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害怕极了[快穿]》 第1页 《我当时害怕极了[快穿]》作者：醉书南飞【完结+番外】 文案： 林钟远是公认的美人，爱慕者超级多，为摆脱他们，林钟远谎称自己有一个深爱的白月光。 「我很爱他，我们年少相识相知，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我已经发下毒誓，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爱人。」 没过多久，他就在任务世界里翻了车，被最大的反派boss按在墙上，「听说，你非我不嫁？」 危险度max的反派boss笑得恶劣又危险，「要是早知道你这么爱我，我就不死了……」 林钟远：qaq #白月光诈尸了还诈成了最大反派 #反派非要我负责 第一个世界：丧尸末日位面，丧尸皇攻。完结。 第二个世界：现代灵异位面。鬼王攻。完结。 第三个世界：古代仙侠位面。 攻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会慢慢恢復前面世界的记忆。 受身上有个出了bug的万人迷光环。 内容标籤：欢喜冤家，系统，快穿，时空穿梭，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瞎编的白月光诈尸了 立意：生活就是跌宕起伏的过程，保持乐观态度，最终会苦尽甘来 第1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暮色四合，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体横陈的破旧街巷中，林钟远掏空一个又一个被砍下来的丧尸脑袋，摸出里面的宝贵晶核。 粗略计算，刚才被他砍了的丧尸也有三十多个，得摸一阵子了。 好在有人帮忙，应该也不会太久。 这是林钟远身穿到末日位面的第七个月。 也是林钟远被万人迷光环碰瓷，怎么也摘不掉光环的第十七个任务世界。 麻了。 林钟远面无表情地想开了，至少这次的任务不会倒扣积分了。 他这次的任务目标，是收集【铭记值】，换句话来说，他能被越多的人记住，记住的时间越长，这个数值就越高。 为了这个任务，他从穿过来开始，就一直在尽可能多地和人交谈，接触，也靠着异能救了不少普通人。 也因为他摘不掉身上的万人迷光环，被动吸引了很多爱慕者。 心中只有任务和积分的林钟远，为了避免成为海王，只好给自己艹了个心有所属、且深爱着的人已经死去的悲情人设，把那些爱慕扼杀在萌芽里。 不远处，三五个普通人也蹲在地上，从满地身首相离的血污中帮忙摸晶核。 这些被砍死的丧尸，原本围困住的是他们几个，要不是林钟远及时出现，这时候早就死了。 其中一个小男孩约摸十几岁的样子，摸出一个就跑过来递一次，找机会跟林钟远多多搭话。 「你叫林钟远啊？名字真好听诶，异能也超厉害！」 男孩真诚而直白地说道。 林钟远矜持地点头，接受了这个夸奖。 嗯，我确实很厉害。 男孩见他愿意搭理自己，又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他，继续夸赞道，「你的头髮也好好看啊，像白雪一样，又亮又软……我、我可以摸摸吗？」 这一回，话语刚落，不等林钟远给出什么反应，男孩的同伴倒是抢先沖了过来，拽走了他， 「哎呀黄二你怎么说了帮忙不干活？人救了你的命你就在这里摸鱼，快过来！」 老张看着四十多岁了，力气也大着呢，一边大声打岔不让两人继续聊下去，一边在林钟远看不到的地方给了黄二一个不轻不重的肘击，并疯狂给他使眼色，眼皮眨得像要抽筋。 被叫黄二的男孩不明所以，就这么被强行拽走了。 到了稍微有点距离，老张自以为小声说话就不会被听到了，用着气音在黄二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你啊你！怎么可以跟他说这个？！」 「怎、怎么了啊……」 「嘘……小点声。我说，你听着就是。」老张想了想措辞，眼眶已经开始发红， 「这种傻话你以后别问了，有什么好奇的问我就行，他那头髮啊，是当初心爱的人去世之后，悲伤过度，才一夜白髮的。」 林钟远摸晶核的手倏然一顿，低头控制住了表情，努力装作没听到。 对不住，他的头髮是穿越之前花了积分买的捏脸数据，其中染髮花了三百积分。 「天、天吶……我还以为是自己染的，想问问怎么弄的呢……」 听到这样的答案，黄二也红了眼眶，「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他明明那么厉害，一个人就能打这么多丧尸，他爱的人怎么会死呢……」 老张在旁边再次嘆气，眼眶更红了， 「你以为天下的异能者，都是从一开始就能打的吗？」 「啊……」 「传闻他的冰系异能，是在那位死去之后才觉醒的，只晚了几个小时。」 听到这样的答案，黄二愣住了，豆大的眼泪唰地一下滚落下来。 林钟远在旁边偷听，也愣住了，豆大的晶核不小心掉在水坑里。 罪过啊罪过，他这异能其实是花积分兑换的金手指，比捏脸贵了一个零。 老张说着说着，进入了状态，不用男孩追问，也自顾自讲起了故事。 「从那时起，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走到哪儿，就杀丧尸杀到哪儿，像是要拼命弥补什么一样，救了很多人，却从来不求回报。」 第2页 「呜……」 男孩努力忍住不哭，「因为他最想救的人，已经永远救不回来了，是吗。」 「嗯。是啊。」 老张的眼眶也湿了，「这些都是我一个见过他的熟人告诉我的，所以我才能一眼认出他。」 「那、那……张叔，你当时认出他，也是那个熟人……？」 「对，因为他的一个特徵就是喜欢自言自语，才彻底确认是他的。他那其实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和死去的爱人说话，这么久了，他还是走不出来。」 听着自己八卦的林钟远：…… 对不起，我那确实不是自言自语，但不是和死去的爱人说话，而是和系统555唠嗑。 谁能忍住在上班时间不聊天呢！ 同样听到了一切的555不知怎的，也跟着在他脑子里呜呜呜哭起来，熟练控诉：「林钟远你没有心！艹人设就艹人设，把人设搞得这么虐心干什么！」 林钟远也熟练安抚：「好好好，是我没有心，可是我也没办法嘛，万人迷光环虽好，但我并不想有桃花啊……只有爱着死人的人设最方便拒绝桃花了。」 「他……他好像又在自言自语了。」 想到张叔的话，黄二突然有些好奇，这样悲惨又深情的人，会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 可惜，雨声太大，他们又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五感并不敏锐。 黄二望着林钟远的侧脸，望着那双沉静而忧郁的琥珀色眼眸，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来。 这样的人，这样漂亮的眼睛，生来就应当是望着流水与花海的，而不是死气沉沉地面对满地尸骸。 终于，男孩忍不住悄悄靠近了他，想要偷听到那不属于自己的，却是最温暖的情人间的呢喃。 系统555：「虐碎我的心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呜呜呜……」 林钟远察觉到身后来了人，声线顿时低了下去，「对不起……」 对不起，555，我又要虐你的心了。 而系统555一愣，听着这声道歉，以为宿主终于要良心发现了，「宿主……」 林钟远眼眸低垂，一秒入戏：「它们长得好像啊，脸都是腐烂的，认不出害死你的那个丧尸了……」 系统555：「……」 林钟远捧起一个肿胀发臭的丧尸头颅，一秒入戏，眼神哀伤，「我好没用啊……」 黄二哭着跑走了。 系统也呜哇一声哭得更厉害。 林钟远：「……」 又过了一小会儿，那几个人悉悉索索说了什么，紧接着，压抑的抽泣声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就剩下俩见过大风大浪，早就对这种事有点免疫的中年人忍住了没被虐哭，只是帮忙摸晶核的动作更加卖力了。 不到十分钟时间，在场的那些丧尸晶核就被收集完毕了。林钟远清点了一下，就和偶然遇到的五人道了别。 「五三，现在的铭记值有多少了？」 「有3000铭记值啦！宿主才停留了半年，就靠杰出的实力和独特人设拿到这个高分，已经能上排行榜了！」 「可还是太慢太少了。」 林钟远嘆了口气，「攒到三百万左右，才能换取到主神的帮忙，给我摘掉身上的bug光环……」 一个世界才几千，也太少了，猴年马月才能凑齐积分啊。 「555啊，我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在一个世界赚到三十万积分呢？」 「三十万啊！那可不容易，怎么也得被写上史书吧？」 哦漏。 林钟远表情更加麻木，无语望天。 末日有个什么史书啊……那得拯救世界吧？ 也……不是不行。 之前系统不是说，这个末日位面诞生于一本小说吗？后期好像会有丧尸皇出现来着。 那他就和丧尸皇同归于尽好了，这样不说三十万，怎么也能有个十万了吧？ 要想对付丧尸皇，就不能继续独善其身了，林钟远让系统帮自己定位了将来会第一个和丧尸皇交手的基地，确定了方向，顺着系统的导航徒步走去。 无论是作为提升异能强度的唯一途径，还是作为末日时代的通用货币，晶核都珍贵非常。林钟远现在手上加起来有近百个，想见基地的高层一面，足够了。 末日的道路不再平坦干净，走了约莫一个小时，他才在彻底天黑前到达了目的地。 巨大的金属路牌上，原本的地名被白漆抹去，重新写上了几个正楷大字： 百岳川生存基地。 基地是由一个大型学校改建而成，被各路异能者反覆加固，有了一个黑色的网状穹顶，再加上周围环绕的一圈路障，能抵御大多数丧尸的入侵。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盘踞在荆棘丛中的钢铁巨兽，里面亮着星星点点昏黄灯光，在化作废墟的人类城市中显得安稳又温暖。 瞧见了有人到来，路障旁用报刊亭改造的守卫亭子里走出一个人，肩上挂着机关枪，远远地用手电筒照了过来，确认着来人的身份和威胁。 「什么人？从哪儿来？」 「您好，我叫林钟远，是外来者，想来基地买点物资。」 林钟远冷静地说着，同时举起手里的袋子。 至少数十颗的能量结晶暴露在光束之下，折射出耀目的迷人色彩，让举着灯的守卫手腕一抖，险些摔了手里的东西。 第3页 然而让守卫惊讶的，不是林钟远的富有，而是那标志性的一头白髮，以及随之报上来的姓名， 「你……你就是那个林钟远？独行的冰系异能者？！」 「是的，我们见过？」 「终于、终于见到您本人了，天吶……！」 很快，举着灯的守卫就小跑到他的面前，看起来有点激动，语速略快， 「不是的……我没见过您，只是有幸见过您的亡夫，一面之缘。」 林钟远：「？」 那守卫见他沉默，勐地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反覆道歉，还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多嘴了！！太久没和人这样聊天了，脑子都没了……我不该提的，我我……我这就带您进去！」 林钟远：「……嗯。」 不是。你继续提啊。 说清楚，亡什么？ 见过谁？？ 我都没见过，你哪儿见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诶嘿！ 第2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文/醉书南飞 林钟远满头问号地跟着守卫进去了。 因为他走到哪儿都把死了的白月光挂在嘴边，的确有不少人好奇过、打听过他白月光的身份。 但他从来都是态度暧昧、模稜两可的，没有确切地说过爱的人姓甚名谁，多大年龄在哪儿住。 更没说过性别。 他说过的特徵，都是兴趣、爱好、习惯，以至于做过的糗事，与自己如何恩爱，外加情人滤镜下的美貌。 这样都能不小心被人对号入座吗？ 林钟远认真回忆了一下，感觉过去安插在白月光身上的人设，实在太多太琐碎了，自己都快记不清都有什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确认一下到底被误会成了谁吧，要是个亲友们都还在世的人，就不太合适了。 「就是这里了。」 沉默间，守卫带着林钟远来到路障后的一个地下室面前，掀开了金属的大门， 「这里是我们的隔离室，一般情况下，在里面停留48小时，就能确认没有携带丧尸病毒了。」 大门被打开，林钟远没能看清里面的模样，倒是先瞧见了一束亮白色的光，打着晃照了出来。 那束光来自于手电筒，被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风衣的女人拿在手中，她缓步走了出来，就关掉了手电。 「现在不用48小时那么久了，十分钟就好。」 「程博士！」守卫一眼认出了人，高兴打了个招唿， 「那博士在这里，我就完成任务啦。林先生，这位是我们基地的程博士，有最高权限，有她打包票，你就不用隔离啦，下回见！」 林钟远：「下回见。」 程博士和他道了别，重新看向林钟远，「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程羽织，代表百岳川基地欢迎你，林钟远先生。」 「你好，程博士。」末日时代，握手之类会产生肢体接触的礼仪已经很少出现，林钟远和她点头算作招唿，「只要十分钟的意思是……？」 程羽织笑了一下，从衣兜里摸出一直柔软的毛绒球，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小仓鼠，「它可以辨认对面的人有没有感染病毒，放心，太很温顺的，不会咬人。」 能节省两天时间，林钟远当然愿意配合，「那就麻烦您了。」 末日之中，确实出现了一小部分的其它动物变异，但动物的变异机率比人类要低上很多很多，林钟远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到，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林钟远伸出手，那仓鼠就不认生地爬上了他的手掌心，并摊开肚皮，放松地逐渐……融化。 睡……睡着了？ 他正愣着呢，程博士已经抬手收回了那个仓鼠，「谢谢配合，这样看来您是安全的，没有病毒。」 「好的。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感染了丧尸病毒的话，它会有什么反应？不会被丧尸伤害吗？」 「如果是面对丧尸，它会一口咬下去的。」 程博士不失礼貌地微笑道。 林钟远：「……」 还真是不咬『人』呢。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它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躺在你手心睡觉了。」 程博士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态度自然地伸手要取回仓鼠，只是手伸出去戳了戳仓鼠之后，竟然被无视了。 小小的仓鼠被戳醒，直接起身用个屁股对着程博士，再戳一下试图拿回来，它就干脆迅速爬动，顺着林钟远的袖子跑掉了，一路爬到肩膀上。 这是不肯回去了。 程博士一愣，随即笑了出来，「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你们很有缘分，不嫌弃的话，你就留着它吧。」 「给我了？这样合适吗？」 林钟远正低头和仓鼠大眼瞪小眼，忍不住摸了摸肩头的仓鼠，听着这么一句没反应过来，「它……很珍贵的吧？」 「没关系，就当是基地给你的见面礼了。我们走吧，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休息的地方。」 程博士一副只是随手送了个礼物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肉疼或者不舍，说送就送了，没再多看那仓鼠一眼，直接在前面领路了，「实不相瞒，我的异能是预知梦，半个月前得知你要来这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给林先生的夜宵和住处。」 第4页 「非常感谢，不过这也太隆重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说。」 被仓鼠蹭了蹭手，林钟远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笑着说道。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对于需要帮忙这件事，程博士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 程博士一路带着林钟远走进了基地，中途绕过了遍布地雷的护城区，走过了重兵把守的大门，进入基地后，里面的景象和外面比起来几乎是繁华热闹的。 居民楼，自行车，楼房之间还能看到晾晒的被子、衣服，街道也更加干净了，没有腐尸烂肉与血迹，垃圾桶里也只有食物残渣，用掉的塑胶袋。 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恍惚间会让人觉得回到了末日之前。 而林钟远被赠送的住处，则在这一片区域中最干净、硬体设施最豪华优渥的楼房里。 楼房是纯白色的，位于整个基地的中心地带，林钟远被安排住在第十一层，进门时他下意识想走楼梯，却被程博士带着，站在电梯前。 「这里的电梯居然还能运行？」 这可是末日。林钟远忍不住有些惊讶了。 「是的。因为这里是专门给基地的核心人员居住的地方，除了异能者，就是一些科研、电力、水里管理的人。我也住在这里，在九楼。」 程博士耐心讲解着，似乎这样的待遇直接赠与林钟远，就是理所应当的事，「电力和电梯的安全都不用担心，这里有专门的发电机，也有一个末日前就负责电梯维修的师傅在一楼住，像自来水，热水，毛巾，也是有的。」 连热水都有？ 林钟远跟着进了电梯，心中的感慨已经难以形容了。 这可是末日降临后的第三年了，电梯，热水，自来水，这种东西已经近乎奢侈了，他怕不是已经住在了整个基地条件最好的地方。 「谢谢……」 他低声说着，面容冷静，心里已经开始嘀咕了。 这么好的待遇，百岳川是打算先让他拿人手短，然后直接把他招揽进来吗？那也太聪明了，知道拿小仓鼠这么令人难以拒绝的储备粮来换他留下。 系统555观察着一切，忍不住在他脑内开口，「宿主，他们是不是想招揽你啊？毕竟你之前拒绝了很多基地，说不定是觉得你很难搞定，才弄这么大阵仗的？」 有道理，系统也这么想，那可能性就更大了。 系统555：「正好诶，宿主你不是说，想对付丧尸皇来赚铭记值吗？这个百岳川基地就是剧情中第一个发现丧尸皇的，能加入他们也不错。」 林钟远默不作声地跟着进电梯，在心中默默贊同了555的话。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顺便还能在那之前打听一下，他被误会的『亡夫』生前到底是个什么人。 那个守卫看着挺心大的，没准早就把他『亡夫』的身份猜测说出去了……可是他又不能直接问，哪儿有人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姓甚名谁的？ 电梯缓慢上升着，刚刚到达第十一层，门还没完全打开，外面就勐然响起剧烈的轰隆声。 下一秒，电梯内响起警报，程博士身上的对讲机更是直接传来焦急的声音， 「有高级丧尸从西侧袭击！已越过路障，触发地雷！请各位立刻进入紧急c状态！各就各位！」 原来是有丧尸踩了地雷啊。 程博士皱紧眉头，「抱歉，我要先离开一步了，林先生，这是你的房门钥匙，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先……」 「是高级丧尸吧？我也来帮忙。」 「可是……」 「来都来了，我总得做点什么。」 程博士没再推辞，关了电梯门，直接按了顶楼。 高级丧尸听着很吓人，实际上是因为有了一定的智力，虽然不似人类，但也有五六岁小孩的程度了，虽然不会说话，但有时能听懂人类的一两句口号，知道躲避陷阱，弹跳力和力量也更强，往往需要异能者和拥有热武器的普通人联手对付。 林钟远忍不住开始猜测，他们突然这么隆重的招待自己，恐怕和这些高级丧尸的出现也有关系，可能是人手真的不够了，或者高级丧尸这段时间袭击的太频繁。 程博士的话很快印证他的猜想，「抱歉……近期这些高级丧尸每隔五天就会来一次，今天本来是第三天，按理说不会来的。」 「每隔五天？怎么会这么规律……」 还没说完，两人来到了顶楼，一个负责接应的人疾步走近，是个身着紧身皮革的少年，看到了程博士身旁的林钟远就皱紧了眉头，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程博士，我们不应该让他上来就直接参与这种作战！」 那仓鼠果然不是跟谁都亲的，这人刚靠近过来，就立刻从林钟远箭头滑下来，躲进了他胸口的口袋里装死。 「为什么我不能去？」 林钟远一手隔着口袋，轻轻安抚了一下仓鼠，忽然觉得这人的反应不对劲，直接反驳道，「我记得你，你是小方吧？飞行异能对不对，直接带我去现场，马上就要下雨了，我的异能可以帮上忙的。」 「不行……」他没有注意到仓鼠，只是态度很坚持，还想说下去。 「小方。」 程博士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和傅……和那个人有过来往，不想看到林先生冒险，但现在不是被个人感情影响的时候。」 第5页 林钟远：「？？？什么人？」 不会又是他『亡夫』吧？ 他这么一问，程博士和小方突然沉默了两秒。 小方深唿吸一口气，视线挪向了一旁墙角，「对不起……其实……」 程博士忽然有点紧张，想要打断他，「方婓！！」 被叫方婓的人和程博士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皱眉，「……其实我以前见过您的亡夫，对不起，是我感情用事了，看到您就想到了他，不想让您冒险。」 林钟远再次困惑，那句『我亡夫到底是谁』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见过……在哪里？什么……什么时候……」 这幅想问又怕露馅，忍不住侧面打探的样子，落入那两人眼里，直接成了思念挚爱的伤感模样。 方婓把头低得更低了，愧疚道，「末日爆发不久后……也只见了一面，他是个好人。」 林钟远觉得自己要被好奇憋死了，直接问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故作沉痛地问道，「你确定……你见过的那个人，就是……他吗？」 「我确定，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 那你倒是把名字说出来啊！！ 第3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文/醉书南飞 林钟远急死了，但是眼下情况紧急，又不是多说话，慢慢套话的时机。无奈之下，只好先让他带自己去现场打丧尸。 方婓有飞行的异能，身上挂了一些绳索，工具，就能轻松带动两个人起飞，程博士中途被放在指挥台，而林钟远跟着他继续飞，一直到了基地西侧的空地上。 当初他进基地，也走过一片据说有地雷的区域，现在这片因为丧尸都踩了一遍雷了，倒是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误伤。 战况有些紧张，高级丧尸比他想像中多，在空中时林钟远让系统帮忙数了数，七个高级丧尸，十六个中级的，三十五个低级丧尸。 这就像是一次有预谋的偷袭，挑选在光线最暗的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亮却被乌云彻底遮挡，而且是所有人最放松的晚饭时间。 至于和丧尸对战的人……除了林钟远之外，明面上能看到的，有八个异能者。 终于落地，林钟远摸了摸肩膀，又摸了摸口袋，确认仓鼠躲在了不会被甩飞的位置之后，放心地开始了战斗。 他随身的武器很少，只有一把刀子，近战可以防身。 高级丧尸们很快发现了他，但其它几个异能者反应更快，火攻，音速，超级力量，纷纷将那些丧尸挡在林钟远前面，给了他调整状态，逐渐投入的时间。 「五三，还有几分钟下雨？」 「回宿主，还有半小时。」 「太慢了。」 林钟远有点不满意，干脆几个起跳，来到了一个废弃歪斜的电线桿顶端站稳，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随手吞了五个小晶核，增强异能。 虽然闭眼睛了，但听觉、触觉依然敏锐，每当有丧尸来袭，他还是能及时作出反应，将跳起来攻击他的丧尸用刀子斩断手脚、或划破喉咙。 十分钟过去了，林钟远举起了左手，悬在半空感受着什么，右手再次划破一个丧尸的脸肉。 与此同时，另一个丧尸勐地朝他袭来，林钟远察觉到不对，正要提刀应对，丧尸就已经被烤焦落地了。出手的异能者似乎竭尽了全力，为了阻拦这个丧尸，后背的衣服都破了个大口子，好在没真的受伤。 有了这一出，其它异能者没有对林钟远感到不满，反而更加密不透风地掩护了过来，不再让更多丧尸有机会近身袭击他。 系统555察觉到了阵型的变化，忍不住说道，「宿主，他们好像在保护你诶？都围在你身边了，之前还是优先保护基地的方向。」 林钟远也有点奇怪起来，他可不是指望着他们保护，才敢闭眼睛集中精力的，完全是有系统这个挂而已。 「是吗……光环又闹腾了？」 可是按照他的经验，被光环影响状态下的人，一般很难保持高度理智清醒的。 高级丧尸的反应速度太快，皮肉也坚硬无比，十分钟的时间，让大家只杀死了大部分的低级丧尸，一半的中级丧尸。 而高级的只死了一个。 「草，再打下去老子晚饭都凉了，大爷的！」 一个异能者脾气火爆，已经忍不住骂了出声。 下一刻，一颗石子似的东西却勐地砸到了他的肩膀。 「什么东西？啊……冰雹？」 林钟远深吸一口气，悬在空中十分钟的左手，勐地向下落去，与此同时睁开了微微发亮的琥珀色双眸。 夜幕下，眸色与那皎洁的白髮一般耀眼，让他看起来散发着诡异的美感。 然而很快，从天而降的冰刺群就让人们无暇关注他的脸了。 就像是暴雨一般，无数的冰晶结成尖刺利刃，密密麻麻地下落着，比雨滴更快，在半空就汇集成白色的一股，齐刷刷刺向那些丧尸。 「掩护！」 其它异能者见状，立刻打了配合，几个人聚集在一处，挡在林钟远附近，火系和岩石系的异能者也直接合作，在自己人头顶制造了高温的盾。 林钟远也松了口气，可以更加省力的无差别攻击了。 刚刚吸收的五个晶核正在体内散发着灼热的能量，飞速被吸收，又飞速消耗着。 第6页 丧尸的怒吼声在耳边咆哮，一时间，震耳欲聋。 冰刃攻击不能直接群灭了他们，却直接限制约束了他们的行动。 其它几个异能者抓紧了高级丧尸们一时茫然，没能想到办法的空隙，一拥而上，将最后几个高级丧尸也砍头伺候了。 半小时后，真正的雨滴才迟迟落下，只是本该是暴雨的，成了普通的小雨。 林钟远缓缓唿出一口长气，直接坐在了那斜插在地上的电线桿上放松，两根冰锥在他的控制下飞到面前，顶端冻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带血晶核。 是他之前试着直接用冰锥刺入丧尸的脑子，凿洞给直接扎出来的高级晶核。 他正取下两个晶核，想仔细端详时，其它几个异能者却凑了起来，将其它晶核也纷纷挖出，拿到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林钟远吧，刚才多亏你帮忙了，提前结束了战斗。」 「好久不见，我的这份送你了，当……礼物吧。」 「我的也是，能见到这么精彩的战斗，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和上次见面时比起来，你变得更强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神情语气一个比一个认真、诚挚。 只有一个人，一个年纪最小，看着只有高中生年纪的小少年独自站在人群外，用晦暗不明的神色紧紧盯着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林钟远，手里死死攥着自己挖出的那一份晶核，用力到骨节发白。 是带他过来的方婓。 这孩子，果然还是有话要说吧？要不要再试试套一次话？毕竟和那个守卫一样，都提到了什么他的亡夫…… 「你们不用这样，我暂时不缺晶核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钟远还是婉拒了他们的示好，虽然他们看起来并不全是出于光环的影响，才突然对他这么好的，可能也是基地上面的意思，就像程博士送仓鼠这样。 他这样直接拒绝，其它人也不好再强求。 危机暂时解除，大家一起朝着基地往回走。 那个少年刚才没说话，此时却是主动凑到了林钟远身旁。 「我、我还有话跟你说！」 说这话的时候，方婓的脸色有点微红，手指也紧张地攥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冲动和炙热的情愫。 寻常人估计会觉得奶狗真可爱，可林钟远一眼就瞧出，这不过是被他光环影响了，比起悸动爱慕，更像是喝醉了神志不清。 应对这种情况，林钟远最有经验了。 「方婓。该走了。」 他的队友里，那个脾气最暴躁的火系异能者喊了少年一声，嗓音里隐约的带了阻止意味，「不要多嘴。」 「我不走！」 方婓红着眼圈，忽然大声吼了回去。 「你……！」 「林钟远！我喜欢你！」 方婓深吸一口气，竟是说告白就告白了。 林钟远傻眼了，那后面几个等着方婓一起走、刚才还试图阻拦他别纠缠林钟远的队友们，也傻眼了。 气氛瞬间微妙了起来。 那几个队友看天的看天，看草地的看草地，一个个自觉尴尬。 最尴尬的还是那个试图阻拦方婓的火系异能者，「啊……那我们先、先走吧……哎。」 几个人纷纷觉得自己成了亮眼的灯泡，忙不迭地离开了，其中一个走在最后面，还一脸八卦地回头多看了几眼，偷偷摸摸对着方婓投去鼓励眼神，竖起大拇指，比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林钟远瞥见他们这样，更加的满头雾水了。 自从他用了这样的光环，艹了这样的人设，像方婓这样还能大声告白的，已经很少了，知难而退的多，就算有，也大多数得不到周围人的祝福鼓励，毕竟对普通人来说，自己这样心有所属的人，不算是个很好的择偶对象。 这也太离奇了。 其它人走了，剩下两人站在基地城门内，没什么人的空旷大路旁，林钟远缓缓嘆气，婉拒道， 「方婓，你知道的……我的爱人永远只有一个，我不能……而且你还小，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更值得你去爱。」 方婓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哑了，「我知道。」 「那你……」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你心里只有那个姓傅的，我永远比不过他，我知道的……」 方婓望着他，个头还有些矮的少年，眼泪说掉就掉，「我也想过就这样独自忍耐下去，可是、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怎么了？」 林钟远拿这种最没办法，只能从兜里给他拿出个手帕，递过去示意他擦擦。 顺便在心中默默记住，姓傅的啊，原来他们已经都对这个『亡夫』的身份达成共识了吗？倒是个少见的姓氏，说不定比较好调查…… 「不是我，我没有事，是你。」 徒明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你不明白，你不应该来这里，你会死的……他们会害死你的！」 「……？」啥情况？ 系统555：「卧槽！」 「林钟远，跟我走吧，我带你逃离这里，就算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也没关系，我们会活下去的，不要送死，求你了……」 方婓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也几乎压抑不住，「他们不是要对你好，他们是骗子，要害你的！我真的、真的忍不住了……」 第7页 林钟远的内心也很卧槽。 「方婓，你先冷静一下……」 突然间，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方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是方才说要离开，又去而復返的那位火系异能者。 他依然皱着眉头，一脸的暴躁，像是个要训话的家长。 见他出现，方婓一下子慌了，下意识挡在林钟远身前，「我……」 「你什么你？！基地的机密是能这样随便说出来的吗？对付丧尸皇的计划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他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两人面前，一副要好好训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孩模样。 林钟远：「……」 哟，这不就巧了么。 原来他们这么反常，是为了对付丧尸皇。 反正有系统帮忙开挂，他原本就打算和丧尸皇同归于尽，现在基地直接把他纳入计划的一环，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可是我……」 「当初程博士怎么说的？对付丧尸皇的计划绝对不能外传，尤其是她预知到了只有林钟远能阻止那个可怕的丧尸皇，一不小心就会丧命这件事。」 那个人板着脸还在训斥， 「你倒好，因为私人感情就什么说了，是不是看出现在这儿没什么人把守，我也打不过你，就打算带着他逃命？！」 林钟远：「？？？」 大兄弟你是不是说的太多了点？ 原来是友军吗？ 只是…… 这友军出现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眼看着他就要成功套出『亡夫』的名字了啊！！干什么突然打断他们狗血的对话！！！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4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文/醉书南飞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两秒后，方婓才勐然反应过来，这是友军！ 「对！你、你就是打不过我，你不要不识好歹！」 「想带他逃走，就先把我打趴下！」 林钟远：「……」 求求你们不要再尬演了。 快要打起来时，林钟远忍不住阻止了他们，「我不走。」 「什么……」 「为什么不走！」 他是很感谢他们的好意，阻止丧尸皇的任务什么的，听着确实危险，他也确实打算同归于尽。 但这么走了，他的积分也没了！ 林钟远眼含热泪，神情沉痛地拉住了方婓，「我不怕危险，这个计划这么重要，总要有人去迎难而上的。」 徒明的情绪又激动了，外面还下着小雨，他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泪水都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了， 「那可是丧尸皇！比你想的可怕一百倍一千倍！你再厉害再能打有什么用，没有人能和那种怪物交手后还能活命的！」 「我不去，难道你们就能活命了吗？」 林钟远垂下了眼帘， 「很久以前，我就发过誓了，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刻，就不会放任更多悲剧在眼前重演……如果一个人的安危能让灾祸停歇，那么我很乐意奉陪。」 「可是，我不甘心，就因为……因为他不在了，这世界就不再有让你留念的东西了吗，他有什么好的……」 少年大声喊了出来，哇哇大哭。 林钟远轻轻闭上眼睛，缓缓唿出一口气， 「这么久了……我也累了，如果能下去和他重聚，对我来说，也是很好的结局。」 等到光环的影响消退，你就会冷静下来了吧，就像之前那些世界的人一样。 啜泣声又止不住了。顺着那些隐隐哭声望去，林钟远才发现还有更多人在偷听，就是刚才假装走掉了的那几个异能者。 这应该是误伤吧。 系统555：「别补刀了宿主，做个人吧，求你了。」 方婓已经放弃了劝说，其它人也明白了，不管他们怎么演戏，怎么努力，林钟远不肯逃命的话，都是没用的。 一群年轻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林钟远也独自回到了自己被安排的住处。 结果林钟远还是没能套出亡夫是谁。 他是明白了，虽然他们张口闭口的提到他亡夫，但那种模样，分明就是在下意识避讳那人的姓名啊！除了姓傅现在啥都不知道了！ 算了，不管了。 为他准备的夜宵已经送进去了，就放在饭桌上，有鱼有肉的，还有些蘑菇和青菜，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华丽奢侈的餐食，洗手间也配置了热水器，让他在淋雨之后能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这条件已经算是顶级，只不过知道了基地对他的态度之后，怎么看怎么像是『最后的晚餐』，充满了对将死之人的善意…… 系统：「这么一想，那个程博士他们也太坏了，就因为怕你逃跑，居然瞒着你……这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让你牺牲么。」 林钟远摇头：「他们要为全人类考虑，会做这种决定很正常，没什么可怪罪的，反正我不是真的死。」 就是再面对这些善意优待会有点尴尬罢了。 第二天，他决心留下，配合计划对付丧尸皇的事就传开了，基地的核心成员这边都明白了他的表态，对于计划的事也就不隐瞒，全都直说了。 这样倒是挺好的。 林钟远一觉起来，被程博士带着去参观了基地的中央建筑，也见了基地的管理层们，走程序地被告知了自己今后的权限和福利，以及之后的计划。 第8页 库存的各种物资已经对他开放，各种晶核随便用，食品、奢侈品免费领取，就差把『你还有什么遗愿』直接说出来了。 林钟远配合地做出了无欲无求地模样，看到了放映厅游戏机烤肉火锅各类东西都面无波澜，答案始终一致，「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提拉米苏蛋糕也好，双皮奶也好，大闸蟹也好，小龙虾也好……他这种生无可恋已经准备好下去陪爱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呢。 虽然心在滴血。 唯有最后一次，程博士带着他来到一个陌生的、仿佛被特意布置过的房间时，林钟远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是……」 「我们基地里，其实还有一个拥有復原能力的人，他能修好很多东西。」 程博士意有所指地说道，「所以他这次復原了……『他』生前的房间，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原来是亡夫的房间啊。 没有没有，怎么会冒犯呢！天助我也，这样岂不是就直接能在里面找到名字了？！ 林钟远立刻入戏，眼含热泪，直接愣在了原地。 其它人也适时离开，把这个地方留给了他。 虽然旁边没有人了，他是敬业地露出怀念模样，小心地走进去，抬手摸上了里面的书桌，书架，挂了外衣的椅子，以及柔软的床铺。 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气息，像是住在这里的人刚刚出门十分钟不到。 林钟远直接顺着系统的提示，发现了一个相框，看也不看地紧紧抱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失策啊！怎么就恰好说出了个和这人一模一样的白月光人设呢！ 还是个男的！ 对不住了大兄弟，我不是故意拿你编故事的，你在泉下有知不要怪我！求你了！ 小仓鼠最近也一直跟着他，此时忽然好奇地冒出头来，放松自在地顺着衣服爬到书桌上，到处嗅闻。 林钟远在椅子上坐下，哽咽着捧起小仓鼠，自顾自说起深情台词来， 「我好想你……好想立刻就去找你……」 好想立刻就去找你，游戏机，电脑，周边玩具。 听到他的声音，仓鼠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也不探索桌子了，就回头和他用豆豆眼对视，看起来颇通人性。 林钟远有了观众，发挥地更好了，一滴热泪在眼角要掉不掉地悬着。他抱着手里的相框，嵴背都弯曲下来，整个人蜷缩着，仿佛被思念的痛苦淹没。 「我好爱你……你听到了吗，我爱你，就像是爱着生命一样……这句话，当初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现在说了再多遍也没用了吧……」 我好爱你，火锅，鸡腿，小蛋糕。 系统555不知道宿主是想着什么说的，只觉得它仿佛感到了真挚热烈的情感，也开始呜呜想哭了。 「呜呜呜，宿主别刀了别刀了……qaq」 小仓鼠感受到了什么，也不玩了，默默爬到林钟远的头髮上，安抚般把自己摊平了，变成柔软温暖的小绒球。 林钟远一秒出戏：「……啊，好可爱。」 系统555：「我吗！」 林钟远：「仓鼠好可爱。」 系统555：「……」 林钟远演够了，低头看向相框，「系统，用照片查一下他的个人信息。」 等等。 这个是…… 系统555：「可是，宿主，这是小学毕业照啊。」 林钟远：「……」 麻了。 毕业照上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在这个世界路人甲们不一定都有人设，查都不好查。 林钟远又开始在屋里翻找，想找个别的照片。 没有。 照片不行，林钟远来到书桌继续翻找书本。 至少……能有一个写着名字的本子吧？ 然而，还是没有。 基地的程博士再次推门而入，想要通知他这几天可以随意支配这个房间时，林钟远正跪在地板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抓着自己的头髮崩溃抓狂。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点名字身份的线索都找不到啊！！！书柜为什么是空的！！ 程博士：「……抱歉。」 他一定是思念过度，触景生情了吧，才会这么痛苦难过。 程博士默默退出房间，关上房门，过了五分钟才重新敲门进来。 林钟远已经从风中凌乱的状态恢復冷静，只有眼角微红，「有……什么事吗？抱歉我刚才有点失态了。」 「没什么……是我该先敲门的。」 程博士低着头，有些于心不忍，「是刚才科研组来的消息，已经……已经确定丧尸皇的具体定位了，过两天就能行动。」 基地的人们早有准备，根据程羽织的梦境缩小了时间空间的范围，从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监测异常的能量波动。 到了这一天，终于有了收穫，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发现了能量波动源，预计三天后正式行动。 到那时，其它几个大型基地也会纷纷派人来，共同作战。 「好……我知道了。」 林钟远露出一个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微笑，「那我……」 「没关系的，在行动之前，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就留在这里，反正房间空出来的。」 「谢谢。」 顺理成章地住在了这里，反而更好行动了，林钟远抓紧最后时间，又在房间里找了两天的线索。 第9页 然而，也许是能还原的房间布局只是表面，也许是能证明身份的书本、照片都已经随着那次大灾害丢失，总之……一无所获。 直到两天后，一行人即将出发，林钟远也没闹明白他们误会的亡夫到底是谁。 算了。林钟远嘆气着终于放弃了，反正要离开这个位面了，强迫症和好奇心都可以收收了。 临行前，程博士又单独找了一次林钟远，微笑着递给了他一个礼物盒子。 「这是……」 「是我们基地送你的一点心意，」程羽织笑着说道，「虽然这次的行动很兇险，但我相信你会活着回来的，大家都会得救，到那时，再拆开它吧，也许你会用到的。」 真是个美好的祝愿。 林钟远收下了礼物，道了谢，这才上了自己的那辆车。 小仓鼠此时被车子轻轻晃动，也跟着冒出头来，非常精神地趴在视线最好的位置——林钟远头顶，用小小的眼睛看向窗外。 唯独这一次，林钟远没再放任它，伸手将仓鼠取了下来，递给了旁边的程博士，「它跟着我太危险了，之后就拜託程博士了。」 宛如託孤。 「……好。」 三个小时后，众人终于抵达了那个废弃的工厂。 根据之前的监测，丧尸皇应该还未完全甦醒，身体正埋在地下二层。 林钟远也下了车，他是只需要在最后时刻，其它人已经只剩下逃跑力气时出场的底牌，也是唯一的变数，暂时还不需要做太多事。 外挂已经从系统那里买好，一个花了他十万积分的第二异能，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用法很简单，自爆，极限一换一。 看着已经变成负债状态的积分，林钟远心底隐隐有点忐忑。 可千万要成……他这次是真的在赌了。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一大团黑色的烟雾以废弃工厂为中心蔓延出来。 「怎么了？陷阱这么快就触发了？」 「不是还要一个多小时吗？！」 「糟了！」 纷杂的交谈声响起，一个拥有超级速度的人从工厂化作残影迅速跑了出来，两秒停在众人面前，「计划有变！丧尸皇提前甦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翻车。 第5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文/醉书南飞 「提前甦醒？！」 程博士除了有预知梦的异能外，也有着很强的领导力，听到这话，立刻拿起对讲机调整计划，「先遣队立刻撤退！计划变更！启动紧急a计划！全员听到立刻回答！」 原本应该至少半天后才能甦醒的丧尸皇，提前有了行动。好在各基地的人提前开会又开会，提前准备了多套计划，其中就讨论过如果丧尸皇提前行动的对策。 众人加快了脚步，确认废弃工厂附近没有出现大量丧尸后，就派了有战斗力的异能者先沖了过去，至于携带武器和装甲的普通作战人员，则暂时按兵不动。 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因为一旦丧尸皇不按套路出牌，异能者中有瞬间移动和速度能力者，可以及时带着大家撤退，但人数一旦过多，就会顾不过来。 林钟远直接跳下了车，也要跟着一起去。 「等等，太危险了，你……」 「我也是异能者，没关系的。」 林钟远直接回绝了队友的照顾，「走吧。」 别人不知道丧尸皇怎么会提前醒，他却是明白的。 系统早就说过，丧尸皇最先甦醒的就是听觉，覆盖范围数千米，他们提前部署的陷阱之类的，肯定会被丧尸皇察觉，这个变故，原本就在系统的剧透里。 随后，异能者小队从工厂的三个方向分别出动，朝着中央那个死寂的工厂前行。 说是丧尸皇提前觉醒，实际上只能监测到活动痕迹，比如周围陷阱突然全部报废，作为试探的无人机会被打碎损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着一切。 刚才的巨响，就是那些陷阱们被突然破坏的声音，因为提前的埋伏全都报废，工厂也已经彻底崩塌，化作了一片砖石覆盖的废墟。 林钟远跟着他们到达了工厂周围，再靠近几步就能踩在废墟之上，乍看上去，这里安静极了，像是没有任何活物，连蚊虫嗡鸣声都听不到。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越是安静，越是未知。 因为一切都埋在地下，所有探测设备和异能，在此时都失去了作用。 「只能赌一赌了……把这里给炸开。」 「好。」 两三个人站了出来，一个可以增幅他人异能的人，一个拥有瞬移物品念力的人，一个盾系异能者负责掩护他人。 而那个即将被放到地下深处的炸·药，是足以将这里炸出一个大坑的。 异能的强度限制让他们只能站在近处操纵，才能做到精确埋在工厂之下，林钟远和其它人都退后了一些，等待丧尸皇的藏身地被毁。 而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都被另外的电子系异能者，将画面直播到远处其它作战人员面前荧幕上，好方便随时支援。 「倒计时，十……九……」 「八……」 刚数到七，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直接响起，无数碎石、水泥块被轰上了天，一时间烟尘瀰漫，什么也看不清。 第10页 负责倒计时的那位直接抱歉笑了笑，大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乱数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几秒爆炸！」 林钟远默默在心里对他竖了拇指，干得漂亮。 正是这位冷幽默的倒计时，才让丧尸皇一时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有足足十秒时间将炸弹挪走，结果却被炸了个措手不及。 系统555也跟着欢唿：「哦吼！太好啦，原本的剧情里他也是被炸出来的，哈哈哈哈——」 一个模煳的人影也随着爆炸从地下飞出，不，比起被炸飞，更像是高高地跳了起来，姿势还保持着平衡，很快就在半空稳住了身体，稳稳落回土地。 风系异能者迅速吹散烟尘，阳光重新落下，人们看清了。 深坑之中，一个模煳的人影单膝跪地，散发着冰冷黑暗的气息。 耳机中，传来程博士确认画面后激动的声音，「就是他！我梦里的那个丧尸皇！小心！！刚才的爆炸对他没有任何伤害！」 异能攻击已经各就各位，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绷紧了所有神经。 林钟远上前一步，也朝着那个人影看去。 不知是否沉睡了太久，丧尸皇的头髮很长很长，有些凌乱，挡住了大部分面容。 他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烂了，似乎是在刚才的爆炸中被划破，可即便如此也能看清他身上的皮肤多么完好无损。 接近死人的苍白，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身形高大修长，像是画中走出的模特，浑身没有一点伤痕。 不但如此，丧尸皇姿态闲适，仿佛不是被炸了，而是被有点夸张的闹钟叫醒而已。他像是一个真正睡醒的人，动作还有些迟缓，停顿了一秒，才缓缓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筋骨。 过场的髮丝自然垂落，露出了他的完整面容，和一双深邃如墨的双眸。 那不是人类会有的眼睛，看不出瞳孔和虹膜的区分，过大的眼黑是纯粹不带任何纹理深浅的墨色。 仿佛无机质的机械般抬头望向深坑之外的异能者，不带温度，也不带焦距。 丧尸皇…… 竟然完全不像丧尸。 除了那双眼睛，和过于怪异的皮肤之外，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会让人想到丧尸的特徵。 在丧尸皇露脸的一瞬间，在场的异能者们就集体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吸气声，很快也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看着萤屏上直播的人们，也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是……」 「难道……」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他是谁？」 「竟然是他？！」 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惊讶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不是死透了吗？！」 唯有程博士一人，早有预料般冷静地微笑着，看着萤屏中重逢的一人一丧尸，轻轻关闭了麦克风，中断通话， 「是啊，就是他，你们没有看错。丧尸皇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林钟远深爱着的人。」 一时间，在场异能者没有行动，丧尸皇也没有动，远在几千米外的作战人员们更是按兵不动。 只有林钟远，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深坑一步步走去。 他已经注意到，丧尸皇出现之后，现场的所有人，包括耳机另一边，都同时陷入了沉默，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是……太震惊了吗？因为丧尸皇的颜值格外逆天？还是有什么其它状况？ 可能是需要鼓舞一下士气吧？ 林钟远不太懂这些，但是反正有外挂，也无所谓其它人动手与否了。 干脆就临死前说点难忘的遗言吧，给人设补个刀，让大家更好的记住自己，多赚点积分零头也是好的。 注意到他的靠近，丧尸皇也朝林钟远看了过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四目相对。 「你毁灭世界的野心，就由我来终结于此。」 林钟远轻声说着，迎着带砂砾的微风，仰起释然的微笑。 那一分释然，仿佛是透过眼前的敌人，瞧见了逝去已久的深爱之人，为即将到来的重聚而终于可以放松。 每靠近一步，他的血液就沸腾一分，距离自爆的蓄力，就多一分。 快了。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林钟远微微垂着眼眸，声音轻得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去，一边走向终点，一边呢喃着最后的话语， 「从那时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没有和你一起死去呢……比你多活了这么久，究竟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都叫我活下去吧……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了。救了再多的人，杀了再多的丧尸，好像都无法代替你成为我活下去的意义。 「也许今天，这个问题就能得到解答了吧……」 对深爱之人呢喃的话语，他已经像这样说了很久，像是这样就能假装那个人还活着，还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听到他的思念。 林钟远已经不再流泪了，唯有这一刻，比起伤感与痛苦，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去陪你了……我的爱人……」 像是为了迎接他一般，丧尸皇也微微抬头，髮丝被吹到身后，露出了完整的面容，和那因为皮肤过于苍白透明，而分外鲜明的少许黑色血管脉络。 「你……」 第11页 也许是太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丧尸皇突然开口时，声线异常的沙哑而粗糙，仿佛是破旧损坏的线路，比起人声，倒是更像生锈的机械感。 眨眼间，林钟远已经走到丧尸皇的面前三步远，外挂的蓄能已经充满了90%，不过一分钟就能产生足以摧毁一切分子的自爆。 这一刻，将被所有人记住。 耳机的另一端，以及那些站着没有撤退的异能者们，已经发出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一双又一双灼热的视线落在林钟远身上，眼含热泪。 「呜……」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钟远迟钝的第六感发现了什么，自己都这样了，他们怎么还不动呢？他都发了赴死宣言啊，不拦着也帮忙配合打个丧尸皇不好吗？ 这是……干嘛呢？ 丧尸皇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虽然是丧尸，虽然睡了两年多，但是他不傻，他也曾经是人。 所有人都眼含热泪，紧紧盯着林钟远，丧尸皇也盯着林钟远，并终于想起了怎么说人话。 「你是……林钟远……」 林钟远一愣。 这是干嘛，记住杀死你的人下辈子寻仇吗？ 系统555：「舞草宿主快住手！是你亡夫！」 林钟远：？？？ 系统555：「刚才验证了他的脸，和毕业照上的一个男孩是同一个人！刚才基地那边也认出他了，而且因为程博士突然开始科普你们俩的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那个死了的白月光了！！！」 一串语速极快的话说完后，系统又在脑内为宿主转播了程博士那段话。 ——是啊，就是他，你们没有看错。丧尸皇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林钟远深爱着的人。 丧尸皇…… 是林钟远深爱着的人。 爱…… 着的人…… 林钟远，瞳孔地震，心肌梗塞，险些昏迷。 系统555：「冷静！！！宿主冷静！！不就是丧尸皇成了白月光吗吗吗吗吗——」 丧尸皇是白月光？是他艹了半年人设的爱人？ 这还怎么演，怎么杀，怎么同归于尽？？？要翻车了吗？ 那他贷款了十万积分的外挂怎么办？ 不要了？？？ 十万外债，三十万本该拯救世界得来的积分？ 林钟远越想越绝望，腿一软，直接跌进了丧尸皇怀里。 丧尸皇低头看着他，迷茫而困惑地把人接住了，轻轻搂腰，用那仍然干涩的声线低声道， 「听说……你很爱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太感人了 第6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丧尸皇的手很冷。 林钟远的身体很烫。 但他的心是冷的。 完了。 林钟远绝望地想道。 我要翻车了，他知道我都瞎说了什么，他要开始算总帐了！ 现在灭口……还来得及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林钟远一鼓作气，憋足了力气，决定就这样自爆，带着丧尸皇一起死。 在彻底翻车之前！ 就在他的髮丝无风自动，浑身的血液骨骼发烫，视线变得模煳，有光从体内映出时。 丧尸皇忽然弯腰，紧紧将他搂在了怀里，像是要保护一个人那般，与他一同跪坐在了地上。 一股更加强大的、有着排山倒海般气势的神秘力量碾压了过来，在短短几秒之内，安抚了林钟远狂跳的心脏，冰镇了他滚烫的体温，那坚硬有力的手臂肌肉，贴着单薄的后背，一下下轻抚着，如春风化雨般，消解了即将到来的自爆。 「咳咳……」 林钟远大招被打断，非常难受地咳嗽了几声，他都打算好让系统传送了，此时头晕眼花，体力不支地，连自己咳出了血都不知道。 而丧尸皇此时正低着头，认真端详着他的面容，一手扶着他，一手扣住了他的后脑，让他抬起头看着眼睛说话， 「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林钟远：「。」 我那么大一个自爆呢？！ 不是说好了外挂是异世界的力量吗？？？ 这特么……说压制就压制了？ seriously？！ 系统也吓呆了：「啊啊啊啊啊——！！！」 「咳咳……我……」 猝不及防看进那双深渊般的眼底，林钟远心尖都跟着一抖，小脸都吓白了。 虚弱，憔悴，又无助。 这怎么解释？爱你就要杀死你？ 大皇，你这是送命题啊！ 「我……你忘了吗……」 林钟远头脑风暴，急忙狡辩，再不解释好了，怕不是要真的送命。 几滴眼泪被挤了出来，悬在睫毛上要掉不掉，可怜极了， 「这是我们的……约定，如果有一天你迷失了自我，我会亲手阻止你……如果你执意要与全人类为敌，我只能……只能这样做。」 丧尸皇没有松手，只是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微微低头，靠近了他的脸庞。 「是么。」 「我……咳咳、我爱的人……善良勇敢，团结友爱，灵魂是最正直纯白的颜色，永远是我的英雄，我的白月光，值得让我为之魂牵梦萦，生死相随。」 语气，带着微微哭腔，不可谓不真挚，神情，悲伤中带着坚定，不可谓不深情。 第12页 说着说着，林钟远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 求你了，做个好人吧，你还有的选！ 系统555：「为你鼓掌！」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好。」 丧尸皇状似亲密地凑到他的耳边，仿佛重逢的感动下即将拥吻亲热的情人，开口时的语气却带着微不可查的嘲讽笑意，「真是让我……好感动啊。」 林钟远却完全不敢动。 他刚才那两滴眼泪完全就是吓出来的，被这么靠近过来，冰寒而坚硬的尸体触感让他直接起了一层颤慄，只觉得下一秒就会被咬开脖子的血肉，直接被活吃了还差不多。 慌乱之下，连忙给系统开了更高级权限，开启脑内沟通模式。 然而，刚才还在为他的杰出临场应变鼓掌的系统，此时却忽然联繫不上了。 怎么回事？！ 坑外的异能者们更是求助不上。 说好了必要时支援他的人，此时一个个眼含热泪，捂住嘴才没哭出声，都感动极了。 看样子也是想鼓掌来着。 太草了。 「既然你这么爱我，想必也知道我的名字。」 丧尸皇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扶着他重新站稳。 名、名字…… 林钟远的头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被松开了，感觉不会立刻被吃掉了，要翻车的危机却有增无减。 「当然……」 他哪里知道丧尸皇的名字啊！ 这一刻，林钟远无比的懊悔起来……早知如此，当初套话的时候就该更加努力一些了！ 林钟远：系统你快出来啊！！不要死机啊！你到底去哪儿了系统呜呜呜——快帮我查查他的名字你宿主要死了！ 林钟远：555！！！！！系统！！！ 坏菜了。 系统它……该不会是…… 也被丧尸皇搞死了吧？！毕竟是连外挂都能摧毁压制的挂比…… 想到这里，林钟远的心都凉了。 「所以，你一般叫我什么？」 丧尸皇像是完全看不出他的慌乱紧张一般，不紧不慢地表示着自己的好奇。 「叫……」 林钟远硬着头皮，忍住了鸡皮疙瘩，用最温柔似水的声音装傻道，「……宝贝。」 「……」 丧尸皇面无表情盯着他。 「那……亲爱的？嗯……甜心？」 眼见着丧尸皇的脸色越来越差，掐着他腰背的力道越来越可怕，林钟远已经在脑内给系统刷屏求救了，最后不抱希望地又换了个称唿。 他记得之前好像、好像套话的时候听到过，是姓傅来着？ 「……老公？傅哥哥？」 「…………」 微妙的，丧尸皇的脸色似乎……好了那么一瞬。 但也只是很短暂、仿佛错觉的一眨眼。 「看来你……」 就在这时，系统及时地回来了：「宿主！！！是傅深白！！！」 林钟远连忙大声打断：「福神百！」 丧尸皇：「？」 林钟远捋直舌头：「傅深白，深白……我的……白白大宝贝。」 呕。好肉麻。 丧尸皇垂眼看着他手臂上浮起来的鸡皮疙瘩，无声翘了翘嘴角，这才没说什么。 「你一定要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你吗？多生疏啊，你果然不记得我了……明明记得自己是谁，却唯独忘了我。」 林钟远后怕地心脏狂跳，一边作出伤心难过的样子，一边在心里疯狂辱骂劣质商家和劣质外挂。 系统555：宿主冷静啊！现在不是情绪上头的时候！！ 林钟远：十万积分！！！没了！打水漂了！！！说好的能一口气赚的三十万！也没了！三十万啊我要多打工几年啊呜呜呜呜呜—— 悲上心头，林钟远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如此的情真意切，如此的清纯不做作，看不出丝毫演戏和眼药水的成分，整个人都开始一抽一抽。 丧尸皇：「……」 林钟远：「呜呜呜……」 另一边，围观的异能者也已经把这边『谈判』的最新动向汇报了上去。 原本见两人已经相认，看起来仿佛世纪重逢感人至深的场面，几乎放松了警惕，快要解除紧急状态的人们顿时又紧张起来。 「什么？！失忆了？！」 「天吶……林钟远太惨了，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那个人，竟然被忘了呜呜呜呜……」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吧！要是丧尸皇不认他了，那他还怎么阻拦丧尸皇？！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全人类！」 「是这样没错，各基地人员注意，恢復特别紧急状态，随时准备出击！」 「是！！」 系统555：啊啊啊啊我要死机了啊啊啊宿主我们快逃吧放弃任务吧好可怕他肯定发现了了了了了！！！！！！！！ 林钟远：不！！！我都花了十万积分了！！我不走！！！死也不走！！！ 系统555：那是沉没成本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啊！！！ 丧尸皇终于松开了他，随着他叫出这个名字，就不再钳制一般地扣着他的腰身。 林钟远却大着胆子，主动倾靠了过去，小心地搂住了丧尸皇的脖颈，带着哭腔说道，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深白，答应我……别让本能控制你，不要和全人类为敌，好吗？」 第13页 话音落下，一时间空气都静了。 丧尸皇，也就是曾经的傅深白，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任由他展现这份浓情蜜意，微微低垂着单薄的眼帘，用看不出喜怒眸子审视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深坑之外，数个围观着一切的异能者此时也屏住了唿吸，紧张地等待着丧尸皇的回应。 同意，那就是皆大欢喜，危机解除。 不同意，那么双方死伤难以避免的大战，一触即发。 林钟远也凝望着丧尸皇。 十几秒的沉默过去了，依然没有等到回应。 完了。 他几近绝望地想着。 他是不是……玩脱了？要被看穿是骗人的了？毕竟他们之前见都没见过…… 想到这里，林钟远就一阵肉疼，感觉心在滴血。 悲从中来，痛不欲生。 林钟远默默流着眼泪，哀悼着自己的血汗钱，终于在沉默中闭上了眼睛， 「好，我知道了……你、你杀了我吧……」 林钟远同时对系统开口：555，准备一下脱离此位面，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吧……哎…… 系统555也心疼起来了：宿主……宿主别怕，痛觉屏蔽早就打开了，是系统福利包，免费的！ 林钟远：还是你疼我。 围观的异能者们，以及远程关注着两人动向的人们，也纷纷捂住了嘴巴，以为这段悽美的爱情就要走向be了，人类的未来也要变得动盪了，纷纷抑制不住了哭声。 「杀你做什么。」 下一秒，傅深白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动手，更没有揭穿他的种种谎言，「一觉醒来，就被配了这么好的阴婚，我高兴还来不及。」 林钟远：？ 阴婚？ 吓到冰冷的手忽然被轻轻握住，十指相扣，林钟远讶异地睁开眼，重新看向眼前的丧尸皇，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成了？ 竟然真的忽悠过去了？ 林钟远还没回过神来，关注着动向的基地一行人已经欢唿了起来。 隐约的，远处还传来了诸如「太感人了呜呜呜爱情的力量果然很伟大」、「太好了果然真爱是失忆都无法阻挡的呜」之类语无伦次的说话声。 「你是……认真的？」 忽然发现丧尸皇、不，傅深白——这么好说话，林钟远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而傅深白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是不是面相太兇了，那样子不像是调情索吻，倒像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林钟远面有菜色，脑袋里嗡嗡作响，忽然觉得系统刚才中途跑路的提议也不错。 围观人群已经开始相拥而泣，「天吶太感人了……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刻！相机、相机呢？！」 紧紧抿着嘴巴，咬紧牙关，林钟远心一横，眼一闭，为了积分，拿出了当年亲自家狗子的决心来，一头撞了过去。 吧唧一下，亲在了傅深白白纸一样的嘴角上。 「呵……」 丧尸皇扣住他的后脑，偏头回吻，鼻尖蹭着脸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恶魔低语， 「不然……还能是骗你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闪光灯也对着两人亮起，咔嚓留下了富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系统在林钟远脑海里响起叮咚一声：恭喜宿主！十万铭记值已到帐！今日的一幕将被人们永远铭记心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听，是黑歷史永流传的声音 第7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不然……还能是骗你的？ 还能是骗你的？ 骗你的？ 随着闪光灯把林钟远晃得眼晕，傅深白的话语在他耳边不断地迴响、迴响。 悲喜交加，百感交集，灵魂颤慄。 十万积分总算是得救了。 却是以这种方式。 系统555：宿主，十万分诶！已经回本了，你不高兴吗？ 林钟远：……哈。 麻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欢唿，要么为了人类得救、避免了一场绝对会有伤亡的大战而庆幸，要么为了人类与丧尸跨越了生死的绝美爱情而哭泣。 一切如程博士预知的梦中那样，林钟远就是那个唯一的、能够阻止丧尸皇的灭世脚步的救世主。 救世主林钟远并不觉得这就万事大吉了。 原本以为要玩脱了的，丧尸皇怎么会突然说信就信了？难不成是人脑变成丧尸后会有区域损伤吗？ 林钟远不明白，深吸一口气，摆出了经典琼瑶式含泪颤声询问，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信了，还答应不和全人类为敌了…… 「因为我听到了，」 傅深白抬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以绝佳的、脑细胞绝对没有损伤的记忆力，复述出某人的真情告白， 「『好想立刻就来找我』，『爱我就像是爱生命』……那些当初没有说出的话语，我都听到了，一切都来得及。」 林钟远：「………………」 好、好耳熟，怎么回事…… 系统555：呵呵！！林钟远你没有心！！！ 林钟远：？怎么又骂我？？ 等等，之前系统好像就这么骂他来着，是在…… 第14页 林钟远表情凝固，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基地里的那段表演，在他们復原的『傅深白生前住过的房间』里说的那些话…… 「你、你怎么听到的……」 居然被听到了？听到了多少？全部吗？！那其它的还有没有被听到？？？ 苍天啊！ 这就是十万积分的代价吗？！！ 傅深白只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宛如老夫老妻那般搂过他，带着他一步步走出深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林钟远：「…………」 突然不想知道了！ 结果还没过几秒，就见到一只小小的、好几次险些被人踩到的小糰子一路沖了过来，快得出了虚影。 竟然是那只託付给程博士的仓鼠。 仓鼠被几个异能者看到了，还笑着指了指它，议论着小东西果然移情别恋了。然而终于冲到两人面前，它却直接爬上了傅深白的裤腿，最终坐在了他的肩头。 林钟远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它、它它……它怎么不咬你？」 不是专门辨别丧尸和活人的吗！ 傅深白抬起手，让仓鼠又来到手背上，捧到两人中间，让林钟远能仔细看清，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因为它也是感染了病毒的丧尸仓鼠，而我恰好可以控制丧尸，顺便在我需要的时候听觉、视觉通感。」 「听觉通感……」 丧尸皇能控制丧尸，这个他知道，听系统说过，但是…… 为什么仓鼠都能是丧尸啊！还听觉通感？！ 林钟远瞳孔地震，唿吸困难。 所以他之前是相当于一直在丧尸皇耳边哔哔的那些羞耻情话吗！？！？ 那么早的时候就？！ 那他满屋子翻找东西还崩溃大喊『为什么』的样子也被看到听到了？！！ 「你那时候不是、不是还没甦醒吗……」 「对这个世界，我原本已经没有留恋了，只想永远沉睡下去，但是……」傅深白站在熟悉的房间中，沉默地放下了仓鼠，抬手轻轻触碰林钟远的脸颊、眼角，哑着嗓子承认了， 「是你唤醒了我，让我在绝望的黑暗中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在挂念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迫不及待地想快点醒来，快点亲眼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别说了！」 林钟远连忙捂住他的嘴，欲哭无泪，「我……我知道了。这样我就满足了，真的，哪怕你永远都想不起我们的过去，我也无怨无悔了，深白。」 本以为起码能做个救世主……没想到竟成了人奸！ 林钟远此刻大脑都在颤抖。 怪不得丧尸皇提前甦醒了…… 怪不得，怪不得，刚一见面，就能这么精准地认出他。 林钟远忍不住地陷入反思，以痛苦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系统555：需要我帮助宿主进行录音回放吗？ 林钟远：你可住嘴吧！ 与林钟远的崩溃想钻进地缝不同，阳光下的另一边，焦灼的气氛消散，到处喜气洋洋，原本准备捨生忘死的战士们纷纷接到了撤退回家的命令，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恭喜你，失而復得，百年好合啊！」 对讲机忽然接通，里面传来了程博士和岳昇的声音， 「今晚有庆功宴，还给你们准备了新的住处。所以，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是？」 打算？ 林钟远还崩溃着，下意识「啊？」了一声。 「带家属回来看看呀，以后百岳川基地就是你永远的家！」 林钟远：「……」 这个家我不要了谢谢。 如果他们真的是相爱的情侣，能用爱感化一切还好，但是…… 他看向傅深白的笑眼，刚沉下的心忽然又悬起来了。 这不是什么失而復得的白月光，是丧尸皇，被他骗了的丧尸皇。放任这样的最终boss进入人类的基地内部，万一他后面很快玩脱了，就是引狼入室。 「不、不必了吧。」林钟远婉拒。 对讲机那面传来一串铃音般的笑声，仿佛长辈看到了自家孩子搞对象， 「我懂，我懂！久别胜新婚，想独处嘛！没关系，还有个专门准备给你们的房间呢！」 不，你不懂！！！ 林钟远欲哭无泪，点头「嗯」了一声，内心万马奔腾。 别告诉我是丧尸皇生前的房间啊！ 我现在最不想去的就是这里！！ 「林先生，不用担心太多，也不用心有芥蒂。虽然他是丧尸皇，但也是自己人。我不管别的基地怎么想，但百岳川生存基地的大门会一直对你，以及你的家属敞开。」 岳昇很正式、也很认真地说了这句话，努力挽留林钟远，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我们就有为这个决定负责的能力，绝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人，晚上还是回来吧，你这次出来可是什么都没带。」 「谢谢。你们先回吧。」 林钟远有苦说不出，不置可否地挂断了通话。 望着异能者们远去的背影，林钟远嘆了口气。 「你好像很不希望我去基地参观。」 丧尸皇握着林钟远的手，开玩笑地说道，「为什么？担心我进去就违背我们的诺言，然后把你们都杀光么？」 第15页 系统555吓得警铃大作，又害怕了起来：宿主！我怎么觉得他不像开玩笑啊！！该不会是真的有问题吧！会……会不会是一开始就识破你了啊要不我们还是撤退吧！ 林钟远一咬牙：不行！那可是三十万积分啊！刚赚到十万……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不就是回基地吗！谁怕谁！ 打定主意后，虽然心里还有点忐忑，林钟远还是莞尔一笑，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眸写满深情，「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可是最爱你的了，亲爱的深白。」 神态如此自然不做作，连手臂都软软抱回去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一对热恋的情人。 果然，傅深白被他这么一肉麻，本就有些单薄的微笑，险些挂不住了，「……」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林钟远还是带他慢慢走回了基地，并在一路上继续套话，试图问出傅深白还通过通感知道了多少内容，同时在脑海里和系统讨价还价——以防万一最终还是要打起来。 系统555：宿主别怕！虽然你的自爆在冷却期，再次充能需要时间，但丧尸皇的情况也差不多！他的cd也很长，一时半会打不起来的！他只剩一成力量了！ 林钟远：你不是说他是个挂比吗，只剩一成也能和基地那些人打个平手……所以再便宜点吧，一万积分的加速费已经够黑了。 系统555：一万五不能再低了！ 差不多砍价到一万三的时候，俩人终于走回了基地，天色已晚，守卫也换了班，不再是最初林钟远见过的那个。 基地的人和守卫打过招唿，远远看到就开了门，立刻放行，还含着热泪亲自叫了人接应他们，以免被普通人发现有丧尸进城。 到了的时候庆功宴已经过去大半，只剩下基地的核心成员还留着在等他们。 好几个桌子上摆着被扫荡一空的盘子，是曾经有更多人聚餐的痕迹，而中央的那一桌还丰盛着。 「林钟远？这里！」 有人对他招手，是程博士，一群人都笑盈盈地望着俩人，气氛热烈地仿佛在看婚礼上入场的新人。 林钟远牵着傅深白，就这么顶着众人的笑容和视线走了过去，眼皮子突地一跳，冒出不太好的预感来。 「来，先敬你一杯。」 林钟远看了一眼，还是不错的红酒，这两天真是奢侈品不要钱，「我就喝果汁就好了……谢谢。」 结果下一秒，程博士又敬了傅深白一杯，「林钟远是大家的兄弟，那你以后也是一家人了。」 傅深白拿起酒杯，笑了一下，「谢谢。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也可以说，至于丧尸……有我在，近期已经不会有什么东西敢靠近这里了。」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林钟远想了一下，在这之前，确实总有高级丧尸带头袭击这里，如果傅深白说的是真的，有他操控丧尸的力量……确实能达成合作。 「来来来，都坐都坐！」 岳昇带着大家重新坐下，首先给林钟远用公筷夹了一大块红烧鸡翅，「吃着吧，对了，傅先生之前是喜欢吃辣，对么？现在还能吃么？人类的食物可以接受么？」 「只要别像钟远那样误会我，以为我更爱人肉就好。」傅深白幽默了一句，主动打消了众人的疑虑，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味觉虽然退化了很多，不吃饭也不会死，但这些可以当零食。」 和系统预测的一样，丧尸皇现在态度还是趋向和平的，力量尚未恢復，是真的暂时不想和人类打起来，就是不知道这种和平能维持多久，他又能继续骗多久。 至于庆功宴……林钟远明白了，这是借着撮合两人的机会，藉机套话了解丧尸皇的体质，试探他的态度。 「那就好啊！」有人跟着起闹笑着说起来，「你不知道吧？小林每天都特别思念你，不管走到哪里，都把你的事挂在嘴边，我们多少都知道一些，早就熟悉你啦。」 「是啊是啊，虽然听说你记忆有点混乱，但是他有多爱你这件事，可是全世界都知道的！」 傅深白：「我很好奇，能多和我说说么？」 林钟远：「……」 等等，这个话题走向不对吧，你们倒是借着试探啊！谈合作啊！聊我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听到的内容，详情请见第四章的深情告白： 「我好爱你……你听到了吗，我爱你，就像是爱着生命一样……这句话，当初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现在说了再多遍也没用了吧……」 ——by林钟远 林钟远，危。 第8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餐桌上，傅深白忽然摆出了准备认真倾听的架势，坐直了身体，两手交叉托着下巴，面带客气的微笑。 一看就……拦不住了。 众人见他完全没有印象中那么可怕，反而和普通人一样，还很好说话，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左一句有一句科普起林钟远的优秀事迹。 林钟远就眼睁睁看着话题越发脱轨，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脱了缰。 「他自己肯定不好意思告诉你，但是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你看他的头髮，就是因为你而悲伤过度，思念成疾，才一夜白头的。」 说话的人，是一个岩石系的青年，虽然在对傅深白说话，眼神却一直沉沉地、心疼地望着林钟远，「你一定要对他好，不要再让他伤心了。」 第16页 「是啊，还有他走到哪儿都在救人，据说就是因为当初没能救你……他根本不知道你还能回来，这几年都是在负罪和愧疚中度过的，你知道吗？」 另一个姑娘也跟着红了眼睛，本来说说笑笑的气氛，几乎忍不住带了浓重鼻音，「钟远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人，因为这些年奔波，还落下了毛病，一到夜里就噩梦，你千万要守好他。」 「我是这个基地的医生……没有异能，但是林先生每个月都来我这里拿胃药的，他因为思念悲伤过度，总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才会落下胃不好的毛病，」 一个短头髮的男子也担忧地说了起来，「以后这些就要拜託你了，傅先生，他胃病时不时就会犯，我很担心他会照顾你的胃口跟着吃辣，但是他真的要忌生冷辛辣，及时吃胃药，你一定要看好他，别让他再继续受苦了……」 「哼。」 这是方婓，「如果他拿失忆当藉口，让钟远哥伤心委屈了，辜负了这么好的感情，别说他是丧尸皇了，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林钟远震惊。 钟远哥是个什么鬼！为啥突然当面爆出这种称唿啊喂！ 程博士立刻打圆场，「好了别担心嘛，他们现在感情不是很好吗？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啦。林先生你们也别介意，小年轻酒喝多了，有点上头。」 林钟远连忙捡着台阶下，「没有没有，深白他特别绅士有风度，肚量很大的从来不会计较这种事对吧深白！」 傅深白一句句听着，回头过来笑着看他，「原来你为了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我都不知道。」 林钟远:「…………」 别说了别说了…… 孩子已经快后悔死了。 林钟远低头捂着脸，已经没眼看没法听了，该死的光环是不是又在这种时候突然发光发热了？搞啥嘞！ 他们究竟还记不记得今天这顿饭的目的啊！！！为什么搞得像一大家子哥哥姐姐託付亲弟弟给渣男一样？！ 「他们是真的很喜欢你。」 傅深白继续听着，不动声色地点头微笑，风度极好，仿佛完全没察觉饭桌上的话题已经从『林钟远多么深情』，一点点转变成了『林钟远是大家的钟远我们一定要好好守护他』以及『帮失忆的丧尸皇紧急补课迅速了解如何照顾爱护钟远宝贝』。 方婓还时不时地哼一声，给自己灌酒，沉默，阴阳怪气觉得不放心丧尸皇，万一配不上怎么办。 旁边岳昇也跟着打圆场，希望丧尸皇不要太介意有情敌这种事，毕竟「林钟远对你很专情的从未接受过他人的求爱，哪怕是最帅气强大优秀的异能者带着一整个基地做定情信物也被拒绝了」。 傅深白听了直在桌子底下捏他的手心，语气微妙，「还为我牺牲这么大？真让我受宠若惊。」 林钟远快窒息了，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 「……我去一下洗手间。」 逃也似的从现场开熘，林钟远走过转角，就抱着头蹲了下来，无声咬牙用力锤墙。 神啊，带我走吧！ 这哪里是庆功宴啊。 这是让他原地去世的拱火鸿门宴啊！！！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图一时口嗨的爽，把人设艹得这么过头…… 系统555：宿主想开点，有光环在，说不定他就也受影响就不容易翻车了呢！ 林钟远：我不信！这光环啥时候影响过非人类啊！ 「你没事吧。」 一道清越明亮的嗓音忽然在前方响起，一双干净的白鞋子走进视野，在他面前跟着一起蹲下，「被灌酒很难受吧，或许我可以帮你。」 随着来人的靠近，一股新鲜的酒精和化学制品的味道扑了过来。 「你是……」 林钟远一秒恢復状态，装作确实是因为酒醉才难受，迷濛着双眼抬头看去。 有点眼生的人啊。 系统555：放心宿主，查了一下，就是个基地负责后台工作的技术宅，因为酒精过敏所以没参加庆功宴，一直在幕后帮大家做事，不是奇怪的人。 「你好，我姓季，叫季舒，大家都叫我季博士。」 那人的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说话间没有什么表情，比起人类，更像是平稳运行的机器。 他伸出手，指节上有几处被什么灼烧的伤痕，扶着林钟远重新站了起来，「不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就好。」 「季博士。」 「我知道你是谁。」 季博士看了他一眼，就带着他朝着楼道深处走去，「庆功宴很热闹吧？看的出来，你也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人，和我一样。」 不，我们不一样，我只是不喜欢被社死。 「谢谢，请问是有醒酒药吗？」 「没有。但我有一个非常不实用的异能，可以直接清理人血液中的杂质，调节血糖、血脂、血氧、以及酒精浓度。」 季博士带着他推开了一扇朴实无华的门。 然而门后，竟然是一个林钟远从未见过的房间。 四面都是金属质地的墙壁和天花板，看起来经歷过特殊的装修和加固，一个又一个神秘的机器以太阳能为东西运转着，发出隐隐的嗡嗡声，旁边是一些纯白色的椅子，桌子。 就和眼前的这个季博士一样，一切都是很干净的素色，带着股化学实验室般的洁净感。 第17页 「不……这明明是非常有用，非常珍贵的异能。」 有这个异能，很多失去药物供应的病人都能得救。 林钟远有些讶异地跟着进来了，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单纯带他来醒酒的。 「谢谢夸奖。」 听到他这么说，季博士的语速忽然变得轻快，像是真的非常高兴，「快坐下吧，我来帮你恢復一下，嗯……可能需要一些肢体接触，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嗯。」 林钟远懵懂地被按着坐下了，正犹豫着什么叫肢体接触，就被握住了手。 季博士的掌心温度很烫，握住手之后却流出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腕脉钻进去般，林钟远正感到惊奇，就看到他又低头凑近过来， 「闭上眼睛。」 林钟远往后躲了躲，季博士就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玩笑道，「放心，我不会趁机偷亲你的。」 「……好，谢谢。」 都到了这里，总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醉酒到难受，不用这样吧。 林钟远听话闭眼，片刻后就结束了，被松开了手，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还真有瞬间醒酒的效果。 季博士已经站在了一边，神色有点凝重，「你今天失血了？怎么有点贫血，还……」 「一点伤而已，不严重，很快就会好的。」 林钟远想起自己被摁住的自爆，顿时有点无奈，差点忘了这茬了，没想到能被直接查出来。 「那就好，这样子，看来短期内你还是继续休养的好，我会反应一下这件事。」 「和谁反应？」 林钟远敏锐地察觉到这话里的隐藏含义，「不需要休养会怎样？」 季博士往旁边站了站，露出了后面那些机械的萤屏，示意他看。 「这是……能量波动？」 林钟远早就听说过基地有这么个仪器，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是的。」 季博士顺便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递过去，「这是近期24h内丧尸皇的能量波动，看来，今天的对峙让他消耗不少，但从那之后开始，他就一直在稳定地慢慢恢復能量。 「可就算是这样远远低于全盛时期的力量，也不能小觑，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动手。」 「万不得已……」 林钟远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系统说过丧尸皇在他大招上耗费能量，暂时不适合作战的事，没想到基地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么说，无论如何都让他带着丧尸皇回来，也是为了近距离监控了？ 季博士微笑着，透过那单薄的镜片看向他，「接下来是岳队长希望我转达给您的话。」 「……什么？」 「就算这份失而復得的感情不尽如人意，也请您务必尽量长久地安抚丧尸皇，因为这是关乎人类未来命运的大事。」 季博士以沉静的声线说完，而后又小幅度地一歪头，「在我看来，就像是政治联姻？哈哈。」 林钟远：「……」 政治联姻是个什么说法啊！ 「一边让我和他好好相处，一边给我看这个？我不太理解季博士的意思，这种仪器，是我能随便看的吗？」 「哦，当然不是，你果然聪明。」 面对这个问题，季舒坦然地承认了，自然地一摊手，「所以你可要趁现在好好仔细地看，过了今天，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偷偷带你进来了，林钟远先生。」 「偷偷……？」 原来是趁着所有人都松懈了的庆功宴，违反了规定这么做的吗？怪不得拿醒酒做藉口，还挑了他中途离席的时间…… 「我和他们那些维稳的虚伪傻白甜不一样，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瞒着我最欣赏的人。」 季舒靠近他，暗示着说道，「不用谢，林钟远先生。」 「……」 林钟远心情凝重地回了餐桌，刚靠近就听到傅深白的话语，「那我可一定要好好尝试。」 他拉开椅子坐下，「尝试什么？」 傅深白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拿来的，「上面记载了你说过的话。」 「啊？」 还有这种东西？ 只见傅深白随手翻开了一页，展开送到林钟远面前，「非常感人，我很想听你亲口念给我听，做给我看。」 之间那一页纸上写着三行字： 【年轻时认为的告白应该轰轰烈烈，有999朵玫瑰与摆成心形的蜡烛，为他拉响我特意作的曲子，在他的楼下唱情歌，让所有人见证我们的相爱。 可惜后来玫瑰没有了，蜡烛成了生存物资，我唱不出歌，见不到人，遍地只剩尸山血海。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在两人藏进保险柜躲避丧尸的第一天就告诉他，我爱他，至死不渝。】 林钟远，瞳孔地震。 我还说过这种混帐话？ 微笑着念了一条，傅深白拉过他的脖子，凑到耳边，以气音低喃，「为了将来的和平生活……我们要好好表现才行啊，钟远。」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现在我相信他是在装傻了！这绝对是故意的！！ 傅深白：晚了。 第9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傅深白的话，就像是一记冰冷的重锤，沉沉砸在了林钟远的头顶，将他钉在了座位上，久久不能回神。 第18页 完了。 他（在这个世界）的人生，完蛋了。 过去的口嗨有多爽，如今的现实就变得多沉痛。 林钟远光是想想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想到哪儿就编到哪儿，连古早玛丽苏杰克苏和各种中二尴尬桥段都拿来用的样子，就觉得眼前一黑。 怎么看，丧尸皇都不是个吃素的。 再仔细一看，除了手上的那个小册子，傅深白手边的桌子上还摆了一小摞各种本子书籍，多多少少都和他有关。 不是『林钟远的xxx』就是『林钟远与xxx恋爱史』这种尴尬可怕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而傅深白正一脸兴趣盎然地逐个翻看，不时地听着送他书籍本子的人种种安利介绍。 似乎真的打算挨个尝试。 林钟远：他是打算报復我吗？是吗？？这样他就能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然后玩完了以后把我咔嚓掉了吗？？？ 系统555：冷静宿主！还没到破罐破摔的时候！ 林钟远：？ 系统555：忘了吗，宿主，你和他们基地的人不一样，你不是有预谋故意骗他、算计他的，这本质都是误会和巧合啊！他就算现在防备你不信你，但他肯定也没有讨厌你！！ 林钟远：不讨厌？……听起来感觉更变态了啊！！ 一顿大鱼大肉的庆功宴，林钟远吃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半途还被口水呛到了三次。 快散场时，傅深白抱起了那一摞林钟远生平和语录。 林钟远：「……他们就这么、送你了？」 身后，程博士拍拍他的肩，「不用担心，同样的还有很多很多本，以后大家都会支持你们的。」 林钟远：「……」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傅深白也点头，「那就谢谢了。」 到了电梯，各回各家，一部分人先走了，另一部分人用异能直接收了桌子清洁了盘子碗，就要坐下一班电梯。 程博士跟着林钟远两人一起进去，见他又按了另一个楼层，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和男朋友一起住？」 傅深白也看着他，「我会努力想起一切的，回来吧。」 林钟远：「……不是，我，那个……」 程博士看他支支吾吾，一下就误会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好意思？没人会因此说什么的，大家都很开放，很支持你们，别担心顾虑太多，去吧。」 林钟远：「……嗯。」 我没有啊！！！ 有苦说不出，最终他的楼层还是被按灭了，和傅深白回了那个他最不想面对的房间。 这是为了世界和平，为了人类的未来与安稳。 走近那扇象徵着羞耻的门前，林钟远反覆在内心这样告诉自己，这只是必要的牺牲罢了，没关系的。 在这之前，他为了草人设，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也熟练地翻过了每一个角落。 然后傅深白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门锁？ 这门还能锁的？？ 林钟远瞬间怂了。 「那个……」 「怎么不进来？」 「我……」林钟远站在门口，头皮发麻，「想了想，对你来说，我就是个中途突然冒出来的人吧，莫名其妙成了你的男朋友，莫名其妙的告白，但其实你才刚刚认识我……要求你和一个刚认识的人同床共枕，我觉得对你不公平，我还是……」 「没关系，我不介意，毕竟你很爱我。」 傅深白看着他，神情坦荡，神情自然地开口，「更何况，一个人入睡的话，你是会在梦里想我想到哭泣的，我怎么能放着不管。」 「……」 哭你大爷啊！！ 林钟远眉梢一阵抽搐，勉励微笑道，「不会的我知道你回来了就不会这样了深白，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可以偷偷去别的屋子睡的。」 「是吗？可是……」 傅深白也做出微微蹙眉的样子，「我刚才已经让他们把你的东西都帮忙搬过来了啊。」 最后的退路被堵死，林钟远恍惚地转头望去，果然见到有人抱着一袋子东西过来了。 是他来基地时候随身带的一小袋行李。 林钟远就这样，接过了行李，正式开始了和丧尸皇——傅深白的同居。 仓鼠从傅深白身上爬了下来，蹲到了窗台上，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觉去了。 「说起来……」 傅深白一边打开衣柜，给自己换睡衣，一边幽幽地说道，「之前你在这里的时候，一直在想我吧。」 「……是。」 林钟远面无表情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盯着地毯，思考打地铺的可能性。 「你那时候在找什么？」 「？？？」 傅深白微笑着，看起来温柔极了，「是在找我们的定情信物吗？」 不，是在找你的照片名字。 能问出这种问题，林钟远更加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个丧尸皇绝对是发现了真相在报復他。 林钟远挤出一个险些扭曲的微笑，「那个……是啊，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们还活着，还能继续送更多礼物给彼此。」 「是么？可你之前不是说，没来得及对我说出告白的话吗？」 傅深白见他应了，又露出困惑不解的样子，像是真诚地在等待解答，「如果我变异之前都没得到你的告白，为什么我们之间会有定情信物？」 第19页 「…………」 你这也记得太清楚了吧！！ 随口一说的来不及而已！只是为了加重悲剧色彩！！ 系统555：随口一说你就虐我！！林钟远你没有心！ 林钟远：重点不是这个吧！ 他深吸一口气，脑筋急转弯—— 「因为那个信物只对我有特别的意义啊，深白。」 「是吗？」 「是啊，那是我最后送你的东西了……里面藏着我想对你说的话，藏得有些隐蔽，你没有发现，」 林钟远脑子转得极快，边说就边想出了一个曲折浪漫悽美的小故事，「不久之后，末日就降临了，你逃出那个房间，再没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 傅深白拉开椅子，往上面一坐——顺便还知道自己头髮三年没剪太长了，知道撩开再坐，然后拉着林钟远也过来。 被还原的只是一间卧室，卧室里只有一把椅子。 林钟远愣愣地站过去，就听他说， 「定情信物里我没能看到的话，现在当面对我说吧，我想听。」 林钟远：「…………现、现在吗？」 傅深白：「对。」 系统555：0///0哇哦…… 林钟远：你发什么颜表啊！脸红什么！！！ 系统555：我嗑的cp成真了…… 林钟远：你醒醒啊！是假的！假的！你嗑的cp是——假——的——！ 可，即便是假的，即便明知道傅深白也没信这套深情说辞，面对这样的情景，他还是不能戳破一切。 为了和平。 林钟远一边在内心狂喊『为了任务为了人类的将来』，一边握住了傅深白的手，单膝跪下了，笑得羞涩又深情， 「傅深白，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吗？」 看，大佬，我都给你跪了，求你千万别再折腾我了。 「好，我答应你。」 傅深白一把将他拽起，顺便把一张纸塞到他的手里，面不改色道， 「我还想听这个。」 林钟远：「？」 又是他的语录？还是这种肉麻情话？？ 还是活页纸？这么方便的吗？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被人爱着的感觉这么好。」 傅深白这样说着，语气表情却极为平静，就连那看似平常的笑容里，都带着极为明显的促狭，就差没把恶作剧三个字写在脸上， 「如果能伴着这样的话语入睡，我一定会发现平静生活的温暖与美好，其它的事都不愿继续想了。」 林钟远咬牙答应，「……行。我去准备一下。」 傅深白总算满意，其实离开去久违地洗漱了。 「咔嚓、咔嚓……」 奇怪的细小咀嚼声响起。 林钟远的思绪被打断，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那只仓鼠。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仓鼠的腮帮子一动一动，不知道在嚼什么呢。 不会是丧尸肉吧？什么时候？哪儿来的肉？ 这傢伙乱吃东西会不会闹肚子的？ 林钟远忍不住走了过去，拿起小仓鼠放在手心，顺便戳了戳它的腮帮子。 虽然是害他翻车的小东西，但他知道傅深白只是自己能通感而已，摸到这么毛茸茸的触感，也就不会迁怒仓鼠了，一心只好奇它在咬什么。 记忆中的仓鼠似乎从一开始，腮帮子就始终鼓鼓的，他一开始还没在意过。 此时被手指这么一戳，仓鼠整只都睁着圆圆的豆豆眼，愣住了。 啪嗒一下，一小块白色从仓鼠不严实的嘴巴里漏了出来。 这是…… 纸屑？？ 「你怎么什么都乱吃啊？」 林钟远站在窗边嘟嘟囔囔，忍不住又戳了好几下，还用手指扒开仓鼠嘴巴，试图让它把全部不可食用垃圾吐出来。 竟然全都是纸屑。 一个、两个、七个…… 林钟远越看越觉得奇怪，好好的仓鼠怎么会吃纸？ 好奇之下，几个纸屑被展开，依稀能看到上面模煳的字迹。 就像是玩拼图那样，林钟远在窗台掏出了仓鼠腮帮子里的全部碎纸，有硬有软，最终竟然拼出了两章小小的碎片。 「林钟远，你在做什……么？」 几分钟后，傅深白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林钟远在窗边低着头，好奇地过去看看，一眼就瞧见了被完美还原的两张纸。 一张纸，是他过去的证件照。 另一张纸，是证件照袋子上的姓名：傅深白。 傅深白：「……」 被发现了。 林钟远盯着两张纸看了很久，很久，脚下都跟着一晃。 怪不得……怪不得他之前那么努力找了，那么拼命的翻了，还是找不到一丝关于丧尸皇身份的线索。 原来是被这个仓鼠给偷摸啃了。 哈、哈、哈。 仓鼠怎么会特意啃这个，一看就是丧尸皇操控它干的。原来从一开始、从还没见面的时候起，丧尸皇就什么都知道了，还故意在这里整他…… 亏得他之前心惊胆战那么久！魂儿都给吓出来了！！！ 原来马甲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呵呵……」 林钟远笑着转过身来，刚拼好的纸屑被他攥在手心里，揉成了一团。 第20页 这一次，他笑得格外灿烂，格外阳光，温柔似水，甜如蜜，热烈真挚的神情视线投向身后的『男朋友』， 「没什么，你不是想听睡前情书吗？我这就慢、慢、念给你听，保证你一觉不醒。」 看看是我先羞愤而死，还是你先被我gay死。 系统555：宿主冷静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傅深白：失策，忘记仓鼠有腮帮子了。 最后仓鼠的剧情，唿应开头情节，忘记的小可爱看这里： 详见开头前五章，主角在意识到大家都认识他『亡夫』后，曾经试图找出攻的姓名和身份，并在基地復原的『亡夫生前住过的房间』里大找特找，但是无论照片还是名字还是证件，一个都没找到。 直到第五六章，林钟远和『亡夫』见面了，攻故意装作不信任地问他『知道我叫什么吗？』，把林钟远吓坏了，最终千钧一髮之际才在系统的帮助下度过一劫。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找不到身份姓名和照片是因为傅深白提前让仓鼠做了手脚，故意诈他的。 第10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呵呵。 此时此刻，林钟远怒极反笑，过去的种种惊慌忐忑不安害怕，都在此时此刻合二为一，化作满腔的叛逆。 你不是……想听情话吗？ 你不是……喜欢跟我对飙演技吗？ 你不是……看着我这样努力圆谎，拼命『爱你』的样子，乐在其中吗？ 那好嘛，我就让你一次爽个够呗。 系统555：宿主！那个什么，如果真是丧尸皇提前销毁了房间里的证件照和他身份的相关信息，可能、大概……也许，一开始也不是为了让你丢脸，只是想知道你的人设是真的还是假的而已…… 林钟远：系统555禁言。关闭系统视觉、听觉共享权限，关闭系统智脑脑波沟通权限。 系统555：！！！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系统555直接被关了小黑屋，只能独自嘤嘤嘤咬手绢。 林钟远一步步走向傅深白，抬手一推，就把人推到了床铺上。 不知道是不是物种隔阂，或者是什么其它代沟。 当林钟远打算gay死他的时候，傅深白却一点都没慌，反而看起来坦然、不在乎、游刃有余。 傅深白这种连一点尴尬都没感受到的样子，彻彻底底地刺激到了林钟远脆弱的神经。 凭什么轮到他了就不怕啊！ 这人就不羞愧吗！就不慌张吗？ 给我有点被抓包的自觉啊！！ 林钟远扯开衣领的两颗扣子，朝着床铺上的人飞扑了过去。 下一秒。 「当！」 林钟远看着丧尸皇。 丧尸皇看着林钟远。 四目相对。 林钟远：「这什么。」 丧尸皇：「……盾？」 一个巨大的，坚固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但是表面非常光滑的圆形金属横在了两人中间。 林钟远：「？？？」 三秒过去，傅深白才勐地反应过来， 「你不是想打架么？」 林钟远沉默了。 槽多无口。 很好，这是真的直男啊，我都气成这样了，居然以为只是需要打一架，还准备好应招了。 终于知道之前那股坦然无所谓从哪里来，终于知道让丧尸皇不怕的底气是战力而非不怕gay之后…… 林钟远，笑得更加灿烂了。 好嘛，知道你是直男了，这可真是更好了。 就怕你不够直男，体会不到我的铁拳！ 「深白啊，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是你说要听我亲口读情话的呀，我是来哄你睡觉的，怎么会想和你打架呢？」 林钟远笑得很奇怪，语气更加奇怪，听上去因为太奇怪了，让人想要相信他没有阴谋都做不到。 「哦。」 傅深白见他真的不是要打人泄愤，终于放下了那个盾牌。 「我今晚不光要给你亲口念情话，还要好好地帮你回忆一下我们的过去。」 话说着，林钟远就跪坐在了他的身上，坐直身体以后，一边居高临下地微笑着俯视，一边抬手缓慢、优雅、gay里gay气地扯开自己剩下的衣扣。 就是动作不太熟练。 后面几个扣子也太大了吧！根本单手扯不开！诶？怎么好像卡住了…… 林钟远不得不低头努力和扣子做斗争，好不容易搞好了，迅速恢復微笑，微微俯身过去，「深白，你也困了吧？穿这么多是要做噩梦的，来，我帮你。」 傅深白终于反应过来，顿了一秒，抬手按住他。 「没事，我很习惯穿睡衣。」 「可是……我不习惯了啊，半夜翻身都碰不到你的皮肤我会很不安。」 说到这里，林钟远还斜眼看向旁边的那一页语录，迅速找到了最应景的一句，富有感情和语气起伏地朗诵道， 「啊！我的爱人，我在无数个日夜中思念你，我无法梦到你的脸，却每每在半梦半醒之中错以为回到了过去，只要一翻身就能碰到你的臂膀，以为你永久离我而去的现实才是噩梦——」 傅深白：「……」 林钟远：「现在噩梦终于结束了，深白。」 傅深白认输松了手，无奈而镇静地看他，「行，你继续。」 第21页 林钟远真就继续了，解完了傅深白的衣服，他还能伸出一根手指，轻飘飘地落在他的下巴上，用最浮夸、最诡异的方式『勾引』起来，最终落在那属于丧尸皇的、有点硬过头的肋骨上。 「我的爱，我的生命，我的月光，我的太阳，我生命中唯一的支撑与理想……无数次我追逐你的背影，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时候追上了你，亲爱的，再过两年，我就要比你年长了。」 也许是因为都是自己亲口说过的话，用来给路人们洗脑用的，再次朗诵的时候，林钟远竟然做到了无比熟练，台词功底优秀到可以去配音。 他们像是贴在了一处，却又保持着最后的距离，隔着一层唿吸，一层布料，一层最后的窗户纸。 虽然实际上，都是林钟远最后的那层脸皮与节操。 傅深白听着听着，注意到身上的人动作越发放肆，gay气越发浓厚后，终于……喊了停。 「我们过去做过这种事？」 「好兄弟之间互帮互助一下很正常呀。」 「我怎么不记得和别人这样互助过。」 「因为你不爱他们。」 林钟远睁眼说着瞎话，一边观察着傅深白脸上那微妙的不适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心里乐开了花。 就知道你受不了！ 反正不会玩真的，倒不如再过分一点，给丧尸皇留下真正深刻的心理阴影！！ 他快乐地继续动作，不顾阻拦，低头来到傅深白的耳边，朝着那过于苍白的耳廓吹了一口气，并用另一只手，并用自己的膝盖向上一抬，力道再大点就能直接物理阉割那种，低喃道， 「我上次看到丧尸的时候，他们都因为腐烂过度，早就成了太监，还好你没有烂掉。」 「你……」 也许是真的被gay到极限了，傅深白忍无可忍，直接抬手扣住了他，往旁边一推。 林钟远无辜地眨眼。 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受不了了！ 傅深白，你也有今天！ 「深白，你力气好大，好生勐，你想换自己主动了吗？那也……不是不可以呀，只要你侥倖没烂掉的地方依然健康，我不在意的。」 傅深白把他彻底推开，直接位置颠倒，摁在了床板上。 看样子是真的想让这个淘气过头的人类老实点，别作妖了。 随着他的动作，黑色的髮丝从背后流泻下来，被林钟远轻轻捏起一缕，装作深情地在唇边轻吻。 有多深情不知道，那眼里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最好不要后悔。」 傅深白这么说着，目光里的懒散无畏消失了，听起来几乎像是警告。 林钟远听着感觉好像不太对，愣了一下，心说这是生气了？ 哇哦不愧是直男本男。 他倒是不打算彻底撕破脸，还是很乐意见好就收的，瞧这形式，要是把傅深白彻底搞毛了，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豁出去了假戏真做……就不好了。 「还好啦，」林钟远给了个台阶，无辜地眨眼决定收手了，至于藉口他早就想好了， 「我也是有心无力嘛，毕竟我们现在有生殖隔……啊不是，物种隔阂，万一不小心在做的过程中，体`液传播了丧尸病毒给我，就不太好了嘛，还是等能保证安全的时候再……」 「安全啊。」 傅深白摁着他的肩膀，忽然冷笑了一声，「好说，你不是已经都准备好了么。」 「啊？」 修长的手指摸进林钟远的兜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緻的小盒子。 正是临行前，程博士送给他的礼物，说是如果能活着回来，或许能用上。 林钟远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傅深白就用黑色的锋利指甲轻轻一划，将盒子给打开了，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物件。 有套套，套套，套套，还有ky，以及一包湿纸巾。 还是各种牌子大中小号都有的，包括特大号。ky有水溶性的，以及油溶性的，容量挺大，感觉能用很久。 林钟远：「………………」 ？？？？？ 什么东西？？？ 程博士？？？博士你有事吗？？预知的力量是让你这么使用的吗？？啊？？？ 傅深白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原本就过分黑暗的眼瞳，此时更加显得幽深。 「既然你这么想玩，就认真玩。」 「啊？」 林钟远愣住。 什么意思。 来真的吗？不可能吧！！ 你刚刚明明被我gay的头皮发麻！！表情都不自然了！！！ 不可能的，林钟远再次在心里确定，这只是一次正常的反击而已！ 有仓鼠能偷听一切，丧尸皇只是提前知道了礼物是什么。 他……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那你可真是太体贴了，」 林钟远再次笑了一下，因为过于咬牙切齿，看着明显地有些生硬，还抬手搂上脖子， 「深白没有经验吧？还是由我来教你怎么做呀，保证手、把、手让你一步到位。」 傅深白却只是一言不发看着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 猝然间对上了视线，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捕食者盯上，林钟远下意识唿吸一滞，初次见面时浑身都僵住的可怕压迫感瞬间席捲而来。 第22页 下一秒，两手的手腕也勐地被扣住，按在头顶。那力道就像是被一道弯曲的钢筋困住，连晃动都难。 林钟远怔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抬脚去踹，却直接落了空——两人距离太近，他只能踹踹空气，蹬蹬床单。 傅深白慢悠悠地按着他，任由他胡乱试着反抗了一阵，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餵……你……」 可怕的力量压制让林钟远心底一慌。 认真的吗？！ 不拒绝了吗，你来真的吗？真的真的真的吗？ 你不是死直男吗！！总不能……！ 这一瞬间，看着傅深白微笑的、认真的、充满压迫感的样子，林钟远又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不会吧。 他神情僵硬，小心翼翼四地、不太确定地看向傅深白的裤子。 「等等……」 傅深白拿出了那一盒的特大号，低头用牙齿撕开包装，慢条斯理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别急，现在就给你。」 什么，特大号。 特……大……号…… 低头看看裤子，再抬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林钟远顿时脑袋里嗡地一声，炸了。 艹，要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没做！没有比脱更进一步！下一章也没有！没有碰不该碰的！还没到那一步别误会哈，林钟远同学还是很外浪内怂的！ 第11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欲哭无泪。 傅深白，笑里藏刀。 千算万算，林钟远没有因为兜里的小礼物盒子认怂，却还是因为傅深白的那里破了防。 妈咪！！丧尸皇居然不是直男！！！！ 傅深白捏着手里开了封的tt，在林钟远眼里彻底化作了来自地狱的魔鬼gay尸。 只听魔鬼这样含笑说道，「手把手教我？」 「你……你听我解释一下……这个、这个其实不是……」 「不是什么？」 傅深白装作疑惑，抢答道，「这么精緻的礼物盒，不是你送我的……难不成是你要送别人？还是别人送你的？你不和我用，还打算……？」 「不不不不，」 林钟远连忙摇头，缩着脖子辩解，「不是，怎么会呢，我只爱你一个啊，深、深白，我是说，这个不是这么用的。」 「不是这么用？」 「你、你看啊，末世时代，物资紧缺，任何你想不到的日常用，其实都能在关键的生死时刻派上妙用……比如这个套，它呢，其实呢，是用来储水的。」 「哦？」 傅深白又拿起旁边那个写满了英文的瓶子，「那这个……」 「这个！这个啊，这个是用来保养头髮的！」 在菊花即将失守的恐怖危机下，林钟远情急之中乱说话，开始了口不择言的胡编乱造， 「你看你头髮这么长，几年没剪头髮了对不对，肯定很需要好好护理，不然你一个丧尸啊，构造和普通人不一样，万一保养不好秃顶了怎么办……这个液体，就、就很能保持你的头髮柔顺有光泽不毛躁！」 傅深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钟远强撑着微笑，一点一点，努力把自己的手拽出来，皮肤有点微微发红，为了彻底远离，将身体的柔韧度发挥到了极限。 半晌，总算成功地挪了出来，恢復自由的那一瞬间，林钟远就一秒加速，恨不得瞬移消失。 然而，就在他四肢并用地要冲出去之前，傅深白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轻轻松松把人拽回了床上。 「跑什么。」 傅深白一手抓住了他的小腿，另一手直接撕开了那瓶润滑的塑料包装，啪地一声打开瓶口，「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先给最亲近的人用。」 「我不要！！！」 林钟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手脚并用地疯狂挣扎起来，「这是给你的！给你！只有我最爱的如同白月光一般圣洁善良伟大的你才配用它！！！」 「呵。」 傅深白动作飞快，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人体润滑，而是一瓶淬了毒的魔药，唰地一下倾倒出去。 林钟远动作更快，凝神一动，那甩出的液体就瞬间凝结成冰，朝着反方向袭去。 傅深白看看躲过，却被那化作无数冰碴的白色落了满头。 林钟远手指微动，再次将更多润滑冻结！ 傅深白动作迅疾如影，眨眼就闪身来到他面前，擒贼先擒王！ 太激烈了！！ 深夜的住宅里，时不时传来乒桌球乓的响声，持续了几乎一夜。 …… 整整一晚过去，谁都没能睡好。 第二天一早，林钟远顶着黑眼圈出来了，身上是刚刚洗过澡的清香。 傅深白也彻底洗了个澡，就是头髮太长不好干，还是两人休战后，让林钟远把水分都析出成冰，然后摘掉阴干的。 两人沉默地一前一后离开房间，接受了同楼层以及上下层邻居的注目礼。 在基地负责做保洁工作，有不需要水的清洁系异能的人，在两人的同意下推开那扇房门，想帮忙收拾一下屋子。 只见偌大的一个房间，一夜之间就仿佛经歷了地震，到处都是狼藉。 他进了屋子没走两步，就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瓶子，拿起来一看，竟然是……xx牌人体ky（油溶性）。 第23页 哦，懂了，原来到处沾染的污渍就是这个……啊…… 仔细一看，床铺上，墙壁上，书桌上，甚至窗帘上，地毯上，卫生间里到处都是…… 「……不愧是丧尸皇和异能者，真能折腾啊。」 转头，清洁完毕的人就和基地上面汇报了最新消息：林钟远和丧尸皇的感情好极了，失忆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恩爱程度，可喜可贺。 …… 一晚上过去，被禁言丢小黑屋的系统555也终于被放出来了。 尚且幼小的555，前一秒还在和别的系统打麻将，下一秒就看到了宿主的屋里一片狼藉，而宿主和丧尸皇俩人各自沖了澡，谁也不理谁，仿佛有点僵持。 看到这一幕，本想嘤嘤嘤扑向宿主委屈求安慰的它，突然懂了什么。 啊。 是这样啊！ 原来宿主不是在欺负它，而是在保护它弱小的心灵！为它屏蔽了少儿不宜的内容！！ 它家宿主真是对它太好了，太体贴了！ 555顿时就不闹了，安安静静地呆着，甚至比之前更乖了。 林钟远本来都等着被系统闹腾，想好怎么哄了，突然得到清静，也是一愣。 555它终于懂事了吗？知道他没睡好，所以突然不闹了？ 天啊……这也太乖了吧。 林钟远：555。 系统：什么事宿主！ 林钟远：你长大了。 系统：？？？ 什么？什么意思？！下次就不屏蔽我直接给看现场了吗？！？！ 呆滞.jpg 一路下楼出了电梯，林钟远沉默地和傅深白一起走在街上，谁也不想理谁。 稍微用晶核换了点吃的，林钟远自己吃完了，又问了傅深白，「你吃什么？」 「我不需要每天都进食。」 行吧。 林钟远也只是客气一下，并不想真的关心他吃什么，喝点水就直接朝着基地的总指挥部走去。 任务暂时不着急，反正他的cd还长着。 但是现在，他得想个办法，和傅深白分居！ 一路上，因为是走在普通人没有权限进入的核心区域，傅深白不需要再捂得严严实实，就放下了兜帽和口罩。 两人并排走着，很快就被知道内情的其它人认了出来，成了人群中视线的焦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的视线似乎过于热烈了…… 林钟远这样习惯被人看的，都有点心里发毛，尤其在发现很多人看到他们之后，会装作无意，小声和同伴说悄悄话时。 他忍不住用手肘戳了一下傅深白，「你耳朵好，他们在议论什么？」 「嗯？你猜不到吗，在说我们。」 「说我们什么？？」 「……」 傅深白沉默了几秒，仔细听了听—— 【喂！就是他们，传说特别持久，一夜七次的丧尸皇和大众男神林钟远！】 【不不不，我听说不是一夜七次，是做了一整个晚上，做到了天亮！这可不至七次吧？】 【我听到的版本和你们都不一样，不知道吗？那可是丧尸皇！比丧尸都高一个级别的物种，那里，你知道吧，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听说过尸僵吗？他身上的所有地方，全都是硬的！一、直、硬，永远不会软！】 【卧槽……这真的不是人啊……】 林钟远再次戳他，「到底说了什么啊？怎么感觉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的？」 傅深白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他们是说……我们感情这么好，怎么走路不牵手。」 林钟远勐地一惊。 对哦！差点忘了！ 都怪傅深白突然翻车，害得他忘了还得在外面装样子。 已经把维持人设放在第一位的林钟远，立刻绷起了神经，一把握住傅深白的手，并且十指相扣。 周围很快传来吸气声和惊嘆声，行人们纷纷红了脸，并带着亲人般的笑容散开。 【哇哦，你还说什么夫妻生活太过头会影响感情，依我看，完全没有！】 【不愧是异能者啊……不愧是我男神！这方面的能力肯定不输给丧尸皇，他完全没有因此就怕了！】 傅深白：「……」 过了几秒，林钟远仿佛努力习惯了，又嘟嘟囔囔了两句，「不行，你离我太远啦，过来一点。」 于是十指相扣，变成了肩膀胳膊都彼此依偎着，仿佛一厘米都不捨得分开的样子继续牵手走路，时不时还要微笑着深情注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林钟远再次见到了可亲可敬的猪队友程羽织博士。 昨晚，就是程博士送的礼物坑了他，害得他彻底翻车。 但是现在，他还要演，他不能说，掉了牙也要咽进肚子里去！ 林钟远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想控诉的冲动，和程博士在会客室坐下了。 其它几个人也在场，包括但不限于基地的老大岳昇，几个眼熟的异能者。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是住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程博士拿来了一叠糖果，笑着问道。 傅深白首先开口，「我想和基地要点丧尸，作为我的食物，要腐烂程度低，年轻，完整的尸体。」 「这个当然可以，」程博士和其它人交换视线，立刻点头答应了，「我给傅先生一个卡，你就能每天去那边领了。」 第24页 「我也有点事……」 林钟远已经松开了和他相握的手，看他那么顺利，觉得自己也应该顺利点，「我还是想有个自己的房间。」 「诶？为什么呢？」 不光程博士，其它人也是一愣，「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 「？？？」谁说的？ 林钟远忍住吐槽欲，「我就是……希望我和他都有点自己的空间，这和我爱他不冲突，恰恰相反，正是我太爱他了，反而更愿意为了彼此的长久着想，而且他现在还没想起我……」 「是吗？」傅深白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承认。 「当然是的啊，深白，」林钟远说演就演，只有腻死别人，没有尬死自己，「你也知道的，昨晚我们都没有睡好，你不习惯，我也不太习惯。」 「哦……没睡好啊……」 这话一出，不知道怎么的，众人突然就恍然大悟了一般，露出了理解的神情。 林钟远：「？」 傅深白看了看他，「昨晚是我不好。」 程博士这次终于愧疚了，「年轻人……确实应该注重一下休息和养生，不然太消耗身体了也不好。」 「是吧是吧，您也这么觉得！我是真的有点认床……」林钟远开心地连忙迎合，「您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 傅深白在旁边补刀，「嗯，还有点腰酸。」 林钟远：「对，腰酸。」 程博士略带不贊同地看了看傅深白，嘆了口气。 哎，现在的人。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得过两天，还是给你们一个更好的二居室吧，这样你们自己商量着是一起休息还是分开各自有空间，不要两个房间离太远了，有点动静就让全基地的人都知道。」 林钟远：「？？？」 分居又不是分手，知道了很不好吗？？ 傅深白：「……」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系统555：我觉得没有啊？是宿主你想多了！ 第12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单独的房间就这样申请成功了，虽然是两室一厅。 虽然和预期的不完全一样，但林钟远已经非常满意了。 更加双喜临门的是，他刚离开总部大楼没多久，脑海中就再次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1万铭记值已到帐！】 嗯？ 林钟远边走边笑，问系统：这又是哪儿来的？ 系统555：当然是因为宿主您和丧尸皇的恩爱事迹传来了呀~大家都觉得你们两个可甜了，纷纷留下了深刻印象！ 原来如此，这么一看，他现在多演演戏，也不亏嘛。 林钟远越发高兴起来，再次牵起了傅深白的手，十指相扣，小学生放学一样脚步轻快地朝外面走去。 按照基地的意思，保险起见，在基地内部的时候，两个人要尽量待在一起，他得监督丧尸皇不要偷摸搞事情。 林钟远觉得自己监督不住的，就直接出了城，各玩各的。 他要自己再杀点丧尸赚晶核，傅深白可能得找点能吃的自己恢復能量。 俩人突然要分开走，那只小仓鼠就在中间愣住了。 想跟着林钟远，也想跟着给了它第二次生命的傅深白。 林钟远看看仓鼠，又看看傅深白，忍不住调侃，「它是把你当爹了吧？」 反正旁边没外人了，傅深白也什么都知道，他只觉得放松了不少，连玩笑都开着没压力了。 傅深白一皱眉，直接甩手走人，并轰走了试图挽留他的仓鼠。 林钟远哈哈笑出声，「更像爹了。」 刚笑完，就低头瞧见那仓鼠扒拉着自己的裤脚，自力更生地要爬上来。 系统忍不住小声吐槽：他是爹，那你是…… 林钟远：是它爷爷！！ 系统：…… 林钟远低头看它爬上来了，就快进来兜里，干脆伸手一捞，把仓鼠放到上衣比较稳当的口袋里了，顺便rua了rua小脑袋瓜， 「乖孙，爷爷带你去打猎！」 刚走出没一百米的傅深白耳朵一动，原地停下了脚步。 林钟远：草，我忘了这玩意儿和他通感！ 反应过来以后，林钟远直接掉头就跑远了。 基地虽然对他承诺了很高的待遇，也真的把他当有大功劳的英雄看，但林钟远还是觉得这样不行……不能真的全靠丧尸皇吃饭。 他得自己赚取晶核才行，不能就这么懈怠了。 系统555还有点不解：宿主不用这么拼命也可以啊，反正等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林钟远：你忘了吗，基地内部的立场还不完全一致，以季博士为代表，还有人不贊同用我来牵制丧尸皇这样的策略。我要是现在真的混吃等死了，只会让内部矛盾更加严重。 到那时，万一已经两边闹翻脸了，他的外挂却还在cd中，就不好办了。 系统555：对哦！！ 林钟远：牢记任务，绝不ooc！ 然而，踌躇满志的林钟远在基地周围走了半个多小时，别说了丧尸了，一只家禽都没瞅见。 林钟远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丧尸皇的气息当真就这么强大吗，能让基地周围方圆百米都没有丧尸可以打。 正想着呢，就听到头顶传来了什么声音。 第25页 他抬头望去，正好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飞。 「方婓？」 被发现的少年脸一红，慌了一秒，缓慢落回了地面，「你好啊……林先生，我正好路过，你是迷路了吗？我可以……」 「咳咳……迷路不至于的，」 林钟远连忙否认，「我就是出来看看周围有没有丧尸。」 「丧尸啊，最近基地周围都没有的，要走远一些才可以，我可以带您过去，不过，」 方婓说到这里，忽然朝周围看了一圈，微微皱眉道，「他竟然在第二天就放您一个人独自战斗吗？」 「他？」 林钟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傅深白？ 他嘴角一抽，什么第二天，什么独自面对……他是深情人设，又不是小娇花人设？ 「这种事我以前就是自己来，现在也没区别。」 「可是你……」 方婓欲言又止，憋了又憋，憋得脸都红了，「你明明没休息好……他也完全不心疼你！根本、根本就是……」 林钟远看着他很努力又很怕说错话的样子，嘆了口气。 这个小傢伙……就是这种十几岁的年轻人最难搞了啊！ 他是真的没想到，傅深白作为他『亡夫』都回来了，还能有人继续被光环影响得这么深。 「他是什么样，都没关系的。」 林钟远望着眼前的少年，平静地微笑起来，「我爱他，也只爱他，也许相处中会有摩擦、矛盾，也会努力磨合彼此，珍惜剩下的时光，没关系的。」 「你……」 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直白的话，方婓一时惊住了，「真的吗，真的没有关系吗……哪怕他对你不好，也不爱你，哪怕他轻视你，把你当做寻常床亻半吗？」 「对，哪怕他……嗯？？」 林钟远听得微微瞪大眼睛，「什么就当成床亻半了！！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草，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对不起……是我不该听信谣言。」 方婓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去，「我先带您去找会有落单丧尸的地方吧。」 「……什么谣言？」 林钟远一阵无语，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未成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了， 「就是……就是……」 支支吾吾了几分钟后，林钟远终于从他口中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是说……大家都认为我们一整晚都在做……」 「他这样根本就不是爱你！我们队长说了，这就是渣男行为！！钟远哥，你不要被爱情蒙蔽！他现在根本不记得你，就是图你好看优秀又强大而已！！」 林钟远只觉得头好大，要裂开了，好想鲨人。 可偏偏这种说法……为了人设、为了任务，他又不能说实话！！ 等、等等……难道早上的一万铭记值，也是因为……？！ 系统555：啊？就是这么来的呀，大家都觉得你们是走肾又走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宿主你别害羞嘛，不就是做了吗？ 林钟远：……我特么没做啊！！谁要因为日了一整夜直到天明这种破事被铭记到永远啊！！！ 可恶！！！ 「钟远哥？」 方婓只见到他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黑，五彩缤纷的，忍不住担忧起来，「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可是大家真的没有恶意的，是真诚地希望你幸福而已，对不起……」 「我没事。」 林钟远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我……下次会注意节制一点的，你不要担心，深白他不是你想的那种渣男。」 虽然这么说了，可能是林钟远看起来太过咬牙切齿青筋暴起，方婓还是不太敢信，两人走到了丧尸在的地方，都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旁边帮忙打完了十几只丧尸，才放心先回基地了。 林钟远揣着一兜子大大小小的晶核，内心抓狂表面平静地一路也回了基地，并顺便去找回了傅深白。 系统说这位大反派去工厂附近呆了很久，也不知在做什么，回来的时候，两人在城门口汇合，远远就看见傅深白手里拽着两只兔子。 兔子？？？ 林钟远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脑子里循环了一个小时的骂人话都给梗没了，「你带兔子回来干什么？」 「不是普通兔子。」 傅深白抓着的还是兔子耳朵，一只大灰兔，一只奶牛色黑白兔，就那么乖乖被拽着，明明是非常粗鲁不照顾兔兔感受的手法，两只却毫无反应似的，「是听的同类。」 他看向林钟远的衣服口袋，示意了一下那里正趴在里面鼾睡的仓鼠。 林钟远：「……」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号练废了，开个小号吗？ 他默默看了看那两只兔子。 也是哦，没有腮帮子，也不会藏东西，看起来的确比仓鼠可靠多了。 「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是你的储备粮吗？」 林钟远和他朝着城内走去，一时不理解傅深白弄这些动物是想做什么。 「当然不。」 傅深白否认了这个说法，「只是个很小的尝试而已。」 「第二次尝试吗？」 没想到他还有养宠物的兴趣。 「第三次。」傅深白不加隐瞒地说道，「第一次，是一只很小的麻雀，但它很快就死了，算是失败品。」 第26页 麻雀，仓鼠，然后兔子…… 林钟远不由得有点出神地想了起来。 那么，第四次会是什么？ 想着想着，一阵兇恶的犬吠声将他拉回现实。 原来是城内一个居民养的狗，林钟远默默离得远了些，尽快走过了这段。 「哎……那你可不要拿狗做实验，我最不招狗子喜欢了，到时候要烦死。」 「哦，是吗？」 傅深白不置可否。 十几个晶核被林钟远存了一半，又拿出其中的六七个去换了些日用品，才跟着傅深白回了房间。 林钟远想起因为昨晚而有的谣言，就觉得有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噩梦在凌晨惊醒。 噩梦里，丧尸皇突然兽性大发，把一切都搞砸了，积分扣光！ 林钟远勐地坐起身，看向旁边的傅深白，眼神怨念。 似乎对他的视线若有所感，傅深白也睁开眼，看上去完全没睡，直接四目相对了。 「做什么？」 「……睡不着！」 「嗯？？」 「你……」林钟远一时语塞，突然找茬， 「怪你，连个唿吸心跳都没有！一闭眼就像个尸体！我睡在你旁边感觉像睡在棺材里！要窒息了！」 傅深白：「……」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站起来了！林钟远敢找茬了！林钟远蹬鼻子上脸了！ 为他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 （修了一点结尾的段落，挪到下一章啦） 第13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第二天，两人再次外出，林钟远又杀了些丧尸，傅深白又抓了只同样被改造成变异体的野猫回来。 黑不熘秋的一团，眼睛却是绿色的。 林钟远问他，「怎么兔子还没养熟，又带猫回来？」 傅深白：「试试看它被转化后，还会不会保留生前的本能和记忆。」 林钟远还没想明白什么意思，就见回家后，傅深白就放了猫，没过三分钟，黑猫就和之前的仓鼠、兔子成了好朋友，正互相舔毛。 傅深白摇了摇头，蹙着眉，似乎并不满意。 当天晚上，系统再次提示，通知林钟远又加了三千积分。 林钟远：哪儿来的？ 系统555乖乖回答：有人传言，丧尸皇与基地的着名痴情小狼狗为爱大打出手，针锋相对，令无数少男少女怦然心动，多年后仍是街头巷尾的野史偏爱桥段！令人难忘！ 林钟远：……这是哪儿来的八卦啊？！他们啥时候打架了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555：没打，就是一个骂了渣男，另一个冷笑骂他大人的事小孩别搀和。 林钟远：……………… 有了前车之鑑，到了晚上，傅深白直接和他搬去了基地分配的大房间。 只可惜，答应好的两室一厅之前不小心被幼年异能者给炸了，暂时不能用，于是两人搬去了一个有两张床的大房间。 房间足够大，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 林钟远坚持自己睡在那个单人床上。 也许是那三千积分的来源太令人心梗，凌晨两点，他再次梦中惊坐起，大口喘气，惊魂不定。 梦到世界毁灭了，人类都完蛋死绝了，所以没有人会记得他，积分清零。 傅深白也睁开眼，「又怎么了？这么大的屋子总不像棺材了吧。」 「我……」林钟远一看他就来气，理直气壮地找茬起来，「……房间这么大，是不像棺材了，像帝王墓室！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活埋的陪葬品！！」 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里，传来夜间巡逻人员的脚步声。 林钟远：「我现在听到这个脚步声，都觉得是盗墓的来了！」 傅深白：「……」 第三天，总算没有新的谣言出现了，林钟远再次消灭了一批丧尸，还顺手帮了临近的一个小基地，终于靠着强大的人设、永不更改的原则赚了一千积分。 系统说，这是他的唯粉在为他哭为他狂，感谢他没有因为爱情而变成娇花弱受。 林钟远：？？？ 晚上，傅深白果然又带了新的小动物回来，这一次，是一只大狼狗。 远远的看到大狼狗不栓绳就走过来，林钟远下意识想躲远点。 然而，和上次不同，这个狗子似乎乖顺挺好得很，对他完全没有敌意，还冲他吐舌头摇尾巴高兴得很。 林钟远哪里有过这种待遇，顿时心花怒放，一路都是抱着狗子走的，还给它起了个小名，叫浅黑。 当天晚上，傅深白直接带他去了野外搭帐篷，睡前还默默看着林钟远和浅黑玩了好久的接球游戏。 也许是终于顺心了一天，林钟远这次没有做梦，却在翻身时感觉身边有个可怕的黑影，睁眼就看到一个苍白的脸在黑暗中双眸明亮地盯着自己。 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醒来了。 是傅深白半夜不睡觉，坐在旁边看他。 「你干什么啊！」 「看你会不会觉得被曝尸荒野了，又睡不着。」 「……谢谢，刚才没觉得，现在有内感觉了。」 林钟远目光幽怨，抱着狗子背过去了。 第二天两人中午才回了城，简单洗漱，当天下午，关于他们如何大胆地在外野战，狂放y的八卦就又…… 第27页 赚了三千积分。 林钟远：为什么我每次赚积分都是因为这种事？！是我的人设有问题吗？！ 离谱！ 林钟远忍无可忍，终于问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要花多少积分才能提前结束cd时间，直接把他neng死完成任务走人？！ 系统555：恭喜宿主！最近有七五折优惠~只需5万积分即可！！ 林钟远：………… 系统555：宿主？ 林钟远：我忽然觉得，人要有毅力、要吃苦耐劳，不畏艰辛，才能收穫成功，刚才的话，当我没问过吧。 野战的谣言太过劲爆，也听着太过刺激了，没多久又传到了那个年轻气盛的方婓耳中。 少年似乎还没有死心，忍不住在远处偷偷看他，目光充满了不甘与心疼，仿佛林钟远就是那个甘愿被欺凌压榨的可怜美人，为了渣男的爱宁可做任何危险的事。 林钟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要坏事，只好再一次地，郑重地拒绝了方婓的心意。 就像是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劝导他，不要再等着我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而我就算没有心里深爱的人，也不会选择你。 方婓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固执坚持，大声反驳道，「你一直等着你爱的人，不抱希望，不求结果，你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 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手指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谢谢。」 林钟远再次嘆气，「也许你没有想过，但这可能……只是你一时的热血上头，再过不久，你就会忘了我的，也会慢慢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遇到更值得与你相爱的人。」 就像是他遇到过的所有过客一样，只是被他的光环迷惑而已。 「我不信！」 听到他这样说，方婓的声音却比刚才更大了，他几乎是怒气沖沖地喊着，为自己宣誓，「林钟远，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忘记你，不会爱上别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也不用这样……」 「万一我是对的，你才是错的呢？！而且，你明明也对他很失望了，我都看出来了，你和他在一起，根本就是在强颜欢笑……」 林钟远顿时感觉头疼极了。 不是吧，他的演技退步了吧？强颜欢笑居然被看出来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缓慢沉稳的脚步声。 「真是令人感动的告白。」 傅深白缓步靠近这二人，一边微笑着，一边很缓慢、讽刺地为他们鼓掌。 啪、啪、啪。 林钟远却觉得，这可真是及时的援兵！ 他连忙含上两滴热泪，朝着傅深白扑了过去，「深白，你听我解释！我的心里只有你的，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方婓也一时有点懵，「解释什么，我追求你又不是你的错！是他不知道珍惜！」 「是么？」 傅深白看了他们一眼，「钟远，他说我不懂得珍惜你，看来这里是有点误会。」 林钟远小鸡啄米地点头，「是啊是啊，是误会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啊？」 「比如……」 傅深白凑近他，那眼神分明就闪着恶劣的光彩，「让他看看我们到底有多恩爱？」 林钟远心里骂了一声草，强撑着笑容，「嗯？？这个……他还小，不用这么……」 「我也有证据！」 三人都在郊外的林子里，四下没什么人，方婓就大着胆子说了，「他不爱你的证据。」 林钟远一愣，顿时瞪向傅深白。 你连证据都被人发现了？？这么不小心的吗！ 傅深白：「……」 说着，方婓就抬手一指，指向了跟在傅深白身后的那只迷你猪。 粉粉嫩嫩的小猪，此时却有着猩红的眼眸，此时正躺在地上发呆，看起来柔弱无害又美味。 「这个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家畜，是傅深白利用你做掩护，实际上背地里一直在筹划的阴谋！这个猪，还有之前的兔子，狗，都已经丧尸化了！」 系统555：啊，被看出来了，这下剧情要提前了。 林钟远：什么意思？ 傅深白再次笑了起来，那一瞬间，浑身的气势暴涨，只一个细微的抬颚动作，就充满了高傲不屑的鄙夷，「那又怎样？只要你今天不说出去……」 「那也有我们！」 话音未落，一群人就从四周跳了出来，竟然是不知何时跟着他们、早就潜伏在四周的异能者们。 林钟远扫了一眼，顿时警铃大作。 他的cd时间还有好久呢！这时候就打起来他什么都做不了啊！！ 等等。 「你们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林钟远看着那一排人，随着他的视线仔细游走，几个异能者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摄像机、画板。 这看起来…… 根本就不像是有备而来的埋伏啊！之前的谣言就是你们搞的吧！！ 是在偷听八卦吧！！是吧！！！还装成早有预料的样子干什么！！！ 林钟远痛心疾首，一把捂住脑门。 「我们什么时候偷听的不重要。」 其中一个为首的异能者站了出来，正义凛然地说道，「但今天的这个消息，决不能就这么瞒下去，丧尸皇是吧？你刚才是打算杀了你的情敌灭口吗？」 第28页 「他没有！」 没等傅深白解释，林钟远首先站了出来，头疼无比地解释起来，「他们只是关系不好，他乱说的！」 「那这些暗中偷藏的，背着所有人制造的变异体动物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别有阴谋吧！ 一群人虽然八卦，但都不缺乏战力，否则也不敢随意跟着到郊外偷听，此时一个个都绷紧了浑身的神经，随时准备一战。 光是看着他们的眼睛，林钟远就知道他们在想啥，而且也想的没啥错。 天大的阴谋，灭世计划，反人·类，大反派本性难改…… 可不能是现在。 他嘆了口气，挡在傅深白身前，笑着说道，「什么啊，你们想多了，深白会弄出这么多这样的动物，哪里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他只是在为了环境保护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啊！」 「环保？？？」 「是啊，忘了吗，这些变异体可是靠吃丧尸肉生活的，有了它们，那些难以处理的丧尸尸体，不就好办了吗？」 「好像……有点道理……」 「真的吗……？」 就连方婓，都一时哑口无言，听着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无法反驳。 傅深白看着挡在前面的人，却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直到那些人都走了，这次的危机暂时度过了，他才伸手拉住了林钟远，「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钟远笑得灿烂又虚假，「当然是保护我的心上人呀。」 「林钟远，你明明知道我想做的不是这个，却反过来帮我隐瞒，不怕被发现后成为人类的叛徒么？」 「……哈哈，深白，你又在开玩笑了。」 「动物身上的实验，已经差不多了，下一个该是活人了。」傅深白不容置疑地将他搂到怀中，贴在他耳边沉沉低笑，「你说，谁才会成为最佳人选？」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不会吧不会吧你说的该不会就是我吧！ 第14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脸上的笑容一僵，忽然发觉哪里不对。 「人？什么人？？你要……」 系统说的原本剧情发展里，丧尸皇不会搞这些玩意啊！ 这人的野心这么多变的吗？？ 正愣着呢，之前走了的那几个又回来了一个，说是把东西落下了，回来找一下。 林钟远一秒改口，「……要我吗？」 傅深白：「要。」 「咳咳咳咳……」 那边的人已经找回自己落下的笔，直接被口水呛到，忙不迭地走了，「别管我别管我你们继续、继续！」 在场的都走了，两人相对无言，林钟远先一步被肉麻到了，推开傅深白。 「他们可能回去就会回过味来，对我的说辞不会全信的，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各想各的。 系统555冒了出来，给出了新的查询结果：宿主别担心，丧尸皇确实没有ooc太多，只是剧情变了。 林钟远：怎么说？ 系统555：他在原剧情里忙着和人类战斗，所以才没来得及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这次因为宿主替他避免了正面冲突，所以他才能做这些原剧情里至死都没来得及的事情而已。 林钟远：那还挺惨的……被描述得那么穷凶极恶的一个大boss，最终理想居然只是拥有更多的同类。 系统555愣住了：不是……统治世界的第一步吗？ 林钟远：统治世界的话他只需要做丧尸皇啊，哪里需要养这群小动物，还这么努力把人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分明就是怕孤独而已！ 傅深白走在一旁，还不知道自己的人设已经从毁天灭地大变态，变成了孤单寂寞小可怜，还在琢磨打算着自己的计划。 没过多久，两人一猪进了城，消息果然已经传开了。 基地的程博士和季博士都露了面，邀请两人来开会谈点事情。 果不其然就是关于那些变异体动物的。 这些动物不比一个小小的仓鼠那么无害，可以置之不理，有了一定的数量和规模后，就会成为双刃剑。 为了掩护傅深白，林钟远直接当场就开始飈戏，挽着傅深白的胳膊，编织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你们不要怪他……他确实不全是为了基地好，但他也没有恶意的。」 「那是为了什么呢？」 季博士冷静地追问。 以他为首的几个人，都对丧尸皇有着天然的不信任，就算林钟远今天说得再真，也不会相信、接受什么培养处理丧尸的动物这种说法，如果真是这么纯善的触发点，根本就不需要瞒着基地偷偷做。 「说来话长……其实是早几年前的时候，我和深白收养过一只很可爱的流浪狗，那只狗子就像我们的家人一样，非常通人性，还忠诚，可惜只过了五年就病死了。」 林钟远眨了眨眼睛，像是要忍住眼里的泪水，哑着嗓子继续说道， 「我至今都记得它临终之前，还努力地站起来，想要舔去我们脸上的泪水……它那么好，如果能活得更久一些就好了。从那之后，深白就再也不肯养狗了，这些动物的短命成了他的心结。」 「啊……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第29页 在场有不少人在末世前也养过猫猫狗狗，顿时共情了，眼神都跟着柔软下来，「我也这么想过。」 「是啊，所以这次，他在发现这个仓鼠比寻常仓鼠生命力顽强之后，就忍不住开始了尝试，想要让可爱的宠物变得不那么脆弱，长长久久地陪在身边。」 系统555明知自家宿主又在胡编乱造了，但说得实在太真太戳心，忍不住也跟着呜呜呜起来。 会议室里，有人想起了自己的宠物，跟着嘆气不已。 「是这样的吗？傅深白先生？」 季博士倒是依然冷静着，听完了这个故事，依然没忘记询问本人。 傅深白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这只猪是怎么回事？」 傅深白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小猪，这傢伙和同化前一样，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看着非常废物。 「它是佩吉。」 「我不是问名字。」 林钟远笑着替他回答，「这只猪猪背上的图案和我们之前养的那只狗勾一样，有个桃心，而且吃相也一样。」 「……」 到最后，总算顺利煳弄了过去，基地的众人商量了之后，干脆给两人开闢了一片带有护栏的平地，就在基地自家的养殖场旁边，用来饲养他们的变异体宠物。 必要的时候，这些狗和猪什么的，会被派去处理丧尸的尸体，分辨一下感染体什么的。 林钟远去参观了这片地方，发现还挺不错的，兔子有坑可挖，狗子有足够的地方遛弯。 就是周围空旷了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都没什么人会靠近这里，偶尔有人路过了，瞧见是这些变异体的地方，也会绕开路走。 接下来的连续一周，基地的人们和丧尸皇以及变异体动物之间，都靠着林钟远精湛的演技，和数次的甘愿受辱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具体受辱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你最盼望的事不是和我喝交杯酒？」「你不是最爱我爱到梦里都在哭么，昨晚怎么没有哭？」「听说你给我写了九十九封情书都烧了但是你都全文背诵了？」以及「分房睡可以，但是我担心你会觉得自己死了都没能和我埋在一起伤心过度」等等等等。 次数多了，林钟远已经有点认知错乱，开始对着图书馆里的霸总小说流泪，疯狂共情那些被包养中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小娇妻们。 而傅深白却玩得很过瘾，在第三天甚至精准地指出，「你今天读的情话和五天前的第二段重复了。」 「我爱你三个字也是每天重复的你怎么不说！！」 「是哦，你说得有道理，明天开始换语种告白吧，能这样浪漫你也会很开心吧，钟远。」 傅深白毫无波澜地说道。 如果不是加快cd进程要花太多积分，林钟远恐怕此时已经和他同归于尽了。 无论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与和平，还是为了自己脆弱的心脏。 好消息是，这几天里，基地的人们终于发现了这些变异体动物的妙用。 有丧尸皇坐镇，基地周围确实很少受到丧尸的侵扰了，但不等于丧尸就不存在了，必要时刻，他们还是会外出猎杀丧尸，赚取更多的晶核与外部交换物资。 有了基地的承认，傅深白制造这些动物的动作也变得大胆起来，狗子多了三只，野猫多了四只，还有一只不知道哪儿拐来的牛，脾气爆得很。 平日里，人们都躲着那些动物远远的，需要战斗的时候，其中的几只就会被派遣出去，成为骁勇善战的动物军队，如同多了一支新研制的武器。 傅深白却高兴不起来。 他搞这些动物，可不是为了和人类双赢合作，互惠互助。 异类就是异类，永远不可能和人类成为同伴朋友，有的，只能是控制，或者相互利用。 证据就是，那些人始终在畏惧这些变异体，自从有了它们，这一片地方变得越发荒凉少人了。 如果不是他总是来这里查看实验结果的话，恐怕这些蠢笨的动物早就被讨厌并畏惧它们的人类偷偷弄死了。 傍晚时间，大部分人已经休息，傅深白站在临近的一处高楼顶端，垂眸望着楼下的这些变异体。 忽然间，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靠近了这里，直奔变异体的围栏而来，身手矫健地轻松跳了进去。 谁？ 那是……林钟远？ 看清那张脸之后，傅深白的神情变得瞭然。 果然，那个人毕竟知道真相，发现他不喜欢这样的合作双赢，肯定后悔了吧。 作为人类的英雄，承载了所有希望的人，一定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护平民，中断他的实验。 傅深白没有太惊讶，也没有太生气，那些动物毕竟只是实验品，今天都死了也无所谓。 反正下一个……就该是活人了。 如果第一个背叛人类，被同化成这种怪物的，就是被他们所有人钟爱偏宠、奉为希望的英雄，到那时，不再是人类的林钟远被众人发现，一定会让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吧。 毕竟，那可是最『深情』于他的爱人，既然这么爱，一定不介意永远陪在他身边。 一阵轻快的狗吠声打断了傅深白的遐思。 他再次低头望去，以为会看到血腥残忍的一幕，映入眼中的，却是林钟远坐在地上，抱着狗头哈哈大笑的模样。 第30页 兇勐的、尖牙上总带着血丝肉沫的丧尸狗，能一口咬断丧尸骨头的丧尸大狼狗，还有一只保持着高冷，谁也不理，从不吵闹、只张口就会攻击的纯黑色野犬…… 这些让人们连带它们出去打丧尸，都要畏惧三分，保持忌惮的变异体凶兽们，此时却个个把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围着中间的林钟远，各显身手地在卖萌求撸？ 尤其是那个一开始最高冷的黑狗，它似乎忘记了生前的习性和性格，变得不服从、高傲，会对每一个靠近它的人类呲牙警告，出去的次数都比别的狗子少。 曾经，傅深白认为这是个实验的失败品，变异后性子变凶野了，不那么像之前做狗的样子。 此时，它却被林钟远笑眯眯地摸着头，呆呆地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尾巴一下下摇摆起来，没过多久，就低下了头。 傅深白开启了通感，顺着狗勾的耳朵听到那人傻憨憨的笑声。 「嘿嘿，狗勾乖~哈哈哈哈好痒~呜呜呜太软了吧你们的毛怎么可以这么软！过来再抱抱~」 他低头看着远处的人，目光逐渐复杂。 林钟远好像是真的很高兴，笑容都比平时更加有活力一些。 发自内心的、带着温度的，不是在演戏，也不是为了应付谁的强颜欢笑，看起来像是沉浸在幸福感中。 是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真实。 林钟远哭着说爱他的时候都没这么走心过。 很好。 下一秒，某只狗子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过了头，肆无忌惮地朝着林钟远身上骑了过去，扒拉着他的肩膀就开始发qing。 傅深白愣了一下，刚想切断通感，就听到林钟远的声音再次传来， 「长大了呢，尸黄，是时候给你绝育了。」 「汪嗷！」 咯嘣。 手中的杯子碎裂。 傅深白中断了所有通感。 -------------------- 作者有话要说： 毁灭世界有什么意思，和林钟远斗智斗勇才是坠有意思的！ 第15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强就强在，前一天说要给狗子绝育，第二天就满大街找起了做过宠物医生的人。 末世来临后，宠物相关的行业技能已经不值钱了，在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成问题的环境下，没多少人会有空关心谁家猫狗的肠胃问题，靠技能特长留在基地维持生计的，也大多是会种菜养猪、修车修发电机之类的人。 林钟远找的不太顺利，偶尔遇到了一个，一听说是要给变异体做手术，立刻就藉口有急事跑了。 倒是他满世界找人帮忙给狗绝育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连隔壁基地都发来了亲切慰问。 傅深白看着他第三次从自己身旁路过，终于忍不住看了过去。 「明明是这么可爱的狗子和小猪，他们怎么就不喜欢呢？」 林钟远正跟着傅深白一起餵这些毛茸茸，一边餵肉吃一边晃来晃去的，浑身散发着不踏实的气息。 傅深白也看到了，变异体终究是因丧尸病毒而起，对人类来说，就算不吃肉，也是异类，是怪物。 「你喜欢？」 「喜欢啊，多可爱啊。」 那只狗勾正绕着林钟远打转，吐着舌头卖萌，每次都能精准用嘴接住他丢出的零食，「而且它也喜欢我。」 傅深白看着一人一狗，微妙地沉默了片刻。 但林钟远就是有让他无语的本事，对于这样的突然沉默早就习惯，完全没发现不对。 「他们是怕这些怪物。」 「怕？所以躲着？」 眼睛不太一样吗？可这也不明显啊。 傅深白用刀子砍下一块完整的腿肉，再次丢了出去，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无害小兔子，立刻蹦跳着凑了过来，嘴巴动超快地吃了起来，染红了嘴边的白毛。 「因为不了解，所以怕，所以恨不得这样的异类都死光，如果办不到，就尽量远离。」 林钟远餵完了狗子，发觉今天这人的话比以往多了些，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后又被狗子吸引了视线。 「哈哈哈哈哈它又在追尾巴了！这就是你努力让它们保留本性的目的吗哈哈哈哈哈好蠢——」 「……」 傅深白抬头望天。 算了。 林钟远：「真听话，到时候见了宠物医生也要这么乖！」 傅深白：「你找宠物医生干什么？」 林钟远：「给大黑和尸……二黄绝育啊！」 傅深白：「……那只是一些变异体动物，它们有没有生育能力，对你有影响？」 林钟远顿了一下，心说有啊，我只想和它们玩接球游戏，不想被骑腿啊！ 认真思考片刻，林钟远一言不发看向傅深白。 视线先是落在脸上，然后当着对方的面，缓缓下移，停留在某处，语气深沉道，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时候这个影响，还是挺大的。」 傅深白：「？」 紧接着，在傅深白明白这个隐喻之前，林钟远就嗖地一下跑远了。 仿佛身后有狗在追一样，撒丫子眨眼就是千米沖了出去。 跑完之后，林钟远歇了口气，才慢半拍反应了过来。 等等。 林钟远：他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是希望我莫切了么？ 第31页 系统555：宿主您才知道？？ 林钟远：不会吧，他该不会是真的把狗子当同类，还强烈共情了吧，我又不是想切了他？ 他倒是敢啊！ 林钟远跑了很远，但其实也就两千米。 跑完了歇口气，勐地一回头，却发现那只狗子跟着自己也跑出来了，正蹲在旁边非常开心地吐舌头哈气，尾巴啪啪啪敲打着地面。 变异体的狗勾实在过于强大，体能力量都超过正常值，此时尾巴敲来敲去的，眼见着地砖就要出裂痕了。 而不远处，傅深白正沉默地看着一人一狗，然后抬手，勾了勾手指。 狗子就这么被叫了回去。 林钟远知道，这其实不是叫回去的，而是傅深白迫不得已用了操控这些变异体的能力。 说起来，基地好像还不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 狗子重新进了圈，傅深白原本也不想再继续闹下去了，打算回房间继续自己的研究，林钟远看起来也打算继续到处熘达着找宠物医生了。 然而，决定离开时，有什么东西在余光里晃动了一下。 作为丧尸皇，比丧尸更高一个等级的生命体，傅深白的五感始终比常人敏锐。 哪怕是没有集中精力去感知周围的时候，也能注意到许多细节。 比如不远处的墙根垃圾桶后面，藏着的一个眼熟的身影。 傅深白觉得，也只有迟钝如林钟远本人，才能被人这样偷摸跟踪了这么久，都一直没能发现。 这也太不像异能者的敏锐度了。 偷窥者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只是如同曾经一样，用担忧又迷恋的目光注视着阳光下和狗勾玩耍的青年。 真好啊。 自从那个人回来了，他就变得比以前开朗快乐了不少，这么的容易满足，这么的不求结果。 哪怕那个人根本不是真的爱他。 「林钟远。」 「诶？！」 眨眼间，傅深白突然闪身靠近，吓得林钟远下意识一个激灵，躲远了点。 干什么干什么，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这样吓唬人！ 走路要发出脚步声是末日时代基本礼貌啊！ 「衣服都弄脏了。」 这么说着，傅深白就抬手在他身上的各处弹了弹灰，衣领，袖口，然后是身后。 「啊……哦……」 林钟远茫然地被他整理了衣服，下一秒勐地反应过来，警惕地瞪大眼睛，「你要干嘛？」 果然是来打击报復的吧！ 经验和直觉告诉他，丧尸皇突然态度温柔可亲，一定是肚子里有了坏水。 傅深白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本来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刺激一下那位过于天真的小『情敌』，毕竟现在留下的印象感情越深刻，以后他的计划成功时，就会越有趣。 但既然林钟远这么期待，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好像有点不给面子了。 傅深白笑了，拉起他的手，配合道，「你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么？」 「我……」 我怎么什么屁话都说啊！！ 林钟远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后退再后退，整个人的后背都贴在了墙上，眼神躲闪， 「那也不能在这里做吧……」 附近除了他们养的那几只，还有其它几个养殖场，空气里还瀰漫着一阵阵的牲畜独有的臭味儿。 实在不是什么适合搞打击报復的场合啊！ 「总比人多的地方好吧。」 傅深白故意曲解着他的意思，说出的话语再温柔体贴，也挡不住眼底的戏嚯，「钟远这么爱我，一定会心甘情愿永远陪在我身边，和我站在一起吧。」 「嗯嗯，对对……嗯？？？」 林钟远下意识应和点头，然后勐然发现哪里不对。 这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啊？ 不像是情人间的浪漫诺言，倒像是在委婉地通知他，这个首次要被同化成变异体的人类就是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怎么惊讶呢。 林钟远眨了眨眼，四目相对，反应平淡。 「呵……」 下一秒，林钟远的手腕被抓住，力道不容拒绝地扣在身后墙壁上，傅深白的脸庞忽然靠近，贴着他的嘴`唇压了下来。 不是作戏，也不像是纯粹的开玩笑，而是一个认真到令人害怕的亲`吻。 那温度有点冷，也不够柔软，和傅深白本人一样不讲道理，蛮横恶劣。 林钟远脑袋里嗡嗡作响，慌了神地和系统求助，大喊着「我要中病毒了！」 系统555不紧不慢地出现：宿主放心啦，你现在的体质是不会轻易被丧尸皇改造成同类的，更何况只是一个亲亲而已，就算你们大战三百回合x尽人亡的注入量也不会让你感染成功。 林钟远：？？？？？ 你个系统满脑子都是些啥？ 系统555：因为宿主这次捏的身体太便宜啦，只有三千积分，压制一次自爆后就损坏度过高了，虽然能坚持到任务结束，但无法承担丧尸皇的改造的，所以尽情放心地享受就好！ 林钟远并不是很想尽情享受，也完全没有放心。 脑子有点晕乎了，紧张到下意识屏住唿吸让他有点缺氧，亲到腿都软了的时候，系统还在耳边拱火，没完没了地提醒铭记值加一百加一百加一百。 第32页 草。 哪儿来的一百一百的铭记值？！难道有人在偷看他们亲亲？！？！ 谁这么可恶啊！等会让他发现一定要记仇！！ 差不多加满了一千时，傅深白才堪堪放过他，食指碾过他已经发肿了的下唇，轻笑道，「人类的躯体还是太脆弱了。」 林钟远就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喘过气来才幽幽说道，「你想同化我？」 傅深白不置可否。 林钟远又说：「用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 亲`吻么？这个想法倒是挺有意思的。 傅深白轻微地笑了，「你想这么认为……」 他倒是不介意顺水推舟，以此为理由再过分一些。 「啊……？不是吧……」 面对这种模煳的回答，林钟远立刻以为真是这样转化的，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 不是像傅深白预想的那样露出羞耻、惊慌之类的情绪，而是整个人嫌弃极了，瘪着嘴「噫——」了一声。 「仓鼠兔子就算了，猫狗我也能理解癖好特殊，可是对着猪你也下得去口吗？就为了做实验拥有更多同伴？？？」 几个大字就差直接写在林钟远脸上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丧尸皇。】 傅深白：「……我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脑补完毕，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算不算和猪猪间接亲亲了。 傅深白：大意了。 第16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的眼神太过复杂，充满了对人生以及对丧尸皇变态程度的怀疑与揣度。 傅深白被他看得整个人都不太好，咬着牙再次否认，坚定地告诉他，「没有这回事，你别乱想。」 「哦……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林钟远干笑着错开了视线，一副完全没有相信但是勉强口头让步的样子。 傅深白顿时更加火大了。 林钟远瞧见他好像有点不爽，顿时心里就爽极了。 啊哟哟多难得啊！无所不能的丧尸皇大反派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时候不趁火打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钟远微微眯眼一笑，直接勾住了傅深白的脖子，非常乱来地抬了抬腿，意味不明地蹭过去，仿佛在主动勾引一般歪着头凑在他颈侧低语。 「没关系的，深白，不管你在我之前亲了多少猫猫狗狗，是堵了兔子的嘴还是品了刚在泥里打滚的猪猪鼻子，我都不会介意的，毕竟我这么爱你……而且刚才狗子也想亲我呢，这么一想多浪漫啊~」 傅深白被他一番骚操作弄的快要恢復唿吸了，心头里一股火往上窜，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只能咬着牙挤出他的名字。 「林、钟、远。」 林钟远得意洋洋，笑眯眯应声，「我在呢亲爱滴~」 「咳咳……」 突然，一个听起来非常刻意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三个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人故意抬头看着旁边的墙壁，装作欣赏上面的涂鸦，正是程博士。 等傅深白和林钟远分开了，她才好像刚看到两人似的，转过头来笑着打招唿， 「下午好啊，两位。」 在她身后，是之前见过的季博士，他倒是没什么避讳，从一开始就直愣愣地看着林钟远，目光凉凉地落在他的唇上，透过镜片看不清在想什么。 而带这两人过来的，似乎是……方婓。 看到这小男孩的一瞬间，林钟远就知道刚才那些铭记值是怎么加来的了，怕不是又被这小子偷看了。 此时他不但偷看完了，还特意找人过来打断他们伤风败俗的行为。 方婓看俩人终于分开了，那仿佛憋着气的眼神才缓和了些，看渣男一般地又多看了傅深白几眼，才转身走了。 林钟远也慢了半拍打招唿，「两位博士，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猪圈附近么？ 「我们正好有点事，找不到人，听方婓说知道你们在这里，就让他带了个路。」 程博士相对来说交谈起来更轻松些，仿佛看穿了林钟远的猜想一般，三言两语解释了误会，「傅先生，现在有空吗？」 傅深白缓缓点头。 季博士却是径直走向了林钟远，开口之前，先递过去一张消毒纸巾，「我也有点事要问你，方便单独聊聊么？」 湿纸巾上还带着酒精的气味，林钟远接过后反应了两秒，等点头过后才明白这是让他擦哪里，耳根都微微发红。 也不是……没被人看过秀恩爱，但季博士的方式怎么就那么让人多想呢？ 他只是亲了下而已，也没干别的啊，难道嘴唇看上去很明显吗！ 傅深白微微皱眉，没有立刻动身， 「分开谈？什么意思？」 「啊，别误会，只是刚巧我这里有事，季博士也有事，碰到一起了而已。」 程博士摆摆手，笑得很是无害，「季博士说话就是这样，其实没大事的，只是基地的制冷设备有点问题，想让他帮忙去造一些冰块，防止维修好之前有东西储存不好。」 「是的。」 季博士轻轻哼了一声，听上去似乎是想笑一下，「就是这个事情，林先生方便么？」 「当然。」 制造冰块帮忙保鲜保温什么的，林钟远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刚来这里的时候，他身上都没什么东西，就是靠冰鲜肉、冰镇啤酒的技能之类的换了很多物资。 第33页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他这个能力都能直接把空调省了。 两路人分头走了，在路口分开时，程博士还笑眯眯地朝林钟远挥挥手。 这个笑容看起来其实挺亲切的，也很有感染力，但林钟远上次被她这样笑着看的时候，是送了『临别礼物』的那次，后来礼物盒子打开，里面就是些tt和润滑。 林钟远本能地感觉不太好。 他一路跟着季博士去了一个地下仓库，和之前说的一样，这里原本是有制冷设备的，用来存放末日物资，大部分是必须低温保存才行的，此时里面的冰已经开始融化了。 为了节约能源，能用到电的地方和设备已经不多，这里还是靠着基地旁边的风力发电厂才维持的。 「听说，是有一只老鼠钻进了机器的缝隙出不来，死在了里面，才导致了短路。」 季博士对他说着大概的情况，然后端来了好几桶的水，作为帮忙。 林钟远忙了半小时，终于将这个仓库变回了低温环境，也清理了融化后到处都是的水渍。 「累了吧？作为感谢，我请你喝一杯吧。」 季博士顺势给他一块毛巾，「顺便暖暖身子，就在这里的楼上。」 「楼上？距离饭点也不久了，我只能坐二十分钟，可以么？」 「当然。」 结果这楼梯一上，就直接去了季舒的办公室。 和他之前偷偷带林钟远去的地方一样，到处都简洁素雅得过分，呆久了让人有点难以放松。 「其实，我还有点问题想要私下问你。」 听到这句话，林钟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果然别有目的』。 但这次，应该不是又瞒着基地其它人的了吧？ 「请说吧。」 「请看看这个。」 季博士坐在他的对面，递过来了一沓文件。 打开一看，竟然又是那些记录了能量波动的曲线图，其中几处波峰被红圈标註了出来。 林钟远知道，这是基地在记录丧尸皇每日能量波动的数据。 「前不久，我和程博士他们几人开了会，分析了一下丧尸皇近期到底在计划什么。」 季博士见他差不多扫过了那几张图，就继续说了起来，「我认为，他一定在暗中策划着名什么事情。」 与那几处曲线波峰相对应的，还有当时的时间，以及丧尸皇所在的地点。 林钟远看了看，微微皱眉，「计划？不是已经清楚了吗，他就是制造了一些变异体的猫猫狗狗而已，又没搞出大象狮子大黑熊。」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季博士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顺势挪了一下位置，来到他身侧坐下，用笔点在他手中文件的某几处，「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只有这三处的波动，是因他动用了力量，同化了动物而造成的，其它的这几处、这里……还有这些，明显波动不一样，还没有确切解释。」 林钟远：「我如果能推测出是怎么来的，你就会信吗？」 「当然。」 季博士微微侧头，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你是不一样的，林钟远。」 林钟远这才低头认真一一看了起来。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私下谈话，但如果拒绝合作的话，后果可能会更加糟糕。 第一次的为止能量波峰……嗯，这个时间，是他和傅深白用润滑『护髮养生』的那次。 第二处的这里，看时间，是他在打丧尸的时候，被傅深白挑衅了，故意以『亲爱的你要多吃才能补充营养哦』为理由，把一个个烂透了的端头丧尸丢向傅深白，结果打起来了的那次。 第三处……这个时间，是他主动对傅深白提议，怎么能猪的同化实验成功了就直接到人呢，应该再弄个大猩猩的，然后就故意拽着傅深白找了一下午野生大猩猩，结果不小心走太远了。 于是傅深白只好动用了刚恢復的力量，扛着他一路超速狂奔才在饭点赶了回来。 第四处，是昨天白天，傅深白以『復刻浪漫约会』为由，拽去坐了废弃游乐园的大摆锤，要求他在盪到最高点时大声喊出告白的话。 最后怎么收场的来着？他好像直接掀翻了大摆锤上的安全扣，说了『youjumpijump』就把丧尸皇踹下去了。结果下一秒大摆锤果然故障了，差点把他摔成肉饼，还是傅深白又跳回来把他救走的。 啊，原来傅深白那个时候，居然动用了这么多的能量吗？ 林钟远一个个的回想着，越想越觉得头大，心情从尴尬，到羞耻，到不忍回忆，到怀疑人生，最终陷入了无边的麻木。 啊，他怎么干了这么多难以启齿的事呢，这要怎么和基地和季博士解释？说他和傅深白每天就在做这种你来我往的『高手过招』？？？ 「林先生？」 一声唿唤打断了他的思考。 林钟远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嗯。」 「可以透露你知道的消息了么？这几次的能量波动里，他，都在做什么，你知道么？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会另外再自行调查的。」 「……」别，别查了。 林钟远缓缓、缓缓地嘆了口气，抬手扶额，缓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终于决定弃车保帅，舍小为大。 豁出去了。 「他产生这些剧烈的能量波动时，我都和他在一起。」 第34页 「这样。那么，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做`爱。」 「……？」 「是的，是做`爱。」 有了第一声坚定回答后，林钟远忽然放下了手，目视前方，理直气壮，正大光明地抬起头来，用更加坚定，也更加响亮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错，因为他精力比较旺盛，这种时候自控力比较差，才会造成这种曲线。」 「…………」 季博士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沉默，紧紧攥住了手里的笔，不甘心地喃喃自语，「竟然被程羽织猜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我想开了！ 第17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听清了季博士的这声呢喃，一时愣住了。 什么？？谁？？？ 怎么就被猜中了？？？这种离谱的答案……怎么就可以这样随便猜啊喂！！ 程羽织，又是你！ 他就知道那个笑容别有深意！！！ 恍惚间，季博士似乎察觉到他脸色不太好，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了他。 「休息会儿再走来得及。」 「谢谢。」 系统555突然出现：叮咚！恭喜宿主！铭记值增加三千！！ 林钟远：……你可闭嘴吧！ 根据他的经验和猜测，铭记值这个东西，大约和被铭记的时长、人数、以及深刻度有关。 一次性加三千……要么是这屋子装了监听，同时让所有基地里的人听到了，要么，是季舒博士打算一口气把这件事记到老死，而且季博士的寿命还不会短于80岁。 多大仇。 刚才的答案耗尽了林钟远的勇气与节操，几口热水，确实让他感觉好多了。 讲道理，当初参加高考都没这么心累。 「我要问的就是这些了。」 季博士见他脸色缓和，忽然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突然的触碰让林钟远下意识想躲，但很快，他发现季博士不是想吃豆腐，而是闭着眼，在认真查看他的血液指标，短暂的一分钟过去后，就重新睁开了眼。 「情况还是不太好，甚至比之前……」 季舒欲言又止，微微蹙眉，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我知道你很爱他，但在爱别人之前，不该先爱惜自己的身体？就为了一时之欢……林钟远，这不像你。」 「…………」 不是，怎么的了，怎么就成了…… 系统555：宿主，你身体因为那次自爆，一直就不好呀，只是我为你屏蔽了痛觉而已啦！他这应该是误会了，以为你情况不好，是做过了头，傅深白又不爱惜你才这样的。 林钟远：………… 完了，说不清了。 不过，有误会也好，省得他还要解释为什么身体这么垃圾了。 林钟远自暴自弃地想着，直接起身，「他不知道的，而且我是异能者，这点小伤没什么，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我还要陪他吃饭，就先走了。」 季博士坐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送他。 直到那扇门在眼前关闭，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缓慢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 「林钟远……」 因常年不见光而苍白修长，还残留着几处被化学试剂灼烧红痕的手指，缓缓摸向了旁边，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那片还残留着体温的皮革上，缓缓落下。 林钟远赶去吃饭时，傅深白那边也结束了和程博士的谈话。 作为丧尸皇，他是不需要吃人类食物的，吃了也是浪费，此时就只是在手里盘着几个晶核，向以往那样坐在林钟远对面走过场。 这还是林钟远提的，说『相爱的人就是要陪彼此吃饭』，但等到傅深白表示自己也要进食了，他就立刻找理由找藉口开熘，打死也不看他怎么吃丧尸的。 餐厅每天给的吃的，比较不固定的，一般都是看最近能找到什么，就给大家吃什么。 情况不好的时候，还会动员大家一起外出挖野菜、打猎。 今天算是比较好的了，附近的河流随着人为的干预变少，多了很多鱼虾，加上近期季节不错，捞到了很多的小虾小鱼。 林钟远面前的盘子里，就放了很多水煮的小虾。 他见傅深白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牺牲，忍不住想从傅深白这里找补点回来。 林钟远吃了口薯片，清了清嗓子，眨眨眼开始噁心人，「亲爱的，你爱我吗？」 换作平常，傅深白一定会幽幽凝视他，然后较劲似的试图反击。 但现在又不像以前，人吃饭的时候没有电视看，没的手机玩，无聊得很，只能瞎聊。 别人都在聊八卦，聊林钟远和他的霸道丧尸皇男友，林钟远只能反向拱火。 傅深白这次却没太大反应，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动手剥虾。 没几秒，就剥完了一个，放进林钟远面前的碗里，「多吃饭，少说话。」 林钟远愣了一下，惊讶地睁大眼睛。 哇哦，傅深白这是转性了？居然没有反击？？ 难道是有后招等着么？ 谨慎如他，笑眯眯地蘸酱油吃了虾肉，城里有人专门用黄豆酿酱油，吃着比以前的还香。 吃完了就更来劲了，继续迫害丧尸皇的神经， 第35页 「深白，你知道我只要面对你，就忍不住要说话的，就像是我忍不住爱你一样。」 然而，更上一层楼的肉麻依然没有让傅深白动摇，反而又剥了第二个，第三个虾肉，放在他碗里。 「嗯。」 林钟远低头看看虾，看看人，开始认真思考，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对劲。 但是虾肉真好吃啊，好鲜好美味。 「哇哦，」林钟远边吃，还边试探着继续精神攻击，「深白白剥的虾就是不一样，感觉味道都变甜了呢，以后可不可以一直吃到你亲手剥的虾呢~」 系统555：呕，宿主你做个人吧。 林钟远：我就不！ 终于傅深白剥虾的动作凝固了一秒，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呵，干脆连饭也亲手餵你吃吧，一口不剩。」 林钟远一秒打回原形，「不了不了，我会受宠若惊的。」 让步之后，他又偷看傅深白，发现这一次他也没有乘胜追击，上次可是逼着他在饭厅喝了交杯鸡蛋汤的。 低头再一看，又给剥了五六只虾。 草，这是怎么了？？ 林钟远终于意识到傅深白是有点反常，竟然不反击了，也这么容易就适可而止，简直就是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做好人了？ 怎么可能啊！！ 虾越剥越多，眼看着小碗放不下了，傅深白才停手，抬头看向正在怀疑人生的林钟远，「不吃？」 林钟远警惕、害怕、担忧地看着他，眉头紧锁，「程博士到底和你谈什么了？」 「没什么。」 「真没什么？那你干嘛突然这样……搞得像是我要死了似的。」 林钟远随口吐槽了一句，突然被明争暗斗的敌对方善待什么的，简直太不吉利了吧。 虽然他确实早晚会离开这个美丽世界。 傅深白：「……」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没有反驳。 林钟远：「？？？」 这什么表情？！怎么一脸被说中了的样子！ 不是吧！ 啪嗒，筷子上的虾肉掉了下来。 小河虾，突然就不香了。 傅深白只是停顿了两秒，继续道，「今天有一批丧尸集体袭击了基地。」 「又？」林钟远勐地反应过来，他在刚到基地的时候，好像就有过这个事，说是隔几天就会来一次，很规律，高级丧尸很多， 「是比之前那几次规模更大的吗？我怎么没听到消息？已经解决了？」 「嗯。」 傅深白点头，「我刚才就是去摆平这个事了，程博士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让我不要告诉你。」 「……？」 消息这么灵通吗。 「她还说……让我还是适当节制一点。」 傅深白忽然笑了一下，上半身微微前倾，手肘搭在了桌面上，压低了声音，「你说，是谁让他们觉得我对你很索求无度的？」 「啊，这个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嘛，毕竟我们这么恩爱，大家会脑补也是正常的啊。」 林钟远哈哈干笑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个，就只是这个事吗？突然有丧尸来，他们没怀疑你吧？」 系统555：这还需要怀疑嘛！在原本的剧情走向里，那些丧尸的规律进攻，就是丧尸皇搞出来的么蛾子啊！不怀疑他怀疑谁！ 林钟远：不对吧？他现在不是在专心养猪吗？ 系统555：什么，宿主你对他的印象居然这么淳朴吗？ 傅深白又沉默了，没有直接回答。但林钟远很快意识到，有没有怀疑他这件事，这么问是没用的。 真的怀疑了，基地也不会对着丧尸皇当面说，反而是私下里找自己谈话什么的，就已经是在怀疑的表现了。 怪不得是今天。 林钟远又吃了几口就饱了，虾皮留了下来，统一收走还能餵基地自己饲养的家畜。 「你放心吧，季博士那边我已经解释好了，他们现在就算怀疑你也没证据。」 话音落下，就见傅深白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只很小只的仓鼠。 又是它。 林钟远其实最近有几天没看到这个小傢伙了，还以为是被丢了，没想到是傅深白表面嫌弃，其实还继续留着。 傅深白：「我通过它打听到了些消息。」 林钟远拉着长音，意有所指：「哦——」 偷听就说偷听嘛真是的。 傅深白戳了两下仓鼠腮帮子，啪嗒一下，一枚小小的金属零件被它吐了出来。 林钟远惊呆了，「天吶这什么！你让它干了啥！」 「没干什么。」 傅深白收起那个零件，用手指紧紧捏住，生生碾碎变形了，看起来力道非常可怕。 他垂眸盯着指尖的金属零件，玩了两下就失去兴趣地丢到了一边，抬眸时，黝黑深邃的眼底像是无底的深渊， 「他们说，如果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杀死我，那个人只能是你，林钟远。」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你的价值。 林钟远没吭声，悄咪咪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警觉地缓慢后移。 这不是好久以前的预言吗，怎么过去这么久了，又旧事重提？ 傅深白闭了闭眼。 「可是你快死了。」 程羽织说，她梦到了你的死。 明明梦到了，预见到了，却选择了隐瞒。如果不是他操控了仓鼠暗中偷听他们的谈话，此时也会被蒙在鼓里。 第36页 傅深白忽然抬手，轻轻勾了下手指。 呲啦，椅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连带着林钟远本人向前挪动了一大截，直挺挺送到了傅深白的面前，触手可及。 「想逃么？」 想活命，我可以帮你。 只要你开口。 充满暗示的话语，落入林钟远的耳中，却自动翻译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你敢逃么？敢逃跑就是死路一条。 林钟远顿时一个激灵吓出冷汗，慌忙挥手，「不不不我不逃的，你你别冲动啊！」 怎么还突然威胁人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傅深白：逃吧，活下去，别让我一个人无聊地活着。 林钟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不会逃跑，我积分还没拿够呢也呜呜呜—— 系统555：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18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急忙表了衷心，对面的傅深白却没有脸色转好。 反而更深沉难看了。 傅深白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住耐心，反问他， 「……为什么？」 「是、是啊，为什么呢，」林钟远跟着一愣，干巴巴地说道，越说越心虚，「这个嘛……当然是因、因为，爱你啊……」 傅深白：「？」 林钟远找到了忽悠的路子，现编的台词越发利索流畅起来，「我这么爱你，怎么可以抛下你一个人逃跑！亲爱的深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 说着，还用冰冷的双手颤抖地握住傅深白的右手，紧紧握住。 他觉得，傅深白现在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作为丧尸皇，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经得住折腾和欺负，适合被转化为同类的活人，却在基地那里听到他有一天会逃跑、然后死遁的未来。 到手的人体实验对象跑了，当然会生气…… 他也确实打算过死遁来着…… 心虚，除了心虚，还是心虚。 林钟远表演的深情有多刻意、多用力，他脸上的心虚就越明显。 傅深白盯着他看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几近崩裂，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你……」 「我是真心的！」 林钟远学会了抢答，并更加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 反正是丧尸皇，骨头硬，再用力也不会骨折的。 傅深白多用了几分力气，单手对双手，情侣间的握手姿势硬生生被两人搞得像在掰手腕。 终于，在桌子被他们搞裂开之前，傅深白放弃较劲，成功被他给气笑了。 「林钟远，这可是你说的。」 「啊，是、是啊。」 「只要能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怕，是吧。」 林钟远直觉感到危机时，两三秒没敢点头，连手上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他唿叫系统：555，五三！三五！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系统555：宿主你才发现吗！他明明就是在邀请你一起浪迹天涯！远走高飞！！远离这世间的一切纷争！！避世隐居！！！ 林钟远：？？？虽然我不知道我误会了什么，但你绝对误会得比我更厉害。 误会仍未解除，但傅深白那皮笑肉不笑的不爽已经无需置疑，林钟远的求生欲立刻爆棚，连忙想要否认，「我不……」 没想到，他终于反应过来一点时，傅深白却已经不在乎他点头与否了，反正饭也吃完了，抓起他的手腕就朝外走去。 「好的，我很感动，既然这样就走吧。」 「？？？」 林钟远被拽走，因为两人动作太大，直接引来了周围人的频频侧目，他也不敢太明显地争执了，声音也下意识放小，「餵……不是……走去哪儿啊？？」 傅深白没有回答，只是回首看了他一眼，抓住了他的手臂。 没等抗议，傅深白已经脚下用力，三两秒带着人沖了出去，半点没收敛速度，不到一分钟，就瞬移似的来到了猪圈。 猪圈？？？ 林钟远被放下来，因为刚吃完饭，就超速驾驶，还闻到猪圈的味道，有点晕车想吐。 他捂住嘴，转身一头埋进傅深白的衣服里，「对不起我说谎了，爱情能战胜一切……除了……猪屎味……」 傅深白冷着脸，等他缓过来了，拽着他再次面对猪圈，「……看清楚，不是普通的猪。」 林钟远看清了，是被转化过的丧尸猪。 那又怎样！ 臭也不是普通的臭啊！！ 傅深白没继续理他，直接动了动手，开了圈门后，让那只猪走了出来，一手带着猪，一手牵着林钟远，离开这里去了临近的空仓库。 仓库是废弃的，不怎么有人进来，等他们进去后，大门就被啪嗒一声反锁了。 林钟远忽然看到，仓库里的废品堆里，还藏着另一只小动物，仔细一看是只小羊羔，「你……要干嘛？」 傅深白在仓库角落翻出了一个造型非常可怕的金属针。 林钟远默默后退，忽然觉得那个针有点眼熟，不像是武器，倒像是什么医院里才会有的医疗器具。 「同化其它生物的具体方法，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林钟远。」 傅深白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那根针擦拭干净，又用酒精消毒，「其实过程是很简单的。」 第37页 「……是什么？」 这个的确没有被提过，林钟远下意识觉得会很疼，也没有问过系统。 然而在这个问题问出之后，系统和傅深白同时为他做出了解答。 系统555：就是骨髓移植啊，一般用丧尸皇的骨髓，移植成功的话，很快就能同化啦。 傅深白没有说话，直接将那根长针扎进了丧尸猪的体内。 长而锋利，穿刺过骨头的声音几乎可以被听到。 系统555：哦对，像他这样用已经被同化的生物来做骨髓移植，也是行得通哒！ 下一秒，猪猪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一动不能动，嘴里却发出嘶哑的痛叫。 林钟远：「……」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长长的针，原来是骨髓採集针。 傅深白动作又快又准，直接这边扎了取出，那边就抓住了那只傻愣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羊羔。 小羊羔连毛都没被剃掉一块，直接扒开白色的捲毛，就被直愣愣扎了一针。 然后是第二针。 林钟远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同化过程，看起来痛苦、可怕，又有点……吓人。 就像是人类被丧尸病毒感染后，需要时间转化为丧尸一样。羊羔也经歷着生命体徵消失，外貌改变，然后才慢慢重新睁开眼睛，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物种的过程。 两小时后，纯黑色的眼眸睁开，它开始到处走动，嗅闻，想要寻找新的食物，看起来饿极了。 傅深白早有准备，在仓库另一处翻了翻，就找出了一条腐肉，很容易就能看出是属于丧尸身上的肉。 那味道很快吸引了刚刚被同化的羊羔，它迅速靠近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傅深白走回仓库门口，林钟远的面前，抬起手，按住了他身后的仓库门板，面容笼罩在黑沉的阴影中，再次询问他， 「短暂的疼痛，总比死亡更好，所以，你想选哪个？」 林钟远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两个小时也不短暂啊？！」 而且这也太疼了吧！！ 他懂了！这是杀鸡儆猴！扎羊儆他！ 根本就没误会嘛明明就是威胁啊！ 「可能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林钟远，」 傅深白忽然有了很多的耐心，慢条斯理地为他整理额角的白色髮丝，收拢到耳后，然后凑近了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死法会比这个更好过。」 林钟远的第一反应，是自爆怎么都比俩小时受罪快准狠吧。 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还要凌迟我？？！」 傅深白轻嗤了一声，似乎真的被他逗笑了。 「我凌迟你干什么？林钟远，你是不是觉得马革裹尸还很浪漫？可惜了，这是末世不是古代，输了的人只有被丧尸分尸吃光的下场。」 林钟远不太认同，甚至嘀嘀咕咕，「那是别人……」 他不一样，他有外挂，他要是死了肯定是因为自爆，死得又快又不疼。 更何况他不一定会输。 见到他这么不服气的样子，傅深白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被彻彻底底蒙在鼓里的。 明明程羽织已经有了新的预知梦，也清晰看到了林钟远的结局是死亡，是用性命换取人类方短暂的胜利，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要死了。 而且是战死，死无全尸，最终连墓碑之下，都只埋了一个衣冠冢。 可这样的惨死，也只是无畏的牺牲而已。因为在那个梦里，人类并没有从此高枕无忧，林钟远这个救世主的牺牲，不是和他丧尸皇一命换一命，而是用死亡换来了『暂时的休战』。 人们对救世主的牺牲欣然接受，正如他们期盼丧尸皇的死亡。 傅深白像是料到他不会轻易被说服，力道不轻不重地掐住了林钟远的下巴，像是要接`吻一样彼此贴近，气息纠`缠， 「只要你要我帮忙，我会让你活到最后的，林钟远，作为我的同类，没人能让你死去。」 「那……不要你帮忙，也不想做同类呢？」 林钟远越发确认自己的选择，开始暗中联繫555，提前准备好了积分，随时准备消除外挂的cd。一旦丧尸皇真的要现在就翻脸，拿这个威胁他，他就不再犹豫，现在就自爆，同归于尽。 毕竟，被反派策反成功是没有钱途的！ 「那么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林钟远。」 傅深白不愿说得太直白，只是用干涩的声线缓慢说道，「我会为你留下全尸，让你没有痛苦、不失尊严地走。」 ——而不是狼狈地惨死。 系统555：宿主，确认要购买cd消除服务了吗？ 林钟远：…… 系统555：宿主？宿主？？ 林钟远：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就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不做手术就要死？？」 林钟远抬头，不甘心地拽住他，挤出两滴看不出真假的泪花，带着哭腔闹，强行捡起人设狂演，「深白，你不爱我了吗？你捨得让我这么疼吗？」 傅深白微微低头，试图透过林钟远的蹭蹭谎言与表演，看进他最深处的真实， 「……怕疼又不想死的话，就逃到所有人、包括我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永远别再出来。」 「……」 第38页 林钟远被看得心里一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傅深白是认真的。 真的想放过他，想让他能够善终。 啊，我这想什么呢，疯了吧。 「咳咳……」 林钟远被口水呛到。他偏头躲开了那过于强烈的视线，后背紧紧贴在了木质的大门上，小声挣扎， 「那个……我不想死，也不想疼，如果非要选的话，我、我只有一个请求。」 傅深白：「什么？」 林钟远干笑着抬头，竖起一根手指，「做手术之前，给我来个全身麻醉，别直接扎，谢谢。」 傅深白：「……你答应了？」 林钟远：「然后我还有个问题……」 傅深白：「你说。」 林钟远：「你是打算直接用猪骨髓给我移植吗？可不可以是别的动物啊，我怕有副作用，你看那个羊羔变得那么贪吃，看着都像个猪似的了……」 傅深白：「…………」 林钟远滔滔不绝起来，「还有啊，如果被同化了，你岂不是就变成我的再生父母了？这样好像不太好诶，还是说给我移植骨髓的动物更相当于再生父母呢，我们到时候怎么论辈分啊？我们这样是不是就算乱l——」 傅深白低头一口咬过去，物理噤声。 「闭嘴。」 --------------------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宿主你咋改变主意了？ 林钟远：你知道有一种战略叫做拖延时间？ 系统：？不愧是你。 第19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安静如鸡地沉默了半晌，傅深白总算放过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钟远的下唇破了个小小的口子，肿了。 离开仓库后，他整个人就蔫儿了似的，忽然变得疲惫不堪，只想睡一个大懒觉，直接睡一圈，到正午都不起来。 系统围观了全程，早就跟不上现状了，忍不住一个劲儿问他：宿主啊，宿主！林钟远！你怎么就答应他了啊！ 林钟远：我这是……缓兵之计，懂不懂？ 系统555：那你还记得自己身体差，没办法被他同化的吧…… 林钟远：记得。没关系，他也不是现在就打算同化我啊，船到桥头自然直！ 系统555：那…… 林钟远：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了！禁言禁言！ 林钟远一路回了房间，因为被系统问东问西，莫名其妙就烦躁起来，哼了一声就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傅深白是跟着他回来的，见他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弄的，坐在床边就去扒拉人。 「不就是咬了你一口，这么小气？」 结果，叫了一声，林钟远反而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仔细一看，人没怎么动，耳尖倒是红了。 傅深白看了两秒，见好就收，无声笑了一下就没再说什么。 夜已经逐渐地深了，因为白天才遭遇了丧尸的群体袭击，窗外的基地却依旧亮着不少灯光。 人们都知道白天的那次袭击有多么反常，也亲眼目睹了丧尸皇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那些丧尸们集体退败。 傅深白久久没有歇息，作为丧尸皇，他也的确不需要每天都入睡进食。 躺在床上的林钟远也只是闭着眼假寐，疲惫感逐渐涌上四肢。 「林钟远，你……」 等到傅深白收回视线，想要再说些什么时，才发现身后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竟然这么快就秒睡了。 他看了眼时间，不过是晚上八点多，天色黑了，可对于二十多的年轻人来说，似乎还太早了。 傅深白来到枕边，又试着晃了晃林钟远的肩膀，还是没能把人晃醒，只是被他一动就躺平了，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被子上。 面色也是红润的，看着有些不自然。 「林钟远，林钟远？」 他又叫了两声，还是没醒。 傅深白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颊，然后沉默了。 他自己没有什么体温，根本摸不出是正常热度还是发烧。无奈之下，他在屋里各处翻找了会儿，终于摸出一根温度计。 温度计更接近傅深白的体表温度，有些冷，玻璃伸进领口，碰触到温暖的肌肤时，林钟远微微蹙眉，发出了细小的哼声。 猝然被冰到，激起他身上小小的颤慄，细小的绒毛跟着竖起了一片，整个人都变得不太踏实。 傅深白动作一顿，看向他的脸，同样浅色的睫毛打着颤，看起来有点可怜，但始终没有睁开。 五分钟，他就这样坐在床边，为他捂着胳膊，夹紧温度计等待时间的流逝。 …… 37.6度，果然是有些低烧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会生病，明明是异能者，身体素质不应该太差才对的。 「难道是吓着了？」 傅深白放下温度计，想起了白天的事，又有些不确定。 但还好只是低烧，一旦温度超过了38度，就有被病毒影响的嫌疑了，到那时恐怕就很难处理。 异能者体质比普通人强，一般情况下小伤口不会感染，相当于有了95%的免疫，这个是众所周知的，但也不排除谁会成为其中的5%。 一整夜，林钟远昏昏沉沉地睡着，一直醒不来，也一直睡不踏实，每次眯着眼睛看向床边，都能瞧见傅深白。 第39页 终于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林钟远勐然反应过来，给系统接触了禁言，并用五百积分买来了维持头脑清醒的限时buff，这才感觉脑子又能转动了。 系统555：宿主宿主，你发烧啦！ 林钟远：怎么回事？ 系统555：之前不是说你这幅身体只花了三千嘛，就比较廉价，自爆之后的内伤一直无法痊癒，现在终于严重了，就开始低烧了。 林钟远：低烧啊，感觉问题不是很严重，不会一直这样吧？ 系统555：在宿主的外挂cd结束前，是不会影响身体基本机能的，就是会开始虚弱一点。 林钟远嘆了口气，睁开眼睛。 傅深白正在桌边看书，瞧不清封面，但在他睁眼后，还是很快感觉到了，回过头来，「醒了？」 「嗯。」 林钟远感觉眼睛有点酸，身上的力气也变小了，慢慢坐起身来，一块已经变温蒸干的毛巾从额头掉了下来，「谢谢。」 傅深白见他还不是很有精神，放下书走了过来，主动提议道，「要不，去找个医生吧。」 「医生？可我只是小问题……」 低烧而已，他可不想自己真正的毛病被查出来。 要知道上次被季博士怀疑，他还是全推锅给过度的ox行为，才成功瞒过去的。 「你不是说，想要全麻手术么？」 傅深白直白地说道，「我这里没有麻醉药，正好打听一下。」 「对哦。」 提到这个，林钟远也想起来了。 基地应该有能够做手术的医生才对，那么麻醉剂、麻醉师也会有的！ 系统555：宿主不是说答应他只是缓兵之计吗？难道真的要准备骨髓移植？ 林钟远：你想什么呢，我是想趁机找找有没有治癒系异能的人，或者是医术高超的，把我身体出现的问题缓解一下。 系统555：缓解一下？ 林钟远：是、是啊，不然我越来越虚弱，时不时地就发烧啊没力气没胃口，最近两天还有点嗜睡，被傅深白看出什么来了怎么办？那我不就翻车了嘛！ 理由满分，逻辑满分。 可林钟远忘了，他现在给系统的权限是最高级，可以在脑内对话，他自己的思绪、情绪，也不再会是隐私。 系统555果然察觉到了不对：宿主，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世界的力量修復身体，真的跟他走吧？ 林钟远：乱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他？五三，你最近越来越疑神疑鬼了，你以前可是只会骂『林钟远你没有心』的小可爱。 系统555：我这不是怕宿主你冲动么，你说过积分才是最重要—— 林钟远：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看路了！ 啪地一下，林钟远又把权限给降了一级，心虚地屏蔽了和系统555的脑内交流，将信息交换降为单向，他能听到系统，系统却无法读取他的想法。 聊着聊着，傅深白已经和林钟远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照顾到他在生病，这一次，傅深白没有跑，没有动用自己的超强体能，就这样用寻常人的步速走在林钟远身旁，除了比平时沉默些，也没什么不同。 林钟远睡了一身汗，体温仍然在37.5度下不去，走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停顿一下。 傅深白拉住他的手，「累了？」 「没有，新换的衣服不太舒服……」 林钟远低头嘟囔，忍不住扯着领口。 「小了？」 「有点硬。」林钟远摇摇头，眉头也皱着，脸上发烧引起的薄红仍然未退，连带着唿吸都有些烫，「这个料子太糙了，磨得疼，哎我乱说的，不是啥大问题，走吧。」 「……」 傅深白抬起牵着他的手，「那我这么抓着你，会疼么？」 他像是很认真地在问，只是说话的时候，还试探地摸了摸林钟远的指节、掌心，力道很轻。 没有疼，只有细细密密的痒，羽毛似的飘过去。 还有那冰冰凉凉，让林钟远感觉很舒服，下意识想贴到更紧的温度。 「没有……我只是嫌弃衣服。」 林钟远一口否认了，甚至还有意识克制了自己想贴近的冲动。 平日里眨眼就到的地方，今天走了十分钟才到，林钟远感觉眼皮有点沉，进了基地的医疗大楼，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傅深白去叫人了，没过多久，季博士就穿着白大褂出来了。 竟然是他。 林钟远：「季博士还会医术？」 季舒服了一下镜片，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盯着林钟远看了几秒才开口道，「我只负责帮忙测试血常规和简单的体检，跟我进来吧。」 季博士为他准备的，是一个单独的房间，布置成了人们熟悉的医院诊室模样，里面只摆了一个桌子和一排书架。 林钟远就坐在桌旁，像之前那样，伸手等季博士用异能感知，结果季博士却直接摸向了他的额头。 「真的发烧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 林钟远一抬头，却发现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傅深白。 而后者，竟然是一副微微皱着眉，默许了这种指责的模样，好像真的认为自己有问题。 季舒就这样贴着他的额头，另一手按在他的颈侧，闭着眼很快测出了血常规的数值，拿起旁边的一张表格，将得出的数据依次填入。 第40页 边写，还边毫不留情地训斥起了病人家属， 「无套内身寸有多不安全不知道么？非要等把人弄病了才来看？」 林钟远：「无什么？？？」 系统555：你忘啦？之前你亲口说的，丧尸皇那些剧烈的能量波动，都是因为在和你做。 傅深白也看向了林钟远，轻微挑眉，眼神暗示：要解释么？ 林钟远瞪大眼睛，和他看了又看，最终咬牙，摇摇头：不了吧解释不清！ 行。 傅深白点头，明白了。 季舒还在误会着，写完了血液数据，撕下给了林钟远，「等会去找王医生拿药吧，消炎药退烧药还有马应龙，补血药。」 傅深白还记着来这的另一个目的，直接问道，「基地有能做外科手术的大夫么？」 「手术？！」 季舒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都勐地拔高上去，顿时语气都冷了几分，险些没掰断手里的笔， 「呵呵，有能做手术的，可没有能做肛肠手术的大夫。」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瞳孔地震：他满脑子在想什么啊！！！ 系统555：大概是……你让他想的东西？ 第20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季舒斜着眼看向站在旁边的傅深白，语气眼神里的厌恶反感不加掩饰。 那不是在看丧尸皇，也不是在看男神的碍眼恋人，而是在看一个丝毫不成熟不负责任用下`半身思考的渣男。 在他看来，什么丧尸皇啊，再厉害的战力又怎样，骨子里不还是一个会轻视糟蹋他人深切爱意的渣渣，而且糟蹋的，还是林钟远这样好的一个人。 索求无度，以至于丝毫不爱惜顾及林钟远的身体，愣是把一个异能者做到受这么重的伤，重到需要手术的地步！ 太过分了！ 傅深白：「……不管什么科，能做手术就行吧，麻醉师是哪一位？」 「能手术就行？？你——」 季舒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你把他当成什么了！」 「等、等等，别生气啊！冷静冷静冷静，」林钟远后脑勺直冒汗，连忙也站起来要劝架，结果只是坐的久了点，竟然眼前都一阵发黑，整个人晃了一下。 傅深白一把扶住他。 季舒已经快气炸了，「他都这样了，你非要把他玩死才满意吗？！」 「玩死？」 傅深白原本懒得解释，也不想废话，此时却声音一冷，阴鸷如死灵的眼神盯了回去，「最想把他玩死的人，恐怕不是我吧，季博士。」 「你——」 「等一下！」 林钟远直接挡在了他们中间，在争吵升级为斗殴之前喊了停。 他虽然认识季博士没多久，但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一时良心都痛了起来。 「都是误会，别吵了。」 季舒看起来完全不信，「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 傅深白挑眉看他，「？」 「那个……你先出去一下，我来解释吧。」 林钟远先是转向了傅深白，一边对他使眼色，一边把他往外推，「信我一次，我能解释好的，去吧去吧，你不是要找医生吗你先去……」 傅深白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终在林钟远的坚持下还是走了。 在门口，林钟远刚要关门，傅深白又抬手拦了一下，转过身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两人之间的悄悄话， 「算你欠我一次。」 「……好好好，你快出去。」 林钟远无奈关了门，对于频繁的翻车已经越发习惯。 什么就欠一次啊，不就是不小心让他顶了渣男的标籤嘛…… 回头一看，季博士正翘着腿坐在桌前，右手手心转着的笔啪地停住。 「把自己活得这么卑微狼狈，林钟远，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吗？」 林钟远：「……」 啊啊啊，饶了他吧！！ 「别替他解释了，」季舒放下笔，凉凉地说道，「他不值得你这样，没有人值得。」 「不是，你听我说，季博士，我真的没有肛裂，我的菊花和直肠都非常健康，排便规律通畅。」 林钟远坐了回去，只觉得脑袋更沉更大了，一手托着自己的额头，努力解释起来。 天啊，他为什么要坐在这种地方解释自己没有被捅坏啊！ 「真的吗，我不信。」 「不信我可以证明啊！！」 「除非你让我亲自检查。」 「……基地又没有肛肠科大夫查个屁啊？」林钟远险些骂出声，一拍桌子，「我敢吃三斤辣椒自证清白！」 「……」季舒面无表情看着他，终于缓缓低头继续看桌上的病历本，「哦，我刚才开玩笑的。」 「……！！！」林钟远差点岔气，唿出两口气才平復下来，心说还好把傅深白提前推出去了，不然这些都得被听到， 「我可以解释的，真的，他要找大夫，是因为我阑尾不太好，慢性的，不是为别的。」 「阑尾？」 季博士重新拿起那张血常规看了又看，这么一说，倒是能对应上，「这倒是好说，这两天就可以安排上。」 「安排手术吗？」林钟远放下手扒住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其实我还想问问，有没有擅长治癒系异能的人？如果有就更好了。」 第41页 「这种类型的异能算最珍贵稀缺的人才了……但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季博士终于信了他，认真地做出了解答，「但是最合适的人选不在百岳川基地，而是在隔壁的秋风拓，估计需要点时间才能请到人，其次的话……还有一个能催生你自身生命力的异能者，治癒的水平有限，但阑尾这种小问题不在话下。」 「谁？」 「岳队长。」 岳昇？竟然是他。 道谢之后，林钟远就立刻起身要离开，脚步匆匆。 「林钟远。」 季舒又喊了他一声，「你的伤，不止是阑尾这么简单吧。」 林钟远停下脚步，一时有些紧张，「别乱猜了，季博士。」 「我还猜到了另一件事，」季舒没有起身，就隔着桌子，漫不经心地对门口的林钟远说道，「你和丧尸皇的关系，其实并非你说得那么亲密吧，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他——我猜对了吗？林钟远。」 「……」 「你说，如果他发现了这个骗局，会是什么反应？」 林钟远下意识地心口一跳，攥紧了拳头。 竟然能被丧尸皇之外的原住民识破，他是万万没想到的，但真的发生了，好像…… 好像也没扣积分啊。 傅深白他本来就知道啊！而且玩得很开心的好吧。 想到这里，林钟远不再把这放心上，掉头就走，完全没再回头看季舒的表情。 对于季舒对傅深白的敌意，林钟远一直能隐约感觉到，这次算是最明显的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季舒为人更加理智，简单把丧尸皇当怪物反派看，所以才这么排斥，可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啊。 林钟远：你说他图什么呢？图我早日分手吗？我看他也不像是被光环影响了，有多喜欢我啊。 系统555：就是图你早点分手恢復单身吧，确实和其它追求者不太一样，虽然不认同，但是我能理解他的心理。 林钟远：？？这么奇怪的心理怎么理解？你教教我。 系统555装模作样地笑了三声，静静吐出两个字：毒。唯。 林钟远：…… 林钟远离开了医疗大楼，直接去找了岳昇，打过招唿后说明了来意，需要他帮个忙。 只是到的时间有点不巧，基地的人们都在忙，尤其是岳昇。 林钟远找到程博士问了一声才知道，原来是昨天的战斗之中，有很多人受了点小伤。 他惊讶了，「昨天这么兇险吗？怎么没叫我一起去帮忙。」 程博士摇摇头，笑着拍他肩膀，「别放在心上，都是小磕小碰的，不是被丧尸攻击的伤口。」 「那是？」 「昨天是叫了那些变异体和异能者一起去战斗的，大家不太习惯和动物合作，有两个人还有点怕狗，两个人怕猫，有点分神，就不小心摔了碰了。」 「……」 林钟远看了过去，还真是，大家只是各自找地方坐着，几乎看不到谁见血了，就一个崴了脚的，还有几个身上有青紫，或者是摔了鼻子的。 旁边临近的房间里，则临时关着几个昨天参展了的变异体们，说是要训练一下和人类协同作战的默契，防止下次再出现这个情况。 可以想见，昨天的场面应该还挺混乱…… 没看到现场好可惜哦。 「对了，还没告诉过你吧？岳昇的能力是生命系的，能催发潜在的生命力，现在就是挨个在帮他们提高免疫力和自愈能力呢，这样好得会更快，小问题隔天就好了。」 程博士顺口解释了，然后想起来林钟远的来意，「对了，你说要找他帮忙，是什么来着？」 岳昇也正好快忙完了，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神色有些疲惫，也许是因为对太多人用了异能，脸色也不太好。 林钟远摇了摇头，「没事，我不着急的，等过两天我再来吧。」 现在找岳昇再用异能，就不太合适了，他的伤可比磕碰青紫严重多了。 林钟远改了口，直接问起隔壁秋风拓基地的治癒系异能者，程博士果然认识。 「她啊，她……其实挺忙的，你要有事找她的话，最好提前通知，我们用基地身份联络更好，你准备好一些晶核，她只收这个，到时候她能来了，我通知你吧。对了，是你哪里受伤了吗？」 林钟远笑了笑，只说是肠胃的小问题，道谢就走了。 果然要在一天内搞定是不可能的。 系统555也听了全程，到这里忽然灵光一闪，发现了华点：等等，宿主，你感觉还是不舒服吗？刚才季舒给你测量血常规的时候，竟然没有顺便帮你改善一下血液情况？ 林钟远也反应了过来，是啊，好像是没有。 但上次被测量之后，他是明显有感觉到身体轻松了一些的，这次应该是忘了吧。不过，忘了也好，反正他要找别人帮忙。 今天是不行了，林钟远身上还烫着，就直接回屋休息去了，进去之后，就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精緻的礼物盒。 礼物盒旁边放着一个小纸条。 【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傅深白】 原来这人已经回来过了。 林钟远看着那个礼物盒，愣了一会儿，才伸手准备打开。 这个时候突然送礼物做什么呢，为了庆祝他答应成为同类吗？ 第42页 傅深白是真的很高兴吧…… 墨绿色的丝带被拆开，林钟远打开层层包装，终于见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被放置在医用低温密封无菌盒子里的…… 新鲜骨髓。 林钟远：·_· 等等，为什么把骨髓做礼物送他啊！ 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同化他了吗，难道已经准备好麻醉剂和手术了？！ 可他还在生病啊！！！ 林钟远颤抖着拿起那个盒子，看了又看，突然发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神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这个骨髓……」 该不会是从丧尸猪身上抽取的吧？？ 要知道体型足够大的变异体，都在程博士那边和异能者培养默契呢，傅深白这会儿功夫可没法抽取什么骨髓，只有猪太过懒惰一动不动，没有被抓去充壮丁。 而仓鼠兔子什么的，根本抽不出这么多骨髓。 林钟远：「……」 都说了他不想接受猪的基因啊！！！ 可恶！ 系统555：宿主，你要干什么？ 林钟远：开火，备菜，下厨房！把这骨髓给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他是喜欢送死老鼠给人类的猫猫吗？麻了.jpg 第21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傅深白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正热气腾腾的，到处飘着香喷喷的气味。 案板上是菜刀，旁边的锅里面，热水里已经吓了葱姜蒜和辣椒出了香气，加一小撮香菜，在热滚滚的开水里翻腾着。 林钟远不是很擅长做菜，但也不会做出黑暗料理，就随便捡了些野菜什么的当做配菜，挨个加了进去。 并且不顾系统的阻拦，把那个盒子也撬开，放入了其中的骨髓。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他的背后靠近，紧接着响起了一道令人倍感清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啪嗒！ 手里的炒勺都掉了，林钟远勐地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傅深白。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就、随便弄点吃的。」 「忙完了就回来了。」 仔细一看，傅深白好像还没看出他做了什么，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什么吃的？」 「就……随便做点，炖菜。」 「哦。」 傅深白看上去也有些累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椅背的角度调整到最舒服，就安静地注视着他做饭的身影，「我留下的礼物看到了么？」 「啊，礼物，看到了！」 林钟远连忙朝着旁边挪过去一小步，用自己挡住了锅。 背后，红白的骨髓很快就变色熟了，汤面上还飘着些浮沫。 「嗯。」 傅深白视线一转，紧跟着也看到了桌上被拆开的礼物包装，以及盖回了盖子的礼物盒，笑了一下， 「那个盒子能保存48小时，等明天你准备好，就可以做手术了。」 「这么快？！」 林钟远一惊，「可我还没准备好，发烧的时候做这个不太好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退烧药消炎药你吃了就会好的。」 傅深白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的话听上去挺温和的，语调中却隐隐带上了不容抗拒的强硬， 「我可是废了很大力气，才抽出了足够多的骨髓，现在伤口还在疼。林钟远，你不会这时候反悔了吧？」 「啊？」 林钟远顿时愣住，「还在疼？什么意思……你是说，你……」 傅深白：「我怎么了？」 林钟远浑身发麻，「你从自己身上亲自穿孔抽的骨髓？！？！」 这么多！？！？怎么可能！！那不是猪的吗？！？！ 「不然呢？你自己说了不用猪的，狗也不行。」 傅深白理所当然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震惊什么，总不能是太感动了吧，「你锅还烧着火呢，不管了？」 「啊？啊。」林钟远连忙转回身，一把关火，「做、做好了。」 林钟远脑子都懵了，这时才想起来系统，连忙把刚才被禁言的系统放出来，权限给回去，疯狂求救：555！！！！怎么办！！！！！！！丧尸皇的骨髓被我煮了啊啊啊啊啊！！ 系统555：呵呵。 「做好了就拿来吃吧，我看着你吃。」 吃饭时候傅深白会坐在对面陪着，已经成了两人这些天的习惯了，倒不是真的在培养感情，完全就是闲着无聊。 有外人在，能装装样子，没外人在，也能防止突然来什么人翻车。 林钟远战战兢兢地摇头，不但没了胃口，还脑袋一片空白。 林钟远：qaq系统你说句话啊！有没有时间回溯的道具啊快给我来一个！ 系统555：没有哦。 「算了，我帮你盛，坐吧。」 「不不不，不用了。」 林钟远把头深深低着，就这么被拉过去，恍恍惚惚地坐在了桌前。 视野之中，还有一碗傅深白亲手餵他盛的汤，白色的骨髓嫩嫩的飘在里面，汤面上油光锃亮。 系统555：刚才我有拦着你啊，那宿主为了挽回局面愿意花多少积分？ 林钟远：多少都可以tat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破防了你快点啊！！！ 「怎么不吃？又让我餵你？」 第43页 傅深白习惯性地笑话他，就因为之前某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林钟远故意想肉麻死他让一口口的喂，这就成了常用梗。 像是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傅深白在他身旁拿起勺子，亲自将一勺带汤的骨髓凑到他的嘴边，兴致极好地真的餵了起来，「张嘴……怎么了？」 「……！！」 林钟远往后一躲，红红的眼眶顿时溢出热泪，直接无声地哭成了煎蛋眼，抖着嘴唇话都说不出了就摇头。 傅深白也看愣了，勺子都往下放了放，「哭什么？你……」 林钟远打死不敢说实话，只是摇头，抽噎着找藉口，「对、对不起……」 傅深白看他这样，神色也凝重起来，「对不起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送的是自己的骨髓，我还以为你又抽了猪的……呜呜我真的不知道，傅深白你……」 你不要恨我啊qaq 林钟远打死也不肯吃那碗东西，边流泪边往后躲，看起来无比愧疚又可怜。 就在他即将说出真相时，系统终于发话了。 系统555：好啦，宿主，你转身切菜的时候，我已经偷偷用了你的积分，把骨髓和猪骨髓掉包了，真的礼物还在盒子里。 林钟远：你走啊！！！我没有你这种儿子！！你不早说！！！ 傅深白见他又不说了，却忽然心领神会，抬手抽出一张纸，主动给他擦了眼泪。 「好了，我知道了。」 林钟远：「啊？」 傅深白看向他有点发红的眼睛，眼神不知怎么的慌乱了一瞬，不敢再让他直勾勾看了一样，将人摁在了怀中，胡乱拍了两下，装作敷衍的哄哄， 「知道你很感动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我要是当真了现在就想要你，你怎么办。」 林钟远：「……」 什么。 啥。 「我不是寻常人，不过是少了点嵴髓，死不了，吃完快点休息吧。」 说完这个，傅深白就很快放开了他，直接起身离开去了卫生间，「我去换个绷带。」 直到卫生间的门关上，他都没再回头看一眼。 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林钟远一个人。 林钟远坐了十秒，没动静，连忙跑到礼物盒面前，打开确认了一眼。 果然还在，和系统说的一样。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拍拍自己脆弱的心口。幸好。 系统555：啊，这事不领证真的很难收场。 林钟远：？你嗑cp嗑傻了。换了谁突然发现锅里的肉变成了人肉都会吓哭好吗！！ 系统555：不啊，我发现宿主刚才的心情其实很复杂的，和平时演戏不是特别一样，该不会…… 林钟远：禁言吧。 啪叽，刚给出不到三分钟的权限，又没了。 第二天，林钟远早早醒了，因为睡得太多有些脑袋发胀。 体温已经降了点，停留在37.3度，比昨天好了很多。 程博士正在找他，说是有好消息，林钟远刷了牙也不吃饭了，直接赶了过去。 他运气好，昨天提了想见的治癒系异能者，今天就正好路过这里，愿意帮忙。 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看着竟然不过十五岁，稚气未脱，见了林钟远就甜甜一笑，「你就是林钟远呀，真好看，我可以要一个你的签名吗？」 「你好，伊芝，当然可以。」 林钟远也非常高兴，异能者正好到来，他就能赶上傅深白说的手术了！ 在程博士的安排下，两人直接去了一个没人打扰的病房。 四下无人，林钟远才终于说出了实情，「抱歉……其实我不是阑尾炎，而是更严重的问题，这个秘密，还希望你能为我保守到底，作为交换，你可以跟我要任何东西，只要我给得起。」 「很严重吗？我其实能力不是很强，不是所有伤病都能治癒哒，不过你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伊芝小姑娘脆生生地说着，最后笑着拿过他的手，握住了手腕，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勐地松开了林钟远的手，「你……你怎么……」 「……怎么了？」林钟远也懵了，「你别紧张，放松点，慢慢说？」 伊芝唰地一下红了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说，「我、我救不了你……你伤得太重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时候还能和人说笑？正常人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无法保持清醒的！」 林钟远默然片刻，藉口道，「我是异能者嘛，异能者和异能者也是不一样的，没关系，我自己再想办法吧，你别担心了，我既然现在能说能笑，就不会真的是快死了。」 又多了等了一会儿，两人才离开了病房，小姑娘眼睛有点红，但是问了就摇头，说要下次再来。 她和林钟远拉钩，「那既然你这么厉害，就多等我几年，千万不要中途死掉，等我成年了，力量也会更强的，一定能让你痊癒。」 林钟远拍拍他的手指头，「我是大人了，大人不喜欢拉钩。好了，下次再见吧。」 他嘆了口气，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医疗楼。 系统555：宿主，你不是只想表面应付一下，没想根治吗？ 林钟远：根治也能防止丧尸皇看出问题，有区别？ 系统555：当然有，宿主又把我当人工智障了！要想接受丧尸皇的手术，成功被同化为他的同类，前提就是身体原本还算基本健康，没有重病重伤，否则同化就会失败。宿主，你果然想为他留下吧。 第44页 林钟远：你嗑的cp成真还不高兴？再说了，这和我的任务不冲突。 系统555：你忘了你十万积分的死遁外挂了吗？当初哭着喊着一定要带着丧尸皇一起死呢，宿主，这只是任务世界啊……尽快死遁离开，才能尽快攒足积分，宿主也不管了吗？ 林钟远：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真的摸鱼成功了，你急什么！ 林钟远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一出门，正好看到了好像等好久了的傅深白。 「好了？」 「啊，嗯，好了啊。」林钟远自然地走过去牵手，笑着说道，「那可是治癒系异能，怎么可能连一点小病都治不好？」 傅深白不太信，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果然没之前那么烫了，这才放心。 「被我发现你又在骗我，就后果自负吧，林钟远。」 「是是是，好好好——」 「既然没事了，今天就做吧。」傅深白拉着他往回走，压低声音，「麻醉的问题我搞定了，事不宜迟。」 「今天……」 林钟远有些为难，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开始拼命寻找拖延的法子。 下一秒，办法却直接送到了面前。 警报声突然响起，是基地周围又出事了。 只见十几个异能者突然出动，个个都全副武装，就连岳昇都跑了出来，身上带着好几把刀。 「怎么了？岳队？」 「丧尸袭击，和上次一样。」岳昇快速说道，「数量翻倍了，林钟远，你们也来支援一下吧！」 傅深白没同意，「我去，你留下。」 林钟远：「啊？？这次丧尸多啊，五十多个呢，我不去怎么行。」 岳昇没空和他们掰扯，直接答应了，「好，那就傅先生一个人来吧，林钟远病没好吧？留下也可以。」 说完了他就继续赶路，直接跑远了。 「不是，傅深白啊，你讲不讲理！我是个异能者，好歹也能和你打一架，又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凭什么不让我去！」 「……」 因为你快死了。谁也不知道是会死在这一次，还是下一次。 傅深白垂眸看着他，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说出真相。 他笑了一下，忽然拉过林钟远在唇上轻轻一碰，「你不是最爱我了么？说好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那就留下吧。」 又来！ 林钟远反应速度极快，轮到比拼演技，他才不服输，立刻更用力地亲回去，「不！正是因为爱你！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战斗！」 「还记得你欠我一次么？还记得就听我一次，留在这里。」 傅深白轻笑一声，忽然又认真地说了起来，「林钟远，等一切都平息了，就跟我离开这里吧。我答应你不再主动和人类为敌，你也答应我，到时无论我问你什么，都只能说真话。」 「……」 怎么又突然认真起来不演了？这算犯规吧？！ 那双幽深的黑眸罕见地透出由衷的喜悦，晃得林钟远眼皮一跳，脑子都跟着白了一秒，下意识地就点头答应了，「好……」 等他反应过来时，傅深白已经没影了。 林钟远暗暗骂了一声，心脏后知后觉地一阵狂跳，恼羞成怒，勐地骂了出声。 「卧槽！！」 刚才那不是经典的『打完仗就回老家结婚吧』类型的必死g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傅深白：等这场仗打完，就和我回老家结婚吧。 林钟远：好……个屁啊！！站住！把g收回去！！！ 第22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穿越过来的时候,是知道这世界原本剧情的。 在他看来，这样的任务世界，就是比其它世界更容易被各种g和xx定律影响。 一般来说,说出这种『xx结束以后,我们就xxxx吧』发言的人,结局都不会太美妙,不是死了就是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回来。 而且傅深白才刚刚抽掉了一半的骨髓…… 林钟远想到这里,就一阵不踏实,赶忙朝着众人离去的方向也跑了起来。 他跑得急，身体却使不出全力，沿途更不容易借到什么交通工具，到了城门处的时候,其它人已经开打了。 「钟远哥,你不能过去。」 城门禁闭着，门前,方婓和季舒两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大有一股『想过去就先打败我』的架势。 季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倒是方婓，就差站个马步了。 林钟远几乎被他气笑，「拦着我`干什么？难道这后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东西？一定要瞒着我才行？」 方婓听他这么说，立刻就急了，「不是的！不是瞒着你什么，是为了你好！！外面太危险了,万一你去了受伤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不行的！」 林钟远没回应方婓，只是怀疑地看向旁边的季舒,「是在算计傅深白么？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季舒没有说话，方婓先急了。 到底是太年轻了，随便两句话激一下，就能蹦出十句话，自己先失控。 「钟远哥，你信我吧，我们没有算计他！但是你现在出去真的很危险，别去……就当是我求你！！而且外面很多人在的，他又是丧尸皇可以反向操控，不会有事的！！」 第45页 林钟远一阵无语，「我什么时候成了温室里的娇花了？有危险就不去，这可是末世不是和平年代。」 他不想正面和方婓打起来，这样内耗没意思，只能尽力搞明白情况。 可还没说几句，方婓眼圈都红了，一副真的好着急要哭了的样子。 林钟远嘆气，指指方婓，问季舒，「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欺负晚辈有意思么！」 季舒倒是丝毫没觉得愧疚，「我？只是告诉他真相而已。林钟远，我们没有害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在这里多等等。」 「行行。」林钟远无奈摆手，「不去就不去。」 他说完掉头就走，步伐轻松随意，仿佛真的不太执着，说放弃就放弃了。 就在两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林钟远拐入旁边小路，离开只是个小动作——下一秒就勐地回身冲刺，几个大跨步踩踏在一旁的货车、小平房屋顶上，朝着城门飞跃而去。 他的脚下没有太多借力点，就早早踢翻了一桶水，一边朝着高处跑酷似的跳起，一边踩在那些飞悬而起的冰块上，想要直接翻到城门上方。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林钟远透过透明的幕墙，甚至看到了外面的混战情况——那至少有五六十个丧尸成群作战，甚至还在不断增多，而基地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也没有占据完全优势的样子。 「不行！」 后领子勐地一紧，林钟远刚要碰到城门，守门的守卫都被他吓了一跳时，方婓也飞了过来，一把抓住他，「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钟远哥出去！！」 到底是飞行能力的，真的发挥全力时，林钟远根本难以抵挡，一下就失去了平衡，被拽回地面上。 林钟远扯扯衣领，「我就是看看外面战况，那么多丧尸，没人支援可不行。」 「他们可以的……」 「你刚才还说非常危险。」林钟远微微挑眉，「高级丧尸甚至知道躲闪攻击，做假动作，我不去支援，你去？」 「我当然可以去！」方婓立刻应下了，「我去支援，你能安心一点，不要乱跑了吗？」 林钟远想着，果然是不了解自己啊。 他说话，向来是不算话的。 林钟远点头，「好啊，那你去，答应我，如果情况紧急，就立刻回来找我支援，怎么样？」 「好！」 听到林钟远只是不放心外面，希望有人支援而已，方婓立刻答应了，大大的眼睛都亮了一些，抹了一把眼睛，不再是一副要哭的样子，「那，钟远哥……」 「专心支援，别在战场上分神。记住你是辅助，不是输出不是坦？」 「嗯！」 话音落下，方婓就转身出去了。 城门口，只剩下季舒守着。 林钟远和这位博士对视三秒，笑了。 「这下，就只有你拦着了啊，季博士。」 「你答应了方小朋友，他去支援，你就不乱跑的。」 季博士天生一副讲道理的脸，见林钟远一分钟不到就要毁约，微微皱眉，「你刚才也看到了，外面不是陷害丧尸皇的陷阱，就是普通的作战，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 当然是因为g已立。 林钟远挑眉，完全不打算解释，大摇大摆就朝着城门走去，直接对着守卫开口，「麻烦开一下门。」 季舒连忙过来拉他，「林钟远！」 林钟远回头笑了一下，「果然，想要阻拦我的只是你们几个，不包括基地的意思。季博士，方婓已经被支走了，你真能拦住我么？」 说完，他直接推开季舒，快步向前。 季舒的体能确实很差。 但他也终究是个成年男人，只是五官看着年轻，被推开第一下，还能立刻沖回来，两手再次抓住林钟远的手臂。 他越是这样坚持，林钟远越是觉得心里发慌，觉得不对劲，这些人突然在今天这样阻拦他，太反常了。 就算他今天註定要死，也不能就这样放弃。 「季博士，我不想和没有战斗力的人动粗，你……」 话说到了一半，林钟远却忽然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眼前蓦地一黑，像是身体的力气被瞬间抽空。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身体晃动了一下，险些跌倒。 季舒扶住了他的腰身，让他缓慢跪坐下来，依靠在自己怀中，镜片挡住了真实的神情。 「别怕，林钟远，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现在的不适，只是血糖、血氧骤降带来的副作用，暂时限制了你的行动而已……」 「你……」 林钟远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手指也开始发抖，「放开。」 他唿吸跟着有些不稳，心跳加速，想要挣脱季舒的触碰，却发现这么简单的事，也难以做到了。 系统555也担忧起来：宿主，宿主？要不要临时再买个buff…… 林钟远连思绪都有些混乱，忘了自己还没恢復系统的最高权限，直接在脑内作答，是无法被系统听到的。 他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怕系统看出他的心情太乱，唠叨个没完太烦人而已。 「很快，我就会放开你的。」 季舒笑了，依然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等大家打完这次，回来了，我就立刻帮你恢復，到时候你怎么生气，怎么怪罪我，罚我，都没关系。」 第46页 林钟远几次想要挣脱，却只能大口唿吸，胃里都一阵噁心，抬头望向前方的城门，都有些看不清了。 「你的……异能……」 是啊…… 他怎么忘了呢，季舒的异能，是可以直接调控人体内血液的各项指标的。 可以正向清理血液杂志，恢復血氧、降低酒精浓度的异能，当然也可以反向操作，降低这些至关重要的指标……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赶不上了。 林钟远不知道自己赶不上的是什么，但季舒如果有什么阴谋，他就必须阻止。 系统555：宿主你……你别太担心啊，虽然是个常见g，但他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啊，就算在原剧情里，也是血非常厚的，不可能轻易出事…… 林钟远的脑子很乱，摇了摇头。 不对，他肯定忽略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林钟远，你想知道被阻拦的原因吗？只要你再等几分钟，我都会告诉你的。」 季舒攥着他的力道没有松，在手腕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语气却是温和、柔软的，「傅深白也拦了你，对吧？除了我们三个，你以为这里还有多少真心为你考虑，真的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人呢？」 季舒不断地在他耳边念叨着，像是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在林钟远难以反抗时不断吹起耳边风，「明知道很危险还去，是为了丧尸皇吗？你真是傻……他到底不是人类，原本也没有多么疼惜你，只是利用你罢了。」 「他不是。」 林钟远四肢都使不上力气，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发现难以反抗后，干脆也不较劲了，只是拼命地维持清醒，不让自己晕过去，并及时开启了系统的最高权限。 可身体的机能限制着，要想在使用buff之后还正常活着，不进一步损害这幅身体……太难了。 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不是吗？」 城门处的人，原本就很少，此时除了这两人，也只剩下几个守卫。 守卫们认得季博士，也认得林钟远，见他们只是坐在地上，并没出大事，也不敢轻易擅离职守。 季舒摇摇头，眼底的神色越发极端、狠戾，「难道他是个好人，就值得让你为他拼命了？不，林钟远，没有人值得你拼上性命，他不行，方婓不行，为了全人类也不行，他们不值得。」 林钟远：「……」 他忽然觉得系统说得没错，这傢伙绝壁是个毒唯，而且是max级别的。 虽然说得有道理似的，但他还有任务在身啊！ 如果眼里只有自己的安危，他何年何月才能攒足积分！才能离开这个美丽世界！！ 「季博士……」 林钟远的声音很轻，像是说上这几句话，就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力气。 微风拂过，吹动他额角鬓边的柔软白髮，金色的阳光照下来，让髮丝与睫毛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也照在那双颜色浅淡的瞳仁上。 他还虚弱着，眼神的焦距也看着有些模煳，就这样朝着前方的高处望去，像是要透过城墙与层层防护，看到咫尺之外正在拼杀的同伴和爱人。 「你听。」 那样子，就像是随时会永远离去。 季舒唿吸一滞，不由自主地，也看向了那边。 丧尸的嘶吼声，战斗声，血肉崩裂的声音，队友们彼此合作、拼命照应彼此的声音…… 城外是刀光血影，城内是他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拦住的人。 「他们不值得我拼命？难道我就值得……让这么多人，为我的缺席……多承担一分风险？」 林钟远极轻地说着，声音太小、太微弱了，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堵上了性命。」 「林钟远……」 林钟远默默闭上眼睛，像是太累，太困了。 系统555：真的要这么做吗？ 林钟远：是的。系统555，现在我要求你执行宿主的命令，解除痛觉屏蔽，加载头脑清醒buff。 「咳……」 从一开始就被压抑着的，铺天盖地的剧烈疼痛瞬间席捲了全身，林钟远的身体瞬间痛到痉挛蜷缩，捂着肚子咳出一口浓黑的血。 「林钟远！！你怎么了？！」 季舒顿时慌了，一秒没有犹豫地停止了异能的使用，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住他，又不敢轻易碰他，「怎么会……我明明、明明没有做更多的……」 林钟远疼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十几秒之内，就湿透了里层的衣服，连髮丝也一缕缕贴在额头。那双漂亮的、琥珀般的眼眸也没了光彩，因可以摧毁人意志的疼痛而微微涣散。 林钟远：……够了。 系统555连忙恢復痛觉的屏蔽。 林钟远大口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季舒也吓坏了，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从未听说他有什么疾病…… 「阑尾、是阑尾炎犯了吗？这么严重，不是已经请那伊芝治疗过了吗？！」 神特么阑尾，季博士记性未免太好了点。 林钟远险些有点想笑，还好疼痛去的慢，暂时笑不出来。 他不说话，只是装作依然痛苦。季舒也连忙轻轻捧着他，用异能很快恢復了血液的情况。 力气回来了。 林钟远忽然抬头，汗珠挂在睫毛上，随着眨眼坠落摔碎。 第47页 他虚弱地笑了，下一秒，手臂勐地用力，将季舒一把推开，猝不及防摔坐在一旁。 「林……」 林钟远抓紧这个机会，朝着城门沖了过去。 头皮还在突突直跳，像是未从刚才的疼痛中缓过神来，但已经不影响他立刻投入战斗。 「开门！」 「不准开！」 守卫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依然记得岳队长和程博士的叮嘱，那就是不要阻拦任何异能者出门。 季博士的心情，他们也能理解，毕竟林钟远是那么好的人，谁都不希望他受伤的，可……他们作为普通人，也不想让丧尸攻打进来啊。 门还是开了。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让林钟远汗湿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慄，他立刻挥出异能，以冰晶飞速环绕身体四周转动，挡住了丧尸们抓挠过来的攻击。 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足够结束一场与丧尸的战斗，也足够让局势数次改变。 林钟远看向前方。 至少近百个丧尸攻击着中央的异能者们，另一边，是傅深白孤身作战，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围就有十几个高级丧尸被他操控着，为他而战。 不，是二十个。 更多的丧尸，则是一半袭击着那些异能者，一半……和傅深白操控下的丧尸自相残杀。 「糟了！」 一声惊唿响起。 一个高级丧尸躲开了异能者的攻击，竟然反手去抢夺他手里的武器——是一把锋利的染血长刀。 方婓及时飞进，朝着那丧尸开了一木仓，「混蛋！看这里！！」 他的木仓法说不上准，也说不上不准，一直以来，都没法保证每次都一木仓爆头，所以一直充当的是负责嘲讽、放风筝的工作，引走丧尸的注意力，好给其它队友制造攻击机会。 一直以来，大家的合作都很默契。 那丧尸果然被他激怒了，是高级丧尸，武器也不抢了，回头就对着空中的方婓怒吼起来。 林钟远周围也聚集了几个丧尸，他虽然单独战斗，但手中晶核够多，每天都在吃，此时周身已经单靠飞速旋转的锋利冰晶，就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盾，哪怕是石子飞过来，也会被迅速打碎。 他缓缓朝前走着，左边是傅深白，右边是辛苦作战的异能者。 有了他的加入，吸引走一部分火力，两边都暂时能得到些支援。 前方，方婓嘲讽过后，就朝着高处飞去，速度极快。 那个被嘲讽的高级丧尸，也朝着高处跳跃而去——高级丧尸的跳跃能力很强，一次就能跳十几米高。 可方婓从未被他们抓住过，飞，总是要比跳更强的。 而这次跳跃起来，想去抓方婓的，是两个彼此合作的高级丧尸。 林钟远下意识看了过去，在其中一个丧尸半空变换姿势，踩在另一个丧尸的头顶借力二段跳的时候，捏了一把汗。 方婓早料到会这样，头也不回地飞到更高处，两个丧尸彼此合作，跳了近三十米高，也没能摸到他的衣角。 眼看着，那个高级丧尸就要坠落回去了，而下方，等待着的是队友的击杀陷阱。 方婓在半空转了个弯，气喘吁吁地悬停在半空，朝着那个高级丧尸又开了一木仓。 「嘭！」 短暂的一秒，似乎拉了很长很长，在那丧尸胸口中木仓的同一个瞬间，它伸出了左手。 手心之中，是不知何时从人类身上偷来、抢来的另一把木仓。 「嘭！」 丧尸坠落下去，方婓也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以及那上面不断溢出的鲜血。 林钟远瞳孔微缩，眼睁睁看到方才还对着丧尸做鬼脸的少年，下一秒就向下坠去。 「方婓——！」 岳昇大声嘶吼着，周围暴涨出无数深绿色的藤蔓、杂草、灌木丛……如同魔法般，让周围的全部植物种子瞬间发芽。 方婓没有回应他，咚地一下，落在了柔软的、密密麻麻胡乱生长在一处的绿叶鲜花中。 「方婓！！」 「小方……」 队友们立刻杀红了眼，逼出了全部的潜能，不顾后果地嗑了身上的全部晶核，从丧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想要尽快冲到受伤的方婓身旁。 林钟远也沖了过去，他只有一个人，却比他们行动更为快，跳跃着，几次踩踏在冰块之上，越过密密的丧尸群，一秒也不敢等地飞奔过去。 系统555：宿主小心！ 在他背后，有丧尸要趁机袭击，却很快被另一个更厉害的丧尸咬住小腿，阻拦了下来。 侧面，前方……只要有丧尸发现他的破绽，即将伤害到他，就会有另外的丧尸出现，或者是原本要攻击他的丧尸行动突然僵硬、定格，失去攻击的机会。 系统555：啊……傅深白，他在掩护你……可是…… 可是，分神照顾这边的傅深白，周身可以掩护自己的丧尸变少了一半。 他后退了几步，让十个丧尸更加贴身地战斗起来。 「方婓……」 林钟远终于及时赶到，在丧尸扑过去要撕咬方婓的身体时，一刀又一刀地，砍断那些脖子。 藤蔓、树枝将方婓包裹在中间，已经被丧尸破坏、扯断了很多。 水……他需要水。 林钟远集中精力，让那些冰锥化作更加细密、也更加高速旋转的冰针，笼罩在两人身边。 第48页 有丧尸靠近，就会立刻被这些针扎穿血肉、骨头，几秒之内便削断整个手臂。 但鲜血的气味过于刺`激，他几乎撑不住太久。 「方婓……你……你坚持一下，不会有事的。」 林钟远不敢碰他，怕他有骨头也伤了，怕动了会伤更重，只能跪坐在他旁边，手忙脚乱地擦拭他身上不断溢出的血。 太多了，照这个速度下去…… 林钟远：系统！道具……随便来个什么道具！ 系统555：对不起……宿主，系统商城的东西，是不能给原住民使用的…… 林钟远慌了神，那怎么办？ 「林钟远……」 方婓脸色一片苍白，抬手抓住了林钟远的手臂，「那把木仓……」 林钟远脸色一僵。 远处，正杀红了眼的异能者们也快疯了，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 一字一句，都传入了他的耳中。 包括对讲机里传出的，来自季舒的声线。 「这是第一次有高级丧尸懂得使用木仓这种武器。」 季舒的声音很快，也很沉稳，「虽然是高级丧尸，但是他们学会团队合作只是近几次的事，在此之前，我们都测算过了，他们的智商停留在五六岁的猫狗程度，不可能做到偷武器，并在这样的合作下，用这么复杂的战术，以木仓击中方婓……」 「所以……是有人在教他们这样做……」 有人听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声音颤抖。 「可是，谁能教丧尸……」 「为什么？！」 「丧尸皇——你不是能控制它们吗？！为什么今天、为什么偏偏今天没有控制住！！！」 一声声的责备传来，在方婓的重伤下，从猜测、怀疑，几乎就差口口声声指着傅深白，说他就是兇手了。 方婓却抓紧了林钟远的手臂，强撑着力气，摇了摇头，「不是他……我知道不是他……林……钟远，他在被丧尸攻击……」 「什么……」 林钟远头脑一片空白，一时听不进去，「你别说话了，马上，岳昇马上就过来，立刻会为你医治，你不会有事的。」 「岳队救不了我……」 方婓气若游丝地说着，抓着他手臂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我看到了，不是他……你别哭、别哭啊……」 我哪儿哭了。 林钟远摇头，说不出话来。 「丧尸有了……学习能力……」方婓还在努力说着，唿吸越发急促起来，「有人，教它们……用武器……工厂有、证据……」 「别说了……」 林钟远紧紧攥着他的手，越来越害怕，「你们就不能别立g吓我了吗……别告诉我接下来你又要告白了，你敢说我就跟你急你听到没？！」 方婓闭了一会儿眼睛，「好累……」 「累就更不能说话了！」 方婓很轻地唿吸着，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又费力睁开眼睛，「钟远哥，我做到了……」 「什么……？」 「你说错了……我不是一时冲动……没有忘记你……也没有……遇到更爱的人，」方婓忽然笑了，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眼睛里的光却一点点黯淡下去，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 林钟远勐地愣住，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行……」 「钟远哥……我才是对的呢……」 缓缓地，那被他紧握住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总是大声告白着，执拗不肯放弃的少年，终于闭上了眼睛，彻底安静了。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滴——检测到铭记值下降，扣除铭记值一万分。 扣除？为什么要扣除？？ 系统没有说话。 林钟远一动不动地跪在这里，周围的声音像是逐渐远去，被隔绝在外了。 他想起来了……就在几天前，他还和方婓争吵过。 ——【也许你没有想过，但这可能……只是你一时的热血上头，再过不久，你就会忘了我的，也会慢慢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遇到更值得与你相爱的人。】 ——【林钟远，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忘记你，不会爱上别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也不用这样……】 ——【万一我是对的，你才是错的呢？！】 「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万一成真……」 林钟远低着头，兀自呢喃。 明明只是被光环影响了而已，明明只是爱恋的错觉而已。 如果他早点离开了，方婓也不会死。 一万铭记值…… 因为少了一个人记得他，所以才扣了铭记值吧。 一万分，是多少年？ 林钟远不知道。 但是如果再继续感情用事下去，他损失的，恐怕只会更多。 会有更多的一万分，几千分，随着人们的死去，一点点扣除出去吗？ 那是人命啊。 丧尸终于破除他的冰障，以锋锐的黑色指甲划向林钟远脖颈的时候，他正出神地想着，计算着，缓缓地回头看去，全无斗志。 今天的战斗……果然很危险啊。 林钟远闭上眼睛，在脑内互换了系统：555，扣除积分，提前解除自爆道具的cd时间，然后…… 系统555：收到。cd剩余时间三天，立刻扣除一万积分。是否现在加载？ 第49页 林钟远：现…… 「林、钟、远。」 嘭地一声，即将碰到他的丧尸被一脚踹远。 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 肃杀气裹挟着冰冷的血腥气，犹如寒天下的刺骨荆棘，让林钟远的心脏勐地一抽，勐然清醒了不少。 「你在发什么愣？」傅深白怒到了极点，「敢随随便便送死，我就把整个百岳川基地屠了，明白吗？！」 他抬头望去，眯着眼看了几秒，才认出来，是傅深白。 「我……对不起……」 「该说抱歉的是我。」傅深白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放了句狠话以后，嗓音立刻又缓和了下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还有，之前约好的事，可能要晚点才能做了。」 抱歉什么？林钟远没反应过来。 约好的事……是指骨髓移植吗？ 为什么？ 系统555：宿主，其实是因为……他要同化出一个同类的话，需要消耗相应的能量的，如果只是动物就很少量，但如果是人类……就必须积攒很庞大的能量。 林钟远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但现在，能量要用在别的地方了吗？ 「杀人兇手！！」 「骗子！」 「让开！！你想把他当做人质吗！！！」 人们愤怒地喊声传入林钟远耳中，微微有些刺痛。 「不是的……」 林钟远忽然想起方婓最后说的话，试图反驳，可开口的时候，喉咙却一阵干涩，声音变得很小很小，「不是他……」 系统555：宿主……现在可能，可能是你最好的机会了…… 林钟远：暂停自爆道具的启用。 系统555嘆气：收到。 傅深白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子，将那些丧尸的头颅一个个掰开，取出里面的晶核。他做得有条不紊，却一点也不慢。 他的周围，是二十个被他完全操控的高级丧尸，让任何异能者或丧尸都无法靠近。 晶核们被简单擦了擦，就被他丢进嘴里，仿佛吃着什么水果硬糖一般，咔咔咬碎，吞咽入腹。 他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也不废话，只是眨眼就将在场的晶核扫荡了一遍，几乎一个不留。 随着吞吃的晶核越来越多，他的力量似乎也在迅速恢復着……被控制的丧尸，从二十个，变成了三十个。 「他要干什么……」 「傅深白！」岳昇也心惊地大喊出声，在这之前，他还不愿意相信是傅深白害死了方婓， 「三天以来，基地周围方圆五百米的丧尸被扫荡一空，头颅中的晶核尽数缺失，就是你做的吗？！」 晶核…… 林钟远一怔。 原来这才是傅深白的能量来源。 「什么……真的是他吗？！」 异能者们议论起来，再次看向傅深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那种数量的晶核……他果然早有准备！」 「小方只是说了你几句坏话而已！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就算是要和人类为敌，有本事你沖我们来啊！！」 季博士的声音，也插话进来，冷冷在对讲机中响起，「情敌的身份，当然干扰到他对林钟远的利用了，丧尸皇的思维模式，能和人类一样么？」 林钟远摇了摇头，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来。 不是…… 不能让误会再恶化下去了！ 「为方婓报仇……」 「不然要等到他恢復全部力量吗？！快！把晶核夺回来！！」 傅深白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 随着他大量地吞吃晶核，周身的气息越发凛冽危险，被他操控的丧尸数量，也从二十、三十、逐渐增加到五十个，甚至更多。 可他并未将丧尸们当做军队控制，而是在控制之后，就立刻让它们自相残杀，打破彼此的头颅，生生挖出里面的晶核，送到傅深白面前。 丧尸的攻击转变了方向，一个个武器，异能，也终于戒备地对准了傅深白。 傅深白不怒反笑，「一群蠢货。」 「你……！」 「动手吗岳队？！这时候不动……」 「等一下！」 林钟远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站在了傅深白面前，「方婓不是他杀的，这件事还不能有定论。如果你们现在就动手，请先打败我。」 他的眼眶还红着，说话时声音微颤，唿吸也非常急促。 「不是他，我以我的生命和尊严为他作保，如果是我被感情沖昏了头，背叛人类，包庇了暗杀队友的人，就让我受到和他一样的处罚！」 「林钟远，你疯了吗！让开啊！！」 有人想要劝阻他，「不是他还能是谁？！」 「方婓的遗言在我这里！」 林钟远拿出了一封信，那上面沾染了些许血迹，但信封上的字体，分明是属于方婓的。 有点歪歪扭扭，还有点刻意的顿笔和上扬的横线，工工整整写着楷体，为了保证在一条线上，字的下方，还有一条没完全擦掉的铅笔横线印记。 「遗言……」 岳昇险些哭了出来，「什么遗言……林钟远，如果被我发现你在骗人……」 「我就以死谢罪。」 第50页 「别特么满嘴死不死的了！！」岳昇情绪失控地喊了出声，头一次以几乎破音的嗓子喊道，「你想让我们一天内失去两个队友吗？！」 他这么一喊，其它人也忍不住了，程博士虽然不能打，但战术指挥、武器也是用的好，也在场站着，听到这里，也站出来主持大局。 「今天的事确实蹊跷，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不是他……当然好，可是林钟远，你想过吗，基地的事，不是我们在场的两三个人就说的算。」 林钟远当然知道。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保守派的，是基地里支持以和为贵，尽可能保住他和傅深白的一方，因为平日里都是这些人在厮杀，所以在今天之前，都是他们的话语权更重。 往往厮杀的人，才更明白生命的可贵，只要可以，就想避免任何一次的伤亡。 可是今天之后……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和程博士的话，季舒博士一步步走出了大门。 近百个丧尸，在傅深白的一力控制下，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战斗几乎接近尾声，季舒也能安全地走出大门，来到队友们面前。 「我不同意。」 季舒依然穿着那一身白色大褂，冷声说道，「放任丧尸皇继续存活，反而会导致更多的伤亡。林钟远，你不要被他骗了！」 是你啊，季舒。 是你吧。 林钟远与季博士对视，忽然感觉自己的思维从来没这么清晰过。 他抬起头，自嘲地嗤笑了一声，「季博士，你忘了吗，骗人的那个是我才对，不是他。」 他的异能在短时间内使用了太多太多，将短期内补充的晶核能量消耗殆尽，此时已经有些力竭。 冷汗从林钟远的额头缓缓流淌，他的手上、袖口，还沾着方婓未干的血迹。 可面对基地的所有人，面对这些不曾低下的武器时，他却也站得很直，毫不动摇。 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站在生还者的面前，面对那些曾经的陷阱时，也是这样无论多难、多危险，都笔直地站着，没有人能从他的眼中得到畏惧或是怯懦。 季舒望着他，眼底微微发亮，像是又看到了自己记忆中的林钟远，可惜，还是不一样了。 他感嘆着，似乎是面对着什么执迷不悟的人。 「你太傻了。」 「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再与人类为敌。」林钟远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大声说道， 「我记得基地有可以调查真相的异能者，他能还原出曾经发生过的影像，既然不信我，就请他来到这里，把方婓亲口对我说过的遗言当众还原！」 程博士站了出来，「我同意，基地这次的损失已经够重了，不能再错杀更多，引起无畏的内斗了。」 「同意？」季博士讥讽地笑了一下，盯着她和岳昇，「装出一副对林钟远无限信任、什么都能兼听则明的样子，实际上为什么肯同意，为什么这么敢赌，程羽织，你敢亲口说出来让他听到吗？」 敢不敢亲口把预知梦的事，亲口说出来？告诉他，你们就是知道他早晚会死，而且会用死亡换来人类的暂时胜利？ 程羽织没有说话，只是愠怒地瞪着他。 「你敢告诉林钟远，你们敢一次次地信他，信一个丧尸皇，是哪儿来的底气吗？」 季博士一遍遍反问，见他们不说话，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勐地将矛头扎回丧尸皇身上，「把他当工具利用，你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没有的吧？你也只是把他当挡箭牌，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而已。」 「区别？」 丧尸皇吃完了最后一个晶核，擦了擦嘴和手指，终于缓慢开口了。 晶核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无限膨胀，一丝不露地吸收殆尽，眨眼间，傅深白的眼眸变得越发地黑了，他活动了一下脖子，任由黑紫色的血管脉络缓缓蔓延，爬遍了他的每一寸皮肤，如同可怖的图腾将他整个包裹。 他从未有过的唿吸和心跳正在一点点恢復着，越发接近活着的生命，也越发不似人类。 「大概是……活也好、死也罢，我会让他自己选，而不是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停顿片刻，傅深白似乎觉得有点哪里不太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刚才那次除外。」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木仓=qiang 推一下我的预收文，欢迎收藏： 《我靠沙雕新闻爆红》现代妖怪玄幻沙雕小甜文 文案： 为解开身上的霉运诅咒，路修满下山了。 初来乍到，没有常识的神兽频频闹出意外事件，登上社会新闻，被迫走红。 新闻一：大胃王因在家点太多外卖，被朝阳群众怀疑是传`销窝点，举报后为自证清白，大胃王现场吃掉三十份盖饭。 新闻二：少年天生神力破坏防盗门促销现场，被商家怀疑竞争对手砸场子起冲突，为自证清白，少年徒手击穿警方搬来的钢板。 新闻三：小饭店突发食物中毒事故，包括大堂经理在内，只有一食客倖免，被怀疑成投毒者，为自证清白现场吃掉三份发酵变质肠粉未进医院。 新闻四：…… 作为特殊事件部门的负责人，君玄因为同一个没常识的非人类，频繁加班，奖金被扣，最终直接被外遣，成了路修满的临时监护人。 第51页 为防止引起人类恐慌，君玄殚精竭虑了很久，终于有一天…… 和监护对象一起登上了社会新闻。 新闻n：神仙爱情！火山爆发现场，一男子不顾安危、孤身救出被困男友，超越人体极限！ 配图：君玄x路修满一身狼狈拥o勿打码照。 【下面是本章相关】 关于方婓的遗言，来自于本文第十三章，这里复制粘贴一下原文： 方婓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固执坚持，大声反驳道，「你一直等着你爱的人，不抱希望，不求结果，你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 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手指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谢谢。」 林钟远再次嘆气，「也许你没有想过，但这可能……只是你一时的热血上头，再过不久，你就会忘了我的，也会慢慢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遇到更值得与你相爱的人。」 就像是他遇到过的所有过客一样，只是被他的光环迷惑而已。 「我不信！」 听到他这样说，方婓的声音却比刚才更大了，他几乎是怒气沖沖地喊着，为自己宣誓，「林钟远，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忘记你，不会爱上别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也不用这样……」 「万一我是对的，你才是错的呢？！……」 第23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傅深白的话语,让全场都有短暂的沉默。 但也是只是很短暂、稍纵即逝的一瞬间而已，很快，季舒盯住了他的双眼,那双像是无底的空洞般的黑色双眸。 与人类不一样的无深浅差异的黑色,眼黑的部分过于大了些,以至于仅仅是对视,就能让许多人感到畏惧。 季舒从未迴避过这样的对视,也仿佛从来不知畏惧是何物,他只是探寻、怀疑了一两秒，然后勐然发现了什么。 紧接着他笑了起来， 「傅深白，你会后悔的。」 傅深白不适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句话与其说是挑衅、示威,更像是诅咒。 他没有理会这种无聊的斗嘴,而是继续飞速地消化着、恢復着他本该拥有的力量。 肌肉的线条变得更加紧绷，眼球中央的黑色一点点地扩散,他的皮肤从苍白转变为一种无机质的白。 无形的凛冽气息犹如潮水,让周遭的虫鸟鸣叫声都变得寂静下来， 哪怕是丝毫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得出来，林钟远与这些人的争论，丝毫没有影响丧尸皇的行动与决策。 污衊也好，事实也罢，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澄清自己，或者盼着这些基地的人对他放下戒备。 他随时准备着与千军万马决一死战。 很快，林钟远也察觉到了。 明明有很多可以找的证据,有很多可以证实的方法…… 可以找人还原现场，可以有方婓的证词,他一定知道什么，他还记得那个丧尸用的是左手开枪，而傅深白并不是左撇子，工厂也值得探寻，还有季博士一定也知道些什么，才会这样拦着他…… 可再多的说法，林钟远还没开口，就意识到大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没有人在听他说，而是戒备着，警惕地盯着他的身后。 那些一度下压的武器，一度放松、动摇的态度，很快输给了怀疑。 林钟远也回头，朝着身后的傅深白看去。 傅深白也看向了他，实际上，这样的眼瞳仿佛天生属于恶魔而非人类，几乎难以看出视线的焦点。 但林钟远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微微垂着眼帘，冰寒的杀气背后是无法道清的模煳情绪。 「林钟远。」 他听到丧尸皇用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低沉嗓音对他说， 「约定还作数么？」 约定…… 是说，要接受骨髓移植，与他成为同类的约定吗。 还是说，等一切结束后就离开这里，不再理会这一切？ 于此同时，他也听清了那些同伴们的议论，以及唿喊。 「保守派还是太心慈手软了，现在是末世又不是现代！」 「可怕……谁知道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帮我们打的丧尸，而是为了尽快恢復力量！」 「是啊，他要是真的尽了全力，方婓怎么可能死？」 「林钟远，回来吧，他会把你也害死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了起来。 「必须全面警戒，快点通知其它基地……」 有人开始对基地的管理者发出请求。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没有信心能以这样的人数，以及刚刚作战完毕近乎力竭的状态，从这样的丧尸皇手下生还。 下一秒，一个信号弹嗖地窜上了天空。 程羽织勐地回头，几乎震惊地看向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中年人，对上了周围看来的视线时，也毫不动摇， 「全面警戒的信号，我没有经过批准就发出了，甘愿接受基地的一切惩罚。」 但他的手在抖，身体几乎忍不住想要后退。 岳昇闭了闭眼，抬手放在程博士的身上，摇了摇头，「已经失控了。」 直到这时，程羽织才发现，始终站在她周围的队友们，甚至是站在后方异能微弱的成员们，眼底都写着惊恐和愤怒。 第52页 那是沉默的大多数。 含着泪水的，无论如何都没有耐心等待真相或证据的，只要看到丧尸皇恢復原本的模样，就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的人们。 林钟远也看到了。 信号弹在上空炸开，像是末日来临前，唯有在最盛大的节日里，才能偶然瞥见的最华丽的烟火，拥有最耀目绚烂的光，声音很大，亮度也很高。 能被周围的数个基地注意到，也能惊动周围的全部丧尸。 林钟远还没有回答傅深白的问题，只是抬头看去，让那些光点映入眼中。 那一瞬间，他终于赶到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夺走了他的全部力气。 来不及了。 在方婓死去的那一刻起，甚至是这次袭击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他如何洗白丧尸皇，无论他找到多少证据，如何逻辑完美而条理清晰地证明身后这个人的清白无辜，都没用了。 哪怕季舒没有选择在最后走来，说出那些煽动的话。 没有人在乎真相。 「林钟远，回来吧。」 终于，岳昇也朝他伸出了手，「那里很危险。」 林钟远忽然平静下来，看向站在对面的人群，他很难看得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不像是笑容的表情，「危险？岳队，我什么时候怕过危险？」 他知道，这份危险，不是让他远离丧尸皇，怕他会被昔日的恋人所伤。 而是连岳昇也知道，人群已经快要失控了，到那时，人们会不择手段地攻击丧尸皇，以及和这个异类站在一起的人。 「你知道不是他做的，对吧？」 林钟远几乎不甘心地反问，然后看向程羽织，季舒，「你们也知道的。」 烟花持续了很久，还在不断炸裂。 季舒久久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走动着，来到每一个基地的成员身边，用他苍白的手指依次放在那些人的脖颈，为每一个即将投入战斗的队友们恢復到最完美的状态。 「至少……」 林钟远心跳很快，唿吸有些急促，「至少先安葬方婓，不要在他的面前……」 话音落下，土系的异能者已经走出，林钟远看到泥土像是有了生命，裹挟着方婓的身躯，被他们护在了身后，一点点陷入泥土深处。 他说，「再深一点吧，埋得太浅的话，会被丧尸挖出来的。」 那人做完这一切，再次看向了林钟远，「林钟远，你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你无法做出抉择，可以选择退出，大家会理解你的。」 退出？ 做旁观者吗，看着基地和丧尸皇像原本的剧情里那样，彼此残杀，死伤无数，然后拼了命地在最后一刻杀死这个『反派boss』？ 系统555：宿主，你看起来有点不好……要不要施加清醒buff？ 林钟远：不要。 系统555：……其实，这不怪宿主做的不好，这一切都是原本就会发生的剧情，宿主能把这一刻延迟到今天才发生，已经很厉害了，之前的计划，不也是这样的吗…… 林钟远想起来了，是啊。 他一开始的计划，就只是冲着任务去的，和丧尸皇赌谁先恢復全部力量，谁先恢復，谁就能赢。 维持表面的和平，假扮情侣，只是为了拖延这一刻的到来。 只要他在这一刻正式启动外挂自爆，拖着傅深白一起去死，就能成为救世英雄，捨生取义，大义灭亲，将人类的利益置于最高的位置，成为被人们铭记永远的英雄。 林钟远后退了一步。 系统提醒他：宿主，你的身体撑不过那个手术的。 林钟远说：我知道。 傅深白轻轻碰着他的后背，冰冷的手指摸索出嵴柱的形状，充满暗示。 仿佛这一刻他也犹豫了，犹豫着要不要将一个人类的英雄据为己有，变成叛逃者。 「林钟远。」 人类在叫他，有脚步声在远处响起，很快，只需要几分钟，他们就被包围了。 他视线模煳，听觉也蒙了一层雾，不知道是谁在叫。 「你是人类的希望。」 有人在盼望他离开丧尸皇的面前，不要再挡在那里，因为他是希望。 就像一开始，人们希望他走入那个深坑，扼杀对人类最大的威胁。 林钟远笑了，他再次后退一步，打算做出自己的选择。 人类这边，是数以万计，十万计的生灵，但就算是这样，他无法为了这个牺牲傅深白的命。 在知道傅深白是清白的，已经打算带着自己离开这里，不再与任何人为敌的时候。 然而就在他深吸一口气，打算说出什么时，有人抢在了前面。 「人类的希望我就收下了。」 忽然间，傅深白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将林钟远整个人圈在怀中，那几乎像是挟持的动作，只需要再稍微一用力，就能扼断他的脖子， 「希望可以被扼杀，未来也是可以被改写的。」 林钟远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对面的人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理解，他们愤怒、充满敌意，谩骂出声，武器纷纷上膛，异能的波动捲起冷风， 「放开他！你这个怪物！」 「他那么爱你，你竟然利用他当人质！！」 「卑鄙！！」 第53页 傅深白低声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短时间内恢復了太多力量，那嗓音沙哑嗡鸣着，是介于人类与野兽之间的声线， 「他是我的了。」 林钟远看到无数援军从四面八方靠近了他们，甚至半空中，都有武器和人阻拦着。 有人不想伤害他，看到他被『劫持』，犹豫着没有动手。 但更多的人只看到了危险可怖、正在恢復成完全体的丧尸皇，毫不犹豫就下令开火。 白色的光、火光、异能的光芒同时袭来的瞬间，傅深白一手紧紧钳制了他的腰，另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失重感勐地攥住他的心脏，林钟远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追吗？！」 「该死……他抓走了……」 「挟持……」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一切争吵的喧嚣逐渐远去，被抛在遥远的身后。 林钟远看到光透过傅深白的手指，在他眼前化作又湿又暖的红色。 他有些茫然地想道，丧尸皇恢復全部力量之后，竟然是会飞的吗？ 傅深白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低笑说话时胸膛的震颤透了过来，带来一阵发麻的痒， 「什么挟持，明明是强取豪夺。」 林钟远：「……？」 林钟远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防止一不小心再掉下去，在心里嘀咕着反驳。 什么强取豪夺，雷死了，明明是他主动叛逃的。 他轻微挣动了一下，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放开了，露出天际的霞光，荒废的城市被林木覆盖，在脚下变得很小。 景色很美，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看到的美。 半晌，林钟远小声地喃喃了一句， 「谢谢。」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它人：他挟持人质！ 丧尸皇：是强取豪夺。 林钟远：是主动叛逃。 系统555：说人话，明明是私奔！ 第24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傅深白带着他飞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落地时,天空被阴云遮挡，像是要下雨了。 他们降落在一个废弃的高楼上，无数藤蔓包裹了这里,让它看起来比起高楼,更像是一棵被截断的参天大树。 林钟远被放下时,下意识想要找个好落脚的地方,结果忽然被抱了起来,放着坐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他看着四周的景色,末日之后，无论走到哪里，景色看起来似乎都差不多。 城市与城市都是废墟，没有区别,也无所谓位置。 林钟远不知道他为什么带自己来了这里,但无论是为什么，都无所谓。 「刚才……谢谢你。」 林钟远的声音很安静,也很低,听起来像是连飞鸟都不会打扰。 「嗯？」 「故意做坏人，让我看起来是被你带走的……受害者什么的。」 林钟远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了，低头看着旁边的那些树叶枯草，「谢谢你还想着维护我的名誉。」 他是真的挺感动的。 傅深白自己可能不知道，但这么个举动，守住的可是他剩余的铭记值。 「不后悔？」 林钟远摇头，然后忽然意识到，难不成他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他刚要再说什么,就被傅深白拍了拍头顶，「在这里好好休息。」 林钟远愣了一下,「你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安置小朋友一样。 傅深白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深色的，好像一直被他带在身边。 林钟远才注意到他是有准备的，小包被打开，摊开了放在一旁，里面放着水、压缩饼干、肉干。 还有那一管新鲜骨髓。 「在手术开始之前，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林钟远：「……？」 傅深白：「一直随身带着。」 林钟远在心里寻思，那准备工作应该就剩下找个干净的房间，再提起备点肉了吧…… 还有麻醉什么的。 他想着出神，连那些动物被转化后，突然变得很饿开始疯狂吃腐肉的样子都回忆起来了，脸色一阵发白。 系统提醒他：宿主，你不会真的打算冒这个险吧？ 林钟远：我没有。 他就是找不到机会坦白而已。 再等等。他想着，再多等一小会儿，他就主动和傅深白道歉，亲口坦白，说自己没法变成同类了。 说不定傅深白会非常非常生气失望，一气之下直接了结他。 等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那一步，再看看要不要一起死吧。 傅深白似乎并不着急，把包放在那里之后，就来到天台的一侧边缘。 一个丧尸从那边的墙壁攀爬了上来，被他直接用手指戳破了头骨，取出了里面的晶核。 闷闷的碎裂声响起，然后丧尸的尸体向后坠落下去，发出沉闷的坠落声。 林钟远看到有零星几个丧尸靠近，也起身走了过去，「我来帮忙吧。」 「你看上去很累。」 林钟远笑了，「能有多累？」 他挥手，周围不久前下过雨，不少积水都化作他的武器，刺中试图靠近这里的丧尸们。 稳准狠，一个不漏，并且有些杀气腾腾。 六七个丧尸倒下后，林钟远垂下了手臂。 第54页 「我怎么会怕累怕危险呢，如果那时候，我早点过去，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傅深白看向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 他忽然觉得那个预知梦的内容，最好永远都不被林钟远知道。 至少这样，林钟远就永远不会觉得，方婓是替他死的。 他像是在和傅深白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他应该活下去，然后有很好很幸福的未来的，也许就是因为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季舒那么拼命阻拦我出去，难道就是为了等到方婓被害死，好让矛盾彻底爆发。」 傅深白：「不是这样。季舒很聪明，但并没有操控丧尸的力量。」 「我知道……你说得对。」 林钟远在天台边坐了下来，小腿晃在楼的外面，脚跟轻轻磕在外侧墙壁上，有墙漆不断掉落下去。 他抬手，再次击杀一个在楼底行走的丧尸，手指像弹琴一样活动，用冰块挖出里面的晶核，升到空中，递给傅深白。 「几个月以前，我走在野外，也是这样坐在楼顶，看到了有几个丧尸，就像今天这样，顺手就解决了。」 傅深白看了看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大概，是林钟远第一次主动谈起过去的事。 这个小骗子，突然开始说真心话了。 「我在杀那些丧尸的时候，其实根本没看到他，他太不起眼了，又被困在一个车子里……我以为那车里没人的。」 林钟远抬起手，冰化作了一个球，在他掌心上方悬浮着，不断转着圈， 「后来我去查看里面有没有物资，他就……就说我救了他的命，单方面把我当做了重要的人。他真的很傻。」 傅深白看到了楼下的那些废弃车辆，随着林钟远的描述，几乎能想像出当时的场景。 千钧一髮间，救命英雄从天而降。 「他很幸运。」 「他最大的不幸，就是认识了我。」 林钟远低声道，「他才十七岁，或许还是虚岁，太小了。我竟然为了支开他，让他去城外冒险，他是被我害死的。」 系统听到了他的声音，在林钟远的脑海里反驳：不是的宿主，你不要因为这个自责啊！ 系统继续道：方婓肯定不会觉得后悔的，他那么爱你，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我能感觉到，他不后悔的。 林钟远：不，他是被光环迷惑了，如果不是光环，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傻，他本来可以活得很好。 无意中，林钟远将这样的喃喃念了出来， 「那根本不应该是爱情……如果不是我……」 他根本不想看到方婓以这样的方式，在他面前用死亡『证明诺言的真实』。 如果不是他犹犹豫豫，没能果断完成任务，迅速死遁离开这里，方婓也不会这样惨死。 那扣除的一万积分，就是方婓本该长命百岁，却因他改写了未来的证明。 「还有季博士也是，如果不是我让他冲动，他也不会……」 不是光环，他也不会变成什么毒唯，弄出他至今不明白的阴谋诡计，煽动人群。 「林钟远。」 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有谁在叫他，林钟远转头看过去，然后被扣住了后脑，堵住了嘴唇。 越来越多的丧尸靠近这里，向上跳跃，沿着墙壁攀爬，林钟远惊慌地推他，在傅深白的后背拍打，却只是被更用力地搂住，向后按在天台那狭窄的边缘，紧紧压住。 只能尽力地唿吸、承受，林钟远被他亲得脑袋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跳也不受控制。 这是在做什么？有好多丧尸过来了啊…… 当他们终于被包围，被靠近，那些丧尸又瞬间被什么力量操纵了，转身去打后来靠近的其它丧尸，让两人的四周始终安全，不被打扰。 林钟远忽然有点生气，虎牙一合，在他舌尖刺了一下。 傅深白总算松开他。 「嫌我不专心了？」 林钟远：「？？？谁……？！」 傅深白忽然轻笑了一下，在他的耳垂上捏了一把，「现在我相信你不是故意骗人的了。」 「……」 什么。 林钟远表情一片空白，忽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突然信了？ 难道是在说他草人设的事吗…… 林钟远怔愣着，就看到傅深白已经放开他，站起身来。 再次朝周围看去时，靠近的丧尸已经多到密密麻麻一大片了。 他被傅深白推着，坐到天台中央的高处，那是最好的观众席。 「等他们死干净了，就可以放心开始转化的手术了。」 傅深白背对着他这样说道，然后缓缓走向了丧尸群。 几十、上百、上千？ 到底来了多少丧尸，林钟远根本数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它们都是冲着傅深白而来的。明明他就坐在这里，相隔不过几米，可那些疯狂的丧尸仿佛只能看到站在边缘的傅深白。 不是为了对更加厉害的丧尸皇跪拜才冲过去的，而是带着浓重的杀机。 「这是……」 那些本该成为他的手下，作为他的军队而存在的丧尸们，正在……围剿丧尸皇。 林钟远的心脏砰砰直跳，一下下重击在胸膛上。 怎么会这样？ 第55页 成片的丧尸倒下，更多的丧尸冲过来，犹如绵延不绝的浪潮。 「这就是……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林钟远感觉到自己几乎帮不上什么忙，丧尸太多了，他就算也出手去杀，面对这样的数量，也无法帮到什么。 原来，这才是傅深白突然尽全力恢復力量，以全盛期的模样带他离开的真正目的吗？ 为了杀这些突然蜂拥而来的丧尸？ 「是啊。」 傅深白看起来依然游刃有余，他一边做着，一边徒手掏出那些晶核，不断吸收， 「很惊讶么？」 当然惊讶。 在人类的眼里，丧尸和丧尸皇虽然不同，但怎么说也更像是同一个阵营的。 傅深白将无用的丧尸尸体丢下高楼，重新控制了一批新的丧尸为自己战斗，不慌不忙地说道， 「人类也会杀丧尸，为了不被吃掉，攻击性多么强都是合理的。」 人类会杀丧尸。所以，丧尸也会杀丧尸皇…… 林钟远微微睁大眼睛。 一批，又一批的丧尸倒下。 傅深白的力量仿佛不要命地那样疯狂消耗着，他的头髮染上赃物的血肉，手指被丧尸的脑浆染成红白色。 他一边战斗着，一边将成为同类必须知道的常识，慢慢说给林钟远听， 「当初我成为丧尸皇的那天，无数的丧尸赶到了工厂附近，试图杀死我，最终两败俱伤，我陷入了沉睡。 「等到你也成为我的同类，周围的丧尸也会像这样赶来，试图在你最虚弱的转化期就被扼杀。 「与其等着他们杀过来，不如提前把周围的丧尸肃清一遍。」 说到这里，傅深白正好一手拧下了某个丧尸的头颅，掏出晶核后远远丢了出去。 他回头，漆黑的双眸看向林钟远，脸庞上飞溅着黑油般的血迹，看起来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魔，嘴角的微笑却写着柔和的安抚， 「这样你就安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问题的话差不多下章结局啦。 第25章 救世主与丧尸皇 林钟远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丧尸如潮水一般涌来。 四面八方,一个踩着另一个，蚂蚁般的丧尸堆叠成山，爬上几十米的高楼,冲杀到傅深白的面前。 源源不断,遮天蔽日。 而这如同噩梦般的战场,在傅深白的口中,竟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准备工作』。 安全…… 在末世,在任务即将完结的时刻,在一切人类与丧尸皇的矛盾彻底爆发之后，这样一个听起来与他完全无关的词，在傅深白的眼里，竟然是理所当然的吗？ 林钟远心跳很快,握紧的手指在发颤,耳边充斥着丧尸们的嘶吼声，将他喉咙里挤出的艰涩嗓音彻底掩盖。 前方,傅深白已经杀红了眼,动作快如虚影，不断将丧尸的头颅与身体丢出去，又不断摄取新丧尸的意念，将它们化作新的士兵。 哪怕如此，丧尸的数量仍然看不出减少了多少。 这样庞大的丧尸群，真的是可以以单打独斗的力量消灭的吗？ 即便是从未动摇过的林钟远，也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如果失败了会怎样？ 傅深白说过，丧尸与他之间的关系，就像人类和丧尸,实际上也是天敌。 甚至对丧尸来说，取走他的性命,远比猎食人类更加重要。 系统555在催他：宿主，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林钟远：现在说？那这和送学生去高考的路上告诉他其实他是领养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系统555：……？！ 林钟远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 快要下雨了。 周围的风已经变得越发凛冽，将他白色的髮丝与衣角吹得打在身上，发出风的响声。 他也抬起了双手，像当初将云层里的雨滴拽下时那样，集中精神。 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至少在最后能为他减轻一些负担，消灭更多的丧尸。 否则一旦傅深白再次耗尽力量，就危险了。 云层越发密集起来，偶尔还能听到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偶尔划过，短暂照亮让下方炼狱般的场景。 无数涌动着的，如同虫蚁般的丧尸，以及被他们包围在中间，谁也无法近身的丧尸皇。 以及坐在高处的林钟远，远远望去，成了这片景象中的唯一一点白色。 这次的雨应当是很大的，如果没有任何人的干预，将成为倾盆的暴雨，林钟远想要操控那些雨滴，有些吃力了，脸色发白。 余光之中，是包裹里放着的骨髓，还有那一针应当是麻醉剂的东西。 这是原本的剧情中不会出现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系统曾经提过，在原本的剧情里，丧尸皇用了全部的力量和人类作战，最终耗尽力量时战死。 那时候为什么会打起来？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是因为无法澄清的误会，因为人类和丧尸皇永远是两个物种？ 正想着，林钟远忽然感觉到余光里有什么微小的东西在靠近。 他低头看去，原本以为是个丧尸，仔细一看，竟然是…… 「二黄？」 这不是他和傅深白养的狗子吗？怎么会突然跑来了？ 怔愣间，已经有丧尸转头发现了它，朝着狗子抓挠过去。 第56页 林钟远连忙挥手，带出一串冰针，刺向那个丧尸。 他站起身，心底一阵害怕，眼皮也狂跳起来。 它怎么会来？为什么？ 再继续靠近它会死！ 可狗子像是没有恐惧，也不知危险，只是像一头兇勐的狼一般反击撕咬着丧尸的肉，然后踩上那些丧尸尸体堆积成的小山，努力朝着高楼之上跑来。 林钟远不断挥出那些冰针，掩护着狗子，一次次将试图攻击它的丧尸击落。 二黄还是受了点伤，可最终一瘸一拐地，还是来到了天台上面。 林钟远跑过去，抱住二黄，发现这傢伙真的心大，尾巴这时候还用力摇着，仿佛要化身螺旋桨。 而它吐着舌头，看起来也因为追上了主人而高兴极了。 可是，只有它。 林钟远疑惑，「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应该都被关在栅栏里吗？越狱？」 可针对这些变异体的栅栏，可不是那么轻松就能破坏掉的，真的破坏了，也不该只有它逃了出来。 他摸着狗子有点硬的毛髮，忽然碰到了脖子上的项圈。 这是…… 「定位器？！」 林钟远惊唿出声，手上用尽了全力，连忙摘掉那个闪着灯的东西丢在地上，用力踩烂，再用冰锥反覆捣毁，确认里面的晶片彻底被破坏掉了。 傅深白还在全心战斗，无暇多看这边，只是低声问了句，「还好么？」 「不知道……他们利用了二黄，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了。」 「可能是想把你抢回去吧。」 「……」 他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吧。 抢他？还不如说是为了…… 林钟远眼皮一跳，连忙再次回到高处，朝着各个方向的远处看去。 林钟远：系统，原着里丧尸皇是怎么败的？还能查到吗？ 系统555：回宿主，在原着里丧尸皇是在第三次交战后落败的，那时他集结了大量的丧尸，声势浩大，人类中的雷电系异能者正好从昏迷中醒来，用雷电摧毁了他的肉身。 「轰——」 暴雨将至，雷鸣声更加震耳欲聋了。 阴暗的光线中，远处的可视度很低，林钟远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某个遥远的高塔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反光。 有人在那里。 很多……人。 林钟远看不清他们的脸，也认不出里面是否有自己认识的人，唯一具有辨识度的，是他们身上色彩鲜明的旗帜，来自各个基地的标识图案。 糟了。 他忽然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当那些基地里的人们看到这边的情况，会怎么认为？ 是不是就会像原本的剧情中那样，认为丧尸皇在为攻击人类基地而做准备，大量的丧尸聚集，是因为这些都将成为丧尸皇手下的军队。 没有人曾经想过，丧尸对傅深白来说，也是见面就会彼此厮杀的天敌。 这明明是误会。 林钟远唿吸急促起来，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误会，註定了不能说清。 如果人类知道了这些丧尸不是他的军队，而是来围剿杀死他的，会怎么样？就能得到澄清吗？误会就能解除，然后皆大欢喜？ 怎么可能。 这只会成为杀死傅深白的最佳时机。 怪不得……怪不得傅深白从一开始就不想澄清误会，从未把证明自己的无辜放在考虑之内。 因为从一开始，这样的误会就是不可言明的。 那是傅深白，是丧尸皇，也是被几乎所有人类忌惮的威胁，他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清白无辜』，就把自己唯一的弱点暴露给最想他死的人类？！ 林钟远浑身发冷，身形晃动了一下，险些眩晕。 是死局，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系统555：……宿主，你别难过呀，说不定没事的呢？ 林钟远反问它：他在原着里没有给过任何人骨髓，最后还是死了，那么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他更加没有生还的可能？ 系统555：可是…… 林钟远继续追问：为什么我身体不够好，就不能接受那个骨髓？你和我说清楚，如果受伤过重的人接受转化，会死在哪一步？转化成功之前就一定会死吗？ 系统555：宿主想做什么？ 他没想做什么。 555跟了他很多年，林钟远心里清楚这个系统会向着自己，护着自己，就算隐瞒了什么细节，也不是要害他。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能够笃定，所谓『无法被转化』的真相，也许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 乌云在头顶翻滚着，闪电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轰地一声，大雨倾盆而下，林钟远迎着冷风，凝神抬手，将周围的雨滴在下落中凝结成冰，刺入无数丧尸的头颅，只留出天台这一圈不管。 丧尸倒下了越来越多。 但这样的事态，依然没能让远处观望这里的人们放松警惕。 无论他们知不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是把丧尸皇看做集结了千军万马的人，还是看做了最佳的暗杀时机……都不会再有改变了。 雨很大，林钟远感觉力量从体内飞速流逝，不得不嗑了很多晶核来弥补。 可人体的机能有限，晶核的补充不是充电那么简单，吃了太多，就会逐渐消化不及了。 第57页 差不多到了极限之后，林钟远再次问系统。 林钟远：接受骨髓之后，会发生什么？ 系统555：宿主……你别冲动啊…… 林钟远得不到回答，再次嗑了一把晶核，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弯腰下去，捂住嘴。 系统快哭了：我说，我说就是！宿主的身体太差了，一旦接受这种转化，会承受更多痛苦的！不是所有负面知觉都属于痛觉可以被屏蔽掉啊！ 林钟远：然后呢？ 系统：然后…… 十分钟后，乌云中的雷电已经变得越发密集，每隔几秒就出现一次炸雷。 系统告诉林钟远，那边的人类已经准备好，很快就会发动对丧尸皇的攻击。 林钟远想着，他也快要准备好了。 嵴骨穿刺针已经就绪，以异能者的体质，不需要太考虑消毒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嘴里咬着一块手帕，用力将其钉入了骨头。 还不够深…… 第二下，再次用力，酸楚发麻的感觉窜过了全身，林钟远朝着一旁侧躺倒下，深吸了几口气，缓缓推动。 这几乎称不上是一场手术，甚至更像是自虐式的刑罚，他不确定骨头有没有被弄出多余的破损，扎的地方够不够准确。 被屏蔽的疼痛之外，是无法描述的痛苦，他躲在一面废弃的雨伞后面，尽量不发出声响。 必须再快点才行了。 林钟远感觉到心跳越发缓慢，唿吸一点点停滞下来，系统买来的道具在他的身上让时间更快流逝。 他的眼瞳逐渐变得涣散、失神，紧接着是新的墨黑色丝丝晕染。 新的力量在体内蔓延，身体变得沉重，每一寸神经都在狂跳、发麻。 剎那间，一股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像是无形的磁场，又像是世界被按了一秒的暂停键。 所有丧尸进攻的动作与了短暂的停顿，然后纷纷转动透露，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 是新的气息，新的天敌，更虚弱，也更危险。 「林钟远！」 傅深白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目眦欲裂，勐地转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可怕气势。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你疯了吗？！」 这种时候私自转化，这种时候突然主动成为攻击的焦点，这种时候…… 林钟远趴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太过用力，胃里一阵噁心，勐地呕出一大口黑色的鲜血。 身体里，有东西脱离了控制，顺着他的嵴骨，沿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肆意蔓延。 但这并不妨碍他使用新的力量。 林钟远擦了擦嘴，重新站起身来。 他的头髮依然是纯白的颜色，在偶尔的闪电照耀下甚至散发着银白的光，他的皮肤也更加白皙了，接近着人偶般的透明。 他漫步走到空中，不被周围的风雨影响分毫。 然后抬头望去。 一个巨兽般的雷电，正在那里缓慢聚拢着，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 是人类即将送给丧尸皇的致命一击。 「林钟远，回来！」 傅深白直接冲到了空中，想要去抓他。 但林钟远却忽然转身，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然后向下靠近，在傅深白的身上推了一把。 「嘭！」 只是看似不重的一推，让傅深白毫无防备地向下砸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已经战斗了太久，力量消耗了近半，一时动作竟然慢了一拍。 周围的丧尸依然很多，但很快在傅深白再一次的操控下停止进攻，转而去和后来出现的同类厮杀。 「林钟远——」 他第三次喊出这人的名字。 这一次，那个擅自行动的人终于转身朝他走来了。 虽然脚步有些摇晃，神情里也写着他最熟悉的那种心虚。 肯定是又干了什么坏事吧，每次都是这样，总要挑衅他，吃了再多亏，都死不悔改，下次再犯。 傅深白下意识松了口气，朝着林钟远再次伸出手来，想要像以往那样抓住他。 这一次，看在他那么辛苦的份上，看在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的份上，他可以不生气了，骗他的事，擅自行动的事，把他吓坏了的事，都可以不计较了。 林钟远面朝着他，眼神有些闪躲，在距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 一丝一缕的晶体像雪花那样从骨缝钻出，沿着曾经的伤口、腐坏的内脏，占据那些不够强韧的血肉。 林钟远的身体越发沉重，晶核侵蚀了他的双腿，仍在继续向上生长，新生的力量也逐渐达到了巅峰。 未来是可以改写的。 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一定可以做些什么…… 天光大亮。 巨大的雷电带着龙吟落下，如同下坠的行星，将一切撒上刺目的白，可怕的炸雷声夺去人们的全部听觉，只剩下土地扔在颤动。 林钟远向前最后一步，注视着他的双眸蒙上雾一般的水汽，近乎深情。 很快，可怖的威压近了，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露出了一个很轻的笑容。 一切都静了。 雷电落在他的肩背炸裂，化作千万根银白的针，瞬间刺穿他的身躯，在他的皮肤上割出龟裂透光的细纹。 第58页 他几乎被撕碎，却硬生生抗住了一切，眉心都不曾颤动一下。 躯体被灼烧，被照亮，在化作灰烬之前，又被晶核的力量不断修復，最终由血肉转变为更加坚硬、不畏惧雷击的透明质地。 清脆的、像是白雪被挤压的声音从体内传出，晶核蔓延到了林钟远的腰腹，而仍是肉身的后背，已经在雷击下露出白骨。 傅深白什么都看不到，勉强睁开的眼睛被光刺伤。 晶核……无数的晶核在他眼前疯长。 沿着林钟远的骨头，血肉，飞速蔓延着，从四肢到腰腹，迅速爬到了胸口、脖颈，一步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作透明耀目的雕像。 林钟远终于没有被持续了数秒的巨大落雷化作灰烬，却为了阻挡这样的攻击，全身逐步化作了坚不可摧的晶核。 他看到林钟远的唇齿缓慢张合着，却听不到说了什么。 被晶核彻底感染的身躯，是世上最强韧的绝缘体，将那可以摧毁一切的落雷挡在身后。 雷电被他彻底阻隔，化作无数道树枝纹路般的线条，从身后弹散出去，将成群的丧尸消灭殆尽。 逐渐地，光芒散去，一切又恢復到了曾经的阴雨。 雨水沖刷着晶核质地的雕像，他有着与林钟远一模一样的面容，无论谁，只要得到这样多的晶核，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强大不可战胜的个体。 暴雨上一秒还在倾盆落下，下一秒忽然停了。 眨眼间，雨过天晴。 傅深白望着眼前的人，像是没能理解发生的事，缓慢地抬起手指，怔愣着碰触到了一片冰冷。 挂着雨水的，冷硬的，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静电，还有一抹没有擦净的黑色血迹。 就像是林钟远习惯使用的冰块一样冷。 一切定格在林钟远垂眸望向他的瞬间，神情宁静，藏着未尽之语的双唇微张着，像是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 化作永恆的面容上不见痛楚，没有犹豫，更无畏惧，就连唯一或许存在过的泪珠也被剎那蒸发。 他终于握住了那只手，定睛望去，试图在林钟远最终的神情中找到一点留恋与不舍。 却只瞧见一双安然赴死的眼，和说过歉意的双唇。 阳光下，巨大的晶核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彩，落在遍地的腐肉断肢上，照不进傅深白的眼底。 「骗子。」 …… 丧尸皇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传闻却有着各种版本。 有人说，他随着晶核化的林钟远殉情了。 也有人说，他在那时就和林钟远一起死了。 但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于是人们推测着，他是再次陷入了沉睡，也许多年之后，会再次甦醒，带来新的灭世之灾。 无论如何，曾经被末日洗礼的土地，因林钟远的死亡而换来了长达百年的平静。 中华大地上，丧尸的数量越来越少，像是被神眷顾着，那些丧尸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减少，消失。 当人们发现时，往往只剩下那些丧尸的碎肢，脑子里的晶核早已挖走。 也许林钟远没有死，而是以新的姿态隐居在世间，为人们守护一方和平——这样的传言也是有的。 基地广场上，一个稍大的水晶雕像矗立在那里，从眉眼到髮丝，都是当初那救世主的模样。 雕像有着剔透的美，微笑着，神情悲悯，犹如赐福于大地的神明。 那是个仿制品，依照着人们记忆中的林钟远雕刻而成。雕像的脚下，时常有几只颇为兇恶的猫猫狗狗聚在那里，赶也赶不走。 雕像的下方，刻着一行字。 【谨以此像纪念人类的英雄：林钟远】 【他以生命为人类敲响警钟，唤醒人们的理智，让真相重现于世，熄灭人心中恐慌与仇恨的火焰。】 亲身经歷过那段歷史的人们说，直到英雄献祭生命，直到雷雨骤停，人们才恍然从极端的情绪中清醒，看到最初的真相。 原来真相是那么明显的东西，原来证据随处可见，却又被人们视而不见。 战争、伤亡、与无尽的仇视是可以被避免的，如果不是那位英雄的牺牲，人们也许永远不会停止征战。 如果不是林钟远的牺牲，人们也不会早早发现丧尸正在进化，已经逐渐成为新的生命种群，具备着无需藉助外界帮助的超强学习、协作、沟通能力，从而提前做出应对，避免被进化的丧尸群打到措手不及。 有孩子问起，真正的林钟远去了哪里？ 到了这个问题，人们的答案倒是一致，真正的林钟远，全身都化作了最坚硬璀璨的晶核，被他最爱的人带走了。 因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垂眸注视的人，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丧尸皇。 而将来的百年、千年时光中，他将如愿以偿，就这样永久地注视下去，直到丧尸皇也迎来自己寿命的终结。 …… 遥远的、无人知晓的废城中，清凉的河水浇灌而下，为盛放的花海送去水分。 穿着黑衣的男子缓步走在花丛中的小路上，一步步来到了某个晶莹的雕像面前。 仔细一看，那雕像竟是比他矮了半头的，栩栩如生地站着，髮丝仿佛正被风吹动，微张的口中像要说出什么，又来不及说完。 在雕像的脚下，也堆放着数以千计的晶核，铺成晶莹的沙堆。 第59页 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同样因转化失败而通体都化作晶核的动物肢体，都是些小型的仓鼠、麻雀、小鱼。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成功。体内负伤严重的生命被转化，最终会存活失败、化作晶核的概率，仍然是百分之百。 男人将一个松鼠形状的晶核再次扔进那一堆中，从旁边拿出柔软的布，将雕像身上的灰尘、花粉，一点点扫去，清理干净。 啪嗒。 一个小东西忽然掉了下来，被他精准接住。 是一只很小的仓鼠，睁着豆豆眼，一时愣住了。 它又摔下来了。 多少年过去，依然不死心，想要像一开始那样爬到林钟远的头顶晒太阳，肩头也可以，但每次都是费力爬了一半，就会因为晶核太滑而掉下来。 男人嘆了口气，还是将仓鼠举起，放在了雕像的头顶。 小仓鼠心满意足地摊平了自己，闭上豆豆眼，在阳光下睡起了午觉。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挪动了旁边的躺椅，在雕像的旁边坐下休息。 躺椅上放着一个小本子，硌着了他的后背，男人将本子从身后拿出，随意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微微泛黄的纸面上，清秀的字体写道： 【我爱他如生命，至死不渝。】 ………… …… 「嘀——」 「宿主林钟远，世界任务已结束，积分结算中——」 「根据系统保密算法，宿主林钟远在本次世界中表现优异，赚取铭记值共计40万分。」 「现支付额外奖励，空间站休息时间720小时，记忆清洗包一个……」 纯白的空间里，林钟远闭着眼睛，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很久没有动弹，像是睡着了。 系统在旁边化作球形的实体，绕着它的宿主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宿主……你睡了吗？」 林钟远没理他。 「四十万铭记值诶！换算下来就是四十万积分！宿主，债务全清啦，破纪录！」 555努力用欢欣鼓舞的声音说着，试图让它疲惫的宿主高兴一点。 它能检测到，宿主没有睡着的。 「宿主宿主，你要不要试试这次的奖励包啊……可以消除上一个世界的记忆，这样会不会好过一点？」 终于，林钟远动了。 他睁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系统的提议，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 「宿主……」 「我记得还有另一个道具，可以调整记忆中的时间感。」 林钟远缓慢坐起身，平静地看向身旁的系统，「买那个给我吧，那个就足够了。」 道具名为时间轴，也是系统商城里常驻的积分道具，不贵也不便宜，一万就能买到。 这也是林钟远过去就常用的，不会影响人的记忆，但会让人产生明显的时间沉淀感，明明是发生在上一秒的事，一觉醒来，就会感觉已经过去的百年。 百年的时间流逝感，会为他模煳之前的所有记忆，淡化相应的情绪，只要不刻意去想，就不会想起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能有效保护宿主们的精神状态，不至于太容易疯掉，也能让他不至于频繁地想起过去。 林钟远买下了道具，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很小的药丸。 系统555端来一杯温水，似乎还在担忧着，一声声叫着宿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安抚。 他接过水杯，没有急着喝，而是忽然问了一句， 「我那四十万积分，怎么来的？」 「就是，就是通过公式算出来的呗……」 林钟远抬头，浅淡的眼眸里微微发凉，盯在系统555的身上，「他呢？」 「他最后是寿终正寝的，没有再出事了，真的，宿主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其实可以调出那个位面的后续情况给宿主看看的，人类发展的很好，丧尸皇也没和人起冲突啦，丧尸也逐渐绝迹……」 「那就好。」 林钟远拿起药丸，仰头咽了下去，「555，最后再帮我一个小忙……」 「好哒宿主，宿主睡个好觉吧。」 555用圆滚滚的身体扶着林钟远躺好，又变出一个毛绒毯子，给他慢慢盖好，只露出脑袋。 等待林钟远熟睡，555才躲到了远处，反覆计算铭记值。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世界的普通人类，最多贡献了二十万出头的铭记值，那么剩下的十几万，是哪儿来的？ 总不会是主神系统那边出了错。 …… 林钟远再次醒来时，已经来到了新的任务位面。 他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他彻底昏睡前叮嘱系统做的事……之一。 系统555：宿主早安！这次的任务位面，是现代社会，科技发达，就是有一点点小瑕疵~ 林钟远从床上坐起身，单人床的一侧贴着墙壁，墙壁上正好开了一面不大的窗户。 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让他微微眯起眼。 窗外是久违的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大大小小的霓虹灯与gg牌随处可见，行人们步履匆匆，上班族与学生为各自的时间追赶红绿灯。 忙碌却和平，喧闹而安稳。 他长长唿出一口浊气，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第60页 他问系统：小瑕疵是什么？ 系统555：闹鬼。 林钟远：…… 系统555继续道：宿主这一次依然是身穿，身份是居住于风行山的人类，职业为灵媒。 林钟远这才放心点：灵媒？那我应该不会轻易被鬼伤到吧。 这样的心思刚刚滑过脑海，一道黑影就从窗前垂了下来。 林钟远抬头一看，一个倒吊的人脸从窗户上方爬了出来，长长的头髮贴在窗户玻璃上，沿着一侧的纱窗孔隙钻了进来。 那张脸惨白肿胀，眼球外凸，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浓郁阴气，让原本晒着太阳的林钟远忽然感到了寒冷。 黑色的髮丝像无数细长的虫子那样扭动着，直直冲着床铺上脸色欠佳的青年伸了过来，爬上他的手腕，瞬间锁紧，向窗外拽去。 林钟远：系统。挂呢？ 林钟远面不改色，这类可怕的东西看多了，对于噁心画面的忍耐度早就比常人高出很多。他反手拽住那一缕髮丝，另一手扶稳窗台，和窗外的野鬼较劲，同时问出了自己这次的能力如何使用。 下一秒，他用力一拽，直接打开了纱窗，将那长发鬼拽进了屋内。 圆滚滚气球似的一个头颅飘飞进来，朝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林钟远被臭到屏住唿吸，微微皱眉，直接两指併拢，面朝那人头鬼在虚空之中飞快画了一道符。 点点金光随着他的手指飞舞在半空凝聚，符咒初成，他便抬掌一拍， 「去！」 金色符咒顿时勐地击向人头鬼，在碰触到鬼魂阴气的瞬间，金光飞散化作数条锁链，将那髮丝、头颅重重捆绑、收紧。 随着刺耳的一声尖啸，那鬼被绑着在屋子里横冲直撞，犹如被扎漏的气球挣扎弹动，最终缩成了馒头大小掉在地上，活像个没攻击力的悠悠球。 林钟远好奇之下，凑近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么个小鬼，变成q版之后还挺好玩的，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 不戳还好，那本就是个小鬼，一戳，它就彻底不动了，最终拼死一搏爆发出一股黑色阴气，其中一缕趁着不注意钻入了林钟远的眉心。 下一秒，它就化尽了全部阴气，融成了一滩黑水，没了声音。 那黑水带着恶臭，在地板上仿佛煎烤般滋滋冒着烟，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干净。 林钟远勐地向后一躲，吓到了：那是什么？ 系统555立刻鼓掌：宿主好厉害！！简直驱邪天才！！宿……啊？那个啊，那就是它想打你一下，让宿主染上了点阴邪之气而已，但是太微弱了，最多让你倒霉一两天。 没事就好。 林钟远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并没有任何不适，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手指，忽然觉得累了，往后一仰，又躺回了床上。 这个驱邪的能力是系统给挑的，名为屈指成符，随时可以不藉助任何外力画出强有力的符咒驱邪。 附带的，就是能看见鬼魂阴气的双眼了。 这个天赋在这个位面算是稀有，按照他的要求，符合方便、简单、实用的特徵，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和玄之又玄的。 的确很合他的心意。 林钟远笑了一下翻身侧躺，闭上眼睛，在心里拍拍系统：乖。 系统555：宿主宿主，这次的身穿花的全套装备和积分共计六千，多出来的部分是你的身份证，可供生活三个月的资产。这个世界的基本剧情要现在查看吗？ 林钟远：……发给我慢慢看吧。 他现在只觉得好像一个人睡了很多年，终于醒来时带着疲惫，什么也不想思考，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做一条简简单单的咸鱼。 但一直咸鱼也不太好，林钟远就把这个世界的剧情当故事看。 根据系统给出的信息，在这个灵异位面，他的身份是灵媒，能够赚取铭记值的最佳方式，就是尽力解决掉威胁最大的灵异事件。 按照剧情发展，不久后，鬼王出世，将引发众多灾祸，为了消灭鬼王，几大驱邪世家齐聚a城，要将鬼王重新封印。 谁若是能以一家之力，就彻底封印鬼王，就能振兴整个家族，乃至于整个玄学流派都跟着沾光。 为了这个，几大门派、家族，会竭尽全力争夺再次封印鬼王的功劳。 那鬼王的怨气极深，尚未出世，就已经影响了几处阴气汇聚之地，导致了厉鬼与恶鬼频出。 若是放在以前，成为厉鬼还算是有门槛的，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惨死、心有怨恨，命格特殊，死亡地点、尸体处理不当，才有可能成为一只厉鬼。 但因为鬼王即将出现，阴气四散，天地间正气匮乏，驱邪的灵媒、道士们接到有厉鬼有关的委託，已经成了日常。 林钟远从枕头下摸出手机，随手一翻，给自己先订了个外卖下午茶。 无论如何，先吃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封印鬼王这个事情太大，他只是孤身一人，无名无派的，肯定争不过这些抱团的。就算是趁着他们内斗，也有的是其它势力等着渔翁得利，轮不到他。 放在以往，他也想直接走个捷径，当众封印鬼王，积分估计就到手了。 但他现在突然不想去了，果然，人还是要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地赚积分最好。上个任务世界的经歷不太愉快，好像就是因为他招惹了那里的最大反派boss…… 第61页 系统555：宿主啊！ 555突然出现，林钟远被吓了一跳：干嘛？ 系统555：宿主努力多解决一些着名的灵异危害事件，也可以赚取积分的！ 林钟远：嗯，我也是这么想。 系统555：再加个直播，联网，增加曝光，这样出名更快！ 林钟远：……这就算了吧，我搞不来这个，而且当网红能有多少铭记值，过不了几天大家就去追别的明星了，哪里记得我。 否认了系统的直播提议，林钟远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想办法摸进这些术士灵媒交流的论坛里面去，开始寻找目标。 他已经太久没摸过手机这种东西了，玩了没多久，就被别的八卦新闻吸引了注意力，看着看着又沉沉睡去。 梦境中，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和系统空间的纯白完全相反，并且过于静谧了。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靠近，似乎是一团影子，比四周的空间更加黑暗、阴冷的影子。 看不清模样，摸不到实体，带着令人唿吸困难的可怕气息。 鬼么？ 林钟远想起自己是灵媒了，试图在空中画出符咒，做了两次，那些金光却一闪即逝，根本无法成型。 黑影继续靠近着，不说话，也不出声，逐渐在他的面前凝聚成一个模煳的人形。 「谁？」 黑影依然没有说话，他努力看去，只瞧见一张似乎紧闭着的双眼，像极了梦游的人。 林钟远下意识想要后退，又退无可退。 黑影周身的阴气很重，逐渐凝聚成型，化作无数沉重、阴冷的黑色锁链，沿着他的脚面攀爬缠绕，来到他的腰间，锁住他的手腕、脖颈。 什么东西？！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东西却不打算放过他，也不打算立刻要他的命。 下一刻，脚下不稳，失去平衡的林钟远向后跌坐过去，倒在一片同样光滑的平面上。 黑影缓慢靠近，趴伏在他的身上，同样雾气飘渺的髮丝垂落。一双修长的手指如同羽毛一般轻盈，一点点碰触着他的脸颊。 「别……」 那黑影终于出声了，声线干涩怪异，像是已经多年没有说过话，忘记了发音的方式。 林钟远：「什么……？」 「别……走……」 林钟远：「？？？」 林钟远睁大了眼睛，细密绵柔的颤`栗钻入衣摆，夺走了他的唿吸。 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沉重、冰寒的深深怨气从黑影身上透露出来，让他只是靠近，心口就一阵钝痛，仿佛被黑影的绝望所感染，让他一时怔愣，忘了反抗。 丝丝纯净的阳气不受控制的逸散，又被黑影俯首接住，一滴不漏地封于口中。 林钟远发不出声音，四肢也被死死压制着，难以动弹，唿吸逐渐乱了，他再次试图画符，才终于想起这是个梦，也许是被什么鬼侵入的梦境。 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黑影冰冷，他的体温却一点点攀`升着，微微躬身，理智与清醒濒临溃散。 草。 林钟远感受着眼下荒`唐的一切，在心中骂了出声。 被个话都不会说的智障野鬼吸阳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章送上！ 第一个世界来不及解释写清楚的东西留着回头搞番外的吧！【搞吗？可能搞吧，看情况！】 第二个世界，现代都市灵异开启！ 第26章 灵媒与鬼王 床铺上,面容姣好的青年印堂发黑，在睡梦中极不安稳，不时地挣动着手指。 他像是梦魇了,好看的眉心拧着,想要醒来,又无力睁开双眼,唇角溢出不可闻的低声呓语。 似是痛苦,想要摆脱什么东西,又似是沉浸其中，微微气喘着，脸颊都浮上薄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身上缠绕着一层藤蔓般若有若无的浓黑阴气,紧紧地、恨不得钻入他体内似的贴在他的身上，几乎化作身上的黑色纹路。 它们藏在层层的衣衫之下,藏在薄被的里面,热恋期最甜蜜的恋人也不会比这黑气更加缠人。 青年的指尖颤动，点点金光像是烟花的火星那样冒出又熄灭，如此重复着，许久过去，才终于画出一条完整的线。 他在画符。 普天之下，能凭空以指尖画符的天才，已经几乎绝迹了。即便是有人在清醒的状态下，能做到他这样的也早被封为大师。 可这样杰出的天赋与惊人的实力，并没有对此刻的青年起到多大帮助,他依然被那黑气缠绕束缚着。 直到了许久之后，青年终于放弃了挣扎,在微微颤慄后瘫软下去，四肢都变得绵软无力，那黑气才终于餍足了似的，稍微松了力道，让他终于得以翻身。 片刻后，一阵敲锣打鼓般的敲门声响起，将他勐地惊醒，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气被惊动，浓墨似的飞速收拢，像是藏进了他的衣服深处。 像是某种条件反射，青年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抓起了旁边的檯灯，做出防御的姿态。 下一秒，他又愣了一下，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危机四伏的末世，砸门的也大概不是丧尸了，小心地将可以把人脑袋打破的檯灯小心放回远处。 敲门声依然在继续，青年低头掀开被子，又扯了扯裤子边，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第62页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瑕疵』和『最多倒霉一两天』？？？」 门外的声音更急促了，催命似的仿佛要把脆弱的门板拆下来，青年连忙下床，匆忙套上拖鞋走向大门。 「外卖！！林钟远是这里吗！外卖！！」 在门外戴着头盔那人的催促声中，林钟远终于一把拉开大门，伸手去接小睡前点的食物。 「是你的外……卖……吧……」 本来急吼吼的送餐员猝不及防瞥到他的面容，话说了一半，就直愣愣看着他卡了壳。 「是我的。」 林钟远面色依然有些泛红，像是刚刚剧烈地运动过那样，只是跑来开门，气息尚未平稳，抬眼看向外卖员时，眼底泛着一层雾蒙蒙的水光。 他对于自己的模样毫无自觉，温凉的手指接过外卖餐带，确认是自己点的东西后，微笑着投去一眼。 「你终于来了，谢谢你。」 总算是被叫醒了，外卖万岁。 「抱、抱歉，那个，路上有点、红绿灯太多……迟到了十分钟，对不起！」 外卖员被他这么一瞥，不知怎的勐然涨红了一张脸，连忙后退一步，用力鞠躬九十度，然后就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林钟远：「？？？」 我很吓人吗？ 他懵逼地关上门，踩着凉凉的拖鞋回屋。这齣租屋不大不小，正好是个单人公寓，玄关走几步就是卧室，中间正好路过开放式厨房。 餐盒里是一份鸭血粉丝汤，被林钟远随手放在灶台旁，先转身去了另一侧的卫生间清理衣服和身体。 卫生间的布局也和酒店差不多，只和外界隔着磨砂玻璃。 林钟远出了一身汗，打算干脆洗个澡，面对着干干净净的镜子，一眼就瞧见了自己身上斑驳的青黑印记。 从脖子，到脚腕，零零散散的，极其过分，一看就是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 倒不是很疼，会成为青黑色，约莫是因为阴气太重。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就再次黑了下来。 小瑕疵？ 倒霉而已？？？ 系统555嗫喏着小声解释：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倒霉的方式…… 林钟远：呵呵。要是让我找到这个鬼，我先给他来一朝魂飞魄散！ 系统555：宿主别生气！就当时被狗咬了一口呢！ 林钟远没再多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梦里逞威风的鬼还没离开，但屋子就这么大，哪儿也没看到黑气，也不知藏去了哪里。 他在镜子前转了半圈，忽然发现自己的跨附近多了个黑色的痣。 身体是用积分捏出来的，相貌、身材都和之前一样，没有变过，只是头髮为了别太显眼，这一次他多花了积分，换成了与眼睛颜色更为接近的亚麻色，亮度略深些。 但他调整的也只有发色，这个痣，显然是凭空多出来的。 林钟远微微皱眉，察觉到了不对，低头找到那颗痣，用手指摸在上面。 光滑，平坦，也不是什么不小心蹭上去的油墨，蹭不到，洗不清。 而且感觉……还有点冰？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的鬼，略微思考了下，在空中画出一道小小的符咒。 符咒很小，呈圆形，在空中飞速旋转着，勐然停顿下来，圆盘炸裂，化作一道道金光刺向了他身上的痣。 短暂的几秒内，黑痣像是融化了一般，逐渐消融不见。 看来果然是阴气附体所化的，气息微弱，应该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傢伙。 林钟远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洗澡，脏了的衣服也丢进洗衣机，洗完了披着浴巾出来，外卖餐盒里的汤还温热着。 还是现代社会好啊。 刚刚这样感嘆了一下，他系在腰间的浴巾就掉了下来。还好人坐在椅子上，无伤大雅。 林钟远低头一看，要重新系浴巾的手勐然一顿。 草。 那个黑痣，怎么又长回来了？？ 有点生气的林钟远再次画符，驱除阴气，盯着黑痣消失。 十分钟后，黑痣又自己冒出来了，是阴气没错。 这傢伙，怎么阴魂不散呢！！！ 不行。 林钟远站起身来，直接甩开浴巾。 他得找个办法，把这玩意儿给去了！ 系统555：宿主打算怎么做？这个东西其实就是藏起来了，并不是很强，想彻底除掉的话，等他出来了抓住再打，应该就行了？ 林钟远：不行，我感觉不太妙，就算是藏起来了，我都驱邪了这么多次，它一点变弱的迹象都没有，太诡异了。 而且他就是个画符的，力量体系和那些念经的不一样，梦里正好是他最弱的时候，总不能放任这傢伙吧。 他在屋子里兜兜转转，最后气得又回到镜子前，抬指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符。 虚空里他能画，画在镜子上更是不在话下了。 微光闪过，透过这面镜子，林钟远果然看到自己的身后贴着一个模煳的黑影，那黑影还抱着他的腰，一动不动的。 被施过法术的镜子能呈现一切事物的本真，他被这东西附身了，也就能通过镜子瞧见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 这比能见鬼神的天眼更好用。 这么一看，他才终于看清，原来这黑影压根就没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只是一道极其深重的死后执念所化。 第63页 「怪不得……」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弱，又这么难缠，还看着神识混乱。 像这种没有魂魄的东西只能算作邪物的一种，要想彻底驱除，除非找到它的根源。 林钟远试图和那鬼讲道理。 「你出来，我们谈谈。」 鬼影纹丝不动。 他又道，「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镜子中，鬼影将他搂得更紧了，低头下去，凑在他的耳边轻吻。 林钟远：「……」 行吧。 这邪物语言功能不完善，他就只好自己猜着沟通。 林钟远拿出手机，搜到了一些资源，放给那个黑影看，「马上风死的对不对？不满足？只要你从我身上出来，这18个t都是你的！」 话音落下，那黑影不但没有出来，还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他只是一团黑影，面容模煳不清，身影更是虚虚实实，看过这一眼之后，不但没有执念得到满足的迹象，身形反而更加凝实了。 黑影死死抱住他，那样子活像是要将人当饺子馅裹在里面，阴冷的风在耳边吹起，一道幽幽的声音在狭小的洗手间响起， 「要……你……」 林钟远放下手机，面无表情。 好嘛，这也不是完全不能沟通，就是限制了每次的发言字数呗。 怕不是每次只能最多说俩字有点天残的邪物。 「要我有什么用，你想要人陪，找个两情相悦的不好吗？」 那黑影还是不依不饶。 「你……」 「我不行的。我已经有人了！」 林钟远被活人纠缠过，这还是头一次被死人，还是个连死人都算不上的邪物纠缠。 该死的光环，害人不浅！ 他故技重施，直接了断地拍拍自己的心口，认真严肃道，「我有爱人！不能和你在一起！」 这话一出，那黑影才晃动了两下，仿佛真的动摇了。 林钟远连忙低头看向自己胯上的黑痣，它也变得比刚才大了一圈。 「谁……」 那黑影不安地动着，从他身后，晃到他身前，死死抱住，也就是没实体，只能从镜子里看到，不然林钟远怀疑自己要窒息。 「杀了……他……」 林钟远在内心为他鼓掌。 不错不错，能说三个字了，大进步。 看来用情敌刺激他有点效果，再加把劲，说不定就能把这黑影骗出来了，再一举消灭！ 「你杀不了他，我爱的人已经死了，但是他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谁……」 「谁……？」 「杀……！！魂飞……魄散……！」 那黑影听着他诉说爱意，已经更加不安分起来，点点阴气从他附身的黑痣上溢出，让整个卫生间都开始变冷。 「就凭你？想让我的爱人魂飞魄散？再等五百年你也做不到的。」 林钟远轻蔑地嗤了一声，眼底嘴角洋溢着的，是为死去爱人感到骄傲的笑容，「他活着，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死了，也是厉害的死人！你这种小鬼，他一根手指就能碾碎。」 他想好了，这一次，他打死也不会为死去的白月光搞出太具体的人设了，就算是描述，也要怎么虚怎么来，真说到细节，也得力求说成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存在的人。 不图别的，以防翻车。 「骗……子……」 黑影果然不信了，一团团黑色的雾气从林钟远的身上溢出，化作条条锁链，紧紧捆住他的四肢。 林钟远一个没站稳，就被向后拽去，整个后背贴在了冰冷的瓷砖上，难以动弹。 他完全可以现在反击，但邪物还没完全现身，现在动手，无法斩草除根。 于是他继续语言刺激，「骗你我就是小狗。想知道他是谁，你还不配。就算你弄死我，也不过是成全我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生生世世永相随！」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好意思来晚啦！ 第27章 灵媒与鬼王（修） ——「骗你我就是小狗！」 小狗林钟远话音落地,那黑影已经气疯了，黑气瞬间膨胀四溢，眨眼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洗手间。 就像是被注入了浓郁的黑水一样,一切光线都无法透入了。 林钟远什么也看不到,更摸不到,静静等着黑气抓狂到极点,彻底离开自己体内的时候一举消灭。 然而那黑气在填满整个浴室后,依然没有停下扩散的速度。 沿着门缝、排风扇的缝隙,浓黑的阴气依然继续外泄着，逐渐填满了整个单人公寓。 紧接着又从门窗溢出，来到楼道。 林钟远等了一会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摸着黑向前挣扎了一步,又很快被摁回墙壁。 这阴气……未免太旺盛了点吧？打了鸡血吗这么激动？ 下一秒，一个剧烈的沉闷炸裂声从四处传来。 黑气终于冲破了整个楼层,从大楼的四面冒出。 如果此时有人远远看去,会误认为这里失火了，或者是煤气爆`炸。 门窗玻璃也瞬间碎裂，还留在公寓楼内的居民被惊到，却因为都是肉眼凡胎看不到阴气，只觉得门窗同时坏掉有些离谱。 第64页 「餵……」 林钟远出声道，「你是想显摆自己也很厉害吗？」 他记得系统说过这里是公寓，住在这楼里的普通人应该不少。 这黑影的力量远比他预估的要厉害很多，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不好收拾。 他站在一片黑暗中,这句话出口后，四周的黑暗明显变得清澈了些。 依然是黑暗,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林钟远忽然感觉身后的瓷砖消失了，他试探着摸向四周，发现本该转身随便走几步就能碰到水池、玻璃门的洗手间，像是忽然变大了，无论他走去哪里，都只是一片黑暗。 比起原来的公寓内，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他梦中出现的那个纯黑的空间。 「杀……」 黑影低语着，那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没有神智，和方才一样，只剩本能。 林钟远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大声道，「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黑影果然头脑简单，片刻后，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一道人形的影子迅速在林钟远面前凝聚出来，朝着他伸出右手。 「你……」 好机会！ 林钟远神色一凛，双手成诀，一道金色的符咒快速成型，朝着眼前的黑影拍去！ 黑影的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另一侧。 他果然打空了。 林钟远并不气馁，画符的速度更快，立刻拍出第二、第三道金色符咒。 被系统加在了这个技能的他，也不需要太多思考，成诀画符的记忆自动出现在脑海，只需要跟随本能就能做到。 那黑影一次次闪躲，偏偏就是不出手主动攻击他。 林钟远猜到他会躲，倒也不急，几个符咒拍出去，实际也不是用来击杀邪物的，而是借着佯攻的架势，在四周的空间生成了一个大型的阵。 阵已成，一切阴气便会被困在其中，不能再朝着更远的方向肆虐。 下一秒，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手臂环绕过来，将林钟远虚虚抱在怀里，再次开口时，比之前流畅了很多， 「我赢，你嫁我。」 说完这句他还不满意似的，又将人抱得更紧，阴气凝成的冰冷透露在他颈窝里一蹭，「不要他。」 林钟远突然一阵无语，继续画符的手都跟着一顿。 这算什么。 你是个邪物啊，邪物，你现在应该跟我大战八百回合然后灰飞烟灭，而不是像个没脑子的傢伙一样撒娇。 他忍不住槽了一句，「草智障是犯法的。」 系统555弱弱发声：但是被智障…… 林钟远：闭嘴！！ 黑影显然也不认同，或者说是不太明白『犯法』的概念，默了一会儿，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随意和邪物达成约定，显然不是个明智的事，就算是林钟远头次当灵媒，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现在看来……想要单纯靠力量压制这个邪物，行不通，滑不留手不说，打不过它还能随时躲起来。 林钟远沉思片刻，忽然反问道：「你想要我？」 黑影意识到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情似乎不错，四散的黑气都跟着沉静了不少，缓缓点头， 「嗯。」 「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好。」 林钟远笑了，他还没说是什么交易呢，「你先安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如何交易？」 黑影犹豫了片刻，很快看着他的笑容，像是被安抚了，四散充溢了整个楼层的黑气缓缓收拢，慢吞吞地收敛在这个公寓的房间里，顺便反锁了林钟远的房门。 玻璃碎裂太多，嘈杂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又被黑气隔绝得彻彻底底。 系统555却急了：宿主要和邪物做交易？这样很危险的呀！不小心就会被弄死的，一般鬼说想要你不是觊觎你的躯壳想夺舍就是想吞噬你的灵魂！ 林钟远：别怕，我这不是有你么？ 系统555：呜呜呜qaq 林钟远：我记得剧情里提到过，这个世界的人想要封印鬼王，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打算合作，最后导致内斗内耗过于严重，鬼王趁机破除了封印，成功重临世间了。 系统555：对，就是因为这个，后来伤亡无数，好不容易才重新封印的。 林钟远：在这种情况下，成功封印鬼王的人不会成为令人心服口服的大英雄，反而会找来各路的嫉妒、记恨，对赚取铭记值没有太大帮助。要解决那些零散的灵异事件，也不会太出名，这个世界的驱邪者本来就很多。 系统555：那…… 林钟远：但如果有人能阻止他们内斗，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差点酿成大错，一个牵连无数的惨剧被成功避免呢？ 系统555还是有些困惑：阻止内斗要和这个邪物合作吗？怎么做到？ 这时，黑影已经将气息收拢得差不多了，黑雾只充斥了林钟远所在的洗手间这一处地方，没有一丝外泄。 他等着林钟远提条件，等得有些不耐烦。 林钟远适时开口：「我要你帮我冒充一个人。」 黑影：「谁……」 林钟远：「冒充成鬼王在人间选中的那个人——代行者。」 黑影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低沉的声音缓慢重复道，「代……行……者？」 系统555：！！！卧槽！！代行者，他们就是因为找不到代行者才相互猜忌，最终造成严重内斗的！ 第65页 林钟远：所以由我来做他们要找的这个人，让他们的猜忌、敌意、担忧都有一个最好的发泄口，不就好了吗？ 代行者，顾名思义，就是替鬼王办事，帮助迎接鬼王回归的那个人。 是人类方的叛徒，是那些各门派世家眼中的反派，是不可理喻的亡命徒。 等到鬼王成功破除封印，重临世间之日，代行者的最大心愿会被满足，然后心甘情愿地为鬼王赴死。 而他的肉身，将会被鬼王夺舍，赐予鬼王碾压众生的可怖力量。 所以，每一次鬼王的封印松动，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找到代行者，只要找到他，就能压制鬼王的一部分力量。 如果在加固封印时，能将代行者放在阵眼献祭，那么封印就会更加牢固，可保鬼王至少三百年内都保持沉睡，无法甦醒。 既然他们找不到代行者，那么林钟远愿意适当冒充一下，顺便提醒他们一下这次的鬼王比以往要厉害很多。 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准备封印鬼王的事，而不是斗来斗去了。 系统555：那宿主要等到最后一刻再洗白自己，赚取铭记值吗？ 林钟远：当然。 黑影的思考、说话速度都比较慢，这时才缓缓反问：「怎么……做……」 林钟远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很简单，到时候听我的安排就行，合作期间，我不会再试图驱赶伤害你，如何？」 「好。」 话音刚落，忽然间一道刺眼的光刺了过来。 就像是厚重的布被锋利刀剑划破那样，一道道圣洁的白光刺破了黑暗，迅速照亮了这片空间。 那光芒极为刺眼，阳气充盈，瞬间刺破了结界般的黑暗，眨眼间，林钟远已经依稀能看到自家公寓洗手间的轮廓，而不是想刚才那样迷失其中。 紧接着，一个提着长剑的人影浑身沐浴着白光出现，将长剑一甩，沖向了黑影。 「妖邪厉鬼，凌阳真君在此，还不快速速离去！」 长剑原本只是正常大小，随着那人念出口诀，朝着黑影刺去，剑锋竟勐地暴涨了数尺，瞬间逼近了。 黑影这次没有躲，而是抬手对抗，那些四散的阴气迅速聚拢，明亮的房间回来了，他的身影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除了通体漆黑、面容模煳之外，几乎和寻常人无异了。 他抬指轻轻一捏，便捏住了那白色的剑锋，让那位『凌阳真君』不再能近分毫。 「是……他？」 黑影盯着眼前的敌人，竟然还想着方才没得到回应的约定。 林钟远：「？？？想什么呢，当然不是！我爱的人已经死了，这个是活的！」 开玩笑，他要是随便乱认了，岂不是重蹈覆辙？而且也是变相怂恿这个邪物杀人啊！ 他还不清楚这个邪物的实力呢，更不知道这个真君具体多厉害。 这也不能怪他，经歷的多了，碰到这种嗓门大的，绝招喊出来的人，架势大，不代表实力一定强。 谁知，他只是想拦着别乱杀人，那黑影听了却完全没了战意，直接松手消失了。 阴气收拢，逐渐地整个影子都化作一股青烟，缩回了林钟远的体内，变回之前那个小小的黑痣。 出来的时候多厉害，整层楼的玻璃都叫他震塌了，等缩回去也就是不到一秒的功夫。 凌阳真君的剑还没收呢，就空了个大，人都愣住了，和林钟远大眼瞪小眼， 「邪物呢？」 林钟远：「……被你吓跑了。」 仔细一看，这个自称凌阳真君的男人，穿着一身浅淡的蓝白道袍，利落的短髮背在脑后，露出颇有服气的阔脑门，五官周正，双眸炯炯有神，竟然有些眼熟。 等等，这张脸，他好像在上个世界见过啊？ 好像是……基地的某个异能者啊，是火系的还是岩石系的那位来着？ 系统555：宿主不用在意这个啦！很多任务世界之间是有关联的，类似平行世界，其实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不影响！ 林钟远：那其它人也会出现吗？ 系统555：不一定啦。出现了也不是同个人。 记忆太过遥远，林钟远不再继续纠结，走神间，那个道士已经快步走近，「你没事吧？刚才我在外面听到一声巨响，远远就看到这里被阴气浓郁，有邪物作祟，你……」 说着说着，那道士朝林钟远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想确认他没有受伤。 只是视线刚一下落，就瞧见了只围了一圈浴巾，水汽朦胧中，遍布了青紫痕迹的白皙身体。 道士喉头一滚，要说的话卡了壳，面色唰地泛红，连忙低头看向一旁的瓷砖地缝，「你……你……」 于此同时，系统活泼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铭记值加一千！】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 修文完毕~撒花~大致走向和剧情角色没有改动~ 第28章 灵媒与鬼王（修） 【恭喜宿主,铭记值加一千！】 林钟远：bug光环，我凸(艹皿艹)你开发者全家。 然后面上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谢谢关心,我没事,多亏……真君及时赶来。」 「没、没事。你你你先穿衣服吧！」 「噌」的一声,道士收回剑,转过了头,面向白花花的墙。 第66页 因为洗手间太狭小,他这么一转身，仿佛面壁思过， 「叫我崔令阳就好，最近这类事情有点多,我随时看到了会帮帮忙,习惯了。」 「因为鬼王？」 林钟远不为难他，直接拿出已经洗完并烘干完毕的衣服,俩手拎着抖了抖,散散水汽后穿在身上。纯白的t恤套头，衣摆一拉，就盖住了身上的斑驳痕迹，林钟远又去拽裤子，单脚站着往腿上套，不太稳当地还跳来跳去。 黑气从他身上无声钻出，化作一只手的模样，悄悄在他后腰扶了一把，林钟远才没磕在墙上,顺利穿好了。 「你好，崔道长,我叫林钟远，是个灵媒。」 道士听他穿衣服的声音停了，一副解脱了的样子，放心转回身面对他，就是瞥见林钟远的脸时，依然紧张了，语速微快， 「刚才那个东西可能还没彻底离开，你要小心，这种脚底抹油很快的，一般也更加狡猾一些。」 「谢谢，我会的。」 林钟远感觉在卫生间说话还是不太好，开门带着他走了出去。 刚才的动静是很大，但他的房间并没有被弄乱，只是玻璃都碎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家门还锁着，随口问道， 「崔道长是从窗户御剑飞进来的吗？」 「啊，这个，其实不是……」 被他这么一问，崔令阳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鼻子，干笑着回答，「你家窗户旁边正好有一个水管，我一着急，直接爬上来的。」 林钟远：「……道长好身手。」 崔令阳以为单纯被夸了，耿直地嘿嘿一笑，「哪里哪里。」 「请坐吧。」 公寓很小，屋内的沙发更小，只能坐两人，林钟远把沙发让给成龙般的道士，自己用书桌配套的椅子，俩人都坐好了，才显得没那么拥挤。 他简单把这颗黑痣和邪物的情况讲了一下，略过了不可描述的部分，也隐藏了黑影还在自己身上的事。 他和邪物的合作是暂时的，等一切任务完成后，他还是要彻底解决黑影才行。 邪物极其难缠，是执念所化不是鬼魂，崔令阳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是道士，和他聊聊，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对付他。 「我虽然有对付邪物的能力，但其实经验不足，不知道崔道长有没有什么能直接送他投胎的办法？」 「没有完整神智的邪物啊……执念所化，或怨气所化，这种的话，找到根源就好了。」崔令阳略一思索，很快得出结论， 「这种都是从某个灵魂的心底所生，生魂的做不到这么厉害，死人的……如果是三百年内新死的鬼，只需要找到他的尸首所在，火化并镇压处理，就能解决了。」 「这么容易啊。」 找到尸首火化就行？那可比和邪物大战五百回合方便多了。 林钟远意识到他话中『五百年』的界限，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那五百年以上的呢？」 「这种啊，我也没遇到过，可是都五百年了，一般尸首都腐烂的骨头都不剩了，现代已经很少有这种鬼了。」 「那就好。」 林钟远满意地笑了一下，决定就听崔道长的。 一边冒充代行者，做做任务，一边找找这黑影的尸身。 「刚才那个邪物弄出这么大动静，应该是被鬼王外泄的气息影响了，才变得这么躁动、而且实力增强了的吧？」 崔令阳补充道，「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我在它身上也感觉到了鬼王的气息，和东南方最近作祟的那些东西一样。」 「鬼王？」林钟远再次听到这个傢伙，若有所思问道，「东南方……那边很不太平吗？」 「是啊。因为封印松动了，近期东南方的邪物出现得很频繁，三天两头就闹出邪门事，很多各派系世家的驱邪能人都在那边活动，」 崔令阳认真点头，回想着还笑了一下，「我师兄今天也在那边处理一个委託，帮人驱鬼呢，说不定我们还能碰上。」 「你师兄也在啊。」 「我师兄很厉害的！威武霸气，沉稳成熟！到时候就算我们搞不定这个邪物的尸首，也可以紧急叫师兄来帮忙，嘿嘿嘿！」 说着崔令阳立刻起身，干劲十足地握拳道，「正好，我本来就打算去那边找我师兄吃饭的，干脆我们现在就去吧！」 林钟远没动，望着崔道长非常理所当然的明亮双眼，重复道，「我们？」 这个世界的道长都这么热心肠的吗，好像和他从剧情里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是啊，这个邪物这么狡猾，我怎么能放任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独自应付他！」 崔道长无比认真地说道，浑身上下散发着正义的光芒，说着话的时候也中气十足，末了还补充一句， 「而且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个如果被那些传统的老古董听到，肯定不但不帮你，还要难为你的。」 林钟远想了想，干脆认真圆上了自己的人设，微笑道，「是啊，谢谢你没有因此对我有偏见。但是这件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崔道长愣了愣，「所以你真的爱着一个鬼……」 林钟远点了点头，「是的。对我来说，无论他是人是鬼，都没有分别。」 「哎……抱歉，是我多嘴了。」 崔道长顿时有些感动，他感觉现在已经很少有这么痴情的人了，想着想着，颇有些动容。 第67页 「没事。我没有很伤心，只是很思念他。」 林钟远对艹人设这事异常熟练，张口就来的同时，还想着这次不能说太多白月光的具体特徵，要模煳处理。 他微笑着垂下眼帘，一副寂寞悲伤，又勉强自己坚强起来的感伤模样，「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 被他的话语刺激着，藏在黑痣里的邪物又躁动不安起来，带起一股股阴气，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仿佛已经开始在他身上乱动，脑海中也幻听似的直接传入一道道沙哑低沉的嗓音，戾气愈发深重， 「不准……！」 他低头，手伸进裤兜里，迅速在里面画了个小小的符咒压制，以免被崔令阳发现，然后起身送客， 「多谢崔道长今天的帮忙了，留个联繫方式吧，之后我会好好酬谢你的，但是后面的事，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就好。」 「真的吗……那你要小心啊，如果有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崔令阳一步三回头地被送出门去，依依不捨，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又突然折返，「啊等一下，我的一个包挂在外面水管了，我还是从窗户原路返回吧！」 林钟远：「……也行，道长注意安全。」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小兄弟，还没歇口气，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起了。 是房管？还是别的人？ 林钟远穿好衣服，白体恤和运动长裤，不急不缓地先来到卧室，先开圆形的地毯，在下面画了一个可以汇聚四方阴气的符咒。 画完之后，他有草草用衣袖擦了两下，让它变得模煳不清，失去效力，然后用地毯盖住，只露出金色线条的一角。 做完这些，他才去玄关开了门。 门外站着有四五个人，只有一个是拿着备用钥匙，准备随时开锁的房管，剩下的几个，竟然都是些一看就身份鲜明的道士、神父什么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像便衣的青年。 林钟远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冷静地问道，「有事吗？」 「公寓的这个楼层出了事故，这位住户你没事吧？怎么刚才敲门好半天，你这屋里都没动静，还以为是没人或者怎么了呢？」 房管是个有点谢顶的男人，笑呵呵着打招唿询问，一边说着，一边朝里面窥探。 林钟远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继续乱看，「没事，我在睡觉没注意，我这里暂时不需要维修，谢谢关心。」 说完了，就作势要关门，眼神躲闪，一副藏着掖着什么东西，心虚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等一下。」 一只宽厚有力、带着薄茧的手掌及时扣住门框，有力地阻拦了关门的动作，将那扇防盗门重新推开。 看着像是便衣的青年向前一步，极具压迫感地站在林钟远的面前，从兜里拿出一个证件， 「我是特殊事件部的风肃调查员，怀疑你的房间里有危险物品，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林钟远微微一笑，「啊，原来是警官大人，请进吧。」 风肃看起来面目周正，利落的短髮梳着大背头，浑身自带令人不敢怠慢的威严，声线也偏向冷硬。 他得到了应允，却没第一时间走进去，而是忽然蹙眉，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朝着青年的腰带处看去。 阴邪气息最浓重的地方。 林钟远侧身从门口让开，也躲开了他的视线，似笑非笑地调侃道，「风警官在看哪儿呢？路在这边。」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邪物又开始躁动不踏实了，暴戾的气息忽然加重。 黑影躁动着，丝丝阴气外泄，只是太过微弱，林钟远一手插兜，拍了拍他就又安分下来。 林钟远知道，风肃应该也有些本事，已经察觉了他身上有邪物附身的事。 但在他的调侃之后，风肃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直说，而是先进了房间。 就在风肃刚刚进来后，林钟远却再次挡住大门，直接送客了， 「几位也是特事部的人吗？有证件可以出示吗？没有的话，还请抱歉了，我的房间很小，容不下太多人。」 「你……我们是和风肃一起来的，怎么不能进？」 为首的道长支支吾吾，有点急红了脸。 「没有证件啊，那就抱歉了。」 林钟远微笑着，啪地一声关上大门，然后转过身，对上风肃审视的视线。 「怎么了？风警官。」 林钟远露出一看就有问题的坦然无辜表情，「我没做错什么吧？」 风肃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身上有东西，你知道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不，是两个。 黑影&系统555：？？？ 第29章 灵媒与鬼王（修） 「我知道啊,不过风警官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搞定。」 林钟远满不在乎地说道，顺便抬手指着墙上的一个符咒,那是他刚才和黑影尝试搏斗的时候,飞出的几张结界符咒之一。 风肃愣了一下,仔细看向墙上的金色符咒,抬手触碰,「这是你弄的？」 「嗯。所以不用担心了,我这里没什么危险了。」 林钟远一副急于把人赶走的样子，「你看，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眼就能看到边,除了玻璃碎了,没别的。」 「刚才那么大动静，你不担心,不好奇？」 第68页 风肃还是觉得不对,他在玄关、客厅、卧室那边走了一圈，抬起右手，露出手腕上一个手錶样式的小型罗盘，上面的指针刷刷乱转着，似乎没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应该是风太大了吧。」 林钟远不走心地敷衍着。 很快，风肃就停留在了卧室，罗盘找不到东西，他就要靠自己观察了，虽然是特事部的人,他倒是没打算在一个同行的家里太有失礼貌的翻找，只是凭着直觉环顾四周。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地毯有些不对，决定过去看看。 林钟远这时候忽然离开，「你先看着，我去给风警官倒杯水喝，拿点水果。」 实际上他当然没什么水果，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他这屋里有水喝都是系统靠谱换来的。 他拐入卧室外面，站在玄关处，打开了水龙头，估摸着风肃应该看到那个不详的阵法了，下一秒直接拿起旁边的钥匙钱包，多门而出。 跑了。 楼道里，那几个人果然还在等着，林钟远直接撞开了他们，从消防通道一路向下跑去，一步就要踏过三两层台阶。 他跑的很快，追他的人反应也很快，直接坐电梯下去。 但那些人没预料到的是，电梯此时正人满为患，好多人因为家里玻璃碎的厉害，都不想在家呆着了，纷纷交给公寓去修理，都排队在等电梯呢。 林钟远就这么顺利跑到了大街上，有些气喘吁吁。 公寓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底商们各自叫卖的声音嘈杂喧闹。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偶尔才有人注意到突然跑出来的青年，可也只是在他过于出众的气质面容上停留几秒。 黑影在他后背出现，轻轻搂住他的肩膀，髮丝贴着他的脸颊，低声问他，「去哪……」 普通人看不到黑影，只能看到他低着头自言自语。 「去找鬼王。知道他被封印在哪儿么？」 黑影点点头，抬手指向了东南方。 「宫殿……」 宫殿？ 林钟远抬头眺望，在城市林立的高楼间隙望向远处，看到了模煳的灰色山脉。 系统555出声提示：宿主宿主，鬼王的宫殿就在那边的山上！ 林钟远：好。 「站住！」 「喂！」 风肃及其它几个玄门中人追出来的时候，林钟远正好拦到了一辆计程车，他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就在一声声的惊唿中钻进车内，扬长而去。 两三秒的时间，刚好够风肃记住他所乘坐的汽车车牌号。 「师傅，去东南方那座山。」 「小伙子说的是伏陵山吧。」司机师傅是个中年女人，脾气很好地笑了笑，踩下油门，「怎么这么急？身后那些追着你喊的，是骗子吧？」 「……嗯。」 林钟远忍住笑意，想了想那些人的打扮——道士神父加全身黑袍的通灵师，确实在寻常人眼里挺奇怪的。 「去那里玩？最近好像开放时间缩短了，这会儿过去只能最多玩两个小时啦。」 「时间缩短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气候问题，说是近期可能会有山体滑坡什么的，游客数量也限流了。」 司机说话慢，开车却不慢，不一会儿已经开到主路上去，「小伙子要注意安全啊。」 「嗯，谢谢。」 林钟远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心中思索，这应该不是山体滑坡，而是和鬼王的封印松动有关吧。 系统555忽然紧张大叫：宿主！糟糕了！玄学大师在卜算你的方位了！ 林钟远：哦。 系统555：宿主！通灵师在窥看你所在的场景了！ 林钟远：嗯。 系统555：宿主！人数最多还业务广泛的道士们开始通知附近的人地毯式搜索了！特殊事件部开始借用警力调动全城监控了！ 林钟远：哇哦。 系统555懵了：宿主，你怎么不着急呢？ 林钟远表示：我本来就没打算真的逃啊。你没发现吗，我出来了之后，刚被怀疑是代行者本人，就引得他们突然团结一心了，效率都高起来了，可喜可贺啊。 原本的剧情，是鬼王这次变得异常强大，而人类只顾着内斗，导致战力分化加轻敌，酿成的大祸。 就好像刚才，他明明把特事部的风肃和其它几人分开了，但风肃没有帮忙说句话，放他们进来的意思，外面的人也没有配合风肃调查的意思，完全谁都不理谁。 这次有了他冒充代行者，总会好些了。 系统555：可是…… 林钟远知道系统在担心什么。 林钟远：就算我被抓住了，关起来了，也不是立刻就会死啊，怕什么？距离鬼王的甦醒之日，按照剧情严格来算，也有一个多月的，对吧？ 系统555这才安静了些。 是啊，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代行者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个月后，鬼王的封印到了最弱的时间点，那一刻，这些玄门众人才会把代行者放在封印阵法中献祭。 坐车有些无聊，林钟远拿出手机，顺便上网查了查伏陵山上的宫殿资料。 和黑影说的一样，伏陵山上有一座巍峨的巨大宫殿，但那是景区之外不对游客开放的禁区，除了内部工作人员之外，没有人可以进入。 图片里，宫殿看上去金碧辉煌，只是因为年久失修，外层的金漆脱落了不少，看起来有了斑驳的深黑色。 第69页 传说这个宫殿，原本还是个香火昌盛过的庙宇，是个佛道之外的小众教派，供奉的是一位掌管生与死的神明。 后来教派没落了，没了信众和香火，神明力量变得微薄，不知过了多久，神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鸠占鹊巢的恶鬼。 恶鬼霸占了神明的庙宇，用不正的力量吸引香火，随着年月流逝变得越发强大，直到有一天神明回归，将其封印在了那石像之中，不能再危害人间。 司机还在耳边念叨着，一会儿说他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大，一会儿说起伏陵山的悠久歷史。 红绿灯的时候，她一眼瞥见林钟远手机上大大的宫殿照片，更加来了兴致，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本地人导游，更加话唠了， 「你还对那个宫殿感兴趣？跟你说啊，网上写的啊都特别隐晦，真正的传说呢，只有我们当地人了解。」 「真正的传说？」 林钟远放下手机，有点好奇了。 「是啊。」 司机阿姨笑着说道， 「你看网上只说是恶鬼霸占了神像、庙宇、和香火，又被归来的神明封印，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传说原本不是这样的。恶鬼一开始不是恶鬼，是那个神明的信徒，他是主动想替神明看守庙宇的。」 林钟远：「信徒？他一开始是活着的？」 司机：「是啊，看了一辈子，不让任何人毁坏或者买卖改建，死了以后，他以为神明再也不会回来了，又加上人们的恶意太大，他的灵魂得不到安息释怀，就逐渐成了恶鬼。传说封印这个鬼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个神明了，他永远都等不到当初的神。」 林钟远：「还是个悲剧故事。」 司机：「其实我觉得啊，这个故事只是隐喻了当时百姓们对一代贤君的思念，传说刚出现的时候，是个很繁盛、百姓安居乐业的朝代，那个皇帝也是个好皇帝，但后来朝代变更，原来那皇帝的子嗣流落在外，有人总等着盼着能重新找到那个子嗣，让曾经的朝代和辉煌回来。」 话题很快又被扯远了，司机阿姨开始对当时的歷史、野史故事娓娓道来，听得林钟远一直走神，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了。 具体鬼王的故事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不清楚，系统给的剧情里也没有提到过。 车子盘着山路上去，最终来到景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果然和司机说的一样，距离关园的时间只剩两个小时。 「麻烦帮我绕个圈，停在景区的后山吧。」 「诶？那边的入口已经关了啊，小伙子要逃票？」 「说笑了，我就是喜欢那边的风景，想先去拍几张照片，多谢师傅了。」 五分钟后，林钟远打了个哈欠，付钱后伸着懒腰下了车。 景区后山的后门，被铁链锁住，除了清洁工，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 那些人想抓他的话，必须得进一步合作，让搜查监控、追踪车辆行踪和卜算等等的力量互相合作，统一交换信息，才能知道他的确切位置了。 林钟远手指碰像腰胯一侧，把身上的邪物叫了出来。 「帮我搭把手，翻个栏杆吧，要走山路了。」 黑影在他身侧凝聚成型，绳索般的黑气一圈圈绕过了他的腰背。 就在林钟远以为自己要被当麻袋一样吊起的时候，黑影一把将他拉入了怀中，打横抱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了鬼王的地界，他的身形似乎比之前凝实了很多，已经能看清衣角指尖的细节了，越发接近人的模样。 低沉而幽冷的嗓音响起，似乎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黑影低头凑近，在林钟远怔愣间轻碰唇瓣， 「好。」 仔细看去，那原来是一个长头髮的男性。 在这之前，林钟远只能通过这个邪物的声线来判断性别，现在一看，嘿，长相身材也是呢。 黑影比他高了一头有余，微微睁开的眼眸里不再是一片混沌模煳，而是一片仿佛只剩眼白的白色空洞。 下一秒，蹭蹭黑气包裹缠绕，逐渐将林钟远的身体遮住大半，带着他一同凌空飞起，越过高高的后门栏杆，朝着山顶飞掠过去。 还是逃票了。 林钟远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再次站稳时，已经站在了景区中那个禁区的门内。 前方不远处，走上几十米，就是鬼王被封印之处的宫殿了。 参照剧情的设定来说，如果他是真正的代行者，此时就应该抓紧时间，尽快破坏宫殿周围的封印阵法。 只是阵法隐藏极深，他还不知道是由哪些关键部分组成，要装样子也不容易。 系统555：宿主，还有一个办法的！ 林钟远：什么？ 系统555：可以试着找到鬼王的本体尸身，应该就藏在这附近，能毁掉这个尸身的话，鬼王就能够恢復更多力量。 林钟远愣了一下，烧掉尸身？ 崔道长好像确实说过，对五百年内新死的鬼，烧掉尸身，就能让这个鬼及相应生出的邪物消散。 林钟远：因为鬼王是五百年以上的鬼，所以烧掉尸身，反而对他有好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可不能烧错了 第30章 灵媒与鬼王（修） 林钟远若有所思,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黑影。 第70页 他一时心动，忍不住问了句，「你的尸身在哪里？」 系统555：你怎么不直说你想搞死他呢？ 黑影似乎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使,竟然真的回答了。 「这里。」 林钟远：「……」 等等,这里不是鬼王的尸骨埋着的地方吗？ 他神色一僵,很快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不可能的！ 鬼王还被封印着呢,怎么可能弄出这样一个切片来搞他，没理由没动机的啊！ 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林钟远迅速在宫殿周围转了一圈，禁区内到处都是枯枝落叶,萧瑟无人,他转到宫殿后方时，如愿以偿看到了一片野墓。 一排排的空白墓碑立在荒地中,排布得不太整齐,但四周阴气很重，一看就是埋了不少人的尸骨。 林钟远这下松了口气，同时也明白了，怪不得鬼王的尸骨至今没被以前的代行者们找到，在这附近找鬼王尸骨，确实难度太大了，相当于要在森林里找到一枚特定的树叶了。 看来，这个黑影的尸骨也是这里的一员。 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了。 在抓他的人还没发现林钟远已经进了禁区，四周寂静一片。在被发现之前还有时间,林钟远干脆就在这里调查起来，一个一个坟包地去确认寻找黑影的尸身。 他现在的确要和黑影暂时合作,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等任务完成后，他还是要送黑影归西投胎的。 确认尸身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就是带着黑影一个个靠近，蹲下来，画个符辅助黑影感知气息，然后直接问他， 「是这个吗？」 「不。」 找了十几个坟包之后，林钟远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一看，是崔道长的号码。 「餵？」 「林钟远！快逃吧！后山……山上有一条小路！你不要走正门，他们怀疑你是鬼王的代行者，在等着抓你！」 林钟远听着声音愣了一下，「崔道长？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都这么可疑了，还跑了，崔令阳应该也知道他不是好人了才对。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代行者！你不是被鬼王的意志影响着在做事，你只是普通人，我就是知道，」崔道长声音很焦急，却好像刻意压低声音，怕被别人听到一样偷偷打电话， 「快逃吧！我告诉你怎么做！」 林钟远脚步一顿，躲在了一棵树后面，暂时没继续乱走。 在他的计划里，可没有被谁帮助着一路逃窜这个发展，被找到抓住只是时间问题，对抗的太过头，就偏离他做任务的初衷了。 「崔道长，对不起，我骗了你。」 「什么……？」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鬼王。但是就在刚才，我确定了，我就是那个代行者。」 林钟远面不改色地编起了故事，努力说服崔道长别再做傻事， 「我爱的人早就死了，变成鬼，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和他交易，就能让我的爱人復活。」 「復活？不可能的……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任何力量，就算是真的上仙下凡来，也做不到让死人復活的，他在骗你！」 「我知道……我知道是被骗了，就在刚刚，我已经认清现状了。」 「那你……」 「既然他无法復活，永远都回不来了，我再逃跑也没有意义了。」 林钟远苦笑一声，自嘲地说道，「我竟然真的期待过奇蹟发生，还因此成了鬼王的代行者……太可笑了。」 「可是、可是这个声音不一定就是鬼王，可能是其它的什么邪祟啊！」 崔道长依然不肯相信这种事，固执的认为林钟远只是个被邪祟缠上的可怜人。「你知道承认自己是代行者是什么下场吗？！会死的！会活不长的！！」 「不承认就能逃避现实了吗？他就能回来吗？我……早该知道的，除了鬼王，谁还有这样的胆量应下这种荒唐的心愿？」 林钟远只是沉沉地苦笑了一声，哪怕只是透过通话演戏，也将声线中的哽咽演了个十成十，为了确保真实，神情也跟着变得苦涩， 「我一个人独活又有什么意思。谢谢你，崔道长，但是我不想再继续逃下去了。刚才是我一时慌了神，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林钟远你等等！别冲动……」 「嘟嘟——」 电话挂断，林钟远疲惫地唿出一口气，靠着粗壮的树干滑坐在地上，手臂放在膝盖上，低下头一动不动。 有脚步一点点靠近这里，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林钟远没有抬头，平静地出声说道， 「我不逃了，再给我几分钟……几分钟就好，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要再好好找找戏感，想想后面的剧本怎么演。 一个被感情沖昏了头，被鬼王的阴气戾气影响着，险些要为了一己之私成为千古罪人的灵媒。 但就在亡夫被埋葬的这片墓园里，他终于找回初心，不愿让亡夫看到自己变成陌生的样子，也清醒地认识到死者无法復生，否则鬼王也不会一直只是鬼，于是痛苦而艰难地放弃了抵抗。 与其变成会让亡夫感到陌生和失望的罪人，不如为了更多的生灵献出生命。 身上的邪物，就是他代行者身份的证明，是鬼王操控他的手段，是他主动招惹的因果。 第71页 哇哦。 真惨呢。 系统555：qaq诶？我怎么感觉突然吃了一口刀子…… 林钟远：还好吧？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啊，这么看是不是还挺积极正面阳光向上的？ 系统555：qaq？？ 片刻后，那个走近这里的人低声说道， 「抱歉，不小心听到了你打电话。」 这个声音很低，也有些冷肃，仔细一听，竟然是不久前见面的风肃的声线。 果然是科技发达的社会，开车和邪物瞬移差不多快。 林钟远终于站起身来，勉力露出一个微笑。 「不必在意。」 「我没想到，代行者真的是你。」 面对一个完全放弃抵抗的人，风肃反而有些不适应，「如果是误会的话……。」 「不……不是误会，也只有鬼王会在最后关头让我出现在这里。」 风肃是一个人来的，手里没有拿着武器，身上套了一件风衣，仔细看去有着许多阵法的暗纹。 能派单独一个人来，要么是这个人足够强大，要么是周围已经包围了足够多的人和陷阱，不必担心他再次逃走。 林钟远微笑着，眼底却写着伤感凄凉， 「死人……真的无法復生吗？」 风肃：「是，请节哀。」 林钟远闭了闭眼睛，长长嘆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弃了， 「我会配合你们所有事，走之前，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发现了我爱人的亡魂，替我超度他，对他温柔些，如果他还记得我，就顺便骗他我已经去投胎了，好吗？」 「好。」 风肃答应地很干脆，又补充道，「无论你有多少要求，十八宗门世家和特事部都会竭力满足你的。」 林钟远：「哪怕我是个曾经逃走、拒绝调查，还试图为鬼王做事，试图人鬼相恋的人？」 风肃：「无知者无罪，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之前的事都不怪你。」 好一个无知者无罪。 林钟远忍不住想，如果他真是代行者，而且从未被鬼王的声音蛊惑过，是百分百的纯正无辜受害者，那最后就不用被献祭了吗？ 看系统给的那些剧情，之前的几任代行者，最后都是被献祭了的，始终负隅顽抗的就绑起来，不再反抗了的，就记录成自愿献祭。 也不知是什么定义下的自愿。 林钟远忽然主动跟着走了，墓园外严阵以待的人们也是有些意外。 唯有他身上的邪物还在躁动着，被林钟远提前画了几道符咒给强行沉睡了。 本以为会被押送到什么特定的监牢，结果林钟远被人们前后围着，没有动什么暴力的手段，只是将他带到了不远处那个鬼王的宫殿前。 林钟远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轻易地信了自己。 只因为从来没人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主动冒充代行者。 按照规矩，每一个被发现的代行者，都要被软禁在鬼王被封印之处的宫殿内。 那是一个风水极差的地穴所在，阴气、邪气、戾气、怨气、污秽之气汇聚于此。 白天尚且好些，到了夜晚，只会引来四面八方的无数邪祟，哪怕是有道行的人也撑不过三日就会陷入癫狂，七日内必死无疑。 只有代行者才能在鬼王气息的庇护下，安稳地在这种地方存活，但也只是活着，不至于死去，神智能保存完好依然是不可能的。 宫殿之内，明明不乏照明，依然鬼气森森，那沉闷阴冷的氛围，和它外表的金碧辉煌完全相反。 就连鬼王的石像，都看起来令人心底压抑，让人不愿直视太久。黑髮披肩的鬼王石像上缠绕着无数沉重锁链，石像上已经出现了三道裂纹。 那是一个高达三层楼的石像，垂着眸的面容仿佛写着悲悯，又好似隐忍着巨大的痛苦，缠绕在石像上的铁索另一端分别固定在殿内墙壁的各处，由无数小型的神仙雕像抓在『手中』。 最初雕刻在那数十米高的墙壁上的众小神像，原本是要守护中央的神明的，此时却成了封印他的重要力量。 高高的穹顶将人们笼罩其中，铁索的影子交错落下，犹如狰狞的伤疤。 林钟远站在门口仰头望着，一时也有些唿吸不畅，逐渐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要在这种地方度过接下来的任务时间了。 阳光好少，感觉要缺钙。 宫殿前，特事部和其它道门、教派、世家的代表人齐聚一堂，无一不望着这一次好不容易抓到的代行者，林钟远。 那些视线有的忌惮、猜疑，有的冰冷，有的写着同情，但全都带着浮于表面的微笑和友好。 毕竟是为了封印鬼王而牺牲，人们看他如同看着死物，又理智上认可了他为众生献身的事实。 几个看着就德高望重的老者摸着鬍鬚，笑着开口， 「有什么需要的，想要的，尽管开口，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其它距离、难度问题也不用考虑。」 「也不用不好意思。」 忽然间，林钟远感觉自己的待遇好像达到了某种巅峰，一般的活祭品在被献祭之前都是这么爽的吗？全世界的这些门派世家都愿意听他差遣？ 「什么都行吗？」 「当然。」 林钟远眼前一亮，心情豁然开朗。 第72页 还有这种好事？那他就不客气啦！ 「那可以先给我十分钟，顺便借点纸笔吗？我想仔细想想列个清单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 修完了！替换完毕 进度好像没啥改动，看过原版的大家不回头去看修改了哪里也不影响的， 就是把逃到阴宅的部分去掉了，直接逃去了鬼王被封印的宫殿，搞事的方式简单点√ 明天照常更新！ 第31章 灵媒与鬼王 宫殿内空无一物,只在角落有一个可供人休息的摺叠弹簧床，以及一个夜壶。 当然，这只是以前,是过去,是曾经那些代行者被软禁的待遇。 毕竟,当人彻底陷入癫狂后,是注意不到住的环境是好是坏的,就算好,也只会破坏殆尽。 但现在不一样了。 约莫半小时后，林钟远就这样蹲坐在宫殿前的木质台阶上，写完了自己的心愿。 刚才还说着『唯一的心愿就是超度爱人的亡魂并骗他自己已经投胎』的深情男人，此刻却在『配合封印鬼王的工作期间会需要的东西』清单上,写出了高达数十条不止的要求。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安装沖水马桶、日光灯、接自来水管、更换席梦思大床、配备书桌、书架、wifi、可供游戏的笔记本电脑、蓝牙音箱、火锅烤肉麻辣烫…… 详细程度则包括但不限于：品牌、尺寸、颜色款式、新旧程度…… 看到清单的一瞬间,各大玄门世家的管事人脸都绿了。 他们这是抓了个迷途知返的祭品回来，还是请了一尊佛？ 过去的那些代行者们将被软禁时,可没这么多而详尽的要求。相比之下,那些人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是痛哭流涕、就是陷入心如死灰的状态一声不吭。 就算有要求，也和死刑犯的最后一顿饭那种要求差不多，会想见什么亲人一面，或者想最后吃点什么、做一件小事，看一场电影之类的。 有的，还颇令人动容，让人感嘆人之将死时，约莫都是相似的。 从来没有谁像林钟远这样,能面容宁静，思维清晰有逻辑,列出近一米的单子，就这样把他们口中的『不用客气』当真了。 可愿意在最后的时光善待祭品的，确实是他们没错。 一位没有头髮的老者笑呵呵地站了出来，打破了凝滞的气氛，「这对我们来说，也只是一笔小钱，一点小忙而已，并不难的，林先生愿意主动来到这里，已经是大善之举了。」 这句公道话，倒是顿时点醒了所有人。 是啊，那可是代行者，是愿意不再抵抗逃脱，真正自愿献身的活祭品，是要用性命灵魂换取人间三百年和平的人。 虽然他错过，煳涂过，逃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样的软禁，可不是寻常的关押，而是要住在鬼王的宫殿里的，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阵法的力道足够强。 不超三天，最多七天，这个人一定会心智全无，神识混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何必对这样的可怜人计较，何必对一个祭品吝啬呢。 也许，这个林先生压根就不了解鬼王的事，也不知道所谓的软禁，到了夜晚会成为折磨，才提了这么多的要求。 这么一想，就更可怜了。 在场的人很多，为首的、代表各个玄门流派及世家的，就有十几个人，跟随着他们来的，加起来也有几十人了。 此时，人们的脸色神情都逐渐变幻，缓和了下来，痛快地拿着那个心愿清单，分派给了各个负责人去实施。 人数众多，现在时间也不过四点，众人总觉得过了一夜林钟远就要神志不清了，都动作很快。 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他要求的那些东西，就基本安排妥当了。 穹顶高耸、空旷而压抑的宫殿内，就这样凭空多了一个华丽、现代、充满咸鱼气息的单人房。 一米五的床铺柔软舒适，崭新的被子枕头，这个睡觉的位置在足够通风又能被早晨的太阳晒到的地方，同时远离太冷的地方。旁边是电脑桌，是带滑轮的床上桌，笔记本，wifi，滑鼠键盘音箱都备好了，拖鞋也很舒适，下床就是羊绒毯子。 另一端，则是林钟远要求的沖水马桶和自来水池，还有配套的淋浴设施，陶瓷浴缸，24h供应的热水。 再到另一个角落，则是跑步机，配备了可以看电影电视剧的屏幕，但林钟远有点担心它到底能被用几次。 甚至连专门的饭桌都有，林钟远表示晚上想吃火锅，选好的配菜丸子肉类等等，已经都放在了桌上，随时就能点火开吃，一个附带的小冰箱里摆满了他爱的饮料、水果。 林林总总的享受，布置，数不胜数。 而且他们效率是真的奇高无比，中途有几次送重复了，少送了送错了这种合作不佳的问题，那些人吵了几次，也慢慢磨合了。 为了争夺功劳、猜忌代行者的身份而内斗是一回事，但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内部产生矛盾，只会让各个玄门感到丢脸，极力做到完美合作才行。 林钟远看着就觉得还不错，也算是促成了大家的团结友爱气氛呢。 直到晚上8点半，一切才忙完了，他的书架零食架都跟着布置好了。 林钟远坐在火锅前，笑着招唿忙碌的人们，「一起吃点呀？」 第73页 「不了不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没有人愿意留在这个不详的地方。 虽然这里看上去真的超舒服、超爽，被搞成了咸鱼天堂。 夜晚，宫殿的大门终于被关闭了，从外面有沉重的锁链挂上，防止林钟远出逃，然后是层层黄纸符咒，以及一个套一个的阵法。 当然，这些阵法里，有两三个都是用来静音隔音的，防止林钟远在里面玩的太大声，再传出些奇怪的传闻。 剩下的阵法，则都是用来对付每晚会朝这里涌来的各路邪祟了。 因为风水、位置、鬼王的气息影响，想要彻底隔绝邪祟的到来，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们可以做到让来到这里的邪祟无法再离开。 等到第二天的白天，阳气升，阴气落，那些无法离开的邪祟自然会消散。 林钟远的这顿火锅，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了。 上一个世界是末日，就算吃的再好，也只是相对于末日时代中的好，和这样的奢侈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羊肉卷，肥牛卷，鱼肉卷，各种丸子，蔬菜，蘑菇，虾滑，芝士丸，毛肚，搭配最美味的底料，小料…… 等吃撑的时候，他已经连站起来都懒得站了。 还好提前要了健胃消食片和山楂呢。 吃着吃着，夜幕也彻底降临了。 周围的空气明显变冷，明明门窗紧闭，却有阴冷的风丝丝缕缕地透过。 林钟远提前要过了电暖气，要用有鸡血融入的红漆涂过的那种，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 像是夜风吹过，造成门窗不稳地晃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想要进来，轻轻地、一下下地敲打着门窗。 从未用过，也没碰过的水龙头开始滴滴答答地漏水，流出的却不像是自来水，颜色深而浓稠，再定睛望去时，又恢復成清水的模样，好像是看的人自己眼花。 林钟远捞出最后一篇毛肚，七上八下地涮完了沾满麻酱，一口咬住，满满的幸福溢了出来。 风更大了，吹过窗户和门缝，发出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 树影投进屋内，从枝丫的形状，变得越发接近消瘦纤细、仿佛只有一层人皮包裹的手指。 直到一丝冷气吹过他的手腕，像是什么拍了一下，打扰了林钟远的火锅，他才终于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宫殿。 和他了解到的一样，这还没过午夜，脏东西就已经多起来了。 筷子与符咒不可兼得。 林钟远放下筷子，抬指画符，一个、两个、三个……数个一模一样的驱邪符咒从他指尖飞出，紧紧贴在各个窗户上，大门上。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吃完最后一口火锅，冰可乐随之入口压下油腻，只剩沁人心脾的舒爽。 瘫在椅子上的林钟远唿出一口浊气，然后手指伸进睡裤，碰了碰那颗黑痣，「来，帮个忙。」 黑影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话还没说完，就阴气四溢，话音落地时，已经一条影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去解决它们。」 「不，不是这样。」 林钟远笑着摇头，抬手拍了拍黑影的手臂，「帮我收拾一下桌子，剩下的食材还能吃的放进冰箱，该扔的扔，洗的洗干净。」 黑影：「……？」 林钟远继续道，「至于这些东西，暂且交给我，等我无力继续了，你再来帮忙吧，嗯……大概要凌晨2点后了。」 系统555有些不解：宿主，为什么不干脆交给这个邪物解决呢？ 林钟远：因为我不想养蛊啊。就算养蛊失败，他没有变成彻底失去控制、过于强大的邪物，那么我身上的东西没了，也不好解释。 他还要靠这个小憨憨继续冒充代行者呢。 一个月的时间，稍微开点挂，拼一点，他还是能撑过去的。 眨眼间，门窗紧闭的宫殿之内，阴浊之气更胜，下一刻，让一切亮如白昼的耀目金光在殿内逐渐膨胀、炸裂。 刺目的金光如同有了实体一般，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利刃从窗缝、门缝、符咒的缝隙间刺出，无数鬼魅发出可怕的、常人无法听到的哭喊鸣叫。 金光持续了数秒之久，站在大殿中央的林钟远早早戴好了被他画上符咒的特质耳塞，侥倖没有被喊聋。 接下来的漫漫长夜，每隔一个小时，像这样的金光就会亮起一次。 凌晨两点，林钟远微微喘着气，灵媒的力量终于接近于透支。 阴邪之物源源不断地朝这里涌来，犹如飞蛾扑火，没有太厉害的，数量却源源不断，不畏生死。 这就是能让普天之下所有驱邪师无一倖免的可怖炼狱。 系统555：买挂吗？宿主？ 林钟远没有说话，只是双腿有些发软，向后瘫坐下去时，被一双冰冷漆黑的臂膀稳稳接住。 黑影站了出来，另一条手臂在他膝弯下捞起，层层的阴气包裹着他，不容易任何其它邪祟的靠近，如同护食。 他低头凝望着林钟远苍白的面容，沉声询问， 「为什么……不向我求助？」 林钟远有些困惑，看向黑影，「嗯？我只是试试看自己的极限，还没到时候啊。」 「你……想死……不准……」 黑影却仿佛听不进去、更听不见他的话了，不知误会了什么，身上的戾气怨气骤然攀升，那双空洞的、毫无神采的眼底逐渐猩红， 第74页 「约定……还在……」 下一刻，黑沉沉的雾气遮天蔽日，吞没了整个庞大巍峨的宫殿。 万籁俱寂。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 第32章 灵媒与鬼王 乌云蔽月,虫鸟不鸣。 墨色的黑暗像是流水，灌满了整个宫殿，将一切都吞没了。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黑暗仍未散去。 遥远的相邻山峰,有几人深夜仍未睡去,站在窗前,默默眺望着伏陵山上的宫殿。 他们有某个玄门的掌事、位高权重的长辈,也有出于好奇,朝着那边看去的年轻一代，想要确定被软禁在宫殿中的年轻灵媒，能够撑多久。 也想要看到之前每小时都会闪烁的金光，是不是下一个分钟会再次亮起。 但很快,又是十分钟逐渐流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失望地停止了观望。 离开窗前，或者放下窗帘,各自睡去了。 有人想着,那个姓林的年轻人确实很厉害，在同龄人中属于罕见的天才了，真的找出年龄相仿，甚至比他大一些的人，都不一定能独自撑到凌晨2点多。 可再厉害，再天才，也没用了，金光没有再亮起，反而是阴浊气息越发浓郁,那样的年轻人最终还是像流星一样陨落了。 还不到一天。 一扇扇窗户被关上了，好奇心和惋惜也到此为止。 只是唯二的两个人,像是忘记了时间，依然坐在窗前，认真地注视着宫殿上方的磅礴黑气。 他们依然在等，和其它人不同，哪怕金光再也没有亮起，也相信宫殿中的青年还有一线生机。 其中一人眉目英挺，眸光肃然，正是白天里和林钟远说过话的风肃。 为了能在今晚直接观察到宫殿的情况，他特意在这里的山景房租住下来，一整夜都未曾关窗。 和那些只是一时好奇，才留在窗前看戏的前辈不同，风肃的视线中不含分毫的轻视或傲慢，而是真正地期望着林姓的青年能成功撑过这一晚。 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代行者，绝对不会只是个简单平庸之人。 与风肃遥遥相对，互在视觉四角的另一处山头上，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楼阁。 楼阁看上去年久失修，散发着摇摇欲坠的古旧感，倒是内部早就装修加固过，完全是现代房间的模样。 另一个依然在观望情况的人，就在这里斜倚着沙发，时不时地还朝远处的鬼王宫殿看去一眼。 相比之下，他的注意力没有那么集中，耐心也没有那么足，一边等待着新的动静，一边还玩着桌上的平板。 光洁如新的金丝眼镜上，映出他今晚查到的所有资料，正是林钟远的生平档案。 哪年出生，户籍在哪儿，学歷，经歷，家庭情况，收入……全都详实地写在上面。 唯一的可惜之处，就是他查了整整一夜，却没能查到任何社交网络上的痕迹，至于曾经认识林钟远的老同学、朋友，更是毫无收穫。 转眼间，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东边的太阳都渐渐映出一片火红。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 宫殿再也没有散发出耀眼的金光，那久久笼罩其中的浓郁阴气，也随着阳光的照耀逐渐散去，只剩下枝丫花叶上的点点晨露。 有人已经在内心里判定了祭品的败局，再也没了去多看一眼的心思，毕竟疯傻之人没什么可看的。 也有人终于结束了通宵的关注，总算能转头歇息片刻。 而同样整宿通宵的林钟远，则没有这么好运。 晨光照耀的宫殿之内，洪水般淹没一切的黑气缓缓收拢，凝聚回最初的黑影模样。 扰人的邪祟不再前仆后继，可黑影却没打算就此罢休，他维持着某个不讲道理的姿势，依然一动不动地与林钟远僵持着，收回那些阴气，也不过是让他身形更加凝实，也越发接近寻常人的重量。 压得林钟远喘不过气。 经过后半夜的持久战，黑影在失控中吞噬了太多的邪祟，融合了无数的杂乱气息，阴气、浊气、怨气、戾气、邪气……在他的体内不断碰撞，又不断被消化着，让他的力量继续撕裂身体般膨胀，也让他的神智更加混乱复杂。 那身影依然是浓墨般的黑色，可比起昨夜之前，已经有了以假乱真的实体，髮丝根根分明，垂落在林钟远的皮肤上时带着羽毛般的痒。 他低头咬在那细腻白皙的锁骨上时，留下的也不再是一片模煳黯淡的青黑，而是一个利落、完整的牙印，齿印整整齐齐，白里透红。 就连他凑在耳边一遍遍神经质地重复、低喃毫无逻辑的话语时，都没像之前那样缓慢艰难，变得吐字清晰、词句流畅，蛮横无理地要求林钟远就维持这个姿势不准动、不准抗议，林钟远想要欺负他脑子不清醒忽悠回去，都没那么容易了。 林钟远就这么被他摁着，扣着，手脚不让动，游戏不准玩，道理说不通。 哪怕是肌肉酸麻了要活动一下脖子，都要被说成是又想逃跑了，抓稳了这个由头继续欺负一番。 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清晨的第一束光，他身上的青黑没好全呢，又有了粉粉红红的新痕迹，更加无法见人了。 明明没干什么，他已经四肢酸麻，全身僵硬，气若游丝。 第75页 说不清是前半夜耗尽力量和无数邪祟抗衡比较难熬，还是后半夜的木头人不许动敢动就盖章的游戏更加难熬。 整整几个小时，黑影身体力行地向他掩饰了被邪祟影响后的神智，是如何一点点变成疯傻之人的。 在黑影的发疯中，他还要时不时地听到系统叫醒服务一般的提示音。 每隔不知几分钟，就要滴滴滴地报告一声。 【铭记值-1000！】 林钟远说：「我不走。」 黑影就说：「不许走。」 系统：铭记值-500！ 林钟远说：「大哥，我脚趾头痒，让我挠挠。」 黑影还说：「不准逃。」 系统：铭记值-800！ 林钟远说：「我尿急。」 黑影冷笑：「骗子。」 系统：铭记值-1000！ 林钟远欲哭无泪，不说话了，思考人生。 黑影还要扣着他的脖子亲他，一声声地叫林钟远。 「别哭。」 系统：铭记值-1200！ 林钟远哭得更凶了：555你有完没完啊！！！ 系统555：对、对不起宿主，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好多人都以为你已经完蛋了，是废人了，失去了关注，所以前半夜和白天涨的那些，就开始掉…… 最终林钟远放弃了挣扎，直接被摁在自己挑选的席梦思大床垫上睡了过去。 不能怪他，他也想等到早晨，自己力量恢復一些了以后，就立刻画符把黑影镇压回去。 但他昨晚还是吃得太饱了，吃饱了以后和邪祟搏斗运动了半个晚上，又累又饱，床铺又柔软舒服……实在太容易睡着了。 林钟远没打算睡太久，他定了早晨八点的闹钟，因为在他昨天的愿望清单里，还包含了八点半会准时送来的小笼包子甜豆浆外加茶叶蛋呢。 然而，等闹钟响了，黑影先一步掐了闹钟。 等早饭时间到了……这群人已经认定了他输给了邪祟，此时不宜靠近。负责送饭的小弟子穿着道袍，怕里面的景象太过吓人，跟送快递似的，把餐盘放在门口，敲了两下就跑了。 这样的动静，还是无法让林钟远从熟睡醒来。 于是，当崔令阳好不容易从禁足中解脱出来，急急忙忙找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无人认领、早已经放冷的早餐，和十点钟依然紧闭着，一丁点动静也无的殿门。 崔令阳整张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昨天整夜都被师门罚关在小黑屋里，没法亲自确认情况，就央求着师兄弟帮忙，替自己看看宫殿里的人是否还安好。 就这样，还是提心弔胆着，一整夜都没能入睡，整个人脸色都差了几分。 等早晨季师兄来给他送饭时，他第一时间就抓住了师兄的手臂询问， 「季师兄，好师兄，你替我看了吗？有没有替我帮帮忙啊，他还好？没事吧？？」 被他喊作师兄的人放下餐盘，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平淡无波的面容上不悲不喜，「嗯，看了，倒是个有点意思的代行者。」 崔令阳听明白了，师兄这么说，就是林钟远挺过来了的意思！ 季师兄问他，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祭品，崔令阳就义正词严地反驳，「是他们抓错人了！」 这话好歹没被师兄之外的人听到，不然又要被训了。 可说好的没事了，挺过来了，怎么他好不容易在中午之前赶过来看……却连门都不开，饭也不吃，一片死寂呢？ 季师兄难道是骗他的？ 可怕的猜想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唿吸，试探着敲门却没人应时，一咬牙，直接推开了殿门。 鬼王的宫殿殿门，是只在夜里上锁的，为了确保阵法的完整，而那个沉重的锁，早在餐盘被放下之前，就已经打开了。 殿门刚刚被推开一条缝，锁链就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 高达三米的大门非常沉重，吱呀作响，随着殿门被推开，明媚的阳光也随之铺洒开来，瞬间照亮了面目全非的鬼王宫殿。 偌大的鬼王雕像沐浴在阳光中，不像是坐落在什么巍峨的宫殿里，倒像是坐在了宜家家居的实体门店中，被无数风格亮丽清爽、充满舒适而现代的生活气息的家具包围，就连缠绕在身上的锁链也凝了水汽，在光线中闪闪发光。 曾经的阴森压抑氛围不见，只剩荒诞与魔幻似的奇异感。 仔细一看，阳光普照，是因为宫殿四周曾经被层层黄纸符咒覆盖的窗户变得通透明亮了，符纸已经消失不见，锁链上的水珠是因为屋内一直开了加湿器，一壶热水也正咕嘟嘟地煮着，快要开了，旁边摆着茶壶。 而就在这个『家具市场』的角落里，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歪歪斜斜地倒在那里，他身上铺着柔软的阳光，髮丝在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宛如一幅静寂的油画，也像画像般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明明……敲门的声音很大，开门的声音，水烧开的声音……竟然都没有让他的眼皮哪怕颤动一下。 就像是……已经死了。 崔令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抬手捂住了嘴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下绊到了什么，跌坐在地。 就在这时，他看清了。 在柔软的床铺上，还有一个只有玄门中人能瞧见的人影，影子俯身在青年的眼睛上轻吻，而后朝着他这个外来者看了过来。 第76页 然后他保持着与崔令阳的对视，缓缓抬起食指，放在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电光火石间，一种猜想击中了崔令阳，他张了张嘴，声线颤抖而干涩， 「难道你……就是……」 你就是……林钟远那个死去的……爱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我还没死呢 别瞎说 第33章 灵媒与鬼王 崔令阳想过无数种情况。 哪怕是听到林钟远亲口承认,会和鬼王交易，是为了復活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没有相信过。 他想过,林钟远或许有什么苦衷,不得不认了,也想过或许真的有什么邪祟、什么人骗过林钟远,让他有过让死者復生的念头。 但最重要的是,茫茫人海,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死后变成鬼，就算变了，也少有能完全保留生前记忆心智的。 就算都做到了，一个活人,想要找到这样一个鬼,也不是那么容易。 找不到，又何谈復活,何谈被这样的虚无念想吊着,真的做出傻事。 所以，在崔令阳的眼里，最鲜明的佐证就是林钟远口口声声提着死去的爱人，把这个当藉口承认代行者的身份，实际身边的行李里，却连个牌位都没有。 没有牌位，没有骨灰，也没有携带什么能束缚保护灵体的容器。 甚至季师兄还告诉他，在林钟远过去的行程中,没有特别去参加过谁的葬礼，祭拜过任何人。 只是因此……他坚信着,林钟远不是代行者，或者，林钟远在被软禁前说的话，不全是实话。 但崔令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提心弔胆了一整夜，临近中午赶来时，就这样直接看到了林钟远身旁的灵体。 不，那根本不是灵体，那气息至阴至邪，分明就是个邪祟。 一个……很特殊的邪祟。 和崔令阳记忆中只要看到活物，就充满攻击性与恶意的邪祟完全不同，那影子分明令人多看一眼都遍体生寒，却这样小心翼翼、温柔体贴地守在床边，像是在等待熟睡的爱人醒来。 那也是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邪祟。 崔令阳本事虽然不算天才，但眼力还是可以的，就在邪祟抬头看来，让他噤声的瞬间，他终于确定了。 眼前守着林钟远的这个黑影，就是当初第一次碰面时，被他『赶走了』的那个黑影。 曾经闹出巨大的动静，险些摧毁整层公寓楼的黑影，分明暴戾弒杀，和寻常邪祟一样危险。 于是他问了。 问那个黑影，你难道就是他的…… 可他的问句还没说利索，黑影就猜到了他已经知道真相，点头承认了。 黑影的应答，让崔令阳因震惊而忘了动作，也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难道，林钟远真的是鬼王的代行者吗？ 真的如昨天电话里所说，是为了復活这个人，为了将这样一个邪祟变回活人，才做出了这样的傻事吗？ 不是为了虚无的幻梦一时煳涂，而是为了日日守在身边的，明明贴身相伴、却阴阳两隔的亡夫，抱着最后的希冀奋力一搏，不顾一切。 崔令阳恍惚地想着，连自己湿了眼眶也未曾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动摇，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会错得这么厉害，不甘心看着林钟远真的成为了鬼王的活祭品，还是为面前这一份超越了生死世俗的人间真情而动容。 这样的话，林钟远是否算是得偿所愿了呢？ 「竟然是你……」 他喃喃着，半晌才回过神来，整理好心情，再次抬头看向床上的人，然后活动着已经发麻的下肢，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像是错觉般的轻哼声隐约传来。 带着浓重的鼻音，很轻，很闷，又像是在抱怨什么，是只有快要睡醒的活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床铺上的林钟远动了。 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干扰了美梦，微微蹙眉。 紧接着，偏过头来，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长舒一口气，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林……」 只发出一个音节，崔令阳就捂住嘴，颤抖着逼迫自己不再发出声音。 他还活着！！ 林钟远还活着，没有死！ 是啊，是啊，他怎么忘记了，代行者如果在这里过夜，是会被鬼王的气息庇佑的，就像是保护一份食物不要提前腐败那样，确保他的心跳唿吸不会停止。 崔令阳有些惊喜，又很快有些失落。 像是为了寻找无罪证明而努力很久，却只找到了有罪之证。 他拿出身后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来这里，不是单纯来看看的，也是想送些有用的东西来。 崔令阳看过那个清单了，虽然东西很多，但没有一样实用的，可以驱邪的。 也许是那些人不想在一个祭品身上浪费这些道具。 但他不觉得浪费。 黑狗血、桃木、圣水、符咒、神像…… 一样又一样地东西被他拿了出来，堆成一个小山。 黑影依然注视着他，像是领主盯紧一个踏入自己地盘的傢伙。 崔令阳苦笑了一声，回应他的视线，然后小声道， 「照顾好他。」 第77页 接着，就最后看了熟睡的林钟远一眼，放轻了脚步转身离去。 不到半小时，又一个客人来访。 就像是復刻了崔令阳的反应一般，风肃先是震惊而不敢置信地站在门口，而后在听到林钟远胸膛的起伏后放下心来，庆幸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还没走进来几步，风肃也看到了黑影。 四目相对，他条件反射地拔出驱邪的银色手`枪，又很快察觉到不对。 并问出了和崔令阳相似的问题。 「你……该不会是……」 黑影再次点头。 并且还加了点回应。 「嗯。」 于是，风肃也变得更加震惊，石化了很久。 「居然是真的……」 半晌，风肃也低头怀疑了一会儿人生，然后留下了一斤黄纸。 那些纸，和之前贴在宫殿各个门窗上的大致相似。留下这个后，他又写了个纸条，叮嘱林钟远醒来后务必把它们贴回去，否则今晚只会更加难熬。 风肃也走了。 林钟远终于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作为一个天亮才睡的人，他觉得他已经很矜持了。 他指着桌子上的小山问了句，「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黑影吃了一整夜的邪祟，又消化了一个白天以后，已经不那么疯了，甚至变得比之前聪明清醒了很多。 面对他的问题，黑影简单地回答道，「有人来看过你，怀疑你的身份，我替你瞒过去了。」 很显然，他还记得林钟远交代过的事——帮他伪装成鬼王的代行者。 林钟远听了很满意，笑着点头，还拍了拍他，「干得漂亮！」 醒来后，林钟远做了两件事。 写了新的心愿清单。 以及，瘫在沙发里醉生梦死。 他曾经以为足不出户，有钱地宅着已经很爽了。 但他没想到更爽的，是在宅着的同时，有一个无所不能的邪物帮自己做任何小事，让他心满意足地懒到极致。 喝水，不用自己倒，拿的东西太远不想弯腰，不想起身，也能替自己办到。 就连去厕所都可以脚不沾地被直接抱过去，但林钟远最终摸了摸自己尚且还在的脸皮，还是婉拒了黑影的这项服务。 不久后，他毫髮无伤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幅懒得吃饭都恨不得让人餵的样子，落在那些各玄门大佬的眼里，直接成了『奋力拼搏一整夜油尽灯枯后连饭碗都拿不起来了』的写照。 但只是一天而已，那些人惊讶归惊讶，铭记值并没回来多少。 直到当天夜里，四方邪祟再次汇聚，林钟远像前一天一样，奋战到了凌晨，然后交给黑影。 这次他学乖了，先给自己找了个绝对舒服的位置姿势，没有重复前一天晚上木头人的惨剧。 林钟远又毫髮无损地撑过了一天。 紧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 眨眼间，整整七天过去了，一开始等着看他神魂混乱、心智受损的人们，没有等来一个或疯癫、或痴傻的祭品，也没有等来什么天才陨落、祭品找错了人已经死去的噩耗。 唯一有的，是每天中午准时被人呈上来的心愿清单，字迹工整清秀，要求琐碎没完没了。 以及一个提出了清单之后，丝毫煳弄不得，颜色错了都能指出来求换的林钟远。 玄门徒众觉得自己见了鬼，那些玄门大佬却一日比一日心脏受挑战。 头两天，人们还反应较为正常，林钟远没疯，也没人觉得他真的能作妖几天。 道派青云观的观主听闻了，也只是淡然一笑，「有点本事。」 到了四五日的时候，已经开始有零星个别的人前来拜访，想趁着林钟远还清醒健康，最后一睹天才芳容。 看完之后，穿着袈裟，手持佛珠的老者摇头离去，「天妒英才啊……」 直到整整七个夜晚过去，林钟远成了第一个在鬼王的宫殿中存活七天，且心智神识依然完整无损的奇蹟，整个玄门界终于被惊动了。 随便走在哪个玄门的地界上，都能听到人们的小声议论， 「从来没人做到过……」 「那林钟远该不会有什么上仙护体吧？」 茶馆里，更是有人对此津津乐道。 「住在鬼王的宫殿里过夜，尤其是这种时候过夜，是个什么概念？」 「什么啊？师兄您说说？」 「那相当于持续了一整夜的酷刑！而且酷刑尚且能用昏迷、死亡来得到解脱，这样的阴邪折磨，却是只能把人逼疯的！」 「嘶……」 「而且我听说，为了万无一失，各大玄门还早就有一套应对措施。如果在封印和献祭开始之前，祭品就要寻死觅活，他们会用尽全部办法阻止。」 「怎么阻止啊？」 「软禁，变监禁呗！」 可七天过去了，这套应对措施都没派上一丁点用场。 林钟远由于表现过于好，都因此被允许在正午时离开宫殿走走了，只要不离开这个范围，他就是绕着宫殿跑圈跳舞打太极都没问题。 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对林钟远感到好奇的人，也多了起来。 铭记值开始频繁地增加，林钟远不得不开启了系统提示的静音模式，只每天想起来的时候问一句。 第78页 林钟远：今天加了多少了？ 系统555：回宿主，今天的铭记值已增长三万啦！ 三万？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林钟远：等一下，这是哪儿来的？你帮我解析一下，增长最多的那一项铭记值的来源是什么？ 系统555沉默了会儿，将一段段截选自玄门内部论坛的八卦发了出来。 听说林钟远有个变成了邪祟的深爱之人，还是个男的，每天夜里都会助他一臂之力，并肩作战。 听说林钟远能咬牙坚持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邪祟。 听说……是因为深爱，所以有了超强的意志。 因为日夜与邪祟缠绵，所以身体早就习惯了被阴邪气息侵蚀的痛苦。 令人扼腕。 --------------------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闻者落泪，见者感伤，神仙爱情，超越世俗！ 林钟远：？ 第34章 灵媒与鬼王 林钟远在景区游客止步的宫殿内住了七天,过的日子不说醉生梦死、酒肉池林，也算得上是堕落放纵，混吃等死了。 尤其是黑影的存在,让他直接实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 他想过有人会好奇他的实力,想过会被人议论,当做谈资,甚至做好了因为路都懒得走,被传成半身瘫痪的心理准备。 但怎么也没想到,真的回头一看，先来的竟然是桃色八卦。 什么叫日夜与邪祟缠绵？这说的是人话吗？ 最可气的就是，他们的这个结论，居然是有理有据的。 林钟远觉得哪里不对,但是难以反驳。 他默默看着镜中的自己,撕开脖子附近的创可贴，看了一会儿,又给贴了回去。 怎么反驳,说虽然有邪祟缠着自己，但是没做到最后一步吗？ 草。 他要在这地方宅一个月，然而这才是他的第八天。 晚上还依然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不能因为生气就把力量浪费在和黑影较劲上面。 而且他们确实约定好了……黑影配合他，他就不赶走黑影，只要不影响他的任务，也不算太过分。 毕竟谁会和心智不全的傻子计较。 做完自己的思想工作，林钟远转头就看见了那位傻子。 黑影站在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手里还拿着削了一半的甘蔗,以及削甘蔗的刀，动作利落迅速,每一刀的起落如行云流水，削下来的皮不薄不厚，没一会儿就搞定了那一根甘蔗，然后放在一旁的案板上，唰唰唰切成方便吃的小段。 切完了以后也没停下，小段的甘蔗被切成更小的，方便入口的小块，最后摆盘。 一盘白净清甜的甘蔗，摆得跟朵花儿似的，插上水果叉，做完这些，才收了刀具垃圾，然后端着这一盘甘蔗走向林钟远御用的人体工程学可调节椅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 林钟远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回想起这个摆盘方式，好像是黑影从一个美食教学视频里学来的。 只看了一遍就做得这么好？ 他走出洗手间，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望着黑影忙碌的样子， 「你是不是比之前聪明一些了？」 听到他这仿佛在骂人的询问，黑影抬起头来，与林钟远对视，像带着笑意一般反问， 「不喜欢？」 「……」 确实是聪明了吧。 果然，在夜晚吞噬的那些邪祟东西，让黑影成长了很多，实力恐怕增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再这样下去，事态可能会有些失控。 林钟远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自己每日最喜爱的椅子上坐下，打开在追的电视剧，拿起一块甘蔗吃。 黑影此时已经在为他做饮料了，按照他前几日的要求，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新鲜健康的牛奶，和精挑细选的茶叶。想喝什么奶茶，都可以按照想要的菜单自己做，味道不比外面的差，原料却好上不止一倍。 远远看去，黑影熟练安静地做着这些，毫无怨言，看上去又无害又温顺。 几乎不像是随时能吞噬千万邪祟的强大存在，也不像是每晚吃撑了就不讲道理的邪物，很容易给人一种已经彻底掌控他、拥有他的错觉。 就连繫统都像是被蒙蔽了，看着就感嘆：好温馨啊，他也太乖了吧，难道是真的爱上了宿主？ 林钟远：邪物毕竟是邪物。他要是真的被光环影响爱上我，只会更加迫不及待地把我变成鬼，好永远在一起吧。 系统555：！！！ 剧自动顺着上次观看的地方继续播放，林钟远的视线却没落在屏幕上，而是悄悄观察着黑影忙碌的身影，暗自揣测。 七天了，黑影已经足够厉害的，不管是冲着他的阳气还是别有目的，差不多这两天可以动手了。 他还没有天真到相信神智不全魂魄也无的邪物，会莫名其妙地就爱上自己，因此就任劳任怨，比起这个，更相信邪物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林钟远有打算在那之前先找到黑影的本体尸首，只有找到这个，才是真正找到了黑影的命根……啊不，死穴。 他自己是不方便每天去墓地里翻找的，容易被误会，毕竟鬼王的尸身也藏在宫殿附近。 所以这个差事，直接被林钟远託付给了另一个人。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门外准时传来脚步声，林钟远直接踩着拖鞋下地，迎了过去。 第79页 「你来了？今天有什么收穫……」 话说了一半，在林钟远看到来人的面容时，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他在等的人。 「我师弟今天又要禁足小黑屋了，过不来，所以，我替他来了。」 来人嘴角噙着微笑，慢悠悠抬脚迈进高高的门槛，走到林钟远的面前，「怎么，不欢迎么？林钟远先生。」 「你是……」 林钟远盯着眼前的人，一时忘了收敛惊讶的神色，深吸一口气后，退开一步，示意他坐在墙边的沙发上说话。 不能怪他反应太大，实在是这个人的脸，太像了。 无论是金丝边的眼镜，还是那张缺乏血色的脸庞，哪怕是笑着也显得冷淡机械的脸，都太像了。 像极了上个任务中认识的那位季博士，尤其是那双眼睛。 那人坐下后客气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崔令阳的大师兄，纪殊。」 「季舒……」 林钟远一愣。 坐在沙发的人却是微笑着补充道，「纪律的纪，殊途同归的殊。」 林钟远忍不住在脑海中问：555，他和上个世界的季舒，也是因为平行世界的关系，所以……？ 系统555：是哒，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宿主习惯一下就好啦！ 林钟远：那么既然是因为平行世界才这样，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性格、人格这些，会不会和外貌一样是相似的？ 系统555：好思路！有这个可能诶。 纪殊在这个世界的打扮和崔道长更一致些，穿着样式相似的道士袍，手里带着个小小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pad，调出一个资料文件。 像是注意到林钟远别样的视线，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林先生，我们之前见过吗？」 「不……没有。」 林钟远错开视线，摇摇头，「我以前和这个圈子的人不打交道。」 「那可真是稀奇，你明明很有天赋，也很有实力。」 纪殊说着，眼里多了几分好奇，「不过也是，像你这样的天才，除非从未在人前暴露过自己的本领，否则不可能现在才出名。」 「谢谢。」 林钟远对着这张脸，总有些说不上的别扭，客套谦虚也懒得来了，直接应下这句夸奖，「你刚才说，崔道长让你替他来？」 他在这里是有信号，有手机，也有wifi的，但这些和外界沟通的渠道，难免要被人盯着，为了防止他暗中找某个尸首的事被外人发现，林钟远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从来只当面沟通。 这也导致了他今天心里有点没底，却不太敢用手机打电话和崔道长确认。 更何况，他上次听崔令阳说，他们门派管得严，跟高中生似的，关小黑屋是要断网的。 「你放心，师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纪殊打开了那个文件，把pad放在茶几上，朝着林钟远的方向推了过去，「崔师弟太单纯了，我看他忙得缺乏效率，就帮了个小忙，直接把宫殿后方那些坟墓的情况一齐调查了一遍。」 林钟远看向文件，竟然是不知什么仪器拍下来的，一张张的透视图。 单色的照片上，能看到每个坟墓泥土下方都埋了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林先生，这里面恐怕没有你想找的那个尸首。」 纪殊说道，「照片里显示得很清楚，这里面埋的都是骨灰，没有土葬的尸身。」 骨灰盒。 是的，按照那种大小，也只能放进去一个成年人的骨灰。 林钟远翻看着那些照片，心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要找的，是黑影的本体尸身，目的是为了以防万一能直接火化，但像这种已经火化掉的骨灰，是无法衍生出黑影这种邪物的。 看来，黑影的尸首还不在那一片坟墓里。 「谢谢。」 林钟远嘆了口气，放下手中的pad，「我再想想办法吧。」 纪殊：「你也别太沮丧了。会埋在鬼王宫殿后的，是歷任鬼王的代行者，按照规矩，代行者的尸身不会保留太久，最终都是要火化后埋在这里的。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是记错了？上一任代行者怎么也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不会和你的亡夫是同一人。」 「好，我会再想想的。另外，请帮我和崔道长说一声抱歉，让他白忙乎了这么多天。」 「我想他不会介意的。他很喜欢你。」 纪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若有所指道，「你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林钟远。」 「……」 送走纪殊后，林钟远刚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就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 他这几天确实每天晚上都很累，也习惯了这样混乱的作息，打了个哈欠就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落之后，邪祟横行的时间。 黑影趁着他熟睡，早就将那些四面八方来的脏东西吞噬得差不多，见他醒了，勐然扑了过来。 林钟远条件反射，抬手直接拍出去一张黄色符纸，符纸是之前崔道长给的，画着暗红色的符文，碰到黑影后立刻变得焦黑，没多久化作灰烬，掉了他一腿都是。 这东西根本拦不住现在的黑影。 林钟远抬手推他，皱眉道，「别闹。」 每次吃了东西就和喝高了一样，这个邪物也太能折腾了。 第80页 「林钟远。」 黑影的嗓音早已变得清晰，隐隐压抑着风暴般，咬着牙念出他的名字， 「你骗我。」 林钟远一懵，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反问，「你又在发什么疯？」 「你说自己来这里，是因为那个人也埋在这里，还说要和他重聚……可他根本不在这。」 黑影说着，提到了林钟远那一套关于『亡夫』的说辞，精准地指出了其中的逻辑漏洞，将人的手臂死死扣住，阴气化作锁链，直接将人绑在了舒适后仰的躺椅上， 「林钟远，你说实话，你的亡夫根本就不是埋在这里的普通人吧。」 「我可没说过他就是普通人。」 林钟远听明白了，这是把他应付那些人的话也当真了。 他确实在这里找过尸首，也骗人说过他的『亡夫』也埋在这里，为了防止黑影后期发现他的目的，他就能把寻找亡夫当做藉口，找出黑影的尸身作为筹码。 但他没想过，因为这里不可能有他的亡夫，黑影就突然生气了。 邪祟心，海底针。 林钟远毫不示弱，一句话怼了回去，「你之前冒充我亡夫，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我亡夫就不是普通人怎么了？」 「我已经到处找过了，这附近根本没有其它尸首埋着了，唯一的完整尸身，是属于鬼王的。」 黑影死死盯着他，周身的戾气骤然沉沉压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散开，化作无形的屏障。 他欺身压了下来，像是恨极了一般，咬着林钟远的嘴唇低语，「是鬼王吧……你爱着的那个鬼，根本不是普通人。」 林钟远：「？？？」 周围忽然暗了下来，声音也一同隔绝。 久违的黑色的空间再次出现，一切都看不见了，林钟远被他困在黑漆漆的迷雾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该高估黑影的脑子的。 「呵……鬼王不是就在这里吗，那就让他一直看着吧，看看你和我是如何日夜缠绵的。」 「……」 凸，又是日夜缠绵。 他就不该让这邪物上网，这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攻：我在我自己的灵堂ntr我自己并醋到发疯 林钟远：=_=麻了.jpg 第35章 灵媒与鬼王（加更） 事后,林钟远腰酸腿疼地从床上爬起来，冷着脸让黑影把脏了的床单被罩枕巾都换掉。 他在床边站了会儿都要扶着床柱，后来干脆瘫在沙发上继续睡了。 一觉到日上三竿,又差点被人以为是死了。 林钟远曾经真的把黑影当危险不听话的小宠物,觉得他脑子不好,危害也不大,一直以来都没太大的防备。 这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黑影凝聚不出来太真实富有细节的实体,并因此缺乏x能力。 试问一个没有oo的邪物想上你，你能害怕到哪儿去？最后还不是用手用嘴了事。 简直和被服务了没什么差别。 但是七天过去，第八天而已，那傢伙居然进化了！ 进！化！啊！！ 要不是没力气,他恨不得直接把床给掀了,一睁眼就是满脑子的崩溃，冲着555不甘咆哮。 林钟远：别人家邪祟怎么进化变强的？不是变得更牛批更能打,就是变得更加嗜杀如命！他呢？他呢？？？ 系统555：宿、宿主节哀？？啊不,息怒？ 林钟远：结果他吃了七天的饱饭，第一个进化的居然是那里！！！他一个邪祟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神经病啊！！！ 系统：咳咳咳……你之前不是说，就当是被狗勾咬了嘛…… 林钟远：我还真被他给咬了==拆开合起来的咬都特么没落下呢呵呵。 系统555：怪不得屏蔽了我这么久……宿主你下次别屏蔽我了，让我及时给你开挂把他踹开嘛。 林钟远：贵死了！！！反正不是我原来的身体，这个冤枉钱我不花！ 林钟远悲愤地在沙发上艰难翻身，哆嗦着腿挣扎站起来。 黑影似乎察觉到他的不爽，早就提前藏起来了，怎么叫也叫不出来。 他觉得，再来几次他是要真的瘫痪了。 风肃久违地过来拜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熬过了整整八天的林钟远，面色苍白,冷汗津津，唇角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正扶着旁边的桌子艰难行走，每走几步，就要虚弱地喘上一会儿，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薄，柔软的睡衣挂在纤长漂亮的骨架上，阳光轻盈铺洒，看上去就像是中世纪的雕像。 可就算是雕像，也该比眼前的人更加结实有力，而非这样一幅气若游丝，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的模样。 不过八天而已。 上一次见面，林钟远分明还活蹦乱跳的，胃口也很好，今天再一看，旁边那一桌吃剩的东西，竟然都清汤寡水的，没了荤腥咸辣的美食。 风肃望着他，忽然心里一阵低落，没来由得生出一种抗拒。 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经受这样的折磨，不该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变得这样憔悴狼狈，不该被这样磨去稜角和锐气，成了一个病恹恹的人。 那双眼睛分明很亮，曾经神采奕奕，也本该一直映着光，而不是像这样黯淡，写满了睏倦乏累。 第81页 就在这时，林钟远的脚下忽然一晃，像是被桌角绊了，偏偏他正虚弱着，眼看着就要向后摔倒。 「小心！」 风肃急忙上前一步，也顾不得敲没敲门、礼貌与否了，他身法体术练得本就好，三两步就冲到林钟远身侧，抬手去扶他的腰。 就在他的手掌几乎碰到那带着体温的衣衫，距离林钟远的后腰只有几厘米时，林钟远勐然稳住了身形。 一道浓墨似的黑影嗖然冒出，紧紧扣住林钟远的身体，强硬地代入自己怀中转了个半圈，站在两人之间，用一个冷冰冰的背影隔绝了风肃的视线。 风肃扶了个空，愣了一下，捏捏手指，收回了右手垂在身侧。 「林……」 还没等他说什么，下一秒，林钟远却是一反虚弱的姿态，眼底精光一闪，勐地抬手挥出一道金色符咒，直指黑影。 金色的线条如活鱼扭曲变形，化作一道道钉锁扣向黑影的各处关节。 就这么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林钟远扑过去一边摁着黑影，用附着了金光的拳头乱锤，一边骂骂咧咧， 「你这混蛋！终于肯出来了？嗯？！你躲啊，你怎么不躲了？有本事你永远躲起来别出来！！」 黑影就这么弱弱地被他摁在地上，抬手挡了挡，最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对不起。」 风肃：「……」 林钟远出完了气，这才注意到来了人。 一时的情绪上头过去了，他身上又开始酸疼，皱着眉坐在椅子上，简单擦擦汗，招唿起客人来， 「风警官怎么来了？」 「我……」 风肃语塞了一秒，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正事忘了，「我听说你今天不太好，来送点补品。」 林钟远的视线刚从黑影上挪开，正经和别人说话，那黑影就立刻活泛了，将身上那些镇压的金光符咒都撬开，默默恢復自由，站在林钟远身后，杀气腾腾地盯着对面的风肃。 「补品啊，谢谢谢谢，不过我最近吃不太下了，以后就不要送了吧。」 林钟远摆手婉拒，还把桌上的果盘推过去，「既然来了，也帮我解决点吧，要浪费了。」 「我是代特事部送的，」 风肃更正了一句，继续说道，「你是个很好的人，大家都很关心你。」 「关心？」 林钟远听了这话，倒是像听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他不是个将死之人吗？早晚要献祭的，关心他干嘛？好奇他是能理解的，看戏凑热闹也行，可是他和这个世界的人们又不熟，也不像上次混了半年才正式做任务。 所以，有什么可关心的？ 风肃把一个三层的大餐盒放在桌上，打开后摆出里面的东西。 「这些能补阳气，升正气，也比较补气血，你这几天一直和邪祟搏斗，消耗肯定很大，有了这个，能让你好过一些。」 林钟远就依次看了过去，想起了网上的传言，脑子忽然一抽，调侃道，「好费心啊，还以为你也要送我补肾的了。」 他身边这位黑影被误认成亡夫，已经都成为流言中的共识了，之前还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是真的有点肾虚。 结果他自黑调侃着，完全没往心里去，对面的风肃却是一下子皱眉认真了起来， 「你不用管那些八卦流言。」 「嗯？」 「我知道你是太累了才会这样，寻常人这样度过一个晚上已经会力竭，你却撑了八天，换做现在玄门界的任何一人，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做到。」 风肃端坐得很直，眉心微微蹙着，语气也义正词严，让人听着下意识就会收敛了玩笑的心思， 「虽然很少有人说，但各个玄门世家的长辈们都很欣赏你，认同你的实力，如果你不是在这里，早就有人会为招揽你而抢破头了，因为你值得最好的待遇，值得用最顶尖的资源去培养，值得最高的赞赏。」 林钟远愣愣地看着他，手里咬了一口的西瓜都忘了继续吃。 哇，这个彩虹屁吹得…… 「哪怕是在书籍上，我都几乎没见过像你一样优秀的人，而且品行相貌又这么端正，你会受到这么多关注是应该是，那些八卦，那些不正经的流言蜚语，不过是一些不懂事的小辈胡言乱语，要么是在嫉妒你，要么是不懂得尊重。」 风肃说着说着，语速略快了起来，他像是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深唿吸了一口气，收敛了强势刺人的视线，垂眸看着桌子上的水果， 「我代他们向你道歉，林钟远。」 「……不、不必了，我没介意的。」 林钟远连忙摆手，担心再说下去，这人没准还要给他行个礼了。 「如果真有人故意送你什么奇怪的东西嘲讽你……尽管告诉我，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风肃冷着脸，隐忍的怒意让他绷着嘴角，说出的话近乎是打算以公谋私的，但不会被人怀疑他是开玩笑， 「至于论坛里那些东西，我也会叫人清理干净，你不用担心。」 确实有可能需要补肾了的林钟远：「谢谢……你真是……好人。」 「不用谢我。」 风肃被他谢了，脸上竟然有些过意不去，「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样的人最终没有输给邪祟，却是因补给跟不上而力竭病倒罢了。后天……如果你还活着，我会再来找你。」 第82页 「明天？」 林钟远没明白他的意思。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风肃站起身来，已经不打算多留，最后说道， 「我已经和上面申请了重要玄门人才保护计划，特事部的大家已经和三大玄门联手，在努力寻找能保住你、也能不影响鬼王封印的方法。」 「另外的封印方法？」 林钟远若有所思，然后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找不到也没关系的，毕竟封印鬼王很重要，还是求稳……」 「林钟远。」 风肃没有回应他什么求稳之类的，只是又认真地重复道，「活下去。」 「……」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林钟远羞愧捂脸，耳朵烧红一片。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是真的做过火了肾虚，不是因为和邪祟战斗到底而虚弱！ 他没有故意装正经人啊！怎么反而这样了！ 叮的一声，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铭记值增加五万！】 系统555欢快地声音响起：宿主宿主，要配合他改变计划吗？如果能在这个世界活到老的话，铭记值应该很多吧！ 林钟远：多活几十年？够我穿多少个世界了。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封印鬼王的方法只有这一个，想要让祭品活下来，除非直接将鬼王彻底消灭。 系统555：诶……不行吗？ 林钟远：当然可以。虽然我不能满足他们的心愿，放弃死遁，但风肃为代表的这些人真的这么想帮我，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回报一下。 系统555：另一种方式？ 林钟远：比如，用我的命换鬼王的魂飞魄散，让这个世界从此再也不需要代行者，也再也没有人成为活祭。 人已经走远很久，林钟远坐在桌前，出神地望着空荡荡的殿门之外，下定了决心以后，心中反而轻松了不少。 黑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黏了过来，悄悄牵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 「活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送上！！ 第36章 灵媒与鬼王 林钟远依然像前几天那样生活着。 白天睡大觉,吃吃喝喝，对黑影骂骂咧咧几句，晚上打打邪祟,然后被黑影摁在鬼王的石像前这样那样。 他怀疑这个邪物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比如什么未亡人在守灵时的ntr的y之类的,才这么乐忠于搞这个。 但是他没有证据。 而且那时候的黑影确实是神志不清,没法沟通。 林钟远试着认真地告诉他,「鬼王对于我们在他的地盘这样乱搞不会有任何兴趣。」 然而黑影只觉得,「你怕他生气？」 林钟远好言相劝，「不怕，但他就是看到不认识的人这样搞，也还是会不爽的吧,你就不怕他醒了以后直接打死你？」 黑影冷笑一声,「我会先把他弄死。」 行嘛。 有志气。 林钟远想着，这黑影要是真能厉害到消灭鬼王,那他就说一声佩服。 眨眼间又是两天过去,黑影变得日益强大起来了，脑子跟着越发灵活，只是身形再怎么变化，林钟远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就像是身为邪物，有一层雾气永远笼罩在那里，叫他怎么也看不清。 这黑影时不时透露出的小心眼和记仇，总让他感觉有点熟悉，又说不上像谁。 也许等黑影的尸身找到了，他就能看到黑影本体的模样了。 第十二天过去,林钟远直接在吃饭时候试探他，「你把自己的尸首找出来给我,好不好？你给我了，我就……承认你比鬼王厉害，比鬼王聪明，还比他好看。」 这种哄傻子的语气，林钟远也不确定是不是还能管用。 黑影是真的越来越聪明，要是不肯被他忽悠，那也没关系。 反正他早晚是要死遁的，多被黑影纠缠一阵也没什么。 黑影盯着他看了几秒，却还是点头了。 「可以。」 周遭的阴气又浓重了些，明明是白天有太阳，林钟远也忍不住多加了层外衣。 黑影说完这个，就来到他身边，浓黑的阴气缠绕上来，轻轻碰触他的嘴唇， 「等我找回尸身，交给你，我们就从此……」 「……」 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冒了上来，林钟远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了黑影的嘴， 「别乱立g。立也不要带上我。」 黑影：「……」 系统555忍不住道：宿主，只找他的尸首就够了吗，不找鬼王的了？之前不是说，要把鬼王的尸首也找到，想办法让大家的危机意识更强，更团结？ 林钟远：现在用不着了，他们好像已经不怎么内斗了，正在一起为封印鬼王而努力。 这个好消息倒是林钟远的计划之外的。 他没有想到，自己神智清醒完整，没有受伤，也没有寻死觅活地顺利活过了12天这件事，也能成为让各大玄门合作起来的理由。 这其中，实际上不乏风肃和崔道长的功劳。 下午三点，风肃如约找上门来。 这一次，他不是单独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明显衣着打扮气质都不相同的长辈，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 男男女女，一共有六七个人，按理说应该有点浩浩荡荡的气势，但他们并未走在一起，稀稀落落地隔了距离，有人走得快，有人落在最后面，半晌才慢悠悠进来。 第83页 他们进来时，视线都第一时间落在林钟远的身上，神情一个比一个亲切，笑得一个赛一个慈祥。 林钟远这天没穿睡衣过一天，身上是最初那一套白体恤和运动裤，被他们这么一看，顿时有点发毛，感觉非常诡异，想再加一件衣服。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笑成这样也太渗人了。 林钟远请了他们坐下，招待客人的椅子桌子都准备好了，中间也摆了果盘点心和饮料。 风肃站在一边，对他介绍了一遍在场的人， 「这位是沈家的家主，这位是……」 随着他的介绍，其中一个刚从某山上下来不就的白髮老者开口了，欣慰地望着林钟远，摸了摸自己的鬍鬚，赞嘆道，「好啊，是个好苗子，面相端正，颇有灵气，如果我师祖还在的话……哎，不提这个。」 莫名地夸完了人，老者就嘆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孩子，收着吧。」 林钟远连忙摆手，「别别，这还没过年呢。」 风肃在旁边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客气，拿着吧，不是钱。」 不是钱？ 林钟远茫然地拿过那个红包，用手指隔着信封摸了一下。 一股纯正的至阳之气从内里隐隐流淌出来。 「咦？难道是什么符咒？」 「好聪明敏锐的年轻人。」 林钟远猜中之后，旁边的一个典雅的中年女子也笑着开了口，「明明没打开看，就猜中了刘老的祖传灵符。好好收着吧，这个灵符当初被人重金百万求购，要当做古董的，都没能买到。」 白髮的老者笑呵呵地介绍起来，「我师祖曾经亲手画下十八道灵符，那时候天地间的灵气还未枯竭，其中十七道都上交国家了，这是最后的一道，可镇邪魔，你，留着吧。」 系统555听了都大叫起来：好稀有的宝贝！ 林钟远：能换积分吗？ 系统555：不能。 紧接着，刚才说话的那位女士也开口了，在风肃的介绍下，林钟远得知她是某一蛊师家族的本代家主。 苗女士也拿出了一个小礼物，是一个金色的小酒盅，放在林钟远面前，「收着吧，这个小东西从未出生起就养着，还未认主呢，平时靠吸食阴气浊气为生，虽然不能参与打斗，但可以为你调理体内的阴阳平衡。」 旁边一个老大叔哈哈笑了起来，「苗女士好大的手笔，这可是个摇钱树啊，光是靠着它，就能赚到多少钱呢，说送人，就送人了？」 苗女士只是摇摇头，笑道，「值得。要不是没本事直接把他劫走藏起来，我还要直接收他当传人呢。」 「苗女士抢了我们的台词啊。」 紧接着，那位穿着道袍的老大叔也出手，送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外表被一层水晶似的透明冰丝包着，常温下却不融化。 「这是……」 「三灵果之一。」 那大叔看着接地气，穿着也非常普通，乃至平凡，笑着说的时候，仿佛自己给的只是颗贵一些的樱桃， 「灵气枯竭后，再没有灵果长出来了，我们这些人空有本事，也是一代代衰落下去，但这个灵果是在那之前结出的，你吃了它，对三魂七魄的稳定大有裨益，可保远离嗔痴贪，不容易被邪祟影响心智。」 林钟远这下连碰都不敢碰这东西了。 紧接着，其它几个人也纷纷拿出了祖传的、古董级别的、有市无价的宝贝来。 不多，每人至多一样，但个个都是世上仅此一份。 能续命，能保护神识，能让人强身健体，力量倍增等等。 对普通人来讲，这些东西价值连城，是一等一的宝贝，对被软禁在鬼王宫殿的祭品来说，却相当于多一天或是几天的活着。 真正像人一样，不迷失自我的活着，而不是变成行尸走肉。 林钟远自己也暗自估算了一下，要是真的自己用积分去换这样的道具，他这个世界怕也是要倒贴钱的。 「你们……」 这种时候，已经不是他说谢谢就能完事的了。 「别说谢字。我们这么做，也是看你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是为了赌我们这些礼物不会白送，赌你能一直撑下去，撑到我们找出封印鬼王更好的办法。」 其中一个最为年长的老奶奶笑着说道，她看起来最为慈眉善目，老来得福，脸颊肉和耳垂都胖胖的，活像是一尊佛坐在那里，看着令人心生亲切。 她见林钟远还愣着，又继续说道，「别放弃自己，等我们这些人成功了，你就离开这地方，不要做献祭这种傻事，好好运用你的天赋，用活着的方式造福众生，好吗？」 林钟远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摇摇头， 「不必了。」 一时间，坐在桌边的一圈人同时沉默了，众人都有些笑不出来。 风肃见他竟然再次拒绝，以为他只是不信任大家，第一个劝说起来， 「林钟远，这不是客气的时候，大家平时都不是一个流派师承，这次能聚集起来一起努力，就说明大家都有信心，说明你值得我们付出这些努力。」 林钟远笑着反问，「我值得大家的努力，值得活下来，那么在我之前的其它人，因为他们平凡，他们不是天才，他们反抗过、做过错事，就不值得被拯救，不值得活下来？」 第84页 一个老者听他这样说，眼睛都瞪圆了，「那怎么能一样？」 「是啊，要想打破封印鬼王的惯例，必须要天下的玄门拧成一股绳才可能办到，这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一个叔叔摇头嘆气，「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太单纯，就算别的祭品罪不至死，那也不能……」 另一个瘦小的女士撇了撇嘴，打断他们，「好了，别吵这个了，东西我们送到了，小林就是不乐意，这个礼物我也不打算拿回去。」 旁边另一个老了老了，反而说话带了孩子气的老人跟着附和，「就是，送出的礼物哪有说没必要就拿回去的道理，我也不收，反正放这儿了，不要就扔了去！」 「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真的只是浪费，还是先加固封印鬼王的阵法吧。」 林钟远平静地说道，「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就说了。这几天，我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沉重浓厚了，他告诉我，他会提前甦醒，带着更可怖、强大的力量重临世间。」 「什么……」 「大家确实需要共同努力，但不是为了我。」 林钟远看着他们的眼睛，终于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台词，将原本剧情里会发生的事提前告知， 「原来的封印阵法已经出现损毁，鬼王也已经找到自己的尸首所在，就算加上两个我，也无法彻底压制、成功封印了。」 话音落地，连同风肃在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 鬼王找到尸首了？那如果下一步，成功烧毁尸首，鬼王的力量就要恢復完整了！ 他们千防万防，本以为封印鬼王的策略是万无一失的才对。 末了，最为年长的白髮老奶奶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句经文，嘆息道，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何必呢，这么搞下去鬼王也死不了，我也死不了，两败俱伤啊！ 第37章 灵媒与鬼王 一次和众多前辈的会面,因为林钟远执意不肯收下他们的好意，不欢而散。 像极了春节时的晚辈不肯收亲戚红包，最后闹得不愉快的场面。 好在,那些人也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各自都沉着心,无论是因为林钟远,还是因为他透露出的有关鬼王的事,都有些愁容。 他们依然没收走那些礼物,林钟远也不肯收下，就那样当成摆件一样供在了殿前的供桌上。 按理说，鬼王这种身份，是不会接收香火,或是有人供奉的,那桌子平日也只是空着，之前只摆了些可超度化解戾气的圣物。 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都走了,照顾着各自的颜面,保留了最后的和气，勉强挂着笑，又纷纷嘱咐了几句，让林钟远保重身体，多吃些健康的食物，跑步机别再落灰，不想运动可以和老一辈的每天一起打太极等等等等。 诸如后生可畏，青出于蓝，青年才俊等等的夸赞,也是临走时说了一箩筐，这个约了改日一起下棋,那个说着有空一同品茶。 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林钟远要尽可能多清醒健康地活下去，不要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只是刚一出门，走过这鬼王宫殿禁区的拐角，那些人脸上欣慰慈爱的笑容，登时就挂不住了，一个个失落或伤感的垂下眼帘，脚步都顿了又顿。 走在前面原本最身手矫捷、年轻有活力的一个女士，都在停步之后，于心不忍地嘆了口气。 「哎……」 她这一嘆气，就像是投入平静湖水的一道石子，顿时掀起了道道涟漪，惹得其它几个原本竭力维持平静的同辈们，都纷纷破防，红了眼眶。 「多好的孩子，怎么偏偏……」 「他要不是代行者，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该多好……」 「哎，别说了，他大爷的，人还没死呢，一个个的丧气什么！」 「我不甘心！」 那个送了林钟远小蛊虫的苗女士也哽咽了，「他若是一直活下去，以这样的本事，还有那样的天赋，明明可以振兴整个玄界的！我们等这个时机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大家心齐了，难道说放弃就放弃吗？！」 「不然呢！？」 她旁边的一个老叔叔沙哑着嗓子，似乎是压抑了太激烈的情绪，一手颤巍巍地扶着了旁边的红墙， 「我们祖宗辈的人都知道，一旦鬼王找到了自己的尸身，那就要做好决一死战、硬拼到底的准备，别说是不要祭品在了……就算是把献祭的阵法算上去，都不一定要死多少人才能彻底镇压这次！」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白髮苍苍的老奶奶站在人们的最后方，手里捏着一串檀木珠子，长长、缓缓地唿出一口气，目中悲悯， 「当初我们有这个资源、能力，可以选择不去牺牲一条人命，早日寻找其它镇压鬼王的出路时，没有竭尽全力去做，总觉得为了万千生灵，牺牲一个走上歧路的恶人不算什么，只一心都忙着各奔前程，明争暗斗。 「如今后悔了，成了一群见不得光的『神棍』、『迷信』、『江湖骗子』？觉得该抓住机会翻身了……可机会早就熘走了，它不是造化弄人，不是今日才偏偏被老天捉弄，是早在数百年前，就被我们亲手毁了。 「扪心自问，在林钟远这孩子出现之前，我们不还是忙着争夺封印鬼王的功劳、机会吗？如今玄界错过了这样一个绝世天才，错过了振兴的机会，不过是我们咎由自取。 第85页 「那孩子说得对啊，我们觉得他不该死，那前几个祭品就该是祭品吗？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们想轻松方便，就拿人命去换，不想了，就白得一个宝贝？ 「罢了……罢了！」 一番话说了下来，如同一记钝痛嗡鸣的警钟，敲得众人都陷入了默然，老者摇摇头，不再多言，只是仿佛眨眼间又老了几岁，迈着不灵便的步伐，缓缓离去。 直到她彻底走远了，才有人咬咬牙，睁着通红的眼睛拿拐棍用力朝地面一跺，「哪有这么多的因果报应！我就不信了！！」 「空指成符的能力，已经几百年没人传承过了，在鬼王的宫殿过夜十数天的本领，如今又有几个人敢夸下海口？」 另一人却是并不认同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像是要透过这层层的围墙，望向殿内被软禁的青年， 「这样稀世罕见的天纵奇才，若真是被我们轻易保住了，后续又能发生什么？还不是要我们各门各世家再斗上一通，打过一遍，才能决定他的去处？人性如此，他就是活下来了，还不是要被捲入这样的争斗毁掉。」 说罢，这人也转身沿着下山路走了。 哀嘆的声音再次涟漪似的散开，众人摇头的摇头，嘆气的嘆气，终究是成了一个个霜打的茄子，各自走远了。 大门口，风肃送走了那些人，没急着一起离开，而是转身问林钟远， 「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不然还能是骗人的？」 林钟远苦笑了一声，真真假假的，脸上毫无表演痕迹，「虽然我没见过鬼王前几次出来什么样，但这一次，绝对不会像之前几次那么容易封印。」 「好。」 风肃自然垂落在身侧手，无意中紧紧攥成了拳头，「我信你……」 「我要的资料，不知道风警官找到了没有。」 「在这里。」 风肃拿出了一个硬碟，放在了桌上，「这些都是机密资料，不可联网，这是我拷贝的一份，记得用过之后，直接销毁。」 「多谢。」 林钟远收起硬碟，也送走了风肃。 他是真的不想要，也不需要那些大宝贝们。 当然，不能换积分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最主要的还是他不想耽误了死遁和任务。 无论如何，他必须尽早攒足积分，尽早摘掉这个该死能惹事的光环。 上个世界耽误了数月的时间，也因为他的拖沓和犹豫，造成了太多不必要的后果。 系统555：宿主放宽心！做任务快了慢了都没事的，这几个世界都危机四伏，不能每次死了人都责怪自己啊。 林钟远：什么？ 系统555：没什么没什么！ 林钟远拿过硬碟，断网后连了笔记本查看。 他要的资料，是有关鬼王的。 林钟远打开资料的时候，去搜寻自己尸首的黑影也回来了，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背后，黑漆漆的影子绕上他的腰。 林钟远看都不看，伸手推他，「冷。」 黑影便拽过旁边的小电暖炉，摆在旁边轰热气，然后重新缠了过去。 「不要他们。」 林钟远一阵无语，最终觉得还是正事重要，随他去了，「好好好，不要不要，你安静点。」 资料里都是有关歷届代行者，以及鬼王復甦的歷史记录。 虽然是以文字记录为主，但后来的几次也有着照片图像资料，再往前，则是有着一些画像。 根据这里面的说法，鬼王每一次復甦时，会做的事情、言行的反应，都不太一样。 有的时候，鬼王会野心勃勃，想要统治世界，带点中二的味儿，有的时候则疯疯癫癫，嬉笑怒骂的，还有的时候，则是贪婪至极。 就像是人性不同的至恶至邪的念头，在那一刻被放大，导致的结果也异曲同工，总会是引来种种灾祸，如果不及时封印，就会死人。 还有一点，则是鬼王每次的强弱力量，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次甦醒的鬼王，会格外地强大，过去的时候，也有格外弱小的鬼王。 相应的，镇压的年份也不一样，从短暂的一百年，到漫长的五百、六百、一千年，都是有的。 系统555也跟着看，好奇地问来问去：宿主宿主，你发现了什么？ 虽然他们穿越时，会得到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资料，但剧情也只会给很少的一部分，并不是有关这世界的一切，都能事无巨细地查到。 像上个世界丧尸皇的弱点，隐秘的争斗等等，就是世界内的隐藏设定。 像这样的隐藏设定，这个世界也有。 林钟远看了不知有多久，抬手揉揉自己发酸的肩膀，黑影见了就凑过去，用加温的毯子隔着手，给他揉肩膀。 自从某次吃了肉，黑影就乖了很多，林钟远骂他打他几次，就乖乖把林钟远身上的各处酸痛都算到自己头上，毫无怨言。 林钟远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揉肩服务，双手终于离开键盘滑鼠，向后靠去。 系统555：宿主？ 林钟远：确认了一件事。 系统555：什么事啊？ 林钟远：他们给我的这些宝贝，无论我是活了死了，都不会真的浪费。如果我找到的规律没问题，那么鬼王能被封印的年份，是和上一任祭品的强弱程度、心智坚定的程度成正比的。 第86页 系统555：啊……这样吗？难道他们这么惋惜、这么心疼你，不惜浪费祖传的宝物，都是假的吗？ 林钟远：当然不是假的，但也没天真冲动到这种程度罢了。 想到这里，林钟远又笑了一下，整个人跟着恢復了不少精神，淡色的双眼都更加明亮了些。 「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林钟远伸了个拦腰，罢了那个资料硬碟，合上电脑，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正甩着大胳膊来回散步呢，一转身，就在鬼王的石像后头瞧见了一个散发着霉味儿的棺材，脚步顿时一停。 一道若有若无的阴气，正从那钉死的棺材里冒出来，化作一条无形的线，与他身侧的黑影连在了一处。 林钟远震惊地话都结巴了，脖子僵硬如生锈的零件，咯嘣咯嘣地艰难转头，指着棺材，看向黑影，「这这这是……」 黑影面容模煳，表情倒是挺生动，求夸似的笑了一下回答，「是我。」 林钟远：「？？？」 我特么……让你把它找出来，我让你把它搬过来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养的小鬼听话过头了怎么办，愁 第38章 灵媒与鬼王 一个黑漆漆的棺材,散发着霉味，还有一点腥臭的气味，就这样摆在了殿中央。 也就只有一个巨大的鬼王石像挡着,再也没别处可以遮掩。 像这么大,就算是放进床底下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它气味也怪,阴气也重,就算藏在哪儿,要是有人进来了，也会立刻发现。 到时候，怎么解释？ ——不好意思哦我太思念我亡夫了，想抱着他的尸身睡觉。 然后铭记值加三千吗。 呵呵。 林钟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棺材,站在原地没有动。 黑影在他旁边,没有等到任何夸赞奖励，也没有动。 林钟远僵硬着抬手,指着那口大棺材,灵魂质问，「这么大一个东西，你让我藏哪儿？」 黑影沉默了一下，冷静地思考了一下，「不行吗？那我……挪回去？」 林钟远：「都弄过来了你挪哪儿去啊！太明显了会被发现的！」 埋回地里吗！？这也太随便了！ 而且他还要留着用呢！ 黑影看了看他，又看看那个棺材，只好折中道，「那就，藏一下？」 林钟远满头问号：「藏？怎么藏？这地方看着大,一眼就能看到头，床底下都放不下的。」 黑影表示,他有办法。 几分钟后，棺材里的尸体被挪出来了，棺材被黑影直接打碎，做成垃圾的样子带了出去，不知埋去了哪儿。 林钟远看到直接被丢在地上的某尸体，更加崩溃了。 不，根本不是体积大小的问题好吧！ 尸体不知都放了多少年，已经完全缩水了，只能依稀看出个人形，上面像个木乃伊一般，缠绕裹满了黄色的符纸，符纸们虽然看着材料特殊，没有烂掉，但上面已经变得潮湿泥泞。 一看就是不能轻易乱动的样子，光是衍生出的邪物都这么厉害了，不知撕了符纸会不会出现更夸张的东西。 林钟远头疼得很，蹲在一旁抱头髮愁，不明白这个黑影明明一天天变得聪明起来了，也厉害了不少，怎么偏偏能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缺乏常识，把他坑成这样。 现在还能怎么处理这个尸体？塞进抱枕里抱着睡吗？！ 可他又没有这种抱枕！ 「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黑影见他这么焦躁，竟然主动认了不是，温和地走了过来，坐在林钟远身旁，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 「我以为你会急着需要这个。」 「我……我急什么？」 黑影的态度实在太好，也太温和，林钟远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到底是他欺负黑影脑子不好用，骗来了这具尸身，结果被骗的还要因为这种细节和骗人的道歉，好像有点欺负鬼了。 他骗来这具尸身，也是为了一把火烧了干净，让黑影彻底消失的。 黑影只是邪物，虽然会被尸身主人生前的人格、脾气影响，但终究没有魂魄，是不入轮迴的，尸首烧了，他就会尘归尘土归土，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到那之后，他的任务也该走上正轨了…… 林钟远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急的，他确实比上个任务世界更珍惜时间了，但他也不至于还差这十天半个月的。 黑影没有回答，他就自己笑了起来，「我在这不愁吃不愁喝，缺什么只要张口就能被送来，过的是神仙日子，我才不急。」 他反过来看向黑影，模煳的黑雾中，那看不清的面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容易吓到他了。 比起很多天之前，现在的这个邪物，越来越像是一个人，而非一缕残念。 会偷玩他的电脑，为他练就一手不错的烹饪技巧，会在他熟睡时保持安静，又在不喜欢的客人来访时发脾气，被他打了骂了，之后的几天夜里也知道了收敛。 倒像是个同居的人。 黑影对他口中的『神仙日子』并不贊同地摇了摇头，窗外的阳光越发黯淡，照进他们身后的沙发、地毯、家具上，照不到黑影的身上。 他用清晰低沉的嗓音劝说，如果不看脸的话，光听声音，已经会将这样的说话声错认为一个普通的成年男性了， 第87页 「你应该着急些了，林钟远，时间不多了。」 林钟远忽然觉得他话里有话。 看来，这黑影也是觉得他快要死了，在催他的吧。 催他快些想办法离开，所以他哪怕是要了尸首，也立刻搬了过来。 「你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林钟远问他。 黑影没说话。 林钟远就接着问，「你一直这样跟着我，究竟是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他其实好奇了很久。 但是黑影一开始是沟通太难，又狡猾得奇怪，后来能说话了，又变得问到关键处就成了闷葫芦。 总不能一个人强烈到足以化作邪物的执念，只是不想单身吧？这也太离谱了。 这一回，黑影也是不好好说话，只是在他这样问之后，牵住了他的手掌，小心地扣住了。 林钟远也不甩开他，干脆调整了个坐姿，坐在地面的毯子上，后背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支着膝盖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你是不一样的。」 林钟远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他有哪里不一样？ 黑影看出他迷惑不解的神情，笑着抬起指尖，在林钟远的眉心轻轻一点， 「灵魂。」 他的指尖依然很冷，凉丝丝的带着令人后背生寒的阴气，此时落在林钟远的皮肤上，却让他怔愣间细细出了身冷汗。 灵魂？ 这个邪物，难道能看出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吗？ 林钟远问系统：有没有这个可能，他其实认出我是异世的人了？ 系统555：诶？虽然这里是灵异世界，一切都不太一样，但也不会这么凑巧，在这里出了bug吧？我记录一下，回头上报疑似bug给主系统好了，宿主不用担心！ 黑影见他沉默了，收回视线，重新看着不远处那个被符纸层层包裹的尸首，轻描淡写地说道， 「明早就要有人来送新的物资过来了，如果实在藏不住的话，就烧了吧。」 林钟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黑影冷静地说道，「烧掉的话，就会只剩下灰烬，不会藏不住了。」 这话说得，还真是逻辑满分，无法反驳。 但就是不对劲，不对劲极了。 林钟远直接被他惊得坐直了身体，半转过身看着旁边的黑影，「你……」 他下意识地想反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让我烧了你的本源尸身，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可理智却及时让他住了口，将这些都咽了回去。 林钟远在心里骂自己，你是脑子秀逗了吧，做个任务而已，对一个连魂魄都无的黑影乱同情什么，真被伺候舒服出了感情吗？ 他深吸一口气，又向后靠坐回去，皱着眉反驳，「这么大一个尸体，又不是一卷卫生纸，哪里这么好烧？别说火葬场都要烧上好大一阵子了，就是找到足够温度的火……」 黑影：「有足够烫的火就可以了？」 林钟远：「我这里是不可能有的，你不要再乱跑了，马上就要天黑了。」 这个宫殿虽然大，虽然被他布置了林林总总的不少东西，但每天都要过什么，没要过什么，林钟远还是记得的。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条件火化这黑影，把它送走。 可他起身晃去喝了杯奶茶，转身就瞧见黑影抱了一箱东西过来。 这个箱子他很熟悉，每天都有人给他送东西，那些零散的就都被装在这样的箱子里。 他有时候会带点囤积的兴趣，也许是上个世界遗留下来的，好多个箱子里的东西要来了，没用上，就一直堆在角落里不闻不问。 林钟远看着这个箱子，问黑影，「这是什么？」 黑影把箱子放在他面前，抬手打开，露出里面的玄门道具。 一些是带着某种独特气味的粉末，一些是助燃的油，还有金属的摺叠盒子。 他以前没要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谁自作主张送来的，这种易燃品都不贴个标籤，怪危险的，幸好没出事。 林钟远认出来了，这些都是驱邪时会用到的，一旦点燃后温度极高，能拿来对付尸变、拥有实体了的邪祟。 当然，也能够烧毁尸体，只不过用这些来烧尸体，相当于点燃一个柴房来借火点菸，非常的浪费。 他忽然觉得，这个黑影也许已经知道他的打算了，知道他决定送黑影上路。 只是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配合，就不在林钟远的理解范围内了。 也许对邪祟来说，能够得到解脱，也是件好事吧。 林钟远忽然嘆了口气，想通了，拿起那箱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说干就干了。 他问黑影，「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黑影到了这时候，还在给他帮忙，听他这么问，凑到了林钟远的近处，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等尸体火化完毕后，你就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 「……」 林钟远布置火化堆的动作顿住了，他站直身体，看向黑影小声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换一个吧。」 「那就答应我，下辈子别去爱什么命短的死人了，先来找我。」 第88页 黑影是邪物，是要彻底消散的，不入轮迴，没有来世。 他是外来者，是要死遁滚蛋的，在这个位面世界里，只有这一世，死干净了以后，还不知道下次会去哪儿。 想到这里，林钟远听着他这个要求就笑了，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我这样的，哪有什么下辈子……你啊，我还以为你会要求什么新的玩法姿势呢，怎么光说些不切实际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要真是这种心愿，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笑） 第39章 灵媒与鬼王（加更） 也许是觉得黑影马上就要消散了,林钟远今晚的脾气格外温和。 平时每次被占了便宜，总要暴揍回去的人，今天也能笑着拿这事调侃了。 等到了第二天的早上,送食物物资的人就会过来,而火化尸体要几个小时,他必须在那之前搞定面前这个尸身。 林钟远想着,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今晚之后,他就孤家寡人一身轻，除了任务之外，再也不需要考虑别的事情。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在这种时候，他的温和也好,善良也罢,都达到了一个贤者般的巅峰。 他就像是悲悯众生的那个修行者，愿意对一个即将逝去的、并且没来得及如何作恶的邪物给予破例的善待。 黑影连着说了两个心愿,都是没法实现的,林钟远也不气，耐心十足地等他说出第三个心愿。 就是第三个也不好实现，他也不介意等黑影重新想想，想个现实点的。 「比如，你现在有没有想起一些生前的事。」 黑影依然是摇头，根本不承认自己有什么『生前』，否认道，「那不是我。」 「好吧。」 严格意义上来讲，死者的执念所化的邪物,确实和死者本人不算一个概念。就好像尸体成了殭尸后，也和这个尸体的鬼魂不一样。 黑影看了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高兴，补充道，「生前的那个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算见了，也不要理他，不要管他，跑得越远越好。」 林钟远被他逗笑了，「这就是你的心愿了？」 黑影：「嗯。」 日落将近时，四周的阴气已经开始变得凝重。 林钟远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可乐，加了冰块，旁边是一盘柠檬口味的甜辣去骨鸡爪，还有一盘爽口的凉菜，就这么不怕冷的慢悠悠吃着。 当他吃辣了，拿起玻璃杯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黑影也拿起自己的杯子，两杯轻轻碰撞，发出叮地响声。 黑影吃不到阳间的这些东西，却能通过特殊的方法尝到味道，喝了再放下的可乐，别人再尝就没了味道。 他对林钟远笑着说道，「都这个时候了，是不是可以跟我说实话了？」 林钟远喝了一半的可乐，就差点被呛着，干笑了一声，「什么实话？」 「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林钟远一摊手，「你之前不都一口咬死，说是鬼王了吗？」 现在还来问我什么呢？ 「如果他是鬼王，那你是谁？」 黑影放下杯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搭在了桌上，低声说道，「林钟远，你口中到底有几句真话？」 他的话音落下时，门窗上提前贴好的符纸们发出响声，像是有东西掉进油里，呲呲作响。 是有邪祟开始试图闯入这里了。 林钟远看也没看那些地方一眼，只是又吃了一口美味的凉菜，摇摇头，「真话？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系统555：宿主，要谨慎呀，透露任务或穿越相关的信息，是会有惩罚的！ 林钟远：好啦，我喝得又不是酒，心里有数。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信。」 黑影的身形变幻，拔高了身材，抬手过去，直接越过长桌，握住了林钟远的手掌，「你其实……不是95年生人吧。」 嘭！嘭！ 昏暗的门外，邪祟撞门。 一下，一下，又一下，过了三下后，又忽然安静下来。 林钟远抬头看了过去，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黄瓜，塞进嘴里清脆咬碎，忽然承认了。 「对，我不是。」 倏然间，黑影铺开一道道阴气所化的利剑，朝着传来声响的那些门窗刺去。 他又开了一个易拉罐，给林钟远倒上新的可乐，也加了新的冰块，也给自己来了半杯。 「所以，你喜欢的人也不是什么新死的鬼？」 林钟远有点不理解他问这些干什么，难不成还真是有了清醒的神智，好奇心也变得重起来了？ 但他现在说出更多的实话，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黑影就要消散了。 就在两人坐着吃喝的桌子旁边，两米远的地方，尸身已经准备好点燃，只差一个火柴了。 这样的尸身，不能留着过夜，不然要么是第二天被人发现，要么是今晚就因为这里过于驳杂的阴气而尸变。 等黑影消散，尸体也处理完了，他完全可以随便买个挂，更加轻松地度过接下来的几个夜晚。 「对，不是。」 林钟远豁出去了似的，干脆承认了。 他还不能说全部的真相，但这点还是可以的。 几句话的功夫，又有血水从门缝渗透进来，潮湿黏稠，散发着浓重的尸臭味儿，掺着细碎的肉块，一点点靠近他们脚下。 第89页 林钟远的右手放下筷子，金色的符咒自指尖而生，龙飞凤舞地花了个符，抬手拍向了地面。 血水就像是沸腾了一般，发出尖细的声响，化作了一道浓浓的白烟散了。 林钟远终于站起身来，离开了夜宵的饭桌。 他背对着黑影，一步步走向尸体，手中捏出一张符纸点燃，抬手丢了过去。 「你也和我说实话吧，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对吗？」 这一次，黑影没有走到他身侧，只是在这一刻迴光返照似的，用出了全力抵抗涌向大殿的魑魅魍魉。 「是。」 「这些可以用来火化尸体的东西，我没和任何人要过，是你背着我，偷偷加到我每天索要的物资清单里的吧？」 「对。」 「什么时候做的？」 「大概三天前。」 林钟远问到这里，自嘲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脑子不清楚、神智也不完整的傻子，原来是一直在我面前装傻，可你在这种地方耍小聪明，图什么呢？就图早点解脱吗？」 说完了，他也明白了。 邪祟和邪祟不一样，超度是个技术活，放下执念了也不会等于立刻就能解脱，往往还是要藉助活人的手。 黑影是怕他反悔？他又不是这种人。 这一次，黑影没再回答他。 大火在眼前熊熊燃烧着，几乎照亮了整个宫殿。 那是专门用来燃烧邪祟走尸的火，即便是站得不近，也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丝丝的黑气从尸身上飘起，火光太旺，几乎难以察觉。 林钟远最后问他，「烧都烧了，还是不能让我看到你长什么样么？」 黑影就反问他，「那你能告诉我，你爱着的那个人，到底什么样？你原本的样子，又该是什么样的？」 林钟远沉默了。 这怎么说？他编造这种谎话就是个习惯，不这么说麻烦太多。 或许现在直接告诉黑影，自己压根就是乱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黑影误解了他的沉默，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不可以说？」 火更加旺了，骨肉焦煳的气味声音传来，让林钟远偏开头。 就在系统问他真要说更多实话时，他忽然改了主意。 「当然可以说。」 林钟远嘆气，抬头看向了远处，视线像是要透过木质的门窗，到达很遥远的地方， 「我告诉你，你就安心地去吧。」 他最终还是没有否认自己『有一个爱着的人』这件事，而是换了半真半假的说法， 「他活了几百年，我也不知道，但他一开始不算是什么大好人，人们都怕他，防备他，误解他，但他本质不坏，只是想过上平静安宁的日子。」 「然后呢？」 「然后，人们都想杀死他，平静似乎和他无缘，他想和我一起隐居，躲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但是最终我们失败了，一死一生，阴阳相隔。」 「所以，数百年后，你又回来找他……哪怕用夺舍的方式，也要找回他？」 「夺舍……好说法，是啊，就是夺舍，」林钟远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是被这个解释逗笑了， 「你想知道我原本什么样？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这样，你给我看，我就给你看，公平不？」 说到最后时，林钟远盯着黑影的脸，好像他说了好多好多，只有这一句是认真。 火蔓延得很快，烧得也很彻底。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随着时间流逝，林钟远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宁可最后消散了，也不肯让我看看么……」 下一秒，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林钟远险些没有站稳，被黑影一把扶住。 「小心。」 「地震？」 林钟远正困惑着，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不少的灰尘土块掉落下来。 他仰头看去，这些碎屑竟然都来自于宫殿中正中央的鬼王石像，无数蛛网般龟裂的痕迹从石像表面蔓延开来，蜕皮似的裂开薄薄一层，掉落着土渣石块。 又一块石头掉落时，黑影将林钟远整个包裹着，后退了三四米，才彻底躲开了危险。 白色的冰霜顺着有水汽的地方也漫开了，周围的温度骤降到人体几乎难以适应的程度，地面的震动也一次，接着一次，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要拔地而起，和寻常的地震并不相同。 就在这时，林钟远看到了。 那是两条足够浓郁，几乎和那些锁链一样粗重的黑气，从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尸身上面钻出。 一段，连着高大的鬼王石像。 另一段，紧紧连在了他身后的黑影身上。 「这是……」 林钟远唿吸一滞，心脏狂跳起来。 他刚才烧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尸首？！ 又一处巨大的石块掉落下来，正好就砸在林钟远方才吃饭的桌子上，将桌子和碗盘都砸得四分五裂，石头自己也碎成了渣。 林钟远抬头望去，原本一动不动，该是个死物的石像，此时外层的石头剥落，已经露出了内里的金身，此刻正缓缓睁开双眼。 系统555大叫起来：宿主！鬼王提前甦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页 加更 第40章 灵媒与鬼王 鬼王的宫殿动静很大,地面的震动以宫殿为中心，蔓延至整个山脉。 随之而来的，还有天空骤然密布的层层乌云,电闪雷鸣,响彻天空的雷鸣声听得久了,就不像雷鸣声了,像是什么远古异兽般用嘶哑喉咙发出的怒吼。 声音很大,足以惊醒这四周睡梦中的人们。 而那勐然膨胀,眨眼间就覆盖了方缘十里的浓郁阴气，更是能叫无数原本睡眠恨死的方士们倒吸一口冷气，直接大汗淋漓地梦中惊坐起。 就像是一个蓄满了水的巨大气球悬在那山峰之上，然后被突然刺破,内里的水便会像山顶的这些阴气般,骤然迸裂倾泻的。 一时间，万籁俱寂。 鬼王原本应该在一个月后初步甦醒,那也会是重新封印鬼王的最佳时刻。 然而未到半月的今天,宫殿就传来了这样的异动。 宫殿之内，林钟远躲闪着那石像落下的层层碎石，后背已经抵在了墙角，仍然有些灰尘不断落在他身上。 其它的神像们，是以石头雕刻，再镀上一层金身的，而鬼王的像，竟然是以金塑形，外面镀了一层石头。 十分钟后,那层石头已经掉落得差不多干净，那双幽暗浓黑的眼眸,也已经彻底睁开。 就像是雕像活了。 下一刻，阵阵金光乍现，是缠绕捆锁在鬼王雕像身上的铁链们被牵动，瞬间绷直了，发出刺目的金光，正是留在这里的镇压阵法被触动。 嗡地一声，铁链们被鬼王的阴气冲击着，纷纷震颤不已，金光在逸散的同时，也被那些至阴至邪的力道侵蚀，肉眼可见地生出铁锈来。 不过几秒，就有一条铁链铮地一声崩断了。 几乎有手腕粗细的巨大铁链从半空落下，带着风抽打在一旁的宫殿墙壁上，瞬间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林钟远看向那铁链，庆幸着自己站得够远，要不然这东西要是抽在人的身体上，不等他拿到最后的积分呢，就可以原地死遁了。 再看宫殿中央处，那个尸体依然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着，它冒出的压根就不是什么燃烧尸身后的黑烟，而是一股股突破了某种禁制，不断溢出的阴邪之气。 那些气息就像是无穷尽的养料，大半都输送到了中央的雕像身上，剩下的四成，则全部汇入了刚刚还在和林钟远诀别的黑影身上。 眨眼间，又是第二条、第三条捆在雕像上的铁链坠落，带着风声嗖嗖向着斜下方重重击打过来。 林钟远眼见着其中一条离自己很近，朝着一旁闪躲过去，背靠着神殿大门站稳了脚。 此时此刻，他要是能逃出去当然是最好的，可惜这里的大门已经从外面锁死了，这种深夜里，也不会有带着钥匙的人守在外面。 他没有别的地方可躲。 崩断的锁链越来越多，崩断得也越发快了。 林钟远急忙抬手画符，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化作虚空中的线条，繁复的图案逐渐成型，随着一挥手勐然飞去，落在那些剩下的铁链上。 符咒暂时延缓了铁链被阴气腐蚀的速度，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很快，又是三条锁链崩断，林钟远逃过其中一条，还没站稳，另一条又接踵而来。 眼见着就要躲不过去了，林钟远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脚下忽然一轻，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绵柔轻软的东西裹了起来。 再睁眼时，他已经被轻轻放在了一旁的床铺上。 黑影站在他的面前，身后像是生出了九尾一般，数道阴气凝聚成实体，将那些下落的石块、铁链，全都挡在一旁。 大地的震颤还在继续，整个床铺也随之摇晃吱嘎作响，林钟远撑起身体，神色复杂地看向这个护着自己的邪祟。 他就像是认识了这个黑影很久，又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再重新审视眼前这邪祟的一切， 「鬼王……」 「你在戒备我。」 黑影被他这么一看，气势顿时又落了下去似的，分明是冰冷低沉，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嗓音，却被他念出了点委屈失落。 这么个失落的黑影，力量却在成倍地增长着，他身后以阴气操控的力量越发强盛，蛛网般蔓延出去，甚至爬到了鬼王的雕像上。 「戒备？」 林钟远歇了口气，也缓过来了，他想要离开床铺，见到旁边被黑影阻拦着，干脆一把抽出枕头下方的桃木剑，指腹为剑锋画上金光后一剑噼了过去。 黑影让开了些，他得以重新站在地上，被冷风吹得髮丝凌乱，浅色的瞳仁中亮着光。 「我要是真的知道戒备你，就不会傻乎乎被你骗着烧了鬼王的尸首，让鬼王能够提前甦醒，也不会真以为你要没了，还说了那么多傻话。」 他看上去像是生气了，脑海里却骂骂咧咧地不耽误和系统砍价。 系统555：八万积分不能少了啊！ 林钟远：不行，555你要是敬业点，早些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我也用不着花钱，七万，不能多了！ 讨价还价得如此熟练，只是为了买外挂的时候节省积分。 他吸取了上个世界的教训，为了防止浪费，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付款买外挂。 但眼下显然已经无限接近于那个『最后一刻』了，他需要快点完成砍价，好来得及对付鬼王，也来得及以最合适的姿态和方式从这个世界死遁离开。 第91页 「林钟远……」 黑影似乎想说什么，但在这样剧烈的异变之中，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贪婪地吸收着本源尸身里被解放的力量，也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拼命吞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邪祟，身形一会儿模煳，一会儿又几乎清晰到发梢都清晰可见，最终转过身去，背对着林钟远， 「你快逃命吧。」 「让我逃命？你在说什么——」 鬼话。 林钟远话没说完，大门已经在他的眼前炸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那不是凭藉着蛮力就能破坏的门，门那么的厚，里面夹着钢板，钢板上就绘制了层层符文，门外更是下了层层禁制。 可就是这样一个门，被黑影一击破坏了。 是啊。 林钟远忽然想起，这到底是鬼王的力量，再厉害的符咒、结界，哪里是能轻易拦住的。 又有更多锁链断裂了，一共十八根粗重的、压制着鬼王的锁链，此时已经仅剩三根。 林钟远没有走，而是抬头看向了那个高大的雕像。 雕像的面容也是模煳的，睁开的双眼漆黑一片，却又像是垂眸注视着什么，一旦对上那双眼睛，任何人都无法不被其中的可怖暴戾气息影响。 忽然间，林钟远发现那雕像的身上，似乎连接了不止一处阴气。 是两处。 就像是婴儿的脐带一样，一处，让鬼王雕像源源不断地从烧毁的尸身上汲取原本的力量，另一处，竟然是与黑影相连的。 鬼王，黑影，同是邪祟，二体同源，此时看起来，竟然像是在暗自较劲了。 黑影催他，「还不走？」 林钟远笑了一下，理所当然地站在了门口，正面面对着那甦醒的鬼王，「我走了，谁来封印你？」 大门外，终于有人赶了过来，奇怪的是来的人似乎不是一群，而是一个。 那人看到了门上的大洞，一把丢了手里的钥匙，抬手就去拽林钟远的胳膊，「跟我走！」 林钟远当然不打算走，回头一看，奇怪又惊讶地说道，「季博……纪道长？」 「鬼王就要醒了，我带你逃。」 纪殊穿着一身和那日一样的道袍，衣冠整齐，看似纤弱的手却力道很大，紧紧攥着林钟远的手臂，不容置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钟远摇头，直接就去推他的手臂，「我不走，纪殊你身为道观门中的大师兄，更应该以大局为重，现在等大家赶来封印鬼王，只要我还在，就来得及。」 「你疯了吗！现在封印鬼王成功的机率太小了！你这样只能白白牺牲！」 纪殊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手下更加用力了，似乎是想用上蛮力把人带走，将林钟远拽得脚下一晃。 「你放开。」 林钟远冷了脸，直接要甩开他的手。 一道影子却比他更快，嗖地刺向了纪殊。 当地一声，是阴气与桃木剑碰撞发出的响声，一道波动无形中炸裂，将两人震开。 林钟远回头看去，最后的三条锁链，又断了一条。 他以为是黑影突然出手，没想到，竟然是鬼王缓缓抬起了他的手指，正指着纪殊方才所在的方向。 鬼王依然被困在金色的雕像之中，却已经甦醒得差不多了，只是无法离开这个雕像。 一个阴鸷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幽幽传来，震耳欲聋，又夹杂着群鬼万灵的哭笑嚎叫声， 「与其为世人献祭，不如献祭世人。」 林钟远蹙眉，双手抬起，画出一道完美的圆，一个硕大的封字潦草地写在其中，配以数道符文作伴，勐地直直击向鬼王。 金色的符咒自他指尖流泻，到了鬼王近处时，飞近的速度却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最终悬停在了鬼王雕像的面前一臂距离处，僵持不动了。 不得寸进，也无法推开撕碎。 愤怒、怨恨……种种情绪自鬼王模煳的脸庞浮现，让他化作了恶鬼相。 「要你拯救世人，可世人不配被救！杀……都该杀！！」 鬼王的整个身躯带动着山峰震动摇晃，他右手紧握成拳，黑暗不见底的双眸流出两道血泪来，厉声嘶吼道， 「让他们——陪葬——！」 随着最后一字喊出，最后一道锁链也终于彻底崩断。 --------------------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们为你陪葬。」 第41章 灵媒与鬼王 随着最后一条锁链崩断,整座山峰停止了震动。 一直在尸体上燃烧着的火焰也同时熄灭了。 尸体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一捧白灰，依稀能瞧见些骨头的碎块。 与此同时,鬼王那几乎要『活过来』的石像,也忽然变回了原样。 准确来说,是鬼王终于从那石像上走了下来,化作一道与石像分离的凝实身影,将那栩栩如生的雕像变回了寻常的死物。 他是高大的,强到可怕的，与旁边那个与寻常邪祟无异的黑影不同，一步，就以阴气化出了血色的长袍,苍白的皮肤,唯有那双黑暗空洞的双眼写满杀意和怨恨。 第二步落下，他的身形就缩小了些,让他能在宫殿内行动自如,靠近着宫殿的魑魅魍魉们不再只被黑影抓走吸收，也有许多融入了他的身影。 三步，他的身影更小了，身材却依旧挺拔，抬手一挥，手中就多了一个阴气所化的武器，是由人的骷髅、嵴骨、腿骨组成的可怕邪器，骷髅的空洞双眼里不断流出血泪。 第92页 四步，他抬手一挥,宫殿周遭的阵法、玄器便齐齐不堪重负，原地碎裂成粉,就连原本摆在角落没用的符纸、木剑也纷纷自燃，转瞬成灰。 第五步时，鬼王已经将自己化作寻常的人类身材，走到了林钟远的面前。 宫殿外的夜空乌云厚重，却没有遮盖住那一轮血月，殷红可怖。 他朝着林钟远抬起手，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一把掐住了林钟远身后的、那个与自己抢夺引起的黑影脖子。 「死……」 浓重而纯粹的杀意从鬼王身上传来，犹如一道令人耳鸣的无形波动，让林钟远不禁后退了散步，气血翻涌，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是不需要任何刻意控制，就铺天盖地倾轧过来的无形威压，是埋在活人骨子里对不属于阳间之物的本能恐惧。 他忍不住问自己，还来得及吗？ 鬼王已经甦醒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此刻不计成本的开挂，来得及吗？ 如果说尸身还未彻底烧毁，那么封印鬼王只有现在的一半难度……因为尚未找回完整意识和力量，会让甦醒的鬼王只有本能，难以思考，也缺乏自我意志。 就像是早期的黑影一样。 而如今的鬼王……已经有了清醒的神识，宫殿的周围阵法也被破坏了。 林钟远几乎是眼前一黑，浑身冰冷，在躯体极度不适和可怕的压迫感下，无法控制地生出颓丧悲观的情绪。 即便是寻常的灵体靠近人类，也能让普通人感到头皮发麻，或者是心头一颤，而汇聚了无穷阴邪气、戾气怨气的鬼王，则直勾勾地让人感到压抑、颓丧。 就像是埋在他长远的、早已数不清多少年的岁月中的负面记忆，都要被一同勾起，哪怕什么都记不清了，也能唤起同样压抑绝望的情绪，与鬼王想要摧毁一切的心念共鸣。 距离最后一刻，只剩下鬼王收回最后的力量了……也就是那个黑影。 系统给的剧情里没有提到，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鬼王这次没有选出代行者的真正原因，恐怕就是因为派出了黑影这个切片，有了黑影替鬼王做事，自然不需要什么代行者。 可就在这时，林钟远却突然看到了。 原本站在他的身后，被鬼王一把掐住脖子拽近过去的黑影，挣扎着反击了鬼王。 一道、两道、三道……就像是要将那鬼王扎成筛子一般，一道道尖锐的刺从黑影身上生出，刺破鬼王正逐渐具现化的躯体，反向地夺取着原本属于鬼王的力量。 相似的虚影，相似的身材，就连面容都是一样模煳不清，无法被看透，此刻却彼此角逐争斗了起来，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哪怕是这种时候，黑影还能转过头来，用那双纯白色的、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看向他，轻声说道，「逃。」 话音落下，又一道阴气击出，正中林钟远的胸口，巨大的力道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整个人的身体都被拍飞，直接离开了宫殿大门。 即将摔倒在地的前一秒，一双手接住了他单薄的身体。 「林钟远！你还好吗？！」 那声音很是焦急担忧，林钟远半晌才喘过气来，咳嗽着慢慢站稳身体，看了过去。 是风肃，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其它玄门中人。 连那位崔道长都来了，频频朝这里担忧地看着，但崔道长忙着布阵，无暇过来多说。 林钟远摇摇头，然后再次看向了殿门内。 「鬼王……」 林钟远：系统，给我开个buff吧。 系统555：诶？什么buff，清醒buff吗？ 按理说，这种buff是只有在会昏迷，身体有伤病的时候才会用到。 林钟远：是的，开吧。 就像是一道清泉涌出，林钟远深吸一口气，重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朝着周围看去。 被影响的人不止他一个，但其它人因为有领头人的调动、命令，依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布阵的布阵，准备封印和法器的也分别准备着。 训练有素，至今还没有人打算放弃。 至于一开始想要带他逃走的纪殊，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钟远被黑影这样打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似乎也没怎么受伤，下意识地，就想要先快点回去宫殿里。 鬼王和黑影的争斗就已经升级了，一黑一红两道影子缠斗在一起，阴气不断凝聚成各种模样，似乎是势均力敌。 黑暗中，一阵阵的冷风唿啸而过，捲起周围的枯枝落叶。因为鬼王在里面，原本不断从各个角落涌出的邪祟没了威胁，完全不厉害深夜出现的这群活人，刚一冒头就要被黑影和鬼王的力量抓走。 林钟远向前急忙走了两步，却被身旁的风肃拉住了手臂， 「别去，现在太危险了！」 林钟远：「可是风警官，要封印的话，阵法……」 风肃：「原来的阵法已经被破坏了，但是幸好，原本就在准备更加强有力、没有祭品也能压制鬼王的方法了，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原本在准备的？ 林钟远想起了什么，「你是说，那些伯伯和阿姨们说过的，已经在做了？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做到准备出这样的阵法的？他们的力量派系和师承也完全不一样，再加上还要合作……」 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才对！ 第93页 「的确是太仓促了，也不能确保可以成功，但是眼下除了用这个赌一把……」 「还有别的方法。」 林钟远听到赌这个字就一阵心慌，好好的干嘛不求稳，非要赌呢？ 风肃话头一顿，「别的？」 「就在原本的阵法基础之上加固套用现在的阵法。」 林钟远说着，转头看向已经来到宫殿外围，各自站好位置，已经将阵法绘画布置差不多的那些人。 因为有了系统给的技能，他可以空指成符，也同时对这个世界的阵法含义、功效有了一定的了解，只是看了几眼，就约莫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还请你帮忙和大家沟通一下，让献祭封印的阵法和这个压制鬼王、直接封印的阵法一同启用，多一道封印，就是多一分稳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风肃向来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此时看上去更加稜角分明了，「就算是等这道阵法不管用的时候，再继续也……」 「现在的鬼王不同以往了，风警官，你应该知道一旦封印失败，鬼王离开这个宫殿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林钟远看起来非常镇定，甚至是清醒放松的，完全不像是一个祭品面对甦醒后的鬼王会有的模样。他说着直接向前走了两步，来到破碎的原阵法旁边，竟然直接用手指画了起来，金色的线条就像是绵软的粉末，一点点落在地面上，补全着阵法， 「在歷史记载中，只有三次鬼王没能完美封印的事件，一次导致了瘟疫般在人群传播的群体自鲨现象，一次导致了犯罪率的突然上升，不久后就起了战乱，死了近半数的人，还有一次是最久远的，直接导致了鬼神的存在不再是传说，让那个朝代的君王都开始求神拜佛，并因为无知残杀了无数婴孩以炼制丹药……」 「……」 风肃沉默了，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 更多的支援者赶上了山，布阵的人，为阵法提供力量支持的人也多了起来。 人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说话，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多一句废话都是浪费。 风肃不肯听，但其它人并非听不进去。林钟远一边画着阵法，一边暗中修改了一些微妙的、非顶尖的大能不能看出的细节，让阵法不单对鬼王选中的祭品起作用。 哪怕有光环的影响，让人们对林钟远的牺牲感到不舍，但在鬼王的威胁之下，其它人们还是接受了林钟远的提议，多安排了一些人为献祭封印的阵来护法。 林钟远画符不需要藉助工具的优势，在这时候才得到最大的显现。 寻常的布阵方法，太容易被鬼王的阴气摧毁影响了，唯有他亲手修復过的，不需要藉助硃砂、墨水、符纸等物的阵，能坚持更久。 做完这一切，林钟远再次回到宫殿门口，朝着里面走去。 鬼王和黑影的争斗还在继续，他看到鬼王的面容上写满怨恨与暴怒，就连吸收那些邪祟的力量时，动作都变得粗暴残忍，只是单纯的细碎那些影子，浪费了阴气也无所谓。 黑色的潮水般的阴气像是透明的薄膜，几乎布满着整个宫殿内壁，也覆盖在那失去作用的雕像上，隔绝了一切光与影，声音与温度。 林钟远只是踏入一步，就感觉仿佛来到了另外的空间，鬼魅的声音被放大了，它们被撕碎、惨叫、最终咀嚼入腹的声音，还有鬼王与黑影打斗时发出的声音，来自鬼王的一声声喊打喊杀的诅咒。 他努力忽视了这些令人心神不宁的声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刀，划破了左手的手臂。 他不是真正的代行者，想要起到和祭品一样的作用，必须以鲜血为引，而且，鲜血越多，就会越能够成功。 痛觉被系统早早屏蔽了，就连555的权限也已经提前降低，林钟远习惯了不让这个小傢伙看到太多，在他耳边吵吵太多。 他感觉不到疼，也就能更加毫不犹豫的下狠手，凭藉着气味和流动的温度确认流了多少。 奇怪的是，哪怕在这样黑暗的地方，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凭藉着这个身体的玄术力量，仍然能『看』到黑影和鬼王的情况。 就在眼前，又像是在很远的地方，鬼王在反击着，局势似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一边倒了，黑影的身形看起来具体、强大了许多。 宫殿外，原本应当近在咫尺、甚至震耳欲聋的种种诵经声、请神的声音反而像是变得很远，林钟远回头看了看，确认其它人们没有意外地继续着镇压和献祭的准备工作，才放心回头继续看去。 只是一个转头，又回头的功夫，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钟远下意识躲去，然后认出了这是个活人。 「你是……纪道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纪殊的身影也隐没在黑暗中，开口时带着些笑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高高抬起，让伤口暴露在眼前， 「林钟远，我找到你不是代行者的证据了。」 「你……！松开！」 林钟远直接推开他，反应过来后，又勐地一把抓住纪殊的衣领，「阵法已经在准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启动完毕，你现在找到证据有什么用？！请不要拿千千万的生灵开玩笑！」 「是么？开玩笑的不是我吧？林钟远。」 纪殊不慌不忙地说着，心情似乎还颇为高兴，「你可以活的呀，林钟远，跟我走吧。你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被那些伪善的衣冠禽兽挟持、威胁着，被迫充当一个代行者用以邀功罢了，等真相大白之后，你会得到足够的补偿，这样不好吗？」 第94页 「我不会和你走的。鬼王已经甦醒，必须及时封印才行……」 「你竟然真的这么伟大无私？林钟远，你没发现这一次的鬼王，和以往记载中的不太一样吗？」 纪殊忽然笑了起来，肩膀都跟着颤抖，「你瞧，他现在根本不是一个鬼王，而是两个了，那没有记忆的一个这么喜欢你，如果最后是他赢了，你不觉得事情会变得很有趣么？」 「他赢了会怎样？」 林钟远勐然察觉到，自己可能还有事情没有搞清楚，而眼前的纪道长，一定知道真相。 纪殊捏了捏他的肩膀，「你跟我走，我告诉你啊。」 「鬼王的尸首是谁挖出来的？」 纪殊惊讶地啊了一声，「真厉害，你比我想得更会猜谜。可是不早点让鬼王甦醒，怎么能逼你把证据送到我面前？」 林钟远抬起那只流着血的手，在空中画了个金色的符咒，直接点在纪殊的身上。 那是一个足够霸道狠戾的禁言咒，换在平时，根本对活人起不了作用。 但这里是鬼王甦醒之地，阴阳的界限早已模煳。 做完这一切，林钟远将纪殊推出门外。 「得罪了，纪道长。」 纪殊：「！！！」 林钟远：「是啊，你很厉害，很聪明，可不管你在算计什么，想要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他可不是那些剧情里的角色，不会给什么反派慢慢说清所有真相、阐述心理路程、说完全部台词的时间。 他朝着中央的鬼王雕像走去，脚下的触感越发冰冷黏稠，如果鬼魂也有尸体，也许就是这样的触感。 阵法终于启动，金色的光开始刺破黑暗。 林钟远用着最后的力气，爬上那高耸的石像，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靠坐在了石像的大腿上，歇了口气。 鬼王赢了也好，黑影赢了也罢，都是鬼王…… 有什么区别呢？总不能说黑影赢了，世界就能得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了一点点呢ouo我真棒 林钟远：谁都不能阻止我死遁拿积分！ 第42章 灵媒与鬼王 金色的、白色的光芒耀眼夺目,借着那些诵经声一起刺破黑暗，驱逐阴气。 逐渐的，林钟远抬头望去,一道巨大的、金银色的字符从穹顶压下,宛如千斤巨石,落在了鬼王的头顶。 巨石只有一个,『鬼王』却有两个。 当鬼王被暂时压制,行动力量变得迟缓时,黑影趁机而上，贪婪地吞噬着从鬼王身上夺取的阴气。 封印阵法的力道俞强，鬼王就愈发腾不出手应对黑影，黑影就能伺机占得更多先机。 黑影愈发趁虚而入,就抢夺了越多鬼王的力量,犹如副人格抢占上风，让鬼王更加难以抵挡封印的至阳至纯的力量。 恶性循环这么一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的鬼王不甘嘶吼着,他还没有被彻底镇压封印，只是似乎太过疲惫，单膝跪在了地上，让砖石碎裂成了一个坑。 「伪善……」 就是在这时，鬼王那双漆黑的眸子还死死盯着外面的人，充满杀意。 他也许没有办法很好地应对黑影了，但试图攻击外面那些人的行动，从未停过，只是一直被护法的人们阻挡,才没有得逞。 黑影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却无比地镇定冷静，随着力量地剥夺，也像是鬼王那般越发像个有实体的人了。 「不行……现在还不行！我还没有报仇！！」 鬼王像是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竟然出声喊道，「我要诅咒你们所有人，自诩正义，虚伪自私，不过是一群小人！该死的是你们——！」 黑影低头看着他，又抬头看向了不肯离开，已经有些虚弱的林钟远，不知是替他解释，还是替自己解释道， 「原本不是这样的。」 林钟远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他只是被恶念控制了心神，就像是每一个……」 黑影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了？」 林钟远没有说话，而是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指，在虚空画出一道助力封印的符咒，拍向那两个邪祟。 大半的金色符咒力量，落在了鬼王身上，但也有几乎一半落在黑影身上。 「林钟远，不要妨碍我。」 林钟远笑了一笑，摇摇头，没有答应， 「鬼王心智不全，为了改写结局，强行分离了自己的一道执念，成了如今的你，如果我不妨碍你，你不就要吞噬融合鬼王原本的意志，从这阵法中金蝉脱壳了？」 系统听了也着急起来：什么什么！居然是这样吗！我都不懂怎么回事了，是说这个黑影赢了，这些封印鬼王的功夫就白费了吗？！ 林钟远：在外人看来确实是这样。 「我不会逃的。」 黑影见他这样理解，有些焦急道，「你快走吧，我和他不一样！我没有疯，就算夺取了他的全部也不会失控带来灾祸，不需要你来献祭自己！」 林钟远颇为不讲理道，「邪祟口头说的话，谁会信？鬼王鬼王，万鬼之王，哪有靠他的自律来确保众生安全的道理？你以为你变成了与世无争的鬼王，一切就能画上句号？」 黑影见他不配合，直接分出一道阴气，想要像之前那样将人捲走。 第95页 黑雾如刀如绸，直直朝着林钟远飞来，却在快要靠近碰到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犹如撞在了什么洪钟之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嗡鸣。 金光乍现，竟然直接击退了黑影的偷袭。 就在这时，压制鬼王的阵法终于落成，巨大的符咒彻底压下，灵鬼王化作一道无形的黑雾。 直到最后，鬼王还暴怒地嘶吼着，打出最后、也是最快的一击。 那一道阴气飞速略过，朝着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方向冲去，竟然直接打在了门外刚被拉走的纪殊心口，将人打得向后跌坐过去，疼得脸色煞白。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道不知藏了多久的死气。 门外的人们一惊，立时加大了封印的力道，迅速启动了第二层封印阵法。 与此同时，黑影也收走了鬼王的最后一道力量。 魂魄归一，意识融合，力量收拢，他稳稳站在殿中央，浑身气势勐然一震，让周遭护法的人齐刷刷的心口一冷，几乎跪倒在地。 阴气所化之血黑红一片，在他身上凝聚成深色披风，成为他眼眸的颜色。 黑影——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鬼王——转过身来，看向石像之上昏昏欲睡的人。 蜿蜒的血迹从林钟远的手臂流淌，汇成消息似的，一路汇聚在他的脚底，灼热的温度让他几乎感到刺痛。 「林钟远……」 听到他的声音，林钟远又抬起眼皮，平静地看去。 四目相对，谁也看不清谁。 新的鬼王问他，「活着不好吗？」 林钟远反问他，「是啊，好好接受超度，投胎去，不好吗？」 「你……」 林钟远的声音很轻，他感觉不到什么疼痛，金色的光随着阵法启动，神圣的唱经声让他感觉一阵睏倦，也化作一道道纤细的金色锁链，落在他的四肢、身躯上，让他逐渐动弹不得。 就是没有系统的屏蔽，他也早该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瞧见那鬼王欲言又止，林钟远轻声说道，「等一切结束后，你就可以投胎轮迴去了，这里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鬼王上前一步，胸膛一阵起伏，像是被他激得要想起如何唿吸似的，可他只是靠近了两步，就有新的锁链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锁链，和封印鬼王的力量并不相同，更加柔和、温暖，却正在一点点抽走他的力量。 他好不容易争夺过来的，好不容易压制、封印了记忆怨恨后，才换来的力量。 他忽然很不甘心，难过极了，就像是属于鬼王的痛苦折磨也来到了他的心底，成了无数尖刀似的在心口搅动。 「你乱说什么？什么投胎、什么轮迴！鬼王是没有这种东西的！林钟远，你不要乱猜，你现在这样牺牲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多此一举！！」 「我赌……你在说谎。」 林钟远却是笑了，「你还是太傻了，连骗人都不会，不过就算你会骗人，又怎么能一再骗得过我这个专业的？」 他之前是大意了，才让鬼王的切片成功偷渡了尸体，骗他一把火烧了，失误一次，他身为外挂丰富的宿主，就不该失误第二次。 「不行……」 那些锁链牵制着林钟远，也牵制着新鬼王的步伐，献祭阵法的力量看似柔和，却是以柔克刚，全然不给谁反击的机会。 有着理智、心无怨恨的新鬼王在这时反而无法爆发出太大力量，他挣扎着，却再也不能靠近分毫。 「有什么不行呢？」 林钟远的声音越发弱了下去，他瞧着鬼王不甘心的样子，颇为不解，「放心……我知道真相，不会让你之前的努力白费。」 「林钟远……」 这根本不是什么努力白费不白费的问题。 他嘶吼着，勐然收回了全部力量，笼罩着鬼王宫殿的黑暗雾气骤然回溯，让阵法和护阵之人得到的反抗骤然弱了，也让中央的鬼王得到力量，再次迈出一步。 黑雾散去，外面的人才终于看清了大殿之中发生着的一切，也瞧见了林钟远身上蜿蜒而出是新红血色。 「什么？！那是……」 「怎么可能！！他不是代行者吗？！」 有人震惊出声，立刻明白了真相。 他们，正在献祭一个并非代行者的普通人。 「不行……来不及了！护阵！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一个鬚髮斑白的人厉声道，攥紧了拳头再次鼓舞士气，「摒除杂念！！」 林钟远浑身脱力，躺在了自己的臂弯中，嘆息唿出最后一口气， 「鬼王，你才是……白费力气……」 阵法初成，一直乌云密布的山峰之巅，竟然从云层中破开了一个洞，漏出一小片明亮深蓝的天空，圆月的血色褪去，逐渐转变着、落下银白月光。 林钟远闭上双眸，感觉到灵魂终于脱离了沉重疲惫的身躯，朝着后方拉去。 那些锁链并非绑在他的身上，而是绑在了灵魂之上。 他以纯净的灵魂姿态睁开双眼，同时在脑海里通知系统，立刻买下已经砍价到六万五的外挂，并随时准备脱离世界。 林钟远垂眸看向鬼王，透明的身躯泛着漂亮的月白色，浅色的眼眸含了笑意， 「永别了。」 「我不准——！！」 鬼王高高昂起透露，浑身的阴邪之力骤然爆发，身形竟然原地暴涨三尺，就连锁链都无法阻止。 第96页 在千钧一髮之际，他拼命伸出手掌，朝着高处够去，一把抓向林钟远的手腕。 有月光透过穹顶的天窗落下，光芒透过两道灵魂的身躯，一黑一白，留不下任何影子。 林钟远漂浮在半空，一点点向后飘去，逐渐融入鬼王的雕像，眼看着已经陷入一半时，手腕被鬼王一把攥住了。 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的仪式，就这样被蛮力强行干扰，卡在了最后的百分之一。 林钟远的灵魂被撕扯着，无法融入鬼王的石像，也无法被拽出，终于意识到麻烦大了，焦急喊了出声，「你松手！！」 「林钟远！」 鬼王要死了牙关，身上被锁链勒紧变形，依然不肯松手，他死死拽着林钟远的魂魄，一点点将他拽出石像，「我……不准你擅自……献祭自己……」 怎么可能呢？ 林钟远被他这堪称犯规的操作惊呆了，眼看着魂魄压根不受自己的控制，竟然真的被一寸寸向外拽出，顿时慌了神， 「你疯了吗？！仪式都要成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放弃超度投胎的机会！！」 「鬼王不疯……让给你来发疯吗？！」 他冷静了几乎一整晚，终于在怒极恨极之下阴气失控，狠声喝道，「林钟远，你给我回来！！」 林钟远的魂魄被彻底拽出石像，随着他身上的金色锁链开始崩断，身后的鬼王金身石像发出轰隆的闷响，自行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竟是快要碎了。 「鬼王……由我来做这最后一任鬼王，已经足够了。」 那道披着红袍的黑影手下用力一拽，将他的魂魄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林钟远，伏陵山宫殿后的埋骨之处，不需要再多一个墓碑，这一次，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你……」 「自从五百年前，我成了代行者，后来又经歷献祭成了鬼王那一刻开始，就下定决心，不再让这个悲剧继续下去，不再让新的人为此牺牲一切。」 鬼王低下透露，感受着怀中这个魂魄上散发着的气息，轻轻在他颈窝轻吻，诱哄着低语， 「你的灵魂这么干净，不适合做什么鬼王，更不适合背负罪孽，应当成神成佛才对。」 -------------------- 作者有话要说： 鬼王：你好好的。 真相大白：鬼王不止一个，都是歷任被献祭的灵魂变得，将罪孽和阴气怨恨一同继承，然后封印 代行者=祭品=替死鬼 第43章 灵媒与鬼王 献祭阵法被强行打断了。 阵法一断,外面那些护阵收阵成阵的人，就纷纷受到了一股阴气反噬，各个身形一滞,站立不稳,弱一些的直接就摔坐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这样的变故,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大为震动,或惊或惧,就差把一行大字写在他们脸上——完蛋了，封印失败，鬼王要灭世了！ 然而预想中的灾祸并没有立刻到来。 或者说，至少没有来得那么迅疾。 天上的乌云依然是将散未散,倒也没有立时掀动狂风暴雨,风沙漫天。 山峦没有裂开，鬼魅没有横行,见不着血流成河,更没有龙脉断绝、天地气息转移，星象突变。 但这也无法算是好消息，毕竟每一任鬼王会着手带来的灾祸都不太一样，谁也不知道现在的一时平静，是不是代表还有更厉害的等在后面。 没有人敢就此松懈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振旗鼓，绝不放弃。 原本明争暗斗的一群势力，在面对过于强大的外敌时，竟然也能罕见地团结起来,仿佛这个短暂时刻发挥出的人性光辉可以到达永恆。 仿佛他们就是这样的伟大，勇敢,不可战胜，值得拍一部最震撼人心的纪录片歌颂。 纪殊看着忙碌的众人，笑得讽刺，到了这时候，也没人问他关心他刚才怎么会出现在宫殿内了，假借着伤势，他默默向后退出几步，离开人群。 他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要做。 …… 林钟远花了积分从系统那里买了金手指，可驱鬼、可降魔，可空指成符，但脱离了那副身躯之后，只剩一个轻飘飘的灵魂，就相当于武器脱了手，无能为力了。 按理说，献祭的仪式也就是一眨眼的事，他变成灵魂的状态就是走个过场，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过场里被鬼王一把拽了出来。 这何止是作弊，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破坏规则。 直到整个魂魄都落了地，阵法的力量终于无法继续下去，从而彻底终止、危机解除时，鬼王都没有松开抓他的手。 宫殿的暴露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 在确认林钟远不会再被阵法的力量夺走后，鬼王的阴气再次如同涨潮般铺落开来，层层黑雾故意要遮挡外界视线似的，将门窗墙壁整个遮住。 阴气一散，这就是鬼王的空间。 没有光，但灵体视物也不考光线。 林钟远看着眼前的鬼王，震惊无比。 鬼王的头髮变得长了许多，看上去就像是石像与黑影的特徵合併在一处，站在林钟远的面前，只有一双眼睛轮廓分明，也许同样是灵体，那股阴冷的触感弱了不少。 耳边，脑海中，是系统准备带他脱离世界，死遁程序进行了一半的倒计时，因为卡壳而出现乱码杂音，最终停止。 第97页 他忽然想起，上次因为系统的力量被干扰而这样震惊，还是上个世界，花大价钱买的自爆外挂硬生生被压制下去的时候。 灵魂被强行拉扯的感觉不好受，好在他的灵魂强度远超常人，又有系统力量的保护，才没受到什么损伤。 就是这样，林钟远还是缓了好一会儿。 刚才……鬼王说了……什么？ 要拒绝他的献祭？要阻止再有新的人为此牺牲…… 「五百年前……所以，你果然是上一任鬼王选中的代行者？」 林钟远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鬼王的脸。 直到现在，他能看到的还是一片模煳，阴气缭绕。 鬼王缓慢点头，看起来面无波澜，「是。」 「你……果然……」 林钟远神情有点懵，先是呢喃了几句『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反反覆覆着，又忽然心口憋闷，明明是早就猜到的，这样亲耳听到确认，还是难以接受。 他似乎是想笑一下，却笑得有些难看，笑到一半笑不出了，咬着牙哑声反问，「所以从一开始，鬼王就不是某个特定的鬼，而是轮换制的……你只是其中的一任？」 「对。」 鬼王，或者说这一任的鬼王，再次点头，平静地承认着，好像这件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钟远一次次，一句句地反问着，确认着，「所以，代行者付出的，不是什么生命的代价，或者魂魄散尽，而是要忍受数百年的孤寂，被无尽的邪气怨气阴气折磨，作为新的鬼王被镇压、被封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而这，就是他面前的这个鬼王承受过的。 鬼王再一次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告诉他，「所以，你不要死，让我来……」 「你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 在他的劝阻之下，林钟远忍不住喊出了声，他指着门外的方向，难以置信地说道，「他们……所有人都默认，甚至对外声称鬼王只有一个，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让所有人以为所谓的献祭是必要的牺牲！就用这样的假象骗了全世界数千年！」 鬼王似乎是笑了一下，因为面容难以看清，笑容也变得似有似无，他抬起手，碰了碰林钟远的脸颊， 「你不喜欢这样的事，我会阻止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代行者，你也不必像我一样，承受歷届鬼王有过的折磨了，这样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 林钟远几乎是愤怒地凑过去，抓住了鬼王的衣领，他的灵魂相比之下是纯然的白色，凑到近处时显得泾渭分明，让鬼王下意识地向后闪避， 「我也可以让一切结束！但是在此之前，这样的真相必须公之于众！无论你是谁，你在这里苦守了这么多年，还竭力找回清醒的神智，这种事不能成为秘密。」 「抱歉，凡人的虚名，对真相的渴求，对自己存在过痕迹的执着，我不是很能理解。」 相比于林钟远的愤恨激动，鬼王几乎是淡然的，没有悲喜的，他摇了摇头，微微皱眉，「太浪费时间了，林钟远，在我再次失控之前，回去吧。」 在这样一个亲密的，几乎再凑近些就能亲吻的距离下，林钟远听到了这样的劝告。 「回到你的身体里去……继续活着。」 林钟远这才意识到什么一般，回头朝着石像上看去。 他的身体就那样依靠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脸色虽然苍白，缠绕着死气，但还不至于僵硬青黑，仔细看去，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 可笑，他竟然还是个生魂。 原来之前的献祭阵法里，都是把生魂状态的人献祭，让一个生机未完全断绝的人，活生生被炼成最可怕兇恶的鬼。 他们被封印的时候，都还活着。 有唿吸、有心跳、有体温，在这样的状态下……用阵法硬生生抽出的生魂。 可就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竟然每一次都被记载了下来，作为光辉、正义、伟大、为大众的利益所作的英雄壮举，每一次负责封印的那一方世家、门派都能因此获得殊荣，光宗耀祖。 就是用这样的事。 林钟远知道了一切，却反而不想回去了。 他盯着鬼王的眼睛，「你打算怎么做？再牺牲自己一次，换取和平阻止牺牲？」 「那些鬼王需要代行者来代替自己，成为新的鬼王，是因为他们已经彻底变成了只剩本能的邪祟，神智全无，但是我不一样。」 说罢，他抬手，在林钟远的身后那么一抓，就攥住了一只偷偷爬了过来，试图趁虚而入的小鬼，那东西形状可怖、血肉模煳的一团黑，到了鬼王的手里，却像个只能扑棱翅膀的鸡仔，不一会儿就叫着被消化了。 夜还很长，这地方依然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魑魅魍魉，他这会儿抓住的，只是其中一个，还有更多的不断靠近，但还没潜入宫殿，就已经被他笼罩在外层的阴气摄住。 他确实有些不一样。 林钟远的心沉了沉，试探着问道，「因为你还保留了神智？还能控制自己？可是刚才……」 刚才，分明不是鬼王原本就足够清醒，鬼王本体刚刚醒来时，也和记载中的其它鬼王没有区别，只剩本能，想要毁灭一切。 现在的鬼王能这样站在这里，和他说话沟通，不去做任何恶事，不带来灾祸，是因为黑影的存在。 第98页 鬼王收拾干净了殿内的邪祟，站在他面前轻声解释道，「每一任鬼王都会随着漫长的岁月彻底失去本性，只剩下怨恨和復仇的心，直到百年过去，这个生魂的唿吸心跳再也无法继续……封印的阵法才真正起作用。」 「你是说……」 林钟远猜到了一部分真相，但随着鬼王一点点说出全部，他才意识到还有很多连他都没能想像到的。 比如那些墓碑和下面埋着的骨灰都意味着什么，比如眼前的鬼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保留自我心智，等到了今天。 这些超乎想像的、血淋淋的事实，让林钟远的声音无意识地发颤， 「每一任鬼王，一开始的几十年里……都是生魂，而非死灵，他们一边封印鬼王，一边还要暗中维持代行者那具身体的生理体徵？！」 「是的，藉助一些设备，和一些禁术。因为鬼王再次的甦醒有三个条件，生魂变成死灵，神智彻底迷失，以及，遗骸彻底损毁，一般来讲，以现在的尸体防腐技术，会让下一任鬼王受折磨的时间只增不减。」 鬼王垂眸望着他，像是在观察他的神情变化，不急不缓地说道，「林钟远，你现在开始害怕，开始后悔，还来得及。」 「你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劝我放弃？」 林钟远扯了下嘴角，微微昂起了头颅，明亮如有星光的眼底一片决然，「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鬼王沉默了片刻，陷入思索与困惑。 他近乎温柔地执起林钟远的手，嘆息着说道，「我的诞生就是为了给一切画上休止符，林钟远，不要做傻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局了 不好意思来晚啦，我先补一下前两天的更新！ 第44章 灵媒与鬼王 「傻事？」 林钟远直接被他气笑了,他一时都找不回要说的话了，提高了些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是在做傻事？？」 鬼王默默看着他忽然发笑起来,那个灵魂是这样的纯粹,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笑起来的时候变得更加耀眼夺目。 哪怕是怒极反笑,带着明显而锋锐的不满时。 「哈哈……说得好啊，傻事？是啊，被你骗得团团转，我确实挺傻的。」 林钟远笑到弯了腰,一只手还攀在鬼王的肩膀上,像是不这样坐就能笑到地上似的，借势凑近了,贴在他耳边讥讽, 「怎么，我傻，你就不傻？哦，对啊，你的长处是装傻，靠着装成傻子把我耍得团团转呢，又是帮你烧尸体，又是陪着你聊天，结果你只是随便找了个人,方便以邪物的状态养出神智好做事吧？」 奇了怪了，林钟远带着锋芒说出这样的话,说完了就觉得自己怕不是又在被这地方的阴气怨气影响，好像脾气格外的差。 如果不是因为被怨气影响，连繫统给的buff都不能完全屏蔽，他也没理由到现在才特别不爽，刚知道黑影是鬼王的时候，还没太多感触。 现在倒好，想到黑影缠着自己完全不是因为傻，是需要随便找个人跟着，好藉机完成今天的这个计划……他就非常想打人。 鬼王只是低眉望去，伸手扣紧了林钟远的腰，让他能更好地靠过来。 多少天了，他们看似日夜都腻在一起，却是第一次切切实实的，真正碰触到了彼此。 他依然是那么的冷静，冷静到终于不那么像一个人了，更像不通人情的邪物， 「你不要生气，我跟着你，是因为你的灵魂真的很特别。林钟远，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回去吧……现在回去，你还能活。」 说着，鬼王在他身上推了一把，那力道让林钟远头晕目眩，眼前一阵恍惚，几乎有那么一瞬间重新感觉到了唿吸和心跳。 但他不甘心，立即反手死死抓住了鬼王，竭尽全力抗拒着，不肯回去。 于是他就真的留下了，以生魂的姿态抗拒成功，只是自己的肉身唿吸乱了短暂的几秒。 他死死抓着鬼王，比起有身体的时候，只是生魂的自己似乎弱了太多，竟然有些脱力了。 力气越小，越没了底气，脾气反倒更大了，张口就骂， 「鬼王了不起吗？！说拽我出来就出来，说推我回去就回去，凭什么！！」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大，因为有阴气笼罩在宫殿外面，隔音也好极了。 这样争论的时候，也没人知道他们拼尽全力要对付的鬼王，躲在宫殿里不是在酝酿如何反击，也没计算什么大阴谋，而是这样好声好气，近乎斯文地劝阻林钟远好好活下去。 否则别说是鬼王，一群人冲进来齐上阵，就是林钟远再怎么意志坚定，也得被摁回那个失血昏迷的身体里。 林钟远知道，想要改变这个局面，他的时间确实不多。 再拖一会儿，他就真的来不及搞事情了。 他越想越不甘心，明明他才是知晓剧情、能够改写剧情的穿越者，他才是那个挂比，那个最大的骗子才对！ 林钟远只微微停顿一瞬，又怒道， 「你想自己解决？靠什么解决，靠灰飞烟灭再死一次吗？！」 「……」 鬼王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他说中了。 那些人一直封印鬼王，而不是消灭，就是因为鬼王的力量太过强大，只能封印，而且往往都是失控的。 第99页 但他现在是清醒的，自愿被毁去，当然不一样。 他是鬼王，又好像不止是鬼王，没有那样癫狂可怖的毁灭欲，也没有动辄让一切靠近自己的灵体统统碎裂的不受控制的力量。 可他却能让自己再『死』一次，打算以此来救世。 直觉让鬼王没有说出这些事实，而是只听了前半句话，慢悠悠劝导林钟远，「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死透了，尸体都成了灰，是个死灵了，但你不一样，你是生魂，身体还活着，未来有无限的可能，这么多的人赏识你，前路可期……」 「呵……我明白了。」 林钟远微微眯起眼睛，语速忽然就慢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满眼都是要酝酿坏水的神色，「生魂啊，就因为我是活着的啊，那好办。」 话音刚落，只见林钟远忽然一把推开了鬼王，转身面向自己的身体。 经过刚才的动盪，险些回到身体中，那股力道波动还在，一根细细长长的银白色链子显现出来。 那是很不起眼的一条链子，平时不会轻易被看到，此时却能够被林钟远抬手就摸到了。 一头，绑着他生魂的脖子，另一头，则连在他肉身的脖子上。 只要这根链子不断，他的生机就不会断绝，他和自己肉身的联繫就不会断绝。 林钟远撇了下嘴角，双手攥紧了这根链子，勐地用力一拽，一拧。 清脆的一个声音响起，就这样徒手拽断了链子。 链子发出金属又像是水晶碰撞的声音，断开之后便一点点消散，从裂口处逐渐透明。 「不！！」 鬼王的冷静终于被打破，慢了一步冲上前去，想要阻止，想要挽回，可他的神魂都是阴气浓郁的黑色，别说挽回……就是靠近了些，那条链子就消散得更快了。 方才还轻轻唿吸着的身体，就这样彻底安静下来，一丁点微弱的动静也没有了。 「林……钟远……」 鬼王不敢碰那身体了，也不敢碰这个灵魂，影子般的面容上头一次出现迷惘慌乱的模样，他站在原地，像是要哭了似的，颓然地跪坐下去， 「你怎么能……」 林钟远却无视了他被受刺激的反应，轻佻地一歪头，抬手将脖子上那链子的末端一甩，「现在大家都是死的了。」 系统555也差点死机，被他吓了一大跳：宿主？！宿主你没事吧？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啊！ 林钟远直接给系统禁了言。 干什么？ 干坏事！ 失去生机后，他的灵魂变得黯淡了不少，阴气开始侵蚀，却没有影响林钟远的神智，他扬起一个得逞的笑容，他一步步走到鬼王身边，颇为欠抽地坐了过去，伸手搭上鬼王的肩膀， 「你忘了吗？我可是死了爱人的，早就生无可恋啦，怎么可能乖乖听你的话？你说，你反正已经死了很久了，那我也可以说，反正我早活腻了，还不如重于泰山地死一遭。」 说完后，林钟远忽然觉得自己这现编的台词绝了，逻辑满分，有理有据，顿时更加满意了。 好像他不是趁其不备把自己搞死了，而是在被可恶的鬼王算计后又扳回一局了似的，对什么生生死死轮迴与否毫不在意。 他也确实没什么可在意的，什么死了爱人就是藉口，他真正想说的是，按照鬼王的逻辑，鬼王可以说『反正我早就死了』，那他也可以觉得『反正我只是穿来的不会真的死』。 救世界可以，想救他林钟远，还是算了吧！ 林钟远凑到鬼王耳边，用完了拯救世界的藉口，又觉得这世界没救了。 他笑嘻嘻地压低了声音，怕被谁听到似的和鬼王说悄悄话，「我说啊，反正献祭仪式一时半会没有重启，你也没法立刻把自己搞死，不如就先听我的呗？你有办法阻止悲剧重演，我也有呀。」 「……你？」 两个死透了的鬼还没说完，外面似乎又完成了什么阵法，一道金光忽然自地面亮起。 林钟远忽然感到地面很烫，轻轻叫了一声，就被鬼王抱了起来，放在石像前的桌上。 鬼王看着脚下的金光化作一道道金线，光芒刺破黑暗如层层薄纱，又像是倒置于地面的极光， 「要开始了。」 林钟远感觉到不对，连忙问道，「开始什么？」 「终结一切的仪式。」 鬼王抬头，眸光黑沉沉的，像是一切光亮都註定湮灭在内，深不见底。 可这样的神色，竟然没叫林钟远感到害怕，反而冒出一股熟悉感。 林钟远神色复杂，震惊又戒备地说道，「你搞自鲨居然还是有帮凶的？！」 …… 宫殿之外。 无数人忙碌着，结成新的阵法，势要成功封印里面的鬼王，在其为祸世间之前，定要成功。 聚精会神的人群后方，有两个人藏在林间的暗处，正在用特别的秘术催动着另一个阵法。 「师兄，这样真的能救下他吗？我……」 「如果连你我的心志都不坚定，林钟远就是真的没救了。」 被称作师兄的人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眸。 正是纪殊。 他的肋骨有些伤了，但并未断折，只是隐隐作痛，暂时没有问题，此时脸色有些苍白。 第100页 阵法逐渐转动起来时，是需要很大力量的。 崔令阳依然有些不放心，他心里没底，他害怕，他担心如果失败了，不该牺牲的人就此殒命。 这可是对付鬼王的阵法啊？ 那些人那么努力，都失败了，他们两个人而已，又怎么成功？ 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纪殊笑了一下，看向了远处聚拢在宫殿外的人。 「崔师弟，你以为我们是两个人吗？」 「不是吗？」 「具体多少，你自己数数看？」 纪殊唇线很薄，这么说着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显得不怀好意。 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崔令阳看到了那些正在竭力发动阵法的同门或其它门派大能。 崔令阳睁大了眼睛，因过于震惊的猜想而无法发出声音。 「师兄，你……你竟然用了……禁……」 「嘘——」 纪殊一手放在唇前，眼里盈着笑意制止他说下去，「现在好了吗？专心点吧，师弟。」 崔令阳的心脏砰砰直跳，脑子也嗡嗡作响起来，他确实放心多了，但也更加紧张担忧了。 那可是禁术！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纪师兄竟然私自动用了这样的禁术…… 那些宫殿前的人们，本是他们的同行，都在竭力准备第二次努力，争取这一次不再失败，直接封印鬼王。 要准备这样的阵法，就要有专门的人为阵法注入灵力，像是任何机器都需要能源。 而眼前的禁术，纪殊师兄在做的这个，则会暗中转移那些人注入的灵力，将其转化为他们所用。 用他们玄门的话来说，这就是在偷电瓶啊！ 第45章 灵媒与鬼王 话是这么说,不管偷电瓶还是偷法阵中的灵力都不对。 但崔令阳单纯地想着，这样才是正确的，他已经亲眼看到了,林钟远根本不是代行者,他果然是对的。他是偷了,纪殊师兄也偷了,但他们只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做了正确的事。 救下一个不应当牺牲的人,就算是被关再久的小黑屋，被逐出师门，註销道士证，他也认了。 法阵逐渐运转,随着金色的灵光越发闪耀,宫殿上空的风再次吹了起来。 那是平地起的狂风，吹散了云雾,让夜幕不再被云层遮挡。 血月依然是血月,呈现赤红的颜色，此时却已经能照亮很大一片宽广的土地。 四面八方的邪祟也在这时忽然停顿，像是上一秒还在疯狂吸引、诱使他们朝这里聚集的力量，在这一秒动摇、变化了。 有鬼魅，有邪物，有难以辨认的灵体，漂浮在半空，宫殿外，山腰上,一个接一个的陷入了迷茫。 它们原本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聚集于此，註定成为鬼王的养料,如今却迷失了方向。 直到这一刻，围在宫殿外的那些方士、道士、各路玄师们才勐然察觉到不对，纷纷惊惧地看向中央的宫殿。 「阵法……怎么回事？！」 「谁动了手脚？！」 「快！住手！都停下！」 可已经来不及了，阵法已成，灵力如离弦的箭，想要中断，谈何容易。 人群外围，隐匿在树丛中的两人，也看向了宫殿的方向。 崔令阳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只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师兄，这样能救人吗？」 纪殊微笑着拉着他，朝着更远的方向又退了几步，「当然可以，鬼魅散尽，封印中断，他当然就安全了。」 即便，代价是牺牲更多的人。 ……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宫殿内，林钟远亲眼瞧见一道阴气自行离开了鬼王的身体。 那原本应该是鬼王的一部分，如今却倒行逆施，变回了一个小小的鬼魅，直直冲着宫殿外飞去，消失不见。 他抬起手，拽住鬼王，「这样下去……」 鬼王也望着四周的一切，沉默观察了一阵，接上林钟远的话头， 「这样下去，会释放数不尽的魑魅魍魉，到最后，阴阳的界限也许会变得模煳，重现数千年前百鬼夜行的灾难。」 林钟远眼皮一跳，忽然想到了什么，「阵法不是你画的，尸体也不是你挖的，你和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合作了？」 「心术不正？」 听到他这样说，鬼王忽然笑了一下。 那模煳的面容上，原本是冷静到不像鬼魅的神色，加上鬼王打算亲自了结一切的魄力，林钟远几乎要认为这个鬼王是圣父成精。 可在这个笑容出现的瞬间，那一股几乎藏在深处的倨傲邪气骤然释放，鬼王依旧是鬼王，无需多言，就能看出他早已不是什么圣人。 只是一个有些特别的鬼王，有着万鬼之王应有的危险、破坏力、对生者的轻蔑，生来就该叫一切生者和死物见之胆寒。 林钟远望着他，却忽然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鬼王笑完后轻声说道，「鬼王鬼王，万鬼之王，我本来就是万鬼汇集而炼制成的邪祟，五百年来，被我吞噬融合的魑魅魍魉何止一万个，现在不过是让它们回到来处去。这和我想要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他要的只是一个解脱，要世间再无鬼王，再无代行者成为活祭。 等到众鬼散尽，阴气散尽，他也就能够得到解脱。 第101页 鬼王站在那里，就像是正在被燃烧一样，身形因那些鬼魅的从阴气中撕裂而出，变得越发模煳。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也很缓慢，但在畏惧邪祟侵害的人们看来，恐怕再慢也不能接受。 所有人都在惊慌，至少站在人类这边的人都是如此，在阵法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邪祟被释放着，从鬼王身边离开，从宫殿逃逸出去。 鬼王以为林钟远也会惊慌，至少会很不高兴，等了片刻，却发现他没有多大反应，甚至并不愤怒。 「你甘愿以命相救的人们要遭殃了。」 林钟远朝着鬼王眨眼，「彼此彼此。」 谁还没想过拯救世人呢，谁还没放弃过呢。 视线交汇，林钟远与鬼王同时读懂了彼此，会心一笑。 是一样的初心，一样天真的善意，以为自己能救下什么，也是一样的不强求。 哪怕是对于救世这样的事，也做到拿得起，放得下。 世人很惨，灾难将至，他们努力救了，尽力而为，拼完了性命，拼得了灰飞烟灭的代价，于心无愧。 被林钟远禁言的系统555看着宿主就此躺平，不再挣扎却是急坏了。 如果任由反派纪殊搞事，让鬼王吞噬的小鬼们原地解散，自由乱飞，那百鬼夜行到来后不久，这个小位面就会失去平衡，就此坍塌。 只是来做个任务，就搞没了一个位面，可不是任务失败这种小问题。 可再着急，也什么都做不到，禁言着无法提醒。 它只能在另一个空间里满地打滚，到处转圈圈，呜呜呜地和熟悉的同事汪汪大哭，觉得年终奖也要灰飞烟灭了，他的宿主也要遭罚了。 …… 眨眼间，宫殿四周发出了崩裂的碎响，不断有木渣掉落下来。 林钟远抬头望去，下意识想躲，又想起自己已经是个魂儿了，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当鬼好，房子塌了也砸不到我！」 鬼王摇头失笑，抬手揉他的头，「这也能高兴。」 早在鬼王甦醒时，就有粗重的锁链崩裂，将宫殿的四面墙壁砸出深坑与裂纹，损坏了不少地方，此时阵法反覆催动，阴气与灵力杂乱冲击着，那些裂缝被冲击着，裂开得越发深了，让整个宫殿摇摇欲坠。 鬼王原本控制着散开了不少阴气，遮挡了殿外那些人看进来的视线，此时也勐地收回阴气，不再管了。 阴气一收，宫殿反而变得更加脆弱，豆腐渣工程似的摇晃起来。 只见宫殿的外面，数不胜数的鬼魅躁动着、嘶吼着、想要离开，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随着鬼魅们不断的冲击，屏障上已经出现数道裂缝，而那些道士也被关在里面，正竭力修復着屏障，同时与不断出现的鬼魅交锋。 这是早在一开始就存在的结界，最初的目的，不过是让那些被吸引过来的邪祟不去外面祸害寻常人，也是为了防止祭品出逃，以防封印一旦失败，鬼王会轻易下山。 如今，却把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牢笼，关着那些四散的鬼魅，也关住了前来封印鬼王的人们。 林钟远指着那层结界罩子，问鬼王，「我们也出不去吗？」 鬼王低头问他，「你想出去？那结界只阻拦活人，以及阴气过重的鬼，你的灵魂很干净……不会被拦住的。」 「哦，对。」林钟远指指地面的金光，拉过鬼王，凑近了去吻他，「来，借我点阴气防烫。」 鬼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唇上已经碰到一片干干净净的柔软。 深冷的阴气一点点被渡了过去，将林钟远原本纯白如玉的灵魂染上灰色，也让他的灵魂不再那么容易被金光伤害。 适量的阴气，会成为一个新鬼的力量。 鬼王垂眸看着他，并未阻止，只是抬手搂过去，任由他取用。 林钟远趁机抬手，扣紧了他的身体，不知停歇地贪婪吸取着，却没有打算适可而止。 方才悄悄买下的外挂，在此时静默启用。 等到鬼王终于察觉到不对，想要阻止时，阴气已经不受控制。 林钟远将他推得向后倒下，躺在散发着金光的砖石地面，轻飘飘的魂魄压着同样重不了多少的鬼王，夺走越来越多的阴气。 不止是阴气，身为鬼王意味着的一切阴气、邪气、浊气、怨气…… 在它们彻底消散前，在那些被吞噬的鬼魅逃逸之前，随着温柔的亲近，随着十指相扣、身体相拥，随着气息交缠、髮丝与髮丝的交织，尽数成了林钟远的囊中物。 「林……」 鬼王抬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人推开，想问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原以为，只是借走一点点阴气……很少的一点，足够林钟远走出宫殿，躲过那些邪祟的侵蚀，然后彻底离开，步入轮迴。 「林钟远！」 林钟远充耳不闻，只是更加用力地抓紧他，磐石一样丝毫不动摇。 随着鬼王的气息不断掠夺，他的身形已经没了最初的纯白，逐渐变得暗沉，被杂乱、阴沉的气息占据。 再也不是什么纯净的、会有一个美好来世的灵魂，而是通过这样的让渡化作恶鬼。 他终于被鬼王用力推开，可魂魄阴气还糅在一处，髮丝与髮丝间阴气相连，犹如结髮。 阵法让鬼王的阴气快速消散，林钟远掠夺得更快。 第102页 外挂的力量，规则的力量，也许可以被干扰一次，两次，但绝不是次次都可以。 鬼王感觉到力量飞速流逝，那些力量，那些阴暗的、冰冷可怖的气息，源源不断，像是开闸了的水流般，尽数冲着面前的灵魂流去。 这感觉和法阵带来的撕裂感竟然不同，柔和得像是泡在温泉中，让浑身的污秽静静地洗刷散去。 可越是温和柔暖的感觉，越是昏沉欲睡，心底就变得越慌。 那张模煳不清，总是没有什么波动的脸，哪怕面对数十个玄师联手封印，哪怕面对阵法崩塌，世界陷入混乱，面对即将魂飞魄散的结局时都始终沉静的面容，终于变得慌张无措。 他几乎是怕了，好像在这一瞬间，才终于有了身为人的七情六慾，而不是那个执念所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邪物。 林钟远趴在他身上，轻轻笑了，睁开已然纯黑的眼眸打趣道， 「哎，当初是谁天天缠着我亲个没完，像个膏药似的撕都撕不下来，怎么，当回鬼王了，就立刻变心么？不想当我的二婚老伴了？」 第46章 灵媒与鬼王（结局） 「林钟远……」 鬼王抬手,一切发生得太猝不及防，他垂眸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了模样。 他的身形不再是阴气浓郁的深黑,随着阴气的让渡,逐渐朝着寻常的魂魄变化,越发透明起来。 哪怕没有阵法,没有人告知,也能一眼看出,他们之间，不止是力量的掠夺那么简单。 是献祭。 林钟远正在代替他，成为新一代的鬼王，而他,正在一点点变成寻常魂魄,一个不会被结界阻拦，不会被阵法伤害的寻常鬼魂。 就连那些撕扯着灵魂的,原本落点在他身上的阵法力量,也跟着让渡了过去，不断散去阴气魂魄的那个不再是他，成了化作恶鬼的林钟远。 刺痛不再，力量也应当快要散尽，他却不知怎的，勐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抬起身躯，翻身过去，将林钟远反扣在地面。 「住手！！你会消失的！林钟远,你疯了吗！」 「消失就消失，谁还没个魂飞魄散的时候？」 林钟远又凑过去吧唧了一口,笑容不减，「你当时怎么说我来着——反正你已经死透了，所以没关系，那么我要原话奉还了。前·鬼王同志，散魂这事，还是我来做吧，反正我本来就没下辈子，你还能再去投胎轮迴。我就……祝你生生世世，都有富贵好命。」 反正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也好，魂飞魄散也好……都是假的。 「为什么……」 金色的光芒越发强盛了，终于到达了某个极点，过了巅峰的时期，开始弱去。 曾经的鬼王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张开又握紧的手什么都抓不住。 不明白一切为何变成这样，不明白被自己骗了的人，怎么就非要替他魂飞魄散，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某些怨恨、记忆、过往……在他不甘的一声声质问中出现裂痕，逐渐松动。 如若生前记忆恢復，怨恨重来，他恐怕会再度化作恶鬼，可阴气不断流逝着，全都去了林钟远的身上。 未等他想起一切，林钟远闭了闭眼，站起身来，终于放过了他。 他已经替他成了鬼王，却不像鬼王那样源源不断地释放群规，一圈又一圈的无形锁链拢在周身，锁住了不断流失的一切。 「因为……我想确认一件事。」 林钟远周身是凝实的墨黑，犹如最暗最冷的深渊，随着让渡结束，他终于成了新的鬼王，那清俊精緻的面容也罩上了一层雾般的深黑阴气，变得模煳不清。 就像是曾经的黑影一样，像是曾经的每一任鬼王一样，任谁也无法看透这张脸生前曾是什么模样。 因为鬼王，只能是鬼王，献祭的法则从一开始就註定成为秘密。 他的身体朝着空中飘起，向后退去、再退去，逐渐靠近鬼王的雕像，缓慢融合。 林钟远垂眸看去，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用视线描摹，仔细回忆。 那就是和他相伴多日的黑影原本样子啊。 始终如薄纱蒙在上面的黑雾总算散了，面容也终于不再模煳。 哭了似的的表情，焦急、痛苦的表情，追过来试着留住他的样子，大声痛骂或者只是在喊他的名字时的神情…… 在这一刻，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了。 真像啊。 那张与傅深白有九成相似的脸追到了雕像前，死死拽住了他的手指，像是要疯了。可惜力量有限，连指尖都没有留住，黑色的灵魂彻底没入雕像。 下一刻，鬼王的雕像出现裂纹，瞬间崩塌，化作粉末。 像是沙子一般的粉末很轻，穿过透明的魂魄，尽数落下，像是一座小山。 「林钟远……我……」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终于，庞大的宫殿也彻底塌了。 他在废墟中呢喃，伸手去抓那碎沙，嵴背深深弯下去， 「想起来了……我……好不容易……」 然后是外围的结界，也一同支撑不住，碎裂消失。 群鬼散，众士死。 伏陵山上一片嘈杂的混乱中，拂晓来临，暖橘色的阳光落下，照亮生生死死的一切。 宫殿的废墟上，砂砾堆成的坟墓上，纯白的陌生灵魂无人识，像是也成了雕像般，一动不动地跪坐着，静默着，神情一片空白。 第103页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山峰上已经没了人，久到篡改阵法的人已被抓出，久到那些倖存的玄师们又开始四处抓鬼，宫殿和石像的废墟来了人清理。 他终于想起抬头来看看，看到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的天地。 到底还是没有什么百鬼夜行，到底是阴阳的界限并未模煳。 到底是什么都没能阻止改变，让那个人再次先他而去，带着一切消散于天地，不留一点痕迹。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该走了。 轮迴去吧，你救了世界，来世应是富贵荣华。 似乎有另一道声音在他心底说，后悔吧。 早就说了，他们都该死，都该陪葬去。 「不。」 他闭目拒绝的瞬间，天地失色，风止，云停，水断流，万籁俱寂。 天道也为他感伤，功德金光弥补般落在他身上，立地成圣。 人们高声惊嘆，信徒跪拜，都说是天降祥瑞。 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本是恶鬼的，身披功德，成了圣。 本来救世的，魂飞魄散，成恶鬼。 寻常人的生活，依然如以往那样平静，偶尔有灵异事件突发，也很快被压制下去，被掩盖。 玄门众人们却同时瞧见了神明显灵。 没有带来先兆，没有降福，没有广收信徒，而是将人们掩盖深埋了数千年的残酷事实血淋淋地抛出，摆在面前。 过去那些表面上正义伟大的种种，终于被揭露了真实的模样，无数玄师道士一夜白头，信念崩塌，从此断了心气，或是从此不问世事，或是从此回归俗世，一众玄门势力溃散衰败，再无凝聚之日。 没人知道，最关键的那一道士最后去了哪儿，有人瞧见过他的师弟崔令阳，还好奇询问，只说是疯了。 崔令阳是运气好的，他不甘心，也没有疯，只是在和同门诀别前，质问过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道观观主。 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残忍的事，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献祭，还要骗他们一切是为了大义？ 那观主执迷不悟地痛斥他不尊敬长辈，大义就是大义，牺牲一两个人罢了。 必要的牺牲罢了，他这样骂着，只要结果是好的，换来的是玄门兴旺，大部分邪祟都被鬼王吞噬压制，换世间太平，有何不可？！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如何，有些代价如何？！ 崔令阳浑身一震，掉头也走了，永远没再回来。 阴阳的界限没有混乱，玄门中的规矩却是彻底打散重组，头顶三尺有神明，黑暗的过去被刻在碑上，成了伏陵山新的传说。 世间再无鬼王，再无献祭，也再也没有那个人。 某一日，石碑上的雕刻悄然变了，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人们自作主张为救世圣灵做的雕像也变了，有了温和笑着的面容，圣灵的身份，凡人的神情。 直到多年后，亲歷者尽数寿尽，再无人提起那日光景，无人感慨嘆息那人的牺牲，那个错以为某个邪祟就是其深爱亡夫的美好误会，也再无人当做故事来讲。 留下的，只是一道潜移默化的观念被改写。 有天生能见鬼的年轻人走在街上，与鬼魂相恋，再没多少人怒斥他是做了错事。 只有人笑着劝告，人鬼恋又如何？不要拘泥于生死嘛，就算是和鬼恋爱的人，也会是好人，说不定能做出什么厉害的成就呢。 哦？举例？例子当然有，最出名的，就比如那个谁……谁来着？带着变成邪祟的爱人，联手救世，最终成圣。 叫什么来着……哎，记不清啦！这个不重要，不重要，道理在就行！ 时隔多年，天现异象。 圣灵再次飞升，离开天地，踏破虚空。 …… 「嘀——」 「宿主林钟远，世界任务已结束，积分结算中——」 「根据系统保密算法，宿主林钟远在本次世界中表现优异，赚取铭记值共计60万分。」 「现支付额外奖励……」 「消音。」 纯白的系统空间中，林钟远闭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打断了系统的播报， 「555，我问你，那个鬼王，他生前的名字是什么？」 「诶？宿主问这个吗？那等我查一下……」 「算了，别查了。」 系统刚开始查，林钟远就打断了它，一挥手，眨眼就改变主意了，「……别查了，就这样吧。」 「宿主宿主，刚才真的是太险了！整个小位面差点崩塌毁灭掉！吓死我了呜呜呜我还以为宿主你要搞事情了呢，都准备好开始写检讨了……宿主你没事吧，怎么不查了呀？」 「嗯，没事啊。别乱想了，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任务失败？嫌积分多么我？」 林钟远忽然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把转来转去的系统，揉完了推开，用帽子挡住自己的脸，继续闭目养神，「直接准备下个世界吧，睡一觉就去。」 「好的宿主，宿主你好好去床上睡嘛，沙发上不舒服的！」 555刚被推开，又很快贴了过去，叽叽喳喳地在林钟远耳边念，「也像之前一样用上道具吗？还是这次用个记忆清洗包？」 「就道具。」 林钟远挥挥手，「下个任务世界什么样？给我来个休闲的吧，放松一下，直接魂穿过去，不身穿了，捏脸太贵。」 第104页 「诶？好的！那就……」 555翻着世界目录，找出一个修仙世界，刚要捧给林钟远确认，就发现人已经睡着了，只好不出声了。 这也睡得太快了嘛，他还想问问宿主呢，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玩修仙了，之前不是嫌弃衣服太复杂懒得去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补更 第二个世界完结啦 死遁成功√ 其实虽然又死遁了，但是感觉并不虐呢，一起救世一起死，四捨五入简直he啊！ 嗯，下个世界来个欢脱轻松点的！ 推一下基友的新文！ 我的道观又霸屏热搜了by老大白猫 君匀是仙界玄学第一人，风光霁月在仙界有粉丝无数。谁料到八卦害人，他和宿敌凤行舟打架失误不小心坠落凡间，成了个落魄神棍。 在找到方法回去之前，他先定了一个小目标：振兴破旧的青龙观。 弟子们纷纷摇头：「切~师父你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君匀咬着白馒头：「孽徒！竟敢不信为师！」 两个月后，名不经传的破道观上了第一次热搜：#青龙观主盛世美颜料事如神！# 无数迷妹蜂拥而来，君匀看着门庭若市的道观若有所思：「这竟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这之后，青龙观频频上热搜： #豪门世家重建破观，只求能与观主混个熟练？！# #顶流明星一掷千金只为观主一卦？！# #地产商豪送别墅只为观主能出山指点？！# 青龙观成了着名景点，经常有热搜爆出，直到有一天一条热搜霸屏了： #惊！青云观主疑被不明金主包养！# 君匀不满：「在上界毁我声誉，到了下界还要毁我名节！到底谁养谁？凤行舟，我跟你拼了！」 凤行舟拥住了他：「你养我。」 欢脱算命受x沉稳霸总攻 第47章 仙君与神兽 【滴——检测到数据异常,调试中——】 【数据纠错——】 【滴——异常已清除——】 …… 林钟远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长到他几乎感觉到了山川分离又合併，长河干枯復又化作生机勃勃的沼泽，天星移转着慢慢远去。 长到他好像做了很多很多杂乱的梦,终于深吸一口气醒来时,脑海中又变得空白一片,什么都不剩下,隐隐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睁眼之前,林钟远首先感受到的是寒冷,刺骨、湿润的冷，他不知靠坐在什么地方，周身几乎有些麻木。 四周安静极了，他在脑海里叫了系统一声,555就冒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和他介绍这次的任务世界。 系统555：应宿主的要求，这次是魂穿哒！是古代修仙世界！ 林钟远：等等,修仙？古代？没有外卖没有快递没有网络和游戏的古代？？ 系统555一愣：诶？不是宿主要的吗,难道是想要现代修仙吗，这个有点难找诶…… 林钟远被他气笑：我说的明明是休闲吧。 系统555：……啊！！ 算了。林钟远嘆了口气，睁开眼睛，修仙就修仙，也不是不能做。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棉厚白雪。 系统555：宿主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灵虚山，常年冰封，寸草难生。也是宿主的仙府所在，自家地盘,清静少人。 林钟远起身站起，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也落了不少白雪,轻轻一掸就簌簌掉落。 他现在就在山顶附近，一条石头砌成的小路就在不远处，遥遥抬头望去，山路尽头就是一座古朴典雅的楼阁，正是他这幅身体的住所。 他干脆就拾阶而上，朝着那里慢慢走去。 路旁有不少乱石，寒树，倒也没特别光秃，林钟远走了几步，被系统提醒他现在可以御剑过去。 想了想自己糟糕的滑板技术，林钟远脸色微凝，决定还是老实走路。 系统555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是任务完成后的遗留位面，剧情比较轻松！没有什么大反派，三界和平，仙魔妖之间近期都不会出现征战。 林钟远满意点头，瞬间入戏到古代：善。 系统555：后续剧情大纲就是仙门魔门各自休养生息，发展壮大走事业线，人祸没有特别大的，就是天灾会有点多。 林钟远这时正好走完台阶了，来到自家仙府门前，旁边有一块嶙峋的石头，企鹅大小，顶部落的一层雪像个帽子。 他抬手一拂，那雪就都落下，露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刻字：灵虚仙君府。 嚯，还是简体字。 修真者五感敏锐，身法轻盈，走路倒是没什么脚步声，倒是这轻拂石头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下听着异常明显。 像是被雪落的声音惊扰了一样，不远处忽然有什么动了一下，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 林钟远一边听着系统介绍这世界的种种，一边朝着声源走去，低头一看，净是一只同样雪白雪白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鸭子？鸟？鹅？ 系统555还在自顾自说着：……掌管太阳的神兽金乌突然失踪，导致三界内的日夜光照、潮汐潮落、四季变幻都出了问题，时间一长了，人间就开始出现各种天灾。修真界则出现灵气逐渐匮乏的情况，各种秘境、天材地宝都开始变得紧缺抢手。 第105页 林钟远听着不禁摇头嘆气：看出来天灾频发了，连这种禽鸟都活不下去，来我这里寻思，惨啊，惨。 他弯腰蹲在那大白鸟旁边，抬手就去摸，那白鸟则是本能地向后闪躲，似乎想要逃跑，可惜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竟是没能躲过，就这么被林钟远从头到后背用力rua了一大把。 林钟远：那我做任务的话，直接下山去行侠仗义做好事就行了？修为虽然高，但面对天灾总归会显得无力，只能量力而为了。 系统555：宿主不考虑把神兽金乌寻回吗？ 林钟远：要是这么好找，修真界那么多大能，哪里轮得到我？要我说，要是原剧情就没人找到过金乌，多半啊是死了。 系统555：啊这…… 林钟远边rua边打趣：打架容易，找东西不容易啊，那可是神兽，总不会像这只大白鸟一样，被我守株待兔着轻易就给捡到了。 这么一想，林钟远就觉得它是鸟是鸭是鹅都无所谓了，摸起来手感倒是不错，柔软温热，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出现，那就是命运的恩赐。 他rua了一把不过瘾，又去摸它羽毛最柔软温热的肚皮肉，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感嘆道，「好软。好肥。如果烤来吃的话，一定连油都不用抹了吧。」 于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掌心下的鸟浑身一僵，而后故意反抗似的绷住了劲儿，一下子就没那么软和了。 林钟远微讶，感觉它似乎听懂了，顿时来了兴趣，直接一把将其抓了起来，「这么聪明的话，烤了吃有点浪费啊，那就当我的暖手宝好了。」 他的衣袖沾了雪，轻轻一抖就干净了，连带着那只大白鹅也跟着被他抖落了一下，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翅膀，张嘴鸣叫了两声。 竟然不是林钟远听过的叫声，清脆悠扬，不像鸟叫也不像鹅，倒像是什么乐器吹出来的，甚是好听。 系统555觉得也有道理：那宿主什么时候下山？没准备好的话，可以先在自家仙府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林钟远看着那大白鹅眼神灵动，似乎颇通人性，就是虚弱了点，干脆将它抱在了怀里，推门走进自家仙府。 熟悉一下现在的身份和修为，确实是有必要的，比如御剑什么的，就看起来不能光靠肌肉记忆。 顺便，还能先安置一下这只大白鹅，看看要不要继续当宠物养。 林钟远：那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闭关了多久，还有多少人认得我？ 系统555：宿主已经闭关三百年了，师承太乙门，是纯净冰灵根的剑修，无情道，修为已达化神期大圆满，唯一的瑕疵是之前遗留了心魔问题，修为再不能寸进。至于还认得宿主的人，多半也在避世隐居，都年纪很大啦。 林钟远：心魔？ 系统555：对了，刚才忘了说，现在的这个身体是宿主以前做任务留下哒，宿主你当时是把心魔当咸鱼偷懒不打架的藉口来着，现在需要开外挂解决掉心魔问题吗？ 林钟远：不用，很好。不过我没什么印象了，确定是我自己留下的身体吗？ 系统555：宿主后来用过记忆清洗包嘛，不过要想找回当时的任务记录也可以，需要吗？ 林钟远去过的任务世界挺多的，有那么几个被自己选择性遗忘了，也是正常。 他懒得多想，身体是自己的，或者是别人的，区别不大，任务照样做，反正有了心魔，他就算性情大变也好找藉口。 走着走着，林钟远就转完了仙府，从后门走了出来。天寒地冻的，不远处竟然还有一处清澈透明的湖泊，并未结冰。 他慢悠悠走了过去，看向自己的水中倒影，虽然看不太清晰，但只需一眼，就信了系统的说法，这具身体，的确像是他会捏出的模样。 一身的水色长袍层层叠叠，广袖衣袂间带有深色暗纹，一头青丝在脑后随意束起，露出一张系统默认的七号模板冷淡脸。 便宜，性价比高，一看就没怎么花积分，没有表情时看着最是莫得感情，就差把莫挨老子写在脑门上。 林钟远抱着大白鹅，盯着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倒影，琢磨着任务的事，忽然间福至心灵，灵光一闪，眼底倏然滑过一抹狡黠精光。 「有了！」 一时激动，他直接说出了声，笑嘻嘻地捧起怀里的鹅，低头和那双充满警惕、戒备与紧张的鸟眼四目相对，并含情脉脉地爱抚了几下它的脑袋瓜， 「以后，你就是我心中挚爱的转世了！亲爱的鹅子，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只要你不死，就不会宰了你吃肉！」 大白鹅：？ 系统555：宿主？宿主你说啥？ 林钟远：字面意思呀，我不是有心魔么？还修无情道……那正好啊，就把心魔的这口锅甩给痛失所爱好了！啊，我那光风霁月的爱人死得好惨，我废了好大功夫以生出心魔为代价，才好不容易找回了他的转世！可惜，他竟然已经不是人了！ 系统555：太拼了！ 林钟远却很安心：这就不懂了吧，修仙世界怪事多，我只要认准了只爱我的大白鹅，就没人能误会冒充我的白月光！ 说着说着，林钟远就来劲了，干脆坐在这湖边一块石头上，入戏地用力rua了rua白鹅的羽毛，充满怜惜地说道，「亲爱的道侣，你死得好惨啊。」 大白鹅：？？？ 第106页 林钟远：「不但死得惨，死得早，竟然还堕入了畜生道！」 大白鹅眼睛都睁大了一圈，隐隐有些不敢置信，不知是听出了这种污衊，还是惊于这人的脸皮。 白鹅很想破口大骂，质问这个道貌岸然的傢伙，说谁畜生呢？！我明明是有道行的！！ 可惜，身上的伤势太重，连化形都支撑不住的它，别说骂人了，就是扑腾一下翅膀都觉得费力。 林钟远看着它好像很丰富很有人性的眼神，眨了眨眼，忽然『咦』了一声。 白鹅心头一跳。 怎么了，终于认出我了吗？ 林钟远：「你这大白鹅，看久了还挺眉清目秀的，难不成其实不是家禽，是天鹅？」 噗呲一声，大白鹅终于被他气得吐了血，脑袋一耷拉晕死过去。 系统555：……宿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钟远：一听就没好话，别讲了。 系统555：哦……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这次一定万无一失 捉了个虫，给大家道歉，我把毕方和金乌搞混了！管太阳的是金乌！ 第48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坚定地抛弃了好奇心,可系统555反而有些忍不住了。 半晌，等到林钟远过足了戏瘾，又给自己哔哔了一整套情深不寿人设,就差和大白鹅跳水里人鸟浴后,系统还是弱弱地吱了一声,试图提醒宿主真相。 系统555：那个……宿主,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这个不是寻常家禽,也不是什么凡间鸟类…… 林钟远：哦？ 他被系统这样提醒时，还挺认同的。 是哦，这个大白鹅，确实看着和普通鹅不太一样。 比如嘴好像更加修长尖锐,羽毛也比鹅更长一些,甚至带着个长长的尾巴，再长一倍就能做孔雀了。 这个大白鹅的眼睛似乎也很亮,不是寻常的黑色褐色什么的,而是流光溢彩的暗金色，颇为灵动。 林钟远观察着，忽然思绪又飘远了，在大白鹅肚皮上rua了两把，和系统嘟囔：还不是因为它太圆润了？对了，我好像还没确认过它的公母。 说着，就把大白鹅翻个过来，想趁着它昏迷没知觉，剥开羽毛看看屁屁。 结果屁屁还没看到,先看到了别的。林钟远的神色正经起来：五三啊，你说得对,它居然有三条腿诶！ 系统555很是欣慰：你终于发现了！ 林钟远：是啊，我明白了。 他心疼地摸了摸大白鹅，眉目间冰雪消融，尽是温柔之色，乍一看还挺有欺骗性的。 「太可怜了，我的道侣，你怎么不但入了畜生道，还成了个天生残疾的鹅，怪不得孤零零来我家门口寻思，一定是被同类排挤，受尽委屈，活不下去了吧？别怕，现在有我在了。」 系统555不想说话了，决心等宿主自己熟悉环境了，自己去察觉这只是有灵识的白鸟。 林钟远研究了一会儿三条腿的鹅，又想起刚才要辨别公母了，手指头又不老实起来，开始摸白鹅的屁股毛。 「哇哦……」 很明显是公的呢。 下一秒，大白鹅又察觉到不对，被他气醒了。 醒是醒了，就是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能西去，明明是一双鸟眼，愣是露出了无比愤恨、受尽了羞辱的丰富眼神，喘不过气后，又转瞬变得心如死灰似的。 「诶诶诶！别死啊！」 林钟远这才着急起来，心说两条腿的大白鹅多稀有啊，就这么没了多可惜，于是在身上摸索半天，摸出一刻仙丹。 看着挺不错的应该是伤药，闻了闻也是伤药，就掰开大白鹅的嘴巴给餵了进去。 等餵完了，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仙丹好像是人吃的药，连没有修为的凡人吃了都可能会爆体而亡，直接给大白鹅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糟了。」 不会直接给吃死吧？ 吃仙药爆体而亡的鹅肉还能加孜然吗…… 他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看看鹅，看看药瓶，再看看鹅，还试图把脉，但是找不到鹅的脉门而放弃了。 那本是一张很是耐看的脸，没神情的时候往那儿一站就能叫人叩拜一番，不认识的也会尊称一声这位仙人，又因为修了无情道，缺乏了些活生生的人气儿，看着比起人来，更像是一尊玉雕。 可就是这么一张脸，因了林钟远的到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了种种浮夸缤纷的神情，此刻更是眼神慌张游离不定，写满了心虚和内疚。 大白鹅刚成功睁眼就对上这样的视线，投来了不少的关切，张口却是一点不像在关心的话语。 「你、你如果被我治死了，可不要恨我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刚刚感觉到有灵力舒展开的大白鹅：？？！ 它张了张嘴，非常想说人话，可惜还是说不出，只觉得这是什么绝世奇葩，能把餵错药了三个字说得这么扭扭捏捏，拐弯抹角！ 大白鹅费尽全身力气，一翅膀打了过去。 力道太弱，林钟远只感觉到毛茸茸软绵绵的羽毛贴了过来，欣慰地笑了，接住那翅膀握手一般抓住，「我就知道你最通人性了，不会怪我，你真是一只好鹅。」 白鹅：「……」 他瞧着这鹅身上也没什么明显伤口，在湖边也呆够了，就抱起鹅子又从后门回去。 第107页 大白鹅因为太过虚弱，被林钟远找来了一个竹编的鸡窝放了进去，独自休养着，顺便还在上面盖了个毛巾。 林钟远开始熟悉仙术灵力的使用时，大白鹅就这样被安置在一边，充当观众似的，看着他一会儿拔剑乱比划，打坏了庭院里的石灯，一会儿打坐调息却最终岔气了半天，一会儿有以灵力幻化出小蝴蝶却飞得像蜜蜂嗡嗡嗡。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靠着肌肉记忆和系统的帮忙，找回了一些感觉。 到底是修为还在，灵力充沛，而且是自己用过的身体，復健的过程还算简单，时不时地还会冒出些熟悉感。 练着练着，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这身体早已辟谷，倒是不饿，可还是会有点馋。 林钟远收起长剑，摸了摸已经大白鹅的脑袋，就朝着某处走去，不一会儿拿回来一个大苹果。 说是苹果，其实应当是什么灵果，因为它不是长在树上，而是在另一侧院落的灌木上的。 大苹果红彤彤的，林钟远看看苹果，又看看那只大白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白鹅本来昏昏欲睡着，被他这么一看，冷不丁就打了个激灵，警惕地抬头看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不要过来啊。 林钟远俯身过去，摸着白鹅的柔软羽毛，盈盈一笑道，「鹅子啊，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吃苹果好不好？」 大白鹅凭着直觉嗅到没好事的气息，直接摇了摇头。 「那好，我这就给你吃。」 没想到林钟远完全无视了它的摇头，硬是自说自话地把它抱起来了。 片刻后，大白鹅挣扎失败，被放在了庭院中央的假山上，还被用了林钟远刚复习一下午的定身术，给定住了。 这要是放在平时，区区这等定身术，怎么可能困得住它？ 大白鹅愤愤不平地想着，越发觉得这人可恶。 下一刻，苹果被放在了大白鹅的后背上，稳稳噹噹。 林钟远左看右看，觉得很是顺眼，于是后退两步，拔出长剑。 「你不要乱动哟，爸比这就给你削平果吃。」 暗金色的眼瞳微微睁大，前方衣冠楚楚的仙君长剑嗡鸣，有灵气注入剑身，如月华流洗。 大白鹅：？？？！！ 这是谋杀！！ 剑招很是漂亮，破风声跟着传来，千钧一髮之际，不想被『不小心』切成两半的大白鹅拼尽全力冲破了定身术法，勐地一甩脖子。 「咔嚓！嚓！嚓！」 那尖尖的喙就啄起了大红色的苹果，勐地朝对面那混帐仙君的面门丢了过去。 林钟远只眨了一下眼睛，随机应变，剑招一转，将长剑挥舞出了雾白色的虚影，叫人肉眼都难以捕捉，唯有剪影中间的那苹果被不断碰撞、又抛起，才能瞧出这名剑正在干什么。 他一手执剑，一手负在身后，立如芝兰玉树，面容清冷决绝，剑法更是超绝，叫那苹果不断被削下皮来，果皮都掉进旁边的盘子里，苹果却始终悬而不落。 谁见了能不夸一声剑法卓然，翩翩若仙呢。 一时间，前一秒还是反誓死抵抗的大白鹅也安静了下来，只定定看着他舞剑。 须臾的功夫过去，林钟远勐地一收招，再向前刺去，那削完皮的苹果就被剑尖戳中了。 林钟远取下剑尖上的果子，拿在手里一看，那端得好好的严肃模样忽然就裂开了。 皮……削得有些厚了。 「鹅啊鹅，这个苹果给你吃吧，我吃皮就好了。」 林钟远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手里这瘦瘦小小的『苹果』递给大白鹅，放在它方便吃到的嘴边，大言不惭道，「看我对你多好，连苹果皮都捨不得你吃……」 大白鹅低头一看。 这哪里是什么削了皮的苹果，分明就是个苹果核！ 「诶？你怎么不吃啊，是快死了吃不下东西吗？」 「……」 「我听说快死了的人啊，就是这样，动物也是，会没有胃口，不吃不喝，哎，鹅子，没想到你也成了这样。」 「……？」 「不过你不要担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会继续寻到你的第三世转世的，无论你下辈子投胎做了人还是畜生，哪怕是一只花蝴蝶，我也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说着说着，林钟远自己都感动起来了，跟真的似的。 只是话音刚落，就真的有一只花蝴蝶从他眼前飞了过来。 而且还是超漂亮的一只，金色的翅膀带着萤光，纹路漂亮得像剪纸窗花，在他面前飞来飞去。 一股带给他熟悉感的灵力，正在从那蝴蝶身上传来。 系统555：宿主，这是传讯蝴蝶，是山下有人要拜访你呢，手指碰一下就是让他进来的意思了！ 林钟远：这么智能吗？相当于门铃？说起来是谁突然到访啊，这么有礼貌？ 系统555：没礼貌也不行嘛，宿主你这山头有结界，没有你的允许，任何活物都不能进来的。 林钟远抬手碰了下那只传讯蝴蝶，金灿灿的小蝴蝶就碎成了金色的光点消散开来。 同时，一道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缓缓盪开，犹如水波涟漪。 死寂的灵虚峰上，终于起风了。 做完这些，林钟远问系统：那……如果有人没我的允许，非要硬闯，会怎样？ 系统555：那肯定会被结界术法攻击嘛！ 第108页 林钟远：哦。 林钟远摸了摸这只拒绝吃果核的大白鹅，忽然脸色一僵。 等等。 难道这白鹅身上的内伤，是被他家结界给打出来的？ 第49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这才意识到,灵虚峰周围的结界一共有三层的。 三层结界，只有他自己可以自由出入，分别落于山脚下、山顶处、仙府外围,由弱到强。 系统555和他解释：这是宿主离开前留下哒,因为身体託管了,所以怕ai出错乱跑丢人,就弄了三层结界,外人进不来,身体本身在灵魂回归前也不会出去。 至于这只鹅…… 林钟远蹲在它面前瞧了有瞧，顿时对它刮目相看。 所以它是闯过了两层结界进来的？ 不，一只小鹅，哪里有这个本事。 林钟远再次把它捧起来,换了个思路道：难道这是我自己养的储备粮？ 好像也不太对,储备粮的话怎么会伤成这样。 应该是逃出来的储备粮吧。 林钟远看了看那个明显曾经有用的鸡窝，看了看仙府大门处的结界,终于得出结论。 毕竟他的身体被託管这么多年,这鹅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应该是没人餵了想逃走，结果被结界打了。 系统555：你就不怕它成精吗？ 林钟远：那也是几百年以后的事了，就这样子，除非是上古神兽，否则怎么可能在我完成任务拜拜前就成精？ 这不是可能性大小的问题。 这根本就是万无一失！ 思来想去，林钟远越看越觉得这个大白鹅是最佳选择，抱起了它，就开始尝试御剑。 倒不是突然不怕摔了。 而是山路看着真的陡峭,向下看去直接是一片云海，不御剑好像确实很麻烦。 打定主意的林钟远手指成诀,只听身上的长剑嗡鸣一声，嗖地出鞘，而后横在他的面前，悬于半空。 那是一柄极长、极轻的长剑，剑身莹白如玉，三指宽，剑柄略扁，形如古式三足酒杯，只是末梢的三足更似三根尖刺，看着颇为锋利。 林钟远对自己的技术缺乏信心，没有自己站上去，而是一脸正经抱起了大白鹅，将它放在了上面。 笑话，三指宽度也太窄了，哪里是适合站人的！倒是这只鹅，听说鸟类的平衡感都不错，可以帮他练练。 大白鹅似有所感，知道自己逃不过今天一劫，并未想着挣脱，而是转过脑袋，幽幽地凝视着他。 林钟远摸摸它的头，「乖，要做个孝顺的鹅子，爸比不会害你的。」 系统555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为它默哀十秒。 于是那支长剑就这样飞了起来，场面一度混乱，就在连剑带鹅快要撞上第二层结界，险些出鹅命时，林钟远紧急成诀，将那层结界给撤了。 站在地上，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就是鹅被挂在树上半天下不来。 可若是从天上看去，就会发现，清冷荒寂的灵虚峰上，突然盪开了一圈灵气，那隐隐流光的金色罩子突兀少了一层。 林钟远收回长剑，总算找回些手感，正打算把鹅带下来一起出山时，结界外忽然有一道金光极速靠近。 他把拿到金光当流星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玩意还会拐弯，就脸色微变，怀疑这该不会是要砸他的什么坏东西吧。 想到这里，林钟远直接抛下了鹅子，后退，后退再后退。 谁知道那金光看他躲了太远，竟然直接追过来了。 离近了一看，那竟是一个人。 青衫乌衬，身形挺拔，一道风似的卷到他面前，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呢，就跳了下来。 竟然是御剑直接飞来的。 林钟远一看他那柄剑，顿时就羡慕起来了。 那是一把极宽且厚重的剑，宽到什么程度呢，两只脚都不用前后岔开，并排在上面站军姿都没问题。 真好啊，他当初怎么就没搞个方便站着保持平衡的重剑呢。 「林师弟！」 那人飞得时候迅疾如风，落地后却步伐沉稳得很，径直朝着林钟远走来，看着就是相熟的。 林钟远也迎着视线看回去，克制着面部表情，维持着客气又不失逼格的从容神情。 仔细一看，这人的脸竟然有些眼熟，面容冷峻，眉峰稜角分明，竟和前一个世界中的风肃有八分相似。 系统555：宿主，来人是你的同门师兄，封夙。 林钟远便收了长剑在手，反手握住背在身后，「封师兄。」 然而他那封师兄并没有唠家常的意思，上前一步，抬手就去抓他手腕。 林钟远刚刚来不到一天，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之处对修行之人多重要，没什么反应就被探了腕脉，还愣了一下。 这张脸虽然和之前的风警官相似，但长发高束，装扮很有侠气，看着更像是另一个人。 就算是风肃本人站在这里，林钟远倒也不会觉得有多熟悉，不过见过几面而已，突然就成了师兄弟这种关系，还挺不适应的。 只是封夙并未察觉他的神情细微之处哪里不对，须臾后便松开了他，眉头紧蹙着，一副很是操心的样子，「你这样子，就不要下山去管别人了！」 「我……」 林钟远犹豫了一下，脑袋迅速转动着，稍微猜到了点。 大概是发现他心魔在身，功力发挥不出全部这件事吧，不过他确实要下山，这个封师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第109页 还一副知道他要去干什么的样子，他自己还不知道下山后先去哪儿呢。 「山下那人，就是个死皮赖脸的狗皮膏药，以为多求见几次就能请你出山，他也配！真当我们出云门没有人了么？！」 林钟远看他义愤填膺的模样，脑子都有点懵，只能淡定的礼貌微笑，「师兄莫要生气了。」 「我能不气吗？！你当年大战被逼得生出了心魔，半条命差点去了，一闭关就是三百年！这三百年，谁都不敢轻易去打扰你，生怕出了差错，这些人倒好！！」 封师兄方才一柄大剑直接杵在地上，深深没入雪中，骂着骂着，从兜里掏出好些瓶瓶罐罐，递给林钟远，「这些是我近日寻来的，你暂且收下，对压制心魔有些好处。」 林钟远也不知自己还有多少丹药存货，默默接了，道了声谢谢，「师兄，其实我……」 「咦？这是哪儿来的？」 直到这时候，封夙才发现那树上蹲着的大白鹅，面露困惑，「这是……你最近新买……新收的，灵宠吗？怎么、怎么……」 「哦，那个啊，不是灵宠。」 封夙松了口气似的，连声道，「也是，也是……你哪里有精力养这些，而且这看着也太普通了，我还以为是个普通家禽呢，哈……」 「就是家禽。」 林钟远面不改色，胡编乱造，道出了自己早就琢磨好的说辞，「我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回了他，好不容易能够与他的转世重聚，这一次，我决计不会放手了。」 「你……转世？」 封夙一时被他说得愣了，「林师弟，你是说……」 林钟远低低垂下眼帘，略带感伤地点头道，「是的，是我深爱之人的转世今生。我这心魔，怕是不会好了。可我寿数还有这么长，心魔不好，我难道就要余生都荒废在这孤山么？」 「可是……林师弟，你可知这次求见的是为了何时？寻常的也就罢了，你就这样贸然见人，贸然下山，可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林钟远心想，我确实不知道他为啥见我啊。 但他不下山不行的，任务总要做好。 或许是说话时间长了些，或许是这次的人，是有备而来，还没等林钟远想好新的藉口呢，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正是一个沿着山路，正竭力朝着山顶攀爬之人，一身武人的深色短打，身材短小精悍，皮肤黝黑，爬山爬得一脑门子汗，却依然速度不减。 仔细瞧去，竟然还是个头髮已经泛白的人，看着已经有些年纪了。 封夙立刻拔出长剑，向前大阔步走去，将那重剑嗡地一声横在路前，挡住来人。 「还请这里原路返回，仙君身体有恙，不能出山！若是纠缠不休，就别怪我这柄重剑不听你废话了！」 「哎，师兄。」 林钟远上前一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劝阻，「不必如此，姑且先听他说了来意吧。」 那人干脆就站在三级台阶之下，含着热泪就给跪了。 台阶并不平坦，崎岖乱石堆成的，他也不管不顾，本来就爬到腿软，一跪下去，还要磕头，愣是不怕跌落下去了。 林钟远就怕这个，下意识就想躲，但想想不行啊，现在是高人了，就连忙上前几步，弯腰去扶他起来， 「这位老丈，快快请起吧，不要行此大礼。」 「仙君！您要是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了！」 这话一出，封夙直接更生气了，鞭炮似的破口大骂， 「爱跪就让他跪！蹬鼻子上眼，去去去！旁边那有一块空地，你跪去！吃喝用穿大不了我给送来，你住这儿都没人管！死了我直接一颗仙丹续命，一次续十天，你跪去啊！」 林钟远心里想笑，硬生生憋住了，故作正色地用了点力道，直接把人拽了起来，「快别这么说了，这位老丈，你到底所求何事？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封夙见他不理自己，照样嘴皮子利索，「他求什么？他求你把命赔了去！换他们一生无忧呗！呵！」 那老丈有点怕旁边的封夙似的，悄悄看了两眼，又挪了一小步，让这位仙君能挡着点，继续说道， 「是……是太芜山，那本是一座钟灵毓秀的小山，一直有太芜派的人在山上修行，养了许多些灵兽在山上，平日里就靠这个赚些灵石，与外界往来，但最近因这天灾频发，山上的灵兽们啊……都发了狂了！苦了我们这些在山脚下生活的普通凡人啊……」 「发狂？好好的灵兽，多是天地灵气眷顾之生灵，没有外人设计陷害，怎会……」 「你别听他乱说！」 封夙直接抬剑就指着那傢伙的脑袋，恨不得直接把人给削了去，「那太芜山原本是在仙魔两界的交界之地，现在更是直接变得危机重重，你知道那里有多少个幻境多少个结界吗你就去？！」 林钟远被他说得一时无言，这么危险的话，好像确实得有人管管，但他需要点时间研究这一身的修为怎么用。 他刚刚才学会御剑呢，还飞不太好，到时候可不能出丑了。 他这一沉默，那老丈和封师兄却是会错了意，一个连忙一挥手，台阶转交处立刻冲出了一群衣衫褴褛、一看就很苦命很惨的百姓，另一个面色一喜，觉得自己劝说有效了，立刻要赶人。 第110页 可惜有点人多势众了，那些人似乎是刚才被放进来的，男女老少十几个人，说可恶吧，确实看着就惨，穿得都单薄、灰头土脸的，还有的面带泪痕，拄着拐杖，打了绷带，抱着孩子的。 可说确实惨吧，这么高的山，这么短的时间，愣是全都爬上来了，也就是脸红气喘点，这个体能丝毫不差…… 被这老丈一挥手，那些人就也一起跪下了，还齐声喊道，「求灵虚仙君出山！求仙君救救我们！仙君仁善大德，救苦救难！！」 喊声一波接着一波，也没人气短停顿，硬是喊出了不雪崩不罢手的气势。 林钟远正想借着这台阶就下，用了这现成的下山藉口时，树杈上一直蹲着下不来的大白鹅忽然动了。 那白色的翅膀伸展开来，竟有一米多长，尾羽展开，犹如要踏云飞去，白色的鸟颈高高抬起，发出了一声清灵的啼叫。 这独特的鹅叫声林钟远听过，似乎没什么区别，是悦耳动听的，此时明明声音一样，却隐隐带了些琴弦嗡鸣般的低沉震动，好似有一股力道藏在其中。 只一声，在山间悠扬迴荡，瞬间就叫那群人如被金钟罩顶，脑袋一嗡，半晌发不出声来。 剎那间，落满枝头叶间的积雪纷纷坠落，露出一大片光秃秃的枯枝败叶。 --------------------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鹅：你们叽叽歪歪够了没？到底什么时候放老子下去！==# 第50章 仙君与神兽 松软的积雪纷纷扬扬。 就像是在人们的头顶一尺处下了一场短暂的雪。 这一刻,人们才都注意到了始终蹲在树上的那只，奇怪的白鸟。 有人惊奇道，「咦？那大鹅怎么到了树上？」 他旁边的人便小声拦住他的议论,「要我说,仙家养的东西,能跟我们平时见的一样吗？必然是会飞的！那叫什么来着？灵……灵兽？」 「可祸害了咱们田地的不也是……」 林钟远耳聪目明,也听着了这句,隐隐有点心虚,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失望了，它其实不是飞上去的。 但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那白鹅看着眼神越发不善,感觉再不给救下来,就要发脾气了。 考虑到不能当众出乱子，林钟远只好唤出长剑,尽量稳稳控制着,让它飞到树上去，把大白鹅接下来。 人群里又是一阵吸气赞嘆声，那些人多半还都是□□凡胎的，没怎么见过真的仙法，顿时连口号和卖惨都忘了，目不转睛地盯着。 再看林钟远，因为太多人盯着看，有些紧张分神了，那剑看似飞得很稳,其实行径的路径很不地道，光考虑了这柄剑能不能通过,完全没在考虑它上面站着的大白鹅的。 一会儿被树杈挡住，一会儿被蛛网似的东西挡住，那白鹅全是靠着自己身手矫健，一会儿跳起一会儿左右躲闪，才勉强顺利下来了。 收起长剑，林钟远把白鹅抱回怀里，摸摸它的翅膀爪子，还摆出赞赏的微笑，「真厉害。」 仿佛那鹅是自愿这样折腾，故意显摆伸手给他看似的。 意识到这些跪着的人都在盯着他，林钟远轻咳了一声，不见外地纠正、顺便介绍了自家白鹅， 「对我来说，它不是家禽，也不是什么灵兽，而是我道侣的转世……它是有名字的，还请诸位不要随意议论吾辈的道侣了，谢谢。」 说这话时，林钟远微微低垂着眸子，言语间没有一丁点山中仙人的架子，谦虚得很，姿态则是清冷疏离，让人无意间就放软了心思，又不敢肆意靠近，生怕冒犯了他。 就连那一丝为道侣之死，为道侣再世不为人而生出的伤感，都被很好地克制着，几乎滴水不漏，只有那紧紧抱住大白鹅，生怕它再从眼前消失般的力道，才能叫人瞧出他的隐忍。 周围再次沉静下来，林钟远睫毛微颤，将细节处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恰好有风吹起，粉末似的白雪拂过他的身前，轻飘飘地在半空被太阳那么一晒，融化成颗颗晶石般的微粒，折射出晶莹的光彩，模煳了仙君的面容。 他是这些凡人所能知晓的最强大、最长寿的仙君，却也是看起来最值得小心对待，仿佛一个转身，就会乘风而去，再也不归来的一抹冷白颜色。 一时间，就连被一同抱上山来，打算随时哇哇大哭博取同情的半大娃儿都看得痴了，与其它人一同愣了神。 封夙看准了时机，直接趁他们不注意，勐地让那一柄重剑绕着他们画了个圈，然后一挥衣袖，就生出一阵烟雾，将这些人们齐齐传送走了。 说赶人就赶人，丝毫不带含煳的。 收了剑之后，封夙再看他时，神色就有些古怪了，他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直言不讳， 「林师弟，你和我说实话，刚才你对那些村民们说的，都是……假的吧？你……」 这么直白的被戳穿，还是第一次，封夙的直觉未免过于吓人了，林钟远被他这么一问，险些露出惊慌的神色来。 「封师兄，何出此言？」 封夙的五官本就眉低压眼，骨相硬挺瘦削，颇有正气的同时，也容易让人觉得压迫感强了些。 「我刚才仔细想过了，虽然先后有几人想要与你合道，可那些人都还活着，若是说什么死去之人，你一直未曾告诉我的，可我们修道之人，又怎会再世都不能为人？这得是生前做了多少孽才能沦落至此。」 第111页 林钟远：「……」 「再说了，这白鹅，看着也不像白鹅。」 封夙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绕着那鹅踱步半圈，试图找出些许力证，「果然……它分明都开了灵智，这样的兽类，少说也该是半只脚入了道门，将来只要勤加修炼，定能成精，可要到这种程度，少说也是个活了数百年的，林师弟，你可是三百年前才刚刚闭关，这个鹅的寿数……」 林钟远觉得头都要炸了。 他一开始还心想这人和之前那位风警官完全不同呢，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天真至极的想法！ 也就是打扮不一样性格更直爽了而已，这个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逻辑，简直就是风警官魂穿他都信好吧！！ 夭寿！ 「封师兄……封师兄，你听我说，你想得太多了。」 林钟远抱着白鹅躲开他试探的手，端足了风度从容又心胸宽广的姿态，微微一笑，现场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现说现编， 「地狱门前僧侣多，更何况距离天道更近的你我呢？正是因为他乃修道之人的转世，才会有如此一番匪夷所思的现状，若是寻常魂魄，自然要修上五百上千年才能有点灵识，带些灵气，可他并非寻常魂魄啊。」 「可是……若是还带着前世的……」 封夙仍是愁眉不解，那模样直让林钟远觉得屈才了，这种难以煳弄的人，就该去门派的戒律堂，专门调查审讯那些犯了门规还存侥倖心理的弟子才是。 这想法一出，系统就说道：宿主好直觉！他在出云门确实是负责戒律堂的堂主，人人都怕他呢，就宿主仗着外挂多不怕他！ 林钟远：那我这胆量还真是退步了。 他生怕这封夙又察觉出别的什么，再来个公事公办，连忙补充道，「这六道轮迴的奥妙，又岂是我等能轻易参透。封师兄，至于它前世犯了什么事……还请不要再深究下去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为他保留最后一分体面吧。」 「哎……你、你这么说，我就不去深究便是，免得到时候又引来什么前世的因果，触犯忌讳。林师弟，你没有在胡乱说谎骗人就好，师兄还以为你是被心魔影响了神智，怕你做出出格事呢，不是就好。」 封夙这么说着，就差直接来一句『我还当你是疯了才抱着一只鹅玩深情』了。 片刻后，他又想起什么，拽着林钟远就往回走，「不行，就算你现在状态没问题，也不能这样贸然下山，你可知那些人叫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还是我去不得的？」 林钟远被他拽着走了两步，就不肯走了，直接摆脱他的手，站在原地抗议， 「我是有心魔在身，但修为尚且还在，摆平些作乱的灵物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大义当前，我怎能视而不见，见死不救？虽说是修的无情道，但此无情非彼无情，乃是大爱无情，摒弃私情罢了。」 谁知封夙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制式很奇怪的乌龟壳，通体乌黑而透明，又不像是玉石，带有奇怪的纹路。 林钟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龟壳摄魂了似的，眼前一晕。 再睁眼时，已经处于另一番光景之中，天地失色，好像还在他的灵虚峰，又好像一切都变得陌生。 封夙的利落声线自头顶传来，颇有豪气地朗声道，「你说你能摆平，那好，就摆平我从那地方取来的这一方幻境试试看！你若是能靠自己出得来，且毫髮无损，我便再不拦你！」 林钟远：「……封师兄，你先等等啊？」 封夙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了，只留下最关键的信息，「这幻境变化多端，专门迷惑人的心神，越是意志不坚定者，越容易被发现心境的裂缝，从而溃败……」 林钟远嘆了口气，低头揉额。 好吧，先搞定这个幻境就是，他一个大风大浪都过来的人，还能怕这个吗？ 系统555找到了对应的剧情设定，安抚宿主道：封夙应该也是好意哒！那些人求宿主去摆平的那个山头，大部分都是这个类型的陷阱，因为这种陷阱最容易伤害到有心魔、道心不稳的人，他才会这么拦着宿主的吧？ 林钟远：真的吗，那我开个清醒buff就够了吧？ 系统555：差不多吧！ buff刚开，林钟远刚要抬步走去，就发现那只大白鹅也在身边，差点绊了他的脚。 而且眼神挺怨念的样子…… 这是，被他连累了啊。 林钟远摸摸大白鹅，脸不红心不跳地安抚它，「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白鹅：「？」 林钟远：「额……大难临头共患难？」 下一刻，这片昏暗的山头忽然有了不少脚步声，一个又一个的影子从林间走出，脚步落在雪地上，发出白雪被踩实的吱嘎声。 林钟远抬头望去，竟然瞧见了…… 一群大白鹅。 不，准确来说，是各种各样的大白鹅，有的还不像是鹅，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白，一个比一样灵动可爱，肥美诱人。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鹅，看着最是婀娜多姿，鬼知道林钟远是怎么从一只鹅身上看出婀娜多姿的……它走到林钟远面前，忽然张开鸟喙，口吐人言道， 「钟远，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认错人了……我才是你的道侣啊。」 第112页 那声音真是如同清泉击石，银铃碰撞，带有少女独特的柔暖甜蜜，还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激动颤音。 林钟远：「……草？」 见鬼了吧这是！！ 神特么对有心魔之人不友好的幻境，这怕不是封夙根据他的胡编乱造现场搭建的幻境吧！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看了会做噩梦的！！ 第51章 仙君与神兽 紧接着,一只只的鹅……白色禽类们，都靠了过来，这个是少年音,那个是成熟大叔音,各种声线,男女老少,恨不得把这世上会有的声线种类都覆盖齐全。 林钟远直接拔剑一挥,一本正经地挥退了他们,「我的道侣风度翩翩人中龙凤，岂是你们这等妖邪能够冒充的！都给我滚！！」 唰啦一声，鹅们都不见了，化作一阵青烟。 正当林钟远以为成功,可以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怀中的大白鹅不见了。 跟着那些幻觉一起没了啊，那就也是幻觉了,不用管。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幻境还是不够智能，要么是封夙在操控幻境里出现的东西，要么就是因为他刚来这个世界，还没几个时辰的记忆，翻不出水花来。 林钟远转身就走，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仙君留步。」 他颇为不耐烦地一嘆气，觉得又是幻境在搞鬼了，就回头看去，「都说了别在我这里……咦？这次竟然不是鹅了？」 是个……人。 那人也愣了一下,认出他之后，就没好气地看了过来,神情颇为不满，皱眉道，「林钟远？」 那张脸，林钟远再熟悉不过了。 是末世位面中的丧尸皇，是上个世界的鬼王。 太像了，像得出奇，就连说出的话，都是在怪他骗人了。 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林钟远看着那张脸，久久地愣着，直到心脉深处一阵绞痛，系统也在他耳边喊了几声，才勐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才是幻境真正的危险之处。 那个人见他没反应，就直接朝他走来，「怎么不说话了，装傻骗人很好玩吗？」 对，是幻觉。 林钟远当做没听见，一言不发地收敛了心神，转身就走。 像是受刺激之下忽然迸发了什么本能，他竟是无需经过任何思索，直接就对着长空使出剑招，以蛮力找到了幻境的薄弱处，一剑刺破，飞身而出。 眼前景色一变，他就又站在了刚才的地方，仿佛时间都没过去多久。 林钟远面色如常，对着眼前的封师兄一拱手，「我做到了，也请封师兄信守诺言。」 封夙的手里端着一个小香炉，里面燃着一炷香，才烧了一半，另一手举着那个奇怪的龟壳，见他出来的这么快，扬眉笑道， 「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幻境确实厉害……但这种程度把戏，还困不住我。」 林钟远负手而立，脸上略带有疲色，强行压下了体内躁动的灵气，不屑地说道。 看神情姿态，都是丝毫没被影响的，可偏偏眼神看着别处，叫封夙瞧出了那点不对劲。 封夙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然又敛去笑容，上前一步又去抓他手腕，果然探知到有些凌乱的脉息。 他几乎是不愿相信事实地一愣，松开了林钟远的手，「受伤了？」 「无碍，调息片刻就好。」 林钟远也不躲闪隐瞒了，反正也不严重。 「抱歉……」 封夙忽然嘆了口气，「我没想到这真能伤到你，看来你刚才说的那些，确实是千真万确的。林师弟，此去兇险，你多加小心吧。」 「……嗯。」 林钟远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顿时麻了。 那些幻境里的鹅，要么是他封师兄放的，要么是被封夙看到了。 现在发现他确实脉息不稳，才终于彻底信了他『道侣转世是只鹅』的说法？合着之前还一直保持怀疑嘛。 「不过……」 封夙犹豫了一下，朝着他周身看了一圈，还看了看他的身后，终于忍不住道，「它呢？」 「谁？」 「就是那位……转世？」 「……」 林钟远默然片刻，也反应了过来，低头看了一圈，果然鹅不见了。 所以，刚才是真的把鹅给弄丢了？ 啊这…… 「啊，应该是还在里面？没事，我放它立刻出来就好。」 封夙没难为他，只笑了笑，当他搞错了，在那龟壳上敲了两下，一只大白鹅就扑棱着翅膀出现了。 大白鹅不知道在里面经歷了什么，浑身的羽毛都蓬松着，状态颇为不安，像是攻击性很强。 林钟远叫了它两声，直接把鹅给抱了起来，它才浑身微微一僵，安静下来了。 「封师兄，既然如此，那我也要离开了，就不留你了。」 「你……罢了，你执意如此，我也拦不住。就是要小心，如果不想误伤到它，还是尽量小心些。」 「多谢师兄提醒。」 「哎。有事再传音吧。」 封夙的作风很是干脆，见他确实没事，转身又风风火火地御剑走了。 就像来的时候这么快。 唯二的人走了，林钟远和大白鹅大眼瞪小眼。 大白鹅直接一扇翅膀，从他身上下来了，大摇大摆自己走。 第113页 按理说鹅什么的，走起来总归会有些摇摇晃晃，可这只三脚鹅竟然走得颇稳当，挺胸抬头的，愣是被它走出了一股老干部风范。 应该是被丢下了有点不高兴吧，林钟远看着想笑，干脆带着它回了一趟府中，把自个屋里的各种干坤袋，仙丹妙药，灵石金银，都给带上了。 顺便为了哄好这个未来的重要撒谎搭档，把那些灵药灵草什么的，都摆在它面前，让它随便叼走自己喜欢的。 不翻不知道，他好像存货还挺多的，竟然挺有钱的样子！ 林钟远看着自己的仓库无比惊喜，仿佛中了奖，收拾着行囊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大白鹅啊，今后就跟着我一起浪迹天涯吧！话说得给你起个名啊，叫你什么好？」 说到起名，大白鹅总算给了他一个正眼，依然是警惕中带着点嫌弃的，但看得出来，它也很在意名字这回事。 「我看你下有三足，亭亭玉立，清新脱俗，不如就叫你……三白吧。」 大白鹅：「？」 林钟远对这名字非常满意，笑呵呵道，「三白，我们走！」 下山的路还算好走，他又亲自试了一次御剑，不紧张之后，发挥也如常了，须臾间到了山脚，见到了还等在那里的人们，问了大概位置，就继续前行了。 只是在天上御剑似乎有点容易迷路，低头一看，都是各种屋顶和林子，很难找到有辨识度的东西。 林钟远飞了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找找方向，确认没飞错之后，才好继续前行。 目的地是太芜山，途径青岩山时，正好天色也晚了，接近日落，飞着都晃眼，林钟远干脆在青岩山下的青岩镇落脚。 这小镇倒是热闹得很，凡人的晚饭时间街上最是人多，林钟远走着走着，还路过了几个杂耍、游玩的小摊。 仔细一看，还有不少看穿着气息就是修行中人的走在其中，穿着各自门派的道服。 林钟远一边瞧着那些人，一边听系统在脑海里给自己科普，这个是天山门，那个是水清派，这几个是正统仙修，那几个奇装异服的是魔修，房檐上一闪而过的是妖修不要多看。 林钟远奇怪道：这不是凡人的城镇？看着四处也太平得很，距离各门派都远，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修行中人？ 系统555：都在找金乌嘛，这种时候，谁要是找到了金乌，哪怕只是一个线索，那都是大功劳！ 林钟远：那边那个摆着摊，还和路人吵架的修士呢？ 系统555：啊那个……应该就是在单纯摆摊赚钱吧。 见的多了，林钟远也逐渐习惯，学会了凭藉气息感知他人的来路。瞧见那个摆摊的青年时，就一眼认出了这是个有修行在身的。 只是修行似乎不高，气息微弱了些，要不是穿了一身金色的道服，还很难察觉。他不知摆了个什么摊子，正在和一个穿着青色道服的少年争吵。 少年似乎生气极了，吵得声音很大，面红耳赤，和对面的傲慢悠然对比鲜明。 「你分明就是在骗钱！」 「你自己技不如人，输给了本仙长的灵宠，就恼羞成怒，丢了仙家脸面的怕是你才对吧？」 林钟远凑过去看了个热闹，听他们又骂了一会儿，又听了会儿围观群众的议论，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摊主口中的灵宠，是一只看起来非常华美的白孔雀，之前在这里『斗法』，和前面这位青衣的少年打了个赌。 赌注是灵石，就比谁的灵宠更加聪慧有灵性。 少年的灵宠是一只雪貂，看着眼神灵动，应该是开了灵智的，只是还不能口吐人言。他一开始就说这人是骗子，会败坏仙家名誉，要当众赢了他打脸，结果却输了，非常不甘。 可按道理，他不应该输的。 因为那白孔雀真的只是一只外形特殊的孔雀而已，并非灵宠，未开神智，也无修行过的痕迹。 这区别，林钟远看得出来，寻常围观着的凡人，或者说修为不够的那些修士，就不一定能瞧出了。 他干脆上前一步，决定插手管了这闲事。 「这位道友，不如先与我赌上一局？」 「你？你……」 那摊主本以为又来了生意，扫了林钟远两眼，神情却惊疑不定了起来，一时竟然看不出来人的深浅，显露出几分犹豫顾忌。 旁边的少年则是连忙劝阻，「你不要和他赌啊！他是骗子！出老千的不说，还冒充什么得道仙长哄骗寻常人！」 林钟远则是拍拍这位年轻人，让他稍安勿躁，淡然笑着说道，「我若是赢了，你便要将他的灵石悉数奉还，并发誓从此再不参与任何赌局，如何？」 那摊主听他这么说，微微眯起眼睛，眼珠子滴熘熘转着。 林钟远便激他，作势觉得无趣要走，「哎……不敢就算了。」 「敢！怎么不敢？我凌霄仙长的灵宠，可是从未输过！」 那摊主一身的浮夸金衣，挥手间都在掉金粉，一口应下之后，更是赌性大发地说道，「你用什么灵宠和我比？」 林钟远笑了，举起怀里这只大白鹅说道，「就用它咯。」 「你瞧不起谁呢！！」 大白鹅一看就是寻常家禽，既不漂亮，也不威风，那摊主立刻觉得他在玩自己，立刻不爽地提高了嗓子，「不想玩就别来捣乱！」 第114页 「怎么，你怕了？也是，如果你这所谓的灵宠孔雀最后输给了我家三白，确实有点丢脸，你不想赌，也不必这样恼羞成怒，直说就是，我不会难为你。」 「你？！」方才还骂别人恼羞成怒的摊主，此时被同样的话给骂了，顿时气得语塞。 那少年看着也愣了，「这位仙、仙君，你别冲动啊，大不了我这灵石不要了，改日叫我师叔主持公道，他这人狡猾得很，不光是会骗术啊……」 「好！赌就赌！你要是输了，就赔给我三倍的灵石，还要当场给我作揖道歉！」 听到这里，强行被叫做三白的大白鹅已经不耐烦到极点，极其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就从他身上挣扎要跳下来离开，懒得理他。 都什么时候了，到处都人心惶惶、灾祸四起，居然还有心思搀和这事，简直离谱。明明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情，费什么口舌？ 他觉得无聊，也觉得有失身份。 见这人怀里的『灵宠』如此平凡，甚至连听话都做不到，那摊主更是得意，觉得自己赢定了。 林钟远按住了不肯配合的大白鹅，轻笑着，继续加价，「十倍灵石，外加我这只聪慧过人的三白，若我输了，就都是你的了。」 「好！够爽快！！就这么定了！」 三白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向林钟远。 你再说一遍，外加什么赌注？？？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加油！我相信你！ 第52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低头摸着三白的脑袋,笑得格外慈祥，压低了声音对它说道， 「乖,我的仙丹妙药不能白吃呀,等会可要好好表现,我知道你很聪明的,只要你想,就一定能赢了这种小把戏,对吧？」 三白：「……」 和这摊主的打赌比试，说是两只『灵宠』谁更聪慧，实际上和杂耍也像得很。 比如刚才那少年，就是因为一时疏忽答应了比试,结果第一个比的就是飞翔能力,看谁家灵宠能『飞上准确的那根杆子』，因为雪貂不会飞,三局两胜输了一局。 摊主看得出来林钟远没那么好煳弄,倒是没用这种明目张胆的讨巧方法，而是先商量着比什么。 三白就在旁边静静地蹲着听，不再挣扎。 他觉得自己被坑了。 输了就要成为这种骗子摊主的鹅……这下就算他有心不配合，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大白鹅本不是大白鹅，这个外形只是他的伪装。 他拼了最后的力量，来到灵虚峰上，只是迫不得已的对策。 听闻灵虚仙君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与外界三百年不来往，当年仙魔大战时,更是从未插手那些纷争，不会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虚伪算计。 只有这样真正超然物外的人，才能不因己身是人、是仙、或是得道大能，就在种种事情上有所偏私，更不会发现了他的身份，就立刻想着怎么利用、出卖、或是收买…… 摊主：「我这孔雀能闯奇门八卦阵！」 林钟远：「我家三白也能！」 三白：「……」 摊主：「我这孔雀会看懂曲谱弹琴吹箫精通乐理！」 林钟远：「我家三白也会！」 三白：「？」 摊主：「我这孔雀敢吃毒药，并找出相应的解药保证不死！」 林钟远：「我家三白也敢！」 三白：「？？？」 仙风道骨？ 超然物外？？ 得道大能？？？ 你这么能吹你怎么不自己上？？ 最终，林钟远笑着和那摊主拍板定下了，一局决胜负，就比识别符文阵法。 在林钟远看来，之前在府中时，这小傢伙就能挑出伤药仙药吃，显然对那些他都分不清的东西了解挺深，验证了系统说它开过灵识的话语。 那么就算是分辨些难的东西，也不在话下啦。 看三白这模样，也不像在慌的。 他猜到比试开始后，那摊主估计会作弊，自己在这里坐镇，加上系统帮忙，也能及时破解。 系统555：要是真输了呢？ 林钟远：那就和旁边这位小道友一起去找他师叔评评理？ 系统555：…… 比试最终是在这一片空地上开始，周围因为这个热闹，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还是那小道在旁边帮忙维持秩序，才没让围观人群凑得太近干扰比试。 一白孔雀与一白鹅相对而立，不知是不是怕暴露了什么，白鹅愣是将那多出来的第三条腿给藏了起来，向后翘着埋进厚实的绒毛里。 林钟远看着都替它觉得累，不时嘆气，觉得三白果然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啊，一旦被太多双眼睛盯着，就自卑地装作寻常鹅了…… 可就算它露出那只脚又如何呢，不会有人敢嘲笑它的，它和以前不一样了，是仙人的灵宠了！不是人尽可欺的小可怜家禽了呀！ 两只禽类的中间，有一个矮矮的木台，比门槛还低一些，上面散落着几张捲轴，不打开无法知道其中内容，分别画着不同功效作用的符文阵法。 到时候，这两只『灵宠』就要各自选择随机的阵法符文，然后一个个抛向对方，以此为武器对决。 如果能选出相生相剋的符文阵法，那么就算是平局，如果一方选出的弱了，比不过对面的，那就是输了。 第115页 最先开始露一手的，是那只白孔雀。 也许是物随其主吧，孔雀先是做了点准备工作，高调地扑棱了两下翅膀，引颈高鸣了两声，声音清脆悦耳，而后当众开了个屏。 随着孔雀开屏的瞬间，一道道五彩光华自它身上升腾，犹如身披霞光，将那一身雪白的羽毛晕染上漂亮的光彩，脚下轻轻踩了两步，更是有白雾生出，颇有腾云驾雾的仙姿。 人群中果然发出几个惊嘆声，立刻被这颜值折服了，念叨着仙家的灵宠就是不一样啊，一看就是有本事的。 只见孔雀先低头叼出了一个捲轴打开，是个精巧的符文，林钟远定睛看了看，一时觉得有些眼熟。 他是用过道具没错，不记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经歷过什么，但好像这类知识类的记忆，就像如何御剑、如何使用灵气一般，属于只要有个引子就能恢復的本能。 片刻后林钟远想了起来，这是个能带来低温冰冻效果的符文，修士们一般会把它纹在一些食物包裹上，以此来达到保鲜的目的。 再看三白。 三白就是站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也迟迟没有选出什么捲轴。 眼看着时间流逝，那摊主已经开了嘲讽，说这白鹅要输了，别是连比试的规则都不知道，或者是怕了，不敢比，直接认输也是，免得等会受伤了还要赖帐。 系统555：宿主，我看是他在这些捲轴上面动了手脚，大白鹅这边的捲轴无论选出哪一个，都不会有能够对抗的！ 林钟远：哦？这样的话，我就陪他一起作弊好了。 到底是仗着修为高，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捲轴做点什么手脚，林钟远还是能办到的。 想到这里，林钟远笑着道，「三白，不要怕，随便选一个丢过去就是，有我在。」 话音落下，那边的孔雀已经等不及了，直接丢出了那个符文捲轴。 那捲轴很是轻盈，在半空就散发出金光，通体都冒着寒气，眼看着若是落在大白鹅身上，怎么也能给这小傢伙冻伤，严重了没准还要给变成冰块，直接冻死都有可能。 下一秒，三白的喙微微动了一动，发出细小的一声『啧』，而后翅膀一扇，带起一股风，捲起地上的一个捲轴，迎着飞来的符文拍了过去。 林钟远俩手拢在袖口里，在身前揣着，不着痕迹掐了个小小的诀，让那连打开都没打开的捲轴凭空燃起一道火焰。 「轰！」 两道捲轴想碰的瞬间，一道巨响震开，竟是炸开了比一人更大的火球，将两个捲轴都烧了起来。 林钟远一愣，连忙放下手，抱起自家大白鹅就后退三步，挥挥袖子一道罡风去灭火。 竟然只是让那火势小了些，没能直接灭了去。 摊主已经吱哇乱叫起来，那孔雀的羽毛太长，像是被火给撩了，摊主也吓得够呛。 围观的人们也立刻后退躲闪，但很快发现那火就在原地燃烧，黑烟不到处乱飞，也只悬在半空烧那捲轴，就又都不怕死地继续在不远处围观盯着看热闹。 又过了一阵两个捲轴都化作灰烬，火势才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空地上的其它捲轴竟然还都完好无损着，只有那孔雀变了样子，浑身都被烟燻得一块白一块灰不说，羽毛还秃了一大片。 那摊主总说别人要愿赌服输，到了自己这里却直接跳脚，「你赔我的灵宠！你赔！你一定是作弊了！」 林钟远看着直哈哈大笑起来，秃了毛的孔雀看着也是受了惊，已经完全不听主人命令了，炸毛的样子实在逗乐，笑得他一边摆手，一边都没腾出空说话。 他怀里的大白鹅却是嫌他们烦得很，又伸出一只翅膀挥了第二下。 它这下又提风捲起一个捲轴。 捲轴展开，正是一个精妙的符文，正好落在那摊主身上。 金光闪过，摊主突然就浑身一震，四肢僵硬地站在那里不动了，下一秒，木偶似的原地跪下，膝盖就落在那符文上，开始磕头。 林钟远趁机作法，默念了几句咒文，手指一指，在他身上落下一道金光。那摊主就变得一边磕头，一边道歉认错了。 摊主将自己的来歷、目的、如何骗人、骗了多少人、实际情况如何都说了个干干净净。 他像是意识到自己中了招，神情扭曲而惊恐，却控制不住这张嘴，只颤抖地从兜里掏出一大堆赢来的东西，全散落在面前，说着再也不敢了。 真相大白，群众们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一阵唏嘘，没热闹看了，也散了。 大白鹅见差不多了，就直接从林钟远怀里挣开，扑棱着落地，朝别处走去。 「哎——这就走了吗？」 林钟远追了过去，走在它旁边，看它努力只用两只脚有点摇晃的样子，忍笑，「我家三白果然是聪慧过人，不愧是本尊选中的鹅子，等会我们找个酒楼，让你这个功臣好好饱餐一顿，如何？」 三白依然不理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走得越发艰难，只想用俩腿不说，行人还看不到它，总要它左右闪躲。 林钟远又把它抱了起来，飞身而起，直接跃去了一条街之外的酒楼。 身后有那小道终于追回了赌注，一声声喊着仙君，也没让他再回头一次。 倒是系统突如其来的提示音，险些让林钟远闪了腰。 第116页 【滴！恭喜宿主，铭记值增加十万点！！】 林钟远：？？？！！！！好多！ 系统555：数值来自于刚才的小道友，修仙的人记性好，寿命长。 林钟远：这就是修仙天堂吗？爱了爱了！！ 酒楼是个三层的小阁楼，林钟远到了才发现，这里也人满为患，连个空座位都难找了。 他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拦下一个小二询问。 小二肩上搭着个白毛巾，手里还拎着一个空壶要去续茶水，人忙说话也急，摇头道，「嗐，这位仙君刚来不知道吧？咱家鹤贤楼已经叫三家给包了场子啦！哪里还有接待散客的位子？您要是想进来，不如先去门口看看，得了一张邀请函，自然就能找地方坐啦！」 林钟远颇为不解，「敢问是哪三家？」 「青莲门在一楼广招弟子，挑选心系苍生、有大志向的后生，几大仙门联合江湖情报帮派在二楼议事，探讨下一步去哪儿找那什么金色的乌鸦，七王爷的人在三楼广纳贤士，探讨谁能解决多少个民生问题，都忙着吶！」 林钟远听完就乐了出来，正想再说点什么，那小二已经又转身招待客人去了。 仙门的人，江湖的人，朝廷的人……竟然都在这酒楼了。 林钟远：他们既然考虑的事都这么殊途同归，是天下太平，怎么不干脆彼此合作，还分头开会呢？ 系统555：道不同，不相为谋嘛。在这个世界，修仙界与凡间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 林钟远摇摇头，从高台跳下，缓缓落地，抱着鹅唿噜两把，开玩笑似的问道，「那我家三白更想去几楼围观呢？」 大白鹅的白眼翻上了天。 「哦，我知道了，你想去后厨！」 林钟远擅自意会了它的意思，抬脚就朝着后面绕过去，「不凑热闹，只讨些酒喝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没走两步，却被酒楼的人给拦住了。 「哎哎，这位仙……客……？咱们鹤贤楼不让自带食材加工的呀，您要不去别家吧？」 三白气得抬脖子就去叨那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白：我食你大爷的材！ 林钟远：就是，你怎么能是食材呢，分明是我道侣才对！ 第53章 仙君与神兽 大白鹅听懂了那人的话,气得叨人了。 那人就连忙往后一躲，哎哟哎哟叫起来，「你管好你的鹅啊！」 林钟远端得高人架势,脾气很好地和那人解释,「它不是食材,是我最重要的三白。」 「啊,哦,抱歉抱歉,小的没见识，不认得这样的灵宠，可本店规定了这种也是不能进店的，尤其是后厨……」 「没有的,它也不是灵宠,是我家道侣。」 「嗯？怎么还是个疯的……您啊，赶紧走吧！出去出去,咱家小店容不下大佛,后厨不接待客人！」 林钟远一边被赶着后退，一边掏兜拿银子，「哎，那总能卖点酒吧？这位师傅麻烦啦，卖我点酒就走啦！」 好在他拿出的银子够大，后厨师傅一看就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好说话了，接过银子就收下，「好说好说,虽说今天的客人多，但这点酒还是有的,你要哪种？」 「哪种都行，要好喝的！」 林钟远高高兴兴买酒，怀里的鹅却不干了，挣扎着要下来。 他以为三白是也想熘达找吃的，还帮忙问了几句，「您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清淡点的，我也一起打包了，不挑！」 反正餵鹅。 结果一时没看住，那鹅子就掉头出去了。 林钟远连忙追出去，「哎你别乱跑啊！真让人逮来炖了我吃什么？」 三白回头瞥他：「？」 林钟远立刻改口，「额……让人当寻常鹅抓了，我心疼的啊。」 于是林钟远也被叨了。 等到酒装好了，吃的也拿了一小袋，林钟远谢过后厨那师傅，加快脚步跟着三白走了出去。 他是发现了，开了灵智的白鹅啊，就好似叛逆期的小朋友，主意正得很，还得适当让着点才行。 林钟远现在是不着急的，这个世界他完全可以停留久一些，多找一些『记性好还寿命长』的好人，赚一大笔铭记值。 说不定光是留在这儿，就能直接赚够全部，彻底摘掉光环了呢？ 想想就令人振奋啊！ 等他喝了一口那壶里的梅花酿，低头再去找时，大白鹅已经走没影儿了。 林钟远倒也不着急，那鹅看着聪明得很，总不会真的在哪里吃了亏，就漫无目的地到处踱步，边喝边找起来。 一熘达，就走到了酒楼后面的一小片湖泊。 那湖泊本是很好的景色，但其中一块被圈了起来，被酒楼拿来养鱼了，腥味儿有点大，他就沿着湖边走远了点。 正好湖畔有个凉亭很清静，正好拿来休息。 他走了进去，靠着栏杆斜倚着，正想偷偷懒，一抬头，就看到了三白，竟然才没多一会儿，就站在酒楼的小露台上了。 还真是厉害的大白鹅，竟然没被赶出来。 林钟远仰头看着，一边拿着酒壶，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大白鹅那边。 好在他修为足够，距离也不远，只要凝神静听，还能听到些那边的只言片语。 第117页 系统555冒出来：宿主，你不去带三白回来吗？就让它乱跑呀？ 林钟远：不着急，不着急，等我喝完了这壶，丢不了的。 大白鹅在的地方是三楼，旁边的人们都在说着各自的话，竟然一时没人注意它。 林钟远仔细一听，他们在说的，竟然也是太芜山的事。 正好，他也能顺便了解一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一个年轻人大手一挥：「要我说，就放一把火，把那些东西啊，都赶走，自然就太平了。」 旁边的一个姑娘摇头不贊同，「不行，太草率了，万一控制不住火势呢？」 又一个年级稍大的老者也是摇头，「光是放火，可赶不走那些东西哦。」 林钟远才听两三句，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说太芜山上很多灵兽吗，这些人就想这种招子？难道也忘了那些灵兽是有主人的？ 结果就又听见有人说，「咱们王爷有钱，大不了把整个山都买下来，不怕火就用更厉害的，危害人间的东西，管它是灵兽还是魔兽还是老虎大狼，都得消灭了才对！」 过了会儿，那大白鹅也听不下去了，从三楼离开。 林钟远的视线就跟着它走，到了二楼。 二楼的那些人，分为两拨，正在讨论如何寻找金乌。 林钟远从窗口看过去，目光微凝，瞧见了他们似乎正对着一个黑色的画像指指点点，念念有词。 那画像正是金乌，就是画的太艺术了，有点看不出真正的特徵，只瞧出黑了。 再仔细瞧，画像竟然不止一个版本，光是能从这边瞧见的，就有九张不一样的画法，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都画的很神，一看就是神兽，通体乌黑。 一个身上佩戴大刀的壮汉开口了，「我手下的兄弟们，有人目击到在礼河上游瞧见过类似的鸟类。」 「怎么可能在那边？你这消息一看就是假的，」有人立刻反驳道，「那附近是最太平的地方，如果有神兽出现，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我说，应该是最近起了山火的地方找。」 「怎么我这儿的消息是，这金乌就在咱们青岩镇上出现过？」 林钟远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真厉害啊，找个金乌，这线索都出来完全不同的三条了？ 「怎么可能就在镇上？这里人这么多！你那是听说的什么？」 「听说是有人瞧见，有一神鸟，一巴掌就掀起一阵烈火，直接挑了个江湖骗子的摊子！」 「哈哈哈哈，得了吧，堂堂上古神兽的金乌，性情清高严肃，不苟言笑，对世间俗事最是没兴趣，哪怕是仙魔妖三方打起来了，都不会多看一眼，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去管这种鸡毛蒜皮的闲事！一看就是假消息滥竽充数的！」 林钟远：我这管得是鸡毛蒜皮的闲事吗？我不是替天行道了吗？ 系统555：……当然不是，宿主可是赚到好多铭记值了呢！ 林钟远：就是。 三白也暴躁得有些听不下去了，翅膀一动，竟然引来了两三个人的视线。 它浑身一僵，似乎有点紧张，结果那几个人笑得更大声了，「要我说，如果你口中那掀摊子的是金乌，那这只肥鹅也可以是金乌了，哈哈哈哈——」 三白理也不理他们，掉头就又向下飞了一层，落在一楼的那些人之中观察。 林钟远是不知道它在看什么热闹，但跟着看过去时，发现也就这层的人最有意思。 青莲门的人都穿着青蓝色道服，有那么几个看着德高望重的，坐在里面，高台之上，其它的年轻人们在几个门徒的规范下排着队，安安静静地等待轮到自己面试。 林钟远觉得，这应该就是在面试吧？每次轮一个人上去，被判断一下有没有修仙的天赋，能不能收为门徒。 判断完了之后，竟然还要自我介绍一番的？ 正好轮到一个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小孩了，小孩是自家哥哥带着来的，哥哥年纪太大，已经不适合入门了，就推着小孩前去。 没想到小孩被认为是天赋中等的，轮到他开口时，还摆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的家乡在佑安镇，今年春天的时候，突然发了洪水，整个……整个镇子都被淹啦，死了好多人……还好有一位仙人及时出现，从天而降，救下了趴在屋顶上大哭的我，还有我的哥哥，从那时起，我就有了一个志向，希望能成为像那位仙人一样厉害、善良、有本事的大英雄！」 嚯。 林钟远又灌下一口酒，心中感慨，这孩子的身世，挺曲折啊，而且太会说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高台上坐着的那位欣慰贊同地点了点头，对旁边弟子说了些什么。 不久后，那孩子就被赏赐了一些东西，而后交给青莲门的人带走了，是通过选拔的意思。 林钟远有点不解，怎么，不现场拜师的吗？是要带回去再行拜师礼？ 正疑惑着，自家大白鹅就走了两步，朝着里侧走去。 那边就是林钟远的视线死角了，他好奇心被三白勾了起来，干脆抬手捏出一张金箔纸，捏成纸鹤，然后掐诀施法，叫那纸鹤飞了起来。 林钟远放下酒壶，闭了眼睛，视线就跟着那纸鹤一起飞起，轻飘飘慢悠悠悄悄进了酒楼。 过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三白，纸鹤在他的操控下落在三白的后背上停稳，三白回头看了纸鹤一眼，定睛像是在判断思考什么，而后没有再管纸鹤。 第118页 也不知是认出来了，还是懒得管。 林钟远瞧见三白来到一楼的里侧，跟着看到了刚才那些入选的弟子。 不看不知道，竟然数量还不少，都站在屏风后面，规规矩矩井然有序地站着，纷纷低着头。 一个像是大弟子一样的青年，正在对他们训话。 这么一瞧他才明白，这些人并不是能够拜入仙门了，而是入选了初试而已。 初试之后，还有山门试炼，有选拔仪式，只有全部通过了，才能真正拜师，失败了的，要么离开，要么成为外门的僕人，只能跟着其它真正入门的人给干活，如果能得到谁的垂怜，才能得到一些仙丹或是功法书的赏赐。 原来，这青莲门也搞起了这套，好好的修仙大门，搞得上上下下阶级分明，内门外门弟子之分就罢了，现在哪里是广招弟子，分明是连僕人奴隶也都骗来。 看完了这些，三白继续朝着楼上走去，又途径了二楼的一处里侧角落。 那些人根本没看到这个大白鹅似的，压低了声音谈话，个个面色严肃，说的不再是寻找金乌，而是金乌的死活。 一白髮的老者说道，「金乌落，万物生……它的尸首本该滋润一方土地，灵气暴涨，造就一片最适合修行的风水宝地，可现在除了它离开导致的灾祸……」 旁边一个也是神情颇有老态，却面容很年轻的道长回道，「那就说明它还活着，找，一定要找回来，就算是快死了，也不能让它陨落在什么不明不白的穷乡僻壤！不然一切就白费了！」 贪婪之色在几人的脸上显露，他们交换了一下视线，又有人说道，「再把那些画像多派出去些，外加上一些辨识灵气的法器，就算那金乌故意躲着，也叫它无所遁形……」 林钟远：金乌落，万物生，是什么意思？ 系统555：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金乌是上古神兽，它的离开会导致人间动乱，它如果在哪里陨落，那么那地方的土地就会出现百年的丰饶，风水大瑞，一切作物丰收，在那里修炼的人也会更容易进阶飞升。 正想着，三白已经背着纸鹤去了三楼。 和下面两层不同，三楼的人们都是没有修为灵力的凡人，一个王爷，还有一些门客。 王爷的态度，也和林钟远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你们想这些治理灾祸的手段，不能太粗鲁了，也不能藉助仙术仙法，否则我为什么请你们来，为什么不请那些修道的？」 王爷说话很慢，看起来也很亲切和善，语气柔缓，只是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的， 「希望各位能记住，我们最需要挽回的，是民心，不要让老百姓们都觉得，这世界有神仙就够了，只有神仙能救。」 「那王爷，太芜山据说已经请了一位仙人了，那我们是不是还是不要和他们作对，不要伤到那些灵兽了？」 「不，恰恰相反。」 王爷笑了一下，端着茶杯，缓缓吹了一口浮沫，抿了一口茶，「仙人对这些灵兽闹的灾祸啊，最是心软，也手软，这是个好机会，好好对老百姓证明，只有我们凡人自己，才是把凡人的性命安危放在第一位的。」 热闹看完了，三白默不作声，继续朝着楼梯上走去。 最后的一层台阶之上，是阁楼，它扑棱着翅膀，直接来到了酒楼的楼顶，站在那层层瓦片之上，眼神颇为忧愁沉重地看向远方落日。 看着就苦大仇深。 林钟远收了术法，直接拎着酒壶，脚下踏风，跃身而上，来到三白的身边，轻飘飘地落下，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在旁边坐下，用自带的小杯子接了那酒壶里的最后一点福根，餵到三白嘴边，「来点？」 要是叫人瞧见了仙君给大白鹅喝酒的一幕，恐怕会摇头嘆气着离开，感慨人心不古，修仙的一个比一个不正经了。 三白这一次却没有嫌弃他，而是真的张嘴喝了，一口闷，完全不怕醉的样子。 「三白啊，你说你就一个天塌了都有人顶着的大白鹅，操心这么多人间的事干什么？」 林钟远这时也看出来了，大白鹅是真的有灵智，可别人家的灵宠开了灵智，要么上天入地搞事情，要么潜心修炼早日得道，怎么就这只大白鹅，偏要忧心天下呢？ 大白鹅没有说话，也不出声，就在他旁边坐着，神情肃穆极了。 「朝堂中人讨厌修者藉机讨得太多信仰，叫老百姓都不种地、不干活，一个个都只想成仙了。修者们总想着高人一等，想藉机弘扬道法的有，想藉此当人上人的也有。还有的贪心不足蛇吞象，想拿金乌祭天呢。你在这里转来转去，就是想告诉我这个？」 说到这里，三白终于从那醉人的景色中收回视线，转头看了林钟远一眼。 那不像是一只鹅，或者是一只鸟兽会有的眼睛，太亮了，深邃锐利，像是能直接看进人的心底去。 林钟远却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哈哈大笑，「这世界没救啦！不如和我一起当咸鱼，每天看看风景，喝喝美酒，吃点小菜，不好吗？」 三白还是这样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里隐隐多了一份嫌弃。 林钟远就抬手去摸它羽毛，没心没肺地安抚它， 「乖啊，别愁啦，如果朝堂与修真界的关系本就这么微妙，那么就算没有金乌失踪这事，他们该斗啊，还是照样会明里暗里地斗来斗去，直到终于取得一种相互制衡的状态。」 第119页 三白不看他了，直接动了动翅膀，把他乱摸的手一把拍开，还挺有力气的，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林钟远就又拿出葡萄干来嚼着吃，嘴里哼起了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小调，将别人家的房顶当做了自己的看景地。 「三白，你自己还受着伤呢，我也还背负着心魔呢，哪里是能管他们的，等明天去了太芜山，搞完那个烂摊子，就随我回出云门种田去算了，到时候你要是看上哪只别的鹅了，我就去给你买回来……嘶！你怎么又叨人！？」 林钟远揉揉自己发红的手背，无辜极了。 「着急现在就走？不行，天大的事能有吃饭睡觉大吗！」 三白不悦地瞪他，气得白乎乎的胸脯都跟着起伏。 林钟远却借着酒劲跟一只鹅耍赖起来，「怎么，有意见吗，有意见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意见？三白，你是不是特想拯救世界，不想跟着我吃喝玩乐？你不想倒是说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不想咯……」 三白直接往前一跳，跳到了林钟远的身上，一翅膀拍住他嘴巴，漂亮的尖喙一张一合，被逼得直接口吐人言道， 「闭嘴！」 林钟远：「？！！救命！我心魔发作出现幻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现在让它把我的仙丹都吐出来能阻止成精吗？ 三白：想得美。 第54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震惊到一个勐子坐了起来。 他身上的三白随之被掀翻,打了个滚坐在了他的腿上，用极其冰冷的眼神注视他，一天内第二次口吐人言, 「蠢货。」 林钟远：555救我。 系统555:666也救不了你。早就说它要成精吧！ 林钟远：你什么时候说过？！ 一般动物成精也没这么快啊！ 难道是之前他把丹药当粮餵给三白,不小心给餵多了？ 想到这里,林钟远忽然意识到,那自己岂不是相当于亲手养成了一只白鹅精？ 他神情陡然肃穆,端正坐姿,低头深情注视着大白鹅，双手捧住了它那小小的鹅脑袋，低沉道， 「一般人家的孩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叫爸爸的。」 三白：「……」 林钟远：「叫爸爸。」 三白用想要杀人的眼光盯着他，半晌,林钟远败下阵来,「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怎么会是你的爸爸呢，我是你的夫君啊，三白。」 三白：「……？」 林钟远微笑着继续编织自己的谎话，语气都温柔极了， 「虽然你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了，但我们的确是註定三生三世都纠缠在一起的天定情缘，上一世,你为救我而死，这一世,我定会护你周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伤你一根羽毛。」 三白：「……有病。」 大白鹅是真的失去耐心了，干脆不跟他多浪费时间，掉头就飞。 大白鹅竟然会飞了！好厉害！ 林钟远御剑追了上去，飞在它旁边，好奇地盯着它看，「咦，你这是要飞去哪儿，出城吗？」 大白鹅目不斜视，扑棱翅膀。 林钟远喝了几口，醉是没醉，但胆子大了不少，一不小心就跟着大白鹅飞得太高，等反应过来低头看过去时，已经一阵头晕目眩，脚下打晃了。 他惊得骂了一声，就猝不及防从本就窄到不行的剑上跌了下去。 脚下失重的瞬间，林钟远只来得及条件反射地，凭着凡人最基本的本能，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 但空中当然没有任何扶手、借力的东西被他抓，只有一只无辜的、恰好飞在旁边的大白鹅。 那支宝剑倒是护主，嗡鸣一声就向下追去，可怎么赶得上林钟远坠落的速度。 跌落也就是瞬息间的事，林钟远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的灵气竟是忽然怎么也使不出了，只死死抱住了那被自己牵连的大白鹅，眨眼间，就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浑身都疼，疼得像是要散架了，但意外地是，好像没有哪里骨头碎裂，也没见皮肤破损。 就连身上的浅色长袍，都只是沾了灰尘，没有破损。 不愧是修仙高魔世界啊。 林钟远扶着腰慢吞吞坐起来，心中庆幸着感嘆。 「这位仙君，您还好吗？」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一只戴着薄茧的手也伸到他的面前，做出搀扶的动作，「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滴！恭喜宿主，铭记值加一万！】 林钟远：……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丢人的黑歷史被记住也能增加铭记值呢，为什么要用铭记值提醒我黑歷史会被记很多年呢。 「多谢，没事。」 林钟远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去，看这身竹青色的道服觉得有些眼熟。 想起铭记值就有些不爽，他隐隐有点记仇的意思，没去接那人拉自己的手，自行站起，一点都不打晃，完全不像是个从高空掉下来的人。 顺便还收回了自家长剑，并低头看了眼同时掉下来，不知死活的大白鹅。 「多亏了有个超级柔软的垫子，才没有让我摔坏。」 林钟远抱起耷拉着翅膀的大白鹅，有点担心地摸了两把，神奇地发现还有气。 第120页 咦？不愧是会说人话成精了的鹅，太抗摔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抗摔，也不知是他太结实，还是鹅太结实，反倒是地上那一块砖石被砸出了一个碎裂的坑。 『超级柔软的垫子』三白本来动也不动，眼睛都懒得睁开，闻言直接抬头瞪了过来，并抬起翅膀要打人，被林钟远一把摁住，悄咪咪摸出个灵药塞过去哄哄。 「咦？你……莫非就是白日整治了那骗子的道友？我听自家徒儿说，他是被一个路见不平、带了一只白鹅作灵宠的仙君搭救，才拿回了那些灵石。」 林钟远看向那人，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这身道服的制式色彩，都和之前他在摊子前遇到的那年轻人非常像，看来就是那人的师父了。 看着面容这么年轻的师父，应该是个天赋不错的人，早早就驻颜辟谷了。 可他并不想和这人相认。 「说笑了，阁下可能……」 「师尊——！！」 林钟远刚想否认，藉口说他认错了，就听背后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清脆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道青色的身影疾驰而来。 约莫是迈了什么步伐，街上行人还如此之多，那少年竟然跑出虚影了都没撞到任何人，只是头髮乱了些。 林钟远说了一半，就和那少年四目相对，藉口被堵了回去。 得。 「啊！是你啊！白天你走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对了，我叫祝之恭，是神农门的弟子，这位是我师尊，神农门缥缈峰的峰主，师尊师尊！这就是我之前和您说道的那位仙君！」 「好了好了，为师已经知道了，你这样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让别人怎么办？」 那少年的师尊好笑地拍拍自家徒儿肩膀，让他稍安勿躁，而后才转向林钟远，拱手行了见面礼， 「徒儿初次下山，性子浮躁了些，见笑了。初次见面，这里裴一臻，如果不见外的话，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林钟远心中嘆气，自知这是不好脱身了，也大方回礼了，「不必客气，在下林钟远，来自出云门。坐下的话就随便找个路边茶摊就好，不用太麻烦。」 「恭儿，你比为师早些到这里，可知道哪里的茶摊还开着迎客？」 那裴一臻却并没答应，只是转头看向那小年轻，寻求意见似的。 祝之恭哪里肯真的随便找个地方坐，立刻抬手一指，「现在的茶摊早都收摊啦！还不如就请他去我们落脚的地方吧，好不好啊师尊？」 说完了，还拽着他师尊的衣袖不放。 「好、好了。」 裴一臻依旧笑盈盈的，分明是一双清亮的丹凤眼，却叫他笑出了一股老狐狸的味道来，答应完了自家徒儿，才一副无奈没办法的样子，对着林钟远一摊手，「林道友，你看……这小孩这么坚持，不如就依他这次？」 林钟远看看那少年，又看看这位裴仙君，也无奈了。 去就去吧，他点点头，也低头摸了把自家白鹅，跟着去了。 神农门的师徒俩带着他走了半条街，进了一家客栈，客栈里早就住满了人，此时因为住客都以外来的修者为主，倒是挺安静的。 一楼的大厅，是对住客开放提供吃食的地方，裴一臻就带着他们在这里坐下，还找了个挺雅致的靠窗角落。 坐下之后，裴仙君就叫来小二，上了一壶沁人心脾的清茶，据说茶叶还是他们自带的，每日让小二专门用特别的水去煮。 要完了茶，他转向林钟远问道，「林道友看起来已经喝过酒了，需要来点醒酒汤么？」 林钟远抱着鹅唿噜毛，抬手一摆，「不必，小二，给我来一壶你们这儿的好酒，再来点下酒菜就好。」 「林道友真是不拘小节。」 「哪里哪里。」 林钟远到了人前，也不像之前那么放得开了，直接又进入了飙戏模式，等酒来了，二话不说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他知道这幅样子，一定是有些奇怪的，注重口腹之慾，不像什么得道的修为高深之人，还这么不讲客套，不摆架子。 裴一臻先是和徒弟当面道谢了一番，又问了些当时的情况，林钟远都嗯嗯啊啊不客气应付过去，提到谢礼，也是不用不必不需要，只应和着聊两句，就继续喝自己的酒。 不愧是修士的身体，他就是这么喝，也不会感觉特别的醉，反应也没有变得迟缓，仿佛这身体修炼了数百年，就是为了肆无忌惮地活着。 等那些客套的说得差不多了，裴一臻才终于把好奇心委婉地展露出来， 「我忽然想起，林道友自称来自出云门，可出云门近日并没有来这青岩镇的消息，倒是听说有一位闭关许久的前辈，正好应邀打算去料理太芜山的事，指的可是林道友？」 好灵通的消息。 林钟远听着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这才不到一天。 什么样的消息，能比他自己飞得都快？这人怕是不简单。 但也没什么躲闪隐瞒的必要，他点点头，「裴道友从何处听说的？」 「正巧来这里的路上，偶遇过太芜山的山民，都说是请到仙人了，正高兴等着迎接呢。」 裴一臻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很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起身举起杯子，「原来是灵虚峰的前辈，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得见，还恕我以茶代酒，先敬您一杯。」 第121页 他旁边那徒儿不是很明白情况，看看师尊，又看看对面的人，也慌慌张张跟着站起来敬酒。 林钟远却没站起来，只是奇怪地看着他，抬头问道，「你敬我做什么？修行中人，求仙问道，是为了脱离这世俗、但求超脱，还是为了将长幼尊卑、礼数规矩发扬光大的？」 裴一臻脸上的笑容淡去不少，手中的杯子也放下了，「林仙君这是何意呢？求仙问道，自然是为了超脱。」 林钟远一口将杯里的酒灌了下去，与他相反，倒是笑得更灿烂了，他身子向后一靠，又问道， 「那你说，我们辟谷又是为何？是从此都将口腹之慾视为洪水勐兽，还是不去馋它，哪怕酒肉穿肠过，也不会被它控制心神？如果真的超脱，又怎会不敢喝它？」 裴一臻这时已经不在笑了，而是带着徒弟坐了回去，若有顿悟道，「是了，林道友说的是，若是为求道而怕了酒肉，丁点不敢碰了，那岂不是另一种执迷？小二——来！再上一壶酒！林道友，得君点拨，胜读十年书，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林钟远就笑着看他也不再喝茶，和自己一同饮酒，等他一杯下肚了，才哈哈笑出声来， 「这么认真严肃做什么？我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并无问罪之意。裴道友喝酒，是真的超脱于口腹之慾，我喝酒，可只是自欺欺人，但求一醉罢了。」 裴一臻听他突然说实话，却反而不信了，半带试探、半带调侃地回道，「林道友说笑了，早就听闻你闭关多年，不问凡尘，修为高深，怎会……」 他徒弟祝之恭也心急口快，接了话茬道，「是啊，前辈怎么看都不是会求醉的人，这天下哪里还有事会难得倒你这么厉害的人？」 「你们夸错人了，若是想找厉害的高手，得道的前辈，还是另寻他人吧，至于我……」 他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和那师徒俩的酒杯轻轻碰撞，发出叮噹声响，在和他们碰杯后，林钟远又去和旁边大白鹅面前的小杯子碰了一下，低头深深地凝望着它，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无从诉说， 「一个『情』字，还不够我醉上百年么？」 此话一出，林钟远坚信，无论这裴仙君接近自己是图的什么，都能被他给震住了。 果然，对面那师徒二人顿时震惊地杯子差点掉了，唰地一下齐齐看向那不起眼的大白鹅，目光从惊到疑，从疑到猜，在不断的想像脑补中越发复杂起来。 三白：「……？」 又想骂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甩锅成功√以后都有纵情吃喝玩乐的藉口了噢耶！ 系统555：林钟远你没有心！居然连家禽都不放过！ 三白：？你等着。 第55章 仙君与神兽 「啊,我是不是忘记说了？三白并非我的灵宠，而是我死去道侣的转世。」 直到那师徒俩已经在可怕的猜想中遨游一圈，林钟远才慢吞吞地说出了他一手编织的『真相』。 不知是否比起这个,『灵虚峰上的仙君闭关闭疯了爱上一只鹅』要可怕得多,听到他这样的解释,裴一臻明显松了口气,旁边那姓祝的徒弟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喃喃了句原来如此。 「林道友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来，我再敬你一杯。」 短暂的惊讶愕然后，裴一臻很快调整好心情，又笑吟吟地聊了起来。 「干杯。」 「林道友,方才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气氛正好,裴一臻抬手拢了拢袖子，试探着问起了方才的事。 有这么一类人,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再怎么也放松潇洒不起来，弯弯绕绕的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总要走完了所有客套程序，才能将最想说的话，摆在最后提出。 裴一臻这么问之前，林钟远还当他只是好奇要试探自己的身份立场。 想起两方巧合碰上的那一幕，林钟远举着酒杯的手一顿，脸色立刻有点不好，「没有麻烦,是我自己喝高了……不小心摔的。」 明天没准被发现了，还要赔镇上的地砖钱呢。 他摸摸坐在他旁边,早就不给抱了的大白鹅，心里寻思这位估计也没什么事，刚才已经餵过伤药了。 裴一臻就等他这样敷衍，立刻接了一句道，「我观林道友当时气色不佳，身形有些微凝滞之感，看上去像是有内伤在身，正好我们都是神农门出身的医修，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稍微探查一番？」 「看了也是白看，我知道自己什么问题。」 林钟远一边惊嘆这人眼力，一边婉拒道，「裴道友还是别浪费心力了。」 他完全可以这时候就将心魔之类的事和盘托出，反正早晚也是要宣扬这个人设的，也要借着这个来躲麻烦。 但对面的人是裴一臻，这种事情，还是让这种心眼太多的人自己去发现比较好。 林钟远喝得开心，在三白鄙视的注视中给它也来了一口，鸟嘴不方便喝酒，就给倒在碟子里递过去，微笑着低声哄它，「不渴么？」 三白的外形是很像鹅的，但和家鹅还是有些不同，比如鸟喙更尖，比如羽毛更加长，翅膀更宽。 但有了林钟远的一套忽悠，这些不寻常之处似乎也没什么了，毕竟是修者转世，还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养着，还和寻常鹅一模一样，才是最奇怪的。 第122页 见着林钟远和自己干杯之后，就真的无比体贴恩爱那样去餵大白鹅，裴一臻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那眼神仿佛在信与不信之间动摇。 修真之人，不是没人动用过术法，宁可违逆天道，也要追寻某个重要之人的前世今生，但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就算追到了，又能如何？据他了解，哪怕是那些再世为人的，也难再续前缘。 更何况这只是……一只鹅。 哪怕是眼神灵动，看着颇有灵性，再过个八百一千年能修出人形，也是个鹅。 可这样一位仙君，找到了这只大白鹅，竟然仍然没能放下执念，仍然这样尽心尽情地照料陪伴…… 原本热闹聊着的酒桌，忽然就静了下来，只有那性格天然的祝之恭还时不时说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散席时，那师徒俩自然而然地提出挽留的话，问林钟远是否找到了住处，如果『不介意不嫌弃』，可以就在这个客栈他们多订的空房『随意小憩一阵』。 一般人听了都知道是客套。 林钟远也想婉拒的，但看见三白那已经朝着外面自顾自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的样子，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裴兄如此盛情，却之不恭。」 三白有点摇晃的脚步，顿时一僵。 它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林钟远，仿佛在咬牙。 林钟远过去将它抱起，笑得肩膀都差点跟着颤抖，『柔情蜜意』地说道，「亲爱的三白，走吧，回房休息了，只有我们两个，今晚，我继续给你讲我们曾经相爱的那些日子……」 三白没想到的是，他真的能说到做到。 说要讲故事，就真的凭着修者强悍的体魄，给它讲了半个晚上的爱情故事。 关键这故事讲的，当真不怎样，前后逻辑矛盾，中间漏洞百出，死死活活的不说，还听着就叫人心肝脾肺肾疼。 最后的最后，林钟远念叨着『最后我们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了一起』为结局，总算抱着大白鹅唿唿大睡。 三白看着他的睡颜半晌，慢吞吞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尾巴毛和翅膀，慢吞吞离开床铺，来到旁边的椅子上蹲好，开始了今夜的调息。 淡淡的灵光在它身上亮起，周遭灵气如被一股漩涡吞噬一般，勐地朝着这个房间汹涌而来，深更半夜的，几乎惊动了半个客栈的人。 特意就住在他们隔壁的裴一臻也感觉到了，他本也在调息打坐，立刻被这气息惊动，在黑暗中勐地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朝着那侧墙壁看去。 这样的波动，唯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才能造成。 传闻中闭关于灵虚峰的仙君，正是这样的一位隐世大能，如果是林钟远深夜修炼制造的动静，似乎没什么不对。 天明之后，林钟远一阵心悸中醒来，一睁眼，就和三白的那双金瞳对上了视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以为的可爱猫咪，在床头盯着你看，其实是在思考如何暗杀你。 真可爱啊。 林钟远觉得三白的眼睛比昨日更亮了，羽毛也更加柔顺有光泽了，摸起来油光水滑的，手感好极了。 大白鹅成精不可怕，化形成人非八百年办不到，他还有的是时间慢慢闹。 和裴祝两位简单道别之后，林钟远就退了房，要告辞离开，去太芜山了。 临走时，裴一臻还特意提醒他，到了太芜山，要特别小心那附近的『人』。 尤其是，『凡人』。 林钟远明白他的意思，他昨天也听说了，有朝堂间的人想藉此机会证明凡人的力量，夺回一些民心。 但这和他关系不大。 有了昨天的教训，林钟远再次御剑而去时，没飞得太高，抱留了一个掉下去也摔不断一条腿的高度，三白也没被他死死抱在怀里，而是放在剑上自己保持平衡。 他的手里还拎着个酒壶，从客栈带走的，一路喝着，一路飞着。 好在，这一路，他没再摔下来，偶尔打个滑，晃悠一下，也只是飞得不够直线，很快就能调整回来，反倒是三白被他吓得好几次扑棱翅膀。 快到太芜山时，已经能感觉到周围天地间的灵气很不平静，像是本该风平浪静的水面，被风吹卷出惊涛骇浪。 三白再次言简意赅地开口，问林钟远，「怎么做？」 林钟远惊奇地看向它，「哇，你能一次说三个字啦！」 三白：「……」 哦。 林钟远逗完了它，才笑着回答，「该怎么办怎么办嘛，他们再怎么斗来斗去，总不能妨碍救人。」 很快，林钟远就发现，三白问他的怎么办，并不是怎么救人。 而是怎么应对山脚下那声势浩大的队伍…… 只要他低头看去，就能瞧见，那山脚下红红绿绿一大片，还有准备要放的鞭炮烟花，一大群老百姓聚拢在那，一个个不是在望着远处的山路，就是在看天。 横幅，杂耍，舞狮队，唢吶喇叭小鼓，各种奇奇怪怪仿佛过年一般热闹喜庆的装饰，还有马车拉着的什么很失真的神像…… 「诶？那是不是仙人来啦？」 「什么？哪里哪里？准备放炮吗？」 林钟远被那吓得，直接原地拔高好几丈，又是好几丈，直接躲进了云霄之上。 这是在干什么！！！ 第123页 他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喝了三大口女儿红压压惊。 吓人，吓人啊，这个声势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知道的以为是要把他娶进村嘞。 林钟远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直接躲在云梢上，绕着太芜山飞了个大弯子，躲着所有活人的视线，偷偷摸摸飞到了太芜山的背面，才敢悄悄落地。 知道的，这是来救援了，不知道的以为在做贼。 他落脚的地方，因为是山的背阴面，空气湿冷，光照也少，不宜住人，人烟也少些。林钟远收起佩剑，带着三白沿着山脚走了走，只发现一个像是猎人打扮的，在林间打转。 这个时候还在打猎，也是胆子大。林钟远忍不住走过去搭话，顺便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老伯，我听说这山上最近很不太平，怎么你还在这里？不怕被失控的灵兽伤着了？」 那老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闻言却是奇怪地打量了他两眼，而后笑了。 「你就是他们请来的仙人？也是，除了你们，谁还会管这些怪物叫什么灵兽！」 就在此时，一道鬼哭狼嚎般的兽吼声响起，从山林间幽幽传来，令人听了便头皮发麻。 老伯听到了，不但不躲，反而朝着声音的来源快步走了过去，同时拎起了一直放在树桩边的一个□□。 林钟远眼尖，忽然瞧见那老伯袖子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竟然和那粗糙黑黄的手脸皮肤完全不同，是健康紧緻的古铜色，肌肉紧绷。 他跟了过去，不紧不慢就走在他旁边，丝毫不生气地笑道，「你要去猎杀那些灵兽？一起啊？」 「不需要！」 老伯脸糙，脾气也挺臭，颇嫌弃地不愿挨着他，话语落下一回头，立刻杀意显露，对着林钟远提起□□，迅疾地射出一箭。 三白浑身的羽毛霎时炸起，整个鹅膨了一圈，赤色灵光乍现。 林钟远却是笑意未减，躲也不躲，任由那长箭擦着自己的耳畔飞了出去，击中身后一只扑来的黑色兽类。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擦去了唇边的水渍，才慢吞吞转身看去，故作惊讶道，「哇哦，好厉害的箭法！」 那老伯却是比他更惊讶，还警惕地举着□□，似乎是在等这兽类起身再次攻击，可等了半晌，它竟然就这么委顿在地，没了动静，像是真的被他一箭就搞死了。 就连那大白鹅不放心地一步步走近去瞧，一翅膀拍在黑兽的身上，都没让那傢伙再动哪怕一根手指。 系统555好奇道：宿主，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钟远：救人啊。 系统555：为什么用术法时要瞒着他？让他记住你的恩情本领，不是更好吗？ 林钟远：我要是这时候不在这儿熘达，去村口的迎接大队，更能被记住。可惜，要脸！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系统555：？ 他听到了什么，宿主开始要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再不出三章，三白就要化形了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56章 仙君与神兽 系统还震惊着,大白鹅和老伯也惊疑不定着，林钟远已经没事人一样，大跨步向着山里继续走去了。 他脚下看起来杂乱无章,就是在乱走,实际上又真的避开了那些有危险的地方,什么林间的捕兽夹,藏着毒蛇毒虫的位置,都给避开了。 林钟远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具身体的本能有点厉害的。 他走了几步后，老伯才放心也走了过来，三白跟在后面，不知怎么的喙上沾了几滴血,大摇大摆。 经歷了刚才那一遭,老伯对林钟远的脾气显然没那么差了，虽然语气依然沖,却是在提醒他不要乱走, 「小心下一步就踩进老子设下的陷阱里，直接把你剁成肉块！」 林钟远听了哈哈大笑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太芜山上的灵兽众多，正如之前了解到的那样，大部分因为灵气的异常，以及其它天灾的惊扰，让这里原本用来守护灵兽、隔绝凡人的阵法，都变得乱了套，让大部分灵兽陷入躁动失控。 那老伯说这山上的东西都是怪物，看样子,就是打算将这些东西都猎杀干净的。 林钟远就不急不缓地跟着他往深处走，看似熘熘达达,只一路喝酒嗑瓜子，留下一地瓜子皮，实际上悄悄暗中发力，护了这老伯一路周全，也摆平了这一路的危险事。 他逐渐发现了，灵兽们躁动不已，一半是因为灵气混乱，影响了心智，这都是原本就修为不高、灵智刚开，导致容易被影响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山中是一部分灵植出了问题，因此中了会霍乱心智的毒素。 可按理说，这样的山里，不该有这么多带毒的灵植，还被这么多灵兽误食。 一起抵御过几次袭击了，老伯也逐渐发现旁边这个甩不脱的酒鬼不是坏人，应当也暗中出过力，对林钟远看着又顺眼了不少，终于在山腰处主动开口，和他攀谈起来。 「你说你，好好的仙人不当，不去接受那些愚民的顶礼膜拜，香火供奉，只身来这里逞什么能。」 林钟远分了他一把瓜子，五香的好吃，原味的不爱吃，就全给他原味的，然后想当然说道，「那你又是来干什么？好好的将军不当，空有一身武艺，也不去江湖武林中威风，反而来这种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第124页 那老伯顿时一惊，死不承认道，「你不要乱喊，谁是将军了！」 林钟远心说，我系统这么大一个挂呢，原着里来过这太芜山有名有姓的角色就那么几个，排除法也好找。 但他面上还是不说话，只笑着，「你不是讨厌修仙的么，怎么不讨厌我了？」 提到这个，老伯就神情肃穆起来，忽然正襟危坐在那里，眉头皱得苦大仇深。 这架势，林钟远怎么看觉得眼熟，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又看向旁边的大白鹅，哟呵，是同类忧国忧民神情没错了！ 「我是讨厌修仙的人，讨厌他们仗着自己修到了些能煳弄人的仙术，就在人间有恃无恐，引得无数人跟着鬼迷心窍，个个都觉得自己能长生不老，从此不事生产，不务正业，不学无术！ 「我讨厌修仙的人，讨厌他们事事都弄得神乎其神，整日装神弄鬼，叫百姓都跟着迷信，闹出大批大批的骗子，能够借着那些所谓仙人的势头去招摇撞骗，让无数百姓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我讨厌修仙的人，讨厌他们满口仁义道德、超凡脱俗，装作没有七情六慾的样子，却满肚子都是虚荣算计，要权，要凡间不准干扰他们如何宣扬道法、如何广收门徒，要势，要走过路过之处都对他们退避三舍，目无法纪，是个修士都觉得自己能替□□道，要名，要人人尊称他们仙人尊上，从此比皇帝老子都高人一等，却毫无建树！」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越发铿锵有力，林钟远听着都忘了嗑瓜子，酒壶也捏在手里半天没动。 最终，老伯的话头停顿了片刻，低头喝了口自己带的清水，声线沙哑道， 「可现在人人都当这些修仙的是救星，是唯一能在无数天灾中力挽狂澜的人，明明有些事，朝廷也能办好，能办到的，那些百姓却不肯信了。他们不信也罢，但他们从此怨天尤人，自甘堕落，不肯自救，灾民只会越来越多。神仙再厉害，粮食也不是能凭空变出来的啊。」 林钟远低头一看，三白也是同样的肃穆神情，眼神略带悲痛，像是在为这样的苍生心怀悲悯。 就是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个鹅的脸上，实在有些逗乐，林钟远没能忍住，趁它不注意，在三白脑门上弹了一指。 三白立刻对他怒目而视。 林钟远噗嗤笑了起来。 老伯不知他这一人一鹅的互动，只觉得自己又在自言自语了，嘆气起身要继续走。 林钟远这次却没跟上，只是远远站在他身后，叫了声老伯。 那老伯回头看他，目露疑问，似乎在奇怪他怎么不跟着了。 林钟远只是在兜里摸了摸，从干坤袋里摸出一株灵草来，对那老伯丢了过去，「送你啦。」 「这是……」 「这是能解毒的药草，如果遇到不能对付的灵兽，且发现那灵兽双目发红，口鼻流涎，就骗它吃下这个，自然就能恢復神智，不再攻击人。」 老伯接住了那一株灵草，低头仔仔细细地盯着看，神色颇为动容，「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就这一株草……怎么、怎么够？」 「你还想要的话，就去距离这里三公里的另一座山上去找，这个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算在太芜山也有，只是现在基本被吃光了。如果找不到，那就去买，金子银子买不到的东西，就换成灵石、其它灵草去换，总会有的。」 交代完这些，林钟远就拔出长剑，剑身灵气灌注，嗡鸣作响，他跃身踩了上去，就要离去。 「你将这些都交给我来做，就不怕没人记得你的功劳？」 「哈哈哈哈……」林钟远朝着山顶飞去，再次想起村口那仿佛迎亲般的队伍，又是哈哈笑了起来，一刻不敢停地飞得更快了，「老伯伯哦，你就饶了我吧！」 须臾后，不小心被遗忘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追着飞了过来，仿佛放学回家被家长忘记接送的小朋友，一边追着飞过来停在他剑身上，一边一脸的怨气，颇为不满的开口就骂他， 「傻子！」 林钟远也不心虚，要他承认自己忘了大白鹅是不可能的，哪怕这种时候，也要找出理由来。 他故意逗弄它，笑道，「你不是最嫌弃我了么？现在可是你最好的摆脱我远走高飞的机会，这山上这么些灵兽，什么仙鹤、天鹅、孔雀，还有各种灵鸟，五颜六色的什么样的没有？你就不想为它们留下？怎么，终于肯接受我这个前世姻缘了嗯？」 三白半天没有动静，林钟远想着，这要放在平时，自己早就要被它叨了啊，怎么突然乖了？难不成是真餵出主宠情了？ 刚想完，他飞完了这一程，在山顶落地，下一秒，脚丫子就被三白给狠狠叨了一口。林钟远嗷地一声，抱着脚丫子跳到一边，嘶嘶哈哈地一屁股坐到旁边石头上，那模样，真正的疼有三分，都能被他嚎出三十分的可怜来。 「三白啊，你好狠的心……」 「什么人在那里啊？」 林钟远抱着脚哀嚎了一半，那荒凉的山顶仙宫内就传来一道幼嫩的声音，银铃似的清亮。 他闻声望去，竟然瞧见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站在一道结界内，好奇又有点怕地朝这边看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狗勾一样，圆熘熘地望着这里。 看样子，也就是十岁出头的样子，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怎么就孤身一人守着太芜门的宫殿？ 第125页 如果一个人都没有，他倒是能理解，但凡太芜门还有人，都不该放任山中养着的灵兽们这样发狂乱杀。 林钟远站起身，朝着那边走去几步，拱手行了一礼，温和地笑着问道，「小妹妹，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太芜门的仙宫所在么？」 「是的呀，但是尊上和师兄师姐们都出门去啦，要很久才能回来。」 那小姑娘似乎是个看脸的，看清了林钟远的模样，就自行判定他不是可疑危险的人，不再躲着，大大方方站在那里和他讲话， 「我要在他们回来之前，好好看门。」 林钟远也走近了些，隔着那一层透明的结界，忽然看清了这个小女孩的脸。 好……眼熟…… 「伊芝？」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女孩听着眼睛一眨，歪着头看他，手指疑惑地摁在下巴上，「你也是小时候还抱过我的叔叔伯伯们之一吗？」 「……噗。」 林钟远被她逗笑了，这是被多少亲戚长辈们用这句话荼毒过啊。 「抱歉啊，没有呢，只是……我比较厉害，所以能猜到人的名字而已。」 伊芝……也许是小孩子吧，长得和末日世界的那个伊芝真是一模一样。 前两个世界的记忆经过道具影响，已经变得有些模煳久远了，不刻意努力回忆，就不会想起具体都经歷过什么。倒是这个小女孩，也许是欺骗孩子的罪恶感更重些，竟然一下子就能想起她的名字。 「真的吗？那你能不能帮我猜猜，大家都会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啊？」 林钟远思考着，还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三白却突然走上前去，站在伊芝的面前，对她直接开口说出残酷的回答， 「他们不会回来了。」 大白鹅语出惊人，林钟远眼看着小孩子都愣住了，手比脑子快，连忙一把捏住三白的嘴巴，阻止它继续说下去， 「伊芝啊，它的意思是，他们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了，迷路了。」 三白这话说得太快，太突然，林钟远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种种悲剧，立刻就觉得是太芜门的人死光了。 可突然灭门什么的，怎么能直接对这么小的孩子就直说呢？至少……至少得编点容易接受的说法，比如去天上啦，变成星星云彩什么的…… 正想着呢，林钟远就感觉手心的鸟喙正在一点点往外抽，他低头看去，还被三白无比嫌弃地瞪了。 林钟远没反应过来呢，三白就把整个细长的鸟喙抽出来了，继续说道， 「他们把自己关在秘境里了，没人能救。」 林钟远：「……」 没、没死啊，那你说得这么吓人干什么！ 三白：「……」 是我自己要说话大喘气的吗？怪我咯？？ 第57章 仙君与神兽 伊芝一愣,她对于大白鹅会说人话倒是并不新鲜，但这样的回答，是她没有想到过,也不能理解的。 她喃喃地反问,「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秘境里？」 三白抬头望着她,金色的眼瞳暗含悲悯,却没有再说什么。 林钟远看看它,看看伊芝,却是忽然明白过来了。 秘境……中毒和发狂的灵兽……还有这层结界。 他思考了片刻，说道，「我想我应该能猜到原因，伊芝,你别害怕,我去找找他们。」 「你要去找他们？」 那小女孩听了他这样说，露出担忧的神色来,「你不要去了,每一个说去找他们的人，最后都没有回来。」 「……没事，我很厉害的，我不一样。」 听着那仿佛鬼故事一样的预告，林钟远心底还是颤了颤。 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也不是同一个人了，但在末日时，另一个『伊芝』好歹尝试过为他疗伤治病，是个好孩子。 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林钟远再次叮嘱她好好留在原地,不要离开结界后，就带着三白去找那个秘境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就运气周身灵气，跳跃至一棵高大的树上，从高处朝着四周眺望起来。 「下山之前，我师兄用一个法宝里的幻境试过我，我出来了，他才放我去，说不定就和这个秘境有关系。」 三白没再开口说话，林钟远就坐在一棵树枝上，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秘境……幻境……没猜错的话，这个幻境和那个秘境的作用异曲同工，都是会影响人心智的，会让人迷失，那么说不定还是无差别攻击，对兽类也有作用。」 虽然师兄那时候给的幻境，挺奇怪的，搞出那么多大白鸟来，跟来到了农家乐似的。 山中的秘境，应该就没这么容易摆平了，否则不会像那小女孩说得，让那么多人有去无回。 「如果秘境真的兇险至此，那么这山中所有灵兽、野兽都失控发狂，似乎就很好解释了，失控的原因，中毒的原因，也许都是因为进入过秘境。而太芜门中的那些人，一个个不知怎的也搭了进去，」 林钟远说着说着，就将一切线索串了起来，恍然大悟道，「是哦，如果我是太芜门中的人，也会担心门派中人也变成那些灵兽一样发狂的样子，一旦离开秘境，下一个遭殃的就是那姑娘和山下的人了，修士的破坏力，肯定比灵兽更大。」 人和灵兽都进入秘境从而发狂，变得只剩本能，那这样确实危险，为了防止悲剧继续扩散，他们唯一能做的，的确就是关闭秘境，让这邪性的地方变得有进无出了。 第126页 怪不得三白说，那些人不会回来了。 「三白啊，问题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秘境存在的？难不成……」 林钟远说着说着，终于对三白起了怀疑，他盯着同样蹲在树枝上的三白，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三白也转头回看他，似乎被他盯得有点紧张。 这傢伙……发现什么了么？ 「难不成……你能听懂鸟语？」 沉思半晌后，林钟远却接了这样一句。 三白：「啥？」 林钟远：「是啊，你是鸟类，这山里的鸟也很多，你是趁着刚才从其它灵兽那里听来的吗？那有没有打听到秘境的位置在哪儿啊？」 三白一阵无语，默默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躲了两步，有点不想说话。 谁能想到呢，刚刚恢復一点力量，重新找回口吐人言的能力后，他最想做的事，竟然是保持沉默。 林钟远热切的注视着它，三白忽然觉得自己有理由坚信——如果他现在不说位置在哪儿，林钟远就能把它丢回林子里继续打听秘境的位置。 于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林钟远随着三白一起来到了山腰附近的一道山体裂缝旁。 太芜山原本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风景好，风水也好，到处郁郁葱葱，鸟语花香才是。 然而这道狭长而深不见底的裂缝，却像是新出现的，仿佛曾经有过什么地震之类，朝着裂缝中扔去个石子，都听不见回音。裂缝附近都是杂乱的阴森浊气，令人站在旁边都觉得不适，生长的植物也都是些毒物毒草，寻常灵兽、鸟兽都看不见一只。 怎么看怎么不详。 林钟远试探着感知了一番，果然在狭缝之中感觉到一个秘境的入口。 大白鹅突然来到他的面前，用圆润洁白的身躯挡住他的前路，「别去。」 林钟远笑着摸摸它的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如果一直不回来，你就去找太芜门的那个小姑娘，让她收留你。」 说罢，他就拔剑要去，结果再次被三白拦住。 大白鹅平时看着挺憨的，刚见面时，还带着内伤，进气少出气多的，虚弱得很。 哪怕是突然有了灵智，说了人话，林钟远都没太放心上，毕竟修□□，什么稀奇事没有。 可现在，它竟然直接动手了。 不对，是动翅膀。 白色的翅膀比寻常的鹅更长，羽毛也修长着，这么一本正经拍打过来的时候，林钟远还以为它在闹着玩，躲都没带躲一下。 等那翅膀带着劲风碰到他时，林钟远才慢半拍地感觉到一股纯净至阳的灵力涌来。 并不疼，也没给他留下什么伤……不知是不是太微弱了，最终只化作一股暖流，顺着他的腿骨蜿蜒而上，没入体内深处。 林钟远有点懵地和三白大眼对小眼，觉得这只大白鹅的成精速度似乎比他预想的快了很多。 他内视气海，只见苍茫的一片白茫茫之中，多了一点朱红。 竟是被一只大白鹅精给留下印记了。 林钟远哭笑不得，知道这印记虽然强横，但对他没什么伤害，要真想去掉也不难，多半，只是这三白不想和他走丢失散了。 他蹲下来，摸摸三白的脑袋，忽然就有点心软了，像是被自家小朋友抓住了手指一样，有点捨不得。 可他不能带三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思来想去，从干坤袋里掏出个法宝，挂在三白的脖子上，护它平安。 「乖，我真的去去就回，这秘境或许对他人来说兇险无比，但村民能想到来灵虚峰求救，就肯定是有人告诉他们找我有用，修者修得道路不同，我这无情道，兴许就是这秘境的克星呢。」 他说了好些话，也不确定以三白现在的灵智能不能听懂，但他反正说已经说了，理解如何，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交代完毕，林钟远御剑而下，直接就投身那道山体裂缝之中，很快就找到了秘境入口，黑洞洞的一片，被一道微弱的、不知还能坚持多久的结界封着。 他落在入口附近，挥剑一斩，就破除了结界，还未等他进去，先是撞上了几个披头散髮、眼冒红光的修士往外沖。 好在林钟远早有准备，直接抛洒出一片迷药，叫他们个个昏睡过去，这才进了秘境，再次封锁了入口，防止有更多人趁自己不在冲出去害人。 秘境之内，别有洞天，林钟远一开始走在黑暗之中，可走着走着时间久了，就觉得眼熟起来。 那是一片废墟。 很眼熟，似曾相识，但绝对不可能属于这个古代修仙世界的废墟。 他能瞧见头顶的蓝天白云，也能瞧见满地的残垣断壁，钢筋混泥土的碎块，各种人类工业产物的痕迹，遍地都是。 就像是…… 像是他曾经去过的末日世界。 想到这里，记忆缓缓被唤醒了些许，林钟远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记得，这秘境里可能会有很多针对人心的幻境来着，说不定他现在看到的，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 就在这时，他遥遥瞧见一个模煳的人影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一个看不清身材、长相的人影，本不该唤醒他的任何记忆，可偏偏这人的走路姿态，不断靠近的气息，平白带来了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林钟远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思考，放空了一切，还是牵动了体内深处的心魔，四肢百骸的经络都跟着抽痛起来，手腕一软，就将长剑掉在地上，发出当地一声响。 第127页 与此同时，系统的警告声也在他脑海嗡嗡响起。 系统555：警报！警报！发现位面bug，数据参数有误，正在修復中……滴…… 林钟远被系统一吵，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摇摇头，再看去时，周围场景再次变换，哪里还有刚才的什么人影废墟。 幻境啊…… 怪不得那么多修士进了这里，就无法再出去。 林钟远嘆着气想道，如今的修真界，哪一方不是慾念过重的样子，风气早就扭曲败坏了，自然找不出一个能完好无损离开的人。 他平心静气地控制着什么都不去想，弯腰重新捡起长剑，回头朝着来路走去，方才还在身后的秘境入口，早已不见。 系统555：宿主宿主，需要买挂吗？这种秘境可以直接降维打击哒！ 林钟远：先再等等，找到那些被困的人再说，清醒buff挂着就行了。 系统555：好哒宿主！ 林钟远：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系统555：没大事啦，就是检测到bug，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是秘境的强度和空间跨度，超出了这个修仙位面的上限，已经在紧急修復中啦！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才导致这里的三界之内无人能出秘境吧。 林钟远继续朝前方走着，随着幻境不断地攻击他的心智，周围的场景也迅速变幻着。 从古到今，从科学到幻象，只有它变不出来的，没有林钟远不曾经歷过的。 林钟远忽然就站着不动了，嗤嗤笑出声来。 他在脑海问系统：你记不记得，我一共去过多少个位面？ 系统555迟疑道：如果需要清算的话，我可以现在去搜索检查一下完全数据，直接数有点难……要包括宿主选择遗忘掉的那些世界吗？ 林钟远摇摇头，改口道：那就不必查了。 他经歷过多少世界呢？ 连繫统都没法一下子给出确切的数字，更不能预估。 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如此复杂多变的记忆，要让这秘境中的力量去找、去窥探、去摸索弱点所在……一定也很难吧。 就像是让一台普通的计算机运算天文数字。 林钟远忽然放下心来，就地坐下，当看走马灯似的拿出瓜子，慢悠悠观看这些幻境的变化。 幻境能展现的，无非是种种风景，爱恨嗔痴，生离死别。 他就这样坐视不理，嗑瓜子，顺便很节省地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那壶酒。 眼前的风景，不知何时不再变了，像是坏掉的电视机那般，色块卡壳，马赛克似的化作一大片雪花。 而那些景中的人事物倒是留了下来。 死在面前的人，一个，两个，三个……堆成尸山。 坚贞不渝的爱意，来来去去，变成一双双写着喜怒哀乐，或不甘，或愤怒地，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无法化解的仇恨，那些刀剑、枪械、朝他而来的言论，罡风一般扑来。 不知多久过去，林钟远再次抬头时，已经是坐在漫天血海尸山之中，脚下是白骨堆成的王座，无尽的红色花瓣像雨一样洒落，天空和大地都是黑暗一片，无数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涌动的虫蚁口中溢出。 他丢出又一个瓜子皮，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却是始终没有变过。 「继续啊，只有这点能耐了么？」 更多的、更久远的记忆被幻境翻出，随着一道天光落下，黑色的身影从远处朝他走来，画面竟然变得有些卡顿起来。 不知是本该出现在幻境里的东西太多了，还是该出现的人或物有了连幻境都无法运算的逻辑矛盾，林钟远耐心地等着，几乎听到了空间碎裂的声响。 「我好像想起来当初为什么修无情道了。」 林钟远托着腮，望着远方开始晃动的天际线低声自言自语。 系统555在他脑海里出声：宿主，记忆恢復了吗？看来是这里的空间bug太严重了，连之前的道具都开始失效了。 林钟远：没有完全恢復，但是想起了一点点，我当时，其实不是来这里做任务的吧？是来休假才对，是不是？ 系统555：是啊…… 林钟远：我说也是，在这儿修身养性一阵子，才好继续做这些糟心的任务嘛。 碎裂的声响越发大了，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裂纹，尸山血海没了，黑暗的天地也没了。 就像是有谁一拳击碎了什么屏幕，全都化作齑粉，灰飞烟灭。 -------------------- 作者有话要说： 秘境：现在我要找出你内心的弱点然后扎心了！ 林钟远：来啊谁怕谁 秘境：（信息量超载，程序崩溃） 林钟远：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第58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站起身,终于再次看到了秘境的出口。 那么小，那么近，就在他面前,只要抬步走上几步,就能出去了。 「林钟远。」 有声音在背后叫他。 林钟远回头看去,瞳孔微微放大,怔愣了一瞬,嘴唇嗫喏出声, 「深……白……」 他怎么在这里？ 不，不是他。 林钟远收敛心神，表情再次变得冷淡下来，「幻境怎么没完没了了,都塌成这样还不放弃搞我？有病。」 「林钟远,道门中人，有人包庇祸心,为扭转世间局势暗算金乌,不要让他们轻易找到……记得，万事小心。」 第128页 金乌？ 林钟远脚步再次一顿，仔细看向眼前的那个人。 不是傅深白…… 是他看错了，只是长得很像而已，但眼瞳的颜色不对，发色也带着暗暗红光，身上的衣服，也是长袍长衫的。 他迟疑地看着他，试探道,「你是……金乌？」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提前留在这里的一缕神魂,为了给你传讯，以及不时之需。」 那个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慢慢说道， 「记住，在揪出那些心怀鬼胎的修士之前，别让任何人找到我。下次出现在你面前时，我会换一个面孔出现，但你会认出我的。」 林钟远：「为什么找我？全世界都在找你回去，等着你拯救世界，找我有什么用。」 金乌：「你想听实话？」 林钟远：「哦，那你说假话。」 金乌自顾自说道，「实话就是，有人能窥探天机，但她每百年，只会道出三件事来，其中的这一件，就是在几十年前说与我听的。」 窥探天机？预言吗？ 林钟远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是刚还看到了些许来自过去的幻境，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前两个世界的人和事。 「让我猜猜，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姓程吧？」 「嗯？不是的。她没有姓氏，她说修行之人，姓氏族类，都不必被记住。」 金乌声线低沉，说这话时，金色的双眸盯着林钟远，视线像是都带了热度， 「她告诉我，当来日我想要寻找一个人，就去灵虚峰。」 「是么……」 有点厉害啊。 林钟远微微沉思，低头望着脚尖出神，「她让你找我，只是猜到了你会落难么？所谓的金乌失踪，竟然是遭人暗算，那么太芜山的事，又是谁说要找我求助的？」 这么一想，林钟远才觉得有什么之前被忽略了的东西，忽然显现在眼前。 是啊，当今世上大乱，到处灾起，想要趁机扬名立万的修者没有一千也有上百，可偏偏就是太芜山的这些人，没去求助那些名门大派，没去找那些很乐意做事的人，反而到了三百年间都与外界无来往的灵虚峰…… 是谁告诉村民来灵虚峰的？ 如果是太芜门的人，那么是什么让太芜门的人觉得他可以？仅仅是因为他修了无情道么？ 金乌摇摇头，「这件事，我也不知，你好奇的话，或许可以问问秘境之外，真正的那个我。」 「别，你要找我，我还不想被找呢，你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去烫别人吧！」 金乌显然没想到会听着这种回答，表情都崩了，一脸的无语无奈，「你怎么……」 然而林钟远已经不想再和他说下去，抬脚一迈，直接就出了秘境。 身后的虚无空间之内，那金乌也嘆了口气，闭上双眼，影像逐渐消散，化作一道红光飞去，越过林钟远的面前，没了踪影。 林钟远御剑飞出，完好无损地回到地缝之上。 片刻后，秘境彻底崩塌，被关在其中的太芜门全体修士，以及曾经赶来救援的其它人们，也一个个昏迷着出现在裂缝附近。 林钟远将他们一个个搬开，挪到远离裂缝，稍微平坦干净的地方，趁着他们醒来之前，试探了其中几人的脉搏，找出修为最为高深，看着也脉象平稳，没有中毒迹象的一个，餵他吃下了丹药。 要他守在这群人身边挨个照料，是不太现实的，倒不如先找出厉害的那个，让他们自己人照顾自己人。 反正秘境突然坍塌，受到这样的空间冲击，这些人一时半会的如果没有外力救助，很难醒来，倒不如交给其中一人来负责。到时候，谁需要解药，谁需要其它救治，都他们自己解决去。 林钟远餵了那人药丸后，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在他快要醒来，意识模煳地喊出「师弟快跑」时，就知道这人脑子应该没坏，当即把人又给放下了。 能说话，记得有师弟，身上灵力也运转如常，那就是没问题的一个人。 他最后在这些人周围布下一个结界，确保不会有发狂的灵兽袭击他们，就转身离去了。 临走之前，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芜门的小姑娘，像约定好的那样。 「等……」 身后传来微弱的唿喊声，那人似乎很久没喝水了，声音沙哑干涩。林钟远走了一半，回头望去一眼，发现是那个要醒来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身体力气还没彻底恢復，正挣扎着要起身，还朝着他伸出手来，做出挽留的样子。 林钟远笑了一下，在他彻底清醒恢復之前，御剑朝着云端飞去了。 「等等……」 直到林钟远彻底消失于斑驳的阳光中，第一个醒来的人终于大口喘着气，扶着一边的树干站起身来。他抬头遥遥望去，满眼都是萧瑟的林木枝叶，哪里还有那白色衣袂的半点痕迹。 恩人的到来与离去那样快，就像是一场美梦，可眼下终于得救的现实，却不是什么梦境。 「阁下究竟是……」 究竟是被谁救了呢。 他喃喃自语，又勐烈地咳嗽起来，收回视线，弯腰蹲了回去，开始救助一同离开了秘境的同门中人。 秘境已毁，幻境皆破，太芜门也终于有救了。 …… 伊芝在知道门中其它人就要回来了之后，非常高兴，对她来说，漫长的等待与什么危及生命的灾难无关，只是那些叔叔伯伯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现在，终于要回家了。 第129页 林钟远没有直接告诉她，回来的人不是全部，在他发现的那些人之中，也有着没了唿吸的死人，也许，还会有几个哪怕秘境毁去，一切伤病都医治好后也不能恢復神智的人，会有走火入魔，道途尽毁的人。 但告诉她这件事的人，不该是他。 「对了，那只大白鹅也来过啦，它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晚一点再去找你。」 「什么？」 林钟远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片白色羽毛。 「你要留在太芜门等大白鹅回来吗？」 「不了，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林钟远和伊芝告别，御剑离开了太芜山。路上，他把羽毛翻来覆去地看，表情微妙，就快要联想到什么割袍断义、青丝结髮之类的事时，风中的雾气忽然染湿了羽毛，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忽然出现在羽毛的背面。 【忽得机缘，前去化形，回见。】 林钟远：「？？？」 林钟远：「……」 林钟远：「艹！！！」 系统555：宿主，宿主冷静啊！！不要慌！不就是成精化形了吗！ 林钟远：别理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时迟那时快，林钟远直接调转方向，加速朝着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能飞多远，就飞多远，顺便还把自己体内那一点硃砂似的印记努力给清洗掉了。 他喜欢的是偶尔会说话，但永远毛茸茸可可爱爱的大白鹅，真正的草人设工具鹅，可不是什么会变成人样的精怪！ 而且这种刚刚成精的动物……肯定是先变成小孩子的模样啊！他可不要对着一个奶里奶气的小孩子深情告白！不要！！太奇怪了！好变态！！！ 太可怕了，林钟远悲痛地想道，要是早知道这个鹅这么快就能得到机缘，他说什么也要换一只鹅来坑的！ 对哦，他还可以换一只？ 想到这里，林钟远御剑飞行的速度都慢了几拍。 他福至心灵，如蒙大赦，眼睛勐地亮了八度，一拳击在掌心，顿时找回了自己的快乐。 对哦！那个大白鹅本来就嫌弃他，平均一天翻至少三个白眼给他，与其叫三白不如叫三白眼，那他只要说是认错鹅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一别两宽？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真是太机智了！！ 林钟远行动力还是很强的，想到就去做了，反正太芜山的事也告一段落，干脆就飞到了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出云门所在。 自家地盘，比较有安全感。 出云门是他的出身师门，此时早就不知道是哪个人在做门主了，坐落在山高水远的一片群山之中，除门主要镇守出云峰之外，其它几个长老分别住在相邻山峰上。 林钟远没直接到出云门的地界之内，他不确定自己直接回去，会不会惊动这些高位者，就只在出云门附近的一个山脚小镇先落了脚。 这小镇名为守芸镇，不大不小，本地住户大多是务农的，外来人也不多，林钟远到的时候，客栈大部分房间都还空着，林钟远找了个朝阳还风景好的一间住下，决定先咸鱼一会儿。 傍晚时分，他打着瞌睡，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滴！恭喜宿主！铭记值增加三十万点！】 林钟远眼睛也不睁开，问道：是太芜门的那些人么？ 系统555：是哒！宿主救人的行为较为低调，所以铭记值到得晚了点，但朦胧的记忆有时因为美好会保存更久~对了，还有一些零头，是来自于山下那个老伯伯的！ 放在平时，都到手几十万了，已经可以走人，人一走，再怎么翻车也就不怕了。 林钟远在床上翻了个身，睡了个超级好的好觉之后，想着几十万的铭记值，又不捨得走了。 只是大白鹅成精了而已，也不算翻车太厉害吧，和这个世界潜在能赚取的更多铭记值相比，还不算得什么。 惹得起和躲得起，他总能占一样。 咸鱼的几日一晃而过，那大白鹅果然没那么容易找来的样子。林钟远逐渐在日復一日的悠闲中放松下来，在不小心又碰到几个问他道侣有无的陌生人之后，终于又怀念起了有大白鹅陪伴的日子。 有的鹅，是经不起怀念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天朗云清的日子。 化形后的三白简单改变了身形容貌，目若寒星，眉峰如刀，不笑的时候，面上冷峻之色难掩。 不如他原本的长相令人难忘，但放在现今的灵兽化形、甚至那些修道大能之中，也算得上夺目，只是看着太锐利，不那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他特意挑了一身好衣裳，用自身的羽绒所化，低调却并不朴素。穿上一身墨色鹤氅，衬得身形修长，不再像矮矮胖胖的鹅，更似锋芒内敛的鹰。 这样的打扮，无论走在哪里，总不会叫肤浅的人轻视了去。 三白终于找到林钟远，是在一个喧闹的早市上。 早市上，什么都有卖的，瓜果蔬菜有，生禽活鱼也有。 他从背后靠近林钟远时，那个看起来本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正蹲在一个摆满一层层笼子的摊贩面前，指着一只肥肥胖胖带着家禽臭味儿的大白鹅，和摊主讨价还价。 摊主伸出五个手指，林钟远摇摇头，伸出三个。 摊主又伸出四个手指，林钟远咧嘴一笑，拿出碎银，「成交！」 第130页 他抱起那大白鹅，没急着走，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毛笔，在那白鹅的额头上画起熟悉的花纹来。 像极了三白额头上有的那一道云纹。 「乖啊，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喝……」 「林钟远。」 三白站在他身后看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挤出这人的名讳，极为缓慢、隐忍地一字一句低声问道， 「你、在、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另买一只绝对不会成精的『道侣的转世』鹅…… 第59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手里还抓着那只鹅,听到声音，反应慢了半拍地转头看去，站都没站起来,就扭着个脑袋,眯着眼逆光看向身后的来人。 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都蹲在了这个青年投落下来的阴影中,看着人都好似比平时小了一圈似的。 在林钟远看来,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气势也有点太强了，杀气腾腾的，他眨了一下眼睛，条件反射地声音就低了下来,仿佛心虚地茫然回答道,「没、没干什么啊……？」 林钟远其实并不认识这个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但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认识』,毕竟他做过的事太多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记忆又没了。 难不成是他曾经招惹过的什么人？ 同门？债主？情敌？ 林钟远神情变幻莫测地盯着那人的脸，猜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就认识的自己。 莫不是在遥远的过去，在他闭关之前，曾经杀了这个青年的全家？ 他等着系统的提示，555却一直没有声音。 浑身煞气的青年就这样盯着他，和他手里的那只大白鹅，突然冷笑。 几乎像是错觉的一瞬间，一道红色的云纹在这人的额头闪现,又很快就淡去不见。 「没干什么？不是在买鹅吗？」 那纹路虽然只出现了不到一息，但林钟远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并在内心骂了一声草。 换了任何人,哪怕是记性再差的人，如果认真回忆并且努力学着画了一个图案，而且上一秒还在研究什么样的弧度笔锋能把它画得更好看，都绝对不会轻易忘记这个图案的样子，一眼就认出也会不在话下。 林钟远也没有忘记，并且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三白额头上的云纹！！！ 啊！天啊，三白的化形竟然长这样！ 这是犯规吧！！！ 哪有妖怪第一次化形就是成年男子的！ 林钟远浑身都僵硬了，冲击过大，一下子向后跌坐在地，手里的鹅也抓不稳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你是三三三白？！」 等等，他试图购买伪造三白二号的现场被三白一号撞见了？！ 林钟远：我可以再失忆一次吗！！！ 系统：……只有空间站可以用这个道具的…… 林钟远：qaq 三白本白正低头看着他，见他就这样坐在菜市场满是鸡毛鸭绒的地上了，眼底迅速滑过一抹无比令人熟悉的嫌弃。 他似乎有些无奈，皱着眉头，也弯腰蹲在了林钟远的旁边，在那只大白鹅要跑掉的时候，伸手一把攥住了鹅的长脖子，抓回眼前。 「认出来了就好。好不容易买的鹅，怎么不抓紧点，万一跑远了，找不到了怎么办？」 林钟远默默挪着小腿往后蹭，从坐又改为蹲。好在他身上的法衣不是凡品，带着符文，有自净的功能，倒是一根鸡毛都没沾上，随便风一吹就又干净了。 除了三白，还有谁能露出这种又嫌弃又无奈的生动眼神！还有谁能这样嫌弃完了他，还这么口是心非地靠过来而不是躲远！！ 果然是三白啊！ 林钟远内心有多震惊，表情就有多麻木淡然。 他默默地后退之后，就看似从容自然地站起身来，干笑了两声，「哈哈，三白，是你啊，哈哈。」 他这么一站起来，就又回到了阳光下。 早市里人来人往的，很快将两人从摊位前挤开了，站在一旁。 阳光很好，照在人的身上，衬得仙君的皮肤更加苍白，正如灵虚峰上那千年不变的冰雪一样，只一眼看去都觉得了无生气。 他神情淡然的时候，就又是那个远离世俗，不染尘埃的灵虚仙君，那手就该只碰长剑和露水，眼底应当只有白雪与月光，完美符合一个修炼无情道的人应有的模样气质。 当真是一副欺骗性十足的好皮囊。 可惜名叫林钟远。 三白定定望着他，不知灵虚仙君是这么样的一个人，该庆幸还是该头疼，他只晃神了一瞬，也抓着那只鹅跟着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问他， 「买鹅做什么？」 「我……」 当然是为了取代你呀~ 林钟远微笑，笑得像个假人，「……买家禽，当然是为了……吃。」 等等，在一个白鹅精面前说要吃白鹅，是不是不太好？！ 林钟远连忙补充，「吃……它下的蛋。」 好像更糟糕了………… 「其实这都是藉口，主要是看到它就想起你，打算买回来养着，平时好和你做个伴什么的。」 旁边的卖鹅小贩：「说啥子咯，这鹅是个公滴嘛！你啷个自己特意挑滴就要公鹅子，哪里会下蛋咯，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 第131页 三白：「……」 林钟远：「……」 三白嘴角一抽，「呵……你喜欢公的？」 林钟远：「不……没有，这个无所谓的，主要是你喜欢……」 三白额角都跟着突突直跳了，又问他，「你觉得，我喜欢公的？？」 林钟远再次后退，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大，「这个……」 三白又问他，「你不是说，我是你死去道侣的转世么？不是说，和我有三生三世的情缘吗？怎么又肯给我找伴儿了？还是个，鹅？？？」 林钟远脑袋一懵，「啊……那个……你……不喜欢？」 差点忘了自己说过这茬了卧槽。 三白又忽然不笑了，捏着鹅脖子的手微微扣紧，险些将那大白鹅给勒死， 「喜欢。非常喜欢。公的肉质鲜嫩，今晚就吃它吧。」 「啊……啊？！」 于是乎。 林钟远带着三白和四白一起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客栈的房间虽然不大，但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灶台。 三白就问了店家，直接借了店里的后厨用一下。 说要把这个鹅当晚餐，就不能当早餐。 林钟远默默跟在他旁边，突然成了个哑巴似的，闷不吭声地看着三白手起刀落，放血，拔毛，收拾内脏，腌制调料，上火开烤。 那动作，多么利落，毫不留情。 那手法，多么熟练，庖丁解牛。 那香味，多么诱人，外酥里嫩…… 林钟远：555…… 系统555：别哭。 林钟远：555，他是不是在生气啊…… 系统555：我觉得是，那模样简直就是在等你哄他啊！ 林钟远：怎么哄？说我以后只有你一个鹅吗？ 系统555：差、差不多？ 三白已经把食材处理得差不多了，一声不吭地在那里慢慢烤鹅肉。林钟远轻飘飘凑了过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很暖，甚至有点烫，不知是不是一直靠在火边的缘故，林钟远抓着他，刚对上那双眼睛就有点卡壳，开口就嘆了口气。 哎，为什么他要哄一个这种形状的鹅精啊。 为什么三白会化形成大人呢，不是可爱小娃娃也就算了，竟然连小胖墩都不是，一身的流畅肌肉线条是想干什么，冬泳吗。 三白瞥了他一眼，微一挑眉，表情询问：干嘛？ 林钟远深吸一口气，认真地望着他，说出准备好的安抚话语，「我……有你一个鹅就够了，不需要别的鹅！」 三白再次沉默，看看火炉上烤着发出焦香的鹅，又看看林钟远抓着自己的手，哦了一声，「那我自己吃。」 「不不不不是啊！」 这误会大了！ 林钟远松开他，摆手，「我是说、是说养鹅啊！不是说吃！！」 这鹅这么香！他怎么可以不尝几口！ 三白从收回视线，继续给鹅翻了个个，忽然噗地泄出一声笑。 林钟远：「？？？」 「前世道侣，三生情缘，那你可要吃慢点，别噎着了。」 「啊这个……」 林钟远见他又提起这个，忽然想起了打算好的正事，不对啊，他把人哄好了，是为了澄清之前的谎啊！ 「其实……也不一定是前世道侣什么的……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认错人了？」 三白：「嗯？」 「就是，你看啊，如果真是前世的道侣，怎么可能你见到了我，还没啥感觉呢对不对？其实我就在想啊，你现在还没想起前世的事，说不定……是我找错人了呢？」 对，就是这样。 林钟远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气。 这个说法棒极了！就这样说下去，然后带着他去三生石之类的什么旁边验一下，证明他们确实前世没有任何关系，就可以摆脱尴尬了！而且三白那么嫌弃他，被他坑了一路，肯定也很乐意和他撇清关系！！ 这样一来，就算他要继续养着这么个鹅精负责一阵，也不用面对着一个大男人装深情了！ 计划通！完美！绝了！ 「找、错、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本该听了这个说法后如释重负的三白，却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咬牙切齿地一把丢下了手里的金属夹子，从鼻腔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在小凳子上转过身，面相林钟远，抬手就拉过了他的肩膀，有点烫的手掌贴在了这位仙君的后颈，一下子拉近了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了。 这样的近距离，让他无需多大声说话，就能被听清，于是也就放低了声线， 「怎么会找错人呢？我可是已经感觉到了你我之间註定的牵连，如果不是三生情缘，我又怎么会在你抹去我留下的印记之后，依然能这么快地找到你呢？灵虚仙君，你说，是不是？」 慢悠悠又小声的模样，像极了情人间的温柔。 可惜，表情虽然是笑着的，但皮笑肉不笑的程度太过明显，就差把『你不是要玩吗那我就奉陪到底』几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想编故事就编故事，说得旁人全都信了，现在觉得不对就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qaq完了 第60章 仙君与神兽 「你说是不是？」 第132页 「……嗯,是，是。」 三白笑得威胁意味十足，像极了反派。 林钟远一脸麻木,脸色灰败,像极了死人。 开什么玩笑。 什么就感觉到註定的牵连了……这种信口胡诌的肉麻玩意,林钟远自己都不信。 此时此刻,三白说得有多坚定不容置疑,林钟远就觉得自己有多么玩脱。 那股子咬字分明的坚定,绝对不是因为坚定地信了他的鬼话，而是坚定地非要反击不可…… 林钟远有点摸不准，三白这么生气，到底是气他骗人不打草稿呢,还是气他骗了人还不负责到底找别的鹅呢…… 见他不说话,三白冷笑了一声，又给烤着的整鹅刷了一层酱。 香气四溢。 一般来讲,被这么记恨了,林钟远肯定是优先考虑先跑路的。 毕竟这个鹅精，有点不太一样，看起来天赋太高了，而且是个狠角色。 系统555：宿主，你怎么看出他是狠角色的呀？ 林钟远：你想想，一个动物成精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同类烤来吃，他难道不可怕吗？ 系统555：这么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诶……那他这么可怕，肯定很危险啊！要不还是快逃吧！ 林钟远：他这次能找来,我再跑，下次他依旧还能找来,逃有什么用。而且他气都撒在这只烤鹅身上了，暂时也没太大威胁。 林钟远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这次回山门附近，也没让别人知道才对，那三白能找来，应该就是靠的术法一类。 他脑海中有关术法的记忆不多，精怪能用的更是模煳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相信三白找他一定是用了什么寻人的术法。 反正，修仙世界嘛，他说前世今生都有人信，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林钟远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这三白，还是个天赋异禀骨骼惊奇的鹅精啊，才化形，就会找人了，那以后可还了得？ 「烤好了。」 林钟远出神间，三白已经将那烤鹅取了下来，找了个挺大的盆放着，香气四溢。 鹅肉肥妹，外焦里嫩，有几处的骨头都烤酥了……林钟远光是看着，就被狠狠馋到了。 看来三白不光修炼和术法厉害，厨艺也不错的样子。 虽然是烤制同类。 也是，虽然是同类，但三白应该受过不少同类的排挤欺负，说不定早在成精前就对所谓的同类心怀不满了，对精怪来说，恨不得吃肉啃骨头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林钟远看向三白的视线，又多了一分怜爱。 可惜这份怜爱并未被接收到，三白只当他又在抽风了，对于林钟远的奇思妙想早已习惯。 熄了炉火，三白端起了那只烤鹅，林钟远带上了一壶酒，俩人就这么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直到坐下，林钟远都在频频对三白投去视线，欲言又止。 终于，三白忍无可忍，被他看得毛了，抬头瞪去一眼，「看什么。」 「咳……你……」 林钟远本想问他，这鹅肉你真吃啊，会不会太沉重了点，然而对着三白的眼神，临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你的伤都好了吗？」 他记得，一开始三白倒在自己家门口，是伤挺重的来着。 可后来说成精就成精，说化形就化形了，这种大机遇，仿佛是遇到了悬崖下的老头一样。 没想到，他这么问了之后，三白却不说话了，低着头倒酒，低头喝酒。 见三白这样，林钟远心底也有了自己的猜想，没再追问下去，只笑着用筷子掰下来一块鹅肉，咔嚓咬下，颇为赞赏地嗯了一声，大夸美味好吃。 「好久没吃到这么棒的烤鹅了！三白，你这手艺太棒了，和……」 和厨师比怎么样他不知道，但和他之前吃过的比算很棒的了，也不知是不是食材也天然。 「和什么？」 林钟远看着他一笑，心情一好，嘴就灵活了起来，笑眯眯道，「和你前世的手艺一样好。」 「是么，那我前世还会什么？」 三白扯了下嘴角，没好气地顺着他话头反问，「会不会杀人灭口顺便埋尸？」 「前世……」 林钟远笑容一僵，哈哈干笑带过话题，「倒是很会搞事情。不过，三白你放心，既然我认定了你是我道侣转世，就会待你好的，之前是我不好，以为你不愿意认我呢，才想着拿认错人的藉口，给你一个脱身离开我的机会。」 三白：「？」 林钟远：「现在你肯认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从今往后，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就算是天王老子欺负你，我也会竭尽全力挺身而出，尽好我这个道侣职责的。」 三白：「……」 有的事情，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比如翻车。 比如翻车后的急救。 再比如，在双方都明知是胡说八道的前提下，继续胡说八道。 这种事，林钟远觉得自己已经有经验了。 任三白怎么盯着他，他都能面不改色，继续胡诌。 至于这胡诌里，几分真几分假，那就要交给三白自己判断了。 系统555：宿主真不是在竖立g？ 林钟远：我这是在反击。 系统555觉得自己的只能还不够接近人类，以至于无法理解。 第133页 林钟远：他识破了我的忽悠，我也得让他知道，我也识破了他非要留在我身边的真正原因，哼。 系统555：什么原因？因为他受了伤吗？ 林钟远：不知道。我装的。反正肯定是有什么麻烦事，但他在我身边装成我的前世道侣，肯定就能躲开不少麻烦。 系统觉得，那就太好了，既然是彼此彼此，宿主就安全了，不用担心是被记恨了。 林钟远也觉得太好了，既然是互相借用，那就可以继续浪了，反正三白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去操心。 半晌，林钟远高高兴兴吃着鹅肉，就在他以为三白不会再说什么了的时候，桌子对面的人忽然放下酒杯，突兀来了句， 「我的事，不会连累你，你也不必管。」 这个态度倒是有点意外地认真。 林钟远笑着给他一块翅膀肉，「害羞什么，道侣护着道侣，不是应当的？」 三白从刚才开始，就只喝酒，那鹅肉只尝了一口鲜，现在这么大一块肉，也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抬头看向林钟远，一双狭长的眼底没有丁点笑意，那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金瞳，也暗沉得犹如古旧的金属，叫人看不出什么暖意。 奇了怪了，像是外形有了人的模样，灵魂也跟着多了几分认真正经似的。 他开口沉声道，「不用你来护，现在世道这么乱，你有这个闲功夫，不如……」 林钟远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没法只将他当作一只鹅，又有点怀念三白只是个大白鹅的时候。 他嘆了口气，温和道，「不如什么？」 不如把力气用在同修上么？可他现在无情道修多了清心寡欲的，不想修啊。 三白嘴角微微下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淡道，「不如先助我早日恢復，也好早日和你分道扬镳。」 林钟远于是哈哈笑出声来。 「你早说呀，是不是又需要什么丹药灵草了？既然你现在说话这么顺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要点什么，我——照市价，打亲情道侣九五折，便宜卖你？」 开玩笑的，其实他完全不想看三白恢復彻底，最好还和最初似的，做个乖乖可爱毛茸茸，但要是不恢復彻底了，三白这么个大男人一直跟在身边也不方便找下个鹅。 林钟远心里权衡了一下，也是明白了，表面上说什么伤势恢復，其实是要加紧修炼的，只有更上一层楼了，变得厉害起来能自己摆平麻烦了，三白才好真的和他分道扬镳，他也好早日放心找下一只鹅。 桌上摆着烤鹅，酒杯，都被林钟远从眼前挪开，转而从随身的干坤袋里取出了几个瓶瓶罐罐，一字排开在眼前。 「你瞧，你想要什么，我能没有呢？养伤的也好，修炼的也好，用在你身上绝对不浪费，随便挑。」 他倒是不需要赚什么钱，更不需要真的卖出个什么价格，但想想三白成了个人的模样，就要有凡人的金钱困扰，就觉得趣味横生，不好好欺负一下，总觉得亏了。 结果三白瞧着他排开这些东西，竟然眼神一丝波动也无，只从兜里摸了一下，摸出了一根通体乌黑，却散发着金光的完整翎羽。 「这样的一根，够买下全部了么？」 林钟远：「嗯？？这是……」 他伸手去接，还刚刚靠近，就感觉那羽毛上传来一股热气，几乎像是在寒冬腊月突然碰到了温泉水一样发烫，又不至于灼伤皮肤。 黑色的羽毛，还带着金光，这个他别说没见过，就算是见过，也能明白绝对是个稀有东西。 系统555倒是一眼认出了：是金乌的羽毛！宿主，这个……确实值钱啊！ 林钟远：？？？ 金乌？就是那个全世界都在找的金乌？ 林钟远惊了，「你怎么有这个！？」 这么一根羽毛，哪里是能用金钱衡量的，放在修真界，算是金乌的线索，估计什么读能换来，不放修真界，放朝堂之中，恐怕都能先供奉起来，不管埋在哪里都能带来一时的风调雨顺，也是什么都能换来的。 换句话说，价值连城。 三白无语地看着他，不理解这人怎么能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简直让他不想回答。 林钟远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了羽毛，以灵气凝聚在掌心隔绝了那上面的滚烫温度，习惯性嘴欠道，「何止是够买了啊，当你的嫁妆都足够够了。」 三白看着他这样，终于忍不住嘴比脑子快了一次，脱口而出地回怼了句， 「怎么是嫁妆不是聘礼？」 他说完就后悔了，皱着眉不忍直视地抬手扶额，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怎么就跟着这人的思路绕进去了。 简直令人烦躁。 林钟远：「啊？聘礼就可以吗？」 三白：「……闭嘴，喝酒。」 --------------------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白，日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内伤伤到了脑子 第61章 仙君与神兽 多了这么一根金乌的羽毛,林钟远这顿鹅肉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金乌的羽毛啊，四捨五入就是金乌的线索，再四捨五入就是金乌本乌的尸体。 可坐在对面的三白,愣是一副只把这当个之前玩意的态度,表情都没什么变化,见怪不怪似的。 也是,林钟远在心里想着,都是鸟类,可能对于其它鸟的羽毛也新奇不起来吧…… 第134页 他吃了没几口，忍不住还是问了，「你这羽毛到底是哪儿来的？」 这话问的，是羽毛的来歷,是线索所在。 是捡来的,抢来的，还是怎么的？ 林钟远忍不住想道,这三白能受内伤,还一副在躲着什么求庇护的样子，难不成就是因为抢了别人手里的金乌羽毛？或者说，是他手里有这烫手山芋的事被知道了？ 只是这样的问题，再落到三白的耳里，就成了另一幅模样。 闻言，三白捏着酒杯的手，明显地顿了一下，而后奇怪地抬头道，「这个重要吗？」 林钟远压根就没收起来这羽毛,就供着似的摆在桌上，远远地一放,下面垫着冰丝蚕绒，才没烫坏了桌子。 他看看那根羽毛，神情也很是纠结，「这个嘛……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的。」 他就是担心万一呢，万一就被这么个羽毛连累了，扯进了万分复杂尔虞我诈的主线剧情，就有点麻烦了，这个修仙世界的主线明显侧重了智斗和谋略，对任务来说实在没什么用。 三白：「……后背上的。」 林钟远：「啊？」 三白以为他没听清，不耐烦地放下酒杯，更吐字清晰地回答道，「我说，羽毛是从后背上拔的！」 林钟远：「……啊？后背……你拔的？」 三白：「不然？」 林钟远不说话了。 这是个狠人。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各有所思，过了会，三白再去倒酒时，酒壶空了。 林钟远瞧见了就是一笑，抬手拿过酒壶道，「我去找小二再来两壶。」 他刚一起身，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三白抬手拦住了。 「别喝了。」 「又不是在修辟谷，为什么不能喝？」 林钟远推开他横在腰前的手臂，纳闷地低头看他，一双眼里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醉色。 屋内蜡烛的烛火被风吹动，拽着两人的影子在周遭墙壁纸窗上一阵摇曳，明明暗暗间，照着人眼里的神情都模煳不清，容易产生错觉了。 熟悉，安宁，像是天地间真的不再有什么重要的大事，金乌的事比不上这一只烧鹅重要，人仙之争也比不上这口酒来得着急。 就像是在这位仙君的眼里，生生死死，真的和吃吃喝喝没什么轻重之分，也真的不在意旁人是要贊他大道无情，还是要骂他游戏人间。 到底，三白都没能就不喝酒的理由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瞧着他这幅模样，不贊同地皱起眉头。 这样一个修为高深的大能，酒量再差，也不该轻易就醉的。 林钟远定定望着他说，「再皱眉，你眉心的川字就要长在上面了。」 说罢，他连酒壶也不管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抬手就去戳三白的眉心。 三白没有躲，在那苍白的指尖只差一寸就能碰到时，倏然抬手一抓，捏住了林钟远的手腕。 他一双仿若流火的金眸亮得吓人，再没半点那憨厚可掬的白鹅模样，指腹蹭过了那发冷的腕脉，眉心皱得更深了。 不过片刻，他就松开林钟远的手腕，「你内息紊乱，该去调息了。」 林钟远乐了，想起自己还有心魔时不时地作祟这回事，可惜他只疼了那么一两次，后来就想起有系统，让把痛觉整个屏蔽了，哪里还会再管心魔如何。 「我还以为你会说，都什么时候了，天下苍生还在受苦受难，我却在这里喝酒吃肉，成何体统！」 说完，林钟远就哈哈大笑了两声，接着巧舌如簧地辩驳起来，「你看，天下都要乱套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整个修真界都要翻盘重来，谁都保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那我何必还要为了明年、十年、百年后的事百般小心呢？」 三白颇有些哑口无言，越发猜不透这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他依然不太认同，但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了，只自行手下刚才『低价折扣买到』的那些丹药灵草，打算早些休息了。 林钟远哼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提了那空酒壶下去了，不多时，拎着三个满满的酒壶上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叠拍黄瓜。 屋子其实很大，但林钟远订房间的时候，只自己一个人住，床就只有一张，三白是万万不愿意和他凑到一处去的，就默认了要在厅房休息，直接端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打坐。 椅子有沙发大小，对修行之人来说也能过夜用，三白闭目端坐着就像一块木头不动，不远处几步远的距离，就是还坐在桌边吃喝的林钟远。 不愧是曾经拿来休假的世界，这个修道之人的身体对林钟远来说，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但喝了再多都不会宿醉，而且还胃口好到惊人。 要让他一个人一次吃一整只鹅不容易，但是熬夜通宵着一边和系统聊天玩乐，一边吃吃喝喝一整晚还是不在话下。 第二天一早，三白调息了一整晚后感觉身体又恢復了一截，再睁开眼时，屋内的酒气竟是仍未散去。 抬眼一看，林钟远还在那桌前，愣是趴在桌上睡着了，手指挂着空荡荡的酒壶，一动不动，不像是醉了，活像是死了。 于是刚刚睁眼，三白就又皱起眉头了，他起身走了过去，鬼使神差地，竟然先去探了探这人的鼻息。 当然是活着的，也有唿吸的。 刚确认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疯，这么个化神期的大能，怎么可能喝了一晚上就死过去？ 第135页 可也不该真就醉成这样。 三白无声又嘆了口气，认命地把人搀扶了起来，带去了里屋榻上，摸了脉息后发现情况确实不太好，又任劳任怨地一手掌心贴着人后背，缓缓输送了少许纯净灵力进去，顺着经脉轻轻梳理。 送灵力而已，也不敢做得太多，他很快发觉林钟远是至阴的冰灵根，和自己这样的体质天生相剋，纯净天然的灵气还好，多了反而有害，也就很快停手。 也许是被安抚了灵脉，身上舒服了，林钟远中途悠悠转醒，发觉几乎被半抱着，愣了一下。 少有的没在笑着，也没装作任何模样。 他发觉三白在做什么时，就抬手拍了拍，理所当然地随口劝道，「别浪费灵力。」 三白就停了手，反问他，「什么？」 可林钟远跟没听见似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站起身，把窗户一推，迎着阳光又好似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大好时光，不出去走走玩玩怎么行？三白，来，变回你白白嫩嫩的原型，咱们出去逛街了！」 三白留在原地没有动，并不想出去玩，也不想变鹅。 林钟远见他这样，抬手就在他身上拍拍，「变回去呗，变吧，变回大白鹅多方便？最近这山脚的镇子好吃的可多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我带你好好吃些出云山的特产，然后去爬山看看花，然后去玩竹筏，可以顺着溪水一路下山……」 三白觉得，他就没遇到过像林钟远这样又咸鱼又烦人的修者。 可说他咸鱼，又顺手就救了整个太芜山，说他救世济民了，却又接连着半个月都在吃喝玩乐，问他到底在干嘛，就说是回顾道侣前世和他走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 从出云山的山脚小镇开始，一路喝酒，吃特产，坐船，坐马车，爬山，仿佛不是什么被人求救出山的高人，而是终于出来放风的苦学生。 头三天还只是玩乐，第四天，放风筝，因为用仙术放风筝被禁止参加风筝大赛。 第五天，途径某个热闹的城镇，围观比武招亲，堂而皇之骂会打架不会做人的壮汉连自家养的鹅都打不过，然后威逼利诱让他用鹅型去打架……最终因为打赢了下不来台，被三白当众一本正经说『你当真想让我走就直说，不必设法让我娶别人，天定情缘是你说的，你想反悔我不会纠缠』，导致林钟远当初社死尴尬到三天不肯出门见人。 第六天，不小心误入了某个妖族的地盘，碰上有美人在抛绣球招亲，林钟远又去围观，结果被相中了，绣球直接冲着飞来，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弹飞，撞断了一棵桃花树。 第七天，因为和妖族的人打了一架，元气大伤，林钟远一路都哼哼着不肯下地走路也不肯御剑，让三白赶着马车自己坐里面，还嫌马车顶棚挡住了太阳要拆掉，被三白反驳『你不是说我前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坐的就是这种隐蔽性极强的马车了吗』而计划泡汤。 第八天…… 等正好半个月过去，三白养伤的进度一般般，倒是生活技巧学了挺多，怎么做风筝，怎么和人吵架，怎么提前躲开林钟远的坏水，以及怎么挑选真正的好酒，全都掌握了。 正好是个晴朗的中午，林钟远躺在一个摇椅上晒着太阳，手里的橘子吃了一半吃不下，无比顺手地塞进了旁边三白的手里。 「帮我解决一下嘛。」 三白接了橘子，仿佛完成任务似的囫囵个咽了，将一个拜帖放在他手心里， 「又有人来找你了。」 林钟远看也没看那拜帖，嘆了口气，把拜帖丢在一边，压在落了花瓣的石桌上，继续晃悠摇椅晒太阳，「准备去下个地方玩吧。」 三白在他旁边坐下，经过几天的相处，早已熟练习惯了他这样子，一边收拾着那堆成小山的橘子皮，一边问他，「你要躲那些人到什么时候？」 那些人，就是不断地想方设法要见这位灵虚仙君，非要来往的其它修者们，还有一位不知何时被人间的皇帝请回了朝堂的曾被贬的将军。 顺着太芜山的线索，顺着他身带大白鹅的特徵，总有这样的人想要找到林钟远，确认他的立场、倾向，或是要拉拢，或是有求于他，或是非要送礼之类。 林钟远游玩了几个城镇，那些人就阴魂不散地跟了几个城镇。 在他看来，这不是在躲着什么人，而是在躲避主线剧情。 真的和那些人搭上了，肯定要捲入剧情的。 林钟远摇了摇头，「能活多久，就躲多久咯，大不了玩腻了回我的灵虚峰，还怕他们强行围攻不成？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解决了太芜山的问题。」 甚至，他也是之后才得知，太芜山的这个裂缝，是原着里本不该有的东西，在他亲自去看之前，已经有无数宗门大能，甚至修为远在他之上的人去过，却都束手无策。 因为太难解决了，不厉害的会折在里面，厉害的想着自保不进去，以至于人们在推测金乌的所在时，只怀疑过屈指可数的几个地方，那条太芜山的裂缝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他就成了唯一知晓裂缝之内情况的人，无数人怀疑他找到了金乌的线索。 林钟远一想到这些非要见他的人，就想起裂缝里幻境中看到过的那个自称金乌的人。 他可是说过，不想管的。 第136页 三白丢走了橘子皮，将那拜帖也一起扔了，对于他这要一躲到底的说法没有意见。 林钟远看着他，却笑着道，「算算时间，你这伤快好全了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 「我猜，你是打算和我分道扬镳后，就去做你的正事、大事，行大义、做壮举去了吧。」 林钟远拿起一边的酒杯，里面被他突发奇想地泡了点橘子进去，变成了酸甜的口味，竟然还不算赖，「可你不觉得，像现在这样悠闲，想玩的时候出去玩，不想了就躺着喝一天酒，也是不错的生活么？」 三白坐在他旁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顺便吃了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橘子。 橘子皮很薄，剥开后不小心就会飞溅出橘子汁，他向后躲了一下，衣服的前襟就带了小水滴。 林钟远笑点似乎非常低，就是这样的一幕，都能望着他笑出来，「你一开始可是连酒都不肯喝，只有我递到你嘴边了，才勉为其难给面子尝一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现在不也乐在其中了嘛。」 被他这么一说，三白的脸色就一僵，又开始皱眉了。 林钟远看他一眼，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没有人能逃过做咸鱼的快乐诱惑。 鹅也不行。 敲门声很快响起了。 说是送了拜帖，但果然只是走了形式，并不打算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林钟远听着门外的声音，就觉得有些耳熟，刚才也没仔细看那个拜帖，怕不是最初从剑上摔下来那次认识的人。 三白站起身来，「我去赶走他们。」 「不必，这个不好打发。」 林钟远把他拉回来，带着他一起进屋，关上门就开始脱。 「干什么？」 「装病谢客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什么病，心魔？」 「嗯……就说是因为你好不容易化形了，却和前世一点都不像，所以我难以接受触动心魔，从此生无可恋，一丁点情绪起伏都能叫我灵气逆行。」 第62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迅速躺下时,身上只剩里衣，头髮也散开来了，他麻利地钻进被窝,然后朝着三白招了招手。 「你过来一下。」 三白见他这样,脸色已经恢復如常了,知道他这是在装作病人。 也只有身体有氧的人,需要大白天的这样披头散髮状似虚弱地躺在被子里。 他走了过去,低头问道,「做什么？」 「你在我身上坐一会儿。」 「？」 林钟远认真地指了指自己平平整整摆在被子里的两条腿，神情认真极了，「不要客气，整个人坐上来,一点体重都不要保留。」 「……？」 三白直接站在原地,表情僵硬了。 「你原型有十斤重吗？我感觉原型压过来也行诶。」 林钟远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并试图建议他变回去。 三白几次欲言又止,眉头紧皱,终于忍不住道，「你到底要搞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装病啊！快点，来不及解释了！」 一个大男人坐在另一个大男人的腿上，或许真的，大概，也许，还是太尴尬了。 就在林钟远甩袖子朝着他那么一抓，直接上手拽过来的时候，三白还是没能坚持住,噗地一下变回了那个大白鹅。 反正……也不是没以这个形态被抱过。 「别动。保持。」 「……」 林钟远非常认真严肃地躺住不动了，也不让三白动一下。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林钟远的脸色逐渐变差,微微蹙眉，那样子看着有些真实。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唿喊的声音，是送了拜帖的那几个人，终于等不下去了，敲着门要进来了。 林钟远笑了一下，推推大白鹅，「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他们肯定以为我要偷偷跑路了，马上就会直接推门进来。」 三白还没明白他的用力，愣着从他腿上慢吞吞走下来，刚要变回人形去开门算了，就被林钟远又拦住了。 「三白，你就在我旁边躺着，嗯……装死那种，要做到挠痒痒都不会动一下，你有痒痒肉吗？」 「……？？」 三白那明亮的金瞳里写满了迷惑与警惕，「为什么？」 「既然要装病，那当然要贯彻到底呀。」 说到这里，林钟远已经把声音压低了，一把摁倒了三白，放在床铺的里侧。 果然，就像他预料的那样，门外的人打着『他们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快进去看看』的旗号，已经推门而入了。 本就不牢固的禁制就这样破了，匆匆脚步声传来，不过片刻，大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林道友，你——」 「前辈！！」 走在前面的是裴一臻，别说，就那副神情模样、慌乱的脚步和微微被风吹起的髮丝，还真像是关心则乱那么回事。 就和上次见面一样，他那憨憨徒弟也跟在后面，就是神情虽然着急，着急里却也透着一丝迷茫，大有『师父好担心啊搞得我也好担心但是我实在不理解在担心什么』的意思。 「我……」 就在他们冲进来的瞬间，林钟远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竭力从床上起身，试图不失礼数地站起迎接，但就在他脚尖沾地的瞬间，一股通电般的刺痛瞬间爬满了整条腿。 第137页 来不及说什么，他的身形就跟着一晃，站立不稳。 「小心！」 裴一臻离得正好挺快，立刻就抬手去扶他，那双手臂似乎因没什么准备，一开始并未着力，林钟远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压过去，膝盖一软，险些就给跪了。 见他竟然当真如此虚弱，一抹讶然在裴一臻的眼底闪过。 系统555：……宿主，恕我直言，你这是……麻了么？ 林钟远：聪明。 他可是特意准备过的。 这段时间有心魔作祟，平时只要不动真格的，加上系统能屏蔽痛觉，基本上就会行为与常人无异。 但区别，还是有的，比如有时候体质会更虚弱，在这种时候，任是什么人被一个十多斤的毛茸茸压在腿上三炷香，都会被压麻了。 林钟远做的任务多，见过的人也算多了，对于裴一臻这种人，他的直觉就是单凭演技很难煳弄过去。 但只要是真实体验，再加上点雕饰，就稳妥多了。 「林道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落得如此虚弱……」 「没事……不用……」 就在此时，林钟远悄悄运转内息，让稍许灵气倒行逆施，并同时回忆起了一次又一次任务失败，积分不但不涨还数次倒扣最终积蓄所剩无几的惨痛回忆强行提到眼前，让系统循环播放。 不到数秒，就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吐在了裴一臻的身上。 就像是终于吐出了最后一丝心力，他的双眸迅速随之黯淡下去，失神地任由头晕目眩、生死不能的感觉掌控全身，向后倒去。 「前辈！！」 「林道友？！你坚持一下！」 裴一臻连忙将人认真扶起来，放在床榻上，一掌拍在他的后心，为其调理内息，输送灵气，同时还一手捉住了他的腕脉，小心探看着情况。 竟然还真是心魔发作的脉象，很是兇险，若不是林钟远一身磅礴的气海与修为顶着，恐怕已经不行了。 林钟远垂着眼帘，眼前模煳一片，耳边也朦朦胧胧，那虚弱苍白的样子也真极了，就是知道他刻意在演的三白，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分不出他这是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是真的，谁能预测到自己何时会心魔发作，而且想发就发的。 如果是假的，这血怎么吐得有点真…… 一股股灵气被输送到林钟远体内，助他恢復的同时，裴一臻也发现了林钟远体内还有另一股并不怎么相融的灵气。 显然是在不久之前，还有其它什么人为他疗过伤。 半晌，林钟远缓缓唿出一口气，唇色总算不那么苍白了，缓缓侧过头，对身后的裴一臻哑声说了句，「够了，裴道友。」 裴一臻就收了力道，忙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向后依靠在放好的枕头上，关心道，「感觉可还好些了？」 林钟远点头，心情低落似的，谁也不看，「抱歉，让你们看了笑话了。其实我死不了的，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大可不必这样为我劳心劳力。」 「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客气，倒是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呵……我本就是这幅模样，只是不发作时，能忍忍罢了。」 说着，林钟远就要去摸旁边的酒壶，手刚要碰到，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收了回来，改为去抱起来了旁边的大白鹅。 他一下下顺着三白的毛，愧疚道，「可怜了我这好不容易修炼出一些成果的道侣，为了帮我，竟然累得被迫变回了原型，连话都说不出了，明明可以不管我的……哎，抱歉，我又自说自话了，裴道友，忘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他这个时候这么一问，裴一臻反而不好开口了。 偏偏林钟远还抬头勉力笑了一下，那笑容异常的苍白、脆弱，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似的，却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体贴说道， 「不是重要的事也没关系，如果是裴道友有事相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定会竭尽全力去办到，也不枉裴道友对我一个萍水相逢的废人如此真诚相待……让我觉得，我逃避不愿面对的这凡世间，还是有人心真情在的。」 太会说了。 太感人了，太善良了，太耀眼了。 哪怕是系统555，也忍不住阵阵赞嘆起来，为它的宿主感到骄傲。 表面上一套不失礼数，至情至性，甚至不含丝毫拒绝意味，大写着义不容的话语里，却是一字一句都在狠狠扎着裴一臻的良心。 「我……」 裴一臻被他这么一笑，登时唿吸一滞，词都忘了。 反倒是旁边傻眼了许久的祝之恭，眼眶都红了，突然就扑了过来，「前辈！前辈果然是个好人！您别误会，我们……我们过来根本、根本就没有什么事的！就是听说您在这里住着，来看看而已，您身体这样子好好休息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真的！您这么好的人，一定、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到后面，这孩子眼眶都红了，结结巴巴的，一看就是没在说实话，有什么瞒着似的。 林钟远只好把目光又投向旁边的裴一臻，担忧地咳嗽了两声，低低问道，「真的么？我修为尚未倒退，若真的是有什么事……裴道友，你可千万不能瞒着我啊。」 说着，他眼眶也红了，比旁边那祝之恭更红，更可怜，唿吸跟着情绪一同起伏着，指尖都跟着微微颤抖。 第138页 「是……是真的。」 裴一臻鬼使神差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忽然就泄了气，「是我不好，不该来打扰你休息的，但是你这个脉象，断然不能再喝酒了，这样下去……」 「不喝酒，我就能好了么？」 「那……」 林钟远见他说不出话，笑了。 三白在旁边躺着，忽然感觉浑身难受。 他试着清了清嗓子，努力提醒这几人注意自己还活着呢。 裴一臻果然看了过来，那视线之前落在林钟远身上，还饱含愧疚心虚心疼，下一秒和他四目相对，骤然就冷了几度。 「林道友，您与道侣的转世相认，当真是喜事，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宠它了，真是令人艷羡啊。」 「嗯？嗯……我也很高兴他愿意认我呢，」林钟远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转了话锋，连忙跟上，幸福道，「也不算很宠吧，他能这么快化形，也是为了能尽快与我站在一起呢。」 「是么？这么说呈递拜帖的，确实是您的这位道友了，原来如此，」 裴一臻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很快又变回了之前的假模假式，看似温润和气地说道，「之前我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将您困在屋中，故意不叫人有机会救治呢，原来只是道侣间的占有欲，既然如此，我也就能放心了。」 三白：「？」 不知为何，三白忽然浑身都比刚才还难受了。 林钟远低头，和它四目相对，努力藏好眼底的笑意，摸出一个丹药就塞给三白， 「亲爱的三白，快把这个吃了，吃了你就能恢復些灵力了，不然总这样安静着不跟我说话，我都不习惯了。」 来吧，想怼就怼，配合我的演出！ --------------------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白：是错觉吗，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林钟远：对啊！他在骂你，快拿出你正宫的气势来，怼走他！ 系统555：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是宿主您吧！？ 对不起来晚了！ 这几天换季突然病倒了，每天吃了药就嗜睡爬不起来，起来了就是在头昏眼花，写出的东西自己都读不通orz实在不想把敷衍凑合的更新发出来，就卡了几天 现在已经痊癒啦！继续更新！爱你们！！！ 第63章 仙君与神兽 「诶？师尊,道侣间的占有欲，是像师叔他们那样吗？」 「你师叔他们倒是没有这么夸张的，你啊,别到处说你师门的八卦,被发现了回去又要挨骂,我可不帮你。」 裴一臻说笑着,还在徒弟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三白在旁边乖乖吃了那丹药,原本以为就是装装样子,是林钟远为了让他配合，有个『恢復一些力量能开口说话了』有个理由。 结果吃了进去，却发现是真的丹药，入口即化,无形中当真温润安抚着他依然没好全的内伤。 一道淡淡的灵光在三白周身亮起,片刻后，它就直接盯着那师徒二人开口了, 「该送客了。」 裴一臻突然被『送客』,面露尴尬，「哎呀，这是怎么了？我可是惹到这位白兄不高兴了？如果有什么说话欠妥的地方，还请恕我失礼。」 「没有吧，他就是有点吃醋，对吧，」 林钟远眨了下眼睛，抱着三白就在它光滑又长长的喙上亲了一口，「我好开心,三白，你前世也是这么一个醋精,我就喜欢你这样。」 三白看着他，如果此时不是一张鹅脸，而是能做出更丰富表情的话，也许并不会这么淡定。 「你需要静养。」 「好了，二位既然没什么事，就先请回吧。」 林钟远也借势开始赶人，「劳烦关心了，但是接受的照料太多了，我怕家里这位会误会呢，必要的时候还是要避嫌的……就，不多送了。」 前一秒还是讲义气愿意两肋插刀，后一秒已经送都懒得送，这变脸速度也算是史无前例，叫人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林钟远微笑着，就这么把裴一臻和他徒弟送出去了。 咔嚓一声合了门，再转身要去摸酒时，路却直接被瞬间变回人形的三白给挡住了。 「哎呀，三白，你还真生气了？」 林钟远笑盈盈地望着他，依然没心没肺的模样。 三白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不太爽，却不肯承认什么『真生气了』，一言不发地，又将路给让开了， 「你那心魔……」 「嗯？当然是演来的，哪儿就这么严重了，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说罢，林钟远就又去拿酒壶，结果只喝了最后一口，又空了，拎起来晃晃，好不失望，「好三白，帮我再去取点来吧？就说是你自己喝的。」 「不去！」 三白直接坐在一边，拒绝配合，「我问你，心魔的确是真的吧？」 「真又如何？」 「那死去的道侣那事呢？」 「咦？你这道侣的转世在怀疑什么？」 林钟远装傻到底，疑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为了追求你，才这样编了幌子骗你的？我这么好的人，追个道侣还需要绕这么大圈子么？」 「……」 讲不通。 一转头，林钟远又在笑盈盈地望着他，嘴里不知又在吃什么点心水果，鼓鼓的慢悠悠嚼着，一刻也不闲。 第139页 三白眉梢青筋直跳，「看什么？既然烦他们想躲，还不趁现在快点行动。」 「三白啊，你不知道你这满脸嫌弃的样子有多可爱。」 林钟远由衷感慨道，「你可一定要继续保持下去，继续维持这个臭脾气臭脸，丁点也不要沾了凡尘世俗，也别对凡人、修者们有半点好感，这样啊，最好不过了。」 三白觉得这人可能脑子不太好使，多半是被心魔给折磨傻了。 「你要是能一直这么心明眼亮，一直臭着脾气维持下去，我倒是挺像带着你一起回灵虚峰，就这么过上一段时间小日子的。」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真的成分似乎比以往要多，三白冷不丁忽然心头一跳，超着林钟远看去。 后者已经开始玩桌上的水果了，什么西域来的葡萄，瓜果，当地的樱桃，全都弄碎了捣烂在杯子里，不知在霍霍什么。 倒是少见的没再盯着他看，也没笑得不安好心。 半晌没听到下文，三白终于忍不住了，问他，「回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你耕地来你浇园，你挑水来你织布，当两只无所事事的咸鱼，每天赏雪，睡懒觉，听曲儿，捉点兔子玩，养老呗。你觉得不好吗？」 林钟远说着说着，像是自己都没留意那样，眼底染上嚮往又欣然的笑意，「不比现在这样看着一群人斗来斗去，还要救了这个防那个，一会儿打群架，一会儿又要凑热闹的强？光是客栈的台阶就有好几十阶，我下个楼都累得慌。」 三白听着，忽然愣了一下。 「你这是……邀请我一同……归隐山林？」 林钟远不置可否。 像大白鹅这样的，因为物种不同，哪怕成精了，也能正巧免疫了他光环效力的人，实在是难能罕见的天才，他只是忽然觉得，正好算是脾气对付，心性通透，要是带着这么个储备粮一起住山上，休息个几年再继续任务，比在空间里休息似乎强了一些。 当然，他还挺像再养点猫猫狗狗兔兔猪猪的……就是那里毕竟常年严寒，也不适合寻常动物生存。 寻常动物也鲜少能喜欢他。 没带上末日里那只狗勾真的有点遗憾了，可惜带了丧尸基因这种会对其它位面带来动盪的东西……本就是带不走的。 「这样合适么？」 三白似乎是颇为动容，林钟远也不知道他是在纠结什么，好像自己提出的不是什么一起归隐吧，而是一起去拯救世界吧这种大事。 他忍不住发笑，「哪有合适不合适的？我可没逼你，你其实天赋很高，要是不想当咸鱼，想拯救世界或者追求大道，我也不拦着就是了。我只是觉得，你看那些人，他们当真需要什么拯救么？」 「不需要么……」 三白也迷茫了。 全修真界，加上整个人间界，都在寻找金乌。 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灾祸四起，早晚是民不聊生的。 凡人们，希望金乌归位，免去灾祸。 朝堂中人……也希望金乌回去吧，这样也没了灾祸，更没了那些仙人显摆的余地。 修道中人……倒是大多并不希望他回去，但也是真的在找他，希望他的尸体能令万物生。 林钟远却反问，他们当真需要被拯救么？ 像是早就看多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了，也一眼就看透了人心。 三白还想再说什么，林钟远已经摇摇晃晃推开门出去了，手里拎着那几个空酒壶，一边走一边喊着小二。 真就自己去加酒去了。 他就在屋里等着，等了一会儿，就算是要一口气搬一箱子酒，也该回来了，却还没等到林钟远的脚步声。 三白心里觉得不对，连忙推门出去找人。 他脚步仓促，连楼梯都懒得走，直接从栏杆处翻身跳下，稳稳落在一楼大厅中央，落地之时周围一阵吸气声，无数双食客的眼睛都看过来，还有几桌以为是有人找麻烦找上门了，直接端着盘子回屋避灾。 「哈哈哈……封师兄你真是说笑，我哪里有那么娇弱了？来来，先陪我再喝一杯嘛！」 不远处，唯一没注意到这边的某人，正和自家师兄举杯相撞，笑得好不快活。 哪里像出事的样子，分明就是打酒打到一半，碰到老熟人了，就干脆忘了要回去，忘了屋里还有个『道侣』等着呢。 三白一眼盯过去，钉在林钟远的后背，本人没注意，坐在斜对面的某师兄倒是注意到了，立刻收敛了表情，朝三白看来，又朝着自家师弟使眼色，压低声音微微低头耳语了句，「你在外面还惹了什么麻烦？」 林钟远一脸无辜，「啊？我还能惹什么麻烦？师兄看我是那么不安分的人吗？」 说着回头，和三白四目相对了。 「啊。」 林钟远恍然大悟，像是勐地想起什么一样，朝着三白招手，「来来来！」 三白不过去，转身踏上楼梯——上楼了。 林钟远摸摸鼻子，回过头对师兄道，「不好意思哦，我忘了他还在等我回去呢。介绍一下，刚才那个是道侣转世的化形，他天赋可好了，才几天就能化形了，也就被我堆了些灵丹妙药。」 封夙立刻嘴角一抽，完全无法理解道，「忘了？！你何时忘性这么大了？你还说心魔并未严重，并非发作频繁影响到神智，怎么就记性坏成这样！」 第140页 「哎这个……反正没影响到生活和修为，不就行了吗。」 林钟远继续倒酒，「接着说嘛，封师兄，你说那些人找我找到出云门去了，还被打出来了，怎么打的？快描述一下，竟然敢在出云门前不敬，胆子也够大的了。」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们怀疑你私自囚禁了金乌！还说你为了不被发现，就把金乌变成了寻常家禽带在身边，这还解释的清？你最近还是先好好找地方避避风头，等师门的大傢伙都从各地赶回来了，给你撑腰……」 林钟远听了噗呲一声，一下被嘴里的酒呛着了，弯着腰咳嗽了半天还忍不住笑，一边笑还一边前仰后合地拍桌子， 「什么玩意儿？说那大白鹅是金乌？他们眼睛瞎了吗？要真是堂堂金乌，能愿意帮我去和路边的小摊贩子斗鸡？哈哈哈哈师兄你是没看见……可他们见过金乌被摔下来的人当坐垫坐过没有？见过金乌吃烤鹅肉喝酒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没逼格怎么可能是金乌啦一群蠢货！这天下什么灵兽但凡有点出息的，还能像他似的丁点面子都不要哦，就跟在我身边被我玩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面前的师兄却跟着不笑了，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拼命和林钟远使眼色，眨眼。 「嗯？怎么了？」 林钟远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影子黑洞洞地笼罩过来，将他面前的全部光线给挡住了，神情阴森带杀气。 和三白在菜市场突然出现找到他的那次一模一样。 林钟远：「……啊，我突然感觉丹田隐痛，头晕目眩，可能是心魔又踢肚子了，我我去歇一下……」 他站起来就要开熘，没走一步，就被某『没出息没逼格没面子的』大白鹅本鹅揪住了后脖领，一把被拽了回来。 那力道不算小，三白面无表情，语气生硬一字一句道， 「疼了跑什么？不该让你没出息的道侣帮忙调息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 第64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顿时蔫儿了,脑袋肩膀一耷拉，配合着苍白的唇色，无比可怜地低声嗫喏, 「我错了。」 旁边他封师兄也咳了一声,为他说话道,「这位就是……就是白兄吧,快请坐,上次你没化形时我们见过,我是他师兄……钟远他没有恶意，话头是我挑起的，你别生气，要怪就怪我吧。」 林钟远听了一下就有点想笑,硬生生忍住了。 并且在旁边点头附和,「是啊，都怪他。」 无比坦然。 三白看他这样,更加烦躁,直接拉开他们这桌的椅子，一声不吭坐在他们旁边，拿起旁边林钟远的酒杯，就一饮而尽。 林钟远只『啊』了一声，根本没来得及阻拦，只能肉疼地小声嘀咕，「那是我的啊。」 他觉得自己酒被抢了，坐在对面的师兄看着两人，却是有些尴尬地别过视线不看,觉得是用了同一个杯子的问题。 三白看看他，又拿起桌上那酒壶,问他，「这也是你的？」 林钟远点点头，伸手要拿，被躲开了。 只见三白似是故意地一样，直接对着酒壶，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就活像是三天没喝过水似的，不要命的灌了下去，林钟远眼睛整个瞪圆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全都灌没了。 喝完了，三白将酒壶嘭地往桌上一放，拉着他起身要走，「回去了。」 林钟远：「可是酒……」 三白：「酒已经喝完了。」 林钟远：「！！」 那是你喝完的啊！ 他师兄也连忙跟着站起，「弟妹！不再多坐一会儿吗？其实我还有事要说的。」 「他现在需要静养身体，而不是不知节制地喝酒，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三白似乎挺不耐烦的，一刻时间也不想浪费在这里，攥着林钟远的手腕微微用力，不是可以轻易挣脱的样子。 「师弟，你果然最近又动了灵力？不是说……」 「哎呀你听他瞎说，我哪里有什么事，」林钟远摆摆手，完全不想探讨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随口说道，「师兄别担心，他就是吃醋了。」 「吃醋？」 封夙困惑地看向三白，一时都没意识到怎么回事。 三白也是一顿，看了看林钟远，然后转向他师兄，「……对。」 封夙：「？」 三白：「是吃醋。」 林钟远瞪大了眼睛看他。 卧槽，承认了？ 这人怎么了？ 因为实在过于震惊，林钟远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真的拽走了，留下身后神情和心情都很复杂并且有话没说完的师兄。 这人下楼是直接跳下来的，上楼带了个人，竟然也能平地起，直接朝着林钟远腰上一扣，就把人带上去了。 落地，进屋，关门，锁门，一套下楼，行云流水。 「三白，你……」 「你不是想躲人么？」 三白插上门栓，转头就道，「想躲人，还和同门这样喝酒，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来找你？」 「啊，这倒是，被那些人看到了不好，不过……」 林钟远成功被他的话带跑，「师兄其实跟我提了一下，希望我能回门派躲一阵子，毕竟现在猜测我身份的人，找我的人有点多而杂，我已经回绝他了，我躲回出云门，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第141页 三白看着他，似乎放心了些，「他只说了这个？」 「还有什么？」 林钟远奇怪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没有。」 三白很快地说道，「但是不能排除会有人通过他找你，他常年在外走动，知道他是你师兄的人应该也不少。」 说的也是。 这么一想，林钟远就理解了，「想不到你还考虑挺周全的，这么替我着想……不过，师兄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三白就静静看着他。 「你是觉得他可能被人利用？他那么能打谁敢利用他啊？」 林钟远笑了一下，凑近三白，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真在吃醋吧？就因为我和师兄喝了一杯？」 「你可以这么理解。」 「？」 这下，林钟远是真的懵了。 三白一直是这幅表情很淡很少的模样，怎么都看着冷静自持，以至于情绪不是那么外露，真要仔细辨别他是认真的还是装的，也就不那么容易。 林钟远看着看着，心里就不确定了，不会吧，就算是光环影响了…… 难不成又要翻车？ 不应该吧。 系统555：宿主冷静？往好了想，说不定就是日久生情，确实对宿主认真了呢？ 林钟远：怎么可能？ 系统555：……也不是不可能啊，又不是只有被光环影响的人才会喜欢宿主。 林钟远没再说话，而是直接坐到了一边去调息。 有一点三白说的没错，他现在喝酒确实不利于气海的宁静。 见他就这样安分坐着了，三白也放心下来，坐在另一旁，也跟着打坐疗伤。 林钟远：555，能查到我那位师兄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系统555：这种超出原着剧本外的细节，没法确切查到呢…… 林钟远：那能不能查到现在的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系统555：经过检测，现在剧情基本已经脱离了原着大纲，正在自由发展，只能查到各方都在继续搜查金乌的线索，其中有一部分人在反覆怀疑确认太芜山的事件究竟是被谁解决的，一部分人在怀疑是宿主，也有怀疑是其它修者解决的。 林钟远：这么注意太芜山的事，是因为他们坚信那里面有金乌的线索？ 系统555：是的，所以这时候如果确定了是谁解决了太芜山的秘境，就相当于确定了线索在谁手里。 林钟远嘆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房间另一侧，三白还在那里闭目调息，周身的灵气淡淡环绕着，如同烟雾。 看着看着，林钟远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询问系统：我那师兄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系统555：这个不好查……对于系统算法来说，『见过』的范围很难定义，也很容易有漏缺。 林钟远：那么，我精确一点，他见过我在太芜山遇到的那位将军吗？ 系统555：没有直接交谈过，但是远远围观过，具体细节无法查阅。 林钟远心里忽然有了点数，沉了沉气，忽然凝心静气了下来。 一道莹白的光芒在他丹田亮起，汇聚着大量灵气，如漩涡流转。 化神期…… 他记得自己是化神期的修者来着。 林钟远努力思考，努力找到感觉，配合了这几天喝完酒看的一些秘籍，终于将神魂集中起来，灵气汇聚，最终化神成型，离体而立。 一道透明的、凡人双眸无法看到的人影慢慢从林钟远的丹田离体，是和他一样的相貌，一样的闭着眼盘腿的姿势，悬在半空。 片刻后，那小了不止一号的神魂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确认状况。 三白还在调息。 四周很安静，暂时没有什么威胁。 林钟远适应了一会儿，五感在这时候似乎变得比平时还要敏锐多倍，身体无比轻盈，他稍微一动神念，便勐地飞出屋子，来到空旷的客栈上方。 放眼望去，晴空万里。 他的师兄竟然还没走远，显然是在他回房之后，又独自坐了一阵，这才刚刚离开客栈，正行走在大街上。 林钟远追了过去，远远地低声喊了句，「师兄。」 封夙的脚步一顿，勐地回头望去。 林钟远比羽毛更轻盈，缓缓坐在一旁屋檐上，又喊了句，「这儿呢，上头。」 封夙就抬头看来，见他竟然是这个模样，登时瞳孔一缩，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御剑飞去。 片刻后，封夙绕了个大圈子，从另一侧飞了过来，落在林钟远所在的屋檐上，下意识抬手去抓，又明白他是化神离体的状态，触碰不到，中途收回手。 「你这是在干什么？胡闹！」 林钟远站起身，笑道，「时间不多，等我屋里那位发现，我就又要回去了。师兄，你实话跟我说，你这次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你状态不好，不用操心了。」 「果然是有事瞒着我？」 林钟远摇摇头，不认同道，「有事情不说，是因为三白让你觉得我身体很差？你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就真信了？我如果真的身体差到一定地步了，还能这样出来见你么？」 「……你现在这样，我也没法确认你是不是真的状况稳定。」 封夙还是反驳了一句，但到底没再坚持，很快松口道，「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现在有些人怀疑你拥有金乌的线索，牵扯到了挺多人，我放心不下。」 第142页 「牵扯到了挺多人，是哪些人？我闭关三百年之久，除了出云门，还能牵扯到谁？」 林钟远的化神悬在半空，抱臂说着，语气中途一顿，「你是说有凡人见过我，会指认我么？」 「不……」 封夙听他提到了『凡人』，嘆气一声，「我并不喜欢那些凡人，但这次透露出你行踪，导致你被怀疑猜测的，确实不是凡人，恰恰相反，有很多人想从那个去过太芜山的凡人口中套出话来，都失败了。」 「失败？」 这倒是和林钟远想的完全不同。 在他看来，近些时日这么多人在找他，寻他，猜测他，甚至想算计他，都不过是因为他去过太芜山帮忙的事被说了出去。 他从而涨了些铭记值，也因此多了很多麻烦，很多来试探的人。 但说出去的人，本该是太芜山那个装作猎人的将军，或者是村民，又或者是那个明显还没修炼入门的小女孩。 「我一开始认为，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最近，事情有些严重了。」 封夙面露犹豫，但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那个人被盯上了，他坚持宣称没见过什么仙人，也不认得仙人，有人认为他在刻意为谁做隐瞒、掩护，已经有旁门左道的为了撬开他的嘴，把人……抓起来了。」 林钟远：「那个人可是个凡间的将军？」 封夙摇头，「不，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他已经在不久前向皇帝请罪，要告老还乡。」 「老……」 「他其实不算老，只不过四十多岁，但这样做，显然是不想寻求朝堂的庇护了。」 林钟远沉默了。 他又想起了在太芜山遇到的那个人，身手矫健不凡，虽然没有仙术，却有着十足的胆魄和战力，是这个世界少见的不为立场做事，只为良心做事的人。 都说小孩子才分好人坏人，可他还是觉得那位将军只是个有点职业病的好人，不应当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帮助和低调，惹上这样的麻烦。 面对这种情况，那人明明只要说出实情就好了。 毕竟还有太芜门的生还者在，毕竟秘境有人为干预的痕迹也在。 林钟远身形晃了一下，「他在哪里？」 「宣城。」 宣城……好远的地方。 林钟远陷入思考，套话道，「这个地名，有点耳熟，是不是……」 「没错，是青莲门所在的山脚城市。」 封夙立刻接话道，「也确实有青莲门在背后助力，表面上抓了他的，只是一帮散修。」 「师兄，我想去看看。」 林钟远忽然认真道，「只要我现身了，不再躲了，是不是青莲门就不会为难他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 封夙几乎惊讶地看着他，「我来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傻乎乎去自投罗网的！而是希望你能看透青莲门是一些什么嘴脸，小心别信任任何人！要不是听说那姓裴的老狐狸去找过你，还跟你称兄道弟，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赶来确认你的情况！」 「……」 林钟远摇摇头，「谁说我是去自投罗网的？我就不能聪明点么？」 「怎么说？」 「先不告诉你。」 林钟远闭了闭眼，忽然感知了一下，语速加快道，「三白要发现了，我先快点回去，师兄，宣称见！」 说罢，他这道影子就化作一道白线，飞速刺向了入住的客栈，消失不见了。 封夙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抱着怀里的大剑沉默片刻，也御剑离去。 客栈内，林钟远的神魂归位，装作刚刚睡着了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睛，还伸了个懒腰，看向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人，故作轻松道， 「嗯？怎么了？」 三白的金瞳剎那间收缩了一瞬，化作接近鸟瞳的模样，颜色极浅，很快又像是错觉，恢復如常。 「没什么。」 林钟远隐隐松口气，这个大白鹅可是真的很难搞，没被发现就好。 就在他以为偷熘出去的事可以瞒天过海时，三白又幽幽说道， 「就是有点好奇，你说的聪明些的办法，是什么？」 林钟远：「……」 离婚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65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莫名地一阵心虚。 偌大的心虚之后,就是一阵被烫完的死猪感。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心虚的感觉是哪儿来的。 可能是来自于平时坑鹅坑得太多了，也可能是来自于口口声声叫着道侣，结果还很想再养其它鸡鸭猫狗兔。 也可能是心虚成了习惯…… 这样的本能,让林钟远下意识地,视线飘移,看向了一侧并没有多少图案也没有太大观赏价值的屏风,仿佛那不是个屏风,而是一个古董文物,值得被人长久地注视。 「你……你都听到了啊……」 怎么听到的啊！ 怎么知道的？！ 林钟远的脑后默默留下一滴汗，不明白只是随手捡来的大白鹅而已，怎么会这么难对付呢。 「嗯。」 三白只是看着他，甚至没有起身走过来,语气也颇为平静,只是此刻的平静太过冷调，比起真正的安然无事,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143页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三白，你还记得在太芜山的事吧……」 林钟远看着别处说道，「那你还记得那时候遇到的那位话唠猎人吗？我不去的话，他可能就惨了，凡人的身体很脆弱的，说不定还会死掉。」 「那你呢？」 「我？我这么厉害当然没事。」 林钟远干笑了一声，低头道，「我有办法的,我到时候会以另一个身份面容出现，救了他之后就消失,如果有需要就假死一下……我之前没骗你的，是真的打算带你回灵虚峰隐居的，三白啊，你放心，处理完了这个事，我们立刻就打道回府，什么都不管了。」 「……」 「你不是还送了我那个羽毛嘛？我本来想着，有了它的话，灵虚峰说不定就会有春天了，从此不再是常年积雪，然后我们就能种点瓜果吃了。」 林钟远说着说着，刚才的心虚感也散了不少，乐观起来，觉得不就是背着大白鹅有点计划嘛，没什么的，「不过没有也没事吧？如果有必要，这羽毛给他们也无所谓，换一条人命，值了。」 三白看着他，眸光流转，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快把人看毛了，才缓缓一句，「你真是这样想的？」 「嗯？当然啊。」 林钟远笑道，「这种事我骗你干嘛？好了，别那么愁眉苦脸了，又不是背地里要把你卖了。」 感觉三白也没那么不高兴了，林钟远这才起身，坐到了桌前，取出了自己的一样样法器，开始捏脸。 这种事林钟远最擅长了，弄个脸，弄个身体，弄个假死，他说第二熟悉没人说第一。 化神期，就是这时候最方便，想要化神离体，没问题，想要用一缕神念控制另一个替身身躯，也没问题。 而且，就算是现在的身体毁了，他作为化神期大能，也可以最后一刻神魂脱逃，只要元神尚且还在，就能重塑肉身，继续活下去。 林钟远用泥偶做基地，施以道具，术法，不一会儿，就完成了自己假身份的制作。 一不小心，竟然捏成了自己前两个世界用过的模样。 「成了！」 他大功告成，最后一步，分出一缕神魂控制，和那虚假的身体一同起身，转身看向身后的三白。 本体与假身，神态一致，动作同步，齐齐朝着正在擦拭梳妆镜的三白看去，笑意盈盈，令人难辨真假。 「怎么样？」 三白的手中，是一面铜镜，长久以来，他们一直没用到过镜子，要不是林钟远今天要捏个假身体，都不会把这房间里闲置落灰的镜子拿出来用。 只是镜子还没用上，林钟远就忙完了最复杂的那部分。 他抬头，朝着林钟远望去，视线先是停留在那假身上，而后就再无法移开。 强烈到令人心跳加重的熟悉感，唿之欲出的模煳记忆，重重击打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 毫无察觉的林钟远还在笑着显摆，完全没察觉到三白的异常，只当是自己的手艺鬼斧神工，巧夺天工，出神入化，栩栩如生， 「厉害吧？是不是可以以假乱真？哈哈哈别太惊讶，要不弄得这么真，我也没法拿去煳弄那些人嘛。」 林钟远和自己的假身一起走到镜子前，微微凝神，闭上眼睛，而后将五感挪到了假身的身上，朝着镜子看去。 别说，用另外的视角看自己捏出的脸，和用照镜子的方式，真的不太一样。 因为他之前就只是通过镜子观察过自己的脸，所以这次，也用了这种方式，才看出自己确实捏得有点瑕疵，不过也有九成以上的相似了，就是看起来更瘦了点。 这么想着，他就抬手在自己脸上捏了捏，灵光闪烁过后，让脸颊肉稍微又饱满了一点点，不再那么像是游戏建模脸。 而后，他透过这幅假身的眼睛，瞧见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本体。 诶？ 林钟远愣住，自己原来是长这样的吗？ 当初只透过水面瞧过几眼，没有注意，还以为是默认的脸型模板，可现在看来……只是在某个模板的基础上捏了脸而已！ 根本就不是什么他以为的超便宜模板路人脸！分明就是充满了花过大价钱微调各项数据的痕迹啊！ 林钟远暗暗心惊，暗暗肉疼，开始在心里骂过去那个休假的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挥霍！搞这么好看做什么！趁钱吗！！ 可恶！ 肉疼的时候，眉头就微微蹙起，抿着嘴唇，有苦难言的模样了。 正忧愁着，余光忽然瞥见旁边一直沉默的三白，似乎也是神色忧愁，也直愣愣盯着自己看。 嗯？ 林钟远干脆就用假身活动，眨了眨眼问他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弄得有些奇怪，或者有人造的痕迹了？」 「……没有。」 三白一开口，声线竟然有些发哑，他吞咽了一次唾液，艰难地错开视线，「林……林钟远，你先忙，我有点头疼，去歇歇。」 「嗯嗯，你去吧，灵药如果用完了跟我说，随便拿！」 林钟远当他是内伤又牵动了，没太在意，挥挥手，就继续照着镜子调整了几处细节，要用这个脸骗人，自然是越没有整容痕迹越好的。 差不多之后，他就操控着自己的本体，找了地方躺好不动，而后试着以假身运了运气。 第144页 很好，灵气也运转正常。 完成一切后，天色已晚，但林钟远也不想太耽搁，直接走到了还闭目调息着的三白面前，小声道，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你就带着我的身体先走，我自然能找回来。」 三白没有出声，但林钟远知道他应该是听到了。 月亮缓缓挂上天空，林钟远踏着月色，用了自己干坤袋内备用的另一把长剑，御剑而去，根据着系统的指引，飞向那位倒霉凡人所在的宣城。 窗户大敞着，随着林钟远的离开，屋内又重归寂静。 下一刻，盘坐着的三白睁开双眼，眼圈有些发红，压抑了许久的唿吸也发颤起来。他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才下床走了几步，初时脚步还有些不稳，抬手揉了揉额角，才平復下来，走到林钟远本体的床前，一声不吭地凝视着。 看上去就像是睡着的人。 如果林钟远此刻睁开本体的眼睛，将会立刻发现三白的不对劲，发现这人的眼神变了，情绪也不对劲。 三白缓缓坐在他床边，灵力随着情绪波动微微紊乱，一不小心，点燃了自己的袖口。他勐地一挥手，熄灭了那小火，强行克制着自己，用力闭上眼睛。 「林钟远……」 林钟远的本体闭着眼，神情宁静，像是无法听到。 「我和你回灵虚峰。」 三白握住了他的手，缓缓弯腰下去，低垂着头，压抑着什么痛苦般，一字一句，都艰难地低喃而出，「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片刻后，夜色中，第二道身影御剑飞出，怀中还抱着一个仿佛熟睡之人的身体，直直朝着远方飞去。 宣城是以造纸出名的，那地方因为有仙人相助，造纸的材料不同，所以造出的宣纸是全国最好的，后来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叫宣城了。 林钟远到达那里时，已经是凌晨，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路边的小店铺子们大都还关着，光看招牌什么的，也能瞧出不少是卖字画、纸张的。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不少的墙壁上贴着画像，告示，上面画着一个身着白衣、手持长剑的背影，是个寻人启事。 只要早些来这里的人，或是消息灵通的人都会知道，这画像画的是救了太芜门的仙人，因为那仙人太过于低调不留名，不露脸，唯一一个知情的人，也只是看到了这样一个背影。 虽然只是背影，却栩栩如生，行走的仪态，身材，气质，都跃然纸上，让人觉得，如果当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么只要亲眼瞧见了，一定能够认出。 林钟远并未在那些画像上过多关注，一个背影而已，只要不是脸，他就有很大的忽悠空间。 再者，他就算换了身体，身材、身高还是没换的，走路的姿态什么的，换了再多身体，他也能还原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他不怕被人认出，甚至巴不得被早些认出才好。 于是，看似是低调地在无人的街道行走，脚步声都不曾发出，实际却是大摇大摆地走在白日里最繁华热闹的大路中央，对于己身充沛的灵力、高深的修为毫不遮掩。 时间太早，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林钟远悄然落地，收了长剑，独自行走在路中央，迎着凉凉晨风，衣袂有些染上潮气了，走得久了，一抖袖子，那些水汽便被震开，化作晶莹的光点散落。 看似简单不起眼的动作，却是寻常修士不藉助法纹、法器、特殊的法衣辅助就能单纯以灵气震盪做到的事。 林钟远就这样走了很久，越过一条街，到达了一处无门派、无匾额的院落门前。 这是系统为他指引的，软禁着那位辞官将军的地方。 看似没有任何把守，甚至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但从方才开始就始终吹拂着髮丝的晨风，到了这门前的一瞬间，却停了。 哪怕是最微弱的风也不见，更无任何虫鸣，修道之人耳聪目明，只要凝神静气，连露水从花瓣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到，却在此刻只有死寂。 林钟远抬头望去，轻笑一声，没错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应当是有一层辅以障眼法的禁制，他现在要用蛮力破开，也不是不行…… 忽然，一片树叶打着旋落下，林钟远微微侧身，叫那叶片没能沾上自己分毫，叶片看似真实，落地后却直接碎裂，化作一地的光点散去了。 竟然是个假的叶子。林钟远皱了皱眉，然后朝着一处看去。 之间阴影角落之中，正站着一人，笑意纯然只挂在唇边，眼底是兴味探究，与不知真假的善意亲切。 竟是裴一臻那傢伙。 「这位道友，好敏锐的觉察力。」 裴一臻缓缓朝他走来，脚步轻慢，到五步远处时，就停了下来，略一拱手，「幸会，你也是为那凡人来的么？」 也？ 这话说得当真巧妙，无论是哪个立场的人，似乎都能误会成这裴一臻和自己是同道中人，可真的接了话茬，就是被套出了话。 林钟远没言语，头一次觉得这种聪明人麻烦极了。 废话不如行动，他直接左手朝着身侧拍出一掌，当着裴一臻的面，以强横的灵力直直打在那院落周遭的禁制之上，干脆利落。 碎裂声宛如玻璃巨塔瞬间倾塌，震耳欲聋，又清脆嗡鸣。 剎那间，就有无数道修者身影从各个方向窜出，种种武器直指林钟远。 第145页 裴一臻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右手垂落在身前，按按捏住了自己的长剑，冷声道，「陌生的道友，你这是何意？」 林钟远轻哼一声，看向终于露出原本模样的庞大院落，下巴微昂，慢条斯理道， 「敲、门。」 第66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那声『敲门』话音刚刚落地,周遭突然围过来的人就明显被激怒了，唰地一声，纷纷祭出随身武器,刀剑棍棒,蓄势待发。 有一人明显脾气最急,听不得林钟远这声讽刺,上前一步,怒极道,「你这狂妄小人！分明就是来惹是生非的，哪里来的厚脸皮说成敲门，我看你是找打！」 这小子性子太急，刚要开口,他旁边一个看似前辈的人就伸手想拦,没有拦住。 林钟远没想到能有人这么配合，高兴极了,看着那院落回嘴道,「你们都有脸管软禁叫做『请来做客』，我怎么就没脸说自己是在敲门呢？」 话音一落，那和他叫嚣的小道士立刻脸色一黑，半晌「你、你……」地说不出话来反驳，站了那一圈的各个修道中人脸色也不太好，可以说色彩缤纷，『好看』极了。 不为别的，只是他们确实将软禁这种事美化委婉了一下说辞，对外都是宣称邀请了那位辞官还乡的将军在府上做客。 这说法,但凡是消息灵通一点的修道中人，都或多或少听到过。 可把软禁之事当面拆穿的,却只有林钟远一个。 至于其它人？早已浸淫在修界那不说人话的氛围之中，人人皆知那就是软禁，可人人都保持着那维护脸面的默契，彼此维护着，默认着，我不戳穿你，你来日也别戳穿我。 仿佛这样的『礼节』从古就是理所当然的，是教养的一部分。 而突然打破这种氛围默契的林钟远，就显得如此地刺眼，可恨至极。 片息之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加锐利明显了，林钟远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剑柄，几乎感觉到了冰寒的杀气。 恶战，一触即发。 有点脑子的，还记得他们是故意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被那将军执意维护隐瞒身份的修者现身，冲动的，就已在此时动了杀念。 林钟远瞧他们这样子，更加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他隐约觉得，这偌大修真界，本不该是这幅虚伪模样。 一直在旁边观察局势的裴一臻忽然站了出来，微笑着劝说，「大家先稍安勿躁，依我看，说不定是误会呢，何必上来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禁制，这样大动干戈。」 人群之中，一个穿着宝蓝色绣银边的道服，身后站着一干青蓝色道服的人，像是青莲门里一个有身份的，他看起来驻颜的时间不早，已经是中年模样，听了裴一臻的话，眼珠子立刻转了那么一圈，似乎霎时间想到了很多。 比如，这禁制其实不是『小小的一个』，而是众门派合力做成的，眼前的这个小年轻，应当也不是什么修为一般的喽啰散修。 这时候打起来，许是能以多欺少，但不一定能确保结局是最好的。 他立刻点头，也站了出来，接上裴一臻的话头，「裴道友说得在理，我们修门中人，向来是要以理服人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和人起冲突，免得……伤了和气。依我看，不如……」 林钟远听着这一套套的，就觉得耳朵要起茧子，他当初也不是没和各个位面最顶尖的『主要角色』们打过交道，就没这么烦人的。 「废话能卖钱你去当世界首富吧你！」 骂了这么一句，他就立刻飞身而出，身形迅疾如白光乍现，直冲着那院落之内袭去。 「不好，拦住他！」 灵气运转，林钟远以守代攻，只一心闷头朝里沖，不论后果。 这是他来到这位面后第一次动了真格，虽然以假的身体行动，功力不会如本体一般发挥如常，但在闹事的这会也算顶用。 林钟远一手提剑，另一手只以纯粹灵力击打出去，自四面八方格挡开种种攻击。 那些人是多，站得……倒是不怎么秘籍。 有用剑的，就有用刀的，还有用鞭，用棍，用扇子的，还有个外面弹琴加buff的，被林钟远一道摘叶作刀给砍了琴弦。 门派聚集太多，武功路数什么都有，以至于他们就算是一窝蜂沖了上来……也不敢彼此站得太近，不然会误伤。 倒是便宜了林钟远，空子有的可钻了，正前方有人一掌打来，他飞身而上，那人就能和他身后追赶的人差点撞上，要赶紧费心收力。 两侧有人想要布阵，可会妨碍其它要出手阻拦的人，金色灵光闪烁了一阵，就晃了其它人的视线，叫林钟远更加轻松地躲开了一道暗器。 上方有轻功好的追来，想直接用鞭子卷他手臂，林钟远倒是脑袋后面没眼睛，可惜跑得太快……直接从前方被自己灵气所伤的两人之中沖了过去，躲开了第一道鞭子。 眨眼间，林钟远就从院落外到院落中心的房内，许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守在门前的人都没想到他这么莽，看也不看路，问也不问，更不怕这最明显的屋子是陷阱，直接破门而入。 许是真的没想到，能破了太芜山秘境的人，竟然丝毫不知谨慎。 一时之间，众人也是一愣，本就无心搀和太多的裴一臻也在外圈看了一眼，沉思了片刻。 第146页 但进了屋内，再想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 几个门派的带头人很快反应过来，吩咐门徒将那房子团团围住，并迅速调整，让众人重新合作起来，避免像方才一样再乱了阵脚。 这院内的房屋有两层，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林钟远不想浪费时间，就灵力不要钱似的横冲直撞，但凡有什么结界直接暴力破除，有陷阱阵法暴力破除，有机关暗器也是暴力破除。 这样算是大大节省了时间，也大大浪费了很多力量。 层层阵法在那房子外布成，从地面到正上方，再到四方水土，连地遁逃走的最后退路都给堵死了。 乍一看，仿佛就将那房子团团包成了球，就算是有人正好路过想往里瞧瞧，也只能瞧见人从众，剩下的就是各色灵光，晃得人眼瞎。 倒是把里面那方才还是豪华小楼，此时已经摇摇欲坠变成危楼的房子也给遮住了，免了丢人。 「记住，抓活的！」 不知哪个宗门的一位长老厉声提醒道，「打残了、废了不要紧，留个活口就行！」 似是应和，另一人跟着开口，不是冲着众人，而是朗声传音入室，对着屋内被困的林钟远说道，「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若是这位道友及时弃暗投明，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为天下大义放下一己私利，将误会都说开，你便还是我们八大宗门的座上宾！」 这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地，倒是比方才打架拦人的时候配合得更好，陡然间又有了无穷默契。 屋内，林钟远懒得废话，直接走到最后一道禁制面前，灵力灌注剑身，锋利双刃气势暴涨，仿佛挥剑噼山似的朝着虚空那么一砍，就叫那金色禁制裂开数条纹路。 禁制的反击随之到来，他躲也不躲，硬生生迸发出灵力阻隔，能够将寻常修士打到重伤昏迷的攻击，落在他的肩膀、手臂上，竟然只划破了数道浅色血线，垂落一缕髮丝。 「这架势……不对劲！他怎么丝毫不知收敛的，这分明就是没给自己留退路！」 成阵的另一个前辈神色却是一凛，观察着那房屋中的动静，比方才还要紧张了，「这人别是个傻的！他死了，那不就……」 不就让他们都白忙活了吗？ 后半句，他无需说出，自然在场的明眼人都能听懂，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他们要抓人，要威逼利诱，要得到这人口中『必定』存在的金乌下落，要得到至高无上的利益，还要保全颜面。 想要的太多，顾虑又不少，一时之间，竟然反而让他们被林钟远这个光脚的给压制到了被动位置。 谁能看不出，这砸场子冲进去非要救人的，是个能耐与口气匹配的修者，就算是周围这么多人围攻他，只要他肯认真应对，总不至于一下就死了。 可偏偏，他们又是布阵，又是贴符咒的，里面的人就是不肯正面应对，仿佛死活都无所谓。 于是下一秒，想留活口的众修者，在各自领头的示意下，稍微放轻了力道。 裴一臻看着突变的局势很久了，他一个医修出身的门派，本就不会做什么前锋，此时更是闲得很，见他们纷纷犹豫，也跟着急了些，不忍直视地摇摇头，直接开口道，「想要留活口光收力道有什么用！他要是就只为救人而来，一心求死呢？！」 「裴道友，这怎么会……」 林钟远听不到外面的所有声音，还没发现自己的意图已经被一个直觉可怕的傢伙识破了。 他正站在碎裂的禁制前，瞧着里面熟睡中的一个青年。 系统告诉他，这就是那天在太芜山碰到的猎人。 眼睛却告诉他，怎么可能呢。 系统555：为什么不肯相信呀宿主？ 林钟远：……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清爽沉稳有颜值的中年人，为什么要在太芜山易容成一个络腮鬍子满脸皱纹又丑又土的老猎户。 不，准确来说，是实在难以接受这事是四十多岁的岳昇在平行世界做出来的。 不不不不…… 眨眼间，那人悠悠转醒了，抬头看到一片狼藉和面前的林钟远，还愣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了现状，「阁下是……」 「我倒要问你是谁。」 林钟远装作没认出他，抱臂冷声道，「我是来找那被软禁在这儿的老将军的，你这个瞌睡虫又是怎么回事？」 「瞌睡只是这地方的邪门道法太多……等等，你是？！」 那人顶着老了许多，但依稀能看出和之前世界遇到的岳昇一致的五官，震惊道，「难道阁下就是那日在山中遇到的……」 「嗯。是我。」 林钟远点头，而后火速丢出一块乌龟壳来。 和他下山之前，从封师兄手中见过的那类简易幻境法器几乎一模一样，「摸它一下，就能藏匿其中，到时候，你就能离开了。」 「等等。」 那岳将军突然迟疑，没有立刻配合他的逃跑计划，而是反问道，「那你呢？」 「你管我做什么？」 「我岳某从来不做贪生怕死的逃兵，被困于此地也并无性命之忧，但求问心无愧，哪怕就此了却残生也无不可。但阁下却未了岳某这点小事，以身犯险，实在并非必要，还请不要再管下去了，先自行脱困才是！」 「小事？为了你？？没必要？？？」 第147页 林钟远险些给他逗懵了，长剑一挥，将他身上的一道追踪符咒也给揪了出来撕碎，笑道，「凡间的人要都像将军这么耿直，恐怕也不会纷争四起了。岳将军，他们囚禁你，可不是因为你如何，是为了引我现身，为了揪出我的身份，从而查询金乌的线索。」 这一点，岳将军也是明白的，听他这样直白说出，便无言地默认了。 但他还是不太甘心，「大丈夫行的端做得正，你已经救了太芜山，是个好人，我知你不想透露的身份线索，侠义当前，自然会为你保密。」 林钟远好想说，他压根不需要谁为他保密，想了想，还是没说。 「到时候他们打进来，你只好好藏着，别出声就是，如今我已经现身，他们不会再为难你。」 说完，他也不管这岳将军准备好了没，直接将人收入法器中的秘境之中，又随手拿出一金箔，折成纸鹤，灌注灵气，托着那法器嗖然飞起了。 从刚才起，外面的威逼利诱也好，攻击也罢，就减轻了不少，到了这时候，竟然直接停了。 林钟远在心里估摸了阵，有他施加的术法在，再拖拖时间，就可以直接死遁了。 下一刻，他御剑飞出，直接捅破了这屋子的房顶，大大方方现身于众人面前，不再躲闪。 「你们刚才喊的什么？要我说出金乌线索，就放了我，也不会为难那凡人了，是吧？」 「正是如此！为了天下苍生，还请阁下不要隐瞒，说出实情，那太芜山的秘境之内藏的金乌线索，究竟为何？」 林钟远笑了一下，右手紧紧攥着剑柄，抬手直指前方那装模作样的道士， 「什么线索？你们这群傻子，看到我这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还不知道吗？那压根就不是什么线索，不过是些许残骸罢了，至于现在，连残骸也没有了。」 「什么？！」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人听不懂，一切都突然变得合理了！ 怪不得那凡人一直迟迟不说，怪不得这人身上的违和感那么明显，招式也全都是横冲直撞，原来不是要寻思来的，而是融合了金乌残骸中的力量，才变成如此可怕的大能！ 「金乌……残骸？！金乌当真已经死了？！不可能！！」 林钟远笑而不语，提剑就打了过去。 剑光闪烁，灵气激盪。 一人对众人，锋芒相撞时，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纸鹤拖着龟壳飞向远方，比麻雀还小的影子被摧枯拉朽般的冲击掩盖。 「这人竟敢私吞金乌尸首，自私自利，弃天下大义于不顾！」 「杀了他！他这是用了禁法修炼走捷径的魔头！」 「替□□道！除魔卫道！！」 忙活了一大场，什么都没能捞到的众修者，猩红了眼，愤怒化作杀意，再无法阻拦。 林钟远不惧不恼地迎战而去，正打算当众『死』上一次，弃了这临时捏的躯壳金蝉脱壳，却眼前一热，下意识偏头避开了刺眼光芒。 一道赤红髮白的火光从天而降。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 第67章 仙君与神兽 火光从天而降,剎那间，在场几位见证过当年大战的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一次的『天罚』。 炙热的气浪席捲了一切,本应靠着修炼而逃过生老病死,不畏饥寒酷热的仙人们,在这样的瞬间被打回原形,纷纷惊惧地后退躲闪,或抬袖遮挡,或被吓得祭出法器自保。 也就是这时，残酷的现实才提醒了他们，这些修道中人只是被凡人尊称为仙人，而并非真正的神仙。他们的不畏饥寒酷热,只是相对于大地上的其它生命、其它凡人来说,体魄更加强健，并非是真的超脱。 剎那间,那本就破烂不堪的房屋就在冲击下化作飞灰。 火焰之中,一双如火舌般鸟翼轻抖羽毛，将一个完全状况外的修士包裹保护在内，彻底隔绝了他的身影。 站在热浪之中，尚且难以睁开双目，众多修士都觉得站在最中央的人，恐怕也是死定了。 「糟了……」 裴一臻眯着眼望着眼前光景，低声念道，「他刚才分明是故意激怒众人，一心求死,这样的话岂不是就……」 在他旁边，两个穿着相似款式道袍的晚辈听到了他的呢喃,不解问道，「师尊，可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记住，越是重要的事，越不可求成心切，越不可失去冷静，不然就会变成这群人一样，把一切都搞砸。」 裴一臻失望地皱着眉头，一甩袖子，「今日不会再有好事了，走了，打道回府。」 那火焰中的鸟不管是不是金乌，都难以在它手下讨得好处，那群人此时又群情激奋，全都上了头，裴一臻只觉得来错了，再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说罢，他就转身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离开了。 火焰的中心，林钟远更是绝顶懵逼。 谁？ 什么？ 为什么？？ 系统555在他脑子里跟着鸣叫：啊啊啊啊宿主啊啊啊金乌啊啊啊啊啊—— 林钟远：安静啊！！ 不知为何，事实和表面看上去的恰好相反，他能感觉到周围很热，也看到了那些刺眼的火光，知道自己在火焰的中心……可他就是没有被烫到，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灼痛，就连衣服都是完好无损的。 第148页 为了省钱，他可是连自带buff的法衣都没穿。 系统说是金乌现身…… 金乌…… 他上次看到什么自称金乌的人，还是在太芜山的幻境中，出现的幻影顶着那样一张脸，好像对他说过什么，可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有哪里是相似，哪里又是不同的。 林钟远怔愣着，周身都被柔软的热气拥着，除了眼前的火焰与光，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 他是头一次鲜明地感觉到，能隔绝视线的，不止有黑暗，还有这样极致的光。 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他的迷茫，耀目的火焰之中，一双金色的狭长鸟瞳缓缓睁开，静静朝林钟远投来凝视。 这是真正的金乌吗？ 不行……这样下去，可能整个城镇都会被毁。 林钟远不知怎的，忽然有点担忧起来，不知道三白还在不在客栈了，万一波及到了远处，那样刚成精的大白鹅可受不了这样的火。 其它在场的修士或许会救火，会救寻常凡人，但不一定会理会不知来路的精怪。 想到这里，他一言不发，直接抬手掐诀，凝神御剑，剑影虚晃，勐然一震，化作十数道剑身银光，法诀已成，立刻朝着四面八方飞去，深深插入土地。 银光一闪，阵法成，结界生。 一道无形的罩子将被火焰瀰漫的院落笼罩其中，虽无形，却牢不可破，别说是人、火焰，就是滚烫的热浪都别想流通出去。 可这样的结界，也将耗费庞大的力量。 金乌的声音很快在林钟远耳边响起，「不要勉强自己，我带你离开这里。」 林钟远却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这些人没那么好心，不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利益，他们可不会好好灭火，倒是你……你为什么……」 火光再次闪烁，赤红的焰心没了，鸟羽消失不见，金乌幻化成为人形，走出火海，来到林钟远的面前，朝他伸出手来。 「这些人不值得你为之拼命，我是来帮你的。」 「你……」 墨黑的长髮披散，金乌的面容清晰起来，和林钟远脑海中的面容重合又重合。 他唿吸一窒，垂下的袖子将紧攥的手指遮住， 「那天幻境中的……也是你？你是……金乌？」 与傅深白有九成相像的青年点点头，承认道，「是的，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走吧。」 周围的人发现了金乌，惊惧着，也有些激动，但迫于那可怕赤焰的压力，暂时还无人敢突然靠近，当务之急都在力求自保，竭力先灭火。 甚至有人开始试图破除林钟远留下的结界，认为他是想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林钟远朝着乱成一锅粥的众修士看了一眼，嘆气，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走了，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而且……我本就是打算将这副身体留在这里的。」 「你打算死在这里？」 金乌听他这样说，语气依然镇定，隐隐地又多了一丝愠怒，「你死在这里了，就能一劳永逸了么？！」 林钟远看了看他，平日里挺能说会道的一个人，忽然语塞了。 他其实有很多理由、很多道理可以讲。 比如这样不是为了旁人，是要救那将军的，不是将军那个凡人有多好，而是这灾祸本就是因自己而起，他只是还了债。 比如他不死在他们面前，这些人只会继续纠缠不休，就算换了身份面容，也总无法放心，只有留下尸体，才不用继续担心被找上门来。 比如他又不是真的死…… 赤色的火焰将两人圈在正中央，火舌比一人还高，犹如一道能将人保护起来的屏障，也像极了牢笼。 林钟远想要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了。 他低头，莫名有点心虚，悄悄施了一道术法，将声音直接传到金乌耳旁，叫五感再敏锐的旁人也无法偷听，破天荒地坦白自己的计划， 「我又不是真的死，身体也不是我的本体，用一次假死，换之后平静没有麻烦的生活，再加上那个无辜之人的生路，还能让天下想找金乌的人死心……不是很赚的嘛，你不要管我的闲事了，自己离开吧，不然他们缓过来了，就不让你走了。」 「……」 金乌朝他走近，一步，两步，三步，站定在林钟远的面前。 他的眼瞳是璀璨的金色，流光溢彩，让林钟远看着有些眼熟，又不愿盯着一直看。 倒是金乌，从出现开始，直到现在都不曾将视线挪开，他眼神越发灼热固执，死死盯着人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突然失控。 林钟远下意识地想躲，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林钟远……你觉得，只要还能活，就可以随便去死，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其它都无所谓了，是吗？」 林钟远：「……」 「你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你眼里，直接放弃生命成了一切问题的最优解？」 金乌低头盯着他，眉头紧蹙，不知觉之间，手上的力道有点大。 就像是终于抓住了他，生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在面前，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机会，能问出早就该问的问题。 林钟远依然沉默着，眨了眨眼睛，僵硬着嵴背，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空白茫然。 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第149页 因为太过复杂，太过看不清，他连挣脱也忘了，只是突然乖了很多似的，等金乌沉默了片刻，才小心地抬头看过去，瞧瞧金乌的脸色，试探着转移话题，「那个……你确定不先离开这里吗？」 金乌脸色又是一沉，眉心更紧，咬牙道，「走，凭什么不走。」 「那你先放开……」 话没说完，林钟远只觉得浑身一轻，就被拽着沖向了天空。 草。 直接被拽走了！ 方才的结界太过脆弱，只被金乌那么一掌打去就碎裂，林钟远低头看去，只瞧见着火的院落在脚下越缩越小。 亏了他这身体是个泥人，没那么脆弱，愣是这样拽都不会手臂脱臼。 对哦，假的，那他现在不要这胳膊了，是不是就能脱身？ 下一秒，金乌勐地回头，和林钟远四目相对。 「再动歪心思，我就把你的魂魄拽出来，关在葫芦里，哪儿都不许去，关一万年。」 林钟远瞳孔剧震，吓得汗毛竖起。 这鸟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的吧！！这是什么变态发言？！现在的神兽都是这种画风的吗？！ 救命！ 金乌化形后似乎不用搞出翅膀就能飞很快，比御剑更快，不需要藉助任何道具，林钟远被他拽了一路，又被金乌不做声地揽住后背，半拽半抱地继续飞去。 林钟远默默别开脸，不太习惯道，「那个……你慢点，我的剑快跟不上了。」 金乌一回头，一把闪着银光的宝剑正疯狂冲刺远远追在他们后面飞，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远，眼看着快成流星了。 金乌：「……」 几秒后，林钟远的剑终于追了上了，也很知趣地收入剑鞘。 林钟远：「……他们好像也追来了。」 金乌将他更牢固地往怀里一送，身上红光一闪，转眼又化作一道红光，去往了千里之外。 系统555死机了一阵，这时也终于缓和过来，滴滴乱叫，提醒林钟远，积分又涨了好几万不止。 林钟远：我用假身份留下的也能涨？ 系统555：好像是的，只要是宿主本人就没问题，算法会自行判断。 林钟远：……厉害了，这么闹腾，他们居然还能对我有正面印象？ 系统没继续说话，倒是林钟远，在云层之上吹着风，延迟已久的智商也恢復过来。 不对啊。 林钟远勐然想道。 这个金乌，和我很熟吗？他干嘛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啊？ 这是个谁？ 而且怎么感觉金乌的说话方式好像很现代……完全不像这个位面的土着？！ 系统555：诶？！难道又出了bug？ 林钟远：最优解这种词古代会有的吗？！555你快查一下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金乌：呵呵。 第68章 仙君与神兽 系统有没有查出什么林钟远不知道。 但金乌确实和他很熟,他是知道了。 飞行的距离很远，但速度也快到极致，眨眼间,金乌就带着他降落了。 林钟远还满腹心事,瞅着自己逃了那这事是不是没完,瞅着眼前这个金乌是不是个bug,下一秒,两人来到一个荒郊野外的林中木屋,一推门，他就瞧见了自己的本体躺在床铺上。 林钟远：「……」 金乌：「回家了。」 林钟远：「等等，怎么会在这里，你把三白怎么了？！」 金乌：「？？？」 林钟远连忙冲进屋里,把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看到自家傻三白的影子，顿时急坏了, 「三白呢？！三白！！他去哪儿了？我那么大那么胖的一只大白鹅呢！！！」 金乌张了张嘴,表情一时间有点复杂，视线跟随着满屋子乱转的林钟远，终于在他快要真生气的时候开口道，「你先把柜子关上，抽屉也合上……林钟远，你怎么回事？」 林钟远回头瞪他，眼眶都发红，「你是不是把他给吃了？」 金乌：「……我不是在这里么？」 林钟远：「？？？」 林钟远迷惑，金乌更困惑,那表情分明还在怀疑是林钟远在做戏耍自己，但还是勉为其难自证了一下,关好房门，一挥袖子，就变回了三白的模样。 林钟远瞪着他，嘴巴微张，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脚下不稳，直接坐在了桌边，「你你你……」 怎么会是三白呢！！！ 等等，这表情确实和三白一模一样，皱眉的样子都是…… 他不敢置信道，「你干嘛冒充金乌啊！！」 某三白：「……我没冒充，我本来就是？」 林钟远：！！！！ 啊啊啊！！！ 下一刻，林钟远直接原地躺尸。 金乌连忙扶起他，「林钟远？」 一摸鼻息都无了。 金乌身后，躺在床上的林钟远本体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魂归本体了。 他看看金乌，金乌也听到动静，回头看他。 相对无言了片刻，林钟远还是一把捂住脸不去看他，「不行不行……大白鹅怎么可能是金乌呢……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金乌有些无奈，「你当真是心魔入骨，神智也不清楚了？我给你羽毛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怎么来的？」 第150页 「我……我那时候……」 林钟远沉痛抱头，「天啊……那完了，我应该知道你是金乌吗？？？你也没说啊……」 金乌用回了大白鹅化形时的伪造面容，看起来确实也是同样的金眸，看向林钟远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担忧，「你真的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当初，我不是当着你的面从天上落下来的么？」 「当着……当着我的面？？？」 「灵虚峰。」 林钟远目瞪口呆，努力回忆。 草。 那时候他估计、大概、也许，还处于把这幅身体託管给系统ai的时期，但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和他深入交流，一时是看不出的…… 「我……我当时干什么了？」 「你没理我。」 金乌诚实地回答，并且真心认为是心魔导致了林钟远失去那段记忆，「我撞上了你的结界，你以为我是外来闯入者，还重重打了我一掌才离开，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这么说来，你那时候确实举止和现在完全不同，我还以为修无情道的都这样。」 「啥？？你身上的伤是我打的？？？」 「也不全是。」 林钟远勐地松口气，还好还好，不全是就行。 「还有一半是你山上的结界弄的。」 「……」 林钟远再次痛苦掩面。 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毕竟我那时候怎么看都不是寻常闯入者，你却问都不问，既然是心魔所致，我不会怪你。」 金乌看他这样不作伪的失忆模样，非常通情达理地谅解了他，「只要你别再让我看到做什么傻事，搞什么假死，我可以一切都既往不咎。」 林钟远：「……哦。」 金乌：「……嗯。」 林钟远：「可你不是遭了暗算才来这里的吗……可为什么后来变成了大白鹅啊！！！」 林钟远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他崩溃到胡言乱语，脱口而出道， 「等等难道是因为你本体是黑的大鸟，所以你觉得变成白色的小型鸟类就完全让人猜不到吗？！」 金乌则是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认真望着他，走过来一边搭上他的腕脉，确认现在没犯病，一边说道， 「看你的样子，好像确实很让人猜不到，这段时间，也确实托你的福，将身份隐藏得很好。」 确实因为大白鹅是白色家禽而金乌是乌黑的神兽完全联想不到一处去的林钟远：「……」 所以，他干了什么？ 他对这个世界的主线关键气运神兽做了什么？ 他把这个世界的原本剧情线怎么样了？ 也许是信息量实在太大，林钟远崩了一会儿，终于麻了，面无表情地接受了现状，动作自然缓慢地向后倒去，躺会床铺，小被子一裹。 眼睛一闭，脑海里就开始闪现他是如何作的死。 「你是金乌……你找我干嘛……我只想随便下山转转，和路人甲聊聊天，然后咸鱼到底的啊……」 系统555：宿主很不喜欢金乌吗？ 林钟远：我不喜欢走主线。 系统555：…… 床铺边，金乌放下他的手腕，忽然轻笑了一声，轻微俯身过去，低头说道， 「我是金乌，不是那容易哄骗使唤的妖兽了，你就不愿意同我一道了？还是说，你真的就想反悔了，不愿再带我回灵虚峰？」 「我没……」 林钟远下意识想反驳，没有反悔的意思，语塞了半晌，又连忙改口，「我哪里哄骗欺负你了？我这不是……不是……」 金乌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没怎么用力，林钟远想翻身背对他，一下就不能翻身，只能继续平躺了。 他说道，「林钟远，你连死都不怕，现在又在怕什么？」 林钟远没说话。 是啊，他怕什么？ 也许是……丢脸比死更可怕？？ 不知怎的，三白袒露了金乌的真实身份后，他总觉得眼前的三白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可要具体去看，到底哪里不一样……又不太能找到痕迹。 「你既然之前没什么伤，来找我是为了……」林钟远转移了话题，小声问道，「为了调查是谁在暗算你？所以其实是，有人想暗算你但是并没真的成功，你本来是想找我帮忙，好调查清楚把他们一窝端的？」 结果刚找来就被他给搞伤了。 真的惨。 他竟然一直平安无事活到现在没有被打击报復，不愧是神兽。 「嗯，没错，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金乌说道，「看今天聚集在那里的门派，大概就是他们了，也许有错杀，但不会有漏过。」 「所以，你再过不久，就该归位了吧？」 林钟远忍不住问道，「你是金乌的话……」 「不急。」 金乌见他差不多冷静一些了，就起身离开床边，去桌上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又给林钟远倒了另一杯，递过去， 「那些人被我这么一烧，染上痕迹，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了。」 「你自己能搞定了？」 「嗯。」 林钟远被酒勾着馋虫，总算肯离开安全感十足的被窝了，他接过酒一饮而尽，顿时感觉畅快多了，嘟囔道， 第151页 「那你早晚要走的，还怕我反悔做什么……」 那可是堂堂的金乌，哪里能和他一样咸鱼，更何况这么一看，三白就是很忧愁天下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可能真的选择提前退休。 下一任金乌还没找好吧。 「你说什么？」 金乌没听清他嘀咕似的，低头反问。 林钟远不假思索，随便扯了个话头，表情都没变化地平静道，「啊，我是在说，所以你的本体是三足，大白鹅的形态才会一样有三足？」 「对。」 林钟远朝着他腿部低头看去，「那你的第三条腿，现在去哪儿了？」 金乌：「……」 林钟远：「？」 这一次，终于是金乌陷入沉默了，他转过身去，直接推门出去了， 「我去透透气。」 屋内，看着大门关闭，重新回归安静的林钟远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肩膀颤抖。 一边笑，他还一边在脑内和系统说话。 林钟远：糟糕了啊，555，怎么办，三白他看上去非常不喜欢假死这种把戏。 系统555：……没人会喜欢的啊！ 林钟远：他脾气这么好，我就算真假死了应该也不会把我从坟堆里挖出来骂吧？ 系统555：？？？宿主，你以前可从来没顾虑过这么多？ 林钟远想，是啊。 好像是，他想得太多了，这样多思就不算是优秀的宿主了。 他干脆下了床，坐在桌边继续给自己倒酒喝。 没多时，金乌就透气完了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条挺大的鱼，去过鳞片，也去过内脏的了。 原来是弄晚饭去了。 本该习以为常的一幕，林钟远却忍不住盯着他看了起来，看着他在一旁生火烤鱼，看着他一点点撒调料上去。 金乌并不介意被看，只是坐得比平时更直了些，后背肩膀的线条都利落好看，衬得火光下的身形很是养眼。 林钟远无意识地嘆气，「我竟然让金乌给我杀鱼烤鱼吃……」 金乌头也不抬，接话道，「是啊，你还让金乌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你的亡夫转世。」 林钟远：「……」 金乌：「嗯，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在耍我玩。」 林钟远：「………………」 金乌：「不过既然是心魔导致你记忆出了岔子，也就情有可原了，不是故意骗人的就好，心魔问题这么严重，以后还是少喝酒，每天不能多于一壶。」 林钟远：「！！！」 对不起我就是故意的！ 金乌抬头，忽然看向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不对啊，你中途好像还找过别的鹅……」 林钟远头皮发麻，脚下运气闪出轻功步伐来，直冲门外逃去，「我透气去！！」 金乌：「林、钟、远！滚回来！！」 林钟远才不要这时候回去，闪身就出去老远，哈哈笑道，「下辈子见咯——！！」 「嘭」地一声，身后的木屋勐然被破门，一道赤金色的人影见鬼似的瞬移般挡在林钟远面前，叫他来不及剎闸，直接撞了上去。 林钟远眼前一晕，脚下就失去了平衡，被力道冲击着，勐地向后摔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金乌的身体重重压在他身上，眼底的金里泛出淡淡猩红，失控地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叫人动弹不得， 「你说……下辈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懵。 第69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直接被他摁在林间草地上,整个人没摔疼，倒是摔懵了。 什么，啥,为什么突然暴走了。 三白……不不不,金乌身上是有什么关键词开关吗？！ 他不太明白,但直觉本能还是让他保持谨慎,求生欲旺盛地没有挣扎,哪怕还根根汗毛倒竖,也保持镇静地死不承认道， 「没……没啊……我说这个了吗？我没有啊，你听错了！」 金乌沉着眼，有力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命关,像是挣扎在失控的边缘,声线干涩，「……林钟远。」 林钟远直接抛弃脸皮,笑嘻嘻去搂他脖子,「在呢在呢，要不要和让你咬牙切齿的林钟远一起回去吃烤鱼啊，每天一壶酒可以宽限到三壶吗？」 明明是被卡着脖子，只要再一个用力，也许头都要掉了，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在这时打着哈哈。 金乌还盯着他，唿吸有些乱，分明是很危险的状态,暴躁的气息四溢，微微泛红的眼睛,竟然被林钟远瞧出了一丝……委屈？ 瞧着他还沉默不吱声，林钟远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答应不假死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金乌才勐地松了力道，也放松了身体，低头埋在了他的身上，在他颈窝嘆气。 脖子被松开了，林钟远好笑地拍拍他后背，「什么啊，你可别是也学我走火入魔啊，会变成傻子的。」 「……我没有。」 林钟远：「还说没有？能干出『你敢死我就掐死你』这种事的，不是傻子还是什么？」 金乌被他气到恢復理智，冷着脸从他身上起来了，闷不吭声地往回走。 林钟远也起身，拍拍身上的枝叶，慢悠悠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侧后方，一路晃悠，一路抬头看着被树叶枝杈分割成碎片的天空， 第152页 「我就喜欢傻的。」 金乌脚步一顿，耳根竟然就这么红了。 林钟远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又含着笑意说了后半句， 「好忽悠，好欺负，还有好脾气，傻子最可爱了。」 金乌：「……」 林钟远快走两步追上去，歪头过去看着他的脸，认真道，「你不傻，不欺负你。」 如果他没有忍笑到肩膀发颤的话，这话确实会忽悠到人。 等两人回到木屋里，烤鱼的外层已经焦黑了。 没了鱼皮可吃，剥了皮，倒是里面的肉还好好的。 林钟远哀嘆了许久，咬了三口后，金乌终于又出去……抓了另一条回来吃。 谁也没再提什么修界人界的争执，没再提过去，也不提未来。 短暂的一天一夜里，荒野林中的木屋仿佛真的成了世外桃源，一刀就能砍到的树丛却是能隔绝尘世的最强屏障。 第二天，金乌忽然带了一些水果回来，似乎是偷偷去镇上买的。 他用着三白的那张脸，寻找金乌的人应当认不出，但也非常地谨慎。 水果只是寻常的苹果、橘子，他要剥给林钟远吃，却被拦下了非要自己剥。金乌就在旁看着，最后瞧见那双修长细白的手指把橘子皮剥成了熊的形状，摆在桌上看着笑。 金乌瞥他：「幼稚。」 林钟远回怼：「嫌幼稚，你不也还是笑了嘛？」 金乌立刻收敛笑意，觉得越发丢脸。 过了半晌，酒香配合着果香蔓延，阳光洒落下来，让人晒着不知是醉得晕眩，还是到了午睡时困顿晕眩。 金乌忽然开口，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样活着也挺好的。」 「嗯？」 林钟远反应有点慢了，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是啊，这样当然好，你终于理解到做咸鱼的美好滋味了，为夫好欣慰。」 金乌朝他投去莫得表情的一眼，林钟远面不改色目视前方没事人一样改口，「我好欣慰。」 见惯了他的不老实，金乌这次没计较，而是默认了他的话， 「回灵虚峰隐居的话，也能继续这样吧。」 「当然，虽然那里常年冰雪不化，但是埋个你的羽毛估计就好了，说不定就变得四季如春呢？」 林钟远笑着说道。 「你之前收下那一枚羽毛……就是为了埋在山头换春天？」 「不然还有啥用嘛，我又不缺钱。」 林钟远：我只缺积分。 系统555：噫。 金乌又是无语了一阵，想着想着，忽然摇摇头，嘆了口气，笑着给自己倒酒， 「不愧是你。」 林钟远就把这当夸赞了，哈哈大笑。 金乌道，「我忽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 金乌：「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说，我应该来找你。」 林钟远：「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大好人呀。」 金乌：「……林钟远。」 林钟远：「嗯？」 金乌：「我们回灵虚峰吧。」 林钟远：「这么着急干什么？这屋里还有水果没吃完，酒也没喝完嘛，吃完了喝完了再动身多好？」 金乌：「我给你拿着这些，我们今天就走吧。」 林钟远愣了一下，侧头看向他。 错觉似的，总觉得金乌今天似乎有点着急了。 他拍拍人的手臂，「好好，那就今天回，容我睡个午觉呢？」 林钟远这样说道，转头就把一个草帽在头上一盖，闷头就眯着了。 没想到，醒来时，他已经在高空中，快要飞到灵虚峰了。 林钟远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了一片柔软温热的毛茸茸里面。 竟是……金乌的后背？ 不，还不能说就是金乌，羽毛不是黑色，而是白色，看样子……就是放大好多好多倍的大白鹅。 真的是为了隐藏身份非常努力了呢。 鸟背很大，很柔软，羽毛水润光滑，半梦半醒间会感觉像是睡在了云端。 林钟远坐着起身，面朝三白的尾巴毛，从兜里摸出了一把葡萄干，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看着云层上的风景出神。 三白是真的很着急回去啊。 低沉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你醒了。」 林钟远嗯嗯点头，「是啊，睡够了，你驮着我累不累？累的话就下去歇会儿呢？」 三白再次振翅，沉默片刻后回答，「不累，你坐稳，很快就到了。」 林钟远偏不坐好，叛逆得很，不但不坐着，还要在他后背站起来，看远处，看云层下面，看同样高度飞着的鸟群。 他说，「三白啊。」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三白微微抬头，飞得低了一些，方便他看风景，「嗯。」 林钟远笑了起来，「在灵虚峰隐居，可不能缺了好酒，最好再带上些食物水果的种子，有你在，不怕不发芽不结果。」 「好。你想要什么？」 「嗯，想种花，桃花树！还要种草莓，这世界有草莓么……西瓜！啊，酒罈子能不能囤一百个啊？还想养点别的，我们养兔子吧，再来点小鸡小鸭子，猪就算了，鱼能养吗？」 林钟远念念叨叨了许久，最后干脆写了一个清单，也不管能不能实现，总之先想得美就是了。 第153页 三白还真的中途停在了一个能买到很多东西的城镇，一个接着一个，就和林钟远一同行走在大街小巷。 三白按照清单一个个的採买，林钟远就一边熘达，一边把镇上的东西吃了个遍，玩了个遍，手里就没空着过。 到了傍晚，林钟远忽然神神秘秘地把手背在身后，靠近三白，笑着让他猜，「瞧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他一说『好东西』，三白就忽然觉得，肯定没有什么好东西。 果然，下一秒，林钟远把右手拿出，在面前给他表演了一个孔雀开屏。 原来是一个手工艺品，仔细看，是用绚烂的羽毛制作而成的扇子，因为技巧非常到位，真的像极了孔雀开屏的样子，收拢起来则更是像极了真正的鸟尾巴。 寻常的扇子，都是以扇形的竹木为骨架，只有平面上的收拢展开，这个孔雀开屏一样的扇子，结构倒是更加贴近雨伞，收拢或是展开，都模仿了鸟尾巴的动态，将里面的竹木扇骨隐藏得极好，也极好看。 不过…… 金·也有长尾巴·算孔雀远亲·颜色一点不丰富的三白·乌：「……哦，你知道开屏对鸟类来说是什么意思吗。」 「我……」 林钟远一时语塞，干笑两声，手里抖着扇子狂扇风，「哈哈哈，哈哈，三白啊，你饿不饿啊？要不要一起下饭馆？前面有个卖羊肉串的很不错，绝对是羊肉做的……」 三白看他，抓了手腕没放，「你紧张什么，我们不是道侣么？」 「啊哈哈，前世的，前世的，你放心吧三白，我一定不会过分纠缠你的，真的，你想做朋友我绝对不越界不让你为难，毕竟我们修仙的就是这么讲道理。」 「哦。」 林钟远很是心虚，走回了客栈，就偷偷把扇子给丢在屋里的角落，假装从未买过这种不实用的东西。 没想到过了几日，採买完毕回了灵虚峰，再打开一个个干坤袋清点带回来的物资时，却又瞧见了那把扇子。 原来三白不讨厌它，还偷偷给装着带回来了啊。 林钟远拿起扇子，抬头看向三白，后者则刚好用回了原本的模样，顶着那张极为相似的脸，面无表情地回视过来，平静地一抬眉，「怎么，又想开屏了？」 林钟远直接被口水呛到，咳到脸都红透。 三白盯着他看了半晌，等他好些了，冷不丁又是一句，「你是不是更喜欢我现在这样。」 「什、什么啊，我又不是看脸的人。」 「现在才是我原本的样子，你如果更喜欢，我可以就这样了。」 「不不不不用这样，万一有人找来了你被看到呢？你就怎么稳妥安全怎么来吧。」 林钟远摆手又摆手，「这一路又不是没有人到处调查，你忘了吗，咱们买酒的时候，墙边头贴着咱俩那个画像，说是寻人，实际和通缉有什么区别……」 他寻思着，要是当时他干脆利落假死成功了，也不至于走到哪儿都被『通缉』这么心惊胆战，还要处处小心。 但想归想，实在不能抱怨说出口，不然这三白又要不高兴了。 林钟远托着腮看他，百无聊赖地看着三白收拾了半天的各个种子，就继续吃自己的葡萄干，一边吃一边趴着看小话本了。 看着看着，又翻过一页，林钟远被话本逗笑，喝了口酒润润嗓子，忽然间福至心灵，随口问道，「三白啊，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比起做金乌，更想做三白吗？」 三白正将种子们一包包贴好标籤，标註好都是什么的种子，放在小盒子里，给酒罈子也一一擦干净，去掉灰尘，码放整齐。 听到他的问话，三白的嘴角不自觉浮现出微笑的幅度，微微半垂着的眼帘里，也写上了静谧闲适。 他看向一旁正偷懒喝酒不干活的林钟远，低声道，「想。」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钟远抬起头，也朝着他看去，笑得像个吃饱喝足的懒猫， 「那就一直留在人间吧。」 只要有了下一个金乌，他就能真正自由了。 三白嗯了一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作者有话要说： 林：只要你想。 白：只求你在。 第70章 仙君与神兽 灵虚峰上,冰雪覆盖，常年寒冬，了无生气。 ——这是过去。 林钟远带着三白回到了灵虚峰,手里捏着的,是那根传说能滋养一方水土的金乌羽毛。 「你说,我们把它埋在哪里好呢？」 三白和林钟远在沉默中对视,一个在耐心等待对方的意见,另一个完全在状况外。 半晌,三白才愣了一下，「你真的在问我？」 林钟远眨眼，「不然呢？毕竟这是你掉的，当然要遵循你的意愿。」 三白：「……」 怎么听着怪怪的。 林钟远见他实在没主意,就干脆自己做主,进了院子后找到最中央的花园空地，开始就地挖坑。 用的还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铁铲子。 三白在旁边看了几眼,颇有些不忍直视,「你哪儿来的铲子？为何不直接用灵力轰打出个坑来？」 「我倒是想轰，之前为了确认能轰多深，我还练了一下。」 林钟远说着把铲子往旁边一插，别开眼前髮丝，忽然朝着远处指了一下，「你看。」 第154页 三白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一片好风景，好阳光，有些不明所以,「那里……什么都没有。」 「对，确实没有。」 林钟远面无表情地说道,「但在我练手炸坑之前，是有一个小山头的。」 「……」 林钟远：「要正好炸一个很深的坑，还不能炸了整个院子，还不能太浅，实在太难了……」 三白沉沉嘆了口气，忽然无奈地嘆了口气，「你旧伤未愈，确实不该做这种事。」 说罢，他直接拿走了林钟远的铁锹，替他就着刚才的坑，继续一铲子一铲子挖了起来。 林钟远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疑惑到，「你也不行吗？」 三白用力挖了又一下，「我不想拿山头练手，反正时间多得是，慢慢来。」 林钟远便理解了，认同点点头，看他这么乐意干活，就在旁边坐着吃起了水果。 水果是这次一起买回来的杏子，嫩黄嫩黄的，香甜可口，不一会儿就吃出一小兜子杏核，堆在手边。 三白挖了一会儿，感觉深度总算可以了，想让林钟远看看要不要就这样埋，抬头一看，林钟远已经抱着剩下的杏子晒太阳睡着了。 阳光暖洋洋的，因为周围冰雪多，林钟远身上裹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袍，一低头睡去时，就像是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旁边一棵不高不矮的松树落下一片阴影，恰好挡住了他的脸，让阳光不至于太晃眼，睡得更香。 三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瞧见那一小片阴影正肉眼可见地往旁边移去，随着太阳的挪动，眼看着就不再能为林钟远遮阴了。 他收回视线，将那一片金乌羽毛丢进坑中，而后迅速一挥袖，轻轻拂过一道风，将那些土石都埋了回去。 而后在林钟远身旁丢下了几颗种子。 这是他经过一处村镇时，随手捡来的桃树种子。 纯净晶莹的天地灵气如海潮一般高涨，静静淌过整座山峰。 刚刚落下的桃树种子，竟然转瞬就扎根下去，冒出嫩芽。 等到它长大成为一颗桃树，开了满枝头的花果，就能更好的遮阳了。 三白静静在心中预想着那时的场景，来回踱步，估摸着，要是长在这里，应该比那颗松树更加顶用吧。 林钟远这么贪睡，到那时，总不会才刚过中午就被太阳晃眼醒来。 树影一点点移走，林钟远也微微皱眉，正要动弹一下，就感觉又一片阴影罩了过来。 三白将一支伞固定在了一旁，为他试着角度，想看如何能遮住那一小块阳光。 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不是遮住了太多，就是歪歪着要倒。 第三次不满意后，三白嘆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 果然，人还是会被捷径诱惑的。 他弯下腰，来到洒了桃花种子的那里，随手在身上抹了一把，又拽出了一根羽毛。 然后悄悄插入了种子旁，一挥衣袖，洒下些许水来。 金光静静闪烁着，被纯净的金乌之力催使着，刚刚发芽的种子迅速抽长身体，仿佛加快了时间那样生长，变粗。 转瞬，就在林钟远的头顶开满了一树的桃花。 阳光柔和地落下，刚好被那一树娇嫩花朵遮挡，在林钟远的头顶投落一片斑驳阴影。 三白抬手，在树梢的花骨朵处轻碰一下，最后一朵桃花也绽放开来，挡住最关键那一方寸阳光。做到这一步，他才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果然还是这样比较方便。 下一刻，林钟远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直接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有点不确定地环顾四周，然后坐直了身体，看向三白， 「你在干嘛？」 「……」 三白坦然自若，一手负在身后，「没什么。」 林钟远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些桃花是你种的？你羽毛的威力这么大呢？」 三白不置可否，权当就是一根羽毛这么厉害，默认了。 林钟远倒是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修仙世界嘛，发生什么都是不稀奇的。他绕着庭院转了一圈，还闻了闻发现是真的花，就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 「桃花好，再过一阵子，就能结桃子了吧？这种可以结桃子吗？」 三白倒是对这些并没怎么关注过，不甚在意地说，「到时候看看吧。」 「到时候都多久了啊，你现在说说啊，买种子的时候，没告诉你？」 林钟远还挺着急，懒得等似的，「不会是那种果子不好吃的碧桃树吧？」 三白失笑摇头，「为什么非要种能结果吃的？馋了的话，下山去买不就行了？」 林钟远啧的一声，眼角轻飘飘瞥过去，露出『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什么都下山去买，山下那么多麻烦事呢，不好不好。」 三白听他这样说，有些奇怪，「你不是很喜欢下山去玩么？」 「那是我。」 说到这儿，林钟远就不解释了，睡也睡够了，阳光也弱了，就动身熘达出了院子，开始折腾这次买回来的其它东西们。 除了吃喝用度的，就是各种种子，或许是被桃花给提起了兴致，他当即就开始琢磨要在哪里种地养家禽。 对这俩一个修仙的一个神兽来说，要着手计划这些事，也没那么容易，种地也不像方才那些桃树，随手一撒种子就行了。 第155页 林钟远走来走去，总算找到了又一处空地，指着比划，「就在这里圈个圈吧，养点兔子啊鸡鸭啊狗啊猫的……诶，三白，要不再养几只灵兽作伴吧？」 三白听着本在跟着点头，听到灵兽二字，眉头就又皱了起来，「作伴？作什么伴？」 林钟远就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半开玩笑说，「灵兽也算是你的同类了嘛，多个玩伴，万一你心情不好了，也可以有个好欺负的不是？」 三白心说，好欺负的？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开口倒是很无害，「灵兽回头再说吧，今晚有想吃的么，想一想？」 「今晚？」 林钟远眨了下眼睛，仿佛这才意识到他们是活在当下似的。 「嗯，今晚，或者你不想吃了也省事。」 「啊……我想想啊，」林钟远略一沉思，「吃什么都行吧，不是带回来很多吃的了么？我过去挑挑？」 「……」 三白跟着过去，林钟远走得快，刚进了他们存放东西的房间，就哀嚎了一声，「才这么一会儿工夫怎么就冻冰了！」 原来是他心爱的酒。 因为被遗忘在角落，又忘了这山上尚且严寒着，竟然已经结了冰块，难以喝了。 林钟远抱着酒壶愁眉苦脸，倒不是不能用仙术融化了，但就是不知道这个壶能不能撑得住…… 在他身后，三白也慢悠悠走了过去，默不作声拎起一包被褥，着手收拾。 林钟远见他不理自己，就原地坐着转了180度，看着他再次强调，「我的酒结冰了，三白。」 「嗯。不但酒冻了，被褥也有了湿气，不太好了。」 「酒……」 三白忍无可忍，在他脑门用食指戳了一下，「这是你的仙府吧，还以为你心里有数，结果设想了一下午晚上的以后如何如何，怎么眼下该怎么生活都忘了？」 那手指头上实际没用力，奈何林钟远没了酒就想耍赖，就势往后一倒，翘着腿躺在地上了，「哎……我好不容易这么为将来考虑一次，也太打击我积极性了……」 于是，在他发呆想事的功夫，三白又认命的帮他烘暖了被褥，整理了要休息的软塌，再将他怀里的酒壶拽了过去，利用神兽的优势慢慢融化了。 等到又是一阵烤蘑菇的香气传来，林钟远才一个轱辘起身，循着香气跟了过去，在三白旁边坐好。 手边的案几上，是温好的酒，烤好的蘑菇和肉类，屋子里也变得暖和起来了。 林钟远拿起筷子，突然就有些感伤， 「本来是要盼着你变成咸鱼一起躺平的，结果怎么是我越来越咸了……我的好三白，离了你我可怎么办？」 三白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空酒杯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就不离。」 「那怎么行？」 第71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笑着说,「那怎么行？」 话音刚落，三白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像是要生气。 他就连忙接着说道,「你帮我下山丢垃圾的时候,我还是得自己弄吃喝嘛。」 三白这才缓和了些。 这天之后,似乎时间的流逝一下子变得缓慢,天地都变得平和无波起来了。 林钟远如愿以偿地在灵虚峰过上了人间咸鱼的生活。 自从在峰顶种下了那两片金乌羽毛,常年不化的冰雪,终于开始逐渐消融了。 层层冰雪，是歷经了千万年冻结而成的，一朝融化，一时间竟然无处可去,就这样形成了自陡峭崖边垂直落下的瀑布。 那瀑布不大,起初只是几道涓涓细流，落下时也只是一条小河的规模。 山高风冷,些许清水还未落到悬崖之下,就半空化作水汽冰晶，瀰漫了一片弥天大雾。 林钟远抱着一兜子琥珀桃仁，就坐在这瀑布旁的一棵树上看风景。 桃仁是三白从山下买回来的核桃，为了裹上这一层糖浆『琥珀』，两个人一起在灶台旁边努力，前前后后失败了两三次，才终于做好了这一兜子。 放在兜子旁边的，则是一沓刚画好不久的清洁符咒，轻轻捏起一张,打个响指就能用，可以替代清水洗干净沾满了糖浆的手指,以及衣角。 这还是三白做好桃仁后给他画的。 到底是个厉害的神兽，随手画的，每一张都能做到几乎一模一样。 林钟远吃了好几口，看完了瀑布边的某个不知名鸟儿筑巢过程，拍拍手，又扯下了一枚符咒，一阵淡淡灵光闪过，指尖就干净了。 确实挺方便的，还不用擦手。 原本他自己也能用术法做到，但三白非说他内伤不好，心魔未愈，不知脑子的哪根筋抽了，突然就不贊同他随意使用术法了。 于是什么清洁的符咒，御敌的符咒，千里神行符咒，种种情况的应对，包括方便他隐匿自身气息偷看小动物的符咒都做好了。 林钟远弄干净了手，又拎着那一兜子琥珀桃仁跳下树枝，趁着那筑巢的鸟下完了蛋，放轻了脚步凑近到前面去。 他小心蹲在瀑布旁边，低头看向鸟巢，在心中询问系统：这是什么鸟？ 系统最近已经被他种种无聊又无趣的问题问得无奈了，回答时直接搜出答案贴给他，声音都懒得出。 【寻常的高山鸟而已，不是你要找的那种。】 第156页 林钟远就失望地摇摇头，站起身来掉头要走。 「又不是啊……」 「不是什么？」 就在他刚走出一步，脚还没踩稳的时候，一道声音就在近处低沉响起。 林钟远吓了一跳，直接结结实实踩进了水里，溅起一阵水花，身体也跟着失去平衡，向后一仰。 一只手立刻拉住了他，轻轻一带，将他从崖边拽回，直接向前一扑。 是三白。 就在林钟远以为自己要扑到他怀里，担忧三白的后脑勺会不会正好磕在树干上的时候，周遭场景跟着一变，他就直接回到了仙府的屋内，向前两步恢復了平衡。 正前方，是刚好出锅的蜂蜜烤鸭。 是他早上时候跟三白要的。 林钟远看向一旁，三白就松开了他的手，给他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怎么最近总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玩，掉下去了怎么办？」 「掉下去就御剑嘛，不御剑也摔不死。」 林钟远心想，他怎么也是个修仙的。 「你还挺有经验？」 「咳咳……」 林钟远把琥珀桃仁放到了一边，还想狡辩自己并没有特意去危险的地方，就又被塞了一枚符咒。 这次他认出来了，是贴身携带时能替人挡灾的。 比如快死了的时候什么的。 他默默无语了半晌，开始拿起旁边的刀子片鸭肉，确保每一片都有皮有瘦肉。 「你刚才说，不是什么？」 「啊？」林钟远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不是我要找的那种灵鸟。」 「哪种？」 林钟远见他问了，也不瞒着了，直接介绍起来，「三秋报春鸟，听说啊，只会在非常非常非常高的山峰顶上筑巢，三年下一次蛋，一次孵三年，幼鸟刚出生的时候呢，那个山峰就会下一场格外大的大雪。」 「大雪？」 三白正在为他把一旁的饼子拿出，趁热分层，听到这里动作一顿，下意识朝着窗外的桃花看去。 那是他前后用了两片羽毛才换来的一山春景。 「是啊，现在咱们这里是四季如春嘛，我想着，再过两年，你估计会看腻了，而且万一想弄点冰块等热了吃刨冰怎么办？但如果附近有这个鸟筑巢，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原来不是这么快就不喜欢春天了。 三白失笑，将炒好的甜面酱放在小碗里，给他推过去用，「要看腻了，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吧，这么着急？」 「也……也没有很急啊。」 林钟远低头用饼子卷鸭肉，嘟嘟囔囔不说了，开始吃。 不光是半年后长出来的蔬菜水果们，以及几年后会看腻的风景，他其实还想了很多，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比如十年后，三白多半会想要下山看看，如果有个了解山下那些事的贪玩灵兽，十年后刚好能化作人形做个陪伴，比如三十年后，他留下的山顶结界会开始变弱，就没那么能够防范外来者了。 再比如百年后，金乌羽毛的效力也会开始变弱，春天不再长留，到那时该怎么办呢？ 林钟远吃着吃着开始发呆，不知不觉眉头都微微蹙起。 温热的指腹忽然落在他的眉心，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为他展平眉心，坐在对面的三白随之轻声嘆气， 「你怎么也开始这么多思多愁了。」 林钟远就立刻扬起个灿烂的笑，「跟你学的呗！」 三白下意识地又想皱眉了，心说怎么净学些不好的，眉心一跳，又生生忍住了。 最后成了个面无表情的死板脸，直接闷声不说话了。 林钟远就给他也卷了个鸭饼，「别生气嘛。」 三白盯着他手里卷了好多鸭肉的卷饼，一时没有接，而是忽然开口道，「我不是你至亲至爱的道侣转世么？」 「嗯？」 「至亲至爱的道侣，也从未见你愿意亲手餵一口。」 「…………」 林钟远浑身一僵，顿时一副被狠狠肉麻到了的样子，手一抖，把卷饼直接放他盘子里，「你、你你怎么了？」 「噗。」 三白偏过头，直接拿起旁边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开玩笑而已，这么不经逗？」 「……」 不，这根本不是经不经得住逗的问题吧…… 实在是，阴影有点大。 林钟远理所当然地在心里嘀咕，吃着吃着又想起来，什么阴影来着？ 等等…… 他想起来了。 最初，在那个末世的时候，他就因为乱撒谎，被丧尸皇硬逼着当众一勺一勺地……餵饭。 林钟远：=皿= 往事不堪回首。 眼见着林钟远头低到不行，快要只能看到脑袋顶了，三白才放过他，慢悠悠地转移了话题，「你不在的时候，刚发芽的田地里误入了一只狐狸。」 「嗯？哪儿来的狐狸？」 林钟远立刻被提起了兴趣，「成精了没有？」 「肯定没有。」 三白摇摇头说道，「是追着个翅膀受伤的鸟上了山的，现在不知去哪儿了，或许还在山上。」 「它要是不下山，恐怕是找不到更多吃的了……」 「你之前不是说，想养个什么当宠物？」 林钟远是说过，但也完全没想到狐狸也是可以的。毕竟狐狸是吃鸟的，也吃别的小动物。 第157页 他看着眼前的三·金乌·白，一时有些一言难尽。 当初提到宠物啊灵兽什么的，根本不是他自己想养，是为了让三白有个伴儿啊。 可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 「你要是喜欢，我就去把它找来，餵上两颗开开灵识的仙药，就更容易驯养在身边了。」 「不了吧……」 林钟远连忙婉拒。 他知道那种灵药，吃了不至于让动物就轻易成精，但是会更加通人性，也更适合当宠物，但他没想到三白连这个都搞来的。 这种灵药，平日里根本没有仙门会用，也只是那些有些仙门人脉的凡间人会喜欢。 「你不喜欢？」 「我是想给你养的嘛，我当然只喜欢你这种神兽。」 林钟远没过脑子，想当然地就边吃边这么说了，喜欢两字轻松出口，好像真就是对一种神兽的喜欢而已。 「我不需要什么宠物陪伴。」 「你还不需要吃肉喝酒也能活呢。」 林钟远不服气，这几日但凡说到这儿，硬是要槓上一句。 没说出口的是，现在不需要，怎么知道以后需不需要呢？ 灵虚峰孤冷僻静，金乌在天上孤零零挂了那么多的几百年，一定是厌倦了独自挂着度日，才想要下来做一回寻常人的。 不光是宠物生禽，灵兽也要有，等这里花都开了，果子都结了，热热闹闹，到处都生机勃勃，三白也会交到新的朋友了。 林钟远认认真真设想着那样的未来，眼睛微微弯起，「三年、十年、百年后……这里一定会变成最棒的仙峰，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他最近太容易出神想事，三白见他把甜面酱都吃到了嘴角，抬手就为他抹去， 「感觉你比起鹅肉更喜欢鸭肉，要不我先去买几只鸭子圈在后院吧，随时想吃了，随时给你做。」 林钟远不在意明后天吃不吃鸭子，就势拽着他问，「你觉得鹦鹉怎么样？」 「鹦鹉身上没有什么肉的。」 「我不是说明天的晚饭啊，是说宠物，宠物！以后养个鹦鹉，过几个月估计就会学我们讲话了，怎么样？」 三白笑着摇摇头，「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明早去山下带几只肥一点的鸭子回来，正好你之前弄的池塘也好了。」 两天后，林钟远果然带回来了一只鹦鹉。 红红绿绿的颜色，关在不小的笼子里，最初只会吹口哨，还会说一句吉祥。 三白也果然把鸭子养起来了，顺便院子里还多了下蛋的母鸡，一只会偶尔产羊奶的野山羊。 林钟远问他是哪里买的，怎么这么野，他说是隔壁山头抓的。 三白也问他哪儿找来的鹦鹉，林钟远张了张嘴，「当然是买的啊，自己抓多费劲啊。」 三白：「……」 林钟远教鹦鹉喊三白的名字，教了几天就累了，为自己这方面的天赋缺乏感到失落，跑去问三白，如果以后鹦鹉只会说吉祥，会不会很无趣啊。 三白正在餵羊，头也不抬地回答，「不会，看你就挺有意思的了。」 「除了我呢？」 「一个鸟，还能比得上你？」 林钟远觉得他话里有话在讽刺自己，但是找不到证据。 半个月后，林钟远又下了一次山。 三白以为他又是去找什么灵兽鹦鹉去了，结果等到了晚上，还是没等到人回来，反而等到了那位林钟远的师兄，封夙。 那人是御剑而来，带来了一个消息，但不是关于林钟远的。 「人间和各仙门开战了。钟远呢，他怎么不在？要快点跟他说，最近这几年，任何人来找都不要打开结界。」 「他……下山去了，中午出的门。」 三白下意识看向被浩荡云海遮蔽的山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来由地心底里一阵发慌。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去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难道林钟远早就知道要出事了？ 封夙也有些着急，手掌紧紧攥着剑柄，脚下来回踱步，「他这时候出门做什么？去了哪里？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找他？」 三白想起中午时，林钟远踏着阳光出门的背影，声音有些干涩，「他说，是去买些好玩的。」 就和平时一样，出去玩一下，有时候是去后院，有时候去瀑布边，只不过这次下了山。 直觉也好，种种不知何处来的经验也罢，三白忽然间不想继续在这里等他回来了。 因为现实一定不会跟着计划走，只等在原地的人，一定什么都等不来。 三白心脏一阵阵紧缩，似乎想到了什么，险些有了唿吸不畅的错觉。 下一刻，空气勐然变得灼热，一双赤金色的羽翼勐然展开。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我去带他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 第72章 仙君与神兽 封夙还不知道三白就是金乌化身的事,话还说着，就只见到巨大的赤金双翼展开，带来热浪滚滚。 上一次的金乌现身,还是在遥远的小城里,为了带走林钟远。 但又和上次不太一样。 三白转过身,随着周身灵光流转,髮丝无风自动,面容身形也跟着一点点变幻,回到了最原本的样子。 第158页 他并未完全变回金乌兽型，而是只展开那双翅膀，似乎是在顾及着什么。 封夙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说了什么,三白没有听清。 他只是回过头,深深地又看了一眼灵虚仙府。 此时的灵虚仙府，已经完全看不出最初的样子了,没有冰雪,也不孤冷，处处开满了粉白的桃花，郁郁葱葱的林木遮蔽一片片阴影，草丛中传来溪水流动的响声。 原本没有任何装饰的仙府，也挂上了几个明显来自林钟远之手的风铃，看着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掉，风吹过时，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落在屋檐上,嘴里还叼着一只在弹跳的小鱼。 在那院子后面，种着一些很好养活的蔬菜,葱和蒜都有，还有韭菜，窗台上摆着刚发好的豆芽，再后面是一些菊花，林钟远说这个适合泡水喝。 再向后，则是新建的小厨房，灶台上温着一碗银耳莲子羹，三白用简单的法术维持着火不灭也不至于太旺盛，不会烧干，是要等着林钟远回来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池塘里游着养了没几天的鸭子，旁边挂着那只只会说吉祥的鹦鹉。 三白只短短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太多，却发觉那里面的每一处细节，自己都清楚记得。 这是他住过的所有房子里，最像家的地方。 如果在这里就恢復原形，展翅飞去的话，一切都会被烈火吞噬殆尽吧，等林钟远回来后，就没地方睡觉了。 片息间，已经有树梢的嫩叶被热气灼伤，变得焦黑冒烟。 只是那一片树叶的尖端，金乌本不该察觉，也不必在意，此时却忽然垂下眼帘，将那可灼烧万物的赤羽微微收拢了一些。 像是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不愿有丝毫破坏。 最终，那双赤羽上的烈焰也跟着弱去了不少，羽翼在阳光下再次收拢，将他全身包裹在内，化作一团金光，眨眼间刺向天际。 …… 金乌也曾经歷过仙魔之间的战争。 与其说是经歷，倒不如说是有点印象，曾经远远地看到过。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在凡人和修者之间，也能出现开战这样的事。 比他更惊讶的，是那些各大仙门的修者们。 在他们眼中，凡人是弱小、无知、落后的存在，不懂道法，寿命短暂，沉溺于俗世红尘，一生不过庸庸碌碌。 可就是这样的人们，本该对他们顶礼膜拜、祈求他们的怜悯与保护的弱小凡人们，此时聚集在了一起，成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金乌化身为一道金线划过天空时，无数燃烧的火球正被凡人高高抛起，如同无数流星那样，刺向修道者们的府宅。 修者的战力本应远远高于凡人，可偏偏在数量上输了不止一筹。 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需要长久的岁月积累，要想达到林钟远那样的程度，可以轻易护住一个城，也能轻易毁掉一座城，往往需要千百年的时间。 可千百年中，又会有不计其数的修者中途陨落，或是就此走到瓶颈。 金乌低头看去，瞧见有几个修者御剑悬于半空，以一夫当关的架势极力抵挡着。 修者约莫有多少？几十？几百？ 最多数的修者，不过是鍊气、筑基期的年轻弟子，根本不具备一战之力。 可那些凡人，却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看到这里，金乌终于明白了为何这样的两方能够开战。 那些凡人的军队里……男女老少，什么样的人都有，若是用灵识扫过，会发觉他们大多属于阳寿未尽，命中并无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这样的寻常凡人们，对真正飞升、临近飞升的仙人们来说，是动不得的。 因果太多，未来难测。 天界的仙家可以指点帮助自家宗门的后生，却不能插手凡间事，临近飞升的仙家们则是一个个都站在钢丝线上，一步错，就是从半步飞升到直接陨落的区别。 更何况，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也不全是凡人们的问题，灾祸根源，本就在修界。 金乌飞在云层之上，乍一看，也确实难以察觉，天色还未黯淡，想要隐匿身形不难。 他缓缓悬停在某处，神识如同无形的弥天大雾，轻轻缓缓地落下，扫过近地的一切生灵，包括死尸。 以此来寻找一个人。 一个很可能已经搀和了进来，或者……被迫捲入这里的人。 在漫长的寻找过程中，一个个模煳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所有的片段，都是关于林钟远的死。 死在他的面前。 化作灰烬，成为晶石，或是鲜血淋漓，或者魂飞魄散，甚至尸骨无存，万箭穿心。 就像是最深最可怖的噩梦，让他喘不过气，却难以停止。 他从未知道，自己会像一个凡人，连『停止去想一件事』都这么难做到。 只要林钟远不在面前，就无法停止。 在不久前，他也曾这样做过一个噩梦。 梦里，他像是曾经做过的那样飞在高空，用神识铺满大地，寻找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然后他找到了，他停留在一个寻常的摊位前，问那个卖鹅的老闆，方才是不是有一个清俊的仙长来过。 金乌隐约在梦里觉得，这不对，他应该在这里就找到林钟远了才是。 第159页 可梦中的摊子老闆却摇摇头，说，他怎么会来这里买东西呢，你在找的那个人啊，他已经死了。 就在你来这里的前一天，突然就死啦，可惜哟。 金乌醒来时，闻到了麻酱的香气，林钟远捧着个麻酱烧饼，里面夹了一片肉，一个煎鸡蛋，吃得正香。记忆逐渐回笼，他才想起，那只是个梦，自己是找到了他的，他活得好好的，还会砍价呢，还会试图找普通大白鹅代替自己养着玩呢。 所以，这次应该也能找到的，如果找不到，那就只是噩梦。 总之，不会是真正的前世。 这样想着，金乌终于找到了林钟远的位置，毫不犹豫地俯冲过去。 悬崖之上，那是一片尚未被战火波及的区域。 没有来自凡间的战火，却有着一场悄无声息的内斗。 手执长剑的青年站在中央，白衣染血，髮丝披散着，看起来有些狼狈，背嵴却依旧挺拔，不肯低头。 动盪的灵气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周身，让他唿吸不畅。 而站在他周围的六七个修士，也并不好过。 他们的修为都不低，但论境界，却远远不及，纷纷带了或轻或重的伤，战败本应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不是他们的这位对手刚好身有旧疾的话。 他手中长剑如虹，指腹却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心魔动，灵脉损，疼痛如同有纤细的荆棘钻入全身经脉，连身上的伤口都跟着麻木。 然后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他的背嵴一僵，方才还杀气腾腾的面容上，竟然有了一瞬的心虚。 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的是那张无数次出现在金乌脑海中的面容，是林钟远，又不是林钟远。 准确来说，是他当着三白的面，曾经亲手捏出的那张『搞事专用脸』。 可这身体，却还是原本的那个身体，不是什么替身，也不是假的。 应当是用什么秘法易了容而已。 「我……」 林钟远一时没说什么，也因为眼前露出了原本模样的金乌唿吸一滞。 金乌没等他回答，视线先是越过了他，一一扫过将他团团围住的这几人。 他出现的太突然，别人也许不认得他，可是这几人认得，是以第一时间都非常忌惮，不敢贸然上前，也不甘心就此逃脱。 因为当初，就是这几人联手设计，以骗局引金乌出现，试图害他陨落。 温热的手握住了林钟远的腕脉，金乌微微皱眉，「是他们伤的你？」 林钟远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支支吾吾还没说什么，金乌再一次抢了话头，问道，「你在替我报仇。」 这一次，不是疑问句了。 林钟远这才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 眼前的金乌……好像和平时的三白，不太一样。 但仔细感觉，他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脾气吗？可看着也挺镇定的，语速？神态？ 他忍不住想辩解什么，直觉让他眼皮狂跳，胡乱说道，「我本就生了心魔，偶尔这样也正常，我……」 下意识地，林钟远隐瞒了实情。 这几日，他在灵虚峰上好吃好喝住着，养着，三白将他照顾得非常不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触动过心魔了。 生活安稳得像是假的，他也恍惚间差点把什么任务、什么系统、什么位面的危机都忘了，像是自己真的只是这小世界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修士。 可他是无情道中的佼佼者。 他是主神空间里的宿主，是这个位面的一个过客。 他是林钟远，需要这里的积分，需要这天下的人活下去，而不是同归于尽。 他是唯一知晓一切真相的修士。 林钟远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会就这样又一次地被金乌抓到现行。 这个位面像是和他过不去似的，但凡他有那么一点不想被金乌知道的、看到的事出现，金乌就准能及时出现。 他低头想着，我只是有了一点私心。 修炼无情道的人不能有太多私心，于是心魔久违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牵动着他浑身疼痛。 系统愿意为他屏蔽这些痛觉，可如果单单屏蔽了痛觉，剩下的酸楚感、仿佛骨头深处被虫蚁噬咬的麻痒感，更容易让人发疯。 也许是被心魔影响着，林钟远的脑海里混乱一片，一时间连自己最擅长的扯谎忽悠都做不好了，想不到任何合适的藉口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为金乌报仇，为天下报仇。 金乌站在他身侧，手臂轻揽，暗中扶住了他隐隐有些摇晃的身躯，声线里竟然多了笑意， 「你在为我报仇……林钟远。」 这声音他似乎从未听过，又好像很熟悉，林钟远听着头皮发麻，有些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了。 总觉得，金乌似乎气坏了。 炙热的火焰平地而起，瞬间化作七条金龙，将这悬崖边的方寸之地严密笼罩，直冲那几个已经负伤的修士而去。 金乌的双眸瞳孔微微凝起，不加收敛的力量让脚下的土地都跟着变得柔软融化，「早点解决，早点回家吧。」 第73章 仙君与神兽 火焰化作了长龙,将悬崖盘绕，炙热的气流伴随着灵气流转，彻底封死了那几个修士的退路。 第160页 「糟糕！」 「你这妖魔……你想干什么？！」 「快,起阵！」 那几人起初还只是戒备不已,见金乌就这样动了真格的,一个个立刻惊慌不已。 在最后的火舌间隙中,几枚信号蜂窜上高空,快如闪电般朝着远方飞去。 那是他们朝各自师门送出的求救信号。 金乌却只是轻笑一声,他背后的火焰双羽肆意延展，随着他手掌轻握，四周的热浪再次收紧。 他是真的打算要了这些人的命。 直到这时，林钟远才切实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浓烈、癫狂、无法压抑的可怕戾气从那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三白身上逸散开来,隐隐地竟然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黑气。 黑气？ 这可是金乌,是神兽，力量中怎会带上黑气？这不是寻常修士走火入魔的时候才会有的吗？ 林钟远心底一慌,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袖子,「你别……」 金乌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用那低沉的声线安抚道，「别急，很快就结束了。」 「你怎能随意屠杀生灵？！」 那几个修士惊叫起来，将林钟远心底的疑惑也跟着喊了出来，「你就不怕天谴吗？！」 的确如此。 就像是凡人与修界开战时，那些已经飞升的仙家不能插手，不能干预一样，金乌贵为神兽,与其它生灵产生因果已经是底线，若是真的亲手杀害太多生灵,尤其是这七个人这样，不算上界人的修者…… 恐怕会对金乌不利。 林钟远一直以为，金乌会来寻找自己，就是碍于不方便直接动手，天道的判定令人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当面冲突过后，再因个人恩怨回去找补，会有多少后果。 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神兽、仙人等，并非必须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都是有限度的。 相当于可以正当自卫，却不能防卫过当，更不能有私心，不能在问题过去的事后报復。 这七个修士显然是暗算了金乌一次，并未成功，事后再来找他们，打一顿都算是在天谴边缘反覆横跳，更何况直接二话不说下杀手。 「天谴？」 金乌的眼眸流转过暗色，似乎是颇为不解，「最应该遭受天谴的，不该是你们几个么。」 话是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要真的是这样，金乌就不会被黑气干扰了。 林钟远一阵无语，深吸一口气，还是抬起执剑的右手，挡在了金乌面前。 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心魔带来的不详折磨始终未停，但比起什么天谴，还是轻多了。 他说，「让我来，不要脏了你的手。」 强行运转的灵力像是无数细碎的玻璃碴，流淌过他的全身经脉，可他的剑也因此变得势不可挡。 「林钟远……」 金乌握住了他的手臂，声线隐忍，「你总是这样。」 「我拦不住你，可你也拦不住我的。」 林钟远感觉到他的力道，却没有回头去看。 他有这个自信的资本，哪怕金乌在场，若是他铁了心要出手，要分担金乌身上天谴的分量，让这不顾后果的人哪怕少沾一条人命，那绝不会是没有效果的。 哪怕是分走一条人命也好，他林钟远又不打算飞升，没关系的。 「你我之中，就非要牺牲一个人么？」 三白的声音里带了嘆息，从他的背后贴着耳畔传来。 林钟远更加心虚了。 是啊，非要牺牲一个才行。 这天地，这苍生，这平平无奇的位面，本就摇摇欲坠，我不死，就是你死。 他想着，反正我还能活。 难道你当初来灵虚峰找我，不是为了让我替你出手么。 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给予你这个预言的人，也是这个意思。 金乌的火焰有多烫，林钟远没有感受过。 可背后的热流忽然变得无形时，他忽然认出了，这是金乌的力量。 待他察觉时，那道暖流已经融入全身经脉。 「等等，三白，你不能……」 林钟远近乎觉得一切都过于荒唐了。 身后的人影已消失不见，金乌化作灵体融入血脉，与他同体二心。 磅礴到可怕的力量随之涌现，林钟远剑身嗡鸣，四面八方的灵气犹如漩涡般朝他涌来，周身的灵光也化作纯净金色。 赤红带黑的图腾自他心口浮现，犹如疯长的藤蔓，眨眼间爬满了全身。 弯曲的、像是无数柔软的绸缎绳索，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法纹，自袖口伸出，缠绕在林钟远的手背、指尖，自领口爬出，贴上他的侧脸颌骨，眉心一点焰纹带着光芒浮现，两条曲线随之展开，犹如鸟翅，贴在他的额头。 林钟远再次睁开双眼，心神震盪间再次恢復了视线时，眼眸已化作流光溢彩的赤金色。 他抬起长剑，金乌的神魂就跟着抬起右手。 他运转灵气，金乌的灵气就跟着一同涌向掌心。 金乌说，他们该死。 林钟远便感到胸膛深处的杀意难以抑制，剑法陡然变得凌厉。 那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以至于就连繫统都下意识噤了声。 金乌说，林钟远。 林钟远一剑刺穿了一名修士的丹田，剑身轻挑，血花迸溅。 他说，我在。 第161页 心脏热烈而有力地跳动着，疼痛似乎被分担了一半，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林钟远。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也在脑海里响起，嗡嗡作响，在他的嵴骨上震颤。 ——你现在若是死了，我也会死。 ——所以，看着办吧。 金乌的火焰让这里成为最坚固的牢笼，锋锐的剑气让这里充满厮杀。 林钟远微微蹙眉，剑身横飞，快如光影。 在第三个修士终于倒下时，他心口唿吸一滞，嘴角溢出一股鲜血。 他想要和系统沟通，但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在脑海中说话……是会被听到的。 怎么办？ 身后有修士拼死再次向他袭来，一道可熔断一切的火焰子背心钻出，打断了那个人的偷袭。 林钟远回身，一剑削断那人的剑身。 下一招，一剑封喉。 四个了。 还剩三个，就能将这些黑心的砸碎都…… 林钟远眼眶微热，到了这时，再看到那三人惊惧逃窜的样子，竟然生出了一股快意。 身体像是被触发了什么肌肉记忆般，他开始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能自己动起来，每一次都是杀招，但不会让他有多少波动。 他忍不住地感觉到，这是他们应得的。 他们活该。 当人们要杀自己眼中的反派时，认定了丧尸皇会毁灭人类时，他没有理由出手，因为人们只是想活下去。 当人们想要摧毁自认的罪恶时，认定了鬼王会带来灾难时，他没有理由出手，因为人们只是想保护无辜的更多人，只是太不择手段了。 可如今，被针对的，被暗害的，是并未做错任何事的神兽，是金乌。 林钟远自从来到这个位面，就一直不愿从酒醉中醒来。 如今酒醒了，就无法控制地想，可以出手了吧。 系统曾经提醒他很多次，他们只是不同世界的相似命运之人，灵魂有相同，但早已不是同一个人了。 林钟远知道，三白只是三白，不是傅深白，不是鬼王。 可想到这里，手中的剑却更加锋利了。 五个了。 他拔出长剑，感觉已经有些吃力。 心魔在体内不断聒噪着，与他原本修炼的无情道互相驳斥。 天道无情。 可他还是有了私心。 与心中的炙热相反，林钟远脸上一片漠然，看着那修士的眼神仿若看着死人。 这是最后两个知道金乌真身的人了…… 只要他们也一起消失，一切都会结束的。 「林钟远！你几乎油尽灯枯，若是就此罢手，些许我等宗门还能从轻发落！」 那人被他的剑尖指着，还在尽力拖延时间，「不然若是赶尽杀绝，七大宗门不会放过你！」 七大宗门。 林钟远笑了，与金乌一同默念着这个词彙，头一次觉得无比陌生。 他唿吸已经紊乱一片，杀人的手法几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仍然不想停。 他当然不能停，哪怕如今被金乌猝不及防地合了体，谁都没法全身而退了。 「我今日所杀的，就是你们七大宗门的走狗！」 林钟远尽力维持冷静，却还是无法控制的声线颤慄，要死死咬着牙，才不会让那股子怒火烧得自己失声。 来这里之前，他原本没想……走到这一步。 他以为，只是那么一两个宗门里，有那么一两个走了邪门歪道的人。 谁知终于抓到这几人，以金乌线索为诱饵，才发现他们真正的靠山，不止青莲门。 七大宗门是什么概念？ 那几乎就是整个修真界的半壁江山，不，如今说来，能代表整个修界也不为过。 难怪。 难怪世间自金乌失踪后诸多灾祸，却迟迟没有被有效及时的解决。 难怪这些凡人要和他们开战，不惜豁出一切。 难怪金乌在伤好之后，也不愿回去。 当时这些人怎么推脱的来着？ 「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是有益于整个修真界，更何况你我的事！」 那铿锵有力，理直气壮的声音，言犹在耳。 林钟远一剑刺向了他的心口，毫不犹豫，打断了更多的废话。 「蠢货。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么。」 这些人的什么宗门，还忙着和那些凡人交战呢。 哪里有功夫管这几个杂碎？还妄图拖延时间，可笑。 眨眼间，最后两人也终于没了气息。 林钟远抬头时，太阳已经西斜，带着红紫色的光芒迎面而来。 他长长、长长唿出一口气，身体一旦停下战斗，被刻意忽略的绞痛终于回温，大口大口的浓浊鲜血自喉口涌出。 力气像是四散的火舌与雾气那般，飞速流逝着，林钟远身体摇晃了两下，终于腿下一软，向下跪倒。 此时支撑着他的，唯有手中的那柄还在冒着火光的长剑。 「快出来吧。」 林钟远的声音很低，气若游丝， 「你是金乌……你……不能死……」 「你能死，我凭什么不能？」 金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容置疑。 随之出现的，是一道属于三白的虚影，半透明的，虚晃在他眼前，像是风一吹就会消失。 第162页 他抬起手，碰向了林钟远的脸颊。 「回家吧，还能赶上我做的夜宵。」 「……」 「林钟远，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你的命来解决。」 那股奇怪的违和感再次出现了。 林钟远抬头看向他的虚影，心跳得飞快，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三白，你……」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74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还想问些什么。 但他实在太累了,当脑海中再次浮现这个人的面容，心魔再次猖狂地撕扯他的经脉。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问出口，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轻盈得像是要随天边的云一起散了。 再次睁开眼时,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片息间。 他看到了一片云海。 广袤,厚重,被月光照亮着,在他的脚下流动。 林钟远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是在空中飞着，不，是被什么力道托着,朝着某个熟悉的方向缓慢飞行。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图腾还在，只是颜色有点淡了。 于是他喊了声,「三白？」 许久,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应答。 「嗯。」 林钟远又想了一会儿，问他，「是你在驮着我吗？你这样太累了，让我自己御剑吧。」 「再等等，」三白的声音答道，「过了这两座山，就远离他们的战场范围了，到时候更安全些，御剑飞得低了也没事。」 林钟远想了想,没有拒绝。 「那你先出来吧。」 再这样下去，他这幅身体就要拖累金乌了。 唯有上古神兽能做到的一体两魂状态,是极度危险的，只会让不同的两个个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他心魔尚且未平息，因为方才的战斗，修为更是跌落了不少，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好。 多少天以来，无论他说什么，三白都是没有任何质疑，全听他的。 唯独这次，他让三白出来，恢復原来的样子，他不肯听了。 三白说，「这金乌神兽，不当也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如何？ 只要他还在，三白想着，起码能同生共死。 「……你出来吧，灵力这么用太奢侈了。」 林钟远声音很小，他身上的血迹已经用术法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可开口时，隐隐还有血气透出。 三白只一边带着他飞，一边说道，「你之前说银耳羹还是冰镇的好，但今天估计没条件给你冰镇了，就喝热的吧。」 林钟远：「三白，我已经……」 三白：「其实，那只鹦鹉不是只会说吉祥。」 林钟远沉默了片刻，不肯轻易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肯出来，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但是你不一样，这世间不能没有金乌，世界塌了，还有什么生灵能倖免，没有的。」 「我临走的时候，隐约听到你叫我似的，但好像是鹦鹉在学你平时叫我的声音，是不是错觉，回去就知道了。」 「三白，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想起什么了？」 林钟远唿吸有点急促，「在我管你叫三白之前，你原本……原本叫什么？」 「……」 三白没说话，而是带着他穿过云层，来到了低空处的某座山峰上，「到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林钟远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稳，低头看去。 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色，旁边有个荒废破旧的凉亭，可以避雨，林间能看出生态不错，偶尔还有松鼠窜过。 他确实有些累了，但是又不太敢休息，怕万一睡过去了，再醒来就更没法走了。 长剑拔出，灵力附着，林钟远手中掐诀，眉心紧紧蹙起。 他听到三白的声音：「你身上还有带丹药的，先吃点吧。」 林钟远摸了摸兜里，还真的有一袋子，干脆就随意拿了几瓶出来，看到了平息灵力躁动的，补充灵力的，都一股脑吞下去，又在附近找了些水喝。 而后踩上了剑身，继续向前。 他的境界还并不稳定，这次的心魔发作，似乎太勐烈了些，御剑时也不敢太快太高了。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几个山头，三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原本名作深白。」 林钟远手指一颤，微微收拢，默不作声地继续听了下去。 「给我起名字的人……说，金乌都是通体乌黑的，可用黑字作名不好听，不如就叫深白，所谓物极必反，深白也必然是黑。」 林钟远听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什么歪理，比我还能胡诌。」 三白也笑了，「可我挺喜欢的。」 林钟远无声摇头，心说你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喜欢。 「我的确机缘巧合地知道了一些事，一开始我以为只是自己走火入魔了，或者是做了个梦，可越到后面，就越觉得……也许是真的。」 林钟远心头微跳，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力镇定地问他，「什么时候？」 「看到你另一张脸的时候。」 「……」 「那天，你说要去救人，捏了另一张脸，做了一个替身出来，看到你那副模样的瞬间，我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很快，脑海里就出现了很多片段，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163页 「……」 「在那些不应属于我的记忆片段里，有一个人，我总是会遇到他，爱上他，然后看着他不停地死去，死在我面前。」 「……」 「无论我多么努力，多么不顾一切地阻止，悲剧还是会发生，那些片段都太真实了，我能……能看清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鲜血如何流淌，伤口是什么形状，还有死亡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 「……」 「我以为这是一个梦，时间久了会忘的，但是没有，它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了。」 「……」 「你说，这人每次都抢在前面去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白的声线微微发颤，像是在发笑，又仿佛不是，「我还记得那一次，他就挡在我面前，挡住了那个本该杀死我的东西……他的尸体，他的尸体头一次被那么完整美好的保存下来，头一次，至少没有死无全尸，没有魂飞魄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知足点。」 「……」 林钟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冰冷。 「还有一次，我看到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因为骨头、内脏都碎了，肚子都变得瘪了下去，像是瘦了很多那样，根本看不到唿吸起伏，我让他撑住，还可以救的、可以有办法的，他说渴了，我就去拿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咽气了。」 「……」 什么？ 林钟远搜刮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完全不记得有这一幕。 可接下来，三白继续说着，又是他记得的事了。 「后来，我终于尽力想起他是谁了，想阻止他去死，可是已经晚了，我根本留不住他的魂魄。那个世界真残忍，我明明已经准备好一切，做了那么多的事，该是我魂飞魄散的。」 「……」 「每一次，每一次，我明明只想让他活下去，其它的都不想管，可他总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为了什么大道正义，为了整个世界，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说到这里，三白的话锋一顿，忽然像是轻笑了一声，叫他， 「林钟远。」 「……啊，嗯？」 林钟远一惊。 「你说，他这样……是不是很过分？」 林钟远沉默。 「我要是每次都让他得逞，是不是太失败了点？」 林钟远：「……」 不，不失败？ 我现在说不失败来得及吗？我这都进气少出气多的你干啥啊！ 「不过，没关系。」 三白又放轻松了语气，「这次不会了。」 林钟远又是捏了把汗。 这次不会了是什么意思？ 他有什么打算？怎么回事？ 他想问系统，想和系统商量，但三白还附身一刻，他就一刻不敢贸然行动。 就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劝，「三白，你先……先出来呗，这样多不方便啊。」 「你累了吧，累了的话，等会儿我们不要御剑了，反正……路程也不远了，我们改坐马车吧。」 林钟远确实累了，在这种时候动用灵力御剑已经算是在冒险。 对寻常人来说，在有伤病时强行运转灵力，算是雪上加霜，可对于一个本就将死的人来说，就好似手上多了道口子，相比之下也不算什么了。 他还是在一处僻静的旷野回到了地面，缓缓落地。 再向前一段距离，就是一个驿站，应该能买到马车。 林钟远没急着过去，而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翻找起来，开始在一张金纸上画符。 身体再虚弱，气力再薄，画符的时候，手也是稳的。 无形之中，金乌的力量默默爬上他的手臂，为他暗中助力。 不久后，他微微出汗，终于完成了这道符咒，而后将它叠成了一个纸鹤，为其注入灵力，指尖一点。 「去。」 那纸鹤便瞬间被光华笼罩，获得了短暂的生命似的，腾飞而起，朝着远方飞去。 林钟远闭了闭眼，想着，这样应该就好了。 会好的。 就算七大宗门都捲入其中，出云门……是他的师门，定能助他将真相大白。 遥远的千里之外，纸鹤会带去的他的讯息，以及他的一缕意念。 三白问他，「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点点头，「这样就好了。我也不用什么事都亲自去做。交给他们，我很放心。」 始作俑者的七人已死，对修界来说，却不存在死无对证这一说法。 恰好相反，就算有人会质疑林钟远带来的讯息，那只需要当场招魂来问，初死之魂大多还保留自我意识，有修为的道士更不例外。 无论那七人的师门是否打算善存他们的魂魄，灵魂都是无法说谎的，混沌之中只能选择说实话，或者沉默。 到那时，修界如何动盪，牵扯出多少有名有望的大能，会不会再掀起什么内斗，都与林钟远无关了。 与他无关，就算有关，他也管不了了。 到那时，修界内部的腐坏，自然会惊动上界仙人，回来清理门户，肃□□气。 林钟远做完这些，总算放下心来。 这样一来，至少任务积分不用担心了，他搞出的这个大事情，定然会影响颇广，到时候只要这个位面没彻底崩了，积分就跑不了。 第164页 他咳嗽两声，御剑改为了徒步，缓慢向前方的驿站走去。 「三白，你真不出来吗？我这样去见凡人，太引人注目了，你出来，我们两个人更好的。」 话音落下，一道障眼法落在林钟远的身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变成了寻常人的穿着打扮，立刻哭笑不得。 「三白啊……」 「走吧。」 林钟远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不是，我是说……我没带钱。」 三白：「……」 林钟远：「……」 空气静默了一秒。 三白问他，「你不是下山来买东西的么？怎么没带钱？」 林钟远也很无辜，很不好意思地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孔明锁，「我都用来买这些了……在山上呆着无聊嘛，就，还买了两个，一个给你呢。」 说完，又从兜里掏出另一个孔明锁，以及一个漂亮的小玩具机关雀，一个制作精巧的暖手炉，外层是镂空雕花镶嵌了几颗漂亮碎宝石，一个卡在迷宫走道里的钢珠，托在手掌心可以用倾斜的方法控制钢珠滑动来玩，一个可以挂在门上的平安锁。 通通都是华而不实，完全没用的小东西，只能拿来打发时间。 三白这才知道，林钟远这次竟然没说谎。 是真的买了这些没用的。 林钟远没说的是，他这些时日从各处收集了不少这样的小玩意，就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三白会太过无聊。 人无聊的时候，是很容易多想的。 「那个暖炉上的宝石是真的，应该花了你最多的钱，拿这个抵一辆马车，绰绰有余，走吧。」 第75章 仙君与神兽 俗世的钱,对于修者来说不是必要的东西。 一旦辟谷成功，生活上的问题又大多能用术法解决，就很容易脱离尘世,并从此丧失正确的金钱观念。 于是,无论是林钟远还是金乌三白,都毫无犹豫地用这个镶嵌了诸多宝石碎片,能买下整个驿站的东西,换了一辆马车。 当他对着那几个马车皱眉说道,「还是来个低调点的吧。」驿站老闆已经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把肥羊二字写在这位贵客脸上。 林钟远带着马车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了一段路程后，就放了个术法在车头,自己钻进了车厢里,懒洋洋地靠坐在一边。 积分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到帐了，听着脑海里异常谨慎的提示音,林钟远并不知道到帐了多少,但这个频率，应该是那七人的陨落被发现了。 而他就是真兇的事，也正在传开，这样的频率……应当是来自凡人的积分。 对现在的凡人来说，那七个仙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亲手杀死他们的人，确实算敌人的敌人。 想要劝三白立刻，好放他快点咽气好像也不行了。 林钟远暗中闭目，内视了一番,得出结论自己应当还能苟延残几天，只要金乌一刻不撤走那份力量,他就一刻不会咽气。 真是厉害了。 他颇为忧愁地想着，别人都是用天材地宝吊命，他倒好，用金乌这种神兽吊命…… 而且看三白的态度，林钟远很多想问的话，都有点不敢问了。 只能等一切结束后，再去从系统那里查证。 比如三白为何像是知道了他前两个世界的事？ 他们不应该……是不同的人吗？ 三白说出的，好像真的发生，但是他自己不记得的那几次『死亡』又是哪儿来的？ 他躺在马车上随着道路轻轻颠簸，心底里的思绪乱成一片。 如果，三白真的就是傅深白，也是鬼王，甚至…… 「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 林钟远睁开眼，这才发现三白的虚影又出现在面前了，正低着头，关切地看着他。 这个影子已经用回了金乌原本的模样，看起来和傅深白更像了。 太像了。 林钟远不喜欢他这样的虚影，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便错开视线。 他想着，我能怎么了？我只是心虚而已。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不就是被我忽悠欺骗、拿来充当什么恋人草人设了好几世的冤家嘛。 他只是有点紧张，有点怕翻车罢了，这都是很正常的反应。 只是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线可能，离开一个位面后，还能与故人重逢。 「静心。」 忽然间，三白的声音离得远了些，发热的温度流水般顺着全身经脉柔缓冲刷，「凝神，摒除杂念。你的灵息又乱了，要小心。」 林钟远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糟糕。 但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照着做的时候，还是不免有点惊讶。 有……有这么严重吗？连胡思乱想一下都不行？ 这么想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委屈了。 还有点迁怒当初的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偏要修什么无情道呢？ 林钟远想了片刻，还是不想了，身上疼的厉害，也不想因为自己太任性，让三白太过浪费力量。 等到内息缓和了些，他哑声提醒，「好了。」 「太困就睡一觉吧。」 林钟远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你……我记得方才你似乎也有走火入魔的徵兆，你现在从我身上离开，还能恢復的，你的自愈能力一直很强。」 第165页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走火入魔？」 「……」 当然想。 林钟远此刻心绪已经借着心法平静很多，但提到这个，还是很想知道的。 于是他点点头。 许是太累了，点头摇头都比开口说话要轻松些。 「你告诉我心魔的事，我就告诉你这个。」 林钟远睁大了眼睛，看向三白的虚影。 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学坏了？ 你这是在讨价还价吗？我不说，你就不说？ 他的眼型原是润而长的，此时这么一睁大，就显得有点圆，三白看着他这模样，无声失笑。 见林钟远没了反应，三白也不急，朝外面看了一眼，而后一挥手，盪起了一阵风，吹开了马车前方的布帘。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城门前。 有点眼熟。 林钟远在那帘子重新落下之前，跟着抬起胳膊，撩着帘子探身向外看去。 原来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他记得这里。 三白在他耳边说道，「我记得你很喜欢这里的荷叶糯米鸡，不知道这么晚了，还能不能吃到，等会进了城，去问问看吧。」 前些日子，他曾经和三白也是这样，一路熘达着，游玩着，时间不要钱那样，一路吃着小吃、逛着各个地方的庙会、玩着各处的好玩的，一路回到灵虚峰。 就像是还在昨天，林钟远看向城中的街道，依稀还能记起不少。 他想着，自己的记忆力也没有退化，可却不记得三白说的许多事，难不成和这个位面发生过的事一样，都是他自己用道具洗掉了？ 可是如今故地重游，竟然物是人非了。 时间有些晚，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但并未到午夜。 曾经，这里也是有夜市的，如今却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都是些老人和幼童看着的摊子。 林钟远嘆了口气，忽然想起，是啊，年轻人们……都去加入那支讨伐仙门的队伍了吧。 似乎是感到了他的心情沉重，旁边的三白一挥手，又将他眼前的帘子，窗口的帘子都撩了下来，遮住了林钟远的视线。 「我记得在哪里买，别看了。」 林钟远嗯了一声，罕见地非常听话，放松身体靠坐回去，任由马车将自己带去任何地方。 马车绕来绕去，似乎拐了几个弯，又像是走过了崎岖不平的土路，最终停在一个荒废的院落前。 属于金乌的虚影在马车前浮现，是凡人无法察觉到的模样。他看着院落之中的杂草，明明是没有来过的地方，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了荒谬的想法。 这里……原本应该挺热闹的吧，有很多人住，也开满了桃花的那样。 马车内，因为身体不适昏昏欲睡，却怎么也无法踏实深眠的林钟远睁开眼，也不由得掀开了窗边的帘子。 「我好像闻到什么香味……嗯？错觉吗？」 三白回头看向他，「抱歉，我好像不小心走错路了，卖糯米鸡的人家应该是在下一条街。」 林钟远却摇摇头，「今天应该买不到了，我们继续走吧。」 虽然是隔了一条街，但如果真的还在卖，糯米鸡的香气一定会飘很远，以修士的五感绝对能察觉。 可今天，这座城就像是死了一样。 「啊，等等……」 马车刚继续走起来，林钟远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啊。」 顺着林钟远的指路，三白控制着马车一路缓慢行进，最终左拐右拐，挺在一个寻常的农家小院前。 笃笃笃的捣药声传来，似乎是被马车的声音打扰到，声音忽然停了。 林钟远掀开帘子，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前。 「你怎么下来了？小心。」 三白下意识想去扶他，但因为只是虚影，最终只能嘆着气，回到了合体的形态。 一股温热坚定的力量在体内流淌，让林钟远力量的流逝又减缓了许多。 他推开门，看到了里面一个白髮苍苍的老者。 老者却是头也不抬，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啦？」 林钟远一愣，脱口而出道，「您……认识我？」 实际上，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他就忘了自己是怎么记得这里的了，只是隐约记得，似乎要来一次。 「是啊，最近食材很少，做不出太多好吃的啦，你想吃糯米鸡的话，只能给你做很小的一份了，来，坐下等等吧。」 林钟远更加茫然了，怎么这个老人好像不但认识自己，还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来干嘛。 找了地方坐下后，老人就又去忙了，灶台传来烟火气味，刀子剁在案板上，然后是叮叮噹噹的响声。 也许他真的来过这里。 林钟远有点想问系统，是不是在自己用道具遗忘的那些记忆里，就包括来这里蹭吃蹭喝的部分。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吧？ 他坐在石桌边，没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正支着手臂打盹时，一股熟悉的浓香飘了过来。 林钟远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去，糯米鸡竟然已经做好了。 老者把一个小盘子端了过来，笑呵呵地在林钟远对面坐下了，「没有整只的鸡啦，就拿了一块肉做，仙君见谅。」 第166页 林钟远望着老人家，这才明白为何这人会认得自己。 离得近了，能探知到老人的身上有着微弱的灵气流动，缓慢而坚定。看样子，应当是个有修为的人，看样子，像是筑基末期。 筑基期修为不算高，若是不能及时结丹，继续修炼下去，也是逃不开生老病死的规律，只是因为筑基了，寿命会比寻常人长上很多。 能呈现出这样的老态……应当是，已经快寿终了。 刚想问点什么，老人又好奇地咦了一声， 「你那位好朋友，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我的……朋友？」 「你不记得了？可是如果连你也不记得了，岂不是……哎，也是，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么多年了……」 林钟远坐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全部？」 他干脆伸出手腕，放在桌上，坦然地让老人探脉，「心魔在身，闭关之后，什么都忘了。」 老人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愣愣地望着他，挣扎似的闪烁起不敢置信的光彩，这才颤着手，搭上了林钟远的脉搏。 而后勐地一惊，收回手来，摇着头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我的事，你都知道？」 到了这时，林钟远反而没什么胃口吃下去了，咬了几口解馋，就慢慢放下。 「我以为你修为天赋这么好，一定能活很久，至少会比我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会一次次突破境界，终有一天能得道飞升的，可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害得你仙途尽毁，林钟远、林钟远……你怎么能死在我前面？」 说着说着，垂暮的老人竟然流下了一滴泪水，「你也不认得我了么？师兄，我是二黄啊！」 林钟远：「……二……黄？」 他微微睁大眼睛。 这个名字，好熟悉…… 等等？！ 二黄，二黄不是……不是他在末日那个世界养的狗子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想不出章节提要了orz 第76章 仙君与神兽 二黄…… …… 林钟远：？？？ 林钟远顿时有点混乱了。 他连忙凝神,定睛看去，以灵息确认对方的本体是人是妖。 好像…… 真是妖？？？ 混乱加倍，林钟远不懂为啥名字都是一样的,因为是修仙世界所以之前养过的狗在这里是可以成精的吗？成精了以后还能给他做糯米鸡吃？？？ 可是…… 林钟远勐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不同位面都有相似的灵魂,是正常的,那么他为何要忘记这个世界的过往？ 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唯一被他遗忘的位面吗？ 细思极恐,林钟远越想越头疼,唿吸都有些乱了。 「哎，你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二黄白髮苍苍，除了一双眼睛透着狗勾一样的无辜圆润，再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成了精,此时关切地看着他。 林钟远却抓住了他的手臂,问道，「你说的那个……总是和我一起的朋友,是谁？叫什么……什么名字……」 「只记得,你一直叫他为——白。」 「……」 林钟远离开了小院，最后一次与二黄道别，重新坐上了马车。 车轮咕噜噜地转着，发出轻微的响声，穿过寂静少人的城镇，再次回到了林荫的郊外，朝着下一个方向驶去。 而车内的人，闭眼假寐的同时，脑海里是一片杂乱的思考。 在遇到大白鹅、后来大白鹅又变成三白后,他其实反覆试探确认过，能够感觉到,三白是不记得、也不认得自己的。 可后来，三白又『想起来』了很多事，那些事像是来自其它的位面，也存在林钟远无法对上号的。 他原本没觉得对不上号有什么，毕竟作为快穿的宿主，他去过的世界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 可现在却有二黄成精，说他曾经是和一个叫『白』的朋友常在一起。 林钟远甚至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就离开了那里。 白也算是个常见字吧，他的心跳有点快，下意识地竟然不想继续打听下去了。 好在三白也一直没有多说，只是问他要不要在路上睡会。 林钟远摇头，只是问他，「还有多久能回家？」 「很快了。」 三白似乎做了什么，林钟远只觉得身上本来很冷，此时又暖和了点， 「明早之前，一定能到的。」 那就好。 林钟远放心了，再次放松身体，摇摇晃晃的马车和车辙声变得非常催眠，不一会儿就让他陷入浅眠。 混沌中，像是被什么人小心翼翼拢在了怀里，暖洋洋的触感似乎久远而熟悉。 像是被他曾经遗忘的什么又回来了。 林钟远睁不开眼，忍不住想要离得更近一些，然后瞧见了一团光。 向前走去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白……」 可是那团光没有回应他。 【宿主……宿主……！】 林钟远再次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竟然不是在马车中醒来，而是回到了系统空间。 他愣着神望向眼前的系统555，轻声道：我怎么回来了？ 第167页 【宿主，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宿主的那个身体情况很糟糕，已经陷入了昏迷，所以才能不被察觉地让宿主暂时回来一下。】 林钟远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他问555：我还活着？那正好，555，现在方便说话了，我要买个道具，还有，帮我确定一下，我去往各个位面的顺序和时间。 【宿主……要买什么道具？确认这个是需要些时间的，宿主着急要吗？】 林钟远认真道：自然是能逆天改命的道具，三白现在无法得到自由，就算隐居，也随时会被麻烦事缠上，要想让他就这样生活下去，除非金乌神格易主。 系统555：！！！ 【宿主……你莫非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这一次，林钟远没再说话，只是又嘱咐了一些东西，就让系统送自己回去了。 再次醒来时，身体变得异常沉重而疲惫，他像是从未这样困过。 睁开双眼时，能看到车帘掀开后，前方露出的璀璨星河，以及三白在他面前的幻影。 一阵花香顺着风飘了过来，林钟远笑了笑，喃喃说道，「我闻到桃花香了，三白，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是啊，马上就到了。」 三白的声音也很轻，小心地俯身凑近，在他唇上轻碰。 林钟远没有躲，抬眸望着他。 「我们早就遇到过对吗？」 「我不知道。」 「三白。」 「嗯？」 「怎么还没到啊。」 林钟远嘀咕着，仅仅是昏睡了一阵，灵力的流逝已经让他感到力不从心了，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变回凡人。 「你看前面，前面就是灵虚峰了，真的……很近了。」 林钟远便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去。 高高是山峰就在正前方伫立着，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一眼看去，连峰顶都无法瞧见。 这么大，几乎遮挡了半边天空，的确是近了。 就像是再走几步就能到达，林钟远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这山有些气人，越是努力靠近，它反而向后退似的。 「真的吗？你别骗我啊。」 三白失笑，「从来只有你骗我的份，我何时骗过你。」 「……」林钟远闭上眼睛，「对不起。」 马车的行进又快了一些。 月亮早已经过了最高最亮的时候，天空也没有那么黑暗了，适应了夜色的双眸，让人能轻易看清树影。 林钟远只觉得一阵睡去，一阵又醒来，这样反反覆覆，时间都被无限地拉长了，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他才再次睁开眼。 「你不用动，我用法阵带你直接上去。」 三白这样说着，就要在山脚下布阵。 林钟远却摇摇头，摸向他的影子，虚虚拥抱了一下，「我可以自己上去的。」 御剑不行，也有其它的法宝可用。林钟远就直接拿出个口哨，朝着山顶吹了一声。 口哨的声音尖细而有穿透力，悠悠荡开后传来几声更长的回音，不一会儿，一只白色的鹿型灵兽就从山顶踏风而来，朝着他俯首。 三白愣了一下，而后嘆气，「还是没拦住你在家里养奇奇怪怪的东西。」 「只是打好了关系而已，它也不会一直住在山上烦你的。」 林钟远笑了出声，慢吞吞爬了上去坐好，拍拍鹿脖子，「回去啦。」 灵鹿似乎有些通人性，但并不会开口说话，感觉到林钟远身上的神兽气息后更加谨慎了些，确认可以，才抬腿又动了起来。 三层结界都对他们自然打开，林钟远紧紧扶住鹿身，好一会儿才来到山顶。 另一边的天际线，已经隐约透露出红色的天光。 灵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林钟远也下来了，他站在原地，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抬起右手，招出了自己的佩剑。 「三白。」 他望着眼前的虚影，忽然笑着喊了他的名字， 「不……深白。」 他这样忽然正肃的神色，让深白心底一阵不安，「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钟远看着他，眸色闪动着，也似乎透过了这个人的虚影，看向了更远的地方，「我走以后，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再也不为外物烦扰，过上你真正喜欢、嚮往的生活。」 「我不在乎以后。」 深白还没说完，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林钟远的长剑猝然嗡鸣，白玉的颜色被灵气浸染后变得越发透明，配合着林钟远全身的灵力涌动，仿佛正朝着某个极限而去。 「抱歉了……」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会忘记一切，为何深白也忘记了很多。 也许就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早已做过类似的决定。 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忽然出现，汇聚在林钟远的手心又融入他的长剑。 剎那间，风云变幻，乌云密布，几道隐隐的惊雷声在头顶汇聚。 「你要做什么……」 「掠夺神格。」 那苍白冰冷的手轻轻抚在了深白的心口，刺痛传来，手指却没有停下，被无形的力量包裹着，越来越深入血肉。 不，他本不该有血肉。 但林钟远就是办到了。 第168页 于此同时，那长剑调转方向，眼睁睁被林钟远反手紧握，刺入了自己的小腹。 「林！钟！远！！」 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名为深白的神兽撕扯着嗓子怒吼出声，「住手！！」 可林钟远不会听他的。 哪怕鲜血流淌，哪怕力量不断转移着，哪怕雷声越发近了。 一切都在失控。 「你又要……又要自作主张，离开我吗？你又想一个人去死！！」 被那可怖的力量撕扯着，深白终于无法坚持，被迫从林钟远的神魂身体内被生生剥离，恢復到了独立的、原本的姿态。 可这只是第一步。 和这同步发生的，是神格的流逝，力量的转换。 他能感觉到属于神兽的金乌之血正在一点点从体内离开，又随着林钟远刺入他心口的手指，被眼前的人吸收。 一旦这个过程彻底完成，那么当世的金乌之名就会易主，谁承担了全部的金乌血，谁就是下一个金乌。 这是一种近乎残忍、暴力、蛮横不讲理的易主手段，几乎无人知晓，人们向来是只知天有金乌，不知金乌会如何更替。 林钟远望着他那样愤怒，近乎要发疯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 这样想着，他慢慢凑上前去，以吻封缄。 「嘘……没事的。」 他这样贴着深白的面庞，用气音安抚着，「很快就好了……不会太疼……没事的……」 「你会死的……」 林钟远的身体被紧紧抱住了，他浑身都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被神兽的力量充满四肢百骸，又那么虚弱。 他说，「怎么是死呢？哪怕是用了邪门路子……夺得神格，岂不是和飞升一样……我这不是死，白，这是羽化升仙……」 话是这样说的。 可哪怕是修为相当，凡人的躯体怎能承受金乌之血的力量，就像是容量有限的酒壶，怎能容下滔天巨浪。 凡人的躯体，又怎能承担掠夺神格的天谴，可怕的惊雷在头顶汇聚，足够将他三生三世的尘缘记忆噼得灰飞烟灭，也足以洗清神魂，成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个体。 就像是人的尸体埋入土壤，上面也会长出鲜花，谁能说后来的鲜花亦是那死去的人。 「别哭。」 雷劫噼下的瞬间，天光大亮，林钟远勐地推开深白，腾飞向高空，举剑相迎。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林钟远。 不会就这样轻易去死。 「轰——」 第77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的身体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轻盈,像是一阵风就能吹飞，又在漫天雷霆面前不动如山。 就在他那白玉似的长剑迎上第一道雷霆时，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开始结算源源不断的积分。 成百上千……提示音太过密集,林钟远几乎无暇去细数究竟增加了多少。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正在无限接近自己的目标。 一个赚取了大量积分后,即将能实现的目标。 是……什么呢？ 尚未吐白的天空,被一人迎雷而上的冲击炸亮,几乎刺目的光彩自灵虚峰顶泄落而下，万水千山皆被覆盖。 林钟远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连同某个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也被掩埋。 刺目的白光下,天崩地裂,异象环生，千里之内的人们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朝着雷霆的方向望过来,就连正在征战的人们都忘了继续。 金乌之力不断涌出，彻底撕裂了林钟远的肉身。 「抱歉……」 他低声呢喃着，声音却无法传达出去。 又要做同样的事了，把深白一个人留在空旷的位面里。 可惜别无他选。 林钟远听着脑海中的系统音，想起来最后的安慰，恐怕就是积分了。 至少他很快就能用积分彻底摘掉该死的光环了……摘掉以后，会好点吧？ 身体化作金乌，对世人来说并非是死亡，而是与飞升媲美的幸事。 可对深白来说并非如此,对林钟远来说，也只是再次丢下这个捏出的身份,直接交给ai代理。 即将脱离位面的瞬间，本已平息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滴！铭记值新增三千万——】 【恭喜宿主！经结算，积分总数已达五千万，是否即刻前往主神空间？】 五千万…… 林钟远勐地睁开双眼，心神剧震。 想起来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这五千万积分才成为了与555绑定的宿主。 直到最后一份积分到帐，目标积分已经积攒完毕，洪水般的记忆才重新在灵魂中洗去尘埃，再次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他是为了这八千万积分，为了用这些来换主神实现他的最终心愿，为了那个人—— 为了最高效率地积攒积分、也为了早日实现目标，他特意用道具封印了自己的这段痛苦记忆，以积分达标为触发记忆的条件，防止自己沉溺于过去。 是了，是了…… 林钟远在一片白光中终于想起，是他自己选择忘记，也是他自己，选择在此时此刻再想起一切。 【系统555，先……】 林钟远的指令尚未传达，系统的警报音先在他的脑海刺耳响起。 巨大的哔哔声让他头痛欲裂，而后是555惊慌的报错。 第169页 【数据错误！数据错误！紧急修復bug——修復失败！程序锁死！系统即将重启——】 然后就是一只灼热的手，似乎勐地攥住了他的脚腕，带来一股巨大到可怖的力道，将他的灵魂勐然向下拽去。 林钟远：！！！ 失重感让他眼前一黑，天地寰宇都跟着破碎远去。 最后关头了……怎么回事？！ 林钟远肉身已毁，灵魂也不受自己掌控，被天地法则制约着，在飓风中似乎坠落了很久，才勐然触到了地面。 「林钟远……」 他看到了三白……不，如今应当叫他深白了，曾经的神兽心口还在滴血，脸色苍白，本该陷入短暂虚弱的人此刻却黑眸沉沉，清醒得不能更清醒。 一道道浓郁的、几若成实质的黑气缠绕在他的全身，不祥的浑浊阴冷气息将其完全包裹，唯有那一双眼底闪着隐约的红光。 已是完全坠魔了。 「……」 林钟远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别这样。 他用嘴型说着，试图规劝。 你自由了，你会拥有很好、很平静的生活，何必…… 咔咔的声音响起，似乎比方才的雷声更大。 林钟远心下一惊，朝着某个方向望去。只见原本要日出的东边，此时竟然日夜逆转，拂晓落回地面，又归于黑暗。 怎么会这样…… 「你要走吗？林钟远。」 低沉而平稳的，像是没有多少波澜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 不知何时，深白靠近了过来，手臂圈住林钟远的魂魄，紧紧抱在怀中，他像是往日里醉酒后神志不清那样，轻轻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他的颈窝， 「你离开的话，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 林钟远想要叫喊，无法发出声音，挣扎着，朝深白摇头。 别这样。 深白却笑了。 「让它为你陪葬吧，然后……我会在下个世界等你。」 「！！！」 局面终于彻底失去控制。 就在系统再次哔哔作响，林钟远心都凉了，以为一切都被自己搞砸的时候，那奇怪的咔咔声再次响起。 他忍不住望去，发觉竟然是地面裂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缝隙。 与此同时，漫天的红光也朝着那裂缝深处汇聚而去。 那是……从太芜山为源头延伸出来的裂缝？ 林钟远隐隐记得，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太芜山就有个奇怪的裂缝，当时还在里面藏了个幻境来着。 后面应该是解决了啊？ 裂缝越来越大，最终几乎将大地噼成两半时，才停止了龟裂的趋势。 一道奇怪的……像是龙吟般的低吼声从裂缝深处传出。 这异象显然不是林钟远引起的，他看向旁边的深白，只见深白也是微微戒备，并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个。 系统555此时也重启去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是位面即将崩塌，有什么被惊动了么？ 龙吟般的声音更亮了，又戛然而止。 接着就是短暂的片息平静后，强烈而可怕的地震。 轰隆声不止，随着地震发生的，是一个庞然巨物从裂缝中缓缓起身。 红光遍布，漫漫天火降落，与巨物一起升起的，是原本陨落的东边日出。 乌黑的翅膀像是布料一点点从缝隙扯出，而后轰然展翅，隐约间，林钟远似乎听到了伸懒腰的声音…… 「万万年过去……竟能目睹世间尚存？真令吾辈欣慰啊。」 随着遮天蔽日的翅膀展开，三只长着利爪的鸟足一只接着一只攀出裂缝，让那巨兽的整个身躯得以暴露的天日之下。 而后，巨物转过头来，没有温度的金色双眸望向林钟远与深白的方向。 「你们……」 林钟远下意识向前一步，挣脱了深白的手臂，挡在他的面前。 这是……真正的金乌…… 「呵……辛苦你们代班了。」 那巨大的神兽说完，腾身飞起，将整个天空都一齐染成赤红色。 朗朗洪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正是那神兽的嗓音，宣布他的甦醒， 「吾乃金乌帝俊， 已沉睡多年，自此归位， 凡人们……就此止戈。」 言罢，帝俊便飞入高空，与那已经高悬的太阳融为一体。 随着祂再次一挥翅膀，一道无形的界限在征战的修者与凡人之间落下，成为遥不可及的屏障。 第二次挥翅，他沉眠的地面裂缝就此合拢，压出一道长长的山脉。 最终，帝俊的金色双眸看向了灵虚峰上的那二人。 一个已经自毁，一个早已坠魔。 他嘆息着，最后一次挥出翅膀，将一道无法言说的力量降在他们身上。 林钟远只觉得身上陡然一轻。 「去。」 而后，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倒退远去。 …… 黑暗中，林钟远将最后一部分记忆也拉回脑海。 万万年前，世界本是一片荒芜，共生，精怪凡人在一片土地生存。 四处都是征战，也每天都有无畏的牺牲。 那时候，苍穹之中双日并存，一为帝俊，另一个，就是深白。 第170页 而他…… 林钟远心口一阵钝痛，缓缓想起。 他就是那一支将第二个太阳射落的箭矢。 天地灵气所化，能斩杀一切存在。 不久之后，他们双双得到点化，转世成为凡人修者，被预言—— 你们二人命理相剋，只能存活一者，否则天地将不復存在。 林钟远没有信，也不肯信。 直到大战开始，天崩地裂，整个位面都开始坍塌。 世界归于尘埃的最后一刻，他握着深白的手，说我们生不同裘死同穴。 而深白…… 自爆灵力，用尽全部神魂力量，将他送出了这个即将毁灭的位面。 「大小世界千千万，总有一个……总有一个容得下你，走吧，林钟远，活下去。」 他伸手想要阻止，可金乌转世的力量，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深白与整个天地一同坍塌，自此，再无日夜，再无天地，再无山海，一切生命，都将与整个世界陪葬。 「活下去，林钟远……你会活下去，会见到更广阔的天地世界，会拥有更自由的身份，会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最重要的是，」 深白在火海中朝他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平静地迎接终结， 「……你会遇到更多的、比这个世界更加喜欢你、深爱你的人，只要你想要，一定会收穫幸福。」 「我不需要——」 「林钟远，忘了过去的一切吧。」 以生命为代价，神魂为媒介，爱意为力量，无形的祝福刻入林钟远的神魂深处，甚至躲开了主神系统的眼。 不久后，他在一片空茫茫的纯白空间里睁开双眼。 一个小小的光点在他面前亮起，欢快的机械音叽叽喳喳地和他聊了起来。 「你醒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系统，编号555，你要再活一次吗？只要与我签订契约，成为快穿宿主，足够多的积分能为你实现一切心愿！」 「哪怕是……让时间逆转，空间易转，復原一方天地，连同復活一个死去的人，也能办到吗？」 「唔……可以是可以啦，就是有点难哦，你没问题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结束啦！ 第78章 正文结局 林钟远做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梦。 梦中的他静静坐在纯白的空间里,眼前摆着一杯白水。 一个声音告诉他，喝下这个，他就会忘记一切,只剩下一定要赚足五千万积分的决心了。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沉默地样子如同雕像。 系统555非常不解,这样不好吗？宿主,忘记那些痛苦的过去,就可以再次开心起来了呀？ 林钟远蜷缩起身体,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颅深深埋入臂弯。 他自言自语似的对着眼前这个不会理解人类情感的系统诉说，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有一个深爱的人,可直到他死去,我都没来得及回应这份感情……」 系统555在他身旁绕了一圈，小心地悬停在一边,「是那个已经毁灭的世界吗？」 「嗯……」 林钟远的声音闷闷的, 「唯有这件事，我不捨得就这样遗忘。 「他为了让我活下去，和那个世界同归于尽了，他是……是因我而死的。如果再来一次，我宁可死去的是自己。 「……我爱他如生命，至死不渝。」 「那……宿主，要不，要不晚点再喝这个道具呢……」 系统555也犹豫了，可一转身,林钟远已经下定了决心，红着眼眶,拿起那杯水一饮而尽。 「深白，等我……」 ……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自那之后，他就作为和系统绑定的宿主，穿梭于无数个任务世界，像个真正的劳模那样，努力做任务，赚取积分。 直到某一天，他为了完成任务，买了个临时道具，套上了万人迷光环，结果摘不下来了。 系统反覆检索道具bug，数据错误，却怎么也无法做出正确的诊断。 问就是道具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他们能检测出来的，或者干脆不在道具身上。 因为这个东西，林钟远的任务屡屡失败，却又在任务世界中看起来像是人生赢家，有苦难言。 无奈之下，他只好换了任务做。 ……啊，对了。 林钟远在一片混沌中迷迷煳煳地想到，这么说起来，应该是因为最后的那个『祝福』吧？ 深白……深白说了什么来着？ 希望他有更多人爱是吧。 行。 合情合理。 破案了！！ 林钟远在愤怒中忽然清醒了很多，却仍然觉得身体很沉，无法醒来。 他下意识地想着，回忆着之后的事。 去过很多世界，做了很多任务，但是因为记忆被封印，他始终没有想起傅深白是谁，也认不出鬼王，更不知道三白就是金乌。 想到这里，林钟远再次陷入困惑。 可就在他生出疑问的同时，一道意识就直直传入脑海，告诉了他一切的答案。 那个修仙世界，并非他原本出身的、已经被毁灭过一次的世界，而是一个相似度很高的平行世界。 相似，却又不同。 在那个世界，林钟远不是什么上古射日的箭矢，傅深白也不是什么金乌，曾经被射落的太阳，也不止一个，而是八个。 第171页 而两个世界最为相同的，就是金乌帝俊的存在。 在另一个世界覆灭后，金乌之死的共鸣影响到了这个平行世界的帝俊，致使其受伤，陷入沉睡。 从此之后，这个位面的金乌，就不再是唯一，而要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灵魂前去顶替。之所以要换人……就是无论世间的任何灵魂，都无法长久地承受纯正金乌的力量。 深白是那个例外。 林钟远曾经去过这个世界，为自己捏了新的肉身，而那时的他，就已经被光环缠身，为了避开麻烦，就修了无情道。 他原本最适合修炼这个，一个没有多少过去记忆，也不会再对任何人心动的灵魂，修炼无情道是能得道终成大果的。 直到他经歷了一次仙魔大战，得知名为深白的友人竟是当世金乌。 封印的记忆松动，心魔顿生，林钟远用了最后的积分换取改写歷史的机会，任务重置。 只是重置的时候，也出了点差错。 他重置了所有人的记忆，重置了时间线，却没想到自己一直养在身边的小黄狗，在他离开之后有了灵识，成了精，还继承了被他託付给的农户的烧鸡手艺。 两条时间线里，无人知道灵虚仙君曾经与金乌相识，并肩战斗，除了二黄。 「所以……」 林钟远在沉睡的意识中喃喃自语， 「我忘记了这么多……这么多事，不是因为我想忘记，而是因为封印的记忆松动了，不得不再次加固……？」 「是啊，宿主。」 随着这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林钟远勐然响起系统555的存在，睁开双眼。 「我……我在哪儿？」 眼前不是纯白的空间，也不是世界的间隙那一片片混沌。 而是一个浩瀚的宇宙，星河倒挂。 林钟远飘在那里，不来也不去，险些以为自己死透了。 「深白呢？」 先冒出的是系统555，它依然是那个光点的模样，圆滚滚的身体绕着林钟远的身体飞了一圈，欢快道，「宿主不用担心，他很好，数据bug也已经都修復啦，等主神问完他一些话，就会回来和宿主团聚。」 「团聚……」 林钟远微微睁大眼睛，看到眼前的空间正由一个小小的光点逐渐膨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孕育出一方天地。 「宿主认出来了吗？这是主神答应为你实现的心愿。」 是……是他原本的那个世界。 他的家。 林钟远忍不住伸出手，飞花在他掌心飘落，迅速枯萎化作灰烬，山峦在他脚边拔地而起，河流淌过他的脚背，又眨眼干枯。 他看到日月无数次变幻，两立，凡人聚集在一起又分开，鸟群飞过头顶，下一刻化作白骨。 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变化无常。 只有他，站在原地，发不出一点声音，默默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摆脱命格的束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同时，一道粉色的光芒从他心口浮现，一点点从体内抽离。 「这是……」 「宿主，不认得啦？这是万人迷光环啦哈哈哈哈~」 林钟远脸色忽然浮出薄红，「这该不会真是、真是深白……」 不会真是他临死时候搞的鬼吧……？ 慢慢的，眼前的风景变幻终于慢了下来，一点点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模样。 他的山门，他的仙府，他喜欢的桃园。 一只鹦鹉叽叽喳喳地飞了过来，落在林钟远的肩头，扯着嗓子大声叫了起来：「三白！三白！饿！要吃酒！三白！！」 林钟远认出这鹦鹉，竟然是自己上个世界养的那个，不知怎的跟过来了？ 听着听着，噗嗤笑出了声，抬起手指逗它，「你可闭嘴吧。」 「……不用闭嘴，我爱听。」 另一道声音从远处响起。 林钟远抬头望去，只见白衣曳地，乌髮高束，那眉眼带着笑意的人，正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抱歉……我好像无意之中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林钟远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耳畔是系统念着扣除积分的提示音。 他张了张嘴，竟然嗓子有些干涩，「……没有。」 傅深白抬起手，看似自然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如果不细看的话，都无法察觉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欢迎回家，林钟远。」 「嗯……」 林钟远咧嘴笑了，向前扑进这个怀抱，「我回来了。」 系统555在旁边看着他们，突然间开始嚎啕大哭，哇哇哇停不下来，吵得不行，却罕见没有被宿主关小黑屋让它好好冷静一下。 「555，辛苦你啦，一直以来什么都记得，还要被我这样荼毒，为我着急操心这么久。」 555一头撞进林钟远手心狂蹭，「宿主呜哇啊啊——你不知道你刀人的时候有多狠！好几次我以为那个记忆封印的道具没有起到作用，你编故事就算了每次还那么多细节都和你的过去经歷重合，你还不准我哭呜呜呜呜呜呜——」 一夜白头是真的。 此生挚爱因他而死是真的。 宁可自己去死，也再也不想看到世界在眼前覆灭，也是真的。 一切原本以为是随口胡编、毫无根据的故事、细节，也全都是深埋在脑海深处，最不愿忘记的记忆。 第172页 林钟远：「咳咳……那什么，你先别哭，帮我一个忙。」 傅深白也看向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还是说记忆有哪里没恢復完全？」 林钟远摇摇头，「都不是，我就是……就是……能不能让这个世界的时间再前进一段时间？我有点思念现代社会的24h热水和外卖了，接下来一个月可能都不太想出门……」 傅深白定定看了他一眼，心道，巧了。 他也不想出门了。 日月如梭。 金乌帝俊再次出现，在凡人与修者征战四起之前，亲手画下一道分明的界线。 自此，无论仙魔，不可插手人间事，而凡人，亦不可再求助于仙，只得自力更生。 千年万年过去，高楼大厦平地起。 一个不起眼的山间别墅屋内，两个逃脱了帝俊约束的修者，在席梦思大床上抱着打了个滚。 叮噹的声音响起，一个白绒绒的脑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哑着声音喊道：「五三——去开门啦，帮我拿外卖——」 院落之中，一只鹦鹉蹲在栏杆上，跟着学舌喊了起来：「三白——烧鹅——深白——饿——还要——那里还要——」 嘭！ 一道禁言符勐地吧唧在鹦鹉身上。 「咕。」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番外，真的 第79章 番外 「所以说……我的那个该死的、万恶的、怎么也摘不掉的万人迷光环会变成这样……真的是因为你？！」 林钟远趴在温泉旁,对着正在岸上倒酒的傅深白问道。 「是我……第16遍了，钟远。」 傅深白不堪其扰，无奈地在水旁坐下,「我也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可是……可是……」 林钟远默默沉入水中,皱着眉在水里吐泡泡,发出啵啵啵的声音,「@#$%(*&*#……」 水里的声音完全听不清,傅深白来到水边,俯身凑过去，「嘀咕什么呢？」 哗啦啦—— 一个不设防，傅深白被突袭，整个人坠入水中。 得逞的林钟远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让你害得我损失了那么多积分！哼！！」 傅深白从水中站起,抹去脸上头上的水，很沉沉的眸子望过来,好似一口偷藏了整片深夜的井,他不恼也不笑，只是两步靠近林钟远，将他摁在了身后的温泉石壁上。 石壁上，还铺着一块热腾腾的毛巾，是林钟远入水前，被傅深白唠叨了好几句，才不情不愿铺上的，非常地嫌麻烦。 此时，后背被毛巾护着,倒是没有直接压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了，林钟远被他这么沉沉盯着,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怎、怎么了啊，还不许我报復一下了……」 「你早就报復回来了。」 傅深白手掌温厚，而空气湿冷，乍一触碰刚刚蒸发了水汽的皮肤，引发了一阵颤慄， 「记仇的傢伙，我只是推了你一下，让你活下去，你知道你在我面前推了我几次，死了几次？」 「我……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都忘记了嘛还以为就三次呢……」 「小骗子。」 傅深白懒得再当面揭穿他——明明最后什么都想起来了，早就不是只记得三次的状态了——这些都不重要。 他低头，把林钟远随时都要新鲜出产的连篇谎话一齐堵了回去。 「别再吓我了。」 …… 林钟远恢復全部记忆后，才想起来遇到鬼王的那个世界，并非他接铭记值任务后的第二个世界。 确切来说，应该是第四个。 在原本的第二个世界位面中，他首先来到的是文艺復兴时期的魔法世界。 工业刚刚开始发展，城市中瀰漫着腐朽与奢靡的气息，贵族尚且苟延残喘，但已经开始式微。 是与他去过的世界相似，又不那么一样的欧洲大陆。 林钟远这次的身份，是一个懂得些魔法的男巫，和他记忆中的猎巫时代不同，是受聘于教廷势力的。 原因只有一个，巫师的力量可以与血族抗衡。 这一次，林钟远痛定思痛，决定不再虚构一个特徵太过明显的过世爱人了，以免有人对号入座，然后突然出现说自己没死。 直接捡一个死透了的尸体，绝对没有人认识的那种充数。 恰好这个时代是有乱葬岗的，大量的尸体无人认领，往往都是没有任何亲友的流浪汉、孤儿、罪犯之类的身份。 林钟远连丧尸都不怕了，自然不怕尸体，直接就拎着个棺材去了乱葬岗，拽了个眉清目秀的尸体放进去。 为了方便艹人设，还专门找了个轻的。 这一次一定不会翻车。 当时的林钟远确实这样认为，而且很有依据。 虽然是尸体，而且是有吸血鬼的世界，但他已经考据过了，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是不会被转化成血族的。 这个死透了，是指死亡超过24h的尸体。 他捡来的尸体，明显就在这个范畴之内。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诈尸是没诈尸，却引来了附近的血族。 一个飢肠辘辘、浑身是伤，作为血族来说太过于狼狈的傢伙，因为不够优雅、也不够强大，无法捕猎到任何食物，于是被鲜血的味道诱来，趁着林钟远睡着了，偷偷啃咬已经不那么新鲜的尸体来充飢。 第173页 充飢之后，他似乎觉得味道虽然糟糕，但总算不会饿到发疯了，就把尸体丢了出去，然后自己躺进那造价不菲、明显非常舒适的棺材里饱饱睡了一觉。 因为这个血族之前的状态太过虚弱，又饿了太久后一次性吃了太多，还都是不那么健康的食品，他这一觉睡得很沉。 然后被一段深情款款的情话吵醒。 他从来没听过这么腻歪的情话，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等这个带着棺材到处走的怪人夜里休息了，再偷偷打开盖子离开。 林钟远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分明记得自己放进去的，是一个马上就要腐烂流脓的尸体，很糟糕，所以在艹人设的时候，当他准备打开棺材『深情抚摸爱人的睡颜』时，还做了不少心理建设。 没想到打开以后，看到的是个睡美人。 脸色苍白，五官深邃，捲曲的黑色髮丝犹如昂贵的丝绸。 他默默又关上盖子，冷静了两秒，重新打开。 是血族。 说好的尸体开始腐烂后不会变成血族呢？？？ 好在这个血族……似乎也打算装死。 虽然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但在周围等着他艹人设的观众面前，两个心里犯嘀咕的演员都没有揭穿彼此。 不出意外的，这个世界还是翻车了。 人们都为林钟远有这样一个俊美的爱人而惊嘆，尤其是那些观众并非巫师，也不是教廷的工作人员，根本看不出那并非死尸，而是血族。 他们只当林钟远是太过深情，还给尸体化了妆。 爱人的脸已经被人看到过了，再想换个尸体已经不那么合适。 无奈之下，林钟远只好给棺材周围画上了许多魔法阵，用来镇压里面的血族，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迫使对方配合自己的演出。 好好的艹人设道具，就这么成了整个欧洲大陆上，唯一被绑架的血族同谋。 「如果被人发现我深爱的人居然是血族，那我就要丢工作了！如果我丢了工作，一定要拽着你一起灰飞烟灭的！」 「是么？」 那已经不是很狼狈的血族，却是表情淡淡，不置可否。 好吧，也不一定会拽着灰飞烟灭。 林钟远被他盯着，只好改口，「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觉得，每天给我喝动物血液，还试图餵我吃什么毛血旺的你，才是不肯放过我。」 林钟远觉得这人的吐槽功底不像欧洲人，但是他没有证据。 但最终他们还是达成了一致，因为这个怀特先生显然也不想回到血族的领地去，他之前会落得那么狼狈悽惨，就是因为背叛了血族的条例，被其它同伴驱逐了。 按理说，他会在日光中化作灰烬死去，但他实在太强大了，作为初代，日光根本无法杀死他，于是他成功在刑罚过程中逃了。 一个是血族中的异类，一个是教廷中的异类。 做任务的过程中，林钟远偶尔也会受伤，虽然都不那么严重，但是每到这时，他会大发慈悲的把伤口留给棺材里的『爱人』，让怀特先生尝尝久违的人血。 限量的那种，吸过头了，不听话不肯停嘴了，那么下一顿就只有毛血旺。 到了最后的最后，等到林钟远得知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小可怜落魄血族，竟然就是最终会灭世的那个代号路西法的血族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无法挽回，无法改写。 翻车还是来了。 最终的最终，林钟远一意孤行，同时面对教廷的压力和血族的围堵，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降下了最后的魔法，挽救了差点全员gg的崩坏剧情。 他躺在血泊之中，最后一次望向想要阻止他赴死，却差了一秒没能成功的怀特先生，黑色幽默的细胞又活跃起来。 「嘿，这次可以让你饱餐一顿了。」 怀特的泪水打湿了他，从他的脸颊落下，仿佛是林钟远也跟着哭了。 他近距离望着怀特的双眼，终于想起来为何这双眼睛看起来如此熟悉。 怀特，怀特，翻译过来，意为『白』。 他阻止了怀特转化自己成为血族的冲动，小声告诫道，如果那样的话，魔法就会失效。 那是…… 能让所有的血族回归人类身份的强大魔法。 在魔法生效之前，怀特将他身上的血液舔食干净，像是着魔般跪在他的尸体前喃喃自语。 在我的体内继续流淌吧，让你的谎言和真实，一併住进我的骨血，生与死都无法将你我分离。 那是一道超越了世界法则的诅咒，在林钟远即将脱离位面的瞬间，在他的灵魂留下烙印。 第80章 番外二 林钟远的第三个任务世界,是科技高度发达的星际世界。 这是他专门挑的，要没有魔法，没有鬼,没有那些超自然元素的存在,诈尸也不能有。 他想着,这次总该安稳完成任务了吧？没问题了吧？ 为了确认万无一失,他甚至在锁定了工具死人目标后,直接全程监控了对方的火化,下葬，以及葬礼全程。 葬礼上，甚至还在这个唯物社会里请了一批神棍来跳大神。 跳完了大神超度。 超度完了把骨灰洒向外太空，永远别回来。 够绝。 不知道的以为他这不是对待自己『过世的爱人』,而是『八辈子的宿敌』。 第174页 然而,就在林钟远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开心心喜气洋洋地把任务做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 他的ai成精了。 不……建国后不能成精的。 准确来说,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项隐藏技术，那就是意识上传。 他亲手埋了的那个死人，在死之前早就搞过这一套。 当然，那时候对星际帝国来说，什么意识上传，妄图获得永生的行为，是法律不允许的。 于是那个人为了不被发现，将自己上传后的意识伪装成了一个人工智慧程序，并偷偷跟在一个合适的人选身边,等待时机成熟了，才会归来。 林钟远：还可以这样？？？ 系统555：我……我也没想到……宿主节哀？ 这个位面的剧情,就这样随着林钟远的翻车而彻底崩塌，完全凌乱。 原本早该结束的剧情，林钟远想好的死遁，也被打乱了。 「你敢死，我就敢把你上传。」 讲道理，这种威胁真的比『我要杀了你』可怕一百倍。 林钟远欲哭无泪之下，在星际位面耗了很多年，并且思考了很久ai程序会不会有心理问题如果变态了看心理医生有没有用。 而那位ai则和他辩论了一番『机器人想要x人类到底属不属于中病毒的表现』。 「那如果确实是病毒，你愿意给自己来一次杀毒吗？」 「不愿意。」 「……」 那你还辩论个什么鬼啊！！！ 好在，最终这位ai还没有彻底失去人性，在林钟远日日夜夜的劝说中，总算没有搞什么全人类了意识上传，进入机器人时代这种会让位面崩塌掉的大事情。 而最终，林钟远却被视为同伙，在一次使用智脑和敌军作战的过程中光荣牺牲。 他一直吵着想让他也上传成为意识的ai，罕见地没有坚持让他上传自己，沉默地看着他咽了气。 最后一刻时，林钟远还有点意外。 「为什么……？」 他以为ai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永生是孤独绝望的。」 ai轻声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不想看到你也品尝这种滋味。」 林钟远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他想摇摇头，但只是最后抬了一次手。 不。 他想告诉ai，这种滋味不算什么。 他早就品尝过了，早已习惯。 挽救了整个帝国的英雄林钟远死去之后，那让所有人类忌惮的ai也跟着自毁了。 这一次，他没有守在尸体旁边太久，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早些追随这份『死亡』。 下一个世界再见，我的爱人。 …… 回到主神空间后，林钟远久久没有回神，罕见地出现了快穿宿主常见的任务后遗症。 无法脱离，难以出戏，真与假的边界变得模煳。 甚至他只是睡在白色的空间内，都被一个个噩梦缠身。 他询问系统，梦里的事是否是真的，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却仍然想要亲自去确认真假。 这种行为已经称得上危险。 不得已之下，他终于同意了系统的请求，购买了道具，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记忆。 好处是，心理状态总算能维持个平衡。 坏处是，他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如何花式翻车，又开始乐观地认为『这次不会翻车了』。 然后重蹈覆辙。 第81章 番外三 和林钟远一起迁徙到全新位面的,除了那只鹦鹉，还有二黄，以及最初的小仓鼠。 他喜欢养宠物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傅深白一开始不是很喜欢这些小傢伙。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和其它某些人比起来,这些小傢伙堪称可爱。 结束快穿任务后,林钟远顺利退休,在这个位面养老,555也跟着会停留一段时间，再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由于林钟远的时代偏好，现在的世界已经科技非常发达，生活比较便利,养了太多宠物和动物的他们,自然不能生活在繁华的城市里，而是选择在远郊的独栋别墅过日子。 一开始,生活还算清静。 直到后来,第一个客人拜访上门。 傅深白刚忙完给猫铲屎，给狗洗澡，清理鸟粪，给仓鼠换木屑等家庭任务，心里默默嫌弃着这些动物们的麻烦之处，考虑要不要干脆雇个管家时，门铃的声音响起了。 外面还下着暴雨，黑沉沉的天空下，透过猫眼也有些看不清门外穿着雨衣的人是什么样的面容。 傅深白看了一眼,又在购物清单里加入了红外线门外监控这一个选项，然后拉开大门。 「打扰了,我是自驾游路过这里的，雨太大把前面的山路都淹了，请问可不可以麻烦借用您这里的房子休息到雨停呢？」 那人眉目端正，雨衣是深蓝的颜色，说话礼貌又客气，提出的请求，也不那么过分。 这附近确实比较人烟稀少，除了他们这样的民居别墅，基本上没有几个店，要想找正经旅馆更是困难。 如果拒绝的话，这人保不齐会遇到更大的危机，因为大雨被困在危险的地方。 但傅深白就是不想他进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张脸。 「谁呀？」 房子的另一端，林钟远听到了交谈的声音，忽然雀跃地一熘烟跑过来，拖鞋和木质地板碰撞，发出轻快的脚步声，「是不是我的快递！快递！我来拆我来拆——」 第175页 傅深白下意识想阻止这两人见面，但是身后那个身影仿佛狗勾一样冲过来，直接扑到他背上挂住的样子…… 一时的犹豫，让他还是什么都没拦住。 毛茸茸的细软头髮蹭在他的脖颈，那个欢快的声音看到不是快递员后发出失望的声音，而后「咦？」了一声。 「你是……」 「不好意思，」那个人又说了一遍自己的来意，并且微笑着奉上自我介绍，「我姓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这个是我的工作证。」 林钟远愣了一下，默默从傅深白的背上下来，接过那人的证件一看，「冯苏是民俗专栏的记者呀。」 「是的，不过才刚开始工作没多久……」 林钟远对着门口的人多看了几眼，眸子里带着冯苏看不懂的笑意，就在他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时，被林钟远获准进了大门。 进门前，冯苏用脚底仔细蹭了蹭门口的地毯，还有些拘谨。 因为这个房子的布置实在太干净了，温馨又可爱，就算是屋子主人不在意，也会让人不捨得弄脏弄乱。 傅深白也不想这个脸熟的傢伙弄乱家里，于是很快就拿来了备用拖鞋，毛巾，以及可以临时替换的干燥外衣。 一楼的落地窗前，还有一个古朴经典的壁炉，里面正燃烧着温暖的火焰，沙发又大又宽敞，在缓了一口气之后，冯苏也加入了他们，一起坐在这里吃些零嘴，喝点小酒。 没想到的是，过了没多久，房门被第二次敲响了。 「这次总该是我的快递了吧！」 林钟远没等傅深白反应过来，就兴沖沖地跑去开门了。 修仙者的动作太过迅速，等他灿烂地笑着拉开大门时，门外的人还悬着手指，维持在敲门的动作。 「您好。」 虽然有点意外，甚至被这快出残影的开门吓到，门外的青年还是保持着体面绅士的微笑， 「外面的雨太大了，我好像迷路了，这里又是附近唯一好像有人在的房子，所以……」 林钟远再次失望，掉头就走，并摆摆手道，「知道了，进来吧。」 傅深白拿着给客人准备的毛巾拖鞋等东西，在玄关和林钟远擦肩而过时，忍笑着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这次来的人依然非常面熟，自称姓岳，自家的无人机被鸟叼走了，只好来这种地方找。 林钟远听到这个，提起了兴趣问他，「无人机好玩吗？」 「我觉得还挺好玩吧，拍摄了一些野生动物的视频，林先生感兴趣的话，如果有电脑可以播放给你看看，算是我的业余爱好。」 林钟远就把自己的笔记本从沙发下面抽了出来。 实际上，他是直接从系统空间拿来的，但当着普通人的面，总不好搞什么隔空取物这种超自然的事，又懒得起身走路，就变成了沙发底下。 岳笙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似乎对于这家主人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沙发下面的行为感到很是有趣。 一起看了他跟踪拍摄的鸟群之后，林钟远心情又好了起来，一拍大腿就说道，「既然看了你的劳动成果，等雨停之后，我就帮你一起找无人机吧！」 几个人有说有笑聊了一会儿，气氛倒是和谐，都感觉明明是偶然遇到的人，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当然，对于林钟远来说，本来就是。 就在林钟远抱怨着快递今晚还能到吗的时候，傅深白也在心里无奈祈祷，门铃不要再响了，也不要再有人敲门了，除非是快递。 但房子还是迎来了今晚的第三个客人。 就在暴雨刚刚停歇了不到半小时，乌云还未散去时，一个人从高空飞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用滑翔翼飞过来的，直接落在了林钟远的别墅屋顶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竟然是程博士。 要说他们的样貌和林钟远记忆中相比改变有多大，程博士应该算是最大的，一开始甚至连傅深白都没认出她来。 这当然也有此时的她更年轻，也把皮肤身材保养得更好这些因素在，不必末世的那种时候，人们活着就很艰难了，大都比较糙。 林钟远无奈地把人从屋顶解救下来之后，天空就开始放晴了。 好在程博士并未摔伤骨头，只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太多变，玩滑翔翼的时候没把控好方向。 火炉前，林钟远拿出了急救箱，看着程博士自己包扎了有些皮肉伤的小腿。 此时此刻，就算有再多的『熟人』突然出现，他都不会意外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在几个人围在壁炉前听着冯苏讲民俗故事时，林钟远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微弱喊声。 很微弱，至少是在千米之外的声音，比如现在坐在这里的普通人，就没人注意到这个。 可他和傅深白并不是普通的凡人。 两人都听到了声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对视一眼。 傅深白皱了皱眉，明显有点不耐烦，仿佛在说，反正又死不了人。 林钟远则眨眨眼，眼神几乎带了点撒娇意味——去看看嘛，那人可是在喊救命。 三秒后，傅深白起身先离开了。 「衣服忘记收了，我出去看看。」 这回果然还是熟人，竹志宫。 在林钟远认识他的那个世界里，好像是叫竹之恭来着，没想到换了个位面，还是有点傻里傻气的。 第176页 虚惊一场，他会在那种地方喊救命，完全是被林钟远散养在外的灵兽吓到了。 毕竟一般人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会说人话的动物。 傅深白在把他带回来之后，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动物会说话，只能和林钟远一起配合着表示不相信，劝他是听错了，大雨中出现了幻觉，也许是压力太大。 「是吗……」 小年轻人开始自我怀疑了，很明显，并没有会说话的动物，只是错觉这一点听起来安全多了。 没过几分钟，好不容易停歇的雨，又开始下了，只是这次不算暴雨，而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直接持续下到了凌晨。 之后也确实又来了几个『熟人』，傅深白虽然并不喜欢电灯泡太多，但好在并没有让他很讨厌的人也出现在这里。 一行人来自天南海北，都有着各自不同的身份和职业，仿佛旅游团似的，齐刷刷坐在壁炉前聊天说笑，后来人太多了，就有人不坐椅子，坐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只垫一个软垫。 也许是这个缘分太过神奇，虽然林钟远给他们准备了客房和睡觉休息的地方，但大家都不困，精神亢奋着，一下就聊到了深夜。 兴起时，还各自交换了联络方式，谁都不捨得让今晚变成最后一次相遇。 就在这时，傅深白收到了一条手机消息。 他低头注视着屏幕，将消息的内容念了出来：「您的快递已到达驿站，请前往xxxxxxx凭单号3154领取……」 林钟远瞪大了眼睛愣了两秒，然后哀嚎出声，「为什么不肯送上门啊——我的火锅——凤爪——零食大礼包——」 傅深白已经站起身，揽过他的肩膀，自然而判若无人地在他额头轻碰一下，「好了，我去替你拿。」 「真的吗？！」 有人跟着站起来，表示自己被允许在这里避雨正好没机会报答，想替他取快递，被傅深白摇头婉拒了。 他要是自己去拿，还能快去快回，顺便偷摸用个隐匿身形的术法御剑去。 但如果是别人……就怕又要迷路，或者被路障挡住，或者不小心弄了一身泥，总之都不如他自己去。 凌晨1点，一群精力旺盛、正值壮年的人们在林钟远的别墅开始准备吃热腾腾的火锅了。 底料和材料是林钟远特地买来的，他最爱吃的那种，其它人比如冯苏，岳笙，也不是空手出门的，也从各自的车上拿来了自己顺路带的零食、特产，一起分享。 没有人觉得睏倦，就这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地过了一个热闹的通宵派对。 直到第二天，他们一一道别时，都有些依依不捨，约定了过阵子有空，一定要再一起聚聚。 林钟远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他已经和傅深白在这里住很久了，日子确实过得很平淡，正好是玩心旺盛的时候。 等送走了所有客人，他才打了一个哈欠。 傅深白直接拉着他回主卧休息，在林钟远笑着逗弄隐身了一整晚不敢出声的555时，望着他欲言又止。 林钟远抬头问他，「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傅深白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点头了。 林钟远又说，「你想问我，为什么连一些记不清名字的人都来了，那个小朋友却没有出现？」 方婓。 那个给林钟远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也最亲近他的少年。 林钟远嘆了口气，但并没有多少伤感的意味在里面，他只是无奈地说道，「我的阿白白，你昨晚一直那么紧张，该不会就是在提防着方婓的出现吧？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没出现，但你已经做好吃醋的准备了？」 说着，他还不要命地笑了起来。 傅深白当真不是一个容易吃醋的人。 但这也只是表象，相处了很久很久之后，林钟远才意识到他并非不吃醋，而是太过内敛，轻易看不出来，也不会因此和他闹脾气。 「放心吧，他不会来了。」 林钟远向后靠在柔软的床垫上，仰头透过旁边的落地窗，看向外面天边的日出，让暖红的拂晓落在脸上。 他声线低缓，温和的目光少见的没了玩笑的色彩， 「早在我刚离开末世位面之后，就已经花了一笔积分，把小方的灵魂送往了一个安全、平静，没有灾祸与纷争的位面去了，祝福他从此摆脱无尽的轮迴之苦，安度余生。」 那是一个没有末世，没有厉鬼，没有讨伐与杀戮，没有征战，也没有压迫的世界。 怪不得。 傅深白反应了过来，怪不得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在其它位面遇到和方婓类似的人。 「就像是我们现在生活的这里么。」 「是，也不是。」 林钟远笑着去拉他的手，将傅深白带到柔软的床垫上，暗示地在颈边蹭蹭， 「那个世界是所有人的天堂，但这个世界，唯独对我来说和天堂一样美好。」 任务没有完成时，他无数次在沉入相似的噩梦，走在没有边际的台阶上，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想要回家，想要回到这里，想要找回什么人。 如今他终于找回来了。 「天亮了。」 「嗯。」 「关灯嘛，拉窗帘。」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7页 这次是真正完结啦！最后一个番外~ 从此大家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啪啪啪！ 鼓掌！ 结尾省略七天七夜！ 让我们下个文再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