即毫无徵兆的倒了下来。 「起开!」 贺星没找到合适的木棍,只找到了一个放在屋檐下接水的和马桶差不多大的小缸。 得亏这只是一个人,又专注那些腌臜事,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一用力把人打晕,贺星紧接着就把人掀了开去。 江音昭眼前还有些眩晕,可还没得他看清楚对方,他身前的衣襟就被人重新合了上去。 眼前的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如今脸颊肿的老大,贺星心底骂了一句畜生,「能起来么?」 意识到贺星是来救自己的,回过神的江音昭「哇」的一声扑进了贺星的怀里哭了出来。 腰被人紧紧的抱住,贺星有那么瞬间十分不习惯,她一边看向身后,一边宽慰道:「没事,她没得逞。」 「别哭了,一会儿要是被人看到,你清白可就没了。」 本来的嚎啕大哭,听着贺星这么说,顿时憋了回去,然而眼泪却是不争气的一直流,整个人不仅身子在抖,连吸气声都在颤。 「现在不许哭。」 「起来把衣裳穿好,我们找个地方躲一下,听到没有?」 江音昭今年也才十五岁,一直养在深闺,经歷这种事他自是害怕极了,身前的人并没有温声细语的安慰他,但每一句话却让人觉得充满了力量。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两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无论贺星是不是救他,被人看到他的清白都会没有。 江音昭连忙打了个哭嗝,心急的给自己穿起了衣裳。 腰上的手松开了,贺星自觉的避开了自己的双眼,并站了起来。 「窝...我好了......」 贺星听到这转过了脑袋,可入眼就看见一张哭的奇花无比的脸看着她哭腔着说道:「...但衣裳坏了呜......」 贺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系带坏了,她顿了一下,随即解起了自己的外裳。 「没办法,你只能先将就搭一下,你家在哪里,离这边近不近,趁着天黑现在街上乱没人注意,我先送你回去。」 江音昭听着贺星条条有理的话,再看人面不改色的给自己披着外裳,他的唿吸不可控的滞了一滞,等反应过来,他连忙羞愧的低下了头,「......我家在朝安门。」 这两日贺星转了许多地方,对京城的一些住宅和地名其实已经熟了。只要让她找到大道,她就能辨别周围的小道,说起来朝安门离这一块地区应该不远,贺星思忖了一下,将人拉了起来。 「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回去。」 帮人就是这点麻烦,又不可能救了就不管,带回自己那里也不成,不然等天亮这男子名声也就没了。 在这当头,贺星也只能尝试看看避开歹人,把人带回去了。 江音昭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女人。 贺星知道人气不过,可她并不能决定这个人渣的生死,只能拉着江音昭往外走,「先别看她,免得脏了自己的眼睛,现在外面太乱,我们保命要紧。」 「这种人渣今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江音昭咬了咬牙,没有吭声,但却跟着贺星朝前走着。 两人在巷子里绕了绕,外面街上的人这会儿已经不多了,贺星找到了主街,辨别了一下方向,「这边。」 朝安门之所以叫朝安门,那是因为此处是长安城每日最先被太阳照射的地方,离皇城也还算近。 贺星心惊胆战的带着人往此处走,好在沿途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边都快要到了,前面的朝安门牌匾下,此时却站了几十个人。 第78页 一察觉到前面有情况,贺星连忙眼疾手快的将江音昭拉了回来,就近躲到了摆放物品的摊贩桌下。 「陛下,禁卫军已经出动,这些淮安王逆党,今夜一个都跑不掉。」 今晚的遇刺,得亏楚辞反应快,这才没受伤,但长安城的百姓却是惨了,这群逆贼制造了太多恐慌,让好好的一个元宵节,变成了人间地狱。 目前仅初步统计,就已经发现有几十个死者了,这些事本可以避免,但却再次发生,楚辞的脸色现在黑的可怕,谁都不敢贸然开这个口。 贺星隔着远看了看,对方头戴玉冠,身着黄袍,这个装扮,除了女帝,不会再有旁人。 地上这会儿跪了一片的人,女帝怕是在为今夜之事震怒,贺星护着将江音昭,本想让人和自己绕路走别处,可刚一转头,余光就瞥见了一旁的屋顶上,这会儿正有一人拿□□对准了前面。 贺星心下一惊,她也不知自己是吃了什么药,脑袋一昏竟然直接对着前面叫道:「有刺客!!!」 「快护驾!」 屋顶的人已经埋伏了许久,久等当下这个机会,贺星的出现她自然是看见了,但这种百姓并未被她放进眼里,哪里知道千里之堤竟然毁于蚁穴,伴随着贺星这一出声,前面的禁卫军顿时就警惕了起来,哪怕她及时将箭放了出去,可却也被人躲了开去。 刺客心底骂了声娘,连忙又加快速度放了一箭。 贺星叫出了声提醒,周围没有小巷,一说完她就缩了下去,让木桌挡住自己和江音昭的身形,以免被人无差别攻击。 只不过,贺星显然忽略了此次的刺杀程度。 在暗处放冷箭的,可不止她看到的那一个。 刺客因为她的开口暴露,这边护驾的同时,眼看着计划失败,另一处的人,随即对着贺星这边放了一箭。 贺星本躲在桌子后,这个时候,她因失明而意外发现自己拥有的敏锐感知度,就显出了作用。 贺星几乎是靠着本能,拉着江音昭朝一旁扑去。 可是,箭弩的射程远,威力大,哪怕贺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反应了,但还是被划破了衣袖。 「唔......」 江音昭被护在身下,头顶的木板上就是一只利箭,他吓得小脸一白,「你怎么样?!」 贺星吸了口气,「......没事」 刺客很快伏法,禁卫军也来到了贺星这里,将两人围了起来。 「什么人!」 贺星忍着痛站了起来,「...我们是长安城百姓,刚才是我发现有情况,出声提醒的。」 楚辞打从贺星开口的那一剎那,他就听出了是贺星的声音。 眼看着利箭朝贺星飞去,他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这边刺客一被抓,他连是否还有其他刺客都不顾了,作势就想过去。 「陛下!!!别过去,那边危险!!!」 「滚开!」 不顾女官阻拦,楚辞疾步赶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他心下是多么的害怕,可真当他赶了过来,却远远的发现贺星身下,竟还有一个身影...... 人身上没有箭,楚辞的步伐一滞,疾步骤然停了下来。 江音昭被贺星带起,看着人出血的手臂,他本就红肿的双眼,顿时又续满了泪水。 「你流了好多血......」 贺星见人哭的可怜,忙对人笑了笑,「没事。」 「小伤而已。」 「不用怕。」 第38章 入宫 陛下已经赶了过来, 围着贺星的一圈禁卫军里,一首领率先开了口,质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星看了眼周围的情况, 一边把江音昭护在身后一边回道:「回大人, 我和家弟家就在前面, 是长安城的普通百姓,今晚城内动乱, 本想从这里回去,未曾想遇到有人刺杀, 先前是情急之下,才突然开了口, 万幸陛下没事。」 自己被护到了身后, 再一听着人自称是自己姐姐, 江音昭紧紧的抓着贺星身后的衣裳, 没有说话。 贺星之前的突然开口动静并不小,在场这么多人, 总有人是看见了的, 这不,她刚说完话,就有人小声的对首领说道:「头儿,先前声音确实是从这位姑娘这边传出来的。」 首领姓莫, 听完手下的话, 她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对身旁的人说道:「看住她。」 「是。」 贺星离楚辞现在有两丈多远,莫首领几步走到了楚辞身前跪了下去,「陛下, 这两人应是先前开口的人,但此处尚不太平,这二人也不知是否有其他身份,请陛下先回宫,这儿交给卑职,容卑职单独审问一二,再和陛下汇报。」 楚辞知道贺星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了,先前那一眼,她必然也看见了他。楚辞不怕被看到,毕竟直到两人分离时她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若是走近,或许凭声音,自己就会暴露。 所以,出于谨慎,楚辞没再上前。 这是两人自上次分别后的第一次再见,楚辞紧了紧自己背在身后的手,努力保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在原地听着手下汇报。, 莫首领的话说完,楚辞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然而,这边还不等他说什么,在他前方不远的人,竟然就这样倒了下去。 「姐姐!」 惊唿声起,前面的禁卫军被突然的这个情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第79页 楚辞想上前去看,然而周围都是人,他的脚步刚起,后脚跟都离了地,却又硬生生的按了下去,只能黑着脸冷声吩咐道:「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 两处隔得比较近,打探的人还没过去,前面的禁卫军就对这边说道:「启禀陛下,先前的剑上有毒,这位姑娘手臂受伤,这是中毒了!」 「姐姐,你醒醒!!」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贺星的嘴唇就乌了起来。江音昭被贺星的样子吓懵了,一边抱着贺星,一边哭泣着向周围求救,「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我们不是坏人,求求你们........」 随行队伍中没有太医,这些人是为了致自己于死地,那这毒便绝不是寻常剧毒,念及此,楚辞的双手倏地握成了拳头。 他立刻吩咐道:「立刻回宫,孤要这女子活命!」 「是!」 陛下的话不多,甚至说完之后,自己就翻身上了一旁的马匹,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大意,直接就将贺星扶了起来。 亏得下面的人有眼力见,为方便圣上回宫准备了一辆马车,这马车楚辞没用到,贺星反倒是用上了。 「头儿,这位公子怎么办?」 在马上的莫首领看了一眼,「尚不清楚底细,一併带走。」 「是!」 夜深了,马车在街上疾驰,一刻钟不到,就跑进了皇宫大门。 太医很快赶到,再之后整整一个时辰,前来诊治的太医都没有出过屋门。 楚辞这一晚,几乎就没阖眼。 叛党大部分虽已伏诛,可难免会有人逃脱,元宵节本是阖家团圆的节日,弄成这样,他作为女帝,如何对百姓交代。 还有贺星...... 她明明不认识现在的他,却为了救他,而命悬一线。 「陛下,请陛下恕罪!」 殿下突然跪下一个人,打断了楚辞的思绪,仔细一看,这人竟是他特意替元泽选的奶公孟氏。 楚辞脸色一变,「元泽怎么了?!」 「回陛下的话,元泽殿下今晚不知为何哭闹不止,太医来看过了,说殿下没有生病,许是吓着了,但任奴才和安公公怎么哄,殿下就是一直哭,迫不得已,奴才只能来禀报陛下。」 孟氏的话还没说完,楚辞就已经绕过了他的身子,朝皇长子的寝宫径直走去。 皇长子哭了一夜,嗓子都沙哑了,还没停下,安叔也着急,但今日前朝才发生了大事,整个长安乱成了一团,他先前去看的时候,楚辞正连夜召了群臣在上书房训话,安叔不敢打扰,只能转道去找太医。 太医来的不算慢,看了病又开了安神的药,这会儿他正准备给小殿下喂,结果往日里乖巧极了的小殿下今日却十分牴触。 而就在安叔正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楚辞来了。 「陛下你怎么......」 楚辞直接从宫奴手里将孩子抱了过来,他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冷眼看向屋子里的人,「怎么回事?」 宫人们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安叔资歷最大,所以由他开口回的话,「启禀陛下,殿下自入夜后,本已睡下了,谁知没多久就醒了并开始哭闹,宫人们一开始以为是饿了或是尿了,但无论是餵奶还是把尿,小殿下都十分牴触,只是一昧的哭闹,刘太医先前说,小殿下身子无恙,许是小孩子梦轻,在睡梦中受了惊吓,这才哭闹,这边已经熬了安神汤正准备给小殿下服下,哪知陛下您就来了,奴才们照顾小殿下不力,请陛下恕罪。」 楚辞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再看孩子在自己怀里晃上一会儿哭声就小了许多,心下骤然便是一软。他没有立刻让众人起身,但这屋里能照顾元泽的人都是自己精挑细选过的,绝不可能有二心,此间把孩子哄好了,楚辞这才坐在了榻上,冷着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下面的人见楚辞没有发怒,回话的同时,心底也松了口气。 打从先皇夫生下楚辞,安叔就一直陪在身侧,这一陪就是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间,他不仅见证了楚辞的成长,还见证了楚辞孩子的问世,作为当下所有人中,唯一知道楚辞秘密的人,安叔和楚辞的关系,自不一般。 他从地上起来,看着孩子在楚辞怀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脸上满是欣慰,「这孩子亲陛下惯了,我们旁人怎么都不管用,陛下一哄,顿时就不哭了,果然是母子连心。」 楚辞轻轻拍打孩子背部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下去。 母子连心...... 你感受到了你的母亲今晚遭逢不测了是么? 楚辞一边给孩子擦着眼泪,一边心下也是五味杂陈。 贺星还在太医院,至今昏迷不醒,先前太医已经回復,今晚最为危险,若是熬过,便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手上传来动静,楚辞回过神来看去,发现是孩子正在把玩着他的手指。 当下离早朝的时辰也不远了,安叔知道楚辞一晚没睡,不免心疼的问:「陛下,前朝的事,可忙完了?」 他的本意是想说,若是忙完了,那便乘着这个机会小憩一会儿,但现实显然并不是如他期许的那样。 「尚未。」 简单的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楚辞很快又道:「安神汤拿来。」 「诶。」 后宫不问前朝政事,安叔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安神汤递去。 第80页 有楚辞在,小傢伙喝的极为乖巧。 把儿子哄睡着,楚辞将孩子重新交回了安叔的怀里,「今晚辛苦了。」 安叔刚抱稳孩子,听着这话,未免惊道:「陛下折煞老奴了。」 「我还有事,元泽就交给安叔了。」 安叔连连点头,顾着怀里还有孩子,他轻声回道:「陛下放心去吧,这儿有老奴在。」 「嗯。」 其实,长安的元宵叛乱,在楚辞来寝宫之前,基本的对应部署和安排就已经落实了下去,若不然,孟氏不会有机会闯进上书房。 楚辞现在还要处理和关心的,只剩下了一人。 从寝宫出来,楚辞来到了太医院。 太医们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这会儿只留下了一人当值,其他的都休息去了。 知道人现在病情没有恶化,楚辞的心底,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太医院有临时供太医休息的屋子,贺星便是在这样的屋子里被诊治,楚辞屏退了下人,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这或许是两人难得单独相处的时候,楚辞心情复杂的掀开了纱帘,然而,还未走进,看清屋内情况的他,却是倏地停了下来。 江音昭照顾了贺星一夜,昼夜交替之际,他却是忍不住困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贺星受伤的是左手,他紧紧的握着人的右手,本只是为了更好的察觉人有没有醒来,殊不知这个画面落入楚辞眼底,却是那样的刺眼。 楚辞双眸死死的盯着两人相握的地方,他其实大可以一走了之,可他的身子,却始终没有动作。 最后,就连楚辞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的床前。 第39章 纠结 上次分别时, 还是太初五年七月,而今已是太初七年一月。 一年多过去,床上的贺星, 脸上褪去了些许稚嫩, 眉目间似乎也长开了些。 刚分别的那一会儿, 自己忙着平乱和收网, 没工夫去想儿女情长,等到淮安王叛乱一事尘埃落定, 他才发现,自己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虽然知道自己怀孕或许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可楚辞永远记得,确定自己怀孕的那一天, 他当时的心情。 忐忑, 紧张, 欢喜, 庆幸...... 他即将会有一个孩子,一个和贺星有关的孩子。 后来的八个月, 他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一点的变大, 他有了第一次孕吐,第一次胎动,第一次失眠...... 看着床上一脸苍白的贺星,楚辞不知不觉, 就陷入了回忆。 他曾想过, 如果自己是普通男子,如果他没有离开贺星,这番怀孕,贺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 任他想再多,也改变不了没有如果这个事实....... 自己首先是大楚的帝王,其次才是个人,既享受了权势,享受了皇室和百姓给予他的一切,就该给予相应的回报,与其东想西想给自己平添不快,不如不去思虑。 所以,往后的几个月,他开始变得忙碌,开始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那几个月里,他也当真没怎么去想贺星,直到......他收到了来自下面暗卫的汇报。 贺星死了..... 死在了异国他乡。 作为帝王,理智告诉楚辞,这个结局其实再好不过,毕竟如此一来,他的秘密和元泽的身世,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下的悲恸,两人萍水相逢,相处一月不到,他从来不知,一个双眼都看不见,年纪还比自己小的女人,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影响。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实际上,不想并不意味着不在意。 巨大的情绪起伏让他的羊水提前破了,孩子生了一天一夜,最后才生产下来。 安叔告诉他,自己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对大楚的江山社稷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一想到这是她唯一的子嗣,再看着元泽和他母亲相似的眉眼,楚辞的心,就这样化成了一片。 安叔问他,可要让这孩子继续男扮女装下去,摸着孩子稚嫩的皮肤,彼时的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这一生,活的已经足够疲惫,他的孩子,不能再走他的老路。 他会给他最好的一切,他也会成为大楚最尊贵的皇子,至于报仇...... 大楚现在还有诸多问题,朝纲只是表面上稳定,私下的龌龊与腐烂,还得一点一点的根除。越地是何情况尚且不知,朝廷不能贸贸然出兵,他只能加派暗卫,混过去查探情况,若能找到当初杀害贺星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这是楚辞在生下孩子后不久,所下达的命令。 暗卫后面来报顺利完成任务的时候,楚辞当晚,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 他不知道这期间哪一步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贺星是怎样存活下来的。 如今看着贺星的睡颜,楚辞想靠近,却又有些不大敢靠近。 许是楚辞的目光太过炽烈,贺星自双目失明后本来对视线就格外敏感,被楚辞这样看着,饶是昏迷中,她也有着感觉。 她皱了皱眉,眼皮下的眼珠子吃力的动了一动。 正欲伸手的楚辞一眼见此,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旋即就往后退了数步,躲到了纱帘后面。 手下传来动静,唤醒了浅眠的江音昭。 他瞬间睁开了眼,紧接着就抬头看了过去。说来也是巧了,江音昭刚抬头,就对上了贺星缓缓睁开的双眼。 第81页 顾不得肿的老高的脸颊,江音昭脸上顿时就噙起了一大抹笑来,他连忙上前,开心道:「姐姐你醒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还难受?」 「想不想喝水?」 一连数个问题,就像是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问了出来。 贺星刚醒,看着江音昭关切的模样,她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想告诉人不用担心,可还没开口,一阵夜风就吹了过来。 闻着空气里略微熟悉的味道,贺星嘴角的笑,滞了一滞。 她旋即抬眼看了看周围,从床罩到床外,江音昭以为人这是好奇在哪里,遂解释道:「姐姐,这儿是皇宫里的太医院,当时你晕的太突然,陛下下令要让你活着,所以就把你带了回来。」 「你一晚上没喝水,我去给你端杯水过来润润嗓子,你等着。」 为了方便诊治和观察,贺星所待的这处屋子的屋门并没有关上,所以楚辞才能进来的这般悄无声息,先前为了避免被发现,楚辞躲到了大堂往内室走的纱帘后,这会儿江音昭把话说完就要过来,楚辞不得已,只能快速的出了屋门,躲在了屋外的走廊上。 贺星只是伤了左手,并不是不能动,她的意识一恢復,江音昭去给她倒水的间隙,她就自己坐了起来,想下床看看情况。 「诶,你别乱动呀。」 江音昭倒好水回来就看着贺星要下床,他吓了一跳,「你这毒刚解,太医说现在最好不要乱动,以免余毒在体内传的快。」 说着说着,他就将贺星给按了回去。 贺星脑袋确实也还有些晕,被这么按回去,她没再继续起身,只有些不确定的问:「先前屋子里可有什么人来?」 「先前屋子里来过好些太医,不过那都是一两个时辰前的事了,怎么了?」 「你一直在屋子里么?」 江音昭不大明白贺星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贺星这下疑惑了。 屋子里除了太医,没有其他人进来,那刚才,她怎么会问道属于他的那份熟悉的味道,难道是她魔怔了? 贺星不死心的又吸了几口气,然而这一次,除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外,再无其他。 见贺星吸气,江音昭不解的跟着吸了两下,「姐姐,你在闻什么?」 贺星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有些好笑道:「没什么。」 「只是屋子里味道重了些。」 「那喝水?」 「嗯。」 楚辞知道贺星向来聪明,可他没想到自己在屋子里呆了不过片刻,她一醒来还是有所察觉。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屋子里的对话还在继续,楚辞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他已在太医院的院子里,继续在走廊上待着容易引人注意,楚辞顿了顿,最后没在此多做停留,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她已经见过了他作为女帝的模样,那她就一定不能知道,他是林辛。 或许不过两三年,她自己也就放弃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不去想,不去听,不去念。 冬日初晨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就仿佛像是楚辞沉重的内心一般,前路再是漫长,这条路,也只有他一个人坚定的走着。 * 这场元宵叛乱,由淮安党余孽发动,前后筹谋一年有余,牵扯近千人,宣帝大怒,先诛余孽,后颁布罪己诏,陈述为政之过,并决定亲自素斋焚香三月,为百姓谋福。 所有元宵节叛乱被害之百姓,皆有朝廷出面抚恤,往后半月,长安城虽笼罩在亲人逝世的悲痛之中,可经此一事,楚辞却也笼络住了人心。 贺星并未在皇宫中逗留多久,她醒后的当天,太医检查之后,不消多时,就有禁卫军前来,宫内不留外女,这是规矩,能让贺星留在太医院一晚,已是看在她救驾有功的份上破例,现在查明了情况,她和江音昭自然就得离开皇宫。 由于之前贺星藉口两人是姐弟,又住在朝安门,宫中的马车便只送到朝安门江府就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贺星哪好说两人并不是。她之前说那个理由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立刻中毒晕下去,不那么说,江音昭一个还未成婚的男子,和她在一道被看到,这名声不就毁了么。 她硬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原以为皇宫里的人送完就走了,可让贺星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只见一女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也是这个时候,贺星才发现,他们的马车后面,竟还跟了好几辆马车。 周围的人家和行人被江府门前的动静吸引的或出门或驻足查看,在大楚,能在后宫中生活的女子被称作石婢,她们无一例外,具是下面不能正常与男子交合的人,这里面,有一半是天生如此,民间称之为石女,一半呢,则是家中困难,无法生存,不得不被卖入皇宫,通过净身房的缝合,完成这个步骤,以避免淫.乱后宫。 贺星眼看着石婢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慢慢走到她的身前,略微客气的沖她点了点头。 「贺姑娘,接旨吧。」 江音昭一晚没有回府,长安街上又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整个江府都急疯了,听着门房来报公子回来了,江家家主还有江家夫郎立马就赶了出来。 此刻还没等他们好好看看自家儿子,就听着让接旨,这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 第82页 「今江家表亲贺星,有勇有谋,福慧双修,于昨晚救驾有功,现特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黄马褂一件及长安城府宅一处,门匾一副,奴僕二十,钦此——」 贺星从未想过,自己会接到女帝的嘉奖以及传说中的圣旨。 石婢把圣旨念完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还是江音昭低声唤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低头道:「草民贺星,谢主隆恩。」 石婢将甚至放在贺星的手上,浅浅一笑,「贺姑娘,恭喜了。」 有救驾有功的圣旨傍身,虽然没有加官进爵,可在长安城内,至少也是没人敢欺负的存在。 贺星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过猪跑,这道圣旨一下,再看周围人的表情,她哪能不明白各中意味。 得亏她身上还繫着钱袋,贺星接过圣旨的同时,连忙将钱袋的结解下,看也不看就递了过去。 「这位姐姐,辛苦了。」 石婢颁过那么多圣旨,收这些感激那是眼也不眨的。 她笑着接了下来,「奴婢还有事,就不叨扰贺姑娘和家人团聚了。」 众人送走宣旨石婢,贺喜的人顿时就一熘烟的围了上来。 江家家主虽不清楚贺喜怎么成为了自家表亲,但儿子脸肿成那个样子,这幅模样就不能被外人瞧去,所以连忙辞了众邻里的恭贺,将贺星和江音昭拉回了家中,打算好好问个明白。 第40章 破局 * 江府大堂, 了解了事情前因后果的江家夫妇,连带着江音昭,都给贺星跪了下去。 贺星连忙把人搀扶住, 「江伯母, 你这是......」 江华庭今年四十有一, 她有一儿一女, 但女儿并不在长安,唯一的儿子出事, 作为父母,她的担心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 从昨晚长安暴动到现在,她和自家夫郎那是一宿没睡, 如今孩子平安归来, 名声还得以保全, 你让她如何不感激贺星。 「贺姑娘, 请务必受我们一家这一拜。」 江华庭的话说的郑重无比,贺星看着这一大家子, 想了想, 拖着人的手松了一松。 这一拜,她受了。 江音昭毕竟是还未婚嫁的男子,郑重感谢完贺星后,便被江家夫郎带回了后院, 由江华庭接待贺星。 这件事, 贺星既然对外宣称了是她家表亲,如今圣旨也下了,两人都没得选,这表亲不是也得是。 对此, 江华庭和贺星都是聪明人,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几乎没有纠结。 贺星体内的余毒未清,江华庭只和贺星交谈了一会儿,瞧人脸色不对,就连忙让下人扶贺星去后院休息,至于联繫贺星的亲友,这件事她自然也揽了下来。 ...... 「我说小星儿,你这一遭的经歷,还真是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偌大的卧室里,商少秦仔仔细细的将屋内打量了个遍后,这才回到贺星床前,和人说起了笑来。 贺星并未在江府久住,毕竟女帝还赏给了她二十个下人,虽说这二十几个下人并非是直接住到人江府,但那住宅她一直不去看也不是个事。 所以,她这边在江府住了一晚后,便告辞离开来到了女帝赏她的这处院子里。 贺星来之前,其实并未想过,女帝会赏给她这么大一处宅院。 然而,听着管家说逛完整个宅子,需要半个多时辰的时候,贺星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时辰等于两小时,半个时辰那就是一小时,逛自己家要用半个多时辰,那这家得多大? 得亏贺星心理素质好,所以面上没有露怯。 女帝赏赐给她的人有二十个,这二十人彼时知道贺星过来了,早早的就在院子里候着等着给贺星请安。 这二十人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石婢,专门负责管理府邸,余下的十九人,有两个厨子,一个帐房,两个门房外加十四个有些功夫傍身的下人。 一眼看去,全是女子。 听着商少秦打趣的话,贺星笑道:「福不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有的人眼睛都快看直了。」 商少秦「啧」了一声,好笑的看了贺星一眼,「这屋子这么大,还不许我感嘆两声?」 「你说早知道,我们那处宅院就该不买才是,那儿两进两出都花了一千两,这儿不知道多少进出了,我估摸着算上这些装缮摆设,没个□□万两,这肯定搞不定,还别说你那院子里还有那二十几号人。」 商少秦说到这,越说越起劲了,「诶,你说,这女帝怎么赏你的都是女子,也没几个美人儿,后宫那么多宫奴......」 贺星听着前面的话时都还好,越到后面,她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连忙压低了声音道:「秦姐!」 商少秦一愣,「哈?」 贺星一字一句道:「祸,从,口,出。」 商少秦缺根筋,她本是想调侃一下贺星这空虚的后院,可贺星这一提醒,她才勐地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说的有多不合适。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口,有些心虚的往周围看了看,「没人听见吧?」 贺星拿商少秦有些没有办法,「你再嚷嚷大声点,看有没有人听见。」 商少秦嘿嘿笑了两声,「你看,我这不也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么。」 她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我错了。」 第83页 「我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这都是第二次某人试图揣测上位者了,贺星拿人没办法,「你哪天要是因为这张嘴出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别啊。」 「我的好妹妹。」 商少秦来京城这么些日子,倒不是只知道寻花问柳,她的万宝斋现在生意很不错,若在之前她必然开心极了,可和贺星相处的越多,她才发现自己的魄力和本事还没一年纪不如自己的小姑娘多。 所以,此次到长安,除了躲避家中的催婚,来见见长安的繁华和美人儿外,她还有第三个目的,即拓展自己的生意和产业。 这些打算,她在来的路上和贺星也透露过,贺星也知道商少秦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轻浮和胸无大志,只是这人嘴实在是没个把门的,要再不知轻重的开口,被有心人听去,任你本事再大,你也抗不过皇权。 顾念着二人的情谊,贺星嘆了口气,耐着心的解释道:「什么都能调侃,但和皇权沾亲带故的,哪怕私下只有我,秦姐你也不能随意评价。」 「好好好。」商少秦连忙点了点头,「我这今后一定注意。」 她眼珠子转了转,「你这搬了新宅,作为姐姐,我还没送点什么搬迁礼。」 「这样,赶明儿我送你个大礼,算是恭贺我们小星儿劫后余生,搬迁大喜。」 「得了吧。」贺星没好气的笑道:「别给我整个惊吓就成了。」 商少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秦姐办事,放心就是。」 「等着!」 对于女帝为何只赏赐女子没有男子这事,贺星其实也好奇过,毕竟电视剧里那些君王最喜欢的就是赏赐美人给臣子,但不得不说,就凭女帝不像其他人那样拿男子作为赏赐的物品,这一波就挺拉她好感的。 商少秦惯是不正经,听着人口中的允诺,贺星笑了笑,懒得再搭理对方。 现在府邸有了,下人有了,名声也有了,虽说一开始并不是为了名利才去救得江音昭和女帝,但这些回报,贺星也乐得接受。 她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拓展自己的贺林阁以及其他产业,现在余毒未清,正好可以趁着修养这段日子好好的规划一二。 往后一月,长安城元宵节叛乱的事渐渐平息,百姓的生活慢慢回归了正常。 贺星的新店,在歷时一月的选址装缮过后,于二月十八郑重开了业。 江府和商少秦都送上了贺礼,江音昭本也想来,可碍于近日发生的事,也只能作罢。 他那位不靠谱的表姐,看起来一表人才,可也是个混的,背地里已经搞大了江府小侍的肚子,还别说元宵叛乱那晚丢下江音昭自己离开。过后了解了情况的江华庭当即就将人赶回了老家,不许她再与自家来往。 结果那厮眼看着江府靠不住了,转头就出去污衊江音昭的清白,直接将江家夫郎气晕了过去。 文明人不能和流氓讲道理,知道了情况的贺星和商少秦,出手找了一些小混混教训这厮,最后还扭送了官府,这件事才平息了些。 不过,江音昭的名声多少也因此受到了一些损失,这才需要尽量避免出门,以免被人看到惹来闲话。 商少秦在贺星新店开业后的第十天,在隔街也开了第二家分店,贺星上门道了喜,与此同时,还找人好好谈了谈。 「什么?」商少秦有些不大确定自己听到的话,她挖了挖耳朵,「你你再说一遍,想开什么?」 贺星笑,「不过是一间乐坊,怎么把你惊成这样?」 商少秦狐疑的看了贺星一眼,用手捏着贺星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我家小星儿这是开窍了,还是没睡醒?」 「怎么好好的,想开乐坊了?」 要知道,乐坊里撑门面的,可都是美貌且才艺双绝的男子,这虽不是青楼,可真论起来,背地里哪会没有酒色生意。 「我清醒的狠。」贺星拨下了商少秦的手,「你便说,与不与我一道合开吧。」 商少秦虽然不知贺星怎会转了态度想开乐坊,但一听到和人合伙,她还是下意识的觉得不会亏本,想也没想就答应道:「开,怎么不开!」 她挑眉笑了笑,「你找我还就找对了。」 「没人比本小姐更擅长这些事。」 「先别急着答应。」得到回应的贺星有条不紊的拿出了自己怀里的东西,「我这里有份计划和方案,内容有些多,你先看一看,看完了再来找我。」 商少秦惊了,她看着自己手中厚厚的一沓,「你早就准备好了?」 贺星浅浅一笑,倒也没急着否认,只起身说道:「今日你比较忙,我也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你了。」 「记得看完来找我。」 「不用送了。」 说完这话,贺星就嘴角含笑沖商少秦点了点头,旋即转身朝外走去。 商少秦呆呆的看着贺星离开,直到人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这才低头,重新看向对方给自己的东西。 想开乐坊,是贺星来长安前就有的打算。 无论是她的势力还是商少秦的,在明州临近的几个大洲,都没找到林辛有关的信息和家族时,贺星心底就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她永远记得某人离开前提醒过她,朝廷快则几月,慢则一年,或许会重开港口,一旦港口重开,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发展机会。 第84页 一开始,贺星并未将这件事放进心底,可当港口真的重开,她才惊觉,林辛的话,竟是真的。 那个时候,贺星没钱没权,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既然林辛都让她抓住,贺星没道理不抓住。 可是,从她前往越地,再到重回大楚明州发展,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 眼看着都快两年了,还没有林辛的消息,经歷过无数的彷徨、等待、孤寂之后,贺星开始仔细回忆两人曾经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而这个时候,当初某人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成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 一个普通人,是如何这般仔细的知道朝廷的计划? 她一开始猜测林辛是侯门贵族,但即便如此,他如此年轻,又如何掌握到的这些消息? 据她所知,当初宣帝决定开放港口的时候,朝中可是一片反对之声。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林辛的身份,绝对不仅仅只是普通的侯门贵族?他必然接近权利的中心,说不定还是宣帝极为信任的人。 有了这个猜测,许多东西也很能解释的通了。 她找不到他,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他所说的南方,那个时候,女帝正在南巡,说不定他往南走,只是为了能够跟上女帝的队伍。而当初淮安王叛乱被女帝剿灭,这里面说不定也有他的功劳。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是之前贺星想找到楚辞是因为喜欢与爱,那么现在,她被生生的耗了两年,某人吃完就走,也不负责,这份喜欢与爱,也慢慢的有了变化。 她的委屈,她的不甘心,她的坚持。 她必须要找到他,让这人给她一个说法! 长安是大楚的政治中心,这里有无数的达官显贵,她来这里,能更接近权利中心,也能更容易找到自己的答案。 只是,她毕竟是一介商人,想要和权贵打交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自古以来,权利总离不开酒色,天子脚下,官员禁止狎妓,所以她不能选择开青楼,那就退而求其次,开间乐坊。 她选一些优秀需要帮助的男子,给予他们对应的工作,他们相应的为她服务,探寻这些达官显贵的口信。 她这次既然来了长安,她不把他找出来,她就不姓贺! * 自上次在太医院一别,楚辞整整三月,都没再刻意关注贺星的消息,他派到她身边的人,主要是扰乱其调查的线索,四月十八,是元泽的周岁生辰,这日在后宫庆祝完,看着熟睡的孩子渐渐清晰的容貌,楚辞愣了一愣,不知不觉就又唤起了一些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算起来,他三个月没怎么留意她了,两人也分开了两年,她应该也放下了...... 楚辞垂下眼帘,这边给元泽盖好被子,他就从元泽寝宫走了出来,回到了他自己的寝宫。 暗卫想要调查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还别说人现在就在贺星的院子里呆着。 这是女帝吩咐看着的人,所以每隔十天都会汇报一波,楚辞从未看过,都放进了一个暗盒里。 拿出暗格,抽出信纸,楚辞从最新的开始看起,哪知看到第一张,他的脸色,就黑了下去。 —— 「贺星于一月前在长安新开一乐坊,名为十二楼,乐坊技者一十有二,其余小侍舞者共计三十七人,所有技者,皆由贺星亲自选拔□□,未曾发现其有再探查趋势。」 第41章 发现 人似乎就是这样好笑。 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可到最后, 竟还会忍不住去关注。 匣子里好几封密信, 全部看完之后, 楚辞勐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并快速平復了一下他瞬间上涌的情绪。 他和她已经没有关系。 她调.教再多的男子,对再多男子笑, 那和他也没有关系! 如此自我宽慰数次,楚辞方才重新睁开双眼, 他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慢慢收紧,目光也渐渐变得深邃, 一眼看去, 仿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贺星在长安呆的第四个月, 贺林阁逐步走上正轨, 十二楼也开始有了名气,这十二楼本身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开, 然而十二楼新开的前几个月, 贺星却并不打算让自己培养的人去打探任何消息。 她的发展太快,哪怕十二楼名义上是商少秦挂名,但有心人想要探查,说不定也能查到她的插手, 未免引人注意, 这当头,且先低调一段时间,待十二楼稳定下来,再打探也不迟。 而由于她救驾有功, 这些日子前来登门拜访的人也不少,甚至说亲的人在打探到她无父无母的时候,上门的更加勤快了。 贺星被叨扰的烦了,后面索性不回贺府了,而是住到了商少秦那边去。 商少秦这人讲究享乐,在楚辞赏赐了贺星府邸之后,她自己的住宅也买了下来。 「诶,这都两年多了,你那兄长,怎么都没点信儿了?」 屋子里,商少秦闲来无事,开始动笔画起了画,贺星来的时候,她刚画到一半。 贺星抬头看了眼商少秦的画作,是一副美人图的轮廓。 贺星顿了顿,「好好的,你怎会突然想到他?」 「上次你还说人去越地了,这都两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商少秦抬头看了贺星一眼,很快又重新将目光放回了桌上,「你说说你,人一男子,你竟捨得让人这样奔波。」 第85页 「这海外多危险,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得了。」 商少秦之前确实问过贺星楚辞去哪儿了,两人一开始就欺骗了她,先说是不认识,后又说是兄妹,会发展成那种关系也是贺星没想到的,现在要贺星再告诉人家两人不是兄妹是情人,贺星委实有些开不了这个口,还别说楚辞的身份不大一般,所以,无论是担心自己这边乱说给楚辞的对手递去刀子还是出于羞愧难以启齿,贺星都没有和商少秦把两人的关系说清楚。 这人离开大楚前往越地这还是半年多前贺星给商少秦的理由,现在商少秦突然提这茬,贺星犹豫了一下,眼看着商少秦开始给画像描绘五官了,她灵光一闪,突然来了一个思路。 「他在越地帮我看着,手下管着一大批生意,你要是想见他,可以去越地。」 商少秦骨子里还是有些大女子主义,寻常男子十五六岁就成亲了,楚辞瞧着年纪也不小了,还别说长得那样魁梧,她嘆了口气,「越地那般远,且还是算了吧。」 「只是我看那你兄长年纪也不小了,你这做妹妹的,就没想过帮兄长解决终身大事?」 贺星虚眯了眯眼,随即轻笑了一声,「他已经成亲了,不劳你操这心。」 「什么?」商少秦画的好好地,一听到这,手抖了一下,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再次抬头看去,「你说什么?」 「成亲了?」 贺星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时候事?」 贺星觉得商少秦这神情有些碍眼,她微微笑了笑,「我还在越地的时候。」 商少秦睁大了眼睛,「那他妻主是越人?」 「不是。」 商少秦这边都准备想要起身问问贺星咋把楚辞嫁给了越人,结果后补的这句话,却是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越人......」她笑了笑,「不是越人都好。」 「你也别光逮着我哥问,我还想问问你。」贺星慢慢将双手环在了自己胸前,她昂了昂自己的下巴,看着商少秦的画问:「你还擅长画画?」 商少秦被贺星的反应逗笑了,「很奇怪?」 「往日里天天见你没个正经,谁能想到,你会这喜欢这种静心才能完成的东西。」 贺星和商少秦认识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画画,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别说,画的还是有模有样的。」 商少秦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那是,你也不看看,我自打学画以来,就指着这一类学和练了。」 「之前怎么没看着你画?」贺星又问。 「那不是忙着群英会么,忙完了就忙万宝斋去了,也没机会在你面前展露一二,后来时间闲暇了你又走了,哎,可惜可惜,现在才让你见识到我这本事。」 商少秦说的一脸可惜,贺星挑了挑眉,「你可有完成的『着作』,让我欣赏欣赏?」 画才画了一半,这次画的又是自己最近才遇到的心仪的美人儿,商少秦指了指角落,又继续埋头画了起来,「在那儿的画缸里,自己去拿就是。」 贺星边走边打趣道:「来你这几次了,还以为你这画缸是摆设。」 「你这就看不起人了啊。」商少秦回:「一直以来我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画画,尤其是画美男子,我还是拿的出手的。」 贺星抽出画缸里的话卷看了两三副。 画上的人不说画的惟妙惟肖,可确实都画的都不错,她笑道:「出息。」 商少秦轻哼了一声,「你这是嫉妒。」 贺星不会画画,这么久以来,她找不到楚辞,也不知道人的样子,阿齐和商少秦作为除她之外,少数见过楚辞的人,一开始,贺星谁也没告诉楚辞不在了的事,她也没想过要让这两人帮她认人。只寻思着借商家的势力,帮她筛选明州临近大洲的所有世家大族,为此她找了一个很好的藉口,即探查上层市场,为万宝斋物色发展目标。后来没找到,她估摸着林辛的名字可能是假的,所以又麻烦商少秦帮她打听有没有那些世家贵族那几个月家中发生重大变故的,这两项打探都没有结果的时候,贺星眼睛且还看不见,身家也不富,她一来那时不确定楚辞是不是不回来了,二来又担心自己身无分文,或许人是遇到困难无法脱身,她也帮不了对方什么。所以才毅然决然的接了官府的榜单,走进了布政使司府。 现在,她来了长安近五个月,对现在的局势多少了解一些,确定某人的身份应是接近权力中心后,再稍微筛选一下,贺星手上很快就已有一份名单。 名单上的人不多,可因家族庞大,楚辞又是男子,她不可能轻易进入内院探查,而这个时候,意外让她发现商少秦擅画,你让她如何不喜? 只是,好端端的没理由让商少秦替她画楚辞的画像,她这边还需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理由在贺星回答商少秦问题的时候她便已经想好,只不过当下这理由还不能用,她还得等上几日。 左右两年都等过了,也不差这几日。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再去贺林馆和十二楼转转,把该吩咐的吩咐好,这才方便她后面行驶自己的计划。 商少秦和贺星私下关系十分不错,正因为两人太熟,所以她并未和贺星客气,也没有因为贺星来找她就放下了手中的事物陪人玩闹。 第86页 这恰好如了贺星的意。 从商府出来,贺星先到的是十二楼。这会儿是下午,今儿天气不错,她来的时候大厅已有好些看客,楼上雅间也不少。 楼里的小厮识的贺星,贺星一进来,人就将其引到了楼上,并告知了雅间的情况。 贺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走进了挨着的一个雅间。 她的隔壁是安定侯和太史令家的两位女郎。 这两也算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了。 贺星一边看着楼下的节目,一边时不时听一耳朵隔壁的谈话,她也没指望从这二位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事实上,她听了半下午,那两位除了讨论哪家花楼的小侍肤白腿长,床上功夫了得,就是打赌着谁能先俘获她这十二楼台柱子的芳心,真的是将玩物丧志不学无术发挥到了极致。 若要说贺星有什么收穫,恐怕也只有女帝即将选妃这条消息,对她来说,勉强有些用了。 女帝若是选妃,那么长安城的贵男们,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打扮自己。 贺星心底将这回事记了下来,当天晚上回到商府,她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商少秦,并让人明日找万宝斋的艺人过府叙事,商讨后一个季度的主推品。 一切都按着贺星的预期发展着。 在见了商少秦画画的第五日,贺星以楚辞已回大楚,但却在北上来长安的途中发生意外,现生死不明踪迹全无为藉口,找到了商少秦帮忙。 她央人替她画一张肖像,她好连夜赶至楚辞失踪的地方寻人。 商少秦知道楚辞失踪,再见贺星着急,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并要求和贺星一道前往楚辞失踪的地方。 贺星自然不会让商少秦掺和进来,最后以长安城贺林馆十二楼以及万宝斋不能没人坐镇,新季度的销售无人把关为由,拒绝了商少秦一同前往的请求。 这一次,贺星是下定决心要将楚辞挖出来,若人已经不再,她必然要弄清楚根由,若人还在,她不仅要找到人,她还要质问对方,为何这么久都不联繫! 长安城新拓展的业务到底是两人的心血,贺星不要自己帮忙,商少秦虽也着急,最后还是同意了贺星的安排。 他见楚辞的次数不多,现在又过去了两年,商少秦画了好些张,才犹豫的将自己觉得最像的一张交到了贺星手里,「我上次见你兄长已有两年,记忆有些模煳了,你看看,像不像。」 贺星根本就没见过楚辞,商少秦画的再差她其实也看不出来,此间将画像接过,她本想下意识的回一句像的,可话刚起一个头,看着画像里人的模样,贺星却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42章 不甘 这人...... 「怎么了?」商少秦见贺星目光顿住, 有些担心的问:「是不是我这画的不太像?」 「还是你那兄长失踪的时候是男子打扮?」 「你要想要男子的,我这里其实也画了。」 说完,商少秦就转身将桌上另外一幅画也拿到了手上, 「你看看。」 这世道, 男子嫌少在外抛头露面, 商少秦寻思着上次见到楚辞, 这人都是女装打扮,这么长一段到长安的路, 要是男装的模样失踪,怕是凶多吉少, 再加上一开始贺星没交代明白,所以她这才自作主张, 画了两幅。 贺星连忙将另外一副, 也接到手中看了看。 两张图眉眼其实都差不多, 但女子这张所带给她的震撼, 贺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时间有限,我画的有些潦草......」 贺星回过神来, 一边快速的将商少秦的画收好, 一边感激的回:「没有。」 「画的很像。」 「谢谢你,秦姐,这么短的时间,为难你了。」 「像就好, 我还怕不像。」商少秦松了口气。 贺星认真的点了点头, 「情况紧急,我不与秦姐你多说了。」 「成,你快去吧,有消息或者需要我帮忙, 你开口便是。」 「好。」 两人的交谈十分干脆,也没那么多客气,一辞别商少秦,贺星就快速从商府走了出来。 她做这齣戏,一是为了从商少秦这里拿到某人的画像,好结合自己手里的信息逐一筛选,二也是为了给自己后面探查真相消失找寻一个极好的理由。 到时长安城没了一个她,还会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出来。她名下的贺林馆和十二楼也不至于没人看着。 然而,贺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林辛的模样,会是这样。 她的视力极力极好,那晚虽然只是隔着远看了一眼,可那女帝,无论气势还是英姿,都格外耀眼。以至于贺星只看了一眼,就把人的样子记了下来。 现在,她手里拿了一副画像,商少秦的画工并非是惟妙惟肖,可七八分神似却也是少不了的。 元宵那晚,商少秦并未见到女帝的模样,贺星记得很清楚。因为某人事后曾在她耳边感慨了好几次,说那晚属实可惜。 既然没有见过,为何会画出与女帝有八分相似的肖像...... 当今陛下,可没听说有什么兄弟。 贺星心情沉重的走出商府,商府的下人们早已牵着她的马候在一旁,她从明州带来的亲随千红也在,贺星看了一眼,旋即便翻身上了马。 说起来,这骑马还是在某人走之后,她自己学会的。 第87页 看着身下的马匹和手中的缰绳,贺星轻笑了一声。 不急。 只是一张画,不确定的太多了。 贺星吐了口浊气,她目光一沉,心下一打定主意便勐地拉了一把缰绳,「驾!」 眼看着贺星走了,千红也连忙夹了夹马腹,驾马跟了上去。 受流言影响,江音昭去长安城外的招提寺小住,如今已有半月。 贺星从商府出来时,恰是傍晚,城门还未关,她直接快马加鞭,来到了江音昭住的地方。 江音昭这些日子都在寺庙里礼佛问禅,修身养性。 这里的禅房很小,一间屋子住不下两个人,所以每晚伺候完他洗漱,他的小侍都会去隔壁屋子休息。 这日他的小侍宝儿端着洗脚盆出了屋子,屋门关上没多久就再次打开,江音昭正在拆着自己头上的髮髻,听着动静他还以为是宝儿回来了,然而屋门开了又关不过是须臾,江音昭转头看去,险些吓了他一跳。 眼看着江音昭就要叫出声,贺星连忙上前一步捂住了对方的嘴,「别叫,是我。」 贺星就在眼前,江音昭眨了眨眼,虽然诧异极了,可他还是反应了过来。 贺星旋即将手放下,「抱歉,唐突了。」 贺星能在元宵夜时从歹人手中救下自己,要是寻常外女这么晚来找自己,江音昭必然会怕,可对方若是贺星,他就全然没有这种顾虑。 「贺姐姐,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星特意爬树翻墙进的院,这不仅是因为院门已经关了,更多的是她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她来过这个地方。 江音昭住在客房,但这儿客房不少,她转了好几处才找到这里。 得亏这会儿人还没睡,不然她要是趁其睡着再进来,多少有些影响不好。 「我有一事想问问你,但你不许和旁人说,谁都不行,能答应我么?」 见贺星说的这般正色,江音昭点了点头,「贺姐姐你放心,你有什么事你直说,阿昭一定不会出去乱说。」 得了允诺,贺星方将商少秦给自己的画像摸了出来,「你看看这幅画像,画上的人,你可曾见过?」 她拿出的,是女装的画像。 那一晚,作为亲眼目睹过女帝尊荣的人之一,贺星相信,江音昭应该看的比她还要仔细一些。毕竟她后面晕倒了,江音昭没有。 江音昭闻言,定眼看了过去,他不知贺星为何这么谨慎,可一看清画像中的人,他便有些略微诧异道:「这不是女帝陛下的画像么?」 「贺姐姐,你拿女帝陛下的画像做什么?」 果然...... 贺星的心稍稍一沉,然而,世间相似者何其之多,哪怕到了这一刻,贺星都还在安慰自己,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江音昭还在等她回话,贺星先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沖人笑了笑,紧接着便胡乱编了个藉口道:「没事。」 「只是近日这人有来十二楼。」 「这十二楼有我一份,又是乐坊,我越看来人越觉得熟悉,这才连夜过来找你对上一对。」 简单两句话,江音昭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好多消息。 他的贺姐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了一间长安有名的乐坊,而去乐坊的人里,还有当今天子? 他睁大了眼睛,可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又听人正色无比道:「这件事关系到皇家名誉,切记不要外传,不然容易惹来祸端,听到没有?」 江音昭僵硬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下明白。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贺星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她不能再在此处久留。 江音昭年纪尚小,又天真烂漫,不懂事故,所以并未对贺星这般匆忙和鬼鬼祟祟来找他确认一事产生怀疑,但见贺星要冒着黑离开,他不免有些担心道:「贺姐姐,天这么晚了,城门早已关闭,要不然你在寺庙中住一晚再走?」 「不了。」贺星拒绝了江音昭的这个提议,「还有人在外面等我,我自有住的地方,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江音昭到底是男子,贺星打定了主意要走,他要是再坚持让人留下,说出去像什么话。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他最后并未再说什么,只有些羞赧的目送人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贺星没有回城。 诚如江音昭说的那样,城门早已关闭,她也回不去。 这一步早在她的计划之中,她早前两天便在城郊悄悄的买了一间小院子,为的,便是今日这一通自导自演过后她出了长安能有去处。 先前从城里出来,她和千红便兵分了两路,她去招提寺找江音昭核对情况,千红则来到院子里打点。 这一日忙下来,贺星到家的时候,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 「姑娘,这里东西太少,我只煮了碗粥,你还没用饭吧?」 哪怕作为亲随,千红其实也并不清楚贺星今日想做的事。 送信的人是贺星自己单独联繫的,所有事都是她亲力亲为,千红只知道自家姑娘急匆匆的要离开,旁的那是一概不知。 「东西放下,你过来,我有安排要与你说。」 从招提寺到自己落脚的地方,贺星一个人驾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夜晚的官道,空旷又寂静的可怕,只有一轮明月,陪着贺星走了一路。 第88页 这一路过来,贺星想了许多东西,从两人相识到离开海岛时楚辞的草木皆兵,再到小心翼翼以及当初女帝恰好南巡的巧合,外加淮安王一党的叛乱,说起来,一开始贺星其实都没怎么关注这个消息,毕竟天高皇帝远,小地方对这种皇权争斗也不感兴趣,然而今年元宵节淮安党余孽刺杀一事,却是又将一年多前的事扯了出来。 长安毕竟是政治中心,了解关注这些事的人可不少,贺星哪怕没有刻意打探,也东听一句西听一句了解了大概。 女帝南巡途中微服私访被刺杀的时候,某人中毒坠海流落荒岛; 女帝今年双十还未纳皇夫,后宫空虚至今,某人去年十九,两人同房仍是初次; 女帝去年开放港口,某人离别前让自己抓住这个机会...... 一次巧合能是巧合,那么这么多次呢,也是么? 有些东西,越是细想,越是可怕。 然而,第一次喜欢人,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你让贺星如何甘心? 第43章 动摇 * 自决心彻底放手之后, 楚辞这边就做了一个决定。 他总归是要忘掉她,就像是戒掉一个坏习惯,亦或是依赖一样, 他不能让贺星成为他的软肋, 帝王只有薄情, 才能不至于被人发现弱点, 他的秘密也方才能长久的保持下去。 忘记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最好的法子, 就是有可以替代的人,出现在他的周围。 正好, 朝臣对于他年近二一还不选皇夫一事颇有微词,只要女帝这个身份他还要用, 他总得需要一个皇夫, 然而, 这个皇夫于他而言不能是威胁, 若是哪个世家的嫡子,纳进宫内也是麻烦。 所以, 综合来看, 他需要自己提前去安插一些自己人在此次选夫的队伍中。 他的皇父逝世前提前给他准备了四个人,这点安叔早就说过,元泽生辰的第二日,楚辞就秘密召见了一下这四人。 虽然没一人能入他的眼, 可在这不久后, 女帝松口选夫的消息,却是渐渐传了出去。 由于年前才经歷了元宵动乱,所以作为即位后的第一次选夫,楚辞下令, 一切从简,也不必从地方上选派美人,就京城周边的四品官及以上的官家中选取即可。 然而,便是如此,自楚辞给了准话过后,但凡是符合条件的人家,那也是卯足了劲儿的替自家孩子打扮和打点。 如此倒是方便了贺星浑水摸鱼打探消息。 和千红分别,贺星一个人回到了长安。 那高高的宫墙,就像是放在她和某人之间的一道鸿沟,她进不去,对方也出不来。 为此,贺星一个人在长安逗留了三天。 三日后,谁也没有发现长安城少了一个人,正如也没人发现长安城几日前多了一个人一样。 把选夫的事一安排好,楚辞紧接着就又投身到了政务中去,因今年元宵节叛乱,他不仅素斋焚香了三月,还在小满这日,亲自出宫去了法源寺。 这里是皇家寺庙,坐落在长安郊外,原本长安城内也有一座,两者唯一的区别是一处对百姓开放,一处未曾开放。 楚辞作为帝王,并不想让百姓离自己太远,适当的走进百姓,不仅能获得百姓对帝王的认同,还能有利于了解宫城外的情况。 这边女帝陛下要去法源寺,禁卫军早前三日就到了地方禁行和排查可疑人员,以确保女帝出行当日的安全。 到了女帝出行这日,出宫,巡街,入寺,祈福......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也没出什么纰漏,可等到楚辞上完香准备起身的时候,蒲团只轻轻移位,就露出了压在下面的东西。 这本是很不起眼的一物,与蒲团的颜色也十分相似,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不会发现。 楚辞原只是无意间瞥了一下,但他只看到一个轮廓,目光就顿住了。 将东西拾起,楚辞仔细辨认了一下,须臾过后,虽然有些诧异为何会在法源寺看到这个东西,可楚辞面上却未显露出来。 天子祈福,为表诚心,楚辞原计划也是在法源寺住上一晚,下午与法源寺的高尼品茶论完道,楚辞回到屋中,就把宋庄叫进了屋子。 「去,查清楚,为何法源寺会出现这个东西,此物是谁人放的,为何清扫佛殿的人没有发现。」 天子求佛,一切都需按最高标准,尤其是他要呆的地方,不可能会出现清理不干净这种纰漏。 所以,打从看到已经干枯的青草手环那一刻,楚辞就知道,这不应是个巧合。 宋庄作为楚辞身旁的亲信,得到任务,并未多问什么,只接过东西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这件事要真查起来的话并不难,楚辞只在屋子里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宋庄就赶了回来,对他禀报导:「陛下,查清楚了。」 楚辞翻书的动作一顿,「说。」 「此物之所以出现在佛殿,是因为打扫的小尼姑不仔细的缘故,原以为这东西的主人不好查,可宋庄只拿出来让负责清扫佛殿的小尼姑看了一眼,人就瞬间道出了此物是何人所有。」 楚辞没有打断,宋庄继续道:「原来,十几日前,有一女施主来到寺庙,只因夫郎已逝便想要出家,主持见人尘缘未了,所以并未答应,只让人在后山先静住一月,若人能忍受这样的枯燥的日子,彻底想清楚了,届时再来找主持。」 第89页 楚辞握着书本的手不知不觉的紧了紧,「可问清楚,叫什么名字?」 「那位施主生无可恋,并未告诉主持姓名,只让主持替她取个法号。主持没有答应,寺庙里的人为了称唿方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无名。」 「这草环原本那人日日清晨都会特意从后山到前殿放在香案上,以受香火和佛祖庇佑,前几日禁卫军封了寺庙后,那位施主无法再到前院,便没再过来,看着草环上的草已经干了,想来也是有一段时间了。」 说到这,宋庄有些感慨道:「未曾想,这倒是个痴情人。」 自下定决心要忘记贺星过后,楚辞已有近一月,没再关注贺星的消息。 如今勐地一听到说人想要出家,他直接就愣了一愣。 宋庄有些看不懂楚辞的反应,她犹豫了一下,试探道:「陛下,此事要如何处理?」 只是没有清扫干净屋子,目前来看留下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毒物,不存在刻意谋害天子的意图,这事可大也可小,端看楚辞怎么处理了。 楚辞回过神来,「......交给主持处置便是。」 「下去吧。」 「是。」 后山的那人,会是旁人么? 哪怕没见过,可单凭这个草环,楚辞其实就能确认,除了贺星,不会再有他人。 他知道这人一直在找自己,也有命令下面的人,扰乱她找他的线索,一个月前元泽生日的时候,明明暗探汇报说她已经没再执着的找他了,而如今,她又是从何处得到他已经「亡故」的这个消息? 宋庄很快退了出去,先前毕竟是楚辞私下吩咐宋庄前去调查,所以这会儿的屋子里,并没有什么人。 没了他人在场,楚辞手中的书,许久都没再翻动。 事实上,早在听完宋庄的话后,楚辞的内心就暗潮涌动了起来。 他知人喜欢自己,可却从未想过,对方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在这之前,楚辞从未想过,要让贺星留在他的身旁,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甘心屈居人后,一辈子藏头藏脑,他也不想,为保万一,将人束缚在自己的宫中。 他的身份不容暴露,稍不注意,迎接他的就将是万劫不復,他不能赌,也堵不起。 所以,楚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贺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可现在,你告诉他,人能为了他不惜出家为尼,放下凡尘,你让楚辞如何不震撼,又如何不动摇? 第44章 再见 * 夜深了。 山间的小道上, 一个人影在快速走过,若不细看,甚至极难发现。 贺星所呆的地方, 在法源寺的后山的小半山腰上, 这里原是犯了错让尼人面壁思过的地方, 出门走上几步便是一块小型瀑布, 瀑布往下,是一处深坛, 法源寺的尼人们日常饮用的水都来自此处。 尽管当下马上要进入六月,可夜里的山间, 尤其是瀑布边上,寒意却始终是那般沁人。 这一晚, 贺星并没有睡, 她在赌, 赌那个人会不会来。 为了这一天, 从返回长安算起,她已经筹谋了半月有余。 宫墙太高, 宫内守卫森严, 完全阻断了她能见到他的可能。也得亏后面碰到安定侯和太史令家的两位不学无术的女郎,听得了女帝准备出宫去寺庙祈福的消息。 然而,这两人也只是从家中母亲处听得一耳朵,就拿到狐朋狗友面前炫耀自己神通广大, 具体时间地点却并不知晓, 而事实上,这两人能知道这个消息,都纯属是机缘巧合和歪打正着。 长安其实有两处寺庙和一太庙,当时的贺星便在猜想, 楚辞会选择哪里,最后,她将目光放在了长安城外的法源寺上。 这算得上是一场豪赌。 既赌对方是不是她猜的那人,也赌人最后会不会选择此处,甚至后面一系列的安排,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都不会达到她的目的,就比如,佛殿蒲团下的草环,是她买通了寺中一位清扫的女尼放的,不仅蒲团下,连香炉灰中,甚至楚辞可能会路过的某些地方,她都放了一个草环,若是一个没被发现,总有其他地方的会被看到。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次,贺星无比庆幸,她不再是身无分文。 女帝在佛殿上香完成之后,她收买的女尼在事后便熘进去检查了一下情况,一旦确定东西被取,人紧接着就会将其他地方备选的草环也快速的收起来。 完成了这一步,下一步便是为吸引人来找她给自己造势。 这个时候,她这些日子以来每日不辞辛劳的去佛堂上香祈福的意义就彰显了出来。 几乎整个法源寺的女尼们都知道她的存在,而她往日里,除了每日上香之外,并不在法华寺过多停留,大家对她的印象,贺星有把握不会太差。 以她对某人的了解,能两年不来找她,即便上一次两人近在咫尺,他都没有显露出来,如此狠心,若不逼一逼对方,她此次的目的依旧不会达到。 所以,她深情的形象,必须要树立起来,如此一来,才能让人心软,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你以为,这就完了么? 若是前面的都进行的顺利,人来找她了,当真会与她相见? 明知自己骗了她,他会以女帝的身份出来和她相认? 不。 贺星相信,楚辞不会。 第90页 他若是来找她,以他的谨慎,至多是来看看她,一为确定这山上的人是否是她,二也是为核实,寺庙里的人所言是否属实。 他的身份由不得他胡来,也只有先确认了她的情谊,他方才会有下步动作。 比如...如何与她解释,他的真实身份,又如何取得她的谅解。 而以上种种的完成,还需得有两个前提,即她苦苦寻找的人当真是大楚女帝以及他尚且还喜欢着她,对她的情谊不减当年。 可是,就连贺星自己,也不确定,楚辞待她,是否如她待他那般深情...... 然而,即便如此,贺星还是做了这个局。 这么长时间来的一段坚持,总要有个结果,哪怕最后天不遂人愿,但她至少努力过,争取过,再是放手,那也了无遗憾,问心无愧了。 楚辞沿着山间的小路上山,夜里的山林有些寒冷,等到了目的地,由于山间小屋靠近瀑布,这寒意不知不觉就又多了几分。不过,好在楚辞自小习武,所以山间的温度对他影响不大。 贺星其实猜的很不错。 楚辞来这处山间小屋,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和贺星见面与相认。 他们有太多的事隔在彼此中间,他必须先确定她的情意,他方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得不说,贺星把楚辞的这点心里拿捏的很好。 伴随着离木屋越来越近,楚辞的心,也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应是两人阜川分别之后,他第二次见她。 这里四下寂静,杂草丛生,甚至寒意逼人,很难想像,会有人在这里呆上半个多月。 一步一个台阶,当院前的画面出现在楚辞的眼帘时,楚辞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身影独自坐在了茅草屋出来挨着瀑布的青石之上。 一眼见此,楚辞愣了一愣。 贺星知道楚辞来了。 她的这个位置,能看到法源寺后门的情况,山间小路也能看个大概。 自打看到有人影朝山上走,她便知道,是他来了。 身后放了几坛酒,里面的酒已经空了,酒罈也东倒西歪的放着,除此之外,贺星的手中,还抱着一坛。 人是何时到的她身后,贺星没有去注意,她更没有回头,只专心的喝着自己手上掺了水的清酒,让自己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这条山路,贺星走过了十几次,每一次清晨去山下的庙堂烧香,她都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她今晚不仅要见到人,她还要逼着对方,放下戒备亲口与她说个明白。 这边贺星以自己常人的速度默念完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方醉醺醺的,摔了手中的酒罈,倒了下去。 楚辞来山间小院,他想过这里的人会是贺星,可却从未想过,她这么晚了竟还未休息,他更没想到,这样的夜里,贺星竟然会独自一人,坐在瀑布边上酗酒买醉。 心突然就收缩了一下,仿佛被人紧紧的揪住了一样。 眼看着贺星就这样醉倒了下去,在暗处只观察了片刻的楚辞,顾不得其他便连忙走了出来。 地上好几个空的酒罈,一靠近就是一股浓郁的酒味,不用看也知道人喝了不少。这要是继续在外睡上一晚,明日一早起来怎么得了。 看着地上满脸通红不省人事的贺星,楚辞心疼的二话不说就将人抱了起来。 「林辛......」 微弱的声音从怀中响起,楚辞抱人的动作僵了一瞬,他很快就听到怀里的人带着哭腔的说道:「...我好想你......」 只一句话,楚辞的唿吸,便是一滞,他的心底,更是瞬间泛起一股酸涩。 确定人只是醉言醉语,楚辞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草屋就在眼前,他旋即头也不回的把人往屋子里抱去。 老话总说,关心则乱,这点对任何人其实都适用。 紧张担心的楚辞,压根就没仔细查看,贺星是否是真的醉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楚辞一推开屋门,还是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确定了床的位置。 贺星在瀑布旁坐了许久,只为等着有人从法源寺的后门出来,哪怕她醉酒是假的,但这会儿,她身上的凉意却做不得假。 楚辞抱人的时候就发现了贺星的手冰凉的可怕,他此间一将人放下,就作势想去拿床里面的被褥。 然而,贺星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手腕被人紧紧抓住,甚至头顶传来了一道目光,楚辞动作一顿,有些僵硬的抬眼看了过去。 贺星双眼含着泪的看着床前的某人,颤颤的说道:「是你......」 「是你对不对?」 她的语气既充满了难过,又夹杂着欢喜与几分醉酒的憨意,「你来看我了......」 「这么久了,你终于捨得来看我了吗?」 这话说完,贺星眼中包着的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她并非是一个喜欢哭泣的人,从小到大,贺星看旁的小朋友哭,只会觉得这是懦弱的表现,但后来她一昧的逞强,反而让她受了许多没必要的苦。在这之后,贺星就学会了适当的柔弱,以获得利益的最大化。 先前楚辞的突然出现,以及那紧张的连问都没问就把她抱了起来,仅这两点,一些猜测,其实就已经得到了证实。 这一滴泪,你并不能说,贺星全无感情在里面,但现在,贺星显然没有功夫去追究这些东西。 第91页 人已经出现了,她为他做了这么多,苦苦痴寻了两年,如今人好好的,还是一朝天子,贺星总要为自己这两年可笑的等待与寻找,问得一个答案。 都说女子流血不流泪,这要是见旁的女子为一个男儿如此,楚辞或许会嗤之以鼻,感慨没有女子气概,但对象换到贺星身上时,他整个人,却是为之一颤。 贺星见楚辞没有回话,她等了片刻,随即勐地一下,就扑了上去,将人压在了床上,颤着声道:「说话啊你......」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啊?」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来找我,等了多久。」 「你又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两年,两年啊......」 「混蛋混蛋,林辛你个大混蛋!」 借着「酒疯」,贺星把话一说完,就对着某人的肩膀,隔着衣裳重重的咬了下去。 楚辞眉头皱了一皱,可他却没有动弹任贺星咬着自己,甚至到了后面,他的双手,还慢慢的环在了贺星腰上,将人紧紧的束缚在了自己身前。 感受到腰间的情况,贺星咬人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 「......抱歉。」楚辞默了许久,他想了许多话,可最后说出口的,却也只有这一句。 第45章 分手 折腾了这么多, 终于听到了某人开口。 哪怕心底早就确认了楚辞的身份,可真的听人说话的那一刻,贺星的心, 还是骤然沉了一沉。 怀里的人从自己开口之后, 就没了动静, 既不再像之前那样说着醉话, 也没再有乱动。楚辞一顿,这边刚想看看人怎么了, 贺星却是缓缓的撑起了身子。 四目相对,只一眼, 楚辞就愣在了原地。 「你......」 贺星一改先前的烂醉情深的模样,她双眸平静且深邃的看着身下之人, 一字一句道:「女帝陛下可还有什么话, 想对贺星说的么。」 有些东西, 哪怕没有多言, 仅一个眼神,一句话, 就能察觉到个中情绪。 她知道他是大楚帝王, 也知道他就是林辛,真相揭露的这般突然,楚辞整个人,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都是聪明人。 贺星没有直唿楚辞的名字, 哪怕只是代名也没有, 她叫他女帝陛下,实则是将主动权,交到了楚辞手中。 他承认,两人便继续聊下去, 不承认,她自会装作自己不清楚,今晚也从未见过某人,甚至至此往后,两人也就形同陌路,不再往来。 屋子里静谧了一瞬,楚辞的睫毛颤了颤,旋即口中带涩的问:「你知道我会来?」 这个问题,其实问的已经没有了意义。 贺星装醉,框的他现身,再是酒后胡言乱语,让他放松戒备,而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她知道他会来的基础上。 甚至再往前推,她何时确定的他的身份,又如何得知他会来法源寺从而半个月前就待在这山上,一桩桩,一件件,若没有事先的部署与筹划,他今日,都决计不会只身一人来这座后山。 这一刻,楚辞的心情,可谓是复杂极了。 他不知该如何和贺星解释,又该从何处说起,只能以这样的回话,来打开两人之间的话题。 见人没有否认,贺星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还以为,你不会承认。」 说完这话,她就支起了身子,从楚辞的身上离了开去。 身上一轻,见人毫不留恋的抽身,楚辞心莫名的慌了一瞬。 起身后的贺星并未点灯,从床上起身,看着坐在木桌前的身影,楚辞没有过去。 他吸了口气,与人确认道:「你何时知道的,我的身份。」 「半个月前吧。」贺星回答的很干脆。 楚辞垂下自己的眼帘,「你知道我会来法源寺。」 「你能下罪己诏,长安的两个寺庙你会去哪个并不难猜。」 「这一切,是你设计好的?」 「嗯。」 「你思念亡夫想要出家是假的?」 「是。」 「日日前去祈福,一往情深也是作秀只为引我过来?」 「没错。」 在来后山之前,楚辞从未想过,自己此行的结果会是这样。 她并未对他一往情深,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为了引他过来的算计。 此间贺星每回答一句,楚辞的心就狠狠的被敲了一下。他脸色微白,修长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头,依旧不死心的问:「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便应该知道我二人没有可能,为何又要想方设法的见我?」 原本面无表情的贺星,至此脸上方有了些变化。 她噙了噙自己的嘴角,自顾自的说道:「今年我即将二十,十七八岁时,我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两年爱慕,两年等待与苦苦搜寻,我总要...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楚辞吸了口气,「你待如何?」 屋门并未关上,桌子正对着外面的大坝,贺星就这样对着屋外坐着,她上扬的嘴角一滞,看着前方喃喃说道:「既然我二人没有可能,当初为何要给我希望?」 「给了我希望,却又两年销声匿迹,哪怕你我近在咫尺,你也从未想过与我相认。」 「你明知,我并非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 她的下颌渐渐紧绷,「若你一开始就让我不要等,不要期待,哪怕后面写封诀别信给我,我都不至于,这样一直坚持下去。」 第92页 「你可知,这两年,我是如何过的。」 「难道,这一些,不值得你一个解释?」 这件事,确实是楚辞做的理亏。 他也属实没想到,贺星会这样一直找他,甚至真的被她找到了自己。 他张了张口,「我以为......你会很快忘了我。」 「你以为......」贺星重复了一遍,随即就哈哈笑了出来。 人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虽是笑着,但声音中却充满了失望与可笑。 楚辞想要上前拉住贺星的手,而这个时候,贺星却倏地转头看向了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很快忘了你,然后再找新欢?」 「你以为,我贺星便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 「你以为,我当初说的那些话和承诺,都是放屁?」 「我不是......」伴随着贺星一句比一句有力的质问,楚辞有些慌张的想要解释,他甚至上前一步,拉住了贺星的手想要将人拉入怀里,但这一次,贺星却没再给他这个机会。 她快速起身往后退了退,一边拒绝楚辞与自己的靠近,一边冷声回道:「林辛,哦不,应该是女帝陛下。」 「陛下万金之躯,尊贵无比,非是我等山野粗人可以靠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她看着他,压根没给人一丝解释的机会便又道:「至于我执着的一些答案,现在也没必要再问了。」 「陛下从未信任过贺星,也从未将贺星当做是今后可携手的人,两年前的邂逅,姑且就算是一场镜花水月,从今日起,贺星不会再执着过去,陛下的一切,贺星今后只当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至此往后,贺星更不会踏入长安城一步,有陛下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我贺星绝不出现。」 她说到这,稍作一顿旋即便又自嘲的笑了笑,「当然,若陛下不放心贺星,也大可杀了我,以绝后患,倘若陛下还念那么一丁点旧情信任贺星会保守这个秘密,那陛下就可以离开这处茅草屋了。」 贺星的话说的很是潇洒,可若楚辞当真决定因她知晓了他的秘密就杀了自己,皇权面前,贺星反抗不了,可对某人,她最后一点的情意,也将彻底消失殆尽。 这个局面,是贺星做这个局的时候,就已经设想到的。 他能两年不来找她,必然有女帝这个身份原因在里面。 原本若是楚辞好好与她解释他的苦楚,他的两难,亦或是他的苦衷,贺星也不至于如此失望,两人可能也有商量的余地。 但他没有。 楚辞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他,他之所以不来找她,是因为以为她很快就会忘记他。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人从头到尾就没信过她,她不信他对他的情意,也不信她能为他保守秘密。 这个解释直接让贺星两年的坚持变得可笑起来。 她付出的这些感情,在人面前,仿佛就像是个笑话。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像个小丑一样,再去强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此间自打定了决心结束这段纠缠,贺星心底就十分清楚,她可能面临的局面。 这是她最后的一次豪赌。 赌的便是楚辞待她,是否有那么一丁点的情意。 她很可能会死。 但也无所谓了。 大楚并非是现代,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若是幸运,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若是不幸...... 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贺星笑了。 若不幸,那就是她识人不清随意信任他人自找的。 真要死,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事情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楚辞先前那话一说出口,其实就后悔了。 他想表达的并非是那个意思,但贺星只听了那一句,就炸了毛,理亏加上心虚,楚辞有口难言,贺星提到的今后老死不相往来,绝不出现在他方圆一百里内,更是直接让他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局面已至僵局。 楚辞骄傲了小半辈子,要他像寻常闺阁男子那般撒娇服软,他办不到,也不会这么做。 他有他帝王的尊严,听着贺星如此决绝的话,楚辞在原地愣了许久。 贺星其实能看得出,楚辞待她,应该还是有情,只是不知,这份情意,值不值得他放过她,所以,她没催促对方,只让人自己抉择。 终于,一声沙哑的「好」,打破了此间屋内的宁静。 听到回答的那一刻,贺星明明该开心才对,然而,她的心底,却还是瞬间涌出了大片的难过。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大对劲,贺星看着楚辞慢慢朝自己走来,她保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本想说一句好聚好散的话,奈何这边话刚开了个头,她的脖子上便骤然一疼,「你......」 楚辞连忙接住贺星的身子,紧接着就将人背到了自己身后。 他不会杀她,可他也不会放她离开。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那她就只能是他的。 第46章 狠话 * 贺星这一觉, 足足睡到第二日中午,方才转醒过来。 楚辞的帝驾在长安城外的法源寺,这次毕竟是前来祈福, 所以不能贸贸然说回就回, 把贺星带回山脚后, 他让暗卫先将贺星送回皇宫, 他自己则等到了第二日,才随帝驾回来。 未免贺星中途醒来, 把人送走之前,楚辞餵了贺星一粒迷药, 这药足够睡到楚辞回宫的时候了。 第93页 贺星这一觉睡得还算舒服,毕竟这段日子来, 她几乎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再次转醒时, 贺星竟不是被饿醒的, 而是被楚辞手中拿着的一瓶提神的东西给熏醒的。 她蹙了蹙眉, 意识恢復的那一剎那,脖子上的酸疼感顿时涌了过来。 贺星「嘶」了一声, 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 与此同时,她的眼睛也缓缓睁了开来。 看着贺星醒了,楚辞坐在床边将手中的东西收了回来。 入眼是一片黄色的床帐,床前坐着个熟悉的人, 贺星瞬间清醒, 蹭的一下坐起了身。 周围全是石壁,没有一扇窗户,贺星拧着眉看向楚辞,质问道:「这是哪里?」 「大楚地宫。」 「你想囚禁我?」 贺星何等聪明, 楚辞只说了四个字,她就反应了过来。 楚辞没有否认,他站起了身,朝桌前走了过去,答非所问道:「你一日没怎么吃东西,先用点饭吧。」 贺星一眼见此,顿时笑了,「你要这样关我一辈子?」 楚辞替贺星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地宫是大楚开国先祖为子孙后代所修的避难之处,这里什么都有,你可以在此处自由活动。」 贺星坐到床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某人,她越听越气,最后气极反笑道:「然后呢?」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自由?」 「今后你想来见我便见,想不见便不见,我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成为你的一个禁脔?」 从一开始,楚辞便知道,若他将人撸来藏到地宫,贺星会是什么反应。她虽出生不高,但却也有自己的骄傲,所以,两人分别的时候,他并没有为一己之私将人束缚在侧的打算。 然而现在,贺星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无论是出于不放心,还是自己知道两人再也不见后涌出的那份私心,楚辞都不想再放手。 他抿了抿自己的唇角,解释道:「我不会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今后每天,我都会下来陪你。」 「陪我?」贺星听乐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对女帝陛下每日抽出时间相陪感恩戴德?」 「我是你的妃子,还是你的玩物?」 把饭菜拿出来完,楚辞坐在了石凳之上,他抬眼看向贺星,「你是我的妻主。」 这句话要是两年前听到,贺星指不定得多开心,可现在,除了瞬间心底有一丝异样划过之外,贺星很快就湮没在自己即将被囚禁一生永无自由的愤怒之中。 她冷笑了一声,「妻主?」 「敢问女帝陛下,我二人何时成的亲?」 「三媒六聘有么?」 「三书六礼有么?」 「我怎么不记得,我贺星娶过你?」 两人走到一起真论起来的话,其实是贺星理亏,毕竟是她当初中了药,强行和人发生了关系。 但现在,为了能气到楚辞,贺星的言行举止和神态,完完全全就像是个吃抹干净不认帐的渣女。 楚辞紧了紧自己放在腿上的双手,旋即吸了口气,「你不比如此言语激我。」 「我二人虽未拜堂成亲,但你贺星在我心底,便是我的妻主,无论你认还是不认。」 「有点意思。」贺星把双手环在胸前,轻笑了一声,「你怎知,你不在的这两年里,我就没有旁的男人?我贺星难不成,还非你不可?」 要说这个,楚辞可就不慌了,他眨了眨眼,「你没有。」 瞧人说的笃定,再一想到自己先前调查的统统都没有线索,以及她的生意的顺利程度,贺星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有些回过神来。 「你监督我?」 楚辞身子微僵,「没有。」 贺星从床上起身,朝楚辞走了过去,「你觉得我信不信?」 「你这两年,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我相隔千里......」贺星打断了楚辞的话,她死死的盯着人:「你敢发誓,你没有让人在暗中监督,亦或是对我出手相助?」 「我那贺府的人,难道不是你的眼线?」 「还是说,你我自分别后,你对我一点关注都没有,你这两年,压根就没想过我?若是如此,你如今哪里来的底气,说『我二人虽未拜堂成亲,但贺星在你心底,便是你的妻主』这种话!」 越往下说,贺星的语气便越是严厉。 谁能想到,歷来沉着冷静的楚辞,有朝一日,竟也有被说的哑口无言的一天。 他大意了贺星的问题,以至于瞬间就让自己陷进了两难的地步。 可是,事情至此,还没结束,贺星勐地上前一步,抓住了楚辞身前的衣襟,「女帝陛下,能否别把我当傻子!」 「你根本就知道我这两年在做什么!」 「怎么,看着我为了找你做的那些努力,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两年的时间,你从未想过来找我不说,你还任我坐着那些蠢事!」 她咬了咬牙,「你这是把我的真心当小丑一样践踏啊......」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贺星一个用力,就将楚辞推的离自己远了一些。 楚辞趔趄了一下,一定住身子,他就回道:「我没有!」 「我从未想过践踏你的真心!」 「我的身上肩负着大楚的未来,肩负着与生俱来的使命,家国面前,任何私情我都只能先放一放!」他有些难过又绝望的看着贺星,「......我以为,你会理解我......」 第94页 「所谓理解,那是建立在相互信任之上。」贺星不为所动,「经此一事,你让我看到的,除了不信任,便还是不信任。」 她摇头看向某人,「你如此不信任我,你要我如何理解你?」 「更何况,两年前,你能为了你的江山社稷,放弃名不经传的我一次,谁能知道,今后再有威胁你大楚江山的时候,你会不会再放弃我第二次!」 面对贺星掷地有声的质问,毫无徵兆的,楚辞突然就看着了对方,「不会再放弃。」 贺星好笑的看了楚辞一眼,「那你凭什么觉得,我贺星就一定要等你?」 「这世道,三夫四侍那还不简单?」 「你如此狠心,又哪里来的底气认为,我一定会谅解你,再和你没心没肺的在一起?」 楚辞垂在两侧的手稍稍紧了紧。 贺星真的是失望极了,以至于看着楚辞一贯平静的脸庞,她竟会觉得碍眼。 「你也别废功夫了。」 「在大楚,我的确是除了你以外没有什么男人。」 「但在越地,我血气方刚,生意场合假戏真做拥有过的男人倒也不在少数。」 「你若是不怕脏不怕噁心,你就一直关押着我吧。」 贺星喜欢楚辞么?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若非喜欢,她也不会坚持找人找了两年。 可真当她找到了对方,也如愿的见到了,却是再也高兴不起来。 她的自尊和骄傲,绝不准许她在感情中一昧的卑微。卑微到连原则都可以丧失,摇手乞怜的连人格和尊严都可以不顾。 某人先是骗她,让她等了两年又苦苦找了两年,他明明知道她在找他,却连封诀别信都不愿赠予,现在还要终身囚禁于她,这种喜欢,贺星宁可不要。 不得不说,贺星显然也知道楚辞在乎什么。 她的一番话,就像是刀子一样,落在了人的心上,可即便如此,楚辞还是强忍着异样笑了笑,「你没有,我知道。」 「这些气话,今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气......」 「我在这里,想必你也不大自在。」楚辞看起来从容的打断了贺星的话,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石壁之前,「我外面还有政务要忙,便先走了,若有事,你拉床帐边的绳子,我自会知晓你想见我。」 这屋子石壁看着贴的毫无破绽,可楚辞身前的石壁仅轻轻一推,就90度旋转开来。 仔细一看,竟是个隐形门。 他回头看向贺星,沖人笑了笑,「这边还有几个屋子,你用完了饭,可以转转。」 贺星可不会这么乖乖的呆在屋子里。 见楚辞要走,她连忙跟了上去,想看人是怎样离开的。 楚辞知道贺星会跟过来,但他并没有阻止她,而是任人看着自己走到了一处门前。 贺星想跟上去,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过于的天真。 「姑娘请回。」 楚辞走过,贺星自己再走的地方,很快就出现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这两人看起来起码得有两米高,贺星没习过武,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站人面前,那就和小鸡崽一样。 打是註定打不过,又饿了快一天一夜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贺星一眼见此,笑着吸了口气。 成。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关得了她一天,她还不信,真能关她一辈子。 第47章 母子 从地宫出来, 楚辞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样的出口,宫内其实还有两处,但知道如何开启地宫方法的人, 却只有大楚的继承者。 这是歷代帝王传位中最重要的一个内容, 这同时也关系到今后子孙后代的退路问题, 所以不容马虎。 至于地宫里看守的女侍, 那是世代都生活在地下的铁卫,若无意外, 几乎终此一生,都不会从地下上来。 把贺星放在地宫, 这是楚辞几经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 朝堂的政务耽搁了两天, 从地宫出来的楚辞, 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贺星在气他, 他知道。 那些话, 多半也是假的。 可纵使如此,听着如此疾言厉色的话, 楚辞到底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在屋子里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等到再出现在人前,他却是又恢復到了女帝该有的状态。 没了楚辞在,饿了一天一夜的贺星,并未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宫内的膳食她不仅吃了, 她还真的如楚辞说的那样, 在这座地宫里逛了起来。 这里有大大小小六个房间,六个房间分布的方向并不同,有的甚至要经过一条极长的走廊。她醒来的地方是卧室,布置的算不上奢华, 可卧室该有的一切这里都有,某人先前说的床前的那根绳子,贺星也看到了,但她这会儿并不想拉。 卧室紧挨着的便是浴室。 这里的浴室也不知是怎么修的,浴池比地面高出半个人身,最前面有三个龙头在吐着水,水池里的水当下竟是温的,整个屋子除了浴池外,另还设有一处单独的淋浴处,而另一个角落里,则放着一张软塌,一旁放着一个高大屏风,隔开了水池。 从浴室出来,另一侧有一处小屋子,这里恭房,也就是如厕的地方,不过很显然,此处许久没人用了,以至于放的恭桶上都蒙了尘。 第95页 回到卧室,再朝楚辞离开的那扇门走去,过了门便是书房,这里的藏书有许多,甚至大部分涉及的都是前朝的东西,贺星看不大明白,索性先放了一放。 她走过一条极长的走廊,再到下一个屋子时,这里则明显是一处练武的地方,木桩什么的都有,但所有的兵器却都不见了,只剩下放刀叉剑戟的空架子。 这里的东西没有蒙尘,甚至好些木桩都包了浆,说明有人时长在用。 不用想,贺星都能猜到是谁把东西撤了下去。 她嗤笑了一声,懒得再在这间屋子待,转而去了最后一间她能去的屋子—— 一间刑房。 刑房的门落了锁,她进不去,里面也没有关押的人,只有一张木板床,和地上散落着的一副脚铐,以及绑人的刑架。 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贺星却是去不了了。 再次回到住的地方,屋内桌上放着的饭菜已经被收了下去,贺星双眸微动,慢慢的坐回了床上。 她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 看着屋内燃着的烛火,贺星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有些陷入了沉思。 晚饭是看守的两名高大个中的其中一位送来的,贺星尝试和这些人套近乎,但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一送完,就退了出去。 贺星眼光瞥见人离开的通道,那儿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这里既是地宫,面积绝对不可能只是她现在看到的这样。某人说地宫是大楚开国先祖为子孙后代所修的避难之处,这下面又点着烛火,空气和水都在流通着,所以,哪怕现在的环境是密封的,都一定有她没有发现的地方。 处理完政务,楚辞又去后宫陪了陪元泽,如今孩子一岁了,已经会在学步车的指导下走路。看着和贺星越发相似的眉眼,楚辞一日的疲惫都少了许多。 然而,到现在为止,贺星都还不知,她有这么个儿子。 这么一想,楚辞的眉头不由得有些忧愁的蹙了蹙。 地宫没有太阳光,贺星并不清楚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好在书房还有水漏刻,可以观察时间。 楚辞约莫辰正三刻的样子再次来到的地宫。 他给贺星带了一些糕点下来。 贺星一个人在下面呆了半日,楚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睡,反而是端坐在桌前,看着从书房里搜刮而来的东西。 楚辞听完手下汇报,知道贺星这一下午乖巧的不像话,略微有些意外。 他进屋时,动静并不小,但贺星并没有抬头,显然是不大想理他。 楚辞坐在贺星对面,瞧人这个反应,他转而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边往外拿一边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每样糕点都给你拿了一点下来,你尝尝,要喜欢哪样,我明日便让宫人们多做一些。」 贺星斜眼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目光很快又放回了自己拿着的书上,头也不抬道:「你当真要这样关我一辈子?」 将最后一叠糕点放下,楚辞顿了一顿,就在贺星以为人这是默认了她的说法的时候,谁曾想楚辞竟然开了口,道:「我也不知道。」 贺星听着这话放下手中的书,有些不耐的拧眉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不敢与你联繫,便是怕事情败露之后,无法收尾。」 「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机缘巧合在。」 楚辞哪会不知道贺星在意的是什么,今日人清醒后,他乍一下被贺星的话弄慌了神,包括前面法源寺那次沟通也是,以至于失去了最佳的解释机会。现在,趁着贺星还没对他「恶语」相向,他便抓紧这个机会解释道:「离开你前几个月时,我的确是以为,你会将我很快放下或忘记。」 「那会儿你眼睛看不见,我也不好予你写信。」 「后来你揭下了皇榜和布政使司合作,很快就离开了大楚,越地和大楚相隔甚远,我一不确定你那会儿是否心底还有我,二也是因着距离亦不可能再写信给你诀别。」 「我的确有派人至你身旁帮你,可自你进入越地后不久,我便收到了信息,说你已经身亡。」 「为此,我还特意派了人前往越地,替你报仇。」 这点倒是能和贺星经歷的事对得上。 当初她在越地参与越地皇室内斗,为此不惜死遁,那往后的两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也就在那会儿,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突然暴毙死在了家中,无形中算是帮了贺星大忙。 若楚辞所言不虚,那那会儿那人的死,竟是楚辞的功劳。 不过,即便如此,贺星听到这,脸上的反应也很平淡。 「我记得收到你已故的信是四月,我派在你身边的人,从那之后也没了信息,我以为你不在了,所以没再刻意留意你的信息。以至于再次得到你的消息,竟是去年年底,明州城上报年表的时候。」 「为了确认那人是你,我在年前又让人去了躺明州城,收集你的情况。」 「可还没等我收到回信,你便来了长安,与我再次相遇。」 这些话,楚辞说的很慢,也很无奈。 「我并非是存心要你等我两年,长安再遇后,我知你还在找我时,也曾吩咐人,去破坏你的线索,试图让你死心。」 解释过,总好过没有解释。 贺星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正色了起来,她看着楚辞,冷声问道:「你派在我身边帮忙的人是谁?」 第96页 楚辞微微一愣,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回道:「是子时......」 贺星听到这冷笑了一声,「所以,当初在明州城,你又骗了我?」 越是狡辩,看起来越是无力,更何况,这本也是事实。 楚辞没有辩驳,默认了贺星的话。 贺星真真是气笑了,「女帝陛下,既然你已将我关到这里,今夜也就之前的事翻出来重谈了,你之前还骗了我什么,不如这里一次性说清楚?」 元泽的事,属于骗么...... 这个念头一起,瞬间就被楚辞打消了。 他不能让贺星知道,两人的第一次,有他算计的成分在里面。 若不然,贺星不仅会觉得他不信她,还会觉得他压根就不喜欢她。 这绝不是楚辞现在想看到的局面。 他紧了紧自己桌下的手,「我对你的感情做不得假,之前的事,的确是我隐瞒了你,可今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贺星并不领情,她缓缓站了起身,只听她冷声说道:「你对我的感情做不得假的表现,就是囚禁我一辈子?」 说话间,贺星有些失望的往后退了两步,「那女帝陛下的这感情,还真的是让人望而生畏啊。」 「不是。」楚辞着急的拉住了贺星的手,「我只是不想放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贺星拂开了楚辞的手,她冷眼看着他,「你只要囚禁我一日,我便一日都不会原谅你。」 楚辞被贺星的这个眼神看的身子僵了一僵,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的,可到了如今,楚辞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嗓子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最后只能落寞的转身,步伐看起来有些不稳的朝屋外走去。 他不会放手的。 绝对不会。 贺星放完狠话,目送着楚辞来了又离开。 她心情烦躁的重新坐回了位子上,一时之间,看哪哪儿都不顺眼。 她对楚辞倒不是没情,只是两人註定不是一类人,与其继续纠缠下去,不如她自己先做个了断。 只是...... 这事想起来不难,可真要做的话...... 贺星看了眼自己手腕的雕花银镯,渐渐陷入了沉思。 * 两个人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彼此的追求和理念。 三次沟通,次次皆是不欢而散,楚辞重新回到寝宫后,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 若两人没有再见,他尚且能压抑自己对人的感情,可现在,楚辞才惊觉,他对贺星的喜欢,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第二日一大早,早朝如期举行,楚辞并未因自己的原因而休朝。 到了中午,安叔本在后宫带着小皇子,可小皇子在花园看到了一朵好看的花,硬闹着要见母皇,安叔没法,只能将小皇子抱到了楚辞跟前。 楚辞将孩子抱进怀里。 一岁多的孩子,已经有了些重量,这孩子一见他就笑,甚至有些口齿不清的叫了声「娘」,可把周围伺候的人开心坏了。 「陛下,小殿下他会叫人了!」 楚辞这也是第一次听到元泽叫人,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高兴的「嗯」了一声,「走,元泽,今日和母皇一起用饭去。」 元泽开心的嗯嗯呀呀应了两声,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贺星仅仅只在这地宫里呆了一天,就已经有些发霉了。 她没有什么娱乐,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个情况,直接加速了她想要快些离开此处的想法。 好在她也并不是什么法子都没有。 她在越地能假死一次,在大楚也能假死第二次,甚至这药现在就被她带在身上,只是外面无人接应,若是假死,一个不甚,就容易真的玩完,不到万全的时候,贺星暂时不能用这个法子。 她无聊极了,此处唯一能让她消遣的,也就是那一屋子她看不大懂的古籍,她这日在书房翻箱倒柜,也没人阻拦,不过半日,这里就被她翻的一地都是书了。 此间她正坐在书堆里找有没有自己能看懂又有用的东西,身后传来动静,贺星只当是楚辞来了,她不想看他,便没转过头去,结果没等多久,她的背后就突然被一个小小的东西贴了上来。 贺星吓了一跳,连忙转过了头。 这不转头不打紧,一转头看着是个小孩子,贺星当场就懵了。 小孩太小,走路还不稳,本来贴在贺星背上,贺星一转身,他身子不稳当即就要摔倒,贺星连忙将其扶住的同时,也抬头看向了前方不远处的某人质问道:「你带个孩子来做什么?」 楚辞没有说话,只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身前的两人。 元泽刚学会说话,现如今见谁都会吱吱呀呀叫上两声,还别说眼前这位,他一见就喜欢,大人间的氛围他察觉不到,此间双手一握住贺星的手指,他就奶里奶气的唤了声「娘」。 贺星本就揽着孩子,一听人这么说,她低头看去,四目相对,看着元泽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她顿时就愣在了原地。 第48章 一年 元泽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欢喜和好奇, 一见贺星看着自己,他就张开了双手,吱吱呀呀的示意人抱。 贺星的心跳慢了一拍, 她一边不由自主的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一边起身一脸严肃的抱着孩子朝楚辞走了过去, 看着人咬牙问道:「这, 是,怎, 么,回, 事。」 第97页 楚辞把目光缓缓放在元泽的身上,「孩子太初六年四月十八的生辰, 早产了半个多月。」 「你......」 「他很喜欢你。」 哪怕已经猜到可能是怎么回事, 但听楚辞说完自己抱着孩子的生辰, 再一联想到自己先前在宫外听到的一些和某人有关的八卦, 这究竟是谁的孩子,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 贺星万万没想到, 还有这样一个「惊喜」在这里等着自己。 她前段时间一心想着要找人做个了断问个清楚, 一环又一环的设计和部署,贺星根本没心思去关心除楚辞以外的人,可现在,某人却直接告诉她, 她有了个儿子, 你让贺星一时之间,如何消化这个消息? 脸上传来动静,感受到一双小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贺星勐地吸了好几口气, 方开口问道:「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我知道,你替我生了个孩子?」 楚辞没有回答。 其实这个答案,贺星也能猜到。 这人为了能够保住秘密,连她都能不见,又怎会让她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作为帝王,楚辞这么做似乎并没有错,可作为当事人之一,贺星扪心自问,她完全无法用客观的态度来评价楚辞的这个决定。 她死死的盯着楚辞,「现在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已经确定我离不开此处了?」 「不是.....」楚辞对上贺星的目光,「你总要知道这件事,元泽也不可能真的不见自己的娘。」 贺星气极反笑,「那你今后要怎么和他解释,他以为的亲娘其实是他爹,而他真正的亲娘却被他的爹囚禁了一辈子?」 贺星的这个问题,把楚辞问愣了。 他带元泽下来之前,的确没想那么远。 贺星看人这个反应,心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她冷笑了一声,懒得和人再说下去,转而抱着孩子,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元泽是个乖宝宝,大人间氛围的不对他渐渐察觉到了,他虽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从未见过的大人,可见贺星把他抱走,留下楚辞一个人在原地落寞的站着,他顿时急了起来。一边吱呀着要楚辞抱,一边想要挣脱贺星的怀抱,最后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贺星没带过孩子,本想着去里面的屋子里,那里有床,把孩子放下来好好看看,可才走了几步,元泽就哭闹了起来,她前进的脚步一顿,顿时有些无措了起来,只能四肢僵硬的尝试哄起了孩子。 可显然,毫无带娃经验的贺星,根本解决不了哭闹的元泽。 这个时候,楚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站在贺星身旁,轻声说道:「给我吧。」 贺星哄不了孩子,只能将元泽交给楚辞。 元泽被楚辞抱进怀里,只轻轻颠了两下,哭声竟然神奇的小了下去。 楚辞无奈又宠溺的看了人一眼,点他一边给元泽擦着眼泪,一边点评道:「娇气鬼。」 这算是贺星第一次看到楚辞带孩子。 他的动作熟悉又自然,只几下,孩子就不哭了,甚至笑呵呵的笑了起来,贺星大感震撼。 哄好了孩子,楚辞看了贺星一眼,「往日的这个时辰,元泽该午睡了,我带他去你屋子里,你跟过来吧。」 不用楚辞说,贺星其实都会跟过去看看。 这是她的儿子,她都没做什么就有了的一个儿子。 这魔幻到她现在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回到寝屋,楚辞抱着元泽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走,一通哭闹过后,元泽的困意也很快涌了上来,再加上往日里楚辞也没少哄孩子,所以元泽很快就睡了过去。 床上的被褥都摺叠好了放在里侧,楚辞抱着孩子不方便,他看了眼贺星,这边还没开口,贺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几步来到床前,将被褥扯出摊开,重新对摺了两下,折成了适合元泽睡的样子,这才让开了位置,让楚辞将孩子放下。 两个大人小心的把孩子放下,做完这些,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元泽,贺星想靠近,又有些不敢怕惊扰了孩子的好梦,只能往后退了几步,回到石桌前。 「世人都知道,孩子所谓的『生父』已经去......」 话还未说完,自己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贺星身子一僵,余下的话,就这样停在了嘴边。 这么些天以来,这是楚辞第一次在贺星清醒的时候,抱住对方。 他把头埋在人肩上,闷声说道:「我会想办法......」 「可不可以,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不可否认,贺星的心,有那么瞬间还是心软了片刻,但只要一想到两人现在的情况,她很快又恢復了过来。 贺星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无奈她的力气,到底没有从小习武的楚辞的大,尝试了一通后感受到楚辞不愿放手的决心,贺星也不和人挣了,只冷声说道:「你能想什么办法都改变不了一旦孩子懂事,发现自己母亲被囚禁的事实,除非你不告诉他,我是他的亲生母亲。」 「而你一旦告诉他这个真相,你的身份又要怎么解释,女帝陛下,你想过没有。」 楚辞抿了抿自己的唇角,答非所问的纠正道:「我叫楚辞。」 他不喜欢她这样冷漠的叫他女帝陛下。 贺星没有回应楚辞的这话,只平静的转过了身子,她把手撑在自己身前,以此拉开些许和某人的距离。 第98页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陛下以为,多了一个孩子,就能掣肘住贺星,让贺星服软么?」 「还是你以为,贺星会为了这个孩子,而委屈一辈子?」 贺星的话,其实句句都说在了楚辞的心口上。 在决定让贺星见元泽的时候,楚辞的确存了私心,希望贺星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态度不要再那样强硬。 只要贺星的态度好转,两人就还有迴旋的余地,可现在来看,作用似乎不大,尤其是看着贺星一脸平静的样子,楚辞的心便勐地缩了一缩,就像是被突然揪住了一般。 他张了张口,「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孩子。」 「他现在还小,不记得许多事,只要阿星你愿意,我们今后完全可以处理好你的顾虑......」 贺星继续追问:「我愿意是哪种愿意?」 楚辞默了一默,再开口,他的声音却是无形中哑了几分,「不要再严词厉色的拒绝我,好不好?」 这话他说的很轻,两人挨着很近,看着楚辞眼中的红血丝以及哀寂的神情,贺星到底,还是没把更难听的话,再说出口。 可即便这样,她也并未动摇自己的想法,只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拿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来处理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我什么时候再决定好好与你谈。」 「现在,在没拿出之前,我二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这话说完,贺星便往后退了一步,挣开了楚辞的束缚。 今日也不是全无改变。 至少贺星的口松了一点点,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楚辞高兴的了。 他一双手在空中举了举,随后又放了下去,「好....」 「我尽快...想办法。」 「你还没怎么陪过元泽吧。」他神情松了松,回头看向床上已经熟睡的孩子,「我把孩子留下来,半个时辰后,我再来接他上去。」 「今后有空,我会常带孩子下来见你。」 「你要有什么需要,我不在,便和外面的楚一和楚二说便是。」 「我...就先上去了。」 贺星没有挽留楚辞。 人走后,屋子里没了旁人,她的神情渐渐有了些变化。 她竟然做母亲了。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此刻床上的孩子,眉眼和她长得是那样的相像,贺星根本不会怀疑,元泽不是她的儿子。 她踱步来到床前,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孩子,贺星不敢乱碰,只能轻轻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孩子压着被角。 说是先上去,可事实上,楚辞压根就没离开过地宫。 诚如贺星一开始料想的那样,这处地宫,地下设计巧妙,房屋众多,贺星现在看到的,只是她被允许看到的,还有许多隐形的屋子,隐藏在这地宫之中。 楚辞作为这座地宫唯一的继承者,自然熟悉每间屋子的构造。 他在石壁后看着贺星的反应,这么些天来,楚辞的脸上难得有了些笑容,心底也松了口气。 她还是在意的。 现在,就是他这边,该怎么做了。 一想到这,楚辞脸色的笑便滞了一滞。 他现在确定了贺星对孩子的态度,可最不确定的便是贺星对他的感情。 若人对他的感情不深,他放了她,不仅无法再拥有她,甚至还会放虎归山,对自己的帝位造成极大的威胁。 他要怎么做,才能确定她对他的情意呢....... * 贺星要楚辞没拿出好的解决方案之前,两人保持距离,她在这之后的几天里,确实也没怎么给过人好脸色。 楚辞每次讨不了好,但他也不气馁,甚至后面也学乖了,时不时把元泽抱下来,有元泽在的时候,贺星虽不理他,却也不至于说多少挖苦的话。 如此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贺星已经渐渐习惯了地宫的生活,但她依旧没有放弃自己想要离开此处的想法。 她目前对那一堆书房的东西十分感兴趣,甚至翻箱倒柜下来,还找到好一些有用的书籍。 楚辞或者元泽没下来时,她就一个人研究,等到了第五天,贺星虽能打发一个人在地宫的时间,可耐心却还是有限的。这一日,她本想看到楚辞过后,和人说一个期限,要是这个期限还拿不出合适的解决方法,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她这边等了又等,却没见楚辞下来。 这种一个人无尽等待的感觉,让贺星的心情十分糟糕。 她拉了拉床边的绳子,试图让某人听见下来,她要和人说话。可此间拉了几下,都没有回应,最后还是看守的女卫,前来回復的消息,「姑娘,陛下今日身体有恙,暂时不能下来,姑娘不如早些......」 楚二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却适时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只见自家陛下竟出现在了门口。 楚辞的脸色很不好,却还是强撑着对人说道:「下去吧。」 「是。」楚二没有多问,哪怕看到楚辞脸色不好,也还是领了吩咐就走了下去。 贺星见楚辞脸色毫无血色,走路也有些虚浮,她下意识的想起身去扶一下,但屁股刚离开凳子,她却又硬生生的又坐了回去。 楚辞一眼见此,有些虚弱的笑了笑,「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第99页 「你把我关在这里,每日只我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要憋出病了。」 「你喜欢什么,我让人送下来给你解闷。」 贺星并未因楚辞苍白的脸色就心软,「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解闷。」 「我首先是个人,并不是你的所有物。」 「我有自己的人权和自由。」 「你将我这般囚禁,和养只猫猫狗狗有何区别?」 「喜欢了逗两下,不喜欢了就可以不管,让我一个人面对无尽的黑夜,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把人逼疯的!」 她有些失望的看着他,「五天过去,你的解决方案至今都没有出来。」 「这不该是女帝陛下你该有的效率和速度。」 楚辞这日身子确实格外的不适,他满头大汗并非假装,见贺星如此牴触待在地宫,他难受的吸了口气,「方案......有。」 「就一年......」 「你在地宫,陪我一年,一年过后,我放......放你走。」 贺星见楚辞这么难受,说实话,她的心并非是钢铁做的,不可能没有一丁点起伏,但又怕是楚辞的苦肉计,所以一直强撑着没多搭理。 「一年?」 一年其实已经是楚辞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他本就难受,此时见贺星质疑,顿时双眼通红的看向贺星,颤着声道:「你......连一年,也不愿给我?」 第49章 三月 「这不是一年不一年的事。」贺星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她有些烦躁的起身拉住楚辞,作势要把人往外面带,「你既然身子不适, 那就先上去让太医给你治病。」 「我没事......」楚辞被带着走了两步, 他紧紧的抓住了贺星的手, 有些难受的解释道:「...只是地葵。」 楚辞来地葵的样子贺星见过, 确实十分虚弱难受,但和上次比起来, 这次看起来似乎格外严重了些。 听完解释的贺星身形一顿,她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楚辞的身子就朝她倒了下来。 贺星下意识的将人扶住,楚辞捂着肚子, 吃力的吸了口气, 「且扶我...去床上躺一躺可好?」 贺星没有应话, 她敛了敛眼, 到底还是把人搀扶了过去。 然而,就在楚辞以为贺星这是心软的时候, 人一将他扶到床边, 就立刻抽了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楚辞想拉没拉住,只能看着贺星的背影紧张又难受的问:「你要去哪里?」 「找人。」贺星没有回头,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楚辞原以为, 这是一个比较好的示弱的机会, 奈何刚给他看到一丝希望,现实却又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她连关切的话都不愿说,看样子,似乎并不大愿意他留在这里和她相处。 楚辞有些无力的捂着心脏的位置趴在床上, 这一刻,腹部的疼痛远不及他心口来的勐烈。 贺星再次带着楚二过来时,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楚二一见自家陛下情况不对,顿时出了屋子,要去找人。 很快,贺星在屋子里见到了除楚一楚二以外的第三人。 这是一个头髮雪白的老头。 他给楚辞先是把了个脉,紧接着就拧着白眉快速的给人扎了几针。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老头并没有怎么搭理,直到看到楚辞有了意识转醒了过来,他才将银针一根一根的收回。 「陛下一年前身体就因元泽殿下亏损的厉害,这段日子又操劳过度,忧思成疾,不怪这次这般严重。」 「若是再不好好调理,陛下的身体再过几年,只会更差。」 地宫的所有人,都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大楚不到亡国,他们不会上到地面,除此之外,这里所有人,都只认上一任帝王驾崩国丧的钟声敲响后,第一个持铁卫符进入地宫的人为主,所以无论楚辞是男是女,他们并不关心。 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也亏得此,楚辞才敢放心的将贺星放在这下面。 可以说,在地上,整个皇宫知道楚辞秘密的人不会超过两人,而这地宫下面,楚一楚二还有这位老者,却都多少心照不宣的知道这个真相。 已经转醒的楚辞听着老者这么说,没有吭声。 老者起身,「奴刚才给陛下施了针,陛下在此休整片刻,奴去拿药。」 说完这话,老者就拿起了自己的东西,转身朝门外走去。 站在一旁的楚二有些不知自己该不该离开,最后还是已经走到她身前的老者看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跟着走了出去。 被扎了针,楚辞腹部的疼痛多少缓解了一些。 他现在不大想说话,可却又期待着贺星,能做些什么。 贺星如今的心情,那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一开始对楚辞的欣赏和喜欢,并非作假,若不然她也不会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对人动心,更不会坚持找人找了两年,但现在,横在两人中间的问题太多太多,两人的阶级,出身,思想...现在这些矛盾就已经存在,若二人想长久的在一起,这些问题不解决,今后这些矛盾只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深,最后纵使是佳偶,也会变成怨偶。 屋子里很安静,贺星知道楚辞醒着,她一个人坐在石桌前,暂时没有动。 地下不比地上,熬药什么的没那么方便,甚至味道还会久久不散,所以很早之前,生活在地宫的人就习惯的将汤药弄成药丸来服,常备的也有一些。 第100页 就在贺星思量着怎么处理这段关系的时候,楚二拿着药瓶,走了回来,伺候楚辞服了下去。 确定楚辞情况应该缓和了一些,贺星慢慢踱步,来到了床前。 楚辞看着全程都没怎么开口的人突然走了过来,他的嘴角不知不觉就噙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来,「你是来赶我走的么。」 贺星端坐在床尾,她没有回答楚辞这话,反而扭头看向对方,一脸正色的说道:「我们谈谈吧。」 楚辞这会儿身子虽然难受,但却比先前那一阵又一阵的痉挛好上许多,预感到这次谈话或许关系到两人今后,他强打起精神撑着坐了起来,随即将背靠在床头,冲着贺星淡淡笑了笑,「你说。」 「你先说说你那一年的提议,是怎么回事。」贺星道。 一听人这么说,楚辞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苦笑着解释道:「是我...想了几日。」 「与其我二人互相折磨过此一生,不如......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给彼此。」 「你陪我这一年,这一年,我二人好好相处,不要再冷眼相看,针锋相对,一年过后,我便放你自由。」 「那孩子呢?」贺星一下便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元泽现在还小,只一年,并不影响什么,至于今后.....」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你离宫后,每年我们约定个日子,我让你看看他。」 贺星双眼中慢慢浮出了一些失望的情绪,只听她问:「你考虑这些的时候,想过我是什么感受没有?」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这个私心?」 「为了满足你的私心,我就活该要在地下待一年么?」 楚辞被贺星的这个问题一下问懵了,贺星继续道:「我二人,处在不同的阶级。」 「你从小接受的东西,是统治,是□□,是□□,是皇权。」 「而我从小接受的,是自由,是民主,是平等,是法治。」 「或许我说的有些东西你没听过,但我想说,经过这一件事,你应该能感受到,我二人在认识层面上的不同。」 「这恰恰是横在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这些话,贺星说的很慢,这也是她这么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的和楚辞就两人的问题进行分析。 「可能在你看来,退步只关我一年,已是你最大的让步,毕竟一年过后你就放我自由,而我也能每年来看孩子一次。」 「但在我看来,你这是强制的剥夺我一切选择的权利,这个所谓的退步,对我而言,根本就不公平,只因我的身份没有你的尊贵,我便只能被动的接受?你可知,你越是如此,我只会反抗牴触的越是厉害?到最后,你要的东西,我永远不可能给你。我二人,也只会因为这些认识和矛盾,渐行渐远。」 贺星说的这些,楚辞其实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些。 他一开始离开某人不打算再见时,其实并没想过为一己之私将人囚禁在侧。 现在会形成这个局面,也是因为贺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而他又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的那样洒脱和捨得。 两人数次的不欢而散,若非是感受到了贺星的一些在意的点,他也不会退步到只求人陪自己一年。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确定她的心意,甚至若是顺利,保不齐人会心软的留下来。 原以为这样已是最完美的解决之法,但贺星现在的这一番话,却是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就好像是突然揭开了一层隔在两人之间的细纱,一时之间,所有的现实,都摆在了两人眼前。 楚辞张了张口,「那...我该怎么做?」 见人有松口的迹象,贺星难得耐着心继续认真说道:「任何的感情和两情相悦,都该建立在平等之上,而绝非强权。」 「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自己的追求,我二人本身便不属于一个阶层,强行在一起,许多矛盾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产生,今日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你坚持要在一起,我倒也不阻拦你,只是一年的时间太长,我至多在宫内陪你三个月,且这三个月中,我不想生活在地下。」 「三个月?」楚辞被贺星提议的时间小小的惊讶到了。 「三个月,已经足够让你发现,我二人并不适合长久的生活在一起。」 楚辞咬了咬牙,偏执的问:「你怎知三个月,就一定能证明。」 「若是三个月后,证明我们适合......」 「不会。」贺星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补充道:「我永远不可能,也不会甘心一辈子被束缚在一个地方,每日只做等人回来这一件事。」 楚辞被贺星无比肯定的语气,弄得心下一紧,他的唿吸也不免急促了一分。 「这是目前我能做的,唯一的退步,你好好想想,接不接受。」 楚辞的手紧紧抓住身前的被子,眼帘也垂了下去,「若是我不接受......」 贺星平静的回:「那或许用不了多久,你见到的,就会是我的尸首。」 楚辞闻言,勐地对上了贺星的目光,仿佛在确认,人是否在说谎。 贺星脸上没什么表情,楚辞要看,她便让人看。 最后,终是楚辞这边,先败下了阵来。 他吸了口气,「....好。」 「我答应你。」 第101页 「就以三个月为界。」 贺星的话,说的实在是太过笃定,以至于这一刻应话的楚辞,心底满是绝望,然而,便是如此,他依旧执着的补充道:「不过,这三个月,我也有要求。」 贺星眨了眨眼,「你说。」 「这三个月中,你不能拒我于千里之外,也不能再冷眼看我,既要证明不合适,那我们便像正常妻夫一般相处。」 贺星笑了,「你确定要在在皇宫内,像正常妻夫?」 楚辞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明明是大楚的帝王,身上肩负着那么多责任,可这一刻,他仿佛像是一个偏执的病人,而贺星,似乎是成了他的心魔,面对人调侃的笑意,他咬牙补充道:「私下无人的时候。」 「你不许拒绝我。」 「不许对我冷嘲热讽,亦不许拒绝我的靠近。」 贺星不是察觉不到楚辞对他的情意,甚至这一会儿的某人,执着的让她有些难受。若是再一昧的拒绝,贺星也不知道,楚辞是否会将先前谈好的条件一一推翻。 就算是一个梦吧。 给楚辞,也给她自己。 贺星这么和自己说道。 她心底再清楚不过,两人的差距实在是太远,正如她说的那样,要她一辈子呆在后宫,日日等人回来,这和没了自由与追求的古代妃子有什么两样?更何况,某人的身份和担子,註定了她是被牺牲更多的那一个。 只是相处三个月,且还能离开这处地宫,对她来说,既是给这段感情一个了断,也是一个能离开的机会。 这三个月,她可以暂时不去追究那些欺骗,但三个月后,理智回归现实,她离开这处宫墙,无论楚辞同意与否,那都是迟早的事。 楚辞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贺星默了一瞬,最后终是应了声「好」。 她这话一说完,楚辞顿时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贺星一个不察,瞬间朝人倒了过去。 楚辞顺势倒下,另外一只手也环在了贺星的背上。 「你......」 楚辞本就难受,见贺星似乎想要起身,他随即闷声说道:「你答应了的,不能拒绝。」 贺星被楚辞这话堵得一噎,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冷冰冰的道:「那也是在离开地宫之后的事。」 言罢,她便作势要起身。 楚辞没有松手,甚至在贺星挣扎的时候,他还闷哼了一声。 贺星才不买帐,哪怕人是真疼,她也有着自己的原则。 在她的坚持下,楚辞到底还是松了手,让她挣脱了开去。 「既然不舒服,就好好休息。」贺星站了起来,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总之,在你没完成诺言前,我亦不会配合你。」 说完,她就从床里侧拿了另外一床被子,朝屋外走了去。 看着贺星的背影,楚辞抿了抿自己的唇,却并未因此而气馁。 两人目前关系至少已经有了缓解,下一步,他便是要证明,两人完全可以更好的相处。 嗯。 第50章 断奶 和楚辞谈妥条件这一晚, 贺星一个人睡在了浴室的榻上。 楚辞何时走的,她并不知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 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早饭是楚一负责, 连带着还传达了一下楚辞的意思。 「姑娘, 陛下让你今日先休整片刻, 他晚些再下来接姑娘上去。」 也不难理解,她要上去的话, 这人必然要先部署一下。 贺星拿着筷子点了点头,看起来并不着急。 楚一送完早饭, 见贺星没什么吩咐,她便退了出去。 贺星在下面住了六七日, 其实也不是什么收穫都没有。 就拿那书房的那些藏书来说, 有好一些涉及到了人文地域的介绍, 除此之外, 还珍藏了许多前朝秘辛,她光看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都够她看上好些日子了。 如今解决了被困地宫的这个事, 贺星也算是松了口气,此时再看这地宫里的东西,倒是让她慢慢的有了些欣赏的心情来。 要不怎么说古代匠人巧夺天工呢。 谁能想到,这里的所有东西, 竟然是修在地下, 那些暗门,若非贺星提前知晓,都不一定能找到,就更别说, 还有许多东西,她压根就没机会看到。 昨晚的那番沟通,别看贺星自己说的轻巧,然而,但凡楚辞狠心绝情一些,都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 说到底,楚辞对她,也不是全不在意。如果昨晚人拒绝了她的要求和提议,贺星除了彻底失望外,其实也没办法。 不过,两人最后一定会闹得很难看,这点却是毋庸置疑。 吃了早饭,又梳理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贺星便乖巧的在地宫里看起了书以打发时间。 楚辞是在中午的时候,再次下来找的她,贺星那会儿刚用了午饭,他递给人一个包裹,「把衣裳换了。」 贺星接过包裹看了一眼,「这是什么衣裳?」 「宫中石婢的宫装。」楚辞解释道。 贺星有些意外,她低头轻笑了一声,「竟不是让我扮男装。」 楚辞掀了掀自己的眼皮,「你不是说,不喜在一个地方每日只做一件事即等我回来么。」 贺星有些好奇的问:「这么让我打扮,你就不怕我跑了?」 楚辞不慌不忙道:「偌大的皇宫,没有手谕,你跑到哪里都跑不出皇宫。」 第102页 贺星紧接着便挑了挑眉,「那你的秘密呢,这下不怕我告诉旁人了?」 楚辞看起来并不慌张,只平静的看了人一眼,「你不会说,又何必拿这个来试探我。」 老实说,贺星之所以这么问,还真的有试探楚辞的成分在这里面。 这人之前那样不信任她,如今让她对他在信任这件事上也产生了一些阴影。 而楚辞这边,会做这样一个决定,其实也是他纠结了一晚上才有的结果。 贺星已经明确的表达了她在意的东西,她想要平等,想要自由,若是他一昧的束缚她,两人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再进一步。 再说另一头,大楚如今虽在他的控制之下,宫内却也并非全无眼线,与其冒着让贺星女扮男装被人盯上的风险,不如他大胆一次,让人跟在他的身旁,给予她相对的自由。即便贺星有何异样的举动,他身旁的人,几乎都是可信之人,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综上考虑,楚辞这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得不说,贺星听完某人这次的回答,终于没有心梗的感觉了。 她有些好笑的将头往一旁转了转,也不再废话,拿着衣裳就走进了浴室。 换衣裳并不麻烦,不多时,贺星就换好了重新走了出来。 看着一身宫装的贺星,楚辞站了起来,「一会儿上去后,先在藏书阁等我,我晚些找个由头,将你调过来,以免引人注目。」 「你的意思是,我后面跟在你身旁伺候?」 「没让你真伺候。」 「只是你在我身旁,总归要方便些。」 贺星听到这笑了,「方便什么?」 这话不像是质问,倒有些像是戏嚯。 楚辞微微一愣,「不是要想妻夫一般相处?」 贺星摇了摇头,「你的政事我不大想掺和,宫里的规矩我又没学过,跟在你身旁太过惹眼,我看还是算了吧。」 有道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惨,虽说楚辞没打算杀她,但要是牵扯到国家大事,或者知道了什么秘辛,即便人不杀她,也难免不会放她离开,为了三个月后能顺利离开,贺星觉得,自己还是离这些东西远一点是好。 这不行,那不行,楚辞最近几日本就正值地葵,心情多烦躁,听完贺星的话,他也气笑了,「那你想怎么做。」 贺星思忖了片刻,问:「元泽那里,还缺人么?」 人会突然想到孩子,这是楚辞没料到的。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你想去照顾元泽?」 贺星点了点头。 这三个月,说起来,或许是她和这孩子,难得的相处时间,她原本就没见证元泽的出生,今后的成长也很大可能无法陪伴,虽然她没亲自生产过,可母子连心,她又岂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整个皇宫,要说最安全的地方,可不是他的寝宫和周围,而是元泽的住处。 那里的所有人,都是楚辞亲自选的,务必要保证孩子的安全。 贺星选择去此处,其实也好。 楚辞稍加思考,便同意了贺星的这个提议,应了声「好」。 「一会儿上去过后,我让安叔把孩子带到书房来。」 「安叔是我身旁的老人,也是我父君留给我可信之人,他知道我的秘密,却不知你就是元泽的生母。」 「你和元泽眉眼过于想像,未免被人发现这个秘密,一会儿你乔装打扮一下。」 这个贺星没什么问题。 她也不想让人过分的注意到她,到时楚辞的秘密暴露,元泽必然也会收到牵连。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见贺星不反对,楚辞停顿了一下,「...元泽也到了该断奶的年纪,早断有早断的好,不如就从明日开始,这孩子断奶必然会哭闹,你如今过去也好,正好哄哄他。」 「就...以帮助皇子断奶的教养姑姑身份,留在安叔身旁吧。」 不得不说,楚辞把一切都考虑的很好,让贺星挑不出错来,她只稍稍捋了捋,就点头应了声「好」。 楚辞最后和人确认道:「你可想好了,要真这样,一些宫规礼仪你还是要学,且不会有人伺候你。」 「可以。」 其实只要上去,不管在哪里,都不可避免学一些规矩,跟在楚辞身边,必然有不少要注意的地方,她还得提心弔胆,但能帮儿子戒这个奶,贺星心底却是十分愿意。 两人至此也算是谈妥了。 楚辞眼神示意贺星,「那走吧,我先带你上去,让人来教一些基础的宫规给你。」 「嗯。」 出地宫的路,这是贺星第一次走,她看着楚辞一连推开了好几处地方的暗门,眼中不免有些诧异。 到了最后一处,眼前是一截长长的楼梯,贺星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先前给楚辞治病的老者。 很显然,对方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的。 「陛下,这位姑娘在地宫呆了七八天,陡然出去眼睛看到阳光或许会有刺痛或是短暂失明,不如先将眼睛蒙上,一两刻钟过后,待眼睛适应,届时再睁开也不迟。」 楚辞敢带贺星光明正大的走这一段路,他压根就不怕贺星发现。 这里的许多东西设计的都十分巧妙,哪怕走过一两遍,也不一定能走对,更别说开门的法子,只有他知道。 老者的提醒,让楚辞有些没有想到。 第103页 贺星是知道长期不见阳光眼睛突然看见会是什么情况的,所以对于老者的提醒,她先是道了句多谢,紧接着就将人手中的布条拿到了手中,自觉的系了上去。 做完这些,贺星旋即对楚辞说道:「走吧。」 楚辞回过神来,他对老者点了点头,紧接着就牵起了某人的手,朝楼梯走了上去。 贺星看不见人是怎么开的门,她对这些也不大想了解,贺星只知道,走了或许三十个台阶后,她就停了下来,不多时,她头顶传来了些许动静,再下一刻,她就在楚辞的搀扶之下,走出了地宫。 「这里是我的寝宫。」 「旁人不得命令,不会进来,你可以放心。」 「好。」 楚辞将人扶到了床前坐着,「下午我先找人来带你去学学宫中简单的规矩,晚上你见一下安叔,明日再去元泽那你看如何?」 「可以。」 看着贺星眼前蒙着布条的样子,楚辞略微有些恍惚,仿佛一下就回到了两年前,二人还在明州的时候。 贺星明显的察觉到了楚辞在看自己。 但这个时候,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索性装作没有发现,任楚辞看着自己。 「你可记得,自己之前答应我的话?」 「什么?」答应的话似乎有些多,冷不丁这一个问题,贺星没反应过来,楚辞问的是哪一个。 楚辞抿了抿自己的唇角,「日后白天,你在元泽那,晚上你得过来回话。」 这是在说两人要想妻夫一般生活的那件事吧。 回过神的贺星,有些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颔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会儿还是大白天,许多话不好多说,既然得了回答,楚辞也就不纠缠贺星了,「我下午还有政事,先去换身衣裳,你自己先坐一会儿。」 「好。」 在这么多人眼睛底下,要向正常的妻夫一般生活,贺星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不过楚辞铁了心要证明她的坚持是错的,两人也可以很好的相处,贺星也不好过多的打击人积极性,等后面结果出来了,这人自然就会明白了。 这一日下午,贺星在楚辞的安排下,过的十分充实。 她简单的学了一些规矩和礼仪,得亏这宫中除了楚辞也就元泽一个主子,她不用过多的行太多礼,要不然还有她受的。 到了晚上,楚辞想着安叔有些上了年纪,来回奔走多有不便,便带着贺星,亲自去了趟元泽的寝宫。 小元泽看着母皇来了,连跟着的还有贺星,虽然贺星乔装打扮了,但气味做不得假,笑的不知多开心,浑然不知自己明日就将断奶。 贺星大概的见了一下元泽宫内伺候的人,其实在元泽身旁伺候最多的,还是奶公孟氏和安叔。 有楚辞出面,其余的宫人见贺星虽然年轻,却也不敢怠慢,毕竟大家都知道,能在元泽殿下身旁伺候,绝不会是无能之人。 认识了人,又看着楚辞把元泽哄睡,贺星这才随楚辞回了他自己的寝宫。 屋内的洗漱用品早已准备齐全,楚辞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了贺星一人。 他看了贺星一眼,「这世上,女子从不会做带孩子断奶这种事,你当真想好了么?」 「我自己提的,怎会没想好。」 楚辞其实不大相信贺星能够带好孩子。 不过,贺星作为孩子母亲,愿意做这些事,他也乐见其成,总归还有安叔在。 他淡淡笑了笑,转而道:「屋子里没有旁人,过来一道洗漱吧。」 贺星并不与人客气。 这儿没有牙刷,只有柳枝和盐,这东西下面的人备的足,并不怕不够用。 两人一道刷完牙,楚辞唤了外面的人进屋,将东西搬出去。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人一退下,楚辞就朝偏殿走了过去,「这里只有一个浴池。」 「我先去沐浴。」 「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衣裳,你今晚恐怕得先穿我的,将就一下。」 两人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不过是穿个对方衣裳,不值得贺星别扭。 大楚男子地葵一般要来三日,多的或是五日,地葵期间无法行房,这是贺星一开始就知道的。 贺星并不担心楚辞要和自己做什么事,所以听着偏殿的水声,哪怕她心底有些发痒,可面上看起来却十分平静。 等到楚辞这边洗好了披着长发出来,贺星都没多看人几眼,自己就拿着衣裳,也走了进去。 这让一直期待着贺星能有些反应的楚辞,略微有些失望。 不过,他的身子这几日不爽利,若真将人撩拨起来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反倒是得不偿失,所以,失意仅片刻,楚辞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贺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这三个月要和人同妻夫一般相处,她便不会扭捏推辞。 洗完澡出来,看着坐在梳妆檯前擦着头髮的楚辞,她问:「今晚我睡哪里?」 楚辞对上贺星的目光,「这屋子里可还有其他的床?」 「好吧。」 古代洗头是个很麻烦的工程,贺星今晚没洗,楚辞本也没洗,但他髮根不小心打湿了一些,所以睡前这才擦了擦。 贺星十分自觉的上了床,睡到了里侧。 这龙床不仅大,枕头什么的,也足够的长。 第104页 楚辞不习惯用玉枕,他的床上,放着的是塞着棉花的枕头,贺星躺上去感受了一下,还成,并不难受,周围也全是楚辞身上的味道。 楚辞擦好头髮回到床前的时候,贺星已经闭上了双眼,假寐过去。 他知道人没睡着,可这么久以来两人同床共枕算上这次也才三次,前两次还尽是在做那种事,这样单纯的睡觉,对两人来说,都是头一遭。 楚辞紧跟着睡在贺星身旁,若此刻有第三人在场,或许能发现,床上的两人身体看起来是多么的僵硬和不自然,那中间隔得,都能再塞下一个人。 可惜的是,作为当事人的贺星和楚辞,并没有心情再去关注这个。 楚辞没有看贺星,他看着床顶眼也不眨的说道:「我每日卯时起床,卯时二刻,就会去上早朝,你今后的作息,要跟我的一致。」 「嗯......」 说完话的楚辞翻了个身,「屋子里有恭桶,若你在这上面睡得不习惯,明日我们去下面睡也是一样。」 「好。」 除了应话外,贺星此间并没有主动询问楚辞什么。 楚辞单手撑在脸下,左等右等没等到,他吸了口气,索性有些心烦的将双眼闭上,准备睡觉。 某人还在地葵期间,昨日那般疼痛,今日都没看到吃什么药,贺星本想开口问问怎么样了,可看着楚辞背对着她,也不知睡着了没有,再一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她张了张口,最后到底还是把想问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不大踏实。第二日一大早,却又得早早的起床。 贺星作为楚辞名义上的宫婢,洗漱等一切速度,必须得比他的还要快上一些,以免被人发现,送走了去上早朝的某人,她也不可能在屋子里睡觉,去宫人用饭的地方解决了早饭,她紧接着便来到了元泽的寝宫。 元泽这会儿还在睡着,孟氏却早已在厨房熬起了羊奶,以便一会儿孩子醒来好喝。 孟氏是个长得很白净的男人,身形也不丰腴,贺星知道这人是孩子的奶公,已经餵了元泽一年的奶那会儿,可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其实也不怪她会诧异,主要是...这男人身前就是平的,贺星很难想像,餵奶是个什么画面。 当然,这就有些扯远了,当下还是照顾孩子要紧。 第51章 突然 * 楚辞这日上完早朝, 已经接近中午,他心底既记挂着贺星第一次带孩子是什么样,又挂念着断奶的元泽, 本想一下朝就去寝宫, 但朝中温苒温阁老突然病重, 家人差人来宫中请太医, 消息便传到了楚辞这里。 这温阁老毕竟是三朝元老,又是扶持楚辞登基的重臣, 更是当初的太女太傅,这些年为大楚劳心劳力, 半月前阁老告病在家时,楚辞还让人去看了一看, 如今突然病重, 楚辞既然知道了这件事, 自然得去看看。 他特意换了便服, 又让人去安叔那儿通报了一声,中午不必准备他的午膳, 这才带着人, 出了皇宫。 作为阁老,温苒虽然上了年纪,可心却还是十分敞亮,她清楚的知道, 别看当今陛下年纪不大, 但心和手腕却不小。 两人的关系除了君臣,更是亦师亦友,楚辞来看她,温苒既觉不妥, 却又难免感动。 都说重病弥留的人是能感受到自己还有多少时光的,温苒自觉自己时日不多,是以一番寒嘘过后,她便拉着楚辞,在屋子里交代起了后事。 没人知道这位阁老在弥留之际究竟和女帝说了什么。 楚辞再次回到皇宫的时候,已近酉时。 他到底还是记挂着元泽,所以一回宫,连便服都没换,便去了元泽的寝宫。 一日不见孩子,这又是元泽断奶的第一天,楚辞原以为他到的时候,孩子怕是哭闹不止,哪知一踏进屋子,看到的画面却让他有些意外。 安叔这一年来带着元泽,虽说这孩子好带,可他也一把年纪了,长时间抱着孩子,尤其是元泽越来越大,他难免吃力。 贺星是自家陛下带来的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一开始安叔其实并没有把贺星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或许是陛下为了减轻他和孟氏的负担而拨来的下手。但等到元泽小殿下喝不到奶开始哭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人倒也有几分本事。 贺星没养过孩子,可她打小吃百家饭,也见过寻常人家是怎么给孩子断奶。 这种事一定得慢慢来急不得。 安叔见楚辞来了,脸上倏地噙起了一抹笑来,他这边刚想行礼,就被楚辞搀扶住了手臂,示意不要吵到正在哄孩子的贺星。 元泽这会儿喝了一些掺杂着人乳的羊奶,渐渐睡了过去。 贺星知道楚辞来了,不过这会儿小傢伙紧紧的揪着她身前的衣裳,她也不好动,只看了楚辞一眼,示意自己这边是什么情况。 楚辞走进看了看渐渐熟睡的孩子,贺星当下不方便,屋子里又有其他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陛下,小殿下刚睡着。」安叔作为老人,在楚辞面前没那么拘谨,他不知何时来到人旁,轻声的说明情况。 楚辞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孩子,紧接着便从内室走了出去。 安叔一眼见此,十分自觉的跟了上前。 两人来到屋子外厢,楚辞看了眼安叔,「今日元泽哭闹的可厉害?」 第105页 安叔回:「陛下,小殿下今上午哭了一番,闹着要找孟氏,不过,也多亏了陛下未卜先知,提前拨了安心过来,小殿下十分喜欢和她玩闹,到了下午,小殿下虽然还会哭上一哭,可安心这丫头哄哄竟也立马就好了。」 简简单单的一番回话,安叔就表达了三个意思。既回答了元泽的情况,又夸赞了楚辞,更连带着将贺星做的事都说了,全程没一句废话。 元泽已经睡下,这当头楚辞便是想抱孩子,也得考虑会不会将人弄醒不好哄,楚辞听完点了点头,「一会儿让安心来孤那儿回话。」 「这几日,便多辛苦安叔了。」 安叔笑了笑,「陛下这是哪里话,能带小殿下,那也是安叔我的福气。」 安心是楚辞和贺星商议过后,临时取的假名。 眼下看过了孩子,上书房奏摺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楚辞便没有多呆,转而去了书房。 贺星不可能一整天无休的带着元泽,她这日也和安叔商议了一下,她眼下带白天,晚上孩子就由安叔照顾,而孟氏为了帮元泽尽早完成断奶,这几日便尽量不要出现在孩子面前。 安叔已经见过了贺星带孩子的样子,一日相处下来,对贺星的这个提议他没什么意见。所以在哄睡了元泽过后,她便回到了楚辞这边。 这会儿的楚辞正在上书房批阅奏摺,贺星并不打算去打扰,她自己先去宫人们用饭的地方解决了晚饭,又在临时的石婢所完成了洗漱,这才回到了楚辞寝宫。 楚辞虽累了许多摺子没有处理,可他并未将贺星忘记,此间本想和人一道用个晚饭,他连留人用膳的藉口都想好了,可左等右等没见人来找自己「回话」,他便以为是元泽那边贺星暂时走不开,最后索性连晚膳都没吃,一心批改奏摺去了。 然而,等到这边所有的摺子都批完了,贺星还没过来,楚辞不免有些疑惑了起来。 「来人。」 「陛下。」 楚辞张了张口,本想吩咐人去看看元泽那边是什么情况,但现在他的摺子都处理好了,与其让人去看,不如他自己走这一趟,「摆驾长乐殿。」 「是。」 贺星在楚辞的寝宫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回来,她不得不出来试图找人问问情况。 楚辞住的地方叫金华殿,看了那么久的摺子,他不大想再坐銮驾,便步行前往长乐殿。 也说不出是运气还是心有感应,贺星刚知道某人还在上书房甚至连晚膳都还没用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所谓的「回话」时,就凑巧碰到了楚辞朝长乐殿走。 楚辞一见贺星,就停了下来,询问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在外人面前,贺星行了个礼,「回陛下的话,正打算去向陛下回禀元泽殿下的情况。」 突然被贺星当着其余人的面行礼,再听人称唿自己孩子为元泽殿下,楚辞有那么瞬间,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和不适。 然而,周围全是人,他只能将自己这份异样掩藏住,转而询问起某人为何现在才过来,「元泽可有闹腾的厉害?」 贺星虽只学了半日的宫中礼仪,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只听她道:「殿下很是乖巧,并未闹腾,现在已经睡了过去。」 孩子没有闹腾,又已入睡,楚辞「嗯」了一声,改口道:「那就回金华殿。」 伴随着楚辞话落,很快就有宫人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开路。 贺星跟在一旁,没再多说什么。 往日里在楚辞身旁伺候的都是安叔,现在安叔照顾元泽去了,楚辞便提拔了一位名叫姜英的石婢在一旁伺候。 这边一回宫,楚辞刚坐下,姜英便上前询问道:「陛下,晚膳已经备好,可要现在传膳?」 一直以来,楚辞都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能近身伺候他的人,也只有安叔。所以哪怕这边回了屋,也没人替他宽衣。 「嗯。」 得了吩咐,姜英旋即就对外大声说了句「传膳」。 宫人早早的就得了消息候在外面,姜英话刚落,屋子里很快便有宫人进进出出,朝桌子上放着膳食。 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了,试菜的宫人也当着楚辞的面将菜试了个便,楚辞紧接着便吩咐道:「都下去吧,安心留下。」 「是。」 贺星今天一整天,其实算不上有多累,毕竟元泽现在还小,累了就会睡,趁着元泽休息,她也能休息。 和楚辞在外面意外碰到,是贺星没有想到的,但贺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甚至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让楚辞发现两人差距的机会。 所以,从遇到某人开始,贺星全程都表现的十分恭敬,宫里的人是怎么做的,她便怎么做,进屋之后,只要楚辞没叫她,她就安静的呆在一旁,既不出声,也不给自己找存在感。 楚辞屏退下人的时候,余光瞥见角落里安静的贺星,不知为何,先前心底那细小的别扭感又冒了出来。 下人们得了吩咐,将屋门关上了,楚辞微微蹙眉压了压自己心底的异样,紧接着便起身去将贺星拉到了桌前。 「带了一日元泽,用饭了没有?」 「我已经吃过了,如果陛下要用,我可以帮......」 楚辞把贺星按在了凳子上,「四下已经没人了,你不必再这样唤我。」 第106页 有些东西,听人说,和自己亲自经歷一遍,完全是两种感觉。 贺星知道楚辞是聪明的,她也知道,某人今晚必然是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楚辞没有表现出来,她也没必要一直念叨。 还是让人自己去感受的好。 这么一想,贺星便淡淡笑了笑。 楚辞见贺星笑了,颇感意外,他一边看着人,一边缓缓坐了下去,「你今晚,怎么那么晚才从长乐殿过来?可是有什么开心事?」 「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开心事的话,这话如何说起?」 楚辞疑惑道:「不开心,你怎么突然笑了?」 贺星自然不会告诉某人自己为何会笑,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道:「只是想到了元泽。」 不得不说,贺星作为一个母亲,能提出亲自带孩子,还能真的带下来,整个大楚,怕是都找不到第二人。 楚辞心底有些动容,可不免又想到了今日温阁老最后与他说的话。 「......陛下的子嗣,关系着大楚的国运。」 「老臣知陛下是个重情之人,只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拿子嗣一事来玩笑,陛下至今膝下尚无皇女,多少人虎视眈眈,又多少人心怀鬼胎,好在陛下即将选妃,但陛下需得谨记一点——可以宠幸任何男子,但切记不要让外戚有专权的机会咳咳......」 贺星见楚辞愣住,再一想到今日这人中午都没过来看孩子,晚上又忙的这么晚,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试探的问:「你怎么了?」 桌子上的菜都上了好一会儿了,楚辞敛了敛目,他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回道:「没......」 「只是有些意外,你竟真的能带元泽。」 贺星笑了笑,「元泽这孩子,又乖又好带。」 选皇夫的日子定在了7月7日七夕这天,现在已是六月二日,离七夕只有一月的日子了。 楚辞暂时不想去想此事,可见贺星是真的欢喜,他又不免好奇的问:「你很喜欢孩子?」 这个问题贺星仔细想了想,「...很喜欢其实说不上。」 「我曾经,并不打算有孩子来着。」 她自己都养不活,又没怎么体会过家的温暖,怎会让一个孩子来打乱她本就糟糕的人生。 更何况,那会儿生孩子是女人的事,贺星见过那么多家庭妇女在家带孩子的样子,她是打心底里不想日日都为柴米油盐这种事操心,也不想让自己围着孩子转。 「曾经?」楚辞抓到了关键词,他紧接着问:「那现在呢?」 「现在......」贺星呢喃了一下,有些好笑道:「元泽这么乖,其实有孩子也挺好的。」 「那你还想有孩子么?」楚辞下意识的把这话问出,可话一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 两人若註定三个月后要分道扬镳的话,贺星今后的人生压根就不属于他,她自然也会成家立业,甚至和别人孕育子嗣。 贺星对这种事看的比较淡,她此间会改变想法喜欢孩子,一是因为元泽是真的乖,二也是因为不用她来生,即便今后她没有多的孩子,她也不会强求。 「孩子这种事也要看缘分吧。」说完话的贺星看了某人一眼,「好好的,怎会突然想到问我想有孩子这种事?」 「只是见你喜欢元泽,有些好奇。」楚辞解释道。 这话落到贺星耳朵里,就有些像是楚辞担心自己今后有了其他孩子而不再喜爱元泽。 贺星瞧楚辞有些强装正色,知人或许是在意她的回答,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她确实也不好给人承诺,遂只能改口道:「你这饭菜都快凉了,还是先用饭吧。」 言罢,贺星甚至帮楚辞夹了几道菜进人碗里。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贺星之前想做,却不能做的,她那会儿眼睛看不见,以至于每次吃饭都要楚辞照顾自己,为此,贺星曾不止一次想着自己眼睛好了,也要帮人夹夹菜。 「你今日朝政倒是比往日都要忙些,这是偶尔,还是一贯这样?」 两人现在私下要以妻夫的模式生活,这些时间和作息,贺星还是要了解一下。 楚辞看着碗里贺星给自己夹得菜,原本压了一日有些沉重的心情,意外的就这样阴转了晴。 他想了想,「也就这几日。」 「你当真用了膳?」 贺星点了点头,「我在石婢所用的。」 楚辞想说,两人今后晚上可以一起用,他把人打发出去,让贺星以试菜宫婢的身份留下,但话到嘴边,想了想又没有说出口,只问道:「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今后我让人多做一些,到时拿到地宫去吃。」 石婢所的吃食不算差,但要说多好也不至于,在宫里里里外外都是人,确实是多有不便,可若是去地下的话,没那么多人看着,倒也还行。贺星看了眼桌上的菜,随便点了几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吧。」 「好。」 楚辞已经过了最饿的时候,这一桌席面,他最后其实并未吃上多少。 用完了饭,楚辞照旧只留了贺星一人在屋子里「伺候」,贺星已经洗漱过了,所以真正洗漱的人,只有楚辞自己。 相较于第一晚的拘谨,第二晚,两人明显都自然了许多。 楚辞洗漱好上床时,贺星没再像昨晚那样阖眼假寐。 刚沐浴完成的楚辞,身上还带着一股干净又清爽的味道。他睡在贺星身旁,有些好奇的问:「宫中可有人为难你?」 第107页 「有你的令牌在,怎会有人为难我。」 「我这几日或许会有些忙,白日里不一定常常去元泽那儿,元泽只要断了奶,你后面也不用一整日都在元泽那里呆着。」 「皇宫里守卫森严,我不在元泽那儿,我要在哪儿去?」 楚辞本平躺在床上,可一想到这样两人还是略显生疏,他说着说着就翻了个身,面向了贺星,「楚二说你喜欢看藏书,宫中有一藏书阁,那儿人比较少,你可愿过去?」 刚洗漱完的楚辞,身上只传了件明黄色的里衣,伴随着他翻身的动作,这里衣的领口便有些松动,两人本就在一张床上,距离这么近,贺星很难不去注意到眼前的画面。 再结合今日自己听的的话,一想到这儿是男人餵养孩子,贺星的目光就恍惚了片刻,好在她反应的很快,眨眼的功夫就将视线转移到了楚辞的脸上,贺星干咳了一声,「......可以。」 「不过这些还是等元泽断奶之后再说吧。」 她始终没有过问,楚辞为何这几日会很忙。 楚辞能成为帝王,贺星细微的反应,他怎会注意不到。 这给了他一个十分不错的信号。 至少,某人对他并非是全无想法。 不过,事情坏就坏在他目前还在地葵期间,根本无法行房。所以哪怕察觉到了什么,楚辞也只能当做没有看见。 两人随后又交谈了一些今日的琐事,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结束了话题,双双睡了过去。 第二日 贺星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竟然在某人的怀里,她连什么时候滚到楚辞被窝的都不知道,这让她有些尴尬。 本想悄悄离开,哪知自己一动,楚辞就醒了,这下贺星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笑着说了声「早」。 人为什么会在自己怀里,这自然是楚辞自己拉过来的,但这件事楚辞并不打算告诉贺星,见人对自己笑,他也跟着笑了笑。 「早。」 楚辞早起有如厕的习惯,趁着某人去了偏殿的恭房,贺星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 温苒温阁老昨天晚上病逝于府上,宫中由于宫门禁了,是一大早才知道的消息。 往后三四日,楚辞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忙了起来。朝廷三朝元老离世,作为帝王的楚辞,甚至最后亲自为温苒扶了棺。 而贺星这边,因帮儿子戒奶戒的也比较顺利,她的心情还算不错,甚至后面还有闲情为儿子做磨牙棒。前朝的风云,并未影响到她分毫。 至于她的十二楼和贺林馆,她离开长安前就安排好了,又拜託了商少秦照看一下,只是三个月,贺星有信心,她这产业,不至于干倒闭。 两人各忙各的,也就晚上能见见面。 一切的转变,还要从温阁老出殡那天说起。 这日,楚辞出了宫,由于不知人什么时候回来,贺星便没去在意。谁能想到,这边还没到中午,楚辞身边的姜英,便急匆匆的来到了长乐殿,让她去金华殿一趟,说是陛下有找,还要快。 贺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能放下元泽,跟着姜英来到了金华殿。 当下还是大白天,楚辞的寝宫大门紧闭,姜英一把她带到,就自己退了开去,让贺星自个儿进去,说是陛下吩咐,只要她一人进。 贺星没和人废话,直接推门走进。 这一路上姜英也只告诉她,楚辞从阁老府离开后,便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让她一回宫就去找她。 贺星没问出什么,还只当是楚辞身体真的哪里不舒服,所以一进去就先去内室看了看。 然而,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偏殿的浴房传来动静,贺星旋即提脚,又朝偏殿走了去。 楚辞这会儿浑身难受,尤其是某一处,格外肿.胀,哪怕是泡在水中,也不管用。 他知道贺星进屋的那一刻,莫名的松了口气。此间贺星刚走进浴室,都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画面,就被人拉进了怀里,旋即倒在了一旁的榻上。 贺星被楚辞的强势吓了一跳,她连忙用手撑在身前,「你怎么回事!」 楚辞满脸潮红的看着贺星,他难受的解释道:「中...中招了嗯......」 贺星惊了,「你不是去参加葬礼,怎么会中这种招?」 楚辞听到这,气的咬了咬牙,然而,还不待他解释,身体的情.潮就再一次席捲了过来。 「嗯——」 第52章 事后 贺星明显的感受到了楚辞身体的变化。 可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朝天子去参加三朝元老的葬礼, 结果中了药回来,这说出去谁人能信? 楚辞憋了一路,给他下药的人心思之歹毒, 就是想看他在温阁老这位三朝元老葬礼上出尽洋相, 到时世人都会知道当今陛下道貌岸然, 是无德无品的小人, 他即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楚辞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回宫。 他不能叫人来替自己诊治, 因为诊治也没用,还是得靠自己纾解,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好在贺星这会儿就在宫里, 这是楚辞当下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贺星之前中过药, 知道中药之后多么难受, 可这会儿是大白天, 屋外还有人,她见楚辞明显已经快憋不住了, 不得不将人搀扶起来。 「去密室, 你能坚持吗?」 第108页 楚辞沿着贺星的脖子亲了一路,他迫切的想要人帮自己,贺星的这话,算是帮他拉回了一些理智。 他死死的扣住贺星的腰, 强迫自己停下来。 贺星见楚辞还有理智, 赶忙问:「门在哪里?」 楚辞看了眼床,贺星会意,随即扶着人朝床的屋子走了过去。 密室的门在床的下面,机关设计的十分巧妙, 是贺星看完咂舌的程度。但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再去感慨这些东西。 从进入密室到地宫的寝宫,这里有一段距离,可楚辞等不到过去了。 贺星这边正带着人往记忆中的走廊走时,楚辞不知按到了哪里,一旁的石壁突然就开了个门,下一刻,贺星就被人拉了过去,随后屋门关上,长长的走廊顿时恢復了空旷。 屋子里,贺星被按在了墙上。 这是一间放满了珠宝金银的屋子,无论是墙面还是地上,这会儿全是金灿灿的一片。 满室华丽,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然而贺星当下却没有心情再去欣赏这些画面。 ...... 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间满是珠宝的屋子里做了什么。 楚辞再次醒来时,身子已经泡在了温水池中。 贺星在他的身后,替他清洗着狼狈。 「醒了?」 察觉人醒了,贺星哑着嗓子问出了声。 楚辞这会儿浑身酸痛,可对于两人间发生的事,他却有着再清晰不过的记忆。 「......嗯」 见人似乎想要自己来,贺星嘆了口气,「我帮你洗吧,你闭目养会儿神。」 折腾了一下午,楚辞眼下已经精疲力尽,贺星要帮他,他便没有拒绝。 很快,在贺星的帮助下,楚辞完成了身体的清洗。 起身穿衣回屋,大楚的女子,体力天生要比男子好上许多,尤其是在房事上,这点格外明显。 一样的经歷,贺星稍稍休息就能恢復,可楚辞却显然不是。 贺星给自己和楚辞各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先喝口水吧。」 楚辞接过,小口的喝了起来。 贺星喝的比较快,两口喝完,她便看向楚辞问:「还要么?」 楚辞没有说话,但他却将水杯递到了贺星身前。 贺星会意,给人重新满上。 楚辞一连喝了三杯,才缓解了喉咙的不适。 贺星瞧人好一些了,她放下了茶壶,把双手环在胸前问:「说说吧,今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去送温阁老?」 一说起这,楚辞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他的手慢慢握成了拳,「有人试图让我在阁老葬礼上失仪。」 帝师葬礼,又是三朝元老,春.药,发作...... 这几个关键词串在一起,不难想像,若是楚辞反应慢了些许,又没有强撑着回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贺星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人抓到了么。」 楚辞磨了磨牙,眼中露出了些许狠意,「已让人将相应人等羁押。」 抓捕嫌犯的事轮不到贺星关心,这显然不是意外能说得过去的事,贺星「嗯」了一声,转而问:「你在屋子里呆了这么久,外面的人可知你的情况?」 楚辞沉吟了片刻,「姜英多少察觉了些,其余人应是不知。」 「你现在要出去么?」 这话贺星刚问完,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叫。 两人连午饭都没吃,近一个半时辰都在地宫,这会儿药效过了,其他感官可不得冒出来么。 楚辞微微一愣,想了想对贺星说道:「你想吃什么?」 贺星确实饿,但一番情.事过后,她这会儿并不想吃大鱼大肉,面对楚辞的询问,她只回答了「肉粥」二字。 楚辞点了点头,「我和你一样,你去让姜英传膳吧。」 「好。」 楚辞既想私底下过正常的妻夫生活,贺星便早有两人可能发生关系的准备。 只是,她虽心底有这么个猜测,但万万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的快,快到她毫无准备,快到......压根就没给她留反应的时间。 哪怕隔了两年多,可两人身体的契合,似乎还是那样的完美。 别看贺星现在表现的十分平静,可这个后劲,足足到了晚上,都没有褪去。 胆敢算计当今圣上,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楚辞下午在屋子里缓了缓,用了午膳后便去了书房处理这件事情。 贺星一贯不过问前朝的事,但见楚辞明明腰酸的厉害还要办公,又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到了晚上,两人洗漱过后,楚辞一上床,她就将手伸了过去。 楚辞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贺星看楚辞脸带惊恐,有些好笑道:「看你腰酸,帮你揉揉。」 「趴着吧,今日怕是累的够呛。」 这个累,贺星是想说楚辞强忍身体不适还要去处理朝政,但一说出来,意思似乎就有些变了味儿。 楚辞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一想到这是贺星难得的主动,他又乖乖的趴了下去,让人给自己按压。 贺星并非是推拿按压的好手,可简单的多少还是会一些,屋子里太过安静,她按着按着想了想还是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楚辞阖眼回道:「人已经抓到。」 「是什么人。」 「一个温府庶子。」 第109页 「温府庶子?」贺星有些不敢相信,「这不是温阁老的葬礼?」 什么人敢在自家嫡亲长辈的葬礼上做这种事? 「温阁老有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文学还是不错,但温阁老尚在,她们便尚未分家,二人又各自育有嫡亲女嗣共三人,温府庞大,那位庶子已是温阁老玄孙,往日里并不起眼,此事一暴露,便服毒自尽在了屋子里。」 贺星听着觉得十分魔幻,「没了?」 楚辞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自然没有。」 他翻了翻身,让自己侧身面向贺星,「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种事去栽赃自己的嫡兄。」 贺星被说的有些懵了,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怎么又栽赃了?」 楚辞看了贺星一眼,「那位庶子下药,不为自己,为的是让其嫡兄与我在府中成就好事。」 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世上会有这么『好心』的人?」 明知这日是什么日子,即便成功,楚辞名誉扫地,温阁老嫡玄孙难道便不会名誉扫地?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伦常之事,届时楚辞,温阁老嫡玄孙,连带着已经入土的温阁老,都将被世人指指点点,可谓是一箭三雕,想法之阴毒,手段之无耻。 贺星虽然不懂政治,多少也知道这件事可能带来的结果,她皱了皱眉,「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 楚辞冷笑了一声。 「人死了,其他人只要活着,她就跑不了。」 这件事一定有着幕后黑手,现在淮安王一党已经被他彻底剿灭,他倒要看看,是哪些人还在和他作对。 贺星低头笑了笑,「也是。」 「丢这么大个脸,必须得把人找出来。」 楚辞原本还有些带着狠意的目光,一听到这,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你在笑我?」 「不该笑么?」贺星随意的乜了人一眼,「堂堂天子,竟在臣子家中被一庶子算计。」 这事说出去还真的是有些丢人。 楚辞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拉住了贺星,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用手压着。 「诶你这是做什么?」 楚辞磨了磨自己的后牙槽,「你不许笑话。」 贺星笑的更开心了,「还不许人说了是吧。」 「你何曾像今日那般狼狈过?」 楚辞被贺星这么一说,一些画面便顿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他瞪了一眼某人,「你也有狼狈过的时候,我且没笑过你,你为何单独拿今日这事来说?」 这便是在提醒她,两人第一次亲密时是怎么回事了。 贺星似笑非笑道:「你要愿意,你也可以笑话我来着,我又没让你不笑。」 楚辞被贺星的这个说法说的气笑了,「你何时脸皮变得这样厚了?嗯?」 贺星其实很喜欢楚辞气鼓鼓不服气的样子,她「谦虚」的回道:「还好还好。」 「经歷的多了,也就脸皮厚了。」 楚辞闻此一言,表情就略微有了些变化,「你经歷很多?」 贺星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楚辞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贺星笑的越开心,他便越想让人笑不出来。 可惜今日他身子已经虚的厉害,无奈之下,他只能埋头,咬像了某人的肩膀。 贺星冷不丁被咬住,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连忙拍了拍楚辞,「喂!」 「你不是嘶——」 重重的咬了一口,确定应该咬出印子了,楚辞这才松开。 贺星赶忙拉下自己的里衣看了看,好傢伙,一排牙印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抬头看向罪魁祸首,诧异道:「你咬我做什么?」 楚辞哼了一声,「谁让你笑话我。」 当然,更重要的是贺星可能有过旁人这件事。 尽管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楚辞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嫉妒和占有欲。 他要给贺星身上弄一个自己的印记,表明这人是自己的。 贺星被人这报復心给逗笑了,她紧接着也拉住了楚辞,给人肩膀上来了一口。 对于贺星的这个举动,楚辞并没有挣扎,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贺星咬完人,还附带也扯下衣裳看了看,确定和自己身上的牙印差不多,她这才得意的笑了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楚辞把人再次拉进自己怀里,「咬也咬了,笑也笑了,该睡了吧?」 这日两人都累,贺星虽然有些困了,可还有一件事十分好奇,她抬头看向身旁的某人,「诶,别急,我还有事问你。」 「?」 贺星眨了眨眼,「元泽当真是你生的么?」 楚辞微微一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星犹豫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对楚辞道:「可我今日仔细看了一下,你下面好好的,元泽从哪儿出来的?」 楚辞哪里会想到,贺星问的是这个问题,听完话的他,直接就愣住了。 贺星对这个是真的好奇,见楚辞不说话,她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这个问题不能说?」 楚辞抓住了贺星的手,「你一女子,关心这个作甚。」 「我好奇啊。」贺星回答的很坦荡,与此同时,她紧接着便又道:「我不仅好奇这个,我还有另外一件事,也比较好奇来着。」 第110页 楚辞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个好奇肯定不是什么正事,「够了。」 「这些事你了解来没用,睡觉。」 「怎么没用,我......」 楚辞不想再听贺星说这个,他索性将人重新按进了自己怀里,贺星挣扎不出,索性闷声道:「你要不和我说,我明儿去问安叔或者孟氏了啊。」 楚辞被贺星的话惊到了,他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去,「你还要不要脸。」 贺星嘿嘿笑了两声,「你刚不是才说我脸皮厚么?」 「你......」 「你就告诉我又怎样。」 「不行......」 「那我找......」 「你敢。」 「不一定哦。」 「你......」楚辞真的是没想到贺星还有这样无赖的时候,偏他拿人没办法,只能咬牙说道:「...我告诉你就是。」 第53章 皇夫 由于就寝的缘故, 床帐内这会儿黑黢黢的,只有外厢还燃了一些烛火方便起夜。 成功达到目的贺星弯了弯自己的双眼,她的眼珠哪怕在暗夜里也明亮极了, 这边一得人准话, 就往楚辞身前凑了凑, 示意人快说。 楚辞无奈, 也只能轻声和人解释。 大楚男子一旦怀孕,那物什根部就会有产线, 越到后面,产线颜色越深, 到了要临盆时,产线就会裂开, 孩子会从根部处出来, 而那物什两侧的两颗丸子一样的东西, 也会在孕夫生产时被无限扩大...... 贺星把话听话, 有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竟然这么神奇......」 楚辞说完见贺星还感慨上了, 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努力让自己和贺星拉开一些距离,「没见哪个女子像你一样,去好奇这些东西。」 贺星才不觉得羞耻,她转而又问:「那伤口呢?」 「按理说孩子那么大, 那洞口也应该不小, 怎么你......」 楚辞被贺星大胆且直白的话弄得脸上又红又白,他赶忙低声斥道:「贺星你知不知羞!」 贺星一脸懵,「这有什么好羞的。」 她倏尔笑了笑,调侃道:「我二人都且坦诚相见过了, 孩子如今也能走了,你怎么还和没出阁的男儿家似的。」 这话说完,贺星就扑了上去,把楚辞压在了自己身下。 楚辞被贺星的这个举动弄得有些突然,他连忙按住某人,「你做什么?」 贺星嘿嘿笑了两声,「你要不说,我就亲自看一看。」 「你......」 贺星软硬皆施,「说说嘛,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楚辞倒也不是真的阻止不了贺星的这个行为,但这屋子里动静闹大了,外面总能察觉,到时惊动了人闯进来,事情反倒麻烦。 如果把人打晕,今晚是应付过去了,可明日以某人的脾气,怕还是会追问,一念及此,楚辞便狠狠的盯了贺星一眼,「说了你就给我睡觉。」 「成。」另外的好奇今后有的是机会了解,看楚辞这架势,她再得寸进尺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贺星见好就收,答应的很是干脆。 「孩子出来后,伤口一日就能合上,一月内只要不大动让伤口裂开基本就能恢復,恢復不错的孕夫,只会有淡淡的一条红线,恢復的差些的,就是黑线。」 贺星仔细想了想之前自己看到的,也怪她被某处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没仔细看下面是不是有红线,可即便这样,她也很难想像出那么大的洞恢復的画面是什么样子。 她张了张口,「这么简单......」 那可是一个产道啊,产道凭空出现,产后还能恢復如初,这也太神奇了。 楚辞一听贺星这么说,以为她是在说生产的事,顿时就来了气,「你把生产恢復看成是件简单的事?」 「你可知有多少男子死在生产这条大关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星见楚辞生气,连忙解释道:「我自然知道生产不易。」 「我本意只是感慨这个恢復的步骤,没有想像中的繁琐,且那么大的洞口竟然能自己癒合成看不出的样子,绝非是说男子生产容易。」 「你别生气,抱歉,是我表达有误。」 楚辞的气刚上来,贺星就倒了歉,他这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再一想到自己生元泽生了一天一夜,贺星那会儿却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是不痛不痒,气就更多了。 「自古以来,男子生产都是鬼门关走上一遭,那些因产道洞口小孩子被活活憋死的例子数不胜数,有的人家会问保大还是保小,那便是一旦决定保小,产夫的洞口就会被人为剪开,届时孩子是出来了,但产夫的伤口却无法自然癒合,即便最后留下了命,那一处也会因遭到剪伤,而留下丑陋的疤痕,不再获得妻主恩宠,且九成九的男子,更会因此身体丧失反应,再也无法同妻主行房。」 直白不带感情的把事实陈述完,楚辞便不想再多说什么,以免自己看起来无理取闹。 瞧人一说完话就翻身背对向了自己,再把楚辞说的话回味一下,贺星顿时就有些无措了起来。 她连忙敛了敛自己脸上可能不正经的神色,「我先前不知道这些......」 「我会问你这个也是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生元泽的,毕竟那会儿我不在,我没想到你生产的过程会是那样惊险。」 「你还好...诶,瞧我这问的是什么话。」 第111页 贺星心底一慌,说话自己都有些前后矛盾了起来。 毕竟是自己设计才有的元泽,某人那会儿也不知道他有身孕,换句话说,他所经歷的,都是自己自找的,哪里来资格去怨。 身后的人有些慌乱的想要解释,背对着贺星的楚辞毫无徵兆的就翻过了身,把贺星拉进了自己怀里。 贺星突然被环腰抱住,尽管楚辞什么都没说,可她却感受到了来自某人的难过和服软。 其实从古至今,无论是男是女,生子都是鬼门关走上一遭,贺星这会反思忆自己刚才的话,确实也有些不妥。 她的手在空中颤了颤,犹豫了片刻过后,还是放在了楚辞的背上,慢慢收紧。 「是我说的不对,我不该以那种态度来点评男子生产,你.....」 楚辞将头枕在贺星的肩上,闷声打断了贺星的话,「是我反应大了些,你不用再解释。」 「你带了一日元泽也累了,我们歇息吧。」 「......好。」 楚辞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贺星先是应了某人的这个要求,随即蹭了蹭楚辞的下巴,「睡吧。」 「嗯。」 元泽断奶已有六日,自其对羊奶不牴触,也不闹着找孟氏过后,大家便知道,这便是断奶成功了。 贺星现在白日里依旧在元泽那儿,元泽好带,她做的多是逗逗孩子,把把尿这些活,渐渐的,和元泽宫里的所有人,也都认识了个遍。 安叔和孟氏不在的时候,大家私底下也会聊聊天,不过,由于贺星是女子,这群男侍聊天不大喜欢带她,既是不好意思,也是怕让人听到一些男儿家芝麻大小的事徒增笑话。 贺星对此也不强求,只一日把元泽带睡着了准备去耳房喝口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正在给元泽做衣裳的锦玉与锦里的谈话。 「陛下这么宠爱小殿下,想必当初对小殿下的父君也是宠爱极了,只可惜,我还没见过这位贵君,人就因生小殿下不在了。」 「你好好的,怎会想到这事?」 「这不是心疼小殿下么。」 贺星并非是存心偷听,她的右脚已经跨进了屋子,再退出便有些欲盖弥彰,索性整个长乐殿的侍从都十分忠心,所以她并没有避讳什么,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锦玉和锦里见贺星进来了,顿时止住了前面的话,和人笑着打了打招唿。 贺星回以一笑,并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过来。这边喝完了水,她也没都逗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锦玉和锦里二人其实已是宫里的老人,两人都过了双十的年纪,其中最大的锦玉已有二十六岁。 看人离开,锦玉不免点评道:「这位带小殿下的安心姑姑,话虽不多,年纪也不大,却是个成熟稳重的。」 锦里哼哼了一声,「她能得到小殿下的喜欢我才吃味呢。」 「你看我这都带了小殿下一年了,我还没得到小殿下喜欢。」 锦玉笑着看了一眼,「你没本事,还不让有本事的上了?」 锦里不服气的转过了身子,「我给小殿下继续做衣裳,小殿下不喜欢我,喜欢我做的衣裳也一样。」 小孩子哪里知道喜欢什么衣裳,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样小孩子气,锦玉好笑的摇了摇头,懒得再揭穿某人。 从耳房出来,贺星走了几步,步伐却渐渐慢了下来。 屋子里两人的谈的内容,她之前其实就隐约有听过。 那会儿坊间传闻,当今陛下十分喜欢皇长子的生父,奈何人生产时难产去世,为此还曾一度禁止大臣们上奏册立皇夫一事。 上次某人来地葵时,那位地下的老者也说过类似于「陛下之所以那么难受,一是因为那段时间忧思成疾,二也是因为他生产时身子亏损厉害」这种话,再联想到前些日子谈及生产话题时楚辞的反应,贺星心底慢慢的便有了一个猜测。 他生元泽时...... ...经歷了什么? 温阁老出殡时意欲让楚辞当众失仪的幕后之人,楚辞现在已经有了些线索,虽然尚无确切的证据,可有这个能力,还有动机的人,除了某些人外,楚辞暂时也想不到第二人。 这追因要是说起的话,就不得不提到他试图打破南北经济垄断这件事上了。 他开放港口和发布的一些新政,总归是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 而现在,新的难题,就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好笑的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楚辞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贺星。 这日,解决完朝政,楚辞便直接去了元泽的宫里,他先是和孩子玩闹了一会儿,又餵元泽吃了些米煳煳,元泽的宫里不是谈事的地方,把孩子哄睡之后,楚辞就带着贺星回到了自己寝宫。 晚饭算是两人一起用的,现在金华殿的人都知道,贺星是楚辞跟前的红人,既能带小殿下,又能照顾陛下的起居,旁人压根没有插手的份,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饭桌上 「我有事想问你。」 「我有事想问你。」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说出了一样的话。 贺星和楚辞双双一愣,又同时道:「你说。」 这下,两人都有些没忍住笑了笑。 楚辞想着自己的事有些繁琐,于是主动提议道:「你先说吧。」 第112页 贺星也不和人客气了,她夹了一块鱼肉在自己碗里,一边踢着鱼刺一边说道:「听说——」 「你要选皇夫了。」 楚辞脸上本还挂着笑,听着贺星这话,却是瞬间滞在了原地。 第54章 商议 这几日宫中宫婢宫奴打扫的勤快, 稍微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别说贺星早在进宫之前, 就听到了楚辞要选皇夫的事。 她先前没提, 是想等到后面看楚辞要怎么处理, 其实也是存了想以此事作为两人不合适的一个理由。如今会主动问, 贺星也不得不承认,她多少有了一些动容, 这点子动容虽不多,但长此以往, 积小成多,她也怕三个月后自己会心软, 所以与其放任自己, 不如先问清楚了, 她好坚定自己的想法。 尽管楚辞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放在明面上来, 可他却没想到贺星会这么早且直接的询问。 他顿了顿,在这当头, 贺星却是尝了尝鱼肉, 又问:「你选皇夫入宫,可是心底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贺星并不知道,先前自己同意选皇夫的前因是因为想要更快的忘记她,更不知道他还动过想要用旁的替代品的出现来忘记她的心思。 换句话说, 人目前只知道他选的是皇夫, 而不是女扮男装女人的事实。 这么一想,楚辞心就紧了紧。 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真相。 哪怕他其实还什么都没和人做过。 脑子里有瞬间的慌张划过,楚辞一时之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索性改口道:「菜凉了不好吃, 还是先用膳吧。」 「一会儿我们下去再说这事。」 两人相处已有十几日,这事既然已经拿到明面上来说了,不管楚辞是逃避还是真的想先用饭,贺星都不怕得不到答案,她再次笑了笑,「好。」 「那就先吃饭。」 贺星现在已经习惯了在石婢所洗漱,每次晚上来楚辞这边,她都只需等楚辞洗漱就成。 这日用完了饭,把众人打发了下去,楚辞没有选择先行洗漱,而是直接带着贺星进了地宫。 说起来,两人上次过来,那还是五六天前的事了,好些画面,都还歷歷在目。 贺星敛了敛目,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旖旎的事,她本是随意看了眼四周,未曾想倒是注意到了一些变化。 「怎么感觉,这路和上次走的有些不大一样?」 长长的走廊似乎短了许多,原本该右拐的尽头,这会儿却成了左拐。 「这是地宫的阵法。」楚辞在前面带着路,对于贺星会注意到这个,他并不意外,「这里的暗门,隔一段时间就会变,若无人带领,谁来都会走不出去。」 「这么厉害?」 听着贺星感慨,楚辞回头看了人一眼,「不止。」 他噙了噙自己的嘴角,继续解释道:「这里每一处还有着机关。」 「要是发现有外人闯入,楚一他们就会开启机关。」 贺星听完,突然有些感慨自己当初没有瞎跑。 两人这边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很快就到了当初贺星休息的屋子。 这里之前是楚辞常住的地方,包括沐浴更衣,他许多时候都喜欢在下面来清洗。一来到屋子,楚辞就解下了自己的外裳,「你在这里面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沐浴一番。」 「好。」 某人去了浴房,鑑于两人还有事要谈,贺星也就没有像往日里那样上床等候,而是自己拿了些感兴趣的书,随便的翻了翻。 结果这边还没看上两页,贺星就听到楚辞突然唤了她一声。 贺星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了过去,「什么事?」 楚辞在浴池里隔着屏风对贺星道:「我忘了拿胰子,你帮我在柜子里拿一块可好?」 还以为是什么事,贺星朝香柜走了过去,「要哪一种?」 「随便什么都可以。」 贺星拿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随即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楚辞趴在岸边,看贺星过来,他笑了笑,「放这里吧。」 楚辞的身材贺星已经见过好几次,他不像寻常大楚男子那样扶风弱柳,是既不过分的凸显肌肉,却一看就充满了力量那一类型。 不可否认,贺星对楚辞身体的满意和喜欢,但今晚似乎不是欣赏的好时机,所以贺星按下了自己心底的异样,转而问:「可还有没拿的?」 亲昵也有那么多次了,楚辞被贺星看已经不会羞赧,他单手拂了拂水淋在自己身前,「你洗漱了没?」 「已经洗漱过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楚辞略微起了起自己的身子,把一旁放着的澡巾扯进了池子里,「那你再等我一会儿。」 「我也快了。」 浴房有些热气,看着楚辞因起身漏出的皮肤,贺星喉咙有些干,她转过了身子,「你慢慢洗便是。」 这话说完,贺星不等楚辞回答,便离开了浴房。 见人出去,再一想到贺星的反应,楚辞无声笑了笑,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而专心的洗起了澡。 明明某人也没什么挑逗和暗示,贺星从浴房出来,心下却有些被拨弄出了一些涟漪。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结果茶水是楚一先前才上的,这热茶一喝,压根就没起到平復心情的作用,一想着自己这反应,贺星只觉得有些好笑。 第113页 而这当头,浴室也不太平,只听「砰」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紧接着贺星就听到了某人的吸气声。 她不得不快速走了过去,「怎么了?」 楚辞身上的里衣还没系住,看着贺星进了屋,地上的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不小心滑了一跤。」 人还坐在地上,贺星连忙上前,一边把人扶起,一边问:「摔倒哪里没?」 楚辞被贺星拉起,「腰好像有些疼。」 「我去找楚一。」 「别。」楚辞拉住贺星,「我这样子,你让她们进来看到像什么话。」 确实。 刚穿上的里裤有些湿了,前面的一些地方甚至都能看见清晰的轮廓,这里衣也没系,直接就能看到身前的画面。 贺星一眼见此,心里的燥意又浮了起来,她吸了口气,「我先扶你去榻上,再给你拿衣裳过来。」 浴房里本就有一方小榻,原是供人小憩和按压的地方。 楚辞任贺星扶自己过去,到了地方,贺星本想转身离开,结果刚准备起身,她身前的衣襟却被人拉住,瞬间倒了下去。 「你......」 腰上突然多了只手环着自己,而自己的手则贴在了人空荡荡的身前,意识到不大对劲,贺星正打算开口,却是被人贴到了耳后,轻声说道:「我感受了一下,没有大碍,不用找人。」 入鼻满是熟悉的味道,都是成年人,贺星这一刻,怎会察觉不到楚辞的意思,但她还是强撑着问:「那你环着我做什么?」 楚辞对人笑了笑,「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说是揉,但一些暗示却再明显不过,贺星从未见过这样的楚辞,她耳朵一酥,努力维持着脸色的神色,「不是要谈皇夫的事?」 这个话题一提,贺星的意识就回来了一些,她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楚辞的手,慢慢来到贺星脸上,「皇夫的事,一会儿也可以谈。」 他认真的看着她,「你说呢?」 唇角被某人的指腹来回摩擦,带起了一丝痒意,事极必反,某人难得这样主动,贺星双眸微微动了动,紧接着便倏尔笑了笑,拉住了楚辞的手,「好。」 她倒要看看,他一会儿怎么说。 第55章 机会 * 满床春色, 一室旖旎,激烈缠绵过后,床帐间充斥的全是让人脸红的味道。 贺星有些无力的瘫在床上, 这一次, 是楚辞抱她去的浴室清洗。 当身体浸入温水, 毛孔瞬间张开的那一刻, 贺星没忍住舒了口气。 察觉到楚辞在认真的替她清洗,闭着眼的贺星先是突然抓住了某人正在动作的手, 下一刻就转过了身子,将人压在了浴池边上。 楚辞没个准备, 被贺星的这个反应弄得有些被动的靠在池中的台阶上。这边不等他开口,贺星紧接着就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子凑到了他的眼前, 轻声说道:「礼尚往来, 清洗的事, 我帮你怎么样?」 楚辞垂眸看了一眼某人已在行动的手, 随即有些好笑的重新看向眼前之人,「你说呢?」 贺星微微一笑, 「不用客气。」 说是清理, 真算起来的话,贺星的其实还要麻烦一些。 她其实也没什么帮楚辞做的,随意的几下清理过后,贺星的手就在楚辞的身前停了下来。 她一边用手画起了圈, 一边笑着看了楚辞一眼, 「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没有谈完?」 几个回合下来,楚辞现在已经不大经得起撩拨,他一边抓住了贺星不安分的手, 一边将人带到了自己身前,用手环住某人的匀称的细腰。 两人肌肤相贴,下一刻,贺星就察觉到了楚辞蹭了蹭她的脸颊,「事情确实没有谈完。」 「你想在浴池里谈?」 贺星回以一笑,「不可以?」 楚辞轻轻啄了一下贺星的唇角,浅笑着回道:「阿星想,自是可以。」 一谈这件事,这有的人先是推辞,紧接着又这样反常的和她缱绻,要说这里面没点子猫腻,贺星才不信。 她嘴角噙起了笑,本想兴味的看人如何解释,哪知在说话之前,她却被人再次在水中抱进了怀里,头还被人按着贴在胸前,贺星至此算是看出来了,楚辞压根就不想她看着他。 耳旁传来某人咚咚的心跳声,贺星正想起身的时候,她的头顶,却是突然传来了楚辞带着歉意的回话。 「决定纳皇夫,是在和你相遇之前的事,我那会儿并不知道,我和你还有这么多的可能和后续。」 「这事一月前就提上了日程,我尽管掌控天下,却也不能肆意而为,失信于臣子和百姓,我很抱歉,无法随意取消这场选秀。」 这个答案,贺星并不意外,甚至她都能猜到,楚辞今晚之所以这么主动,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于是有了想补偿她的心思。 贺星想要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只轻声笑了笑,转而问;「那陛下是看中了哪些王孙贵男,又打算让哪些人入宫,可否说予我听听?」 以楚辞对贺星的了解,她不会因为他纳皇夫生气,却一定会因为牵扯了无辜的人而感到失望。 楚辞吸了口气,缓缓解释道:「我虽已登基八年,亲政却只有五年,纳皇夫既是为了助我更好的隐藏身份,也是为了减少朝臣对我后宫的留心,皇夫得纳,可却绝不是多人,更不可能是任何心怀鬼胎可能会发现我秘密的人。」 第114页 贺星有些明白楚辞的意思了,她双手撑在人胸前,将紧贴着的彼此拉开了些距离,「所以,你是早有安排?」 这一次,楚辞没再坚持的不放人离开,他看着贺星回道:「是,也不是。」 贺星虚眯了眯双眼,「什么意思。」 楚辞抓住了贺星的手,认真的说道:「我只想要一个皇夫。」 贺星何等聪明,一听楚辞这话,再一看某人专注的神色,她倏地就将手抽了回来,随即在水中朝后退了两步,「不可能。」 楚辞心下一涩,连忙起身朝贺星走去,他拉住了人的手,「我不拘你在后宫。」 「甚至只要不危害社稷,我亦不约束你做任何想做的事,也不行?」 贺星愣了一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楚辞把心一横,他咬了咬牙,说出了这么些日子以来,他犹豫了许久才有的想法。 「我知你不喜欢宫里的一切,之前你说,我二人处在不同的阶级,从小接受的思想不同,我觉得习以为常的东西,在你看来并不是。一开始,我确实不大理解,这段日子,人前我看你恭敬的做事,对我行宫婢们最寻常的跪拜礼,甚至卑躬屈膝,温顺听话,我虽未说过什么,但我心底却也是慢慢有了感觉,我想了好几个晚上,这样的日子,人前尊卑有别,人后偎依,究竟是否是我追求的,期盼的....」 说到这,楚辞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很显然,我自己也骗不了我自己。」 「虽说我二人约定了三个月,可到现在来看,其实只十几日,许多问题就已经明朗。」 「我本可以自欺欺人的与你相处三月,但三月后呢?」 「就像你说的那样,无论是三个月还是一年三年,只要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解决,你就永远不可能改变主意,那我一条路走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平白的浪费彼此的时间精力感情,换来的却是彼此的渐行渐远?」 两人算下来,从这处地宫上去相处到现在,也才半月不到,贺星这期间确实有在人前不显山漏水的表现两人之间的差距,无论是伺候人,还是行礼,她都做的一丝不苟,楚辞越不习惯,她反而越是自然。 原本今晚会试探选皇夫一事,贺星有且已经做好了彻底死心的准备,两人先前的缠绵,她都在心底划向了最后一次温存。可楚辞这么快就意识到了横在两人之前的根本问题,甚至改变了主意,这是贺星万万没想到的。 她有些不大相信的眨了眨眼,「所以....你想怎么做?」 楚辞在水中将贺星慢慢重新拥入怀中,「你只身一人用了两年向我走来,那两年我一路前进没有回头,是你的坚持方让我们有了重新开始的可能。」 「这一次,我想换我向你走去。」 「你大胆的朝你想去的地方走,由我来追你。」 「我不求你那么快原谅我,但你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第56章 不愿 浴池上方的头龙还在吐水, 流水声衬着浴室在这一刻十分宁静。 眼前水面水波横起,就好像是原本平静的内心,突然被惊起了波澜。 腰上还放着楚辞的手, 贺星一个人消化了好一会儿这个信息, 才重新看向对方, 确认道:「你想让我女扮男装做你的皇夫, 同时也给我自由?」 楚辞睫毛微颤,他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贺星, 小心的试探道:「......可以么。」 「但你始终是男子,你就不怕, 这些谎言终有一日被人发现,到时你要怎么办?」 楚辞一愣, 他的眼中很快就浮出了几分欢喜, 可又怕自己理解错误, 只能往下压了又压, 「你这是...答应了?」 贺星没有回答楚辞这话,反而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份伪装, 你想伪装多久?」 「今后若有一日臣子们发现你是男子, 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没?」 「你的提议听起来很好,我若是同意,是不是也意味着这辈子,都将在伪装中度过?那这个秘密, 你打算让元泽知道么?」 乍闻楚辞的提议, 贺星不能否认,她确实有些心动,可放在两人身前的问题也着实不小。 再说楚辞,他既有心提这个提议, 话已开口,他就不会再让自己像之前那样踌躇不绝,犹豫不断。 「你不喜拘束,不喜规矩,也不喜束缚,这些我都知道,若你同意,你不喜欢的东西,统统都可以不去在意,届时我自会安排替身替你完成,我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一个我二人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一个机会。」 「元泽现在还小,我身为男儿身,却男扮女装了这么些年,我想要恢復真实性别的想法不比你少,只是我即位时间尚短,目前还不足以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但只要给我时间,有朝一日,我不用臣子们发现,我自己自会昭告天下。」 说到这,楚辞顿了一顿,「若是顺利,或许也等不到元泽长大,他就能知道真相。」 这些话听起来并不像是临时组织的,这至少表明,某人应该是早就有了这些想法。 贺星看着楚辞,「可你想过没有。」 「一旦我真的出宫,长期的分隔两地,这份感情,真的能如设想的那样美好?」 今日的这番谈话,楚辞其实已经把姿态放的很低了,可全程交谈下来,贺星除了质疑,还是质疑。这让他脸上原本还算从容的表情,至此有了些许裂痕,他有些心酸的张了张口,「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往坏处想?」 第115页 「可是我曾经做的事让你对我已经没有了信心?还是你当真对我,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情?」 贺星摇了摇头,「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 「两人在一起,要磨合的东西有很多。」 「你如今能理解我在意的东西我心底很开心,但若是分开,你我二人所处的环境不同,接触的圈子不同,单独相处时共同语言就会减少,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精神上的共鸣与主观上的共识,是许多感情出现问题的根因。」 「或许你这一刻还爱我,但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呢?」 「当我们能交谈的东西越来越少,而你又独处深宫,我们天南地北,一年都见不了几次,如何维持这份脆弱的感情?」 楚辞越听到后面心情越是沉重,他有些难受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信我......」 贺星头一次听到楚辞这样难过的语气,她无措的解释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不信你。」 「你说这些,不是在拒绝我?」 贺星没有立刻回答这话,楚辞嘴角的苦笑,顿时多了几分,「我以为......」 想说的话有很多,想倾诉的感情也不少,可话到嘴边,再一想到贺星的反应,楚辞突然觉得,似乎已经没有了必要。 他自嘲的笑了笑,「.是我的自作多情了......」 这话说完,楚辞就想转身离开。 然而,当下心绪不宁的他根本就忘了自己还在水里,也忘了两人离浴池的台阶有多近。 这边只一个转身,还没来得及走几步,他就因恍惚而踩空,噗通一声落了下去,贺星的眼前,顿时就溅起了一池的水花。 贺星没想到楚辞的反应这么大,她先前乍一听到他的建议,又不像楚辞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总要有一些思虑的时间,以至于光想事情去了,没注意到楚辞的变化。 眼看着人如此失态,贺星吓了一跳,连忙把人从水里捞了起来,「你怎么回事?!」 「咳咳......」 水池边的水算不得有多深,楚辞并未被呛得有多厉害,可刚才那一下膝盖却嗑在了台阶上。 膝盖传来疼痛,楚辞没心情去看,他挥了挥手,拒绝了贺星的搀扶,「...没事。」 看着水面浮起的淡淡红色,贺星脸色一变,「没事才怪!」 「你伤哪里了?」 楚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想尽早上岸,自己一个人先静上一静。 贺星被人推了推,看着楚辞在自己眼前起身,她连忙追了上去。 哗啦啦的水声在室内响起,两人一上岸,贺星顿时就看到了楚辞的伤口。 「你的腿......」 贺星的反应这么大,楚辞终于低头看了一眼,「没事。」 他几下穿好里衣,贺星动作更快,胡乱套好之后,直接就抓住了欲离开的楚辞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你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楚辞听着这话愣一一下。 他此间刚想反驳一二,却被贺星直接把裤腿扒拉了上去,盯着他膝盖上的伤口看了看。 先前嗑的重,膝盖下面直接是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没有深可见骨,却很长一条,贺星皱着眉问:「骨头伤着了没?」 楚辞不知贺星想卖什么关子,只能呆呆的回道:「没......」 「你给我过来!」 没伤着骨头,那就用不着抱人,贺星把楚辞拉到了一旁凌乱的榻上,「坐下。」 住在地宫的时候,贺星记得自己找楚二要过一些止血的药粉,就放在寝屋里。 她一把人放下,随即就转身朝屋子里走了过去。 不多时,她便拿着药瓶走了回来。 楚辞现在的思绪很乱,贺星先是拒绝了他,现在又这样紧张他,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我自己来吧。」 「得了吧。」 贺星没有把东西给楚辞。 浴池的水算不上有多脏,甚至还是循环的,伤口周围也没有杂物,所以贺星直接把药粉洒了上去。 做完这些,看着伤口的血肉眼可见的被止住,贺星方才盖好盖子,重新站了起来。 她将双手环在自己身前,歪着头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楚辞。 「你说你这人。」 「都能决定放我离开了,甚至还想把皇夫的位子留给我,怎么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听我把话说完呢?」 姿态放的如此低,甚至退了又退,贺星都没有点头同意。 继续留下来,除了给自己难堪和难受,楚辞不知道还能有什么。 他总要保住自己最后一丝尊严,不是么? 对贺星这话,楚辞其实已经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他脸上勉强噙起了一抹笑来,「你想说什么?」 贺星浅浅一笑,「你可以找自己安排的人,坐上皇夫那个位置,要我女扮男装,我不愿意,这是第一点。」 楚辞嘴角的弧度滞了滞,眼中的光芒也弱了下去,「然后?」 「你说给你时间,你今后会主动告诉世人你的身份,我相信你能办到。」 「然而,一直在往前走的你,和原地踏步的我,我们现在的差距就已经不小,若今后我没自己的事业和本事,感情中一旦两个人的差距拉开,总会有一方处在弱势,最好的感情在我看来应该是势均力敌。」 第116页 「所以,你去放手做你的事,我也要努力往前走。」 「你后宫的生活我并不嚮往,皇夫虽然名义上可以和你站在一起,但这并不是我真实的身份,也不足以消除我们的差距。」 「与其顶着这个身份和你在一起,不如我们先磨合一二。」 「你若还愿意放我出宫,先前我说的那些考虑总可能会出现,我们磨合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或者更久。」 「到时若我们磨合了下来,相较于你现在说的女扮男装的皇夫,我其实更期待你有朝一日,能把自己这个身份昭告天下,那个时候,我们再说嫁娶,那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而不是我二人都顶着这个虚假的身份,一路遮掩。」 「如此,你可明白了我的意思?」 贺星年纪虽然不大,却也有自己的骄傲。 她和楚辞身份上的差距,不是楚辞说要立她成为「皇夫」就能改变的,在这段感情里,只要楚辞是帝王,无论是特权还是阶级,她都永远不可能越过他去。 贺星自然不是想要谋夺楚辞的皇权,但她也不喜欢仰人鼻息的生活。 所以,与其一辈子顶着「皇夫」的身份,成为楚辞的附庸,她更喜欢的是自己也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第57章 出宫 这一晚上, 楚辞的心情起起伏伏,就像是做过山车一般。 看着话说到最后慢慢蹲下身子和自己平视的贺星,他勐地发现, 自己竟然很难找到其他的理由, 来拒绝这个提议。 贺星见楚辞不说话, 也知道要人马上反应过来, 不是那么容易,她笑了笑, 「你好好想想,我先帮你把头髮绞干吧。」 从一旁拿起干燥的布巾, 贺星来到楚辞身后,作势就欲帮人擦拭。 楚辞没有回头, 却在贺星碰到他后脑头髮的时候, 毫无徵兆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手被拉住, 贺星低头看去, 却是刚好对上了楚辞转头看向她的目光。 「你说若我有朝一日公布了真实身份我二人再谈嫁娶,若按你刚才的话,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 你愿进宫陪我的意思?」 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两人得先磨合好,再说其他。 不过,看着楚辞期待的眼神, 贺星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她一边回握住了楚辞的手,一边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若我二人那会儿皆是事业有成,便不会再受限于人, 没了那么多顾忌,每年进宫呆上一段时间,并非不是不可。」 其实两人心底都明白,这样一日绝不是一两日甚至一两年就能完成,摆在两人面前的问题,也不是靠着喜欢和爱就能妥协。但与其靠着现在的一时冲动将两人彻底绑死后面成为怨偶,不如多给彼此一些时间。 贺星尚且有此魄力,要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再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局面,楚辞的双眸渐渐沉了沉,他握着贺星的手紧了紧,「好。」 「我答应你。」 「你要记得今日自己说过的话。」 从两人再遇到囚禁地宫再到上至地面私下独处,无数试探,几番波折,终有了这个结果,贺星由心的笑了笑,「这是自然。」 她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揶揄道:「我说话一向算话,就怕今后有的人不认帐。」 楚辞站了起来,「帐我会认,可这里有些事也要先说清楚。」 贺星一愣,然而不等她询问是什么事,自己就被楚辞拉着朝书房的位置走去,她忙提醒道:「你的腿......」 楚辞没有停下,「小伤不足挂齿。」 贺星没好气道:「那你倒是慢些走啊。」 两处隔得不远,谈话间也就到了。 楚辞站在桌前,放下了拉着贺星的手,回头看着人道:「既然你怕赖帐,那我们就白纸黑字写下约定。」 贺星见楚辞这样认真,没忍住笑了笑,「你想怎么写?」 楚辞一顿,「我先草拟一份你看看。」 贺星属实有些好奇楚辞要怎么写,她噙了噙自己的唇角,「成——」 「你写,我给你绞湿发。」 说是约定,其实也不过是求一份心安所攥的书面协议罢了,里面记下了两人在分别后各自要做的事,贺星简单的看完,又补充了两点,最后觉得没问题了,随即便大手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两人后续的发展,基本也就定了下来。 楚辞是七月七日七夕这一日选皇夫,当时间一脚跨进七月时,贺星不知不觉就在宫里呆了一个多月了。 元泽现在很喜欢和贺星呆在一起,明日便是秀男入宫的日子,贺星这天中午和楚辞一道把元泽哄睡,此间正准备起身去外面喝口水,谁曾想却被楚辞突然从身后环腰把她抱住。 屋门未关,安叔随时可能进来,贺星小小的吓了一跳,不由得轻声问道:「你做什么?」 楚辞观察了贺星几日,眼看着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人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下不免有些吃味,「明日秀男入宫,你真愿意,看我往宫里纳人?」 贺星好笑的看了楚辞一眼,「不都是男的?你不说你早有安排?」 楚辞闻言有些气不过的咬了贺星的脖子一口。脖子上传来痛意,贺星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男的那也是我名义上的皇夫。」 「今后那人可和我同进同出,甚至同吃同睡。」 第117页 别看贺星表现的十分平静,可她也不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知道,皇夫一旦确定,宫中可就得办喜事。那一些流程走下来,哪怕知道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但短时间内,名正言顺站在楚辞身旁的人却也成了别人。 她这几日也时长想,自己的那个决定作对了没有。然而无论怎么想,只要想到两人的地位身份悬殊这么大,她就又会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 贺星看了眼外面,「这些不都是之前说好了的么?」 她紧接着便拍了拍楚辞的手,「你先松开,一会儿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事情确实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可这会儿贺星没点反应,楚辞心底多少有些不满,他咬了咬牙,赌气说道:「既然你不在意,那你明日,来帮我看看未来的皇夫人选如何?」 贺星愣了愣,然而,不等她这边再说什么,屋外临近的脚步声,却是提醒着两人,有人过来了。 不得已,楚辞只能先将人松开,这个话题,到这里也暂时打住了。 下午,楚辞因为要处理摺子,并未在元泽这儿久留,元泽午睡时,贺星一个人在屋子里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元泽醒来,她方敛了敛神,专心的和孩子玩耍了起来。 楚辞这一日依旧忙碌,等到了晚上,两人各自洗漱好准备就寝了,他刚有些闲情想旧事重提,结果贺星却突然按住了他,「别动。」 「我有一东西给你。」 「??」 楚辞有些不明所以,可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我给元泽做磨牙棒等小玩意儿的时候,向宫里的匠人们学习了一下木钗的做法。」 「这钗不大好看,甚至没有什么雕花技巧,不过我头一次做这种东西,你头髮多,沐浴的时候刚好可以用它挽起来,以免湿了头髮,也不怕人看到这东西不好看。」 木钗很快就别进了头髮里,听着贺星的解释,再小心的摸了摸,楚辞一时之间,诧异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连带着原先准备和人提选皇夫的事都有些忘了。 把木钗别到头髮里看了看,见东西不太丑,贺星笑了笑,「还成。」 这话说完,她就把人推到了西洋镜前,「你看看怎么样?」 镜子是贺星从越地带回来的贩卖的,宫里有西洋镜并不奇怪。 看着镜子里清晰的模样和嘴角带笑的某人,楚辞回过神来,他自己嘴角往上扬的同时,也没忍住问道:「好好的,怎会突然做这东西给我?」 说来也有些惭愧,两人相识这么久了,贺星还一次像样的东西都没送给过楚辞。 她浅笑着解释道:「做元泽的物什时想到你沐浴常常湿了头髮,顺手做的。」 楚辞显然很喜欢,但他慢慢的也有些反应了过来,遂试探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商讨?」 「送东西是出自真心,商讨事是商讨事,这二人并无什么关系。」 楚辞听到这,顿时明白了贺星确实是有事要和他说,他眼底的笑意并未因此褪去,反问道:「可是陪着选皇夫的事?」 贺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改变主意了?」楚辞又问。 贺星从背后将手穿过楚辞的腰侧把人抱住,有些留恋的在人耳旁蹭了蹭,「也不是。」 耳朵有些痒,楚辞躲了躲,「那是什么?」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楚辞嘴角的笑至此滞了滞。他慢慢把嘴角上扬的弧度收起,耐着心问:「你先说说。」 贺星斟酌了一下,「我在长安城的门店,已有近两月没有打理。」 「你已在为自己的未来筹谋规划,我也想跟上你的步伐。」 「所以...我明日想出宫去看看。」 知人不想和自己一道去选秀,楚辞也不至于强行压贺星去,他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星看着楚辞,认真道:「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你明日选定了皇夫后,宫里很快就会有喜事,我二人之前以三月为期,证明我不会愿意在宫里留下,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于是我想,不如早些出宫,早些去完成我想要做的事。」 听完贺星这话,楚辞脸上是彻底没有了笑意,他紧了紧贺星的手,「那元泽呢?」 贺星道:「我今后若在长安,便每月都抽空来看看他,若不在,最慢三个月,我也会回来,既看看他,也看看你,你看可好?」 楚辞皱了皱眉,「一定要这么着急?」 贺星轻轻抚摸着楚辞紧皱的眉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说的很对。」 「要我看着你身旁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即便那人是个男子,我心底也会有些不舒服。」 「所以,与其一个人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尽早去奋斗,去闯荡些名堂出来。」 楚辞这一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躲开了贺星的手,随即站了起来,起身朝屋内走去,「你总有一些理由,我说你不过。」 乍一知道自己要走,这个消息消化起来确实不是那么容易。 贺星跟了上去,「我这次出宫,并不是马上离开长安,我若要离开长安,一定会提前与你说,也会和你以及孩子告别。」 楚辞没有接话,他脱了鞋子,准备上床。 第118页 「别。」 贺星按住了楚辞的手。 楚辞对上贺星的目光。 「我们去地宫好不好?」 贺星的这话说得既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请求。 楚辞本想挣开,但贺星紧接着就从侧面抱住了他。 「我下次入宫,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说起这个,楚辞就有些生气,「还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关我何事。」 「可我想你。」 楚辞到了这里依旧没有买帐,他冷着脸想要推开贺星,两人推攘间倒在了床上,最后虽然没有去到地宫,但贺星,最终也还是成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第58章 正文完 太初七年七月七日, 楚宣帝即位后第一次为纳皇夫进行选秀,此次参选者共一百一十八人,众臣子皆以为中选者至少应有七八位, 哪知宣帝最终只点了英国公家庶子入宫, 其余众子宣帝以已找到中意者为由赏赐了珠钗环佩散于海选。 太初七年八月, 宣帝纳永安候庶子顾今朝入宫, 封侍君,此后一年, 顾侍君晋贵君,据楚史记载, 宣帝贵君顾今朝,年十八入宫, 入宫后, 先后于后宫男侍间推行农、药、医等学时, 更毕生致力于大楚男子男学, 至宣帝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更是以一己之力, 带着众臣子家眷助宣帝平息动乱, 作为大楚第一位男帝的贵君,顾今朝于宣帝恢復身份后,自请出宫,掌管惊鸿书院, 后在大楚男子第一任科举中, 拨得头筹,其终身未嫁,却学子遍天下,最后官至尚书令, 乃天下男子之楷模。 至于宣帝,这位大楚歷史上最传奇的一个人物,楚史足足记了十页,后世甚至单独为其开闢了传记,其一生共孕有两子一女,长子楚元泽,乃大楚第六任帝王,在位二十七年间,对内实行新政,改革科举,奖励耕织,对外广派使臣,与多国建交,父子二人,将大楚带向强盛,,史称初干盛世。二女楚元和,好山川异域,游遍周边列国,善多国语言,乃是大楚史上乃至那一时期世界上最有名的外交使臣,更是大楚第七任帝王生母,三子楚元熙,封瑞王,瑞王名气才干虽不及兄姐,却一生顺遂,百岁方才逝世。 而宣帝妻贺星,原本是一籍籍无名之辈,与宣帝成亲时,因宣帝对其保护的极好,无人知其真实身份,成亲后,为了避嫌,更是从未入朝,一生都只担了个皇后的虚名,然而,世人对其身份的猜测却并未因此结束,野史更是大胆的将彼时大楚首富,人称陶弘娘的贺安心,和其挂在了一起。不过,因着这二人差距甚远,所以最后相信这个说辞的人并不多。 当然,这些统统都是后话了。 贺星从皇宫中出来的那日,并不知道她自己最后能做到这些地步。 原本楚辞那日预计选定皇夫,以安社稷,可谁也没想到,这位「任性」的帝王,最后只选了一个名不经传的永安侯庶子入宫,封的还是侍君。 此间既不是皇夫,自然没有封夫大典,也不会有盛大的典礼仪式。 再说贺星,重新出现在长安,最高兴的莫过于商少秦了,贺星这一走就是两月,她便跟着紧张担心了两月。人既回来,她也稍稍的松了口气。 贺星最后在长安城内呆了三个月。 这边入秋过后,她为了拓展生意,基本就开始了各地的巡视考察。 市场从一开始立足的猎奇新鲜,到后面的民生根本,便民利民,贺星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将生意覆盖至了大楚的每个洲府。 然而,她始终还是记得自己和楚辞之间的约定,此间只要离开长安,贺星一定会努力在三个月内回来,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例外,也不会超过半月。 另一边,受贺星影响,楚辞也清楚的知道人才的重要。所以从淮安王叛乱之后,他一直致力于改革科举,到太初八年时,此举终于实施了下去,由三年一考变为两年一考,增设御史大夫和御史台,以监察百官,开设恩科和武举,仅太初八年一年,最后查处大型贪污受贿事件一十三起,选拔新科举子近百人。 这些人才,不仅有着治国的本事,许多观点,和老派臣子并不相同,对楚辞后面实行的许多政策都十分拥护。 当然,那些老臣,看着自己的权利逐渐减少,再一看楚辞的新政会损害自己利益,也并非一丝反应都无,不过,在贺星和楚辞里应外合的配合下,这些老派也渐渐被按了下去。 贺星原以为,长期的分隔两地,再加上两人做事的方向不同,两人的感情或许会渐行渐远。然而,等她出了皇宫,自己在外闯荡了一段时间后,她才发现,似乎事实并非如此。 她会牵挂某人,也会想念孩子,尤其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虽然外面长得好看的男子并不少,可大多柔弱不堪,贺星见得越多,越发觉得楚辞难得。 因生意需要的缘故,两人重逢后第一年的春节,便意外的没能赶回,为此,楚辞还与贺星置了好几日的气,直到得到贺星诚恳的道歉和保证,他这才放了人进屋。 对于顾今朝,贺星后来见过不少次。 这是一个单看外面有些清冷的男子。然而,越是接触一段时间,你会发现,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哪怕其是庶子出身。 贺星私下曾问过楚辞,这人是否真是永安侯庶子,楚辞给予了肯定,贺星又问楚辞,这人他是从何处找到的,楚辞的回道,贺星却是有些意外。 第119页 原来,此子打小生活在永安侯祖籍汉中,因不瞒于命运,甚至私下男扮女装顶替自己不学无术的胞姐去学堂读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后机缘巧合先后拜南溪先生、求药师傅为师,习得一手好字不说,还会些许医术。 楚辞知道有这么个人之后,自然想要好好利用,所以才有了顾今朝入宫这事。 顾今朝本就不想一生困于后宅,没人知道这两人私底下谈了什么,但得了楚辞的承诺的他,打从入宫后,不仅没有争宠,甚至一心扑在了后宫男侍的普教上。 彼时他的贴身小侍都劝顾今朝多花些心思在陛下身上,争取早日为陛下诞下子嗣,但顾今朝每次虽应得好好地,可事后却从不见行动。 贺星和楚辞两人各自忙事业的第四年,进进出出这么久,宫中也有人注意到了楚辞格外偏爱贺星的情况,甚至私底下还传出了陛下有墨镜之好的传言。 楚辞了解这个情况比较及时,顾今朝入宫四年无所出,压力并不小,出于各种考虑,楚辞最后并没有特意去压下这个谣言。 一切都在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宫内还是宫外,偶有阻碍,也能很快解决,然而,谁也没想到,命运会在这当头,和楚辞开个玩笑。 贺星去了一趟怀城再回长安,本想着给楚辞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人自己提前赶了回来,那会儿新年将近,长安街上喜庆极了。 贺星一回长安,就穿上了石婢服用楚辞给自己的令牌进了宫。 一别近三月,再见到贺星时,楚辞自然欢喜,可就在当晚洗漱完准备就寝的时候,他却是按住了贺星有些不大安分的手。 贺星受到阻碍,她的手虽不能动,唇角却来到了楚辞的耳旁,一边耳鬓厮磨,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了,嗯?」 都说小别胜新婚,楚辞虽然也很想和贺星亲近,却也知道轻重,「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贺星见人说的正色,先是轻轻咬了咬楚辞的耳垂,这才停了下来,单手撑在枕头上,看着人似笑非笑问:「什么事一定要在这会儿说?」 楚辞对上贺星的目光,「元泽马上五岁了。」 这个贺星自然知道,她见楚辞提孩子,打着趣问:「你不会想给他说亲吧。」 楚辞抿了抿自己的唇角,「自然不是。」 贺星笑,「那你提元泽做什么?」 她说着说着勾起了楚辞的一缕长发,促狭的看了人一眼,「你要是不能给我个好的理由,一会儿我可不放过你。」 刚确认这个消息时,楚辞自己都缓了许久,如今见贺星没那方面想法,他原本有些紧张的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反倒是有些期待起了贺星的反应。 「此事和元泽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也不卖关子了,一话说完,楚辞吸了口气,紧接着便又道:「是我发现,我有了身孕。」 一开始听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时候,贺星嘴角还噙着笑,然而下一刻,等她反应过来楚辞说了什么时,她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回过神的贺星瞬间坐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确认道:「你再说一遍?」 楚辞也跟着缓缓坐了起来,「是我有了身孕,元泽或许要做哥哥了。」 贺星呆呆的看了眼楚辞平坦的肚子,「可你不是每次都喝了药.......」 说起这,楚辞有些尴尬的嗑了一声,「那一次没有来得及喝......」 「那一次......」 贺星下意识的把话接了下去,她仔细想了想两人之前的情.事,要说没来得及喝,也只有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楚辞出宫来找她,两人去长安城郊泡温泉时,在野外的那一次了。 贺星还没有彻底消化这个消息,两人自重逢后,虽没提怀孕的事,可都是默认现在不适合再要孩子的。 她依旧处在震撼之中,「可你那会儿不是地葵才结束没几日,怎么会......」 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这个孩子的存在,楚辞的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了起来,「地医说,地葵结束,并不意味着男子不会产生孕子。」 「你可是在怀疑我对你不忠?」 「你这是哪里话。」贺星立马回过了神来,直接上前把人拥住,「我只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没反应过来,我何曾怀疑过你对我不忠,不许乱说。」 从发现怀孕到现在,一个多月以来,楚辞一个人承受着这个秘密和压力。 现在差不多快到紧要关头了,这个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他曾想过自己悄悄的将孩子打掉,但几经犹豫,还是决定等贺星回来再说。 都说怀孕的人,情绪起伏容易变大,白日里,楚辞依旧是不言苟笑的帝王,可如今再见贺星,尤其这个孩子还是两人重逢后的第一个孩子,他很难没有情绪拨动。 听完贺星的解释,楚辞抿了抿自己的唇角,沉声说道:「这个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 贺星一愣,「你想打掉他?」 留下这个孩子,会给他增添许多负担,可孩子既然来了,楚辞并不是没那个本事护住他,他私心里并不想打掉,不过,是去是留,贺星作为母亲,也有着决定权。 所以,楚辞把目光重新放回了贺星身上,看着人犹豫的问:「你...可想要这个孩子?」 第120页 两人重逢后在一起近四年,虽说贺星不会过问楚辞的事,但朝局如何,她心底多少也有底,楚辞偶尔陷入僵局的时候,她也会给一些自己门外汉的看法,贺星自然知道楚辞现在的革新让新旧两派矛盾到了瓶颈,只差一个机会爆发出来,他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当头怀孕,消耗精力体力不说,还容易加重楚辞的负担,说不定还会影响全局。 念及此,贺星垂下自己的眼帘,随即握住了楚辞的右手。 她斟酌了片刻,方才重新抬头,看着人郑重的说道:「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喜欢和期待。」 「若怀孕的人是我,留下这个孩子我必不会犹豫。可那人是你,在我这里,你比孩子要重要。」 贺星是为自己考虑,在保护大人和孩子二选一这件事上,她的第一考虑,是他不是孩子。 已经有一个生命在自己肚子里的楚辞这一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然而,当他以为贺星已经把话说完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顿了片刻的贺星紧接着却是又道:「......我已离京三月,不知朝中局势如今怎样,若你觉得怀孕不会影响你的布局,你的身子又能承受第二次受孕,我私心里还是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到时以我现在的财力,或许也能助你稳定一二朝局,可若是前面的条件中有一个不满足,孩子的事,我们就......放放,你看怎么样?」 一句「放放」,贺星说的很轻,可这番回话落入楚辞的耳中,先前所有的阴霾,却是顿时都散了个干净。 他回握住贺星的手,看着人回道:「好。」 「听你的。」 贺星想了想又问:「你既看过地医,地医怎么说?」 她还记得,楚辞的身子,先前生元泽时亏损的很是厉害。 楚辞唇角微微上扬,「地医说,这几年调养下来,我的身体恢復的不错。」 「当真?」 「当真。」 这事关系到这个孩子的去留,贺星一刻也不想耽搁,说着就翻身下了床,「不行。」 「我们再去看看。」 「我还骗你不成。」楚辞好笑道。 贺星执着的穿起了鞋子,「我要亲自听地医说。」 她几下把脚塞进去,紧接着便转身看向楚辞,「来,我扶你」 楚辞还是头一次见贺星这样火急火燎,他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人......」 贺星不等楚辞自己行动,直接拉过人的脚一边帮人穿鞋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恳求道:「好哥哥,我们去看一下,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这句好哥哥,是两人床笫之间的暱称,一般时候贺星还不会叫,此间冷不丁的唤出来,楚辞的耳垂不多时就红了。 最后,去地宫找地医这事在贺星的坚持下,楚辞到底还是没拗过某人。而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七个月后,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啼哭声,终究还是来到了世间。 为期许太平盛世,天下归一,宣帝特取名元和,这便是后来名誉中外的元和皇女。 元和皇女出生一月,宣帝颁布人生第二道罪己诏,即大楚建国以来,震惊全国的宣帝身份案。 罪己诏颁布后,宣帝自请退位,后被满朝文武以及全长安城百姓跪地请留,宣帝迫于无奈,只能于罪己诏颁布五日后重回帝位,而后至宣帝退位,整整十二年,大楚河清海晏,万国来朝,开创了大楚初干盛世的蓝图。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