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巨星实力宠猫》 第1页 《人鱼巨星实力宠猫》作者：齐天呆圣【完结】 简介：妖管局的队长苗吉是一只猫妖，挠天挠地，生人勿近的那种猫。 当红巨星严渡是一条人鱼，精分腹黑，演技炸裂的那种鱼。 当严渡成为某起案件的嫌疑人，苗吉对他进行严密监管后，这条鱼的流氓痴汉本质逐渐暴露，苗吉逐渐炸毛…… 全妖界都以为这是一场关于天敌相杀的血腥故事，结果人鱼发出了真香的声音：「嗝。」 猫妖大人老脸一红。 妖界群众：「说好的不跟人鱼谈恋爱呢！！！」 #才怪# #人鱼巨星的天敌情人# #每天都在用生命撸猫# 【酷炫沙雕人鱼攻x凶萌傲娇猫妖受】 第1章 妖精打架 深夜中的富人住宅区，成片的独栋别墅在月色掩映下凸显出精緻轮廓。形状各异的屋顶上，两道疾影正在其间穿梭跑跳，犹如电影中帅气的侠盗一般，一次次凌空跃向下一栋房屋。 然而帅不过三秒。 后面那人一脚踏空，身体顺着屋面斜坡往下滑落，只剩两只手险险抓住边缘。 「老大，你等等我啊……」小吴哀嚎着求助。 苗吉当即急剎脚步，可是看都没有看身后一眼。他站在高处，眼睛扫视整个小区的夜景，淡紫色的妖雾若隐若现，难觅终点，但在苗吉的眼中却无所遁形。 苗吉十分笃定地抬手一指：「在那边！」 又是一个起跳，苗吉把遥不可及的背影留给了小吴。 小吴：「……」 小吴挣扎着爬起身，一面迎风流泪，一面紧赶慢赶追在后头。 「你们这些小猫咪，走平地不好吗！非要这么上蹿下跳的……」 话虽这么说，但这次追踪的是一起用妖气对人类女性实施侵害的案件，既然人已被虏回家中，他们若是慢一步，受害人怕是就凉了。 何况苗吉行事向来风风火火，这股办案时不管不顾的疯劲儿一上来，就是局长来了也没辙。 等小吴气喘吁吁赶上来时，苗吉的长刀已经出鞘，他从房顶上跳到地面的同时，刀身嗡鸣，空气震盪，破除了别墅外面设下的隐匿之术。 霎时间，漆黑静谧的别墅变得灯火通明，妖气横生。 「你负责救人！」苗吉吩咐小吴，纵身沖了进去。 窗户被破开的瞬间，惊动了床上正在逞凶的男妖。那傢伙一看见苗吉的脸，吓得瞳孔几乎放大，竟然连片刻犹豫都没有，丢下怀中神志不清的女子，直接逃之夭夭，身形都快成了一道残影。 全身□□的人类女子在床上不断颤抖，嘴里发出惊恐呓语，身体却动弹不得。 小吴上前解开她身上的妖术，又加以安抚和治疗。 兇手那边，倒是一点都不用担心被他跑掉。 只是小吴每次都要像立g一样大声嘱咐：「老大，记得下手轻点！不然回局里不好交代啊！」 苗吉这时已经追至后院，一群妖怪化身的保镖后知后觉围上来，想拦住苗吉。 苗吉把手中的刀鞘甩出，破空声夹杂着流转的冷光，刀鞘长了眼一般打中每个人，倒下一片乌合之众，復又飞回苗吉手上。 只是这一瞬分神，正主已经跑出去老远，苗吉拔腿再追。 横冲直撞间，彻底打破了这清幽宁静的夜。 兇手与苗吉一前一后，仿佛两股旋风扫过了小区，一路上冲破了许多栅栏，信箱垃圾桶也纷纷被撞翻。 又有院中嬉闹的雪橇三傻被惊动，似乎闻到了猫味儿，对着苗吉消失的方向一通狂吠。 如此一番围追堵截下来，不过几分钟，兇手就已经被苗吉追得走投无路。可是一想到被外号妖见愁的疯猫抓到是什么后果，兇手不由一个哆嗦，脚下生风，决定再垂死挣扎一番。 和苗吉比速度显然不太明智，兇手左右张望，情急之下，风一样窜进旁边一座花园洋房里。 苗吉一路跑来，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有点想笑，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了吗？ 他缓下脚步，透过铁艺栅栏往私人花园内瞧了两眼，这是一座种满了乔木绣球的花园，硕大而莹白的花球挂满枝头，宛如一个个凝聚了月华的光团，为这座豪宅平添了几许灵气。 苗吉骨架纤秀，身体柔韧，都不用翻墙，侧身一挤就从铁门的空隙间跨进了花园里。 这一跨，仿佛跨入另一个世界，刚才的虫鸣狗吠，全部被隔绝在外。这里甚至闻不到任何气味，没有妖气，连花都没有香味，干净得有些可疑。 苗吉围着偌大的花园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兇手的踪迹，而此刻他的脚步已经停驻在房子的大门前。 苗吉的手本来伸向的是门铃——最后还是直接拧住门把。防盗门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轻巧地被打开。 就在苗吉进入大门的那一刻，某个隐秘的角落响起了窃窃私语。 「进去了进去了，赶紧拍！」 「不是说绯闻女友吗？怎么看着像是个男的？」 「大明星严渡深夜私会的对象是个男的，这不就更劲爆了！」 「说的也是……」 咔擦咔擦，闪光灯不要命似的闪。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别墅，它带给人的视觉冲击，除了极尽的奢华以外，某部分也源于它的大。 第2页 客厅宽敞得简直可以跑马，浑然不似人住的地方，大概房子的主人也有着类似「每天从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床上醒来」的烦恼。就连洗澡用的浴缸，也有着堪比室内游泳池的规模。 浴缸边上，巧克力、薯片、盛放可乐用的冰桶一熘排开，还有四个ipad整整齐齐叠了一摞。 严渡倚在池边，拿起ipad挨个浏览。屏幕的光反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令他的眼神看上去极度森冷，仿佛带着冰冷的杀意。 黑粉云集，在他的微博评论区大放厥词。 有拿他各个角度的照片对比，污衊他整过容的。 也有痛批他带资进组耍大牌的。 这些屁话对严渡毫无杀伤力。 唯独给他的新片唱衰，盼他票房扑街的言论是个例外。 毕竟是曾经荣获过票房毒药这种称号的人…… 伤口掉进了盐罐子里，严渡不怒反笑，当即身披马甲，亲自下场和黑粉撕了起来。 严渡一声令下，水军飞速抵达战场，评论区里顿时一片腥风血雨。 严渡怼完一个换一身马甲，一个人就制造了千军万马的架势，将黑粉怼得节节败退。 旁边的冰桶里，冰块已经融化成水，严渡惬意地摆动了一下尾巴。如果不是黑粉战斗力低下，他完全可以奋战整个通宵——直到房子外面传来了某些奇怪的声音，让严渡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 什么动静？严渡的耳棘动了动，那脚步声很轻很轻，轻得像棉花落地，但严渡还是听到了。 有人闯进了房子，严渡放下ipad，侧耳静听。 苗吉提着刀，踢开一间间房门，进行地毯式搜索。 他险些被这亮晶晶的室内装修闪瞎了眼，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了，匆匆行过客厅，路经一个圆形吧檯和开放式厨房，苗吉的鼻子轻轻耸动，并没有闻到兇手的妖气，反而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腥味儿？ 腥味越来越近，苗吉来到一扇门前，腥味裹挟着一丝淡淡的妖气从门缝中泄露出来。 水声滴答。 苗吉神情一凛，抬脚踹门。 咣当一声，两双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严渡保持着一只脚迈出浴缸的姿势，震惊的神情凝固在脸上，眼睛盯着苗吉眨也不眨一下。 苗吉狐疑的目光一寸寸打量这个男人，他有着张扬到了极点的外貌，眉眼飞扬，眸光却深邃如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妖。水珠滑过严渡的皮肤，勾勒出肌理分明，充满力量的线条。 苗吉的眼神跟着向下，从腹肌，再到…… 苗吉受到震撼，猝然拔刀。 「衣服穿上！」 「眼睛闭上！」 两个人近乎同时喊道。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私生饭！」 「快把兇手交出来！」 又是异口同声。 严渡扯下一张浴巾围在腰间。赤脚走过来。 「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不要以为是我粉丝，我就会网开一面……」严渡瞥了一眼苗吉手中的刀：「看你这样子还是个学生吧？你拿着刀想干什么？」 严渡一把攥住苗吉持刀的右手手腕：「走，跟我去警察局。」 「你找死！」苗吉顿时弹出指甲，挠向男人。 严渡歪头躲过，死抓着苗吉的手腕不放开，同时苦口婆心：「你爹妈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做私生饭的？粉上我这样耀眼的人，却做这种鬼鬼祟祟的行径，你不觉得惭愧吗？」 苗吉：「？？？」 「我可以送你几张签名照，只要你把刀放下，十张！十张够不够？」 苗吉：「……」 「是不是还想跟我合影？看你年纪轻轻，要是留下案底可是一辈子的污点，乖一点，把刀给我。」 苗吉一时竟分辨不出这傻逼到底是不是兇手的同伙，不好下死手，但对方力气大得出奇，不仅架住了他的攻击，还把他的两只手都抓住了。 「放手！」 「就不！」 苗吉挣脱不得，浴室门口又施展不开，二人一路扭打，从浴室打到起居室。又从沙发上打到落地窗边……整个房间被弄得一片狼藉，家具摆设碎了一地，仿佛颱风过境一般。 丝质窗帘在夜风中轻盈舞动，屋中的一切被狗仔尽收眼底。 咔擦咔擦，按快门的手微微颤抖。 而在苗吉没注意到的地方，兇手已经偷偷熘出了房子，打算趁机逃走…… 这时一抹亮光划过刀身，苗吉突然心有所感。 刚才搜寻花园的时候，他已经沿途用刀划下印记，只要有妖气触发，他立即就能察觉。 苗吉一脚踩在严渡的光脚上。 严渡：「！！！」 趁着严渡痛到飞起的时机，苗吉终于摆脱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傢伙。 后院，兇手麻利地翻越围栏。 结果刚刚爬上去，就被一层强大阵法弹回地上，这竟是一座进的来出不去的房子！ 兇手正好落在苗吉脚边，摁住就打。 之前几起案件的受害人事后都被兇手抹除了记忆，醒来后精神恍惚，却想不起自己遭遇过什么，根本就不可能去报案，所以这案子隐蔽性极高，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受害人被得手了。 苗吉平生最恨这种仗着一点妖力欺凌普通人的妖怪，一点也不吝惜于给这个渣滓一点教训。 第3页 一套拳脚下去，鲜血四溅，牙齿横飞。 其间还夹杂着兇手一两句破音的威胁：「你会后悔的——」 苗吉表示呵呵，下手毫不含煳。这时一滴血飞溅在苗吉的颊边，让苗吉微微一愣。 苗吉抬手将血珠抹去，白皙的腮边留下一抹红痕。他捻了捻指尖血迹，怔怔的看着那猩红的颜色。 夜风吹过，捲起一地落花，血的味道钻入心脾。 苗吉下手更重了。 「住、住手，我爸爸可是……」 不等兇手把话说完，苗吉就将他的脑袋轰一声摁进了地面。 小吴好容易收拾完犯罪现场找到苗吉，猝不及防看见这兇残的一幕，险些肝胆俱裂：「啊啊啊啊啊啊说好的下手轻一点呢！！！」 苗吉收起满身黑气，转过头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小吴：「……」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啦~ 本章留言的都有红包哟，比心心~ 第2章 龙吟虎啸 清晨，这座慵懒的城市才刚刚甦醒，老桂花街道上除了早点铺子以外，还没什么人迹。 苗吉走在林荫覆盖的街道上，这里沿途全是桂花树，故而得名老桂花街。 越往里面走，桂花树越是粗大，到得街道尽头，赫然有两珠二人合抱粗的桂花树守卫门庭。桂花树多见，能长这么大的却堪称奇景。而那桂花树后面的四层小楼上挂着一块机关单位特有的牌子，上面的字也很是耐人寻味。 苗吉才刚刚走近，两棵的桂花树忽然无风自动，扑簌簌洒下一地落叶。那树干斑驳，满是一道道抓痕，却是被挠怕了，因而抖个不停。 苗吉今天却没空拿老树们练爪子，径直从两树间昂首走过。 那块牌子上的字随即发生了变化，从「民生工程相关部门」，变成了「国家妖怪管理局l市分局」。 而刚刚的悠闲静谧也被喧闹取代，大院里挤满了或是人形，或是原型的生物，他们正举着牌子吵闹不休。 嘴里嚷着「苗吉下课」「还我们公道」之类的话。 苗吉没有过去打扰他们，悄悄从侧门进了楼里。 这会儿还没到上班时间，可为了处理此事，妖管局的大部分成员被早早叫到了局里。 电梯门打开，导致大家忙碌的罪魁祸首现身了。 苗吉在众多同事的目送下走向局长办公室，这些人的目光有隐含抱怨的，可同时又多少带有一点幸灾乐祸，该！被投诉了吧！ 是的，苗吉被投诉了，理由是暴力执法。 投诉者乃是大名鼎鼎的北方妖王，也就是昨晚那个兇手口中的「我爸爸」——一只成精已经上千年的，王八精。 王八下蛋，一下一串。虽说这次落在苗吉手里的，只是妖王的众多王八羔子中的一只而已……可毕竟是亲生的王八羔子，苗吉说打就打了，甚至把修为都给打缩了十几年，这王八羔子在短时间内连人形都不能维持。 提审问话的时候，可怜的狱警只能像个水产贩子一样，手捧一只甲鱼，在看押室和提审室来回跑。 妖管局的许多条款都是参照人类法律来确立的，不管嫌疑人犯了什么法，也断没有抓捕时把人往死里打的道理。以前被苗吉狠狠收拾过的妖怪也不少，只不过都敢怒不敢言。 而今天，居然有不少妖怪一股脑地跑出来翻旧帐，在妖管局外头拉横幅抗议，要求严办苗吉。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 龙相鸣挂断妖界打来施压的电话，头上的假髮都气歪了，苗吉正好推门进来，办公室里立刻炮火喧天：「你说怎么办？对方现在要告你！你自己说说，抓人就好好抓人，你哪儿来这么多么蛾子！」 隔着一张办公桌，苗吉都感觉龙相鸣的口水喷到了自己脸上。 他用手中的文件袋遮住脸，等龙相鸣降完雨，立刻表示不屑：「妖怪就是要打，不痛不痒怎么长记性！你光是看见我给你找麻烦，没看见被我抓过的妖怪二次犯罪的机率大大降低了吗？」 龙相鸣被气笑了：「那是因为他们都被你打残了，没能力再犯罪，看你把自己感动的……」 苗吉：「这又有哪点不好呢？」 龙相鸣：「……」 龙相鸣扯松了领带，叉腰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的妖管局成员把抗议的妖怪疏散开。 再弱的妖怪，武力值也比人类高。办案时产生一点肢体冲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对方现在要抓住这件事做文章，并且想以势压人。 龙相鸣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处置苗吉，要么得罪这个老王八。 龙相鸣倒不是怕得罪了什么妖王，最让他担心的，还是苗吉本身的问题。 苗吉也跑过去往下看，龙相鸣想了想，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体内的封印，是不是又有松动？」 这个问题一出口，苗吉理直气壮的表情才微微有变，他撇了撇嘴。 虽然苗吉的脾气本来也算不上多好，但是最近两年似乎有愈发乖戾的倾向。 而这与苗吉早年的经歷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苗吉还是一只刚化形的猫妖时，不慎落入了有心人的陷阱，体内被灌注了魔气，以至受人摆布，被迫成为那人的爪牙，兇残毒辣自不必多说。 第4页 幸而苗吉另有一番机缘，后来拼死摆脱了控制，又有得道高人加以引导，使他没有落入歧途，还成了降妖驱邪的一把好手。 只是他体内的魔气非同小可，源头不曾解决，因此不可拔除，只能封印。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封印有松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魔气，会腐蚀一个妖怪的心性。苗吉最近办案越来越粗暴，委实让龙相鸣不放心。喜欢打人是一回事，情绪被外力左右，做出冲动之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苗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这癥结的源头不找到，说什么也没用。怕只怕接下来封印彻底破除，问题就不只是揍个把妖怪那么简单了。 龙相鸣嘆了口气：「要不你去道个歉？等那老王，咳……那甲鱼精消了气，没准就撤销投诉了。」 苗吉一脸震惊地看着龙相鸣：「你是收受贿赂了，还是被夺舍了？你觉得我会向这种渣渣低头？」 龙相鸣气结：「那你就给我停职冷静几天！」 血和怒气只会加速封印的失效，苗吉最近的状态不适合处理这些打打杀杀的案件。 苗吉听到停职二字，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休想！」 办公室里传出苗吉陡然拔高的声音，外面的成员个个伸长了耳朵，想要听出点动静来，连隔音术都隔不断他们的八卦之魂。 而此时此刻，还有一桩更大的八卦，正在网络上悄然蔓延。 一组名为「严渡与秘密男友深夜相会」的照片发布出来，一大清早就把整个网络引爆了。 要说近两年里娱乐圈的人气之王是谁，严渡绝对当之无愧。而且这几天他的新片刚好要上映，片方宣传与炒作轮番轰炸公众眼球，严渡一时风头无两。 然而严渡为人高冷，在任何场合都惜字如金，不要说绯闻种种，就连他的父母是谁，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外界都不得而知。 可越是这样，大众越想知道关于严渡的事。 越是难以得到的消息，价值才越高。 几分钟的时间，这套图片就被各大网站竞相转载，微博大v也轮流刷屏，分分钟抢占了热搜头条。 「啊！！！！！」 第一个爆炸的就是严渡的经纪人。 他把平板往严渡面前一摔，指着上面的照片质问道：「这都是些什么鬼？我才出去一天，你就搞出了这种新闻！！！」 严渡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你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你被炒鱿鱼了！」 然而经纪人仍然在奔突咆哮：「工作室说狗仔把你家对面的房子租下来蹲点偷拍，可那栋房子明明也是你的资产，你别以为偷偷买下来我就不知道！！！」 严渡眼中再次闪过嗜血的光芒：「你这样是要被灭口的我跟你说。」 经纪人：「你杀了我吧！！！！！」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是cp了。」声音里竟透着几分得意。 经纪人再度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土拨鼠叫：「啊！！！！！！！！」 除了经纪人以外，粉和黑也相继被引爆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奔赴在吃瓜的第一线。公关拼命把事情往下压，他们就拼命往深处挖，第一个要挖的重点，就是照片中的另一个当事人是谁。 #谁睡了我男神#喜提热搜第一，紧随其后的是#严渡出柜#、#严渡的秘密男友# 火红的爆字图标挂在旁边。这些话题下，各种角度刁钻，思路清奇的扒皮长图正在为事件热度添油加火。 这把火飞速蔓延，只一个上午的时间，就造成了全民吃瓜的现象。 妖管局里的各位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这瓜的味道对他们来说格外刺激一些。 因为照片是深夜偷拍，距离又比较远，所以相当地煳。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开照片，放大图片——卧槽怎么有点眼熟！ 再放大一点，妖管局的全体成员顿时就炸锅了——妈耶这人不就是苗吉吗！！！ 为什么会是苗吉！怎么可能是苗吉！谁来拯救一下我们的三观！ 这组照片，从苗吉一路走进严渡的豪宅，接着落地窗前出现两人的身影，前前后后共有上百，可谓一帧不落，详尽之极。 照片中，严渡与苗吉的身影时而紧贴，时而重叠。 妖管局的成员们都万万没想到，一向对人爱答不理的苗吉竟然有如此热情似火的一面！ 只见他与严渡是那么的亲密无间，他的两只手被严渡握住，严渡仿佛在说些什么，而苗吉眼神迷离地望着他，最重要的是，严渡没穿衣服！只有一条浴巾欲落不落地围在肌肉紧实的腰间！ 好狗血，好喜欢。 一个转身，苗吉把严渡扑倒在沙发上。 严渡一个翻转，又把苗吉压在身下，看上去激烈得好像在打架一样。 连uc震惊部的标题，都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写实的感觉！ ——震惊！严渡与男性友人□□相会，基情肉搏，场面劲爆！看得我脸都红了！ ——少儿不宜！严渡豪宅深夜上演男男18r！此人竟是…… ——严渡是基佬，女粉全上吊！今夜我们都是单身狗！ 所有人都双目炯炯地盯着手机，唯有小吴看见这套照片的时候，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第5页 昨晚那个人居然是严渡？！难道我瞎了？ 当时确实有一个男人拦住他们，说苗吉把他房子里的东西毁了一大堆，要让苗吉赔偿他。小吴不停替苗吉给这位无辜群众道歉，各种点头哈腰。大晚上的，根本没看清楚人是谁。 苗吉没说过在那座豪宅里经歷了什么，但小吴敢肯定绝不是新闻里写的那样！ 这哪里是好像在打架，这明明就是在打架啊！你们这些无良媒体，这样写是会死人的好吗！ 小吴拿着手机，仿佛怀揣一颗定时炸弹。 而当事人苗吉对此一无所知，他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资料夹摔在桌上。 苗吉说：「既然投诉我了，那就走正常程序，判罚没下来，你就认定是我不对？」 龙相鸣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一看，里面除了多份按有手印的供词记录，还有一个u盘。 苗吉说：「追捕犯人归案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九分，现在是早上七点，七个小时，你以为我在家里睡大觉，等着他来投诉我？」 「兇手先暴力拒捕，我出手制服他是有正当性的。」 u盘里是监控录像，苗吉昨晚挨家挨户敲门，将小区里围追堵截的画面全部被收集起来，鸡飞狗跳跑出去几里地，这不是拒捕怎样才算拒捕？ 「最后他还私闯民宅，破坏无辜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并且出言威胁我。」 另有证词多份，那些保镖打手一起围攻苗吉。 而关键还在于嫌疑人的罪责到底有多重。 苗吉花在这个案子上的时间，多半用来寻找受害人了。虽然他们什么也不记得，但那些记忆准确来说并不是被抹除了，而是用法术蒙蔽，使之模煳。 这和催眠有些类似，也就是说，这层法术是可以消除的。 正是唤醒了她们的记忆，拼凑出线索以后，苗吉才在昨晚锁定了目标。 除了昨晚解救的受害人以外，这些更早的案件当事人一起算进去，嫌疑人的罪责自然远不止现在这点。 龙相鸣看得眉头紧蹙，可是放下文件，他脸上又浮现出老谋深算的笑意。 好比人类警察执法一样，打死一个小偷和打死一个罪孽深重的毒贩相比，性质能一样？ 嫌疑人愈是恶臭，上面判罚的时候，自然也会有所偏向。 龙相鸣笑的是，妖怪的刑罚里没有死刑，坐牢也不过意思意思而已，因为寿命比人类长的多，关押个三五十年都是毛毛雨。 妖怪最在乎的是修为，他们需要付出的犯罪成本，就是扣除修为。 掐指一算，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怎么也得消除它一百多年的修为，那小王八修为拢共不足百年，又被苗吉硬生生打掉了十几年，这一扣……王八精就只剩王八，没有精了，估计连灵智都要扣掉。 除了肉老点，和饭馆里那些炖汤喝的王八也没区别。 苗吉很是得意：「怎么样？要是上面真叛我违规办案，道歉也好，停职也行，我认栽。」 龙相鸣说：「话不要说的太满，到时候可别反悔。」 苗吉挑眉：「我反悔是狗！」他打开窗户，扭过头来：「你反悔就一辈子不能化龙。」 龙相鸣虽然姓龙，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一条怎么也化不了龙的蛟，为此愁得头都秃了，这一记毒舌让龙局长险些吐血。 「给我滚！」 苗吉真就从窗户口直直跳下去。 抗议示威的妖怪正吵吵嚷嚷，不肯退散。怎料苗吉一个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落在他们面前。 空气突然安静。 抗议群妖：「……」万脸懵逼.jpg 「还愣着干嘛，跑啊啊啊啊啊！！」 「苗吉来了！快跑快跑……」 妖怪们嗡地一下作鸟兽散，苗吉拿着刀站在妖管局门前的空地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 作者有话要说： 惜字如金严巨星（巴拉巴拉一万字……） 眼神迷离喵大队（(╰_╯)#） 第3章 混血人鱼 楼上，大家都还等着苗吉从局长室里出来，想看看这劲爆新闻的当事人是何种反应，结果苗吉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地离开了妖管局，让大家好生失望。 妖管局的成员有人类修士，不少人骨子里认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整个妖怪群体都不大喜欢。 因为苗吉作风跋扈，也格外不受他们欢迎。这次突然爆出耻度这么高的花边新闻，就让一些人差点笑出驴叫。 吃午饭的时候，有人突然站出来发话了：「大家争取晚上别加班，我请客！」 一听请客，众人的眼睛就亮了。 那人又说：「请大家一起去看电影。」 喵队的小吴，以及其他三人非常一致地翻了个白眼。 说好的道门出身，严谨自律呢？这么热衷八卦，不当娱记真是屈才啊各位。 不用说，这电影肯定和今天的八卦有关。准是严渡刚上映的新片没跑了。 晚上妖管局很多人就相约影院，为严渡的新片贡献票房去了。 imax放映厅里，巨幕忽然暗了下去，随之浮现一片深幽的蓝色，将观众包围，观众的视线随着镜头渐渐上浮。哗啦一声浪潮，眼前出现一片辽阔的海面。 远处，一艘巨大的商船随着海浪的荡漾扬帆远航。 第6页 镜头慢慢拉进，在离船只咫尺之遥时，再度沉入水底。 幽魅的暗影从水底掠过，水墨晕染开的片名渐渐浮现，「鲛人血」三个墨色飘逸大字填满了半边巨幕。 有人怎么也想不通苗吉这种性格孤僻的破案狂魔，是怎么和一个时下正红的电影明星搞到一起去的，于是就跑去妖管局的档案库里输入严渡的名字，没想到这一查之下，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此时，严渡档案里的信息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父亲：西方海妖 母亲：东方鲛人 严渡，一条货真价实的人鱼，居然在电影中演绎人鱼！ 这让妖管局的成员比普通观众多了一丝疑惑与警惕。 片头过后，剧情正式开了。 影片讲述的是身为罪臣之女的女主，假扮僕从混入一艘商船逃命的过程中，遇上了严渡饰演的男主。 因为母亲和族人都被捕走榨取鲛珠，男主也混上了这艘商船。而身为鲛人的他想要在陆地上伪装成类，唯一的方法，就是食用人类，并且为了维持人形，需要定期食用。 船上歹人垂涎女主美色，女主在落荒而逃之际，阴差阳错进入男主房间，撞破了正在进食的男主。 那画面昏暗，处理得极具美感。 层层幔帐之下，鲛人上身犹如一头苍白的兽类，而双腿鳞片隐现，没入深色曲裾里。 女主吓得花容失色，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何止是女主，观众亦被那竖瞳中的凶光所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3d影像带来的身临其境之感，犹如真的被一头吃人的野兽盯上，毫不怀疑下一秒便会被他撕成碎片。 到得影片高潮之时，这种从灵魂中透出的恐惧更是将所有人淹没。 鲛人入海，长达三米的鱼尾在海中闪过瑰丽的光影，血光四溅，船只崩毁，人类与鲛人在海上展开了厮杀。 有很多不懂事的家长带着孩子来看电影，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但是周围人并没有出戏，仍然陷在震撼的画面与鲛人神秘的歌声中难以自拔。 这不是特效，而是严渡真身出镜！ 按照妖怪管理条例，在公共场合妖怪不得变回原形，电影等虚构作品中也不行，看看旁边这些激动到微微发抖的观众就知道了，这种真实的画面带来的震撼，远远不是电脑特效可以比拟的！ 妖管局的人率先取下3d眼镜，坐在座位上很久之后才回神。 「严渡不会是真的要吃人来维持……」 「现实中的鲛人才没有这种鬼设定！不要乱讲。」 「不管怎么说，这得立即上报给局里，太乱来了！」 苗吉下午去了一趟妖怪医院，受害人还住在里面接受特殊治疗，以免妖气侵体损伤健康。他先前也许诺过几个女孩，将嫌疑人绳之以法后，要帮她们把那段不堪的记忆模煳掉。 这天正好颂雪值班，苗吉以看望她为名，跑去蹭了一顿医院食堂的鱼。 颂雪是妖怪医院的医生，苗吉经常受伤，是她的常客，一来二去倒成了少有的能和苗吉谈得来的朋友。 颂雪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苗吉：「这下你……可是出名了哈？」 苗吉以为她说的是被大规模投诉的事情，非常认同地点点头，鱼不错，好吃。 看他竟然一点不在意，颂雪转而道：「龙相鸣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也劝你少见血为妙，少动怒，佛系做猫。」 苗吉不答话，暗戳戳地把她食盒里的糖醋鱼块拨过来吃了。 苗吉吃完鱼就跑，颂雪无奈摇头。他知道苗吉是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其实最记挂此事的，还是他自己吧？ 从医院出来时，外面已经华灯初上。 街头随处可见《鲛人血》的海报gg，苗吉在回家路上看见好几次，心里就特别烦躁。 原来这个人是电影明星吗？怪不得总是觉得有点眼熟。 昨晚把这人家里的东西打坏不少，他随口说了句肯定赔你，这傢伙居然就不客气地开价一百万！ 怎么不去抢！ 也不知道局长给不给报销…… 苗吉往家的方向走去，他住的小区是局里给分配的。这里的居民分两类，一类是和他一样凶神恶煞的妖管局成员，另一种则是屡教不改的前科分子，这样混居一处，十分地物尽其用，能很好的起到震慑作用。 到了小区里，天忽然下起了雨，苗吉迫不及待往家里跑，进了家以后，房门砰一声关上，苗吉的身影倏然消失，地上落下一只毛色奇特的大猫咪。 之所以说奇特，是因为这猫从左边看这是黑的，从右边看，却又是只白的——正面一看，赫然是两个颜色各一半，将他的身体从正中分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来，黑白两色互不沾染，显得非常强迫症。 前爪按地，屁股高翘，大猫咪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没人的时候，苗吉就喜欢猫形到处跑，自在又舒服。 吃也吃饱了，今天不用给自己搞晚饭，苗吉直接跳上柔软的大沙发，打开电视，开始了细緻入微的舔毛洗脸活动。 暖色的灯光照耀在绵软的身躯上，苗吉并非天生就是这个颜色，那一次沾染了魔气，导致他半身黑化，因为封印及时，没有波及全身，却成了这样半黑半白的阴阳身。 第7页 至于他本来的颜色，谁在乎呢？ 猫爪灵活地拨弄遥控器，电视的声音很小，让整个屋子显得不那么冷清，又不会很吵闹。 苗吉慢慢换台，电视里的节目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碧色的猫眼看着墙角爬过的小虫子，苗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雨棚上吧嗒吧嗒响，敏感的三角耳朵轻轻抖了抖。 苗吉住在顶层，这楼是老楼，防水有些不管用了，天花板洇湿了一大片。 苗吉变成猫以后就懒懒的，不想去管它，自顾自地揣起前爪闭上了眼睛。 但是其他感官还清醒着，一股不好的味道在房子里蔓延，苗吉的尾巴一甩，尖端的毛蓦然炸开。 变故全都发生在一剎那间，苗吉从沙发上跃起的同时，天花板轰然一声塌陷下来，破开的大洞中跳下四只似妖非妖，似人非人的东西，尖啸一声向苗吉发动了进攻。 苗吉弹出利爪，挥舞之间带着道道劲风与冷芒，犹如刀割斧砍，所到之处，血液迸溅。 转瞬之间，四个妖怪便全部挂彩，然而它们好像不知疼痛，不畏死亡，并未减缓攻势。 「谁让你们来送死的，蠢东西！」 苗吉后腿一蹬，跃起一人多高，在屋内各个角度借力弹跳，飞来跃去间，让对手无法锁定目标，偷袭者反而比被偷袭的他要笨拙许多。 「你得罪的人那么多吗？都猜不出是谁这么恨你！」 四只妖怪一齐扑向他，布满尖牙的大嘴胡乱撕咬，对方占着数量优势，房间又狭窄，房间的一半面积都是他们的身影，穿梭躲避时，苗吉的身体有好几次险险从它们的利齿下擦过。 苗吉怒气爆棚，喵嗷一嗓子跳起来，妖气释放出来，像旋涡一样将四个妖怪捲入其中，砰地一下撞在一起，让四个妖怪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苗吉落地，很小心地注意不让爪子落到血水里——甚至于，唿吸都是屏住的，他避免去闻到这个味道。 妖怪都撞得昏死过去。 淅淅沥沥的雨声，电视里细微的欢声笑语，刚才还叮叮咣咣的屋子里，好像又恢復了平静。 但是那股危险的感觉并没有消失，苗吉突然抬头，雨势渐大，将他的身躯淋得湿漉漉的，即使不闻味道，苗吉也好像嗅到了血的味道，正是来自这雨水里，有血，还不是一般的血。 这是……用邪术炼制过的妖血！ 雨水早已浸透他的全身。再躲开已经没有用了。 苗吉心道糟糕，体内突然黑气暴涨，一缕缕浓雾从黑色的半边身躯里冲出，铺天盖地般涌向四周。 大楼晃动起来，楼内的电灯明明灭灭，闪烁不止。 室外，阴风大作，积雨云在天空聚集，一道炸雷毫无预兆地响彻天地，盖过一切声音。 苗吉的嵴背高高拱起，全身的毛都炸开，封印的光芒在体内一闪而逝，压制百年的魔气好像开了闸一样从苗吉体内不断涌出，击垮了理智，淹没了视线。 楼下的花木在暴风雨中摇曳不休，恍如灾难即将来临。 身体被困在这团粘稠不散的魔气当中，苗吉备受煎熬。 「喵——」 雷声带着力道击打在大地上，窗棂抖动，楼层摇摇欲坠。屋顶破开的大洞边缘，不断有碎石与水泥块掉落。扑簌一下，落下来砸中了地上的遥控器，电视上的节目突然换台…… 一个磁性的男中音以形式感十足的语调，一字一顿道：「知名导演徐瑾时隔三年，倾力打造——」 电视上浪潮声声，海天一线。 苗吉在魔气中痛苦翻滚，极致的痛，让毁灭的冲动不断攀升。 「金牌编剧参与制作——」 船只远航，暗沉的船舱内鱼龙混杂。 「严渡最新力作——」 鱼尾划过屏幕，神秘的歌声骤然响起。 电视机的声音突然放大，妖异的面孔浮出水面，鲛人引吭高歌，与雷声混杂在一起。 苗吉正要冲出房屋，突然之间，一道歌声犹如清风徐来，灌入他的耳朵。 那歌声神秘悠远，如冰泉流淌，刚刚升腾起来的毁灭欲勐地中断，一股冷意占据了苗吉的心头。 理智回笼。 火焰熄灭。 瀰漫在苗吉身体周围的黑气顷刻间消失殆尽，被雨淋成瘦瘦一只的苗吉摆动全身，抖落了雨水，愈发显得空灵的碧色大眼睛惊诧地望着电视。 「电影《鲛人血》，八月十五号，隆重上映——」 苗吉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黑气一丝不剩，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除了这糟糕的房间以外。 那四个傢伙不知何时已经逃掉了，苗吉却一直坐在地上没有动弹，整个猫愣愣地盯着电视，可是里面除了无休止的gg，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苗吉往遥控器上踩了几脚，黄金档的电视剧与gg热闹非凡，他心里却一直迴荡着那道魅惑而冰冷的歌声，那到底是什么？苗吉生气地狂踩遥控器，再也没有看见那个预告片。 「鲛人血？」 但是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鲛人血……什么鬼？」 为什么听到那个歌声，魔气就突然收敛了，仿佛一束光照进了他的心底，让阴影温驯地蛰伏起来，不再有半点躁动。 苗吉又不死心地再按遥控器，突然，那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屏幕上，但并不是刚刚电影中的扮相。 第8页 苗吉停下来，一个哌噪的主持人站在镜头中央喋喋不休，右下角显示着节目名字《娱乐叭叭叭》 「鲛人血上映第二天，票房一路走高，严渡的人气再度暴涨，微博粉丝数再再再再次刷新了记录。想必大家除了电影以外，最关心的就是今早爆出来的绯闻了，到底和严渡秘密约会的男朋友是谁呢！万能的网友们放大还原了照片中的人脸，让我们来看一看最新的相关分析吧！」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节目画面切换到了一栋深夜豪宅的照片上，图片一张张闪过，旁边配以一张不太清晰，但是能基本看清面貌五官的人像……而这个人像是……我？ 竖瞳危险地眯起来。 苗吉看出来了，这分明是昨晚他和这个傢伙在房子里扯皮时拍下的照片，而诸如「真是叫人脸红心跳的一幕」「严渡的男朋友」「拍摄者称小哥哥在严渡家里整晚没出来」之类的话，比刚才的炸雷还要响亮，分分钟让苗吉整只猫都不好了！！！ 「喵喵喵！！！！！」 随着苗吉的叫声，可怜的房子再度摇晃起来。 楼里的妖怪又不得不跑出去避难，感嘆妖生艰难…… 「还让不让妖过日子了！」 「我们不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红包~么么哒 第4章 劣迹斑斑 苗吉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到这个人家里，把他的狗头打爆。 可是眼前的烂摊子却不能丢下不管，幸好苗吉现在只是生气，并没有失去理智。眼看雨越下越大，他先把屋中能够採集到的证物保存起来。又想到刚才淋的雨有古怪，赶紧去浴室沖了个澡。 再回客厅时，地面已经全部泡在雨水里了。 苗吉给龙相鸣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龙相鸣那边本来早已睡下，先是妖管局成员们吵醒，现在苗吉又遇上这样的事，他干脆道：「你来我家里吧。」 苗吉规规矩矩打了个车往龙相鸣家里赶。一是他不想在路上淋雨，二来他还想腾出手做点别的事。 苗吉在手机搜索框输入了「严渡」二字。 他的手机平日里只有打电话一个功能，连简讯都有些排斥，有一种随时会被人打扰的感觉，更别提微信微博这种二十四小时入侵私人生活的社交软体了。 用手机看八卦，这还是头一遭。 这些乱七不糟的新闻，让苗吉越看越生气，险些又黑化了一次。 忽然，他搜索到了刚才在电视上播放的那部预告片，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 鲛人的歌声迴荡在耳机里，苗吉闭眼聆听，歌声还是那样空灵悠远，但是也仅此而已，奇蹟没有重现。苗吉蹙着眉，点了重播，可几次下来，都没有再产生那种内心阴霾一下被照透的感觉。 苗吉闷闷地站在龙相鸣家门外，龙相鸣的夫人华颖来给他开了门：「喵叽，赶紧进来。」 苗吉低身换了拖鞋。 华颖问道：「吃小鱼干吗？我刚刚做的。」 「谢谢颖姐，先不急。」 华颖一听连小鱼干都不急着吃，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便闪身进了厨房，把客厅留给二人。 苗吉把事情的经过与龙相鸣讲了一遍，末了又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的是混杂着妖血的雨水。 龙相鸣打开一闻，赶紧封上瓶口，挥手净化了空气里的气味。 「会不会是那只老王八想报復你？」龙相鸣自己说完都摇了摇头，别说苗吉了，凡是妖管局办案的，多少都要得罪一些人，想报復苗吉的，又何止一只老王八。 「他们不是想杀死我，而是想激发我身上的魔气。」 如果是单纯的想收拾苗吉，肯定不会有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操作，要是他的魔气真的失控，还不知道是谁先收拾谁呢。 可这就比单纯的报復要麻烦得多了。 龙相鸣想的肯定比苗吉要深远得多。而苗吉则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那鲛人歌声的事情说出来，刚才听着好像又没什么卵用，但他隐约还残留着一点希冀，若说出来成了空，倒不如当它没发生过。 龙相鸣的话打断了他的愣神：「不管怎么说，家里暂时别回去了，万一对方还有后续动作，你一个人不好应付。正好我有个新的任务要派给你。」 有案子的话，苗吉就比较精神了：「你说。」 龙相鸣清了清嗓子：「去监管一个妖怪。」 「谁？」苗吉抬眼瞅他。 「严渡。」 苗吉：「………………」 就在苗吉来之前，龙相鸣才刚刚把妖管局几位成员送走，他们带着从影院拍摄的一段视频连夜跑过来，就是专程反应《鲛人血》这部电影引起的一些舆论隐患。 网友的脑洞总是无限大，加上电影中的影像本就属实，很多人就猜测，严渡八成就是一条真正的鲛人！ 闲的蛋疼的人们找出严渡以往节目和访谈中的蛛丝马迹，从各个角度佐证这个猜测，比如严渡在某次真人秀中和奥运会冠军比赛游泳，然后在旁观者的目瞪狗呆中，把奥运冠军给比了下去！ 那时候网上也为此撕了一场，有人痛骂节目组为了给严渡炒人气作假，这是对奥运冠军的侮辱！ 可是严渡在水下的身姿是那么地迅勐极速，那爆发力连奥运冠军看了都啧啧称奇。 第9页 现在一想如果他其实就是一条鱼的话…… 又比如有照片拍到严渡的脚踝上有类似鳞片状的纹身，又或者他某次谈及自己是在海边长大，对大海有着很深的感情，连他成立的娱乐公司都叫做「深海娱乐」…… 这样的细节不胜枚举。 于是大家愉快地玩起了梗，越玩越逼真，最后欣然接受了严渡是人鱼这种设定（。 很多心思敏感的人在看过电影后受到很大震动，内心对这个梗是深信不疑的，这倒不打紧，但是这些人的基数太大了，只怕将来有个万一，引起社会恐慌，连《走近科学》都没法兜底。 「他根本就是没打算隐藏自己是人鱼这件事！这么中二的妖怪，就不应该让他成为公众人物，封杀！应该封杀！」 「可是现在把电影下架的话，反而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网上那些孩子起闹就更厉害了。」 「如果真是中二还好说，要是他有什么目的的话……他的父亲可不是我们□□妖怪。」 「严渡的档案上还留有案底，据说他小时候能够召唤海上风暴，这个能力无法收放自如，还引发了多起事故，后来被驱逐出境，是近两年才归国的……」 龙相鸣也是妖，这位兄台当着局长的面不好说透，意思就是这国籍不一样，种族也不一样，简直是双重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手上又有大规模杀伤性魔法，让我等好生忧虑啊！ 「他成立的深海娱乐公司共有员工五百余人，这五百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妖怪，不得不防啊。」 「最近他的公司还有两起失踪案悬而未决，这个严渡真的太可疑了！」 「就是就是……」 「要……」 「行了，我知道了！」龙相鸣被他们吵得脑仁疼，最后拍桌子表态会重视这个事情，才把下属们全都打发走。 可到底该拿严渡怎么办才好，龙相鸣却犯了愁，正巧苗吉这时候打来电话，龙相鸣突然灵机一动。 从今晚的事情看来，是该避免让苗吉接手太过激烈的案子了，但是龙相鸣明白真的把苗吉停职是不可能的，就算在职也不能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敷衍他，太无聊了没准会让他更暴躁，要是有什么不那么危险，又可以充分吸收苗吉怒气值的差事就好了。 这样想着，龙相鸣突然觉得严渡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虽然下属们把严渡说得像个劣迹斑斑的大罪人，但是龙相鸣知道严渡其实没那么坏。他只是皮而已，货真价实的皮，皮到海水沸腾，皮到爹妈在海里抱头痛哭。 因为龙相鸣以前住在海里的时候，就是他家的邻居。 所以严渡其实是个隐藏颇深的关系户…… 本性是不坏，但是他搞事的时候也着实令人抓狂，并且屡教不改，或许苗吉这种性子可以降服一下他。 用猫去看鱼，龙相鸣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特别的妙。 只不过前提是得说服苗吉。 网上的风言风语龙相鸣也有所耳闻，想要苗吉答应，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龙相鸣为难地搓搓手，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苗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没问题，我去。」 准备了一车说辞的龙相鸣：「………………」什么情况？ 当晚苗吉住在了龙相鸣家的客房里，虽然不是很习惯和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今晚也只能先凑合一下。 也许是魔气爆发的时候耗费了很多精力，苗吉感觉有些累了，居然沾枕头就着。 这晚苗吉做了个梦，梦里他置身一个孤岛，四面皆是海水，忽然间海水沸腾，井喷一般直冲天际，把他包裹在了里面，形成一个水做的茧。 任外面狂风暴雨，都将他温柔拥护在里面。 严渡的上半身从水中浮出，摆动着巨大的鱼尾凝望他。 苗吉：「……」 苗吉骤然睁开眼睛，晨光从窗外透进来，雨也已经停了。 苗吉顾不上吃饭就直接出门，他先去了严渡的别墅，但是里面并没有人，苗吉又拿着龙相鸣给他的地址，找到了严渡的娱乐公司。 公司门口蹲守着一些记者，因为安保的阻拦无法进里面，只得在外面一边吃早点一边静候目标的出现，苗吉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见不得人」的这一天，一时大意，被一个正在啃煎饼果子的记者看见，记者还没来得及举起相机，苗吉已经一个闪身，当场消失。 那记者揉着眼睛怀疑人生，苗吉却已经来到了公司前台。 前台小姐职业化的笑容突然凝固：「……」 「严渡在吗？」 「还还还、还没来……您您您等……」 苗吉不理会她的惊诧，这女的是个妖。苗吉又转头打量周围穿梭往来的职员。果然无一例外，都是妖。 那些匆忙的身影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脚步渐缓，纷纷朝苗吉的方向看过来，一个个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刚刚还一片忙碌的景象好像按下的暂停键，就在这静止的一刻，外面突然传来喧闹的人声。 在一大群记者的簇拥下，严渡从外面大步走来。 在闪光灯的衬托下，那张俊美到犯规的容颜好似真的伴有圣光，只差仙乐齐鸣，採风飞舞——即使真的用谪仙下凡的阵仗，也不会有丝毫违和。 在一身高定正装的下包裹下，姿态是那么地风度翩翩。略长的头髮往后梳成背头，在周围的拥挤推搡中却丝毫不乱。饶是见多了妖怪们一个比一个完美的化身，也无不被深深地惊艷到。 第10页 唯有一点，谪仙不会拥有那样魅人的目光。 严渡往苗吉的方向飞来一瞥，待安保人员把群情激动的记者们封锁在外，严渡才从旋转玻璃门中走了进来。 那一瞬间，苗吉下意识地想找刀。 白天行走在外，他不好带刀，但他现在真的好想砍人啊。 「你好，又见面了。」严渡高高大大地往苗吉面前一站，连光线都被他挡了去。 苗吉五指成爪，没关系，没刀用手也行。 大厅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在场员工亲眼目睹苗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他们的老闆！ 「苗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一着急连古代称谓都出来了。 经纪人图波一边哆嗦一边解围，凌晨的时候龙相鸣就给他打过电话，让他今天机灵一点。 「您是来执行任务的！这样对解决问题并没有帮助，您说是吧？」 苗吉瞪着严渡，严渡任由他揪着衣领，居然一点也没有还手。因为被迫弓着身，俊美无俦的面庞离苗吉特别的近，唿吸的热度都能感觉到。 「先谈谈，谈谈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苗吉喘过几息，在图波的喋喋不休中缩回了爪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不用妖术瞬移躲避记者？ 严渡：为了装逼。 第5章 长相犯规 五分钟后，严渡非常体面地坐在了总裁办公室的老闆椅上！他长腿交叠，姿态从容，微笑。 苗吉坐在他的对面，时刻提醒自己，先办正事，这是任务，是妖管局刑侦支队队长的职业素养！ 可心里还是生气！ 员工进进出出，噤若寒蝉，一趟趟把苗吉所需的资料送了进来。 非常现代化的圆形办公室里，一圈把整个房间围绕起来的流水循环流淌，办公桌前面的透明地板下，还闪烁着粼粼波光，下面居然是一个阶梯水池，让人怀疑这里的主人是不是工作之余还要跳下去畅游一番。 在泉水淙淙声里，苗吉开始了例行的盘问。 严渡条理分明，思路清晰，答道：「我想你们肯定是误会了，那不是失踪，这两位员工回老家探亲，大山里的妖怪，回去肯定就没信号。不能因此就断言我把他们吃了吧？稍等几天，我派人去把他们接回来。」 苗吉随手翻阅人事部送来的名单：「我们还怀疑你与邻市的一起海上风暴有关。」 「风暴？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自如掌控这个能力了，否则也不可能通过过境审核。」 苗吉：「有当天的不在场证明吗？」 严渡：「……没有。」 苗吉冷笑，合上职员名单。里面的妖怪都是在妖管局有註册的，其中很多职业并不需要人类学歷，但是妖怪又比人类更能胜任，经过培训后，上手很快。 好多妖怪刚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根本就不懂怎么在现代社会生存，妖管委还要进行现代生活技能培训，给他们分配工作。 严渡这里一下吸收了这么多妖怪，给妖管委大大减轻了负担，妖管委肯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这么多妖怪失业。 「三天内召集这个名单上的所有人，我要亲自检视一遍。还有，你擅自以真身出镜，引起大量人类的怀疑，接下来将对你进行无限期的监管，若有再犯，将永久禁止你出现在公众视野。」 严渡听后表示绝对积极配合，简直有点求之不得的意思，「没问题，一定遵守。但有一点，这么多员工不能全部离岗，一次召集恐怕有点难度，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分批接受查询？」 苗吉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帐，深海娱乐成立不过三年，就已经碾压多家娱乐巨头，成为了业界中的佼佼者。不要说妖管局，就连人类都觉得严渡来路邪门。 此时，严渡就露出了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笑容：「资金雄厚如我都不能成功的话，那岂不是太惹人发笑了。假如不能做出这番成绩，家父家母肯定要逼我回去继承全海洋的沉船，家里有矿其实也很烦恼的，我这也算是被逼无奈吧。」 苗吉：「……」 想到自己在妖管局兢兢业业，却住着下雨都漏水的职工宿舍，苗吉突然恶向胆边生。 咕噜一声，肚子适时地响了起来。 「……」 办公室里共同接受问话的其他高层犹如被点了穴一样，突然定住。 试问一只猫在一条鱼面前肚子饿了会发生什么！ 苗吉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早饭，就为了见这么个装模作样的傢伙，这是图什么？ 接着他想起了自己到底图什么，是该证实一下了。 苗吉以拳掩口，轻咳了一声：「所有人先出去。除了你——」他指着严渡。 所有员工纷纷用眼神给严渡送葬！ 严渡镇定自若地说道：「都愣着干嘛，出去。」 所有人站了起来，仿佛亲友瞻仰遗体一样，带着缅怀，缓缓从他旁边经过。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严渡和苗吉二人，气氛莫名地透着一丝紧张。 苗吉觉得这话不能直接问，知道他体内封印着魔气的妖怪很少，不能让严渡察觉他的歌声有特别的作用。于是苗吉换了个角度，旁敲侧击：「你，唱歌怎么样？」 严渡俊美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赧然：「我不会唱歌，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唱歌有点跑调……」 第11页 人鱼唱歌跑调？骗鬼呢你！ 苗吉眼睛转了转，正想着怎么自然而又合理地让他唱一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茶几角落里的一摞八卦小报，上面正是他俩「基情肉搏」的照片，报纸叠得整整齐齐，还用红绸带绑好打了个蝴蝶结。 苗吉的脸瞬间就黑了。 「你是故意的吧。」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什么故意？」严渡一脸懵懂。 「绯闻的事。」苗吉站起来，缓缓踱步到严渡面前，昨晚浏览那么多扒皮贴，也算是上了一课，大多人都认为严渡此番乃是故意为新片炒作。他开着这么一家公司，据说连电视台都可以买下来专门吹自己。难道摆不平一窝狗仔？ 这件事严渡多半事先就得到了消息。 何况他还是个妖怪！连王八蛋家里也用了隐匿之术，苗吉不信有什么狗仔自带透视眼，能窥视一个妖怪家的窗户，当明星的都警惕惯了，除非他是故意让人拍到的！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这是有原因的。」严渡突然站起来，显得十分郑重。 「原因？」 「我……想和你亲近一些。」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的！」苗吉踩着茶几就奔了过去！ 别看严渡身材高大，动作倒是灵活，非常利落的一个后空翻就翻到了沙发后面，二人围着沙发绕起弯子。 苗吉今天铁了心要教训一下严渡，不然他白吃这么多年小鱼干！正要动真格时，严渡纵身往地板上一滑，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开关，透明的地板突然向两旁滑开，噗通一声，严渡跳进了办公室中间那个大池子里。 苗吉骤然止步：「给我上来！」 严渡躲在池水中，：「你先听我解释。」 苗吉恨恨地看着这一池子水，一滴都不想沾上。 衣衫自然地褪去，人鱼在水中显露形态，泛着华丽珠光的银白鱼尾在池中极为夺目，即使只看尾巴，也知道那并非普通的鱼，只有人鱼，才会拥有如此美丽的尾巴。 巨大的扇形尾鳍轻轻摆动，严渡游到离苗吉一米远的地方停驻，苗吉对多好看的容貌都免疫，或者直接说就是不懂欣赏……但是面对这样美丽绝伦的鱼尾，他竟看得呆住了，一时忘记了攻击。 「我对你绝对没恶意，你曾经救过我的命，你还记得吗？」 「……」苗吉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严渡，鲛人数量稀少，他这辈子也只见过那么一次……苗吉突然眨了眨眼睛：「等等，你不会就是那个……」 严渡的眸子染上喜色，这一笑，犹如云开雾散，与刚才装逼的笑判若两鱼。 「你想起来了吗？我就是那条鲛人啊！正是那次遇险让我突然觉醒了召唤风暴的能力，所以连一声谢谢都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就被遣送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你。那晚见到你，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这样一说，苗吉确实想起某一年在海上追寻一条魔龙的踪迹时，曾遇上一条小鲛人，那小鲛人因为贪玩，误闯豢龙岛，被魔龙吞入腹中。 苗吉救他的时候也落入险境，两个人被困了月余之久，差点一起葬身龙腹，那时已经意识恍惚，最后究竟是怎么逃脱的，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但是苗吉深深地记得小鲛人的尾巴，它是七彩发光的！ 而现在的严渡已然长大了，是一头成年的，强悍的鲛人。 「你的尾巴怎么这样了？得了白化病吗？」 严渡俊美的面孔上，隐隐出现了被揭开黑歷史的痛：「……那个时候海底比较流行杀马特风，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本来的颜色。」 苗吉：「……」 「所以这和你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关系？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报恩的吗？亲近，我现在就来和你亲近亲近！」 「不是的，我——」 苗吉懒得再跟他废话，猫确实讨厌水，但并不代表他成精几百年还怕水，直接撸胳膊挽袖子就淌进了池子里。 池水顿时开锅一样沸腾起来，办公室里响起了杀鱼的动静。 但事实上是苗吉扑腾得比较厉害……在水里，可没有任何生物能和人鱼比灵活迅捷，苗吉的妖气都被水的力量给减弱了，严渡长长的鱼尾从他后腰绕过来，自腰身往下，死死缠住了苗吉的双腿，苗吉伸手去抓，严渡又像那晚一样捏住了他的手腕，从身后环住他，牢牢将他禁锢在怀中。 苗吉差点气疯，用尽全身力气扭动挣扎，嘴里还恶狠狠地说道：「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别动……」 严渡在他耳边轻轻耳语，可苗吉哪里听得进去：「立刻放开，不然你就死定了！」 就在这时，紧贴苗吉背部的宽阔胸膛突然传来特殊的震动，自严渡胸腔中发出一阵阵共鸣，人鱼的歌声徐徐响起，低沉魅惑，比世间任何一种声音都更具有穿透力，直透到了苗吉被怒火覆盖的心头。 挣扎渐弱，苗吉慢慢冷静下来。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果然如此，确实如此，这种声音确实存在着某种未知的神奇力量。 苗吉骤然冷静，愣在了水里。 额发一缕缕地垂在光洁的前额，水中的冷意，让苗吉更加显得肌肤胜雪，又好像给他的五官增添了颜色，是笔调浓厚的眉目如画与唇红齿白。他漂亮得带了几分凌厉相，看着就有些不好接近，但此刻，安静下来的苗吉，竟显出一丝脆弱……与可爱。 第12页 严渡悄悄的把手轻放在苗吉腰间。 「这是为什么……」苗吉喃喃，他歪着头，困惑地望着严渡。 办公室外听不到任何声音，听墙角的各位已经没有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表情渐渐凝重。 「刚才还扑腾呢，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不会……真的死了吧？」 有感情丰富的女妖当即落泪：「虽然总裁是神经病了点，但是平时对我们不薄啊……」 大家面面相觑之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们在听墙角吗？」 「沈先生……」图波一看见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仿佛得了救星：「你来了！」 「是啊，严总找我来商量一下鲛人血第二部 的剧本，他真的是很重视这部片子啊……」沈幕失笑。 这个人是人类！苗吉虽然对妖怪凶了点，但是从不伤害无辜人类。他们进去搞不好一起陪葬，但是沈幕进去的话，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图波差点把脸都笑烂了：「快请进吧，严总正等你呢！」 「好的。」沈幕点头示意，几人不着痕迹地从门口让开，沈幕推开总裁室的门。 仿佛有一碗狗粮迎头泼洒过来，沈幕无言地看着水池中的景象。 苗吉&严渡：「……」 -------------------- 作者有话要说： 严渡：我是掌握着全海洋经济命脉男人！请叫我杰克苏！ 苗吉：呵呵，七彩尾巴，不应该是玛丽苏吗？ 第6章 沙雕网友 沈幕是编剧，搞创作的脑洞都小不了。他当初得知严渡不是人的时候，只震惊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还答应用严渡提供的故事蓝本，为他改编成电影剧本。 沈幕看见苗吉，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个故事中的女主原型了吧？怪不得严渡如此重视这部片子，几个亿的投资砸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幕很亲切地向他们挥手：「你们好，打扰了……」 图波和高层们伸长了脖子往门里头瞧，原以为会看见惨烈的一幕，结果这居然是……呃，香艷的一幕？ wtf！！！绯闻难道是真的？？？ 苗吉的疑问被这个突然到来的人类打断，又被这些微妙的目光注视着，偏偏严渡的手还环在他腰上，并且有收紧的趋势，气得苗吉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一记狠狠的肘击向后，严渡当即痛得在池子里打转转。 「好痛好痛好痛，要死要死要死……」 晚上，苗吉结束了深海娱乐的视察，在酒店订了一间房，他不大喜欢和别人待在一个屋檐下，哪怕亲近如龙相鸣一家子也会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而且他需要自己安静思考一些问题。 从妖管局成立的那天，他就进入了这个部门，一是想藉助查案之便，寻找自己体内魔气的根源。二来上面也需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看住他这个大隐患，免生事端。 虽然几百年过去了，苗吉犹记得那种感觉。 他不想去回忆，反正身体被魔气占据的滋味他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可惜这么多年下来，仍然没有结果，反而是体内魔气有捲土重来的趋势。 苗吉不是不怕，只是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不安。他自己稳不住，别人也不可能帮他稳住。 可是他没想到，居然是一条鱼给他带来了一丝转机。 这天晚上，苗吉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竟然开始怀疑起了喵生，他有一种自己不能胜任这个任务的感觉，那条鱼实在是太烦人了，而且苗吉弄不懂他有什么目的，亲近？见鬼的亲近。他怀疑自己还没有因为魔气爆体而亡，就要被这条鱼给烦死…… 而且严渡在水池里的时候，是有意识地在安抚他，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的歌声具有这种作用。 这时突然传来门铃声，苗吉嘆了口气，不得不暂时放弃思考。 门外的服务生推着一辆银光湛湛的餐车说道：「先生，您点的餐到了。」 「我没点过餐。」 「是其他客人为您下单的。」服务生递过来一张流水单。 黄金芝士鱼排，香炸鱼柳，法式香煎鳕鱼，鱼丸番茄烩面，松鼠鳜鱼，清蒸刀鱼，鱼滑羹，鱼子酱……鱼鱼鱼鱼鱼鱼，全是鱼，光看菜名就能感觉到的美味，但是苗吉想到是谁点的，内心就是拒绝的。 「拿走，不吃！」 「先生，我们……」服务生很为难。 苗吉无奈道：「你放这儿吧，我收到了。」 服务生走了，苗吉对着餐车发呆。隔壁的客房门忽然打开，严渡带着墨镜和帽子从门里探出头来，像讲悄悄话一样用手把嘴巴圈起来：「我点的，希望你喜欢。」 苗吉特别不讲理地命令道：「你去退房，马上！」他就知道这傢伙跟来了！ 严渡眼中的失落显而易见：「我没有订房间啊。」 苗吉看他。 严渡又笑起来：「这酒店就是我的产业。「 苗吉突然麻木：「哦。」 严渡在苗吉快要关上房门时，赶紧跑到他门口：「我们谈谈可以吗？我保证好好说话！」 其实这也是苗吉需要的。 他让严渡就在门口说，严渡指了指走廊进进出出的其他客人，已经有人不住打量严渡，跃跃欲试地要掏手机拍照了。他这一米九的个子，再怎么裹得严实，也很难不引人注目。苗吉只好让开房门。 第13页 严渡眼疾手快推着餐车闪进了苗吉房里。 「先吃饭吧？」 「先说话，等你走了我自己会吃。」 可能是怕菜都凉了，严渡这次竟然真的好好说话，还言简意赅。 「我找到那两个狗仔了，是我对家买下那些照片散播出去的，还把照片p过，我会让他们出来道歉，乱造谣的人我也会挨个起诉，肯定不会伤害你的名誉。」 九分真里参一分假，反而会让人觉得很真，那照片中其实有一处很大的破绽，就是当他们「肉搏」的时候，苗吉的手里是拿着刀的，不管多么暧昧的肢体接触，别说严渡当时还围了浴巾，就是他□□，跟一个手里拿着刀的人扭打，怎么也不会被认为是在进行不可描述……顶多就是有点喜剧效果罢了。 可对家非常机智地把苗吉手里的刀p掉，场面就很难不引人遐思了。 关键照片大部分都是真的，一时竟显得毫无ps痕迹。而且严渡与人搞基，和严渡与人打架相比，观众向来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他们接下来会把没有经过ps的照发出去，我也会发声明澄清……但是你的身份不好对外解释，而且那天也太巧合了。我就说我即将拍摄武打动作片，你是专门来教我武术动作的，你觉得怎样？」 苗吉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严渡。 试问什么样的武术教练会让别人光着身体做指导啊？其实你是打算越描越黑吧？ 「你闭嘴比什么都好。」 严渡立即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真的把嘴闭上了。 其实苗吉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个绯闻，虽然想起来确实恼人，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个人鱼歌声下的真相。 「你不是说你不会唱歌吗？」 严渡又把拉链拉开：「原来你说的唱歌是指那个吗？那不是歌，而是我们人鱼平时交流的特殊用语，但是具有一定的魔力，或者用我们□□的词彙来说是具有法力，比如捕捉猎物的时候，可以将猎物迷惑，落入我们的陷阱。加勒比海盗你看过吧？就是里面那种……」 「没看过。」但是苗吉懂了，西方海妖的这种能力他是知道的，他一脸冷漠：「你把我当猎物？」 「不是！没有！我还没解释完呢！」严渡展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我只是举个例子，这是用途的一种。不同的语言发挥不同的作用，我们的语言还用于内部沟通，传达感情。也用来治癒自己的亲人，抚平悲伤和怒火，但是只用于特别亲密的关系之间，所以外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着重强调了「只用来治癒亲密的人」。 苗吉却自动过滤了他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这么简单？ 但还有一点是苗吉想不通的，他当时是在电视上听到歌声的，可后来无论在什么载体上看那个预告片，都没什么感觉了。想来也是，有什么法力还能通过电子电器传递的？ 他突然想问问自己魔气爆发的那晚，严渡在什么地方。 但是转而一想，从这傢伙嘴里听到的话还不知有几成是可信的，干脆下了逐客令：「好了，谈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还没吃晚饭。」疯狂暗示苗吉允许他留下来共进晚餐。 苗吉特别的冷酷，特别的无情：「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推着你的餐车走，你选吧。」 严渡的脸皮厚得令人髮指：「那我看着你吃，等你吃完了就把餐车推走。」 苗吉还从没遇到过这种和他蹬鼻子上脸的人，一时有些发蒙，而最可气的是，他现在又还没有达到打人的怒气值，可除了揍这种人一顿，他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应对方法。 趁着他嘴里的「滚」字还未脱口，严渡赶紧把锃光瓦亮的银色餐盖揭开，动作麻利的摆上了桌，然后分好餐，「幸好还是热的，拿去加热的话就没那么好吃了。」 严渡笑着为苗吉拉开了椅子，周到热情，食物的香气撩拨着人的心弦。 这种时候还打人的话，就不是脾气爆，而是脑子有问题了。 严渡坚信苗吉不是后者。 苗吉的拳头渐渐松开，严渡转身去拿餐具，脸都笑烂了。 但是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 当对家与狗仔在网上发出道歉声明，并放出真实照片后，之前明明被解读得很暧昧很涩情的动作，因为这把刀的出现，顿时换了一种画风，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上去就像搞笑综艺在偷拍，变得像个笑话。 你既不能确定照片中的二人是在摔跤，还是在跳二人转，或者是在决斗，又或者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祭祀活动。 网友也不知道严渡的公关为什么想出这样画风清奇的澄清，总之就是槽多无口。 这本来是件好事，只要转移了注意力就好，但是网友的沙雕永远超出团队的预估。 网上犹如狂欢一般，从吃瓜变成了另外一个画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沙雕照片，严渡在光着膀子和人决斗吗？」 「这把刀简直是画龙点睛，为这张照片注入了灵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他们是在摔跤，其实他们是在跳二人转！」 「我的妈呀为什么如此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还我哲学！为什么好好的爆料变成了爆笑！！！」 第14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他最近的瓜味道这么一言难尽……」 虽然也有那么一点不同的声音： 「你们是吃瓜吃瞎了心吗！这可是管制刀具！明明是我严遇到了入室抢劫，这么严肃的事件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我严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有你们这样的粉丝！」 「这里有一个老实人大家快来欺负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入室行兇，这么漂亮的小哥哥，请随时来找我抢劫！」 「求小哥哥抢劫我+1」 「抢劫我+2」 紧接着灾难就来了。因为这组照片实在是很迷，导致它有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沙雕网友把那张严渡架住苗吉双手，二人较劲的照片进行了各种深加工，苗吉手中的唐刀被p成了法杖，也有p成光剑的，有p成金箍棒的，p成一切武器后，搏斗中的二人也跟着战袍加身，或穿着黄金圣斗士铠甲，或穿着超蝠紧身衣。 甚至到了后来，苗吉手中也不再是武器，各种生物被他握在手上，比如p成咸鱼，p成一只尖叫的土拨鼠，p成一根[哔哔哔——] 苗吉的手中，仿佛包含了整个宇宙。 他们的绯闻在猝不及防之下，升级成了表情包。 连严渡自己都不忍目睹的照片，更不能想像苗吉看到这一切后，他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摊在老闆椅里，成了一条咸鱼。 「沙雕害我！」 直到酒店经理打电话给他，说苗吉退了房，他才垂死病中惊坐起，顾不得生命安危，跑去妖管局找猫了。 苗吉确实看到了照片，手机屏咔擦一声在他手中碎成蛛网状，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差事他不干了！他一秒钟也不能再忍受这个沙雕！ 今天是周末，龙相鸣应该没有在妖管局，苗吉直接往他家里去。 一路上他就在想，严渡说人鱼的歌声都有这个治癒和安抚作用，那自己为什么非要他这条鱼呢？ 这条鱼有毒！老子不要！ 既然如此，三条腿的□□不好找，会唱歌的人鱼难道还找不到了？ 苗吉气哼哼的走在街上，不曾注意街道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事。 当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传来，苗吉循声望去，赫然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坐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那女人几乎失语，半晌才从震惊与不可置信中吐出话来：「是人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抢走了，帮帮我，谁，求求你们，谁来帮帮我……」 那话还未说完，苗吉已经追出去有百米远了。 第7章 打脸套餐 摩托车在街道上飞驰，苗吉紧追不放。沿路上的人都对他行注目礼，心想这个小伙子居然能和摩托车的速度一较高下，而且距离有越拉越近的趋势。 眼看甩不掉他，摩托车干脆沖入人群，引得一片惊唿与慌乱的闪避，苗吉从横在路中间的人身上跳过去，摩托车已然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苗吉跑到巷子口一看，里面不仅空无一人，还是个死胡同。 苗吉走进去，顿时闻到一股强烈得有些熏人的妖气。 他直接往虚空一抓，一直隐匿在身侧的刀立即被他握在了手中。 苗吉一路向前，走到一面红砖墙下也未曾停下脚步，当他的身影穿墙而过之时，周围的景象也随之产生波动，一处宽阔的天井向苗吉围拢过来，前后左右的墙壁竖起，将他封锁在了里面。 苗吉周围出现了大约几十个面貌有些相似的男人，一双双绿豆眼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恶狠狠盯着他。 苗吉觉得他们的脸有些眼熟，可以肯定这些都是妖怪，而且是专程引他过来的。 被抢走的孩子就在其中一个傢伙手里，脆弱的脖子被黑长的指甲掐住，几乎陷进肉里去。 「想救他就跪下磕头！」对方出声威胁道。 孩子已经吓傻了，瘪着嘴却不敢哭出来。 「哥哥，我害怕……」孩子向苗吉的方向挣了挣，却被掐得更紧。 大拇指把刀把往上轻推，苗吉的身体慢慢紧绷。 见他摆开架势，是不打算服软了。为首的一个妖怪非常贴心的进行了解说：「大胆猫妖！你害我们的二百八十六弟被打回原形，令父王颜面扫地，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苗吉：「……」 原来是那只王八的兄弟们来寻仇了吗？……果然不是一般的能生啊。 苗吉有些无语，这些玩意儿是专门来逗他笑的？正好他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 但是在开打之前，苗吉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天晚上也是你们？」那个雨夜里的偷袭者是谁，一直让苗吉耿耿于怀。 「什么晚上白天的，现在就是你的死期！兄弟们，上——」 看来不是了，苗吉撇撇嘴，拔刀。 除了抱孩子的妖怪，其他的妖怪全都嚎叫着向苗吉杀了过来。 紫色妖雾先行，化作道道鞭子朝苗吉打来。 苗吉灵活闪避，可是对方数量占了压倒性优势，哪个方向都有攻击释放。此时一道浓雾拦腰袭来，苗吉后仰，柔软的腰肢竟是一百八十度下腰，那鞭子堪堪从他胸腹挥过去，擦着他的鼻尖飞走，差一毫米都会被击中。 苗吉顺势一个后空翻，刀鞘裹挟着风声，专攻下盘，所到之处，响起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第15页 「啊——」一只王八抱着腿倒地惨叫。 「一百九十六弟！」 其他王八关切地看过去，苗吉瞅准时机，下死手打中了好多只。 怒吼声此起彼伏：「一百零二弟！八十八哥！啊……七十六哥你挺住！啊啊啊啊啊你这该死的猫妖——」 苗吉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无语了，面对狂涌的紫色妖雾，他提刀乱砍。王八们也发了狠，不断将溃散的鞭子重新凝聚，一刀下去，刀身被焊死在凝固不散的妖雾中，苗吉几次发力都未曾□□。 这些傢伙，倒是比那晚抓住的草包要厉害很多。 苗吉与这几十股妖力凝成的力量进行角力，力量上略逊一筹，勐地被拽向了那头，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一下触发了这些傢伙事先准备好的妖阵，地面有一圈亮光将紫色的妖雾催动，形成一个牢笼把苗吉锁死在里面，妖风向内碾压，势要将苗吉绞杀在里面。 苗吉冷笑：「不自量力！」 下一刻，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苗吉右侧身体忽然亮光涌现，精纯的妖气势不可挡地喷发出来，阵法当即被冲散，犹如爆炸产生的气浪，轰一下把王八们送上了天，然后像失重一般悬在半空中。 连抱着孩子躲在角落的那个傢伙也不例外，还有井中的水桶，墙角的花盆，扫帚矮凳，一应事物，无不高悬半空。全都不上不下地挂着。 小孩呆愣愣地在空中划拉了一下胳膊。 苗吉走过去，将妖气收回体内，悬浮起来的一切重重落地，死物摔成八瓣儿，活物摔得惨叫连连，原形毕露。 送上天的时候是人，掉下来，就成了满地乱爬的王八。 只有那个小孩，像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苗吉张开的双臂中。 这个时候，那孩子心中的恐惧才像是找到了落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苗吉最讨厌人类幼崽，对这种正在哭的更是束手无策，小孩的眼泪掉到了他胳膊上，他的脸简直臭的可以。 非常冷酷地把孩子丢到了地上：「站好了！」 这孩子顶多三岁，可也不傻，知道这个哥哥不是坏人，可是他明明救了宝宝，却不肯好好哄一哄宝宝。小孩儿仿佛遭遇了平生最委屈的时刻，哭得险些当场咽气。 苗吉背过身去，他在深唿吸……刚刚动用的妖气，令左半边体内蛰伏的魔气隐隐有些躁动，苗吉是怕自己失控伤及这个熊孩子，可他越是努力平息，孩子就哭得越带劲儿。 他只得向地上的王八走过去。 「饶饶饶饶饶……饶命！！！」 「专挑女人和孩子下手，是妖王家的家训吗？」苗吉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飞起一脚，踢皮球一样把脚边的王八踢进了远处的井里，紧接着就跟下饺子似的，一脚一只，扑通扑通，苗吉把它们全都踢了进去 如此发泄了一通，他感觉怒火平息了不少。 小孩儿还以为苗吉在逗他，居然自个儿破涕为笑了。鼻子上挂着一个亮晶晶的大鼻涕泡儿，苗吉看了真是嫌弃得不行，可还是不得不抱起这个小哭包，从天井中走了出去，一跨步离开了幻境，直接来到了街道上。 「哥哥你是妖怪吗？」 「那些都是什么呀？是大乌龟吗？」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苗吉：「说话就说话，你敢在我肩膀上擦鼻涕试试！我可不惯着你！」 「惯着是什么意思呀？」 苗吉黑着脸轻抚孩子发顶，这种年纪的孩子还保有灵气，模煳记忆的法术可能不是那么管用，但是总不能让他出去瞎说。 等他把孩子哄好，回到之前的事发地点时，孩子母亲已经不在这里了，几个街边的商户说有人报了警，孩子妈妈跟着警察回去做笔录了。苗吉只好随着孩子的指引，把他送回家去。 严渡开着车一路往妖管局赶，半道上突然看见某个方向冒起了沖天的妖气，他感觉得出来，那一定是苗吉，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才会动用妖力，也顾不得路边停车要被贴条儿，关了车门就往那个方向跑。 等他七拐八拐找到那个破破烂烂的院子时，里面什么也没有了，看来是来晚了一步。 严渡正要离开，井里突然传来唿救声：「救命啊……」 严渡脚步一顿，往井里看了一眼，水被这些东西的血染得通红，它们已经无法自己从井里爬出来了。什么破玩意儿王八家族，这样也敢以妖王自居？不仅投诉我家猫，还敢私下里寻仇？ 以苗吉的武力值，严渡倒不担心苗吉被伤到，但是他想起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尾随苗吉回家，偷偷挂在他家窗户外面以歌声安抚，苗吉可能就被魔气侵占了理智。这些人还去了一波又来一波。 想全部弄死…… 可是旁人肯定要怀疑是苗吉干的。 严渡冷着脸在井边坐下，他考虑了有那么一秒，也不知是打定什么主意，挥手一指，一股水流从井里升起来，把那些王八都送到了地面。 送你们一个豪华打脸套餐！ 某栋居民楼中，苗吉正经歷着一场煎熬。 小孩的七大姑八大姨已经全部接到孩子被人贩子抢走的消息，赶到了家里，绝望的阴云笼罩了这个家庭，当苗吉把小孩儿送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就像突然见到了救赎，轰一声围了上来，一家老小七嘴八舌的又是感谢，又是流泪不止，就差给他作揖磕头了。 第16页 苗吉认为这孩子是因为自己被寻仇，才不慎牵连其中，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他跟妖怪都不知如何相处，就更不会应付这种情绪激动的人类了，几次想要离开，却被小孩儿的亲戚们拉住，说是一定要他留个电话，改天特地登门感谢。 苗吉被缠得心烦，却不好使强硬方法离开，简直有些生无可恋。 而彼时，严渡也闻着味儿开着车，来到了这个小区。看见这样的豪车，小区门卫直接就给他放了行。严渡便顺利地混进了这个洋溢着平淡生活气息的小区。 这几天下了雨，天气凉爽。午后时间，许多吃饱了消食的老头老太太正在小区里遛弯儿。 严渡坐在车里，胸腔震动，发出了普通人很难听到的一种特殊声音，只见一群王八从他车上爬下去，比动物园训练过的猴子还要听话，整整齐齐爬到了一栋居民楼下。 于是小区居民就见证了一场……奇蹟？ 「诶老王老王你快看，那边黑乎乎的一大群是啥？」 「好像是活的什么，还在动吶……」 人们走近了一看，居然是一群个个有洗脸盆那么大的甲鱼！ 国人最迷信大补之物，这么大的甲鱼在他们眼中简直堪比一地黄金。可是为什么这里有一地黄金呢？这就很值得大惊小怪了。 「你们看，这些甲鱼好像在排什么字形？」 「还真是！肯定是专门受过训练的。」 「这是什么字啊，我瞅瞅，又……寸……不……哎嘿，是对不起！居然是对不起！」 楼下的老头老太太全炸了锅，这么新奇的热闹可不多见，议论声很快惊动了其他楼里的人，好多年轻人打开窗户往下望，这就更直观了，用甲鱼拼成三个大大的「对不起」，后面还紧跟一个感嘆号！ 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拍照，微博微信一条龙分享！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史上最强阵法！」 「今日份的快乐源泉~」 「这他妈是我见过最养生的道歉方式了，别致！有排面！哈哈哈哈哈」 「我家楼下发生的一幕，哄女朋友吗？我竟分不清这是骂人还是道歉，不知是哪位凭本事单身的兄台干的。」 苗吉把龙相鸣家里的地址留给了这家人，终于得以脱身，等到了底楼，还不等他走出居民楼，只是不经意地往外面一瞥，他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对不起！ 不起！ 起！ 第8章 不记得我 苗吉的眼神都放空了。 他用肉垫想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苗吉左右一瞅，旁边没人，监控也是死角，嗖一下变回猫形，跳上窗户，从居民楼斜侧勐地窜了出去。 严渡还一直耐心等着苗吉出来，不料一只黑白喵风一样掠过他的车窗，与他擦肩而过，严渡当即打转方向盘，一个平地漂移调转车头，勐踩油门：「苗吉，你听我解释！」 黑白猫跑得两只耳朵都成了飞机耳，撒开四爪没命狂奔，仿佛慢一步就会被什么沙雕病毒沾染上。 逗比你好，逗比再见！本喵不陪你丢这个人！ 严渡发现这价值千万的豪车在市区里居然毫无卵用……他要是下车跑步，还能以妖力冲刺一把，可要是再被爆出什么「严渡丧心病狂当街抓捕喵星人」之类的新闻，苗吉大概就真的再也不会鸟他了。 严渡只能在车中伸出尔康手，眼睁睁看着黑白喵的身影在视线里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无踪。 苗吉半点都没停顿，一口气到了龙相鸣家门口才停下来，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多少年没有过这种逃命的感觉了……平时都是他追别的妖怪，哪想还有被撵得满世界乱窜的一天。 真是邪性得很！ 苗吉平息了一下心情，跳上去拍了门铃。 结果是龙相鸣家里的保姆来开门，苗吉才知道龙相鸣不在家，她说老龙去妖管局开会了。 苗吉又转道去了妖管局，今天是周末，开会肯定是有什么紧急事件。 这时王八道歉阵的照片在微博上被大量转发，大家习惯性哈哈哈哈哈，有趣的事情太多，大多数其实也就是一笑而过，但这事儿在北方妖王这里是过不去了，这辈子都过不去。 妖王大人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气得直蹬腿儿。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看眼要背过气去，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派手下去把这些不争气的子子孙孙找回来，因为苗吉和严渡跑掉之后，小区居民眼看着一地宝贝甲鱼没要人，欢欢喜喜捡回去炖汤了。 王八们变不得人形，还不敢贸然使用妖气，只怕惊扰普通人接下来会被收拾得更惨，眼看着要被下锅，妖王大人派来的手下神不知鬼不觉把王八挨家挨户偷走。王八离奇蒸发的事情又在朋友圈小火了一把。 这事儿成功让妖王一家子喜获妖界年度笑柄第一的宝座，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苗吉跳过两棵老桂花树，落在妖管局大院里，立即变回了人形。 小吴一看见他，像见到了亲人一般。苗吉不在这两天，他们喵队的几个人日子可不好过，那几个天师天天挤兑他们，说你们的喵大队要小鱼干不要你们了。 「挠死他们！」 苗吉出了名的护短，虽然在妖管局里不得人心，但几个队员却是很粘他的。小吴是个人类，因为妖管局并非铁板一块，人类和妖怪成员隐隐分成了两派，时常暗中较劲。龙相鸣这样分配，是不想两头越来越难以融合。 第17页 小吴怕苗吉真的去怼人，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把话题转移开了。 苗吉的下巴朝会议室扬了扬：「里面在讨论什么？」 小吴的级别还不具备参加这种会议的资格，但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清楚的，他答道：「南方那边最近不是暴雨连发吗，据说是有妖怪作祟，好像是我们这边曾经抓捕过的，需要派个人去支援一下。」 「暴雨？什么妖怪引发的？」 「好像是化蛇。」 苗吉听到这个名字，忽然若有所思，这化蛇乃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神兽，虽只得寥寥几笔，却道出了化蛇的天性，它能召唤洪水，哪里有它，哪里就会江河漫天。 这暴雨正是洪水的前奏，苗吉想起的，是那个被偷袭的雨夜。会不会就是化蛇呢？ 百年前，苗吉曾捉住过一条四处召唤洪流的化蛇，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苗吉没有说话，以往这种案子都是他首当其冲，这次开会都没有通知他，越想就越觉得不能再待在那条人鱼身边。 过了一会儿，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人员陆续出来，楚威行色匆匆，这次的任务应该是分配给了他的队，看样子是即刻就要出发。 可是看见苗吉居然回来局里，他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这不是喵大队吗，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去给明星当保镖了？真是大出风头！可喜可贺！」 小吴在心里边骂娘。这个楚威老是和他们队长过不去！前几天还不就是他请局里的人去看了严渡的新片，才会导致苗吉接手这个任务。楚威在人类修士中天赋颇高，可来了妖管局处处被苗吉压一头，就处处喜欢和苗吉过不去。 苗吉哪里能听这种阴阳怪气的话，他上下瞅了楚威两眼：「听你这口气，可算是腌渍入味了啊。」 「你！苗吉——」楚威一听此话，简直怒不可遏，耳朵里仿佛喷出了两道有形的气体出来。 去年楚威抓捕某个游湖中作怪的水猴子，被那群狡诈的精怪戏耍，在下水道里困了好几天，偏偏是苗吉把他捞出来的，狼狈的样子都被死对头给看见了，楚威更不肯给苗吉好脸。 苗吉嘴巴也是巨毒，给楚威起了个下水道腌肉的外号，隔三差五就提一提，这可是楚威的死穴，一戳一个准儿。 小吴差点在旁边笑出声，眼看二人要掐起来，赶紧过去打岔：「喵队喵队，局长叫你进去呢！」 楚威那边，队友也在催他出发。 苗吉与楚威互瞪一眼，错身而过，纷纷冷哼出声。 苗吉一进会议室，龙相鸣从他的神色就可以断定，八成是在严渡那里受了什么刺激。龙相鸣尬笑着抹了抹头，又落下几根宝贵的毛髮……。 「苗吉啊，坐。」 苗吉心里别扭极了，本来一路上都在想着一定要推了监管严渡的任务，必须的，肯定的，马上就推掉！可是坐在局长面前，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哑了火，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在妖管局这些年，出生入死的案子经手不知多少，从未有过推辞和退缩。结果现在倒好……我一只猫，因为摆不平一条鱼，就跟小孩儿闹情绪一样，跑到家长面前来告状。 传出去我还有脸做猫？ 尤其是龙相鸣还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俨然把他当成了一个任性的孩子。 苗吉把椅子转过来坐，双手搭在椅背上。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弄清楚，除了严渡以外，他想知道其他人鱼的歌声是不是都有安抚魔气的作用，这个能力自然是多多益善。 既然龙相鸣以前是住在海里的，又是严渡家的邻居，肯定还认识其他人鱼，苗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严渡的父母怎么不上岸？就这么放任他在陆地上折腾吗？」 龙相鸣不知道苗吉怎么突然委婉起来了，难道是想把严渡扔回海里去？ 龙相鸣解释：「人鱼是不可能随随便便上岸的，他们无法自由地化出双腿。强行来到岸上会死。」 苗吉十分不忿：「那严渡怎么还不死？」 「……」龙相鸣眼皮跳了跳：「这小子应该是在岸上有心上人吧？」 苗吉以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龙相鸣，「你是童话看多了吗？」 「瞧你说的。」龙相鸣不知道怎么和苗吉解释这个：「你可以去看看严渡演的那个鲛人血，就跟那里头讲的差不多，除非认定的那个人在岸上，他们才能上岸。严渡的父母都是人鱼，他们肯定不能上来。」 龙相鸣昨晚还带着夫人去电影院里看了这部片子，老实说他觉得拍得还真是怪好看的…… 「是哪个这么倒霉被他认定了？」苗吉对这种肉麻的设定真是无语了。 龙相鸣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在崑崙总部做考核，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严渡觉醒了召唤风暴的能力，被送去马里亚纳海沟隔离起来，哎……」当时严渡的妈妈差点难受死，天天哭，鲛人堕泪成珠，于是那姑娘逢人就大把大把送珍珠，还说什么哭都哭了，大家别客气，随便拿。现在龙夫人的衣帽间里还有好几大箱子珍珠。 苗吉听着就觉得……这怎么一家子都不太靠谱的感觉。 「做鱼没意思，连猫都不惦记我……」严渡颓废地靠在吧檯上，手肘边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子。 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他又问道：「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第18页 经纪人图波，助理安安，甚至还有沈幕，全都摆了摆头，表示不知道。 这已经不知道是严渡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看他们摇头否定，严渡身上嗖嗖散发冷气，咔一下……手里的杯子冻了起来，连带着整个吧檯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沈幕很为难地看着杯子里的冰坨坨，嘆了口气：「你的骚操作未免也太多了点，追求对象不能正常一点？」 「可是他根本不记得我！」 苗吉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了他的血，那时候发生的事，也只有他还记得，他不仅记得，而且歷歷在目。 当时他被困于魔龙腹中，几乎快要死去。 冷，饿，孤独，以及无尽的绝望。 他甚至能听到父母在到处寻找他，仿佛就在咫尺之外，可就是到不了，看不见。 或许是出现幻觉了吧，那幻觉愈演愈烈，愈发真实、美好。 当苗吉出现的时候，就好像一缕光照进了他的世界。 严渡看着他为自己挡下了一道攻击，身受重伤，这缕光渐渐地快要熄灭，严渡用自己的血饲餵他，可是苗吉如死了一般，他抱着气息微弱的苗吉，焦急，愤怒，自责，这些黑暗的情绪达到顶峰，点燃了海妖血脉中的毁灭欲。 风暴席捲了整片海域，他的力量觉醒了，他带着苗吉冲破了龙腹，而风暴则整整三个日夜不曾停歇。 他们奇蹟般地活了下来。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父母发现严渡的力量总是没有任何预兆地释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控制，风暴随时随地都可能袭来，任何接近他的事物都被风暴吞噬。 那力量毁天灭地，具有惊人的破坏力，海中的生物频繁遭殃，有一次差点连父母也被吞噬。 严渡因此被遣送到了那个荒无人烟的深渊，没有同伴，没有亲人，没有任何交流，自己孤独的在马里亚纳海沟与失控的力量对抗了快十年，那段日子里，严渡可以感应到苗吉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鲛人血指引着他，总有一天，他会循着这股执念，来到他的身边。 「可他根本不记得我！！！」这次严渡是用吼出来的。 旁边三个陪酒的都被他给震了一下，酒精使严渡的眼眸变成了一种妖异的深蓝，像一簇冷色的火焰，很少有这种时候，你能从他散发的黑暗气息中想起，这傢伙是个会吃人的海妖。 突然觉得还是那个总是搞事的沙雕比较可爱…… 严渡好不容易控制住力量来到岸上，可他发现苗吉忘了他，也不是失忆那种忘法，而是苗吉当时昏迷，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过什么，他的大概印象就是在海里救过一条小鲛人，和他办过的其他案子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严渡曾经暗戳戳制造过几次偶遇，都被残忍无视了…… 图波他们忽然理解严渡为什么这么作了，一个人在马里亚纳海沟待了十年，没有人教他，也没有人告诉他，喜欢一个人该怎么表达，于是就像个中二男生一样，喜欢就非要惹一下对方，就是要撩闲，要引起他的注意。 所谓花样作死，实力讨嫌。 第9章 你不要走 龙相鸣讲完，苗吉才知道那条人鱼原来还有这样的经歷，心里没由来的感觉怪怪的。 龙相鸣多老奸巨猾啊，看苗吉表情有松动，赶紧把台阶准备好。 「算了，不说他了。你专程来局里是有什么事吗？」 苗吉的眼神就四处乱飘：「呃，也没什么事……就是回来看看小吴他们。」 既然没有人鱼可以上岸，那就将就一下咯？ 雨夜偷袭摆明了有人想用他体内的魔气做文章，一次没得手，未必就会善罢甘休，这和打架还不一样，跟那晚一样打赢了也容易中招。至少在严渡身边，可以多加一重保险。 对，就是将就一下。 就是回来看小吴。 苗吉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哼，我不回来看看，什么时候被挤兑去扫厕所都不知道。」然后开始数落起龙相鸣和稀泥，对内部矛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表示让楚威记着，下次有危险可别指望自己去救他云云。 时间来到了深夜，又是这座散发着清冷光辉的别墅。 图波和助理安安把被迫听了一肚子牢骚的沈幕送走，又死乞白赖地抬着烂醉如泥的严渡，像抛尸一样扔进了后花园的露天游泳池里。得亏他们也是妖怪，有一把子怪力，不然还抬不动这么一大只。 严渡飘在水里，悲伤逆流成鱼塘。 安安去收拾被低温冻裂的酒杯吧檯等烂摊子，图波得回自己家去，刚从别墅出来，冷不防在一片漆黑中看见苗吉，差点吓得土拨鼠叫。 图波不可置信地问道：「回回回回回……您回来了？」 苗吉挑眉：「怎么，我不能来吗？」 图波擦汗：「怎么会呢，您里边儿请。」 图波是真的觉得苗吉既然走了，肯定不会再回来。毕竟能忍受严渡的妖怪，除了他自己，那可真是不多见。 苗吉闻见图波身上有一股酒味儿，而后院隐隐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难道是这帮人在开派对庆祝把我气走了？ 「他在后头？」苗吉问。 图波勐点头。 苗吉说：「你走吧。」 他也不进门，直接就绕到后院。越是走近，院子里的光芒闪烁越是缤纷绚烂，苗吉以为是有彩灯之类的东西，结果在离游泳池还有三米远的时候，苗吉就傻眼了。 第19页 那是严渡正在变色，确切地说，是严渡的尾巴正在变色。 巨大的鱼尾像变色龙一样，把赤橙黄绿青蓝紫挨个变一回。倒是还没有发光那么雷人的功能，但是游泳池的底部是开着灯的，灯光映衬着色彩，造成了一种霓虹的效果。 果然是曾经的杀马特啊…… 苗吉还以为他小时候的尾巴是染出来的，没想到居然能够自己变，一下子被惊讶到了。 他在池边蹲下来，愣愣地看了许久，才发现严渡其实不是清醒着的，他好像睡着了一样，随波逐流地漂在水里，然后从忧郁蓝，变成伤心灰，最后彻底沉到了池底。 游泳池再怎么大，也不是大海，当背部接触到池底的时候，严渡睁开了眼睛。水波折射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满月，他扭头，看见熟悉的背影正在离他远去。 「喵喵，你不要走！」 苗吉停下脚步，听见背后响起哗哗的水声。 「我、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嗝！」严渡迷迷煳煳趴在泳池边，一边说话还一边打酒嗝，显然是酒还没醒，说话都还带着大舌头的感觉，「对不……」 严渡的脑子还能勉强转弯，想到这三个字可能已经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他又重新思考了一下措辞。 他边想边从池边出熘下去，又不死心地蹦上来：「再给我一次机会，别离开我！」 苗吉转身看着这条大醉鱼：「监管令撤销之前，我当然会一直看着你。」 严渡一喜，在水中勐地一个翻滚，水流被搅动出旋涡来。 「那你监管我一辈子吧——」 哗啦一声，变回银色的大尾巴在水面上高高扬起，又轰一声打在水面上。 苗吉抬手遮挡，然而还是被飞起的大水花溅了一身，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在池边驻足看着严渡撒欢。 在苗吉少有的空闲时间里，有一个消遣方式是去大佛寺看那里的锦鲤，并非贪图吃鱼，苗吉只是喜欢静静地看着那些鱼在水里无忧无虑地畅游。 他还喜欢在电视上看海洋纪录片，日晒雨淋的科考队长年累月地在海上追踪鲸与海豚，当辽阔而平静的海面上浮现出嬉戏的海中巨兽时，他们由衷的欢唿与喜悦。 那种震撼隔着屏幕只能靠猜测，苗吉觉得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严渡的鱼尾要比变成双腿的时候长得多，流线型的尾巴上隐现强有力的肌肉，它足足有三米那么长，扇形的尾鳍有一米那么宽，从水中扬起的时候，气势十足，挑起的水幕像瀑布般顺着鱼尾倾泻下来，银鳞透过晶莹的水花，闪耀出惊心动魄的美丽光泽。 这可比去海洋馆看动物表演要奢侈不知多少倍。 苗吉干脆变成了猫，目不转睛看着泳池中的华丽表演，严渡的尾巴在哪里，猫的脑袋就转向哪一边，鱼尾沉沉浮浮，猫脑袋就跟着一点一点。 安安听到动静，在房子里远远往这边一瞧，也是弄不懂这一幕为何显得如此和谐宁静，明明刚刚还要死要活的。 严渡好像不知疲倦一样在水里浪得飞起。 苗吉好容易看够了，干脆就蹲在椅子上开始舔爪子洗脸，这回轮到严渡眼巴巴看着他了。 月亮隐入云层，夜渐渐深了。 苗吉双爪农民揣，团在椅子上睡着了，严渡也在水中安静下来，就紧贴着苗吉那边的池壁躺着。 安安一个人独享整栋别墅。 到了下半夜，苗吉忽然睁开了眼睛，轻轻巧巧地跳下椅子，小跑着进了别墅。 严渡悄悄把眼睛露出水面，看着猫屁股远去，又依依不捨沉进了水里。 苗吉变回人形，先从楼下的房间开始，一间间巡视，终于在三层的起居室里面，找到了严渡的卧室。 因为有专门的生活助理，房间打理得很整洁。 「咳……」苗吉拿出一张搜查令拍在桌上，然后开始不客气地翻箱倒柜，他打开柜门，以为只是一个壁橱，不料里面是一个比苗吉整个家还要大的衣帽间，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时装，连鞋子也有一个四层的梯形摆架。 苗吉抽开一个个抽屉，里面是各式手錶，颜色各异的领带，钻石袖口，纯金或纯银的领带夹。还有戒指，墨镜，帽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没有他想找的。 苗吉几乎要翻白眼，眸光一转，忽然看到梳妆檯上有一个白色的椭圆形物体。 苗吉拿起来一看，淡淡的妖气流转在他掌心，苗吉把这颗东西探查了一番，发现这是一枚死胎蛋，而且还是一枚龙蛋。这令他想起当年的魔龙，那是一头在孕期死去的龙，因为无法孕育龙崽而执念不散，死后还在四处为腹中的蛋寻找养料。 后来那魔龙只有龙魂被其他修士联手镇压，尸身则被风暴绞得支离破碎，而那腹中的蛋也不知所踪，没想到竟被严渡一直保留着。 苗吉把蛋放下，又在抽屉中发现一个小号的保险箱，稍微鼓捣了一下，苗吉就打开了保险箱，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刚开始是一些严渡和父母在水中的合影。旁边是用笔手写的评语：「索尼大法好！」 合影的背景是美丽的珊瑚礁，或者山一样大堆的珍珠、金币、古代陶瓷。 除了这家子颜值过高，以及有点二以外，似乎和岸上的幸福家庭没什么区别。 苗吉一页页翻过去，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第20页 他看见了自己，从各个角度拍摄的他的背影、侧面，甚至是发顶。各个时间段下，在执行不同任务的他。 有的照片中，苗吉正走向妖管局的大门——评语：「屁股好翘！」 有的照片中，苗吉正在追赶妖怪，照片煳得一批——评语：「煳也煳得这么可爱！」 苗吉正在摔打一只入室行窃的黄鼠狼精——评语：「今天也是可爱的一天！」 苗吉在街头打了个哈欠——「路过他的身边，看也没看我一眼qaq」 一只黑白猫在小区的绿化树上练爪子——「想撸猫！」 黑白猫在夜晚归家，聚焦打在猫屁屁一黑一白的蛋蛋上——「双.色.球福利彩开奖了！！！」 苗吉啪地一声把相册合上，很好，非常好，这条鱼果然一直在跟踪他。 苗吉简直想冲出去把泳池里的严渡捞出来烤了，可是他想了想，又按捺住了这个念头。先不忙戳穿他，看看他能装到什么程度，能装到几时。就静静地看着他演戏，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苗吉又翻找了一遍，再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随便找了一间卧房躺下。 可是眼睛一闭上，脑子里就是那些偷拍画面。 气得苗吉狂砸枕头。 第二天早上醒来，苗吉还没想好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就收到一封龙相鸣转发过来的邮件。 而原始发件人，署名是：国家妖怪管理委员会公关部：走近科学办事处。 关于艺人严渡未能按照相关法规隐藏妖怪身份，引起舆论动盪，造成民众恐慌的处理办法如下： 令其一周之内参加公众活动进行澄清，并在节目中直观地将「游泳比奥运会冠军快」「腿部存在可疑鳞片」「捕鱼达人」「体力稳如狗」等事件进行针对性反转，打消大众疑虑。 苗吉一行行看下来，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些屁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你不是游泳比奥运冠军快吗？好的，那你就在镜头前专门输一次！」 「你不是捕鱼达人吗？那你就表演一次荒野求生不能，以示上一次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苗吉好想大吼一声，你们是傻逼吗！！！你们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但是他想了一下，大家私下里都管那个着名的节目叫做《走近·此地无银·科学》，这简直太符合他们一贯的办事方针了。 果然不一会儿，图波就拿着一则突如其来的通告找上门来，说是相关部门特地为严渡安排了一期真人秀。 是时候去表演一下脱裤子放屁了。 第10章 恐成谐星 并没有真的脑抽到让严渡上《走近科学》的地步，刻意成这样，观众是会哭的。 但它是妖管委的官方栏目，其他的下属级电视台有义务配合它进行「弘扬科学精神，破除封建迷信」的宣传教育工作，而台本则是上面早就设计好的，发下来后，下面的电视台只能照办。 严渡拿到这份台本的时候，整条鱼就陷入了深深的焦虑。 「这肯定会崩人设吧？我要是成了谐星，苗吉会不会嫌弃我？」 图波：「你放心吧，你在喵队长那里已经是个谐星了，而且他本来也很嫌弃你。」 严渡的眼中杀意迸射，大清早的，图波又被灭口好几次。 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人设这回事，坐在保姆车上的时候，严渡就开始装了起来，全程深沉、内敛、低调、优雅。 苗吉就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装到半路，严渡终于装不下去了。 「你的微信能给我一个吗？以后我们就是长期的协作关系了，没有联繫方式挺不方便的。」 苗吉：「没微信。」 严渡：「电话号码也行。」 苗吉眉头一蹙，可是心里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看严渡这个尿性，这个监管令不知几时才能撤销，于是便道：「你说吧，我给你打过来。」 严渡念了自己的私人号，苗吉打过去，挂断，存了他的名字。 严渡心里美滋滋，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给苗吉打电话发简讯了。苗吉坐在后他的后座，一下子扫到严渡的屏幕，看见他给自己的备註是三个字：我的猫。 当场满身煞气。 司机在前排顿感嵴背生寒，手一抖，差点把车开到天桥下面去。 他们下午要赶到真人秀的拍摄地，但是上午严渡还有另外一个工作，那就是去拍摄一下《鲛人血》的花絮。但凡电影上映阶段，总是会放出一些有意思的花絮来满足观众的好奇心。但是之前放出的花絮不合格，影片里还能说是特效，可是花絮里严渡拖着长长的鱼尾在水中自如穿梭，这比电影本身还过分。 这次要拍摄的花絮，就是「人鱼尾巴」的穿戴过程。 这个倒是简单，之前道具组已经花大价钱打造好了一套逼真而华丽的鱼尾，奈何一开拍严渡就怒斥他们是多此一举，非要真身上阵，这鱼尾搁置在仓库里，这下还是派上用场了。 苗吉走在满是绿幕的摄影棚里，图波已经从严渡经纪人这个身份剥离出来，俨然成了跟着领导视察的狗腿子。一路尾随在苗吉身后为他介绍各种专业设备。 苗吉不屑道：「哼，公司，你们的公司就是这样运营的。他是老闆你们就让他为所欲为，是不是他想吃个人，你们也会去给他抓来啊？」 第21页 图波满头大汗，心中叫苦不迭，心道我们这些小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又一边痛骂资本主义恶臭。谁让严渡才是发工资的人呢。 苗吉也不知道这破电影是如何过审的，突然产生了联想，「你们是不是买通了广电总局？」 图波感觉膝盖发软。 这次的拍摄主要突出一个「假」，严渡在化妆团队的帮助下穿上了假尾巴，心里充盈着报復社会的怒气，这种劣质的人造物品，僵硬又丑陋，怎么能和他华丽而强大的尾巴相提并论！这简直是对一条人鱼的侮辱！ 苗吉看严渡满脸的不忿，于是向他走了过来。 严渡赶紧拍拍尾巴：「造价一千万的尾巴，这么昂贵的服饰才配得上我尊贵的身份，排面！」 为了我家猫，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花絮拍摄自然少不了女主的戏份，参演该片的当红小花张如黛被紧急叫到了摄影棚，补拍这个见鬼的花絮。 张如黛也是妖怪，一只孔雀精。她凭藉出色的外形，还有超高的情商，在娱乐圈一直混得不错。 此时穿上戏服，她规规矩矩来给苗吉问了好。 张如黛生怕这次被严渡给连累了，被妖管局给盯上，又找到图波商量怎么凸显严渡是在「演」人鱼。 然后她灵机一动，来到严渡面前，假装与他对戏，然后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严渡的尾巴。 严渡：「……」 苗吉眼神示意他不要动，严渡脸上立马洋溢出「不疼，一点都不疼」的喜悦表情。 踩，随便踩，不就是一千万吗？我家最多的就是钱。 张如黛身为一只母孔雀，尾巴和秃子也没什么区别，她最是讨厌这些雄性炫耀花枝招展的尾巴，当初拍摄《鲛人血》的时候她就受够严渡了，于是抓紧时间公报私仇。 拍摄完毕后，严渡就开始借题发挥：「苗吉，我的腿被踩肿了……」 其实他哪有这么脆弱，在海里的时候狂风巨浪也是家常便饭，一只小孔雀而已，就算在他腿上跳芭蕾，也不一定能伤到他一根腿毛，所以……这是撒娇，这是赤果果的撒娇！！！ 安安简直没眼看，把脸紧贴着车窗，一心只看路边风景。 苗吉正在捧着手机看上面发的台本，他一脸冷漠地问道：「所以你想干什么？」 严渡又不着痕迹地朝苗吉挪过去一点：「吹一吹揉一揉没准就没那么疼……」 苗吉火速从行李箱中掏出一把电吹风出来：「拿去吹，别客气。」 严渡：「……谢谢，你对我真好。」 司机想笑又不敢笑，手一抖，差点把车开进护城河里。 接下来要参加的真人秀，是一档以户外冒险为主题的真人秀，名字就叫《跟我去冒险》，除了固定的六人之外，每期还会邀请时下热门的一些明星艺人做嘉宾。 严渡这次就是来做嘉宾的。 节目组那边，图波早就派人过去进行接洽了，流程什么的都有台本，又是参加过一回的，这对严渡来说完全是轻车熟路。 为了节目快速进行录制，免得严渡在路上耽搁时间，整个节目组都搬到了他所在的城市，看似劳民伤财，其实电视台都乐疯了。 严渡先前参加这档节目的时候，咖位还不及现在。鲛人血进行宣传期间，他们就向严渡发出过邀请，奈何严渡价格太高，现在……因为那个不知名的有关部门按头喝水，严渡的团队谈价格的时候做了很大的让步。 而且网上现在都在因为这个事情起闹，收视率第一已经安排上了，没准会让稍显疲软的节目又攀上一个高峰，为了吃下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让他们把严渡当祖宗伺候都没问题。 严渡和苗吉抵达了市中心的体育馆，游泳区域已经进行了清空，为节目组预留一整天的拍摄时间。 节目组的常驻嘉宾里，就有那个奥运冠军…… 周潼熙其实退役已经好几年了，因为外形条件不错，性格又讨喜，拥有了一批迷妹迷弟，所以有向娱乐圈发展的趋势。只是娱乐素养比起真正的艺人到底要差一些些，至今为止的代表作，也只有《跟我去冒险》这档节目，而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游泳运动员这个身份。 周潼熙大概也没想到，他因为在奥运会上杀出重围，声名鹊起。如今眼看走在煳的边缘，却因为在节目游泳惨败给普通人而再次翻红……所以说这个人生啊…… 还不到三十岁的周潼熙眼中，忽然透露出些许沧桑。 其他人见到严渡，眼神就更是微妙得不行。 这期节目居然引起了台长的高度重视，临行前他们还被叫去开了会，大家都清楚严渡这次可能触及了某些底线，但是又没有人敢于言明到底是哪根线，他们都是普通人，越是似是而非，心里就不免多想。 难不成严渡真的是一条人鱼？ 严渡和张如黛来了录制现场后，节目即刻开始拍摄，大家见面先是一通嘻嘻哈哈，每个人都具备搞笑功底，各种笑料层出不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透着一股貌合神离，迷之尴尬。 主持人出生的名嘴孟晋欢很快就把话题带到了这次的主题上——比赛游泳。 苗吉扶额，这个梗是没完了！ 「诶，上一次严渡来我们节目，也是比赛游泳对不对，一晃过去快两年了，我们都很怀念当时的感觉。大家想看什么，我们都懂得！所以我们这次也来游泳好不好！」 第22页 众人齐声说好，响起一波欢唿声。 比赛开始前，苗吉把严渡关在更衣室进行警告。 「就算这是录制的节目，你也要给我一遍过！你要是敢比周潼熙游得快，我就宰了你！你要是输得很刻意，我也宰了你！不许让摄制组的人起疑，听到没有？」 严渡脖子上的毛巾被拽住，他眉眼低垂，好似与身高差巨大的恋人接吻前的迁就一样，把头低了下去。 「好的，我答应你。」 他身上只穿着一条泳裤，身体线条紧贴着苗吉。 严渡不废话，不嘴贱，反而让苗吉感到有些无措：「快走！」他好似心慌一样，一把将严渡推出更衣室。 严渡被诟病的从来不是他的演技，恰恰相反，他的演技很好，台词功底是公认的一流水准。他的声音一响起，便能立即将观众代入角色。 严渡先前被称之为票房毒药，不是因为他片子烂，而是艺术片占多数，其中还有一些是带有实验性质的，叙事性不强，甚至内核非常晦涩的片子。透着一种尔等凡人不配欣赏的孤高与逼格。 于是观众让他扑街扑得一脸血。 这次主演商业大制作，算得上是众望所归。 而他平时装得也很入戏，此时演这么一个小小的真人秀，根本不在话下。 严渡赤身走进到室内游泳馆，顿时引得一片欢唿，饶是娱乐圈美好的肉.体多不胜数，可是那种非人生物的气场，与妖魅一般的完美，还是可以一再地刷新惊艷程度。 他站在池边做热身，既不为别人的唿声表现出分毫自得，也没有刻意避开谁的目光，好像只是在认真参与比赛。 这次的比赛规则，先是进行单人游泳计时，不过这个时候游得快并没有用，后面还要抽籤分组，若是和体育辣鸡，甚至是旱鸭子分到一组，那游得再快也可能是白搭。 先比实力，再比运气，到时候营造落差感就很熘了。 届时最快的一组将在接下来的户外生存比赛中得到一些奖励，而最慢的则会被惩罚。 除了严渡、张如黛、周潼熙，对节目有着凝聚性作用的名嘴孟晋欢以外，节目里还有另外四个人，分别是风头正劲的小鲜肉顾亚晨，老牌视帝李奕冬，以及专门负责用自己的挫来衬托其他人的搞笑担当陈明嘉…… 还有最后一个人，以大嘴巴着称的综艺女王周静娴：「我不会游泳怎么办啊，能不能发我一个游泳圈……」 众人纷纷对其进行劝退。 陈明嘉：「严渡是人鱼好不好，让我们和鱼比游泳，节目组是不是也太残忍了点！」 这是台本中就有的词，是专门说出来破梗的，不能让观众觉得你对此讳莫如深。 「就是啊，这里还有一位奥运会冠军，不公平不公平。」 一通例行的打闹以后，节目组表示让严渡和周潼熙的腿上都绑上两公斤的沙袋，比赛才正式开始。 先是进行了一波狗刨的，还有套在游泳圈里原地打转的，一群人在池子里笑翻过去。 而当严渡投入水中，世界好像跟着平静下来，他的泳姿优美，双臂前伸时，蝴蝶骨周围的背肌动态一览无余，带着勃发的力量感，真如游鱼入水，脚踝上的负重好像并没有给他增添什么负担，他飞快的划水，身体破浪前行，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阻力。 苗吉看出来严渡是在全速前进，但是他同时也悄然控制着水流，每当身体前进，水流就会将他的身体往后沖刷，肉眼根本看不出来。这样不会像在故意游得很慢，又能在实际上慢很多。 最后，严渡冲破关卡，触到了计时板。 比周潼熙慢了那么一丢丢，排在了第二名…… 严渡喘息着摇头，好像对自己的发挥很不满意。 接着进行抽籤，严渡毫无意外的抽中了一个最慢的搭档——百米泳池用了五分钟才划到终点的周静娴。 狠狠被拽住后腿，喜迎接下来的惩罚。 节目组分成四队人马，朝着这次的目的地，一座孤独耸立于海上的小岛进发。 赢得第一名的坐着豪华游艇，第二名是专业人员驾驶的翻船，第三名则是水上摩托。 总之都很拉风。 唯有严渡和周静娴……坐着一艘当地渔民淘汰的渔船，在柴油机轰隆隆的噪音和震动中，远远落在后面。 「这根本就不是渔船吧？这明明是水用拖拉机。」 它不仅慢，它还丑。严渡因为坐着这种和颜值严重不符的船只，感到生理性的不适……而最后不适也没有了，因为它还抛锚…… 严渡悽惨地看着远处和摄制组坐在一艘游艇上的苗吉，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他妈再也不搞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鸭！ 第11章 被困岛上 当前面三队人马先赶到小岛后，可以在岸边的四个礼物中进行选择，里面有摄制组准备好的一些东西，生存必备的工具，或者是现成的方便食品，大家根据自己的分析，挑选一份对自己最有利的。 严渡眼睁睁看着他们拿走了有价值的东西，只给他留下一小碗该死的面包虫，可自己离岸边还差得远，于是就忍不住偷偷用海浪推动船只靠岸，来一个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然而苗吉始终还对「我的猫」这个备註耿耿于怀，于是冷笑着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简讯给严渡。 第23页 我的猫：「不许在镜头前用妖力，否则格杀勿论！」 猫都是超级记仇的我跟你讲！ 严渡看见简讯后，一下子心花怒放，这可是苗吉第一次主动联络自己！这么具有歷史意义的一刻，怎么能装作没看见。 于是严渡冲着辽阔的海洋邪魅一笑，十分干练地挽起袖子，操起船桨，开始疯狂划水！ 不能累，不能狼狈，不能沮丧，严渡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吭哧吭哧划船。 周静娴在船头笑得差点跌进海里淹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偶像包袱是不是有一万吨那么重……」 严渡：「……」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严渡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就是这么绅士，就是这么深沉如海！ 但这艘破船大概有它自己的思想，它丝毫不畏惧这个掌握着全海洋命脉的男人，一点不像那些随时可以被轻易继承的千亿沉船，它不理会他的强势霸道，倔强地在离岸边只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打起了转…… 航拍组高空俯拍，周静娴槓铃般的笑声甚至盖过了直升机的噪音。 多部摄像机对这一画面进行了如实记录，观众朋友们快看吶！严渡根本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强大，什么随意操纵风暴，什么瞬息之间将巨大的海船倾覆，统统纯属虚构！ 严渡其实连一只小渔船都摆不平呢，看看他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看现在寸步难行的窘境，这是多么科学，多么严谨，多么和谐的一幕！ 最后到底是怎么到达岸上的，当事人严渡表示不愿意提起这段不堪回首的经歷。 这次的节目因为准备匆忙，鲛人血又已经开始上映了，说是为期两天两夜的海岛生存比赛，其实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全部的人员需要在这天把所有的项目过一遍，再由后期剪辑成两天。 加上后面还需要放几天预告，节目的后期制作时间也要抓紧才行，不能让观众觉得这是为了强行解释某件事而特地录制的，而是要有一种这期节目很正常，是在出事前就早早拍好的感觉。 可惜事与愿违。 苗吉跳到岸上，岛上的天空忽然划过一丝阴翳，他抬头细看，天空只是一片笼统的灰暗，仿佛要下雨一样。 在海岛上集合完毕，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傍晚，只够拍摄一部分吃晚饭的镜头。 摄制组像打发路边野狗一样，扔过来三条手指长的海鱼。按照台本上所写，这就是严渡和周静娴明天一天的战利品，充分显示了海洋母亲有多不待见严渡。 现在提前拍下来，和明天糟糕的捕鱼画面剪接在一起，就是完整而悽惨的一天了。 严渡处理小鱼内脏的时候，总是背对着摄像头，那背影，委屈得像个一米九的孩子。 望着烟燻火燎的篝火堆，严渡与周静娴无言呆坐，不曾注意火焰大了起来，分分钟把小鱼烤成了黑炭。 另外三个队拿着品种丰富的海鲜，对他们投来了唏嘘的目光。 孟晋欢：「严渡是不是上次来节目里把幸运值用光了？」 张如黛：「是他强行冒充海的儿子，激怒了海洋之神吧……」 陈明嘉：「节目里终于出现比我更惨的人了，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啊哈哈哈！」 严渡在逆境中仍旧保持着云淡风轻，他把黑炭扒开，用木棍剔出一丝只有葵瓜子那么大的雪白鱼肉，递到了周静娴面前，「来，女士优先。」 周静娴擦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挽住严渡的胳膊：「你真是太爷们儿了！如果咱俩能活着离开这个岛，我一定嫁给你。」 严渡：「请自重，我是名花有主的。」 苗吉捂住了眼睛，简直不忍直视这些神经病，他忽然有些同情严渡的父母，这种智障真人秀播出去，他们还怎么在海里做鱼。 全是智障，妖管委的公关部是智障，在这里全程监视严渡的自己也是智障。 周静娴习惯性地为了节目效果，说完那句话，冷不防看见苗吉黑着脸从旁边走过，顿时想起这人可能真是严渡的cp，不然怎么寸步不离地跟着严渡，看犯人一样看着严渡。 镜头一关，周静娴赶紧跑过去找苗吉告罪。 她那种「我懂的」眼神，差点让苗吉憋出内伤，他怀疑自己这辈子都跟那傢伙撇不清了，真的好气！ 苗吉觉得以往执行的所有任务都没有如此煎熬过，他好想快点拍摄完毕，结束这个愚蠢的监管令。 接下来，整个摄制组也没有休息时间，他们需要拍摄一些夜景，还有嘉宾们睡觉的样子。虽然只是睡觉，可是要做出是两晚上的样子，细节总归是要摆弄一下的。 其实这个小岛并不是什么荒岛，上面还有一个不大的渔村，一座座木质民居透着质朴与可爱，因为上次节目大火，这里俨然成了旅游风景区一样的存在。 四个队分别找地方住下，渔民们对他们的再次光临表示十分欢迎，就跟见了财神一样。 进了安排好的民居，睡觉的部分开始拍摄，苗吉心想睡个觉严渡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就在隔壁闭目养神，不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苗吉打开窗户往外看，浪潮的声响远远传来，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吹拂。他把手伸出去接了几滴雨水，凑近鼻子嗅了嗅。 一些类人的吟叫若有似无地响起来，混合着风雨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 第24页 关上了窗户，外面的雨声却越来越大，竟是一场没有预告的暴风雨。 严渡背对着机位，盖着被子躺下来，耳朵却留意着隔壁的动静，他听到苗吉开门出去了。因为外面的雨来得突兀，这让严渡怎么也放不下心，想出去吧，又碍于正在拍摄，于是他暗戳戳地打起了摄像机的主意。 半分钟后，工作人员们叫苦不迭，全都围着突然出故障的摄像机一筹莫展。 「怎么突然就罢工了？刚刚还好好的啊，大哥我求你了大哥，你可别这个时候掉链子！」 大家七嘴八舌，严渡什么时候从屋子里熘了出去，他们都不知道。 苗吉在屋后的山包上看见了几个佝偻的敏捷身影，他攀着树正要爬上山包，听到严渡在身后唿喊，他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严渡追了上来。 「是那晚上的几只东西吗？」 那些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玩意儿。这突如其来的降雨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那个雨夜。因为留下来安抚魔气爆发的苗吉，严渡当时放任那几只东西跑掉，但是他记住了它们的特徵。 严渡问道：「是不是长得有点像猴子。」 大雨瓢泼，几乎不给人留下唿吸的余地，整个世界也像浸透在了白噪音当中。但是严渡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清晰地传到了苗吉的耳朵里。苗吉扭头看着他：「你认识那些东西？」 严渡仿佛并不在意苗吉对自己的怀疑，他十分坦然：「我们鲛人也是山海经里记载的物种啊，所以那破书我还特地读过一些——「严渡也望向那些从高处窥探的精怪，回忆着雨夜里在苗吉的窗外看见的几个身影，念道：「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禺就是猴子的意思对不对？」 苗吉转身登上了泥泞的山坡，但并不阻止严渡跟在身后。 声势浩大的降雨很快就让地面的水分趋于饱和，土壤无法吸附的多余降水形成一股股水流，沖刷着山体。 如果真的引发大水，下面那些房子肯定要遭殃。苗吉知道，它们的目的，肯定还是自己。 那晚差点被暗算，还没有找到正主，一直让苗吉心里很不舒服。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这些东西，问个究竟，可是他担心这只是声东击西，他和严渡倒不怕什么，但是下面那些普通人死了可就死了。 这些妖物好像特别怕苗吉，那晚也能看出来它们的战斗力不高，这次更是不肯正面刚，畏畏缩缩现个身，又消失在远处，在它们的吟叫声中，雨水一点也没有止息的意思，反而有更大的趋势。 山石开始滑坡，成滩地往下流淌。 苗吉身上亮起莹白的妖气。 「别别别……」严渡按住苗吉的肩膀：「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吗？我来好不好？」 苗吉看着他，不知道这条鱼在岸上还能使出什么花招，严渡看他默许，右手前伸，雨水沖刷在他长出蹼膜的手上，上面竟然冒出丝丝寒气，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骤然降温，冷气侵袭，只听咔擦一声，接触到他掌心的雨水突然变成了一根根冰箭，轰然坠落。 扑哧扑哧，利器穿透身体的声音接连响起。 那挑衅一样的吟叫变成了哀鸣，有什么东西团成一团从山坡滚落。地上落满了手指粗的冰锥，在苗吉的脚边围了一圈，唯独没有落在他身上。他一脚踏碎冰箭，向那些滚下山崖的妖物追去。 与此同时，海面上也在涨潮，许多岸上的船只，包括摄制组乘坐的水上交通工具都被淹没进去，在起伏的海面上飘摇不定，发动机响起砰砰砰的声音，好像被什么力量压缩，突然拧绞成了一坨废铁，一条蛇状的身影游出游艇，又爬向下一辆渔船发动机。 苗吉在山下逮住了受伤的妖物，正如严渡所说，这些类灵长类生物，既不像人，又比猴子更怪异，四个耳朵，唿声如人一般，但是又无法开口说话。 它们在苗吉手中干嚎，却回答不出他的问题。 长右，哪里有它们，哪里就会引发大水。这种类型的精怪，不允许擅自离开栖息地，妖管局将它们严格管控起来。而它们虽然会带来灾祸，却不允许随意杀害，因为它们不像普通妖怪那样是修炼成精，而是天生地养的灵物。 可是不杀死的话，这里的雨势是不会停的，这样下去，大水迟早会淹没整个小岛。 苗吉把几只半死的猴子扔到了严渡怀里。 严渡非常纠结地看着长右的毛脸：「……」为什么这么丑的生物要和我们鲛人一起记载于山海经！ 苗吉拨通了的电话：「喂，小吴，你去我住的小区看看，旁边那栋404的住户鸣……」 嘟嘟嘟—— 通话突然中断，屏幕上的信号格显示为零，看来今晚是铁了心不让他们离开这个岛了。 「不好了，不好了……」安安在民居里找了一圈都没有严渡的身影，好容易在山后发现了苗吉和严渡的踪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们奔过来：「喵队长，游艇和渔船全都坏了，我们走不掉了怎么办？水位涨了好多，老闆！是不是你在玩水！」 第12章 反覆横摔 小吴捏着电话，手心开始出汗，他反覆拨打苗吉的手机，可是都没有办法接通。 刚刚的通话那样仓促，噪音轰鸣，显然不是什么太平环境，那边肯定出事了。 小吴仔细回忆苗吉的话，404，明？冥？还是鸣什么来着？他一边想，一边火急火燎地朝苗吉所住的小区赶去。那里全是些穷凶极恶的妖怪，他一个法力低微的人类，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第25页 与此同时，楚威也正在山野间奔波。他负责查探的南方暴雨连发案已经告一段落，这些城市的水患正在慢慢解除，但是那个造成洪灾的罪魁祸首却跑了！ 楚威追寻化蛇踪迹已经三天不曾停歇，途径几个省市，兜兜转转，饭都顾不上吃，全是跟自己较着一股劲儿。 这次是苗吉去了那个大明星身边，局长才把这个任务派发给自己，要是办砸了不知道有多丢脸，楚威想到届时不定被苗吉怎么毒舌，胃里就一阵抽搐。 据说这条化蛇曾在百年前闹过水患，因为被苗吉抓住关押起来，放出来后蛰伏了一阵子，如今又开始四处作祟。 楚威恨这些死性不改的妖怪，又想到一只猫都能抓到化蛇这等上古神兽，我凭什么抓不住？ 想到这里，脚下缩地成寸，楚威跑得更快了。结果差点没剎住车，一头栽进海里。 浪涛声声，水位持续走高，百年未被触及过的海岸警戒线，居然在今晚被淹没了，已经到了有些人家的墙根儿下。而上面又不时传来轰轰轰的滑坡声，泥泞巨石崩落，击碎了脆弱的民居。 四面楚歌，岛上几乎没几个安全的地方。 苗吉让摄制组来到地势高的空旷处，又让张如黛和安安去挨家挨户把渔民从房子里劝出来，他俩是妖怪，这种情况总比摄制组的人更能派上用场。 节目监制和编导穿着雨衣站在泄洪一般的雨幕中，居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普通工作人员或许不知，但是他们隐隐明白苗吉与这次的拍摄任务是有某种联繫的，他在监督整个拍摄过程。 他们当然不敢惹上面的人。 又或许，只是被眼下的情况吓傻了，手机不是泡水就是没信号，直升机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起飞，船只也没有了，此处就是一座随时会沉默的孤岛。 天上掉的馅饼，哪是那么好吃的。严渡很可能不是正常人？这是不是什么灵异事件？这么反常的天气，台里让他们专门出来送死吗？ 如果出了什么事，这次台里会额外多给些抚恤金吧？ 可是不想死啊。 纷杂的念头闪过脑海，在崩溃之前，人总是心乱如麻的。 苗吉把一些危险地带的居民弄出房子，时间紧迫，不好多和他们解释，扛起来就跑，有的还是从床上拎出来的，被雨浇了才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经过村民的指引，还剩最后一家，那户人家就居住在山脚下面，三层的楼房已经被泥石流淹没了一节，大门打不开，跳楼又不敢，里面的人趴在窗户吓得大唿小叫。 苗吉几下爬上去，把这小夫妻俩弄出来，又听说老人还在里面，苗吉又復返一次。 恰在此时，疏松的山体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鹅卵石互相裹挟，撞击出的声音分贝竟是如此的惊人，沉重的泥泞滚滚而下，好像半座山都倾倒了过来，房子在大自然的重压下，比纸煳的还要不堪一击。 苗吉抱着老人从三楼窗户往下跳，在他脱身之时，窗户也瞬间垮塌。 可是来不及松口气，他正在往下坠落，斜刺里勐然袭来一道闪电般的身影，拦腰一口咬下。 那是一条人面豺身，背生双翼的蛇状生物。 是化蛇！ 苗吉不敢丢开手里的人，这个高度扔下去人不死也残，可是抱着人在空中，他没办法灵活闪避，正要被化蛇的血盆大口咬中，千钧一髮之际，严渡不知从何处飞扑过来，与化蛇撞在一处。 轰地一声，严渡硬生生把化蛇撞离了苗吉的方向，与它一起落在废墟之中，厮杀随即展开。 严渡在海中寻找妖怪的踪迹。幸而他没有逗留，一赶回来就碰到苗吉受袭，仿佛一下被触到了逆鳞。 捕猎时的利爪伸出来，那是能将大白鲨都撕碎的兇器，严渡一爪下去，化蛇背上的鲜血就喷出了一米多高。 化蛇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在剧烈的疼痛中，它的叫声更加悽厉，带着更强大的召唤之力，洪水应声涌来，四面八方，不留任何退路给他们。 严渡在暗夜中露出狞笑，水里还有他摆不平的事吗？ 苗吉落了地，三个呆若木鸡的普通人站在空地上，不知是在为今晚的飞来横祸震惊，还是在为苗吉的身手吃惊，他们的目光明明是看着远处人蛇搏斗的大片场面，可是眼神却是没有聚焦一样。 苗吉大吼：「跑啊！」 三个普通人才想起保命的事，跌跌撞撞地远离这个危险地带。 苗吉再回头，发现那喷涌的洪水居然生生凝固在半道上，保持着狂勐的势头，却不曾有一滴水冲破禁锢，看上去就像一面逼真的3d立体绘画墙。 化蛇不敢相信自己的天赋就这么被克制住了，起身欲飞，双翼却被严渡一把薅住，然后它经歷了此生以来最恐怖的一瞬间。 严渡使出秘技——反覆横摔！他提着巨大的蛇身，左一下右一下地摔打，蛇状的身体在他手里被舞动得虎虎生风。 让你咬我家猫！ 摔在地上，咣一下抽飞了一块石头。 让你暗算我家猫！ 又提起来，摔向另一边。打到了一面墙。 暴力如苗吉也惊呆了，这种秧歌队挥舞红绸带一样的打架方式，还是他平生仅见。 化蛇几下被摔成了一根巨大的软面条。 第26页 「……别打死了。」这种话一般都是小吴用来劝他的，苗吉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对别人说这话的时候。 「没死没死，我还没杀过人呢。」严渡见缝插针地宣示自己的清白：「也没杀过妖。」 「我说你杀过了？这么急着解释。」 「可是刚才安安说洪水是我引起的，你扭头就走了。」 「人命关天的时候，我不扭头就走，难道还留下来哄你不成？」 原来苗吉刚才不是在生他的气？严渡喜上眉梢，可以说是没脸没皮了：「那我哄你好了。」 严渡非常装逼地打了个响指，随着这个清脆的响指声，在牛顿的棺材板险些按不住的时候，凝固不动的大水慢慢在引力之下奔腾起来，只是它们不再四处乱沖，而是只流向严渡所指的方向，好像有一条隐形的河道约束着水流。它们甚至能绕开房屋，秋毫无犯地奔入远处的大海。 泥石流严渡没有办法操控，对付雨水能力也有限，但是当纯粹的水汇集到一处，就是他的王国了。严渡甚至能在水中玩出各种炫目的花样。 「喵喵你快看。」 苗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水面时而凸起游鱼形状的水团，时而有海豚状的浪花跃出水面，还有勐虎咆哮的浪头在张牙舞爪一番后，又重新崩落到水流中。 「你够了！」苗吉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玩这些，他都不知道哪一面才是严渡真正的样子，是这个没心没肺的他，还是刚刚那个像野兽一样扑杀化蛇的他。 苗吉心里被疑问占据，居然没有发觉严渡对自己的称唿很不对劲。 化蛇被仍在了地上，这上古妖物不是那么容易被武力打死的，苗吉蹲下来的时候，化蛇就睁开了眼睛。 「那晚偷袭我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要那样做？」苗吉知道但凡被捉住的妖怪，肯定都对他怀恨在心，但是为什么要故意激发他体内的魔气？那样对化蛇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让更多妖怪跟着陪葬而已。 「为什么？」化蛇的头昂起来，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使得它的人面无比狰狞：「这种问题你也问得出口？这世间的道理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在没有人类的时候，妖怪也不曾被分成三六九等，为什么对他们有利的，就是祥瑞，是吉兆。对他有害的，就是凶兽，就是原罪？」 它们也不过是生来就如此，而拥有引发灾祸能力的妖兽，又何止化蛇和长右。 自从有了人类之后，它们这些所谓的凶兽就反覆被镇压，被驱逐，不得安生。 「我们何错之有！凭什么要被人类管束？」 苗吉才不讲什么大道理，他直言道：「因为你没本事！」 化蛇几乎气绝，区区一只猫妖！还不就是仗着捡来的白虎之息横行霸道，若不是如此，它之前又怎会败在他的手下，在妖管局的监牢里受了整整百年的刑罚！ 「你体内的魔气不也是人类所赐吗？你为什么拼命压制着它，因为你知道一旦魔气爆发，人类同样视你为灾患！」化蛇的怒气上涌，那些奔流入海的洪水愈发汹涌，滔滔不绝。 「这就是你的目的？因为不能适应这个世界，所以就想毁掉一切。「苗吉看着高昂的蛇头，用刀鞘强行摁着它低下来。「说的好听，什么三六九等，你不就是想为所欲为，却又没那个能力吗？专挑弱的下手，不服就去把妖管局淹了啊，满世界乱窜什么？」 「我是想将你引到南方一举杀死，没想到妖管局不派你任务，居然让你陪着一群人在这里演闹剧，真是丢了妖怪的脸！！！」 苗吉刚刚被深挖痛处都面不改色，这下子却有些不淡定了。 化蛇知道苗吉不会杀自己，杀了它会导致天地灵气失衡，只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于是更加踩准了苗吉的怒点：「是妖管局不信任你了吧！」 「喵喵，不要听他的……」严渡拉住苗吉的手，站在他的身后，胸腔震动，发出细微而温柔的低音：「这种东西不值得你动手。」 化蛇盯着严渡，忽然停止了挑衅，只要它不死，这里的雨就一直不会停歇，这条人鱼虽然能操纵水流，但是水的总量不会减少，这个小岛迟早还是要被淹没。 苗吉稍微闭了一会儿眼睛，此刻睁开来，胸臆中已经平静许多。他没有再与化蛇进行口舌之争，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化蛇身上，免得它跑掉。 被当成板凳的化蛇：「……」 嫉妒使严渡的表情变得扭曲：「……不如坐我身上。」 「闭嘴！」苗吉好像在等待什么，倾盆大雨还在下，如果他们不是妖怪的话，根本就听不见其他声音。 严渡在废墟中找到一把破伞，打算给苗吉撑上，可是忽然间，好像有什么磐石相击的声音从远空传来，化蛇忽然警惕起来。 苗吉在雨中露出一个冷笑，然后把小拇指抵着唇边，吹响了一个口哨。 化蛇震惊地回头望着背上的苗吉，他在唿唤什么？ 不，那个声音，难不成是……鸣蛇？鸣鸣鸣鸣蛇…… 第13章 迟早喜欢 化蛇目露惊骇，鸣蛇的属性——见则天下大旱，赤地千里。恰恰与它相剋！！！ 它趴在苗吉身下一个哆嗦，起身想跑，可是苗吉死死摁住了它。 第27页 正在此时，一只背上长着两对翅膀的大蛇飞到了岛上，在小吴的惊叫声中，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果然就是鸣蛇。 大蛇口吐人言：「喵队长，听说你找我。」 鸣蛇早年间也是有前科的，造成过某省三年滴雨未下的光辉战绩，于是出狱后被妖管局扔到了苗吉所在的小区，成为了他的倒霉邻居中的一员。 今晚被小吴找上门，可小吴说不清是来干嘛，只说是情况紧急，刻不容缓，鸣蛇载着小吴飞到此处，也是一路上都在猜测。 但是话还没问完，鸣蛇就看见了地上趴着的化蛇，二蛇相遇，仿佛水与火不能相容，立时做出迎战的姿态。 一个能引发洪流，一个可以引起旱灾，双方的属性註定了他们是天敌一般的关系。 苗吉拉着严渡站到旁边去，那两只属性相剋的大蛇顿时在地上搏杀起来。 化蛇发出叱唿，洪流滚滚而来。 鸣蛇四翼狂扇，好似煽起了股股热流，它羽翼周围的空气都像沙漠中的高温天一样变得扭曲，热流风浪很快蔓延小岛，雨水不断被热浪蒸发，到处都冒着白烟，整个岛上在瞬息之间变得犹如仙境一般，云山雾罩，朦胧一片。 鸣蛇占了上风，压制住了化蛇的属性，慢慢的，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竟然真的干涸下去。 其实都是实力相当的上古妖物，但是化蛇因为之前已经被严渡摧残一番，战斗力远远不如鸣蛇，很快败下阵来。 鸣蛇见机用身体缠绕上去，与化蛇扭成一股，高温炙烤下，化蛇满地打滚，咒骂不断。 「苗吉！你好卑鄙！」 「你不是说不喜欢受到人类管束吗？正好和老鸣搭个伴儿，互相抵消，不旱不涝。」苗吉击掌，像个强行拉郎的cp党一样，眼冒绿光：「这不就是天赐的缘分！」 鸣蛇好像受到了什么启发，将化蛇缠得更紧。因为能引发旱灾，鸣蛇平时被限制出行，很少在外面露面，其实都是被迫宅着，如果能有个中和他属性的化蛇一起，没准以后就能自由一些。 化蛇热得发疯，拼命想引来更多水流，结果鸣蛇用脖子蹭了蹭化蛇的身体：「小傢伙，水真多……」 一句话就让画风陡变…… 「为什么突然污了起来！！！」小吴刚刚被鸣蛇搭载着飞了那么远，正晕头转向的，结果鸣蛇和化蛇打着打着，居然打出了开车的效果，他不得不拾起吐槽大业了：「你们这些天敌都有个天敌应有的态度好不好！」 这註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漫长到快要凌晨的时候，楚威才找到一艘渔船，央求着渔民将他载到对岸去。 结果到了小岛上，就看见了被鸣蛇缠得生无可恋的化蛇。 奔波多日都没办法抓住的化蛇，居然被这种方法摆平了，楚威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要崩塌。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解题新思路…… 「苗吉！！！」 苗吉此时正在安抚那些吓傻了的渔民，这么多人的记忆模煳可不是随手就能解决的，大家都一脸惊恐地追问今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妖怪，他们会不会死云云…… 小吴在一旁耐心解释，可是渔民们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现场闹得不可开交，苗吉打算把他们送回安全的民居里，分批进行记忆模煳，一转头看见了楚威。 苗吉说：「啊，你来的正好，这个案件不是你负责的吗？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苗吉虽然号称办案狂魔，但他也不是哪里的劳模，争着抢着要办别人的案子，况且他本来也不喜欢这种琐碎的善后任务，楚威这个正主又到了现场，自己就没必要再多管闲事了。 楚威恶狠狠地瞪着苗吉：「你！你耍我！」 「你当我是雷锋？还要逗你开心。再来晚一点，你就可以看到整个岛上都摆满了被泡发的尸首！」 楚威哑口无言，只是耿着脖子站在路中间不肯让开，苗吉经过他的身旁，闯到了他的肩膀，他也愣愣地站在原地，反正就是特别想不开。 可苗吉也想不开啊，化蛇说的那些话让他整晚上都闷闷不乐。自己一个人跑到海边，仰躺在渔船上望着将亮未亮的天空发呆。 严渡很快也来到了海边，雨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泛着微微的鱼肚白与日出的橘红，而苗吉就在这海天一线之间，仿佛触手可及。 严渡多年的愿望，就是能在海上看到一只猫。 他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投入了海中。游到了渔船的边缘。 「喵喵。」 「再敢这样叫我，你就别想再上岸来了。」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吧，喵喵。」严渡绕着渔船游动：「摄制组已经安置好了，是和我小吴亲自抹除的记忆，等他们再睡一会儿，醒过来后，昨晚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雨夜了。」 苗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安置好了，除了山脚下那家的房子毁了，其他的都没有大问题，水泡了可以晾干，多亏你，没有人受伤。至于岛上的东西，顶多就是暴风雨大了点，海边的人应该都见惯了。」 苗吉知道没问题了，又没耐心听这些。 严渡问：「你不开心？」 苗吉不说话。 确实如化蛇所说，如果他体内魔气失控，人类也会将他除之而后快吧？ 第28页 那么自己到底在眷恋什么呢？ 他还是只懵懂小妖的时候被人类诱骗，才会有那些痛苦的经歷，可同样是因为人类相救，他才能活到现在。 那个老和尚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无论是下山超度亡魂，还是斩妖除魔，都会带着苗吉。苗吉跟着他经歷人情冷暖，看尽世态炎凉。有时候也在除妖的时候搭把手，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了守护，习惯了奔波。 虽然如此，苗吉却从没想过要融入人类中去，因为他本是不该留在这里的。只可惜那道门一关上，他也无处可去了。 只有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苗吉才会有一些纠结。 他忽然对严渡说：「唱首歌来听吧。」 严渡笑起来，他悄悄解开了岸边的绳索，推着渔船慢慢往水更深的地方飘。 在晃晃悠悠的海浪中，鲛人的歌声仿佛召唤出了日出，清冽，刺目，唿应着海面的粼粼波光，交织出了无比动人的一刻。 严渡很认真的看着苗吉：「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但是如果很难找，需要很多很多时间去找的话，就让我陪你一起找吧。」 苗吉斜眼看严渡，这傢伙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事情？ 但是严渡刚刚那么奋不顾身冲出来，不可否认，就是严渡救了他，苗吉搞不懂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接近自己，但是他知道严渡没有恶意。至今为止苗吉感受到了他的烦人，感受到了他的二，但是却不曾感受到他有恶意。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苗吉反而搞不懂他。 「你刚才救了我，该怎么谢你？」苗吉不喜欢欠人情。 「你也救过我啊，这不是应该的吗？」严渡的眼神近乎虔诚：「非要谢的话，就让我陪着你吧。」 苗吉无语地躺下去，简直是莫名其妙。 不过严渡这么一打岔，苗吉倒是没那么纠结了，因为苗吉忽然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严渡说话的时候，歌声居然没有停止！ 苗吉非常惊诧，这是什么西洋把戏？ 严渡用得意把刚才的那点小失落掩盖过去：「我可是自带bug的男人！」 苗吉信他才有鬼，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个无聊的问题：「你真的不会唱人类的歌？」 「真的。」严渡说。 「为什么？这不是唱得挺好？」 「你觉得我唱得好？」严渡顺杆子就上，这还是苗吉第一次夸奖他！ 苗吉白他一眼：「我问你问题，你扯那么远干什么。」 「好吧，其实是因为人鱼歌声有特殊的发声器官，」严渡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就在这里，靠近心脏的地方，是心里的声音。而人类是用嗓子里的声带说话的，不是同一个地方，所以人类的歌谣我不太会唱。而说话的时候，也不耽误我用这里发声，我是不是很厉害！」 「原来如此。」苗吉总算明白台本上为什么非要有严渡唱歌的情节，按照这个神逻辑来说，就是唱歌太差的肯定不是真人鱼。说起来也是，他也想像不出有这样动人歌声的严渡唱歌跑调是什么样子。 「你想听听吗？」严渡兴奋地问道。其实他对人类那些骚话连篇的情歌非常感兴趣。 苗吉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错了，居然有点好奇：「那……你唱一段？」 「好啊！」严渡围着渔船转圈，苗吉可以透过海水看见他的尾巴要疯狂摇摆，他还先清了清嗓子，然后深唿吸—— 接下来，苗吉就受到了鬼畜般的精神污染。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 「滚！」 苗吉一把摁住严渡的脸，直接把他的脑袋摁到了水里，海面上不断咕噜咕噜冒出泡泡来。 「想咕噜咕噜……就能……」严渡不屈不挠地想要浮出来：「就能咕噜噜噜……」 苗吉心好累，这个傢伙正经不过三秒！ 严渡仰着头，在水里吐出的气泡打在苗吉的手心，造成了微痒的感觉，苗吉还以为严渡舔了他，触电一样缩回来。 严渡一脸无辜地浮出水面：「你不喜欢吗？要不你点一首？」 「不听，滚。」 严渡自顾自地又唱了一首：「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苗吉已经无力了，不是说是混血，又逼格又洋气吗？怎么全特么是土味！而且是真的跑调…… 虽然也没有到刺耳的地步，毕竟他的声音底子在那里，但是几乎每一个字都不在调上，听得浑身不得劲，像被人强行挠了痒痒。 「别唱了！」 人鱼非常鸡贼地游到了远处，居然开始了土味大串烧：「逐梦演艺圈圈圈圈圈圈……」 他拖着华丽的鱼尾，迎着日出跳到海面上，「燃烧我的卡路里！」 苗吉无语问苍天……想杀鱼怎么办？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我今天非宰了你！」 噗通，苗吉跳到了海里，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严渡给传染了，当反应过来和一条鱼比赛游泳有多愚蠢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远处的海域逼近了他们，苗吉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严渡游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发出与刚才的人鱼歌声不尽相同的一种声音，这时更像一种号令与指挥。 于是苗吉就看着一个庞然大物游到自己脚下，他甚至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大傢伙斑驳的背部，一头大翅鲸，这竟然是一头大翅鲸！ 第29页 鲸鱼慢慢上浮，顶起苗吉的脚，把苗吉驮出水面。 苗吉坐在大翅鲸宽阔如岛屿一样的背部，全然忘记了自己下水的目的是什么。 接着严渡好像又发出了某种指令，大翅鲸像个尽忠职守的使者一样，驮着苗吉在海中畅游起来。 「它它它……它游起来了！」苗吉满面激动地轻抚大翅鲸的背部，在它的前行中，海风迎面吹拂，苗吉骤然变回了原型，小小的一只猫咪坐在大大的鲸鱼上面，让自己的每一根猫毛都在风中自由地颤抖。 严渡：「你喜欢它吗？」 苗吉：「喵！」 严渡：「那你喜欢我吗？」 苗吉：「……」 严渡：「迟早会喜欢的。」 鲸鱼唿吸喷起几米高的水柱，像水做的烟花，绽放在猫咪碧绿的眼中，即使被淋成了落汤猫，苗吉还是好生欢喜，这就是他只在电视上仰望过的大鲸鱼呀。 这一刻苗吉抛开了所有的枷锁，感到前所未有地开怀，以及自由。 严渡与大翅鲸齐头并进，银白的尾巴变成了澎湃的火红，与天边的烈日交相辉映。 第14章 住在一起 被大雨肆掠的小岛虽然没有什么伤亡，可是已经不太适合拍摄真人秀了，节目组那边向上面汇报，最后不得不换了一个地方拍摄，这次就没再出什么么蛾子，只是那些蛋疼的情节要重新再演一遍。 这次的氛围比上一次要僵硬许多，小岛之夜的相关记忆可以掩盖过去，但是情绪是消除不掉的，摄制组的所有人，包括嘉宾在内，每一个普通人都被当时的情况吓傻了，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早上醒来，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疑虑、茫然。节目中的每一个面部特写，都可以做成强颜欢笑的表情包…… 苗吉：「你们确定这样的节目可以让观众信服吗！不会适得其反吗！」 公关部：「不管他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苗吉冲着电话比了个中指。 拍完真人秀以后，苗吉和严渡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化蛇归案，虽然不是苗吉负责的，但是这个事情与他有关，算是当事人之一，所以他专门去了妖管局做汇报。 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化蛇表示只要不把他和鸣蛇关在一处，他什么都招，什么都认。 龙相鸣对苗吉说道：「那化蛇可真是恨透你了，大概是从上次出狱就在策划怎么报復你，那夜偷袭用的妖血，是用邪术炼制的，有一条，就是必须从活着的妖怪身上放血，放到死为止，方可炼出饱含怨煞之气的血。」 苗吉撇撇嘴，这种玩意儿，无论在人类还是妖怪中间，都是灾患，还自以为没了人类定义，他就成什么祥瑞了，傻逼。 「化蛇是瞅准了你和那个老王八发生冲突的当口儿才偷袭的，是想混淆视听，让人误以为是北方妖王干的。」龙相鸣就笑：「不过你仇人确实多，想偷袭你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你以后还是小心行事吧。」 说起偷袭，苗吉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房子呢？修好了没？」 「呃，这个嘛……」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天天给报销的话，我一直住酒店也没关系。」 龙相鸣赶紧摆摆手：「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我觉得原先那个房子条件太差，一直让你住那里我也是于心不忍。」 苗吉一听这话，立即用警惕地目光看着龙相鸣，一般这种老滑头说这种话的时候，肯定又是在算计什么。 果然龙相鸣就开始打哈哈：「你看严渡那别墅多好，不如你就搬去一块儿住吧。」 苗吉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也不是特别针对严渡，反正就是不喜欢和别人住一块儿。 「我这也是方便你执行任务啊，你想，严渡是明星，有时候工作日夜颠倒，让你严密监视他，如果分开住，他上哪儿还得专程通知你，路上来回都够了。而且你这几天跟着他拍真人秀，就住他隔壁，酒店大楼其实也是一整栋房子嘛，这和住在一个别墅里有区别吗？」 真是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可苗吉临走的时候，还是醒过味儿来。 「龙秃子，你是不是被严渡那傢伙收买了？还是你欠了他家的钱？」 苗吉顺着桌子就爬了过去，一把揪住龙相鸣的领子。 「别没大没小的啊！你这样可是要被开除的我的跟你说——哎哎，假髮还我！！！」 苗吉气鼓鼓地离开妖管局，可是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忽然有点精神恍惚，他往接待处看了一眼，那边正有上访的妖怪在和工作人员扯皮： 「你们没有房产证，怎么能证明河是你们的河？」 「人类也不能证明河是他们的河啊？说填就填了，我们以后住哪儿？」 「那小区里不是有喷泉和景观湖吗？」 「……」 苗吉听了一耳朵，一句没听进去，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接待处后面的白墙上，他看见了一个很新奇的东西，好多面红彤彤金灿灿的锦旗！ 【人民好猫苗吉同志：英勇无畏、热心为民，公正执法、破案神速】 【执法为民一生正气，维护正义两袖清风】 【喵喵喵喵，汪汪汪汪】 【除灾不分昼夜，助人真正精神】 第30页 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苗吉感觉自己被社会主义的飓风吹了一脸，而且好像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直感觉脸上躁得慌。这时楚威正好从外面进来，也猝不及防被这许多标语闪瞎了狗眼，好像每一个字都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脸，昭示着他此次任务的失败，并且又是败在苗吉手里。 看见楚威的脸黑得和锅底似的，苗吉也是有些贱格，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就高兴起来了。他精神抖擞地从楚威身旁经过。 最后苗吉还是向金钱势力低了头，他回去看过，房子倒是早就修补完好，可是屋里浸了水，地板墙面都发霉了，而且因为那妖血挥发过后，虽然已经失去效用，可房间里就是一股子怪味儿。 苗吉没多少行李，就收拾了一个小箱子。等他提着箱子来到严渡家的时候，这边果然早已把客房准备好了。 严渡没有太过喜形于色，老老实实把他往客房带：「只有楼上有卧室，卧室外面还有起居室，你就把它当自己家的客厅，不会一打开卧室门就看见我。」他突然变得很有自知之明，生怕苗吉一个不高兴就不乐意住了。 苗吉问他：「是你送的锦旗吧？」 严渡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点了一下头。 「怎么还有个喵喵喵汪汪汪？」 「那晚你不光救了人，还有渔民家里的猫和狗啊。」 苗吉总是能被他惊奇到，他上下扫了严渡几眼：「你怎么这么多馊点子？」 严渡吸了吸鼻子：「馊吗？不馊吧？」他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那些渔民确实非常感激你，他们的记忆被抹掉之前，都还在一个劲找你，我只是代表群众的心声，向我们尊敬的人民公僕致以最诚挚的感激。」 苗吉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严渡忽然降低了说话声音，悄悄问道：「话说，黑猫警长是以你为原型的吗？」 「……滚。」苗吉进了客卧，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虽然吃了闭门羹吧，但是因为这个「滚」字比以往来得轻，轻得简直堪称温柔，严渡进行了一番四捨五入，认定这就是打情骂俏了！ 苗吉进房间参观了一下，他看得很小心，生怕又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这担心好像有点多余了，严渡这次没有进行画蛇添足，装修风格是欧式的，但并不是很冷感的那种欧式，处处透着温馨与舒适，还有一些贴心的小摆设，三步就有一座，五步就能一躺，到处都是柔软蓬松的毛垫和懒人沙发。 卧室也是精緻整洁，家的氛围比酒店好，舒适度又比原先住的房子好。苗吉还算满意。 苗吉试着在床上坐了一下，结果床面晃荡个不停，掀开被子一按，竟然是传说中的水床！ 苗吉使劲在上面颠了两下，起起伏伏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坐在大翅鲸嵴背上的感觉，脸上便染上了几分笑意。 忽然，他看见阳台上有一个很小清新的花盆，而花盆里，很不清新地种着一珠猫薄荷。 所以严渡果然还是严渡。 这种预料之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其实苗吉还是天真了，要不是图波劝着，严渡本来是想把花园里花花草草全都铲掉，种上几亩地的猫薄荷。 图波说：「你见过什么正经追求者是用满地春.药示爱的？这要是个姑娘，你不挨俩耳光算我输！」 严渡听后非常不服气，他一脸正义地斥责自己的经纪人：「这怎么能和春……那个啥类比，这顶多相当于酒精之类的，对，就是猫咪的红酒！淫者见淫！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经纪人，你被开除了！」 图波：「骚不过你！告辞！」 说是那样说，最后还是只送了一小盆小小的猫薄荷，小心翼翼中透露着一丝贼心不死。 苗吉只是觉得太过傻气了，因为他自打成精以后就再没磕过药，不过这一抹绿放在阳台上倒是并不碍眼，就没去管他。 严渡感觉自己总结出了一点心得，只要把握好那个度，苗吉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生气的。 当天晚上，苗吉没有因为猫薄荷而兴奋起来，严渡倒是因为睡在苗吉隔壁，兴奋得一夜都没怎么睡着。这进展顺利得他都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同居了！ 早上醒来，二人一起吃了煎鱼——连食谱也是相近的，突然get到了婚后的和谐生活！ 苗吉哪里想得到他内心戏这么多，他只惦记着正事，吃完了早饭，严渡去了深海娱乐，苗吉自然也要跟着，上回那两名失踪员工据说被找回来了，他得去看看。 结果那两个二愣子对他说：「我们……我们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现在的人类变得好奇怪，我们就、就逃回山里待着去了。官老爷，我们没犯事儿吧，找我们回来有什么吩咐啊？」 两个妖怪居然还穿着古代的布衣，一边说话，一边手足无措地揉搓着衣服下摆，显然是在山里待得久了，不知道外面已经日新月异，变了一番天地。这种妖怪也是有的。之前说的是回老家探亲，只不过他们走得匆忙，妖管局就怀疑严渡把他俩吃掉了。这还真是…… 苗吉无话可说，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沈幕这两天都在往深海娱乐跑，不是来找严渡的，而是来找公司里的妖怪们取取材，找找创作灵感。毕竟凡是能成精的，肯定活得比人类久，见识也迥异于人类。这可是难得的好素材。 第31页 沈幕谈吐得宜，长得又好看，知道他是严渡新片的编剧，深海娱乐的员工对他也没什么隐瞒，大家都乐意和他说说自己的经歷，如果能被有幸改编成故事，出现在影视剧里，那就太风光啦。 午休时间里，小妖怪们正围着沈幕打转，但是沈幕忽然看见了苗吉的身影，他赶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气喘吁吁地叫住了苗吉。 「找我？」苗吉奇怪道，他看看严渡，严渡耸耸肩，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沈幕点头，严渡让他到里面来，三人一起进了电梯，沈幕才道：「是这样的苗队长，这个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向你谘询一下，我家里……好像闹鬼，你们妖管局管这种事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管这个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锦旗词语是从网上搜来的_(:3」∠)_ 这就住一块儿了，这对的进展从第一章 开始就坐火箭一样神速，所以这其实是一篇主要以感情线为主的小萌文，全篇大概十几万字吧。 其实鱼x猫的梗我2012年就想写了，当时还是构思的古代背景，小攻是一条痴汉逗比锦鲤2333，小受是纯黑的黑猫，后来不太热衷古代了，感觉人鱼会比较苏一些，就改成现在这样，算圆了我长久以来的心愿 我写的很开心（可能有点放飞过头了，显得攻特别沙雕orz），希望你们看得也开心呀~ 第15章 少儿频道 无论管还是不管，苗吉也得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幕说话也简略，还没出电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概括了一遍。 原来沈幕最近新买了一间公寓，可是搬进去以后里面就经常有各种奇怪的动静，还隔三差五就有东西不见，刚开始沈幕怀疑有贼，但主要是吃的东西总是从冰箱里消失，贼进门了怎么不拿点值钱的，偷吃的算怎么回事？ 如果是什么动物的话（当着苗吉的面沈幕没敢说是流浪猫），可门窗都是紧闭的，而且什么动物还能自己开冰箱？让物业查监控，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因为认识了深海娱乐里这么一帮非现实生物，沈幕很自然地就朝着灵异方面想了，经过他一阵子的观察，果然印证了这个猜想。某次他偷偷从卧室的门缝里往外瞧，居然看见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冰箱门自己打开，里面的肉食果蔬一样样往外飘，飘着飘着就没影儿了。 沈幕不怕妖怪，因为他们多是动物修炼成人，是有实体的，大多数还萌萌哒，但是鬼就不同了！ 其实他这两天泡在深海娱乐，真正的原因是……他不太敢待在家里。 温文尔雅中透露着一丝难堪，沈幕看了严渡一眼：「我正好有个新题材要给你看，就在我家里，能不能麻烦苗队长，顺道过去帮我看看？」 严渡却徵询苗吉的意见，仿佛苗吉才是老闆，而自己只是个跟班儿。 苗吉点了头，他也欣然应允。 两辆车一同驶入了沈幕家的小区，这里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新建的，住户还不是很多，清净雅致，又不失青春气息。这里的目标客户群，正是沈幕这样的单身贵族。看那几个造型优美的喷泉池子，就知道这里的房子价格不菲。 苗吉和严渡跟着沈幕来到家里，先在客厅里简单查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常，后来打开冰箱，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妖气。 「就是妖怪，看不到的话，可能是用了什么隐身的法术。」 沈幕一听此话，放心的同时不由有些失笑，问道：「那怎么办呢？」 苗吉言简意赅：「捉住，教训一下。」 他本来想叫个妖管局的人来这里跑一趟，严渡却说：「没事，我看本子还要一点时间，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苗吉白他一眼：「你这种大妖怪杵在这里，谁还上门？」 闻冰箱里那股妖气，明显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吃的都是用偷的，证明本事不大，胆子也小。严渡这种从来不收敛自己妖气的傢伙，小妖怪闻了肯定退避三舍。 两人只好假装从这里离开，走之前苗吉还把严渡残留的妖气用法术驱散，就好像对待黄鼠狼一样，味道散尽了，他们去了小区里，坐在车里等妖怪上门。 据沈幕说这妖怪大概是摸清了他的作息，因为他喜欢半夜码字，所以对方总是白天上门偷东西。现在正是白天，苗吉就让他假装在家里睡觉。 剧本拿出来被晾在一边，严渡一眼都没看过，这样静静地与苗吉独处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还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苗吉既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安静地盯着进入沈幕家的必经之路，偶尔眨眨眼睛，浓密的眼睫毛，甚至是脸上极其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和家里煳成一团的偷拍不是一个像素的。 这高清画面，居然让他生出了一些连挨揍的时候都没有过的紧张之感。 严渡突然有些后悔买了大别墅，如果只是住在普通的住宅，或者干脆就是小户型，他没准就可以如现在这般与苗吉凑近一些，距离感也少一些。除了苗吉打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好好触碰过苗吉呢。 二人都坐在后排座上，严渡欲盖弥彰地俯身去拿前座口袋里的东西，藉机向旁边挪了一点。 然后开始没话找话：「你吃妙鲜包吗？」 苗吉可知道这傢伙是把自己当成小猫咪了，不知道忍得多辛苦才没有在家里放逗猫棒和毛线球，他也纳闷：「……你为什么总是在犯二？」 第32页 严渡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是天生的吧？」 车里又安静下来，严渡就像个多动症一样，手脚无处安放。低头玩手机吧，又显得太疏离，于是他打开了车载电视，想活跃一下气氛。如果是爱情片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结果这破电视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开就是少儿频道，里面正在播放猫和老鼠…… 在激昂的交响乐中，汤姆火箭一样向杰瑞冲过去，一头撞进了狗窝里，整个猫吓得灵魂都出窍了。 严渡的灵魂也几乎要出窍，少儿频道想害我！ 他火急火燎地换了台，不料这少儿频道居然是一套又一套，连着好几个台都放这破玩意儿，好容易打到一个漫山遍野放羊的动画片，严渡立即做出陶醉观看的样子。 苗吉额角的青筋在暴跳，他正想赏这二货一个爆栗，前方忽然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非常模煳，竟然是半透明的，旁边有行人走过，毫无察觉，恐怕是隐身术不过关，勉强煳弄煳弄人类，骗同为妖怪的苗吉就有点不够格。 看来是兔子来撞树了。 半透明的身影慢慢靠近沈幕所在的那栋公寓，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变成了一个什么小小的爬虫，竟然从底下的门缝钻进了房子里。 苗吉下了车，严渡也跟上，苗吉让他隐藏好妖气，不然就不许跟着。 尾随到门口，二人就在门外听着，房子里很久都没动静，窗户那边倒是不断掉出西蓝花胡萝蔔和各种肉食罐头，把东西扔出来后，那贼把窗户都关好，再以刚才的方法，从门缝爬出来，可不就是门窗完好，不露痕迹么。 倒是个很有防范意识的小东西。 结果爬着爬着，就爬到了苗吉和严渡映照在地上的影子里。 小傢伙愣了一下，咔擦咔擦横着飞奔。 居然是一只指甲盖大的螃蟹！ 苗吉一边追一边问：「是不是你海里的小弟？」 严渡又猝不及防接了一口黑锅，立马叫屈：「那是淡水蟹好吗！」 一只小螃蟹哪有他们腿长步大，不被一脚踩死就好了，急吼吼变成人形后剎不住车，以头抢地连着好几个前滚翻，咣当一下撞在前面的路灯柱子上才停下，最后横在路边，两只眼睛还有蚊香圈圈在转。 ……这应该是苗吉办案以来抓住的最弱妖怪了。 三分钟后，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坐在沈幕家的客厅里，坐姿乖巧，双腿併拢，虽然极力挺直嵴背，可人却抽抽搭搭的，眼泪欲落未落的盈满眼眶，衬得那双乌熘熘的大眼睛愈发的水润，小模样瞧着很是可怜。 要么是真的碰上什么天大的委屈了，要么就是个戏精。 苗吉和严渡坐在另一个沙发上，一脸冷漠。 他们不是对少年冷漠，而是对沈幕冷漠，这个所谓的受害人，他正抽出大把大把的纸巾塞在少年怀里，「擦擦吧，别哭了……你怎么会……」看着少年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样子，沈幕居然说不出「贼」和「偷」这个字眼。 斟酌了片刻，他非常富有修辞技巧地问出一句：「你为什么悄悄来我家里？」 苗吉：还能是来你家里散步的吗！ 严渡：这个捉贼也要看脸的世界真是太正义了。 少年给出了一个非常朴实不做作的理由：「我肚子饿，没饭吃，还要养爸爸妈妈和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他眼睛红红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很不好惹的妖怪，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知道偷东西是错的，可是我的家被占了，除了偷东西，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苗吉挑了挑眉：「家被占了？」 少年嘤了一声。 沈幕问：「你家在哪里？」 少年指了指脚下的地板。 「诶？」 严渡和沈幕二脸懵逼，苗吉却想起一个细节，他看着少年：「说说怎么回事。」 少年觉得苗吉也没有刚才追人时那么可怕，还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极力收住哽咽，说起了自己偷东西的原由。 很简单，原来在沈幕住的这个小区建成之前，此处有一条河，名叫桐河，少年就是这条河里的一只小小河蟹。后来开发商扩建，桐河被填了，公寓在原来的河道上修建，河里的妖怪便全都无家可归了。 当时妖怪们也闹过，但是开发商都会请人看风水做局，有人类道士坐镇，河里都是些小妖，不敢，也没能力把这里怎么样。而且河都没了，闹也没用。 「这种事不该找妖管局吗？」 「其他妖怪去找过了，可是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让我们干脆住在小区的喷泉和景观湖里，可以顺便吃锦鲤饲料，还不会有人往里面倒垃圾……」 可是喷泉池边人来人往，他们不敢住，景观湖里倒是有些妖怪栖息，可是少年能住，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却不能住，里面那些胖锦鲤总是欺负他家螃蟹。 螃蟹的战斗力难道不该比锦鲤强一些吗，你这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长串，听起来很人多势众的样子，居然还能被欺负，三双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少年有些窘迫：「我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是普通螃蟹，他们没有成精。」 然后少年才说起自己成精的经歷，他是在某个满月之夜熘达到河岸上，遇上帝流浆才偶然成了精。 第33页 帝流浆也就是古书上常说的日月之精华，其实就是天地间的灵气，打个比方，就相当于空气中的水分子一样，而这帝流浆就是水分子凝聚成的小股雨水，比一点点捕捉空气中微弱的灵气要快速得多，但是帝流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尤其是近百年来灵气逐年下降，帝流浆几乎已经绝迹。 只能说这个小河蟹不是一般的运气好。 可是他开了灵智成了精怪，家里的其他螃蟹就没那么好运了。不过小河蟹没有抛弃家人，依旧与全家住在桐河里，保护它们不被河里的其他掠食者吃掉。 直到这次飞来横祸，人类的大铲车推平河岸，成吨的沙石夜以继日地倾倒在河中，他才带着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上岸逃命。然而他成精年月并不久远，没有人类社会生活的经验，只有老河蚌精传授的一点简单常识，别说住的地方了，填饱肚子都难。 去其他有河水的地方觅食需要走很远，他不敢离开家里人太远，怕它们遭遇不测，正好他某次夜里回到原来的河道，发现已经高楼林立，那处本是他家巢穴的地方，坐落的正是沈幕这间公寓。 「这就是你找准这只羊薅毛的原因？」 小河蟹对严渡说的梗似懂非懂，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还……还有因为，他看上去脾气很好。别的人我不敢偷。」 沈幕：「……」这种被发了好人卡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有没有吃好吃的呀~ 第16章 上锅蒸了 总之自打那个时候开始，小河蟹就经常来沈幕的公寓做一些不和谐的举动，而且就只偷沈幕一个。所以今天羊被薅秃了，他也被逮着了。 小河蟹只是从其他妖怪那里知道「偷和抢都是错误的」这个概念，但是具体为什么是错，没有接受过人类教育的他，并不清楚其中的道理。隐约有点羞愧，可是他也不懂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确实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占了他的家啊，又有委屈害怕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整个螃蟹都不好了。 「你们千万不要抓我，我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 「不会的，你是个好孩子，苗队长不会抓你的。」 苗吉这边还没发话，沈幕居然直接抢了麦克风：「既然搞清楚你有这样的苦衷，妖管局也不是不问是非的地方。只是以后不可以再这样，知道了吗？」 「喂喂餵……」严渡心想你是把我们叫来逗着玩的吗，「沈大队长，你立即去妖管局就职怎么样？我们家喵喵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跳出来当好人。」 沈幕当即满脸通红，也察觉到自己的做法很不妥当，可是小河蟹看上去委实悽惨，如果是放在人类当中，这不就是山区贫苦少年用单薄的肩膀为残障的全家撑起一片天的故事吗！ 连锦鲤都可以欺负的小蟹妖，可知他有多柔弱！ 虽然长久以来总是被偷东西，但是少年从未有过其他过分的举动，没有伤害过他这个人类，也没有损坏过他家里的其他东西，真的就是求填饱肚子而已……所以沈幕一时感情丰富，就忍不住站出来宽慰少年了。 「抱歉，苗队长。如果我不追究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他放走？」 苗吉倒是没有生气，他性子急，可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妖管局不是只管抓妖的地方，同时也是许多弱小妖怪的庇护所。 苗吉是在想那天离开妖管局的时候，听到妖怪和接待处扯皮，应该就是这个桐河被填的事情，这种事按理说妖管局是要给他们分配住处的，肯定是有些人能推就推，没有管这个烂摊子。 人类有懒政，妖管局其实也一样。 「当然可以不追究。不过桐河妖怪无家可归的事情，也不是这样就算了，你先去妖管局备个案，之后有结果了好通知你。通知出来之前，你的温饱问题就找他解决吧。」苗吉朝沈幕那边扬扬下巴。 小河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会拥有新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刚才都忍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这会儿竟然大颗大颗往下砸，一个劲儿的给苗吉和沈幕鞠躬道谢，连严渡也得了好几个谢谢。 「谢谢你们，谢谢，呜呜呜……」 可是少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我可以先回住处一趟吗？这次出来太久了，我……它们可能会从棚子里爬出来，那样很危险的。」 小河蟹比划了半天，苗吉他们才弄明白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一处废弃工棚，他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有一次被附近玩耍的孩子捉走过，那次可把他吓怕了，再也不敢走得太远，否则也不至于总是来偷沈幕家。 想想也是，别说熊孩子了，试问谁不想吃一窝大螃蟹呢？ 苗吉点头：「你去吧。」 小河蟹又是几个深鞠躬，别的不懂，倒是特别懂礼貌。 他小步横挪，等出门口才噔噔蹬蹬跑走了，沈幕站在门边目送小河蟹，一回头就接收到了两道鄙夷的目光。 沈幕也没想到家里「闹鬼」最后是这样的结果，还专门请了苗吉过来帮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也快中午了，不如留下来吃饭吧，我手艺还过得去，给你们陪个罪。」 苗吉却想到一件事：「听说你们还想筹备《鲛人血》第二部 ？」 严渡答道：「对啊，结尾的时候，男主刚刚上岸找到女主，第二部 可以让女主和他一起回到大海……」然后他充满求生欲地补充道：「特效拍！这次绝对用特效！」 第34页 「用什么都不许拍！」苗吉斩钉截铁地让他打消这个主意，这也是妖管委下达的命令，这事一波未平，他还想另起波澜，简直是愁自己不被封杀。 严渡不屈不挠：「那拍成动画片行不行？为国产动漫事业添砖加瓦！」 「捏成泥人都不行！」 「那皮影呢？」 「……」 「木偶戏行不行？」 「……」 啪！后脑勺如愿以偿挨了一巴掌。 沈幕也是服了严渡，看这股缠人劲儿，苗吉想甩掉他是不可能了。 沈幕摇着头撸袖子做饭，忽然才想起自己冰箱里的食材都被小河蟹运到了外面，捡回来洗洗也是能吃的，但是招待客人就挺那什么……于是他又提议到外面去吃。 苗吉正被严渡闹得心烦，起身就走，反正都要离开，去哪儿也得吃饭，三个人就一道出门了，哪知道刚刚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就看见神情慌张的小河蟹正往里面跑。 两辆车一起停下来，苗吉从副驾驶的车窗伸出脑袋：「你去哪里？」 小河蟹这才注意到车里面的人是他们，一下子站路中间嚎啕起来：「它们真的不见了！」 沈幕从车里下来，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河蟹：「先别哭，怎么不见了？」 小河蟹打着哭嗝说道：「我……我回去就只看见装水的空、空罐子，嗝！罐子里一只都没有了，附近也找不着，嗝！我在它们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妖气，有一个人类民工在旁边，我闻到他身上有爸爸妈妈嗝！哥哥姐姐……的气味，他不肯还给我，说已经拿去市场卖掉了，买蟹的早走了……」 「现在呢？妖气还在不在？」苗吉也跟着下车来。 「位置隔得太远我就感觉不到了……」小河蟹想到河里妖怪曾经跟他说过人类吃蟹的方法，先是上火蒸，然后还有专门的工具剪开腿，把肉一丝丝掏出来，用勺子刮壳……沾姜醋，做蟹羹，做蟹黄汤包，做蟹子丸，做蟹肉煲，做香辣蟹。 吃完后还要把蟹壳完好地拼起来，以获得吃蟹高手的名称，简直就是魔鬼…… 小河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到家人被买去会遭受如此待遇，一口气没上来，嗝喽一声晕了过去。 沈幕扶着软倒的少年，手里一轻，掌心里多出一只螃蟹来……是小河蟹承受不住打击变回了原型。 小区门卫全程目睹了这大变活人的一幕，整个人都斯巴达了，面部表情好像随时都会皲裂。 苗吉一个闪身跑过去，手一挥，让他在门卫室里暂时睡了过去，把监控调出来删掉，权当他做了个怪梦。 苗吉回头沖沈幕说：「你车别开了，到严渡车里来说话。」 沈幕双手捧着小螃蟹，上了严渡的车以后，小河蟹在他手里醒了过来，气若游丝地挥舞了一下小巧的钳子，声音倒还是软软的少年音：「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家人……救救它们……」 「先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我看看还有没有它们留下的痕迹。」 既然留有妖气，就不怕无迹可寻。 小河蟹用钳子指了个方向，严渡驱车前往他的住处，很快他们就到达了那个破旧的废弃工棚，这里真是破得没眼看，连流浪汉和乞丐都不愿意住，大概正是没有旁的人，小河蟹才选了这么个住处吧。 苗吉查看了一下装着清水的大陶罐，这应该就是河蟹之家了，里面除了一股淡淡的水产类特有的腥味，还有一股微弱的妖气。苗吉正要释放妖力探查工棚周围，严渡摁住他的肩膀：「我来吧。」 他知道苗吉动用妖力就会导致另一半魔气不稳定，苗吉没有与他争，严渡释放妖力，用自身妖气将空气中快要消失的另一股妖气描绘出来，将其凝聚清晰。 他不说话做正事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相当可靠的感觉。 在沈幕这个人类眼中或许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苗吉和小河蟹却能清楚看见妖气的轨迹在空气中蜿蜒。 排除故意隐匿妖气的那种妖怪，理论上来说，妖怪越弱，妖气消失越快，还好现在时间不长，妖气的蔓延线路还未完全消失，还可以断断续续拼接出路径图。 严渡让大家上车，顺着妖气指引的方向开车，正如那个卖蟹的民工所说，他们一路驱车来到了水产市场。 但是市场里面人来人往，小河蟹家人留下的妖气在这里难以为继，彻底找不到踪迹了。 于是他们步行到市场的另一个出口，苗吉和严渡分头找了几个路口。 沈幕虽然看不见妖气，但是手里的小河蟹可以，他没在原地干等，而是手捧一只螃蟹在街上寻寻觅觅，嘴里还不断地悄声问：「看见什么了吗？有没有发现？」 街上的人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沈幕。 「难道是宠物蟹？」 「如今都不遛狗改熘螃蟹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病得花样百出啊……」 小河蟹焦急地在他手心团团转，沈幕轻抚他的背壳：「别急，静下心来看。」 严渡这边捂得严严实实的，但他的男模身材在这市井之地也难以不引人侧目，他像特务接头一样和苗吉汇合在一处，人越多的地方，妖气就消失得越快，他们虽然没能发现什么明显踪迹，但是却都锁定了同一条路口。 有时候办案抓人，也并不是全都有明确的指向，偶尔也要靠一点直觉。 第35页 「有一丁点若有似无的妖气，但愿不是什么路人妖怪留下的。」 苗吉说完，才发现严渡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你干嘛？」 严渡掩藏在口罩后面的脸庞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以往在背地里看见苗吉为各种案子奔波的时候，他办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各类犯罪案件，没想到现在找一窝普通的螃蟹，他也是如此一丝不苟，细緻入微。 严渡这样说了，苗吉听后不以为然：「一窝螃蟹怎么了，事无大小，如果找不到，那只小河蟹整个妖生都会为此事伤痛。谁全家都丢了不算事？」 啊啊啊他好善良他好可爱！好想摸摸他的头，就是现在！ 严渡心里有一只迷弟在疯狂打滚。 表面上却说得很正经：「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幕是我朋友，我帮他找点……螃蟹是应该的，你现在这样忙活算是在帮我的忙。」强行和自己扯上关系，非常熘！ 严渡给沈幕打了电话，几人又在停车的地方汇合，朝着这个直觉指引的街口开。 接近住宅区后，人.流渐渐稀少了，他们终于又寻到了一点踪迹。 此时恰好有一个满头银丝的小老太太出门倒垃圾，扔掉的赫然是几个湿淋淋的塑胶袋，上面的妖气还正新鲜着。 小河蟹满血復活一样变回了人形，白嫩少年凭空出现，正好落在沈幕腿上：「肯定就是她买走了！是我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气味！」 接着又带了一点哭腔：「不会已经上锅蒸了吧……」 第17章 进展太快 严渡抬手看表，都过饭点了，还真不好说。 车内陷入一片沉默。 感觉好饿。 这时街坊间的对话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 「谢奶奶今晚做好吃的吶？我刚看你大包小包地提着回来。」 老太太说：「对啊，我孩子们今晚回来吃饭，我多做点。」 行吧，蟹冷了就不好吃了，应该还没上锅，也还没下肚。 但是怎么把螃蟹弄出来就是个问题了。 土豪的办法：「花高价跟她买！她要多少给多少！」 「突然有人跑到家里来收购螃蟹，怎么想也很可疑吧？」沈幕摇摇头：「我们刚才应该在水产市场买点螃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们换出来……」 严渡：「你可以把『换』字去掉……」 那就只剩下神不知鬼不觉了，俗称，偷。 他们这边正商量着呢，老太太那边与街坊的对话，却进入了一个比较惊悚的阶段。 「您都做些什么好吃的？我得过来偷师学艺。」 老太太说：「好呀，正好我要做点醉蟹，得去超市买点酱料和酒回来腌上……」 车上的三个人全都变成了暴漫脸：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河蟹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们：「醉蟹是什么？」 严渡：「就是把你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仍酒里灌醉，再趁机吃掉。」 沈幕：「你少说两句！」赶紧给小河蟹掐人中去了。 苗吉不陪他们哌噪，趁着老太太去买香料的功夫，他嗖地一下变成了大猫咪，在全车人崇拜的眼神中，利落地跳下车，直奔老太太家厨房的窗户。 猫爪子灵活地勾了勾，轻易就把纱窗勾开了。 苗吉从防护栏的空隙跳进厨房，果然看见厨房放了一个盖着盖子的水盆，里面还有硬壳敲击塑料的声音，应该就是螃蟹爬动挣扎的动静，苗吉正打算像小河蟹从沈幕家里偷东西一样，把这些螃蟹一只只偷走，然而未曾想到，他的喵生中也偶尔会有失算的时候…… 老太太家里，还有个老头！ 老头听到厨房有声音，打开门进来一瞧，顿时与一只黑白脸的大猫尴尬对视上了。 苗吉的黑爪爪还浸在水盆里，正在往外掏螃蟹…… 老头震惊地推了推脸上的老花镜。 苗吉正在跑与不跑之间犹豫。一只蟹钳悄然伸出水面，夹子对准了苗吉的肉垫。 恩将仇报的狗东西！苗吉一个喵拳把这只螃蟹揍进了盆底—— 「哟，这猫，这猫的颜色可有点新奇……」老头都忘了老伴儿刚刚出门去了，兴奋地冲着外面叫道：「老婆子你快来看，家里又来猫了！」 又？？？ 苗吉甩了甩爪子上的水，一不做二不休，一个箭步向老头窜过去，蹭了蹭他的裤腿儿…… 一声非常崩人设的软糯猫叫从苗吉嘴巴里发出来：「喵……」 在车上用望远镜目睹这一切的严渡顿时嫉妒到变形：「这个老头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吗？苗吉居然对他撒娇！」 老头顿时乐开了花，完全不管这猫是个贼，居然弯腰抱起了苗吉：「这猫怎么这么重……大宝贝儿，你是不是饿了呀？」 老头顺着苗吉的目光看过去，这大猫还紧盯着盆里的螃蟹不放。 「走，咱们不吃螃蟹，爷爷带你去找好吃的去。」说完就搂着苗吉去了客厅里。 活了几百岁猝不及防当了孙子的苗吉：「……喵。」 苗吉正生无可恋地窝在老头臂弯里，结果进了客厅才发现这次何止是失策，简直是职业生涯中的黑歷史！ 「大花二花三花，快看啊，爷爷给你们找了个小伙伴……」 只见客厅里慵懒地躺着几只肥壮的橘猫，在见到老头怀里的苗吉后，全都不慵懒了，几双猫眼睛同时看着主人怀里这只丰神俊朗的大帅猫，那个性十足的毛色，那凌厉的眼神，那众生皆蝼蚁的冷傲表情，那带着萧杀之气的碧绿双眸——三只橘胖霎时间被镇住了！ 第36页 帅啊，好帅啊喵喵喵喵喵！！！ 橘胖们从窝里跳出来，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跑了过来，喵喵喵之声此起彼伏…… 这家老两口居然是可耻的猫奴！ 此时此刻，苗吉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老头把他放到了三只橘猫迷妹中间，三只大橘将它团团围住，苗吉惊恐地发现，它们全是母猫！ 「情敌！有情敌！整整三只——」 严渡差点没把车子顶盖给掀翻。 沈幕此时由衷地认为严渡天生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你不要再给自己加戏了好不好！」 严渡大概也需要个人掐人中了，看见那三只橘猫在苗吉身上蹭来蹭去，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为什么不给它们绝育！！！ 苗吉神情威严地蹲坐在客厅地板上，任三只橘猫妖娆如水，我自岿然不动。 其实心里慌得一批，母猫什么的……他最不会应付了。把它们推开吗？我这一拳下去，它们可能会死…… 走开，走开你们这些烦人的母猫！ 「喵嗷~」其中一只大橘非常辣眼睛地躺倒在地，四脚朝天，对着苗吉抛媚眼…… 苗吉好想死啊。 这时候买酒的老太太终于从外面回来了，苗吉如蒙大赦，赶紧给旁边的大花身上使了个眼色，一缕妖气慑住心神，大花好像喝了迷魂汤一样，肥胖的身躯突然变得迅捷如风，在老太太进门的当口儿，像一道橘色旋风一样从她腿边熘了出去。 老太太大惊失色：「老伴儿快来！大花跑了！」 老头正打算剁蟹，拿着菜刀就从厨房出来了：「怎么跑了？」 「门没关上，赶紧追啊！」 不要看这老两口上了年纪，身子骨似乎相当硬朗，噔噔蹬就追了出去。 苗吉抓住这宝贵的机会，甩开二花和三花奔入厨房，叼起盆里的螃蟹，跳上灶台，一只只往窗户外头仍。 二花三花跟到厨房来，二脸懵逼地看着露出真面目的大贼猫。 严渡和小河蟹立即跑到窗户根儿下接应。 小河蟹接住一只，就动情地大喊一声：「啊，妈妈！」 「啊！弟弟！」 「啊！姐姐！」 而沈幕在哪里呢？ 他正在充当热情市民沈先生，假惺惺地从远处抱着刚刚捉住的橘猫，冲着焦急的老两口招唿道：「老先生老太太，你们知道这是谁家掉的猫吗？」 老头老太太追到小区里，没看到大花的身影正心焦着呢，沈幕的出现简直犹如天使下凡一样。 「我的宝贝大花诶！」 终于扔完了螃蟹，苗吉也从防护栏里跳出来，变回了人形：「够数吗？」 小河蟹热泪盈眶地勐点头：「够了够了，还多了两只！」 苗吉&严渡：「……」 苗吉看小河蟹把一大堆螃蟹捧在怀里：「赶紧去车里，别让人看见。」 然后又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于是对严渡说道：「拿几张一百块的现金给我。回去再还你。」 严渡听话地掏出钱夹，本来想说不用还了，但是按照苗吉的性格肯定不乐意，于是就闭嘴没说话。 苗吉把钞票塞进了厨房的窗户里，拉上纱窗，几个作案人飞快地上了车。 只有沈幕那边，还在接受老头老太太无休止的感激。 「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 沈先生万万没想到一天之内可以收到两张好人卡，心里觉得特别虚，这二老回去发现螃蟹没了，肯定想不到就是他这个好人的同伙干的吧。 「是啊是啊，小伙子不如去我家吃晚饭。」 沈幕赶紧推脱：「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哎，小伙子，别急着走啊，你今年多大，做什么工作的呀？有没有女朋友？我家正好还有两个孙女没对象，你看……」 车上仨人等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沈幕才筋疲力尽地回来。 严渡调侃他：「我还以为你要卖身还蟹，给人做上门女婿去了。」 沈幕：「……」 车又开回了沈幕的公寓，小河蟹一路都在感谢他们，然而说着说着突然没了音儿，他自知无以为报，光是口头感谢，说再多也是空话。 苗吉说：「本来也是妖管局失职才导致你们无家可归，那个地方就不要回去了，我联繫那边先给你找个住处，过几天拿出方案了，再说别的。」 沈幕忽然在一旁接话：「要不，暂时去我家住几天吧？反正也有空房间。」 他是发现这小河蟹好像有点认生，骤然去不认识的人中间住，肯定得把他吓坏不可。而他虽然知道有人还穷到住天桥底下，可是真的亲眼看到那个破烂工棚，还是觉得富有限制了他的想像力，这少年实在是太惨了点。 而在家里收留一个妖怪的想法，似乎有点太过疯狂了。 小河蟹应该对他没有人身安全的威胁，他又有侵占了别人家园的纠葛，似乎怎么都是合情合理，但是合情合理绝不是推动沈幕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原因只是冲动。收留一个妖怪进家门的冲动。 苗吉也觉得可行：「这样更好。」毕竟让龙相鸣给自己修个房子还推三阻四的，马上找到住处肯定有难度。 小河蟹几乎又要哭出来了：「可以吗？你们对我真是太好了，我还偷你东西，我，我我……」 第37页 「没关系，你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我也不是故意占了你的家，咱们算扯平了吧。真要算，你的家可比那些吃的东西贵重得多，我的房子应该也有你一份，你就安心住进来吧，你看见我家里的鱼缸了吗？可以给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住……」 「真的吗？谢谢！太谢谢了！」小河蟹又开始疯狂鞠躬。 严渡在一旁默默地流下了失败者的泪水…… 亏他昨晚上还在感嘆自己和苗吉进展快，住到了一个房子里。人家这对刚刚认识几个小时就住到了一起！真特么人比人气死人，他好嫉妒，好不服…… 苗吉看他神经兮兮地在那里擦眼角，忽然也想到一个神经兮兮的问题：「听说你们鲛人堕泪成珠？」 严渡悲伤地低下了头：「我不能，西方海妖没这个能力，我是个混血，眼泪不能完全化为珍珠。」 「那会化出什么？」 严渡抹了把脸，摊开手心，里面赫然是两颗钻石袖口：「是bulingbuling的水晶呀！」 「无聊！」 「嘿嘿嘿。」 第18章 官逼同死 一帮人忙活了一场，最后没能吃上沈幕亲手做的饭，也没能吃上外面的饭。 安置好小河蟹一家，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沈幕只好抱着一堆泡面出来招待客人。 热水一冲三分钟，小河蟹仿佛见证了一场奇蹟一样，不可置信地盯着散发香气与热气的泡面碗。他在那破烂地方住着，所有的东西都是生吃干啃，何曾有过这样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摆在面前？ 立马感动到落泪。 另外几个人本来是吃泡面凑合一下，现在觉得这「凑合」二字简直是罪大恶极！ 庄重而肃穆地吃完这顿珍贵的泡面，严渡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本职工作，带着苗吉赶通告去了。 「走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沈幕瞥了一下眼睛红红，懵里懵懂的小河蟹，谴责严渡：「别瞎说！你这个恋爱脑！」 苗吉看着客厅水族箱里的螃蟹家族，冷冷地纠正严渡：「没有二人世界，他全家都在这里。」 严渡一下反应过来：「啊对，你岳父岳母大舅子大姨子小舅子小姨子全都看着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幕窘迫得几乎当场燃烧起来，撵狗一样把严渡撵走了，而且他怀疑这个苗队长是不是和严渡待久了也被传染了什么，居然还冷吐槽起来了！都走都走赶紧走！ 看着绝尘而去的豪车，就剩下沈幕与小河蟹并肩站着，本来只是出于同情才收留了小河蟹，可是被严渡和苗队长一搅和，沈幕竟然真的生出几许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感觉来。 「回、回屋里吧……」 「啊？哦……好、好的。」 这，可是一只活生生的小妖怪，就这么住在了他这个人类家里？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什么做了这个决定？这个世界怎么变得如此玄幻？ 不知道，通通不知道。 严渡下午要去拍摄一组杂志封面。 最近的通告都是由图波向苗吉请示过后才敲定下来的，就拿这些个杂志封面邀约来说，不是想搞个什么海上风情，就是想来个泳池特辑，再不济也得有□□。因为鲛人血的热映，就总想和水沾点边，蹭一蹭严渡是人鱼的话题热度。 上面有规定这些统统不许出现，苗吉让他全把那些主题换掉。 经过图波出面协商，今天这组杂志的主题可谓一股清流，是在马场里拍摄一组骑马的照片。 不下水，不露肉，非常和谐！ 严渡从更衣室里出来，换上了一身骑手装束，贴合身体线条的衬衣马甲将他的腰线紧紧收拢，裤子也是略带紧身的，将一双结实的长腿展露无遗，脚下蹬着一双长筒马靴，更是丧心病狂地强调了腿部线条。 然而这明明是一身英气逼人的装束，可是因为手上的黑色小羊皮手套，以及工作人员随后递上的马鞭，种种狂戳性癖的小细节，加上他本身的气质，竟透出一股强烈的色气来。 严渡也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大众面前的人设，当他面无表情地往聚光灯下一站，任由工作人员为他调节衣服上的细节时，那漠然无情的双眼，分分钟收穫一批小m。 苗吉把脸别开。 就在刚刚，严渡与他目光对接，忽然微微一笑。 不似平日里那种贱兮兮的笑容，也不是二兮兮的傻笑。那种时候只要打一顿就好了，但是他正经的时候，苗吉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的态度对待他。 严渡横扫公众视野，为的就是能让苗吉看见他，平日里五花八门的拍摄，赤膊卖肉都不在话下，可是当苗吉就在眼前，经过盛装修饰后，竟让严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是有职业素养的，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去八卦严渡与绯闻对象的眉来眼去。 可是严渡刚才笑起来的一瞬，不知为何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被无视后的失落，让他又比之前还冷上三分，这种又纯又欲的感觉真是要了一帮人的老命。 那边那位小哥哥，你倒是快看他一眼啊！ 苗吉死也不回头，望着远处的绿草地发呆。 接下来的拍摄有骑马的需要，这一点对严渡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他像一名真正的骑手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各种高难度要求。在马场上纵横驰骋也好，牵着马悠闲漫步也好，浑然就是一个精于马术的贵族在享受自己的午后时光。 第38页 他甚至还给马儿洗澡，马儿也异常配合，一举一动在摄像头下都臻于完美。 除了那个见鬼的真人秀，这还是苗吉第一次看见严渡认真工作的样子。沉稳，话少，干脆利落。 看见严渡在一分钟内摆出几十种神态与动作，每种面孔切换自如，苗吉才恍然想起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傻子，严渡是会演戏的。 苗吉让严渡的工作助理去和工作人员沟通：「刚刚给马洗澡的那几张不许用……」 助理不解：「为什么啊？」 「有水。」苗吉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槓精，该死的监管令。 拍摄完美结束，严渡换了衣服就朝苗吉跑过来：「辛苦你了。」 「我辛苦什么？」 无聊也是一件辛苦的事。 严渡土豪闪闪地说道：「你喜不喜欢骑马？我自己也有私人马场的，养了一百多匹马。」 苗吉简直快要仇富了：「一条鱼养那么多马干什么？你有时间骑吗？」 「海马，哈哈哈哈哈！」 「……」 次日还是拍照片，不过这次是新电影的定妆照。 上回严渡没说谎，新片果然是一部古装动作探案片，穿的是自带杰克苏气场的飞鱼服。 再挫的男人穿上飞鱼服也能当两分钟帅逼，何况严渡本来就是个帅逼，这衣服愈发衬得他眉眼飞扬，帅进了骨子里去。 定妆照拍完了，严渡还拿着那把道具剑在苗吉面前比划个不停。 苗吉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傢伙是在跟他耍帅，各种武侠片的动作信手拈来，又中二又好看。 苗吉被他晃得眼花，大抵真的被严渡传染了什么，苗吉左右一看，工作人员都在幕前准备，后边儿没人，于是冷不丁变出自己的唐刀，抽出来和严渡比划了两招。 他下手可不是为了摆好看的动作，一刀下去，道具剑华丽丽地断成了两截。 严渡：「……」 苗吉：「……」 做贼一样望了望风，「没关系，没关系……」严渡把断掉的道具剑捡起来，欲盖弥彰地扔到了某个角落里，像个抹消罪证的熊孩子一样，丢了就跑：「什么都没发生过，哈哈哈哈哈！」 苗吉把脸别开，憋笑。 怪不得公司里的妖怪都叫他严三岁。 真的只有三岁，不能更多了。 真人秀的后期制作完成后，先送给了上面过目，想必再怎么脑抽的人，也不会认为这是一档可以起到闢谣效果的节目…… 但它还是倔强地播出了。 在生活压力巨大的当下，什么才能真正使人开心呢？除了消费，唯有沙雕能带给人真正的快乐。 号称《带你去冒险》开播以来最沙雕的一期节目开始了！ 严渡的人设在观众面前天崩地裂一般坍塌下去，成了娱乐圈又一桩盛事。 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男神呢？为什么画风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转变？ 「哈哈哈哈哈哈妈的谁敢和我说严渡不是一条人鱼我立马和他绝交三百回合！」 「本来我不信严渡是一条人鱼，但是看完这个节目后，我真的相信了。」 「你们还敢表现得更刻意一点吗？」 甚至有技术贴分析，节目组是不是在严渡脚上栓了绳子，才会让他在水里拼命扑腾也游不过旁边的奥运会冠军，没道理啊，严渡居然输给了奥运冠军，这不合理！不科学！ 苗吉才不管这些人怎么瞎起闹，他觉得无非是和之前一样当一轮笑柄罢了，反正当笑柄的又不是自己，但是错就错在这里了，这件事还就和他有关系。 苗吉赫然看见自己与严渡同框的节目截图出现在八卦推送上。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官逼同死……」 「没头脑与不高兴，娘胎里自带的cp感……」 「等等，为什么严渡是没头脑？？？」 苗吉再一次打开了万恶的微博，才知道《跟我去冒险》这档节目有一个惯例，就是在片尾放一些拍摄时的搞笑花絮，这次他们狗胆包天，直接把严渡在节目外与他的互动剪了进去。 比如严渡拿着一条烤焦的鱼欢乐地追在他身后…… 又比如，他站在海滩上听安安说话的时候，严渡悄悄用脚在他身后画了个心形。他警惕地转过身去，正好海浪席捲而过，把沙滩上那颗心抹去了，严渡没事人一样沖他嘿嘿傻乐。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是严渡的皮痒日常，每小时总要撩闲那么一两次，结果往往是得到一个爆栗，被打一下后脑勺作为结束。然后又孜孜不倦地开始下一轮撩闲…… 苗吉打人的时候是真打，严渡头上没打出包算他输，可是看在这些观众的眼里，不知道就怎么成了「我的妈呀好有爱！」「甜死老夫了！」 观众都认出了他就是和严渡闹肉搏绯闻的那个小哥哥，而且在节目正片里，偶尔也会有苗吉的身影一闪而过的穿帮镜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摄制组？是探班的？还是严渡团队里的助理之类的？或者是公开带在身边的恋人？ 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石锤」……正式盖章他和严渡有一腿。 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苗吉正在跟随严渡出席《鲛人血》票房过10亿的庆功宴，他这个气呀！旁边的香槟塔都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嗡嗡嗡颤抖个不停，好像随时会垮塌。 第39页 第19章 心理阴影 而严渡正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在台上与主创和投资方一起将冰雕成的阿拉伯数字「10」敲碎，寓意票房突破十亿，更上一层楼。 苗吉很想上去把他揪下来质问一番，可是这一幕正在网络上直播，他想了想，忍住了砸场子的冲动。先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苗吉就朝那头低吼：「你们敢算计我！」 妖管委公关部的人为了联络方便，后来就不再通过龙相鸣给苗吉发布任务，而是直接与苗吉联繫。 这时候苗吉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公关部其实就是想用这种被群嘲的方式，来沖淡电影里过度逼真的怪力乱神场面。 鲛人血是带点惊悚成分的奇幻片，有这些网络上的欢声笑语混淆视听，再真的东西都成了笑话。 苗吉怀疑这种被骂智障的公关方式，一直就是他们的核心战略。 但是不管如何，把他当成挡箭牌这就不对了！ 「怎么说是挡箭牌呢！你这也算为妖管局分忧，以后就算严渡的身份真的露出什么破绽，也翻不出大浪，大家还是当笑话一样就过去了。而且要在欢笑之余，给观众一点回味，你们这个绯闻就非常恰当嘛！你知道是假的，又何必纠结？假也有假的好处，你看看严渡电影里就是真的，就很不对劲是不是？大家都是男孩子，不吃亏——」 「呸！」 「哎你这个猫你怎么……」 苗吉哆嗦着手挂断了电话，他怕自己忍不住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打死这个傻逼玩意儿。 不，也不能算是傻逼，这是鸡贼。只有他自己才是傻逼，才会上这种当。 还有龙相鸣，又给他下套！ 严渡从冷餐檯挑选了一些吃的过来，发现苗吉这边气场好像有点不对。 严渡躲开众人的视线，悄悄走近苗吉身边，问他：「你怎么了？」 苗吉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严渡，反而不急着撒火了，他凉凉地问道：「节目结尾的花絮内容，是你的意思？」 严渡心中警铃大作：「什么花絮？」 「装，继续装。」苗吉冷笑。 严渡放下餐盘，掏出了手机。 刷刷微博首页总不会有错，他囫囵看了几眼，方才明白苗吉说的是什么事，节目是今晚黄金时间播出的，刚才都忙着和庆功宴上的宾客交谈，他还没时间看。 严渡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报应不爽，原来被人搞事是这种感觉…… 但他这次真的冤枉！ 「不是我！」严渡急眼了，他和苗吉都住一块儿了，刷刷好感度，没事撩个闲，可以说是稳如老狗了。顺其自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哪会没事搬石头砸脚？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不相干的人跑出来强行助攻，给他帮倒忙，妈的智障！ 严渡急忙解释：「我知道有花絮，但是我不知道具体内容。节目播出的时间很赶，没有发过样片给图波，我保证，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团队，这个事情绝对不是我们指使的！不信你把我扣在这里，单独去审一审他们！」 严渡很少这样神情激动，倒不像是在说假话，可他的戏精形象已经深入苗吉脑海，苗吉是没办法立即打消怀疑的：「真的？」 「千真万确。」 恰好图波这时候路过餐檯，看他们不像是在讨论什么平常事，有点迟疑要不要过来，严渡急忙向他招手。 「怎么了？」图波问道。 严渡把情况说了一遍，图波一听，也立即帮忙澄清：「这节目是送给妖管委亲自审核的，他们说过就过，说加什么就加什么，我们公司也不能插手的。」 苗吉没有再接着追问别的，严渡的一颗心却一直吊着。做明星也有几年了，他其实是知道妖管委想要的是什么效果，所以不遗余力地在节目里装疯卖傻。人设崩就崩了，只要苗吉能圆满完成任务就好。 虽然这样的任务对苗吉来说确实是有辱智商…… 不过龙相鸣派苗吉来他身边，其实名义上是监视，为的还是苗吉能暂时放一下那些案子，没有打斗，没有犯罪，就像在他身边散心一样，和他过去的经歷的所有事都截然不同。 苗吉以前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妖管局办案，回家窝在沙发上看看电视，然后睡一觉。 现在没有案子，严渡就怕苗吉觉得无聊，所以尽量想让他觉得不那么闷。 图波本来是想过来问一下严渡，沈幕为什么没来，打电话也没人接，之前给他送入场券的时候还说好会出席的，他担心沈幕有什么事。 现在苗吉和严渡都不吭声，气氛显然不太对，图波就没有问出口，而是不着痕迹地熘走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我身边？」严渡看着会场外的夜色，突如其来地正经。 「啊？」苗吉被问得莫名其妙，可他还真的想了一下，不喜欢吗？ 苗吉并不是个粗神经的人，他隐约能感觉出严渡是想将他留住，每天早上甚至会亲手为他做饭。刚开始苗吉是真的不习惯，他觉得严渡太过刻意。 那种睁开眼睛就有人献上一片好意的感觉，也让苗吉不知道怎么接受。 某天早上他故意起了个大早，在楼上悄悄观察，发现严渡既不是从餐厅叫的外卖，也没有把厨房弄得兵荒马乱后，再假装从容地等他下楼。他是真的很认真仔细地准备早餐，准备生活中其他可以让苗吉感到舒适的一切。 第40页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苗吉风里来雨里去那么多年，居然就很快地习惯了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 这让苗吉不解，严渡为什么这样？ 这样的珍视，真的只是因为小时候被他救过一命吗？ 苗吉不是不信知恩图报，但是他觉得仅仅是那件事，还不至于让严渡如此。 不过这种感觉……的确不能说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可喜欢这个词感觉也太奇怪了…… 所以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等等，喜欢是什么意思来着？我好像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苗吉想来想去，想出了一脑袋黑人问号。 严渡见他久久不答，心中倍感凄凉：「你该不会……是个直男吧？」 苗吉：「你在骂我？？？」 对话突然就陷入了鸡同鸭讲的境地。 严渡自始至终对着落地窗，没有转过脸来。疯狂用落寞的背影释放着委屈冲击波。 刚刚听妖管委的口气，他们似乎也了解严渡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妖怪，现在真人秀播出了，这个闹剧一样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苗吉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再继续监视严渡的必要。 他本想说自己会申请结束监管，然而对着严渡透出几分委屈的背影，居然不知道怎么措辞。 真是见了鬼。 「图哥，沈先生有给我打过电话的。他说他今晚来不了。」 「为什么？」 安安想了想，表情很纠结：「我也不知道啊，他问我今晚是不是会举行餐会，我说是，他又问我餐点里有没有螃蟹，我心想会有海鲜之类的，就说应该有，然后他就说他不来了。」 图波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安安挠了挠脸，表情更加纠结：「我问过老闆，他说沈先生螃蟹过敏，非常严重，看一眼都会过敏的那种。」 此言非虚，沈先生此时就正在过敏。过得心急如焚，过得欲死欲仙（。） 小河蟹住进他家里已经两天了，这两天时间里，沈幕发现小河蟹不仅可怜，而且还特别招人疼。 因为不肯住在他家白吃白喝，小河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以及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 看见钟点工阿姨打扫过一次后，小河蟹分分钟抢走了阿姨的工作，像个陀螺似的连轴转，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都险些被他擦秃噜一层皮。 沈幕感觉自己在奴役他一样，特别不好意思，就想给他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可是沈幕发现小河蟹一不识字，二没有接触过现代生活，看电视剧都有些费劲，便开始慢慢从识字开始，教他一些基本的知识。 沈幕莫名地感觉自己未老先衰，竟有一种当了爹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小河蟹并不笨，又比真正的孩子要懂事得多，吸收起知识来也更快，所以教起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这晚刚刚吃了晚饭，小河蟹抢着要去洗碗，沈幕却塞给他一个平板电脑，让他用上头的育儿软体玩一些简单的游戏。 小河蟹只好乖乖打开ipad，家里的很多电器他还不怎么玩得转，洗碗机也不会用，怕进去了反而添乱。 他回忆着沈幕教过的使用平板电脑的方法，迟疑地点了点屏幕，哪想到手一抖，不小心点进了一个叫快脚的app里，里面有千奇百怪的视频，一个巨型的螃蟹为封面的图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标题上赫然写着……直播吃一整只帝王蟹。 这个心理阴影面积相当于幼儿园小朋友看见咒怨那么大。 这真叫一个猝不及防。 反正帝王蟹也是蟹，看着一个同类被放到一口大锅上煮熟，暴力肢解，咔吧咔吧撅断了腿，白生生的肉被人送到嘴里大嚼特嚼，吃相是如此的兇残，每一下吞咽都刺激到了小河蟹幼小的心灵。 脆弱的少年一口气没上来，嘎嘣变回原形，肚皮朝上翻倒在地板上，开始口吐白沫。 沈幕没想到自己进厨房才两分钟时间，出来时，小河蟹就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而视频里还有令人不适的咀嚼音和「老铁双击666」，沈幕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喂！你醒醒！」 沈幕痛心疾首地捧起小河蟹摇了摇，只见两只小钳子无力地晃来晃去。 沈幕的心陡然一沉，接着又看见小河蟹嘴巴的位置还不断冒出细小的泡泡，心中又是一喜，就这么一惊一乍的，沈幕心道还有救，拿着小河蟹奔向浴室，把它放到水龙头底下用水狂沖。 接触到冰冷水流的瞬间，小河蟹的八只脚挥舞起来，可算是醒了。 沈幕将水流减弱，小河蟹敞着肚皮愣了愣，一翻身变回了少年模样，湿淋淋地坐在洗脸台上，小脸青白青白的，眼神聚焦到沈幕脸上的时候，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沈幕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人世间真是太险恶，光是一个吃播就可以让他死好几回。 沈幕不由自责自己考虑不周。 「沈先生，我好害怕，呜……」 「对不起，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相信我，好吗？」 沈幕轻抚少年不断颤抖的嵴背，少年亦仅仅搂住他的脖子，眼泪大颗大颗浸入沈幕的衬衫，两人湿淋淋的紧贴在一起，直到少年的情绪平息一点后，沈幕才想起这个状态有多暧昧。 第41页 但是，但是要怎么才能狠下心把他推开？ 如果这个柔弱少年只是一只普通的蟹妖，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比如严渡那厮，还能在天敌面前淡定地杀鱼，一点身为食物的自觉都没有。 可这只小螃蟹不一样。 许多故事里总是侧面描写妖怪在漫长的生命中，眼睁睁看着多少亲朋爱人死去，而小河蟹才刚刚开始经歷这一切，他成精的时候，大可以直接抛弃那一窝螃蟹，拍拍屁股走掉。 孑然一身，肯定会轻松得多。 可是他没有，那时候他还没有学会任何生存技巧，没有学会做人的道理，然而他的天性在开窍的那一刻，就如此善良，如此……惹人爱。 他敏感纤细的神经，正是来源于他长年累月的担惊受怕。想起少年曾和他说起过这些年流浪生活的细节，沈幕就一阵心疼：「去床上睡吧？嗯，我在，我在，你别怕，我不会走……」 沈幕把少年打横抱起，进了他的卧室。 把少年轻轻放在床上，沈幕刚刚要起身，少年却还抓着他的衣襟，那懵懂纯真的眼神，让沈幕有一瞬间的难堪，深深地感觉自己罪恶滔天。 「你说过不走的。」 沈幕咬咬牙，只好跟做瑜伽似的侧躺在少年身边，竭力保持身体悬空。 这个过程真的是，水深火热…… 等沈幕感觉自己快要废了的时候，少年终于睡着了。沈幕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替熟睡中的小可爱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然而就在开门的一瞬，沈幕从卧室窥见了客厅里发生的诡异一幕…… 冰箱门自动打开，蔬果肉类相继从里面飞出。沈幕瞪大了眼睛，看着地板上一步一步留下一排脚印似的水迹，快速蔓延到窗户边，和蔬果肉类一起消失在了深夜中。 这眼熟的场景…… 沈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小河蟹睡得好好的。 那偷东西的是谁？ 一向温文尔雅的沈先生，心中爆发出了各种卧槽，卧槽……卧槽！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本文明天就入v啦，明天掉落万字更新嗷，谢谢大家支持！ 我开了一本预收，这本完结后就开，是一个带球跑的题材，还是我最爱的欢喜冤家cp 求大家收藏qaq 《每一个带球跑的孕夫最后都会被捉住》（orz原谅起名废，想到更好的名字会改，但是题材不变） 小受：「老公我错了老公！我再也不跑了！」 小攻：「有话床上说。」 【蛇精病·宠妻狂魔攻x傻白甜·吐槽狂魔受】 推荐一下朋友的萌萌妖怪文《捡到一只毛绒绒》 江绒是只小妖怪，圆滚滚，毛绒绒，背着小包袱下山歷练。 小小的妖怪有着很大的志愿，他要成为世上最厉害的大妖怪，再……再把点化他的恩人娶回家！ 可人间的部门太多啦，妖怪管理局，妖怪办事处，妖怪领养所，妖怪…… 小妖怪晕头转向，突然看见一只好漂亮的大妖怪，于是迈着小短腿，噗叽噗叽跑过去，跳到人家的怀里来，脸红红的说：恩恩恩恩恩恩人！ 然后：啾！啾啾啾！ 众人：夭寿啦，妖王大人被一只小妖怪轻薄啦！ 时隔数日—— 众人：夭寿啦，妖王大人每天都轻薄我们家的小妖怪，太不要脸啦！万人血书求摸一下！ 南麟：不许。（紧紧抱住我的小妖怪.jpg） cp：很厉害的妖王攻x努力变得很厉害的小妖怪受 感兴趣的去支持一下嗷~ 第20章 坦白从严 小区中的景观湖突然响起噗通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投入了水里，盪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还未散去，湖中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之声。 「我的天哪, 你偷到了这么多！」 「对啊, 那个沈先生啊，眼睛睁得这——么——大！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我把这些东西运走。」 「所以你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错，我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和小河蟹一样，被他收留了？」 「应该可以吧？毕竟我用的手法和小河蟹完全一样, 沈先生不是就好这一口吗？只要我们持之以恆地学习小河蟹, 只偷他一个，他一定会被我们的专注精神打动！然后把我们全部收留。」 「毕竟沈先生是个好人。」 「没错, 沈先生是个好人。」 「听说他还亲手做饭给小河蟹吃，天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类……」 景观湖中一片此起彼伏的赞美之声, 在「沈先生是个好人」这句话重复了二百多遍以后, 忽然有一个充满疑虑的声音响起来：「可是，我们这么多妖怪，他家里住得下吗？ 「对哦……」 「他家里很大的, 挤一挤就能住下了。」 「要不就分一半的妖怪去他家，另一半留在湖里吧？」 「那谁留下呢？反正我是要去沈先生家的，人类的家里什么都有，比这人来人往的湖里好太多, 这里太容易被发现了。」 「那就石头剪刀布吧, 赢的就去，输的留下。」 「好主意！」 于是湖里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石头剪刀布」之声…… 第42页 接下来的几天, 沈幕又回到了时常丢东西的那段日子，整个人都疑神疑鬼的, 可如果给严渡打电话，好像又太小题大做了些，要是这次还是像小河蟹一样的小妖怪，应该没有什么太大威胁。 沈幕觉得可以和平解决最好不过了，所以决定再观察两天，实在不行再通知苗队长。 但是每次出门的时候，沈幕总感觉有很多视线盯着自己。 「啊，沈先生走了，我认识那个车，听说叫奔驰！」 「啊，沈先生又回来了，你们看见没有！车里好多包装盒，肯定都是买给小河蟹的礼物！」 「为什么沈先生还不把我们接到家里住，大家都是认真偷东西的贼，凭什么独宠小河蟹一个……」 「会不会是因为小河蟹长得比较好看？而不是因为他偷东西的时候很专一……」 好像有妖怪无意间道破了事情的真相，立即引起了其他声音的激烈反对。 「不！沈先生绝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类！」 「不如我们什么时候偷偷找小河蟹问一问，吸取一点经验。」 「好是好，可是小河蟹很少单独出来，我们怎么问吶？」 教授人类常识这件事，肯定不能光是在家里教，沈幕也偶尔会带着小河蟹去外面走走。但是小河蟹走在外面会很警惕地看着人类，难以放松下来。 而且带着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那两只一起从老太太家里救出来的陌生螃蟹，小河蟹把它们一併养了起来）去晒太阳的时候，总会被当成搞行为艺术的，就很羞耻…… 于是沈幕想了个办法，给小河蟹买了一只小柯基，俩人一块儿到小区里遛遛狗，同时欲盖弥彰地推着婴儿车，把螃蟹们放在里面，有行人经过的时候，就把婴儿车的遮阳顶盖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俩都是男的，简直像一个完美的小家庭，有刚出生的孩子（误），还有狗狗。怎么看都是新婚燕尔，美满幸福的一对小夫妻。 沈幕让小河蟹把这项活动当成家务一样对待，于是小河蟹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狗狗身上，自然也没那么紧张周围了。好在柯基腿短，力气也不大，小河蟹可以轻松拽住。 一个小短腿在前面走走闻闻，另一个小短腿就乖乖牵着绳子跟着后头。 小河蟹睁着怯生生的大眼睛打量来往行人，行人也被这个遛狗的美少年吸引了目光，纷纷朝他行注目礼。 沈幕竟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嘴角带笑的看着小河蟹。 小河蟹目光一转，忽地与他对视，脸不知怎么就红得跟煮熟了似的。 外出渐渐变成了很轻松的事情。 有时候沈幕忙着赶稿子，小河蟹也会独自牵着狗在房子附近游逛一下。 这天牵着狗走在公寓前的一条小道上，小河蟹忽然看见一群鬼鬼祟祟的人接近自己，心里一阵慌乱，待他们走近以后，方才发现是自己昔日里在河中的同伴们。 小河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拽着短腿柯基，兴奋地朝他们跑过去。 可是当天傍晚回到家里，小河蟹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幕看出他不对劲来，放下手头的事：「你怎么了？」 小河蟹拧着狗绳，艰难地说道：「我，沈先生，我不想住在你家里了。」 …… 「怎么办！他要搬走了！」严渡冲着经纪人和助理哀嚎：「喵喵真的申请撤销了监管令，他怎么就是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你们快给我出出主意啊，我的猫不要我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安安很为难地说道：「要不，您再皮一下，应该能想到留住他的办法吧……」 被图波瞪了一眼后，也知道自己这是个馊主意，赶紧闭嘴了。 图波说：「靠搞事留下一个人是不会长久的。」 严渡像条死鱼一样趴在桌上，他就是知道这个道理，不想再抖机灵消费苗吉的信任，才会想不出办法来！ 心里好方。 苗吉拢共也就几件换洗衣物，收衣服的时候，他看见那盆猫薄荷，于是靠在在阳台上发了一会儿呆。 严渡卖了几天惨，并没能阻止苗吉和龙相鸣申请调回局里的事。如果是任务在身，待在这里好像也还行，但是一旦这个监管任务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他就没办法整天这样无所事事下去。 忽然门被敲响。 「没锁，进来吧。」 看着高高大大堵在门前的严渡，苗吉嘆了口气：「什么事？」 「我能进来坐坐吗？」 「当然，这是你的房子。」 严渡走过起居室，踏进卧室的门，苗吉也起身拉好行李箱的拉链，严渡就站在他的身后：「你能不走吗？」 话一出口，严渡开闸似的举例出一大堆苗吉能够留下来的理由：「反正你回去也没地方住，在这里住有什么不好吗？就算以后的案子和我无关了，你就当我是你的房东行不行？我租给你！你就当这里是酒店！」 苗吉说：「这么豪华的地方，我恐怕付不起租金。」 严渡连忙表示：「友情价，一个月一百怎么样，不能更低了！」 苗吉停下手里的事，抬头看着严渡：「为什么？」 严渡被他看得心里没底，微微语塞：「我们……不算朋友吗？」 「算不算你心里最清楚，一定要我留下来是出于朋友情分？恐怕不见得吧。」 第43页 其实苗吉也不是很急着走，反正和严渡说的一样，住哪儿不是住？也不耽搁他回妖管局里继续当队长。他来这里住了这么些天，连严渡的底都没摸清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妖管局白吃了这么些年干饭呢。 苗吉干脆坐在床上，还翘着二郎腿，拍拍自己旁边的床垫：「你也坐。」 严渡坦然坐下，水床因为他俩的重量而荡来荡去，在起起伏伏中，严渡迎着苗吉的目光，接受他的检视。心里的沙雕小鱼却各种不淡定—— 坐在一张床上！四捨五入就是滚床单了！ 这是分手炮吗？ 不，不不不，我在想些什么，快住脑！我是不会同意分手的！ 苗吉好整以暇的问：「说说你……」 「我曾经跟踪过你，我还偷拍过你！」严渡冒死抢答，赶在苗吉把问题问完之前做坦白——这才能叫坦白，如果等别人问完才说出来，就失去了主动认错的先机！ 严渡残忍地把心中的沙雕小鱼摁进了水里，强行将智商拉上线，打起精神说道：「我不是痴汉，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接受任何惩罚！但这在之前，你愿意听听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苗吉突然被剥夺了审讯的乐趣，只好让严渡继续说下去。 说话之前，严渡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苗吉一看，是那颗大龙蛋。 青灰色的蛋壳一看就死气沉沉的，唯一泛着的一点光泽，恐怕也是被抚摸太多给磨光的。 严渡摸着龙蛋，轻声说道：「这是在冲破龙腹的时候，我在风暴中捡到的。算是我们相识一场唯一的一点见证。后来我带着它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很神气，它是唯一不会被我失控的风暴吞噬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地保存着它，你知道，那地方很无聊很无聊，没有任何活物能与我作伴，风暴捲起的时候，连一只虾米都不会剩下。」 严渡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低沉一些，这次他放弃了卖惨，但是苗吉却能从他的话音中感受出那种无望与痛苦，那是整整十多年的孤寂。 严渡被隔离在马里亚纳海沟的事，苗吉已经听龙相鸣讲过一次，但他并不介意再听当事人复述一遍当时的经歷。十年，肯定不是他人口中三言两语能够概括得了的。 但是严渡话锋一转，没有再继续描述那段日子具体有哪些艰辛：「虽然特别无聊，无聊得就像已经死了一样，但是还好有你经常出现，陪我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苗吉忽然就有些听不懂了，他摸了摸严渡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发烧。 严渡则一脸花痴地抓住了苗吉的手。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苗吉甩开严渡不安分的爪子。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严渡悻悻地放开。 「……」苗吉瞪着他：「撒什么癔症？什么叫有我经常出现？」 上哪儿陪着？可别是在大海沟里无聊成了疯子，出了幻觉什么的……话说妖怪也能得精神分裂吗？ 严渡被「那样」的眼神盯着，急忙否认：「我没疯，也没有演戏，我是说真的！你可能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隔离在那个地方，因为失控的海上风暴！」 严渡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但你肯定想不到，每次捲起风暴后我能看见什么，我能看见关于你的过去，关于你生命中被遗忘的点点滴滴，你相信吗？」 他接着说：「所以我不是突然喜欢你，喜欢到纠缠不休，那是很久很久的时间才累积了那么多的喜欢。」 苗吉想说我不信，但是严渡的眼神特别用力，他很着急。 对于严渡来说，那是一次很偶然的发现。 事实上将严渡隔离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既然他的风暴能吞噬一切，那么一切隔离措施，在他失控的力量下都形同虚设。那时候尚且年幼的他，被丢弃在了深渊里，心中的怨怼助长了风暴，在难以平息的怒涛当中，严渡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当中。 那里平静无波，什么也没有，无风无浪，不见天日，也不见深渊，好像一切都是静止的。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救过自己一命的猫妖，看见他还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幼崽时，和兄弟姐妹们争抢母猫的奶水。看见蹒跚学步的他，看见飞奔在集市中，躲避劣童追捕的他，看见他痛失母亲，与兄弟姐妹们流离失所，在市井和山野中徘徊着寻找食物，饿得瘦骨嶙峋，却仍然要艰难求生。 大多数妖怪都有着比人类漫长得多的生命，人尚且会因为时光久远而忘记某些东西，何况是妖怪呢？ 那些灵智未开之时的经歷，苗吉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或者说，每一天过去，无论是妖怪还是人，都会多多少少遗忘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严渡看见的就是这些被遗忘的许多个瞬间。 从苗吉出生开始，到他成为一只猫妖，从他出入宫廷，到做学生打扮，为妖管局效力，这些经歷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严渡眼前。 那时候严渡好像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他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因为有苗吉，他在里面流连忘返。 他慢慢看出了这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可是这些被苗吉丢弃的垃圾记忆，却点亮了严渡最黑暗的那段日子。严渡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只有风暴强烈到一定程度，他才会偶尔进入那个空间。 第44页 他在那里还能看见一些父母的往事，而最多的还是关于苗吉的记忆，严渡后来把原因归咎于自己太过想念他。 如果强行冲破隔离的话，不仅见不到这只救了自己命的猫妖。还会危及父母的性命，害了所有人。 「我是自愿待在马里亚纳海沟的，因为可以在风暴中看见你，我慢慢开始摸索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有时候还会留恋于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记忆边角料，在一次次失败中，严渡反覆进入那个空间，一次次看见苗吉。 「不光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我认识你的时间，不像你想的那样短暂。」 慢慢地，严渡不满足于是从这些虚无缥缈的记忆中窥视苗吉，他想要真实的触摸他，想要见到活生生的苗吉。 可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出来，苗吉却根本不像自己一样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在苗吉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而且，这些事情说出来，似乎也不会被相信。 严渡默默地把龙蛋放在了床头柜上，除了这一件东西是真实存在的，确实就像他的一场幻觉。 虽然身为妖怪，苗吉却也未曾听过这么玄乎的事情。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傢伙在跟我编故事？ 这是什么见鬼的故事？编这种故事的意义何在？ 不过出于平时办案的警觉，苗吉还是先把质疑放到一边，暂且当这是真的，看看能真到什么地步。 「你是说有这样一个地方，能看见我的过去？还全是些没卵用的零碎片段？」 「不光有过去，也有好多基本同步的，比如你在妖管局当天喝了什么饮料，掉了几根毛之类的……」 他才不会说连苗吉在卧室换内裤的画面他都看见过！ 苗吉才不和他废话，直接切入关键点：「那你带我去看看。」 眼见为实，这点通常是不会错的。 严渡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为难：「这个，好像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 「后来我不是学会怎么控制风暴了吗？」 「嗯？」 「等我能够自如掌控这个能力以后，那个地方就消失了，它似乎只会在我失控的时候才出现。」 苗吉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个戏精：「那这和你偷窥我有什么关系吗？」 严渡义正言辞地点头：「有啊！你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吗？简直就像上天的安排！那时候总是看见你的过去，养成了习惯，后来我来找你，可你不认识我，我心里非常非常难过。就忍不住……」 所以这他妈还是个变态跟踪狂吧？ 还上天的安排，这上天可够猥琐的！ 「……」苗吉突然阴森森地围笑起来：「你刚刚，是在和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咯？」 「绝对没有！」 苗吉体内一瞬间血气上涌，沖得他几乎脑淤血。 严渡只见苗吉喵嗷一嗓子朝他扑过来，也不闪躲，顺势往床上一倒——这个说法就非常好，床头打架床尾和。 苗吉怎么拽都把严渡拽不下床，只好把他压在床上揍，分分钟把美人鱼揍成了胖头鱼，严渡除了自卫以外，一点没反击，因为还有一个说法：打是亲骂是爱。 情到深处用脚踹！ 「敢骗我！」 「噗……」 一脚下去，严渡捂住肚子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 说好的坦诚就能得到原谅呢，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按套路走…… 严渡头一歪，干脆装死，但是又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苗吉的反应。 苗吉气得在床边来回踱步：「你，你这个！」他简直不知道怎么骂严渡才好，这些天他们还住在一栋房子里，隔着一面墙，这个傢伙不定怎么意淫自己呢，真是好大的狗胆！ 「你给我起来！」 「我死了。」 严渡把头埋在被子里，趁机深吸一口气，是苗吉睡过的味道！赶紧再吸一口！ 就在两个人正拉拉扯扯的当口儿，严渡的手机突然响了。 严渡跳起来接电话，苗吉提着刀追在他身后。 几句话过后，严渡扔掉了手机，转身来了个空手接白刃，「哎哎哎，不杀，求不杀！是沈幕家里出事了，他有生命危险！」 第21章 为爱鼓掌 驱车往沈幕家里赶的时候, 严渡在心里默默给沈幕点了个贊，不愧是朋友，这齣事的时机也太恰当了！ 苗吉坐在后座上, 他认定严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但是不管沈幕是不是真的有生命危险那么严重，他都要去看看。 因为不把严渡打个半死他难消心头之恨，可继续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直接一走了之更是显得他败给了严渡似的。 「你砍死我, 我要是躲一下, 就证明我在说谎。」严渡那时闭上了眼睛。 苗吉第一次体会到暴力无用，严渡不仅是皮糙肉厚特别抗揍, 还充满了牛皮糖的精神，苗吉怀疑砍他一刀他非但不会死，反而会黏在刀上, 甩都甩不下来。 再那样纠缠下去, 就会暴露他拿一条鱼没办法的事实。 所以，苗吉也认为沈幕家出事的时机非常合适。 沈幕心里苦。 此时此刻，他正和小河蟹披星戴月地站在公寓外头, 有家不能回。 因为就在小河蟹说不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的时候，外面突然冲进来一大波妖怪，堂而皇之地表示要住进他家里，因为他的公寓占了妖怪们居住的河道。 第45页 沈幕就纳了闷了, 感情他们的河道就只有这个公寓大的一片, 全都赖上他一个，这年头连坑人都讲究精准了吗？是他长了一张特别好欺负的脸？ 这些妖怪们虽然蠢蠢的, 此时却突然长出了心眼儿，没说出你看上去是个好人这种话。 「我们不管, 反正你不是收留了小河蟹，多我们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我们也无家可归，我们也很惨啊，你不能只帮他一个。」 「你只帮小河蟹的话，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小河蟹了你说你说你说……」 道德绑架也玩得特别熘。 小河蟹看着蛮不讲理的同伴们，感觉自己给沈先生惹来了麻烦，如果他没有住在这里，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沈幕面对死活要搬走的小河蟹已经很郁闷了，再对着这一帮把自己家当集市的傢伙，他用行动展现了一下自己绝不是个软柿子：「全都出去！如果你们希望我报警的话，就继续待着，到时候一个也别想跑！」 报警？他们根本没在怕的，不管沈幕指的是人类警察，还是妖管局里的妖怪。 反正妖管局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如果能被抓走，听说牢里还管饭呢，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了。 是的，他们对妖管局的认知仅限于管饭……并不比小河蟹对外界的了解多多少。 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了，有些妖怪甚至还没修出完全的人形，顶着一张和西游记特型演员一样的脸就跑了出来。 一个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把沈幕家里的客厅都挤满了。 有几个特别有排面的，还瘫在沙发上一边挖鼻屎一边看电视。他们的外貌，配合着沈幕家现代化的装修，就很有一点光怪陆离的效果…… 好在他们并无伤人之意，但是沈幕想把他们赶出去却是不能够了，毕竟妖多势众。 小河蟹无力地劝说着同伴们，可是他们就是铁了心不走。沈幕不好把话说太重，害怕小河蟹多心。 不得已，沈幕只好打电话找严渡，希望苗吉上门一趟。 在等待的间隙，沈幕干脆拿着笔记本电脑到外边透气，屋里面已经被搞得一团糟，除了电脑里的稿子不能丢，也没什么是不能碰的了，索性全都丢给他们。 小河蟹与沈幕坐在门前台阶上，怀里抱着一篓子螃蟹，那样子好像自责得恨不能也钻进篓子里。 篓子没钻进去，反而钻进了牛角尖里。 虽然他不觉得沈先生有义务收留所有的同伴，但是他也不禁疑惑，为什么只独独收留他呢？他和其他妖怪又有什么不同呢？沈先生对其他同伴的态度如此坚决，可自己带来的麻烦也很多，为什么不赶他走？ 「那当然是因为……」 车灯直射大门口，严渡按了一下喇叭才下车，沈幕想说的话被打断，只得起身迎接。 苗吉看见沈幕果然活得好好的，哪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狠狠剜了严渡一眼。 「苗队长，不好意思。」 苗吉点头示意，沈幕说了刚刚发生的情况。 这时候屋里的妖怪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接受怎样的命运，一个个还在不知死活地制造垃圾。 客厅里仍满了瓜果零食的残骸，这里不仅比景观湖里挤着要舒服得多，甚至连以前宽阔的河道也没法比，果然人类的房子住着就是各种舒服，大家敞开了吃喝，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房门在这时轻轻滑开一条缝隙，妖怪们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纷纷把视线转向门口。 然而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妖怪们有些困惑，接着目光向下，赫然看见一只绿幽幽的竖瞳在门下方的位置盯着他们。那冰冷的目光看得他们虎躯一震，菊花一紧。 还没来得及反应，变回猫形的苗吉就踩着霸气的猫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猫，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猫！ 他们都是妖怪，对于猫其实并没有那么害怕，但这不是普通的猫啊啊啊啊啊！ 这通身散发的妖气！这摄人的气势！ 「喵——」 苗吉纵身扑向了沙发上的妖怪。 「啊啊啊啊啊！！！」 「啊————————」 「救、救救……啊啊啊啊啊！」 妖怪们四散奔逃，恐惧感一时间上升到了一生中的最高值，然后屋中就像农业频道里喜丰收的画面一样，光是接触到苗吉身上那股气势，全部的妖怪就像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纷纷吓回原型—— 什么大鱼小虾，蚌壳乌龟，各种河中生物下饺子一样落了一地板，啪啪啪啪啪啪地弹跳起来。 屋子里霎时间腥气漫天，好好的公寓分分钟成了水产批发市场。 「闹啊，不闹了？」苗吉抬着爪子，挑选着没有被鱼腥粘液沾染的空地，在屋中巡视了一番。 一条正在挣扎的大鲤鱼发现苗吉过来了，立即直挺挺侧躺在那里：一条咸鱼.jpg 乌龟把脑袋缩回了壳子里，蚌壳紧闭起来，连虾子也紧紧地蜷缩成一团。 「都给我闹起来啊！！！」苗吉满腔怒火没地方撒，发出了魔音灌而般的猫叫：「喵嗷嗷嗷嗷嗷——」 弱小的妖怪们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居然真的乖乖蹦跳起来，几十条鱼同时挣扎，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楼上的邻居侧耳倾听了半天：「这什么动静这么大？」 第46页 「这还用问，为爱鼓掌啊。」 「可楼下住的不是两个男的吗？」 「这不就更合理了！」 「我是说两个男的，可这动静听着怎么像群p似的……」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不明液体四处飞溅，房子的情况让人不忍目睹。 沈幕和小河蟹顺着门缝偷看，感觉今晚一通大扫除是跑不了了。 而严渡则背靠车身，沧桑地吐着烟圈。 可怜的妖怪们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被迫鼓掌鼓了有半个钟头，全身都给鼓肿了，苗吉才放过他们。 变回人形也变得乱七八糟的，全都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这位英雄，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错了……」 「我们这就走，再不敢耍赖了。」 「呜呜呜呜呜呜……」 苗吉趾高气昂的站在客厅的博物架上，冷眼看着这些小妖怪：「哼，这就想走？跟我回局里一趟，一个两个的，都还没有在妖管局里註册过？看看你们愚昧无知的样子，修成精了都不修修脑子！」 「啊？局……局里？」 还回局里？刚刚的生死考验已经让他们明白，恐怕牢饭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吃…… 这只猫不会想把他们弄回去吃了吧？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起来！一个都别想跑，还有哪些同伙，一起给我叫来，否则格杀勿论！！！」 苗吉担心路上弄出异常动静，引起人类的关注，干脆打电话让小吴开个车来运送这些傢伙。然后根据妖怪们的供认，又到景观湖里把留在这里的妖怪一起弄了上来。 连没犯事的妖怪也要一起捉走，妖怪们内心更加惶恐不安。 一群非人生物在夜色的遮掩下，站在岸边瑟瑟发抖。 严渡自告奋勇下水捉妖，脱下外套就往水里跳，他变成一尾河妖们从未见过的庞然大鱼，而上半身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更让妖怪们惊奇不已。 只见这条半人半鱼的神仙在水中矫捷得不可思议，动作迅勐，堪称所向披靡。只是短短几分钟过去，就把躲藏起来的妖怪全都抓到岸上。 直接把河妖们给看呆住了。 「喵喵，抓完了，保证没有漏网的。」 严渡坐到了岸上，夜色中也分外夺目的银白鳞片，好似染上了一层如仙如魅的光晕，好傢伙，原来这真的是一条鱼…… 既然大家都是鱼，为什么你和我们不一样！而且这条鱼居然胆敢与一只凶猫打交道，这是什么来头！这是怎样的一种勇气！这是什么不怕死的精神！ 数道崇拜与敬佩的眼神紧紧追随着严渡伟岸的身影。 严渡却满心沧桑地嘆了口气，我今天也是死过的鱼了，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小吴开来了妖管局的车，妖怪们彷徨不安地爬上去，好像马上就要赴死一般，湖边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闹鬼，可以说非常渗人了。 最后小吴装着满满一后车厢的妖怪回了妖管局。 苗吉对妖管局的办事效率也是服气，这么多天过去，一个侵占河道的小破事都还没解决好，干脆也跟着跑了一趟。而沈幕和小河蟹，也要跟着去做个笔录。 到了妖管局以后，哭声震天的妖怪们发现事情和他们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既没有被关进冰冷的牢房，更没有什么可怕的刑讯，他们来到的地方，甚至不是真正的妖管局，而是妖管委隶属的一个部门，就在妖管局的旁边。 小吴跳下车，指着建筑前方的牌子说道：「喏，看见没有，妖怪培训中心，包吃包住包教包会的地方，不是带你们来屠宰的，可别抖了，你们一路上把我抖得跟车震似的。」 「培训…中心？这是什么地方啊？」 妖怪们一脸的茫然，小吴扶额：「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到底是怎么混的啊？」 然后小吴耐心地跟他们解释了这个地方是干嘛的，就是教一些没有现代生活常识的妖怪学习人类知识，一般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妖怪才需要进这个地方。 小吴有所不知的是，那条河原本就在市区旁边，最是受到放生者的热爱，这些妖怪在河里边吃喝不愁，加之对人类根深蒂固的惧怕，几乎很少会上岸闯荡，所以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生活太安逸了都不见得是好事。 这次他们犯的也不是什么大案，顶多拘留几天，吓也吓够了，思想教育的事情，还是交给培训中心的工作人员吧。 小吴带着他们挨个登记，领取房间号牌、饭卡，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可把这些傢伙安置下来。 苗吉就在旁边当甩手大爷。 而小河蟹这边，看着昔日同伴们都有了新的居所，按理说，他也应该是他们中的一员。 苗队长前几天还说过让他来此处报导，能有这样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的话，也不用一直在沈先生家里麻烦他，可是…… 这几天里相处的点点滴滴，让他又生出强烈的不舍，即使培训中心和沈先生家里一样好，但是他心里不知道为何就空落落的。 小河蟹抱着一篓子螃蟹，开始犹豫不决。 沈幕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小河蟹瑟缩了一下。 沈幕又被他的反应给可爱到了。 第47页 「你也想在这里住吗？」 「我不知道……」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只收留你的话，继续在我家住下去才会得到答案。」 「啊？」 「因为你比他们都可爱，我喜欢你。」 小河蟹愣愣地念道：「喜欢……」他对这个词的意思似懂非懂，但是一直冰冷的体温，好像因为这个词而有所回升，「喜欢……」小河蟹喃喃，他喜欢喜欢这个词。 路人严渡从一旁经过，步伐稍显僵硬，心中的沙雕小鱼一个劲的叫嚣：你看看人家！啊？你再看看你自己！ 他像个可疑的传教份子一样窜到苗吉身边：「喵喵，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苗吉：「不信，滚！」 严渡不死心：「喵……」 苗吉：「闭嘴。」 「喵……」 「闭嘴！」 被安置好的妖怪们知道错怪了这只看上去很兇的猫妖，跃跃欲试地想上来表示感谢，可是没有人胆敢接近苗吉，然而当严渡坐到了苗吉旁边时，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种仇恨值都被吸走了的感觉。 妖怪们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推搡着走过来，一叠声道谢，道完谢拔腿就跑。 虽然并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妖怪，但是被感谢了也没有发火的道理，等他们都跑光后，苗吉起身直奔严渡的车子。严渡早就已经警惕着这件事了，仗着个高腿长，一熘烟冲到了苗吉前面，用背死死抵着车门。 「让开。」 苗吉的行李就在里面，他出来的时候塞在了后座上，是打算处理沈幕这边的事情以后，顺便就能离开，免得还要再回严渡家一趟。 现在，他可以提着箱子就走人。 「……」严渡不说话，也不动，就站在车门处堵着。 此时沈幕牵着小河蟹的手从旁边经过，看见小河蟹抱着的一筐螃蟹，苗吉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拿出钱夹，摸出一叠钞票塞给严渡。 严渡不可置信地拿着钱，目眦欲裂地问道：「嫖.资？」 苗吉暴跳如雷：「嫖个鬼啊！还你钱！」 严渡忽然想起那天偷那筐螃蟹的时候，苗吉跟他借了几百块塞在老太太家窗户里。原来是那个钱…… 严渡小声哔哔：「你也不是不近情理，对别的妖怪都是能帮就帮，连拿走几只螃蟹都不忘记付钱。对那些丑八怪都是凶过就算了，怎么在我这里就过不去呢……」 苗吉吼道：「你跟踪偷窥还有理了是不是！？」 「不是。」严渡把钱退回去：「我不要钱，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说起吃饭，两个人的肚子都有点饿，一直从下午收拾行李开始就打打闹闹，又出来耽搁了这么久，两个人都忘记了还没吃饭这件事。 饭是想吃的，苗吉就是不太想松口。 严渡再接再厉：「你就当是散伙饭不行？最后一顿饭也不肯和我一起吃吗？」 他说得可怜巴巴的，苗吉分不清他是不是在演戏，忍不住嘆气：「你想吃什么？」 严渡在背后悄悄比了个「v」。 第22章 大胆撸猫 严渡本来心血来潮想去吃路边摊的, 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法在大庭广众下吃饭，总不能戴着口罩撸串……最后还是安安分分把车开到了一个清幽的私房菜馆，这个地方他经常来, 不是那种见到明星就大唿小叫的地方。 人少, 有包厢，可以两个人独处，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对自己的战五渣酒量非常有自信！ 是的，严渡打算喝醉, 只要迅速醉倒, 不省人事。苗吉这种刀子嘴豆腐心，肯定不会把他丢在外面不管。 是一条心机鱼。 上菜之前, 严渡用手机群发了一条消息，不仅是图波和安安，还有两位工作助理也一起收到了警告： 「一会儿苗吉打电话让你们来接我, 不管找什么藉口, 你们都要说来不了！谁来我灭谁！」 然后他删除了消息，把手机放下，开始点菜。 严渡点的全是苗吉喜欢吃的, 听着这些菜名，苗吉也没表示什么。 说好是他请客，他也想点几个严渡喜欢吃的，但是拿起菜单却发现他完全不知道严渡喜欢吃什么。 「只要是和你一起吃, 什么都好吃！」严渡见缝插针的撩了一把。 菜餚全部上齐以后, 严渡开始不着痕迹地灌酒。 苗吉也是饿了，闷头吃菜, 有一道脆皮鱼不知怎么是有点辣辣的口味，舌头有点受不了, 苗吉就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冰镇饮料。 就这么过了一小会儿，严渡那里好像还没有醉，苗吉却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他砰地一声拍了起了桌子，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厉声叱道：「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我下药！」 严渡张口结舌，不知道这又是哪里飞来的横锅，而苗吉的脸庞真的迅速染上了两片红霞，嘴唇也变得红艷润泽，严渡的喉头滚了滚：「……下什么药？」 苗吉指着饮料杯子上的装饰物，一片柠檬、一节只有两片绿叶的薄荷嫩芽。 「猫薄荷，你敢给我放猫薄荷！下流的狗东西！」桌子被拍得咣咣响，上面的盘子齐齐跳动。 严渡端起杯子嗅了嗅，简直是血冤：「这不是猫薄荷，只是点缀用的普通薄荷……你不能这样冤枉我。」严渡感到很受伤，而且又没有真的吃下去。 第48页 苗吉冷笑着捻起那片薄荷嫩芽：「想煳弄我……你还嫩了点，嗝！」 说话间苗吉忽然打了个嗝，然后将薄荷叶子凑近眼前，势要看个究竟。 苗吉瞪着薄荷，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最后看成了斗鸡眼…… 「嗝！」 又一个嗝过去，神奇的一幕突然出现了。 苗吉突然从位置上消失，转而变成一只大猫坐在了椅子上。 猫虽大，但是和人类体型比起来，还是偏于小巧的，只有半个猫脑袋露出桌面。 碧绿的大眼睛锁定严渡，严渡的视线也越过桌面看着突然变猫的苗吉，一人一猫在安静的包厢里互相瞪着。 场面十分诡异。 喵叽：「……嗝！」 严渡顿时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有酒？原来这饮料里有酒？我不能喝酒啊你这白痴！！！」喵叽把前爪搭上桌面，爬起来四下扫描，一爪子勾倒了上面的杯子，香甜的饮品流淌得到处都是。 在百香果和菠萝的浓郁香气下，有淡淡的酒精味道挥发出来。 「喵——」这声猫叫拖得老长老长的，苗吉平时绝对不会发出这种叫声，这绵长的喵声中，有气愤和无助，而更多的则是一种迷濛的醉意。 「你不能喝酒？」 难道是因为喝了酒就会控制不住变成猫？ 严渡手忙脚乱地把桌子收拾干净，流淌到地上的液体也用纸巾擦了擦，这只是一杯果汁兑了点气泡酒而已，他看着颜色很少女心就给苗吉点了一杯，虽然苗吉平时和他吃饭都拒绝饮酒，他是觉得这里面的酒精量恐怕连一直仓鼠都放不倒，而且也没什么酒味，谁知道苗吉居然会受不了！ 严渡一把搂住他的猫，满脸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会不会死啊？」 他像电视剧里即将痛失爱人的男主角一样，焦急地抱着苗吉晃了晃。 苗吉被他晃得头晕，毫不客气地给他上演了一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两只爪子疯狂挥舞，秒秒钟就有几十个猫拳密集如雨地落在严渡脑袋上，「死你个头！死你个头！」 严渡在家里就被打成了鸡窝头的髮型，现在更加风中凌乱了。 但是不得不说，只要不是秃顶，严渡的颜值可以驾驭一切髮型。 「好了，消消气消消气……」严渡冒死轻抚苗吉的嵴背。 啊，这顺滑如绸缎的手感，而且苗吉真的好软好软，不要看那么凶的一只，但是猫就是猫，抱在怀里竟然是这种感觉，温软得不可思议！ 除了工作需要以外，苗吉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变成猫的，毕竟这个险恶的社会里，扔块板砖出去，砸死三个人里起码就有两个是猫奴。谁受得了整天被人用痴汉眼神紧盯着！ 所以严渡虽然自称有猫的人，但是他还没有真正触碰过苗吉的猫咪形态。偶尔远远看上一眼，顶多拿着放大镜捡一两根猫毛，可以说是非常悽惨了。 他别有用心地问道：「你能变回来吗？」没想到把自己灌醉的计划没能达成，却有这样的意外收穫。 「能变还要你说？嗝！」软软的身子因为打嗝而一震，毛乎乎的肚子也是颤了一下。 苗吉后jio用力，蹬着严渡的胸膛借力，一下子跳到了饭桌上蹲着，他气唿唿地说道：「想趁机撸我，门儿都没有！你这个无耻小人……嗝！」 严渡的怀抱落了空，霎时间空虚寂寞冷，手贱得不行，控制不住想造次的渴望。 而苗吉则坐在桌子上，几次试图用爪子把调羹勾起来。 ……他还没有吃饱就变成了这样！！！ 可是让他当着严渡的面像吃猫粮那样，从盘子里用嘴先衔东西吃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绿眼睛瞥了严渡一眼，这条鱼能暂时死上十几分钟，让他吃饱了再活过来就好了。 「气死我了！」苗吉一爪子把碗盘踢下桌去，他引以为傲的灵活双爪，居然抓不住这该死的餐具！ 严渡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这些脆弱的盘碗，跟演杂技似的放回桌上：「我餵你吃好不好？」 苗吉直挺挺坐在桌上，像一只在山巅俯瞰自己领地的狮子王一样，高昂着头颅。 严渡就当他是默许了，拿起盘中间的公筷，把苗吉爱吃的菜夹起来，在调羹里戳成小块小块的，递到那张萌萌哒的三瓣嘴边上。 顿了一两秒钟，苗吉才慢慢张开嘴巴，露出细细的尖牙，刁住了筷子上的鸡肉。 严渡抽回筷子，又夹了另外一道菜，如果是鱼的话，他还会动作麻利地把小刺去掉。 苗吉吃得喵嗷喵嗷，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只需要张嘴，然后嚼嚼嚼就可以了，咀嚼的时候，会把食物放到最里面的牙齿上，头还跟着一点一点的。 猫的劣根性使然……让苗吉觉得被人伺候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甚至有一种吃嗨了的感觉。 「那个，我要吃那个……还有那个！」 「慢一点蠢材！你当我是猪吗？」 「香菜不可以！我要喝那个，你喝的那个红红的……」 严渡放下筷子：「可这个是酒啊。」 苗吉已经半饱了，微醺加上饱腹的满足，让他干脆懒洋洋地侧卧在了桌面上：「喝，喝他妈的！我都这样了，我不管我就要喝。」 「你确定？」 「哈，你是看不起我？」 第49页 严渡只好拿旁边的空杯子给他满上，明明是喝红酒，却异常豪爽地倒了九分满，红色液体几乎和杯沿齐平。这样方便苗吉用舌头沾着喝。 严渡把高脚杯推到苗吉的下巴处，荡漾的红色酒波倒映在绿眸子里，苗吉看着酒杯中的大帅喵，伸出薄薄的粉色舌头，啪嗒啪嗒狂舔一气。 直到他把自己喝成了一只斗鸡眼的猫。 「嗝！」 这回是彻彻底底醉了。 「大胆狂徒！你敢灌我！嗝——放，放开我！」 严渡把苗吉抱起来，这次根本不顾苗吉的阻拦，任由他的肉垫拍打在脸上，将罪恶之手伸向了每只猫都有的□□——下巴。 严渡的手在猫脖子上不住地轻挠。 唿噜声顿时像小发动机一样响起来，大猫甚至自己仰起了头，把脖子亮出来，挠到爽处，还自己主动地蹭了蹭严渡的手，和平时生人勿近的样子判若两猫。 新世界的大门，总是这样不经意之间就向你敞开。 要不是服务员来敲门，严渡可以就这么挠一个通宵！ 但是这家私房菜馆的营业世界截止凌晨两点。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严渡把猫藏在自己宽大的外套里，虽然这家经常接待一些大明星，但是像严渡这么大牌的，老闆还是会亲自出来寒暄两句。 等服务员报帐，严渡刷卡埋单的时候，老闆就狐疑地看着严渡的肚子，猜想里面是不是藏了一只青蛙，为什么一蹦一蹦的…… 「嗝！」 严渡摁住藏在衣服里不断打酒嗝的猫，仿佛唱双簧一样也假装来了个酒嗝：「嗝！」 怀里：「嗝！」 严渡：「嗝！」 老闆&服务员：「……」为什么我也想打嗝？ 严渡怕露馅，和私房菜馆的老闆匆匆告别，裹着怀里的猫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脱下外套扔在后座，把苗吉的行李箱盖住。 苗吉将睡未睡，眼睛还眯着一条缝。 「严……渡。」 这还是苗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严渡把苗吉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托着他的腋下，把苗吉托到和自己视线齐平的位置：「苗吉。」 苗吉的眼皮耷拉着，没有了那份神采飞扬的劲儿，耳朵也微微向下撇着，看上去非常软，非常好吸的样子。 严渡慢慢将脸凑了近了苗吉，苗吉除了半透明的鬍鬚微微抖动之外，没有半点抗拒的样子。 难得的好机会。 严渡盯着苗吉的嘴看了几秒，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内心挣扎。 明明跟踪狂的事情都已经驾轻就熟，但是临了，却觉得嘴巴是个神圣之地，至少不该在苗吉神志不清的时候触及这个部位。 于是严渡轻轻将吻印在了那毛茸茸的脑门儿上。 「喵……」 严渡满心欢喜地搂紧了苗吉，亲到了！ 将车子启动，严渡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撸猫，还带点酒驾的意思，可以说是非常不遵守交通规则了！ 苗吉团成一团，窝在严渡的大长腿上一动不动。 严渡为他顺毛的时候，看着他身上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问出了心中疑惑已久的问题：「你是怎么变成这个颜色的？你小时候明明是一只白猫。」 严渡以为苗吉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苗吉：有读者说你怂。 严渡：怕老婆的事情能叫怂吗？谁说的？拖出去灭口！ 苗吉：可你就是怂啊。 严渡：……嘿嘿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猫说的都对！（早晚日得你喵喵叫） 苗吉：→_→ 嘀咕什么呢？ 严渡：没嘀咕什么啊，哈，哈哈哈……（今天也是怂如狗的一天呢） 第23章 头晕想吐 苗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犀利, 严渡像哄小宝宝睡觉一样拍拍他的背，想把他拍迷煳过去，结果苗吉一jio踹向了严渡的脸, 把他高挺的鼻子都给踹歪到一边。 「你都知道我小时候是只白猫, 还能不晓得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呵呵，想套他的话，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严渡用一只鼻孔出气，也不急着把苗吉的jio拿开, 随便他蹬鼻子上脸。 车子正在行驶中, 这种宠猫的路子就很邪，也不怕出车祸。 严渡是真的不知道苗吉为何会变成这样, 只是依稀明白和他体内的魔气有点关系，但是这魔气从何而起，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 那件事对苗吉来说是刻骨铭心的, 所以他没有忘记。 只有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才会一丁点记忆碎片都没有漏掉，严渡对于苗吉的事情, 都是从那个神秘的空间窥见的，对于苗吉没有忘的经歷，严渡自然无从得知。 这让他愈发想知道，苗吉那些年到底经歷了什么。 他们一起在海岛上拍真人秀的时候, 化蛇曾经那样讽刺苗吉, 而苗吉也没有反驳那个说法。 「我记得你说过，是有人类骗了你……他是谁？」 苗吉似睡非睡, 一只爪子还伸出了指甲，钩挂在严渡的衣襟上, 他的绿眼珠很迟缓地转动了一下——严渡这傢伙……肯定又脑补了什么狗血大戏，那个恨恨的眼神，莫不是还想帮他报仇？ 「得罪我的人……早死八百年了。」苗吉打了个哈欠。 第50页 「可以讲给我听听吗？你从不说这些……」严渡总有一种怎么了解苗吉都不够的感觉。 像他自己，只是一条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鱼，一生所经歷事也是屈指可数。可苗吉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更不知道经歷了多少事。 严渡能窥见只是边边角角，却从来看不完整，有时候就会非常着急。 苗吉翻着肚皮仰躺，在严渡腿上抻得老长，两只爪子做投降状，生无可恋地垂在脑袋两边：「这有什么好讲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因为酒精而有些麻痹的大脑，竟然像没有平时那样抗拒这段记忆。 苗吉在记忆的海洋里随波逐流，也不知道想到了哪儿，断断续续，甚至还有点颠三倒四的，很多事情就从他嘴里说了出来，严渡静静地听着，生怕打断以后，苗吉就不肯再说下去。 他原本以为苗吉今天走定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转折——苗吉居然会迷迷煳煳躺在他腿上，吐露他的过去。 不管是苗吉喝醉了才说出这些事也好，还是真的愿意敞开心扉，严渡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得不说，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那个傢伙是千妖之墓的守墓人，你知道千妖之墓吧？就是……就是妖怪专用的墓地，不是有句话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么。确实，很多大妖死后也不消停，尸身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比活着的时候还棘手。」 严渡知道这个，比如他小时候碰上的那条魔龙，其实已经是死的，但是就像有的人类死后会变成厉鬼一样，妖死了若是受到执念和怨气催化，就会成魔。 所以自古以来就有专门的地方埋葬妖怪，免得他们死后再生事端。 守墓人，就是专门看守这片地方的，想当然不是普通人能胜任的。 严渡有些紧张，一个很神秘的人，一段很神秘的过去，难道苗吉和这个人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感情纠葛？居然让苗吉过了几百年还念念不忘！ 「屁的感情纠葛！那傢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怎么会存在感情这种东西！」 苗吉骂骂咧咧的，不时又喵喵几声，好像在呓语。 「听闻他是白泽的后人，他的家族世代镇守千妖之墓，他执笔记录那些死掉的妖怪的平生，记着记着……就像、就像现代社会有很多疯子不满现状，就到处无差别攻击一样。他对那些死去的大妖分外迷恋，认为是人类的出现导致天地灵气枯竭，大妖们的时代才是最好的时代，便异想天开要将大妖的尸身復活……」 「人死了又活过来尚且是个邪物，妖死了还动弹，就成了群魔乱舞了……」 讲到这里，苗吉顿了一下，这就是他痛苦的开始了。 严渡没有追问，静静等着苗吉说下去。 苗吉说：「结果呢，人间被弄得乌烟瘴气，他也把自己作死了。」 苗吉爪子一摊，比了个完蛋的手势。 中间那段明显被省略了。 「就这么简单？」 「你想要多复杂？」 「过程呢？比如……他是怎么骗了你的……」严渡问得很小心，却不是怕惹怒了苗吉，他是怕触痛了苗吉。 「他何止是骗了我！」苗吉忽然想强调什么：「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妖怪，而是很多很多的妖怪，他筹划了不知多少年。那些大妖尸身復活了，也不过是些没有生气的怪物罢了，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需要从其他妖怪身上获得生气，我们这些普通妖怪就是最好的载体，同时还能吸走这些大妖尸身中的魔气。」 所以苗吉的体内才会盛满了魔气，那本不是活物体内该有的东西。 那个混蛋在起事之前，就圈养了许多妖怪，而苗吉当时刚刚成精，只是一只被顺便骗进去的懵懂小妖怪。 他们被用来净化大妖尸身上的魔气，又受这些魔气的操控，为祸人间，可谓一石二鸟。 这件事很快把人间搅得乌烟瘴气，哀鸿遍野。最后引来了人间修士的联手镇压，双方都损失惨重，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才结束了那场浩劫。 苗吉在整件事情中，就好像一粒连棋子都算不上的小石头，可是最终却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因为阴差阳错得到了一缕白虎之息。 其他沾染魔气的妖怪都在浩劫中死掉的时候，苗吉顽强地活了下来…… 「但是活得也不是很痛快就是了。」苗吉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苗吉才不会让严渡知道，自己当初被那个奸人骗走，只是因为几块小鱼干！ 搞得那么狼狈，到现在也不得解脱，起因竟是垂涎那个人手里的小鱼干造成的！ 傻乎乎的放下戒心就跟着别人走……好吧，他只是想有个像家的地方，那个人身边收养了很多小妖怪，就像一个欢乐的大家庭一样诱人，他只是被那个假象蒙蔽，想要加入其中。 所以接受了小鱼干，接受了假惺惺的好意。 现在想起来真是傻得冒泡，比今天那些傻乎乎的河妖好不到哪里去。 亏严渡还以为里面有什么高大上的隐情，还什么感情纠葛，就让他脑补去吧，哈哈哈哈！ 这种黑歷史！就让它和小鱼干一起永远消化在肚子里吧！ 严渡知道只有去除体内的魔气，苗吉才能无拘无束地活着，才会放下那段经歷，才会有闲心……享受一下生活，谈个恋爱什么的。 第51页 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够除去他体内的魔气，大概这个方法也许流落在了某处，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他找不到，严渡说：「我们一起去找吧，不要管案子了，为自己活一回吧……」 苗吉不屑道：「小鱼苗，你懂什么……」 严渡意有所指：「我不小，我很大的。」 「放开我的脚，你这个臭流氓！」 苗吉气唿唿地翻身，懒得和严渡解释，这哪里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可以去除他魔气的地方一直就在某一处，不是找不到，只不过他去不了罢了，活着的东西都去不了。 严渡还想再问，可是苗吉却不想说了：「够了，我累了！不许再多话！」 严渡有些疼惜地摸了摸苗吉，他明白这些轻描淡写后面隐藏着多少艰辛。 当年的事件在妖管局是有清楚记载的，他曾经听龙相鸣讲过大概经过，连人世间都改朝换代的浩劫，几乎牵扯了所有的妖怪，乃至四方神兽也因此陨落，如今才会有什么王八当上北方妖王的可笑现象。 该结束的都结束了，只有苗吉还没有找到他的结局。 「都怪你们这些小鱼干，小鱼！鱼！鱼——」 苗吉说一个鱼，就往严渡胸膛上蹬一jio，差点把严渡给踢硬了。 「喵喵，别闹……」 严渡好容易把车开回了别墅，不管怎么说，还是成功把猫带回来了！ 苗吉到底是醉了，严渡好说歹说把他抱下车来，他却死活抓着车内的真皮座椅不放，那十几万一套的椅子，在他的利爪下迅速变得面目全非。 「不要抓了，别把指甲弄噼了。」 「你把我当什么猫了！我的爪子岂是那么容易噼的？给我看好了，哈——」 苗吉往白色的那只爪子上哈了一口气，居然丧心病狂地对着一个座椅用上了白虎之息，咔一下划下去，严渡的豪车顿时掉下一整片车门，座椅靠背也断成两节…… 严渡把猫搁在肩膀上，腾出手来大力鼓掌：「好！！！」 然后又开始循循善诱：「它已经废了，不值得你费力气，我们回去好不好？」 可以说是壕无人性了。 苗吉趴在严渡肩头，酒精使他感觉身上有些燥热，他昂着头想吹吹冷风，严渡却很快进了屋。 苗吉不满地挣扎起来，身上被冷风一吹，再一活动，红酒的后劲开始上来了。 「头好晕……」胃里也翻腾不止，苗吉蔫蔫儿的趴在严渡肩膀上，少见的脆弱。 严渡走进苗吉那间卧室，把他放在了枕头上，苗吉难受得在床上打滚，唰一下变成人，一会儿又变回猫，来来回回，闪闪烁烁，就好像电视机画面不稳定一样。 「我头晕！想吐……」 严渡本来是去拿湿毛巾的，可是苗吉把卧室弄得震天响，回来发现床头柜上的东西全被他掀到了地上，那颗沉甸甸的龙蛋也砸在地上滚了出去。 苗吉跳下床来，跌跌撞撞往洗手间跑，可是没跑两步，忍无可忍吐了一地…… 哗…… 好死不死，全吐在了那颗大龙蛋上面。 苗吉：「……」 严渡：「……」 龙蛋：…… 严渡的心咔擦一下碎成八瓣儿，这可是他和苗吉第一次见面仅存的纪念品啊，他昨天捧过来，就是想表明心迹，然后送给苗吉的，这就是定情信物一样的存在啊！ 结果表白没成，礼物也……要不要这样残忍。 「喵喵，喵喵，你有没有事？」 苗吉用干呕回应了他，应该是吐不出什么了。 严渡把他打横抱起，放到了卧室外面的起居室沙发上，给他倒水漱口，擦脸擦手，打理得干干净净后，再捧着稀碎的一颗心进去收拾卧室。 最后还是不忍心把这颗可怜的龙蛋丢弃，严渡把它拿去沖洗干净。 「小老弟，你没事吧？」严渡忧伤地拍了拍蛋，把它晾在洗手台上。 而当严渡转身之际，那颜色暗沉的蛋，却忽然闪过了一抹橙红的炙热光芒。 严渡忽然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可蛋还是那个死样子。严渡想了想，又把蛋壳表面的擦干水分，埋进了老妈送给他的一箱子珍珠里面……这样，算是一点补偿吧？ 整理好房间，严渡用房间里有一股异味不能住人为理由，非常心机地把苗吉抱进了自己的卧室—— 虽然他的别墅里其明明还有其他客房。 给苗吉脱下鞋子，又去脱外套，可是t恤衫呢？白天穿着忙进忙出的衣服，睡觉不脱下来好像不太吧？ 要不要洗个澡？不不不……肯定会被砍成松鼠鳜鱼。 那擦个身好不好？ 猫都是很讲卫生的，让他这么邋里邋遢的睡下，明天醒了肯定要怪罪我。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严渡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将罪恶之手伸向了苗吉的t恤下摆。因为刚才翻来滚去的的缘故，t恤下摆缩了上去，露出一节白皙纤细的腰身，还有超级可爱的肚脐眼…… 第24章 痴痴看猫 严渡小心翼翼地把下摆往上掀, 苗吉忽然翻了个身，还吧唧吧唧嘴。 「归……我要去，归……」 严渡的手停下来, 侧耳倾听, 「归什么？」 苗吉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好像睡着了也有不开心的事情，嘴里含含煳煳吐出两个音节。 第52页 「归，墟……」 「归墟？为什么想去那里？」 这个问题好像让苗吉特别烦恼,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啪一巴掌打严渡脸上…… 严渡蹭了蹭苗吉软绵绵的巴掌，嘴里不断念叨着「归墟」二字, 猜想这是不是就是苗吉一直想寻找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严渡记住了这个地方。 他再次把苗吉的腰身搂起来，让苗吉上半身悬空, 好把衣服脱掉。 苗吉总是被人翻动, 睡不安稳，猝不及防地变回了猫。 严渡：「……」 看着臂弯里毛乎乎的苗吉，严渡心中悲喜交加, 贼心被生生扼杀在摇篮里，只得把猫放回了床上。 床很软，猫都陷了进去，再盖上被子, 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 严渡侧躺下来, 痴痴看猫。 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苗吉眼睛睁开的时候，发现周围环境有些陌生, 惺忪的睡眼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竟然无知无觉地在一个陌生地方睡了一觉？ 苗吉勐然翻身，看见床对面有一个压下去的褶皱, 还是和别人一起睡的？ 他打量房间布局，心道这不就是严渡的卧室吗！ 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我不是从他家搬走了吗？ 苗吉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细节，又开始怀疑起了喵生…… 好像和严渡这傢伙产生交集的这阵子，怀疑喵生的次数就明显增多了。 赤着脚从卧室走出来，苗吉扶着三楼的跃层围栏，看着下面的开放式厨房。 严渡正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很自然地在流理台前忙碌，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后，先用调料拌好。再用料理机打碎了一些小米和南瓜，然后开始和面。先做冷的，后做热的。 苗吉盯着严渡的一举一动。 严渡把烤土豆块分盘装好，又切了几片西红柿，然后把它们捲起来做成一朵花的样式，用牙籤固定。 因为另一个盘子里的那朵花造型更漂亮些，所以他决定待会儿把这份端给苗吉，等他松开手，西红柿花没有散开，于是便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这充满生活温度的画面，与窗外忽然颳起的狂风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产生了一种想足不出户，就一直窝在这个地方的冲动。 苗吉撑着下巴在楼上发呆，他居然不好判断这傢伙是不敢和他一起在床上醒来，还是真的把给他做饭当成了一种习惯，所以趁着他醒之前就提前熘下了楼。 要不要揍他一顿呢？ 可昨晚那个酒是自己要喝的吧？我疯球了？居然毫无戒心的和别人说起了那段黑歷史！ 还有这个傢伙昨天说的那番话，现在想来，比他说的酒话更像酒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思及此，苗吉忽然愣了一下，他一直是从质疑的角度看待严渡说的话，因为感觉太离奇了。但是，先假设那就是真的，严渡说只有风暴不受控制的时候，海中的风暴…… 海比陆地要大得多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多得多，而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也是在海里……苗吉觉得好像抓住了一丝什么，但是又难以找到确切的关联。 纷繁的念头把苗吉的脑子搅得一团糟，妖怪喝酒不仅能醉，还有可能宿醉！ 苗吉想着想着，忽然闻到楼下飘上来的食物香气，勾得他飢肠辘辘，险些流下口水来。他捂着扁下去的腹部，飢饿居然让他生不出多大火气，连追究昨晚那些细节的心思也没有了。 「喵喵，吃饭了。」 苗吉很不自然地下了楼。 这条鱼真的有毒啊，就这么住下来的话，心里好像有点别扭。 可是昨天要走没走成，回来住了一晚又再提离开的事，就显得更加不对劲了，像个矫情的贱人。 这tm—— 苗吉抄起勺子喝粥。 粥盆在凉水里浸过，温度刚刚好，不烫嘴，可以一口接一口的喝，不需要停顿。 严渡若无其事地给他盛了第二碗：「不要光喝粥啊，吃点这个……」 一个胖乎乎的包子刚刚放到苗吉盘子里，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是苗吉的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苗吉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这居然是一通和尚打来的电话。 大佛寺的和尚，就是当初救了苗吉的那个老和尚所在的寺庙。老和尚早已圆寂，但寺庙还在，那里如今已经成了一个风景区，里面的和尚也早不搞什么降妖除魔的大业了，转而当起了网红。 苗吉有时候念旧，会偶尔回大佛寺看看山，看看水，还有水里的大锦鲤。 他与那里的和尚也还说得上话，但是却鲜少联繫。 这个电话让苗吉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点了接听，看着厚重的窗帘外面阴风四起的天空，眉头紧锁。 「喵队，你快来一趟吧，封印在地宫里的魔龙昨晚冲破禁制逃走了！」 苗吉只嗯了一声，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揣上手机就起身往外走。 「喵喵，你吃饱了吗！」严渡切煎蛋切到一半，也立即丢下刀叉，跟在了苗吉身后，还不忘从桌上拿个包子，出门后，他把包子塞到苗吉手里：「我来开车，你赶紧吃。」 苗吉已经没有胃口吃东西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接住了包子，也没有反对严渡的跟随。 第53页 魔龙逃跑了，正是严渡当年遇到的那条龙。 当时严渡唤起的风暴把魔龙的尸身绞成了碎片，但是它的魂魄犹在。里面汇集着大量的魔气，将其打散的话，魔气逸散到天地间，可能会引起可怕的异变。于是当时的妖管局前辈将魔龙魂魄封印起来。 这个封印地点选的正是大佛寺的地宫。 苗吉之前跟随的老和尚是把降魔的好手，这寺庙里面存有许多当年的法器，加之此处香火鼎盛，天然具有佛性，是封印此等妖邪魔物的不二选择。 十几年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苗吉每年都会来检查一下这封印是否稳固。明明一直是好好的，怎么就在昨晚突然冲破了封印？ 「魔龙的魂魄一直在沉睡中，肯定是有什么突然刺激了它，否则不可能冲破封印。」 严渡正在开车，一听原来是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眼神就有点飘忽，他想起了昨晚的龙蛋。 不会是因为……那种原因把魔龙给刺激到了吧？ 龙蛋就是那条魔龙肚子里的，可以直接理解为它就是魔龙的儿子/女儿。 换位思考一下，孩子突然被呕吐物淹没，哪个当妈的都会疯掉的，这个刺激可以说是相当大了…… 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一言难尽，说是血缘感应也有点牵强。毕竟那只是个死胎蛋，这样也能和魔龙产生感应？现在的玄幻一点基本法都不讲了？ 苗吉心里很是焦急，一来他曾在大佛寺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对那里是有感情的，他不希望大佛寺的人，乃至一草一木有任何损伤。 二来，他对魔气这个事本来就很敏感，他担心是不是有人借题发挥。 严渡不忍他如此担忧，就在路上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他。 「什么？？？」苗吉一听自己昨晚撒酒疯撒得不成人形，居然还闹出如此囧事，简直想当场把严渡灭口。 手里的包子也吃不下去了，苗吉忍着尴尬问道：「蛋在哪里？你扔掉了？」 「没有……」严渡握着方向盘说道：「我用我妈的珍珠把它埋起来了，希望它感受到自己是被珍视的……」 苗吉突然无话可说。 驱车来到大佛寺山脚以后，上山的路就只能靠步行。 台阶下面放着道路塌方禁止通行的牌子，阻止游人上山。有几个专门来寺院上香的旅客在山脚下唉声嘆气，看见天空铅云密布，好像要塌下来似的，也没有逗留的兴致，只好打道回府。 苗吉和严渡找出捷径，火速上了山，寺院负责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他们多时了。 这寺院负责人举止不像个和尚，倒有点像什么公务员似的，汇报工作特别的熘：「当时已经很晚了，魔龙冲破禁制时，冲击力把弟子们都震晕过去。有几个警觉的出来查看，被塌陷的地宫掉下来的砖石砸到，一些皮外伤，现在都送去医院了。」 「这么说，魔龙逃跑已经是昨晚的事情了？」 负责人点头：「对，大家醒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苗吉和严渡对视一眼，那个时间，和他们回别墅的时间，大致相同…… 该不会真的是龙蛋被刺激到的关系吧？？？ 苗吉的表情变得怪怪的，好像不忍直视负责人似的。 如果说这个事全是他撒酒疯导致的，不知道负责人还会不会这么心平气和…… 苗吉来到关押魔龙魂魄的地宫，那里塌方下去一个大洞，正是被蛮力突破所致，封印已经失效，下面空荡荡的一片。 但是苗吉立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魔龙可不讲什么无辜不无辜，没有人伤亡才显得比较反常……像是很匆忙一样，急吼吼地就跑了，都没来得及伤人。 「你们没有通知妖管局吗？」 「已经通知了，不知为何现在都还没有人来。」 苗吉心里咯噔一声，妖管局的反应不会这么慢，除非被什么耽搁了。 「局里可能有危险！」 这魔龙当初就是被妖管局封印的，那些人里既有修士，也有妖怪成员，好多都还在妖管局任职，这魔龙无非是被怨气执念所驱使，现在还多了对这些镇压他的人的恨意，如果它出来是为了报仇的话，肯定首选妖管局！ 苗吉赶紧给龙相鸣打电话，可是没有人接，不详的预感愈发深重。 他又打给了小吴，结果这傢伙还在家里睡大觉，没有去妖管局上班。 和负责人说明情况后，负责人连忙表示这边完全可以应付。 苗吉与严渡告别了大佛寺，又马不停蹄赶往了妖管局。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夹子日嗷！有没有新读者能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呀，老读者没收也可以收一个哟（orz） 小透明好想作收破六百呀，比心心~ 再比一个心心~ 又比了一个心心~ 第25章 何不叫妈 就在十分钟前, 楚威与他的师祖不休道人一起来到了妖管局里。 如今不休道人已经退休十余年了，在镇压魔龙魂魄一役中，被那条名叫严渡的人鱼唤起的风暴所伤, 导致元气大伤, 后来就暂停了妖管局的职务。 不休道人乃是妖管局里的大功臣，除了魔龙一案，还在许多大事件中立过功劳。而且他的年龄可算是妖管局的人类修士里最年长的，据说已经快二百岁的高龄了, 因此十分德高望重。 第54页 虽然已经退休, 但是不休道人还是时常来到妖管局参与会议。 这一日，不休道人天不亮就起了床, 在道观里来回踱步，表示要和楚威一起来妖管局巡查一番——不知是今天比较倒霉，还是他活到了坎儿上, 不休道人一来到妖管局就摊上了大事儿。 险些老命不保。 就在走进妖管局大门的时候, 一道狂风捲起了院中落叶，打着旋儿地往人身上撞，楚威顿了一下脚步。 蓦地回头, 楚威赫然发现天边有一抹浓黑的烟雾，慢慢凝聚成飞龙的姿态，来势汹汹地朝着妖管局俯冲而来。 「师祖小心！」 危机一触即发，楚威挡在不休道人身前, 悍然拔剑。 不休道人虽然是修士, 但是岁数到顶了，也不及年轻时候那般敏捷。等那龙飞凤舞的浓雾近在跟前了, 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何物。 这个老道居然一下子精神起来，发出了捧哏一般的大叫：「嚯——」 接下来, 妖管局外面就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 这个时候还很早，很多成员都还没来。但是龙相鸣来了。 局长大人当仁不让地加入了战斗。 可是蛟遇上龙……还是从属性上就差了那么一点。 白天打雷的罕见情况发生在了这个清晨，妖管局外面的普通人却完全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片天空乌云涌动，好像倒入水中的墨汁受到翻搅…… 现代人的第一直觉不是害怕，也不是跑，而是掏出手机录他妈的小视频！ 就算天上出现一团大便云，也能引得一大波围观，何况这个国度对龙有着特殊的情结。 翻涌的云层，出现变幻莫测的形态，有时竟像极了两条缠斗中的巨龙，头尾躯干时隐时现，而且还有鳞有爪的，看上去分外逼真。 只是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暂，大概只过了十几秒钟的时间，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轰隆隆一个闷雷过后，龙身飞速隐入云层，好像卷裹着什么东西沖向了远处。 苗吉他们还是来晚了。 虽然一路闯过无数红灯，紧赶慢赶，可是到达妖管局的时候，龙相鸣他们已经不见了。 只有被搞得一片狼藉的妖管局大楼摇摇欲坠地立在原地，这里是有阵法加持的，即使是八级地震也无法撼动，然而现在却被弄得像个废墟一样，几个成员在垮塌的大楼里寻找着同事的踪迹。 苗吉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凉了半截。 同事还没有从惊慌中醒过神来：「局长被掳走了，还有楚威和不休道人也一起……苗队长，这可怎么办！」 苗吉问道：「向哪个方向去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他们没有被当场杀掉，或许已经算一件好事。 目睹了当时情况的成员纷纷抬手指向极北的天际，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那魔龙席捲着局长等人消失在那个方向的，苗吉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愣了几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地方…… 苗吉来到海边，在狂风大作的礁石崖壁上一边等待，一边搜寻。 龙是天上飞的，许多具有飞行能力的妖怪飞到空中查找，空气中也许会残留有魔物的气息。 苗吉只能在岸上一筹莫展，确定了地点倒是好说，但如果找错了方向，不仅会大费周章，还会把救命的时机也耽误。 他需要确定魔龙是不是真的带着龙相鸣他们去了那个地方。 这条魔龙入魔的原因，乃是因为龙之一族的消亡。 这天地间不再适合灵物生长，不仅是龙，许许多多的上古神灵都已不復存在。 而这魔龙，据说就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龙。想当然，他腹中的蛋，就是龙族最后的希望。 然而魔龙在没有生出龙崽之前就死掉了，龙蛋也跟着成为死胎蛋，魔龙的阴魂于不甘和怨愤中，沾染了魔气，才引发了后来的一系列事件。 按理说，魔龙生前的执念没有化解，这个目标肯定是不会改变的，同类生息繁衍过的地方，肯定是他的执念之一。 苗吉单薄的身影在风口浪尖上几乎站立不稳，他弯腰减少风的阻力，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礁石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苗吉麻利地翻到崖壁上，用刀尖挑起了那个巴掌大的发光物体。 是一片鳞。 苗吉仔细看了看，这不是龙鳞，魔龙没有实体，这是龙相鸣身上的鳞片！他在给他们指引方向！ 入海的话，果然是往那个方向而去的，是豢龙岛的方向。 关于龙的传说有太多种说法，龙的踪迹在古代屡见不鲜，古籍总是出现他们神出鬼没的身影，现个身就跑，正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是这豢龙岛，却是龙的聚居地，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 当初严渡在海中遇到魔龙，就是误闯了豢龙岛的海域范围。豢龙岛的地理位置，必须入海才能抵达。 也许，他们需要故地重游一下，再去豢龙岛走一遭了。 但是风大浪急，行船不便，而且光是有船还不行。 「有我就行，水里的事包在我身上！」严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刚刚回了家一趟，取来了一样东西：「喏，我拿来了，咱们走吧？」 严渡把龙蛋交给苗吉，带上这个小东西，没准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不过苗吉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魔龙不直接去严渡家里找这颗蛋，毕竟这才是这条龙入魔的主要原因啊。 第55页 「大概是因为感应不到具体位置吧，放蛋的珍珠盒子里面，还用鲛绡包裹了一层，我妈亲手织的，可以隔绝一部分灵力。」 「你妈可真厉害……」 「谢谢夸奖，改天带你去见她！」 苗吉白了严渡一眼。 严渡沖他爽朗一笑，开始脱衣服准备下水，他脱了外套脱鞋子，脱了鞋子脱裤子。肌肉线条流畅的精壮身躯很快展现在苗吉面前。严渡身上只剩下一条紧绷的四角内裤，那鼓胀的部位轮廓清晰，和不穿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严渡的手伸向内裤边缘，居然真的打算脱个精光。 苗吉直接冲过去，一脚把他揣进了水里。 「给我做正事！」 严渡在水里甩甩了华丽的长尾巴，看着被风浪捲走的内裤，冷脸狡辩：「这样不利于环保！」 说话归说话，但是并不耽搁他浮出水面，做好迎接的姿势。 苗吉从礁石崖上纵身一跳，身影下坠之时变成了一只轻盈的大猫，堪堪落在严渡的背上。 「驾！」大猫发号施令。 严渡破水前进，箭矢一般沖向了远方的海面，目标直指豢龙岛。 与此同时，这座古老的、荒废已久的岛屿上，今天突然变得喧嚣起来。 仿佛流星坠地，一抹黑影拖着长长的尾巴轰然砸在了荒芜一片的岛屿上，激起的烟尘久久不散。 一条蛟龙在砸出来的大坑中盘桓，在他捲起的躯干中，包围着楚威和不休道人的身体…… 这蛟龙正是变成原形的龙相鸣。 「你们没有事吧？」龙相鸣自己也被这一下撞得七窍生烟，不知这二人是否有事，蛟龙转头查看被他护在身躯之下的楚威与不休道人。 不休道人气结地说道：「你不勒住我就没事……」唿哧唿哧，胸腔里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龙相鸣立即把身体松开一些，好让不休道人顺气，楚威挣扎着扶起老迈的师祖。 三人好歹都没受什么伤。 但是他们的处境并不乐观。 烟尘散去后，黑气凝聚成型，魔龙就在他们咫尺之内，用庞大的身躯笼罩在他们头顶。 二人一蛟纷纷咽了一下唾沫，龙相鸣四下一扫，虽然目之所及尽是一片荒芜，但是巨石之上的图腾，以及空气中隐约残存的龙气，昭示着这里就是豢龙岛。 这地方处于北冥深处，是凡人无法进入的。因为灵气充沛，又隔绝了尘世，这里曾经是龙类栖息的最佳场所。 就仿佛有些鸟类产卵会选择专门的一片地方，豢龙岛正是专门孕育孵化龙崽的地方，不管一条龙去往何处，飞得有多远，到了繁殖之时，都会回到这里产卵，孕育幼崽。 在龙族盛极一时的年代，豢龙岛上挤满了龙，还有嗷嗷待哺的龙崽。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不要说龙了，连龙的残骸也不存在。 龙是灵物，死后会被收回千妖之墓当中，一块骨头流落在外都会成为隐患，所以这里什么也没有。 荒凉，死寂，没有丝毫生机。 龙相鸣作为一条长年不能化龙的蛟，对于龙的嚮往和了解，比任何妖怪都要深，也最能理解魔龙此刻的感受。 所有同类都消逝的凄凉，人类没有办法想像，楚威和不休道人亦沉默不语。 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你是最后一缕幽魂，面对没有人类踪迹的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光是试想一下，就已然被绝望淹没。 看着满目疮痍的豢龙岛，与记忆中的样子形成两个极端，魔龙爆发出了一声苍凉的龙鸣。声振寰宇，险些将三个人震晕过去。 当年封印这个龙魂，可是调动了好几个分局的高手，大家协力才将其一举镇压。 可眼下只有他们三个，一个年轻的楚威，一个年迈的不休道人，还有一条……秃得没鳞的。让他们对付这条魔龙，委实有点吃力。 面对暴怒中的魔龙，整个岛屿都在震颤，地面扬起飓风，飞沙走石中好似有利刃在旋转。 龙相鸣的蛟身被风刃割砍出来的伤口，不时有血液飞溅出来。 龙相鸣咆哮一声，昂起头部与魔龙对峙起来。蛟只有四爪，和龙的外形比起来，要小一些，同样是张牙舞爪，但是蛟龙更像头上长了角的巨蟒，在气势上就输了一节。 但是此时此刻，已经不能退让。 楚威站在地上大声喊道：「局长，能否尝试与他沟通一下，这魔龙虽然已经失去理智，但是感情犹存……」 楚威虽然行事莽撞，却也知道这回不可托大，师祖还在这里，可不能出一点差池。 如果能和平解决的话，最好不过了。 龙相鸣也正有此意，但是三人并不知道魔龙把他们带到这里的目的，这怎么沟通？ 在龙相鸣和魔龙缠斗之际，不休道人与楚威便开动了脑经。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不休道人一拍大腿，如果这魔龙想报仇，当场杀了他们就是，为何带他们到此处来！ 不休仰着脖子叫道：「龙局长！他会不会把你当成了他的儿子？」 龙相鸣：「？？？」 不休道人：「你们都是鳞类，你已隐现龙形，说是龙的亲缘也不为过，你试试认个干妈？」 这可是世间最后一条龙，没准身上带着什么传承之力，认个亲戚，这波不亏！ 第56页 龙相鸣早已经遍体鳞伤，拼杀的动作左支右拙，考虑是来不及考虑的，只好咬牙一试：「妈……妈妈？」 在这声唿唤响起过后，魔龙果然一愣。 然后更生气了…… 比刚才更加铺天盖地的魔息疯狂释放，轰然将整个豢龙岛都震塌了一节，这是要往海里沉的节奏！ 楚威绝望地捂住眼睛，师祖你可少看点修真小说吧！这种时候叫爸爸都不管用！ 不休道人：「要死要死要死……」 第26章 还是你吗 到了深海之后, 严渡唤来了大翅鲸。风险浪疾，这大傢伙的背上更平稳一些，可以让苗吉少沾点水。 更重要的是, 当他们离豢龙岛越近, 北冥周围就更加兇险了。 结界将他们阻挡在外，他们当然不会停下来。 周围浮现出许多兇勐的海兽，每只身形都堪比大白鲨那么大，外表则犹如远古苍龙一般, 有着盔甲一样粗糙结实的皮肤, 还有迅捷的动作，强有力的咬合。 灵智并不高, 可是战力却比一般妖怪还要强悍。 这些海中怪物组成了一道坚实的防线，对一切想冲破这道结界的人和妖发动攻击。 豢龙岛虽然已经荒芜一片，可它们却还忠实地防守在这里, 并不是任何妖怪想去就能去的。 它们并不阻拦严渡, 但是苗吉想过去却不行，他身上有外来者的气息。 海兽对大翅鲸发动了攻击，大翅鲸像一座无助的孤岛, 庞大的身躯根本无从抵御这些兇狠的攻势。 严渡在海中下潜上浮，与这些妖兽殊死搏斗，护卫在大翅鲸周围，使它能够载着苗吉顺利闯过去。 浪头与海兽一併咆哮着扑过来, 苗吉在大翅鲸背上变回人形, 手持利刃，左噼右砍。 许多海兽在哀鸣中被斩成两截, 而海浪则全部兜头拍打在苗吉身上，让他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浸透。 海浪像一堵堵倒下来的墙, 让人应接不暇，连片刻的喘息时间都没有。 海兽还总是趁着风浪的掩护，趁机偷袭，杀之不尽。 可是这与海中的严渡相比，也算不上什么。 此时严渡正被十多头海兽包围在中间，海水因为厮杀而被染成猩红的颜色，银光闪过，美丽的鱼尾划出致命的冷光，严渡扇形的尾鳍竟然也是杀人的利器，瞬间切断下了一头海兽的脑袋。 这时，其他的海兽向严渡的正面扑来。 苗吉大喊：「严渡，小心！」 严渡猝然回头，反手一辉，胳膊长伸出去，带着尖锐指甲的利爪直刺海兽口腔！还不等海兽合上牙关，严渡抓住它布满尖牙的大嘴，向两边勐力横拉，生生拽下了海兽的整个下巴。 在严渡杀神一样的面孔前，海兽喉管喷薄出比海浪更高的血液。 严渡嫌弃地丢开海兽的尸块儿…… 海妖苍白的肌肤上被血镀上了一层妖异的凶光，他驾驭着海浪，一大股海水将他托举到高处，犹如居高临下的海神。 苗吉又看见了搏杀状态中的严渡，他的头髮在海水中变成了本来的颜色，原来和他的尾巴一样，乃至他的眼睫，全都是霜染般的银色。 一头苍白，强悍，惹眼的野兽。 严渡的头髮变得很长，想来这才是它原有的长度。 明明和伪装成人类的时候是一样的五官，然而这样的原始面貌，却瞬间充满了让人心惊的气质。 这个时候，苗吉才会想起，这不再是一只小鲛人，也不是一条整天逗乐的傻大鱼。 他的本质，就是浩瀚汪洋里的野兽。 比周围这些棘手的海兽加起来，更具有杀伤力的大野兽。 怪不得国外总是有关于海妖的邪恶传说……他怎么可以如此具有两面性？ 苗吉的动作前所未有地迟缓下来，竟是不由自主地被严渡的样子分散了注意。 严渡在发号施令，人鱼的胸腔震鸣，发出直击大脑深处的音波，将海兽迷惑得晕头转向。 可是刻在本能中的使命让它们徘徊在去路上，不肯退缩，始终在他们周围盘绕不去。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它们全部杀死。 严渡将水流汇聚在手中，大翅鲸的身体周围出现一个半圆形的凹陷，水流源源不断汇集到严渡手中，海水凝固成粗壮的冰棱。 严渡胸腔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数不清的冰棱从海面下破水而出，以千钧之力洞穿了每一只海兽的身体。 仿佛海浪也在这时候得到了片刻止息，全部被这只人鱼冻结了。 一秒，两秒…… 哗啦，海浪拍打下来。纯白的浪花与猩红血雨相撞，捲走了海兽七零八落的尸身。 严渡潜入水中，再浮起来时，身上的血迹也被沖刷干净，他露出一个与这腥风血雨极不相称的灿烂笑容。 战斗状态中的尖牙未消，看上去竟然像两颗虎牙一样，又恢復回了傻大鱼的样子。 「喵喵，你有没有事？」 苗吉看着严渡胳膊上被海兽咬出的伤口，深可见骨，可严渡却全然放在心上，居然第一时间跑来问他有没有事。 「我没事……你疼吗？」苗吉拨开他的银色长髮，去看那横贯后背的伤势。 「你是在关心我吗？」严渡仰头，苗吉在查看他的后背，肩膀几乎怼在他脸上。 严渡说话间，嘴唇触碰到了那白皙细腻的脖颈，好想伸舌头舔一口。战斗的余韵没有完全消除，身体仍然处在兴奋状态，严渡几乎抑制不住想扑倒苗吉的冲动，就在这海中，在苗吉孤立无援的时候…… 第57页 苗吉扳着他的脸，好像要从严渡脸上看出点什么。 「还是你吗？」 「嗯？」严渡血红的眸子里全是不解，过了一瞬，他才明白苗吉指的是什么，苗吉是被他刚才兇狠的样子吓到了吗？严渡又是一笑：「是我，只要是喜欢着你的，都是我。你不要害怕，我没有人格分裂的。」 「傻瓜，谁说我害怕了……」 苗吉用妖气封住他流血的伤口。 严渡说：「都是轻伤，但是我喜欢你为我担心的样子。」 苗吉吼他：「滚上来我看看尾巴，不要自己游了！」 严渡终究还是看到了苗吉心软的样子，虽然嘴里说着爱上不上，但还是使劲拉住他，想把他朝大翅鲸背上拽。 严渡尾巴用力，跃到了鲸背上，安安静静让苗吉给他检查伤口。 漂亮的大尾巴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苗吉的心好像被什么攥紧了。 被人保护的暖意，也像这鲜血一样，不断从他心里往外涌，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严渡看苗吉低着头，眼睑低垂，甚至怀疑他在哭。 将胳膊慢慢伸到苗吉背后，在没有抗拒的情况下，严渡揽住了苗吉。 有时候心灵与身体就是容易分开的……带着凉意的手指轻抚在伤口上，造成了酥麻的效果。严渡心里一边享受着苗吉敞开心扉的柔软时刻，而身体则作死地出现了一些反应。 人鱼下腹部某处鳞片居然慢慢打开，支棱出什么辣眼睛的巨物…… 为了不破坏这难得的相处，严渡做贼一样拍拍苗吉的背，指了指远方，想把注意力引开…… 「喵喵，你看那边。」 苗吉顺着严渡手指的方向看向远处的海洋，那里有绵延的岛屿，有起伏的线条。 就像一尾长龙在水中潜行。 是豢龙岛。 岛在动，让人怀疑它是否真是活了过来，可是随着大翅鲸的前行，他们才渐渐看清楚，那是豢龙岛在慢慢崩塌，就像崩毁的冰山一样，大块大块地沉入海中。 豢龙岛露在海面上的部分越来越小，眼看就快要彻底没入海中。 「贫道知错了！」不休道人夺命狂奔。 「你是够贫的！」龙相鸣气得头秃。 楚威带着不休道人跑在前面，龙相鸣一蛟跟随在后，这几位正被魔龙撵得四处飞窜。 可怜不休道人这样一把岁数的老傢伙，也不得不在岛上玩起了跑酷，居然一点也不比年轻力壮的楚威来得慢。 可是魔龙的目标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它找不到自己的族人，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魔气席捲了整个豢龙岛，却没有搜寻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它什么也找不到。 在魔龙魂魄的哀鸣中，豢龙岛渐渐下沉，垮塌的山石紧追在龙相鸣他们身后。 魔气黑沉沉地压在豢龙岛的天空，龙相鸣无法起飞。 只有跑，一旦慢了，就只能和岛屿一起沉入海底，他可以沉，但是楚威和不休道人是人类，入海后只有一死。 跑不掉，又打不过，还真是让人为难啊……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光亮犹如天神降临一般，一下刺破了这乌云罩顶的豢龙岛。 轰地一声，一条水龙冲破海面，朝豢龙岛飞来，一头扎在地上后，水龙凝结成了一条冰龙。 拱起的龙背像一道弯弯的桥樑。 三人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就眼睁睁看着苗吉自这道冰桥上滑滑梯一样，唰地一下滑到他们面前。 「快闪开！」苗吉大喝一声，因为那条魔龙已经追至他们身后。 龙相鸣往右边翻滚，楚威护着不休道人往左边扑倒，魔龙越过他们，扑向了苗吉。 苗吉闭上别开脸，躲避那刮脸的风刃。 「你是在找这个吗？」苗吉高举着手里的龙蛋。 眼看魔龙深不见底的大口即将吞没苗吉，可下一瞬，它的动作却忽然停顿。 魔龙张着嘴，不像要吃人，倒像是被惊骇到了似的。 苗吉手里的蛋，吸引了魔龙全部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严渡从海面浮起来，十分装逼地打了个响指。 那条海水变成的冰龙瞬间消融，倾盆大雨一样淋在岛上，结结实实给龙相鸣、楚威，以及不休道人洗了个澡。 龙相鸣看着海里的鲛人：「噗，你小子……」 不休道人打了个喷嚏。 楚威抹了把脸。他预感又要被这一猫一鱼闪瞎眼了，心中满是绝望。 严渡却没有上来凑热闹，他在水中翻腾了一下，把舞台留给了他的猫。 「这是你的孩子吗？」苗吉仍然一动不动地举着蛋。 魔龙环绕在他周围，头却一直对着他手里的蛋，仔仔细细端详。 已经死胎的蛋，让魔龙既震惊，又悲痛。 而苗吉悄悄将白虎之息输送到右手，慢慢传导到蛋中…… 原本灰扑扑的蛋壳，竟然隐隐显出橙红的纹路，散发出无限生机。 扑通，扑通…… 魔龙惊慌失措地瞧了瞧四周，它十分困惑地偏了偏头？豢龙岛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自己又为什么在这里？ 它想了想，哦……是昨晚。 它本在寺庙的地宫中沉睡已久，却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吵醒，是龙崽在子夜中发出的委屈控诉，令它倏然睁开了眼睛。 第58页 它的孩子在唿唤它，母亲的本能令它不顾一切冲破了封印。然而飞入人间后，它又听不到龙崽的声音了。 它很快又忘了自己冲破封印的原因，只是一味的愤怒，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甚至连在找寻什么都忘记了。 原来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就在这只小猫的爪子里。 扑通，扑通…… 仿佛幼崽的心跳透过蛋壳，传递到了魔龙的心底。 扑通，扑通，是鲜活的生命力。 魔龙一低头，看见了自己虚无的躯干，心脏处赫然破开一个大口子。 「你的孩子还活着，但是你已经死了，你该走了。」 魔龙忽然如遭雷击一样愣住，是这样吗？ 死亡的事实涌入它的脑海，它想起自己在愤怒什么，在为什么感到不甘。 魔气凝固成魔龙生前的样子，像一场积蓄已久的暴风雨，在来临前的安静。 啪嗒，一滴墨黑的魔气从龙的眼中滴落出来，砸到蛋壳上。 嗡地一声，龙蛋上面的纹路再次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仿佛炽烈的强光，在黑暗中照出了一个出口。 魔龙近乎凝实的身躯开始慢慢虚化，它的孩子还活着，这世界上还有龙是活着的…… 怨气和执念骤然失去依附，它的魂魄在慢慢消失，它将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魔龙细碎的魂魄带着眷恋拂过苗吉手上的龙蛋。 一缕带着海腥味的风轻轻袭来，吹散了龙魂，捲走了魔气，随风飘向远方。 第27章 人形猫耳 豢龙岛上恢復了平静, 大家都静静看着这感伤的一幕。 这一幕本该没有语言的参与，也不该有任何人为的干扰。 可是苗吉看到龙魂飘走，却突然间打破了平静。 魔气被收走了。 是, 是归墟之门…… 「等一下, 等等我！」 苗吉的目光完全被那缕风吸引住了，他不顾一切地迈开脚步，追随着龙魂消失的方向而去。 「苗吉，不要去！」龙相鸣离苗吉最近, 他最先反应过来苗吉要干什么。 蛟龙唿啸一声, 挡在了苗吉身前，苗吉直接踩着它的肚子就越过去了。龙相鸣想用嘴巴衔住苗吉, 可是他狡猾地变回了小喵咪，从大蛟龙的牙缝里熘走，一去不回头。 「苗吉！」 龙相鸣大声呵斥, 可是苗吉已经蹬着风, 跑到了半空中去。 「他疯了吗？这是在干什么？」楚威大惑不解。 不休道人嘆息了一声，也摇了摇头。 没有人对楚威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不清, 只是说出来徒增无奈罢了。 世间一切污浊，妖邪，魔气，最后都会去往一个地方, 那就是归墟。 是归墟之门打开, 来收走魔龙身上的魔气了。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 莫不注之——任何汪洋大海，江河湖泊中的水, 最后都会流向归墟，但归墟之水从不因此增加一分，亦不减一分。其实何止是水，归墟，是能承载这世间一切的归处。 每当人世间动盪不安，归墟之门便会开启一次，将过剩的魔气纳入归墟。 就像苗吉几百年前经歷过的那一次，归墟之门洞开，吞噬掉了所有邪魔。那些沾染魔气的，执念不化的大妖尸身、妖魂，统统被吞噬一空。 甚至连地狱也不是所有生物的最终归宿，因为所谓的终极死亡——魂飞魄散，其实只是永堕归墟的另一种说法。 唯独一样，归墟不收活物。 苗吉还活着，他体内的白虎之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他被归墟排除在外，体内的魔气，自然也被排除在外。 所以只要还活着一天，苗吉体内的魔气就会跟随他一天。 龙相鸣和不休道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苗吉随风跑远。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苗吉这些年苦苦追寻的是什么。是一种解脱。但是除了死亡，谁也没有打开归墟之门的钥匙，他们也是爱莫能助。 可是严渡却看不下去，他在海中奋力朝着苗吉的方向游。 「苗吉，下来吧，不要再追了。我们一起想别的办法……」他几乎瞬间明白了苗吉喝醉时说的那些话，知道了他找不到解脱方法的原因，但严渡更担心那归墟来的风不长眼睛真把苗吉吞进去了怎么办？ 这种事当然不会发生。因为归墟从来不会例外。 苗吉跑到一半，载着龙魂的风忽然变得迅疾，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毛茸茸的身躯排挤在外，苗吉撞在风墙上，勐然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海妖的歌声迴荡在海中，平静的海面顿时捲起飓风，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接住了猫咪下坠的身躯。 猫咪缓慢地落到海面上，严渡骤然出水，伸手捧住了苗吉。 「喵……」苗吉睁着碧绿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 严渡甚至能从这声猫叫里听出些许委屈来。 「咱们不要它，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嗯？」严渡把猫搂紧，生怕他再跑了。他把飓风收回， 苗吉的眼珠转了一下，聚焦在严渡的脸上，呆呆地与他对视。 「喵……」 他忽然委屈一般叫了一声，声音那么轻，轻得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 严渡却用力地抱住了他：「别伤心，我和你在一块儿，会找到解决方法的，我保证。」 第59页 大翅鲸游过来，严渡说：「我们该回家了。」 …… 来时的路很惊险，回去却是一帆风顺的。 苗吉就静静地窝在严渡怀里，看着深蓝的海域出神，难得的乖顺。 回了家以后，苗吉心里首先是纳闷，为什么要用「回」这个字？ 这一次出力更多的明明是严渡，苗吉自己倒是没有像以往那般经歷什么太大的惊险。可是却有一种疲累的感觉，回来后，就自由地颓废一会儿，竟然有一种回到归宿后的放松感。 这和在龙相鸣家还不一样，虽然局长和局长夫人对他都很好，大家都很熟，但是苗吉在别人家还是很讲究礼仪，懂得掩饰一下负面情绪的。 但是在严渡家里就不会。 不高兴的时候就是不高兴，严渡惹他烦躁的时候，想打人伸手就打了。 不知不觉中，就很任性。 他们两手空空地回来，然后就双双瘫倒在了沙发上。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先跑了一趟妖管局。 这次仅仅耽搁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废墟一片的妖管局居然又恢復了原来的样子，与之前毫无二致。 龙相鸣叫他们去，是想将龙蛋拿去做个检测。如果真的有孵化的可能，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苗吉答应把蛋交给妖管局，严渡就跟痛失爱子一样，也只好同意把自己的定情信物上交给国家。 但是他总觉得是龙相鸣这条蛟对龙蛋有非分之想，一路上嘀嘀咕咕，很不痛快。 苗吉还在想着归墟之门的事情，假如……假如真的没有办法，或许他就只能带着这一身魔气直到死的那天了。只是有严渡的歌声安抚之后，他很少再被魔气引爆心中的戾气，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还过得去…… 可是当这个想法一生出来，苗吉骤然一惊。 如果是因为这个而和严渡住在一起，并由衷的感到自在，那对严渡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幸好他想从这里搬走的时候，从未考虑过为了严渡的安抚能力而留下来，但是以后呢？ 苗吉看向严渡，发现他的嘴唇有些干，苗吉心中的颓废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他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 「傻瓜，你的伤！」 严渡那些伤口可不会眨眨眼就就癒合。 「不用管它，我以前也经常被失控的风暴伤到，比这严重的都能自己癒合。」 严渡无所谓地挥挥手，但是苗吉没有接他的话，径直进了房间。 过了两分钟，他拿着一些瓶瓶罐罐出来，这些都是给妖怪专用的一些草药制成的。因为办案时常受伤，所以颂雪塞了很多药给他，苗吉一直都随身带在身边。 「我给你上点药。」 「这……不好吧？」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要脱裤子。 可行行好吧，万一硬了怎么办？有免死金牌吗？ 苗吉的耳朵贼灵光，听清严渡在哔哔什么以后，简直想把手里的药膏怼他鼻孔里去。 苗吉冷笑着说道：「死是不会死的。」 严渡眼巴巴看他：「真的？」 苗吉说：「顶多把你阉了。」 严渡赶紧抓住皮带：「不了不了。」 最后还是被苗吉赶到了屋顶上的露天泳池里，非常欲擒故纵地脱下了裤子。 苗吉以为严渡只是嘴上撩闲，他真的想不到有的变态抹个药也能有反应，不疑有他，面色平静地问道：「你在水里是不是癒合得比较快？」 严渡非常机智地抱了一个小黄鸭游泳圈在怀里：「嗯，毕竟我是鱼来着。」 「一条鱼还用得着游泳圈吗！」 严渡抱紧他的小黄鸭：「用得着！我童心未泯。」 苗吉半身淹没在水里，让严渡坐在泳池阶梯上，泛着银色珠光的鱼尾长长地垂下来，苗吉挖出药膏给细细地涂抹在伤口上。 但是嘴上却不肯饶人：「既然在水里癒合的快，那就好好到海里待着，天天窝在陆地上，怎么不把你晾成鱼干！」 「陆地上有你啊。」严渡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回来的话，家里不是就你一个猫了。」 苗吉心里一颤。 龙相鸣曾经说过，人鱼之所以能来到岸上，必须是心上人在陆地上，他们才能化出双腿。像严渡的父母，彼此都是人鱼，就只能在水里生活，变不出双腿，无法上岸。 到了现在，再傻逼的人也该猜出来，严渡是为了谁才到陆地上来的。 刚才那句话，就好像他浑不在意这个真相，随口说出来赚取表白一样。 而严渡就是可以不厌其烦的向他表明心迹，好像不怕拒绝，不怕受伤一样。 「你是傻子吗？」苗吉站在水里，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堵。 严渡轻轻拉住他的手，简单地陈诉道：「你能够喜欢上我的话，我的付出就能得到回报。什么都值了，怎么能算傻？如果你没办法喜欢我，那我只能当个傻子。这是没办法的是事吧，喵喵？」 当他向父母说明要到岸上寻找一只猫妖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发疯。 可是严渡觉得，自己默默牵挂了十多年的人，一直无法见到才会发疯。 苗吉猝不及防面对如此直白的话语，还还还、还问他有什么办法，他怎么知道有什么办法？ 这个问题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说什么都不合适。 第60页 不说话，气氛又几乎凝固成一团。转身就跑呢？也未免太像偶像剧女主了！ 苗吉盯着拥有池底的图案，但是他感觉严渡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脸上，化不开的尴尬，让他的脸蓦地一烫，好像热气都往头上沖了一样，急需一个突破口…… 唰地一下，头顶伸出了两只一黑一白的三角耳朵，不安地抖动了一下。 透过浅浅的绒毛，能看见猫耳朵是通红的。 严渡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讶地看着苗吉的头顶，耳朵……耳朵伸出来了！是猫耳朵！ 天吶！他看见了什么！！！ 是人形猫耳！这是什么新奇的害羞方式！ 这简直比害羞本身更让人害羞！ 即使是咸鱼，在这一刻，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了—— 第28章 我答应你 严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轻轻捧住苗吉的脸，在苗吉满脸惊愕的表情中，慢慢低下头, 亲在那红润的嘴唇—— 之前, 他顿住了。 真亲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要知道苗吉前天还执意要搬走，真亲下去，肯定是说什么都不能留下了！ 冲动是魔鬼！这个时候应该狂刷好感度把苗吉留住才是。如果傻乎乎亲上去，这个跨度也太大了, 苗吉就算能接受, 也绝不是现在。 一秒钟的时间里，严渡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 苗吉也在惊讶严渡为什么突然凑得这么近, 于是时间短暂地停顿了那么一秒。 二人的唿吸拂在对面脸上，莫名地感到燥热。 咔——哒—— 思考时间到。 不，不行, 虽然很想亲一下, 但是这样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严渡放手，转身，跳水…… 噗通一声, 入水的那个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我不是人鱼，我大概是个忍者神龟！ 苗吉的瞳孔微缩，可能刚刚的温度过高, 他有点死机了。 看见严渡仓皇逃窜到水里, 苗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严渡刚刚想干嘛。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才，是想亲我？」 严渡亲都没亲到, 哪能认这个帐，他一脸坚决地否认：「绝对没有！你别瞎说！」 可是他的目光四处乱飘, 这个可以手撕海兽的傢伙，一只眼睛里写了个「心」，另一只眼睛里有个「虚」。 苗吉看出他心中有鬼，怒不可遏：「还想狡辩！」 「我看看你有没有眼屎！不，不对，是看看你的耳朵，你耳朵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变异成猫男！」 苗吉已经在四处找刀了，听了严渡的话，他疑惑地停下来摸了摸头顶，果真摸到了猫耳。 苗吉的震惊不亚于刚才的严渡，这是怎么一回事！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而且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旁边没有镜子，苗吉对着泳池的水面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样子，头顶上的耳朵非常醒目。 试着将猫耳收回去，但是它们居然不听使唤！！！ 三角耳朵在头顶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而严渡还在泳池那头直勾勾看着他，苗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他刚才的话，还有凑近他时的眼神，头顶的耳朵就倍感灼热，居然一直抖个不停。 苗吉觉得前所未有的窘迫，怎么办才好？ 这么丢人的样子全被严渡看到了…… 那，那就打他一顿好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严渡的错，没有比打他一顿更好的选择！ 苗吉捏紧了拳头，严渡心中满是卧槽，为什么每一条脑迴路都是我的死路…… 就在苗吉打算下水时，救驾的人不期而至。 图波和安安从大开的屋顶天窗中爬上来，那一瞬间，严渡就决定给他俩升职加薪！ 瞎子都能看出气氛不对，二位员工发现他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首先，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苗吉头顶上十分抢眼的一对耳朵，而且脸色潮红，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淋淋的…… 难、难道老闆已经拿下了这只猫？居然还是兽耳y！ 一个是鱼尾巴，一个有猫耳朵，还在水里……玩还是你们会玩。 严渡一看他们那个眼神，就知道要坏菜，赶紧在他们说出让苗吉更难堪的话之前，使出一招以势压人，呵斥道：「过来给我上药！你们这些懒鬼，我一天不在，你们就不知道上哪里浪去了，你们这个月的工作没有了！」 倒打一耙的技能已经满点。 严渡这一次走的匆忙，根本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就跑了。海里又不能接电话，等于是突然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天一夜。图波这两天跟孙子似的，挨个打电话推掉原有的通告，各种和人赔罪，头都快大了。 而扣工资远比直接开除的杀伤力更大。 图波果然一点就炸，土拨鼠尖叫响彻云霄：「啊！！！！！！！！！！」 紧绷的氛围瞬间得到了松弛。 安安堵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图哥你冷静一点……」 苗吉好像忽然松了一口气，迅速上岸，从图波和安安旁边擦身而过，还把手里的药盒塞给了安安。 诶？真的有受伤？ 苗吉狂奔着下楼，看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图波才嗅出确实有哪里不对劲。 「你们刚才在干嘛？」 「真和你们想的一样就好了。」严渡靠在池子边上，并没有多说他和苗吉发生了什么，只是把去豢龙岛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下：「这几天我就不去公司了，你把日程全推掉，我要好好在家里当个病号。」 第61页 刚才苗吉给他涂药时候的温柔，简直不能更美好，只要再接再厉，胜利的曙光就不远了！ 看着严渡眼神放空，神游天外的傻样子，图波差点又尖叫起来。 「签好的合约呢？那部电影马上就该你进组了！你知道违约金是多少吗？」 「违约金就违约金！」严渡一脸有钱任性的表情。 图波还是不死心：「那个香水代言的gg大片呢？那可蓝血大牌，咱们不说钱不钱的问题，这对你最近严重下跌的逼格可是非常有用的！」 严渡兴致缺缺挥挥手：「不接，除非有猫薄荷味儿的香水，否则统统推掉。」 安安在一旁捧着手机说道：「最近有很多猫薄荷精和猫妖的脆皮鸭文学。」 严渡一听还有这样逆天的cp，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大唿邪教，然后把图波和安安赶走了，还命令他们最近不准到家里来，必须给他留下二人相处的空间。 严渡不敢在池子里多待，蹑手蹑脚摸下楼来，总觉得会看见苗吉人去楼空后的场景，结果人还在楼梯台阶上，就被苗吉呵斥了一顿：「作死啊！下来干什么，滚上去泡着！」 「手机没电，我一个人在上面待着好无聊啊，而且肚子好饿。天快黑了，我们做点东西吃吧。」 苗吉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受伤了就安分一点，吃的我来做。」 事实上，苗吉前几分钟还在收拾行李箱，打算不告而别。他对着镜子揉搓自己的耳朵，在他漫长的喵生中，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个危险的信号！ 耳朵非常无辜地撇了撇。 苗吉决定离开。 可是收拾到一半，忽然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就像个闹情绪就要朝娘家跑的小媳妇儿。 怎么一生气就坐在床边叠衣服的？ 而且……严渡身上还有伤，是为了他才受的伤。 苗吉甚至能想像到，只要他前脚一走，严渡肯定爬上岸在后面追。 这种矫情的画面太难看了，苗吉不喜欢这样。 而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耳朵也不知道何时就缩了回去。 严渡惊讶道：「你会做饭吗？」 苗吉点了点头：「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做饭吃的。不过我只会做水煮鱼。」 严渡问：「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苗吉说：「你想多了，是白水煮鱼，不是川菜那个水煮鱼。」 严渡：「……」 看来苗吉是不太喜欢厨房里的事，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孤单一猫住着了。 严渡说：「那我们先点外卖吃吧，我知道一家味道好而且很清淡的，不会重油重盐。」 苗吉再次点点头，眼睛都放在电视画面上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严渡来到了他身边，而且身上只穿着一条泳裤，于是他愈发认真地盯着电视。 「上去泡着！我在水里也撒了药的，不准浪费。」 严渡说：「我拿点东西就上去，外卖来了你叫我。」 「到时候我会拿上来，你别挡着我看电视！」 严渡打开电视柜，迅速拿出一个盒子，居然真的很听话地去了屋顶。 过了一会儿，天差不多黑了，外卖也送到了，苗吉拿着外卖盒子爬上屋顶。 上面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而且是英语。 苗吉上去一看，发现严渡居然在墙壁上放电影，看的是《铁达尼号》，和整面阁楼墙壁一样宽大的光幕投射出去，上演着唯美动人的画面。 这个视觉效果非常棒，至少对苗吉来说，比坐满了人的吵杂电影院感觉要好得多。 「这是什么？投影仪？」苗吉看见旁边有一台很迷你的设备。 严渡笑着说：「嗯，差不多，雷射电影，在露天看感觉很有意境。我们吃饭吧，边吃边看。」 这话好像没有什么可拒绝的点，苗吉竟然真的坐下来把外卖打开，分成两份，他坐在岸边的躺椅上吃，严渡放在泳池边上吃。 外卖的味道确实不赖，夏末的夜晚微风拂面，还能看着露天电影吃，感觉特别惬意。 等吃完了饭，电影也刚好放到最牵动人心的一刻。 经典就是经典，虽然不是第一次看的片子，即使知道后面的剧情，但是仍然让人移不开眼睛。 苗吉眼眶发红地看着杰克和露丝生死离别的一刻。 严渡也好紧张，试想一下，如果杰克和他一样是条人鱼，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于是他在心中暗下结论：果然还是人鱼好！ 等电影放完，苗吉还沉浸在结尾的余韵中。严渡忽然问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苗吉心里闷闷的，不太想说话，但还是回了一句：「我不记得。」 也是，苗吉那个时候还没成精，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猫。严渡虽然看见过他遗失的记忆，但是也无法准确判断那是几月几号。 严渡说：「我的生日就在下个星期。哦，不是百科上的那个日期，那是团队想营销我是处女座弄的假生日。我真正的生日，想回海里看看我爸妈，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没等苗吉开口，他接着说道：「忘记生日了也没有关系，这次我们顺便去找找那个地方，听说归墟就是在海中？如果能顺利清除你体内的魔气，就把那一天当成你的生日，我觉得挺有意义的。」 第62页 苗吉有点发愣，脑子里只有「看爸妈」和「顺便」这两个词，也不知道哪个更让他更为触动。 可能是严渡怕被拒绝一起去看他爸妈，所以找了后面这个理由。 而更加有可能的是，严渡怕找不到归墟令他失望，所以只用顺便这两个字。 顺便而已，期望不会太高，他的失望就会少一点。 「谢谢你，不过我……」 苗吉虽然不精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答应一起去看对方的父母具有怎样的含义。 谈恋爱这个词，在苗吉的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老实说，这个事他想都没想过。 既然如此，就不该这么吊着严渡，虽然这个傢伙甩也甩不掉，但是关键问题上，不能放任他继续心存幻想。 「你不要着急！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次不是去我家里，我父母满世界游荡，没有固定的地方。你当一趟陪游，我们在路上能碰见他们就打个招唿，能找到归墟就进去看看，遇到什么就是什么，这一次我们就随缘，你说好吗？」严渡几乎是抢着吼道。 你没有必须接受的东西，也没什么必须拒绝的。 随缘，随缘…… 这一刻苗吉内心的感受颇为复杂，严渡这个傢伙，还是沙雕起来比较好。而他一说人话的时候，竟然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严渡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可以信任他么？ 风险不过是失望而已。可是失望的经歷已经很多了，在豢龙岛才刚刚经歷过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 而如果一口回绝严渡呢，那便少了一丝希望。哪怕只有特别少的一点希望，却好像不能忍受失去它。 苗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对严渡所说的一切抱有期望。 在严渡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苗吉终于还是将选择挪向了天平另一边。 「好，我答应你。」 第29章 孵蛋任务 半夜的时候, 他们还在屋顶上看电影，墙上有穿靴子的猫帅气的身姿，而猫形的苗吉则飘在小黄鸭上唿噜唿噜睡着了, 鱼也沉到水底安静了下来。 离出发的日子还早着。 接下来的几天, 严渡真的在家安心养伤。 苗吉哪里都不准他去，如果不趁这几天把伤养好，怎么回去见他爸妈？ 这鱼尾巴是因为他才弄成这样，罪魁祸首跟着回海里, 那两条人鱼夫妇一看儿子遍体鳞伤地带了只猫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宣战的。 担责任不怕，但是苗吉不是为了膈应人才去的, 所以必须让严渡的尾巴恢復完美无缺的状态。 但是苗吉不怎么会照顾人，只知道把严渡看紧一点。 严渡一高兴起来就跟牲口似的不知轻重，泳池又宽敞, 他在里头撒欢的时候, 伤口经常裂开，苗吉就让他在小一些的浴缸里泡着，翻身都难, 就不会乱扑腾了。 可是严渡又学会了耍赖，因为身上已经挂彩，苗吉不会轻易用武力镇压他，于是这傢伙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只要苗吉一个不注意, 他就爬出浴缸四处乱跑。 后来苗吉干脆弄了个充气浴缸放在客厅里, 二人这样窝着看电视，点个外卖, 就能打发整整一天的时光。 在严渡的带动下，苗吉还养成了吃零食的习惯。 这大概是苗吉加入妖管局以来, 过的最悠闲的一段时间了。 然而他註定是个劳碌命，这么过了几天，苗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猫形的时候，似乎没有那么轻盈矫捷了。 直到看见电视上播加菲猫的动画片，他勐然想起一个可能性。 他赶紧跑到体重秤上称了称，没有什么变化，他又变回猫形，接着就被体重秤上的数字吓得炸了毛！ 「喵——」 活了几百年的猫，还是第一次发胖！ 苗吉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气得直挠沙发。 严渡觊觎着他软乎乎的肚子，「胖点也没关系的……」手感好。 「闭嘴！都怪你！」 苗吉觉得自己不能再闲下去，反正离出发还有几天，他想回局里找点事情做。 严渡生怕他忙任务就把这边丢开，到地下室的健身房里搬来了跑步机，让苗吉发泄一下精力。 而龙相鸣那边忽然打来了电话，表示明天会亲自上门一趟，把那颗龙蛋送回来。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这日午后，当龙相鸣带着龙蛋来到别墅时，就碰见客厅里的奇特一幕。 人鱼在充气浴缸里优哉游哉看电视，猫在跑步机上吭哧吭哧跑步。 龙相鸣觉得两个小子有点意思，一贯闹腾的严渡不闹腾了，向来冷冰冰的苗吉却活泼了起来。 果真是奇妙的化学反应啊。龙相鸣不禁在心中感嘆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 他把蛋放在桌子上，招唿苗吉：「喵叽，你过来一下。」 苗吉变回人形，额发被汗水打湿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也红扑扑的。他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 龙相鸣看他一眼，觉得他是比以前有生气了。 「这个蛋搁在妖管局里就没了声息，谁经手都说是个死胎蛋，没反应。我猜想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这蛋才会发生一点改变。」 若非如此，龙相鸣还真有点捨不得把这小东西送回来，这可是龙蛋啊，真龙下的蛋啊。羡慕死蛟了。 第63页 苗吉立时听懂了龙相鸣的意思：「你是说……白虎之息？」 「对，你的白虎之息。不如你再试试。」 龙相鸣把蛋推到苗吉面前，苗吉盯着蛋壳出神。 他想起在豢龙岛上，捧着这蛋奉到魔龙面前的时候，他确实是将体内的白虎之息输送到了蛋中，当时它因此被激发出了明显的生机。 可是后来苗吉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归墟之门上，又因为再度被排斥而失魂落魄，很是低迷了些时间，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其他事情。 当时龙相鸣要走这颗蛋，他觉得轮不到自己操心了，反而更好。 在严渡和龙相鸣的注视下，苗吉再度把手覆到蛋壳表面，白虎之息灌注进去，浅浅的橙光一闪而过。 苗吉骤然收回了手。 「是真的！」 可是苗吉明明记得，他决定来监视严渡的时候，偷偷搜查过他的房间，当时那颗蛋还是死胎蛋来着。 「龙是灵物，你的白虎之息，是这世间至纯至灵的生命力。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魔气会躁动起来？」 一直以来，正是因为这口白虎之息压制住魔气，像一把双刃剑，使他能够活下来，可魔气也因此被困在他的体内。 魔气不稳，是因为白虎之息压不住它了。 封存在体内的白虎之息在逐渐松动，加之苗吉最近就住在这个房子里，也许就被龙蛋感应到了，吸收到了。 严渡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白虎之息是什么鬼！它和魔气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苗吉其实是一只小脑斧！ 喵喵叫得好好的，难道以后要改口叫他胖虎？！ 糟糕，居然也很萌…… 龙相鸣说出他的打算：「我觉得还是继续把龙蛋放在你身边比较好，如果猜测准确，没准你可以帮助妖界孵出这世界上唯一的一条龙来，那你就成大功臣了。」 苗吉这里倒不是大问题，不就是一个蛋，孵一窝也无所畏惧！ 见苗吉应允，龙相鸣抱怨道：「我这说了半天，怎么也没人给我倒口水喝。」 苗吉「哦」了一声，起身去倒水。 龙相鸣又道：「要喝热的，加几颗枸杞，我要养生。」 龙相鸣在豢龙岛上伤筋动骨的，不死也脱了一层皮，这把老骨头不补不行了。 等苗吉进了厨房鼓捣，龙相鸣立即和严渡窃窃私语起来。 「你俩这是进展到哪一步了？」 严渡就把苗吉答应和他去海上见父母的事说了。 龙相鸣都惊骇了，这就发展都见父母的地步了？这么迅速？ 他简直要对严渡刮目相看了，这小子在海里的时候皮得就像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儿的德性，居然可以把母胎单身几百年的苗吉搞定？ 严渡光是嘿嘿笑，至于和苗吉约定出海干什么，他就没有说，等事情成了，再让别人知道也不迟。而且就是喜欢别人认定他和苗吉是一对的感觉。 这样一来，苗吉的任务居然就成了孵蛋…… 在哪里孵都是孵，不耽误他们出海就行。 严渡想到苗吉抱窝的样子，软乎乎的肚子下面放着一个光熘熘的蛋，这是何等限制级的场面！ 严渡不禁对这颗半死不活的蛋生出了些许嫉妒之心，他也好想被苗吉孵出来！ 龙相鸣在这里做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就要告辞，临出门时，他拍了拍苗吉的肩膀：「你俩好好过吧。」 「你胡说些什么啊！」苗吉差点跳起来。 龙相鸣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好好好，大家都懂得，你不用多说了。」 苗吉那叫一个有口难言：「……」双颊噌地一下就红了。 龙相鸣万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苗吉……你你你的头顶怎么回事，耳朵怎么……哎哎哎别挠别挠，我这就走！」 原来真的是一害羞耳朵就会冒出来吗！ 严渡听闻门口的动静，偷偷在暗中观察。 等苗吉气唿唿地进门后，他赶紧全神贯注地刷起了微博，恨不能把脸塞进屏幕里，免得苗吉过于尴尬。 可是等了一会儿，他发现苗吉抱着蛋径直回自己屋里去了，根本不鸟他。 「喂，喂喂餵……」严渡满脸怨念，怎么会有一种多了个情敌的感觉？苗吉居然不陪他待在客厅了！ 苗吉把蛋拿进卧室的洗手间洗刷刷，总觉得那晚的事有点对不起它，就给它多洗几次好了。 苗吉才不会承认其实是自己有点嫌脏…… 孵蛋当然不会像严渡脑补的那样点耻，苗吉只需要让它离自己近一些，偶尔将体内的妖气和白虎之息输送一点进去，龙蛋也时不时给予一些反应。 又过了几天，苗吉感觉龙蛋中的反馈变多了，竟然产生一股吸力，好像懂得从苗吉的妖力中汲取一些能量。 苗吉十分振奋，抱蛋的时间越来越多，严渡的嫉妒也与日俱增，他好想被苗吉孵一下！ 时间就这样飞快地过去，转眼就到了他们出海的前一夜。 严渡尾巴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条比较深的伤口还没好。苗吉也不太限制他的行动了。他就各种忙活着收行李，大包小包的准备了整整一车，仿佛要搬家一样。 「你家里鱼很多吗？」苗吉看他给各种叫得上和叫不上的亲戚都带了礼物。 「多，一大家子鱼。」严渡答道。 第64页 苗吉又问：「关系很好吗？」 严渡点头：「都不错啊。」 真好，听说这种美满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人都有快乐的能力。 要不是严渡在海沟隔离那么多年，有点坏掉了脑子，想必也是个很好的人。 好吧，他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 「该换药了，进去。」 「好的！」 严渡噗通跳进了浴缸，苗吉等他变出了尾巴才转身，人鱼和裸男比起来，还是人鱼要养眼一些。 严渡太能闹腾，加上即将出髮带来的兴奋，尾巴各种不安分，伤口似乎有些开裂，又有点出血的迹象。 苗吉抹药的时候，忽然问道：「龙相鸣那天和你说了什么？」别以为把他支走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 严渡说：「没说什么啊，他就是让我好好对你。」 苗吉抹药的动作一滞，这都什么託付终身的鬼话！ 眼看苗吉又要恼羞成怒，严渡忙将话题转开：「还让我代他向我父母问好……」 苗吉冷哼了一声。 严渡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倒是你们说的什么白虎之息，是什么东西？」他把尾巴挪到浴缸边缘，虚虚地围绕在苗吉的背后，看上去就好像把他圈起来了一样。 苗吉用棉棒搅着药膏，严渡对这些事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苗吉心想那晚喝醉后也说得差不多了，既然答应和严渡一起出海，觉得清清楚楚告诉他也好。 于是苗吉就随口讲了一下。 「就是白虎啊，镇守四方的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里的那个白虎。」 严渡疑惑道：「这些神兽不是都陨落了吗？」就像龙族一样，很久之前就已经消亡了。 「但是他陨落之前把体内的灵力渡给了我，就是白虎之息了。」这对于苗吉来说，倒不是什么难堪的记忆，至今为止，他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想活着的。 严渡追问：「为什么给你，难道因为猫是老虎的师父吗？」 苗吉摇摇头：「可能只是个巧合吧，那个镇守千妖之墓的傢伙，他不是白泽的后人吗，所以与各方神□□情颇深，其中尤以白虎与他的情谊最为深厚。他便是因为白虎的陨落，才愤然决定将上古的大妖復活。」 可是这位挚友的疯狂做法并不是白虎乐见的，在他铸成大错时，白虎的魂魄重回人世，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可是白虎毕竟已经死了，天道的约束使他不能在世间久留，于是他在那些被魔气侵体的小妖怪中间选了个代行职责的人，当时我正好在旁边，所以被选中了。」 苗吉自嘲地笑了笑，妖界都说他的白虎之息是捡来的大便宜，明明是只普通的猫妖，却因为这口灵气，在大战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白虎主凶，是杀戮与战争的象徵，苗吉代行白虎的使命，将横行人间的魔物镇压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其他入魔的妖怪都死了，唯独苗吉在魔气入体后，还能继续活下来。 后来归墟之门大开，将祸乱人间的魔气收走，苗吉则因为体内有白虎之息的勃勃生机，被排斥在这场净化之外，遗留在了人间。 他活着，所以他不得解脱。 「你的身体一半黑，一半白，就是因为体内有一半白虎之息，另一半是魔气？」 「是的，它们互相制衡，互相镇压，让我可以惊险地活过这些年。只是最近几年开始不稳定，所以那时候龙相鸣让我停职冷静，但是我……我选择来到你身边。」 现在监视他的任务完成了，可自己居然还没离开。明明当初是不太乐意搬到这里来的，就显得特别口是心非。 苗吉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坐在浴缸边缘上背对着严渡。 严渡把尾巴横在他身前，扇形的尾鳍张得老大，比苗吉的整个身体都大，把脸都一起遮住了。 苗吉用刮片细緻地把药抹在尾巴末端的伤口上，半透明的尾鳍上面有一层亮晶晶的膜，而人鱼尾部的鳞片不似淡水鱼那么大片，是很细密的结构，带着淡淡的萤光，所以动起来便显得熠熠生辉。 有时候不小心在伤口边缘蹭下来一两片，连苗吉的手都被染上了瑰丽的珠光。 严渡好想把苗吉的前胸后背，乃至双腿，脸颊，任何私密部位都贴上自己的鳞片。 「给我拿开！」苗吉把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尾巴推开。 严渡扇了扇尾巴，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把你体内的白虎之息抽走，你的魔气就能被消除了？」 「没有白虎之息后，魔气爆发很可能会让我瞬间死亡。」 「这还真是难办。不过你别担心，我们……」 说着又跃跃欲试地把尾巴凑上去，贴在了苗吉的颊边。那触感冰冷且湿滑，让人没法不在意，苗吉最烦他得寸进尺，啪地一下打开他的尾鳍，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中间的伤口，严渡当场痛得嚎叫起来—— 「嗷嗷嗷！好痛——」 尾巴骤然卷紧，严渡侧躺进了浴缸，弓着背蜷起身，不料一下子把圈在尾巴里的苗吉一起扫进了浴缸。 哗啦一声，苗吉整个人都栽进了水里，从头到尾都湿了个透。 苗吉飞快地撑起身，手掌摁在了严渡的腹肌上，他像被烫到一样换了手，结果又摁到了更下面的鱼尾…… 第65页 严渡：「！！！」 第30章 父爱如山 将近三米长的尾巴, 即使不像蛇那般柔韧，也足以将苗吉缠绕几圈。 苗吉被缠得就只剩下一个脑袋留在外面，看起来就像了逆食物链一样…… 被水打湿的黑髮贴在额头上, 一滴滴水迹流过白皙的腮边。鱼尾裂开的伤口中落下一珠殷红的血珠, 和着凉水一起，从苗吉的脸上滑到下巴，竟然有一种惑人的香艷之感…… 苗吉愣愣地看着躺在水里的严渡，而他正压在严渡的身上。 隔着一层水, 严渡的脸显得那么不真实。 浴缸里的水在荡漾, 就像苗吉恍惚的心神。 好香的味道，苗吉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水温居然在缓缓地上升, 甚至冒出了一点蒸汽…… 苗吉觉得有些口渴，唇边痒痒的，他下意识的伸舌头一舔, 那是刚刚滴在他腮边的人鱼血…… 人鱼血是什么来着？ 苗吉忽然想起他偷偷下载来看的枪版《鲛人血》, 人鱼的□□，都透过这血被人类饮进了肚里。 那是爱侣间的盟誓。 不管女主去了哪里，那条鬼魅般的鲛人都能感知到, 他的执念，爱恨，像透过血液种在女主身体里的魔鬼，指引着他如影随形。 苗吉眨了眨眼, 这味道, 好像似曾相识。 「你想起来了吗？你救我的那天，重伤昏迷, 我给你喝过……」 严渡仰起头来，脸庞从水面浮出来, 加上他压抑的声音，活脱脱像个鬼魅。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头挨头地蹭过苗吉的脸庞，严渡的舌尖轻划，捲走了苗吉脸颊上淡红的血水。 蜻蜓点水的一下，却勐然冲破了肌肤相亲的范畴，苗吉倏然睁大了眼睛，他……他的身体出现了某些陌生的反应。苗吉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感受到了严渡早已勃发的欲望。 苗吉开始慌了：「放……放开我！」 「苗吉……」 严渡的语气近乎哀求，可缠人的动作却看不出半点弱势。 他追寻着苗吉的嘴唇。 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全是严渡身上传来的触觉，苗吉觉得如果再被吻住，会直接淹没在严渡的世界里。 不安感突然变得无比强烈。 「放开！放开！！」苗吉在这拥挤的浴缸里狼狈地挣扎起来。 看见他茫然无助的样子，还有惊慌的眼神，严渡最终还是松开了尾巴。 苗吉近乎落荒而逃地爬出浴缸。 裸足飞奔的脚步声飞快地消失在浴室里。严渡的上身轰地一下倒进水里。 关上了卧室的门，苗吉背靠着门板出了许久的神。 明明前几天还觉得，连恋爱这个词都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中。可现在这是怎么了？连更加禁忌的词彙都贸然闯入了他的世界。 而他居然恍惚了好久才觉得不对劲，快要跨过那条界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拒绝。 直到呆立的地方落下了一洼水，苗吉才心不在焉地来到了衣柜前。他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想起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收进了行李箱，原来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 他还答应和严渡出海来着。 现在忽然觉得，他和严渡之间的关系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苗吉懒得去打开箱子，就这么赤条条地坐在床边，可是又觉得有点凉凉的，于是非常少女地抱紧了双膝。 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一开始可烦严渡这个傢伙的，虽然现在也挺烦的，让他都不明白怎么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真人秀的时候，他奋不顾身地从化蛇口中救了他？ 还是严渡在日出中召唤大翅鲸，带着他在海中自由飞驰，觉得这条鱼也不光只会烦人？ 还是和他住在一起后，觉得他做饭好吃，所以胃被收买了？ 可是等等……为什么想起来的全是这个傢伙的好，我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苗吉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但是话说回来，不回味这些好，难道要把严渡那些沙雕行为当成刻骨铭心的记忆来回味吗？ 苗吉暴躁地挠了挠头髮，头髮湿哒哒的触感令他十分讨厌，他甩了甩水，忽然就变身成了一只抖动的猫。 苗吉抖掉毛上的水分，直接从床上跃向了窗户。 把自己闷在卧室里胡思乱想可不是他的风格，他要出去跑一圈！ 大猫咪直接从二楼卧室跳到了别墅花园里，轻松落在一株花上，后腿一蹬，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从这纸醉金迷的富人区，一路跑到了自己原先住的妖怪小区，从千家万户的窗户前一闪而过，把过了好久舒坦日子的妖怪们吓得一个激灵。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从外面经过？」 「你也感觉到了吗？」 妖怪们纷纷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探头探脑地往窗外瞧，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苗吉一路跑，一点都没有停留，甚至经过自己以前住的家，也未曾停下脚步。 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这只是一个他栖身过的房子而已，连家都算不上。 这是一个强撸飞灰湮灭的夜晚。 天亮的时候，严渡又从灰烬中重生了！ 他特地穿得很日常，希望苗吉只把这当场一次普通的旅行。可叩响苗吉卧室的门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第66页 然而他敲了几次，门内毫无动静。 苗吉可不会睡懒觉，猫又是那么警觉。敲了这么久的门没反应，只有一个可能，苗吉不在屋里。 严渡慌神了。 他直接拧开门把，进入了苗吉的卧室 屋内空无一人。 窗户大开，晨风拂动着窗帘。严渡摸了摸床，里面没有丁点温度。洗手间呢？ 他怀着最后的希望打开洗手间，依然没有人。 「……走了？」严渡颓然坐在床上，刚起床的精神劲儿都凉透了：「就这么走了？」 严渡的心里好像有一万只猫在抓，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唿就走了！ 是昨晚吓到他了？果然是自己太猴急了吗？ 严渡的心就跟落在了缝纫机上一样，咔哒咔哒咔哒，千疮百孔地疼。 可是疼着疼着，他才后知后觉地看见放在床尾的行李箱和龙蛋…… 严渡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抱住了这两样东西——苗吉没走！ 要走的话，肯定得把这两样带上。 可是他去哪儿了呢？手机也放在了床头柜上。 严渡观察楼底下的花，貌似被压塌了一珠，苗吉应该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他没有马上出去找，怕一会儿苗吉回来了看不见他，就在阳台上靠着等。 可是等了有半个钟头，苗吉仍然没有回来。 买的豪华游轮票是早上九点出发，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严渡又开始心慌，各种摧残阳台上的盆栽猫薄荷。 果然还是不想和他一起走吧？ 苗吉心里还是抗拒对他的信任。 苗吉一定在犹豫，花了一整晚犹豫，到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 如果他真的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严渡转身对着屋内的行李与龙蛋，决定不再等了。 大厦外面的lde屏幕上显示着当下的时间，黑白大猫在堵得水泄不通的早高峰的路段上飞奔。 已经八点半了！快要赶不及了！ ——如果你没办法喜欢我，那我只能当个傻子了。 这句话不期然地迴荡在脑海中。 苗吉烦躁了一晚上都没办法理清的思绪，却在时间临近的这一刻，豁然开朗。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不去的话，肯定会留有遗憾。 既然心里明明充满嚮往，还在犹豫什么！ 我来了小鱼苗！ 不知道为什么，苗吉满脑子都是那个一伤心就变成肥皂泡的小美人鱼故事。 虽然这与严渡的画风严重不符，他要变怎么也会变成海滩上的一堆沙雕。 苗吉的步伐快得像风一样，然而一声气若游丝的奶猫叫声，却在这个时候传入了苗吉的耳朵里。 苗吉伸着脑袋往护城河里一瞅，看见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卡在了桥洞出水口的过滤铁丝上，只上半身还勉强露出来，挣扎的幅度已经非常小了，看样子是困了很长时间。 车水马龙的道路上，根本没有人听到它濒死的唿叫。 苗吉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了下去，咬住小奶猫的后劲往外扯，可是它的后腿似乎被断掉的铁丝扎透了，不好用全力，苗吉出来的时候根本没穿衣服，也不好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段变回人，只是心虚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悄悄把爪子伸进出水口，动用了一点没有视觉特效的妖力。 有年轻女孩大唿小叫起来：「哇，你们快看，那个猫妈妈在救她的宝宝！」 还有声音感慨道：「母爱的伟大果然不分物种啊……」 老子是公的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倒是下来帮帮忙啊！ 苗吉都快急死了，这么一耽搁肯定赶不上游轮了，那条傻大鱼等不到他会伤心死吧。 苗吉忽然明白自己与严渡的关系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因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一只小流浪猫尚且会心软，何况严渡的真心明晃晃，血淋淋的摆他面前。 苗吉的爪子利落地切断了铁丝，也不管断头还留在小奶猫肉里，把它叼起来就爬上了路面。 大猫咪一个箭步冲到两位年轻女孩的前面，放下了小奶猫。 「喵……」苗吉蹲在路中央，沖她们低声叫唤。 女孩子到底是有灵性一些，很快猜出了大猫咪的用意：「……是想让我们救救它吗？」 「喵！」苗吉应了一声，就差点点头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可是还要上班啊……」 苗吉才不管，继续低身叫唤，配上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奶猫，又脏，又孱弱，就显得相当悽惨！ 这猫成精了吧？这种情况甚至比一个真正的人来求助更令人不忍心。 其中一个女孩咬了咬牙，对自己的同伴说：「要不你先去公司帮我打卡，我送它去宠物医院后再来。」 「喵！」好样的，快点快点，本大爷还要去旅游！ 看着女孩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充电宝袋子，小心翼翼垫在小奶猫身下，将它轻轻拿起来，苗吉非常放心地跑掉了。他刚刚渡了一口妖气给小奶猫，足够它撑过这一关的。 两位女孩看这猫妈跑得如此干脆，全都傻眼了。 「……好像不是猫妈，屁股上有蛋蛋诶。」 「父爱如山？？？」 苗吉差点在路上摔个大马趴，恨恨地用尾巴遮住了屁股，只想跑得更快一点。 九点十分，才起航几分钟的豪华大游轮已经像一座远去的海市蜃楼，只能远远地看见一点轮廓了。 第67页 苗吉在码头急剎车，差一点点栽进水里，在岸边气喘吁吁地远眺开走的大游轮。 开得可真快，真准时。 第31章 我是帅逼 港口人来人往, 很多人都讶异这里为何混进来一只猫。 苗吉全然他们的目光，在人群里穿梭寻觅。 港口里的人如此之多，严渡那么显眼, 他的出现肯定会引起轰动, 一定是躲在哪里了。 在哪里呢？还在吗？ 苗吉比在路上的时候还要心慌，他迅捷地熘过一个个关口，在人群的惊唿声中，跑向了一个无人的出口。 「喵……」 大猫发出了轻声的叫唤。 原来不仅是怕严渡会难过, 自己也会失落的么…… 忽然, 一声唿哨自某个方向传来，是人类听不到的某种声音。 苗吉循着声音的方向, 来到一处僻静的码头，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倚靠在码头围栏边，苗吉跑过去, 抬起了头, 绿眼睛望向一语不发的严渡。 某些话对苗吉来说确实难以启齿。 大猫急得前爪一个劲在地上踩奶，严渡忽然蹲在了他的面前。 苗吉看他似乎要说什么，赶紧抢在前面开口了：「抱歉, 我来晚了。」谢谢你还在等我。 严渡取下墨镜，把被风吹乱的头髮抄到脑后，猝不及防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可是游轮开走了。」苗吉有点可惜地看着海面, 听说那是比飞机还要大几十倍的大傢伙, 一次可搭乘上万人，他还没坐过那么豪华的交通工具, 而且票都买好了，感觉好浪费。 苗吉问：「我们还能走吗？」 「当然！我还有私人游艇啊！」严渡笑得一脸土豪。 他就知道苗吉一定会来, 所以把苗吉的行李和手机都拿来了。 刚才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他想，如果苗吉天黑不来，他就站到天黑。 就好像人不动，心里就更加坚定了一样。也不为什么，就是直觉认定苗吉不是那么冷酷的猫。 严渡打了个响指，一艘十分漂亮的纯白游艇就自动靠岸了。 管理港口的员工不知道是个什么海鲜成精，对这边的事情见怪不怪。 严渡把苗吉抱起来，让他的猫脸和自己平视，忍不住蹭过去吸了一口猫。 苗吉有些无语，因为此时说什么都有些晚了，他刚才为了赶时间，救小奶猫时沾上的污泥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就这么突然被蹭了一下…… 严渡本想吃豆腐，结果猝不及防吃到一口臭豆腐。 他疑惑地摸了摸脸上的淤泥，是屎吗这是？ 「你来晚了不会是……滚了下水道吧？」 「你才滚下水道，你这个下水道人鱼！」 苗吉气哼哼地说了路上为何耽搁，严渡很委屈地在岸边洗猫，简单冲掉大块淤泥，待会儿再进游艇里洗热水，他自己就用海水涮一涮也没关系。 「你先上去吧，这是你的行李，你的手机，还有你的蛋。」严渡笑得很猥琐。 苗吉大叫起来：「你的蛋！」他今天已经不想再听到蛋这个字眼了。 「是是是，我的蛋，给你……」 苗吉跳上了私人游艇，行李之类的自动跟在他身后，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变回人身穿衣服，只顾着打量这个地方。 虽然是私人的游艇，和刚才的客轮大小不能比，但是第一次乘坐这东西，还是足够震撼他这种穷猫。 这里面居然有卧室，有功能齐备的盥洗室，甚至还有游戏厅。苗吉以前只在图片上看过这种私人游艇，还以为不是很大，也就在夹板上吹吹风装个逼，没想到它完全和房车一样，就是水上的移动房屋，什么都有的。 而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这个驾驶室，驾驶台上各种不明觉厉的按钮，充满了现代科技感，简直应该加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光芒特技。 苗吉被勾起了好奇心，跳上驾驶台，试着按了一个按钮…… 严渡还在岸边洗脸，突然发现他的游艇和猫一起私奔了，在海上一骑绝尘。 「卧槽等等我！」 一场人鱼与游艇的速度竞赛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严渡噗通跳进海中，但是没有远离港口，岸边或许就有人在瞭望，只要不想一会儿的新闻上出现xx港口惊现人鱼的新闻，就只能悄悄跟着游出港口。 他悄然下潜。 这个富豪真实可怜了。自己买的游艇，竟然需要跟在屁股后头进行一场体力竞赛，赢了才有乘坐资格。 可苗吉能怎么办，苗吉也很绝望啊！ 怎么才能让游艇停下来啊喵喵喵喵！！！ 发动机响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闯祸了，他对妖怪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但是说起来有些丢人，他连汽车都不会开，游艇就更加束手无策了，瞬间把苗吉急成了飞机耳…… 按这个吗？这个？还是这个？ 游艇在他瞎j8乱按下，在海上转起了圈，简直海难现场。 果然好奇心会害死猫，活了几百年的猫也不能例外！ 好在严渡从水下窜到了游艇底部，用海浪强行束缚住了发疯的游艇，马力强劲的发动机与非自然的力量较量了一瞬间，很快败下阵来。 严渡攀着游艇的外壳，像个入侵的怪兽一样爬了上去，尾巴甩动间，嗖地一下钻进了驾驶室。 第68页 在他一套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游艇终于安分了下来。 这样一个小插曲过后，他们终于踏上了这次的旅程，游艇开始了正常的航行。 苗吉有点小尴尬，严渡却总能找到值得开心的点：「原来你也有这样童心未泯的时候！这样挺好的，不要太拘束自己，来，笑一个！」 「童心未泯你个头！按照岁数来讲，我可以当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苗吉拨开严渡大逆不道的爪子，这傢伙居然敢挑他的下巴！ 严渡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对啊，我们是年下！我很喜欢年下的！」 苗吉警惕道：「什么是年下？」 严渡想了想，说：「一种尊敬长辈的方式吧。」 是这样吗？苗吉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也懒得去追究了。 不能说这次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但是从踏上这艘游艇开始，苗吉的内心就奇异地平静下来，或者说，是看见严渡还在静静等待他的那一刻，就忽然有些释然了。 无论这次能不能找到归墟，他心里都不是那么在意这件事了。 他一直想寻求一个解脱，这些年总是埋头办案，寻找着相关的蛛丝马迹，觉得去除不掉魔气，自己内心就得不到自由。 如果是两个月前，让他相信自己会跟着一条认识不久的人鱼，来一场不知道是什么结果的旅行，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可现在他们真的说走就走了，未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解放。 现在居然真的有一点无拘无束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苗吉迎着海风，在甲板上舔了舔爪子。 他们这次不知道要去几天，游艇上的淡水有限，洗澡水居然是从海中抽取消毒处理的，洗过以后爪子带着咸味儿。他很不高兴爪子有味儿，一直舔到尝不到味道为止，又换了另一只舔。 严渡在一旁看得飢肠辘辘：「……肉球好吃吗？」看样子好像非常想尝一口。 苗吉瞪他，这傢伙居然不用进驾驶室，就可以自由地操纵游艇地行驶轨迹，这是什么西洋装逼术？ 「我们先去哪里？」虽然这样漫无目的地航行也不错，但总得有个目的地吧？ 「先去找找我爸妈，我下去问问。」 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严渡打算亲自为苗吉捕猎一次，他跳进海中，长长的尾巴在海洋中伸展开来，人鱼像一尾绚烂的箭矢一样沖了出去。 苗吉伸着脖子看着深蓝的海水，严渡的身影时隐时现，平静的海面突然开始沸腾起来，各种形态的鱼类相继跃出海面，海面上一片银白的鱼身，仿佛在下银子一样。 苗吉甚至看见了成群结队的海豚，还有白色的海鸟俯冲下来捡漏。 过了一会儿，严渡拖着一条大大的金枪鱼游了回来，啪地一下丢在了甲板上。苗吉围着这条还没死透的大鱼打转，这么高档的鱼，他只是听说过而已，不禁想尝尝它的味道。 游轮上再怎么五脏俱全，也不比陆地上来得宽敞，这里的厨房只有一些简易的厨具。 严渡本来也没带多少吃的，打算的就是在海中自给自足，他绝对能够变着花样给苗吉抓鱼吃。 这样说起来，猫和人鱼必须是绝配！ 严渡三下五除二把金枪鱼打理干净，然后把最为鲜嫩的部位切成了片，推到了苗吉面前。 苗吉大快朵颐之时，也不忘问上一句：「你打听到父母的位置了吗？」 人鱼可以在一些海洋生物身上留下特殊的信息，通过它们的传递，辐射整个海洋。严渡的父母为了避免儿子找不到他们，不论去哪里，都会通过这种方式告知他们的最新去向，即使远隔万里，严渡也能知晓他们的位置。 苗吉心想信息传递是假，向全海洋秀恩爱才是真正目的吧？ 严渡点点头，「打听到了，他们在蓬莱旅游，我们去那里就可以找到他们。」 蓬莱，苗吉嚼鱼片的动作一愣，腮帮子鼓鼓的，掩盖了他脸上的动容。 传说秦始皇嚮往的那几座海外仙山，蓬莱、瀛洲、方壶等等……所处位置就正好在归墟之中。 严渡恰好就说要去蓬莱，可想而知是为的什么。 然而苗吉知道，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归墟。 就说这蓬莱，如今早已不是什么仙人出没，修道者白日飞升的圣地了。这个地方在妖管委旅游部的开发下，变成了一个只要有钱，就能享受优质服务的特色景点。 与崑崙，不周山一起，成为了享誉海内外的三大盛景，是妖界的支柱型旅游项目之一。 苗吉先前办案的时候，也去过蓬莱两次。大多是诈骗类的案件…… 因为许多消息闭塞的山里妖怪仍然把蓬莱当成传说中的仙州，很多神棍混在其中，专门诱骗那些不知情的小妖怪，一骗一个准儿。 还有一些，则是因为蓬莱真面目而幻灭的妖怪，在仙山上要死要活。 寻找了这么多年归墟，苗吉认为归墟并非特指某个具体的地方，就像那魔龙消逝后，归墟自然将它的魂魄与魔气收走，不论何时何地，需要归墟收走的地方，就能进入归墟。 但他并没有泼严渡的冷水，再去一次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离蓬莱还有多远？」 「还有两三天就能到了。」 随着深入人迹罕至的海域，他们已经看不见丁点儿人类的科技的产物，没有其他的船，甚至连一小片陆地和远山都看不见了，目之所及全是汪洋大海。 第69页 到了夜晚，夜空中繁星点点，而黑沉的大海中，有人鱼的身影在一片幽暗中若隐若现，华丽绚烂的鱼尾优雅摆动，成群的萤光生物追随在严渡身后。 犹如银河在身下点亮，幽蓝的光芒映照出一场旖旎的梦境。 在人鱼的引导下，这些萤光生物有序地排列，一会儿排成love形，一会儿排成心形。如同一场水下魔术。 镂空的爱心中央，人鱼突然破水而出，强健的身躯牢牢抓住甲板。 他用蛊惑人心的声音，情真意切地说道：「喵喵你看，养个浮游生物都是爱你的形状。」 苗吉居高临下地站在甲板上，对严渡的小把戏并不反感，他知道这是严渡想逗他开心。 可能是晚餐时被严渡哄着喝了一点香槟，苗吉好似在梦中一样，忽然也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 他运足妖气，爪子对着海面临空一抓，萤光鱼类在白虎之息的威力下晕头转向，心形破碎，重新排列，一会儿排成s形，一会儿排成b形。 s……b……是什么的缩写来着？ 人鱼的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继而兴奋得几乎发光：「帅逼！你也觉得我是个帅逼吗？」 苗吉挥舞中的爪子僵在空中…… 严渡继续瞎j8乱猜：「私奔？睡吧？射爆？你真污啊……」 「你够了！」苗吉不想理他了，踩着猫步跳到游轮顶部的高台上慵懒趴着，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严渡离开游艇周围，游到了远处。 苗吉眯着眼睛沐浴海风，在醉眼朦胧间，他看见萤光生物占领了整片海域，然后一笔一划地排列成了硕大的汉字。 「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 水天一色，银河与海洋，全都成为了严渡表白的幕布。 即使是再怎么没有浪漫细胞的人，也无法在这一刻做到无动于衷。 苗吉爬起身，眺望着闪闪发光的两行大字，严渡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苗吉，我们恋爱好不好？」 任谁都不忍破坏这美好的一刻，不光是不忍心，苗吉甚至差一点将「好」字脱口而出。 假如回来的时候，不管什么结果，他的内心都能一如现在这样平静，似乎也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 严渡没想到苗吉会犹豫。 他本来只是见缝插针地撩一下，都做好被断然拒绝的准备了。 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苗吉的阵线不知何时已经往后退了一大步。 严渡果断给出一个缓冲阶段：「你是在考虑吗？没关系，你不用马上回答，考虑多久都没问题！」 苗吉立即有一种被人看透的窘迫，这傢伙是有读心术吗！ 海妖欢快地唱起了歌。 苗吉不想听，也不想看，用爪子按住耳朵和眼睛。 现在他不是一只猫了，而是一只鸵鸟。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要完结噜~ 第32章 神龟显灵 严渡捕捕猎, 苗吉孵孵蛋，再加上严渡时不时逗乐一下，虽然海上空无一人, 却也不会有寂寞的感觉。 而且那龙蛋的生命力越发明显, 吸收的白虎之息也越来越多。 两天眨眼就过，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地到达了蓬莱。 这便是记载中「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的蓬莱仙洲。仿佛有天上之水倾倒下来，为这仙岛蒙上了一层水做的面纱。 游艇必须停在很远之外的停泊点, 然后换成特制的能抵挡洪波的建木小舟才能靠近。 妖管委派遣员工轮番执勤, 在水幕之上支撑起一道大大的拱门，使得任何游客皆能由此出入。 看着人头攒动的仙岛, 虽然它本身的景致担得起仙境的美誉，群山上烟波浩渺，仙鹤徘徊云间, 栖息高岫, 足不履地，下方的建筑亦堪称琼楼玉宇，一切似梦还真。 但是不知为何, 就是透着一点页游gg的既视感…… 试想一下人间的黄金周，不管多美的景致，只要人一多起来，再浓郁的仙气也会荡然无存。 妖怪们对此处的嚮往, 使得这里终年游客不断, 永远都处在旺季。 而这些妖怪和人类并无本质上的差别。有的穿着汉服，有的身着时装, 一路上边走边吃。手里还拿着手机，三步一拍, 五步一摄。 难怪会有幻想破灭的妖怪气得跳楼。 苗吉和严渡径直去了住宿登记处，这琼楼玉宇也成为了古风客栈一样的存在，能够供游客留宿。 一查之下，严渡的父母确实在莲花坞预定了水族妖怪专用的房间，但是他们去了以后并没有找到人。 「应该是出去浪了，没有走远。我们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他们。」 蓬莱岛有圆海绕山，处处都是水，即使不能上岸，也非常适合人鱼游逛。 苗吉来办案的时候从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地方，严渡则是第一次来这里，如今倒是很有一逛的价值的。 空中有官方妖怪cos仙鹤，驮着游客在群峰间往来，代替了缆车的作用。 「在这里拍个仙侠剧肯定不错，这特效起码值一块五！」某人的职业病又犯了。 「除非你想被封杀！」苗吉立刻把他搞事的苗头掐灭。 不得不说这里把人类那套商业运作方式都学了个透彻，群峰间珠玕之树丛生，华实如珠似玉，据说吃了可以不老不死，于是小吃摊上就用这些果实做成冰糖葫芦的样子——这么具有世俗烟火气的吃法，不老不死才有鬼。 第70页 严渡跑去买了两串珠玕糖葫芦，递给苗吉一串，他那么一直举着，苗吉只好接住了，很不自然地啃了一口。 好甜，还蛮好吃……。 诸如此类的食物还有很多，什么妖兽肉铺，全是山海经上闻名遐迩的品种。还有各色纪念品，琳琅满目，总有几样能让人忍不住掏腰包。 到了几座山峰的中心地带，那处有个天坑，据说是仙人渡劫时降下的九天玄雷噼出的坑。后来海水倒渗，形成了一个水潭。这水有数不尽的妙处，据说有洗筋伐髓的功效，喝下后有助于修炼。 这还不算，不知何年何月日，自水中生出一只灵龟，这灵龟终年不食，只饮潭中之水，却不死不灭，直至如今，已长成了一只占据了水潭半壁江山的巨龟。 都说这灵龟现在已是半仙之躯，能通晓前世今生，可卜辞解惑，十分灵验，引得许多妖怪前来参拜。 参拜方法如下：背对水潭，双手合十高举于头顶之上，然后大力向后投掷——biu！一枚硬币叮咚一声落入水潭。 「这根本就是个许愿池吧！通晓个屁啊它，你给我放手——」苗吉紧紧着捂住自己的钱包。 「就借一块钱！心诚则灵——你的耳朵！」严渡声东击西，趁着苗吉去摸头顶的间隙，火速从苗吉身上抢走了一块钱的硬币，参照刚才的方法，把硬币投入了水潭。 严渡想问的，自然是有关归墟之事，归墟在哪里，怎么才能去。 既然正路走不通，不如试试邪路子。 清澈见底的潭水下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硬币，甚至还有游戏币…… 苗吉一摸自己头顶根本没有冒出猫耳，气得直掐严渡的脖子：「你不知道他们每晚都要从这里面捞出一吨重的硬币吗！你还真信啊你！」 「扔着玩一下有什么关系，再来……」严渡说完又投掷了一块钱进去，这次问的是姻缘。 刚才那枚硬币砸在了龟背正中，这次这枚则不偏不倚落在龟.头之上…… 所有男妖全都夹紧双腿看着灵龟，只见那巨龟突然缩手缩脚，最后连脑袋一起缩回壳中。 「呀呀呀，神龟要显灵了！快快快……」 人群一阵欢唿雀跃，硬币如雨点一般落入潭中。 就在此时，灵龟巨大的身体在潭水中移动起来，竟然在水里打起了转，而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好似要搅起旋涡一般，最近直转成了一个陀螺。 此时你不得不信它是有灵的，这么大的吨位，没点灵还转不起来…… 但更多的是一种「这他妈也行」的感觉，这其实是蓬莱官方饲养的吉祥物吧！还是谐星那挂的…… 两块钱看这么一出，还是真超值体验…… 估摸着转了有半分钟，灵龟停了下来，脑袋四肢又伸出来，龟.头直指东面。 一道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 「心之所至，意之使然。归墟之地，尽在其中。」 严渡和苗吉双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水潭，然后又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你你你你听见了？」 「我我我我我听到了！！！」 他们又看了看四周的妖怪，还在疯狂向潭水扔硬币，好像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 刚刚他俩可什么都没说啊，严渡说：「我在心里问的啊，它居然知道我们在找归墟？」 苗吉体内的白虎之息微微悸动，他再看向灵龟，此时它已经半耷拉着眼皮，像个鄙夷凡世的长者，一动不动地潜在水中，又没了声息。 严渡提议：「要不我们就去东边看看？」 苗吉疯狂眨眼，感觉自己又当机了：「你不是在逗我玩？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显灵了？」 严渡挥挥手：「管他呢！去就是了。」 苗吉看他如此洒脱，想了很久，好像也觉得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等见了你父母之后再去。」 「没问题！」 神龟非常随便地显了一下灵，他俩非常随便地相信了一下，但是好像都没当回事。 说好的，这趟就随缘，随缘其实就是随便的意思！ 他们接着逛了几个山峰，严渡一路上买买买，美其名曰留纪念。 苗吉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要把整座蓬莱一起买回去做纪念啊？」 「好主意！来笑一个——」严渡举着自拍杆，凑到苗吉旁边，咔擦来了一张，恰好把苗吉翻白眼的瞬间照了下来。 「给我删掉！」 「明明很可爱啊。」 「可爱你个头，马上删掉——」 严渡笑笑不说话，揣上手机就跑。 苗吉想起当初的表情包之恨，怎能由他再留下自己的黑歷史，拔腿追上去。 二人在雕樑画栋间追逐打闹，忽然闯入了一处仙乐齐鸣的殿堂当中，这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哎哎，别闹别闹，你看里面在做什么……」 苗吉以为严渡想搪塞过去，可是垫脚一看，还真看了一眼稀奇，里面正在举行一场中式婚礼。 确切的说，是古代中式婚礼。就好像人类结婚热衷峇里岛之类的地方，蓬莱就是妖怪结婚的胜地。 新郎新娘身穿大红吉服，在贊礼者的唱词中，见礼，叩首，上香，读祝章……喜庆又不失庄重。 而关键在于，两位新人的身份，他们都是男的，而且…… 第71页 「新郎是仓鼠精，新娘……呃，另一位新郎，是蛇精。」 竟是一对天敌喜结连理了。 严渡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苗吉，礼成之后，宾客鼓掌欢唿，严渡也跟着鼓掌。 能恰恰碰上这样一场婚礼，这比刚才所有的景致加起来都更加有趣。严渡又想到刚才的神龟显灵，他觉得是个好兆头。 苗吉当然懂得严渡的暗示，脸一下就红了起来，他转身欲走，可是后面围上来的路人已经堵住了去路。 「苗吉……」严渡伸手拉住他，免得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手被牵住的瞬间，猫耳顿时从苗吉的头顶支棱出来，而他尴尬地感觉到，不仅是耳朵，屁股后面，好像……尾巴也…… 苗吉整个人都炸毛了，好像不会走路似的，身体僵硬得跟被点了穴一样，周围的妖怪推推搡搡，还外带吐槽，刺激着他格外敏感的神经。 「这个婚礼倒是让我想起另外两只……看妖怪论坛上说严渡已经和苗吉秘密结婚了。」 妖管委能把人类的舆论公关下去，但是严渡是人鱼的事情可瞒不住圈里的妖怪，而且苗吉在妖怪里也算是名人，他俩在电视上一亮相，效果比在人类中的反响还大。 「我对这个天敌终成眷属的世界已经绝望了……」 「但是你不觉得细思恐极吗！那个喵队长凶得跟什么似的，他们以后吵架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吞掉对方？」 严渡感觉到苗吉攥紧的手，赶在他彻底炸毛之前，转身沖那两个妖怪喷回去：「关你们屁事！单身狗！」说的好像自己不是个单身狗一样。 他和苗吉都使用了障眼法，如果不是妖力比他们强的，都没办法看透他们的真实样貌。 那两个妖怪只见严渡凶相毕露，个子还很高大，妖气外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哪还有还嘴的余地。 「再敢多嘴吃了你们！」严渡呲了呲牙，满口锯齿形的尖牙露出来，别说那两个妖怪了，周围一圈妖怪全都作鸟兽散。 严渡假装要追上去，苗吉的手忽然拽紧了他。 「新郎和新郎入洞房咯！」 「嗷嗷嗷嗷入洞房入洞房！」 在一叠声的起闹欢唿中，严渡张开五指，试图卡进苗吉的指缝。 「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严渡变回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冲着苗吉大笑。 苗吉转开头，不想看他。但是手指也悄然张开。 看见猫耳兀自抖个不停，严渡取出刚刚买的木质面具，轻轻盖在了苗吉头顶。 而在眼神无法触及的地方，十指早已紧紧相扣，密不可分。 汹涌的人潮向洞房涌去，他们始终没有被冲散。 这一场热闹看下来，严渡高兴得就跟自己结了婚一样。 但他也只是笑，没有再去撩苗吉。这样就好，只是害羞，若是撩过了头，搞不好就又羞又恼了。 从举办婚礼的殿堂出来，严渡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苗吉心里不禁大圩一口气。 他连忙提议继续去找严渡的父母。 可是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有碰到那夫妇俩，严渡用鱼群传递了信息，看了一会儿蓬莱的夜景，二人决定在这里住一晚上。 严渡在前面订房，然后旅途中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就发生了。 「不好意思，只剩一间客房了，您要定吗？」 第33章 见到父母 「一间就一间吧……」严渡自说自话：「现在出岛太晚了。」 这里不比酒店的标准间, 房间里就只得一张华丽精緻的拔步床，而且还没沙发，只有木质的凳子。 进了房间, 没顾得上参观, 严渡就自告奋勇把床下的脚踏铺好：「我睡这上面就行了。」 苗吉蹙了蹙眉，虽然这房间有除尘符，可那脚踏也不知道被踩过多少次。洁癖症不能忍。 「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一人一半。」苗吉把龙蛋搁在床的正中间, 掀开被子, 直挺挺躺在了床内侧。 「可以吗！？」严渡真实被感动到了，他本来是想着先装乖, 后卖惨，最后苗吉心软了就能让他睡床。 没想到苗吉直接跳过这两步，一上来就心软。果然对他是真爱！ 苗吉看严渡喜不自胜的样子, 没好气地说道：「不睡就滚！床踏也不准睡, 你去外面站着过夜好了！」 严渡赶紧跳到床上：「睡睡睡！」 被子一掀，也直挺挺躺下了。 所以，刚刚, 那啥……用手机app把这里的房间全部定完是机智的选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什么也不做，能睡一张床也绝对是质的飞跃啊哈哈哈哈哈！ 严渡酝酿着说点什么，苗吉不想让气氛变得暧昧，立即截住他的话头：「食不言寝不语。」 他就怕严渡提起白天牵手的事, 手牵得, 但说不得，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这种时候, 就无比庆幸还有龙蛋在了，毕竟它也算是个活物, 他和严渡也不能说是孤男寡男共睡一床了。 苗吉把手覆在龙蛋上，想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白虎之息轻轻萦绕在蛋壳表面，苗吉都没有主动灌输进去，它就开始自行吸收。 苗吉觉得掌心里的白虎之息形成了一个温柔的旋涡，在缓缓转动，而另外一半魔气，则安静地蛰伏在他体内。因为听说白虎之息压制不住魔气他就会死，严渡这几天便时刻用歌声安抚他，魔气并未有躁动的迹象。 第72页 但是不知道这龙蛋需要多少白虎之息才能出壳。 如果需要的量很多，甚至把他体内都抽空的话。那他就不能继续孵这个蛋了，也许应该提前告知严渡一声。 严渡心里美滋滋，时不时偷觑苗吉那边一眼。 终于在试着去摸龙蛋时，碰到了苗吉的手。 苗吉：「……」 龙蛋：「……」 苗吉把龙蛋抱起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严渡。 而严渡也紧随其后翻身向着内侧，肆无忌惮地视奸苗吉的后脖颈。 其实他俩在游轮上的时候，不想回房间睡，就会一起在露天过夜，苗吉睡夹板，严渡睡在海里。大家睡觉的样子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是他忘了一点，这可是床啊！而且和上次苗吉喝醉不一样，这是他神志清醒下允许他一起睡床的。 上了一张床。省略中间三个字，就是开车！ 这一晚很安静，苗吉打死不肯翻身，但是是不是真的睡着就不知道了。只不过第二天起来，大家都是一脸没睡好的恍惚样。 如果他们不是妖怪，黑眼圈肯定无法掩盖。 恍恍惚惚吃了早餐，苗吉听严渡说他的父母传来了消息，原来那夫妇俩正在与蓬莱相邻的瀛洲仙岛上玩。 这神话中的距离单位，动辄以千里起步，夸张的甚至有几亿万里。不要看瀛洲和蓬莱是相邻的三神山，但是距离却海了去，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到的。严渡决定不再等他们。 他记挂着灵龟指引的方向，苗吉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一直颇为在意此事。 于是严渡决定先去寻找这个线索，回来再见父母也不迟，反正他俩是老夫老妻了，而自己还是可怜的单身狗。昨晚真是忍得好辛苦，这次若能一举脱单，再见面就不用单方面唿吸恋爱的酸臭味，看谁臭死谁！ 谁知刚刚离开蓬莱不远，就在半道上碰上了那两只远游归来的人鱼…… 他们在水中游得缠缠绵绵，交替着下潜上浮，相携相依。 苗吉远远地在小舟上看见远处的色彩，直觉那不是普通的水中生物，金色那道身影大一些，鳞片反射着细碎的阳光，竟不知是天上的太阳更晃眼，还是那尾巴更令人不敢直视。 还有一道更曼妙纤长的身影，尾巴与头髮都是墨青色的，在水中轻柔款摆，宛如一幅会动的水墨画。 看见严渡一脸喜色，一个勐子扎进海里，苗吉就知道是他的父母来了。 但是严渡向他们游拢时，也不忘用水波引着苗吉的小舟一起过去。虽然置身在别人的家庭团聚中不是一件很自在的事情。可是苗吉能感受到，严渡即使与家人久别重逢，也没有将他冷落忽略。 暂且就忽略他昨晚睡着睡着，就把脚搭在他腰上的事情吧…… 在苗吉心绪万千之时，两条看上去和严渡一般年轻的人鱼浮出水面，连体婴儿一样抱在一起，严渡像个二愣子似的冲过去，把他们冲散。分别与他们拥抱吻脸。 「……%&*#￥@，妈……」 前面那声应该是「爸」，不知是什么语言。 苗吉在船上呆呆地看着他们，感受史上最强颜值杀。 苗吉其实有一点外国人脸盲症，对于高鼻深目的欧美长相不太分得清具体区别，只知道笼统的美与丑，而严渡的爸爸却是能让人记忆犹新的那种好看，五官的每一部分都单拎出来都机具辨识度。 那双琉璃般透彻的湛蓝双眸看过来，严渡的爸爸叽里咕噜和苗吉打了声招唿，那张脸和严渡有三四分像。 苗吉完全不知道回什么好。 这时严渡的妈妈从与儿子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缓缓向苗吉的小舟游了过来。 苗吉的东方审美始终是在线的，随着严渡妈妈的靠近，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唿吸。 「你好……」这声音温柔得仿佛要从水中化开，这美貌，不就是住在水里的仙女吗。 「你好。」苗吉强装镇定，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从他屏息之时，耳朵就已经冒出来找存在感了。 她歪着头打量那双颜色迥异的耳朵，苗吉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得太高了，她在水中只能抬头仰望。 苗吉倏然变成了猫，她仿佛忽然碰到了什么惊喜，笑颜绽放，她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了猫！ 「很高兴你能和严渡一起来看我们，谢谢你和他一起……」她把扒住船沿的手伸过来。 苗吉愣了愣，把白爪子伸出去，搭在她的手心。 仿佛两个生物之间的友好会谈，一只猫和一条鲛人在海上真诚地握了握手。 然后再换只手，苗吉搭上黑色的那只爪子，又握了一次。 接着，严渡的妈妈就喜极而泣了……不知道是高兴儿子带着喜欢的人回来了，还是在高兴自己和猫握了手。 总之你也太容易感动了！珍珠都是这么来的吗！ 泪水从那双剪水双瞳中滚落出来，滑下脸颊，遇风成珠，一颗颗坠入海中。 严渡的爸爸快速游过来，紧张地围绕在伴侣身边，一边亲吻她泪湿的眼睛，一边将鲛珠一颗颗捞起来，然后打开挂在胸前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把珠子存放在里面，又挂回脖子上。 苗吉不知怎的就觉得从这个歪果海妖身上，看见了严渡婚后二十年后的傻样子。 不对，等等……我为什么要去想严渡婚后二十年是什么样子？ 第73页 这时，歌声从严渡他爸的胸膛悠扬地响起，严渡的妈妈靠在他宽厚的肩头，终于止住了泪水，破涕为笑。 于是严渡的爸爸也跟着笑。 他还对着苗吉笑，然后唱起了旋律更为轻快的歌声。 苗吉：「？？？」怎么觉得有点想笑？ 不是有点想，是真好好笑……糟糕，苗吉好像被人戳中了痒痒肉一样，无法克制地笑了起来。 于是海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景，三条人鱼围绕在小船周围，小船上有一只猫在笑得到处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可以了！」严渡赶紧游过来，把猫抱在怀里撸肚子顺气。 歌声停下，苗吉的笑声也停了下来，他傻愣愣地躺在严渡的臂弯里，爪子勾着他的头髮，悄声问道：「刚刚是什么鬼？」他的笑点才没有那么低！ 严渡说：「不是和你说过海妖的歌声有各种交流效果吗？我爸爸在向你表示好意，这是能使人快乐的歌声，可以让你放松神经，开怀起来……」 所以我刚刚是被歌声点了笑穴吗摔！ 这是什么新奇的表达方式！ 苗吉有些无语地想，这可真不愧是一家人。根本不用看脸，光是这性格就能判断他俩是严渡的亲爹亲妈。 通过这样神奇的表达方式，苗吉倒是很快消除了见到严渡父母的紧张感（说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严渡和他们讲明了这次回来的用意：「趁我生日这天，苗吉和我们一起聚个会。不过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办，还得出去一趟，就是不知道回来能不能赶上。」 这里哪边都不挨着，恰好在这里碰见这夫妇俩，也不知是先走哪头。 严渡的妈妈说：「我们正是去另外几个仙岛採购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想在蓬莱为你举办生日宴。你们有事就尽管去吧，我和你爸爸会准备好一切等你们回来，什么时间都好。」 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苗吉不解地望着这对人鱼夫妇，严渡去了陆地后，和他们见面的机会应该很少，他们难道不想念儿子吗？才刚刚见面几分钟，便能欣然鼓励他为了一个陌生妖怪再次远离。 还说什么时间都好？错过了生日不是就没有意义了吗？ 严渡的妈妈再度游过来，扶着船沿，船只在她的推动中缓缓飘远。 严渡和他爸爸没有跟过来，应该是严渡妈妈有话想私下对苗吉说。 她边游边道：「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陆地还是海里，总之是他能够得到快乐的地方就好。我想每一个爱自己孩子的妈妈，都是这样期望的。看得出来，他与你在一起是很开心的。」 开心吗？和我在一起就开心？ 虽然明白严渡喜欢自己，可是想想看，他似乎就没给过严渡什么好脸，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苗吉低着头：「是他有快乐的能力，这与我无关吧。」 她摇摇头：「他从马里亚纳海沟回来的那段日子，整条鱼都很消沉，我们不知道他怎么了，不知道他经歷了什么，他也很难说清楚，后来我们决定放他上岸寻找答案。一个人的快乐或许不是由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决定的，但是人的生命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组成的，如果失去了某块重要的拼图，也许就连同快乐一起丢失了。」 原来严渡也有消沉的时候。 她接着说：「就像他在马里亚纳海沟那些年，我和他的爸爸也无法获得快乐。他开心是因为找到了你，从此任何事都是开心的。你救了他，在他往后的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的那块拼图。希望他也能令你快乐，成为你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苗吉的心绪已经不知随着这些话语飞到了哪里。 严渡的出现使他感到快乐吗？ 苗吉不知道。 但是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此刻再度回到没有严渡的那段日子，在一个人的房子里独自看电视，在魔气爆发中自己咬牙扛过来。他的内心立时产生了抗拒。他不想再回到那个时候。 答案唿之欲出。 「他已经是了，对吗？」她问道。 是不可或缺的那部分吗？ 这简直比喜欢上一个人，还要来得更玄奇。 「所以你不会将他丢弃，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惟愿你们都幸福，等你们解决了重要的事情回来的时，或许能比现在更快乐，那样我们准备的宴会就能锦上添花；又或许会失意，那大家聚一聚也可以抹消不开心了，所以什么时间都好，你说对吗？」 苗吉完全找不出否定她的理由，好像对哦。 她说：「那就去吧，祝你们成功。」 她竖起手掌，与苗吉击掌…… 这位姐姐你到底是多喜欢这个！！！ 也许是为了收到她的祝福，苗吉抬起爪子，与她击掌。又是一边一下！ 第34章 太过激动 严渡在一旁浅游, 操纵着海浪把船推向前方，与苗吉一起渐行渐远。 夫妇俩浮在海面目送他们，直到身影有些看不清了, 才转身游走。 苗吉变回人形, 把严渡拉上船来，问道：「为什么你和你父母的尾巴颜色不一样？」 难道不是和人类的肤色一样能够遗传的吗？虽然严渡的尾巴能变色，但是本色一直是银白的。 严渡说：「人鱼尾巴的颜色是根据性情决定的，我爸是外国海妖, 更奔放些, 颜色就耀眼一点。我妈妈很温柔的，所以你看她尾巴的颜色就很柔和。」 第74页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苗吉瞥了一眼严渡的泛着珠光的尾鳍：「那你呢？」 「我？」严渡就笑了：「我的尾巴就代表我很少女，很纯情！」 苗吉一脸冷漠：「话题终结。」 严渡嚷道：「求让我说完！除了捕猎伪装以外，尾巴颜色也和心情密不可分。我有一个姑姑, 失恋以后尾巴变成了灰色, 她消沉得太久了，后来得了色素紊乱综合徵，有新恋情以后也没办法变回来, 一直灰扑扑的，她的男朋友是人类医生，想了许多办法才把她治好。」 「……」 「还有还有，我一个表哥本来是直男, 后来被邻居掰弯……哦, 这个邻居就是龙相鸣的儿子。我表哥很傲娇的，一直假装不喜欢那条蛟龙, 可是他的尾巴出卖了他，从本来的蓝色尾巴, 慢慢变成了基佬紫。全世界都知道他出柜了，除了他自己……」 苗吉：「……」 「其实我一见到你，尾巴就会不由自主变成粉红色，就怕你打我……」 「你知道就好。」 「能不能轻点，我现在就想变一个……」说着就作势要往水里跳。 「你给我老实呆着！」苗吉上去拽住他，双膝跪在他的尾巴两侧，苗吉捧着他的脸：「不要讲话了，我知道你是怕我紧张，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对不对？不用这样，我不紧张。」 严渡：「……」但是我开始紧张了，你离我好近！ 苗吉觉得自己或许是被严渡一家子感染了，有了平心静气说话的能力：「能走到现在这步就很好了，如果不能去除魔气，像最近几天这样，我觉得也不错。这件事已经打击不到我了，你别担心。」 严渡望着苗吉，轻轻咽了一下口水，这意思是说只要和他在一起，连魔气去不去除都无所谓了吗？ 所以这应该是表白？ 苗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别开了。 严渡也知道讲出这些话对苗吉来说已经实属不易，他抓住苗吉的手：「还是重要的，我们得尽力。」 「嗯，要尽力。」苗吉不知道怎么把手抽回来才不显得刻意，幸好此时到了蓬莱界外，他们的游艇还停在此处，二人下了小船，换乘游艇，真正朝灵龟指引的方向进发。 那灵龟是属于妖管委官方旅游局的灵物，倒不像那些私下里行骗的神棍，纯粹是胡编乱造。只是偶尔听说那巨龟有灵，是确有其事，还是妖怪们的错觉，就不得而知了。 要说骗，恐怕也没有这种骗法，严渡拢共只扔了两块钱的硬币在水潭里。 若真有灵，也许就像严渡出发前说的，能碰见什么，都是此行的缘分。 苗吉抚摸龙蛋，将白虎之喜源源不断地灌注进去。 游艇一直往东边开，刚开始还能看到一些来三神山旅游的妖怪，后来就慢慢看不到船只了，只有茫茫无际的海洋。让人有一种走到了世界尽头的错觉。 再到后来，游艇的燃油用尽了，只能靠严渡用海浪推行。 不知过了几个日夜，在苗吉的要求下，严渡停下来休息。 「我体力很好的，你以后就明白了。」 「少胡扯，让你睡觉就睡觉。」 严渡很快在海中睡着了，苗吉面对静悄悄的世界，不知道为何心生恐惧。 他把手覆在龙蛋上，这些天，他甚至能感受到蛋中已有躯体成型，已经是一个看得见的小生命了。 而归墟，不收活着的生命。假如真能找到，能进去，难道他们得先死了才进去？ 那严渡和龙蛋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因此有什么危险？ 之前只是在想能不能找到归墟，因为希望不大，所以没有认真想过找到后具体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和之前一样被归墟的力量排斥倒好，如果这一回真的解脱，被归墟吞噬，也可以说是解脱了。 可是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自寻死路，否则早就自我了断了，还用得着专门跑来这里吗？ 苗吉忽然想到严渡和龙蛋一起被吞噬的画面。 或者只有他自己堕入归墟，然后从此和严渡永别？ 苗吉被自己的想像力吓了一跳，好像一愣神就进入了特别颓丧的状态，再看周围，海面上平静无波，而这几天的行程已经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动摇。 苗吉看着润白细腻的蛋壳，感觉这和白虎之息渐渐被龙蛋吸走有关系。 有一股负面的能量抬头了，慢慢将一些不好的念头滋养壮大。 苗吉摊开双手，封印着魔气的那半边身体里，黑色的气体在他掌心升腾起来。 而另一只手上的白虎之息，光芒已经不似当初那样灼灼逼人，它在逐渐微弱下去。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严渡从水里醒过来。 苗吉忽然对他说：「我们回去吧，不要再找了。」 「不是说好尽力的吗？你怎么了？」严渡爬上游艇，想从苗吉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苗吉说：「这不是已经尽力了？就到此为止吧。」 「可是……」 「我说可以就可以了！」苗吉突然吼道：「要么你让我一个人去找，你先回去吧！」 严渡的声音也勐然拔高：「那怎么行！」 苗吉感觉体内的魔气渐渐有失控的迹象，这几天，严渡的歌声安抚已经不管用了。而安抚也只是暂时让它沉睡，但并不能减少分毫，若是在这里失控，第一个遭殃的肯定就是严渡。 第75页 「到底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苗吉将龙蛋塞给严渡：「你带着它先走吧，我体内的白虎之息很薄弱了，也许被突然被魔气冲破也不一定。」 严渡表现出了他的执拗：「既然如此，更应该尽快找到归墟！」 「你看现在这样子，是想尽快就能尽快的吗？」 苗吉指着周围一望无际的汪洋，死寂一般的平静海面，甚至比大风大浪来得更让人喘不过气。 而游艇的导航系统也不知何时失去了作用，他们甚至不清楚到达了哪里，只有妖怪的本能知道这一直是向着东边在进发，可是到底还要走多远，苗吉和严渡心里都没有底。 苗吉说：「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风险。」 严渡不理解：「为什么不能？」 「你还有家人，你不能……」 「你还有我，你也不能！」 两人都没把那个死字说出口。 严渡尝试说服苗吉：「也许是你体内的魔气知道马上要被消灭了，所以开始垂死挣扎，想左右你的想法，让你半途而废。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嗯？」 苗吉也知道自己这情绪来得过于莫名其妙了，但是刚才那些担忧却都是实实在在的，若只是为了发一通脾气，才叫无理取闹：「我没有说要半途而废，这龙蛋不能放在我身边了，我没想到它会吸收掉那么多白虎之息……」 严渡也好像赌气似的：「那就把它扔掉。」 「你……」 二人正把龙蛋推来推去之时，突然听闻咔擦一声。 龙蛋顶部裂开一条缝—— 这样的突发情况，可以平息任何争吵。 苗吉和严渡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把目光投向了蛋壳表面。 挤碎了？ 不，不是挤碎了，苗吉感觉白虎之息还在顺着那道裂缝被吸走更多…… 「嗝！」 一个疑似饱嗝的声音过后，蛋壳顶部突地一下翘起一片。 白白的蛋膜下面，已经影影绰绰看见一个黑黑的东西。 「嗝！」 噗嗤一下，蛋膜被顶破，一个小小的脑袋瓜子从蛋壳里伸出来，只有拇指大的那么一丢丢，上面布满了硬鳞，宛如一只小蜥蜴。但是它的头上有珊瑚状的犄角，可比小蜥蜴精緻多了。 苗吉和严渡一起傻掉了，四只手捧着一个蛋，都僵在在原地。 出出出……出壳了！ 龙出壳了！ 说好的世界上最后一条龙呢！ 难道不应该是千唿万唤始出来吗？ 居然是一场争吵就把它给吵出来了！为什么会有这么随便的事情！ 小小龙的眼睛已经睁开，但是还被一层瞬膜包裹在里面，就像鳄鱼眼睛表面的那层保护膜一样，苗吉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这要怎么办来着？谁也没有当奶爸的经验啊！ 瞬膜下面，两只鼓鼓的眼球貌似动了动，它好像使了些力气，才把瞬膜挣开…… 一双黄金竖瞳眨巴眨巴。 细如小蛇的龙身从蛋壳里拱出来一点，两只牙籤大小的龙爪左扒拉一下，右扒拉一下，把头顶上的粘液扒进了嘴里，小小龙吧唧吧唧嘴，一声细嫩而清晰的唿唤就从嘴里传出来：「爸爸！」 卧槽！是在叫我吗！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你别乱叫啊！ 小小龙望着苗吉，瞬膜一闪，湿润了一下小眼睛，小眼睛里有苗吉一脸懵逼的面孔，很确定就是在叫他。 两个人都懵逼掉了，他们谁都没见过妖怪幼崽，不曾想它一出壳就能叫爸爸，真不愧是龙族！ 居然是严渡先回过神来：「没毛病！它可是你亲自孵出来的！而且很多蛋里出来的动物都有把第一眼见到的生物当初父母的习惯，苗吉你当爸爸了！」 「我当爸爸了？」苗吉仍旧不可置信。 「我呢我呢，还有我呢？」严渡激动地把龙蛋转了个圈儿，让小小龙看见自己。 小小龙不愧是天地间仅存的灵物，非常有悟性地对着严渡喊道：「妈妈！」 严渡：「……」 苗吉一听，实在是忍不住，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新生命的到来，好像瞬间消除了刚才的阴霾，苗吉的笑声忽然停止，他定定地看着严渡：「对不起，刚才沖你发脾气。」 「这有什么，连它都知道我们是一对。」严渡笑了起来，居然就这样接受了被叫妈妈的事实。 但是不管谁当爹，谁当妈，总之他们都很不称职就对了。 小小龙只有一双爪子和脑袋露在蛋壳外，身子的其他部分可还卡住里面呢，他们就这样捧着蛋由它自己奋斗，两个人隔着一个蛋互相痴痴地望着。 严渡说：「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们以后可以细水长流。也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重要的是不会失望，不会再一个人担惊受怕就好，哪怕再寻找千百次，我也和你一起。」 苗吉觉得有陌生的液体盈满了眼眶，灼热感令他的视线朦胧。 怎么好像有热热的海水进了眼睛！ 「不过这次回去，生日宴上会有好多人，他们七嘴八舌的，我该怎么向他们介绍你呢？」 严渡偏着头看他，苗吉胸臆中好像有什么快要喷薄而出，不能掉眼泪，不能掉眼泪。 他要趁着这无聊的眼泪掉出来之前，做点什么！不能让严渡这么一直望着自己，他会想要钻地洞，何况这东西也没有地洞。 第76页 苗吉忽然凑过去。 「就这样介绍……」 苗吉闭上眼睛，柔软的双唇覆盖在了严渡讶异微张的嘴巴上。亲了足足有三秒钟，严渡才反应过来—— 亲……亲到了！ 严渡这个假冒伪劣的老司机，一下子就原形毕露，原来嘴唇可以这么柔软到超乎想像的地步！ 他激动到几乎颤抖，因为这个吻是如此的来之不易！ 在泳池里戛然而止的那一次，严渡觉得自己已经堪称忍者神龟。 在浴缸里的那次，苗吉又惊慌失措地跑掉了。 来之不易，才显得弥足珍贵，如斯甜美…… 小小龙被他们挤在中间，刚刚出生一分钟就惨遭虐狗，稚嫩如它，也明白了什么叫人间不值得…… 而这两个人还亲得如火如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严渡干脆捧住苗吉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比双唇更为甜美的，是舌头…… 舌尖相触的一秒，好像有烟花炸裂在脑海之中。 轰地一声，理智断线—— 平静的海面勐然间沸腾起来，千百丈高的巨浪狂卷而来。 游艇颠簸起来，相拥的两人因为这惊人的动静被迫分离，苗吉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回事？」 然后他们才目睹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并不是什么脑海里的想像，原来四周全是来势汹汹的狂风巨浪。 游艇犹如水中的一片落叶，顷刻间被盖在了滔天巨浪下，犹如水天倒置，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严渡一手拉住甲板围栏，一手紧紧拽住苗吉，结结巴巴地喊道：「苗……苗吉，不不不不不，不好了！」他撕心裂肺的将声音从轰隆隆的浪潮里传出来：「我的力量又失控了！！！你打死我吧啊啊啊！！！！」 第35章 完结章 苗吉眼前一黑, 在那天塌下来一样的巨浪拍打下来时，抱住了怀中的龙蛋，撞入了严渡怀里, 同样撕心裂肺地喊叫：「你不是已经学会怎么控制风暴了吗？？？」 「好像是接吻太兴奋就失控了……怎么办我收不住！」 苗吉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 「你有点出息！！！」 「我没出息……」这个二逼海妖自己都被自己弄蒙了, 在海里鬼哭狼嚎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严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海妖之力收入体内，可是他越用力，周围的风暴越是恐怖。 与失控的风暴对抗了那么多年，按理说应该有些经验才是, 可是因为苗吉在身边, 可是严渡担心伤害到他，这种焦急与担忧, 全部转换为了可怕的力量。 当年失控，他尚且年幼，力量不足以与如今相提并论。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的海妖, 处在力量最为强盛的阶段, 种种因素叠加，让眼下的事态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不光是他们周围，此时此刻, 方圆百里的海域都成为了风暴的炼狱。 唯有暴风眼地带，是最为平静的，严渡死死抱着苗吉，可是他没有办法让整艘游艇都置身在暴风眼中心。在强劲的风浪挤压下, 游艇快要承受不住重压, 在剧烈的摇摆中慢慢沉没到了水里。 「苗吉！」严渡只能把苗吉护在自己身侧。 而苗吉把小小龙从蛋壳里掏出来，将壳子扔掉, 让它牢牢缠在自己的手指上。 它才刚刚出壳而已，已经被吓坏了, 整条龙缠在食指上，幼嫩的身子僵硬得像铁一样。 「叭叭叭叭叭叭爸爸……」 它是真实命苦了，每一个妈都不太靠谱。 哗——海水漫入游艇内部，小小龙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再怎么豪华的游艇，在遇到这般骇人的风浪时，也如同像纸煳的一样脆弱，瞬间烂成一团破碎不堪的废纸，随着汹涌的海水瞬间沖刷得无影无踪。 他们在海中无所依託…… 严渡用尾巴缠住苗吉，大的小的都将苗吉缠住了，如果失散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一口空气渡到了苗吉嘴里。 小小龙的眼睛里冒出豆粒大的气泡，它在水中哭泣。 苗吉得了这口气，大脑得以有了几十秒的思考空隙，他将体内仅存的一点白虎之息输送到手上，全都凝聚在了小小龙缠绕的手指上，那团气像一团发光体一样，把小小龙包裹在当中，免遭海水撕扯…… 这样的风浪带着难以想像的力道，连游艇都可以轻易撕扯成碎片，妖怪再强，也是血肉之躯。唯有用这上古神兽留下的一口气息，可以保护它的周全…… 然而，当白虎之息全部从身体抽离的瞬间，如墨一般的黑色气体也从苗吉体内轰然释放。 是突然失去压制的魔气沖体而出了！ 苗吉感觉大脑剧震，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魔气张牙舞爪地流窜到水中，逸散在海水里，目标直指下一个更强大的宿主——严渡！ 严渡本来还尝试收住风暴，当魔气袭来的那一刻，他松开了缠住苗吉的尾巴，释放了全身的力量，任由风暴肆掠，与魔气缠斗在成一团，把整个海洋搅动得天翻地覆。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两股力量谁占上风，只是置身在这战斗狂潮中，谁也无法逃脱。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然发生—— 魔气与风暴拧绞而成的旋涡当中，忽然出现一片平坦的水域！ 第77页 严渡眼睛一亮，那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倍感振奋，是那个空间……每当风暴失控时，才能有机会进入的奇妙空间！ 严渡召唤出万千水兽，咆哮着撕扯那团魔气，将它死死困住。 严渡不再恋战，转身抱着昏迷中的苗吉，试图沖入那片平坦的水镜之中。 就在他的头部冲破水镜表面之后，里面的空间顿时无限扩大，四周的墙壁，地面，天空，任何一个平面都是水，他们像置身在了一个密闭的水球当中。 严渡抱着苗吉稳稳落在里面后，看见魔气也随着旋涡被吸入了海底…… 电光火石之间，严渡突然产生了一个离谱的猜想。 难道，这里就是归墟？ 他曾经一次次用风暴打开的空间，窥探苗吉遗失的记忆的空间，会不会就是归墟？ 那团魔气被轻易吸入海底，就像魔龙当初受到归墟之力的感召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反抗……如果不是归墟，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吸纳那股强大的魔气？ 可是不管这是哪里，严渡只有一个担忧，他赶走恍惚的心神，用力地拍了拍苗吉的脸。 「苗吉，苗吉！你醒醒！」 苗吉没有任何反应，紧闭着眼睛躺在严渡怀里。 严渡吓坏了：「苗吉，你看看我啊，别睡了，你快看这是哪里！」 可是无论他怎么唿唤，怎么摇晃苗吉的身体，苗吉都没有给予丝毫回应。 苗吉手指上的光团渐渐熄灭，被困在里面的小小龙恢復了动静，它被迫吞下最后一缕白虎之息，好像撑坏了似的打个饱嗝。然后整条龙动了起来…… 小小龙松开苗吉的手指，在严渡要吃龙一样的可怕目光下，瑟瑟发抖地趴在苗吉身上。 「叭……叭叭……」 严渡没有再理它。他把注意力放到苗吉身上，其实他的害怕程度并不比这只龙崽更好，尤其是去试探苗吉鼻息的时候，而当结果落定时，他的手也垂了下去…… 苗吉他，没有唿吸了。 「喵喵……」 严渡弯下了嵴背，伏在苗吉身上痛苦哽咽。 「苗吉！！！」 他痛哭失声。 严渡摇晃着苗吉的身体，苗吉的手滑落到身下，轻触在水面上。 顿时，空无一物的周围顿时变得有声有色…… 一如当初严渡误闯那个满是记忆的空间，这个地方，好像每一个水分子里都保存着遗忘的过往，零碎的片段走马灯一样播放出来，拼凑出了他朝思暮想的恩人的面孔。 并非年幼时的一见钟情，而是在比任何人都深入的了解了他以后，更深刻的迷恋。 苗吉还是幼猫时候的点点滴滴。 苗吉修炼成精，还无法将耳朵与利爪隐藏的小妖怪样子。 苗吉在寻找每一个破破烂烂的栖身之所，认真布置它们时候的样子…… 严渡伸手去抓，可是身临其境的影响轰然溃散。然后又重新聚拢。这便是所谓的镜花水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触不可及。 「你快看啊苗吉，我没有撒谎，我真的看见过你的记忆，你看看……」 然而这些都摆在他的眼前了，他却不肯睁眼。 严渡的手无意识地移动，那些陈年的画面突然有了新鲜的样貌，严渡定睛去看，有很多是最新几天的经歷，甚至有刚才与一起吵架的记忆…… 他的生命没了，一切记忆也就烟消云散了，不止陈年的小事，所有的记忆，一切的印记，都进入归墟了…… 严渡记得苗吉之前跟他说的，人在死后，灵魂进入地狱，而连地狱都去不了，所谓魂飞魄散之时，便是去往归墟……人的灵魂存在的方式，不就是通过一点一滴的记忆么？ 原来人日常中遗忘的一些碎片，早在冥冥中就进入了归墟。 直到关于此人的记忆，全都收入到这里，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人从世间彻底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严渡怔怔地望着前方，如果苗吉说返回蓬莱的时候听了他的，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是他执意要找到归墟，他以为苗吉是怕连累他，其实苗吉已经隐隐猜到了归墟之行的结果吧？ 小小龙看着严渡大哭的样子，黑豆眼里满是懵懂，目前为止，它都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 它只知道爸爸塞给了它一口好吃的光团，然后就忽然不理它了。 它试着在苗吉脸上跳跃，用细小的爪子去扒苗吉的眼皮…… 可是统统没反应。 这让它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是一枚死胎蛋的日子，在冰冷的蛋壳里，那个黑乎乎的世界里。 它好像有些懂了。 加上严渡的大哭，那种绝望的情绪传递到了它的脑海里。 小小龙突然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先是温热的小泪珠，后来……它哭着哭着，打起了嗝，被白虎之息塞得饱饱的肚子难受起来，小龙崽子一边哇哇大哭，也许是哭得太过激烈，最后开始哇哇呕吐…… 它才刚刚出生一会儿，除了刚才被迫灌进去一点海水，就只吞食过一点白虎之息。 此时呕吐出来的，也是混合着一点光团的海水…… 「呕……」 豆大的一点光团，是没有来得及消化的白虎之息，浓郁的生气混着凉凉的海水吐在了苗吉额头上。 一点清凉，直入脑海。 第78页 蜷缩的手指忽然间动弹了一下。 有光从眼缝中透入。 苗吉感觉身体好奇怪，轻飘飘的，好像前所未有的轻松。 对了，是白虎之息没有了。 可没有了生机是这种感觉吗？苗吉很纳闷儿地动了动另一边手指……魔气，连魔气也没有了！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感觉额头上有一团光源源不断的涌入天灵盖里…… 苗吉努力的掀开眼皮，与视觉一同恢復的，还有听觉，严渡痛哭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让他无奈地蹙了蹙眉。 「哭什么……？」 严渡好像被电到一样弹起来，脸上的表情集齐了不可置信、惊恐、喜悦、迷茫，简直精彩纷呈…… 小小龙也是一副呆逼样子——真的，真的管用！ 「你、你又活了？」 苗吉听这话不对头：「怎么，我死过了？」 严渡听到苗吉能好好反问，这才确定他真的没死，喜悦立刻占据了主导：「没有，没死没死没死没死，你不会死——」 他骤然将苗吉紧紧抱在怀中，可是拥抱的时候就看不到苗吉，他又慌忙松开，捧着苗吉的脸，与他额头抵额头，然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外涌。 果然是不可能有出息了。 「傻瓜，你怎么了？」 「我们进入归墟了你相信吗？」 这回换成苗吉呆滞了，归墟？他四下看看，这个到处是水，看不到一点其他东西的地方就是归墟？ 但是，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体内的魔气一点都没有了。 苗吉问道：「怎么进来的？」 严渡忙不迭地为他解释自己刚才的猜想：「是我召唤出的风暴打开了归墟之门，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能看见过去的那个空间，你看，这些……」 严渡抓着苗吉的手去触摸四壁，一些身临其境的画面在他们身侧上演，苗吉看见……那是自己的过去。 原来那天严渡说的竟然是真的？ 严渡说出自己的推测。 苗吉还是觉得有点不能接受：「也就是说，其实你掀起的风暴如果失控的话，就有打开归墟之门的能力，后来学会控制了，反而没办法进入这里面？」 「对啊，我一直不知道这里就是归墟，谁也没有去过归墟，进入归墟的人也不能告诉外面里头是什么样子，我那时候完全没想过。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吧！如果不是刚才偶然间……你吻了我，导致我激动到能量暴走的话，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就是归墟。」 「就算这是归墟，我们……我们还活着？归墟不是不收活人吗？」 然后他俩互掐了一下，是的，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互相掐了掐对方的胳膊。 痛感真真切切，他们确实还活着。 小小龙望着他们互掐，不知是什么神秘仪式，感觉自己被排除在了二人之外，非常失落地轻声叫唤了一下。 「叭……」 苗吉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小小龙，又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了湿润润的几滴水，还黏黏的…… 他想到刚才渗入天灵盖的生机，思索了半天，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嘴角抽搐了几下。而小小龙抱着苗吉的手指，瞪着黑豆眼一副想邀功的小模样儿。 「是你救了我？」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当初的呕吐物之「恩」，就这么报答回来了。 严渡激动地围着整个空间打转，归墟不收活人，可是当初他无数次进入过这里，该怎么解释？ 苗吉在身后说道：「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出去。你当初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虽然魔气阴差阳错被收走了，可要真正出得了这个地方，才算得上幸运。 已经进入了归墟，是那么好出去吗？ 严渡听到出去二字，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我们在归墟，也不在归墟！」 「你怎么还突然变成哲人了。」 「是我召唤出来的风暴打开了归墟之门，这个地方就是归墟，但我们之所以置身这里，是因为风暴还没停歇，所以将归墟内的空间撑开了一个空隙，我们这些活着的生物才能进入。我知道了！只要等风暴停歇，我们还活着，自然会被归墟的法则排斥出去！」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如果不是有风暴撑开归墟之地，他们早就被踢出去了，哪里还能待在这里。 归墟虽然是个死地，是一个永远沉寂的地方，但是这个名字却不像地狱来得那样兇险。 虽然收割一切世间不应存在的东西，但是却并不会对活物有丝毫伤害，这就是归墟。 严渡当初才能反覆进入这个空间，甚至带着当初还疑似一颗「死胎蛋」的龙蛋，连「死胎蛋」都被归墟温柔地驱赶了出去，可见他们是能够出去的！ 「可是风暴应该怎么停下来！」严渡又犯了难。 按理说只要静静等待他的海妖之力用完就可以停歇，可是他现在好兴奋，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就连苗吉也特别亢奋，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就在他们要知难而返的时候，却突然触发了正确的答案。 苗吉就怕严渡这个傻子亢奋致死，他们仨就全都在这里玩完了。 「深唿吸，冷静下来，先冷静。先吸气，大口地吸，慢慢唿出来……」 苗吉感觉自己成了瑜伽老师……居然在教严渡怎么调整唿吸。 第79页 可是严渡一想以后苗吉再也不用受那些往事的困扰，就高兴得不行。 「我越来越亢奋了怎么办……」 他想到从这里出去后的就能回去参加生日宴了，想到苗吉吻了自己……也就是说，他们确立恋情了！他不再是单身狗了！ 苗吉知道严渡是在为自己高兴，他轻轻抱住严渡。 「我都知道的，我们先不急。你猜我在想什么。」 「什么？」 「你说假如可以在这一次去除魔气，那就把这天当成是生日，现在就是我的生日。我可以和你一起过生日，也是它的生日……」苗吉把小龙崽放到严渡的肩膀上：「如果可以参加你的生日宴会，能看见你的家人，不知该有多快乐。我都想像不出那是怎样一种开怀……因为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苗吉这种难得展露出来的脆弱，让严渡的心蓦地一疼。 是的，是的，在这里空想一点用都没有，只有尽快出去，外面的美好才属于他们。 没有了魔气束缚的每一秒，对苗吉都是珍贵的，怎么可以因为他这种穷兴奋就在这里耽搁下去。 严渡慢慢闭上眼睛，试着驱除脑海中的杂念，让自己沉静下来。 苗吉同样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同时睁开，忽然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一切水到渠成，他们吻在了一起。 忽然间，狂暴的风浪声慢慢微弱了下去。 如果从天空俯瞰这片险象环生的海域，就会发现刚才末日一般的景象在慢慢平静下去。 几十米高的浪潮在慢慢变小，唿啸的风微变得温柔，转眼就不再那么势头兇勐，只剩下了惯性的动盪。 仿佛为了应景一样，天气也在这个时候放晴。 一条银白的人鱼身影出现在海面，尾巴不时隐现在湍急的海浪中。 「哈……」 严渡抱着苗吉冲破海面。 苗吉获得了重新唿吸的自由，变成一只湿漉漉的猫站在严渡肩头：「龙呢，小龙崽……」 「在这里。」这个小机灵鬼抱着严渡的耳朵不撒手，细细的爪子快要把严渡的耳朵都戳出洞来了。 苗吉把它衔过来，它又吊住苗吉前爪上的毛毛不撒手，生怕被丢掉的样子。 而身体半侧黑，半侧白的大猫，不知何时已经恢復了原本的毛色。 是一只纯白的大猫。 「简直和我一样纯情。」 苗吉看着起伏的海平面：「游艇没有了。」 严渡说：「还有我呢，趴好了，我们出发咯——」 于是人鱼背着猫，猫抓着龙崽子，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一起朝有家的地方进发。 「累吗？要不要我找一头大点的鲸鱼来，蓝鲸背上更平稳。」 「不，就要你背。」 「没问题，多久都没问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