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回来了》 第1页 [现代情感] 《真千金回来了》作者：云醉舞【完结】 文案 周璇回来了。 她回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前渣男未婚夫钟子昂。 周璇冷笑：很好，知道自己送上门，我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算帐的！算那笔那被欺骗、被侮辱、被迫家破人亡的帐！ 真相大白之后的钟子昂小心翼翼：亲爱的，我还能抢救一下吗？ 周璇冷笑：谁是你亲爱的？ 现代都市虐恋，先虐女主再虐男主，男主想吃回头草，就很难，很难，特别难。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璇，钟子昂 ┃ 配角：孙蕙，向婉夕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千金归来有仇报仇 立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错的事总要还的。 第一章 出狱 沉重的铁门打开的时候，周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即使天色阴沉没有一丝的阳光照进来，她也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也许是想流泪，但是她的眼泪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流干，再也哭不出来了，所以她只能闭了闭眼来缓解那种酸涩感，很快就睁开，然后木然地跨出了那道改变她命运的门槛。 耳边依然迴响着狱警对每个离开这里的人重复的那句话：好好做人，不要再回来了。 周璇的脸上一片麻木，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谁不愿意好好做人呢？谁又没有好好做人呢？可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这些年，又是为了什么落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不过，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了，她站住脚步，回过头深深地忘了这个关了她五年之久的地方一眼，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不会再回来，但是那些真正应该被关在这里的人，这次她一定想尽办法也要送他们进来，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默念完，她转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知道会有人来接她，但是还没见到熟悉的面孔，却听到刺耳的剎车声，一辆黑色的奥迪在周璇身前停下，车窗慢慢降下，露出一张周璇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却也不想再见到的脸——钟子昂。 如果说周璇此生最不愿意再见到谁，那必然是钟子昂。 如果说周璇此生最恨哪个人，那必然也是钟子昂。 无他，只因周璇会落得个如此下场，全是因为这个叫做钟子昂的男人。 但也正因为此，这个人，这张脸，就像是在她心里生了根，如同一根尖锐的毒刺那样深深地扎入最柔软最虚弱的地方，让她痛彻心扉鲜血淋漓却无法拔出。 所以只一眼周璇便偏过头，当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把这个人、这辆车抛在脑后。 钟子昂面容冷峻，一直在观察周璇，他在周璇一瞬间偏过头离开的时候略略动了动睫毛，但却没有人看得懂他深藏其中的眼神。 眼见周璇毫无停留的意思，钟子昂沉声对司机吩咐：「倒过去。」 司机明显感觉到今天老闆的心情不太好，车内气氛过于压抑，于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直接倒车追上了周璇，钟子昂的脸色依旧冷酷，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当车子靠近周璇的时候，他一句「停车」然后推开车门、长腿一跨下了车就拦在了周璇的面前。 钟子昂拦得突兀，周璇却并没有意外。 他们两个人，从这一刻的再见开始，看不见的硝烟已经开始瀰漫，周璇不知道钟子昂如何做想，她却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总有一天，她会站在这个男人面前，跟他讨要过去所有的债，把自己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哪怕他出现的比自己预想的要早了一些，可那又怎么样？只要她活着，只要他也没死，他们这辈子就註定要见面、要算旧帐的。 所以，周璇依旧面容如水，哪怕心里的仇恨已经巨浪滔天般翻涌。 钟子昂没有开口，也没有移动脚步，就这样一座山一样杵在周璇的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周璇变了许多，她的面容憔悴，右边额头上那个硕大又丑陋的伤疤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她的眼睛上方，一双眼睛也不再灵动，宛如一汪死水，死气沉沉，脸上也是一派的木然，没有表情，什么也没有，她的背有些微微拱起，看起来像是有些驼背，瑟缩而卑微，一副苍老、受尽生活摧残的模样，再也不是当年受到万千宠爱、人群中的焦点、w市的头号美人的那种瞩目。 可也有没有变的地方。 即使受了这些年的磨难，即使被打入尘埃，她在他面前依然倔强，没有害怕的样子，也不掩饰不想见他的那份厌恶。 钟子昂觉得自己的唿吸有点困难，忍不住觉得是不是今天的领带绑的太紧，忍不住去扯了一下，周璇依旧一动不动，钟子昂见她木头一样，似乎把他也当成了一块石头，只等他自己挪开地方，她就会继续毫不犹豫的离开，不由胸闷，终于率先开口：「你……」他斟酌了一下，却觉得说什么都有点不对，有点气恼，直接命令一样道：「上车。」 周璇终于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动，大有我凭什么要跟你走的意思，她摆明了不愿意被钟子昂摆布。 钟子昂从凭藉自己的能力重新站在这w市上流社会的顶端之后，就很少再有这么沉不住气、脾气随时都能爆发的时候了，可面对着无动于衷的周璇，他却发现自己连连栽跟头，终于彻底沉下脸。 第2页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来威胁周璇，周璇已经面无表情地上了车，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依然将钟子昂当做空气。 她倒是淡定，很有既来之则安之的从容。 钟子昂却气得……他狠狠地盯着周璇咬咬牙冷笑了一声，看她木然如泥塑木雕一般，又觉得自己这都快跳脚的样子实在可笑，耐着性子压了压火气上了车，浑身冒冷气地坐在周璇旁边，就算车子后排很宽敞，两个人却泾渭分明，中间那条楚河汉界天然存在，周璇不曾看钟子昂一眼，钟子昂也对周璇视而不见，只是冷冷地对司机说：「开车。」 可怜的司机在这种低气压之中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快速飙了出去。 车子跑得很快，所以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转角处走出来一男一女，看着绝尘而去的车，互看了一眼。 女的说：「怎么办？」她有点着急，眼见的担心。 男的目光中也透着担心，但到底沉稳，他略一沉吟：「别急，既然是钟子昂把人带走的，我们就不怕找不到。」 「我怕等我们找到了璇儿就没命了，你没看钟子昂那一脸吃人的表情吗？」女人很焦躁，啐了一口把气出在钟子昂身上：「就算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周璇这些年受的罪也足够了，而且当年那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怎么跟个瞎子似的？你说他这么快就把璇儿带走是为什么？」 「我们是旁观者清，钟子昂一直身在局中，一叶障目也不能全怪他……」 「你到底站在谁一边？替谁说话呢？」男人想说几句公允话来安抚女人，可才开口就被女人愤怒地打断了。 男人只好投降，「当然是璇儿这边！」表明了立场男人又换了个话题：「我刚过来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消息，孙蕙死了，所以我现在有个推测，你说，咱们努力了这几年都没能把璇儿弄出来，但这次却轻而易举，会不会璇儿能出来，其实是因为钟子昂在幕后操作？」 「你说孙蕙死了？」女人愣了一秒钟，随即更生气了：「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糟了！」女人突然脸色大变。 「什么事糟了？你觉得我的推测……」男人有点跟不上女人的节奏。 女人却急得不行，一边飞快地拨打电话一边跟男人解释：「你猪啊，你都猜到这次璇儿能这么容易出来可能是钟子昂的手笔，你也说孙蕙死了，那你想想，你细想，你细品啊，当年钟子昂为什么要把璇儿弄进监狱？是为了孙蕙！那现在，他又为什么把璇儿弄出来？还是为了孙蕙！上一次璇儿差点搭上一条命，现在你觉得再落在钟子昂手里璇儿这条命还留得住吗？」 男人一顿，虽然他一直觉得女人对事情太过感性太过偏激，猜测也略夸张，可是一想到这前后的联繫，以及刚才钟子昂的脸色，他还是脸色有点发白。 而这会儿，女人的电话拨通了，她当即把前因后果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一遍，男人抿着唇，耐不住性子抢过手机和那头的人又说了几句，然后两人匆匆离去。 周璇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她的身体绷得直直的，明明整个人因为非常瘦的缘故有一种极度羸弱的感觉，但那挺直的腰板和端正的坐姿却又如同挺拔的松树，一棵已经准备好了迎接风刀霜剑到来的松树，她在这番沉默的较量中看似取得了胜利，可只有她知道，她到底要用多少力气才能真正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表现得过火。 她的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死死地相互扣住，放在身体左侧，腿的下方，嘴唇抿得死紧，牙齿牢牢地咬住，用力的张大眼睛看着外面，努力的克制着心里的波涛汹涌，压抑着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她一动都不敢动，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动，开口说一个字，就会让钟子昂发现她的颤抖。 不是因为软弱而颤抖，虽然面对这个男人，恨意和害怕在她心里、脑海里各占一半。可是，钟子昂会在她出狱的第一天就出现虽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她可没想过离开了牢狱就要躲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她的母亲向婉夕还在钟子昂的手里；她要取回的东西还在这个男人手上；而她要索回的血海深仇，更是要直面这个男人。 命运早就註定她和他之间是不死不休的，但是，钟子昂这么快出现，却让周旋猝不及防，无论是情绪上的冲击还是因他而翻涌起来的往事的冲击都让周璇难以自制，车子的快速疾驰让她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些，她慢慢地、不知不觉的伸出左手，去抚摸左边额角靠近左眼、太阳穴的那一大片伤疤。 周璇这是无意识的举动，她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却不知道，钟子昂在最初的怒气过去之后一直在观察她。 虽然钟子昂整个人坐在后座的右边，离周璇远远的，但他的头微微左偏，目光不经意地看着周璇，他在心态平和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周璇整个人有多紧绷，但是他的思绪却很好的掩藏在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眸里，明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可就是猜不透、摸不明，不知道他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 而现在，钟子昂的神色却肉眼可见的复杂了起来，他不由得随着周璇的动作，目光停留在那一片丑陋的伤疤上，唿吸有一点杂乱。 第3页 那一片伤疤不小，有一片枫叶的大小，狰狞的盘旋在周璇的左额，从左边眉毛中间一直蜿蜒到太阳穴下方，到眼眶下方的颧骨而止，破坏了周璇那张原本精緻的美人脸。 如果没有那片伤疤，周璇是非常漂亮的，这一点谁都否认不了——毕竟，在五年前，周璇还是w市上流社会公认的第一美人，她出身名门天生丽质又聪颖过人，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简直就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可现在呢？ 她让女人妒忌男人爱慕的脸被毁了，那一片伤疤毁去了她的天生丽质，暗黄的皮肤、干裂的嘴唇和木然的表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那么苍老；她优美苗条的身段没有了，如今的她瘦得像个纸片人，仿佛风稍微大一点都能被吹得无影无踪；她纤细雪白的双手呢？如今因为太瘦的缘故，骨节突出，细的有点吓人。 而让一个女人美丽的，除了她的容貌身段，还有她的打扮。 当年的周璇有着华贵的名牌服饰、限量的包包、名贵的珠宝、最好的化妆品护肤品来为她增添容色；可如今呢？她身上空空荡荡，没有一样饰物，细看之下她的耳洞已经悄然长了起来。 身上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已经洗的发白，但不用看都能分辨出那不是什么名牌货色，脚上的运动鞋倒是三叶草，只是从那发黄的边角和旧的不知道是哪年的款式都能看出，这双鞋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钟子昂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时候他还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盯着周璇看了半天，他觉得胸口发闷，比刚才周璇顶撞他反抗他的时候还要难受，而且越来越难受。 他当然知道周璇在监狱里的日子不会好过，要是她好过他也不会把她送进去——没错，是钟子昂一手将周璇送进了监狱，目的当然就是让她过得不好，让她受折磨，如此来赎罪。 可是现在，她过得那么不好，她真的饱受折磨，她看起来弱不禁风，钟子昂却并不觉得好过，他一想到那隐藏在自己所见的景象之后的真相，可能会推翻所有他自以为是的真相，他就觉得唿吸困难。 没人有人知道，其实他内心一样充满了不安、忐忑和不肯轻易承认的后悔。 这会儿，周璇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手上的动作一停，略显得僵硬的，她把手放了下来，然后去看钟子昂。 钟子昂下意识地迅速偏过头，好像自己根本就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继续又酷又拽的盯着前面，仿佛周璇根本不存在。 他也许没注意到，周璇这么想着，心里松了口气。 而这时，车子开进了一个别墅区，驶进了其中一栋别墅，周璇勐然看向了钟子昂，钟子昂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她，这回，轮到他高高在上发号施令：「下车。」 钟子昂的声音又冷又酷又倨又傲，不容抗拒。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折腾开头、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词不达意、文字表达水平特别差劲、看自己极度不顺眼的时刻。 不管怎样开坑啦，求评论求收藏～～评论送红包～～ 第二章 丧礼 周璇全身僵硬，她几乎是被钟子昂硬拖下车的。 即使在监狱里过了暗无天日的五年，周璇也不会忘记这个地方，因为，这是她周家的原来的房子所在的小区。 而眼前这一座别墅不是她家住的，却就在她家的对面，是当年钟子昂带着孙蕙回w市之后，在孙蕙的身世揭开后，而她父亲周乔拒绝认这个私生女进家门的时候，钟子昂用两倍的价格让这个别墅的主人乖乖的把房子卖了，然后重新装修，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结构，都几乎和周家大宅类似，让孙蕙住进去的。 他明知道孙蕙的身份让她全家尴尬，也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让他们全家难受，可他不管不顾，强硬的为那个女人撑腰，让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看到这座别墅、看到那个女人，就不由得痛苦，可他就是要让他们痛苦，只因为他觉得他们对不起她。 这件事就可见钟子昂的为人，多么睚眦必报，又是对于他认定对他好的人、帮助过他的人是多么大方。 可是，她没帮助过他吗？她们周家有谁对不起钟子昂呢？在钟家最难的时候，是她周璇，是他们周家始终默默地坐着钟子昂的后盾，可是钟子昂又是怎么对待他们周家人的呢？ 他以为，他觉得，就这么主观，可笑的，他毁了她，毁了她们全家！ 周璇的心一瞬间被恨意攻占，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因为过于激动而发红，他怎么能、怎么敢，自己才前脚离开监狱，他就后脚把自己带来这里？ 即使知道自己现在硬抗根本不是钟子昂的对手，她也依然没有动，僵直得站在门口，冷声对钟子昂说：「我不进去。」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很慢，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说了今天再见到钟子昂之后的第一句话。 钟子昂终于赢了，周璇破了功，无法再对着他无动于衷。 可是周璇却不知道，此时的钟子昂却没有胜利的感觉，他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周璇的声音怎的这般沙哑？ 是的，曾经的周璇自小声音甜美如百灵鸟，长大后又是主攻声乐，嗓音别提多好听了，可是怎么五年不见，她连声音都变得粗噶沙哑低沉，再不復当年的甜美动听？ 钟子昂走神了，周璇却误以为那是无声的对她施压，她也不在意，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她本打算隐忍的、一步一步慢慢来的復仇计划彻底破功，她放弃了曲线救国的原设想，哪怕毫无胜算，也已经决定义无反顾的跟钟子昂硬扛。 第4页 以卵击石就以卵击石，输就输，死就死，纵然不甘心，可痛痛快快的闹一场再去死，也总比这么憋屈着窝囊着要好受。 周璇的恨意战胜了理智，她承认自己冲动却不后悔，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冷着脸肃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她做好了跟钟子昂开战的准备，却不敢回过头去，因为背面那一侧，正是曾经她的家。 曾经的周家大宅，有她最喜欢的玻璃花房，种满了清新怡人的茉莉花，有母亲最擅长沖泡的咖啡，还有陈大叔烘烤的巧克力饼干，爸爸最喜欢的西湖龙井茶的香气，抹茶味的茶点…… 周璇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海里去泛起陈旧的回忆，一边是昨日的美好，一边是心头的剧痛，是啊，都过去了，那些美好的，让人嚮往的曾经，如今都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躺在疗养院里，家里那些人……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眶因为过度的隐忍而变得发红，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要发抖不要落泪，让自己站稳了，别在这个罪魁祸首面前丢人。 钟子昂倏然警醒，周璇那全身上下满溢的恨和怨让他一凛，瞬间收回了发散的心思，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周璇的手臂将她拖了进去。 周璇死命挣扎，钟子昂紧紧抓住，瘦的弱不禁风的周璇哪里是钟子昂的对手，何况他的手劲那么大，抓得她生疼，周璇几乎是被他拖进去的，而这一挣一扎之间，周璇进了大厅，钟子昂突然放手，周璇差点一头撞在桌角上，钟子昂一惊，赶忙扶住了她，等周璇头晕目眩得站稳发现钟子昂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又恼怒的将他一把推开。 钟子昂却并没有发火，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轻声说：「她走了，你总算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送她最后一程吧。」 他抬着头，看着前方墙上挂着的大大的黑白照片，面容充满了悲伤。 周璇这会已经发现了整个大厅变成了一个灵堂，她看着前方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那是孙蕙，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周家的私生女的照片。 孙蕙……她死了？那个害得自己如此痛苦的女人，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周璇怔了怔，看着照片里低眉浅笑的孙蕙，黑白色的画像，还有整个大厅里放满的花圈和白色、黄色的菊花，感觉有点不真实。 但细想想，却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五年前，孙蕙摔下楼梯，流产、昏迷，然后一直昏睡不醒，成了一个植物人，也正因为这件事，钟子昂认定是自己做的，才会把她送进监狱。 周璇当时无从辩驳，孙蕙出事的时候，自己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而好巧不巧的，楼梯那边的监控坏了，警方也没有查到任何有嫌疑的人，而她，因为身份的缘故，成了最可能的兇手，至少钟子昂就是这么认定的。 五年来，在监狱的日子有多惨痛，周璇就有多痛恨钟子昂的一叶障目和心狠手辣，也不是不曾在心中诅咒孙蕙，可是她现在真的死了，她却有点茫然。 她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做，还不及把他们给她的痛苦还回去一分，她就潇潇洒洒的走了，那么，那个兇手的罪名自己还要背负多久？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想要追查真相寻找真兇，又有多难？ 她能出狱，该不会是因为钟子昂…… 周璇突然脑袋清楚过来，她转身看向钟子昂，钟子昂却迴避了她的目光，而是递给她一身白色孝服。 他想让她为孙蕙披麻戴孝？周璇差点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事可笑至极！钟子昂，你可真敢想！ 「她以孙蕙的名字下葬，和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一起，以我未过门的妻子的身份，葬在我钟家的墓地。」钟子昂盯着周璇，一字一顿：「你是她的亲妹妹，你送她入葬，结束之后我带你去见你母亲，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疗养院去见她，我不会阻碍。」 周璇盯着钟子昂，一点点消化他的言下之意，然后心态逐渐平静了下来。 慢慢的，她接过那身素服，机械地套在身上，然后木然朝着孙蕙的灵位走过去，就这么站在一旁。 周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为了孙蕙披麻戴孝的一天，可是这笔买卖她觉得还行，至少她可以自由地去见母亲了，钟子昂固然在她心中没有半点好印象，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她信。 而且，周璇其实也很意外，以她之前对钟子昂的了解，以钟子昂对孙蕙的重视和对他们周家的敌视，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孙蕙死了，他没藉机大闹一场，再折腾她一回，简直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孙蕙的后事很冷清，虽然这个别墅里一片肃穆，灵堂布置的很精心，所有的东西都是用了心花了钱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可是没有人来弔唁，除了钟子昂和她周璇，还有两个打理着屋子里这些杂事的男女僕人，并没有其他人。 而且，当初为了让他们不好过，钟子昂可是逼着她父亲周乔让孙蕙认祖归宗的，可如今孙蕙死了，钟子昂竟然没有让孙蕙改姓，也没有非要孙蕙葬入他们周家的墓地，他给了孙蕙未婚妻的名分，可是却没有在钟家大宅为孙蕙置办后事，甚至也没有通知亲朋好友，就这样低调沉静地送走了孙蕙。 这简直不像钟子昂会做的事。 可是这不关周璇的事，她不喜欢孙蕙，至于会用心去分析这其中的问题，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但这其中处处透着诡异，她已经五年与世隔绝，与外界的信息完全闭塞，掌握的线索太少无法整合，想了片刻没有头绪便放下了，继续在灵堂佯装木头人。来日方长，她总能理清头绪，总能为自己讨回公道，总能…… 第5页 钟子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似乎并不太在意周璇到底什么态度，但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周璇的表情和一举一动，意图从她的每一丝最细微的动作、表情中找到一点什么，但可惜，钟子昂什么也没找到。 周璇除了最初因为来的这里是孙蕙的地方而很抗拒，之后只是因为孙蕙的死而吃惊，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透露出什么来了。 没有快意，没有松口气；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大仇得报的惬意。 所以，孙蕙临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不是替她开脱？如果真是那样，那么…… 在周璇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钟子昂握紧了拳头，陷入了沉思。 但是两人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冷清无人的灵堂终于有人来了，因为安静，所以来人的脚步声虽然不重却特别清晰，周璇豁然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沧桑的脸，有一对浑浊而让人看不清的眼睛，以及捉摸不透的表情。 「你果然在这里。」来人并没有注意到周璇的存在，在钟子昂身边停下，对他说道。 「冯叔叔，你怎么来了？」钟子昂开口。 「来看看事情都处理的怎么样了，怕你太伤心，咦，这是……」冯远之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周璇，看到周璇，他微微一怔。 周璇没有避开冯远之打量她的眼光，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过来打招唿，只是她的唿吸有点不稳。 这个叫冯远之的男人，今年有五十五、六的年纪了，是钟子昂的父亲钟彦景的生前好友，也是钟子昂的恩人，冯家的掌权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生未婚，无妻无子也无情人，人人都说他百年之后冯家诺大的产业大概也会交给钟子昂。 在w市，人人都说冯远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看，对于故人之子他那份赤热心肠，多让人感动？ 如果没有她入狱之后那段经歷，周璇也会这么认为；可是，如今的周璇却对这个众人称道的男人万分警惕。 在对视了片刻之后，她低下了眼眸偏过头去，现在，还不是跟冯远之硬扛的时候，尤其如果这两个人还联盟的话，那她现在主动送上门就是找死。 她的大仇未报，该忍得还得忍，活着才能来日方长。 「她……」冯远之目露惊异，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周璇。 「蕙蕙走前说，想见她一面，所以我把她接出来送蕙蕙最后一程。」钟子昂目光看向周璇，口气很冷漠：「为了蕙蕙罢了，她就这样走了，我总得让她走得安心。」 「是个善良的孩子。」冯远之闻言，又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璇，这个女孩瑟缩着身子，低着头，瘦弱又可怜，他看了好久，才依稀在脑海里回忆出她当年的样子，看着现在的周璇，他有几分遗憾，但只看钟子昂的态度和周璇的现状，又觉得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于是对钟子昂道：「那就安了蕙蕙的心吧。」 钟子昂颔首。 冯远之又说了几句，话题重新转移到了丧事上，钟子昂简单说了两句，冯远之见钟子昂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也并没有因为孙蕙的死失去理智，做事冷静而又分寸，又安慰了几句便就走了。 钟子昂送冯远之出去后回来，看到周璇一直在看冯远之，不由问道：「你看什么？」 周璇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钟子昂也不在意，眼看时间差不多，便吩咐去火葬场，周璇一路都沉默着，安静地任由钟子昂摆布。 但钟子昂也并没有故意为难她什么，而且，始终，遗体告别也好，火化也好，安葬也好，除了做事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个。 孙蕙就这样入土为安，当最后一捧土盖上去的时候，周璇的目光不由转向了钟子昂，终于，她整个人因为期盼而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看起来终于像个真正的活人，而不是一个木头娃娃。 钟子昂却没有看周璇，他一直都盯着孙蕙的墓碑，过了许久，他似乎才注意到周璇的目光，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周璇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跟了上去，主动跟钟子昂急切的开口：「你答应过我带我去见我妈，我现在就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日更八千或者更多？可以，评论收藏鼓励一下作者君，还有红包拿，一举两得哟～～ 第三章 母亲 车子飞快地在马路上掠过，周璇的心里像是有几头小鹿在那边乱跳乱蹦，她根本静不下来，满是急切的期待。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她想妈妈，想得发疯，想得落泪，想得绝望。唯一的安慰就是妈妈虽然一直没有醒来，可也一直都还活着。 而如今，她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她好吗？她有没有醒过来过？她有没有因为担心她而睡得不安？有没有哭泣？有没有……被好好的照顾？ 她百爪挠心，片刻不得安宁，坐立不安，好多次，她都是用力咬着唇，才能控制住自己去问钟子昂关于她母亲的事。 「她很好，我妈有好好的照顾她，每个星期都会有两天在医院陪着她，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是之前照顾过你妈妈的，对她很细心，所以不用担心。」钟子昂终于忍不住出声。 周璇此刻暂时忘记了对钟子昂的仇恨，她颤声问道：「那她……她有没有醒过来……她……医生说她还能醒过来吗？」 第6页 钟子昂面对周璇那充满希望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无法面对，他抿着嘴摇了摇头，在周璇失望的眼神中，又忍不住安慰她：「医生说她的情况不错，未必没有醒来的机会，而且你以后可以经常去看她陪她、多跟他说说话，这对她的恢復会有好处。」 周璇闻言重新又燃起了希望来。 在这样的忐忑中，他们到了医院，周璇如此急切，根本顾不得其他，也把仇恨抛到了一边，她终于生动了起来，催促着钟子昂快一点，急不可耐的想要去母亲向婉夕的病房。 钟子昂并没有不耐烦，他能理解周璇此刻的心情，他快步走在前面给周璇带路，周璇那么瘦弱的身躯竟然能够走的比他还快，本来苍白憔悴的脸竟然还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了几分红晕，让她看起来神采奕奕了起来，只是她走的那么快，瘦弱的身体飘摇，给人随时都会摔倒的感觉，好几次钟子昂甚至忍不住悄悄伸出手要去扶她一把，在发现自己的意图之后又偷偷地把手缩了回去，庆幸周璇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周璇压根没有注意到钟子昂的反常，她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的母亲，可是当钟子昂停留在一间病房门外的时候，周璇的脚步却迟疑了下来，她停下脚步，站在距离门口大概五六步远的地方，没有再动。 她的表情还是无比激动，她的脚步却开始迟疑，她的脸上，渐渐开始出现落寞和挣扎，她……不动了，甚至还想转身就逃。 钟子昂不解，但随即发现，从见面到现在，一直都倔强又冷漠的周璇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突然懂了，然后心里再次感到压抑和无边无际的沉重。 周璇的近乡情怯，周璇心里害怕和不敢面对的东西，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他作为一个罪魁祸首，现在却以施恩者的姿态站在这里，周璇…… 钟子昂抿着嘴，过去一把抓住了周璇的胳膊，然后推开了那扇门，然后不容抗拒的将周璇拉进了病房，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走近病床，并按着她的肩让她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用强行的方式帮她做了决定，然后，当周璇的目光全然停留在向婉夕的身上的时候，钟子昂暗自深吸了口气，走出病房并带上了门，把独处的时光留给了这对五年未见、一个一身狼狈、一个昏迷不醒的母女。 周璇已然顾不上钟子昂，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做了什么，更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不见了，当被迫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了，贪婪的就这么看着向婉夕，此刻，她颤抖地伸出手，一边看着昏睡的母亲，一边握紧了她的手，然后眼泪再一次决堤。 她曾以为自己早就没有眼泪了，可如今她才发现，她原来还能有那么多的辛酸和委屈，需要一场痛哭来发泄。 向婉夕，周璇的妈妈，她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眉头轻皱，似乎沉睡了这么多年，她依然还没忘记为自己的女儿担忧，梦里都不安宁，她的面容宁静中带着几分伤感，但能看得出，她被照顾得很好。 周璇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妈妈，她的脸上干干净净，头髮梳理得整整齐齐，还散发着清香，应该是经常清洗的缘故，没有一丝毛躁，她的皮肤很光滑，虽然睡了很久，身上的肌肉有些萎缩，但是轻轻碰触，却并不像棉花那样的绵软，依然有弹性，可见平时都有为她按摩推拿理疗，程序一样没有少。 她的指甲收拾的干净圆润，没有一点脏污，手上和脸上的皮肤都护理的很好，病房里的气味芬芳，她轻轻掀开被子，向婉夕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八成新、散发着洗过之后的芬芳，身下干干净净，被子和被褥松软干燥，没有一点潮湿和异味。 钟子昂没有骗她，她在监狱受罪，但是她的妈妈，有在疗养院得到很好的照顾。 周璇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终于不再过于激动，开始能够平静下来，安安静静得看着沉睡的向婉夕，品尝此刻母女重逢的喜悦，哪怕妈妈只能躺在那里沉睡，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来过。 但是没关系，妈妈还活着，她好好的，那就够了，周璇心想。 看来这些年，她除了昏迷不醒之外，其他都还不错，从她的身体细节可以看得出来，她被照料的很好，钟子昂花了钱，但真正费心思的，应该是王若真——钟子昂的母亲，也是向婉夕的好朋友。 王若真和她的儿子钟子昂性格天差地别，有时候真的很难想像温柔善良的王若真和冷酷决绝的钟子昂是一对母子，而周璇看着自己的母亲，想起王若真，心里更是复杂不是滋味。 他们两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啊，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璇正想起王若真，门就被迫不及待的推开，王若真一脸都是控制不住的急切，她的手控制不住推门的力道、她的脚按奈不住激动的步伐、她的脸上克制不下激动的喜悦，她的嘴……颤抖了几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若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周璇跟前，话还先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几乎泣不成声，她看到周璇，就更控制不住了，周璇此时站了起来，张了张嘴，也觉得喉咙口梗塞的难受，想说什么却只能相顾无言，而就在这一剎那间，王若真看到了她额头上的伤，看清了她憔悴苍白的神色，看到了她骨瘦如柴的身躯，她呜咽一声，甚至不忍心伸手去抱周璇，在快要碰触到周璇的时候硬生生的缩了回去，然后回过身狠狠的打了钟子昂一巴掌。 第7页 那一巴掌利落至极，也用足了力气，王若真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痛苦愤怒的表情，钟子昂却没有丝毫躲避，硬生生挨了他妈这一巴掌，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发脾气，更没有转身就走。 周璇有点愣，直到那一巴掌的清脆声音把她唤醒，她不由自主看向钟子昂，但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在王若真就扭过身做了刚才一直就想做的事，将周璇狠狠地抱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王若真中等个儿，比周璇略矮几公分，当年她要是这么抱着周璇，周璇还得稍微矮一下身体，可如今，周璇太瘦了，整个人弱不禁风的，王若真轻而易举就让她靠在她怀里动弹不得。 周璇的身体有点僵硬，这些年，她已经不太适应跟别人如此亲近了，王若真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是现在的她哪里有力气挣脱呢？ 何况，王若真根本不想放手，她朝思暮想，天天盼着周璇能够出来，如今终于见到了周璇，她又是这样一副样子，王若真心疼的就像刀割一样，恨不能就这么抱着捧着，再带回家里好好护着照顾着，又怕儿子浑性发作，也怕周璇心中对他们满是恨意不肯给她照顾，怕自己一松手周璇就消失了，王若真就这么抱得紧紧的不撒手。 慢慢的，过了一会儿，周璇放松了身体任由王若真抱着。 她本来是不适应的，可是王若真的怀抱是真的温暖，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气息是那么让人舒服，让人想要安心，想要就此安顿下来，甚至如果不是周璇一次次提醒自己王若真的身份，她就会想要在她怀里委屈地哭诉、委屈的撒娇，然后赖在她怀里，接受她的照顾，就像以前一样。 曾经的她们，也曾如亲母女一样亲近过。对周璇来说，王若真是除了父母之外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所以现在，她也拒绝不了王若真对她的善意，即使控制住了眼泪，也控制不住颤抖的身躯，以及对温暖和真情的渴望。 其实人心是最复杂又最简单的，每个人都能本能的去分辨别人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如现在，周璇即使心里的情绪再复杂也不会否认王若真对她是真的好。 「妈，你先放开周璇吧。」过了好半天，还是钟子昂先开了口。 他一直沉默着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妈知道周璇来了之后激动的推门，看到她妈因为周璇的现状震惊伤心，心甘情愿的挨了他妈一巴掌，看着他妈抱着周璇落泪，看着周璇情绪挣扎最后被他妈的真心所软化。 「要你管，你出去，你在这里，婉夕和璇儿都不高兴。」王若真对着儿子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行，我出去，但是你松松手，她快被你抱的透不过气来了。」钟子昂看了周璇一眼，又提醒了他妈一句，却仍杵着没动。 王若真却立刻松了手，不再死死抱着周璇，放开手来拉着周璇的胳膊、手，着急的打量起来：「我弄疼你了吗？璇儿，你怎么这么瘦？还有这……」她看着周璇的脸，一想起这是钟子昂的『杰作』，顿时说不出口，心里对儿子又气又苦，「孩子，你受苦了。」 她再一次潸然泪下：「阿姨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没用，你恨我气我怨我我都认，可是璇儿，接下来你给阿姨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照顾你，呆在我身边，陪着你妈妈，也陪着我，好不好？」王若真祈求的看着周璇，她的眼里是真诚的恳求。 周璇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些年，她也老了好多，才五十出头的人，可头髮已经白了一大半，眼角的皱纹即使再好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了，她的腰和背都有些弯了，要知道，王若真当年可是学舞蹈的，那腰背、那身材，那仪态，绝对是秒杀一般人的存在，当年她丈夫钟彦景出事，抛下她和钟子昂孤儿寡母无依无靠，都没见她垮下来，可如今呢，这才几年，她却露出了如此苍老的模样，甚至比年纪比她大几岁、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向婉夕看着还要显老得多。 她是真的心疼自己，也是真的一直都相信自己，更是一直都护着自己的母亲，这些年，要说周璇觉得最为感激的人，那除了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就是王若真了。 可是，她没法给王若真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她很清楚，王若真再真诚，有决定权的却不是她，而是钟子昂。 而且，和王若真回家，回哪里？回钟子昂家吗？固然钟子昂本就是她的『目标』，但跟他朝夕相处？周璇怀疑自己会还没查明当年的真相，为周家报仇，她就会因为控制不住仇人日日夜夜在自己的眼前晃悠这种刺激而直接动手杀了他！ 若是真能杀了也就算了，若是没有杀成反而搭上自己，岂不失算？ 钟子昂一直都沉默地听着他妈跟周璇说话，也一直都在打量着周璇的表情，周璇的无声抗拒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当真看到她抗拒，钟子昂却又觉得愤怒，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 王若真是真的着急，她看到周璇沉默不说话，立刻就转头瞪向自己的儿子：「钟子昂，你给我说句话，我要带璇儿回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说过的，这次璇儿出来，你不会再为难她，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保证过的事？」 钟子昂看向周璇，周璇也正因为王若真对钟子昂这番话而看他，两个人目光撞在一起，周旋迅速就转移了视线，钟子昂又一阵气闷，他现在就是个毒蛇勐兽吗？ 第8页 见王若真虎视眈眈盯着自己，钟子昂终于给了他妈一个满意的答覆：「妈，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说完，钟子昂又对周璇道：「既然我妈希望你去你就去吧，反正你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不是吗？」 「是啊，我无家可归还不是拜你所赐？」周璇终于忍不住被激将的冲口而出。 而钟子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竟然微微一笑：「是吗？既然如此，看来我的确有责任，那就这么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多一点，收藏多一点，更新也多一点好不好？ 今天双更，不要忘记还有一章可以看 第四章 悬案 「璇儿，这些年你吃苦了。」等钟子昂离开之后，王若真拉着周璇在向婉夕的病床前坐了下来，说着话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看到你这样，我就觉得我真是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幸好婉夕看不见，否则我……我真是……都要羞愧的不想活了！」王若真含泪说着。 她面容哀戚，泪水涟涟止也止不住，话都快没有办法说顺熘，心中巨大的悲痛淹没了她。王若真当然知道周璇这几年在狱中不可能过得好，可是她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不好，周璇如今的模样，完全超过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周璇动容，她恨钟子昂没错，可是她却不会记恨王若真这个善良的女人，「王阿姨，你别这么说，当年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你坚定的相信我爸爸，只有你坚定的相信我，在我心里，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些的。何况……」她看着病床上的向婉夕，轻声说：「何况，我妈妈还能这样活着，都是因为王阿姨你精心照顾，我不会被仇恨蒙了眼睛，也不会忘记你对我们周家的这份恩情。」 「傻孩子，你个傻孩子，我怎么会怀疑你爸呢？你爸妈都是什么样的人我跟他们认识交往了几十年我能不清楚吗？证据能伪造，感情怎么伪造？当年要真是你爸，你妈那么多次那么一大笔一大笔的钱帮我渡过难关，你爸能肯？子昂他年轻冲动，我管不了他，到底没能阻止他害了你爸爸，璇儿啊，你恨我恨子昂都是应该的，你也不用因为这些年我对婉夕的照顾而感激我，说到底，当年要不是子昂非要把你送进监狱，你妈也不会……」 王若真嘆着气摇了摇头，重提旧事，两个人的伤疤一起被揭开，都是一样鲜血淋漓疼痛不堪，可王若真就是这样内心纯善的一个人，哪怕在这段往事里，她的伤心事也不少，可是她承受的也不比任何人轻，可是她对于认定的人认定的事，总有一种异乎寻常坚定的信念，总是更念着其他人的不容易。 周璇看着王若真，王若真看着病床上的向婉夕：「如今，我总算盼着子昂想通了，把你接了出来，可是看到你这样，我都觉得没有面目面对你妈妈，我真是难过，甚至有点不敢想像，如果你妈妈现在醒着，看到你如今的样子，该有多伤心，该有多恨我。」王若真捂着心口，眼角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周璇无言以对，她明白王若真的意思。她现在的模样是那样落魄那样难看，和当年真是云泥之别，哪个母亲看到自己女儿变成这样能不伤心？ 可是，周璇的目光落在王若的身上，伸手抽出纸巾给王若真擦了擦眼泪，轻声安慰她：「王阿姨，要是我妈妈醒来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她也会难过的。」 周璇半倚靠着半拥着王若真说：「我妈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多狠，心却比谁都软，她呀，心里都明白，要不是你，我和我妈指不定还怎么样呢，可是她嘴上确实不会说出好听的来，你原谅她这点吧。」 王若真转过脸来，她见周璇没有责怪她，心里好受了些，周璇看着王若真：真诚地跟她道谢，「王阿姨，这些年让你受累了，谢谢你用心照顾我妈妈，还有对不起，那么些年，我别着一口气，一直都不肯见你，让你难过了。」 周璇这么一说，王若真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眼泪又掉落下来了，她抱着周璇瘦弱的肩膀：「你个孩子呀，我知道你心里又恨又气，可是你干吗要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不让阿姨看看你照顾你，连我给你送去的东西都不肯要，你……你看看你……这些年，我都不敢想像你受了多少苦，一想到你，我就每天夜里睡不着，我……」 「对不起王阿姨，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不会了。」周璇勐地抱住了王若真，眼角也湿润了。 两人抱头痛哭，王若真这一哭，心里头多少年憋着的难受劲倒是发泄了出来，虽哭得死去活来，人却反倒精神了些，她拉着周璇道：「总之我不管，你得跟着我回家，让我好好照看着，好好养回来，你要是讨厌子昂，我就让他别回来，反正你不许走。」 她看起来精神奕奕，比刚刚推门而入的时候看着精气神好上很多。 周璇没有拒绝，她知道其实这些事她没什么决定权，钟子昂已经拍了板，而她也在转念之间改变了决定，何况，王若真的杨子她也不太放心。 这些年备受煎熬的不止她周璇一个，王若真何尝不是？她看起来甚至还不如病床上的向婉夕气色好，可是她养尊处优，有个能干的儿子，又不用操心钱，事事有人服侍，却在短短几年间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可见王若真这些年没有一天好过过。 第9页 有时候，过的好与不好，不在于物质只在于心灵，如果说周璇这些年承受的是双重的折磨，那王若真则完全是被内心的痛苦煎熬至此。 周璇不忍心，她哪怕内心充满了仇恨，哪怕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迁怒，否则在被关起来的这五年里，她一次也不肯见不停来探望她的王若真，可是现在，她看着王若真，后悔了，也内疚了。 「我不走，王阿姨。我留下来，让你照顾我；你也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周璇靠在王若真怀里，轻声喃喃：「除了你的身边，我也无处可去了不是吗？」 她还能去哪里呢？她就算走了，也不可能忘记父母的仇，也不可能忘记对钟子昂的恨，她还是会回来索回他欠她的一切，既然始终要回来，何必那么麻烦？ 就留在钟子昂身边，哪怕痛苦，至少可以日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报仇；也可以日日观察他，发现他的弱点加以利用。 周璇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对王若真的内疚和感激、与对钟子昂的恨完全没有冲突，她切割的很好。 而王若真心里也很明白，她很明白周璇对于自己儿子的感情是怎么样的，而面对所有依然歷歷在目的往事，她没法全解，只能希望有一天真相尽快水落石出，而到那一天，发现一切都是误会，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现在，周璇没有拒绝她，她就很高兴了，哪怕周璇那感伤的话，让她也无比感伤起来：「不要这样说，璇儿。」王若真握着周璇的双手，轻声安慰她：「我知道你难受，可是相信我璇儿，我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好好待你，只要你愿意，等将来……」 「阿姨，你会长命百岁，而如果我也能活得很久，你又不会讨厌我的话，将来我也会好好孝顺你的，那些话你就不要说了。」打断了王若真的话，周璇的目光满是坚决。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回周家原本的一切，但是她不会依赖于王若真的施捨。 王若真轻轻嘆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她了解自己闺蜜的孩子，一如向婉夕一般，性格刚烈，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有她自己的主张。 但不管怎么说，王若真还是很高兴能把周璇带回家，而且这一次，尽管钟子昂还是一副臭脸色，但王若真已经不想去跟他计较了，她得到了儿子的保证，他不会再从中作梗故意为难周璇，更不会把周璇再送回监狱受折磨，所以这些年她第一次觉得儿子这么顺眼，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 王若真拉着周璇的手说了很多很多，告诉她这些年向婉夕的病情，医生那边是怎么说的，她又是怎么护理的，以及可能的起色，以及该做的心理准备，她滔滔不绝，周璇就安安静静的听着，直到最后王若真发现周璇累了，才打住了话头。 她看着周璇靠在向婉夕床头，抓着向婉夕的手，眼睛里都是依恋，然后慢慢地身体软下来，像是快要睡过去，就是那种，人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觉得安全又放心的地方，因为某个人，慢慢放下了戒备，任由疲惫占据了自己的全身，然后沉沉睡去。 王若真捂着嘴，再次忍不住想哭，还好，周璇虽然看起来很糟糕，但是她还活着，她还可以好好照顾她，脸上的伤疤可以做整容，身体的虚弱可以调养，接下来她会把她养得健健康康漂漂亮亮，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再次惊艷世人。 一瞬间，王若真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干劲，原本那些疲惫和糟糕的情绪也随之远离。 钟子昂轻轻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美好的、安静地场景。 病床上的向婉夕依然沉睡，但不知道是不是钟子昂的错觉，他总觉得向婉夕的神情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其实这些年来，钟子昂并没有怎么来过疗养院，前些年是因为他心中充满了恨，恨周家的所有人，也恨母亲王若真不跟他站在同一条阵线，致父亲的枉死不顾，反而同情照顾周家人；而这一年来，当年的真相隐隐露出了冰山一角，他又开始害怕，不敢面对向婉夕那张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嘲弄的脸。 而他的母亲呢，因为他对周家的赶尽杀绝，王若真心力交瘁，钟子昂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信任周家人，那么照顾向婉夕和周璇，为了他们甚至不惜跟他这个亲儿子做对，甚至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很多时候两人都想坐下来好好说说话，打破隔阂，可是却总是三言两语就会因为观念不和而发生争吵，继而继续冷战。 自从向婉夕跟王若真决裂又病倒，周璇进了监狱又拒绝再见王若真，钟子昂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王若真像现在这样放松又安详的面孔了。 钟子昂看到王若真眼角的皱纹、看到她半白的头髮，远超过年龄的苍老，心头不是滋味，目光又移向了一边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周璇，是她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即使不愿意承认，钟子昂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王若真在儿子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是周璇放松下来昏昏欲睡的样子让她不想吵到她，她很明白这个时候周璇的神经有多脆弱，怕是稍稍一点动静就会惊动她，可是，看到儿子难得面对周璇和向婉夕母女不是那种剑拔弩张的状态，王若真又觉得机不可失，虽然钟子昂几次明里暗里表示他这次是真的打算『痛改前非』不会再为难周璇，可是有着至前几年惨痛的『斗争』经验，王若真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第10页 「子昂，你答应过我的事不会反悔，是不是？」王若真再次跟钟子昂确认，她大有钟子昂要是再为难周璇，大不了跟周璇有难同当的架势，她反正也这把年纪了，没几年好活了，干脆豁出去了。 王若真对自己的不信任，让钟子昂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压低声音，不想吵到终于支持不住靠在床边睡过去的周璇，低声对王若真说：「妈，在你心目中，你儿子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我不愿意信任你，而是你实在……」王若真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你自己说说，这些年来，你哪次听我的劝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这次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是真的放下了，还是那个丫头又说了什么让你换了个方式折腾人？或者说，她死了，你……」 「妈！」见王若真提到孙蕙，钟子昂脸色沉了沉，他知道王若真对孙蕙毫无好感，甚至把他所做的一切一半归咎于孙蕙，既不想顶撞母亲又不想听她说孙蕙的不是，便打断了她，反问道：「那你这些年，又是为了什么认定害死爸的人不是周乔？」 王若真看着钟子昂，突然微笑了起来：「儿子，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相信周璇没有害孙蕙呢？」 「我……」钟子昂冲口而出一个字，但随即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之前怨恨的，固然是周乔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可周乔从不承认这一点，但到最后，他死了，算是给父亲钟彦景一命抵一命，周家的一切也被钟子昂谋夺过来，什么仇什么怨也都该消散了；他后来怨恨周璇，还不是因为孙蕙吗？ 是，自从周璇进了监狱之后，王若真就再没有出现在孙蕙所在的地方，自然也不关心她后来的甦醒和去世，也不在意她说过什么。 钟子昂之所以一反常态，的确是因为孙蕙在甦醒之后临终之前跟他说了什么，同时也是因为，他偶然之间发现了什么，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也还没有做好如果真是如此，周璇是冤枉的，要如何面对母亲的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8k字，快来看文～～明天三更哟！！ 第五章 钟家 「你说不出来，是不是？可我想，你能这么180度大转弯，必然不可能只是因为有些人的三言两语，就算你头脑最发热的时候，你也是在拿到了所谓的证据的时候才会下死手的。」知子莫若母，尽管钟子昂不肯说，王若真还是猜到了几分，口气便有些伤感：「子昂，也许你现在发现当初过于冲动了，自己做的事过分了，甚至被人利用了，然后你后悔，你想要补偿，也想要去查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子昂啊，你现在想的这些固然没错，但是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后悔了想要弥补就能弥补的来的。」王若真伤感的看着病床上的向婉夕和周璇。 钟子昂说不出话来，顿了片刻问道：「那妈妈，当年你又为什么那么相信周叔叔？相信周璇？」 这是他时隔多年以来第一次喊周乔周叔叔，王若真一怔，但随即嘆了口气：「为什么？我当年不是告诉过你吗？可是你当初不信，如今我何必还要再重复？」她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是说……」她眼神有些发亮，但随即想到什么又黯淡了下去，摇着头说：「算了，现在就算……又有什么用？你告诉不告诉我，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用。」 反正，她只相信自己心里认定的事。 钟子昂抿了抿唇，他明白王若真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其实远比王若真还要纠结，因为，有些事情越是细究越是会发现经不起推敲，蛛丝马迹就会越来越多，但偏偏时间的流逝又带走了一些痕迹，使得追查难上加难。 但，钟子昂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更难的，是他必须面对的一件事——如果当初的一切真的是有人暗中谋划好的，那么，他要如何面对周乔的死？ 王若真不问下去，钟子昂总算松了口气，他轻声说：「妈，我们不说这个，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王若真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昏暗，墙上的时钟也划过了六点，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她嘆了口气，暂时扔开心里的千头万绪，点了点头，却又警告钟子昂说：「别为难璇儿，我把她带回家，是想好好照顾她，你要是看她不顺眼，也看不惯我护着她，那我……」 「妈，别跟我置气了，我保证还不行吗？回家吧。」钟子昂恳求着。 他虽然还不能确定当年父亲的死和钟家的破产是不是因为周乔的一手策划，但是他已经能肯定这其中有猫腻，也肯定孙蕙的死另有隐情，内心虽然还不肯完全承认自己错了，但是却又隐隐的感觉到母亲才是对的，而看着母亲苍老的样子，他已经不想再让王若真为他怄气不回家了。 这些年，王若真大半时间也没回过家，钟家的大宅虽然被他重新买了回来，布置的一如幼时父母都在的样子，可是却一直都是空荡荡的，父亲不在，母亲也不在。 钟子昂已经不愿意再忍受那种孤独的滋味了，孙蕙还活着的时候，他还有个逃避的地方，可如今孙蕙死了，还留下重重谜团，钟子昂已经不想自己一个人面对着冷冰冰的家，他终于有点想通了，或许，有些事，自己也许要找人帮助；有些时候，他也可以脆弱，需要家人的陪伴。 第11页 「妈，陪陪我吧。」钟子昂低声请求：「这些年，我也好寂寞，我也好……想你。」 儿子突然这样软弱，王若真哪有不心疼的？她伸出手抚摸着钟子昂突然显得颓废的面孔，眼角湿润：「好，我们回家。」 她转头看向周璇，周璇还睡着，只是睡得不太安稳，似乎在做梦，脸上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紧张，王若真想叫醒她，又有点不忍心，看了看钟子昂，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也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心结，虽有心撮合调解，却又…… 谁知，钟子昂却在看了周璇片刻之后朝她走了过去，正要将她拦腰抱起，周璇却突然惊叫一声坐直了起来，她醒了。 钟子昂的手都快要碰到她了，见状飞快地缩了回去，藏在了身后，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周璇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刚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然后又被噩梦惊醒，此刻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前额的几缕头髮都被浸湿了，她喘了几口气才安定了下来，王若真心疼得拿过纸巾给她擦了擦汗：「怎么了？魇着了？这会好些了吗？醒过神来没？」 「我没事王阿姨。」周璇脸色雪白，此刻她的心口还在扑通扑通直跳，手脚还有点颤抖，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极了。 「我们赶紧回去吧，璇儿，你身体太弱，需要好好休养，我们先回去安顿下来，你妈妈这儿不要担心，有人照顾着，等你身体好些，想什么时候来就带你来。」王若真拉着周璇起身，周璇没有抗拒，温顺的站了起来，又眷恋不舍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才终于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她的确有点支持不住了，大脑眩晕的厉害，走路的时候都感觉眼前有重影，好几次要不是王若真扶着她差点就摔着了，走了没两步路，钟子昂就扶住了她的一边，「你没事吧？」他说。 钟子昂有些惊异的看着突然之间越发虚弱的周璇，她这是怎么了？ 周璇却再被钟子昂碰到的时候像是触了电一样，条件反射的推开了钟子昂的手：「我没事！」她冷声回答。 钟子昂被周璇迫不及防的推开，有些脸色难看，但周璇却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大，但此时她已经有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知道自己刚才下意识厌恶的反抗有点过激，但是她现在全身都不舒服，实在没有闲情逸緻再去管钟子昂会作何反应。 反正，她讨厌他，他也讨厌她，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伪装。 于是周璇便干脆转过头，不去理会钟子昂，而刚才那一下，周璇感觉自己清醒了几分，倒是能走稳了。 而王若真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只能一声嘆息，周璇对钟子昂的心结，又何尝那么能够轻易被化解呢？ 于是三人就这样气氛尴尬地一路到了钟家大宅，周璇下车的时候，看着这和记忆中没有差别的别墅，却是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小时候，她是这里的常客，因为向婉夕和王若真两个从小就是好朋友，婚后也关系亲密，更是因为她们二人的友情，又前后脚结了婚有了身孕，周乔和钟彦景也因为太太的关系成为知交好友，还给当时未出世的钟子昂和周璇指腹为婚。 只是没想到刚好那么巧，生下来的正好是一男一女，两家门当户对，大人又交好，于是钟子昂和周璇的亲事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定了下来。 所以，基于这样的关系又有了口头约定的亲事，周璇小时候不夸张的说一小半时间都是在钟家度过的。 王若真性子温柔，又喜欢周璇，总是嫌弃向婉夕性子太刚对周璇要求太多太严格，没事儿就接她回家宠着，各种公主裙各种玩具首饰，认真说起来，恐怕王若真给她准备的比向婉夕还要多。 而给她办生日宴会也是一样，王若真会认真地听取周璇的意见，给她办各种充满了梦幻色彩的party，从蛋糕啊、礼物啊、打扮啊、环境的布置啊，客人们的着装啊，都细心地安排好，让她就像是在童话里一样，特别如梦似幻，远比向婉夕要浪漫得多。 而那时，钟子昂和她之间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漠视敌对，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很长时间几乎形影不离，好的就跟一家人似的。 如果说王若真和钟彦景都有一颗少女心，特别喜欢宠着周璇这个女孩子；那么性格刚直的向婉夕和潇洒的周乔就更喜欢钟子昂了，钟子昂自小就很有魄力有主见，小小年纪就是那种很有性格的做事风格，有担当，像个小男子汉。 可惜那种美好的日子在两人八岁那年就噶然而止，自从钟彦景出事之后，那些现在看来像做梦一样美好的场景就再也没有了。 而之后没多久，王若真和钟子昂人间蒸发，等到几十年后再相见，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变成了仇恨的傀儡，拿着所谓復仇的屠刀，戳破了周璇所有的幸福，毁了她的一生。 周璇一瞬间惊醒，哆嗦了一下从回忆的梦魇中回过神来，沉默地看着这栋陌生又熟悉的房子。 其实，后来即使王若真和钟子昂离开了，但向婉夕花重金抱住了这栋房子，周璇经常会来这里，一个人看着里面熟悉的布置怀念往事；后来钟子昂回到w市，她还不知道他怀着怎样的目的的时候，也曾兴高采烈地来过数次，直到…… 往事不堪回首，她抚着一瞬间感到窒息的心口，不动声色的喘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可苍白的面孔到底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第12页 其实，并不只是她心绪起伏，王若真和钟子昂的心情都有点复杂，周璇并不知道，其实王若真和钟子昂也同样好久没有心平气和的一起在这个家里呆着了。 自从钟子昂一意孤行导致周家家破人亡，王若真便大半时间住在疗养院，一来照顾向婉夕，二来也是逃避；而钟子昂呢，回到家里冷冷清清，和母亲偶尔交谈也总是不欢而散，时间长了，回到家里就让他感觉窒息，便也开始逃避，宁可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也很少回来。 能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还是因为周璇，这说来也是一种讽刺。 三人各怀心思，站在门口定住了脚似的，直到屋里头的老管家张叔走出来看到主人回来了，惊喜地脱口喊道：「夫人，少爷，你们回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哎呀，这是……璇儿小姐吗？」张叔快步走下楼梯冲过来，看到周璇，又惊又喜，但在看清她的样子之后原本要说的话梗在了嗓子眼，他抬头看了眼钟子昂，没敢再说话。 周璇三人却因为这一通打扰各自清醒了过来，王若真如梦初醒，拉了周璇的胳膊一把，轻声说：「走吧，我们进去。」 看周璇跟上，钟子昂也慢慢地走在身后，王若真脚下慢慢轻快起来，边走边跟张叔问道：「张叔，晚饭准备了吗？一会吃饭的时候你把璇儿的房间收拾出来，以后璇儿就住家里了。」 张叔连连点头，虽然主人家好久没这样人齐地回来了，可是今天钟子昂却是早就打过电话回家，说了都会回家，让他们做好准备，所以张叔见王若真问起来，当下喜气洋洋的回答：「晚饭都准备好了，房间也都收拾好了，少爷下午就打过电话回来都吩咐过了，夫人，璇儿小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 王若真闻言复杂地看了钟子昂一眼，没想到儿子这次这么有心，看来她也真是错怪了他，看起来他是真的安排好了，不是表面上装装样子。 只是周璇却始终低着头，把情绪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 王若真也知道她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除的，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走进客厅便让张叔去安排开饭。 如今钟家人口少，主子这几个又天天相互置气不太回家，家里的帮佣也便没有几个，除了张叔这个老管家，还有管着厨房、採买和打扫的王妈，以及负责花园和其他杂事的老于，都是在钟家工作了多年的老人，当年钟家出事，向婉夕保住了钟家大宅，也将他们留了下来；后来钟子昂母子两回来，仍然留着他们，都是对周璇极其熟悉的，尤其是王妈，看到周璇，几乎激动地要抹眼泪，还是王若真劝她来日方长，才喜极而泣的去给周璇准备好吃的了。 周璇也没想到重回钟家，看到的会都是这些熟悉的面孔，往事扑面而来，越发显得如今的自己不忍直视，她这一顿饭吃的如鲠在喉食不知味，几口下去便再也咽不下去放下了筷子。 钟子昂虽然始终沉着张脸，却一直暗中注意着周璇，他下午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还特意提醒了王妈周璇会来，他知道以王妈对周璇的感情，肯定会大显身手，果然，上桌的菜都是童年印象中周璇爱吃的，可是，周璇那是什么表情？不吃东西，跟谁过不去呢？ 王若真也一直观察着呢，周璇的表情压抑着的痛苦让她心里沉甸甸的，她意识到周璇心里的创伤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深，又无意中一眼看到儿子那阴沉的表情，皱了皱眉瞪了钟子昂一眼，暗自嘆了口气对周璇道：「璇儿，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马上还有两章 第六章 冯远之 周璇摇了摇头，但她实在有点支撑不住了，王妈虽然没有上桌，但其实一直在厨房小心地看着这边，闻言不等王若真发话就自己跑了出来，紧张的看着周璇：「怎么？不好吃吗？璇儿想吃什么告诉王妈，王妈再给你去准备。」她看着周璇的那双眼睛红通通的，显然刚才偷偷在厨房哭过了，满是心疼的样子。 「没有，很好吃，我只是有点太累了，没什么胃口，想先去睡了。」周璇勉强支撑着精神安慰着王妈，又对王若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阿姨，我……」 「累了就先去睡，什么时候饿了就起来再吃，来，我和王妈带你一起上去吧，还是睡你原来的房间，就在……」王若真起身扶起周璇，她也看出来周璇的脸色苍白的难看，不忍再多说，有些事还是得由着她自己想通，旁人说再多也是没用的。何况王若真也理解，以周旋的遭遇，现在又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她没调整好心态，又怎么会觉得好受？别说周璇，就算是她，都觉得往事扑面而来，有些控制不住的感伤。 本来要出口的话，在意识到周璇的房间就在钟子昂的旁边之后，她默默地住了口，就算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去提醒周璇去刺激她呢？ 但私心里，王若真还是希望能够缓和儿子和周璇之间的关系。 王妈早就在另一边扶住了周璇的胳膊，嘴里连连的说道：「是，太太说的对，璇儿小姐先去休息吧，房间我都收拾好了，被褥被子都是我刚刚洗过晒过的，又软又舒服，房间呀，我更是每天都打扫，一点灰都没有，日常用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璇儿小姐上去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若是夜里饿了，厨房都备着呢，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尽管说，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第13页 「我知道了王妈，谢谢你。」周璇此时只觉得全身都难受，便也不拒绝王若真和王妈的好意，何况她们对她都是善意的，她感觉得到，于是应了下来，便由着她们扶着自己上楼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推开，来人推开门便看到王若真扶着周璇上楼，一愣：「若真回来了？这是……」冯远之眯着眼睛看着周璇，又看向了钟子昂，忽然笑了：「都在家啊。」 周璇没有回头，僵硬着垂着头背对着冯远之，但就算是背对着他，似乎也能够感觉到芒刺在背，冯远之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浑身难受，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这样僵着。 王若真看到冯远之，笑着回了一句：「是啊，在家，远之怎么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万一扑空了怎么办？是找子昂有事吗？那你们先聊着，我先带璇儿上楼歇着，丫头累坏了。」 冯远之点了点头：「成，你先去忙吧，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否则这么大屋子空着，留子昂一个人冷冷清清，都没个家的样子。」 王若真因为周璇的到来心情是真的好了很多，听冯远之这么说，也笑着回应：「是，不走了，这不还是自己家好吗？老张，给远之准备一副碗筷，这个点也还没吃吧？趁热吃点，我们也刚摆上，不嫌弃就边吃边说吧。」 冯远之笑着坐下，老张给他准备上了碗筷，又询问了意见倒了杯果汁，冯远之就和钟子昂低声交谈起来，而王若真则和王妈一起把周璇扶到了房间里。 王若真让王妈下去照看客人，自己又不太放心周璇，看她这么虚弱，怕她自己洗澡会出事，便不肯离开，周璇见怎么劝也劝不走王若真，便也由她去了，她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洗澡，身体沾上软软的枕头和床铺便再也动弹不得，直接倒下昏睡了过去，王若真见状，嘆了口气，替她掖好被子，关了大灯，拧开了床头的睡灯，等周璇的唿吸略微平顺了之后才起身。 她轻手轻脚的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虽然还是早年的装修，粉粉嫩嫩的，倒也适合年轻女孩儿，家具略显得有了点年代感，但是一些小的摆设，自己倒也记得有更换过，看着还是挺新的，王妈没有说谎，即使屋子没有人住，她也天天打扫，所以干干净净的，被褥上还有被太阳晒过的清新感，房间里有淡淡的芬芳，王若真放眼望去，见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鲜花，里面是周璇以前最喜欢的白百何和风信子，还有一些满天星，不由得笑了。 王若真打开衣柜，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衣服，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里面的衣服，有些是周璇原来穿过的衣服，周家出事后，王若真去周家收拾出来之后放在这边的，还有一些，是在想念周璇的时候买的，带回家之后都会洗干净收起来给周璇准备着，里面也是干干净净，有着洗涤剂的芬芳，可见王妈平时也有好好的收拾，便放了心。 她又去卫生间看了看，见毛巾洗漱用品浴衣浴巾一应俱全，都是周璇之前惯用的品牌，便安下心来，再探了探周璇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且唿吸平稳，便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但王若真却不晓得，她刚离开，周璇就睁开了眼睛。 冯远之和钟子昂面对面坐着，把玩着手里的那杯果汁，时不时地啜饮一口。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也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但今天显然控制力不够，显得有些外放，钟子昂明显的看出冯远之今天的情绪不太好，放下筷子便问道：「冯叔叔，你有心事？」 「年纪大了，想的事情多了，那还能没点心事。」冯远之笑了笑，避重就轻，仔细打量着钟子昂，这个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年轻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倒是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还以为，孙蕙去世了，你会很伤心才对。」 「所以冯叔叔是特意来安慰我的吗？」钟子昂低头微微笑了笑。 「是啊，有点不放心你，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处理的很好，连若真都回来了，这……算是和解了？」冯远之感嘆：「长大了啊，定力越来越好了，还记得几年前……」 「冯叔叔，人总是在不停成长的。」钟子昂轻声打断冯远之，淡淡地说：「蕙蕙走了，我很伤心，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那么躺着，一直都没有醒来，我总是有心理准备的，不像当年，那么突然，那么的……」 他摇了摇头，忽然说：「算了，说这些陈年旧事也没什么意思，冯叔叔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喝一杯？反正叔叔回去也是一个人，要真喝醉了就住下，陪我一次怎么样？」 钟子昂幽深的眼睛看着冯远之，冯远之也正细细打量着钟子昂，虽然是在钟家出事之后一直在他的羽翼下成长之下的年轻人，可如今年轻人已经慢慢走向了成熟，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以前的钟子昂，冯远之不说百分百猜中他的心思，也至少是百分之九十。 可如今呢？冯远之有时候也会感嘆自己已经老了，很多时候，他已经开始看不懂钟子昂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比如上一次，因为孙蕙摔下楼梯导致昏迷不醒，还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钟子昂因而暴怒迁怒于周璇，毁了她的脸还把她送进监狱，为此不惜和母亲王若真反目成仇。 可这一次呢，孙蕙死了，他不仅没有动怒，冷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王若真不承认孙蕙的身份，他就在给孙蕙买的房子里给她布置了灵堂，不哭不闹，还把周璇从牢里捞了出来放在身边，这是做什么呢？ 第14页 难道，当年的事，他查到了什么？还是…… 冯远之忍不住去猜测，可是他看着钟子昂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叔叔？」钟子昂见冯远之久久看着他不说话，便给自己倒了杯酒，又举了举酒瓶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 冯远之摇了摇头：「算了，我就不喝了，你要是想喝，我陪着你，不过你冯叔叔我年纪大了，酒精这种东西还是不碰了，到了我这个年纪，得惜命了。」 钟子昂闻言也不勉强，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看的冯远之摇头：「红酒是用来品的，你要是想牛饮，不如换啤酒。」 钟子昂笑笑，也不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回不一口闷了，而是拿着酒杯在手里晃来晃去，眼神却看着有些涣散。 冯远之见状，见缝插针问道：「怎的？借酒消愁？不是说有心理准备吗？」 钟子昂似乎是有了两分醉意，听了冯远之这么说，笑了：「有心理准备不代表没有愁，冯叔叔，我这几年，心里真的很苦。」 冯远之沉默，钟子昂再次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冯远之没有阻止。 钟子昂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更迷离了几分，于是有了倾吐的欲望：「我报了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拿回了本属于我们钟家的东西，可是我和蕙蕙的孩子没有了，她躺在那里躺了五年现在更直接离我而去；我妈呢？根本不理解我，就知道护着周家的人，她难道不知道周家那些人干了什么吗？我为我自己的父亲报仇有什么不对？她怎么不觉得自己护着外人部队呢？却就天天针对我指责我，甚至还搬出去住不认我！」 冯远之的目光深邃：「子昂，你醉了。」 「我没醉！」钟子昂狠狠瞪了冯远之一眼，眼神迷离，带着酒意，似乎偏要发泄这些年压抑的不满：「冯叔叔，你说，这些年，我有错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你没错，你都是对的，你做了该做的事，是你妈妈不理解你，不过，她这不是回来了吗？她想通了。」冯远之劝道。 「是啊，她想通了。」钟子昂轻声说，语气带着嘲讽：「不，她没想通，她只是因为我把周璇放出来了，为了那个丫头她才回来的，她就知道心疼那个丫头，对蕙蕙却……」 钟子昂说着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冯远之几乎面带微笑了，他感觉到钟子昂的怨气，便觉得之前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也许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的钟子昂才是真实的钟子昂，依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于是问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既然还恨她，为什么要放她出来？」 「当然得放她出来。」钟子昂醉眼朦胧打了个酒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坏：「把她放出来，我妈就会回来了，如今蕙蕙不在了，我妈要是还不在，我一个人……孤独……」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又露出了狠意：「把她放在身边，我想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她要是敢反抗，我就再把她送回那个人间地狱去！把她放在身边，我就不信她日子久了不会露出马脚，到时候，看我妈还会不会护着她？」 说完，钟子昂倒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冯远之轻轻推了他几下，确定他睡死了，才坐回去慢慢喝完了杯子里的果汁，喊来老张扶着钟子昂躺在沙发上给他盖了条薄被子，这才离开了。 冯远之放下了心，但钟子昂在他离开之后就张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是完全的清醒哪里有半分醉意？ 只是，冯远之的举动让他的心凉了半截，虽然他只是趁机试探，但是…… 所以，这些年来，躲在幕后的那只手其实一直是自己以为的恩人吗？自己真的一直都被蒙蔽了吗？ 钟子昂心情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想要否认，说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巧合，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孙蕙醒来的消息，明明他谁也没有说，可是她才刚醒，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就突然死了，明明医生说她的状况在稳定的恢復中，可怎么会那么突然就死？医生又改口说这是正常的，她的醒来不过是迴光返照，到底哪一句才是对的？ 而在孙蕙死后，冯远之第一个出来关心的却是孙蕙的后事是否办了。 钟子昂起了疑心，他秘密给孙蕙做了解剖，法医证明，孙蕙的身体的确是在缓慢恢復中，所以医生前后矛盾的话是骗人的，可是，医生为什么要骗他？孙蕙的死到底是否有人为的痕迹？可惜的是，法医那边并没有查出来更多有用的信息。 而他放出了周璇，同样也是冯远之最先来关心这件事，甚至这些年几乎不提周家的人，也不敢射他行踪的人，第一次主动追踪到家里来，就为了问他一个为什么。 冯远之和孙蕙的死有没有关系？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周璇？ 还有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七章 失眠 钟子昂只觉得头很痛很痛，他发现事情在朝着他最害怕的方向发展，他曾经压根没想过事情会有这样的可能性，但现在他却害怕事情的发展会失控，钟子昂失眠了。 这些年，失眠已经成了常态。 曾经，他失眠是因为过于的恨意；而现在的失眠，则是因为，报仇之后带来的巨大的空虚感。 第15页 他刚才对冯远之说的那些话，倒也不全是假话，几乎大半都是出自真心。 当初将周家视为仇敌一心报仇，他原以为那种翻涌的情感在报仇之后就会消散，可是周家被他折腾得家破人亡之后他却只剩下空虚，发现内心深处一无所有。 而把周璇从狱中接出来，跟母亲和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而是他真的逐渐发现了当年的事情可能不如自己的想像，当年在仇恨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之后自己的确是错过了很多东西，他现在要把那些忽略的东西重新调查，而把周璇放在身边，他相信，只要周璇不是真兇，周家不是真兇，周璇不会甘心，真兇也不会甘心，那么他们三方的较劲，总会让事情更快的水落石出，总比他一个人苦苦的挣扎的好。 可是，冯远之是希望什么呢？他对周璇那种提防和戒心？还有对自己把周璇放在身边的忧虑，又是为了什么？是怕他查到什么？ 钟子昂起身去了书房，他觉得自己有些事情需要再次捋一捋。 他睡不着，周璇又哪里睡得着？ 但她的身体是真的很疲惫，头也痛得厉害，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冲击性太大，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周璇躺在床上定定的出神。 其实她很需要休息，需要深度睡眠，而房间的一切既熟悉又舒服，那飘来的熟悉的花香，更是她以前最爱的味道，可是，大概是这些年过惯了苦日子，回到高床软枕的优渥生活，反而不适应了。 周璇嘲讽的勾起了嘴角，心道莫不是自己还就配过苦日子么？ 可是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她干脆也不再跟自己为难，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想起了这一天发生的事。 她接受王若真的安排，可不是真的来调养的，而是来近水楼台调查真相的。 因为意外被钟子昂接走，本来约好来接她的陈志成和方文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担心，她现在连个手机都没有，跟外界的联繫很不方便，在钟子昂身旁是方便了直接接触目标人物，但也使得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接下来还不知道钟子昂会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尽快和陈志成、方文联繫上。 钟子昂为什么要来接她？另外，虽然钟子昂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很不客气，可是和五年前比起来却是算得上周到礼貌、天差地别了，是什么改变了钟子昂的态度？孙蕙是怎么死的？钟子昂对那个人是否还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冯远之有没有对钟子昂又说过些什么，比如…… 想到冯远之刚才的目光，周璇想起自己在刚入狱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打了个寒颤，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了。 冯远之没有想到自己能出来，更没想到钟子昂会把自己放在他身边吧？这不在冯远之的预料之中，是否说明钟子昂和冯远之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钟子昂没让冯远之知道他的动作，可是，冯远之会信任钟子昂吗？又会轻易放过自己吗？她当年的那一齣戏是否有骗过冯远之？ 周璇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她一想到冯远之就心里极度不安，如果说钟子昂让她恨，那这个男人就让她充满了恐惧，她至今都不明白这个人是否就是幕后那双手，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记忆中，父母和冯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和冯远之的确没什么来往，可是和冯远之似乎是没什么来往，这样疏远的关系，难道藏着什么仇怨不成？可是多大仇多大怨，要让冯远之…… 周璇坐起了身，她抚着剧痛的头，睡不着，停不下来心头的万千思绪，尤其是今天两次见到冯远之，她心里曾经强行压制下来的恐惧和疑惑又翻涌了起来，让她没办法让自己的大脑停下来，哪怕她真的需要休息。 静坐了片刻，周璇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冯远之如果真是那个幕后黑手，那么他城府极深她必须小心应对，他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就算不直接出手对付她，也会想办法接近她试探她，她要做的就是让冯远之放下戒心，最好能够反过来接近他，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些事要得到答案，总是需要一点冒险的。 而危险与否周璇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要能够查明当年的真相还父母一个公道，她才不怕什么危险。 只是……希望陈志成和方文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要冲动暴露了，他们是她仅存的朋友，也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无条件信任她愿意帮助她的人，周璇不希望他们出事。 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取得联繫才行，周璇想着想着，看到墙上的挂钟无声无息划过了凌晨一点，她胡思乱想了这半天，终于发觉自己有点饿了。 周璇的目光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然后她起身走到了书桌前，桌子上放着暖水壶和水杯，还有一叠包装精緻的小点心，周璇伸手去拿了一块，发现是云片糕，不由顿了顿。 核桃味的云片糕，是周璇喜欢的甜食，她又去了水杯倒了杯水，闻到了桂圆和红枣的气味——她素来有气血不足的毛病，常年会吃桂圆红枣，而在这夜里香甜的味道四户也带来了丝丝的暖意，周璇的心动了动，好半晌才将云片糕放进了嘴里，又喝了一口甜甜的温水。 王妈一直都记得她的喜好，如此细心，就连卧室里放着的水和小点心都是她曾经的心头好，一口枣茶下去，似乎冰凉的手脚都有了温度。 第16页 心里被暖了一下，那暖意一点点顺着血管流过了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重新回暖了，她终于放下心头的重重顾虑，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让思绪停歇，慢慢睡了过去。 可终究这个夜晚註定不能睡得太安稳，周璇虽然睡着了，但是睡得很不安稳，没几个小时就因为噩梦浑身是汗的醒了过来，她在极度的惊慌中坐了起来，喘着粗气，然后恍然发现自己在什么地方，才慢慢想起自己出狱了，才想起昨天那一天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天还没亮，可是周璇整个心跳如擂鼓，手脚还有点发颤，她这次是真的睡不着了，坐了片刻等身体的颤抖停歇，仔细想却已经不记得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会这么害怕，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濡湿，她这才发现自己昨晚压根就没换衣服，和衣睡了一夜，难怪不舒服，她起身开了灯，想去沖个澡，可随即想起自己根本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一时间又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顿了片刻，走向了衣柜，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鬼使神差之下打了开来，打开一看却自己都愣住了，那里面都是自己以前的衣服，还有很多新衣服，都整整齐齐的收拾好了挂着放着，只是……周璇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纤弱的身材，苦笑了起来——那些衣服穿在现在自己这具身体上怕是也不合身的吧，以前的自己虽然苗条，但是纤秾合度，而现在呢？皮包骨头？ 周璇自嘲一笑，拉开内柜，不出意外，里面都是崭新的贴身衣物，她知道这大概都是王若真给她准备的，当下也没得选，随意选了件素净的，又从那一堆琳琅满目的衣服中打算挑件衣服，一边挑她一边心里感嘆，当年的自己真的好少女心啊，满满一柜子各种各样漂亮的连衣裙，那么多裙子，款式、颜色、风格就没有重复的，可现在这些靓丽的裙子她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挑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件长袖t恤和一条九分裤，周璇没得选，心道怕是要让王若真破费，去买点衣服了。 至少现在这些，她一件都不想穿，穿不了，不合身，也不愿意穿。 这一柜子的美丽的裙子适合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周璇；而不属于现在这个满身伤痕一心只想着復仇的周璇。 周璇进了浴室，看到备得整整齐齐、连洗漱用品都是自己曾经常用的品牌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阵沉默，但最终，她只是无声的嘆气，然后打开了花洒。 哗啦啦的水声沖走了她复杂的思绪，而镜子里那张苍白瘦弱又带着大片狰狞伤疤的脸，还有那瘦弱的身躯无一不在提醒她，今时不同往日，哪怕周围的景象与当年再像，也改变不了物是人非的现实。 周璇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梳洗完毕之后，虽然整个人还是透着憔悴，但总算看起来有了几分人气，换上不那么合身的衣服，她觉得饿了，虽然时间还早，可周璇已经不想在房间呆着，她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慢慢往楼下走。 这么些年，钟家的别墅格局完全没变，还是当年记忆中的模样，走下楼梯，拐角下就是厨房，她推门而入，发现厨房里竟然亮着灯，还有人！ 周璇下意识地要转身出去，王妈就发现她了，快步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璇儿小姐你怎么来了？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没睡好吗？是不是饿了？」 她一口气一堆问题冲口而出，周璇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才好，但不管怎样，王妈快乐的笑脸和善意的神情让她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就说：「王妈，我饿了。」 「正好，燕窝粥炖好了，还有我亲手做的松糕，不甜不腻，特别好吃，来，璇儿小姐尝尝，保证好吃。」王妈闻言殷勤的准备去了。 「王妈，喊我璇儿就好了。」周璇闻到食物的香味，发现自己的肚子越发的饿了，她跟着王妈走过去，钟家的厨房很大很宽敞，里面还放着张不小的餐桌，有时候忙起来，王妈张叔他们都会在这边吃饭，周璇就过去搬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这怎么行，璇儿小姐就是璇儿小姐。」王妈边说边盛了粥，「怎么坐这儿？太挤了，我去把餐厅布置起来，去那边吃吧……」 「就在这里吧，就我们两个人一点都不挤。」周璇一手撑着下巴轻声说：「而且这里暖和，餐厅太大也太冷清了。」 她的神情有一丝难以掩藏的伤感。 王妈看着她，暗暗嘆了口气，她看着周璇的样子就心疼的不行，简直不能想像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这些年到底都吃了怎样的苦头，看她那瘦的风一吹就倒的身体，那苍白的脸色，那枯黄的髮丝，王妈的母性被完全激起来了，见周璇那么说，想想这一大早天还没亮的，让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也确实孤零零容易胡思乱想，还不如就在这儿，空间固然不大，但小有小的好处，还有明亮的灯光，食物散发出来的裊裊热气，还有她陪着说说话，也好。 于是王妈打起精神，给周璇把粥和糕点放在桌子上，又端来了几样小菜：「成，璇儿小姐不嫌弃的话就在这儿吃吧，王妈陪着你。」 周璇结果筷子，「王妈，真的不要叫我小姐了，你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吧，你那么叫我，我觉得有点别扭，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她觉得那种高高在上的称唿对她而言都是讽刺，哪怕王妈打从心里没有这个意思，可她听着还是觉得别扭。 第17页 王妈摇了摇头，慈爱的看着周璇：「所以璇儿小姐现在要好好调养身体，多吃多睡少胡思乱想，等把身体养好了精气神回来了，心情就开朗了，心情好了剩下就什么都好说了。小姐，俗话说得好，否极泰来，坏事情过去了总会有好事情，相信王妈，我这把年纪啦，看过的事情多了，这世界上啊，总是风水轮流转的，不会只有坏的，也不会总是好的，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好好坏坏坏坏好好，但是做人呢，自己得想开，你现在坏情绪里出不来的话就糟糕了；但如果你想着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就真的会好起来了。」 「想着好起来，就能好起来？」周璇喃喃地问。 「是啊。」王妈肯定地说：「小姐，你看，今天不就比昨天好吗？明天会比今天更好的。」 周璇听了笑了起来，她看看眼前的食物，再想想昨天的此刻，也许王妈说的是对的吧。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见周璇笑了，王妈就更开心了，连忙催促她快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八章 温柔 周璇慢慢吃了起来，王妈的手艺还是熟悉的味道，一口口热热的粥进了肚子，飢饿的感觉让她加快了速度。 一碗粥下肚，周璇慢慢恢復了些元气，开始放慢了速度，边吃边和王妈闲聊起来：「王妈你怎么也这么早就起来？」 「年纪大了人就觉少了，到了这个点自然就睡不着了。」王妈笑呵呵地说：「而且我看你昨晚都没怎么吃东西，怕你早上醒来肚子饿，就干脆早点起来。」 周璇闻言心里一暖，一个人关心不关心你，一举一动真的骗不了人。 王妈，是真的在为她操心。 「王妈……」 「哎呀，怎么哭了呢？小姐，你可别哭啊，你这一边吃一边哭对胃不好，回头胃里不消化肚子会不舒服的。」王妈见周璇竟然掉起了眼泪，慌忙拿了纸巾给她擦干净，看她如今这脆弱的情绪忍不住安抚道：「璇儿小姐，王妈知道你心里苦，那么多事儿搁谁身上不觉得痛不觉得苦？可事情总会越来越好的，少爷他改了心意，太太这些年又一直都念着您，如今小姐您回来了，咱先不想其他的，就先把自己身体调养好，您身体好了心情好了，多去看看周太太，说不定哪天周太太也就醒了呢？」 「我妈妈，她真的还会醒吗？」周璇被王妈这话说得破涕为笑，虽然她也知道王妈不过是美好的祝福，但她现在听到这样的祝福都觉得温暖。 「肯定会的。」王妈却很坚定，她笑道：「当妈的最疼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要是能常常看到你在她身边，经常听到你的声音，知道你过得好，就会安心，就会醒来了。」 说着她语重心长劝慰周璇：「所以呀，小姐，你要心里先想清楚，我们都爱着你，都疼你，可是这都比不上你自己爱自己，你自己不爱护自己，别人再心疼都白搭。」她又给周璇添了碗粥放到她手里：「这么早醒肯定没睡好吧，吃完了就去再睡会儿，这天还早着呢，等好好睡一觉醒来，王妈再给你做好吃的，中午想吃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王妈就做的出来。」 周璇笑了，第一次放松的笑了：「王妈，你就惦记着让我吃让我睡，我这都要变成小猪了。」 「那才好呢，多吃多睡养点肉，你看你这瘦的，女孩子还是要胖一点好看。」王妈不以为然。 周璇抿着嘴又低头吃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胃口难得这么好。 厨房里暖暖的热气，食物的香气，还有味蕾的满足，以及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温柔地絮絮叨叨，周璇绷紧的那颗心慢慢放了下来，她说着说着，眼睛就有点不受控制的眯了起来，头也开始一点一点，甚至都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钟子昂就半推开了厨房的门，倚靠在门框上，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听着她和王妈闲话家常。 这种气氛很温馨，不只是对周璇来说这样，对钟子昂来说也一样，家里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日常的气息了，他看着看着，不忍心去打扰。 直到看到周璇的头一点一点的支撑不住，最后整个人趴在餐桌上睡了过去。 她是真的累，身心俱疲那种。 从钟子昂开始对周家疯狂报復，到后来周乔自杀，向婉夕成为植物人，她进了监狱，她这些年几乎没有一个晚上好好睡过，有时候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多年来的睡眠失调导致她年纪轻轻还不到三十头上就有数不清的白头髮，她的身体其实极度的虚弱需要休息，但是她放松不下来，直到这会儿，有着王妈家里人一般的闲话她才慢慢地松懈了一点，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与其说睡过去，不如说昏过去。 王妈说着话就见人没声了，转头一看，不知道周璇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吓了一跳就要去摇她，钟子昂却已经快了一步拉住了王妈的手，左手食指竖起来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王妈瞭然的闭上了嘴，钟子昂很满意，压低声音对她说：「别吵醒她，我抱她上去让她睡一会，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说着，钟子昂就小心翼翼的一手抄过周璇的脖颈，一手抄过周璇的腿弯，轻手轻脚将她抱了起来，出了厨房往楼上走去。 周璇被抱起来的时候稍微努了努嘴，似乎有点不舒服，但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实在太累太困了，连动都不想动，虽然感觉身体似乎有点不对劲，可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靠近了自己，惯性的，她的头往钟子昂身旁靠了过去，寻找那一份温暖的气息。 第18页 而钟子昂抱起周璇，才发现她现在有多瘦，轻的不像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甚至还不如昏睡了几年醒来之后的孙蕙，轻的，让钟子昂有点害怕，她会不会被风轻轻一吹就飘走了。 抱着周璇上楼的时候，王若真也正巧走出了房间，她一早醒来就去周璇的房间，生怕她不在，生怕昨天接回周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一看到床铺上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王若真就慌了，她慌慌忙忙跑出来，正要喊人，就看到儿子抱着睡过去的周璇走了过来。 王若真正要开口，钟子昂就给了她一个眼神，王若真立刻闭上了嘴巴，顾不上儿子这不可思议的行为，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周璇，见她睡得很熟，松了口气，去打开门，重新整理了下床铺，于是钟子昂跟在王若真身后把周璇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帮她的脑袋扶了扶，见她的脸上露出了舒服的表情，这才松开了手，王若真则小心地把被子给周璇掖好了。 母子两人心照不宣的离开了房间，关上门，这才开□□谈。 「怎么回事？」王若真满心欢喜，除了小时候，她就没见过钟子昂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小心谨慎过，尤其还是对他之前满心恨意的周璇呢？就算是对孙蕙钟子昂都没这样抱过，现在这是不是…… 钟子昂其实也解释不了自己刚才的举动，他当时什么也没想，但现在事情都做完了，他反而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倒不是后悔，只是…… 面对母亲亮晶晶的眼神，钟子昂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看穿的窘迫，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被看穿了什么，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怎么看待周璇的，何况王若真？ 于是，钟子昂干脆没说话，大步朝着书房走去，王若真不甘心跟了过去，却见钟子昂拿了一个两个小盒子递了过来，王若真不明所以的接过，然后一看：一个是手机盒子，另一个礼品盒，不知道放了什么。 「妈，这部手机你拿给周璇用吧，她总是用得着的；还有这里面，是一张信用卡，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些现金，卡没有限额，银行卡里暂时存了一百万，我会定期往里面存钱，让她随便用，密码是她的生日。」 王若真一怔，她太高兴了反而没想到这一茬，周璇出狱了，可决然一身两袖清风，什么也没有，她一个年轻女孩字，总有自己的朋友圈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她反倒只顾着开心没想起来这个，却没想到儿子却先想到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我给她，她会要吗？」钟子昂反问，见王若真无言以对，又说道：「如果她不放心，怕我手机动了手脚，自己再买一个也行，不过那样的话，妈你一定要让她把号码给你，把我的号码也给她存进去，哪怕她讨厌我，但现在，有什么事我才是最能帮得上忙的那个。」 他这话虽然不太好听，但理是这个理，王若真接了过来，钟子昂又说：「妈，等她睡醒，要是有精神的话，你带她去逛逛街吧，柜子里那些衣服，她现在穿着可能不太合身。」钟子昂没有忽略刚才看到周璇的时候，她身上不合身的衣服，而她出狱的时候身上那一套，早就老旧不堪，何况，也总不能不换吧。 王若真再次点了点头，她也有这个意思，虽然不比儿子精明，但是王若真是个女人，女人对这些更敏感，她想到了，只是没想到钟子昂也能想到这一茬，忍不住说：「你既然这么关心她……」 「有些事我还没查清楚，也还没想通，妈，你给我点时间。」钟子昂第一次没有直接驳回王若真的话。 但是对王若真来说，这已经够让她满意的了，当即连连点头欣喜若狂。 而王若真的快乐也让钟子昂的心情更加复杂，其实母亲的快乐如此简单，但这些年…… 算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他转身下楼，走了两步又站住转过身对王若真说：「家里那辆白色奥迪车的钥匙应该在老张那边，回头要是她能开就让老张把钥匙给她，要是不敢上路，去哪就让老张送吧。」 「成，我知道了，你妈我还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叮嘱，放心忙你的去吧。」王若真满心欢喜，对于儿子的改变又开心又忍不住要说几句，钟子昂明白他妈的心里，没有反驳，只是笑笑，继续下楼了。 王若真看着钟子昂的背影，眼眶也有点热，心里也有点热，他们母子两人之间多久没有这种亲昵的氛围了呢？她何尝不激动？ 「子昂。」王若真的声音有点激动。 钟子昂应了一声，扭头站住看他妈。 「回来吃晚饭吗？」王若真的声音里有些期待。 钟子昂的眼神里也有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一刻，母子两其实都盼了很久了，钟子昂轻轻点了点头，王若真立刻开心起来：「行，我让王妈准备你爱吃的菜，下班了就家里打个电话，等你一起吃晚饭。」 周璇这一觉睡得很沉，要不是肚子咕噜噜的叫，饿醒了，她还能再睡。 迷迷煳煳的醒来，她还抱着被子闭着眼睛不想张开眼睛，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揉她的头，喊她起床，她有点含含煳煳不情不愿的嘟囔：「妈，好睏，让我再睡一会。」 王若真见都下午了周璇还没醒过来，有点不放心，悄悄进了房间看看周璇，正看到她要醒不醒，睡眼朦胧挣扎的样子，便过来揉了揉她的头，想喊她醒一醒，吃过东西若困再睡，不然就醒醒神，下午稍微活动一下，不然这么睡下去怕晚上睡不着，反而不好。 第19页 却没想到听到周璇迷迷煳煳的喊妈妈，她顿时想起向婉夕，眼圈又红了。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周璇已经跟钟子昂结了婚，也会喊她妈妈，说不定她都抱上了孙子，可是现在，听到周璇的一声『妈』，她只有想哭的冲动。 见周璇慢慢睁开眼睛，王若真赶紧扭过头擦了擦眼泪挤出笑脸，不想让周璇看到她哭过，笑着对她说：「璇儿，醒醒。」 身上温柔地轻轻拍动的触感，还有那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让周璇有点不真实的恍惚起来，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着，好像在做梦似的，梦里头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这个时候，通常妈妈会皱着眉头说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起来了！而爸爸…… 周璇倏然一惊，刚才，那不是爸爸的声音！而妈妈，素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哪怕心里宠她，也不会嘴上那么温柔，所以…… 「怎么了璇儿？又做噩梦了？快醒醒！」周璇突然睁开眼睛还喘着气，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把王若真吓了一跳，她起来轻轻摸了摸周璇的额头，还以为她又做噩梦了。 「是王阿姨……」周璇的眼神慢慢聚焦，能看清楚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会错意了，半梦半醒间竟然以为回到了家里，但那又怎么可能？那种曾经不经意的美好，这辈子都再也不可能了…… 「是我，怎么了？做什么梦吓到了吗？」王若真坐下来关心的问，擦干了她脸上的汗，温柔地关心：「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周璇慢慢清醒了过来，藏起神色中因为想起父母而产生的伤感，她慢慢起身坐了起来：「没有，我挺好的，王阿姨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你是睡太熟还是生病了，这都下午了，肚子不饿么？如果真的累也先吃了些东西再睡吧，总躺着对身体也不好。」王若真拉着周璇的手笑着说。 周璇摸摸肚子，真的饿了，她一看钟，居然都已经一点多了，她这一觉睡得可真长，虽然因为不停做梦身体仍然有种沉重的感觉，但要比之前头重脚轻的好受多了，她笑着下床：「还真饿了，王阿姨，我这就起来，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王若真话没说完周璇就赶紧冲进了洗手间：「这么晚了还没吃？是因为等我吗？那我快些洗漱完我们去吃饭吧，王阿姨，你也一定饿了吧！」 第九章 调和 「璇儿你别着急，我不饿，你慢慢收拾。」怕周璇忙乱，王若真连走过去，靠在洗手间门口看着周璇，「我今儿早上起晚了，早饭吃的晚，这会儿才刚觉得有点饿，你收拾好我们下去一起吃饭正好，别慌。」 周璇漱完口，放下牙杯，边放热水准备洗脸边看向王若真说道：「王阿姨，我知道你是在等我。」她哪里看不出来王若真的心思呢？不过是怕她不肯好好吃饭吧了，她真诚地说道：「可是这样对您身体不好，阿姨，我接下来会调整一下作息的，如果再有这种事，您千万别等我了。」 「倒也不是刻意等你。」王若真的目光有点散，不知道是在看向哪里：「自从彦景去世之后，我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吃饭，而等……」她顿了顿，脸色有点伤感但又马上振奋了起来，看着周璇温柔地说：「以后有你陪我吃饭了，真好，其实一个人吃饭的感觉真的很寂寞。」 周璇没有说话，默默地洗完脸，挽着王若真的手一起下了楼，王妈兴高采烈地准备了一桌子菜，但细细的看，却没有什么大荤油腻的，全是清清爽爽的拌菜炒菜，青葱碧绿的鲜鲜嫩嫩的，还有一锅老鸭笋丝汤，看起来煲了大半天了，汤奶白奶白的，淡黄色的笋片和翠绿的青菜浮在上面，看着特别有胃口，周璇顿时觉得肚子更饿了。 王若真见状一笑，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周璇没有推辞，低头喝了起来，这顿饭，不知道是因为有人陪，还是大家都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吃过饭了，两人都是胃口大开，周旋喝了三碗汤，破天荒的一碗饭吃完还添了一点，到最后扶着肚子有点动弹不得。 「吃多了。」王若真也是一样，吃的心满意足，即使有些撑，也觉得满足，她看着周璇，心道若是天天这么养，应该很快能把肉养回来了吧，如今太瘦、太憔悴、气色也太差了，她怜惜地看着周璇，周璇避开了她的目光，心神有些散乱。 「我们散散步吧，这会儿外面天气不错，消消食，不然晚饭吃不下了。」王若真笑着拉着周璇起身，两人在花园里闲逛了几圈回来，王若真就把钟子昂准备的手机呀、卡呀、现金啊、还有车钥匙、家里的钥匙都一起拿给了周璇。 周璇有点懵，她当然需要这些，没有手机没有钱没有车，她就与世隔绝什么也做不了，可是…… 「拿着吧，都是你用得着的，跟阿姨你就不用客气。」王若真说着把东西都塞在了周璇的手里，「等回头你身体好些了让张叔带着你去试试车，等手感回来了，想去哪兜风就去散散心，你是年轻人，虽然我呀，想看着你，想你陪着我，可你总该有自己的生活，只是现在呢，先多留在家里好好调养下身体；等身体好了，有什么打算你就告诉我，只要是你喜欢的事，阿姨什么都支持你。」王若真慈爱地看着周璇。 这个女人，真的是都在为她考虑，周璇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寄人篱下，享受着王若真对她的好，可是她想做的事却是报復她的儿子，这让她觉得心里闷得慌；可是放下仇恨，别说自己做不到，怕是钟子昂也做不到，这就让她更加难受。 第20页 王若真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想那么多，你和子昂之间是你们的事，我不干涉，也不会因为我是子昂的妈妈偏向我自己的儿子，只是希望你们两都能尽量平常心去看待已经发生过的事，我相信过去的事里面还藏着很多秘密，你出来以后，不可能不去查，不可能……阿姨只希望，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和子昂终究要对立，千万记得，不要只为了復仇而活，别活成子昂那个样子。」 她说起钟子昂，心里也抑制不住的伤感，对于这个儿子，她有许多愧疚许多埋怨也有许多担心。 如今，对钟子昂来说也许一切都已经晚了，可周璇，王若真打从心里不希望她变成第二个钟子昂。 「而我们之间，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王阿姨，你妈妈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只要我还在，你都可以回到我身边，我永远也不会离开。」王若真轻声说道：「你可以相信我，但是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你也可以依赖我，你不依赖我，我反而会伤心。」 周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自认，如果是她和王若真易地而处，她真的不见得能有王若真的心胸。 王若真也不急着让周璇回答她，笑着转移了话题：「璇儿，别怪我替子昂说话，昨天呀，见到你我真的太高兴了，高兴地只顾着高兴，这些重要的事都忘了，反倒是子昂提醒着我我才想起来，信用卡没有限额，你随便用，那张现金卡里的钱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存，你也不用省着，需要什么买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手机，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喜好，若是不喜欢，外面新的款式机型也多的是，你哪天自己去逛逛街再换个自己喜欢的就是了。」说着她又对周璇说：「柜子里那些衣服，我这些年想你的时候买的，可是也不见得都是你喜欢的，你看看，要是有精神，咱们去逛个街，你需要买些衣服；若是没力气，咱们再歇一天，明天再去，好好血拼一次。」 周璇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有点窘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若真字字句句都是说到她的需要之处，但是被这么点出来，却又不能避免的尴尬，王若真轻声说：「怪我，就顾着想你，该准备的都没准备好，还是子昂细心。璇儿，也许你心里对子昂只剩恨，可我想，我这儿子，现在的心思应该也在扭转，他当初确实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如今他慢慢在醒悟过来，在改。你知道吗？早上你在厨房睡着了，是子昂把你抱上来的，他还担心我把你吵醒了。」 周璇怔了怔，看着王若真。 王若真知道，她和钟子昂之间的仇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她说这些也并不抱着那样的期望，只是，一个是她的亲生儿子，一个是她最好朋友的女儿、差点成为自己的儿媳，她真的不愿意两个人之间再添新的误会。 过去的恩怨她没办法化解，可至少，她不希望他们之间还有更多的隔阂。 「也是子昂提醒我带你去逛街，璇儿，你觉得身体好些没？有没有力气？在家里闷不闷？我也觉得要是你觉得好咱们出去走走透透气也挺好的，我这些年呀，也好久没人陪我逛街了。」王若真也不多说，她虽然不算是个多聪明的女人，却有着生活赋予的智慧，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 这会儿快三点了，周璇早上吃完早饭还不到六点，睡了整整七个多小时才醒，虽然一觉拯救不了多年累积的疲惫，可这会儿也不可能睡得着，何况她心里有着事情，见王若真这么说，便也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而且她也确实需要去购置一些私人物品。 王若真见周璇点头，当即高兴了起来，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那些贵妇的习惯恨不得全部搬出来，只是这会儿也来不及再怎么收拾打扮，她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周璇不喜欢那满柜子公主风的裙子，简单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就带着周璇出门了。 周璇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哪怕曾经的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没钱，从来没关心过一件衣服一双鞋子一支口红要花多少钱，可如今，她是个实实在在的穷光蛋，去计较介意手上的钱是谁的根本毫无意义，她现在需要这笔钱，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但她这几年所遭遇的生活磨难，让她原本的喜好变了很多，她几乎没去看原本心仪的那些品牌，对那些大牌的衣裙毫无兴趣，对于手工定制更是连时间都不愿意浪费，但王若真哪里肯真的由她那么糟蹋自己？在王若真心目中，不管过了多少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周璇都是要捧在手里宠着的小公主，哪怕周璇不在乎，哪怕她再也不喜欢打扮自己，可王若真最后的坚持——就是不允许周璇买便宜货，哪怕周璇最后买回家的只是t恤牛仔裤这种，她夜间吃药最好的。 对于这点，周璇也由着她去了，她知道王若真的心意，何况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在乎，尽管生活窘迫，尽管已经尝过没有钱的滋味，尽管现在一无所有寄人篱下，但周璇也并不愿意亏待自己。 而王若真是真的没有体会过这种买买买的乐趣了，之前那几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买东西，但现在不一样，周璇在身边她的心情就开朗，就特别想给周璇买买买，顺便给自己买买买，最后的结果就是周璇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乱七八糟的购物袋几乎把车子后备箱塞满，王若真还意犹未尽。 第21页 要不是还记得儿子说过今晚要回家吃晚饭，王若真大概能逛到商场关门、信用卡刷爆。所以在坐上车的一剎那，王若真对周璇说：「明天我们继续。」她红光满面，脸上有着克制不住的兴奋：「回头我给你把柜子里的衣服整理一下，不喜欢不合身的我都先拿走，今天买的这些可不够，哪怕你现在不喜欢原来那些了，可你也得想想你不只是天天待在家里，以后身体好了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所以也需要搭配各种各样的衣服包包鞋子，现在闲着也是闲着，逛逛街买买东西还当购物了。」 周璇实在拒绝不了王若真的好意，她现在对于打扮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她知道，王若真喜欢，她虽然今天迁就了自己，没买那些漂亮的裙子皮鞋包包，可是看着自己买回来的这些t恤牛仔球鞋大概是不满意的，但她又不好总是指手画脚的干涉，所以才那么说。 但转念一想，那样也好，以后出门多了，自己自由活动的时间也多了，做起事来也会更方便，至于购物，随便吧，反正买就买了，王若真说的也没错，自己总不可能一直呆在钟家窝着，这并不是她的目的。 有点敷衍的听着王若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随意的应和几句，但周璇的心思已经转移了，她刚才趁着王若真不注意，歪进了一家手机店买了一部新的手机和一个新的号码，这样她就可以跟陈志成他们联繫上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周璇有点神不守舍，所以当晚饭时分，钟子昂回来的时候，周璇也并没有太去注意，钟子昂却不然，他一回到家，下意识的就去找周璇的所在，然后目光微微一顿。 她换上了新买的合身衣物，一身黑色的t恤和一条同色系运动裤，头髮洗过后梳了个简单的马尾，看着没那么枯黄了，脸上脂粉不施素着一张脸，整个人依然极瘦、显得苍白，但衣物簇新合身的缘故，看着却是有了几分精神。 但正因为这样，反而更显得她脸上那片伤疤更加触目惊心。 她没有用刘海去挡伤疤，反而光着额头让那伤疤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露了出来，似乎根本就不介意的样子。 但是她不介意，钟子昂却越发介意。 晚饭的时候，钟子昂故意坐在周璇的旁边，周璇也没介意，她现在心情比较平和，经歷了大起大落之后，似乎什么都能平常心对待了，既然想不通钟子昂的态度，那就不去想，只专注于自己的事。 而这样气氛平平和和没有吵架，王若真已经很满足了，她也不期望周璇和钟子昂能够突然就和好无话不谈，哪怕不说话，但还愿意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已经是一种进步，她不时给周璇夹菜，不时又跟儿子说几句话，周璇和钟子昂也很配合她，王若真一顿饭吃得满心欢喜，容光焕发的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人一兴奋，总是容易煳涂，王若真这不，本来打算给钟子昂夹的一小碗甲鱼就不小心给了周璇。 周璇不吃甲鱼，下意识地撅起了嘴，那是她以前看到自己不爱吃的东西的习惯反应，而王若真这才意识到自己夹错了，正要圆，却见钟子昂自然地从周璇手里端过那只小碗：「给我吧。」又把自己手边的一碗汤端给了周璇：「喝这个吧，王妈特意为你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多评论赢红包呀～～ 第十章 整容 周璇有些吃惊的看着钟子昂，就这短短的两天，他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变化太大了，若这事发生在他们小时候，她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那个时候，他们因为来往密切关系亲密，钟子昂曾经待她极好极好，也正是因为那极好，当后来钟子昂对她那么坏的时候，那极端的对比让她接受不了，也分外的对孙蕙充满了仇恨，也在之后特别的绝望。 可是现在，在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彼此除了恩怨之外不剩其他的时候，钟子昂再一次这么做了，为什么？他那么理所当然，可她却觉得如鲠在喉，那碗气味香甜的炖燕窝让她看着却下不了筷子。 但王若真却很高兴，她高兴儿子态度的转变，坚信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作为一个思想很传统的女性，王若真其实一直都对『女追男隔层纱』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在她看来，一段关系中，若是一段关系中，男人肯主动，最后更可能有好的结果，男人是天生的擅长发动攻击，他们肯主动，代表了一种心意和取向。而两性关系中女生天生被动，就算主动去争取，最后也不见得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儿子主动，至少代表着他是真心想要改善和周璇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所以她帮着钟子昂说话：「是啊，快喝吧，王妈从昨晚开始就熬着了，燕窝对咱们女人的身体最有好处不过，你现在身体虚弱，多吃些这个对调养身体最好了。」王若真含笑说：「还有阿胶也滋补，家里应该还有些，回头让王妈换着给你备着，每天都吃一些。」 周璇没有说话，低下头慢慢吃了起来，她假装催眠自己不要在意：没必要跟身体健康过不去，有了更好的身体，也能更好的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不是吗？ 见周璇喝完了，两人没有吵起来，王若真很高兴，吃过晚饭，找了个藉口去给周璇整理衣柜就故意让周璇和钟子昂两人独处。 周璇本以为钟子昂会自己主动避开，可没想到他并没有，喝着王妈泡的果茶打开了电视，随意地换着台，哪怕他压根不是那种会看电视的人，明显地，他是在斟酌什么，周璇既不想回房间去听王若真劝和，也不想在这里猜测钟子昂到底要做什么，正想起身去花园里走走，钟子昂就开口了：「周璇，你脸上的伤……」 第22页 「我脸上的伤怎么了？」周璇听到钟子昂的话就声音一冷，脸色也变了，她本来已经是放松的状态，但现在整个人绷了起来，再次恢復到了一级战备状态，警惕的看着钟子昂。 钟子昂见她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有点后悔，他低估了周璇的心理创伤，可是也是，换谁真能忘记那钻心的痛呢？ 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才能让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清楚一些看起来不像是在嘲讽，可周璇已经认定钟子昂是故意的，她垂下眼睛，却也不想跟他发生冲突，转身就要吵楼上走去，钟子昂顿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顾不得多解释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我说周璇，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去掉这个伤疤？」 本来还在奋力挣扎，内心充满痛苦的周璇听到钟子昂说出的话之后，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停下了挣扎。 见周璇不再挣扎抗拒，钟子昂也后知后觉的放开了手，退开了一步，保持了距离。 周璇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讽刺。 「钟子昂。」她轻声说：「你让我去整容？」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子昂有些无奈：「周璇，你不要那么敏感。」 「我敏感？」周璇扬着下巴看着钟子昂，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笼着一层迷雾：「你……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还记得一件事吗？」 周璇盯着钟子昂的眼睛，眼里充满了愤怒还有数不清的哀伤：「我的脸上是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伤疤，你忘了吗？」 她没有声嘶力竭的吼，但她的眼睛里跳动着火花，她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惨然几分嘲弄还有掩盖不住的怒火。 钟子昂忽然无言以对，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面对周璇的指控，是的她就是在指控，指控他明明是罪魁祸首，却偏偏来假慈悲。 越是心虚人也越容易恼羞成怒，钟子昂本来是好意，但周璇的态度让他着恼，他当即冷下了脸：「我没忘，只是……」 「只是什么？说不出来了是吗？钟子昂，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周璇说完转身就走，再也不愿意理会钟子昂。 她控制不住内心澎湃的怒火，她怕自己再这么跟他相处下去就会忍不住吵起来。 可是又有什么好吵的呢？他不会相信她，否则她的脸上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伤疤。 周璇当然不想留着这么一道疤在脸上让人指指点点，可是，现在还不是去掉它的时候。她需要这个丑陋的伤疤留在那里，用别人的指指点点来提醒自己曾经发生过什么，提醒自己永远也不要忘记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要查明真相，要为自己报仇！ 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去除掉这道伤痕，但是不是现在。 周璇决绝的背影让钟子昂有点懊恼，他的本意其实并不是激怒周璇，更不是想和周璇闹得不愉快。 他现在也还不确定周璇就是无辜的，毕竟证据歷歷在目，自己又是亲眼看见，可是这些年，很多蛛丝马迹又让他不那么确定，钟子昂本希望周璇自己能说一说，给他多一点分析的线索，可是他很快就懊恼的明白了：周璇又怎么可能会对他说什么呢？ 当年，自己无情的判决已经让周璇再也不可能相信他了，当年她急着解释的时候自己没有给她机会，那现在她也不会再选择对他诉说。 钟子昂抿了抿唇，嘆了口气，但并没有放弃。 只是，该怎么做，才能让周璇一点点撤下对他的心防？ 周璇回到房间关上门，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而王若真根本就一直关注着她和钟子昂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见他两又不欢而散，匆匆安抚了周璇几句就把空间留给了周璇，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 其实周璇很冷静，她很快就把刚才和钟子昂的争执抛诸于脑后，锁上房门就拿出新买的手机和卡装上，给陈志成打了个电话。 一听到周璇的声音，陈志成立刻就问周璇有没有办法脱身，他非常清楚让周璇呆在钟子昂身边是一件多么折磨的事情。 周璇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她哪能躲一辈子？时间并不多了，留在钟子昂身边，反而方便她行事。 陈志成听完却皱起了眉头，觉得周璇太冒险了：「周璇，我不贊成你这么做，你也知道钟子昂这人疑心病有多重，对你的偏见又有多深，你这么做不是引火上身吗？周璇，你听我一句劝，我们慢慢谋划，总有一天我们能查明真相……」 「可是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志成，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我真的有点迫不及待，恨不能马上就到那一天。」周璇轻声说：「我等不了，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是我觉得这个冒险值得。」 「周璇！你清醒点，现在孙蕙刚刚去世，钟子昂的脑子肯定不会太清醒，万一你激怒他……」陈志成一见周璇如此固执顿时着急了。 「激怒他会很可怕，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志成你不用劝我，我打算赌一回。」周璇垂下眼睑：「而且，我见到冯远之了，他对我……很关注，也许我还能从他身上直接找到突破口。」 「你就这么不拿你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吗？冯远之！你一出狱你就去招惹冯远之！你心里难道不明白这个人比钟子昂还要可怕——得多！你真是嫌你命不够长是不是？」陈志成这下真生气了，嗓门都大了起来：「周璇，你不惜命你想想我们，想想千山，你这么不管不顾的去冒险，你是想让他在地下都不得安心吗？」 第23页 见陈志成提起了沈千山，周璇停顿了片刻，眼前飞快地浮现出了许多的画面，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正要说什么，一道霸道没好气的女声传过来，看来有人听不下去了，抢了陈志成的手机：「行了，你要能说得通她，她就不是周璇了。」 「冰玉？」周璇听到对方的声音，反而不自觉得微笑了起来：「志成在你那边？那我就放心了，我……」 「你呢，少为别人操心了？是个人都活得比你像模像样，也就你搞不清楚状况，自己半死不活了还在操心别人的事。」吴冰玉这人吧，对着周璇一向是嘴里没好话，句句戳人心窝子，但多少能让周璇听进去几句：「我知道我也劝不住你，你自己的命自己不爱惜别人也没法替你爱惜，你就说吧，有什么计划？打算怎么送死？」 周璇苦笑起来：「冰玉，你就非说得我跟没脑的苍蝇一样吗？」 「你这做法就跟没脑子一样我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吴冰玉显然是真生气了，一句比一句狠：「反正沈千山在地下等着呢，改哪天我有空去看看他，就告诉他别着急，以你找死的狠劲，他很快就能在那个世界跟你重新相会了。」 「冰玉，我不是一时头脑发昏去找死，我是真的想好了。」周璇无奈，「我打算等身体稍微好一点，让王阿姨替我安排进公司，去钟子昂身边工作。」 吴冰玉闻言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周璇于是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但是钟子昂的反应跟五年前不同，我不知道是他在憋大招还是因为发觉了什么。如果是前者，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力量跟他抗衡，我躲躲藏藏也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出路；如果是后者，那我在他身边，也许能旁敲侧击，我们明暗相辅一起调查，也许能更快的达成目的。」 她真的不是头脑发热，有些事总会超出计划之外，比如孙蕙的死，比如和冯远之的提前照面，她不得不改变计划，看似冒险，实则是眼前最好的选择了。 吴冰玉嘆了口气：「好吧，我们乐观一点，姑且认为他是查到了什么，所以和你不约而同有同样的想法，都想从彼此身上找到突破口，你也不妨放下成见观察观察试探试探，但是周璇，冯远之这人很危险，你得小心；二来，你得注意下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别忘了你留在他身边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我会的，你放心。」周璇心中一暖。 「但是我真的不太乐观，当初我就不信钟家的事实周叔叔的手笔，可结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周叔叔；而我当初也不信你会把孙蕙推下楼，可又是个死无对证；要说这中间没有什么，我能把我脑袋拧下来，最主要的是，从你入狱开始我就一直在查，可是……」吴冰玉皱着眉头，心态完全不乐观：「处理得太干净了，你说，周璇，钟子昂那种被仇恨和愤怒支配的脑子又能察觉到什么呢？」 周璇其实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想了想，轻声说：「不一样冰玉，他在冯远之的身边，而我们不在。」 距离近了，确实会蒙昧双眼；可是距离近了，接触多了，也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何况，钟子昂不是笨蛋。 吴冰玉秒懂周璇的意思，「所以你打算冒个险？」 「冯远之已经盯上我了。」周璇说：「我当初侥倖从他手里逃了，但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好运气的。逃不是办法，我得主动出击，这个险，我不得不冒。」而且，她和钟子昂之间的帐也得好好清算一下。 「行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拦着你，周璇，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冲动，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点自己人进来。」吴冰玉说。 「自己人？」周璇有点懵，「可是那是钟子昂的地盘啊，你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红包等你来领呀～ 第十一章 试探 「我怕什么？周璇，其实你真得考虑好，你这辈子就没进过一天公司干过一天工作，你真的……」吴冰玉嘲笑了周璇一下，但随即又自己打住了话头，她知道问题不在于周璇懂不懂会不会，于是继续原本的话题：「行了，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好的，你也放心，不是什么商业间谍之类，别一惊一乍。」 周璇沉默，商场上的事她的确一窍不通，她从小主修声乐和钢琴，走的都是艺术路线，她爸妈对她虽然严格但是又很开明，不干涉她的爱好和未来职业的选择，至于家里的产业，见她没兴趣也不是那块料，她爸妈早就想好了将来交给职业经理人，她坐收红利就好，所以她真的没什么发言权。 但是她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冰玉，行动隐蔽点，还有志成和方文姐那边，没什么事的话让他们先别操心我这了，我怕牵连到你们，毕竟我现在出来了，目标太大。」 「志成和方文那边我会叮嘱他们暗中行事小心的，但我嘛，从你入狱那天我跟钟子昂拍桌子闹翻开始，不就已经旗帜鲜明了吗？没什么可操心的，我这人就是这么个脾气，整个w市都清楚，我只是我自己，跟我爸我妈我哥他们没关系，所以你也少操心了。」吴冰玉不以为意让周璇放心：「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身边虎狼环伺。」 「我会的。」周璇认真地说，她虽然豁出去了，但是在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她还是不想死的。 第24页 又说了几句，周璇把自己另一个号码也告诉吴冰玉，叮嘱了一番就挂了电话，为了安全起见，她并不会太经常使用这个号码。 不管如何，她现在对钟子昂充满了不信任。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波澜不兴，平静的有点不可思议。钟子昂几乎不怎么出去应酬，大部分时间每天都在家吃早饭吃晚饭，饭桌上，王若真会努力调节气氛，周璇和钟子昂也很少会争吵，钟家就这么看起来和谐又安稳了起来。 周璇不知道钟子昂在想什么暂时也不关心，这段时间她在努力修生养息，让自己尽量的去放松去多吃多睡。 效果还是有的，在王妈一天五顿燕窝阿胶的滋补下，在每天好吃好睡坚持锻鍊下，过了将近一个月，周璇身上终于养了些肉出来，尤其是一张小脸，可算有点肉了，那下巴不再尖的让人害怕，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润的光泽，头髮也不再是一头稻草，在王若真的精心养护下也有了几分黑亮的色泽。 周璇这段时间几乎就是这么过的，吃吃睡睡散散步，保证运动量锻鍊体能，有空的时候去疗养院坐坐，陪着向婉夕说说话，哪怕向婉夕依旧毫无起色，她也觉得那样拉着母亲的手随意说着话让她心情平静。 日子久了，周璇也不知道是真的就沉浸在这种简单的快乐中了，当冯远之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有点错愕。 真的，自从刚出狱的那天连着见了他两回，冯远之就再没有出现过了，仿佛就没他这个人似的。 可今天他来做什么？ 周璇迟疑地看了一眼冯远之，又望望四周，没有人，她迟疑着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十一月的下午四点左右，天色有点阴，别墅区里基本看不到人，周璇午睡之后起来跑了两圈，此时正快要跑到门口，却撞见了冯远之。 冯远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就在门口的大花园里转悠着，似乎是在赏花，似乎又是在专门等着谁。 等谁？ 园丁也不在，王妈在厨房里，张叔开车送王若真出去了，她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几次要带着周璇出门周璇不肯之后王若真就不再勉强她了，于是这会儿，家里只有周璇一个。 周璇慢慢地朝着冯远之走过去，样子有些侷促，但心里却如明镜似的，她知道冯远之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但是，他想做什么？ 周璇慢慢地靠近了冯远之，小小声的喊了一声：「冯叔叔。」 冯远之背对着她，直到这时才转过身体，仿佛才看到她似的，见她颤颤巍巍站在自己跟前，微微一笑，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打量：「璇儿啊，这是出去跑步了？」 周璇点了点头，她鼓起勇气看着冯远之：「冯叔叔是来找王阿姨还是……他们现在都不在，要是您不着急，先进屋坐坐吧？」 「哎，不着急，这菊花这么早就开了，倒是挺好看的，老于是挺会打理这些花花草草啊。」冯远之眯着眼睛没动，上上下下扫了周璇一眼，笑着说：「看起来气色比前些日子看到你的时候好了不少，这些天过得还不错吧。」 周璇点点头，她始终都是怯怯的样子，像一只受了惊很害怕却又不敢逃跑的小兔子，这种温顺屈从的样子让冯远之很满意，她开口了，声音小小的：「是，王阿姨待我很好。」 「那子昂呢？」冯远之没有忽略提起钟子昂的时候周璇防备的抱住自己以及后退一步又面前自己站住的小动作。 周璇低着头不说话。 冯远之瞭然，也没立刻开口，他还在继续打量着周璇，周璇似乎有点害怕这种氛围，偷偷抬头看向冯远之，但是又很快低下了头，样子很害怕。 这样一个小姑娘，看起来一点威胁都没有，冯远之有点索然无味，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是，她会不会是装的？ 冯远之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又很快消失，当周璇不知所措的低头又抬头、期期艾艾看向冯远之，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时候，冯远之的表情又已经恢復了原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主动转移了话题：「身体养好了，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他状似无意的问道。 周璇怯怯地看了冯远之一眼，低头两手捏着衣服下摆，依然没有回答。 冯远之也不在意，笑道：「你还年轻，虽然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可既然出来了，说明子昂也不会再跟你计较，接下来的日子长着呢，就这么每天家里呆着也会无聊不是？有没有考虑过找份工作？」 周璇鼓起了勇气点了点头。 冯远之眼睛一眯：「那有方向吗？」他略一思索，「我记得你以前学声乐和钢琴的，很多人都说过你有天赋，还想继续在这个圈子发展吗？」 周璇黯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 「怎么？」冯远之挑眉，故作不解的样子。 「我唱不了歌，也弹不了琴了。」周璇低声说。 但她无意多说什么，那黯然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问题，冯远之也不追问：「这样啊……那，你自己怎么打算呢？」 「我不知道。」周璇摇了摇头，样子很无助。 冯远之今天似乎是来扮演知心大爷的，「那要不要考虑去我公司上班？」 「啊？」周璇真没想到冯远之会这么说，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第25页 冯远之笑笑，一副为周璇考虑的样子：「你看，你学的专业既然用不上了，可也不能总呆在家里，你和子昂……好吧，现在就算相安无事，但是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你们又这么日日相对，相互之间真的能够不介怀吗？周璇，我是子昂的长辈，就像他爸爸一样，我知道他把你放出来，是不打算跟你再计较了，可是你在他身边，真的不会因为仇恨失去理智而做出一些对他不好的事情来吗？」 周璇抿了抿唇，退后了一步防备的看着冯远之，没有说话。 「若真不在意这些，她相信你，心里对你有愧疚；子昂呢，这些年他变了很多，不再活在仇恨里了，可是天天看到你，想到你们两家之间那些事，对他也不好。可是既然他放过你了，总不能让你自生自灭，我作为他的长辈，照顾你的生活，但也不让你们彼此对对方的生活造成干扰，这样不是很好吗？」冯远之眯着眼看着周璇，一步步紧逼。 「当初你入狱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跟子昂好好认个错，你们毕竟有自小指腹为婚又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你做错了事，可只要你认了错，以后不再犯，他过了气头上就不会赶尽杀绝，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我是不忍心看着他被仇恨驱使做一些回过头来自己回后悔的事，可是当时你拒绝我了，结果呢？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冯远之一副为着周璇嘆息的样子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下去：「你变成现在这样，子昂心里又怎么会好受？而你变成这样，你心里又真的不恨他吗？」 「冯叔叔，可是我没有做错事。」周璇倔强的看着冯远之，哪怕全身都在颤抖，她也固执的这么回答：「当初只有你肯帮我，我特别感激，明明你和我们周家没有什么来往，可在那个时候，其他人都是落井下石看好戏，只有你替我着想，我不是不感激的。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推孙蕙，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摔下去昏迷了，我怎么能去承认那些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我做不到！」周璇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忍着最后的倔强。 「你做没做重要吗？重要的是子昂认定你做了！」冯远之加重了语气朝周璇施压：「你要是当时服个软，我把你接出来，你……哎！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虽然我和你爸妈都不熟，但是都是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有恻隐之心，有心帮你一把，可你呢？行了这事就不说了，你这些年在狱中也吃够了苦头，将来的打算，你觉得冯叔叔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冯叔叔，虽然我当时拒绝了你，可是你的好意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周璇低着头轻声颤抖，两只手扭麻花似的扭在一起，「以后的事，你让我再想想，我……我……」 她一副毫无主见，充满了害怕的样子。 冯远之一直在仔细的观察他的反应，尤其是提起当年的事情的时候，他几乎是死死的盯着周璇，不肯错过她丝毫动静。 但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周璇只是激动，只是害怕，却没有对他的半点…… 冯远之放心了，他就知道，这就是个蠢货。只可惜，后来在狱中，蠢人居然还有蠢福，没能把她…… 但是没关系，这么傻，这么好骗，又这么胆小，自己想个招把她弄在身边，万一真有什么不对，随时把她…… 冯远之正想着，周璇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这只老狐狸，就见钟子昂的车回来了。 周璇一怔，他今天倒是回来的很早啊。 而冯远之见状，也匆匆低声对周璇说：「行了，刚才的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剩下的交给我安排就好了。」说完，塞了一张名片到了周璇的手里，又威胁的看了周旋一眼，然后就不再提那茬，朝着下了车的钟子昂走了过去。 周璇低下头把名片塞进了运动裤的口袋里，心里已经明白得很：冯远之并不愿意让他刚才自己做的那件事让钟子昂知道，他和钟子昂之间也不是什么铁板一块，不禁有些玩味。 她看向钟子昂，钟子昂也正朝她看来，电光火石之间，周璇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赌一赌，而时机，冯远之既然送上门来了，她不用白不用！ 周璇转身进屋，没有注意到钟子昂在和冯远之说话的空隙中偷偷看她，发现冯远之和周璇单独在一起，他竟然有点害怕，为周璇担心，直到看到周璇没什么事，那一颗心才落回了心口。 吃晚饭的时候，因为冯远之的到来周璇格外的沉默，钟子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怎么开口，今天这顿饭吃得便有些沉闷，钟子昂有些焦躁，晚上送走冯远之之后，他控制不住走向了周璇的房门，这一个月，自从那次不欢而散之后，钟子昂一直没有单独和周璇说过话，他在等周璇心平气和一些，倒不是不想和周璇谈谈。 其实钟子昂也有疑虑，在他心目中，周璇一直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就算周家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性格也变了很多，但是钟子昂并不相信周璇已经能够理解所有的变故并能够接受这一切，然后心平气和的去分析背后的原因。 他总把周璇定格在最初的小女孩形象，却忘了他自己又是怎样从当初一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钟子昂会因为岁月和生活的洗礼而巨变，周璇何尝不是？ 第26页 他走到门边，门打开了，周璇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多评论多收藏领红包喽～～ 第十二章 入职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一说，方便去一下书房吗？」周璇低着头，没有去看钟子昂。 钟子昂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周璇会主动提出要跟他谈，但随即他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就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周璇直接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拿一个垫子抱在腿上，钟子昂关上门，转头看到她的样子，又愣了一下，眼前有点恍惚。 周璇从小就有这么个小习惯，她喜欢沙发，也喜欢抱着抱枕，整个人窝起来，甜甜软软的。 因为她这样的习惯，王若真就把家里所有的沙发、椅子都换成软垫，所有的座椅、床上都有靠枕抱枕，方便周璇随时随地的抱着。 而钟家这座房子，即使经歷了钟彦景破产自尽之后他们搬离了很多年又重新搬回来，还保留着这些带有旧时记忆的东西。 但周璇却压根不去关注这些小细节，她早就忘了，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她第一次平静又严肃地看着钟子昂，「我如果告诉你，当初我入狱的时候，冯远之冯叔叔来狱中探望过我，跟我说过一些类似于只要我跟你承认错误好好认错服个软，那等你气消了之后他会替我说情把我弄出去放在他羽翼之下，你信不信？」 周璇说这些是冒了险的。 并不是因为她说了谎，相反的，她只是隐匿了部分事实——更龌龊的那一部分。 如果她的理解和记忆没有错误，当时冯远之表达的意思，是只要她乖乖地把孙蕙出事的所有责任揽在她身上，他会替她开脱，把她弄出来养在身边，只要她好好听话，他会『疼』她『宠』她。 即使周璇自小被护着长大，她也不是傻瓜，圈子里那些所谓被『疼宠』的女人都是什么，她懂，只是当时惊讶于冯远之的露骨——她就算落难了，也曾经是周家大小姐，他竟然想把她当情妇一样豢养？ 当时的周璇可谓是心中惊涛骇浪，如今想起来其实也不明白冯远之当时是为什么，他如果真缺女人，有的是选择，为什么非要选她？而且还是早不选晚不选非要在那个时候，更像是要挟？ 冯远之这人，周璇真的很看不透，他真的需要女人吗？正常男人也许是都需要女人的，可是，冯远之和钟彦景、周乔是一辈人，周乔和钟彦景虽然人都不在了，但儿女都三十上下了，可冯远之呢，依然没有结婚，而且是一直都没有结过婚！ 甚至，他几乎没什么绯闻，没有和女人，也没有和男人，那么这样一个似乎是根本不愿意和男人女人有纠葛的人，为什么在那种时候向她表达那个意思？ 周璇当时装作自己根本不明白，装作对钟子昂歇斯底里煳弄过去，可是即使这样冯远之也不放心，否则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想起那些可怕的事，周璇的眼神暗了暗，脸上又苍白了起来，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她才如梦初醒，轻轻喘了口气看向钟子昂，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钟子昂有些吃惊，他真的没想到，他也同样想不通，就像是想不通一年前，他在孙蕙的病房听到的那几句话，可是有时候想不通并不代表不真实存在，这一刻，他潜意识里选择了相信周璇。 「冯叔叔去监狱见了你？还对你说了那些话？」钟子昂蹙起了眉头。 周璇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后来呢？」 「我拒绝了，因为我没有把孙蕙推下楼，我不愿意去承认我没做过的事。」周璇淡淡的看着钟子昂，重申她当年一直强调的事实：「后来他就没有再来过了，但是刚才……」 「刚才冯叔叔对你说了什么？」钟子昂握紧了拳头，他到也不逼问周璇，而是先坦然地说道：「虽然冯叔叔表达得很隐晦，但是他一直在说服我，把你留在身边也许会养虎为患，如果我只是不想你流落街头，也许他可以替我照顾你的生活。」 「他让我去他公司工作。」周璇见钟子昂并没有怀疑她，心里的担忧多少落了回来，很直接地把冯远之的那些话说了出来：「他对我表达了同样的意思，认为我留在这里对你不利，会让我们彼此越发仇恨，你对我是怜悯者心态，但他可以替你保证我不流离失所。」周璇的脸上有几分说不清的表情，她看向钟子昂：「你呢？你怎么认为？」 钟子昂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天天呆在家里，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无聊？」 「是。」周璇没有犹豫的回答他：「我想工作，我想接触外面的世界。」 「但是，我不想去冯远之那里，我要留在这里。」周璇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周璇很直接，在出狱之后，她第一次这样和钟子昂说话。 钟子昂没有敷衍周璇，他心里很明白，周璇说的工作，不是唱歌不是弹钢琴，从出狱开始到现在，他没有看到周璇一次摸过钢琴，一次练过声。 他不是没想过周璇的声音为什么哑了，为什么她不再碰钢琴了，可是下意识地他不敢问，总怕问了，有些东西会伤及灵魂，倒不如不问，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如果你觉得可以，去我公司做事好吗？」钟子昂说出周璇想要的那个答案，他抿了抿唇：「等你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至于冯叔那边，我会去说的。」 第27页 「他不希望我把他向我转达的意思跟你说。」周璇看着钟子昂，「我想，他也不会愿意之前他去监狱见我的事情让你知道。」 钟子昂自然懂周璇的意思，点了点头示意周璇放心。 周璇于是起身要出去，钟子昂没有拦，他觉得他们之间还隔着很多东西，他们之间其实都误会了很多东西，应该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但是钟子昂知道还不到时候，周璇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他也…… 可是走到门口，周璇却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开口：「钟子昂，就这一次，我能相信你吗？」 「能！」钟子昂毫不犹豫的回答。 周璇微微转过了头，但是没有看向钟子昂就又回过去走了。 只是，她扭头的瞬间，马尾轻轻扶开，今天她身上穿的那件t恤领口稍微有点大，后颈处落了下去一点，钟子昂眼尖地似乎看到了一点……伤疤？ 周璇的背上怎么会有那么一块疤痕？ 钟子昂眯起了眼睛，他上前一步似乎还想再看一眼，但是周璇已经离开了，钟子昂停住了脚步，没有追上去，就这样看了很久，哪怕走廊上早就没有了周璇的身影。 周璇是个行动派，她决定去工作之后就立刻行动了起来，她对于大公司的运营和日常工作是一窍不通的，她并没有打算一开始就去接触什么核心，她给自己准备了几身正装，买了一些日常办公的书籍开始看书学习，在这方面王若真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有心趁机让钟子昂去教周璇也好让两人多有接触，但周璇并不乐意，钟子昂有心却也确实忙，况且也不愿意一下子激进，让周璇对他更提防。 钟子昂很快就安排好了，周璇也没想到钟子昂居然直接让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工作——进入他的助理团。 当然，和别的专业助理们不一样，周璇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也就是只能跑跑腿打打杂。 第一天上班的那天，钟子昂本来是要和周璇一起走，但是周璇拒绝了，她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跟钟子昂传出什么，哪怕以她现在的模样，就算跟钟子昂抱在一起，别人恐怕也会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就算是这样的流言她的自尊也让她无法忍受。 钟子昂虽然有点不快，觉得周璇依然对他充满了警惕和防备，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那天公司上上下下见到他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老闆心情不好。 周璇却浑然不知道是她的态度惹到了钟子昂，坐着张叔的车到了公司，办入职的时候，人事部的职员就对着她窃窃私语。 公司大了，总免不了人情上的是非，公司上下，虽然大多是通过正经应聘渠道进来的，但是塞进来的、各有目的的也不少。但谁是真本事谁是吃干饭谁是有背景的，人事部这边总是最清楚的。 可是这个周璇吧，人事经理嘴巴闭得很紧谁也打听不出来——他也没办法，总不能说是总裁办那边直接下达的指示，让他把人安排好就行其他不许多问哈。 但是也正因为这样，周璇这个人的来歷，人事部的人精们自然也就猜得出来来头很大了，本来还想着是个怎样的人，可是——这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人事经理再见到周璇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好在他见惯了大场面，撑住了场子。 周璇怎么会不知道别人在品评什么呢？ 这世界上的人总是以貌取人的，自从她的脸回了之后，她就生活在这种目光和私语之中，一开始是分外难受，总觉得自卑，到后来习惯了，现在无视了。 指指点点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就窃窃私语，又能如何呢？ 周璇压根不在乎这些，但是真的拿着自己的工牌和办公用品到了总裁办报导的时候，看到一身黑西装气场强大表情严肃的总裁特助吕源的时候，周璇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钟子昂管着这么大一个公司，身边的助理不少，而吕源是这些助理的头，他是个很严肃的人，对待工作的要求非常高，在工作时间对员工的要求也非常高，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是一样。 吕源一见到周璇就知道她一定没有工作经验，当即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个周璇是老闆交代下来要放在助理的位置上的，吕源也没有办法，所以哪怕很清楚周璇不是那块料，但是老闆的命令，他得照做。 但是，吕源这个人天生严肃，他不是那种会因为周璇是老闆走后门塞进来地而让她闲着，自然，一方面是钟子昂提前打过招唿：让吕源好好教导周璇，周璇没什么经验：一方面也是吕源的本性就是这么认真。 所以他在周璇向他报到之后就对她说：「老闆说过你这是第一次出门工作，没什么经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你摸鱼，该是你的工作就希望你能够好好完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什么不懂不会的随时都能来问我，还有，一会儿我会给你介绍你的同事，给你找个老师，如果我没有时间，你可以先跟你的老师请教。记住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混日子的。」 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周璇反而松了口气，如果钟子昂让她来公司就是为了让她换个地方混时间那也不是她要的，吕源的态度虽然不好，但是他肯教她，反而是周璇希望的。 所以周璇认认真真应了下来表明了态度：「吕特助，我之前没有任何经验，什么都需要学，可是我会认认真真对待这份工作的，不论你交给我什么我都会好好学好好去做的，您放心。」 第28页 吕源见她这样，态度和缓了一些，然后领着周璇出了办公室，先给她分配了桌子之后，就给她介绍其他同事。 其中有一个女的，跟周璇年纪差不多，一头利落的短髮、合身的浅蓝色职业套装，整个人就是那种特别精明干练的职场女强人的样子，名字叫做史小群。 总裁办的助理人数不少，但还是男士居多，女的一共就三个，大概是史小群资歷较深且跟周璇年纪相仿，所以吕源在介绍完人之后就把周璇交给了史小群，让她负责带着周璇。 也就是等于周璇现在的直接上司就是史小群了。 等吕源走后，周璇看向史小群，等着她给自己分配工作。 史小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周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就问了周璇一些问题，越问周璇脸越红，但史小群却没说什么，帮着周璇下了一个公司聊天软体，然后在公司内部网站上下了几份文件让周璇看，里面有一些入职培训的内容，然后又给她网上下载了两份教程，都是关于word和excel这些基本操作的，给了周璇几份已经过期的文档让她在看完之后用来练习操作：「这些都是职场必备的基本技能，回去没事的时候你也练习一下，我一会给你写几本书，都是一些办公软体实操方面比较用的着的，你要是不方便，我下班的时候给你买了明天带给你。还有，我一会儿给你安排一份新员工入职培训计划表，我会提前跟各部门的同事打好招唿，到时候你按照上面的时间去各部门跑一跑，认一认人，也了解一下各部门的工作，我们这个部门，很多时候主要是起协调作用，和各部门的沟通比较大，你熟悉一下对你后续的工作会有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多多等你来，还等什么，快留评论吧～～ 第十三章 刁难（上） 负责任的讲，史小群是个很好的上级，她的安排很周到，可对周璇来说，即使是最合理最简单的安排，她这一天依然过得很辛苦。 她以前的30年人生里，那在狱中的五年不去说它，想的都是怎么活下来熬下去；而在那之前，她几乎每天都是在音乐室里面度过的，不是在练声就是在弹琴，工作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场接受各种赞誉的表演，她曾经整个人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面，直到再也无法进入。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当然会打字，会用表格，可是也只会最基本的用途罢了，而且在狱中，脱离社会这么多年，而她的手又受过伤，所以如今连打字的速度都慢得吓人。 在办公室里面，看着其他人埋头在电脑前工作，不是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就是键盘敲击的声音，偶尔有点走动声和私下的交谈，也都是很轻很小声，办公室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偷懒没有人闲聊，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偶尔离开岗位也是来去匆匆，拿着各种文件。 这样的氛围不是周璇所熟悉的，她有时候甚至不好意思去问史小群这些该怎么做，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小儿科，可是，不问，又怎么办呢？ 好几次之后，史小群也看出了周璇的癥结，干脆主动搬了电脑到周璇这边，低声对她说：「我手上这会有点忙，不过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什么就问我，我能教你的都会教你，这样我们都方便点。」 她看了看时间，对周璇说：「你注意下时间，一会儿十点半你去人事部找小钱，到午饭时间之前你就在人事部了解一下人事部的日常工作，以及咱们这边和他们那边主要沟通的药业务，我已经跟小钱说好了，你直接过去就好。到11点55分左右你回来，我带你去餐厅吃午饭，咱们公司十二点开始午餐时间，连午休在内一共有七十分钟，这段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周璇谢过史小群，继续投入工作之中，虽然都是最简单的工作，甚至都算不上是工作，她几乎都是在学习和培训，但这样一个上午过去，她还是觉得精疲力尽，在员工餐厅吃过午饭，史小群带她在总裁办转悠了一下，最后把她带去茶水间，里面的咖啡、茶、饮料、水果点心都是可以在休息时间随意取用的，工作疲惫的时候可以来放松一下，只要不影响工作，吕源不会管他们太严格。 然后史小群就忙自己的去了，周璇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很疲惫，但是她知道既然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那她就不能那么轻易放弃，这都只是开始，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她对自己说。 而史小群这边，也嘆了口气，这么一边高度集中自己的工作，一边照顾周璇，她也觉得挺累的，给自己充了杯咖啡提神，这会儿，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女的过来，围着史小群说话。 一个是四十多岁的老徐，钟氏的老员工了，资歷比较深；还有一个是名牌大学刚毕业被招进来的实习生小朱，小朱年岁还轻，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过来就问：「小群姐，这个周璇什么来歷啊？怎么好像什么都不会？带她很累吧？」 史小群笑笑，说了句还好。 小朱努努嘴，有点不甘心：「我还以为能进咱们这里的都不容易呢，这个周璇，啧啧啧……要不是长成那样，我都还以为是什么潜规则……」 「小朱，年纪轻轻的，嘴下留德。」老徐淡淡地开口，「人家怎么样你还是别随便评判的好，再说，咱们老闆也不是这样的人。」 第29页 「可不是，之前又不是没有美女对着咱们老闆直扑，咱们老闆可不吃那一套。」有进来泡茶的男同事也笑着说起了八卦。 「啧，那是因为那女的太丑了吧？」小朱撇了撇嘴，「要不然就是能力太差，咱们老闆这样的男神，要的当然是容貌与能力并重的女神了。」 「那怎样才是容貌与能力并重的女神呢？」老徐不贊同的看了小朱一眼：「年轻人，做好自己的事守好本分，不该是你想的你就别瞎想了。」 「我怎么就瞎想了？徐姐，你也不看看那个周璇啊，你看笨的，又长成那样，还……你说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小朱很轻蔑地扫了一眼周璇的背影：「你看咱们小群姐这一上午就跟带孩子似的手把手教啊，那自己的事还做不做了？」她见大家都不附和她，便想把史小群拉下水。 「你要是心疼我就替我分担一点。」史小群笑笑不接招，「我倒是觉得带这么个学生还行，虽然基础差了点，但至少肯学。」 「小群姐你真是人太好了，难怪老闆那么器重你，吕特助都说将来肯定是你接他的班，那样的学生你都不嫌弃，那你也教教我呗？」小朱眼里闪过意思不甘心，抱着史小群的手臂撒娇。 「我有什么可教你的？在你面前，我那叫班门弄斧了。」史小群依然不动声色：「行了，我先去忙了，你们要是一会有空就来帮我带带学生，周璇人不错，就是基础差了点，以后都是同事，大家也都帮帮忙，不然万一她事情做不好，我们都一起挨骂，咱们老闆喜欢株连。」 史小群开了个玩笑，大傢伙都笑了起来，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问起史小群周璇那些地方需要辅导，他们一起工作久了，都还挺热心的。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团队出什么样的人，虽然钟子昂是个工作狂、吕源对属下的要求特别高，但是老闆都喜欢团队合作，有问题一个都逃不过；做得好按照出力的程度给予奖励，从来不会一群人工作一个人占功；久而久之，总裁办的工作效率和氛围都非常好。 所以，对于新人的资质和培养，史小群很淡然，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有意见也没用，他们都很清楚这是老闆自己塞进来的，谢天谢地人虽然基础差但好歹好学勤勉也刻苦，那还能说什么呢？努力教呗！ 只有小朱不太服气，她进入钟氏时间还短，而偏偏起点又高，加上她也不是毫无背景，所以对于自己的学歷能力没有得到重视一直都不太甘心，而在整个团队中，这都三个月了，她还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明明自己年轻漂亮能力出众，怎么这些臭男人就都没有高看自己一眼？ 小朱一向自视甚高，在见到钟子昂的时候却一见钟情了，可惜她虽然顺利到了钟子昂身边工作，却并没有因此得到青眼，至少没有她所期望的那种。 所以当听说钟子昂亲自给开后门让一个女人进入总裁办，小朱就心里不舒服，但是等看到周璇之后她却又不满了：这样一个女人，跟她做情敌简直跌自己的份！ 可是，这么一个丑陋的、什么也不会的、年纪还这么大的女人，竟然是钟子昂亲自关照过的，小朱就有点不服气了。更让人讨厌的是，那么一个明显会拖累团队的人物，大家居然因为是老闆带来的，就什么也不说？ 这些人可真都虚伪！小朱撇着嘴，这会她看不起的可就不只是周璇了，还有史小群这些人。 但对于小朱这样的挑衅竟然没有人去理会，这让小朱更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她还想挑拨些什么，这时老徐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小朱，快上班时间了？你下午的事都做完了？那不如帮小群把明天开会的那个方案做一下？」 「哦，那我可不行，不如我帮小群姐教一下新同事吧？」小朱立刻拒绝，但随即眼珠子一转又这么说，她倒要看看那个周璇到底什么样。 史小群正要拒绝，老徐努努嘴对她使了个眼色，史小群便同意了：「好吧，你要是有空你先带一下，我把手头的事情做一下就接手，你先辛苦一下。」 周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还在跟手头的几个文件较劲，眼睛盯了一上午的电脑屏幕都有些扛不住了，眼睛有点发红髮酸，但是她又不服输，不愿意停下来。 这会儿史小群走过来，指着小朱对她轻轻说了几句，周璇点了点头，然后小朱就理所当然的坐了过来。 周璇刚开始不以为意，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小朱是在刁难自己了。她先是给自己换了个表格，假模假样指导了一下，然后让周璇自己来，周璇弄不好，她就藉故讽刺了周璇好几句，又换了个花样，然后又拿了一叠纸张让周璇去复印，一副施恩的语气：「得了得了，你看你埋头这半天什么弄不好，去复印下这些东西透透气再回来做吧，这些全部复印12份，半个小时后老闆开会要用的，复印完后分好，然后用订书机钉起来放到二号会议室。」 小朱颐指气使的，周璇也不在意，她很清楚，遇到史小群这样的是自己运气，但是遇到小朱这样的确实很正常，所以当下起身就去复印资料，倒也正好起来动一动，这坐着僵直着身子半天，她还真的觉得有点扛不住了。 周璇之前没有坐班的经验，但在监狱的那五年她受尽了人情冷暖，不至于看不明白冷面的史小群是真心实意在教导她，也不至于看不明白小朱是在刁难排挤她，但是周璇不在乎。 第30页 那最艰苦的五年她都熬过来了，小朱这种在她看来真的是小儿科，连刁难都算不上，不就是有些看不起她想支使她显摆一下自己吗？对于这种幼稚的做法，周璇实在懒得去回敬什么，只是当她走到复印机前的时候，有点傻了，她发现自己不会用。 钟子昂办公室里用的这台印表机是新机型，而周璇之前要什么资料自然有人帮她跑腿复印列印，根本不劳她动手，再加上狱中与世隔绝五年，她盯着复印机折腾了半天，愣是没搞清楚要怎么弄。 周璇倒也不着急，她知道自己什么水平，放下手里的文件看了看时间，离小朱说的开会时间有点近了，她再看了下办公室里的人，史小群刚才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复印这么点小事她也不可能去找吕源，而经过一上午的工作，她也知道总裁办的虽然都是钟子昂的助理，但是职责也有分工的，有专门负责跑腿打杂的，于是她朝着复印机不远处办公桌那边走去，想找人教一下自己或者帮下忙。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是跟小朱串通好了，还真的是手上事情真的在忙，或者是对周璇这个空降人员心存不满有心要她好看，小姑娘装模作样说了下用法然后表示自己正忙着呢，抱着沓东西就闪人了，留周璇自己继续跟复印机较劲。 周璇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别人不帮忙，她就一个个找人，别人说什么也好肯不肯的，她都面带微笑，似乎没脾气似的，而小朱就佯装没看见似的在一旁看笑话，到最后还是老徐看不下去，主动走过去教周璇，周璇真心诚意地跟老徐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仔细地看她怎么操作的。 老徐手脚很麻利，一边操作一边教着周璇，解说了一遍之后又让周璇自己操作了，等着复印的过程中老徐也没走，就对周璇说：「有什么不会的，要是小史不在你就来找我，只是这些你怎么都……」老徐其实也有点困惑，她算是钟氏的老员工了，钟子昂人虽年轻，却是一手将钟氏重新打造成今天这个规模的，所以老徐很清楚自己这个老闆什么脾气，对下属又是怎么样的要求，怎么会用周璇这么一个年纪这么大却好像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的人在身边呢？ 周璇笑笑，轻声说：「我以前没有任何经验，谢谢你徐姐，今天真的多亏你了。」 正说着，就见各部门经理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周璇一看开会时间到了，但是因为刚才浪费了一点时间，所以开会要用到的资料还没有复印好，何况复印好之后还要分类，她有点着急了。 老徐正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就见钟子昂神色不善的走过来，冷着一张脸对小朱发难：「朱雨桐，开会用的表格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发出邮件？还有给各位经理的上季度总结呢？为什么还没有准备好？」 小朱连忙起身，面对着钟子昂意有所指的不停看向复印机前面的周璇：「钟总，不是……我已经很快了，但是周璇那边还在复印，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期待双更吗？ 第十四章 刁难（下） 「对不起对不起钟总，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会让周璇快一点。」小朱看起来是在认错，实际上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了周璇。 周璇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所有的文件已经复印完成，她低着头拿过来把它们全部放到旁边的空桌上开始分类，老徐摇摇头帮着把周璇分类整理好的文件用订书机钉起来。 而钟子昂锐利的眼睛已经朝这边扫过来了，他大步走过来，周璇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停，一边对钟子昂道歉：「抱歉钟总，是我动作太慢，不过现在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我马上拿到会议室去，至于表格……」 周璇抱着文件抬头看向钟子昂，钟子昂冷冷的点了点头，冷冰冰的下令：「那还愣着干什么？快送过去人手一份！」 「好的。」周璇应了一声立刻朝会议室跑过去，朱雨桐还来不及暗暗高兴，钟子昂又冷冰冰地看向了她：「朱雨桐，一分钟内如果我还没收到你的表格，你就可以去找人事办理退工手续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的这些东西竟然让你交给一个今天刚入职的员工来处理？」 「吕源！」看也不看脸色大变的朱雨桐，钟子昂又怒气沖沖地找他的得力助手：「看来咱们总裁办的协调工作还得我亲自过问是不是？新员工入职之后没人带是不是？」 「钟总，抱歉是我没有做好我的工作，您先去开会吧，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吕源一声不为自己辩解，而是接下了钟子昂所有的火气，钟子昂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一眼，这才走了。 而这狂风捲地的怒气才过，史小群匆匆出现在办公室，包括老徐在内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她，其实史小群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却被迁怒了，吕源看着刚走出会议室的周璇，摇了摇头，对她说：「周璇，老徐，小朱，小史，都来我办公室一趟。」 吕源什么也没对周璇说，也没指责小朱什么，只是给小朱分摊了不少工作，让她这个星期做不好就去找人事自己办退工，小朱红着眼眶狠狠瞪了一眼周璇，又委屈又不敢反抗地出去了，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而吕源则再次把周璇交给了史小群和老徐，并交代周璇：「你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跟着她们两个中的一个，你们两自己分配一下，保证有一个带着周璇，让她在一个月内把公司上下以及自身的工作内容摸清楚做熟练，包括最简单的事情，你们都带着她过。」 第31页 「吕特助……」周璇有点为难，觉得这实在不是帮她而是得罪人，刚才朱雨桐看她的眼神就差没要咬她一口了，现在这样，本来史小群和老徐都对她挺好的，但…… 「你们两怎么说？」吕源压根不理会周璇，直接看向史小群和老徐，史小群和老徐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应下了。 周璇暗中嘆了口气，一出办公室，就对史小群和老徐道歉，史小群的脸色的确有点不好看，但是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明显的，周璇能够感觉得到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尽心尽力，但是发自内心和被迫的，给人的感觉是两码事。 老徐年纪大些，看待事情也通透一些，拍拍周璇的肩膀安慰她：「行了，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做事，日久见人心。」 周璇点点头，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所以接下来的小半天，她努力调整着压抑的情绪，让自己尽量投入到陌生的工作中去，好在史小群是真的非常专业，和小朱不一样，即使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对周璇也不是没想法，但是在工作上却丝毫没有懈怠和推诿，凡是需要提前交代和教导的，她都会事先说明，周璇没弄懂的去问她，她也尽心尽力。 周璇暗自感激史小群。 就这么熬到了下班，钟子昂早就跟周璇说好，一前一后岔开时间到地下停车场，省得老张多跑一趟；如果钟子昂有应酬不回家，则让老张到离公司一条街外的地方接周璇，周璇不肯开车，而王若真也不放心让她自己公交上下班，不说别的，钟家这地方公交车也不方便啊。 所以在钟子昂下班十五分钟后，周璇不紧不慢的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这时候就听小朱一声冷哼，周璇没有去理会她，自顾自手里的动作，并跟老徐和史小群道了别，准备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目前的形象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而她也不是为了让别人来喜欢她才来的，小朱会怎么个态度她根本不介意。 虽然，周璇知道，如果钟子昂之前没有站出来表态，小朱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可是不明显不代表小朱就会对她友善，仍然会像白天那样暗戳戳的刁难她，以后也不过是从暗戳戳上升到明面上罢了，又有什么呢？ 有些人註定成不了朋友，也没必要费心去顾虑别人的想法，这是周璇在狱中那几年学到的。 所以周璇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起身就背着包准备走了，小朱却不甘心了，「大家都在加班，你这就下班了？」 她不仅说，还挑衅的跑到周璇身前拦住她。 「小朱，做你自己的事，现在让小周留下来干吗？小周，你先走吧。」史小群皱着眉，虽然她今天无辜挨了训，但是头脑没有不清楚，一边拦着小朱，一边让周璇先走，周璇暗中嘆了口气，她想，要不自己就留下来吧，虽然她根本不在乎小朱，但是并不想接下来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她总还要和其他同事合作的吧。 她正要放下包，老徐却过来帮她把包背起来：「行了，下班吧，你现在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刚入职，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学习和适应，也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的，刚我和小史给你留的作业回去完成，明天我们要继续往下走的，等你差不多能够跟上我们的节奏了，到时候你想早下班也不可能，所以现在还能先走就先走吧。」 老徐拍拍周璇的肩膀推了她一把，周璇看看老徐，又看看史小群，史小群对她点点头，周璇便不再理会小朱，背着包离开了。 至于她一转身办公室里又传来的争吵声，周璇只能当做没听见。 钟子昂在车里等她，周璇没有跟他矫情，上了车，钟子昂也没理会她，他盯着自己的手提电脑，只是吩咐了司机医生开车，就继续忙自己的了，二十分钟后钟子昂舒展开眉头收起了电脑，这才看向周璇，周璇在他开口之前先开了口：「我需要一台笔记本，平时在家里用。」 「还有呢？」钟子昂点头，「笔记本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在后备箱，密码是六个一，回头你自己改，装了公司的系统和软体，如果有不知道怎么做的你可以来问我。」他今天上班的时候就让总务部门把电脑配置好了。 「还有，以后我工作上的事，你别插手了。」周璇轻声说。 钟子昂一听就冷下了脸：「怎么？你还特别喜欢别人刁难你吗？」他有种被拒绝的怒气蓬勃。 「钟子昂，你得搞明白，这就是职场，就算是你，走出公司去签订合同的时候就没人为难你吗？这种时候靠别人有用吗？」周璇简直搞不懂钟子昂，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钟子昂：「你以为你是在替我撑腰，事实上是在把我孤立开来，还是说钟子昂，你就是希望我被孤立？」 「周璇！你特么不识好人心！」钟子昂被误解，火气顿时来了。 周璇垂下头，心里有点讽刺的想，好人吗？ 对她周璇来说，钟子昂还能算个好人吗？她不知道，她保持了沉默。 而她这种沉默是金的态度让吵到一半的架就这么打住，钟子昂只觉得一肚子的火气不上不下憋在那里，既有被冤枉的委屈不甘，又有被误解的烦躁，可周璇却油盐不进，显然这个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行，你就是想跟我保持距离是吗？我不管，以后你的事我都不会管！」钟子昂愤愤地开口，然后就像个赌气的男孩子一样偏过头区不再理会周璇了。 第32页 周璇什么话也没说，他们两人这样沉默尴尬又不是第一次，她也不在意，就这么一直到了钟家大宅，周璇下了车，钟子昂慢慢走在她后面，看着她瘦弱空荡的背影，他忽然想，当年，自己一心认定周璇把孙蕙推下楼的时候，周璇是不是就是现在的心情？ 这一刻，钟子昂甚至有从上前去拉住周璇把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的冲动。 可是他最后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现在冲上去问又有什么意义呢？周璇会跟他说什么？就算他还愿意说，自己呢，是否会愿意去相信她？ 其实真相如何是一回事，相信与否又是另一回事，而现在，这两件事交织在一起，拉扯着他们两个人的内心。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念头，钟子昂虽然心中不痛快，但是晚饭时候还是没有太冷漠，王若真已经为周璇担心了一天了，现在看到周璇好好地回到家里，整个人都放下心来，儿子都顾不上了，见她比往常吃的更多些，又心疼又觉得上班或许也的确是个好事：看，平时让她多吃点都困难，可如今自己知道要吃饭了，这也是个好事。 哪怕王若真心里不乐意，可是周璇拿定了主意她也没办法，所以看着周璇吃过晚饭略作休息就提着电脑回房间，说还有些工作要做，就开始埋怨儿子。 钟子昂心里还不太痛快，见母亲还这么没完没了，不由就冷着脸回了一句：「她自己选的路，总不能第一天就打退堂鼓吧？」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的意思是，她之前一点经验都没有，要有什么不会的你帮帮她教教她，在公司里，你也护着她一点……」 「我倒是想，但也要人家愿意承我的情啊，否则我剃头担子一头热算怎么回事？热脸贴人冷屁股？」钟子昂皱着眉头髮泄着被周璇指责的不满，然后上楼去了。 王若真正想说这孩子别扭什么呢，就看钟子昂推开了周璇房间的门，愣了一下，又笑了笑，停下了追上去的脚步，继续看自己的电视了。 年轻人的世界，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问题吧，当长辈的掺和太多会讨人嫌。 看来，周璇去儿子公司上班这个事还真是挺好的，王若真笑眯眯的想，明天去看婉夕的时候也许能说给她听，让她也放心些。 只是，周璇为什么不再弹钢琴了吗？王若真看着客厅里那架钢琴，还有二楼专门准备的琴房，从周璇回来之后这么久，她都没有碰过一次琴，明明之前她多喜欢钢琴，弹得多好啊。 周璇到底是坚持不让钟子昂多插手她和同事之间的相处和工作上的事，而钟子昂也到底压抑不住心里的不满。 所以第二天开始，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钟子昂的低气压，以及他对待周璇的时候那特别冷冰冰的态度。 跟着钟子昂时间比较久的吕源、老徐等人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因为此而对周璇的态度有什么变化，周璇反而能够感觉到本来对她有点公事公办态度的史小群在几天之后对她改观了，这让周璇感觉好受了很多，毕竟她现在基本就是跟着史小群的。 但是，钟子昂对他冷淡，也使得办公室里一些眼睛不太好使心思比较浅薄的对待周璇的态度差了很多。 新同事刚来的时候大家还在观望，但眼见老闆对她不假辞色，小朱等人的胆子顿时又大了起来，日常就暗中讽刺她几句，或者支使她跑跑腿，倒也不敢太过分，毕竟小朱的前车之鑑还在呢，吕源至今还盯着没放松。 对此周璇不以为意，平静的接受，而只要不太过分，老徐和史小群也并不干涉，人在职场，若是这点都受不了学不会自己去处理消化，那别人帮着又能怎么样呢？路总是要自己走的，事也总要自己去承担的，而周璇这个看起来沉默不太说话、毫无职场经验的人，但在相处的过程中却意外地发现，其实这个女人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这天下班的时候，周璇收到人事部的正式录用通知，史小群和老徐跟她表达了恭喜，然后史小群问周璇：「今天下班后有没有事？」 第十五章 朋友 周璇不解地看着史小群，史小群人不错，虽然看起来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但若是真的有同事刁难她过分了，她都会不动声色得替她挡；如果工作中遇到困难了，她也会引导她去思考怎么解决问题，但是两人虽然在公事上合作愉快，但是史小群从不曾和她在私下有交集，所以当史小群笑着说：「好歹做了你一个月老师，你现在出师了，我请你吃顿饭恭喜你一下，怎么？方便吗？」 「当然方便，不过这顿饭该是我请才对。」周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立刻答应了下来，这种突如其来多了一个朋友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好，又让她想起那段最不堪回首的日子，那时候，要不是遇到沈千山和方文、陈志成他们，自己都…… 「谁请都行，徐姐，一会有空吗？一起？」史小群笑着说。 「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吃吧，我晚上回去还得管孩子的功课，实在没有时间。」老徐苦笑：「有了孩子就没自由了，你们年轻人就把握现在吧。」 说着老徐先走了，周璇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出神。 史小群收拾完东西看着周璇还在发呆，就碰碰她肩膀，笑道：「怎么？羡慕啊？」 周璇点点头，轻轻嘆了口气：「是啊，虽然徐姐口头抱怨着，但我感觉得到她很幸福。」 第33页 有老公有孩子，虽然日子过得好像一地鸡毛，每天都要为了孩子和家务操劳，但是周璇却说不出的羡慕那种生活，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这辈子…… 仿佛是看出她有点伤感，史小群拍拍周璇的肩膀，笑道：「走了，先去填饱肚子，该属于你的总会来的，不急在这一时。」 周璇闻言也笑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路上周璇给钟子昂发了个简讯告诉他自己不回家吃饭，然后就跟着史小群七拐八绕的去了一家江浙菜馆，等进了包间，周璇看到已经在里面坐着的人，不由得一愣：「冰玉？」 没错，包间里的人正是吴冰玉。 吴冰玉抬起头来对周璇翻了个白眼：「愣着干嘛？坐啊。」说完她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动起了筷子：「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了半天快饿死了！」 周璇坐了下来，看看一脸淡定忙着吃的吴冰玉，又看看同样淡定的史小群：「你们……认识？」 「是啊，我和冰玉是同学，也是多年好友，当初你们两吵架的时候我也没少煽风点火过，只不过没想到再次见面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史小群耸了耸肩，看着周璇噗嗤一声笑了：「你呀，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咱们虽然不同班但也同学好几年呢。」 「你……」周璇傻傻地看着史小群，再扭头看看吴冰玉，吴冰玉鄙视的看了一眼周璇：「你这脑子不好使了？」 史小群递了双筷子给周璇，示意她吃吧别就看着，笑笑说道：「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这不现在又重新认识了吗？快吃吧，路上堵了老半天，你不饿吗？」说着又给她夹了些菜，自己也低头吃了起来。 周璇动起筷子开吃，脑子里倒是慢慢有了画面，时光倒转回到高中时期，那时的吴冰玉比现在脸上多了几分稚气，却更加的把骄傲臭屁写在脸上，整个就是中二得很。 史小群……周璇想起来了，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皮肤很白，性格很飒的常常和吴冰玉在一起的女孩子…… 「原来是你啊。」周璇笑了起来，她看向史小群：「真的，完全没有认出来。」 「变化很大对不对？我那个时候就跟个太妹似的！」史小群笑。 「倒也没有，你样子斯斯文文的就是脾气好火爆。」周璇一边回忆一边笑，看向吴冰玉，吴冰玉给了周璇一个白眼：「对，我也是个暴脾气，所以我和小群特别合得来。」 「可不是，你们两走到哪里别人都避着走，生怕好端端的就扫了你两的颱风尾。」周璇回忆起高中生活，脸上不由自主地有了笑容，那个时候，她还过着单纯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生活里最大的烦恼就是吴冰玉这个特别爱找茬的和她的同伙。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把史小群忘得一干二净。 「切，少给我扣帽子，大小姐我当年脾气确实不好，但主要都是在找你的晦气，很少招惹别人的。」吴冰玉瞪了周璇一眼，不满她给自己安的『罪名』。 周璇习惯性得要回嘴，吴冰玉的『挑衅』让她仿佛回到了那段快乐的时光，史小群看着她们笑笑，也不阻止，她和吴冰玉从高中到大学到现在一直都是好闺蜜，对于周璇的经歷也很清楚，所以她倒是宁可看着这两人这么斗嘴，也不愿意看到周璇沉浸进往事的悲伤之中。 因为那样的话，吴冰玉也会不开心。作为朋友，史小群不喜欢自己的朋友不开心。 「其实，吵得最凶的是私下的我们自己，你们都没见过那个场面。」见两人边吃边斗嘴吃得差不多了，史小群插入聊天拉回话题：「一致对外的时候我们是好朋友，私下吵得天雷地火迸发的时候我们可是跟死敌似的，我们有一度也差点绝交了，因为每次吵都太伤神，吵得太狠，有时候还恨不得打。不过后来等我年纪大了才发现，有时候吧，跟你吵架打架的搞不好才是最真心的朋友。」 史小群的话意有所指，但周璇听得很明白，她虽然说的是她和吴冰玉之间，但其实指的是吴冰玉和她之间。 「小群！」吴冰玉被史小群一句话揭穿，有点狼狈，顿时用生气来掩饰不好意思了，但周璇只是笑笑，用瞭然的眼神看着她，吴冰玉被她看得发不起火来，眼神游移的嘟囔：「那个啥……」 「谢谢你冰玉，这些年来一直都很想好好的跟你说声谢谢，但始终说不出口……」 「既然说不出口你现在干吗要说？」吴冰玉外强中干瞪了周璇一眼，又瞪向史小群，史小群只是向她吐吐舌头，多年的老朋友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史小群才不怕她。 「该说的还是得说的，虽然我也觉得很肉麻，可是我真的真的谢谢你，除了谢谢你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回报不了你什么……」周璇轻声说。 「闭嘴周璇，老娘为你做的那些事是为了让你来回报我的吗？我他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让你好好的！可是你……」吴冰玉终于忍不住了，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不住憋了回去，不忍心表现得对周璇太不友善，可是她又真的是憋不住：「周璇，咱们好好的过日子好吗？你不要再去跟钟子昂斗了，好好的，我就算给不了你什么，但是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度过下半辈子我能做到！我带你离开这里，去国外，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不要去想之前的事了，周璇……」 第34页 吴冰玉说着眼睛红了起来，捂着脸说不下去。 她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她向来冲动暴躁，而且行动派，最讨厌女孩子软趴趴的眼泪和撒娇，可是现在看着周璇，她很想哭。 周璇低下头，眼圈同样红了，她知道吴冰玉的好意，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受。 「周璇，你是不是还想着从钟总手里把周家的产业拿回去？」史小群一边拍着吴冰玉的背安抚，一边轻声问周璇：「其实我和冰玉都明白你的心情，如果换做我们是你，恐怕也没办法做到什么也不做就顾着自己安享下半辈子，那种日子，看起来好像很好，但实际上……」史小群摇摇头，但是她又没法不把现实告诉周璇：「可是，就算我和冰玉帮你，你要做到你想做的事太难了，除非钟总自己愿意那么做，你在商业上毫无经验，而且根本没有资本，其实我觉得钟总的态度在改变，但是如果你……」史小群斟酌着该怎么说才能把话说的委婉一点不打击周璇。 「小群，冰玉，你们的顾虑我都知道，我一点也不傻，我知道我和钟子昂去都不亚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可是你们也知道，我放不下，我看不开。」周璇轻声说，她虽然伤感，但是却始终很坚定，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我活着，已经没有别的目的了，我不会甘心什么也不做地放任一切，也不可能不为我爸妈和千山去报仇，我可以死，可以失败，可以最后什么都没做到，但唯一不能的就是故作无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活着，如果连挣扎都不去挣扎，那样我真的会生不如死！」 「操！」吴冰玉脏话都出来了，她红着眼睛看向周璇：「什么叫做你可以死可以失败可以什么都没做成？你打算白折腾一场吗？老娘可不是吃素的，我既然劝不动你，下场陪你干！那我就不接受失败不接受一事无成！周璇你给我听好了，老娘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麻熘的跟我走，什么也别管了，我去跟钟子昂闹，把你和你妈送到国外去，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各自逍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然咱们就轰轰烈烈的上，老娘不接受失败，命都不要了怎么能输？」 周璇的眼泪落了下来，「冰玉！」 她这又是何苦？她周璇和钟子昂之间的死仇，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你不用说了，不是你求着我缠着我，是我自己非要插手，老娘我就是这么一个人，爱管闲事，而且一旦管了就非得管到底的那种。」吴冰玉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她其实早就知道劝不动周璇，周璇这个人吧，你别看她长得柔柔弱弱斯斯文文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实际上比谁都犟，一旦决定要做什么，真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也不会打退堂鼓。」史小群笑笑，她也是个直脾气的性格，学不来弯弯绕绕那一套，虽然在职场上磨练多年，穿上套装走上岗位就是标准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但和朋友在一起，她还是当年的小火爆，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 她给自己倒满了酒，豪气千云的举起来：「来，不接受失败，轰轰烈烈的，把那被千层万裹的真相找出来！」 周璇没有拒绝那杯酒，那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喝酒，辛辣的酒水呛得她难受，那从胃里开始火烧火燎的感觉却让她突然心生豪气——是啊，为什么要那么悲观呢？难道上天让她承受了那么多的磨难还不够吗？难道还不肯给她一个寻求真相的机会吗？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可到了这么落魄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做她的朋友，还有人愿意为她两肋插刀，她为什么要悲观呢？ 「一定可以的！」她轻声对自己说！ 她没有再对史小群和吴冰玉说谢谢，有些恩情，不是谢谢两个字能够承担回报得起的，哪怕别人要的不是她的回报，但正因为这样，丝毫不求回报的付出，才更让她觉得感动，不能自已。 也，更拥有了数不尽的勇气！ 也许是太过于兴奋，这天的他们都有点醉意，甚至都搞不清最后喝到了什么时候，喝到了几点。 周璇的手机响了好多次，但是她都没有注意到，就顾着高兴了。 她真的难得这么开心，虽然不喜欢酒的味道，可她最后还是喝了不少，到最后，三个醉鬼凑在一起回忆当年，史小群说：「真是没想到当年咱们那么势不两立，今天还会变成朋友，当年势同水火啊，真是风水轮流转，周璇，我跟你说，其实钟总这人不坏，虽然脾气不大好，对下述要求也高，但是只要你做得好，他出手也大方得很，我毕业之后就在他身边工作，一开始我也的确挺讨厌他来着，就是因为当年……当年……好了好了吴冰玉你别打我我不说还不行吗？那时候我刚进入钟氏，还真多少有点想看看这人到底能干出什么来，我当个卧底，说不定能搞到点什么商业机密，到时候拿出来让他好看！可结果……」 史小群醉了以后拉着周璇絮絮叨叨：「结果我这一路跟着他过关斩将，眼看他怎么把公司做大，还真没发现有什么黑幕，你说，你们两之间那笔帐会不会有点误会？」 第十六章 入狱 「误会？什么误会？」周璇醉了，也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发泄着心里的那些痛：「我爸怎么死的？我妈还躺着呢？我家的产业在谁手里？史小群！我当年比你更希望我和他之间只是误会！可是这特么能是误会吗？」 第35页 「你们两好烦！误会不误会的，都明天再说，今天先喝酒！反正就算是误会，小群也是站你这边的，你要做什么她都会帮你，但是周璇我先警告你啊，稳着点来，就算你不怕死，你也别去找死！你的目的又不是跟他同归于尽，咱们要找到的是真相、真相！你特么别给老娘感情用事！」 三人絮絮叨叨边喝边发泄着就到了半夜，史小群老公找过来接人了，看到这边还有两个醉鬼，又不肯坐他车，就摇摇头无奈的替两人叫了代驾，等代驾的人来了，把人送上车，这才走了。 而这一折腾，两人多少酒醒了些，吴冰玉干脆打开车窗让风进来吹散酒气，周璇这时候才注意到手机上一堆未接电话，11点前都是王若真打来的，后面七八个都是中子昂打的，她再看一眼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似乎从出狱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回家，一时之间，她有点发愣。 吴冰玉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又看了看周璇的脸色，突然笑了。 等周璇看向她，吴冰玉说：「是感觉自由太爽了？还是觉得小群说的不错，你和那个姓钟的之间，也许只是个误会？」 周璇笑笑，那笑容有点说不清的滋味，吴冰玉还没问，周璇就说了：「冰玉，其实我真的没有被仇恨沖昏头脑，我也知道，我和他之间很多事可能只是误会，查明了真相，有些谜底自然就解开了。这我从不否认，我和他之间，若只有我们两，也许只是解开误会就好了。」 「可是啊，世事无常，人往往料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而一旦这些事情发生了，就算最初只是小小的误会，可却不能只用一个误会得解释清楚去了解所有的一切了。」周璇摇了摇头，「我爸爸的死，和他有关；我妈妈变成那样，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千山的死，我最恨的当然是冯远之，可是我不可能不去迁怒他，要不是他……」 周璇说不下去了，可她最痛苦的事却还没有宣洩出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吴冰玉，语气里有着绝望的痛苦：「可是我最恨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冰玉，我无所谓这张脸，我甚至无所谓再也没有办法唱歌，没有办法碰我最爱的钢琴，我最恨的，是因为他，我这辈子再也当不了母亲了啊！」 周璇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她双眼红肿、满面泪水、头髮乱糟糟衣服仿佛咸菜干被腌过似的，浑身还散发着酒气，那样从外面走进来简直就是一个酒鬼一样，真跟半夜上演了真实恐怖片差不多。 钟子昂本来在客厅等的浑身冒冷气，他快忍不住了，周璇居然这个点还不回家！虽然他非常淡然的把担心了大半夜的王若真劝去睡了，但是自己却哪里睡得着，在客厅走过来走过去，隔一会儿打个电话，始终没人接始终继续打，他这会儿到忘了自己之前有多讨厌周璇，现在也不知道在担心个什么劲！ 可钟子昂就是担心，控制不住的担心，一直到周璇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进了门，在幽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钟子昂本来一脸怒气已经快要朝着周璇奔流而去，结果看到她那个样子，身体就先行动了起来，一把扶住快要跌倒的周璇，皱着眉头闻到她满身的酒气，特别难受，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想醉死过去吗？」 周璇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她这会儿酒意有点上涌，甚至不算太清醒，身体也有点控制不住歪歪扭扭的没什么力气，但是和钟子昂这么靠近她下意识的就去推，但就是不理他，也不生气。 钟子昂被她这举动闹得没脾气，但是等了一晚上担心了一晚上，就他那性格也不可能真的就此放下了，一边嫌弃无比的把人往楼上拖，一边对周璇推开他的举动不满：「你还推开我？你自己走的稳吗？跟史小群喝成这样？你倒也真不怕出什么事！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女人！这个史小群，我要扣她奖金！」 「扣我的别扣她的，你看我不顺眼不要找史小群的茬，有什么沖我来。」周璇仗着酒意，胆子也比平时更大，就这么等着钟子昂跟他吵了起来：「我不是跟史小群喝的酒，她早走了，我不想回家，不想看见你，就是想喝酒而已！」 钟子昂被周璇气笑了：「想喝酒？不想回家？不想看见我？那你去我公司上班干什么？」 「干什么？从内部突破啊，跟你学习啊，你还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你不就是知道又觉得我反正什么也做不到，把我放身边看笑话呗。」周璇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钟子昂：「钟子昂你走开，我今天不想看见你，我心情不好，你要不想听见更难听的就给我走！」 钟子昂脸都气白了：「你让我走？你心情不好？」特码的钟子昂很想抓住周璇的肩膀晃一晃，他的心情难道好吗？等了她一晚上等回来一个铁齿铜牙就会撒酒疯的疯婆子试问谁心情好？ 「是啊，我心情不好！」周璇看着钟子昂：「我心情每天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难道我心情不好我还不能去发泄一下？喝点酒怎么了？发酒疯怎么了？你看不顺眼让我出去啊，还是说我什么时候成你的阶下囚了？想去喝个酒，想晚点回来都不行？」 「你当然想做什么都行！」钟子昂恨不得给周璇一巴掌，气她无理取闹，更气她不爱惜自己：「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女人？你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跑去喝酒？打电话你也不接，你就不担心你喝醉了发生些……」 第36页 「发生些什么？我不爱惜自己？」周璇大声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她突然凑近了钟子昂，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还用得着爱惜自己吗？我这些年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钟子昂，我恨你！」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周璇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钟子昂不知所措，前一秒还想干脆捏死她算了，接下来她就哭得撕心裂肺，钟子昂看着自己的手，能咋的？还真能打得下去？他嘆了口气，把周璇揽住，免得她太激动把自己摔倒了。 但偏偏周璇还不领情，一边哭一边推开钟子昂，钟子昂不能跟个醉鬼计较，又在楼梯上，怕她摔下楼，干脆就皱着眉头把人抱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这时候王若真被哭声惊醒，走出来看见这一幕也顾不得了：「璇儿怎么了？」她大惊跟着钟子昂进了周璇的房间。 周璇一点都不老实，她推着踢着摆脱不了钟子昂，甚至恨不得用咬的，那种恨意从她的举动中浓烈的宣洩出来，钟子昂皱着眉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她了让她这么不待见自己，而王若真也不了解，她看着周璇这样，让钟子昂快点把人放在床上，她让钟子昂到一边，自己搂着周璇哄着，也不嫌弃她一身的酒气。 钟子昂冷着脸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还觉得有点被孤立了，可是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周璇抱着王若真慢慢停下了哭泣，她开始说话了，声音有些哽咽，但最让钟子昂惊心动魄的是她说出来的话：「王阿姨，王阿姨，我不想哭的我不想的，可是我今天真的忍不住，你知道吗？徐姐她下班回去的时候，一边抱怨着说家里有孩子时间挤不开一边却是幸福的笑着，那个样子我好羡慕好妒忌你知道吗？王阿姨，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我不能当妈妈了，我……」她说完再度放声大哭起来，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但是那一晚，那一句话，就像是平地上的一声惊雷，炸在了钟子昂和王若真的耳边，母子两对着酒醉哭泣的周璇面面相觑，一个脸色惨白，一个不敢置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若真才慢慢清醒过来，她起身的时候半边身体已经僵硬了，她那一剎那仿佛又老去了十岁了，身体都有些颤颤巍巍，她看着钟子昂，钟子昂动了动嘴，他也同样没想到周璇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他轻声说：「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没有……」 王若真深深的看了钟子昂一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你跟我来。」 醉酒过去的周璇不知道王若真和钟子昂母子两人沟通了什么，她却也没有睡好，睡梦中，她不知不觉回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那一天，她为了保证向婉夕接下来的治疗，跟钟子昂妥协，进了监狱。 监狱这种地方周璇之前只在电视电影里面见过，真的走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远比电视电影里看过的还要可怕、还要阴森。 狱警的脸似乎都是麻木的，没有一点表情，她们大概看多了罪犯，整个人没有一点同情心，同是女人，她们对女人的态度让周璇头皮发麻，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品，一个畜生。 脱/衣检查的过程就让周璇备受煎熬，她长那么大哪里在那么多人面前赤/身/露/体过呢？可是她能怎么办？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考虑她的自尊心，她进来就是受罪的，谁会在乎她的自尊？只会巴不得剥掉她的自尊吧。 头髮绞短了，乱七八糟的；衣服是僵硬的、灰扑扑的囚服，磨得皮肤有点生疼；随身物品不过牙膏牙刷小毛巾之类，在这里，形象？是不存在的。 周璇的囚室是个四人间，加上周璇正好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方文，一个看起来很大姐大的女人；另外一个性子软绵绵的逆来顺受的年轻女人叫陈英；还有一个孤僻不爱说话的个子高高偏瘦的中年女人叫做何小萍。 当时的周璇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她当时心里的世界已经坍塌，等同于半个行尸走肉。好在，方文为人好爽，何小萍虽然性格冷漠却一直有意无意护着周璇，陈英性格软弱，最有母性，因为周璇年轻，在了解了周璇进来的原因之后，对她很是照顾。 最开始，周璇就这样，虽然不习惯，但勉强就这么活了下来，白天他们都要做工，有时候会放风，还有思想教育课，固定时间吃饭洗漱睡觉，日子单调，周璇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心思不知道在哪里，而每个人都这么过来的，方文等人见怪不怪，反正日子久了也就这样了，谁刚进来的时候会习惯呢？还不都是被生活逼的嘛。 可是，冯远之来了。 周璇到现在还清醒的记得那一天，她听见说有人来探望她的时候，自己惊喜的心情，含着忐忑，含着盼望；然后再见到冯远之的时候，自己的失望，以及疑惑。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是在那一天活过来的。 周璇还记得，冯远之那天应该特意打扮过，他平时不是那种很精緻的人，虽然周璇并不常见到冯远之，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深，但是偶尔所见，从不觉得这人在穿衣打扮上有多注意，虽然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昂贵的手工制作，但是其实很随意，但是那天，他的头髮打了蜡，特意做了髮型，他的脸上也修饰过了，身上的衣服特别考究，冯远之人长得其实挺好看，虽然年纪大了，却自由一种风流儒雅的感觉，有其这么一修饰，看起来还真挺迷人的一个男人。 第37页 可惜，这个男人似乎对结婚没有兴趣，始终都是单身。 周璇也还记得，冯远之那天打量了她很久，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长得像你妈妈，但仔细看看，却还是很多地方像你的爸爸。 那口气，有点奇怪，但是周璇也想不出来哪里奇怪，只是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当是冯远之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的表情，还有那语气。 真的是说不出的怪异。 周璇没有回答，因为她既不知道冯远之为什么要来看她，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用意为何。 而后来，他就说了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让她倏然感到了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晚七点半第二更请期待 第十七章 沈千山 冯远之说的那些话，就是周璇对钟子昂说过的，冯远之当时的姿态有点得意忘形，但是周璇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现。 他对她周家有仇？还是有怨？周家落到这个地步，他是来看热闹的吗？ 亦或者，他和他们周家有渊源？他是伸出援手来了？ 但周璇很快在心里否定了前者，因为她不会弄错冯远之的意思，可是她真的不明白，当时的冯远之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想让她做他的情妇！而且，他怎么认为自己会答应的？ 周璇当时一身冷汗！她浑浑噩噩的心思顿时没了，人一下子清醒过来，都说人在危急时刻会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反应力，当时的周璇还真的就是如此，冯远之的异常让她醍醐灌顶，用生平最佳的演技模煳了冯远之的意图，一副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的傻乎乎的样子，在那一刻勉强骗过了冯远之的眼睛。 冯远之的心思她不懂，但至少在见面的那时，冯远之动不了她，等到会面时间结束，周璇往回走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全是黏腻的冷汗，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测冯远之的意图，可是却一头雾水，只觉得整个人都云蒸雾罩，根本没有头绪。 而在那之后好多天，周璇几乎夜夜噩梦，梦里面，父亲的死，冯远之的脸，莫名其妙的联繫在了一起，可是任由周璇想破头她都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繫，冯远之会和这一切有关吗？他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可怕的想法呢？那他会相信自己那天的表演吗？如果他不相信，又会怎么对待自己？ 周璇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她这段日子本就一直沉默寡言，如今更是因为这突发事件整个人不对劲，吃不下睡不好的，很快就发起了高烧，被送进了医务室。 在医务室里接受治疗的这两天，周旋认识了沈千山。 沈千山是一个医生，性格很温柔，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是个男人，却是在女子监狱这边任职。 这个男人看她们这些女囚犯的时候没有那种轻蔑和高高在上的眼神，他的眼神很温暖，看着你仿佛你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一个囚犯，不是一个罪人，在外面，这种眼神也许大家不会珍惜，可是在这个地方，沈千山这种一视同仁的温柔却让人特别温暖。 并不是监狱里的每个女人都穷凶极恶，这里有太多人是因为饱受了生活的折磨走上了不归路，所谓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就算是做过坏事的人，也嚮往一份平等的对待和理解宽容。 而在这个地方，跟他们处在不同的境地，却愿意这样理解她们的人，沈千山是其中之一。 周璇还记得当时自己烧得神志不清，又不停的做噩梦，总是在半夜里因为噩梦而惊醒并吵醒病房里的其他人，为此，第一天之后周璇还没退烧，她就被转入了单人病房，因为没人愿意半夜被人好几次这么吓醒。 而愿意照顾周璇的也只有沈千山。 那天晚上，周璇再次被噩梦惊醒，沈千山开了灯走近病床的时候，她还有些魔怔，眼前有些重光看不清楚，隐隐约约的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怪物，挥舞着手乱打乱踢，样子跟疯了似的，而沈千山并没有因为被周璇袭击而还手，他忍着疼一句一句用他温和的声音安抚周璇：「是我周璇，我是沈千山，是为你治疗的医生，你醒一醒，慢慢的，看看我，看清楚了吗？」 周璇不记得沈千山重复了多少遍这句话，但是慢慢地她真的清醒过来了，然后看到沈千山的眼镜被她打歪了，帽子掉了下来，袖子被扯得乱七八糟，她顿时有点慌乱了起来——在狱中这一个月，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与社会的不公平。 是，这个监狱里关着的女人，确实有很多犯下大罪行的，像是拐卖妇女儿童的、贩毒的、杀人的，不少，这里毕竟是监狱嘛。 可是这里也关着许多可怜人，她自己为什么会进来？周璇现在身在谷底，她特别明白，并不见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穷凶极恶，有很多，不过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可怜人，迫不得己才被生活逼到了角落。 但是没有人会在乎，也没有人会了解，也没有人愿意用平常心去看待她们，她们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废物、是不被需要的人，活着浪费粮食，死了反而减少社会负担。 所以，周璇已经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麻木，哪怕被那种轻视的眼光看到仍然会不舒服，却已经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甚至对于那些体罚、辱骂，也能麻木着脸忍受。 因为除了忍受，没有别的办法。 第38页 所以周璇那一瞬间做好了防备，准备忍受这种惩罚和辱骂。 但是，没有。 沈千山等周璇冷静了下来，他先是慢慢靠近，见周璇没有反应，先还是先安抚她：「你别怕，让我看看你手上的针头，你刚才动静太大怕是针头都要歪了，一会儿你的血管承受不了会肿会疼，先让我帮你调整一下。」他指了指周璇的手腕，因为她这两天持续的高烧她一直打着吊瓶，这会儿因为她挣扎的动静，果然右手扎针的地方有点肿了。 见周璇看到了也没有反抗，沈千山放下心来，走过去拔下针，检查了一下她肿了的地方，确认没事也不再流血之后给她换了个针头重新扎到另一只手上，全部处理好，这才放心的笑了，看着周璇：「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我给你量一□□温做下检查好不好？你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不饿？要是饿的话，我那边有些吃的给你垫垫肚子，不然得天亮食堂才能开饭，你这么饿着也不行，受不了的。」 周璇是真的饿了，或许是这一身汗出来，她的烧退了下来，而沈千山的温和让她也放下了戒备，她浑身疲惫，并不愿意跟自己的身体健康过不去，头晕眼花的接受了沈千山的投喂，然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周璇一睁开眼睛就是病床旁边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粥，还有沈千山的笑脸。 「醒了？趁热吃，你现在身体虚弱，好好吃饭才能尽快恢復。」沈千山说着把周璇扶了起来，帮她支起了床上的小桌板，把粥端给了她，看着她吃完，正要收走，周璇第一次对沈千山开口了：「谢谢。」 她的声音有点嘶哑，但是因为退了烧，又好好的睡了一晚上，她虽然依旧脸色苍白难看，但是比之前看起来可要好了不少。 沈千山笑笑：「不用客气，好好养病，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周璇看着沈千山，他是个医生不是保姆，这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图什么呢？她不懂。 中午的时候，沈千山果然给她带来了午饭，菜式比较清淡，沈千山说她病的厉害，刚好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 其实周璇知道，这些菜绝对不是给她们这些囚犯吃的，大概是沈千山从员工食堂带来的，囚犯们的伙食她这些天见识过，虽然也没怎么糟践他们，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这一次，她没忍住，看着沈千山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病人。」沈千山说：「先吃饭，凉了不好吃。」 周旋固执地不肯动。 沈千山嘆了口气：「好了，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凡是到我这里的病人我都一视同仁，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病友。」说完沈千山就出去了。 周璇慢慢的一口口的吃着，她来了这里之后一直孤僻，几乎没怎么开口跟人说过话，可是这天，她偷偷的私下打听，果然如沈千山所言，这人一直都是这样，谁病了到了他手里，他都会这样照顾着，甚至花自己的钱花自己的时间照顾病人。 不只是对她周璇，所以沈千山不是图她什么，她也实在没什么可让沈千山图谋的。 「为什么你不像其他人那样看不起我们？」吃晚饭的时候，沈千山又给周璇带来了晚饭，周璇问他。 沈千山没说话，只是笑笑，但是周璇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这段日子，她终于对一件事产生了好奇。 那天晚上，周璇半夜还是做了噩梦，冯远之成了她心里挥之不去的噩梦，她害怕又猜疑，一时半会似乎无法从这阴影里面走出来。 当浑身发抖的醒过来的时候，周璇看到病房的小夜灯开着，沈千山没有走，但也没有立刻过来，怕吓着她，就在旁边的空病床那边站着，好半天，看周璇平静下来了，他才慢慢走过来。 周璇这一刻看到沈千山，竟然有松了口气的安心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说：「我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做噩梦，就算我现在被关在这里，被人当作囚犯，可我问心无愧，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我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沈千山说了三个字，周璇却大吃一惊地看着他，她不敢置信这个人竟然真的会相信他。 「你……真的相信我？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周璇忍不住问道，她很清楚，这里并不是人人都是好人，而那些犯下过滔天罪行的人，同样也会狡诈的说，我是无辜的我没有犯错我是冤枉的。 而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因为见多了这样的事听多了这样的话，所以才会不当回事，因为在他们看来一边犯错一边假惺惺的喊冤的人太多了，谁知道哪个真哪个假呢？要真那么冤枉，又怎么进的来这样的地方？ 所以沈千山相信的这么轻易这么理所当然，反而让周璇有点不确定了。 沈千山的眼神在夜灯下若隐若现，他走过来坐在周璇的床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感伤，还带着浓浓的怀念。 「我信。」他说，目光转向周璇，一声嘆息：「你的眼神，你的样子，你的绝望，跟当年我爸爸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大雨，还是因为那天正好就是沈千山的父亲出事的日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周璇正好触动了沈千山心里的那根弦，那天晚上，吐露心声的人是沈千山。 周璇从沈千山口中知道了他的故事，或者说，应该是沈千山的父亲的故事。 第39页 沈千山的父亲是个知青，也是一个医生，那时候的农村都是赤脚医生，沈千山的父亲曾经进过大城市的医院培训过，在当地算是比较有名望的赤脚医生了，医术不错，为人诚恳，所以四里八乡的，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回来找沈千山的父亲看病。 然而那年的冬天，村子里搬来了一对城里来的夫妻，女的怀了孕，肚子显怀了，大概已经有六七个月的样子，男的是个小学老师，两夫妻挺年轻，又没老人帮衬，村子里的人都很热情，平时能帮着的都帮着，日子过得倒也有条有理。 但是那天，男的正好进城去开教学会议了，而那个孕妇呢，因为那天夜里不巧有野猪跑进了村子里，虽然村子里的壮年们早有准备把野猪给打下了，但那动静把女人吓着了，肚子就有点不舒服，早晨睡不着了起来，可因为天气寒冷，院子里结了冰，她不小心滑了一下，这下可好，顿时见红，还动了胎气，下身都见红了。 这会儿女人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了，眼见情况不好，邻居们赶紧喊来了沈千山他父亲给看病，沈千山他爸一看，让李可准备一下送往镇上医院，这情况他手头的设备根本不行，而且他虽然是个医生，可平时也就治治头疼脑热的，这接生，尤其是这会儿女人的身体出问题了，他这没经验的可会出事的！ 可是女人这会儿吓坏了，天寒地冻的男人又不在身边，就算有乡邻们不觉得麻烦要送她上医院，可是这村子到医院，用马车拉着也要走一个多小时呢，这个时候可哪里有什么汽车给她用？这一路上距离不短，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女人害怕，不肯，求着沈千山他爸给她想办法。 女人的样子实在可怜，情况也确实糟糕，村子里的女人们见状也觉得这送到医院万一耽搁了时间可怎么办？两条人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达成，明天继续 第十八章 陈志成 肚子越来越疼，女人的精神越来越支撑不住，而那个时候，村子里都没有电话，要打电话还要去好几里之外的村支部借用电话，还得看对方能不能接的到，所以人虽然已经去了，可到现在还没联繫到女人的丈夫，但眼见女人快要撑不住了，村子里有过接生经验的婶子一咬牙对那女人和沈千山他爸就说：「要不这样吧媳妇呀，咱这等着不是个事，你男人我们联繫不到，这赶去医院，你这身体怕也支撑不住，我老婆子接生过孩子，有点经验，我再找两个人帮着，让沈大夫一起看看帮你把孩子接生下来，是好是歹咱就看命了，没什么事就算，要有事，咱们尽力保你，你还年轻，将来总还能有孩子，你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成吗？」 女人在万分的痛苦中流着泪点了点头：「婶子，大夫，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为了救我的命，你们帮帮我，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绝不怨你们！」 听到这里，周璇握紧了拳头，心紧张的都快不会跳了：「后来呢？」她有点不敢听下去，害怕这个故事后来的结局。 「后来……」沈千山长长嘆了口气，陷入了回忆里：「我爸见那个情况是真的等不了了，虽然他没经验，可是在场只有他一个医生，他要是甩手不管，这个女人的命就没了，而那个婶子也的确接生过好几个孩子，那个时候，你不知道，在很多山区，没有医院，去一趟医院也不容易，很多女人生孩子都还是找接生婆的，所以我爸也就咬咬牙答应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还是出事了，那女人动了胎气，情况不太好，而且不到月份，孩子根本生不下来，你也知道接生，若是能顺产问题不大，可若是难产那基本就要一尸两命的。」沈千山的脸上有着痛苦，因为回忆起往事而产生的浓浓的痛苦：「我爸眼见不好，那女人都大出血了，再这么下去会出大事的，真的要一尸两命啊！所以他不忍心，我爸以前是个知青，在下放到农村之前一直都是学医的，在农村条件不行，也就只能看看内科，但以前他是学外科专业的，虽然多年没动刀，可人命关天的时候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我爸出手了。」 「后来呢？」周璇其实有点不敢问下去。 「我爸毕竟手生，那么多年没碰手术刀了，动起手术来他自己都很害怕，心里没底，要不是治病救人那点念头在心里，他怕是就什么也不敢做了，但到底，他还是把人给救下来了，但那孩子……」沈千山沉默了片刻：「孩子没保住。」 「所有人都很庆幸女人的命保住了，那种情况，最有经验的接生婆都知道，我爸要是不果决一点，那就是一尸两命，所以大家都很高兴女人抢回了一条命。」沈千山轻声说：「刚开始，这事就这样了，可后来，男人回来了，知道了发生的事，就和村里发生了争执，怪我爸当时不立刻把他妻子送去医院，他捨不得那个孩子，是个八个月的男婴。」 周璇没有说话，沈千山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更让人接受不了的事在后面，男人当时回到家就把他妻子送去了医院，而医院那边检查发现，这女人以后没有办法再生孩子了。」 「不要再说了。」周璇握紧了拳头，牙齿都在打颤，她几乎能够立刻猜出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一个——跟她一样的悲剧。 「女人知道了这件事后歇斯底里，认定了是我爸爸的错，怪我爸爸害死了她的孩子害了她，不依不饶，把所有的罪推到了我爸爸的身上，因为是他给她动的手术，不管乡里的人怎么劝解，那对夫妻，把我爸爸告上了法庭，说我爸爸谋害了他的孩子，还故意摘除了她的子宫。」沈千山的脸上一片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他轻轻地说：「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男的家里有后台背景，他们找了人，定了我爸的罪，吊销了他的医师资格，把他关进了监狱，判他三年徒刑。」 第40页 周璇看着沈千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千山看着周璇：「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后来，我爸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判决下来的那天自杀了，留下我和我妈，在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下苟活下来，后来知青返城，我妈能回去的时候带着我一天都没耽搁，而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村子。」 那样的伤心地，谁又愿意回去呢？周璇沉默，她忽然明白了沈千山为什么会做医生，为什么会来监狱当狱医，为什么会对囚犯和颜悦色，用平等的姿态看待他们。 原来这一切，是因为他父亲的悲剧，他父亲的悲剧让沈千山明白，这个世界并非那么美好，即使像他爸爸那样的人也会被人冤枉，即使是个好人也会有无妄之灾。 「所以，这就是你对我好的原因？」周璇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觉得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爸爸当时被判刑之后的表情，也忘不了那对夫妻把他告上法庭的时候他的样子。其实现在想想，我早该猜到他当时已经不想活了，他在那个时候遭遇了巨大的打击，如果法律能够还他清白，他或许还能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人心杀人，法律也杀人，我爸爸，带着绝望的痛苦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沈千山回过头看向周璇：「你的眼神也透着绝望，你人还活着，可是你的心已经死了，周璇，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可是既然是冤枉的，难道你就不想……」 「我想，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也不会有人来帮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谁会相信我谁会帮我？更何况，还有人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他们才会……」周璇轻声反驳，泪水无声滑落。 在这种境地，还有人鼓励她，还有人安慰她，谁又会不激动？可是…… 「我信你，我会帮你。」沈千山看向周璇：「我只问你，你想承担那些罪名，然后成为一个人生有污点的人吗？」 「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不振作起来，让我帮你？有人要你死，有人恨你，那又如何？你不都说了你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要害你要你死你就要去死？周璇，你知道不知道，你那么做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周璇那晚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晚上，却什么都没说。 但是那晚之后，她就真的振作了起来，她不再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眼睛有了神采，她开始想要努力活下去，而沈千山也不是说说而已，他把公益律师陈志成介绍给了周璇，想让陈志成来帮助周璇洗清身上的罪名。 而陈志成之所以会成为一名公益律师，也和他的人生经歷有莫大的关系。 陈志成的爸爸曾经当过兵，是那种非常有血性、骨子里就爱憎分明的男人。从部队復员归来之后，陈志成的父亲考上了警员编制，成为派出所的一名片儿警。 在社区工作过的都知道，这片警和社区工作人员接触到最多的就是普通百姓的家长里短、邻里纠纷。 毕竟和平年代么，特案大案、杀人放火之类的，在陈家所住的这种日子相对平静的小城市里是不多的，但是家庭、邻里之间的纠纷那就不少了。 而陈志成的爸爸既是一名片警，也是一个社区刑警，这年头，片警都是要到各社区轮值的，所以他就遇到了这么一件事。 这小区里有这么一家三口，男人在外工作，女的摆个小摊，家里有个女儿上小学。 平时这一家子还算日子过得不错，可只要这男人喝了酒那就一切全变了样——男人好酒，还爱发酒疯，一喝酒就回家摔东西打老婆，女儿以前小，看着他这样就害怕，当妈的为了护着女儿总是把女儿藏起来。可是慢慢的女儿大了，眼睁睁的看着爸爸打自己的妈妈能忍得住吗？就开始护着母亲和父亲起冲突。 而喝醉酒的男人六亲不认，家里东西摔得稀烂，见人就打，完全不记得眼前这个是平时虎在手心里的女儿。最要命的是，不到酒醒不到耍酒疯刷累了睡过去他就没完，邻居要是去劝架，他连人邻居一起打，为这，不知道多少次闹到社区、闹到派出所了。 这男人在这方面是个惯犯，平时好好的，一喝酒就变身；酒醒以后就哭着跪着求饶让媳妇女儿打他出气，求原谅。 小城市，民风素来保守，虽然这男人这样子，可是每回他悔过的时候又是那么真心实意，而且每次发过酒疯就会太平一段时间，而且对老婆孩子特别好，国人的观念又都是劝和不劝离的，所以每每等那男人痛哭流涕，大家就劝着女人和解算了。 毕竟，这男人还算能挣钱，也不是天天这么闹，日子能过就过下去吧，毕竟为了孩子，总不能让孩子没有爹吧？ 可是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男人好酒这毛病，熬了一两个月总是忍不住。 那一年过年，男人这一年生意做得不错，赚了不少钱，心里头挺高兴的，过年的时候给老婆女儿添了新衣服，买了许多年货，因为他这一次两个多月没喝酒闹事了，母女两人也就觉得男人是真的改了，可是没想到的是，过年喝了几杯酒，男人一时控制不住喝醉了，又开始了。 他因为高兴，又忍了许久，喝得比往常更多，闹起来比往常更凶，完全整个人就跟没了理智一样，不知道是怎么的跟老婆吵了起来，竟然从厨房拿了刀，一刀差点砍在老婆的身上，女儿吓得要死大叫救命，结果男人拿着刀追着女儿砍，女儿慌乱中打开门去敲邻居家的门，邻居一见这架势，护着这小姑娘，让家里人赶忙去报警！ 第41页 那天派出所里执勤的正好是陈志成他爸，一听连忙就赶过去了，哪怕速度不慢，可到底还是让这男人伤了人，她老婆为了护着女儿，被一刀砍在了背上奄奄一息，而女儿手臂上也是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陈志成他爸赶到的时候，这男人正朝着邻居家的女人挥舞刀子，眼看着就要砍到人身上了，陈志成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拿起警棍一棒子敲在了男人的头上。 不巧，男人再也没起来。 这案子特别简单，但陈志成他爸还是因为杀了人被关了起来，同事们都很紧张，因为这如果家属不依不饶的话，一个防卫过当，也会让陈志成在牢里呆上几年，而一旦有了前科，这工作也就保不住了…… 而且，家庭纠纷最要命的就是在这里，很多时候大家不愿意掺和家暴这件事就是因为，哪怕当时你义愤填膺得上去帮忙了，到最后，挨揍的那个可能还会因为你揍了打人的那个怪你多管闲事。 你要是劝离吧，人家还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尤其是工作在一线的，见多了这种情况，都为陈志成他爸捏了把汗，就怕做了好事还被倒打一巴掌。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女人在被抢救回来，得知一切之后，抱着女儿痛哭了一场，然后母女两人不仅没有怪罪陈志成他爸，反而和当时保护了那女儿的邻居一家一起，找到社区，联合周边所有知道情况的邻里们写了情况说明书，去司法机关给陈志成他爸求情。 最后陈志成他爸免于处罚，片警这工作也没丢，一直干到退休，而每逢年过节的，那个女儿，现在已经长大工作了，还经常去看望陈志成他爸给他送东西，多少年了，始终记得那份救命之恩。 其实在这件事之前，陈志成和他妈妈是真不喜欢他爸这份工作的，因为像那种家长里短的纠纷，你去帮忙了，最后被倒打一耙反而成了坏人的事儿他们都见多了，所以当时陈志成他爸出这事，陈志成他妈天天以泪洗面，觉得陈志成他爸是没救了，肯定要坐牢，可谁能想到，峰迴路转，最后会是那么一个结局呢？ 那件事之后，陈志成也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世界上总是好人多，弱势群体也并不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明白事理的总比不明白的人多，而那些人，需要你的帮助，他们也会记得、感谢你的帮助。 所以当陈志成毕业成为律师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开始接触公益案件，就这样他和沈千山成了朋友，并因此认识了周璇。 而周璇，也在见到陈志成之后，第一次把自己入狱的前后经过说了出来，「事情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双更别忘了看，七点半哟 第十九章 案件 事情的缘起，还要说到孙蕙。 当时，周家已经在钟子昂的打击下破产，周乔死了，向婉夕病倒。而周璇和钟子昂早年定下的婚事早就被钟子昂一手撕碎，他公然和孙蕙出双入对，虽然因为王若真的强烈反对还没有举办婚礼，但是当时孙蕙已经怀了身孕，谁都知道，周璇早就是过去式，孙蕙迟早都会成为钟家未来的女主人。 而当时的周璇早就对钟子昂死心了，如果不是向婉夕病倒住院，她恐怕早就带着母亲远离这个伤心地，再也不要见到钟子昂和孙蕙这两个人。 周璇也早就想好了，等向婉夕的病情稍有好转可以上路她们就离开，当时的周璇伤心欲绝，可只想着和母亲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因为父亲留下的遗书，希望她们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没想到，那天在医院，她遇到了孙蕙。 孙蕙当时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眼睛也有点肿，看起来特别没精神，当时的周璇并不知道孙蕙有孕，她是在后来孙蕙出事之后才知道的。 看到周璇，孙蕙有点激动，想要上前找周璇说话，但是周璇对她厌恶至极，她一直觉得如果没有孙蕙这个私生女的挑唆，那么周乔就不会死，周家也不会败落，所以哪怕她现在没有能力来让孙蕙付出代价，可也不想跟这个女人打交道，看到她竟然还敢上前来，她转身就走。 「周璇，周璇，你等我一下，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有些话……有些话……」孙蕙跑着追她，但因为周璇走得非常快，她当时呢却因为身体不太好跑不动，跑了几步就追不上了，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喘着。 周璇哪里会理会她，见她没追上来，就赶紧走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孙蕙不依不饶得找了过来，还一直跟到了向婉夕的病房。 向婉夕因为周乔的死伤心过度病的很严重，而她的性格又向来激烈，这种时候要是见了孙蕙，怕就算下一秒要咽气都能跟孙蕙打起来。 周璇不想孙蕙刺激自己的母亲，只得关了门冷着脸出来见孙蕙。 孙蕙的目光犹犹豫豫，和之前的咄咄逼人完全不同，她抿了抿唇，吞吞吐吐：「向阿姨……她的病还好吗？」 「孙蕙，你到底找我做什么？咱们之间不是那种可以相互问候的交情，你也别在这里跟我猫哭耗子行吗？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人，我周璇惹不起你，我躲着你还不行吗？」周璇压低了声音打断了孙蕙的话，一句没好气。 没直接动手赶人已经是极度的克制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周璇，我现在也觉得我自己可能做错了，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孙蕙哀求的看着周璇，可周璇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你觉得你做错了？一句做错能够挽回什么？我爸的命？还是我妈的病？还是周家的一切？孙蕙我告诉你，我现在没心思听你在这里假惺惺，也不在乎那些了，你想要就都拿走，我现在只在乎我妈，我只想和我妈在一起，以后我们会离开w市，你和钟子昂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去别来烦我行吗？」周璇红着眼睛怒气沖沖地对孙蕙低吼。 第42页 「周璇，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不要生气，我保证，我说完就走，真的真的很重要……」 「你走！我不想听！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咱两之间会有那种东西要沟通吗？孙蕙，别在这演了，要哭要人哄去找钟子昂，还是说你故意的，在我这里痛哭流涕闹一场，回去在钟子昂跟前装可怜？然后你想干吗？周家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周璇当时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生气，她一看到孙蕙就想到钟子昂是怎么逼迫爸爸认下这个私生女，又是怎么大庭广众之下侮辱自己要跟自己取消婚约和这个私生女结婚，这个女人又是怎么一步步害死了周乔的，她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没上手掐死孙蕙替周乔报仇都已经算是好的了，哪里愿意听她在这里废话！ 要不是怕吵着向婉夕，周璇能够直接大喊大叫，这个时候她早就不在乎什么大家闺秀的风度和举止了，但压抑着的愤恨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孙蕙有些胆怯，或者说，有些心虚，她看着周璇的脸色，欲言又止，稍稍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周璇说：「周璇，我也是鼓足了勇气来找你的，我用我的命来发誓，用我母亲的名誉来发誓，我不是要害你，我是真的有事要对你说，我这会儿有些事，一会儿……」 孙蕙看了看手錶，对周璇说：「你要是冷静好了，一小时以后产科住院病房305室，你来找我一下好不好？我真的真的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是骗你的！」 说完这句话孙蕙转身走了，她还好几次回头看周璇，似乎是在确认她会不会来，很紧张。 周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发现孙蕙的举动有点不太对劲，她的样子看起来太虚弱了，而且，自从认识孙蕙这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后，她何曾这么客气地跟自己说过话？ 还有啊，她约自己去的地方，产科病房？她怀孕了？可怀孕了也为什么要去产科的病房啊？她……到底要做什么？ 周璇不由自主就开始动起了脑子。 在周家出事之前，周璇其实就是个标准的大小姐，过着自得其乐衣食无忧、每天除了呆在琴房，就是出门享受的日子，说真的，脑子不太动，不算多聪明——就算动脑子，琢磨的也是今天做什么，我这琴谱是不是还有可以琢磨的地方。 但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夕之间成熟了不少，很多事情逼得她去面对去思考去成长，而孙蕙这些异样让周璇不得不去猜想到底孙蕙要跟她说什么，她今天看起来很虚弱很不对劲，可却坚持要跟自己说话，一再地强调很重要，她是要害自己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就她一个人，没有钟子昂在她身边？她是要瞒着钟子昂什么吗？还是说…… 周璇好奇了，她看着吃了药之后沉沉睡下的母亲，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掩上门，交代护士如果有什么事就给自己打电话，然后就悄悄地朝着产科那边走去。 产科和这边不在一栋楼，在隔壁楼，坐电梯的话就得到底楼再过去，但是这段时间周璇几乎泡在医院里，所以对这里的环境也熟了，她知道这两栋楼挨在一起，其实在他们这一层刚好有一个小门是两栋楼相通的，其实每层都有一个相通的门，但是并不是每一层的门都开着，而这开着的门通过去再过一道门，就是那边那栋楼的楼梯间，她于是就从这小门穿过去到了产科大楼，而正要推开门进入楼梯间，却听见了孙蕙的声音。 「是，我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我要把真相说出来，我不能瞒着他，如果我早就知道…… 我……」声音隔得有点儿远，听的不是太真切，但是确确实实是孙蕙的声音。 周璇心中一紧，显然孙蕙是在跟谁争执，而且情绪很激动，但是她听不见跟孙蕙发生争执的人是谁，那人说话声音很小，周璇用尽力气听，只能隐隐约约分辨，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男人显然很谨慎，声音特别小。 但是他们说话的内容，周璇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家身上，她控制不住想要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可门却不知道怎么的推不开。 她推了好几次，越心急越推不开，结果最后一次用力过勐发出了哐当一声，然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引起了说话的两个人的警觉，周璇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谁？」然后就是一声惊唿，那是孙蕙发出来的，可是周璇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孙蕙的身体从前面楼梯上滚落下来，快速地从自己身前滚过去，一直滚下了好几层台阶，又重重地撞在了墙上，然后不动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周璇只仿佛听见有脚步声匆匆离去，然后她愣了好久好久，呆呆的看着孙蕙躺在那里，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吓坏了。 而等到她反应过来，又纠结了半天到底是应该去看看孙蕙的情况下还是去看看那个跟孙蕙说话可能推孙蕙下楼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那个人哪里还有影子？早就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不见了，而这时候，周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幻听了，因为她在事发这个时候始终心跳加速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有点分不清楚有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了还是自己的臆想。 周璇在没有发现推孙蕙下楼的人之后，赶紧朝孙蕙跑过去，同时她隐约听到了一声重物敲击的声音，但是等到她跑到孙蕙的身边，她什么都来不及去注意到——因为孙蕙的身下一片血红，她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周璇眼前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软倒在地上，发出一阵惊唿声。 第43页 而周璇的惊唿声引来了医生护士的注意，当周璇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病房的床上，原来她晕过去了。 「那……后来呢？」陈志成认真地听着周璇地话，看她有点出神，便开口问她。 周璇抿了抿唇，脸色有点发白：「我当时脑子一片懵，甚至连自己当场就吓晕了都不知道，可是事后回想起来，我只记得孙蕙身下一片血红，她大出血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其他人在，是谁把她推下去的，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跟她说话的人是男是女，其实我一概都不知道。」 「可是医院里应该会有监控，而且，如果有人出入，怎么也会有出入记录，一个个排查的话……」陈志成皱起眉头：「虽然工程浩大一些，但是以钟家的财力，应该并不难。」 周璇苦笑了起来：「孙蕙被人发现的时候只有我在她身边，而我和她之间又是向来不和，我有害她的动机，钟子昂又一直对我有看法，所以……」 「就算对你有偏见也不可能不管不顾放过真兇吧？」陈志成摇摇头：「这里面有问题，周璇，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细节记得清吗？」 「陈律师，钟子昂调了医院的监控记录，可是楼梯间没有监控，而医院大楼进出的监控被人破坏了，当天的记录不见了；至于整个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要查，怎么查？」周璇轻轻摇了摇头：「而孙蕙来w市之后，除了跟我们周家有怨，跟其他人可没什么恩怨往来，我这么巧就在她身边，而且当天还跟她发生过冲突，这么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为什么还要去查别人呢？」 周璇自嘲：「别说当时的钟子昂，就算是我自己都觉得我这辩解好苍白，他认为是我，还真让我无话可说。」 但陈志成却立刻抓到了重点：「医院的监控之前都是好的，可就到了那天坏了？」他皱起了眉头，如果说一开始沈千山托他来看看周璇的时候，陈志成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现在，他也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了。 周璇这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之前是养尊处优的，否则不会因为突然遭难而差点把自己折腾死，她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变故，也就代表着她之前活的是象牙塔一样的世界。 如果说陈志成刚开始听的时候，也觉得周璇是有这个可能而怨愤过失杀人自己却不肯承认，但现在，他却觉得，周璇说的可能是真的了。 周璇却还没想到关键，只是点点头，轻声说：「是啊，我就是这么倒霉，连老天爷也不帮我，等着看我自取灭亡。」 「周璇，你没有能力破坏医院的监控，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监控是人为破坏的，有那么巧偏偏就那天的坏了，这不一定是什么天意，而是人为吗？」陈志成看着周璇：「这案子我接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要管有没有关联，所有的细节能想起来的都告诉我，我想办法去把档案给调出来再好好查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陈志成接手了周璇的案子。 周璇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点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达成，明日继续 第二十章 方文 虽然人还在牢里，但是一旦有了希望，人的精气神就不一样了，所以方文几个狱友很快发现了周璇的变化，自从沈千山开解过周璇之后，周璇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平时四个人住在一个牢房，周璇也慢慢了解了自己的狱友的来歷。 年纪最大的叫何小萍，四十几岁，她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个女儿，已经上初中了。可是在女儿初二那一年，可怜的女孩被人姦杀，验尸还发现身上有被虐待的痕迹，就这么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结果却发现，她的女儿在初中这两年一直遭受校园暴力，却不敢回家告诉自己的爸妈。 长期以来一直对她施加校园暴力的正是校董的儿子和他的帮手，他们变本加厉，最后还□□了那可怜的女孩，最后将她杀害。 没人可以想像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痛苦，可是更让何小萍痛苦的是，有权有势的校董在儿子被判刑之后通过关系搞了一个法外就医的办法把杀人犯弄出了监牢，还想送出国外。 当时何小萍就疯了，而丈夫在女儿出事后，被校董收买，想要私下和解，何小萍不同意，两人就离了婚，此时的何小萍发现杀害女儿的兇手不仅不能够得到惩罚，还要逍遥到国外去，哪里受得了？ 可是这次她没有哭没有闹，而是冷静地布局了一切，亲手杀了那个害死自己女儿的兇手。 为此，她进了监狱，可是何小萍不后悔。 还有一个狱友是方文，还记得周璇说出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当时何小萍说了一句：「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孩子，你还年轻，要还想活下去就得想通，就得认命。」 周璇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文就嗤笑了一声：「何小萍，你说的倒是容易，可你认命了吗？你要认命了你就不在这里，而是拿着那禽兽给的钱把你女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方文是个特别直爽的女人，还挺年轻，才三十出头，有一股子江湖气，她自己说，她的丈夫是个混□□的，她呢，则是被丈夫牵连被关进来的，可是她不后悔，也一定会出去。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往往更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方文就是这样，她的出生是一个意外，没有人期待。她的生父是个小混混，生母是个自小离家的风尘女，两人无意中有了方文，也曾想过『退出江湖』过点简单平静的生活，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第44页 简单平静的生活可不像那个花花世界那么精彩，而且，普通世界里的人也不接纳这些曾经流离在外的游子，所以无滋无味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这两人就又恢復了原状。 男人喝酒闹事混帮派，女人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享受着□□的欢愉以此换来金钱和利益，至于孩子？谁在乎呢？ 但至少，那时候方文还是衣食无忧的，父母偶尔想起来，也会来看看她，带她出去玩，可是后来，父母相继染上了毒/瘾，日子就完全换了一种样子。 刚开始毒瘾还能控制的时候，日子似乎跟最初没什么区别，但是随着两人越陷越深，对毒品的渴求就越来越大，钱也越来越不够花，家里能换钱的东西都拿去换钱了，甚至还欠下了高利贷，日子过不下去了，而这时的方文已经十五岁，出落成了妙龄少女。 这对夫妻已经完全被毒/品控制，最后把主意打到了方文的身上，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了去换取毒/品。 方文说起这段经歷的时候神色很平静，但是周璇却唿吸都快停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父母，她瞪大眼睛看着方文，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觉得很意外？没见识过这样的父母对不对？周璇，你经歷的才哪里到哪里呀，人间地狱你根本就没见识过，这里每个人的经歷都要比你惨，所以你啊，振作起来吧。」方文摇摇头继续说下去：「他们就这样把我卖了，我当时年纪小，但是脾气大，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根本不着调自己落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不管那老鸨怎么打我骂我折腾我，我就是不肯听话，可是人总是肉做的，这不吃不喝天天挨打谁也扛不过去，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是运气，我竟然在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找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那天，他们这个场子里似乎来了个大人物，所有人都忙着做招待去了，没人管她，主要是她也奄奄一息的怎么看都是差一口气就要嗝屁的人了，谁还担心她会逃跑？ 可方文就硬撑着爬起来跑了，但是她当时发着烧，身体软弱无力，全身都是伤，不仅体力不支而且都快神志不清了，就算吊着一口气不甘心跑了出来，还真是跑不了多远，所以跑出囚室没多远就撞到了一个人。 周璇握紧了拳头，紧张的不行，方文看了她一眼，笑了，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小姑娘，我教你一个道理，人这辈子啊，还真的说不准，当你以为山穷水尽的时候，说不定就柳暗花明了，你也不想想，我当时要没逃出生天，你现在还能看到我吗？早就坟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方文说，她在撞到那个人的时候，人生就开始了逆转了，就像是所有的霉运都到此为止了一样，时来运转了。 原来，她撞到的，就是那天场子里要招待的大人物，当时方文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本着拖着一个死不亏，拖这两个死转了的心态，发了狠的朝那人攻击，可是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不仅没有伤害她，反而救了她。 而事后，等方文再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男人的女人。 后来，方文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他是这块地方的黑老大，根基深厚势力庞大，根本无人敢惹。 方文对他说，她也不在乎他对她是不是真心，但反正如果他帮她做两件事，那么她就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就算他要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把命送给他。 男人听了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但方文想做的事，他替她做了。 其中一件，就是把方文那堆人渣父母送进了监狱，第二件，就是把那个老鸨卖到了泰国的黑场子，让她自己尝尝被迫接客的滋味。 周璇抖了抖，方文笑了：「怎么？怕了？」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周璇：「别怕，我这人吧，向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没有对不起我的人我是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但是要但凡对不起我，我就要十倍百倍的让他们偿还。」 「那你，又怎么会被关进来？」周璇轻声说。 「人生无常，福祸相依，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处理了那两件事之后我一心一意跟着他，当时年轻，就想着好好过日子，给他生两个孩子，过点安稳的日子，多好。」方文吐了个烟圈，也就她了，在监狱里还能抽菸，狱警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可是我忘了，我男人他到底是混□□的，混黑的，不管多风光，想要金盆洗手安度晚年那就是个梦想，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后来我有了孩子，他也觉得自己想退休了，把位子让给年轻人去折腾，自己退回去过点安稳日子，可是，想退，没有机会啊。」 方文狠狠地吐了个烟圈，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男人已经打算退休到底，只带着钱和她去国外，可是没想到就在要走的前一天变故发生了，不满意男人把老大的位置交给别人的一个头目带着一棒子手持刀枪棍棒的小混混冲进了家里，男人拼着最后的力气想护着她逃跑，可最终…… 方文摇摇头，她还没来得及亲手把自己的男人埋葬了就进了监狱，而肚子里的孩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没有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牵挂，这样等自己出去了，就能放开手脚为男人復仇；可是也很遗憾，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死，自己却连他的最后一点血脉也没有保住，将来去了另一个世界和他相会，不知道他会不会怪她。 第45页 「等我出去了，必然会为他报仇的。」方文谈了谈香菸的灰，望着那裊裊的烟气，轻声说：「血债就得血偿。」 「血债血偿吗？」周璇喃喃地说：「可如果弄错了呢？就算没有错，没完没了的仇恨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休止呢？」 「呵，谁的心理强大谁能放下谁能原谅谁就去停止吧，至少我做不到，如果不能为我的男人报仇雪恨，我宁愿现在就去死。」方文冷冷地说。 周璇沉默不语。 所以，钟子昂以为是她父亲逼死了钟彦景，就逼着她父亲去死；他以为是自己害得孙蕙从楼梯上跌下去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了植物人，所以就要自己坐牢，还……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伤口凹凸不平，摸上去还有点疼，那是钟子昂亲手在她脸上刻下的伤痕，因为孙蕙摔下楼梯之后额头上也留下了这么一片伤痕，他就…… 可是这明明不是她做的，周璇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害死了钟彦景伯父，可是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办？放得下吗？还是……要报仇？ 周璇的眼前露出迷茫的表情，她不是不恨，不是不痛苦，可是说到报仇她却还是犹豫的，怎么报仇呢？杀了钟子昂还是让钟子昂也尝尝这种痛苦？ 似乎，哪种都不是周璇所愿。 她既羡慕方文的决绝，也羡慕何小萍的魄力，可是为什么同样的事到了自己的身上，却不能那么轻易的拿定主意呢？ 方文仿佛看出了周璇的犹豫，嗤笑了一声：「你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在犹豫，不过是你被伤的还不够深，失去的还不够多，当你发现你被伤得一无所有了，你就能拿定主意了，否则，唯唯诺诺，你就只能像她一样！」说着方文指向了她们另一个狱友陈英。 陈英年纪不大，和周璇差不多，二十四五，整个人瘦瘦弱弱看着弱不禁风，脸色苍白，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阴郁，她不像方文那样张扬，也没有何小萍那么冷漠，她是最开始就接纳了周璇对她表示善意，但是性格却又极为软弱的一个女人。 她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结了婚，有一个女儿今年六岁了，而她之所以会那么早结婚，是因为被后来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强/暴怀了孕，而村里的流言蜚语让她不得不从了这个施暴者，然后开始了悲剧的人生。 陈英和陈志成的父亲救助过的那个家庭暴力受害者一样，从结婚开始就长期忍受丈夫的家庭暴力，但是更加悽惨，她的丈夫就是个暴力狂，没事就喜欢打人，她怀孕期间就好几次被他打的差点流产，但所幸孩子还是平安出生了，但是大概是因为生了个女孩，她丈夫动起手来就更狠了，每每动手，都是头破血流，而村里的观念愚昧，重男轻女，总觉得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若不是女人做错了事情又怎么会挨打？ 所以不仅没有人来帮助陈英，日子久了，反而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而越是这样，她丈夫就越发的肆无忌惮，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偏偏陈英性格软弱逆来顺受，可再柔顺的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为了孩子就会变得无比勇敢，当陈英的丈夫越来越暴躁，甚至朝着年幼的女儿动手的时候，陈英终于忍不住反抗了，她自己无所谓，可是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于是就在一次纷争之中，陈英为了护着女儿失手把丈夫打死了，然后就成了一名女囚。 周璇忍不住为陈英打抱不平：「可是，这是正当防卫啊，那男人连孩子都要动手，如果陈英不反抗，难道由着他杀了孩子和她自己吗？再说，陈英这样子，能杀了她丈夫应该是一个意外吧，但是这是老天爷在帮忙啊，怎么会……」怎么会要坐牢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别忘了看，七点半 第二十一章 谋杀 方文一声嗤笑起来，笑的很讽刺：「周璇，你以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不公平？那么你说，发生在我们这些人身上的事又哪一件算得上公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你到现在才知道吗？」 而陈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蜷起了身体缩在角落，方文耸了耸肩：「她逆来顺受惯了，就算当时为了孩子红了眼，可事后却又后悔了，而且，她生活的那个小村子，真的……观念还停留在不知道什么年代，在他们看来，男人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女人呢？你要是不好好受着，你就是不守本分，所以，事情发生之后，全村上下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要不是有县城里下去的执法人员干涉，他们甚至要把陈英浸猪笼。」 周璇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孩子怎么办呢？」 「孩子送去福利院了，至于她……」方文努了努嘴：「她……其实这个判决是不公正的，但是也没办法，我听说当时其实社会上都很同情她的遭遇，都唿吁判她无罪释放，可是村子里的人不依不饶，一听说陈英可能会判无罪，她婆婆，那个男人的老娘，领着全村人去法院门口示威，而且听说为了这事，陈英娘家在村子里都快抬不起头了，她亲娘为了她几个儿子，跑来找陈英哭，让她伏法。」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周旋简直不敢置信，这太可怕了：「那警察不管吗？」 「你推了那个女人下楼了吗？没有的话你被抓进来警察怎么不管呢？」方文嘲笑周璇的无知：「谁愿意天天在自己门口这么闹腾呢？反正陈英自己也愿意，最后为了那个可怜的小姑娘，陈英进了监狱，要坐十年牢，而那小姑娘呢，那老太婆自己不愿意养，嫌弃是个女孩，但是之前要挟着陈英不肯放手，现在陈英坐了牢，她终于同意由福利院接手了。」方文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为她进来之后，插手干预了这件事。 第46页 那个小女孩的遭遇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她虽然自己出不去，丈夫也死了，可是她丈夫这些年的经营，手下总有些死忠势力，别的办不到，这种和争权夺势无关的小事，插手管一管还真无所谓。 「谢谢文姐，桃桃的事儿多亏了你。」一直比周璇都还要沉默的陈英终于轻声开口，她一直默默地把自己当做一个影子一样活着，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忍受，唯一能够让她稍稍有所反应的，只有她那现在见不到的年幼的女儿小桃桃。 「你要还惦记着她就好好活着，你没做错什么事，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同情你的人也不少，你只要安安分分的，早点出去很容易，有减刑的、假释的机会都会给你留着的，但你也得自己争气，不然就你这性子，出去了又怎么保护你女儿？为母则刚，你那么幸运有个孩子，为了她你都能把那男人给杀了，你怎么就不能更争气点立起来？」方文对陈英总是恨铁不成钢的。 在她看来，陈英虽然是她们这几个里最惨的，但也是最幸运的，何小萍的孩子被杀了，她的孩子流产了，只有陈英还有一个女儿可以惦念，这是何等的运气呢？ 「我不出去，我要是出去了，我婆婆还会继续上我家里闹去，那到时候，我家里容不下我，我又怎么护着我的孩子？小桃桃见不到我才是最安全的。」陈英低低的说。 「最安全？」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何小萍突然一声冷笑：「你不在她身边，你会知道平时有没有人欺负她吗？你会知道有没有人天天喊她没爸妈要的孩子吗？你就不怕有一天，你的女儿也像周璇这样，被人莫名其妙栽赃了一堆罪名送进监狱吗？陈英，就算你天天在孩子身边孩子都不见的安全，更何况见不着？我要是你，还有个盼头，就算要死我也要拼了这条命出去，能见一面是一面，说不定到时候就能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呢？你怕什么？你软什么？你连哪个男人都傻了你现在颤颤巍巍的到底算什么？」 陈英不敢回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抿着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文摇摇头，周璇拉住了何小萍。 不知道为什么，周璇有点理解陈英的矛盾。 她怎么会不想回到自己孩子的身边去呢，可是她太害怕了，曾经那些年的日子就像是噩梦一样缠绕在她身上让她挥之不去，而不管别人怎么安慰她这是正当防卫，可是杀了人的罪恶感却始终困扰着她，让她难以承受，所以她才会这么矛盾纠结，就像她一样。 周璇对孙蕙、对钟子昂也充满了恨，可是在恨的同时，心里又充满了矛盾。 她不是会想，如果那天她心平气和一点听孙蕙把话说完，是不是事情就会完全不同？如果她没有拒绝孙蕙，就不会有那个约定，那么孙蕙不会去楼梯口，也就不会在那里和人发生争执，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尽管她讨厌孙蕙，可是周璇从没有害过人，就算恨极了，也没想过要致人于死地，所以午夜梦回，她害怕，她彷徨，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自虐倾向，是不是钟子昂这么做，朝她疯狂的报復才是对的……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也难辞其咎…… 也许，对于从来没有反抗过命运的人来说，总会有这种『会不会一切都是我的错』的莫名感受。 后来，何小萍和方文都对周璇说：是因为你遭受的事情还不够，是你遇到的绝境还不够绝望，所以你才会这样。 开始的时候周璇不信，她很感谢方文和何小萍对她的友善，但是她觉得她们说的不对，她遇到的事情难道还不够让人绝望吗？那人生到底还要到什么地步才能说是绝望？ 但后来发生的事，让周璇明白了什么是真的绝望。 有人要杀她！ 那是在一次放风的时候，周璇自从有了沈千山和陈志成的帮助，对未来有了点信心，所以多少放开了些，哪怕这种处境让她整个人都难受，可是到底有了希望就有了精气神，她开始努力地想要好好活下去，而经过和何小萍、方文等人的交流，她发现，其实牢里的这些女人并不是各个都像以前想像的那么可怕，不过都是些被生活逼到了绝境的可怜人而已。 所以，周璇对身边的人少了一分防备，对于接近自己的人也比较友好，这天放风的时候，平时对周璇挺照顾的隔壁牢房的一个女人偷偷地给周璇塞了点好吃的。 这女人五十几岁，有个女儿和周璇年龄相仿，但是车祸去世了，所以女人看到周璇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儿，对她很照顾，而因此周璇和隔壁牢房的几人也算是熟悉了，方文没有阻拦她们交往，周璇就知道自己不需要担心，但是没想到的是，今天意外发生了，其中一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偷偷藏了一把刀，趁着周璇毫无防备的当儿一刀捅向了周璇的腹部，深深地扎了进去，她甚至来不及一声惊唿，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当时整个操场一片混乱，此起彼伏全是尖叫声，方文经歷的风浪比较大，她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周璇冲过去，还顺手把整个吓呆了的陈英给拖了过去，让何小萍赶紧求救。 陈英当过几年护士，有一定的医护、救急经验，方文冲到周璇身边，已经有人拉开了行兇者，她隔开了其他人把周璇护住，让陈英赶紧给周璇做紧急护理。 何小萍的反应也很快，而狱警在最初的纷乱之后就赶来了，整个监狱拉响了警报，而沈千山作为医护人员也及时赶了过来。 第47页 周璇伤得很重，那把小刀虽然不大但是很长，整个扎进了她的腹部，周璇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沈千山一看就立刻说：「不要动刀，准备救护车，送医院。」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陈英在沈千山到的同时飞快地拔出了周璇腹部的刀，在周璇被痛醒的一声惨叫中再次狠狠地扎了进去，那速度、力道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就连身边的方文都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沈千山的反应最迅速，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敏捷反应，一下子挡在了周璇身前，那一刀不偏不倚正中沈千山的心脏，沈千山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昏了过去。 陈英随即被人制住，可是这时候沈千山胸口中刀，周璇因为刀子被拔了出来血流如注根本止不住，好在方文的反应非常迅速，眼看着救护车来了，扯开嗓子大喊：「快！快把沈医生和周璇送上救护车。」 当时现场一片大乱，如梦初醒的护士、狱警们七手八脚把人抬上救护车，一边往医院送去一边紧急处理，可是，沈千山却还是因此丧了命，还没到医院他就停止了唿吸，而周璇呢，大难不死，在紧急手术之后在icu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终于醒了过来。 但是，等待她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张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陈志成，陈志成告诉了她沈千山的死讯。 周璇当时立刻又昏了过去，等她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简直要崩溃，沈千山就这么死了，为了保护她死了，被陈英给刺死了！ 她声音沙哑，却控制不住的激动：「她……她……为什么要杀我？」 陈志成摇了摇头，情绪同样非常低落，为好友的意外惨死而受到打击：「不知道，她不肯说。自从被抓之后警方一直在审讯，可是，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一言不发，只认罪，却不肯说是为什么。」 周璇泪流满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无声的哭泣，喉咙噎得难受，还有那种牵连了别人的痛苦，让她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陈英，更不明白沈千山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世界会在一瞬间崩塌。 陈志成看她这个样子，根本不敢告诉她还有一个噩耗，只是轻声提醒她：「可是虽然她不说，我们都能猜到一点：她和你无冤无仇，和沈医生更无冤无仇，所以，肯定不是她自己要杀你，而是受人指使，或者说，是受人控制。」 周璇这个时候突然明白了方文和何小萍说过的话，如果你还没有一个坚硬的心，那只能说明你遭遇的悲剧还不够，你失去的还不够多，当真正得绝望来临的时候，你会知道自己能走的只有那一条路。 而现在，周璇明白了那种绝望，她的思路也似乎在一瞬间被打开了。 她沙哑着嗓音轻声问道：「有人用她的孩子要挟她，利用她来杀我，是不是？」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样。」陈志成低声点头：「周璇，我去查过医院的监控了，什么都查不到，但是能肯定的就是医院的监控就是在事发那天，或者正确的说，就是在事发前后坏掉的，而且不翼而飞的，也只有当天事发前后三小时的资料，这不是偶然，有人怕你看到了什么或者猜到什么，要对你赶尽杀绝。」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对我动手？之前却要放过我呢？」周璇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她入狱已经好几个月了，为什么之前风平浪静？如果要说方便得手，她刚进监狱那会儿要死不活、生人勿近，其不是更好下手？ 「我也想不明白。」陈志成的脸色非常严肃，他看着周璇：「周璇，你得好好想一想，最近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钟子昂那人，恨你恨到这种地步吗？」 周璇突然灵光一闪，那天冯远之来看她，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再次闪现在她的眼前，她把自己的猜测一说，可是自己都觉得奇怪：「陈律师，我能想到奇怪的事，就只有这一件了，他和我们周家素来没什么往来，而且他是钟子昂的幕后支持者，所以他没有理由来看我，更没有理由对我说那些话，可是我也想不出来，如果是他的话，为什么要杀我。」 「那钟子昂呢？会不会想要杀你？」陈志成问道。 周璇闻言，突然笑笑，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达成，明天继续，多评论多收藏呀 第二十二章 阴谋重重 陈志成不知其意，看了她一会儿，可周璇一直都没有开口，过了半晌，她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不会是他。」 「你肯定？」了解了周璇入狱的前因后果，陈志成又从同僚和其他渠道去了解了一下钟子昂这个人，得知了一些关于钟家的过去和钟子昂的为人，在他看来，钟子昂因为小时候受到父亲破产去世这个打击而导致性情大变、过于嫉恶如仇又太过敏感，所以，当得知陈英是冲着周璇而来，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钟子昂。 可是…… 周璇却再次肯定地摇摇头：「不会是他，我肯定。」 「为什么？」 周璇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回答：「因为比起一刀捅死我，他更乐意看到我慢慢地被折磨，不会是他的，如果是他，我早死了，而不是在这里。」 她脸色苍白，口气沧桑，那一字一句真是字字蕴含着血泪，陈志成有点担心的看着她，怕她就这样支撑不住了。 第48页 可是周璇却并没有任何想法，她甚至有点惊讶的发现，若是以前，承认钟子昂对自己无情无义、心狠手辣，她会肝肠寸断，心痛如刀绞一般好像就要死掉了，可是今天、可是这会儿，坦然承认钟子昂根本对她毫无感情，还恨她恨得要死，却心平气和。 仿佛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本来不愿意面对的、死不承认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原来以为，她会为了钟子昂不爱她而痛苦一生，直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在生命面前，爱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爱就不爱吧，恨就恨吧，根本无所谓了。 可是，一闭上眼睛，她就仿佛看见沈千山朝她扑过来，挡住了陈英刺向她的那把刀，仿佛听到沈千山中刀的闷哼声，仿佛自己的身上如今还有他流淌下来的血的温度，还是热热的，让她颤抖，让她的灵魂痛苦的都要粉碎。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了自己而死，那种痛苦，远远胜过钟子昂不爱她的痛苦。 原来，真正的地狱不是自己深陷水深火热，而是连累别人，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爱护自己的人为了自己而惨死于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痛哭更让人绝望的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得了，可是如今才知道，她再一次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和那份独一无二的信赖。 周璇的眼神空洞而悠远，那一瞬间，陈志成都害怕她就这样停住了心跳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他忍不住喊她：「周璇……」 他的唿唤让周璇醒过神来，灵魂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荡了一圈又回来，她茫茫然了许久才聚焦到了陈志成的脸上，「对不起，我刚才……」 「周璇，我知道你很痛苦，千山走了，你难过，我也一样，相信我，我的难受绝对不会比你少，对我来说，千山是我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他走了，了解我、跟我一路同行的伙伴就少了一个，我也跟你一样，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不一样的陈律师，他是为我而死的，你代替不了我去体会那种负疚感。」周璇低声说：「谢谢你没有因此而责怪我，可是我无法原谅……」 「你不需要责怪你自己，我也不会责怪你。」陈志成打断周璇的自责和痛苦，神色坚决果断：「千山不会责怪你，他只会担心你是否活了下来，是否振作了起来。如果他知道你活得好好的，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会很高兴，因为他做了该做的事；可如果你接下来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白白浪费他牺牲自己才为你争取下来的活命机会，他会很难过，也会很伤心。」 陈志成斩钉截铁，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安慰周璇：「周璇，我和千山认识很多年，合作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我比你清楚，请你相信我。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如果你觉得难过，那么请你现在立刻振作起来，配合医生的治疗，好好的恢復身体，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还不是哀伤痛哭的时候。」 周璇终于抬起眼眸，眼睛里一点点恢復了精气神，她如梦初醒：「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还不到痛哭祭奠的时候，还没有查到兇手，还没有找到真相，那有什么资格死，哪有什么时间哭，陈律师，你说得对，我该振作起来。」 陈志成见她终于有了几分精神，心里松了口气，周璇虽然醒来了，但是她受伤很重，身体非常虚弱，她自己不知道，她在icu的这些天医院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单，心跳骤停唿吸骤停了多少次，好几次陈志成都以为她要扛不过去了，但好像冥冥中有人保佑着似的，一次次她度过了危险，活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生命有时候非常脆弱，可有的时候也异常的顽强，尽管风刀霜剑，依然傲然挺立于世。 「对，但首先你得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你这样，怎么跟我一起调查真兇？」陈志成立刻补充：「周璇，好好养身体，好好活下去，时时刻刻记着你这条命是千山救回来的，你现在不只是为了你自己活着，还要为他活着，连同他那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明白吗？」 周璇看着陈志成，她这一刻无比清醒，她比谁都明白，走了的人是再也回不来的，陈志成说的这些话既是安慰、给她鼓励打气，又是提醒她不要轻生，要她珍惜自己。 可是…… 「没有人会怪你的。」陈志成肯定得沖她点点头：「但前提是你得好好地活着，明白吗？」 顿了顿，陈志成才告诉周璇：「千山的母亲前些年就去世了，他父亲……你应该知道吧？他也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 「周璇，你得替他好好活着，我们好好记着他，不然的话，千山他就真的死了，明白吗？」陈志成轻声说。 「你不觉得他为我而死不值得吗？」周璇轻声说：「陈律师，你为什么选择帮我？」 「最初我只是因为千山托我，但现在，我相信你的事情背后不简单，我会帮你，是因为我现在相信你，也因为我要查出千山的死到底谁是兇手。」陈志成的目光坚定而冷静，他把那份因为好友的去世而伤痛的心藏了起来，比起悲伤痛苦，他要做的是不让沈千山白死，不让兇手逍遥法外。 而周璇，是朋友的託付，就是他的责任，沈千山也好，陈志成也好，他们都是重责任、重道义的人。 第49页 周璇擦干了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终于被陈志成打动，心里最深处开始坚强起来，「陈英那里查到什么了吗？」 「警方还在调查，她的孩子在的那个福利院已经布控了，但是院方没有发现事发之前有人接触过陈英的孩子，而院里的工作人员，警方还在一一排查。」福利院这种地方，平常不会有人注意的到，里面的工作人员也经常有流动，那里面的孩子，没有家人父母可以依靠，平时也没有人关心，真的发生了什么其实很多人根本不在意，所以调查起来存在困难，而事关人命，警方已经展开了排查但是进展并不快。 周璇轻轻嘆息了一声，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她也从象牙塔的世界里走了出来，她现在非常明白，像这样的事，就像是你被偷了包骗了钱，就算及时报警了可能也就是不了了之，除非现在陈英的孩子突然出事，可是，背后的真兇也不是笨蛋，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这既会惊动警方又会刺激陈英，反倒不如按兵不动，反而让陈英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说。 可是，「陈英怎么能够藏一把刀在身上？那种刀，在这种地方这么容易拿到？这么容易藏身上的吗？到底是谁帮了她？这个应该比较好查吧。」周璇问道。 监狱藏污纳垢、人员复杂不假，可是能够接触到陈英并且给她提供兇器并且瞒天过海的人并不多，相对要好查不少。 一旦认真起来，周璇立刻想到了关键。 可惜，这条路也早就被堵死了，陈志成嘆了口气。 「查到了。」他低声说：「事发当天我们就查到了一名狱警，这几天和陈英频繁接触，而且也是她给陈英提供了兇器并躲过了检查，可是等我们查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对方下手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反应同样也很快。 周璇一愣：「自杀？他杀？」这根本就是杀人灭口吧。 「应该是他杀，但是没有证据，现场营造了自杀的假象，而且还留下了遗书。」陈志成抿了抿唇，其实他觉得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死的那个狱警留下了遗书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包括如果恐吓唆使陈英、为她提供兇器和机会，让她刺杀周璇等等。 而警方事后也查到这名狱警的丈夫在之前欠下了高利贷，被高利贷公司几次上门追债，差点闹出了人命，更是在前不久，还绑架了她的儿子逼迫他们还钱；而在陈英刺死沈千山、刺伤周璇、狱警自杀的当天，她丈夫的高利贷被神秘人还上，儿子平安回到了家中。 再加上警方没有在狱警自杀的地方查到任何他杀的蛛丝马迹，所以陈志成推断很有可能是真兇花钱买命，这个狱警的死早就在计划之中，这个狱警也很清楚，她要是不死，她的丈夫孩子就保不住，她做这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早就准备好了遗书。 而这封遗书，经过鑑定，的确是本人的笔迹。 闻言周璇沉默了，真兇的手段干脆利落而且狠辣，根本不顾惜人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为了她这条命做到这个地步？ 周璇唯一能确定的，那就是：绝对不是钟子昂。 陈志成看了周璇一眼，轻声说：「还有，我查过了，这个狱警的丈夫之前根本不赌博，但在一个多月前，有人诱使他赌博，一步一步设套，使得他越陷越深，等到发觉上当的时候已经深陷泥潭欠下一屁股债了，所以……」他深深地看了周璇一眼：「周璇，有人步步为营，都是冲着你来的，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明白吗？」 周璇一动不动，这是她第二次看懂什么叫人心险恶。 第一次，是钟子昂强势回归w市的时候，一步一步鲸吞蚕食周家的产业，最后导致周家破产、她爸爸周乔自杀，当时她简直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深爱的男人和自己亲爱的家人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心易变。 第二次，就是现在，可就像第一次一样，她根本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恨她，恨得要她死，还害死了沈千山这样无辜的好人。 尽管觉得不可置信，可是这个时间点太诡异了，周璇抓紧了床单，紧紧扭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陈律师，如果你信得过我，能不能去查一下冯远之，冯氏集团的当家人。」 周璇虽然自己也想不通，可是这一切都是在冯远之来医院看过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发生的，现在她越想越觉得冯远之当时的举动、甚至一言一行都很奇怪，「陈律师，我没有任何依据，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但是如果你愿意去查的话，一定要小心，我现在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危险，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做的，那么……那么……」 「我相信你，我一定会去查的。」陈志成握了握周璇的手让她安心：「周璇，千山是我的挚友，我绝对不会让他白死，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陈志成的目光很坚定，丝毫没有惧怕，虽然经过这次的事件，他已经敏锐的嗅到了重重阴谋的气息，可是他反而更加明白了沈千山为什么非要让他接手周璇的案子了，这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内幕，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一切隐藏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他曾经对自己发过誓，为了自己的信仰也为了好友沈千山的愿望，尽自己所能，不用有色眼光去看待身边任何一个人，不让自己身边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陷入不白之冤。 第50页 「不要灰心周璇，陈英还在我们手上，虽然现在上面有压力下来，要警方尽快结案，但是只要撬开陈英的嘴，我们多少能得到些线索。」陈志成对此很有信心：「如果顺利一些，顺藤摸瓜，说不定你也能早点脱离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七点半有第二更，提前祝中秋快乐～～ 第二十三章 吴冰玉 周璇没有陈志成那么乐观，她身上连续发生了太多事，这让她已经不再那么积极阳光的看待这个世界了，她觉得自己仿佛割裂了，在周家没有出事之前，她活在一个似乎毫无悲剧、一切都灿烂明媚的世界里；而现在，她活在一个黑暗的、悲惨的、充满了阴谋算计的世界里。 「不要那么乐观陈律师。」周璇嘆了口气：「你不用陪着我了，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我会配合医生的治疗尽快让自己好起来的，你说得对，我现在还不能死。可是，陈英那里，你还是想办法能够亲自见见她，跟她问出情况来是最好，要是不行，看看能不能尽量保护她的安全，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跟她见个面，跟她谈谈，毕竟，她要杀的人是我，我总有理由问她一问。」 陈志成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就算陈英不开口，兇手也可能会设法杀她灭口？」 「是的，不管是不是冯远之，至少这个人藏得深、能量极大、手也伸得很长，我们不得不防。」周璇轻声说：「而且，从那个狱警的死就可以看出，他的手段非常厉害，厉害到不需要他自己动手就能把人逼死的地步，所以……陈英又怎么可能安全？」 陈志成皱起眉头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他被说服了，顿时坐不住，可是：「这么些天了，陈英就是死活不开口，不管警方用什么样的手段……」陈志成跺了跺脚：「行了，我再去跑一趟试试看。但是……」 「陈律师，你如果见到她，你这样问她。」周璇招招手，示意陈志成低下头来，在他二便说了几句，陈志成疑惑：「有用？」 周璇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但也许有吧，毕竟她是个母亲，是个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可以做的母亲，所以成不成的试试看呗。」 也是，陈志成想着，周璇已经轻轻闭上了眼睛，醒来这会儿情绪大起大落，又硬撑着说了这些话废了那么些脑子，她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撑不住了。 陈志成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来人看着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周璇，对陈志成摆了摆手，陈志成点点头，比了个交给你了的眼神，就匆匆去了。 被周璇这么一说，他也开始担心起陈英这边的状况来了。 周璇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病房里的白炽灯太亮，刺得她的眼睛很不舒服，一瞬间又闭了起来，嘴里发出了模煳的□□声。 但是她轻微的动静还是让一边陪着的人注意到了，「周璇？你醒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她一边摁了铃叫来护士给周璇检查，一边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喊周璇的名字。 周璇慢慢适应了病房里的灯光，然后慢慢看清楚了：「吴冰玉？怎么是你？」她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是吴冰玉。 吴冰玉朝她翻了个白眼：「怎么就不能是我了？行了你先闭嘴，医生给你检查呢，我先看看你情况怎么样？」 周璇于是不说话了，但是她还是有点疑惑，怎么吴冰玉会在这里。 而吴冰玉压根不理她，等着医生给周璇做完检查，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吴冰玉在一边嗯嗯点头一边询问，最后回来的时候脸上倒是很高兴：「医生说了，你命大，虽然伤得很重，但是这条命总算是可以保住了，接下来呢，好好住院接受治疗，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以后你就能下床了，三个月以后你就能基本恢復正常行动了，不过坏消息是基本上三个月以内你只能吃流食，三个月以后也只能吃一些软烂的食物，半年以后看恢復情况才能恢復饮食。」 吴冰玉皱着眉头看着瘦成皮包骨头的周璇：「怎么办？你这才刚开始要受苦受难就瘦成这样，接下来不会因为营养不良死掉吧？」 周璇狠狠瞪了她一眼，真是会不会说话？「你放心吴大小姐，我会活的好好的，保证比你活的长！」 「那是最好，我也希望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吴冰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反倒让周璇不好接下去了，她张了张嘴，实在不太适合态度温柔的吴冰玉，她两见面基本不是冷场就是相互嘲讽的，之前在w市的上流社会千金们之间，关系最差的就是她两，可为什么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候，反而是吴冰玉会出现在她的病房里呢？ 周璇并不笨，她可以点都不觉得吴冰玉是来看热闹、看笑话的。 明明，她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是关心、是担忧，还有一些歉疚。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周璇轻声说。 吴冰玉也不接话，坐了下来打开了一个保温瓶，拿出一个小碗，舀了一碗汤，然后试了试温度，餵到了周璇的嘴边：「我问过医生了，这一个星期你只能喝些粥汤，下周开始可以喝些薄粥、米煳，这是我在家里让人熬的，我有空的时候我给你送来，我没空的时候我会安排人给你送过来，这边的护工我给你安排好了，还给你找了个保姆，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就找她，她会照顾你，你以前也见过的，我家的保姆，行了，你先喝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喝。」 第51页 周璇看着吴冰玉，吴冰玉动了动勺子，周璇于是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喝下了那勺粥汤，谁也没有开口，就沉默着，吴冰玉把那一小碗粥汤给餵周璇喝完了，默默地收拾好，好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为什么？」周璇率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吴冰玉顿了顿，嘆了口气：「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的。」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这么做就做了。」吴冰玉耸了耸肩。 「你这样跑前跑后照顾我，你家里人没意见？」 「有什么意见？我又不是家里的长女，我上头有哥哥呢，我哥才是吴家的继承人，我做什么牵涉不到吴家，只是我自己乐意而已，我爸妈不会管我的，至于我哥，只要我不把自己折腾死了，他都会护着我。」吴冰玉得意洋洋的炫耀她哥对她的宠，周璇含笑听着，既羡慕，又为吴冰玉高兴。 吴冰玉快乐地说了一阵，这才注意到周璇的表情，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让周璇一愣，她实在不觉得吴冰玉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倒是她，得谢谢吴冰玉。 「钟子昂非要把那个孙蕙出事的帐算在你头上，要把你送进监狱的时候我就去找他闹去了，可是我没能帮得上你。」吴冰玉看着周璇苍白无力的身体，看着她雪白的脸，轻声说：「我不信你会做那种事，可是……没人听我的，我的力量也不够，阻止不了他。」 「你还去找了他？冰玉，你为什么……」周璇真的没想到一向和她不和的吴冰玉会为她做这种事，顿时心里说不出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再看看事到如今，出钱出力出人照顾她的依然是吴冰玉，她就更百感交集了。 「我知道，我跟你一向合不来，见面就吵，其实就是我妒忌你，妒忌你长得比我好看，人缘比我好，就连我喜欢的男人也喜欢你……啊呸，我为什么要提那个见鬼的男人，这句话忘掉！」吴冰玉刁蛮的横了周璇一眼。 明明是这种悲惨的情况，可周璇仍然忍俊不禁：「郑忍又怎么惹你了？其实他……」 「其实他就是个孬种，你以前不喜欢他是对的，是我瞎了眼睛喜欢这种软蛋，不过我跟你说，我不会再为了他跟你吵了，因为我现在不喜欢他了，你也别喜欢他，哦不对你反正从来没喜欢过他，那就对了，总之这种软蛋孬种王八蛋忘掉他是谁就好！」吴冰玉显然对这个郑忍气狠了，一张嘴就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恨不能把那个郑忍骂个狗血喷头，甚至对之前喜欢郑忍的自己也毫不留情的吐槽。 周璇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平了下去，吴冰玉的愤怒她大概明白了。 其实周璇和吴冰玉之间，可能也是彼此没有眼缘，虽然都是在一个圈子混的，但彼此并没有什么往来，尽管两家也有商务上的交往，但这两人就是走不到一起。 但反正w市这么大，少爷小姐多了去了，她两合不来就跟别人一起玩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所以两人会闹起来，就是因为这个郑忍。 郑忍是郑家的二公子，郑家和吴家、周家一样家大业大，郑忍在家排第二，对家里的产业没什么兴趣，从小就学画画，是个艺术家，对同样搞艺术的周璇一见钟情，从此成了周璇的热情追求者。 但是周璇自小和钟子昂订婚，虽然后来钟家败落、钟子昂也被王若真带走不知所踪，但是周乔和向婉夕夫妇都没有因此而否定这门婚事，而周璇自己内心里，也一直惦记着钟子昂，所以对于郑忍的勐烈追求除了拒绝还是拒绝。 但吴冰玉喜欢郑忍，郑忍却对大小姐脾气很不好伺候的吴冰玉不感冒，尽管两家有意撮合，可这两人就是一个追一个逃，猫跟老鼠似的，这么一来，吴冰玉自然就不喜欢周璇了，而周璇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个性，凭什么你自己搞不定你喜欢的男人就来怪我？又不是我让郑忍喜欢自己而不喜欢吴冰玉的！ 吴冰玉的性格又是特别作，无论什么事都喜欢声势浩大，所以一来二去的跟周璇这么闹腾了几次，周璇也烦了，她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谁还不是个千金小姐了？谁还没点脾气了？所以这两人就形成了要么王不见王要么一见面就相互嘲讽的局面。 可谓是w市上流社会中关系最差的两位了。 可是关系这么差，当周璇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跳起来为她打抱不平的却是吴冰玉。 周璇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浑浑噩噩的入狱，却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原来吴冰玉在帮助她脱离牢狱之灾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帮她打点狱中的一切，以免她吃更多的苦头。 因为有吴冰玉上下打点，所以她的狱友有大气护短的方文，所以她遇到了沈千山。 可是，就算是吴冰玉也没想到吧，陈英这个看起来最无害的人，最后…… 「对不起，我还以为我都打点好了，就算不能把你捞出来，也能让你少受点罪，我哥替我打听过，你的狱友都是挑选过的，还有沈医生……」吴冰玉低着头，她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既愤怒又觉得抱歉，红着眼睛看着周璇：「你说周璇，难道钟子昂还不肯放过你吗？把你一家害成这样他还要怎么样？为什么他……他……」 「不是他。」周璇伸出手拉住吴冰玉：「跟他没关系，但的确有人要杀我。」 第52页 「怎么可能不是他？到这种时候你还替他说话干什么？我真是……嗨，我眼睛瞎了喜欢郑忍那个孬种，你也没比我眼睛亮到哪里去，那个钟子昂……」 「是啊，那个钟子昂，简直是个混蛋。」周璇淡淡地说，现在提起钟子昂，她发现自己除了恨已经没有意思其他的感觉：「我的确是瞎了眼睛才会喜欢他，但是，那是过去的事了。」因为就算这一切不是他动的手，他也不无辜。 如果不是他把她送进监狱，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呢？ 「冰玉，接下来的事你别插手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我都没想到最后会是你在帮助我，真的够了……」周璇拉着吴冰玉轻声说，她真的太感谢她，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冰玉，接下来让我自己面对这一切吧，太危险了，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我怎么可能抽身？你以为我傻吗？」吴冰玉看着周璇：「虽然我跟你不和，可正因为我跟你关系差，所以我才最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去推孙蕙下楼，你又怎么会被人刺杀？你能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这根本就说明，一切都错了，一切都有人布局，如果我现在不管你，说不定你就真的要死了，你躲过了那一次，不代表你能一直躲过去，我要不护着你，你真死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达成，明天继续，过节要记得看小说哟，感谢在2021-09-07 09：44：41～2021-09-16 16：3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ro513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接近真相 周璇看着吴冰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那么理直气壮，那种拽得要死的口气，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保护她，嘴上却还说着她们关系差，但一点都不怀疑她，信任她。 不知不觉，周璇就流下了眼泪，她真是从没想到，是吴冰玉相信她，还不遗余力的帮助她。 「喂喂喂，你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吗？」吴冰玉看到周璇的眼泪，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 「你什么也没说错！但你就是个笨蛋！别人都不信我，你信我；别人都觉得我是个累赘，你选择帮我；你也知道我现在很危险，跟我沾边说不定会连你自己也陷入危险，你却还不肯走，你说你是不是傻？」周璇一边哭，一边却觉得自己被拯救了。 「是啊我是傻，但那又怎么样，我宁可这么傻一点，也不要像那些所谓的聪明人那么噁心。」吴冰玉眼圈也红了，但是她一向要强，素来不肯人前示弱，偏过脸去擦了擦眼角不让自己流泪，恶狠狠地说：「再说了，沈医生也多少是因为我的安排才出的事，我不能让他白白死了，我得替他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周璇不用再问，已经明白，陈志成大概也是吴冰玉私下安排的，可以信得过。 可是，明知道危险却非要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这样好吗？周璇的确需要力量、需要帮助，可是她不愿意再有身边的任何人像沈千山一样无辜送命了。 「你以为我们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你吗？周璇，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看穿了周璇的心思，吴冰玉哼了一声：「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善良吗？你以为别人就没有一颗追求公正的心吗？我告诉你，我只是调查了一下沈医生和陈律师他们的背景，让我哥动了点关系把他调到了你这边，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他们也并不是因为我或者你才会帮忙，他们帮过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对的，你是需要帮助的，你是无辜的，仅此而已！至于我，没有别的原因，我就是知道这一切都和你无关，既然你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凭什么要遭受这些？周璇，打起精神来，我们不怕被你连累，你也不会连累我们，懂吗？」吴冰玉不喜欢周璇那种所有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做法。 周璇笑了起来，她用力点点头。 这个时候，把有力的、温暖的、愿意帮助她的那一双双手臂推出去她真的做不到；而且，她知道，她推不开的，吴冰玉也好，沈千山也好，陈志成也好，他们都有自己地原则与坚守。 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这个世间的真理与公道。 这世上，有无恶不作的坏人，也有这样温暖人心的善良的人。 周璇一笑，她整个人都似乎明媚了起来，吴冰玉看着她有点恍惚，依稀仿佛重新看见了那个曾经光彩照人的w市第一美人的风采。 一股酸涩的感觉冲进了心口，吴冰玉拉着周璇的手，恶狠狠的关怀：「快点好起来，每天多吃多喝多睡，赶紧变成原来的样子，现在……难看死了！」 周璇点点头，可是笑容展现了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轻嘆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原来的样子吗？回不去了。 孙蕙摔下楼梯后额头处摔破了一个大口子，一片血肉模煳，为此，钟子昂把周璇送进监狱还不满足，在她的脸上制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伤口，如今虽然伤已经结痂，但是疤痕却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就像是心里挥之不去的伤口，留下了，就再也消不下去了。 吴冰玉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钟子昂祖宗十八代，但是她总算还有一点理智，没有再在周璇面前提起钟子昂的名字，而是板着脸对她说：「等你出来了，找个好一点的整容医院祛疤，到时候保证一点痕迹也留不下来。」 第53页 周璇笑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吴冰玉也沉默了下来，这一刻她非常明白周璇的心情，这个疤看似是在脸上实则是在心里，脸上的疤可以去掉，可是…… 「你暂时就留在医院养伤，会有警察守在门口，医院里、监狱那边、还有警方我都打点过了，你暂时什么都不用管，先把身体养好，也别烦外面那些警察，有他们在，你会安全些。」吴冰玉转移了话题：「我回头跟我哥商量一下，我总觉得不是很放心，回头瞅瞅如果可以的话安排几个自己人过来，这样比较靠得住。」 周璇没有拒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吴冰玉已经为她做了很多，如今拒绝反而矫情，何况她现在也很明白自己这条命怕是并不安稳，对方显然要置她于死地，可如今偏偏她没死，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有吴冰玉的安排，总是多一份保障，如今周璇死里逃生，又因为沈千山的死，在陈志成和吴冰玉的帮助下从绝望的低谷挣扎出来，她的心已经脱胎换骨。 现在的周璇不想死，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查明一切，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冰玉，你们吴家和冯家的来往多吗？你能不能帮我跟你哥打听一下，或者拜託你哥跟冯远之来往的时候帮我留意下他这个人。」周璇咬了咬唇，慢慢地把自己对冯远之的怀疑跟吴冰玉说了。 这个时候周璇已经豁出去了，她信任吴冰玉，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让吴冰玉置身事外，而接近冯远之，陈志成不一定做得到，但是吴家兄妹却可以。 吴冰玉听得一愣，「我的天，这是真的吗？他居然还来见过你？还暗示你做他的情妇？他……他……」吴冰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是周璇的怀疑和推测合情合理，虽然感觉荒谬，可是一想到冯远之和钟子昂的关系，而钟子昂和周家之间的关系，再看看冯远之对周璇说的这些话，就很好品了。 「这件事交给我，我回去问问我哥，就算没合作也可以试着合作，再说了，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心查总能查出点什么来。」吴冰玉摸着下巴深思：「不过这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这个冯远之……我以前的确没关注过他，不过现在看看，周璇，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钟家当年破产，王姨带着钟子昂不知所踪，结果钟子昂一回w市就财大气粗，那这些年，是冯远之一直在背后帮忙吗？」 周璇点点头。 「可是冯远之和钟家的交情有那么深厚吗？和钟伯伯关系最好的难道不是你爸？你妈妈又和王姨是好朋友，可是我记得，当初王姨和钟子昂消失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吧？」吴冰玉想起了往事，觉得越想越奇怪。 「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爸妈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也是事后知道的，我妈妈说，是王姨走了之后偷偷跟她联繫的，而这些年，我妈妈一直都在暗中帮助王姨。」周璇轻声说：「但是这些钟子昂不相信，他不信我爸妈，也不信王姨，只相信冯远之，这个冯远之……我印象中，他和钟伯伯的确关系不错的，我好几次在钟家见过他，但是他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客气疏离，而且我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记不清了，我也说不好。」 「这个钟子昂可真有意思，既然冯远之和周叔叔和钟伯父关系都很近，在钟家出事后也都出钱出力，可为什么他就那么信任冯远之，反而把你们周家视为眼中钉呢？周璇，你说，这背后，和这个冯远之有没有什么关系？」吴冰玉皱着眉头分析道。 周璇一愣，她之前一直都没去想这些，商场上的你来我往她一点不懂，她爸妈也不逼着她非得去学习商业，而且冯远之一直隐在幕后基本不现身，所以要不是吴冰玉此刻无心一说，周璇压根不会去这么想。 可是，如今想想确实不无道理。 冯远之和她非亲非故，这么突然冒出来是为什么？钟家和周家本来亲厚，可钟子昂认定是自己父亲害了钟彦景又是为了什么？冯远之……冯远之……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遍体生寒，如果说这真的是和冯远之有关，那冯远之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布局的？那么，钟彦景的死和钟家破产，是否和他有关系？他真的是操纵了这一切的人吗？ 如果真的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周璇越想头越痛，越发想不明白，可是却又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把什么东西联繫到了一起，直觉地，她觉得这才是最可能的真相…… 吴冰玉显然也想到了，她跟周璇不一样，虽然因为有个宠她的哥哥担着家里的担子，但其实无论是父母还是哥哥，都还是希望她能够通晓一些商场上的事情帮到家里的，一方面是为了家族，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样对她的未来更有保障，所以吴冰玉对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比周璇要清楚许多。 但此刻显然也不用她去刻意跟周璇解释了，这一番番的起起落落风风雨雨已经让周璇无师自通了人心的险恶。 但吴冰玉同样也想不通，她嘆了口气，「周璇，今天我们谈的这些，你先放在心里，等我回去跟我爸妈打听打听，他们年纪大经歷的事情也多，或许多多少少能够从一些我们以前不注意的地方找到一些线索。但是，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冯远之现在看起来的确很可疑，但是也并不一定就是他，但如果是他，真的是他布了这个局，那么我们就更加得小心一点了，这个人埋藏的这么深，谁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第54页 吴冰玉摇摇头，虽然她对冯远之同样不熟悉，可是不妨碍她听说：「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奇怪，他好像并不是冯家的老大，看起来对钱对名似乎也没什么追求，可是他最后继承了冯家，冯家这些年在他手上也确实发展的很快，可是这个人却很低调，而且这么大把年纪不结婚没有孩子没有绯闻，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似乎他都不感兴趣，真是看不懂。」 「看不懂的人，无欲无求的人，也许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没有软肋。」周璇轻声说，「但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冰玉，虽然我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的真相，帮我，帮我去查，我不信他无欲无求，也不信他毫无目的，只是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忽略了，或者我们还没有看清楚而已。」 「成，包在我身上！如果说当初钟家的事就是他的阴谋，那么周家的污名也就洗清了。」吴冰玉点点头，拉着周璇的手跟她保证：「周璇，你先安下心来，耐心养伤，等我消息，不要冲动，如果他再来看你，你要装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我懂，冰玉，你也要小心，不要让他察觉到什么，如果真是他，那这个人心机太深手段也太可怕了。」周璇不放心的看着吴冰玉：「你务必要小心，不要着了行迹。」 吴冰玉笑了起来：「你放心吧，我有那么蠢吗？」她说着收了笑容：「倒是你得更小心，暂时因为你的伤我能让你留在医院里，虽然在我看来，监狱里要比医院安全，医院里人来人往的，谁也不知道底细，可是现在的监狱，你的狱友还是我精挑细选的呢，结果还不是……」 周璇安抚的拍拍吴冰玉的手：「别担心，这只是个意外。」 「一次意外就差点让你去见阎王了，要是再有一次，谁能保证还能这么幸运呢？」吴冰玉摇摇头，「真的没办法的话，我看看安排几个人进来吧，你不能死，明白吗？」 「我明白。」周璇笑了，如果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呢？可是，生命无常，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遇到什么事，早上还活生生的人，中午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可世界还是照常运转，不会因为谁的死而没有了太阳的东升西落，别人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所以，即使不愿意，也得接受这个事实：「冰玉，我拜託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熬不过去，请你照顾我妈妈，如果还没有找到真相我就死了，那你就放弃，不要再去查了，比起那些，好好活下去更重要。」 「周璇……」吴冰玉看着周璇，吞吞吐吐，「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温馨提示：七点半第二更，ps：中秋愉快 如果多给我一点评论和收藏支持我也会很愉快！ 第二十五章 审问 「什么事？」周璇看着吴冰玉突然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疑惑，而吴冰玉欲言又止，甚至连目光都闪烁起来，逃避着周璇的目光，周璇突然心里一沉，她虽然不知道吴冰玉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可是心里已经明白，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还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否则吴冰玉这种直性子不会那么犹豫。 「冰玉，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就算是坏消息也没关系，冰玉！你看着我！你觉得到了现在还有什么我是不能接受的吗？我已经不再害怕任何的坏消息了，比起坏消息，我反而更害怕什么都不知道，你懂吗？」周璇控制不住地，声调升高，声音都有点发抖，可是她自己没有察觉。 吴冰玉察觉了，她知道现在的周璇极度缺乏安全感，可是那件事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出口，可面对周璇的眼睛，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隐瞒，她深吸了口气，「周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吴冰玉！」周璇急了。 「周璇，你先回答我，如果有一天真相水落石出了，一切各归各位，你也回到了你原来的生活了，那你想怎样的重新开始？对你来说，什么样才是好好生活？」吴冰玉看着周璇：「你先回答我，然后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我保证。」 周璇一怔，她不明白这个问题和自己想知道的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繫，可是吴冰玉很坚持，一副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说的样子，周璇知道，吴冰玉是坚持到底了。 她沉默了片刻，虽然对她现在来说，真相水落石出，自己回到原来的生活本身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想了，可是她是真的盼着那一天的到来的，做梦都想。 周璇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想了想，然后慢慢地说了起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要把妈妈接回家，每天陪着她、跟她说话，养几只猫猫狗狗，或许还能养几只兔子，这样我就不会觉得无聊了……不知道陈大叔他们还愿不愿意回来工作，如果愿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种些花草，养只猫狗，有妈妈，有你偶尔来看看我，就够了。」周璇睁开眼睛：「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结婚呢？孩子呢？这些你都没想过吗？」吴冰玉控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在发抖。 「还真没想过。」周璇轻轻怔了怔，然后嘆了口气：「以前倒是想过的，但是现在……我不知道，如果……也许会想要个孩子吧。」 第55页 但显然，对婚姻，她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 吴冰玉垂下了眼睑。 周璇突然心口一跳，她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喊：「吴冰玉……」 「对不起……」吴冰玉突然哭了起来，她一哭，周璇怔住了，张了张嘴，突然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 「周璇，对不起，医生说，陈英那一刀伤到了你的子宫，而且因为她拔出了刀子造成了大出血，医生当时为了救你的命，就……就……」吴冰玉泣不成声：「你……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了。」 周璇昏了过去，吴冰玉再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手和脚很软，身体很轻，整个人似乎飘荡了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吴冰玉察觉到她张开了眼睛，惊喜的叫她，好几次，周璇才费力的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世界，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依然是雪白的病房，依然是吴冰玉陪在她身边，可是她觉得好累好累，累得连动一下嘴唇都费劲。 见她醒了，吴冰玉又惊又喜，又想跟她说话，又害怕刺激到她，吴冰玉激动地伸出手张开嘴，却又缚手缚脚，那样子看起来很滑稽，但周璇却笑不出来。 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周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她会天璇地转，会觉得那么痛苦，可是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她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一定能够查明真相，她也坚信自己的爸爸不会做任何害人的事，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未来的设想。对钟子昂失望透顶之后，她对男人、爱情、婚姻都多少有了一种抗拒，但是有一天妈妈会死，到时候她就孤零零一个了，而这些日子以来，周璇深深地害怕着寂寞，她现在特别特别的害怕这种一个人安静地没有声音的感受，所以她想，到时候她也许可以生一个孩子陪着自己，那样她就不会寂寞了，等到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至少还有孩子可以送她最后一程，不至于孤孤单单。 可是现在，这个希望破灭了，仿佛她跟世界上最后一点纠葛就此了断了，她好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向婉夕如果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那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包围着她，让她害怕的不能自已。 「周璇，你别这样，你别哭，你说说话，我会陪你的，我会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比你死的晚，陪你到最后！」吴冰玉哭着摇晃她：「我发誓！」 原来我哭了吗？周璇怔怔的想，她费力的抬起手臂摸了摸脸，才发现满脸潮湿，原来她竟然都没发现自己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吴冰玉，用尽力气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让自己不要再哭：「吴冰玉，你别哭了，我没事的。」 「真的吗？」 「真的。」周璇轻轻的点了点头：「你都说了你会陪我到最后，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吴冰玉，你早点结婚吧，生几个孩子，你要是不喜欢养孩子，就给我养，好吗？我喜欢孩子，我喜欢热闹。」 「我才不要结什么婚，不是我眼光不好，而是这世界上的男人，要么就是郑忍钟子昂这种，要么就是冯远之这种，要来干吗？」 「我觉得，还有沈医生陈律师这种的，你别因为咱们碰上几个渣男就灰心啊。」周璇调节着气氛，转移着话题，努力不让自己继续沉溺在悲伤之中：「我说，郑大少爷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我不喜欢他了，他就是个软蛋，我喜欢他是因为我之前眼瞎了。」吴冰玉厌恶的说：「别跟我再提他！」 周璇于是不再提，她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冰玉，在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赴汤蹈火也为你做到。」吴冰玉现在恨不能摘星星摘月亮就为了让周璇忘记不能生育这件事。 「陈律师说，陈英什么都不肯说，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你给我见见陈英。」 吴冰玉闻言，看着周璇，半晌一咬牙：「我尽量试试看，但是你……」 「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我只是觉得也许我能让她说出她知道的事。」周璇轻声说：「我们不是只能怀疑冯远之吗？但如果，陈英这边能有突破呢？」 「好。」 吴冰玉她哥是真的疼她，而吴冰玉也是真的两肋插刀。 周璇伤得很重，她现在连在病床上做起来都困难，自然是不可能去拘留所见陈英的，所以也不知道吴冰玉做了什么，这天周璇醒来，然后在病房里，她见到了陈英。 吴冰玉和陈志成都在，还有两名押送陈英的女警，小小的病房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拥挤了，但周璇顾不得那么多，她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陈英。 陈英瘦了，她本来就瘦弱矮小，而这几天不见，她看起来已经快像个骷髅一样，整个人瑟缩着，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凌乱的头髮遮挡下脸部的暗影。 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老僧入定、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外面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帮我把床摇起来一些。」周璇轻声对吴冰玉说，吴冰玉点了点头，周璇又说：「我能不能单独和她待会儿？」 女警相互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做决定，但是陈志成却皱眉反驳：「不行周璇，万一……」周璇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而陈英虽然看起来摇摇欲坠还带着手铐，可是万一她要行兇，周璇根本逃不掉。 第56页 而吴冰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瞪了周璇一眼，坚决不同意。 「没事的，她不会对我动手的，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跟她单独说说。」周璇轻声说着，目光一直看着陈英，而陈英始终不为所动，像个泥塑木雕一样杵在那里，仿佛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周璇……」吴冰玉皱眉，不满的看着周璇，觉得她太胡闹了。 周璇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对她安抚的笑笑，又对她拜託的点点头，吴冰玉嘆了口气，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你确定吗？她很危险。」 「我确定，吴冰玉，相信我，我不会有事，而且有办法让她开口，你让他们都出去，我只要十分钟的时间就够了，而且你们就在门外，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推开门就进来了，她现在那么虚弱，杀不了我的。」 吴冰玉抿了抿唇纠结了片刻，见周璇很肯定，也就不再坚持了，只是依然不放心：「我们就在门口守着，她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你就按这个，我们马上冲进来，知道了吗？」她从自己的包里找出了一个小手电一样的东西，那是一个警报器，一按开关就能发出洪亮的警报声，常用于女孩子防身。 周璇接过握在手里，对吴冰玉点了点头。 吴冰玉嘆了口气，说服陈志成还有两个女警出了病房，给周璇十分钟的时间。 门一被带上，周璇就轻声开口：「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只要你什么都不说，保守了秘密，那么那个人就不会伤害你的女儿，如果你现在把握机会杀了我，说不定那人还会护着你女儿长大，那用你这条命换你女儿的未来，值了，对不对？」 陈英勐然抬起头看向周璇，周璇微微一笑，那种笑容森然又显得危险，那是周璇以前绝对不会有的，但是现在，在陈英看来，周璇的表情毛骨悚然，让她瞬间发冷。 「但是我想，其实你也很清楚，你说不说，你都要死的，不是那个人杀了你灭口，就是在法律的判决下为千山偿命，可是你不怕，因为你的女儿不会受牵连，是不是？」周璇继续用若无其事的口气笑着说着。 陈英往前踏了一步，死死地盯着周璇，握着的拳头蠢蠢欲动，周璇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依然含笑轻声说：「可是，你只怕那个人？不怕我吗？」她看着陈英，长长的哦了一声：「也是，在你眼里，我软弱可欺无依无靠，所以你肯定没想到，原来我背后也有人帮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你弄来这里见一面，是不是？」 「周璇，你别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是一个母亲，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能做，我……」 「我也可以是一个母亲，可是因为你那一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母亲了！陈英，你以为只有你的母爱了不起吗？」周璇突然声音冷了起来，她冷冷的看着陈英，那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寒霜笼罩，陈英甚至受不了往后退了一步，周璇却步步紧逼：「你也知道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做出什么事情来，陈英，那么我告诉你，为了我还没出世的本来可以存在的孩子，我也什么都会做，你想保护你女儿是不是？那我就把她找出来，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背后的那个人能够左右你女儿的未来吗？」 陈英面如土色，嘴唇颤抖着，她的确没想到。 当对方跟她提出这笔交易的时候，她的确犹豫过，她杀了她的丈夫，可那是失手，是意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可对周璇动手算什么？真的让自己变成一个杀人兇手吗？ 可是，对方一点点说服了她。 周璇无依无靠，而她虽然要背负杀人兇手的恶名，可是却能保障女儿今后的衣食无忧；而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即使摆脱不了牢狱生涯，但是等事情淡去她再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临老回到女儿身边享受天伦。 陈英被说服了，可是谁能想到，沈千山会冒出来，而周璇不仅没死还有靠山？陈英知道自己死定了，可是她还存这一线希望，她死了没关系，但至少她的女儿，不能再像她一样活在这世界的最底层。 可是现在，周璇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陈英的眼里露出了决绝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自己都被虐到了，第二更送到，求评论求收藏。 第二十六章 宽恕 眼见陈英目露凶光朝自己逼近，周璇虽然心里失望可丝毫没有意外。 在陈英看来，她已经把周璇得罪透顶了，现在她只能相信那人，相信那人会遵守承诺，只要她杀了周璇，只要自己闭上嘴，那就…… 周璇冷眼看着陈英朝自己逼近，她一动没动，也没有开口，其实只要她一开口，吴冰玉和警察就会冲进来把陈英制服，可是这样，周璇就问不出陈英嘴里的秘密了。 「陈英，你真的相信一个要你杀人来换取你女儿未来的人的话吗？」等到陈英靠近了自己，周璇突然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地开口：「你觉得你现在品这一死杀了我，你就能放心吗？」 陈英不为所动，又朝着周旋走近了一步。 周璇忽然嘆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选了你而不是方文姐或者何姐？是，你又软肋，可以为他所用；可是真想成功杀了我，想办法逼迫方文姐动手活着何姐动手岂不是要比你强？只要人活着，谁还没真正在乎的东西，就算何姐的女儿不在了，方文姐的丈夫也死了，可是难道这个世界上她们就没有其他在乎的人和事了吗？」 第57页 陈英一愣，多年来软糯的性格让她没办法不受周璇的话语所左右，她显而易见的心烦意乱起来，周璇见状继续火上浇油：「只不过何姐的性格坚强，不容易受人摆布；方文姐则背后仍有势力支撑，也不容易操控，至于你，你优柔寡断无依无靠逆来顺受，最容易被人控制，如果你成功了，那最好，只要以你的女儿来威胁你，谅你什么也不敢说；若是你失败了，也同样，多好，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陈英，你难道看不明白，你继续为他卖命，除了死没有其他路，而你的女儿，天知道未来能不能有保障。」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现在除了相信他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啊！」陈英被戳及了痛处，忽然泪流满面大喊起来，她突然的爆发让吴冰玉推开了门，周璇对她使了个眼色摇摇头，吴冰玉皱着眉头，不放心的盯着陈英，犹犹豫豫的把门关上了。 陈英压根没有注意到这动静，她整个人爆发了：「你以为我想杀人吗？你以为我不害怕吗？你以为我就不担心吗？可是我该怎么办？他们来找上我，我要是不答应，我会死，我的女儿也会……我答应了，说不定他还能保住我的女儿，我……我……我就算软弱就算一无是处就算什么能力也没有，我也是个母亲，我也想保护我的孩子……」陈英说着泣不成声。 周璇一言不发任由陈英发泄着。 她明白，其实这段时间，陈英内心里的煎熬又何尝少呢？她始终隐忍不发，是因为她不敢，可是现在，她给了陈英这个机会，让她发泄出来。 等陈英的哭泣渐渐停止，再次目露凶光决绝的朝她走过来，周璇才开口：「其实，你还有另一个选择的。」 陈英一愣，周璇没理会她的动作，目光看着窗外，悠远没有焦距，淡淡地说：「我可以不追究你所做的一切，我也会保护你的女儿，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找上你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你说什么？」陈英愣住了，顿住了脚步，她简直不敢置信：「你原谅我？你肯原谅我？我害死了沈医生，害你重伤，害你不能生育，你却要原谅我？」 「是不追究，但不会原谅。」周璇回过头来，目光直视陈英：「你犯下的错误自有法律给你量刑，但是我不会追究，也不会报復，我还会保护你的女儿，你可以自己想一想，我和我的朋友靠得住，还是那个要你杀人的人靠得住。」 她看着陈英，轻声说：「我想你也知道，自从你出手伤人之后警方就对拟重新展开了调查，你的生平很简单，就算你什么也不说我们也都能猜到你是为了什么会对我动手，你跟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显然，是为了你的女儿，而你的女儿的下落也并不是秘密，很好查。」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警方已经安排了眼线24小时盯住了你女儿所在的福利院，以及能够接触到你女儿的人。就在你杀我失败的当天，就有人上福利院说要领养你的女儿，警方调查了这人的背景，发现这人和数桩买卖人口的未结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想，你应该也猜得到，那么小的女孩儿被拐卖走的话，会落个什么下场。」周璇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而陈英已经全身发抖脸色苍白不见半点血色。 周璇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这人和你的幕后主使有没有关系，陈英，我只是想劝你一句，别你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最后却反而害了你的女儿。为什么偏偏是你出手失败的那天有人来领养你的女儿？你想过吗？还有这些日子你被单独关押，为什么？有人对你什么都不知情的女儿出手，难道就偏偏放过知道更多内情的你？」 陈英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她许久才抬头，对上了周璇怜悯的目光。 「你……」陈英的声音虚弱的比周璇还像个伤员：「真的会保护我的女儿吗？」 「会。」周璇点头，没有避开陈英的目光：「我跟她无冤无仇，你做了什么，她又有什么错？我朋友会找人去办理领养手续，然后让她改名换姓去其他地方生活，但你……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我就不能保证了。」 就算是被人利用，沈千山这一条人命到底是丧失在了陈英的手里，陈英最后会被怎么定罪，那个幕后之人又是否会放过她，周璇不能保证什么，她很坦率。 陈英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苦笑了起来，泪流满面：「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别无所求，周璇，求求你，让她忘记我这个妈妈，给她新的生活，让她快快乐乐衣食无忧的长大，像别的小孩一样能去读书能多学点知识，将来自给自足，不要像我这样……」 「好。」周璇轻轻颔首，没有一句废话就应了下来。 她即使绝望到了极点，也没想过要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陈英遮瑕彻底放松了下来，半晌，她擦干眼泪，娓娓道来：「大概一个月前，我妈来看我，说家里那边要拆迁了，我哥还找了新的工作，老闆人很好很重用我哥……」 周璇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原来，陈英的母亲过来，话里话外说着家里的事，陈英本来摸不着头脑，可是最后她妈临走前，吞吞吐吐地看了她一眼，说老闆说了，如果她愿意帮个忙，那么不仅陈家一家人的日子不用愁了，而且还会资助她女儿接下来的生活费学费，让她去大城市里读书学习，具体要做什么，他们家那边有个老乡就在这监狱里做狱警，到时候听她安排就是了。 第58页 而那个狱警，就是后来自杀的那一个。 陈英性格软弱不敢拒绝，但是听着又心里惴惴不安，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一个老闆需要自己帮忙的，她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各种丑陋的人性看得多了，所以心里说不出的害怕。可是她不敢主动去找那个所谓的『老乡』，老乡却要找她。 那位老乡旁敲侧击、软硬兼施的把要陈英做的事情说了，陈英害怕，不敢答应，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由得她答应不答应？被逼无奈之下陈英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可是终究，她还是失败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陈英轻声说：「再多的，我真的不知道……」 周璇没有为难陈英，按铃让吴冰玉和两名女警进来，把情况一说，吴冰玉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陈英摇了摇头：「这事儿警方会立刻去调查，可是过了这么几天，我怕……」吴冰玉摇了摇头觉得不容乐观。 「只要事情发生过总会有蛛丝马迹，我就不信一点头绪都没有。」周璇摇摇头，她当然也不指望就靠这点事情敲死了认定就是冯远之，可是就算没有证据，也至少可以多少验证他们的推测。 吴冰玉点点头：「你就放心吧，事情我来安排。」她觉得周璇真的一下子变了太多，居然敢跟一个要杀她的人单独共处一室还把事情问了出来，还真是…… 她凑近周璇：「你真要管她女儿的事？」 周璇看着紧张得看着她的陈英，点了点头：「是，冰玉，让陈律师出面帮忙处理一下吧，那孩子……」她犹豫了片刻：「要是不赶紧，我怕她活不了多久。」 甚至，会生不如死。 吴冰玉哼了一声：「也就你还好心，行了行了，我去办，回头办好了把手续给你，这下放心了吧？」 周璇笑笑，感激的看着吴冰玉，又看了陈英一眼，陈英也终于放下心来，看着周璇满脸都是感激。 吴冰玉不耐烦看着陈英，让人把她带走了，反正该问的也都问了，周璇也并没有拦着，等警员和陈英一离开，周璇整个人软倒在了床上，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復，这么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她也已经到了极限。 「周璇！你没事吧！」吴冰玉一惊，赶紧去搂她，周璇软软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喘了半天气才感觉胸口没那么疼痛窒息，她看着吴冰玉摇了摇头。 吴冰玉又心疼又气她：「你说说你……」 「对不起冰玉，没有下次了，你看，我这不问出来了吗？」周璇轻声说：「你知道的，调查清楚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了，我现在觉得，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切，根本不是从现在开始的，而是在很久之前就有人布局了，我一直蒙在鼓里任人摆布，可是现在，我不愿意了，就算拼尽全力丢掉小命，我也要知道真相，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目光定定的：「我自认我爸妈还有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不值得谁来处心积虑的害我们，我爸和孙蕙的母亲那段往事除外，可就算当年我爸犯了错，他也付出了代价，足够了，凭什么我还要继续忍受这种无休止的折磨？冰玉，不要拦着我。」 「我不是要拦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切其实并不比你的命重要，我帮你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查出这一切找出幕后黑手，能够保证你更好的活着，如果你在这一路上先把自己的命玩完了，那我还要帮你做什么？」吴冰玉狠狠的回答：「你对别人心软，对自己倒是很心，有你这样的吗？」 周璇笑笑，没有说话，对别人心软对自己狠心吗？那是因为，对自己不狠心的话，她说不定现在就熬不过去了，就是因为靠着这口气强撑着，她才能活下去啊。 事后的调查，果然如他们所料，对方收场得干净利落，陈英的家人突然失踪了，村里人说那兄弟两在大城市找到了好工作，一家都搬走了，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由此可见是死是活很难预料。案件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扑朔迷离，谁也知道这背后水深，但是能否再深入调查下去，却是不得而知了。 但好在有吴冰玉在，总是有点指望。 在周璇养好伤即将回监狱的时候，他们的调查有了一些线索。 还和陈英的前夫一家有关。 原来陈家搬走这事，陈家兄弟没有忍住还是漏了口风，那些日子村子里谁都发现这一家人春风满面，可是陈家兄弟什么人啊？有什么能耐？村里谁不知道呢？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让人觉得不靠谱，自然免不了有人窃窃私语，也有好事者想一探究竟，也有贪婪者想分一杯羹。 比如说陈英那前婆婆，儿子被陈英杀了，她总是憋着口气，没能把陈英弄死已经很不高兴了，如今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家交好运？所以，一听说这事，老婆子就找上了陈家去闹腾去了，但是人也精，没明着闹，所以这事村子里的人知道的也不多，但是陈志成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后来总算想办法让着老婆子开了口，原来他见过那个陈英母亲嘴里的『老闆』，还无意中偷听到了这『老闆』跟陈家兄弟的对话，然后因为从陈家手里得了点好处就一直没说，但被陈志成旁敲侧击问出来了，而通过老婆子做的人像画，他们查到了这个人，这人表面上跟冯远之没什么关系，是w市下级某个县里的一个小混混，开着一个劳务公司，做着些朝国外输送劳务的生意，暗地下却不是很干净，有案底，而且他们发现在陈家这事前后，这人的帐上有不明收入，显然是拿钱办事。 第59页 而这笔钱的来源，查来查去，最后查到的这家单位也是挺有意思，是冯远之刚刚收购没多久，并没有向外公布的一家企业。 作者有话要说： 七点半双更继续，求评论求收藏 第二十七章 回不去 到此，基本上，他们已经能够将目标锁定冯远之了。 意料之内的尘埃落定，却仍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吴冰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璇。 这事儿吧，好处在于：终于有了目标，有了目标总有了方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是坏处就是，这样一个埋藏的极深的老狐狸，可不那么好对付。 看着吴冰玉如此纠结的样子，周璇笑了笑：「不用绞尽脑汁哄我也骗自己了，说这可能也就是个巧合，是冯家下面某个人做的，冯远之根本不知情，事情都这样了，我们又何必自欺欺人？」 吴冰玉见周璇一脸淡定，倒也豁然，但仍是发愁：「周璇，我不是担心这个，其实不管冯远之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现在知道对手是谁，提防起来总是要比之前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来得好，可问题是你接下来就得回监狱去了，我哥也没办法再拖延时间了，可是这监狱里……」吴冰玉不放心啊：「周璇，我个通过关系调了几个人过去，你看要不这样，回头你换个地方住，和我们安排的人呆在一起，我就怕万一……」 「不用了冰玉，方文姐还有何姐，我都信得过，你哥安排的人我自然也没有什么信不过的，可是这些人你们也并没有亲自接触过，而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方文姐和何姐，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操控的人，可以信得过。」周璇轻声说。 吴冰玉也不强迫她，想了想说：「也行，但是这几个有能打的吗？我哥找的几个人都是比较身手好的，回头你自己看看，找个合眼缘的跟你一个屋，就在身边多少能防着些，至于其他人，都安排在周围，以备万一。」 周璇也没拒绝，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死，她得留着自己这条命，查清真相之后跟冯远之算算这笔血债。 重新回到那沉闷压抑的牢房，周璇的心沉甸甸的，而迎接她的方文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何小萍也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从接受了现实之后再也没有哭过的周璇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就掉下了泪来。 何小萍看着她，怜悯的摇了摇头，她失去过孩子，知道那种痛苦，而周璇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这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痛苦？可是她……何小萍摇摇头，她得承认，这个一开始她不放在眼里的温室之花，其实比她想像的要坚强得多也要勇敢地多更要强大得多。 方文拍拍周璇的背：「行了别哭，等老娘出去，生他个一打孩子，到时候你想要几个就给你几个！」 周璇本来还在伤感着，却硬是被方文这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下伤感的气氛消失无踪，连何小萍也忍俊不禁，周璇擦了擦眼泪，三人一起坐了下来。 「周璇，你真的原谅了陈英？还让人收养了她的孩子？」方文问她。 周璇看向方文，又看了看同样看向她的何小萍，何小萍问她：「她害你这样，你不恨她吗？」 「恨，却又可怜她，但我不会原谅她，我只是不再追究她做的这一切，毕竟要说真正可恶的人，是那个逼她来害我的人而不是她，我要报仇的对象也不是她。」周璇面容平静：「我是保护了她的孩子，但是我不会原谅陈英，我可以不计较她害我，可是我无法原谅她害死了沈医生。」 方文和何小萍谁也没有说话，半晌方文才拍了拍周璇的背：「周璇，我很佩服你。」 周璇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佩服？她有什么好佩服的？ 「你这人吧，刚来的时候，我们一看就知道你没经过什么事，也不像是做过坏事，被人送进这地方，不是有人故意害你就是你倒霉，你这样的大概在这种地方根本活不了几天，可是没想到你熬过来了，遇到陈英这事，你还能这么大气……」方文摇摇头，看着周璇：「周璇，方姐我呢，今天开始认定你这个朋友了，你是个讲义气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护着你，你要做的事我也帮着你……」 「方姐，我要做的事很危险，我要面对的人也很危险，你还是……」周璇却打断了方文的话，可方文只是不屑地笑了笑，哼了一声：「哟，危险？你以为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安乐窝吗？你方姐我最不怕的就是危险，我还就担心以后日子过得无聊，这不既然有事儿主动送上门，我就接着，多好。」 周璇苦笑：「方姐……」 「行了，别跟我推推拖拖的，我就是佩服你的行事风格，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总而言之，这事儿我是不会置身事外的，你可以什么也不告诉我，但是我呢，一定会护你周全，你方姐我虽然不比从前了，但是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方文拍拍周璇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至少让你活着去做你想做的事，周璇，不管你要做什么，前提是你得活着，不是吗？」 周璇没有再推诿，她用力点了点头，没有说谢谢。 因为方文的承诺在周璇看来，绝对不是谢谢两个字可以承担的。 千言万语的感谢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唯有不辜负别人的好意：努力的好好活下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第60页 周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她眼睛挣扎了好半天才睁了开来，那一瞬间她都没回过神来，好久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似乎喝了不少酒。 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喝酒，因为之前学琴，为了保持手指的灵活度，酒精这种东西她是几乎不碰的，偶尔应酬或者遇到节日，陪着父母喝一点，也是红酒果酒之类，酒量很浅。 后来入狱，更不可能碰酒，所以她的酒量自然不行，可是昨晚一时失控没忍住喝多了，今天这浑身上下就抗议了，不仅头疼得要死，全身关节也都跟被人打断了一样，又疼又麻全身乏力，她睁着眼躺在床上小半天，才挣扎着起身，而这全身的酒气实在难闻，她自己闻着都觉得想吐，忍不住就想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弄回来的，也难为了人家。 这时候周璇已经有点记不太清楚昨晚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拖着疲乏的身体推开了窗户，让新鲜空气进入房间，只是秋天的早晨有些微冷，那寒气扑面而来，她打了个瑟缩，又打了个喷嚏，赶紧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热水沖走了身上的疲乏和酒精的味道，总算让她整个人感觉好多了，周璇推开浴室的门，然后一愣，随即沉下脸：「你怎么进来了？」 虽然这里是钟家，是钟子昂的地盘，可到底他们男女有别，就算钟子昂做不到尊重她，也不至于招唿都不打一声就进她的房间吧。 钟子昂看了看周璇，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见周璇的脸色稍微有了点血色，不像昨天那么难看，而且已经清醒了，就起身说道：「王妈做了醒酒汤，一会儿下去吃早饭之后喝一点，会舒服一些。」 说完钟子昂就出去了，似乎根本忘了刚才那一茬，但他看着周璇这么一会儿功夫数次欲言又止，周璇又怎能忽略？ 钟子昂到底要说什么？那表情什么鬼？她昨晚喝醉了回来难道做了什么吗？不可能啊！周璇蹙了蹙眉头，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也不为难自己，收拾好就下楼了。 「璇儿，起来了？快过来吃点东西。」王若真看到她立刻招唿周璇过去，还不放心的拉起她的手看着她，「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疼不疼？一会儿要不要去做个按摩？」 王若真的关怀比往常来得更细心。 周璇摇摇头，洗过澡之后她觉得好多了，但是人懒懒的不想动，倒是看到王若真让她吓了一跳：「王姨，昨晚没睡好吗？」怎么那么大的黑眼圈？眼睛还有些肿？「昨晚我是不是喝醉了回来闹腾了？吵到你睡觉了？」周璇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王若真摇摇头，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在周璇看来，王若真这个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她顿时吓了一跳，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让王若真这样？ 周璇忍不住去看看钟子昂，钟子昂也在看她，但是那目光却让周璇看不懂。 不是冷漠，不是无视，不是厌憎，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没几秒钟周璇就败下阵来不再跟钟子昂对视了，她偏过头，心里惴惴不安：「王姨？怎么了？」 王若真这会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等周璇再次看过来已经收敛起来，对周璇笑着说：「没事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觉轻，这不天气又转凉了，我这老毛病又犯了昨晚没睡好而已，下午睡个午觉自然就好了，来，先吃早饭，你昨天喝那么多酒大概也没吃什么东西吧，就算吃了也都吐干净了，赶紧好好吃点东西，不然胃受不了。」 说着王若真把精心准备的早饭推到周璇跟前，一边絮絮叨叨让她别仗着年轻耗自己的健康，嘱咐她以后少喝酒多吃饭云云，转移了周璇的注意力。 但是显然，有些事情总是避不过去的，吃过早饭周璇昏昏欲睡，被王若真赶去阳台的摇椅上躺着，她正要睡过去朦朦胧胧的时候，却隐隐听到了一阵哭声，还夹杂着一些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地不停地，周璇终于醒了过来，才发现她原来真的没有听错。 周璇起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她发现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实，虚掩着，里面传来王若真一边哭一边说话的声音，那里面还会有谁，自然就不用猜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偷听，可能是因为王若真对她一片真心，她想要弄明白到底王若真那难看的脸色和硕大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可是听着听着，她却动不了了。 周璇想起昨晚上的梦境，王若真的哭声让她回到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仿佛她再一次感受到沈千山温柔的血留到自己身上的那种无助，仿佛感受到锋利的刀子从自己的身体里□□的时候带出的那刺耳的声音，仿佛…… 「啊……」她控制不住捂住了耳朵蹲下身去叫了起来，然后昏了过去。 这番动静让书房里的母子警觉，冲出来一看却只见昏倒在地的周璇，王若真还没来得及开口，钟子昂一惊抱起周璇神色严肃地将她送回了房间，而在周璇偏过头的时候，钟子昂再次注意到她后颈处从衣领里面隐隐看到的伤痕。 那伤痕，似乎是烧伤，而且似乎时间很长了，而且，衣服遮盖下还有，似乎是一大片的样子…… 可是还不等钟子昂细看，周璇就转过头来突然间睁大了眼睛，然后双手一撑坐了起来，差点跟钟子昂的头撞到一起，钟子昂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周璇则一脸防备的看着她，双手撑着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第61页 王若真跟了进来，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只是很紧张：「璇儿？没事吧？刚刚怎么晕过去了？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王阿姨，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周璇打断她，转过头看向王若真，轻声说。 王若真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钟子昂。 钟子昂看着周璇：「你在狱中被人刺杀，为什么不说？」 「说？说给谁听？你吗？」周璇攒紧了手里的被单，防备的看着钟子昂，一声冷笑：「你当时恨不得我去死，我要是死了岂不是正如你的意？何必假惺惺？」 钟子昂嘆了口气：「周璇，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周璇突然高声打断了钟子昂的话，「你知道是谁要杀我吗？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又以为你是谁？在你把我送进监狱之后，我还能相信你吗？」 她憎恶的看着钟子昂：「钟子昂，我恨你！在你看来，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孙蕙报仇，是我罪有应得，可是我真的有罪吗？你凭什么定我的罪呢？要不是你认定了这一切，后来的事又怎么会发生？」 「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双更达成，明天继续 第二十八章 疑问 说完那句话，周璇推开王若真冲出了房间，下楼梯的时候她差点摔倒，王妈把她扶起来问了一声，可是周璇这个时候已经被痛苦所包围，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冲出家门，飞快地跑啊跑啊，一直到自己跑不动，才慢慢的放慢了速度，停下来边走边喘气。 可是她不愿意回去，这个时候，她最最不愿意回去的地方就是钟家，哪怕无家可归她也不愿意回去。 周璇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原来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周家和钟家本就住得不远，当年向婉夕和王若真感情好，又给周璇和钟子昂定了娃娃亲，周乔和钟彦景关系也不错，所以为了方便往来，两家在不远处买了房子搬了进去，平时串门也方便。 这些日子，周璇近乡情怯，想家却又不敢回家，明知道最依恋的地方就在附近，可是她不敢，怕一眼看到了就会崩溃。 那个家里，埋藏了太多曾经的欢乐和幸福；而曾经越幸福，就会显得如今越痛苦。 她怔怔地看着那所房子，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是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外墙似乎斑驳了一些，院子里的植物也了无生气，仿佛没有人打理，看着一片灰濛濛、死气沉沉的。 周璇就这么傻乎乎的看了很久很久，完全没注意到钟子昂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远远地看着她，目光沉沉，饱含着担心。 但钟子昂没有上前，周璇没有回头，明明近在咫尺，却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等周璇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的时候，钟子昂退了两步藏了起来，周璇没有发现他，迳自从他身边经过，而等钟子昂追过去的时候，却一辆车从眼前经过，然后周璇不见了。 「想去哪？」接走周璇的人是方文，她一直安排人手在周璇的身边，但一直没有接近她，因为吴冰玉叮嘱过，怕引起钟子昂的注意，所以只是暗中护着周璇，但今天她正好有空亲自出来看看，却刚好看到周璇泪流满面的从钟家跑出来，哪里还忍得住，要不是她发现钟子昂跟在周璇身后，早就把人捞走了。 但是上了车，周璇却一言不发，一直陷在沉默之中，仿佛都快变成个木头雕塑了，方文担心她，这才出言打破了沉默。 周璇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目光却不知道停留在哪里，她听到方文的话，轻声说：「带我去看看千山吧。」自他离去之后，还一次未见。 沈千山下葬的时候，她还在加护病房；而等她离开了医院，却只能回到监狱；等离开了监狱，却直到如今，也没有机会去看看他。 周璇本来想忍一忍、等一等，可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掀起的回忆让她忍不住，她迫切的想去看看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方文嘆了口气，她没再说什么，直接把车开到了沈千山下葬的墓园，然后带着周璇一路走进去。 周璇仔细的看着四周，这里很偏，但也是，哪个墓地不偏呢？但是环境很干净，景色很清幽，一排排的墓碑密密麻麻，没什么人来，很安静，很适合长眠。 方文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轻声对周璇说：「就是这里了。」然后她侧开身，周璇于是蹲了下来，平视着那块小小的墓碑，上面简简单单只有「沈千山之墓」几个字，墓碑是陈志成立的。 周璇蹲着看了半晌，不出声，似乎在发呆，方文也不管她，由着她闹，周璇蹲久了腿麻，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半个身体靠在墓碑上，也不嫌凉，手抚摸着那个名字。 不记得过了多久，她平静下来了，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看向方文。 方文嘆了口气：「好了？」 周璇点点头，「嗯，我们走吧。」 「去哪？」方文有些犹豫：「不如，不要回钟家了。」在那里既然那么不开心，又何必回去？要查冯远之在哪里查不是一样？何必那样折磨自己呢？ 第62页 周璇却摇了摇头，轻声说：「方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终究是不会逃避的，你也别劝我，你也知道，劝不了我的。」 方文嘆气：「是啊，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一旦拿定了主意，比谁都倔强，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她摇摇头：「行，我不劝你，但是周璇，你得记着，好好活着才有未来，你留在钟子昂身边我不反对，可是你得记得你是为什么。」 「我不敢忘，也不会忘。」她看向沈千山的墓碑：「方姐，送我去我妈妈的疗养院吧，我想她了。」 方文没再说什么，把周璇送去了向婉夕的身边。 钟子昂到的时候，只见周璇抓着向婉夕的手贴在她的脸上，整个人缩在病床边就这样依偎在向婉夕的身旁，就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恨不能整个人拥抱住母亲温暖的身体。 周璇睡着了，面容平静，而向婉夕依然沉睡着，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周璇在她的身边，是否心疼女儿承受的痛，是否想睁开眼睛给她一个拥抱安慰她没关系还有她在，是否会想为她流泪。 钟子昂在那一瞬间有点不敢动，不敢上前，不敢伸手去唤醒周璇，生怕轻轻一碰，这个人就碎了。 昨天晚上周璇吼出那句话之后，不只是王若真，他也整个人震惊了。到现在，他记得的不是当时王若真不敢置信的眼神，而是周璇那痛苦的样子那绝望的表情。 那是再见之后他第一次见到流露真实自我的周璇，也是被她一直藏起来的真实的痛苦的周璇，可是现在钟子昂却恨不得时光倒流，流回昨晚……不，是流回更早更早的时候，钟子昂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年的冲动。 可是，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他要怎么做才能补偿周璇所遭受的那一切？跟她说对不起？对她说当年在监狱中发生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 的确，钟子昂什么都不知道，尽管这是真的，但是面对周璇他却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呢？说再多做再多，依然改变不了周璇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这样的悲剧。 他昨天也是一夜未眠，连夜找人去调档案，当看完当年的案件之后他久久说不出话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真相。 钟子昂进退两难，但周璇却嘤咛一声慢慢醒转过来，钟子昂在那一剎那甚至有了想逃走的冲动，他觉得自己有些没有办法面对周璇，但是周璇这会儿已经直起了身子，看见了门口一脸纠结的钟子昂。 她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所以当钟子昂下意识地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她开口叫住了他：「你来了。」 钟子昂仿佛得到了一个开解的信号，瞬间整颗心落了下来，他抿了抿唇朝周璇走去，「嗯」了一声。 周璇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向婉夕，低头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对钟子昂说：「走吧。」 说完，周璇率先走了出来，钟子昂跟在她身后，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周璇说，可是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问她今天一天都去哪里了，那个开车带着她的人是谁，但是这个时候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问她。 但周璇此时却格外平静。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醉酒和今天的肆意，让她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情绪得到了发泄，所以此时此刻她已经能够重新面对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逃避的事实。 「你都知道了？」上车之后，周璇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钟子昂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周璇扭过头去看他，见他这样，突然轻轻笑了笑，钟子昂有种被看穿的狼狈，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你觉得对不起我？」周璇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钟子昂，说真的，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觉得你有错，可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改变了主意，所以，你不觉得我罪有应得了？不为孙蕙抱屈了？」 要知道当年孙蕙刚出事的时候，钟子昂可是恨不得致周璇于死地的，要不是因为王若真拦着，怕周璇会被他亲手摺磨死，而如今呢？钟子昂是后悔了？ 不知为何，明明自己一直都在等这一天，等着钟子昂后悔，等着他痛苦，可是真的来了，周璇却发觉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有点可笑。 「就算你罪有应得，我也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惩罚，那件事不是我做的，周璇，请你相信我。」钟子昂沉默了半晌说了这句话。 周璇觉得可笑极了，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才收住，玩味的看着钟子昂：「所以到了现在，你依然认为孙蕙是我害的是不是？既然如此，你……」 「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无辜之前我不会再给其他人定罪，周璇，我已经犯过一次错，冲动过一次，不能再来第二次，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也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也挽回不了什么，但是我得让你知道，周璇，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我知道……」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你也不用解释，你就算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就算你不会落井下石，你也不会觉得有人要杀我有什么问题。」周璇冷笑一声打断钟子昂的话：「所以不该死的人死了是活该，我失去了生育能力是咎由自取，你从始至终从没有改变过！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假惺惺的说对不起？钟子昂，就像你不会因此去重新思考问题，我也不可能因为你一句对不起而原谅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何必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第63页 钟子昂没有马上说话，从昨晚开始，周璇的态度一直都很强硬，一改刚开始的逆来顺受，显然，这件事碰触到了周璇的底线。 他也的确没有办法完全否定周璇的话，因为在周璇遇刺的时候，孙蕙的情况很不好，她从楼梯上摔下去摔得很重，流产不说，内脏器官都受到损伤，大出血虽然止住了，但是一直断断续续流红不止，脸部的毁容已经不算什么，头部遭到的重创才是要命，使她变成了植物人，还触发了羊癫疯，整整有半年时间，孙蕙就这样在icu进进出出，情况时好时坏，钟子昂当时一直都处在心惊胆战之中，有时候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怕自己一睡过去再醒来就会听到医生来公布噩耗。 所以如果当时他就算知道了周璇遇到刺杀的事也的确不会放在心上，他甚至会觉得解恨，有人做了他没做到的事，他当时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心认定孙蕙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周璇的错，她受尽折磨她死了那是最好，是赎罪。 可是如今呢？ 时间过去了五年，钟子昂比当年清醒，他能够冷静地去看待这个问题，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着锋芒毕露对他丝毫不客气的周璇，压抑着自己翻腾的情绪：「不错，如果是当年，我可能只会幸灾乐祸。但是周璇，现在不是当年，我们一路走来都在成长，当年想不到的事不代表如今想不到，周璇，现在的我只会想两个问题：第一、当年除了我，在w市这个地方还会有谁恨你恨到这个地步？甚至不惜在监狱里□□非要置你于死地？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第二、他杀你，和蕙蕙的死有没有关联？」 钟子昂始终看着周璇，他低声问：「周璇，当年的情形，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周璇没有说话，但是显然钟子昂这番话还是多多少少触动到了她。 她沉默了片刻，看着钟子昂，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眼神中得到自己的答案：「我说了，你会相信不是我吗？」 钟子昂摇了摇头，但还不等周璇一声冷笑收起，他就沉声道：「我会去求证，去用我所能去寻找证据，找到那个人，还你清白，也让真正隐藏在背后的人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555求评论求收藏感谢在2021-09-16 16：43：21～2021-09-22 08：0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云是鱼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午后 周璇看了钟子昂半天，也许这人说的是真的，钟子昂的眼神没有一点迴避她的直视。可是，现在的周璇缺不可能轻易的相信他了。 「你会这么说，显然也不只是因为一些怀疑或者我的三言两语。」周璇忽然笑笑，她嘆了口气：「钟子昂，我想，你显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并不是你想要的，不然你不会这么矛盾，你要我说什么呢？其实我所知道的，当年一个字不差的都告诉过你，可是你不信，但是信不信的，总不至于当年的档案都不存在了吧？你何不自己去查呢？自己动手去查的，总比别人说的靠得住，不是吗？别说你现在很信任我，我可不觉得，也不会相信。」 「可是有些事我想听你说。」钟子昂顿了顿，看向周璇：「比如，既然有人要杀你，而你还活着出了狱，肯定有人帮你，你也有所防备，那你防备的是什么人？帮助你的人又帮你查到了什么？ 周璇，咱们为什么不合作呢？那个人既然要杀你，现在你也未必就安全，我可以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周璇打断钟子昂的话，冷冷的看着他：「合作可以啊，如果你想合作，就拿出点诚意来，比如说说你现在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你的目标指向谁？钟子昂，和你比起来，我没那么多底牌，我一无所有只剩最后这点东西了，你要我就这么告诉你？不可能！我怎么知道你这是认真的还是唬我的？」 周璇不信任他，但是钟子昂无言以对。 也是，周璇凭什么要信任他？他做了什么值得周璇信任的事了吧？ 但周璇深吸了口气，最后转过头不去看钟子昂：「钟子昂，你给句实话，你有怀疑的人，是不是？」 「是。」钟子昂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想怀疑他，打从心底希望不是你以为的这样，是不是？」 「是。」钟子昂沉默片刻，继续回答，但是看向周璇的目光却有点震惊。 他不知道周璇到底知道多少，他这个时候忽然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有些什么东西似乎真的就逃避不了了，而那个真实却是他难以面对的。 周璇再次深吸了口气，这次回过了头，两人目光交汇，周璇慢慢说了一句：「钟子昂，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人做的事，比你想像的还要多？很多事，也许比你想像的还要早？」 「什么意思？」钟子昂控制不住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但周璇却不再说了，她抿紧了唇低头，很久很久才开口：「我现在能对你说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想也许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如果你想跟我合作，你得先跟我坦诚才行。」 周璇看向钟子昂：「除非有足够的理由，否则我拿什么信任你？」 回到家中之后，所有人都默契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钟子昂明显的忙碌了起来，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而王若真则仿佛没注意到儿子的变化，对周璇越发好越发温柔体贴。 第64页 不需要把话说出来，彼此都知道有些事情回不去了，可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心尽力的补偿，不管这种补偿对周璇来说是多么杯水车薪，可王若真只有这个办法了。 而在这起风波过后，钟子昂不管不顾的大力干涉了总裁办的工作，一直找茬挑刺的小朱被调走，史小群和老徐则尽心尽力的带着职场小白周璇过关斩将，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有时候忙起来周璇还真会沉浸在工作带来的快乐之中，甚至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做这些事。 工作并不容易，尤其是周璇这种没有基础没有经验的，全靠着前辈们一点一滴细心地教和自己的努力与认真，但是每当工作中取得进展，哪怕是一点点，都让人高兴，忙碌归忙碌，但周璇却能够感受到那种满足感。 不知不觉时光流逝，转眼已经是一年走到了底，铃儿响叮噹的音乐才从大街小巷消失，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的祝福声已经开始，岁暮年终，终于独自完成一起case的周璇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难得单纯开心的笑容。 冬日虽冷，可是暖暖的阳光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窗晒进来，正好照的这一方天地温热光亮，周璇正个人微笑着沐浴在阳光下，脸上的疤痕在灿烂的阳光掩护下几乎看不见，钟子昂从楼梯上下来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很美好。 美好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当时还很小很小，周璇才四五岁的样子，他也才六七岁，两个人在冬日午后的客厅玩耍，也是这样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母亲给他们在客厅布置了一片大大的玩具角，他们就在这边晒着太阳一起琢磨乐高、拼图、积木…… 那时候两小无猜，嬉笑打闹，真的是意想不到的幸福，可如今…… 钟子昂怔了怔，如今又怎么样？ 他深深看了一眼周璇，她依然很瘦，但比刚出狱时候那种弱不禁风已然好了太多，脸颊上多了些肉也多了几分血色，只是身上依然皮包骨，在宽大的毛衣衬托下越发显得娇弱，但脸上的神采却是好了实在太多，这会儿有着阳光加成，甚至算得上神采飞扬了。 钟子昂想了想，绕了个圈，在回来的时候，右手一杯咖啡是给自己的，左手一杯热可可，递给了周璇。 周璇闻到热巧克力的香气，一愣，这才注意到了钟子昂，她顿了顿，伸手接过那杯热可可，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喝了一小口，抱在手上取暖，看着它裊裊散发的热气，闻着那香味，忽然一笑：「我还以为你也会给我一杯咖啡。」 或许是这会儿心情太好，或许是阳光太暖，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周璇此时不想跟钟子昂吵架，而钟子昂敏锐地察觉到周璇的温和，他自然不会再主动挑衅，引起不快。 「馋咖啡了？」他笑：「医生说你神经衰弱，咖啡和茶暂时不能碰，巧克力也不能多吃，今天就这半杯，下不为例。」 「也是，口腹之慾虽然重要，但吃了喝了之后失眠就不好了。」周璇托着下巴眯着眼睛，闻着咖啡和巧克力的香气，却没有再端起来。 「睡眠还是那么浅吗？喝了那么久的中药也没改善？过完年要不要换个医生再看看？重新开些药调理调理？」钟子昂问道。 周璇摇摇头：「那倒不用，最近睡得好多了，有时候睡不着也是我自己的原因，就不要让医生和药背锅了。」 钟子昂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难得天气这么好，心情也不差，钟子昂又不找茬，周璇也有了聊天的心思。 她看着合上的电脑笑了笑，「我突然觉得工作挺有意思的，每次把一件原本觉得困难的事完成的时候那种成就感真的让人很陶醉，我现在能够明白那些工作狂的心情了。」 「所以，晚上睡不着，是在琢磨工作？」钟子昂失笑：「怎么？真打算事业为重了？」 周璇笑而不语，半晌才说：「我现在觉得不管能做点什么总是好的，因为这种开心，是别的事情带不来的。就像以前练琴练声，虽然很辛苦，但是当一首曲子最终连贯的弹下来的时候，或者很难很难的歌曲，最终唱出那种感觉的时候，会特别幸福。」 她看了一眼钟子昂，「谢谢。」她说。 虽然去钟子昂的公司她另有目的，可是她到底收穫了一份不一样的快乐。 钟子昂一怔，他看着周璇，半晌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弹琴也不唱歌了？其实如果你喜欢，我也……」 「不是不喜欢，而是做不了了，所以也不用费心。」周璇心平气和地说，她如今已经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些了，她举起手在钟子昂跟前晃了晃：「敲敲键盘打打字做做表还是没问题，只是作为娱乐弹弹琴也还是可以，但是要像当年那样，是不可能的了。」她轻声说。 「为什么？」钟子昂忍不住追问。 「你……」周璇想说这些天你忙着查来查去难道没看到吗？后来她望了一眼窗外的阳光，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午后，何必为了这种陈年旧事再引发争吵？ 「陈英刺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伤了手指上的经络，后来因为大出血，医生只顾着给我止血急救，手指上的伤耽误了，影响了手指的灵活度。」而对于一个弹钢琴的来说，一双灵巧的手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可能达到当年的专业水准，更别提精进了。 第65页 钟子昂看着她的手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知道的越多，心里头的歉疚越多，越是让他有无言的挫败感，就像刚才下楼的一瞬间想起的过去一样，再也追不回。 「至于嗓子，有一次发烧烧坏了，声音受到了影响。」周璇淡淡的说着，她现在已经不会再为了这个而伤心了，但钟子昂却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时至今日，钟子昂依然不能确定当年孙蕙出事是否完全与周璇无关，但是在内心深处已然深深动摇，更何况，哪怕是在当年最误会周璇最生气的时候，他是想过要周璇一命抵一命，可是幼时情分，他断不可能去如此折磨周璇，周璇在狱中遭遇的种种可怕与痛苦并非钟子昂本意，可是现在他又要怎么说才能表达内心这种矛盾与怜惜？毕竟周璇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钟子昂一手造成的。 钟子昂想起王若真看完周璇狱中的档案之后，一声嘆息，再没有跟他私下提起过希望两人破镜重圆，尽管在周璇刚出狱的时候，王若真即使不说也从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中能够看得出来她依然没有对促成周璇和钟子昂死心，但如今，却是已经放弃了。 钟子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他对周璇，自成年以后再回w市相见，似乎就再无了童年时青梅竹马的那份感情，在对付周家的时候也未曾对她有过怜惜，可是到了现在，他却在一想到两人间也许再无可能，反而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而周璇呢，虽然已经在心里释怀，可这到底是年少时候最喜欢的事，这么突兀的提起，多少心里会有些不舒服，可她到底不愿意再沉溺于往事里了，眼见着又要陷入悲伤的情绪，她强迫自己笑了笑，喝了手里的热巧克力，然后抱起电脑起身，对钟子昂说：「谢谢你的巧克力，我去睡个午觉，下午约了冰玉，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可能会晚回家，告诉王姨不要等我。」 「你和吴冰玉……」钟子昂不禁问道。 「我能活下来是因为她，你现在应该也都查到了吧，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没错，我知道这很奇怪，当年我们两最是不合，但在我遇难的时候，却也只有她为我挺身而出，我现在这样不嫌弃我的也只有她，我想这就是朋友了吧。」周璇笑笑，提起吴冰玉的时候她的面容很温暖，那一瞬间，钟子昂竟然觉得自己有一点妒忌。 但周璇没再说什么，已经上了楼，徒留钟子昂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失神。 周璇睡过午觉起来，跟王若真打了个招唿便出门了，吴冰玉开车过来接她，跟钟子昂打了个照面，却连表面客气都懒得装，吴大小姐就是不肯给钟子昂半点好脸色，见了人冷哼了一声，倒是跟王若真和颜悦色的打了个招唿，就带着周璇扬长而去了。 王若真看着儿子晦暗不明的脸色，嘆了口气：「冰玉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她这样对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倒是没想到……」王若真对吴冰玉倒是充满了感激的，她简直不敢想像，那段时间周璇负气不愿见她，她又忧心于向婉夕的病情，儿子这边又不让她省心，要不是吴冰玉仗义站在周璇那边护着她，简直不敢想像周璇会遇到什么样的事。 钟子昂看着车子远去，轻声说：「妈，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的心意也和您一般，我现在看到她，也是感激的。」 「是啊，最后真没想到会是冰玉这孩子救了璇儿，明明……」王若真再次嘆了口气不说话了，她摇了摇头：「子昂，你老实告诉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到底查到了些什么？我信你不会那么做，可是又有谁会那么恨璇儿？璇儿可没跟人结过什么怨……」除了自己儿子，王若真心里默默的说。 钟子昂不知道该怎么对王若真说，所以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妈，这件事你别过问了，太复杂，跟您说不清楚，但是我说过，我会用尽全力调查到底，绝对不会再意气用事，请您放心。」 「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王若真苦笑看着钟子昂：「你该想的是，怎么让璇儿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一再告诉我们：为了男人伤害自己，不值得。 求收藏求评论，双更达成，明天继续。 第三十章 郑忍（一） 比起钟家母子之间的气氛紧张，吴冰玉和周璇之间就轻松多了。吴冰玉这人性子从小就直，到现在都三十岁的人了，这火爆又直接的性格还是半点没有改变，眼看她对着钟子昂直来怼去的横眉怒目半点不收敛，出了钟家大门还气唿唿的怼周璇：「就那样一张冷脸，你说你怎么在钟家呆的下去？女子报仇三年不晚，离他远点又不是不报仇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自虐，天天对着他你能吃得下睡得着？」 真是天真又让人觉得好笑，可见吴冰玉这日子过得自由自在，这把年纪了还有父母大哥宠着，什么事都由着自己来。 周璇却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很是羡慕，若不是有人护着宠着，吴冰玉怎么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呢？若自己的父亲还在，母亲没有病倒，当初那些事没有发生，自己是否也还是一如当年天真单纯？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她只是摇摇头，随便吴冰玉去说，她知道吴冰玉没有任何恶意，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吴冰玉却不太满足，眼见周璇懒洋洋的不理她，戳了戳周璇的胳膊：「我说，就算钟子昂不肯放你走，你也没必要忍着，你要想好了我去跟我哥说，你想工作就去我家公司上班，你要愿意就住我家，要不愿意我就搬出来跟你一起住，岂不比现在自由快活？」 第66页 「冰玉，你哥这么宠你，你就这么给他拆台啊？」周璇哭笑不得：「动动脑子，我现在跑去你家对你哥来说可不是好事。」她和钟子昂现在无非就是相互制衡相互提防，钟子昂不会放她走，她也不会离开，不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这种早就没影的东西，无非为了各自的目的罢了。 但是吴冰玉瞎胡闹也就罢了，要是吴家大哥这个吴氏的当家人也掺和进来，性质就不同了。 「切。」吴冰玉撇了撇嘴，不满的看着周璇：「你这人就是考虑的太多了，其实……」 「其实真的闹狠了对大家都不好看，何不和气生财？我和钟子昂的私人恩怨，你作为朋友帮我两肋插刀就足够了，何必非要把家族牵扯进来？那岂不是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周璇劝吴冰玉：「行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是觉得万一到最后钟子昂依然倒向冯远之，那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白费了，你把你大哥扯进来，无非是想借着你家里的力量帮我撑腰，免得我输的太惨。这我都明白，可是冰玉，商场如战场，这并不是儿戏，就像你说的，你做什么代表的只是你自己，你哥帮你敲敲边鼓也可以说是宠妹妹，但是让你哥摆明了车马冲进阵来，一个搞不好真会连你全家都牵扯进来，你想想当年的钟家，想想我家，别意气用事。」 周璇轻嘆了口气：「如今我们都知道这一切里面少不了冯远之的手笔，可是事情过了那么久，尤其是当年钟家的事，根本无从查起，你看，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还有钟氏如今这么大的势力摆在那里，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何必……」 「周璇，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还非要去挑战这不可能？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你和钟子昂也算是……我瞧着至少不会你死我活这么斗了吧，就这样吧，好好过你的日子，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吴冰玉看着周璇，再一次劝说她。 报仇没有错，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仇恨轮转来轮转去，何时才是个头？吴冰玉的脾气，其实比周璇更加嫉恶如仇，可是她现在只要一看到周璇，她就会忍不住去想报仇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周璇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又何必非要执着于无望的危险的报仇，而不干脆放下过点平静的生活呢？ 「别人都可以放弃，只有我不行，冰玉你别劝我了，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做不到，你说再多也白搭，咱们今天不谈这些，好吗？」周璇平静的看着吴冰玉，目光淡定态度却很坚定。 她们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是第n次的失败让吴冰玉有点郁闷，摸摸下巴不说话了。 周璇见状觉得好笑，她当然知道吴冰玉是为她好，如果这些事情不是都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恐怕也会这样劝别人，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沈千山的死，她也许也会退一步，软软弱弱的苟且偷生，可是这世上真的没有如果啊，沈千山死了，那些悲剧发生了，她能怎么样呢？就算头破血流，总也得为了那些为保护自己而付出生命的人去拼了命的要一个真相吧！ 「冰玉，你怎么到现在都没结婚？我出来这么久，也没见你给我介绍一下男朋友，你单身主义吗？我记得好像不是的吧？」周璇岔开了话题，免得吴冰玉继续缠着不放。 吴冰玉闻言哼了一声：「谈什么男朋友结什么婚？你弄错了，老娘现在就是单身主义，反正我哥说了，就算我一辈子不嫁也不用愁，他养我一辈子！」有人宠着就是这么有底气。 周璇忍俊不禁：「你嫂子呢？也这么大方？你当电灯泡的时候不嫌你烦？」 「我嫂子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了，才不会嫌弃我，而且她跟我哥就是绝配，两个工作狂，特别搭。」吴冰玉提起自己哥哥嫂子眉飞色舞：「我嫂子还对我侄子说了，将来我要是不嫁人，他们就负责给我养老送终，谁要是敢对我不好不孝顺，就取消继承权！」 吴冰玉的哥哥嫂子是门当户对的结合体，嫂子海归高材生，女强人的类型，和吴大哥生了两个儿子，依旧在商场上拼杀，但是对这个小姑子确实很好，大概是因为想生女儿没生到吴冰玉这人其实又特别性格像小孩子的缘故。 听着周璇挺为吴冰玉高兴的，其实豪门大户固然看着让人羡慕，但是内里的龌龊也并不少，吴家这样干干净净血缘亲厚的家族并不那么多，吴冰玉真的是个幸运儿，父母宠她哥哥宠她，一切随着她，更没想过以她为筹码为家族增添势力什么的，现在嫂子和侄子们也宠着她，真是个好命的，可见好人真是有好报的。 只是，「好吧，就算你不想结婚，恋爱也不谈？你以前不是……」周璇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老母亲心态，关心起吴冰玉的终身大事来了。 可转念一想的确也觉得不对，她这情况特殊，否则三十了，早就嫁人生子了，但吴冰玉可不像她啊，当年还横冲直撞谈过恋爱的，现在却还单着又是怎么回事？要说吴冰玉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人其实性格挺单纯的又讲义气，而且绝对是个大美人，出身又好又不乱来，属于各方面都干干净净的，怎么就没有男生追呢？ 仿佛看穿了周璇的疑惑，吴冰玉嗤了一声：「别怀疑姐我的魅力，追我的男人都快绕w市一圈了，就是姐我自己不想而已。」 第67页 「为什么？」周璇觉得这才符合常理，不合常理的是吴冰玉的态度：「你什么时候改单身主义了？还是改对女人感兴趣了？」 「别胡说八道，我性向正常，就是觉得现在的男人我还没遇到顺眼的，一个个的，总是缺了点什么。」吴冰玉撇撇嘴。 两人逛了半天，收穫颇丰，大包小包拎满了体力也差不多消耗完了，找了个饭店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的，话题就慢慢八卦了。 难得周璇表现得不那么苦大仇深，有了那么一点年轻女孩的正常好奇心和朝气，吴冰玉虽然其实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囧，她也没迴避，再说了，很多事她总觉得跟别人说也许说不明白，但是周璇肯定会了解。 人嘛，总也是需要人了解自己，倾听自己的，吴冰玉这样性格强势的女人也不例外，所以两杯酒下肚，吴冰玉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现在就是真的觉得那些男人看不顺眼，跟我门当户对的吧，有那么几个洁身自好的，比如我哥，早就被人抢走了，没被抢走的基本就是工作狂压根没心思谈恋爱，这种男人也就我嫂子那种才受得了，我要是找个这样的男人结婚，还不如单着，他们娶老婆干吗呀？就是当摆设，像我哥我嫂子似的，一年也不知道在一起能有几天，换我这种平时闲着的，就想跟自己老公风花雪月一下的，那找这种老公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吴冰玉也不忌讳，吐槽起她自己哥嫂来也够狠的。 周璇抿嘴一笑，的确是吴冰玉能说的出来的话，但是……也挺有道理，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事，并不是你优秀你就一定能受欢迎。 「可是那些纨绔子弟二世祖吧，的确能跟你风花雪月，可是呢，太风花雪月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自以为风流，我呸！那不是风流是下流，这种男人我才不要！」 「呃……那也有和你一样……没什么野心，洁身自好，就想要美好爱情的……」周璇说着，突然想起了郑忍。 郑忍是吴冰玉年少时喜欢了很多年的人，郑家的大公子，一个艺术气息浓厚、为人温柔、而且很有才华也洁身自好的男生。 只是一晃多年，周璇再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发觉自己对他的面目已然记忆模煳。 但是吴冰玉和周璇相识多年，一看她恍惚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冷哼了一声：「你想到郑忍这个王八蛋了是不是？」 「呃……冰玉，其实我很好奇郑忍他怎么得罪你了？」当年的『三角恋』，哦，不对应该是『四角恋』不提也罢，但是周璇好奇的是，吴冰玉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好几回都不让她提郑忍？还有，似乎自己出狱这么些日子，她也的确没怎么听过关于郑忍的消息。 「算了，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吴冰玉摇摇头，她有些微醺，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也就没在藏着掖着瞒周璇：「老娘当年就是因为眼瞎看上他，才对男人失望透顶的，我宁可一辈子单身……」 吴冰玉终于忍不住开始发起了牢骚，絮絮叨叨的把郑忍这小子的恶行『暴露』出来，周璇听着一言不发，心头却是嘆息。 原来当年，郑忍对周璇一往情深，但是周璇却始终惦记着失踪在外不知道归期是何时的钟子昂，但郑忍却根本不在乎，就是一味地、默默地追求和付出，周璇对他其实是又愧疚又感激的。 他们都是学音乐的，在艺术上有很多共同话题的，有门当户对有类似的三观，所以很合的来，在郑忍告白之前周璇一直都把郑忍当做好朋友，是知己一样的存在，尤其是在学业上相互探讨相互进步，对周璇来说，郑忍是良师益友，是很珍贵的存在。 但是郑忍想做的却不只是朋友，他喜欢周璇，知道周璇不喜欢她，他就默默地守护，不逼迫周璇也不远离，就这样温柔地陪伴着在她身边。 但是郑忍对周璇这样，就让吴冰玉相当不满了，吴冰玉对郑忍是一见倾心充满爱慕，她和内敛温和的周璇不同，是个火爆的小辣椒，对爱情也是直白火辣，郑忍受不住，自然就是一个追一个逃，而周璇不幸的自然就成为这场爱情追逐战里面的一环，两人关系自然也就恶劣。 但是谁能想到周家也会有败落的一天，谁能想到周璇甚至会下狱呢？ 当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w市的上流社会的时候，吴冰玉是第一个跳出来觉得这件事很荒谬的人，但人人都知道爱慕着周璇的郑忍却毫无动静。 吴冰玉当时第一个想到去求助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哥哥，她想到的是郑忍，因为谁都知道郑忍喜欢周璇啊。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去努力一把，尤其在这个时候，郑忍给力一点的话说不定就抱得美人归了，吴冰玉当时是真的心无芥蒂，觉得要是郑忍真能那么做，自己还真不妒忌了，反而还会祝福他们。 可是谁能知道，当吴冰玉找到郑忍，万分激动的跟郑忍唾沫星子说到横飞，拉着他就要去给周璇撑腰的时候，郑忍推开了吴冰玉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写了些什么绝世渣男啊，捂脸。 记得七点半双更不见不散，赶紧的评论收藏鼓励我一下，快爆不动肝了！ 第三十一章 郑忍（二） 「冰玉，我要出国了。」郑忍当时平静地看着吴冰玉，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吴冰玉当时都甚至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的看了郑忍许久，郑忍又说了一遍：「我要出国了，晚上的飞机，你看，我正在整理东西。」 第68页 「所以呢？」吴冰玉皱起了眉头，她这一刻智商有点掉线，大概是受了刺激的缘故。 「所以，周璇的事我就不插手了，我想法律会给她公正的判决，如果不是她做的，她不会……」 郑忍话没说完，吴冰玉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不敢置信的盯着他：「郑忍，你他娘的给我再说一遍？」激动之下吴冰玉三字经都出来了，已经彻底顾不上形象了。 但郑忍还是那不动如山的样子，他看着吴冰玉不说话，也没有反抗，就这么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然后沉默了。 吴冰玉在打了这一巴掌之后人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看着郑忍房间的大箱子，还有散乱的衣服、书本，她突然笑了。 「郑忍，你要出国，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郑忍不说话。 吴冰玉笑得很讽刺：「我想想，是在周璇出事的时候呢？还是更早，在周叔叔出事的时候？」 郑忍偏过头，不去看吴冰玉。 吴冰玉哼了一声，目光一扫，看到床头柜上的一封录取通知书，那是法国一家很有名的艺术学院的入校通知。 那间学校吴冰玉知道，在国际上负有盛名、培养出了不少音乐界的名人，所以入学的门槛很高，手续繁杂考察时间很长，从申请到录取需要不短的过程，而且因为那里不缺富家子弟名门之后，所以家里有钱也不怎么好走后门。 能拿到这个学校的录取书，一方面说明郑忍的确是个人物，另一方面，吴冰玉再一次讽刺的笑了。 她走过去拿起那封通知书戳到了郑忍的跟前，恨不能再打他一巴掌：「准备了多久了？周璇知道吗？」 郑忍还是没有说话。 吴冰玉终于受不了了，她大声质问郑忍：「你给我说话，你哑巴了吗？你不是口口声声爱她吗？怎么周家出点事你就要逃了？她被人陷害正在受苦，你拍拍屁股就走？郑忍，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你认识她多少年了？你们合作多少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周叔叔的事暂且不说，商场上的事我知道你不懂，可是周璇呢？你相信她会推孙蕙下楼吗？」 「吴冰玉，你干嘛那么激动，你和璇儿关系不是不好吗？」郑忍退了一步，避开吴冰玉的咄咄逼人，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呵，这种时候你还一口一个璇儿，真是可笑！」吴冰玉一屁股坐下来，她摇摇头，感觉自己的三观破碎了一地，简直都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感觉这张明明很熟悉的脸现在却看起来那么陌生，这个人……怎么那么可怕？ 吴冰玉无意识地有这种感觉。 郑忍张了张嘴，他似乎在挣扎什么，许久才在吴冰玉身边坐了下来：「吴冰玉，你要我去救她，我做不到；我劝你也别插手这件事。」 吴冰玉冷冷的看着郑忍，仿佛在重新认识他。 郑忍觉得有点难堪，但是还是强忍着说了下去：「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冰玉，孙蕙的事你能确定不是她做的吗？她对钟子昂由爱生恨，恨孙蕙又有什么不可能？她对孙蕙的恨，表现得从来不少，而且如果真的不是她，那钟子昂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把她送进监狱？我不是不想帮她，而是这件事……我……我……」 「你真可怕郑忍，你的爱也好可怕，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开心，看到周璇这样你觉得很解气？」 吴冰玉再也忍不了了，站起来居高临下恶狠狠看着郑忍揭穿他的心思：「你恨周璇之前不肯回应你，现在看到她被喜欢的人这样伤害，你觉得满意了是不是？郑忍，周璇是恨孙蕙，可是孙蕙是什么人？换作你是周璇你不恨？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这人根本就是个伪君子，行了，我不指望你，我自己……」 吴冰玉起身，她突然觉得挺绝望的，不知是为了周璇还是为了自己。 她怎么会喜欢上郑忍这种人啊，吴冰玉简直呕得想吐，可郑忍在这个时候却拉住了她：「吴冰玉，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我劝你别插手去管周璇的事，你跟她本来就关系恶劣，何必这个时候去蹚浑水？你知道不知道，钟子昂现在的势力有多大？都在w市混，你们吴家也免不了和钟家合作的时候，你得想想你的做法会给你的家族带来什么样的麻烦，钟子昂有多重视孙蕙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冰玉一甩胳膊推开郑忍，她现在是真的特别觉得噁心，都要吐了，说来说去，郑忍不就是害怕钟子昂报復吗？还怕他一伸手帮周璇，钟子昂就对郑家下手，可郑家虽然不算w市的豪门巨富，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郑忍现在又不接班呢，出来替周璇说句话做点什么朝钟子昂施施压，又怎么不行了？郑家这点担当都没有的吗？ 「就因为我和她关系不好，平时总是想着办法打击她，所以我才只知道周璇这人是什么样子的，我才不信她会推孙蕙，哪怕她恨极了孙蕙，就像当年我天天找茬造谣没事就给她添堵，她也就是顶多跟我互怼，从不牵连别人，郑忍，说来说去就是你喜欢的只是作为人间富贵花的周璇，而不能跟她共患难罢了，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怕事是你的事，我怎么做你也不用操心。咱两呢，也没什么旧日情义，以前是我眼瞎脑残，多有打扰，以后就没事别再见了。」说完这句话，吴冰玉头也不迴转身就走，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这么多年来为了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禁不起半点风浪的男人爱来爱去跟周璇怼来怼去，结果呢？ 第69页 她和周璇都是个眼瞎，郑忍什么玩意！还有那个钟子昂，根本就不配周璇喜欢他这么多年！ 妈蛋！男人一个个都是祸害，女人脑子不清楚才会去喜欢男人！ 吴冰玉发泄完满腔怒火，又喝了杯酒，这才消了消气。 周璇嘆了口气，难怪。 吴冰玉这种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其实最单纯最热血，也别怪她嫂子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呢？有她这样的人当朋友简直三生有幸！ 大概也就是因为受到了打击，所以她对男人失望了吧。 「后来呢？他就去法国了？一直都没回来？」周璇问道。 「是啊，后来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哦，听说前不久回国了，就在你出来的前后吧，具体谁记得，反正我又不care。」吴冰玉耸耸肩，果然非常的不在乎。 周璇笑了笑，安慰她：「行了，谁年轻的时候不爱过几个人渣呢？经歷着经歷着也就成长了，但是别因噎废食啊，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他？认清了甩了不就干净了，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把其他人也拒之门外了，这世上总是好人多的。」 「话是没错，但是老娘殇了。」吴冰玉也不觉得丢脸，坦然承认：「这世界上美好的爱情不是没有，但是现实生活中有几对夫妻能够撇开功利色彩呢？的确，富家豪门也多的是好儿郎，小门小户也不是养不出好男人？可是见多了借着你上位的，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形形色色的，就觉得挺没意思的，反正我现在自己活的挺好的，真没什么想法。」 「我觉得陈律师挺好的。」周璇笑，随口开了句玩笑。 「他啊，是挺好的。」没想到吴冰玉倒没当玩笑，反而笑了起来：「人正直，还有点板，原则问题上特别拗，但其实相处久了倒是可爱，也没什么野心，一心一意就是他那点公益事业，可惜太闷了。」 「吴冰玉，我可告诉你啊，这世界上哪有你以为的那么完美的人，你要不想孤独终老就别那么挑，你自己也不是完美无瑕，差不多点行了！」 吴冰玉撇撇嘴，觉得周旋瞎操心，怼回去：「操心我还不如操心你自己吧。」 「我？」周璇莞尔，开了个玩笑：「冰玉，你得给我树立下下半辈子的生活形象啊，毕竟，平静的生活是怎样的？就是孤独终老么？还是说咱两凑合着搭伴，就这么过了？」周璇眨眨眼。 吴冰玉一愣，忽然觉得周璇说得也蛮有道理的，她自己也就算了，有爸妈哥哥嫂子和侄子们陪着，可周璇呢？向婉夕的情况，说不定哪天就去了，难道真要等她报完仇以后就孤零零的过？自己虽然是挺欢迎周璇来跟她作伴的，可是就算是在一起生活，对周璇来说还是会孤独的吧，毕竟，看着他们一家人欢欢乐乐，岂不是衬得周璇更加形单影只？ 「那咱们来个约定吧。」吴冰玉看着周璇的眼睛：「我们都不要孤独终老，我呢，迈出去寻找我的幸福，你呢，也别就顾着报仇，如果有喜欢的，或者喜欢你的，给自己一个机会，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下半辈子也许给你安排了幸福呢？总不能你自己将它拒之门外吧？」 周璇轻轻点了点头。 吴冰玉于是抬起手来戳了戳周璇的额头，那块伤疤的地方，「什么时候把它去了？」周璇既不肯用刘海把它挡一挡，也不肯去做个祛疤手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虽然说真爱不那么肤浅，可是俗话说得好——你要是没有漂亮的外表，谁看得到你有趣的灵魂？ 何必呢？ 周璇笑笑：「还不到时候。」 她不是不想去掉这个伤疤，但真的还没到时候。 吴冰玉若有所悟，看着周璇：「行，等你觉得时候到了，可必须去掉它。」 「我比你更盼着那个时候的到来，真的。」周璇笑了起来。 有时候，人吧，是禁不住念叨的，比如郑忍，不提起的时候似乎这个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这一提起来，他就冒出来了。 这天周璇和吕源陪着钟子昂参加一个会议，年底了，市委省委和商界的这些精英骨干也少不了一些场面上的来往，以及关于新一年经济发展方面的意向，所以不少会议流程要开。作为w市乃至省内国内的知名企业，钟氏自然在受邀请之列，而周璇自从在工作中找到乐趣，钟子昂则有意带她见识各种大场合，至于是不是为了增加一些相处机会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虽然这种人情往来很官方也很枯燥，但是周璇却也不是没有收穫。 人活在这世上总是免不了这些场合的，既然她有着自己的人生目标，自然就不能去迴避，而在几回之后周璇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这些场合，慢慢能够游刃有余了。 虽然大多数参加这些会议、酒会、餐会的都是比较有素质的人，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那么些让人不舒服的存在。 周璇年轻，她虽然不为人所知，但是这几个月来经常出没于钟子昂的身边，有心人要查也不是查不到她什么来歷，她和钟子昂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是秘密，而钟子昂年轻，有能力，皮相帅气，又没什么拈花惹草的绯闻，这种男人自然受女人欢迎，虽然如今的周璇看起来根本配不上钟子昂，可是正因为这样，钟子昂居然还把周璇带在身边，看起来颇为照顾，那就说不好了。 而且，钟子昂的母亲王若真一直都很喜欢周璇，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消息灵通的人也清楚，周旋如今就住在钟家，所以，这让对钟子昂有想法的人看周璇自然就感觉不一样了。 第70页 所以，总有那么几个沉不住气的、自以为是的，要趁着人落单的时候来耍耍威风刷刷存在感。 周璇好端端的坐在角落里吃东西，就有部长眼睛的上来了。 「哟，这不是曾经的周家大小姐吗？」身材高挑、容貌冶艷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凌厉的女人，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却又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丰满有人的好身材，就这样站在周璇面前，眉毛一挑，语带挑衅，摆明了就是来找茬：「周大小姐不是高贵得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也会来这种铜臭味浓郁的场合？」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来了，快来评论收藏包养我一下，喵 第三十二章 醋 周璇抬起头来看向女人，长得挺陌生的，脑海里思索一圈，也找不出是谁家的千金，她应该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就跑来找她的茬。 女人似乎发现了这点，微微冷笑一声：「周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怎么，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确实不太记得。」周璇微微一笑，她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温柔礼貌不过是教养，但自小到大养成的大小姐脾气却让她并没有那么软和，她尽管语气神态都很礼貌，但就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眉眼间疏离的客气：「所以想来这位女士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吧。」 若真是，那就不会作为马前卒率先来试探她了。 女人鼻子都气歪了，立刻口出恶言：「哟，我不是什么大人物，难道你还是了？周璇，你坐牢坐傻了吧？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真的还是什么周家大小姐了？」 「注意场合，女士，这里可不是泼妇骂街的地方。」周璇起身在女人破口大骂的时候一小块蛋糕塞进了她的嘴里，巧笑嫣然却带着冷意的挑眉示意了一下不远处。 省委主管经济的副省长正在不远处跟几位商界大佬说话，女人的声音略大，已经稍稍引起了那边的注意。 女人顿时朝着那边望过来的目光嫣然一笑，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周璇一眼，可周璇哪里还会留在原地让她侮辱？早就趁她眉目传情的时候就走出了几步远。 但是，摆脱了这一位，还有其他人。 没走几步周璇又被人拦住了去路，这回倒是熟人了，同是w市的风云人物，曾经和周璇一时瑜亮的大美人钱媛，还有几个她的跟班，仔细一看，其中不乏有两个曾经跟周璇交好的人，此时看到周璇，有的目光躲闪，有的不屑一顾，趾高气扬的嘴脸藏都不肯藏一下。 人情冷暖啊，可惜周璇真的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她也没意思要跟钱媛起冲突，见人拦路，停了停往侧边就走，却依然被人拦住。 这下周璇不动了，等着别人出招——就是冲着她来的，躲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与其那么麻烦不如就这么解决，不就是曾经比不上她妒忌她的，如今想来嘲笑她一下，人之常情。至少在这种场合，再尖酸刻薄也得收着点，有人看着呢，不是吗？ 所以周璇淡定得很，她不是没有经歷过这种落差带来的痛苦，但是时间太久次数太多，她已经麻木了，现在早就已经不是这三言两语能够让她撼动得了，可是钱媛等人不知道，她们正得意洋洋的想要羞辱周璇。 「哟，周大小姐！」钱媛语笑嫣嫣的堵住周璇的去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这么着急躲着我们去哪里啊？怎么？老朋友见面不欢喜，怕我们吃了你？想去搬救兵？」 她上上下下扫了周璇好几眼，那目光的意味深长，拖长的语调更是充满了讽刺：「怎么？还以为钟子昂能把你放在心上？替你撑腰？不会那么天真吧？」 周璇心里嘆气，怎么歷来反派的手段耍来耍去就是这么几样，电视里都演烂了，你们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她发现自己现在的心里素质真的不是一般的好，面对这种找茬的，竟然只觉得好笑，她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副迷茫的样子看着钱媛：「你是？」 钱媛脸色顿时气得发青，周璇居然不记得她了？好像她就是个路人甲似的？自视甚高的钱媛钱大小姐这会压根就忘了周璇有可能是故意的，她被这种无视的态度气疯了，抖着声音就差没尖叫，好在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周！璇！！你不记得我是谁？你敢不记得？」 「你是谁啊？」周璇嘆气，无语的看着钱媛，怎么过了这么些年，钱大小姐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当年在w市，周璇和钱媛就是一对冤家，和吴冰玉不一样，吴冰玉这人是直来直去，喜欢不喜欢写在脸上，虽然暴躁但其实很可爱，是那种一戳就炸一哄就好的性格，真没什么坏心思。 可是钱媛就不同了，这姑娘特别会装，看到她的人谁不称赞一声多好的大家闺秀风范啊，简直就是千金小姐的典范！但是真正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姑娘可不是她演出来的那样温柔优雅，她妒忌心强心眼小，最受不了有人比她强比她受欢迎，她和周璇别苗头不是一天两天，要说周璇跌落云端，最开心的怕就是她，因为从此以后w市的第一美人名号就落在她头上了。 可惜的是，这种事除了她自己似乎没有人在乎，而当初被压住的风头显然仍是钱媛的心中一根刺，再见到周璇，哪怕她已经今非昔比，钱媛仍然不想放过她。 周璇真忍不住想说：姑娘你到底是有多自卑才要在对比如此明显的情况下来要来找我茬寻找存在感呢？你这样很跌份的知道吗？ 第71页 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是别刺激钱媛比较她，她比刚才那位美人还要沉不住气，眼见就要炸了，周璇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实在不愿意闹得太难看，她嘆了口气：「得了钱媛，这不是你撒泼的好地方，你想要证明什么？你比我好看比我强比我受欢迎？那么恭喜你，现在你的确是，满意了吗？」 「周璇！你那什么口气？你这是在妒忌我吗？」钱媛勃然大怒。 周璇无语地看着她：「你到底在自卑什么？你比我好，难道不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事情吗？」她话音刚落，愤怒地钱媛就扑过去，而不知道她地哪个跟班见机一杯红酒也准备泼了过来，周璇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毕竟钱媛八爪鱼似的抓着她，周璇正要认命，却听一声惊唿，那拿着红酒想要偷袭的女人被人一扯胳膊拉出了战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杯子碎了一地，引来了别人的注意，但她自知理亏，低着头赶忙起身，对上前来帮忙的人说着『不好意思』，却不敢再看这边一眼了。 而钱媛也被人拉开了，周璇身上一下轻松得了自由，正要说声谢谢，一抬头却一愣，而钱媛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但她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男人一把扯住拖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周璇目送着两人拉拉扯扯的出去，忍不住摇了摇头，她低头看看自己，虽然幸运地躲过了一次劫难，但她已经没有了兴致留在里面，谁知道这里藏着多少个想从她身上找点存在感的『旧友』呢？看看表时间还早，钟子昂和吕源还不会那么容易脱身，周璇就嘆了口气趁乱混到了边边角落，然后熘出了会场。 但是运气实在是不太好，周璇出来就遇到沟通似乎不那么融洽的钱媛，以及刚才挽救了她的郑忍，没错，就是郑忍。 两人似乎刚刚大吵了一架，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而周璇又出现在了枪口上，钱媛一见到她眼睛就发红，恨不得扑过来，郑忍一把把她抓住，钱媛狠狠地瞪了他一下，然后一把推开郑忍：「行，郑忍，你现在护着她，哈哈哈，怎么？后悔了？可是你觉得你后悔有用吗？郑忍，你到是去问问她，一个在她最难的时候抛弃她的人，又重新回头了，她要不要？」她满脸讽刺地说：「你当年要是那么有底气护着她我也不说什么，好歹当年的周璇是w市头号美人，你还喜欢了她那么些年，你情根深种我佩服你！可是你现在这算什么？让我笑你傻缺吗？」 郑忍死死的握着拳头，钱媛却压根不带怕的，哼了一声，又嘲弄的看着周璇：「真是看不出来，人老珠黄脸皮都没了，居然还有男人为你出头，真行啊周璇！」她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然后甩头就走。 周璇没说什么，也就转身要走，她不知道这两人闹成这样是什么关系，也不关心，但是她也不想牵扯进去，可是她刚扭头郑忍就追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璇儿……」 「请叫我周小姐。」周璇停住脚步，把自己的胳膊拿出来，淡淡地看着郑忍，提醒他如今他们的关系可不适合这么亲密的称唿。 郑忍似乎有些难过，但是刚才钱媛的那些话，也把赤/裸/裸/的现实撕开摆在了两人面前，谁也不傻，郑忍想说什么，又嘆了口气，对周璇说：「对不起，我……」 「没必要对不起，当初的是我已经听冰玉说过了。」周璇淡淡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她现在对郑忍的态度是十足的客套和陌生。 并不是真的有多责怪他当年的态度，但是想想还真的觉得挺寒心的，一个口口声声在说爱你的人，结果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别说伸手帮忙了，就差去落井下石了，怎么不寒心呢？别怪吴冰玉觉得对男人死心，就算是她，也觉得爱情这东西真的很可笑。 郑忍有些狼狈，他顾左右而言他：「你……和冰玉一直有联繫啊。」 「是啊。」周璇坦然地点点头：「我这些年，唯一对我不离不弃的只有她，于我而言她是挚友也是浮木，她乐意让我攀附，而我也愿意攀附她。」 她觉得自己跟郑忍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事足以让多年的所谓情谊化为乌有，就如她和郑忍，曾经看起来有多知己，现在就有多陌生，话不投机半句多，周璇一低头：「没事我先走了。」 「周璇！」郑忍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他就是下意识的拉住了周璇不让她走，的确，就如钱媛所说，他在最不该放弃的时候放弃，在最不该挽回的时候选择挽回，简直没有比他更错得离谱可笑的人，可郑忍就是忍不住。 但周璇却不愿意跟他纠缠下去，有吴冰玉这样的做比较，周璇很难不觉得郑忍虚伪又难看，甚至钱媛都要比他坦诚，可郑忍却像是吃错了药似的不依不饶，这一次周璇竟然没能甩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周璇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你干什么郑忍？」周璇终于忍不住脸板了起来：「放开我。」 「好，我放，我放，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走，听我说几句话，我发誓，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郑忍说着，觑着周璇的脸色，就是不肯把手放开。 周璇真的觉得有点噁心，又有点不耐烦，她了解当他落难的时候郑忍抽身离开这种明哲保身的做法，可现在来纠缠自己又算什么呢？ 「郑忍，看在过去的份上，你能不能讲点社交礼仪？你把我当什么人？拉拉扯扯你给我一点尊重了吗？还是你觉得我落难了，我今非昔比了，你可以随意欺辱了？」周璇冷着脸看着郑忍，「我再说一次，放手！」 第72页 郑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也有点拉不下脸，正要慢慢松开，好不容易应酬完又听说了刚才的事的钟子昂找周璇找到这里，正巧看到郑忍拉着周璇的这一幕，他顿时就脸色冷了下来，上前去就一点不客气的把郑忍一推，让他松开了手。 周璇正要往后退，可郑忍却跟吃错了药似的，一看到钟子昂立刻反应迅速，认识被推开了，但动作却很敏捷，一下子又往前了几步冲到周璇身前挡住了钟子昂，莫名其妙的充当起了根本不必要的护花使者：「你干什么钟子昂？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对一个女孩子耍脾气！」 钟子昂快要被气笑了，而周璇简直不敢相信郑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凭什么拥抱护者的姿态说这些？钟子昂不是个东西，他自己很好吗？ 可是，男人有时候的智商是堪忧的，钟子昂本来忧心忡忡一路找来，看到周璇无恙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郑忍气得血液直往脑门上沖，尤其是这些天，周璇在工作上跟他合作无间，这种时候钟子昂都快要忘掉他们的私人恩怨了，而一旦下了班，周璇就跟他保持着距离，基本上不多讲一句话，公私分明切换的自如。 钟子昂让周璇陪着出来开会，的确是有心创造私下相处的机会的，效果也确实好，出来这种场合，周璇不适应的时候的确依赖他，而人少了，行程又紧凑，很多时候公司很难界定，吃饭的时候还在谈公事，睡觉前一秒可能还在电话里谈工作，无形中增多了很多接触的机会，钟子昂还没来得及暗爽，这个郑忍就这么冒出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聚会 记得七点半双更别错过。 第三十三章 失控 而钟子昂的脸色一难看，一般人都会有点抖，哪怕郑忍一个大男人，脸色也不禁白了白，但是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这些年过得有些智障了，不赶紧走还继续添乱，他佯装镇定对钟子昂说：「怎么你还想打人？我跟你说，打女人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你……你……」 说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比较妥当就词穷了，结结巴巴了半天，眼见钟子昂脸上的风暴越来越吓人，他一边脚软一边强作勇敢的样子扭头推周璇：「周璇你快走，这里我来应付，我……」 「周璇，到我这边来，别让我说第二遍！」钟子昂脸上阴云密布，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周璇嘆了口气，没理会郑忍，朝着钟子昂走过去，她本来就对郑忍快要忍不下去了。 钟子昂见周璇温顺听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他怎么会不知道郑忍这位公子哥呢？曾经周璇的追求者，后来的软蛋一个，现在……怎么？又想来当骑士吗？也不看看他那样子！也配？ 他细细看着周璇无惊无喜的脸色，似乎对郑忍没有什么旧情，不知为何就觉得松了口气心情舒畅了，当下也不在乎郑忍在那里犯病，连目光都吝啬再给郑忍一个，长腿一跨拦住郑忍就等周璇走过来把人带走。 可偏偏，看不懂人脸色也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是最可怕最难缠的，比如郑忍。 他看着周璇走向钟子昂，而钟子昂那副高大的、保护者的姿态，自惭形秽的同时又觉得愤怒，好像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似的，那种强烈的妒忌让他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举动。 郑忍突然上前再次拉住了周璇的胳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把周璇拉得一个趔趄把她强硬地搂在怀里，目光狰狞的看着钟子昂：「你有什么资格叫她过去？害她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谁知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害死周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周璇和钟子昂都被这个发展搞得有点懵，尤其是周璇，毫无防备的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拽过去然后困入一个陌生的怀抱之中，她简直吓坏了，顿时手脚冰冷全身僵硬，想要挣扎，偏偏手臂被强行扭在郑忍的背后导致她紧紧贴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周璇那一瞬间都快哭出来，压根就没意识到郑忍说了些什么。 而钟子昂同样没去听郑忍说了些什么，他只注意着周璇被郑忍抱了过去，顿时就红了眼睛，长腿一跨逼近郑忍，不等他外强中干反应过来，就一把用力撕开了郑忍，又把周璇拥回了自己的怀里。 钟子昂恨极了，可周璇异样的反应却让他顾不得郑忍，急忙去看周璇的反应，周璇的嘴唇有些颤抖，整个人脸色发白，身体僵硬却又不停地挣扎着，仿佛陷入了魔怔，钟子昂一把将她紧紧搂住，像小时候周璇每回在他身边做噩梦的时候异样，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顺着肩膀到腰际，安抚她：「没事了，是我，是我，周璇，你醒醒，别怕，没事了……」 不知道他拍了多久说了多久，周璇终于慢慢回过神来，钟子昂松了口气，松开手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向周璇：「好些了吗？」 周璇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钟子昂这才怒目看向郑忍，周璇却已经精疲力尽，只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太过于可笑，无论是郑忍的行为，还是她竟然会在钟子昂的身边感觉到安全感，都让她无所适从。 「我们走吧，可以走了吗？」周璇拉住钟子昂的袖子，只想赶快一点，一点都不想再来一场毫无疑义的冲突。 第73页 钟子昂看着造成这一切的郑忍有点不甘心，可转念一想，周璇的态度摆明了对郑忍毫无旧情，自己又何必给他机会表现？于是点点头，扶着周璇就走，周璇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意识到钟子昂的手扶着自己，就往外走去，看都没看郑忍一眼。 郑忍一直看着这一幕始终插不上手，直到此时终于爆发：「周璇！你清醒一点，你怪我当初的软弱我理解，可是你忘了这个男人是怎么害你的吗？你还听他的话跟他走留在他身边，怎么到了他这里你就没有自尊心了？周璇！」 周璇脚下一顿，正要控制不住地怼回去，钟子昂就将她挡在身后，冷冷地回敬郑忍：「郑先生，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和钱家大小姐订婚了，婚期就在最近，我刚看到钱大小姐脸色不好，郑先生与其在这里关心别人的私事，是不是拨冗去关心一下自己的未婚妻？」 他意味深长目光冰冷的看着郑忍：「毕竟，那才是郑家需要的未来女主人，也是郑先生要共度一生的人不是？」 钟子昂让吕源替自己跟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唿，所幸该应酬的都差不多了，所以直接带着周璇上了车，周璇的脸色很难堪，这一路上她一直有点魂不守舍，钟子昂担心地看着她，本来因为郑忍那个不长眼的引出的那种胸口的酸意此时也顾不得了，他看着周璇始终没有好转的样子，心中暗嘆了口气主动去安慰她：「今天的事别放心里，无论是那些女人还是……」 「他们说的其实一点都没错，我真是一个虚伪的人，对着郑忍，我就是恨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喜欢和爱都跟狗皮一样靠不住，懒得搭理他。可是在你面前呢？我又是另一个面孔！」周璇看着窗外，目光毫无焦距，她陷入了自我怨恨的深渊，感觉自己在一个黑色的无底洞里面不停地下坠、下坠，知道自己终究要坠入深渊，可是抓不到一根树藤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把自己拉上去，眼前越来越黑，希望越来越渺茫，直到一切消失，只剩下黑暗。 「其实郑忍算什么，不就是人之本性趋利避害吗？他有什么错！」周璇冷笑起来：「你才是罪魁祸首，我要恨也该恨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成为今天这样成为别人的笑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人性这么丑恶？可是我竟然还在你身边，我居然不走，居然……」 「周璇，别说了！」眼见周璇声泪俱下，钟子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可周璇却是铁了心，不理会他继续说下去：「我是真的犯贱吧？我是真的还对你抱有希望吗？你说会去查，可你真的相信我吗？钟子昂，其实我留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勐然转过头看向钟子昂。 那目光，绝望，又决绝，钟子昂看得心头一颤，「我……」他嘆了口气：「周璇，别说了。」 「我就是想报仇，我就是想在你身边亲眼看看老天到底会不会那么不公平，我就想看看，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能不能……」周璇咬着牙，却是似乎再也忍不住，可是话到嘴边，她这一晚上精神过于激动，终于绷到了极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她昏过去的太突然，钟子昂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半晌，他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去碰了一下周璇，周璇一动不动。 「周璇？周璇？」眼见周璇毫无反应，再轻轻碰了一下，周璇软软地差点滑下车座位，钟子昂慌忙把人搂住，周璇脸色惨白眼角发红犹有泪痕残留，但人却是昏迷不醒，而且她的手冰凉冰凉，钟子昂心里一惊，伸出手去摸周璇的额头，发现竟然是烫的吓人，正巧这时吕源回到车上，看到两人搂抱在一起，正吃了一惊，可他来不及开口，钟子昂就说：「赶快去医院，周璇她发高烧了！」 周璇的病来势汹汹，高烧烧到了四十度，而且退烧针下去也根本不见效，吕源去办理周璇的入院手续，钟子昂则一直陪着周璇，看着她烧得发红的脸，心里又着急又生气，气自己没有发现周璇的身体竟然如此虚弱，也气周璇不爱惜自己的生气，还有那些一个个跳出来的跳樑小丑，更是成为了钟子昂的眼中钉，恨不能现在就能把钱媛、郑忍这些人一个个拎过来打一顿……可是，只要周璇能赶紧退烧，赶紧清醒过来，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吕源办完手续，和小护士一起过来，吕源在钟子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周璇和紧张外露的钟子昂，心里嘆了口气：「钟总，不然您先回去，这里让我来……」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你不用管了，明天我不去公司，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你随时通知我，其他事情，你和各部门经理商量着办吧。」政府这边的一系列会议和活动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了，钟子昂看着周璇，压根无心理会。 吕源点点头，有心再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没有开口。跟了钟子昂这么些年，老闆和周家的恩怨他很清楚，周璇的身份来歷他也很清楚。眼见钟子昂的感情在一点点沦陷，可一想到这两个人之间……吕源就忍不住操心，但是却又不知道能劝些什么，这世界上最剪不断理还乱的可不就是情之一字吗？ 「那我先走了钟总，您注意自己身体。」最后吕源也只能这么叮嘱一句就先行离开了，他寻思着也许可以给王若真打个电话。 钟子昂压根没怎么在意吕源，他其实也不是不明白，他很清楚，周璇的病倒让他压抑着的某些东西不再能很好的掩饰住，吕源跟他日子久了了解他得很，怕是看出了什么，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看出来就看出来吧，掩饰不住就掩饰不住吧，他就是后悔了，就是旧情难忘了，又怎么样？ 第74页 是，因为前尘往事，他和周璇的前路必然是坎坷的，但就在这一刻，钟子昂不怕了也不在意了，周璇在他面前再一次虚弱的倒下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再看到她倒下去，他想要保护她，想要爱她，想要她下半辈子都开开心心，过得幸福快乐，就算是哭，也一定是因为幸福而流泪，而不是像如今，心中只充满了愁苦。 钟子昂紧紧盯着小护士给周璇测体温、看血压等等，等她做完这一切，钟子昂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退烧针打完了半小时后会慢慢起作用的，周小姐虽然还是高烧，但是比刚开始体温已经下降了，但她烧得太高，为了免得意外，还是得用物理降温辅助一下，医生已经嘱咐了，如果六个小时之后高烧还是不退，就再打一针，不过她虽然现在看起来严重，但主要还是以为内自身的免疫系统也在对抗病情的缘故，钟先生不要担心，这种情况最多十二小时肯定能退下来，我们会持续关注的。」这种私立医院收费高服务好，护士非常专业态度就更不必说了，尤其是钟子昂这种vvip客户，更是服务周到。 周璇住的单间vip病房，有专职医生和两名专职护士还有两名专业护工照顾，按理来说根本不需要钟子昂在一边守着，可即使有这么多人围着照顾周璇，钟子昂依然不放心，他盯着小护士给周璇的额头冷敷之后又贴上了新的退热贴，继续拿温水擦拭周璇的脖颈，然后又看向钟子昂：「钟先生，我得给周小姐换一下衣服，您……」是不是要迴避下？ 作为医院的重要客户，小护士还是很清楚钟子昂目前单身的，虽然他看起来很紧张这位病人，可毕竟男女有别，她从专业角度还是得提醒一下。 钟子昂一愣，这才注意到周璇还穿着职业套裙，职业装显得周璇很干练，遮掩去了几分她的瘦弱，可是却让她并不太舒服，他之前只注意着周璇的烧，并没有留意到衣服，如今小护士为了给周璇物理降温要换衣服她才意识到。 看着护士手里的病号服，他愣了愣，随即起身：「不用，我抱她起来，你动作轻点。」说着钟子昂就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去解开周璇的衣服扣子，这种平时会非常暧昧而此刻因为一个人昏迷不醒而少了几分旖旎的动作仍然让小护士看着红了脸，但她还是非常专业的，在周璇的衣服解开，人被轻轻地抱起来的时候，她飞快的帮忙脱去了周璇的衣服，可正要把病号服给周璇套上的时候，钟子昂的眼睛却突然瞪大了，对着护士轻声的说了一声：「等一下，你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自己一肚子火，特码滴！ 双更来了，评论收藏在哪里？在哪里？ 第三十四章 被忽略的 小护士被钟子昂的突然制止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周璇此刻上身半赤/裸，被钟子昂小心地用被子遮住了身前的肌肤，但是背部一大片却裸露了出来，她大概是觉得冷，昏迷之中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虽然周璇此时高烧全身发烫，但是其实是怕冷的，小护士呆了片刻立刻轻声提醒钟子昂：「钟先生，这样病人会着凉的，有可能加重她的病情。」 眼见钟子昂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周璇的背，年轻的小护士有些脸红，急忙提醒，而钟子昂则如梦初醒，他的目光却依然没有离开周璇的背，只是对小护士点了点头，小护士急忙上前把衣服给周璇换上，而在掖平背后的衣服的时候，小护士突然明白了钟子昂在看什么。 刚才因为灯光阴影以及她所站的角度的关系，小护士并没有看到周璇的背部那大片的伤疤，这会儿就站在她背后，到时看得一清二楚，周璇虽然额头上也有一个疤，影响了她的面容，可是和背上那一片狰狞的伤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她差点惊唿出来，急忙捂住了嘴，有些歉然的看着钟子昂。 钟子昂没有说话，目光却非常严肃，小护士当下也有点害怕不敢多说话，在钟子昂的帮助下给周璇把裤子也换上了，又继续忙碌起手里的活儿，给周璇仔仔细细的把身上用温水擦试了一遍，然后又给她量了量体温，对钟子昂轻声说：「钟先生，病人的烧在慢慢退，我每过一个小时就会进来看一下重新测量体温，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就按铃，我先出去了。」 「你刚才看见了？」钟子昂却突然出声。 小护士不明所以，但钟子昂却突然转头看向她，小护士一抖，突然明白过来钟子昂说的是周璇背后的伤，点了点头。 「你……学医的，能看出来那些伤怎么来的吗？」钟子昂沉默了片刻，小护士都要头皮发麻了，钟子昂终于开口了。 原来是问这个？所以钟先生不知道这位小姐身上有这些伤疤吗？不过也是，这么隐蔽的位置，不知道也很正常，小护士疑惑了一下又瞭然了，于是她轻声答道：「这大概是烧伤，应该烧得很严重，看这伤疤，我觉得可能已经做过后期手术了，但是因为太严重，就算手术也没办法完全恢復，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来的，现在看起来都这样，当初肯定很严重。」 小护士还说了些什么，钟子昂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看着周璇，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脑子里只重复这一句话：她说的是对的，他们说的是对的，一直以来误会的人都是他…… 怎么办？ 第75页 怎么办？ …… 铺天盖地的往事在那一瞬间涌入了钟子昂的脑海里，向来信奉流血不流泪、即使在父亲钟彦景出事、他和母亲被人追杀、自己被绑架、孙蕙摔下楼梯失去孩子的时候钟子昂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咬着牙硬生生的撑了过去，可是现在他却落泪了，眼泪就像是自己有了意识，在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滑落，滑下脸庞，掉落在手背上、腿上…… 钟子昂想起他对周家露出獠牙的时候，王若真撕心裂肺的对他说：「钟子昂！你要一意孤行我管不住你，你认定周家害了你爸爸，我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们真的是无辜的，可我就是知道绝对不会是他们，你知道不知道，你一直以为当年你被绑架的时候是孙蕙救了你，所以你对她死心塌地，可是你到底知道吗？你为什么就能忘记呢？当时为了救你差点就死在火场里的人是周璇！是跟你自小订婚青梅竹马的周璇！这件事我知道、你周叔叔周阿姨都知道，你知道璇儿受了多重的伤怎样才能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的吗？」 王若真当时是什么表情？她几乎声泪俱下：「你知道她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是怎么鼓起勇气自己去找你，是怎么跟那些绑匪斗智斗勇，是怎么在关键时候把你推出去把自己留在火场里的吗？你知道她怎么才活下来的吗？那是为了你受的罪为了你差点没了命，要真是周家要害你爸爸，这么些年会不计较我们家欠下的无底洞帮我们一点点填吗？会连自家女儿的命都搭进去吗？钟子昂，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终究是向着你的，可是就算我向着你也不能没了良心不能当个睁眼瞎不去正视事实啊，钟子昂，你这么做，你会天打雷噼的知道不知道？妈害怕那一天你后悔啊！」 王若真的字字句句泣血一般的倾诉犹在耳边，当年的钟子昂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可如今呢？周璇背上大片大片的烧伤的皮肤在刺痛他的双眼，在嘲笑他这么多年的自以为是，在叫嚣着要他后悔。 钟子昂哭得不能自已，他再蠢也不会以为那是周璇的苦肉计，也不会以为那是一个巧合。 周璇是什么人？曾经的周家大小姐，一直到他毁了周家送她入狱为止，她养尊处优生活优越，别说受苦，根本连象牙塔都没出去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己身上留下那么大一片可怕的伤疤？ 她被称为w市头号美人，怎么会不爱美？可是仔细想想，自从他重回w市，就再没有见过周璇穿过稍微露出一点点背部的衣服，哪怕是再热的天气。 以前以为她是假模假样的装乖，现在才发觉她当年看那些秀身材的女孩子们的目光其实是透露着羡慕的，只是她不能而已。 年华正当好的女孩子，又拥有倾城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材，又不是生活在那种古板的礼教时代，谁不愿意在恰当的时候为自己、为爱人而美呢？可是周璇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可直到现在，钟子昂才知道，周璇的那份失落是因为他，才承认是为了他。 而要说这些伤痕是在狱中留下的，钟子昂也不信。周璇在狱中的生活他之前不在意，可在上一次发现了周璇的秘密之后他已经去彻查过档案，而向来细心的钟子昂也安排了靠得住的人手去调查过，确定周璇遇到的危险只有陈英那一回，后来她再没有遇到那样的危险，所以也不可能。 所以，只有他被绑架的那一次，为了救他留下的。 可是当时他是在x市被绑架的，x市离w市千里之遥，而且当时他当时因为冯远之的嘱咐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周璇是怎么跑到x市去的？ 哦，对了，他的母亲王若真！ 王若真和向婉夕关系素来亲近，哪怕是在钟家出事之后他们离开w市，两个女人之间也一直没有断了联繫，所以肯定是王若真告诉了向婉夕他们的所在，周璇才会追过去的，可是，她一个弱质女子，是怎么找到被绑架的自己？怎么有勇气救了自己的？她怎么…… 钟子昂又想起他逼迫周乔的时候，周乔当时已经被他逼入绝境，却始终未曾承认害过钟彦景，但是周乔知道钟子昂不会相信，当时他也对他说过：「你要是非得我死了才甘心，我可以死，但是钟子昂，看在过去我们两家的交情份上，看在璇儿为了救你差点被火烧死还留下了一身伤的份上，你别对婉夕母女出手，他们和这一切无关，我们男人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女人，你放过她们。」 向婉夕也曾在周乔死后对钟子昂说过：「钟子昂，我们周家没有一个人对不起你们钟家，你不管不顾，将来终有一天要后悔的。璇儿救过你的命，为了你甚至……钟子昂，你说我们害了你爸爸，害了你们钟家，证据呢？你没有证据就来復仇了！可是璇儿救了你的命，你为什么不报答？你为什么不信？证据？你要证据是吗？你有胆量的话去看看璇儿的背，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哈哈哈哈，你以为我这么说是在设计你，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希望璇儿嫁给你吗？别说我不希望，璇儿自己也不会肯的！钟子昂，人在做天在看，你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将来终有一天会后悔的，就算我不能活着看到，我也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看你的报应！」 而如今，报应真的来了，钟子昂泪眼朦胧的看着周璇，周璇已然昏迷不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钟子昂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那么痛那么痛，痛得让他透不过气来无法唿吸。 第76页 钟子昂在唿吸困难的痛苦之中，最后想起的是孙蕙。 没有人知道，孙蕙在昏迷了将近五年之后醒了过来，那是一个奇蹟，当时的钟子昂又惊又喜，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奇蹟等待着他。 当时孙蕙一点一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睛因为长期没有睁开而不适应光线的刺激，过了很长的时间才看清了钟子昂的脸，才慢慢的一点点恢復了意识，当时她就挣扎着蠕动着嘴唇想要说话，急切的伸手去拉着钟子昂，想要告诉他什么，可是孙蕙睡了太久，她的身体机能没有办法一下子恢復，她清醒了那么一下就又昏睡了过去。 而那个时候，没有人能有把握孙蕙还能不能再醒来，钟子昂寸步不离地守在孙蕙的身边，甚至连闭上眼睛都不敢，而上天终究是仁慈的，孙蕙这一次睡了一天就醒来了，即使状态很差，但是这些年因为钟子昂一直是用最好的设备和医疗条件照顾着她，孙蕙虽然体力很差说起话来也费劲，但是她终于还是能说话了。 孙蕙仿佛是压抑了太久，也仿佛是迫不及待，他拉着钟子昂，不管钟子昂要她多休息，一定要让他知道。 第一句话，她断断续续地对钟子昂说：「冯……远之……小心……冯……远之……」 她说每一句话都很不容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钟子昂惊心动魄，让他不敢置信，而其中，就包括当年被绑架的那件事。 「当年……你被……绑架的时候……是我……跟你在一起，但是最后救了……我们两的是周璇……」孙蕙看着钟子昂，小心翼翼、充满歉疚地看着他：「对不起……子昂，我一直……瞒着你……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是因为你以为……是我救了你，我需要你……我也是在……利用你……当你因为……创伤后遗症……把那天的事情……尤其……尤其是关于周璇的那部分……忘记之后，我就……我就……故意误导你，让你以为都是我……对不起……」 孙蕙还说了很多事，每一件事都让钟子昂感到震惊、绝望、不敢置信，可是当时的孙蕙状态并不好，时睡时醒，说话颠三倒四，很多事钟子昂都不太敢确定。医生说那是因为孙蕙昏迷太久，而她昏迷之前又因为脑部受到重击引发了严重的脑震盪，所以才会这样，医生也只能根据孙蕙的恢復状态判断她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导致她昏迷的脑部的血块一直没有消掉，她的清醒和用脑过度是否会再次引起什么危险或者昏迷暂时不能判断，她的记忆是否存在偏差也未可知。 所以钟子昂在受到震动的同时也有些不太敢完全相信，他隐瞒了孙蕙醒来的消息，打算等孙蕙的情况再稳定一点再说，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孙蕙却还没来得及好转，就突然走完了她的最后一程。 孙蕙走了半年了，可是钟子昂却依然不能肯定孙蕙到底是自然死亡还是被害。如果说是被害，那么嫌疑人简直唿之欲出，只有那个人可能，因为孙蕙醒来所说的一切，都指向那个人。 可是，钟子昂一直封锁着消息，那人是怎么知道孙蕙醒来的？他在自己身边安排了眼线？谁才是给他通风报信的人？还是自己露了马脚？ 如果孙蕙是自然死亡，医生也说存在这种可能，但是就算是医生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孙蕙的一切指标都在慢慢好转，尽管她脑部的血块依然威胁她的生命安全，可是她能醒来，以及之后做的脑部ct也表明，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是在自然消亡的，也就是说按道理孙蕙会慢慢恢復健康，所以，自然死亡也就存在了疑问。 可是，孙蕙的解剖结果，却又偏偏是自然死亡。 正因为这种种疑问，钟子昂在孙蕙死后把周璇从牢中弄了出来，才有了正文最初的一幕。 钟子昂的心里，对孙蕙的死以及她所留下的答案并非毫无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哭了，太虐了，5555，我的错。 七点半双更，求评论求收藏 第三十五章 偷听 但是如果一切真的是冯远之在背后搞鬼，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钟子昂打从心底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真的接受不了，因为在钟子昂心目中，冯远之是钟家出事之后唯一一个可以真正信赖的人，可如今孙蕙却告诉他，冯远之才是这一切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这让钟子昂怎么接受？ 他忘记不了在父亲死后，他和母亲被上门追债的人逼得无处可逃，是冯远之救了他们；当他们遇到不明车祸，要人要害死他们，是冯远之出的手；也是冯远之掩人耳目将他们送到了x市躲避风头；在他被绑架的时候，钟子昂的记忆里，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冯远之；而在绑架风波过去之后，送他远渡重洋祝他成就一番事业风风光光回到w市的，也是冯远之。 冯远之此人，是种子昂心目中最信赖、最值得依靠的长辈。可是孙蕙却告诉了他什么？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神志不清之下的胡言乱语？钟子昂不知道，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很多事是经不起推敲的，一旦追根究底，哪怕没有证据，只要怀疑的种子布下了，总能让你发现种种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当钟子昂陷入这种巨大的怀疑之中的时候，他很怀疑是因为自己事先起了疑心，才会一步步走向这危险的想法之中，可是很多事情却又真的无法解释。 第77页 比如，孙蕙的死。 钟子昂就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怀疑孙蕙的死不寻常，而孙蕙跟他说的那些事情，总让他忍不住想起就在孙蕙醒来不久之前自己无意中撞见的一件事。 那件事一直被钟子昂埋在心里谁也不曾说起，但是却成为他怀疑的导火索。 那是在孙蕙甦醒过来之前的两个月，钟子昂和往常一样，忙完了公司的事去疗养院看孙蕙。 那段时间他不怎么着家，因为回家也没有人等着他，王若真不是在陪着向婉夕，就是一个人呆在周家的别墅——周家的房子在王若真的坚持下保留了下来，她不在医院的时候就经常去那里，而钟子昂则一次都没有去过。 周璇入狱之后，王若真身体不好，对儿子也深感失望，总是避而不见；而钟子昂则对母亲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态度也很不满，母子之间的关系很紧张，能不见总是不见，所以钟子昂除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孙蕙所在的疗养院。 他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来护理孙蕙，从治疗的效果来看，孙蕙的身体机能维持的很好，就是一直迟迟不醒来，已经四年多了，其实钟子昂很清楚，除非出现奇蹟否则孙蕙醒不过来，可是孙蕙是他青少年时代开始最好的记忆，也是最珍视的女人，所以钟子昂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寻求一个奇蹟。 钟子昂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那天他心情有点烦躁，不知道怎的不太愿意坐电梯，于是他难得抽了根烟，又过了一会儿等烟味散去，才慢吞吞地走楼梯往病房走去。 那会儿正好是交班的时候，私立医院又不像公立医院那么多人，走廊上很安静，服务台那边的护士大概是去上厕所或者吃饭了，没有人，钟子昂也不在意，他走到孙蕙的病房前，却发现病房的门没有关上，是虚掩的，他本来并不介意，可是正当他的手快要触到门把手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他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孙蕙啊，看你这样子，大概是要睡一辈子了，其实这样挺好的，你就这么睡着吧，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也不用在意，安安心心的，有子昂照顾你，这不也挺好？」是冯远之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以冯远之和钟子昂的关系，他当然知道孙蕙是钟子昂什么人，也知道孙蕙出了什么事，知道她在哪里住院，知道她至今昏迷不醒，知道自己经常什么时候来看她…… 可是，除了最初事发的时候，钟子昂不记得冯远之来看过孙蕙，还是这样私下偷偷地来。 因为这不合理。 冯远之当然可以来看孙蕙，孙蕙跟钟子昂订过婚，当年王若真激烈反对两人的婚事的时候，也只有冯远之站在钟子昂这边，作为长辈，他来看看孙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私下单独来看，就有点奇怪了，钟子昂当下就停住了脚步没有动，只听得里面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心里肯定很恨我是不是？可我也没办法啊小丫头，本来咱们合作的好好的，你何必非要那么执拗去知道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事呢？知道也就算了，好歹你的心愿也是我帮你实现的，可是，你又为什么非得要说出去呢？我也是没办法，你别怪我……」 钟子昂脑子里嗡的一声，有点不明白冯远之字里行间的意思，但是冯远之还在说：「你要是就这么一直睡着倒也好，我呢也就不用再对你做什么了，可如果你醒来，那我……」 冯远之后来又说了些什么，钟子昂没有听见，因为冯远之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而过了不久，钟子昂就听到脚步声，冯远之要出来了！ 钟子昂下意识地就快步躲进了旁边的病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可等自己反应过来，他已经凭着直觉藏好，而冯远之随之就出了孙蕙的病房，他的脚步声停了片刻，似乎在观察有没有人，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人已经走远了。 但是钟子昂没有动，他太了解冯远之这个人了，他的防备心和疑心很重，果然过了好一阵子，钟子昂隐隐听到了冯远之的说话声，护士似乎回来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钟子昂看了看时间，又过了二十分钟，他才慢慢出了病房，而冯远之已经不在了。 总想没有直接去找护士，而是先去了孙蕙的病房，他细细的查看了病房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孙蕙依然昏睡不醒，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就这么在孙蕙的窗前静坐了半个小时，钟子昂看起来一动不动，但他的内心却已经天人交战，思绪激烈的自己都害怕，他简直不敢想像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而冯远之说的那些话，让人细思极恐。 护士来的时候看到钟子昂，笑着跟他打招唿，钟子昂礼貌地回了个笑容，不经意的跟护士聊了起来，钟子昂在孙蕙的病情稳定之后对很多细节并没有太在意，他只要自己每次来看到孙蕙都被照顾的很好就满意了，但是今天，他看似无心，实则一个个探讨了起来。 从压根没什么防备的护士口中，钟子昂得知冯远之这不是第一次来看孙蕙了，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在病房里待一会儿，说是要跟孙蕙说说话，然后会很详细的跟医生和护士去问孙蕙的病情，可否会醒来。 对他们这些专门护理孙蕙这类的病人的医护人员来说，冯远之的做法一点不奇怪，反而让他们挺感动的，因为见多了家人朋友躺久了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冯远之这样关怀，倒显得非常有人情味，所以也没人怀疑他，几乎都很热心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第78页 钟子昂跟孙蕙的主治大夫问了下，确认了护士说的话，他不得不怀疑，冯远之偶尔想起来看看孙蕙并不可疑，可是来的次数不少，关心成那样，就很值得推敲了，最要紧的是，如果说是为了钟子昂，怎的从不见他跟自己说起？还每次都故意迴避自己呢？他是真的关心孙蕙会醒来，还是害怕孙蕙会醒来？这样一想，就显得特别让人疑惑。 而钟子昂在那之后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找了个机会试探了一下冯远之，冯远之却完全避而不谈，其实这事情没什么好迴避的，若站在长辈的角度关心钟子昂，去看下孙蕙，也好圆，但是冯远之为什么要迴避呢？ 事情越来越显得古怪，而他在病房里对孙蕙说的那些话也越来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钟子昂不是傻子，相反还很聪明，所以他能有自己的推断。 冯远之字里行间能够推敲出来的——冯远之不太愿意孙蕙好转，那也就是说，一但孙蕙醒过来，也许会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来，而这一点，在孙蕙后来醒过来之后说的话里已经证明了。 第二点，冯远之和孙蕙之间也许并不疏离，追根究底，搞不好两人一早就有牵连；再不济，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两人曾经就什么东西达成秘密的协作。 可是这件事孙蕙还来不及告诉钟子昂就死了，留下了一个需要钟子昂自己去探究的谜团。 钟子昂的心里有了这样一颗怀疑的种子，他就找了个藉口给周璇换了个疗养院，重新换了一批医护人员，并且在医院的病房、走廊设下了监控，安排人24小时监听，对于医护人员不仅签订了保密条款要求他们不随便让人探望孙蕙，如果有人去的话一定要立刻给他打电话，并且对外宣称孙蕙的情况不太好，散步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并且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在一旁看着。 这样的安排之后，冯远之没有再出现过，但这也更让钟子昂怀疑——为什么在自己试探、给孙蕙转院之后冯远之就不出现了？他是真的相信了自己散步的那些话？还是对自己起了戒心？ 钟子昂不知道，但随即没多久，孙蕙就醒了，仿佛奇蹟般的醒了过来，然后告诉他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人震惊，而她却在还没来得及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钟子昂就又离奇的死了。 现在看来，就仿佛孙蕙拼尽全力醒来，就为了让他知道真相，可是却还没来得及还原真相，就被幕后黑手送去了真正的天国。 会是冯远之下的手吗？他怎么发现孙蕙醒来的？在自己这么紧密的防护网之下他是怎么杀人的？又是谁替他做了这件事？自己的身边有他的眼线？被他盯梢了吗？ 钟子昂不知道，但是那时候钟子昂就知道，周璇，这个被自己送进监狱的旧时青梅竹马，也许真的是无辜的。 烧一点一点的退了，周璇脸上的红晕也在慢慢的减退。 钟子昂伸出手来摸了摸周旋的额头，已经不烫手了，刚才护士给她量过体温，说是还有几分低烧，她的体质比较差，身体单薄，也许低烧会持续两天，要好好的养一养，几个验血报告出来，无不证明周璇的身体不太好，钟子昂一瞬间有点后悔，她该好好养养，根本不该去公司忙东忙西，自己也是，虽然知道她是为什么，可什么事情不能等她身体健康些再说呢？看看她瘦成这样，看看她退烧以后就没了血色的脸庞，自己怎么就那么粗心？ 周璇也是，为什么瞒着他那么多事不说？的确是他不好，他忘了那些重要的事，可是周璇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到底对他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连为了他差点丧身火场的事情都不肯说？ 孙蕙埋藏了多少秘密？可她死了，那些秘密被她永远地带走不再见天日。 周璇又藏了多少秘密？她的那些秘密，能否会愿意告诉自己？ 钟子昂深深地后悔了，看着周璇，她看起来那么脆弱易碎，好像一个瓷娃娃，也许用力碰一碰就要碎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就像当年孙蕙走的那么猝不及防，他也好怕周璇也会那样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他得承认，把周璇从狱中放出来的时候，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其实他心里就已经隐隐约约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有了答案——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可是他这些天到底都在做什么？为什么明明心里想的是好好补偿，明明想的是还原真相，可为什么却一次次让周璇痛苦伤心？一次次伤害她？ 钟子昂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掌心，他痛苦地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依然还是软弱的。因为他害怕，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这么多年来自己所以为的世界可能都是错的，信错了人、恨错了人，所以他才会那么暴躁易怒，那么的……明知道不对，却去伤害周璇。 「璇儿……璇儿……」钟子昂把自己的脸抬起来，泪眼朦胧的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哭泣着看着周璇苍白沉睡的脸：「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以后我保护你，再也不会伤害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哪怕男主是我写出来的，但我还是觉得他太渣了，尼玛明知道女主是被冤枉的，还各种高姿态，你不被虐谁被虐？等着！ 双更达成，明天继续，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六章 家变 秋日的傍晚，w市的天气虽然依旧酷热，但是已经有了几丝凉风，放学的时候王若真直接把周璇和钟子昂一起接了回来，今天正好向婉夕陪着周乔出席一个酒会去了，以周、钟两家的关系，周璇自然就託付给了王若真，王若真也乐意，她喜欢周璇这个未来儿媳妇，虽然此时儿子还小，才不过12岁，周璇比钟子昂还小了将近半年，但王若真已经想着等周璇嫁进来的日子了。 第79页 因为两家关系走得近，周璇又是一半时间在钟家度过，所以王若真特意给她准备了一间音乐室，让她用来练琴练声的。 周璇和钟子昂不一样，家里对她的未来是放羊吃草喜欢干什么干什么，所以她做完功课就去音乐室弹琴唱歌去了，今天没有私教课，她就自己日常练习。 而钟子昂可是背负了钟、周两家的期望的，自然没那么好命，一回家就有商业课程等着他呢，所以等钟子昂上完课做完作业，周璇也已经练完琴出来了。 王若真笑着给两孩子端来了水果和点心让他们先垫垫肚子，看着他们吃，一边看了看时间：「别吃太多，稍稍垫一垫肚子就去玩吧，爸爸最多一个小时就到家了，到时候一起吃晚饭，正餐得吃，不然对身体不好。」 周璇点了点头，她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长得像周乔，周乔年轻时被称为w市头号美男子，如今人到中年风采依旧，别说他们这一代的女人，就算是年轻姑娘也依旧青睐他，而遗传了爸爸美貌的周璇也随着年纪的增长出落得越□□亮了，小巧的瓜子脸，精緻的五官，柔顺的头髮，修长的身材，最要紧的还是她完全没有遗传到她爸妈那臭脾气，性格可好了，所以不仅王若真喜欢她，钟彦景对这个未来儿媳妇也是满意的不得了，至于钟子昂，那就不用说了，两人自小一处长大，钟子昂就是那个最宠着周璇的人。 不过虽说两家有着口头婚约，但其实没人当着孩子的面瞎哔哔，他们都是心照不宣，由着孩子自由发展，他们感情好，将来自然就不会反对凑成一对；若是不好，有时候强求也是枉然，虽然心里盼望着，但是处事起来倒是没那么多想法，所以周璇和钟子昂哪怕进入了青春期，也没觉得不自在，依旧好的什么似的。 周璇最近爱上了拼图，上次750片的拼完之后她这次就开始挑战1000片的了，难度升级但是周璇玩得不亦乐乎，吃完水果就拉着钟子昂去陪她玩，她瓶颈了。 钟子昂也由着她，虽然他觉得玩这玩意好幼稚，但是周璇喜欢，怎么办呢？自然得宠着，好歹这玩意也算是培养观察力和动手能力吧？不算太弱智！两人吃了点东西便凑到了客厅的角落地毯上研究那幅拼图去了。 说是角落，其实占了客厅四分之一大的地方，靠着落地窗，背后就是壁炉，这样无论四季都能阳光充足又不冷，小时候周璇和钟子昂就喜欢在这里玩，王若真就干脆把这个角落重新设计了一下，铺上厚厚的地毯和垫子，放上书柜啊玩具柜啊，把他们的那些零碎玩意都放过去由着他们发挥。 如今长大了，倒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爱蹦爱跳爱打闹，可是就像现在一样，脑袋凑在一起研究拼图，有时候围在一起下下棋什么的，依然感觉特别温馨，所以这个玩乐角，尽管被向婉夕嫌弃了好几年乱糟糟的，王若真也捨不得拆掉，就一直这么放着。 那是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在钟子昂的记忆里，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和周璇大概就会这样长大、结婚，然后平平淡淡又充满幸福的过下去，不会有孙蕙，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那是刚刚入冬的时候，钟子昂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冷，风颳得唿唿的，就从教学楼走出来的那几分钟，他莫名有种从心里开始冷到脚底的感觉，似乎是错觉，但似乎又是真的觉得很冷。 周璇自小就怕冷，偏偏那天下起雪来，周家的车子来晚了，怕冷的周璇就跑到钟子昂身边，熟门熟路的上了钟家的车，钟子昂就自然地给向婉夕打电话，说周璇先跟他回家了。 可是现在想来，向婉夕当时似乎有些着急，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钟子昂挂了电话，两个孩子那时候都没经歷过什么事，一路上开开心心的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天气，却又兴高采烈的觉得今年这雪不错说不定可以堆个雪人！ 他们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钟家出事了。 事情说起来话长，要从前一年钟彦景拿下了w市的地王说起。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像w市这样的大城市人流量越发的多，涌入大城市打工的人也越来越多，眼看着城市化的飞速进程，自然就促进了房地产的发展，于是钟彦景看准机会屯了两块地，其中一块让钟彦景大赚了一笔，而到了这第二块的时候，钟彦景谨慎了起来，他敏锐的注意到，这块地的周边环境和如今生活水平好了有钱人多了对住房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联合了冯家、周家打造了商业住宅学校一体化的这种模式，再次大获成功。 连续两次成功让钟彦景在房地产这一块占了较大的市场份额，也赢得了口碑，钟彦景信心大增，去年又拿下了一块地，有心再好好打造一下。 可是今夕不同往日，地价飞涨，钟家哪怕有钱有势可是这块地拿下来也不便宜，银行那边贷款了一大笔钱，而房地产毕竟不是周家的本行，周乔这人对商业吧，他没那么大的进取心，而且看得比较清楚，他既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人生要求，在上次大赚一笔之后就见好就收不打算再掺一脚了，不过两家的关系摆在这里，钟彦景既然还要投资做下去，周乔就出了一笔钱，其他就没管，冯家那边倒是和钟彦景继续合作的，但也因为成本高无形之中增大了风险，所以钟彦景也是仔细做了很久的设计才在今年过完年之后动工。 第80页 本来吧，作为市里面的重点工程，钟彦景的能力口碑资金都没问题，可架不住他被人眼红呢？ 房子竣工开售之后没有问题，但是等到有住户买完房子之后秋天交房了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情况。 先是学校问题，因为当初这一片的房子主打的就是学区，可是当房子交付了，学校却拒绝以购房合同为凭据作为入学的凭证，而又无法立刻办理产权证，这就让许多买房的人觉得自己受骗了。 再来就是装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一个月内出现了三起装修工人出事的事件，两次是在施工过程中坠落，一次是施工失误砸墙的时候把地板砸破了人直接掉到下一楼摔成了重伤。 事情连着出来，钟彦景这边才接到报告风声就传出去满城风雨了，什么豆腐渣工程啊，什么贪污腐败啊，什么xxxx啊……各种谣言四起，而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在煽风点火，调查结果明明跟房子质量无关可是谣言却止不住了。 一直之间，本来一房难求的变成了卖出去一套都困难，已经卖出去的还纷纷要求退款退房，甚至不惜打起了官司。 钟彦景知道这背后恐怕是有人，可是光是眼前的事情已经处理不及，加上他这几年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一时之间都甚至搞不清楚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要害他。 这个时候钟彦景有点后悔当初没听周乔的话见好就收，因为钟家本身就是搞建筑这一块起家的，所以当房地产热火起来的时候钟彦景比周乔更敏锐地看出了商机也抓住了机会，可是现在…… 周璇和钟子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走进家门，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家里的气氛不太一样，家里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跟钟彦景在说这什么，看到钟子昂和周璇进来，大家一起住了口。 王若真的眼圈有点红，似乎哭过，周璇张嘴要问，被钟子昂拉了一下，王若真疼惜的摸摸儿子的头，勉强对周璇笑笑：「璇儿，今天家里有事，一会儿让司机让你们回你家。子昂，今天就住你周叔叔家吧，去整理下衣服和你用得着的东西，这几天……」她犹豫了片刻看向钟彦景，钟彦景沖她微微点头，王若真就看向周璇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子昂哥哥到你家陪你几天好不好？」 周璇虽然年纪不大也没经歷过这种事，但是也敏感地发现大概是出事了，她朝着王若真甜甜的笑了笑，努力的尽自己所能安慰王若真：「那太好了阿姨，我最好子昂哥哥一直陪着我呢。」她抱了抱王若真的腰又退了一步拉住钟子昂的手：「子昂哥哥，我帮你整理东西。」 钟子昂点点头，两人牵着手佯装什么都没发现的上楼去了，王若真看着两个孩子松了口气，钟彦景不想儿子下来的时候在看到这一幕，对客厅里的人说：「不如我们去书房谈吧。」 「也不必了钟总，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过来传达一下，您这边能处理就尽量处理一下，上头的意思，您也明白，毕竟钟氏这些年的信誉大家都知道，只是这次的事闹得太大，要是私下处理不了，就只能走法律途径了，到时候我们也没办法……」来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陆续走了，钟彦景维持着的脸色终于垮了下去。 「彦景……」王若真不安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钟彦景对她摇摇头，王若真不懂商场上的事，婚前婚后她都是一个天真的大小姐，家里的事可以託付她，但是外面的事，钟彦景素来就觉得不该让老婆担心。 「好了，你去帮子昂收拾收拾，这几天家里不太平，你让他去周家住几天，你要不也一起去，家里的事……」 「你说什么呢？家里的事离开了我你能怎么活？我可不走，我就在家里呆着陪着你，你不能赶我走。」王若真很是倔强地打断了钟彦景的话。 钟彦景嘆了口气，但是又掩饰不住对妻子的深情和感激，他上前抱住了王若真：「若真，我对不起你，但我跟你保证，处理完这次的事以后，也许我不能再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但……」 「谁稀罕大富大贵了，有钱没钱难道日子就不过了？钟彦景你给我听好了，我在乎的不是钱，是你！你得给我好好挺住，我和儿子都需要你，知道吗？」王若真都快要哭了。 钟彦景深吸了口气摸摸王若真的后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嗯。」王若真点点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安慰他：「我知道一定会没事的，老公，你别想不开，钱可以再赚，事业可以再做，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了，我爸说了，钱这块他会想办法，哦对……」王若真松开钟彦景，匆匆上楼又匆匆下来，拿过来两张卡递给钟彦景：「你拿着，爸说家里能调动的现金流都在这里，你先拿着急用，还有刚刚婉夕来电话，说让我送子昂他们过去，顺便……」 「若真，这事不行，不能让周家在帮我们动用资金了，就是岳父那里，我也不能全拿，我这边现在看着是个无底洞，银行那边的贷款被扣，又加上利息，现在房子又出不了手，还有其他的……就靠这样不是个事，你把卡还给岳父，一会儿去周家你亲自去一趟，跟婉夕说，这钱咱们不能拿，周家当初没少投资进来，如今这笔钱老周都直接要我当不存在，可是这损失我不能当不存在，现在那里还……」 「钟彦景！你这人怎么就那么死脑筋？」王若真火了，见丈夫这个时候还在死脑筋抹不开面子又怕连累这个连累那个的，就忍不住说道：「我们还是不是一家人了？是的话这种时候你说什么见外的话？要不是你真的到了这份上，我爸会连家底都掏出来替你顶上吗？至于婉夕，她跟我什么关系，是个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阿乔是婉夕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他也是你的朋友，你有难，朋友出来帮一把难道不应该吗？你要觉得心里不舒服，等你过了这难关，十倍百倍的报答回去不就成了？」 第8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回忆两人的过去了，注意时间点的变化 老规矩，七点半双更，求评论求收藏 第三十七章 两小无猜 「钟叔叔，王阿姨。」夫妻两人正吵着，收拾完东西的周璇和钟子昂就下楼了，两人正撞上这边吵架，周璇的小脸怯怯的。 「璇儿和子昂啊，你们收拾完了？」王若真瞪了钟彦景一眼不再理他，朝两个小孩走了过去，一手牵一个：「走吧，我送你们过去。」 她疼惜的看了看儿子一眼，钟子昂这孩子早慧，她也不指望事儿完全瞒下来，见他不说，便揉了揉他的头，安抚道：「别担心，事情有爸爸妈妈处理着呢，一切都会好的。」 钟子昂看着他爸妈不说话。 钟彦景这会儿也走了过来，摸了摸儿子的脑门：「放心吧，你妈说的对，安心的去你周叔叔家住几天，家里这几天会比较乱，但爸爸跟你保证，这了这一阵就好，用的东西都带上了吗？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钟子昂摇了摇头。 周璇看看王若真和钟彦景，目光又转向钟子昂，她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钟子昂，钟子昂此时个头已经开始窜起来了，比周璇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低头看向周璇，周璇对他甜甜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王若真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笑了，要说她原本还有什么不放心，可如今看着俩孩子，她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自家的情况自己知道，自己的闺蜜也是自己知道，就算钟家这次真的度不过难，她也不怕，王家就她一个女儿，爸爸疼她就和他疼爱钟子昂一样，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至于向婉夕，那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把钟子昂当亲儿子。 日子还长着呢，一时低谷又有什么关系？人生本就如此，没什么可想不开的。 王若真想着又警告的看了丈夫一眼，钟彦景笑笑，终于不再说什么收下了那两张卡，王若真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送两个孩子去周家了，但是王若真也没完全不把钟彦景的话听进去，打发了两个孩子去放东西吃点心做作业，王若真对向婉夕说：「婉夕，这钱我不能拿，你听我说完，我真不是跟你客气。彦景这次怕是要栽，我们也想过万一事情到了最糟糕的情况怎么办？到时候子昂还是要靠你们的，这些钱你留着，周家这边这次跟着我们也损失了一大笔，你得留着这些钱周转，周家这边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你要是再出事，到时候我这边还摆不平，可怎么办？我得给自己和孩子们留点后路。」 向婉夕眉头一蹙，可是最终王若真还是说服了她，她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向婉夕想着嘆了口气，两人就聊起了后续事宜来，但说来说去，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向婉夕心里很清楚，这是有人要藉机把钟彦景打压下去接收w市的房地产大盘，钟彦景让人眼红了被人搞了，如果钟家真的实力足够后台结实还能斗一斗，现在看来，对方的背景非常强大最主要的是还藏得很深，钟家如今这样，还不如保存实力暂退一步争取徐徐图之。 王若真闻言嘆气：「我也是这么劝彦景的，可是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的性格，有时候就恨不得全天下都是他的责任，我爸早劝他，扛不下去就申请破产，可是他就是不听，说这样对不起跟着他干活的工人们……这种时候我们都自顾不暇了？还……哎！」 向婉夕嘆了口气，她懂王若真的着急，也明白钟彦景的坚持，一破产，钟家是脱身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回头出去躲几年，亲朋好友再帮一下忙的，回头还能东山再起，可怜的是那些指着这大半年工资养家餬口的人，尤其是那些建筑工人……钟彦景是轴，但是要不是他这点原则，怕也不会跟周乔走得这么近。 「这事儿我让阿乔再去劝劝，但我也明白彦景顾虑什么，这样吧，我和阿乔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么能做的补偿，这样彦景心里好受些，事情也好快点了结，不管怎么说这么拖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向婉夕当机立断。 闺蜜两人商量片刻，王若真总算舒心一些了，这才去看儿子，打算招唿一声就先回去，儿子这边有向婉夕夫妇和周璇，她不担心；相比之下还是老公更让人担心一些。 钟子昂和周璇在大人面前装完乖巧，等到回了房间，哪里还镇定的下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顾不得做作业什么的，当下默契地打开电脑查起资料来了，这一查，发现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钟氏的新闻，两人一条一条看下去，没多久钟子昂的额头就沁出了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周璇的心情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她固然并不是没有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向来被保护得很好的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解决不了，她现在一边紧张害怕，一边还要不时地关注着钟子昂的状态，眼见钟子昂的脸色变化，她终于控制不住关掉了显示屏，然后捂住了钟子昂的眼睛。 「别看了子昂，别看了。」周璇也有点发抖，那些新闻的用词太可怕，周璇看得都那么难受，何况钟子昂呢。 钟子昂没有推开周璇，他只是苦笑着说：「不看有什么用，又不代表没有发生。」 「可是你看了能怎么样？我们现在也帮不上忙。」周璇抿了抿嘴唇，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去安慰钟子昂：「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不要让钟叔叔他们担心，子昂，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安安心心在我家住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钟叔叔他们肯定会解决这个麻烦的，我爸爸妈妈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82页 「我知道。」对于周乔夫妇不会袖手旁观这一点，钟子昂倒是没有怀疑，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如今的钟氏房地产是一个怎样的无底洞，也不知道情况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但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折，少年还是有些害怕的，他轻声问青梅竹马：「璇儿，万一……我是说万一……爸爸解决不了呢？」 「解决不了……」周璇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解决不了会怎么样，可是这哪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呢？而且没经过风霜歷练的温室花朵是乐观豁达的，她抱着钟子昂的脖子，让钟子昂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声音虽然幼稚但是却很坚定：「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起蛰伏一段时间等待机会从头再来喽，反正对我们来说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你想做的事、钟叔叔他们想做的事，都还有我们呢。要是我们也……」周璇皱起了鼻子，她其实很难想像要是自己家也出事了怎么办，可是想想，似乎也好像没什么。 周璇天真而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最多……最多到时候咱们不能像现在这样住大房子、开大车了呗，可能出国留学什么的也得费点心思，但是那也无所谓啊，到时候卖掉这个房子车子，手里用不到的那些东西都卖了去也是不小一笔钱呢，然后换个小房子不一样住？学校也换一个不要那么贵的，很多人不也就这么过来的？也没什么嘛。」 钟子昂被她这个答案逗笑了，他拉下周璇捂着他眼睛的手，笑着对周璇说：「对我不离不弃啊？你不怕吃苦？」 周璇白了他一眼，提醒钟子昂：「你的前提是咱们两家都没钱了，都没钱了还有什么好嫌弃彼此的，凑活着过呗。」 钟子昂笑了起来，心里的抑郁似乎被一扫而空，他看着周璇，「可如果就是我们家败落了呢？」 「那又怎么样呢？这不还有我们家呢吧？再说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今日哪知明日事，古人都说了莫欺少年穷，就算真的钟叔叔那边事情比较大，可哪有解决不了的事？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解决的，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而言之，我是不会跟你生分的，除非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周璇也很认真，她想了想，劝钟子昂：「你最好不要有那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不然我妈肯定会生气，她要是生气了是很可怕的，你知道。」 钟子昂想起向婉夕那脾气，如果自己真因为家里败落而跟周璇矫情，那恐怕向婉夕真会生气，而且会生很大的气，不由得笑了。 但这种时候，钟子昂并不讨厌向婉夕的臭脾气，反而对于这种另类的爱与关心的表达方式心知肚明存着感激。 周璇见他脸色好看多了，这才放下心里，其实她心里还是悬着的，钟子昂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又怎么能不骄傲呢？ 他出身好，聪明，人长得帅，读书运动似乎就没有他不擅长的，天生就好像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如今钟家若真的出事，就好像一颗明珠被迫掉入灰尘里，他要怎么想呢？但现在看到他平静下来，周璇仍然还是担心的，她衷心希望着钟家的风波能够赶紧过去，让他们回到原本的平静生活。 但是事与愿违。 不管周璇与钟子昂内心之中多么期盼这场风浪尽快过去，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可到底人心向背，最终的发展却让周璇大失所望。 一向不关注商场上的事情的周璇破天荒天天看新闻看报纸，还要费尽心思转移钟子昂的心思不让他去关注到那报纸上日復一日的噩耗。 向婉夕和周乔也是，极尽所能的，想办法让钟子昂在周家的生活忙忙碌碌，不让他有闲工夫去关心家里的那些事，可是很多事终究没办法隐瞒的。 毕竟钟子昂还要上学，他能从别的地方获取消息。 这日放学的时候，周璇看到钟子昂就内心咯噔一下暗叫糟了，她着急起来，想说点什么，可是钟子昂却像是眼睛失去了焦距的行尸走肉一样看都没看到她，越过他直接上了车，周璇连忙跟了上去，跟司机说了声开车，就担心的坐在钟子昂身边看着他。 「子昂……子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周旋都快要吓哭了，她想起今天看到的报纸内容，心里又着急又生气，忍不住在心里狠狠诅咒着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钟彦景终究撑不下去宣告钟氏破产了，而钟彦景夫妇名下的财产都已经被迫登记，如果公司、房产等没有人接盘的情况下，两人名下的财产都会被拍卖用来补偿工人工资等支出。 对于这些，钟彦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接受不了，钟氏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他现在哪还不知道这就是一个阴谋，这些年他赚的钱太多受到的关注太多，一跃而成w市整个省的商业巨子，这引起了太多人的眼红，所以这些人联合起来搞他。 搭理他都懂，可是当真正到了这一步，钟彦景还是很难受，他觉得既对不起妻子儿子，也对不起那些辛辛苦苦了大半年却颗粒无收的工人们，这种内外压迫的情境让他崩溃，一宣告破产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王若真看着丈夫愁眉不展，又担心儿子，却只能硬撑着，她眷恋的看着房子里的东西，这些眼见都要成为别人的了，她有些捨不得，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着回忆，自从她结婚以来，几乎每一个晨昏都在这里度过，这里有她所有美好的记忆，可是现在，这个家保不住了。 第83页 但是王若真并不可惜，尽管经过这些事，钟家不復从前了，王家也元气大伤，周家也损失不小，可是人都还在，没有人离开没有人抱怨，这就代表着希望仍然在，人情仍然在，最重要的都还在，那就够了。 王若真虽然自小锦衣玉食的养大，从没受过什么苦，可毕竟活到了这个岁数，圈子里的沉沉浮浮也并没有看得少，她倒是豁达得很，唯一担心的就是骄傲的丈夫能否经受住这样的打击，以及同样骄傲的儿子会不会因此而自卑？ 这个时候，王若真还不知道，悲剧只是开始，还远远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越美好，就显得后来的故事越残忍，我下次不虐了，哭。 双更保持，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八章 家破人亡 「子昂……」周璇担心的看着钟子昂，钟子昂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他越是沉默，周璇就越是害怕，怕他想不开，怕自己拦不住。 好在难熬的沉默被钟子昂自己打破了，他开口，声音有点沙哑：「璇儿，我想回家一趟。」 「我陪你去。」周璇立刻点头，正要跟司机吩咐，钟子昂拉住了周璇的袖子，周璇看着钟子昂的眼睛，神态非常坚决：「要么你让我陪你去，要么你就跟我回家。」 看着钟子昂的样子，周璇虽然很害怕但是也很坚决，哪怕声音都在发抖，她就是不肯退缩：「子昂，我知道你担心你爸爸妈妈，我也担心，不比你担心的少，可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也让我担心！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总之我就这么一句话：你要去我陪你一起去，不然你就别去，我打电话让阿姨带着叔叔一起来看你！」 周璇难得的倔强，钟子昂瞪着她半晌，最终常常嘆了口气，周璇担心他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其是钟子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回去看看，当他听到爸爸宣告破产、钟家财产被查封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去。 现在的钟子昂毕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固然聪明心思却不深沉，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巨变他不可能不受到震动，他不可能不在意那个他出生、长大的家，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不可能不去想那些自己曾经拥有但现在却失去的东西，他迫切的想回去看看，哪怕这只能徒增伤感，可是……钟子昂忍不住。 「那就一起去吧。」因为周璇，钟子昂感觉心口的温度稍微回来了一些，虽然她此时固执的要命，但是钟子昂却喜欢她的固执，态度软了下来。 周璇松了口气，她真的害怕钟子昂跟她生气跟她发火，那么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赶忙吩咐司机开车去钟家，偷偷地偏过头擦掉眼泪。 钟子昂看在眼里，把她拉过去，轻轻地伸出手指擦了擦周璇的眼泪：「这就哭了？」 周璇眼圈一红，她自小到大都这样，钟子昂哄着她让着她的时候她都是很好哄的，但是一但钟子昂真的板起脸来要凶了，周璇就会害怕，就会哭。 如今都是十来岁的小少女了，可是周璇还是没改掉这个不争气的习惯。 她的眼泪被钟子昂这么一说，更是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分外委屈：「你刚刚的样子好兇，我都快吓死了。」 钟子昂把她搂进怀里，跟她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换了是我我也会心情不好，子昂，你要是觉得难过想哭你就哭吧，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周璇闷闷地打断钟子昂，轻声说：「别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明明难过为什么不能哭？子昂，我不会笑你的，我哭得更多你也没笑过我啊。但是你别赶我走，我不想这种时候放你一个人，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好。」钟子昂收紧了自己的手臂紧紧抱着周璇，这种时候也就周璇这样的傻妞，周家这样的傻瓜，会不计较别人的笑话还跟他走得那么近了，她难道不知道就在学校里每天都有人在笑话他吗？ 他钟子昂，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成为周璇的污点了，人生啊，真是反覆无常。 才十二岁的年纪遭逢家中巨变的钟子昂，小小年纪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滋味。 「子昂。」看着钟子昂低落的情绪，周璇轻轻地叫了一声。 「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事情怎么变，我对你都不会改变。」周璇握住钟子昂的手，脸有些微微发红，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钟子昂，就这么坚定的看着，非常执着。 钟子昂心里一暖，「我知道。」他轻声说。 「都会过去的。」周璇见状安心了些，依过去和钟子昂脑门顶着脑门，轻声说着：「我知道现在形势不好，我也知道你不开心，但是你别在意他们，她们做什么说什么其实都无所谓，你要是不开心，我跟爸爸妈妈说，给我们换个学校，我们换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好了，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那时就好了。」 如果不好起来呢？如果变得更糟糕呢？钟子昂看着周璇清澈的目光没有说话，心里却并不乐观，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沉默了起来。 王若真不安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向楼上书房。自从回家之后钟彦景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让人进去，这都半天没喝过一口水进过一粒米了。王若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是钟彦景这样子王若真却没法不担心，法院那边没给他们多少时间腾出房子收拾东西，虽然有父亲那边担待着还不至于要沦落到去租房子住，可是…… 第84页 好在冯远之来了，钟彦景倒没有拒绝见冯远之，近些日子冯远之来家里来的勤，一来这次的房产是和冯家有一大部分的合作在里面，牵涉到冯远之的利益；二来冯远之也没少帮着走关系处理问题，这些日子钟彦景的精神很差，好多次都幸好冯远之帮忙，所以王若真见冯远之来也松了口气，赶紧让他帮着劝劝钟彦景——现在哪里是关起门来生闷气的时候呢？要消沉也等事情结束了再去消沉，现在可没有消沉的时间。 冯远之满口答应，但是一进书房，王若真在楼下都能听到楼上的动静不是一般的大，感觉半个书房都被砸了，王若真心惊肉跳的跑上楼去，可冯远之镇定的声音却传来：「别进来嫂子，没事。刚才彦景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会儿发做出来倒是没事了，您放心，去忙你的吧，这边我劝着。」 而钟彦景也说了声「不要进来」，王若真虽然满腹狐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吩咐人去收拾打包了，家里的佣人都是做了十来年的，他们要走了也得安置好，哪些东西能带走哪些不能得去分开，得看看箱子够不够用，手上还能支配的资金还剩多少……王若真也焦头烂额，见书房里再没有出现什么动静便没再去过问。 过了半晌冯远之出来，王若真瞅着倒也没伤到什么，松了口气，见她过来，冯远之安抚道：「嫂子别着急，彦景的性格您比我还清楚，就是那急性子，还特别认死理，他一时之间有点钻牛角尖，但我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让他自己想一想平静一会儿，回头他会想通的。」 说着冯远之还说：「公司那边也就是这样了，接下来会有政府方面接手处理后续问题，不会再打扰到家里，我也会托关系看着，至于家里这边，嫂子先安置好，也别太担心，有什么事就找我，我跟彦景这么多年的交情，您就别跟我客气。」 王若真听着心里放了下来，又跟冯远之说了几句就把人送走了。但她始终不太放心丈夫，过了一会儿，亲自泡了杯菊花茶上楼，发现书房的门没锁，就推门走了进去。 钟彦景的脸色很不好看，坐在那儿还有些喘，显然刚才没少吵架，但看着倒是有了几分生气。 王若真心里一松，把茶端过去递到他手上：「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钟彦景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几口把茶杯放在桌上，王若真看着他嘆了口气：「事已至此，你也别再想东想西了，先把家里安置好了正经，我看远之他……」 「别在我面前提他，那个自私小人！」钟彦景哼了一声粗暴的打断王若真的话，但却没再说下去，又陷入了沉默。 王若真被钟彦景的反应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钟彦景却终于开口了，他的面孔有些颓废：「家里收拾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王若真轻声说：「你收拾一下书房里的东西，我们……一会就去我家先住下吧，然后再跟子昂说一声……」 「就照你说的办吧，你先出去一下若真，我想单独呆一会儿。」钟彦景有些精疲力尽的开口。 王若真见状不敢再说什么，丈夫的神经这些天都在崩溃边缘，而现在他看起来很平静，可是王若真却有一种女人的直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眼皮跳的厉害，但是却又想不出来会出什么事，她期期艾艾的起身，犹犹豫豫的拿起杯子，有点不太想出去，不太放心钟彦景一个人留下。 钟彦景对她笑笑，那笑容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温柔的一次：「去吧若真，我没事，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王若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眨了眨眼控制住眼泪，彦景一瞬不瞬盯着钟彦景：「好，你一个人静一静，一会儿再见。」 钟彦景点点头，眼见王若真转头，他又鬼使神差的喊住了她，王若真回头，钟彦景突然说：「若真，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王若真哪里还忍得住，转过去一下子把茶杯直接扔桌子上然后直扑过去抱住了钟彦景的脖子，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我才不觉得受苦，我只要你好好的，咱们儿子好好的，我就觉得很幸福，彦景，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你忍一忍好不好？挺一挺就过去了，好吗？一切都会好的，你相信我！」 钟彦景握着王若真的手腕没有开口，良久才一声嘆息：「不会好的，若真，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之前的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而如今，我已经彻底钻进了别人的圈套走不出来了，我……」 王若真迷茫的看着钟彦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钟彦景看着自己的妻子，想想年幼的儿子，心里下定了决心。 「没事，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胡言乱语的，你去吧，我真的没事，一会就好，啊。」钟彦景微微一笑安抚王若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王若真看错了似的，但是钟彦景笑得那么温柔，她似乎真的没什么能不放心的？ 王若真于是起身：「那……就一会，然后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了，好吗？」 「好，我答应你。」钟彦景摸着王若真的手轻柔的说：「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保证。」 等王若真放下心来走出了书房，钟彦景的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我可以如你所愿，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伤害若真和子昂，照顾好他们，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85页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钟彦景一声冷笑：「冯远之，你以为你机关算尽，没人知道你玩的把戏对吗？是，我笨，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可是冯远之，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人人都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的。」 可惜，除了当事人，没人听见这通电话，而钟彦景在挂了电话之后，拆掉这个手机踩碎，扔进了沖水马桶里沖走。 然后，等钟子昂和周璇急匆匆到家的时候，王若真看到两个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钟子昂却有一种仿佛心电感应似的惊慌，他追问了父亲在书房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冲上楼去，但是书房门却被反锁了，钟子昂越发觉得心慌，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爸爸，开门，开门，是我啊，我是子昂啊，你开开门好不好？」 可是，门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钟子昂拍了半天门，别说他，就算是迟钝的周璇和王若真，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三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钟子昂当机立断：撞门！ 这回谁都没有犹豫，谁也没有嫌弃会不会疼，三个人一起重重的撞在门板上，门开了——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钟彦景掉在书房中央大灯上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表示，还是不要早恋，你看越年少时的美好，只会衬托长大后的悲剧，恋爱这种事，还是等心智成熟了再来吧。 双更七点半哟，不要错过。 第三十九章 共患难 钟子昂疯了一般冲过去，要把钟彦景的尸体取下来，他年纪尚小力气不够，钟彦景这段时间虽瘦了不少但是到底是成年人，体重不轻，加上半挂在空中，钟子昂哪里接得住，直接抱着钟彦景两人一起摔下来。 周璇在门开的一瞬间被钟彦景的尸体吓到，但此刻却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眼见钟子昂要被钟彦景压在身下，她跑上前去用力抱住钟子昂，两人一起倒退了好几步才一起摔了下去，钟子昂半倒在周璇的身上，但所幸钟彦景的尸体没有压在两人身上，钟子昂只是愣了一秒就一骨碌爬起来冲过去跪下抱着钟彦景的尸体大哭了起来。 这是周璇第一次看到钟子昂崩溃。 她不怪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她只恨自己太无能，在这种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既不能改变现状也不能消除钟子昂的痛苦，这种深深地无力感还有这种事发突然的恐惧感让她不知所措。 而此时，王若真却直着眼睛跪倒在地然后砰地一声昏了过去。 周璇看看痛哭的不能自已的钟子昂，再看看倒地不起的王若真，咬了咬牙，爬起来告诉自己这不是她崩溃的时候，如今的钟家一团乱，她必须得清醒，得镇定，得做点什么。 她跑过去看了看王若真的情况，发现她虽然脸色难看但是只是昏了过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钟子昂则陷入钟彦景死去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只能勉强自己站起来，好在楼下的王妈、张叔听到动静这会儿都已经赶了过来，周璇于是松了口气，强自镇定主持大局，先让王妈帮着她把王若真扶回了房间放在床上，留下王妈照顾王若真。 然后周璇问了张叔在这之前钟家的情况，当机立断让自家司机一起帮忙，把王若真之前整理好的私人物品全部搬到自家车上，再让张叔去看下书房哪些东西需要单独整理出来也一起放到车上去，然后自己再在几个主人房之内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大的遗漏，这才给自己的妈妈向婉夕打电话，并让她过来的时候把医生一起带过来看看王若真的情况。 再把事情跟向婉夕交代之后，得到母亲的许可，周璇再让张叔报了警。 出了人命，又不是正常死亡，不通知警方是不行的。 处理好了这一切，前后思虑了一下却是毫无遗漏，周璇才松了口气回到书房，张叔这会儿已经把周旋当作了主心骨，一边把家里的事情都跟她汇报了一遍一边把事发之前冯远之来过两人似乎还吵过、王若真去送茶水的时候钟彦景还活着等等都说了一遍。 周璇让张叔回头把这些都具体交代给警方，这才让他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然后自己回到书房去看钟子昂。 钟子昂已经擦干了眼泪，跪在那里看着钟彦景的尸体，一动不动。 但他已经恢復了清醒，见周璇轻轻地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轻声说了句：「谢谢。」 周璇摇了摇头，看向钟彦景，钟子昂明白他的意思：「没救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钟彦景还活着，可是当松开绳索钟彦景直直往下掉的时候钟子昂就知道没有希望了，如果爸爸还活着，他肯定不会捨得砸伤他，肯定会护着他，可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就那样硬邦邦的掉了下来，他冲过去，其实第一反应是去摸钟彦景的脉搏，但不出所料，得到的只是失望。 钟彦景已经死了。 周璇默默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子昂。 但钟子昂此刻却不需要他的安慰：「我妈呢？她还好吗？」 「还昏睡着，王妈照顾着呢。」周璇轻声说。 钟子昂慢慢站起身来，周璇赶忙跟着起来扶着他：「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去做，你……」 第86页 「我去看看我妈，再回房间一趟。」钟子昂没有停留，神志一清醒他就立刻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了，本就聪明的他此刻经歷了人生最大的突变，整个人一下子似乎都老成了起来，「刚才谢谢你，我只顾着伤心了。」 「我们之间永远都不需要说谢谢的子昂。」周璇轻声说。 钟子昂笑笑，回头看了一眼钟彦景，周璇停下脚步，她虽然很想陪在钟子昂的身边，也很害怕，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敏感的觉得，也许钟子昂需要独处。 「你去吧，司机在车上，整理好的东西直接拿上车，你再检查下有什么遗漏的，一会直接让司机先走。」周璇轻声说：「我在这里陪着钟叔叔。」 钟子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好。」 周璇看着钟子昂出去，慢慢地转过头，十二岁的年纪，一个人面对着一具尸体，她不是不害怕的。 但是，周璇慢慢走过去，这不是别人，而是一直都很疼爱她的钟叔叔啊。 周璇的眼泪有些控制不住了，她走过去，看着钟彦景，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要不是他的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灰败，否则真的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死人，明明前几天她还听到他的声音，还看到他的脸，怎的如今就变成了不会动不会说的尸体了呢？ 人生无常，周璇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她不记得向婉夕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急的警察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之后来警方经过了鑑定和调查确认钟彦景是自杀，但钟家的房子很快就被查封了，钟彦景的后事办得很仓促，火化那天天气特别特别冷，王若真好几次都快哭昏过去，钟子昂在最初发现钟彦景死后就在没有掉过一滴泪，周璇觉得钟子昂肉眼可见的成熟了，也变得沉默了，虽然他平时就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可是现在的他却是越发沉默是金了。 钟子昂从周家搬走了，和王若真一起住到了外公王家，他说他不放心自己的母亲，所以得回去陪着她。 王若真当时的状态确实非常不好，她一直都很自责，怪自己大意，明明内心的不安已经告诉她也许要出事，结果她还是没有注意，因此活在深深地内疚之中，自我折磨着。 钟子昂小小年纪失去了父亲遭遇了这么大的家庭变故，母亲一蹶不振外公外婆年事已高，他被迫地成长起来，尽管还是个孩子，却像是在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得不背负起原本不属于他的重担，安慰照顾母亲，操持父亲的后事。 周璇在父母的支持下只要一有空就往王家跑，她能感觉得到钟子昂的改变，那种变化让她害怕，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段时间，因为钟家的后续事宜，周乔基本忙着善厚也没空过来，向婉夕呢，稍微抽出时间来就来看望王若真，安慰她鼓励她。 周家本想尽可能的将钟家的私人财物保留下来，但是因为之前的损失流转资金不够，好不容易也就保住了钟家的别墅，周乔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的就是因为这个，周家的财产已经进入拍卖流程，王若真在得知乐这些之后对向婉夕说道：「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我这些日子就顾着自己伤心，倒是……」她摇了摇头，有些赧然，倒是也因此振作了些起来，「房子能够保住就不错了，婉夕，其他的，让阿乔别费心了，尽量卖出去些，贴补那些工人吧。」 王若真嘆了口气：「彦景最愧疚的就是那些工人，我和子昂好歹有你们帮衬，总不至于过不下去的。」 「你啊……」向婉夕见状也不多劝，相交这么多年彼此都是什么性格还不清楚吗？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也知道钟家的房子，哪怕暂时你和子昂不合适马上搬回去，那也保留着你们一家最美好的回忆，就这样给别人拿走了换我也接受不了，总之你放心，房子我买下来了，先替你打理着，家里的人你也不用担心，都留着，你呢，好好的先养好身体振作起来，子昂还小，还是个孩子，你忍心让他小小年纪就要操心这操心那的？」 为母则刚，王若真也并不是只有软弱的，她想通了就很快好了起来，看着这些天沉默寡言瘦了一圈的儿子，王若真心疼极了，忍不住抱着儿子痛哭了一场，但也从那之后，王若真终于不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 她恢復了活力，钟子昂哪怕嘴里不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他毕竟还是个小小少年，哪怕老成些聪明些，可是一夕之间遇到这些事，他哪里会不忐忑呢？如今母亲好了起来，成为他有力的依靠，钟子昂终于不用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也会因为忧愁过度而离开自己了。 这种例子他听得不少见的也不少，这些日子以来，钟子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周璇每天都陪着钟子昂，对他的一举一动最是了解，眼见得钟子昂放松下来，她绷紧了的那颗心也松了不少，而且钟家的后续事宜尘埃落定，周乔和向婉夕也腾出了精力来顾这边，钟彦景的后事虽然因为钟家的倒台而冷冷清清，但是有着周家的撑场，在出殡这一天，总还算得上是热热闹闹的。 钟子昂嘴里不说，心里却是感触的。 他这些天经歷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在尘埃里，目睹了曾经对他讨好巴结的人如今又是怎样一副嘴脸。而始终不曾改变、真心真意关心他的，除了亲人，只有周璇一家。 第87页 「璇儿。」当钟彦景的遗体被推入火化场，王若真哭着扑过去差点晕过去被向婉夕抱住的时候，钟子昂没有哭，他只是牢牢地抓着周璇的手：「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周璇没有说话，她只是担心的看着钟子昂，她不要他的感激，也不要他的报答，周旋只想要钟子昂好好地活下去、振作起来，继续像之前一样活得意气风发。 她想告诉钟子昂不要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就算钟家不復之前，可只要有周家在，就不会让钟子昂受委屈。 她想说，不要因为外界的声音改变对她的态度，他们还是他们，不会因此而改变。 可是她不敢说，现在的钟子昂太敏感，她怕自己一个说不好会触动他那敏感的神经，女人的直觉让她充满了担心和矛盾。 钟子昂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抚的对她笑笑：「别担心，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周璇忍了许久的眼泪哗啦啦终于流了下来，她安静地哭着，却压根就没办法让自己的眼泪稍微停一停，好不容易，她断断续续地说：「真的？你不骗我？」 钟子昂伸出手来擦干她脸上的眼泪，这些日子的辛苦，让他的手变得有点粗糙，「别哭了，真的，我发誓。」 周璇踮起脚尖抱着钟子昂的胳膊无声无息的哭泣，那眼泪流出来，也带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心里的顾虑。 「你接下来不能再这样了。」周璇哭了好久才停了下来，哽咽地说：「你要好好吃饭，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还得好好睡觉，来日方长，健健康康的才是日后的根本，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钟子昂轻声说。 「那你会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吗？」周璇轻声问，期待的看着钟子昂：「爸爸说你家的房子暂时不合适搬回去，可王家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不如搬去我家，我们照顾阿姨和你。」说来说去，她还是觉得日日看着守着钟子昂才安心。 钟子昂笑了笑，摸了摸周璇的头：「谢谢你和叔叔阿姨的好意，但正因为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所以我们暂时才不能搬过去。不过你放心，妈妈如今振作起来了，等风波过去，生活平静下来，外公外婆放心了，我和妈妈再商量，到时候我们就能够跟之前一样了。」 「真的吗？」有钟子昂这句话周璇就已经惊喜了，她要的向来不多。 钟子昂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他，对周璇所承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发自于真心，但是世事无常。彼时的少年少女，并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未来是怎样的扑朔迷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美好让我更想哭了，到底谁这么虐……啊，是我自己。 双更达成，明天继续 第四十章 杀机 但现实并不像钟子昂预料的那么美好，钟彦景的丧礼之后周乔夫妇送王若真和钟子昂一家回去，因为这些日子事情繁复，大家都决定接下来先好好休整一番，等风波过去再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想静，其他人却并不想。 这日王若真出门办事，就有一辆车尾随其后，一开始司机并没有注意到，但一直到过了好几个路口转了几个弯，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仍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司机就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了，就提醒王若真。 王若真一惊去看，却没想到这个时候那辆本来一直尾随的黑车这会儿突然冲上来狠狠地撞了他们的车尾，王若真毫无防备，整个差点撞到前座去，幸好司机车龄几十年了反应迅速，一打方向盘避开了直接的冲击力，虽然车子撞到了护栏，但好歹避开了要害。 「夫人？夫人你还好吗？」司机稳住车子急忙看王若真的情况。 王若真被装的七晕八素的，感觉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了，她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对司机摇了摇手：「我没事，那车……那车……呢？」 司机松了口气，但这一耽搁，哪里还有那辆黑车的影子呢？早跑的不见踪影了，而且，司机抬头四周看了一下，这里没有监控，可见，对方根本就是故意的。 对方早就查过王若真的行踪，了解她出入的路线，算好了下手的时机和地点，故意在这种时候让他们发现，然后发动攻击…… 王若真回到家里身体还在发抖，她好不容易瞒住年迈的父母，可是却瞒不住聪慧的儿子，钟子昂三言两语就从母亲口中得到了真相，他沉默了。 「子昂，也许就是个意外，你别多心……」王若真努力假装不害怕去安慰儿子，但钟子昂却说不出话来。 他跟司机早就盘问过了，司机是在王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人，经验丰富而且为人忠诚，钟子昂相信他的判断，他也知道母亲为什么要隐瞒，更知道母亲的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代表着她的后怕，可是为了让他安心，妈妈这给明明很胆小的人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但是钟子昂哪里会不明白呢？ 这些天他一直都看新闻，私下跟周乔、冯远之保持着联繫，关注着钟家的后续事宜。的确，现在钟氏不存在了，宣告破产之后所有的资产也已经拍卖用来赔偿各方面的欠款了，而在冯远之的运作下、银行贷款、利息、各合作方基本稳定，可是他也不是不知道之前钟氏的房产造成的几起伤亡事故，到现在，虽然冯远之和周乔都做了补偿，但就是有两家死活不肯接受庭下和解，闹着要打官司，要父债子尝。 第88页 钟子昂握紧了拳头，而且，他现在也不那么天真，纵然新闻里说的，工人的工资等都已经做了补偿云云，但是那些合作的建筑公司，那些作为社会底层的农民工，哪可能这么容易拿到钱？这其中，若有真……他也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恨从哪里来。 可是，他能怎么办？现在他们也不过是能勉强维持生活，看起来依然不愁吃穿，不过是因为有人照拂，那些人那些事，他固然有心想要为他们着想，也什么都做不了。 同时他又有些恨，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事情闹到这一步，他的爸爸固然有错，可是钟氏已经没有了，整个赔给他们了，钟彦景也死了，一命换一命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着不放？难道真要他们钟家全死绝了他们才甘心吗？ 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王若真的话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去。 但是从那之后，钟子昂就开始万分小心，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担心，母亲外公外婆要出门他就会坐立不安，直到他们都平安到家了才能安下心来。 这样不久，钟子昂就明显神经衰弱了。 可是，就在这草木皆兵的日子，还有人潜入了王家！ 钟子昂那天晚上睡得很晚，但依然辗转反侧也不成眠，他这些日子每天每天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总是一会儿就会被噩梦警醒，梦里总是母亲或者外公外婆支离破碎的身体…… 而这一天，他照例在梦中醒过来，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漆黑的夜里，本该安安静静的，可是不知道是否太安静了，反而使得一些声音莫名的清晰，钟子昂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总觉得听到了屋子里有什么人在走动，尽管对方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可是木质的楼梯那嘎吱声让它现了形。 钟子昂霍然坐起，他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可是王家的小别墅这里物业还是很靠谱的，每天24小时有保安值班，还有摄像头监控，再不济，家里也有监控报警设备，怎么能有人轻易进来？ 可是…… 钟子昂只觉得背后一身冷汗，但他一想到梦里那些情景，他就坐不住了，轻手轻脚的起来，从枕头底下翻出从母亲差点出车祸之后就一直贴身放着的小匕首，握紧了，然后走到房门边，房门上有一个小巧的观察镜，可以看外面的情况，只是此时走廊上昏暗的很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越发的能够听见脚步声，果然有人进来了。 但这回儿钟子昂来不及去想这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了，因为脚步声越发的近了，而且就要进入旁边外公外婆的房间，他再也无法等下去，直接开门冲出来一脚就将人踢翻，然后走过去骑在对方身上狠狠地一拳头砸在人的脸上，听到对方发出一声惊叫，钟子昂心里害怕得很，但是这会儿他发现没有其他人，胆子稍微大了点起来，越发用力的打下去，然后没几下，那人没声音了。 这么大的动静，王若真和钟子昂的外公外婆都被闹醒了，几人开灯开门出来一看，都吓了一跳。 谁家里半夜进了陌生人不吓一跳？而最要紧的是，看见里面灯光亮了起来，外面又传来明显的动静，钟子昂心里一紧，知道这来的还不只是一个人，外面还有人放风！可家里除了自己就是老弱病残，自己虽然是个男的，可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能制服这么一个成年男子是因为出其不意，如果…… 钟子昂一阵紧张，好在进来的这人已经被他打晕了，他当机立断冷静下来，让王若真去找绳子和外婆一起把人绑起来，让外公去打电话给物业保安，自己则立刻报警。 他反应很快处理的更快，外面的动静也终于引起了保安的注意，钟子昂的外公电话打过去，保安处立刻行动了起来，外面的那人来不及逃，同样被抓住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晚上的鸡飞狗跳，警车唿啸而来打破了夜里的宁静，而钟子昂让外公外婆和王若真休息下，自己去了警局录口供。 幸好，在警局没多久，钟子昂就等来了匆匆而来的冯远之，他面上不显，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冯远之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带着律师一起来的，接到钟子昂的电话就立刻给律师打电话然后匆匆赶过来，这会儿也来不及安慰钟子昂，等口供录完，冯远之才仔细看着钟子昂询问：「没事？」 钟子昂摇了摇头，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有点后怕，但他硬撑着没有说什么，他有他的倔强。 冯远之看在眼里，对律师使了个眼色，律师会意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了冯远之和钟子昂两个人，冯远之说：「我很高兴这种时候你来找我而不是别人，子昂，虽然在你父亲去世之前我们闹得有点不愉快，但是你要相信，我和你爸的合作并没有任何问题，这中间发生的都是意外，虽然……的确结局惨痛，但是我和你爸爸之间并没有龃龉，我们只是因为最后对事情处理的理念不同而有分歧，但并不是我们之间有什么内斗，外头的那些话你不要理会，这段时间因为公司的后续事宜我也比较忙，而且另一方面我觉得你和你妈妈也需要时间冷静思考一下，所以一直都没有找你，但是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我真的很高兴。」 「子昂，你虽然年纪小，但是是钟家的未来，我很愿意在接下来帮助你保护你，帮你重新站立在你该在的那个位置。」 钟子昂没有说话。 第89页 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给周乔打电话，可是这种时候给周乔打电话，就算现在周璇不知道，等第二天，周璇也会知道。 那这件事周璇知道了，车祸的事、跟踪的事，周璇都会知道。 而周璇会怎样担心，钟子昂不用想都能知道，而向婉夕又是个什么性子，怕是直接会插手进来，倒不是说钟子昂不喜欢向婉夕的处事风格，而是在这风口浪尖，钟子昂其实并不太想把周家牵扯进来，他有他的骄傲和坚持，哪怕钟家现在不復之前的光景，哪怕他现在的确需要周家的帮助，哪怕他也很清楚周乔和向婉夕还有周璇根本不在意这种地位的改变和付出的帮忙，可是，钟子昂在乎。 因为他和周璇的关系，一直处于被动状态接受周家给予的一切不说，还要把麻烦带给周家，这让钟子昂感觉羞耻。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很对不住周家了，怎能…… 如今不停的有人来找他和妈妈的麻烦，那如果知道他们搬去周家，那岂不是又要去找周佳的麻烦？谁知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的事一次两次不要紧，三次四次的……数次的……哪能不影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呢？ 钟子昂不愿意这样。 可是他又需要帮助。 所以再三犹豫之后，钟子昂联繫了冯远之。 在这之前，钟子昂已经很久没有跟冯远之有联繫了，他知道冯远之跟爸爸关系不错，也知道他们在合作，因为他是男孩子，又是钟家唯一的接班人，尽管年纪小，但是钟彦景也是有意识地培养钟子昂对于商业的敏感度的，所以工作上的事情不但不会避着儿子，还会主动给他灌输。 而钟彦景这次投资那么大一笔钱折腾那块地和那些房产，都有哪些合作的人，怎么去实施等等钟子昂都是知道的，而冯远之因为和钟彦景合作的关系来往也很密切，也是钟家的座上客，和钟彦景私交也很不错，钟子昂对他也算熟悉。 但是钟彦景出事之前，他的确敏锐的发现父亲和冯远之之间的关系有点紧张，每回冯远之来，两人之间不再是之前的轻松自如，后来钟子昂是意识到大概是因为那批房子出事的缘故，但仍然能够从两人每次关起书房的门讨论半天，最后冯远之走的时候父亲的脸色总是晦暗不明能够得出结论——两人之间发生了争论，并且不太愉快。 钟子昂也曾问过钟彦景，但是钟彦景一语带过，只说是公司的事两人的看法有点不一致，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人总有自己的看法，冯远之那段时间和钟彦景之间关系一直颇为紧张，而后来也是在冯远之走之后钟彦景自杀了，所以钟子昂不免对冯远之有些看法和自己的猜测。这一次要不是事出突然，钟子昂也不会跟冯远之联繫。 可是冯远之的话，钟子昂也挑不出什么来。 这些日子以来钟子昂也想了很多，而现在冯远之的说法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的爸爸是个爱憎分明感情很强烈的人，他要是讨厌一个人，是很难藏得住的，如果他认为一个人是坏人，那也是绝对不会跟对方多来往的。所以，尽管钟子昂不是对冯远之毫无想法，但是钟彦景一直到去世，都没有说过冯远之有什么不好，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厌恶来，所以也许……冯远之是可以信任的？ 钟子昂沉思的时候，冯远之也在一直观察着他，见钟子昂的表情渐渐的平静，他在心底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少年的信任，这时，他拉了拉椅子朝着钟子昂挪近了一点，凑近钟子昂低声说：「子昂，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没有来，固然是有让你自己冷静思考一下的原因，但还有一部分原因，就和今天的事有关。」 「你也知道，你家出事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当时的房子出了质量问题死了不少人，事后虽然我们一直都有在处理，但是我想你爸爸大概也没瞒着你，这事后面有人在煽风点火，所以一直都没平息下来，而且还闹得很大，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跟进这些事，大部分的都已经安抚好了，可是总有那么几个极端的，今天这是一个，但……还不这一个。」冯远之看着钟子昂：「我想着，要是你信得过你冯叔叔我，那我来安排一下，你们一家暂时先离开w市去其他地方避避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双更的倒数第二天，假期要带娃，到时候就日单更啦～～求评论求收藏。感谢在2021-09-22 08：39：31～2021-09-24 13：2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们回不去了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离开 钟子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王若真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裹着条毯子等钟子昂回来，她困极了却又睡不着，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的，门口稍微有点动静她就睁开眼睛看过去，她这段时间也是备受折磨，这么熬了一夜又受了惊吓，等钟子昂到家的时候只见到母亲两只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大概今天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不有就有些心酸。 「妈，你怎么在这？不回房去睡呢？」钟子昂快步走过去靠近王若真，拉着她的手就要让她回房间去睡觉。 王若真摇摇头，抱着被子做起来，拍拍一旁的位置让钟子昂坐下，心疼的看着儿子青黑的眼圈，「你不还是一样？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累了吧，饿不饿？」 第90页 钟子昂摇摇头，无言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妈妈这一辈子，大概还是第一次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吧。 「傻孩子，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怎么了？警察为难你了？」王若真看着一向坚强的儿子眼睛有点红了，便忍不住急了起来。 钟子昂连忙摇头，按住王若真让她歇着：「我没事妈妈，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警察没为难我，我说清了情况就让我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王若真有点着急，还是怕自己的儿子吃亏。 「只是警方虽然扣留了那两个人，但是接下来能查到什么程度，这两人会被扣押多久都不好说，毕竟……对方没有得手。」钟子昂轻声说，按照法律来判的话，也判不了多少时候，而且最要紧的是，如果还有其他人要找他们的麻烦，警方也不可能在毫无案情的情况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顶多也就这段时间增加巡逻的警力而已，但是这对钟子昂母子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保障。 王若真秒懂了儿子的意思，也沉默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家里，忍不住嘆了口气。 钟子昂知道，王若真既是担心他们自己，也是担心外公外婆，这事儿外公外婆纯粹被连累，他们年纪又这么大了，这样的惊吓多来几次是能要命的，王若真怎么能忍心呢？ 犹豫了片刻，钟子昂终于忍不住对王若真说：「妈妈……」 而王若真也同一时间开口了：「儿子，这事……」 母子两交换了一个眼神，王若真便笑了笑，摸了摸钟子昂的头：「子昂，你先说吧。」 「不，妈妈，你先说吧。」 「这几次的事你都坚持不告诉你周叔叔和向阿姨，我知道，你是怕璇儿担心，你和璇儿的关系，妈妈明白，你是个男子汉，有你自己的自尊心。可是这次……」王若真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再这么自己扛，之前她什么也没跟向婉夕说，不是因为怕麻烦，她和向婉夕之间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都不会觉得是彼此麻烦，但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也顾忌着他的自尊心，可是现在，王若真觉得安全还是比自尊重要的多——因为这说来说去也真的不关自尊的事，也就是少年人的敏感而已。 钟子昂咬了咬唇，他看向王若真，「妈，我昨晚联繫了冯叔叔。」 「谁？」王若真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稍微隔了一会儿才想起钟子昂说的是谁，愣了愣：「你是说冯远之？」 「是的妈妈。」钟子昂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王若真。 王若真嘆了口气，她其实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虽然无心于商场上的事，但是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当然不会觉得钟彦景的死冯远之要负责任，但也知道这两人在钟氏出了问题之后的意见不统一，而闹得很不愉快。 冯远之当时的意思就是花钱私下解决问题，金钱开道上下走通关系再通过媒体和政府把事情压下去；而钟彦景则为人处世带着几分侠气，坚决不肯用这种在他看来不光彩的手段，房子的建造过程中的质量问题他是一直跟进的，从材料到施工，他都坚定地认为这其中没有问题，既然是商业对手恶意使用的手段，就该堂堂正正的去击败，怎么能搞得好像他们没做错事却跟做了错事一样呢？ 两人对问题的看待和处理方式完全不同，矛盾也就多了，而随着事态的恶化，冯远之越发坚持，钟彦景也不得不在某些程度妥协，可是毕竟这破坏了他的原则，而冯远之虽然和钟彦景有合作，可是冯远之毕竟代表冯家，也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又因为钟氏的问题亏损重重，自然也就…… 倒不是说王若真心理怨怪冯远之，人在商场身不由己，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这不算什么，毕竟在王若真看来钟彦景这事也怪不得冯远之，可是到底那天冯远之前脚走钟彦景后脚死，而且冯远之走后钟彦景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要说王若真心里没有膈应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日子，冯远之悄无声息，她也就假装这人不存在。 本来钟家就到了，很多曾经看起来亲亲热热的人，就这么散了，也是正常，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不会到了他们钟家这里就有什么改变。 可是这会儿，钟子昂又提起了冯远之，王若真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子昂，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还想瞒着你周叔叔他们？」 王若真的脸色变得很严肃：「我知道家里突然发生这么多的事你一下子很难接受，有其现在你和璇儿的关系一下子似乎变得不对等，你心里不舒服，这些我都明白，所以你要搬回来，我答应了，你周叔叔他们也没答应了；可是子昂，咱家出事，周家没有对不起我们，你不能因此迁怒璇儿，因而影响了你们两的关系……」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承认，我的确……」钟子昂点头，虽然有些羞愧但是他并没有隐瞒：「我也的确有这样的担忧，我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反而因为我的敏感和脆弱伤害了璇儿和周叔叔他们的一片好心。可是妈，你听我说完，我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去麻烦周叔叔他们的。」 钟子昂想起冯远之对自己说的话。 「接下来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呢？发生这样的事，照你妈妈和周家的关系，她自然不可能再瞒着，肯定要寻求周家的帮忙，周家为人我还算清楚，之前是不知道不插手，现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管到底，断不会让你们自己承受。可是子昂，你要清楚，你是个男孩子，就算周家是因为你父母的关系以及你和周璇自小的婚约，真心真意培养你照顾你，可是将来你不管出不出头，你在周家抬得起头来？你和周璇固然感情好，可感情再好的情人也好夫妻也罢，总有个意见不和、发生口角的时候吧，到时候你怎么办？」 第91页 冯远之笑笑：「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过日子过日子，怎么着也不可能没一点小矛盾，但是真要你从现在开始一直承着周家的情，你们怕是以后吵个架也要有心里负担吧？那这日子又要怎么过？为长久计，我觉得你还是得考虑一下的。而且周家虽然不差钱，但是周乔这人怕你也是知道，是个没野心的，周家这些年虽说是稳步发展，但是要论财势，在w市真的排不上号，只是周乔他爸妈给他留下的遗产不少，向家那边又只有你向阿姨一个姑娘，两家并成一家，再好好经营着，也就如此。可是这次周家因为你家的原因也损失了一大笔，为了帮你们保住房产什么的，也没少花钱，可这也不算什么，周家不差那点照顾你们母子的钱。可是，你爸这边的事，还没过去。」 「你也知道钟氏是为什么最后破产的，幕后的人咱们不知道，但是掰着手指头数也就这么些人，可能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全部，我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一直都在处理和调查，本来以为都差不多了，可现在看来还差得远。我冯家这几年在w市算得上是蒸蒸日上，这次的确也是吃了个大亏，可是到底经营着总还是有根底的，加上我这些年的打点，总比你周叔叔在w市要吃的开，而且我和你周叔叔不一样，我这人还是有野心有计划的，所以，我这边都能有查不到的漏网之鱼，你真觉得你周叔叔那性子，能保得住你们一家平安吗？」 「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你妈妈就是个风花雪月的小女人一辈子没经歷过什么大风大浪，这么战战兢兢地活下去怎么活？而你们要是去找了周家，周家当然义不容辞，可是，你能确定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会再有人这么胆大妄为了？还是说幕后黑手就怕了周家了？」 冯远之意味深长的看着钟子昂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到时候，如果周家扛不住，周家怎么办？要是周家真扛住了，那周家和这次的事……」他没把话说下去，但钟子昂却一下子刷的脸色都白了。 这个时候钟子昂还没意识到冯远之给他挖的是两个坑，不管是哪个他要是深入去想了都会钻入冯远之事先准备好的计划之中，但不用冯远之再说什么，钟子昂只要一想到周璇可能会因为他的牵连而遇到什么危险，他就没有办法接受。 他有自己的自尊心，而冯远之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的自尊心，让他不得不想到最坏的地方：「冯叔叔的意思，是我家这事还没了结？可是……」可是钟氏已经破产了，而他爸爸也已经死了，这还要怎样才算完？难道真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吗？ 冯远之嘆了口气，「是，子昂，商场如战场，你现在还小还不懂，以后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这事上很多事啊，根本没什么道理好讲，而人狠毒起来，也出乎你的想像。」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呢，是这么想的，你们现在留在w市不安全，不如出去避避风头，等你们悄无声息离开了，他们找不到你们的踪迹，过个几年放下警惕，总就会露出狐狸尾巴，而你们呢，也避开这里的是非之地去外面好好休养生意积蓄力量，子昂，我想不用我废话，你也是肯定会想重新再来的吧。」 钟子昂用力地点点头，他当然一定会回来，必须要回来！父亲的仇他还没报，这次的帐他也还没算，他怎么能就远走高飞？ 「如今的远走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归来，子昂，你自己想想，回去劝劝你母亲，为了你外公外婆，你们也得做好打算。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不是吗？」冯远之的话句句在情在理，打动人心。 钟子昂被说服了，而现在，他努力的说服着自己的母亲。 王若真冷静地听儿子说完这些，没有说话。 她得承认，钟子昂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她忍不住疑惑：「可是，你爸都已经不在了，我们所有的一切都赔给他们了，就算有什么，也该接手的人来承担，跟咱们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还至于连累周家？这……」这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说不通不是？ 钟子昂此时却已经不觉得冯远之在骗他了，要是他说的不对，那跟踪王若真和撞她车的人？还有这些深夜无声无息潜入家里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父亲都去世一个月了，钟家的私产都被拍卖殆尽了，还有什么好如此咄咄逼人的呢？ 可是事情最终不就是变成了这样的不可理喻吗？谁知道这幕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黑手？谁知道哪天又会出什么事？ 「妈，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不可理喻，也许你也觉得我的想法不可理喻，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合理吗？现在只能说明冯叔叔说的是对的，也许就是有人想赶尽杀绝。」钟子昂的眼睛渐渐的酝酿起风浪：「也许父亲的死，和钟家出事的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真相，我们走吧妈妈，找个安全的地方蛰伏起来积蓄力量，你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替父亲报仇！」钟子昂字字铿锵地说道。 王若真看着坚决的儿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想说，儿子，其实你爸爸的性格我了解，他只会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不会希望你报什么仇的，而你周叔叔他们…… 但是看着钟子昂那执着的眼眸，王若真嘆了口气，放弃了说服他：「子昂，妈妈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这件事，前因后果，咱们不能瞒着你周叔叔他们，这点你要是答应的话，妈妈也答应你，从长计议。」 第9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明天继续 第四十二章 挑唆 见钟子昂不做声了，王若真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你和你冯叔叔担心的事，我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周叔叔那人呢，也正如你冯叔叔所说，确实性子懒散没什么野心，婉夕有事业心，但她到底是个女人，有了璇儿之后她在工作上也并没有再像年轻时那么费心了，所以周家的情况的确如你冯叔叔说的那样是没错，所以你爸爸的死背后要真还有什么黑幕，把他们牵连进来的确也是不妥，只是……」 王若真笑笑，颳了刮儿子的鼻子：「你要是担心因为身份的改变导致将来你和璇儿之间地位的不平等，那真是想岔了，我认识你婉夕阿姨和周叔叔都快半辈子了，他们什么人我最清楚，至于璇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也清楚她的为人，要是你这么想，你就看轻了他们。」王若真说着说着表情严肃了起来：「子昂，我不妨把话说在这里，咱家如今遭遇了这场祸事，你一时想不开我明白，你有你的顾虑和自尊，妈妈也都了解；可是你要是始终在这个想法里走不出来，那倒不如就此机会就断了这桩婚事吧。」 「子昂，你要是一直这么想，你和璇儿就不合适，就算勉强在一起了，将来也不会幸福。」王若真嘆着气，看着钟子昂的脸色，轻声说：「妈妈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而是妈妈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但你这样，你和璇儿是不会幸福的，我真不希望……」 「我和璇儿一定会幸福的！」钟子昂霍然起身看着王若真：「我现在的确走不出这个误区来，我自己也知道这么想很好笑，璇儿不是那种人，可是妈妈，你知道吗？我现在天天压抑在这个环境里，我过得好辛苦，我每天都担心你出门的时候会不会回不来，现在呢？我还要担心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就这样去了天国！妈妈，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或者外公外婆出事，我真的……已经承受不起失去任何人了……」钟子昂哭了。 王若真慌忙起身将钟子昂抱在了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日子以来钟子昂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她对着儿子拼命地说着对不起，许久许久，感觉怀里的儿子安静了下来，这才轻声问他：「那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要听你冯叔叔的安排？你冯叔叔……」王若真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犹豫：「你没想着瞒着你周叔叔一家偷偷走吧？那璇儿要伤心死的，而且，我觉得就算离开，你周叔叔他们……」他们来安排也总比冯远之靠得住。 女人的直觉，她虽然知道冯远之和周乔都是和钟彦景走的很近的，可王若真就是觉得周乔更让人放心。 「这事可以让周叔叔他们知道，但是最好也别让他们知道。」钟子昂直到母亲已经妥协了，轻声开口：「妈妈，你想，若是冯叔叔的猜测是真的，而我觉得这可能性很大，要实周叔叔知道了，他们很难做到不露声色吧，而我们两家的关系谁都知道，我们一离开，别人肯定会最先关注周家的情况，那样就容易露出马脚了。」 钟子昂抿抿唇看着王若真：「我们先行离开，然后回头你再跟婉夕阿姨私下联繫，但别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下落，这样是不是更保险一点？而周家只要真的不知道，那么就算有人想打探什么，也打探不出来，既然打探不出来，他们也就不会有危险。」钟子昂说：「再有冯叔叔在私下照看一下，那周家就不会有事，我们也能放心。」 「毕竟，咱们这一走再回来，还得很多年。」固然少年心里早已经立下了志向必然会回来，可是钟子昂心中也明白，这积蓄力量的日子也需要漫长的过程，他现在一无所有，还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王若真在心里嘆了口气，见儿子心意已决，但仔细想想，他虽然结论仓促，可是却也在情在理，这么安排的确是顾虑了各方，便不再多说什么：「你让我想想。」 钟子昂知道母亲已经松动，也不着急，扶着王若真上楼去：「妈，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吧，至少今天，肯定不会再出事了。」 因为昨晚的事业主都去物业投诉了，所以物业方面肯定会加强安保系统，所以一时之间肯定是不可能再出现昨天那样的事。 但是钟子昂的话也提醒了王若真，这样的事若是再来两次，那这里的住户要投诉的恐怕不仅是这里的物业，怕也是会对他们家心生不满，那日后住在这边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想到父母的年事已高，钟子昂还年轻，王若真的心里已然动摇，但是一夜不睡她晕头脑胀，又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大量的信息，终是熬不住了，拍拍钟子昂的肩膀让他也去睡一觉：「你也去睡吧，等睡醒了咱们再商量。」 其实没有什么可再商量的，钟子昂已经被冯远之说服，心意已决，而王若真，一方面顾虑着年迈的父母和备受折磨的儿子；一方面顾虑着那真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幕后黑手，怕周佳也因为他们而被搅和地鸡犬不宁，在没隔几天又一次被不明车辆跟踪到小区门口，还有不明人物跑到王家来骚扰老两口之后，王若真知道w市是在没办法呆了。 而冯远之这次亲自过来，王若真没让冯远之多费力气就同意将父母先行送走，因着老两口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几人商量了一下，王家在w市的乡下还有一块地，老宅子也留着，只是很久没有人住了所以得收拾起来才行，冯远之于是亲自派人先回去老宅收拾打扫，王家老两口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愿意跟着走的带着，不愿意的给了一笔遣散费，然后选了个晚上王若真和钟子昂亲自把人送了回去。 第93页 老宅虽然搁置了好些年，但是每年都会安排人回去打扫，所以倒也还能住人，冯远之安排的手下也是能干的，收拾的妥妥噹噹没有一点霉味，旧的、坏的地方都重新做了修补，家具电器也做了添置，家里的人手也都安排好了。 王若真和钟子昂跟着老两口在老宅住了两日，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在冯远之的安排下南下去了千里之外的x市。 x市离w市千里之遥，是一个发达的南方港口城市，也是最早改革开放的城市之一，所以除了陌生之外，到也没有什么好不适应的。 冯远之做事非常仔细，在王若真母子到达之前，已经将房子、学校、身份、佣人等等一切都安排好了。 冯远之给王若真母子选的是一座不大的小别墅，年代有些老了，这一代是属于x市最早的繁华地带，如今随着新城区的开发，人流量没有之前那么大，但是这里住的依然非富即贵只是不太显山露水，虽然房子旧了一点，但是安保、各方面的设施却是样样先进，小区环境也是闹中取静非常干净整洁也没什么人，还圈了半片湿地公园为私人散步的地方，非常清雅也不受人打扰，而一出小区，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场，购物吃饭也都非常方便，若是嫌弃超市的东西不新鲜，走过一个街道就是居民区，那边有大菜市场，什么新鲜的水果蔬菜水产都能买到，至于学校，更是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了，非常的方便。 别说钟子昂，就是王若真也得承认，这是花了心思的，无一不周全。 「学校的话，我选的是一家公立中学，来之前我跟这边的熟人打听过了，x市这边吧，如今教育质量高的还是得公立学校，私立贵族学校也有好的，但是人员太杂，尤其是一些不学无术全是靠钱进来的，特别难缠。如今咱们的情况还是求稳为主，最好是这几年不要招惹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就过去了，等过几年上到高中，我到时候就直接给子昂安排几个私教，到时候直接考国外的大学，等大学的时候你再出去，一来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二来到时候事情也就过去了，说不定我就能把你妈妈先接回w市。」冯远之这么说，王若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钟子昂也点了点头，冯远之见母子两都满意，便把学校的资料给了钟子昂让他自己去研究：「下周就可以过去报导了，这所学校离家近，教学质量全市排名数一数二，有直属高中，高中部也有国际班，和欧美一些名牌大学都有合作关系，我看过之前的录取率，还是挺不错的，校方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会有人关照你，所以遇到什么事也别慌。」冯远之把一个号码留给钟子昂，「明天我带你认识一下我的朋友，他在x市当副市长，主管教育这一块，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他，我打过招唿了，另外，我这边也会给你留两个人，保护你们的安全。」 冯远之什么都安排好了，王若真也是真心感激他，这次的事不得不说，冯远之出钱出力确实没少忙活，就算王若真认真地去挑刺，也真挑不出什么来，所以打发了儿子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之后，王若真对冯远之道谢，只是她心里还有些疑问：「远之，多谢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只是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说。」 「弟妹，你说这话就跟我见外了，我和彦景一直都是好朋友，哪怕最后观念有些不和，这也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要这么说就是怪我了。」冯远之摇摇头，阻止王若真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觉得，子昂如今才刚上初中，真要等高考还要五六年的时间，到时候早就时过境迁，你们回w市就好，何必还要考虑这么多是不是？」 王若真也不隐瞒，此时她已经颇为信任冯远之了，也就打破天窗说亮话：「我是这个意思，远之，虽然你安排的很好，可是这里我们到底人生地不熟的，不像在w市有照应，再者我父母年纪也大了，如今虽然有人照顾着，可有个万一，我们这回去一趟也费事费时间，总不比之前……」 「令尊令堂那边我会看顾着，弟妹不用太担心，我看老爷子老太太身子骨都还健康着呢，就这几年功夫，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的，就别胡乱担心了。」冯远之笑笑：「至于你认为的，在w市有照应，不是不对，可是弟妹，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最危险的永远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朋友。」冯远之看着一脸迷惑的王若真，又看看站在楼梯上正要下来耳朵听着这边谈话的钟子昂：「弟妹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都在查，造成彦景出事的，到底是哪只黑手，可是一直都扑朔迷离查不真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有线索了？」王若真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虽然她在心里安慰钟子昂的时候，是默念着不希望儿子復仇的，可是真的知道了仇家是谁，她又怎能无动于衷？ 冯远之眯着眼睛看着王若真激动的表情，顿了顿，却嘆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卖关子还是故意的，「算了，这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远之！你何必如此？」王若真站了起来：「如果不想我知道，刚才你就不必说出口，可你既然说出口了，又吞吞吐吐的，你这样我知道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怎么都难受，何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我这不是……哎！」冯远之摇摇头：「我这不是怕你承受不住真相吗？罢了罢了，既然你坚持，事情也总归是瞒不住的，若真哪，其实这件事之前一直扑朔迷离，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第94页 「因为到我们离开w市之前，都没有见到那个最终既得利益者。」钟子昂此时已经走下楼来，替冯远之把话说了出来，他紧紧的盯着冯远之的眼睛：「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对方可能不只是一个人，瓜分了利益，所以我们看不出来。又或者是，对方藏得太深，在外面蹦跶的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执行者，所以我们才查不出来。但是冯叔叔，我们一离开对方就蹦跶出来，这是不是也有点太着急了？」钟子昂对于商场上的事并非一无所知，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冯远之笑笑，赞许地看看钟子昂没有反驳，但显然，钟子昂和王若真从冯远之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他还藏着什么。 不等母子两再问，冯远之悠悠然开口：「子昂分析得不错，可是有些事，如果等不了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商战这部分纯属胡说八道（咱也不懂乱写的） 今天继续双更，七点半 最后一次双更，有人珍惜吗？ 第四十三章 怀疑 冯远之走后的这几天，钟子昂的心态都有点崩，躺在床上，他睡不着，脑子里还是在重复的想着冯远之意味深长的那些话。 尽管打死他都不相信，可是有些事摆在眼前，就算钟子昂再三告诉自己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可仍然会受到影响。 那天，冯远之说：「钟氏虽然破产了，可是毕竟那么大的产业，就算不比从前，可是光那块地皮，就值不少钱，何况还有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各种东西、人脉、资本等等，觊觎的不只是一个两个，但是要能一口气吞下，在我们w市不说，就算放眼整个省，也没几个能做到。而作为政府重点扶持的企业，这是不可能让省外的资本或者外资之类的来染指的，所杂七杂八的都找到接盘的拍卖出去了，用来偿还你爸爸走后遗留的后续；可是真正的大头还一直没动呢，直到最近。」 听到这里的时候，不仅钟子昂，就算王若真，都免不了心里会有这样的嘀咕：这一切是不是发生的太巧了？就在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 冯远之微微一笑：「政府当然还是希望能让钟氏重生的，改头换脸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尽快由本市的企业接盘之后重新为市政经济发展注入活力，继续成为本市的重点竞技项目，至少可以挽回些损失，所以相对来说，对我们本地企业家来说，还是有竞争红利的。」 「冯叔叔，你想说的是，其实内部有人，是吗？」钟子昂敏锐地指出冯远之的话中之意，但是他也直接指出问题的核心：「但这个其实也无所谓吧，真正做大的企业，谁和机关没有任何瓜葛呢？这本来就是一个相互成就的事，要说能够分割得清清楚楚，这世界上本来也就没这种存在，就说我爸爸和冯叔叔，肯定也是在政府内部有支持者的吧？」 而且要想做大，这支持者还得是当地的一把手才行，这点利益关系钟子昂看得很分明。 冯远之笑笑，他说：「你说的没错，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单独说一说，但是……如果这人和算计你们钟家的合伙起来，他企图上位，而这人企图的是你们钟家，正好一拍即合呢？」 「您不如直接告诉我，最后接盘钟家的是谁！」钟子昂受不了冯远之这样卖关子了。 「是周乔。」冯远之果然不再卖关子。 但是这三个字，却让钟子昂和王若真一愣。 钟子昂这段时间并不太关注周家的动向，而且以他对周家的了解，周家的财力并不足以承担这么大一个摊子，怎么会…… 王若真则这回反应很快，她愣了愣随即说：「远之，这事婉夕跟我提过，她说过阿乔在想办法把钟家盘下来，这事儿……我知道对阿乔来说有点困难，可是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我只会感激他，远之，恕我直言，如果你是想告诉我，害了我们钟家的是阿乔，我不信，子昂也不会信。」 钟子昂当然不信，他虽然现在对冯远之的信赖已经比最初多了很多，但是他听到冯远之这些话，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而且特别的反感，他盯着冯远之，突然说：「冯叔叔，其实冯家的实力远胜于周家，我知道钟氏这次出事，你也被连累损失惨重，可是如果直接由冯氏接盘的话，是不是后果……」 他话没说完，被王若真拉住了，对他使了个眼色，又对冯远之轻声道：「远之，孩子小不懂事，说话没有分寸，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冯远之闻言摇摇头笑了：「若真，我知道子昂说的是心里话，这也是你想问我的话，也是我必须要说清楚的。」 说着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先是朝着王若真和钟子昂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弟妹，子昂，这件事，我的确有我的私心也有我的苦衷，我承认因为这样，是我的原因造成了一部分的悲剧，我向你们道歉，但我也知道道歉没什么用，甚至我的错误也没法弥补，可是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尽力弥补。其次我要说的，是我真的无心的。」 「现在的冯家并不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但我接下来会努力，不会再在关键时刻无能为力。」 冯远之轻声说道：「另外，冯家这次和钟氏合作，投入的资金占比几乎是和钟氏对半开的，而钟氏破产之后，那大笔的贷款利息和外债压力都在冯氏这边，我们真的……很难腾出手来再拿到那么大一笔资金来渡过难关。」 第95页 拼尽全力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因此把冯氏也搭进去，冯远之做不到；冯家的当家人也不肯。而现在的冯远之，还不是完全拥有冯家的话语权，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父亲也还在。 王若真不语，钟子昂也沉默了下来：「抱歉冯叔叔，我……」 「我知道，把你周叔叔一家牵扯进去，你心里着急，而且，有些事本来也就是我没有好好跟你们解释清楚，你有疑问也是正常的。」冯远之一嘆，上前拍了拍钟子昂的肩膀：「而且，我当时也确实在挣扎，是否要出手，还是等等看，能否让幕后的人自己暴露出来，这一等，结果也错过了时机，所以子昂，弟妹，对于彦景的事我也是真的心存抱歉，我虽然并非有意，但是也难辞其咎，你们要是怪我，我也……」 「远之，事情都过去了，就别争着责怪自己了，彦景的事我们都有责任，而且这些日子你为我们母子两做的也够多了，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日后还有需要你帮衬的地方，咱也不说这些客套话。」王若真摇摇头打断了冯远之的话：「只是你说阿乔接手了钟氏，我的确意外，但是就因此认定彦景的事和阿乔有关，我是不信的，远之，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和阿乔婉夕认识多年，婉夕就是我亲姐姐一般，阿乔也如我的家人，而子昂和璇儿更是自小定亲的，要说阿乔对我们钟家有什么想法，其实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将来子昂和璇儿一结婚，钟氏自然也就等于是和周家合在一起了……」 「的确，弟妹的话也有道理，所以这事我也只是猜疑并不是定论，只是一切都太巧了罢了，而且据我所知周乔的实力也够不上，而且，我想你们和周家走得那么近，那也应该知道，周家和我们的副市长向来走得近吧。」冯远之笑笑，也不反驳向婉夕的话。 「是，这我知道。」王若真点点头。 「我们原来的□□被内部双规了，消息没有透出来，现在主持市政工作的就是那位副市长。□□的事外面消息不会透出来，但是副市长以副代正的消息，我想你们关注一下，应该没多久就会有新闻出来的。」冯远之也不把话说的很绝，就是把话点到为止，但是又给人留下无限想像的空间。 王若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周乔和向婉夕的为人和性格王若真都很了解，周乔没有那个实力吃下钟氏的大盘，而向婉夕也会尽力而为保住钟氏的根基，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会否动用一些她不知道的资金和关系，王若真没有底，但是冯远之的意思王若真这边仍然是不相信的。 「远之，你说的这些我了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都清楚，这年头没有什么非黑即白的事，在商场上也好在政坛上也罢，总是相互联繫相互成就的，这些事无可厚非，就如你所说，真要做好做大，不可能就靠自己单枪匹马，但这件事，我依然不信阿乔和婉夕会是你所说的幕后黑手，我了解他们，我也会自己跟他们求证！」 「罢，我也就是把我知道的和我的看法分享一下，毕竟咱们虽然看法不同，但是都是目的都是一致的，你要怎么做我也不会来阻止你，只是若真，万事小心，如今我也不知道这风波是否已经算是过去了，你和子昂在这里低调行事，w市那边的情况我会盯着，等一切风平浪静，我也盼着你们早日回家。」 冯远之不再多说，有些事他说的太多了反而只会惹人讨厌，但是这些话，谁知道种下的种子又会是如何呢？如今一切在他的安排之中，冯远之不信还有什么能够翻出他的手掌。 钟子昂主动送冯远之出去，冯远之走到院子门口停下脚步，对钟子昂笑笑：「好了，回去吧，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回去陪着你妈妈，好好休息。」拍拍钟子昂的肩膀，冯远之语重心长：「以后，你就是钟家唯一的男子汉了，小伙子，成长起来吧，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妈妈，叔叔会在w市看着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将来想做什么，叔叔也会鼎力支持你，总而言之，也不要太担心未来的事，一切有我呢。」 「冯叔，你刚才说的那些事……」钟子昂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觉得……」 「孩子，冯叔叔跟你们说这些，早就想到你们会是什么反应，我也和你们一样并不太相信这是事实，你要知道，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这不代表真相，你有你的判断，你可以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大脑去思考；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们也再继续看着，总要相信，这些事一旦发生了，总不会永远被埋在死水之下，总会活泛起来，而一旦他们露出水面，真相如何就会看得清楚了，咱们有的是时间，有点耐心去看，子昂，不急在这一时，也不可能在这一时，你懂吗？」 钟子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刚才我没跟你妈妈说，子昂啊，钟氏虽然倒了，王家也落魄了，可是再怎么样，他们是怎么能够这么容易摸到你们家中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留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冯远之就这么离开了。 钟子昂心事重重回到了家中，王若真听到钟子昂的脚步声朝他看过来，不等王若真开口，钟子昂就在她身边坐下来：「妈，我和你一样，我也不信冯叔叔那些话，但是他也没必要骗我们，我想表面上的事情大概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但接下来如何，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钟子昂轻声说：「冯叔叔有一句话说的对，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我们不急在一时。」 第96页 王若真重重嘆了口气，她从不曾如此在外面的事情上如此花费心思，如今只觉得头痛，她用力的扶着钟子昂的肩膀，用极为认真的口气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冯叔叔这次帮了我们许多，我也不是说不信任他；他自然也不可能在这种一查就能查到的事情上来骗我们，这我都相信，而且我们和阿乔婉夕因此闹翻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妈妈不是不信你冯叔叔的话，但是我也不认为阿乔和婉夕会是那样的人，这事儿的确处处透着奇怪，但是我会尽力去搞清楚的，妈妈也希望你别因为几句话就随便怀疑人。」 「子昂，信任一个人很难，但是怀疑一个人很简单，可是信任会让你觉得幸福，怀疑只会让你过的痛苦，是要幸福还是要痛苦，全在你心中自己的选择，有些事妈妈说多了也没用，你得自己用心去想，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够不要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而多疑，那样，你会活的很辛苦的。」王若真摸摸钟子昂的脑袋，笑了：「想想璇儿待你如何，你周叔叔向阿姨平日待你如何，我想你会想明白的。」 「而且，如果真的那么怀疑，咱们也可以直接求证，那样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妈。」钟子昂闻言有点赧然，他也觉得自己被三言两语就开始怀疑周家有点过分，可是他沉思片刻，还是叮嘱自己的母亲：「咱们在这里的事，你先别告诉周叔叔他们好吗？」 王若真闻言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钟子昂：「子昂，你……」 「妈，事到如今，我们多谢防备总是好的。」钟子昂却并没有因为母亲的眼神而退缩，他深思熟虑并且丝毫不让步：「其实如果有能力，我甚至想瞒过冯叔叔再搬一次家，暂时让谁也找不到我们在哪里；我不是要阻止妈妈你跟向阿姨联繫，我也想璇儿，我也想回家，可是，你想，以向阿姨和璇儿的脾气，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我们的下落，会不会找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靠山什么的也纯属胡说八道，咱也不懂就是乱写的，捂脸双更达成。 明天开始放假带娃，不过日更依然保证，每天中午十二点半不见不散哟。 第四十四章 友情 「找来又怎么样呢？」王若真蹙眉看向儿子。 「妈！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周家呢？如果那些跑到我们家里来的人的幕后主使者发现我们不见了，最先盯着谁？向阿姨他们可不知道我们是为什么突然消失的吧？如果他们找来的时候不小心露了行踪，那我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岂不是又要搬家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既麻烦冯远之也是折腾自己，不是吗？ 王若真也沉默了下来，她嘆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钟子昂见王若真不高兴，就安慰他：「妈，我没有怀疑周叔叔他们的意思，我和你一样清楚他们的为人，他们对我的好不是假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到底背后是睡在盯着他们不是吗？防不胜防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周家吃下钟氏的事儿……」钟子昂想了想对王若真说：「妈妈，也不妨找时间问一下。」 王若真苦笑着摇摇头：「问什么问？要是真的，怕婉夕主动就会告诉我，可我现在……」又要怎么不让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又能跟向婉夕联繫上呢？ 「这事我有办法，妈，你等两天，我会安排好，到时候你跟向阿姨他们联络好了。」钟子昂给王若真保证。 钟子昂是少年人，喜欢的东西五花八门也比较新鲜，不像王若真对现代科技的发展并不那么跟得上，所以钟子昂很清楚现在有种电话可以让人查不到归属地，那是一种云电话，他也留了个心眼，避开了冯远之的人，给王若真弄了个号码，王若真自然高兴，立刻就跟周家取得了联繫。 向婉夕果然暴跳如雷，王若真好不容易才顶住了向婉夕的压力没有说出自己的下落，两人说了半天，王若真除了不肯透露如今的下落之外，其他事无巨细统统告诉了向婉夕。向婉夕闻言沉默了良久才嘆气：「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若真，你这样我真是……」 「对不起婉夕，但是那段时间，我真的不愿意再增加你们的负担了。」王若真也有些悔不当初：「但事已至此，你别怪我了，我保证，以后不会瞒着你任何事。」 向婉夕闻言没好气的说：「哈？你现在可是连在哪里都不肯说！」 「婉夕。」王若真苦笑：「我要是说了，你是不是立刻订机票飞过来？」 见向婉夕语塞，王若真才接着说下去：「你看，你这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你也听见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现在的情况，暂且也顾不过来我这边吧？我和子昂现在挺好的，等风平浪静一些，你们手头的事忙完了，咱们再见面，到时候岂不是更好？何苦非要现在弄出点万一来呢？」 向婉夕沉默了片刻，想起王若真经歷的那些，现在想想也是后怕不已，她嘆了口气，同意了王若真的说法，的确，要是现在知道王若真的下落，她必然是忍不住的，于是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说道：「这么听起来，你是知道了？」 「你说阿乔收购下钟氏的事吗？我听冯远之说了，不过，你们怎么做到的？」王若真并没有隐瞒。 向婉夕嘆了口气：「说来话长，我一直以为没戏了，可是没想到竟然成了！你也知道，我和阿乔手上的资金不够，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想办法筹钱，可是并不太顺利；我们也打听过对钟氏有想法的买家，他们的实力都要比我们雄厚得多，只是钟氏如今虽然盘子大、价钱贵，但是后续的麻烦也不少，还牵扯到大笔的债务，如今的市政府又不是太支持，我们本来觉得没戏了，但是总想尽力试一试，万一呢？」 第97页 「可是没想到书记他突然就下去了，我们之前很熟的那个副市长以副代正，而且据说很有可能他会接任□□，这样咱们背后有人有了话语权和力量支持，事情就好办了些，而且还成功得到了一笔注资，缓解了我和阿乔的资金问题，钟氏的出售价格也做了调整，我们就趁机买下来了。」向婉夕也不瞒着王若真什么，她和周乔这段时间也确实一直在因为这件事忙碌着，所以也确实疏忽了王若真和钟子昂的个人安危，主要是完全没想到在庭上庭下处理的时候还会有人直接冲着王若真母子下手。 向婉夕对此深感懊悔，她只顾着尽可能的保住钟氏的根基，这样哪怕接下来的日子艰难，但是留下来总是一个念想，再说那么大一块地，固然出过问题，可等风波过去重新调整一下方案，说不定就会等来翻身的机会呢？ 王若真听着，她满心里感激着向婉夕夫妇为了自家的事付出的心血，那不只是友情两个字可以诉说的，也不是谢谢两个字可以承担的，这承载了太多的情，付出了太多的精血，「婉夕，辛苦你们了。」王若真轻声说：「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若真，你别开心太早，我们买下钟氏，这段时间一直在核销帐册，然后才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向婉夕揉了揉眉心：「我们之所以能够把钟氏吃下来，是因为钟氏看似还是钟氏，但其实已经被偷梁换柱，真正之前的产业都已经被偷偷置换出去了，所剩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所以我们才能轻易买下来。」 王若真闻言心里一紧：「怎么会……那这样……」她咬了咬唇，「你们岂不是吃亏吃大了？」 「那倒也不至于。」向婉夕摇摇头安慰王若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虽说事情变成这样出乎我们的意料，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这样我们就能肯定当初钟氏的事，肯定有人故意设计，内外勾结所致，不然如果只是外部人员作案的话，不可能金蝉脱壳的那么顺利，而且我们这几天核查下来，发现财务方面的帐做的可真漂亮，该销毁的都销毁了，留下来的根本查不到什么，所以现在除非是有核心员工留下来，否则还真是不知道那些具体的款项资金都消失去了哪里。我和阿乔本来想通过这些查一查头绪，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对方很狡猾，而且蓄谋已久，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向婉夕很肯定：「若真，你和子昂要小心一些，我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便是彦景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对方这么处心积虑，天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你们平日小心一些总不会错，想到我和阿乔粗心大意忽略了你们的安全，让你们遇到那样的事，我就……」 「婉夕，这哪里是你的错？你别随便责怪自己，你和阿乔为我们做的这一切只会让我们感激，哪还有责怪你们的道理？」王若真打断向婉夕的话，认真的说：「你放心，我和子昂会小心的，远之做事很小心，我们住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人知道。现在w市那边大概也没什么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吧？」 「是，发现你们不在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都盯着我这边呢，这样看来你是对的。」向婉夕这么一想也就不怪王若真瞒着自己不肯说她的下落了：「若真，彦景的事我和阿乔会继续查下去的，钟氏我们也看着办，不让它毁在我们手里，如今虽然不比之前，但好歹整合之后，还是有机会的，等子昂再大些，我们打理的好些，就交还给子昂的手里，这点，若真，你让子昂放心。」 「婉夕，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王若真听着都有点过意不去，周家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怎么能……她接着烫手。 向婉夕却不太在意：「日后他和璇儿结了婚，别说钟家原本的这些，周家的产业也是要交给他的，有什么关系？璇儿就不是个经商的料，这你还不知道吗？所以除了子昂辛苦些还能怎么的？我和阿乔啊，就只有一个念头，将来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子昂疼着些我们璇儿就好了，其他就别说客气话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那我就不多说谢谢了婉夕。」王若真此时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一辈子的姐妹就是一辈子的姐妹，很多时候为彼此付出都是不需要一句话就会去做的，这样的好姐妹，靠得住，她又怎么会去怀疑？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向婉夕摇了摇头：「现在这样也好，你们先安心在那边过下去，只是……」她迟疑了片刻，问道：「冯远之，这人可靠吗？」周家和冯家没什么来往。 「这次家里的事都多亏了远之，他替我们忙进忙出的我看在眼里，若不是真心怕是做不到这一步。」王若真笑道：「远之和彦景生前走得近，和你与阿乔虽是不熟，但是是可靠的。」 「那好吧，只是你们孤身在外，总是多防备着点才好。」向婉夕想了想说着：「若真，手上钱还够用吗？」 「够的够的，婉夕，你就先别担心我们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子昂的，你和阿乔这段时间怕是百事缠身忙不过来的，就别为我们费心了，你放心，接下来我会跟你保持联络，有什么事第一个告诉你，不会让你再担心。」王若真跟向婉夕保证。 向婉夕见王若真坚决，便也没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盘算了起来，拿定了主意，后来过了一阵子等双方都稳定下来她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王若真也把所在的地址告诉了她，向婉夕还是立刻就给向婉夕寄了一张卡过去，从那之后，一直到钟子昂重新回到w市，向婉夕夫妇都一直朝这卡里打钱，钟氏在周氏夫妇手上重新盈利之后每年所取得的利润，出去成本和支出之外所剩余的，向婉夕每年都会交给王若真，这笔钱后来也成为钟子昂重振旗鼓的启动资金。 第98页 但这是后话了。 「婉夕，璇儿那丫头……还好吧？」王若真说着说着，话题就到了周璇的身上。 提到女儿，向婉夕嘆了口气，有些愁，又埋怨起王若真来：「不好，自从你们一夜之间消失了，跟璇儿也断了联繫，璇儿这些天就着急的不行，还病了，如今……哎，算了，我再好好劝劝这丫头吧，等过一段时间，你让子昂跟璇儿联繫，我会劝说璇儿不要跑去找你们的，只要不知道你们在哪里璇儿就算有心也没办法折腾出什么来，但这样断了联繫，这丫头心里怎么能放得开呢？」 一听说周璇因为担心他们而病了，王若真顿时心疼的不行，她打从周璇出生起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如今宝贝疙瘩病了，还是为了自己，王若真这心里真是万分过意不去：「婉夕……」 「好啦，你也别多想，璇儿没事的，我会安抚好她，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现在还是别跟她说话了，过些日子等世态安稳些再说吧，不然就丫头现在的状态，不追根究底问个究竟才怪，你能保证自己在她的哭哭啼啼之下熬得住不说？你要是说了，我可一时半会儿劝不住她，别说劝不住她，我自己都保不齐要一起飞过来看你们。」向婉夕还是了解自己和周璇的性子的，反过来安慰王若真。 闺蜜两人说了半天挂了电话，王若真便开始长吁短嘆起来，一直在门外探头探脑关注着王若真的情况的钟子昂此时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看着王若真，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妈？向阿姨她说什么？」 「璇儿病了。」王若真看着儿子轻声说道。 「什么？」钟子昂顿时急了，一屁股在王若真身边坐了下来，其他什么事都顾不得了，连忙拉着王若真的袖子就开始滔滔不绝：「她怎么就病了？发烧了？还是咳嗽？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变得厉害，她是着凉了吗？向阿姨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乖乖吃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到啦，双更庆祝～～ 第四十五章 心意 连着就是一堆的问题朝着王若真招唿过去，王若真哭笑不得看着自家儿子关心则乱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是安慰的。 比起那些恩恩怨怨的，子昂最关心的还是璇儿的健康，那就说明这孩子还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 王若真其实心里很害怕，家里遭逢这样的变故，彦景不在了，钟氏破产了，他们又被迫背井离乡，冯远之那些话哪怕没有恶意只是善意的提醒，可是却多多少少总让子昂的心里留下了猜疑的种子，她知道她和向婉夕通话的时候钟子昂一直在外面等着，他最关心的其实是周家和钟彦景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可是当知道璇儿病了之后，他放下了其他所有的猜疑，去关心周璇的健康，这就够了。 子昂还是个好孩子，王若真欣慰的想着。 就在王若真欣慰的目光中，钟子昂回味过来了些什么，有些恼羞成怒闭上了嘴巴，王若真一笑，拉住儿子的手轻声说：「璇儿好多了，已经退了烧，但还是有些咳嗽，这些天没去学校，虽然你周叔叔他们这些日子忙着，但是有好好照顾璇儿，你别担心。」 「那她怎么就病了？」钟子昂还是放心不下。 「还能为什么？你突然之间消失，她找不到你，w市到处都是不好的消息，她听在耳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还不见了，她能不着急吗？」王若真嘆气：「我知道，这些日子也的确不方便跟璇儿联繫，可将心比心，要是突然消失的是璇儿，你担心不担心？」 钟子昂突然之间无话可说，他这才意识到竟然是因为自己周璇才会病倒，不由深深懊悔，却又一时之间无可奈何。 他现在就按奈不住要跟周璇联繫，可是拿出手机，却又颓然的放了下来。 王若真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别难过了子昂，从我们选择离开的时候，就註定会有这样一段煎熬的旅程，你现在能明白为什么当初妈妈不愿意离开了吗？日子再艰难，可只要在一起，总是能熬过去的；可分开了，又不能联繫，那种心情，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你现在理解了，是不是？」 看着钟子昂把头埋在手心里，王若真嘆了口气：「等一等吧，再等一等，等事情稍稍平静了些，你就能和璇儿联络了，到时候，就算不能见面，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再忍耐一下下。」 「我可以再忍耐一下没关系，可是璇儿怎么办？她会不会一直担心一直生病一直不开心？」钟子昂扬起了头，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水光：「妈，我是不是做错了？我……」 「你没有错儿子，暂时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人生总是避免不了这样的阵痛，但一切都会好的，你要相信璇儿，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婉夕会跟她解释清楚的，她会明白这是你的不得已，她会懂，就算觉得辛苦，过一段时间她也会好的。」王若真让钟子昂看着自己：「如果觉得璇儿为了你受苦了，如果觉得对不起她，等你将来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她照顾好她，让她以后一辈子开开心心，不要再为你而难过，明白吗？」 不等钟子昂回答，王若真便将向婉夕收购钟氏的内情和调查之后的发现一一告诉了钟子昂：「子昂，这些事妈妈不瞒着你，你是钟家未来的希望，这些事总该是让你知道的，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你周叔叔为什么能够拿下钟氏了，也知道当初你爸爸的确是被人算计了。可这事如今看起来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行的，这内奸到底是谁，又在你爸爸身边骗了你爸爸多久？这如今都得慢慢去调查，我们暂时避开也好，否则留在w市，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99页 对方算计了钟彦景，不进算计走了整个钟氏，连他的命也不放过，对方做得那么绝自然会怕钟家的人查到真相之后进行报復，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把他们赶尽杀绝。 可见他们面对的未知的对手是怎样的残忍！ 「子昂，你看，真相就是这样，不要胡思乱想了，要你周叔叔真有这心机，周氏早就成为全国首富了。」王若真开了个玩笑。 钟子昂也笑了起来，但是笑容未达眼底，担心的一部分事情放了下来，但他仍然在为周璇的病情而担心，没法真的开怀的笑起来。 怎么就没想到璇儿会担心呢？怎么没想到他不见了璇儿会着急呢？她现在是不是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形容憔悴？向阿姨能怎么安慰她？她真的有妈妈说得那么坚强吗？她真的不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吗？ 越是这么想，钟子昂就越是忍耐不住，恨不能直接飞回去跑到周璇的跟前，抱抱她，安慰她。 这个时候的钟子昂，是压根无法想像数年之后他和周璇之间会变得你死我活水火不容，也想不到会是他亲手将自己曾经最关心的人送入地狱的。 此时的他，满心满眼的，只有周璇。 王若真看儿子这样神不守舍，又心疼又好笑，「好了，对璇儿有点信心，也对你向阿姨有点信心成不成？你以为全天底下就你最关心璇儿吗？」 「我……」 「你什么你？你现在就忍着，多难受也忍着，就当陪着璇儿难受了。」王若真语气严肃起来，「决定你做的，选择是你自己选的，那后果你就得承担着，你现在跟璇儿联繫，你能忍得住不告诉她你的下落？你能保证璇儿不跑出来找你？她要跑出来，真不会被人发现？那咱们搬到x市还有什么意义？回头咱们自己有什么也就算了，可把璇儿也牵扯进来可怎么办？子昂，你想过没有，你要是冲动，会给璇儿也带来危险的。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非得选择离开w市，难道不也是因为不想连累璇儿吗？这就忘了？」 「我没有忘，我只是……」捨不得她哭，她难过。钟子昂在心里默默的说完，然后深吸了口气憋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王若真拍拍钟子昂的肩膀，嘆了口气，儿子的心情她完全理解，可是此时，他们却都无能为力。 「好了，时间不早了，去睡吧，明天不还要去新学校报导呢吗？子昂，你记住，若是心疼，就赶紧让自己强大起来，只要你足够强大，就没人能够伤害你，也不能再伤害你身边的人了。」王若真也起身，安慰着、鼓励着儿子：「所以与其伤心，不如化悲伤为动力，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知道吗？」 钟子昂用力点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太需要太需要力量了！ 周璇歪在枕头上，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脸色还有些潮红，人恹恹的，高烧了两三天刚退，还在时不时的咳嗽，医生说得好好养一养，怕落下病根，眼见也都快放寒假了，所以向婉夕就没再让她上学，就在家里好好养着。 只是这些日子周乔和向婉夕都忙得很，只能让佣人照顾着周璇，这会儿向婉夕忙完手上的事，又跟王若真通了电话，心情好了许多，便起身去看女儿，看到周璇这个样子，便不由暗暗嘆了口气。 「璇儿还是这样？」周乔从外面回来，身上还一身寒气，刚脱下大衣，没敢进闺女的房间，把自己身上的寒气凉着周璇，就站在门口和妻子说话。 「可不？」向婉夕也是愁，女儿和钟子昂感情深厚，这在之前她当然高兴，作为一个妈妈，她比起一个婚约，更关心的是女儿的幸福，她和王若真是好姐妹，也喜欢王若真的儿子，但是如果到头来这两个孩子并不能真心相爱，她也无所谓一定要他们凑成一对，但好在这两孩子自小一块长大感情就是好，可是谁知道偏偏祸从天降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如今这两个孩子分隔两地，倒是苦了自家女儿。 「子昂他们还没消息吗？若真就一直没跟你联繫？你说这若真，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能跑去哪儿？出师了可怎么办？怎么都不跟我们联繫一下。」周乔看着宝贝闺女受苦就有点不乐意了。 向婉夕看了看周璇，看到她似乎什么也没听见才松了口气，拉着周乔，横了他一眼，就快速的走开几步，以免被周璇听到不该听的。 周乔被老婆拉着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摸着后脑勺傻笑了一下，向婉夕拿自己老公没办法，但还是轻声在他耳边说了起来。 「所以他们是被冯远之安排去了别的地方？」周乔闻言眉头一蹙：「若真没告诉你人在哪里？」 向婉夕敏锐地听出周乔提到冯远之的时候那语气和神情不对，不由眉头一皱看向周乔：「你……觉得冯远之这人信不过？你和他，我好像没看到你们有什么来往啊？你了解这人吗？」 「我们曾经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校，不过他大我两届，来往不算多，但是认识。」周乔撇撇嘴，似乎不想多谈，一语带过：「我跟他不熟，只是这人吧，我不太喜欢而已。」 「你不喜欢的人多着呢，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就觉得别人不好吧？」见周乔不过是出于主观喜好，向婉夕就白了他一眼：「之前冯远之和彦景合作，我也没见你说什么啊，现在钟家这样，他还出钱出力的照顾他们母子，我也看不出来这其中还有什么利益可图，应该靠得住吧？」 第100页 周乔胡乱地点点头，他不大愿意多提冯远之：「我就是跟他气场不和，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我不喜欢他不跟他多来往就是了，但彦景跟他合作是商场上的事，冯远之在商场也什么恶评，我要就因为我对人家观感不喜就阻止人家交朋友做生意，那我成什么人了？」他解释着，但是又加了一句：「但是，婉夕，下次你们联繫还是问问若真的下落，怎么着，我觉得还是知道他们在哪里比较安心，要真有什么，冯远之靠得住还是我们靠得住？那交情完全不一样啊。」 向婉夕也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今天情绪有点激动，怕她这一说，我还真就忍不住去订机票就走了，可如今多事之秋，我们跟钟家的关系人人清楚，我们在调查什么怕也不是什么秘密，盯着咱们的人这么多，我们动一下都被人拿显微镜看着呢，反而影响他们母子的安全。」向婉夕想的比较多，他们如今发现钟氏被人抽空，很多信息被人为毁去，一般人自然不会去注意这个，可是做了这些的人不会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所以如果这个时候被盯着他们的人发现他们去找王若真母子，怕还会以为他们查到了什么急于互通有无，那么，这恐怕会让他们採取更加危险的方法逼迫母子两的安全。 周乔听着也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但又心疼闺女，这就代表着肯定得瞒着周璇，也不能让她和钟子昂联繫，这可真要命，怎么办呢？ 女儿奴是没法忍耐女儿的眼泪的，周乔眼巴巴的看着向婉夕，指望老婆大人想个办法出来。 向婉夕嘆了口气，又觉得老公的样子有点好笑，她这种时候就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大儿子和一个小女儿，一样的爱撒娇，一样的难缠，但是——又很幸福。 「你去吃点东西吧，忙到现在回来还没吃饭是不是？厨房给你准备着呢，我就先不陪你了，去看看璇儿再来。」打发了周乔，向婉夕走向周璇的房间，推门进去走到周璇的床边，直接在周璇身旁躺了下去。 周璇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却看到妈妈躺在她身边，宠着她微笑。 「妈？」 「嘘，别说话！」向婉夕沖女儿笑笑，对她眨眨眼睛示意：「陪妈妈闭着眼睛躺会儿好不好？」 周璇乖乖地没有动，这么近距离脸挨着脸躺在一块，侧着头看着妈妈的脸，周璇忽然发现妈妈一向保养得宜的脸上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细纹，而且眼睛下面的青黑好明显——这些天，妈妈都没有好好睡觉吗？ 是了，若真阿姨和子昂突然不见了，妈妈肯定担心的要命；他们真的好过分啊，就这么突然走了，还没跟他们联繫，何止自己担心？妈妈肯定也担心坏了！ 还有，爸爸妈妈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费心想要买下钟氏的产业，好不容易终于心想事成了，可是却因此忙成狗，为了帮助钟氏，一向没什么事业心的爸爸这些天连续加班，天天回来都恨不得到半夜，忙得晕头转向，妈妈为了帮爸爸自然也不闲着，这些日子，妈妈也累坏了吧，忙着里里外外的事，还要操心自己…… 周璇看着向婉夕的脸，突然懊悔起自己的不懂事，她看着向婉夕，又凑近了一点，轻轻地替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第四十六章 孙蕙 周乔左等右等等不来妻子，于是吃过晚饭就悄悄去女儿房间查看，发现一大一小头并在一起，睡的正香着呢，不由哑然失笑，他走过去，仔细给两人把被子盖好，看着自己这一生最爱的两个女人，不由心头一松，也倦意上涌，干脆就在妻子身边躺下，大手抱着妻子又拉着女儿周璇的手，一家三口就这么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周璇迷迷煳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这是在王若真和钟子昂突然从w市消失之后周璇睡得最踏实的一个夜晚，她睁开眼睛，惊愕的发现妈妈在自己身边沉沉睡着还没有醒过来，妈妈的旁边爸爸正躺着，也是睡得一脸幸福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周璇一脸问号，但随即她抿嘴一笑，闭上了眼睛不动了，爸爸妈妈陪着一起睡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周璇有点捨不得让他们醒过来。 被窝里有爸爸妈妈的体温，多温暖啊，这一刻，周璇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而且，细心的周璇没有忘记刚刚看到爸爸妈妈的第一眼，他们睡着时候的样子虽然很安详，但是也都好疲倦，这些日子他们一定累坏了吧，让他们继续再睡一会吧，这样幸福的时刻被打断多可惜？ 所以即使睡不着了，周璇也捨不得惊醒爸爸妈妈。 只是一会儿过后，周乔的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然后他看看依然沉睡的妻子，和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的周璇，微微笑了。 周乔伸出手越过妻子揉了揉周璇的头，然后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小心翼翼的起了床，又小心地把被子掖好，这才轻手轻脚准备出去。 眼见父亲要出门，周璇也轻手轻脚爬了一起来，她昨晚睡得非常好，此时真的睡不着了，精神奕奕地，也就跟着周乔出了门。 「你怎么跟出来了？不陪着你妈多睡一会？」周乔见周璇就这么出来了也没披件衣服，怕她着凉，就赶紧拉着她去拿了件衣服披上。 第101页 「睡不着了。」周璇吐吐舌头。 周乔肉肉周璇的头髮，看看女儿今天精神好了很多，看样子病好的大半了，放下心来：「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再在家里养几天，别出去瞎折腾，好彻底了再说，知道吗？」周乔说着还不放心：「这几日我和你妈都忙着，等过年放假了，我和你妈妈再好好陪你，你可以自己先琢磨一下到时候假期想做什么。」 「爸，那个……」周璇期期艾艾的看着她爸，周乔一看女儿眼珠子滚来滚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周乔想了想，拉着周璇进了书房，然后也没瞒着她，把王若真和钟子昂的事儿说给了周璇听。 周璇听得脸色发白，心揪成一团，她完全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那那那……那爸爸，子昂和若真阿姨他们没事吧？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现在很好，至于人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他们也没说……」 「怎么能不问不说呢？爸爸，把号码给我，赶紧问一下啊……」周璇一听就着急了，连忙打断了周乔的话，可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乔摸摸周璇的头髮，温柔的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问什么？问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小丫头，要是爸爸妈妈能去找他们，还用你说？现在的情形啊就是这样，我们离开的远些，不知道些，反而对彼此的安全有好处。璇儿，爸爸知道你放心不下，可是现在你放心不下又能怎么样呢？你若是知道了，若是忍不住，若是去找他，反而露了他的行踪，让他被那些人找到，那可怎么办？子昂会很危险的。而若是将危险带给你，子昂又怎么会安心？璇儿，学会换位思考一下，我想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周璇抿着唇低着头，她知道，可是她不想，这么就等着，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她不愿意，真的不愿意！ 「我知道这段时间对你来说很煎熬，还在心里偷偷埋怨，为什么子昂不跟你联繫对不对？也怪爸爸妈妈有了若真阿姨和子昂的消息不立刻跟你说对不对？璇儿啊，你不小了，这次的事我想你也该明白一个道理，不管你有钱还是有势，不管你生来如何，人生不会一帆风顺的，就算是当皇帝的人也不要指望这世上什么事都能顺着你的心意，什么都听你指挥，那是不可能的。」周乔有些惆怅的看着周璇，「在该忍的时候就得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明白吗？」 周璇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头的委屈。 周乔哪里忍心看女儿这个样子？他立刻将周璇抱紧了怀里安慰：「不过爸爸答应你，会尽快把事情解决，就算不能让子昂他们立刻回来，也会让你们尽快恢復联繫。」 哄了周璇好一阵，看到闺女脸色好看了起来，周乔才放开手，看着周璇被哄下楼去乖乖吃早餐，周乔却没有动，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有些难得的严肃。 向婉夕从他身后走过来，靠在他肩膀上，看着楼下坐好的周璇，周乔回过身看着妻子：「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一会？」 「你开始哄璇儿的时候就醒了。」向婉夕笑笑：「老公，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妻子的到来让周乔本来略有些压抑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他扔开脑海里一转而过的阴霾，笑了起来：「走，我们也下楼吃早餐。」 钟子昂的转学生涯正式开始了。 这是他第一次上公立学校，周围的环境、老师、还有同学，他都觉得有点新鲜。 这所中学年代久远，在x市的教学质量是槓槓的，但是这房子的年龄也是很大的，据说是民国时期的一个教堂改造而成，所以有些外国风情，经过后期的修整，看起来倒是挺有特色，但唯一的坏处就是学校不大，新盖的体育馆和校舍本身的风格格格不入的很，操场也比较小。 而教学楼的格局也影响了教室的格局，教室不大但是人却很多，每个班五十几个人，显得特别拥挤，一下课，整个教室、操场、学校都热闹的要命。 老师们大都是本省市的，有特级老教师，也有年轻的教师，但大家都一本正经，没有外教，上课的时候板板正正，下了课没什么事就不会在教室呆着。 同学们呢，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什么样家庭出生的都有，但大多简单天真。 这和钟子昂原先的学习环境完全不一样。 原来在w市的时候，他上的是最贵的私立学校，学校的硬体设施媲美国外的名校，教师队伍更是什么颜色的人种都有，都是各国各地聘请过来的精英，而同学呢，则两级风化，要么就是学霸要么就是学渣，共同之处就是：大家都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否则进不来这样的地方。 这么不一样，但似乎又没有什么不一样，面对这一切钟子昂固然有心理落差，但是他是个适应性很强的人，一天下来，他基本上适应了学校的节奏——虽然说跟他以为的不太一样，教师队伍他也看不出有多强大，但是教学的强度、内容的深度、对学生的要求一点也不差。 而作为x市排名第一的好学校，这里的学霸也真的很学霸，别看下课的时候大家看起来都一样幼稚，但是整个学习氛围却很浓，但虽然竞争性很强，大家的关系却似乎都很好，这里的学生都很有少年人的活气，那是一种生机勃勃的、充满了烟火气息的生活的味道，是钟子昂之前没有感受过的味道。 第102页 比如说，这里的人对你好奇，会很直接的把好奇写在脸上，会表达出来，会直接来跟你询问：你是谁，你哪里来的，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中午的时候，男生会过来直接跟你勾肩搭背一起去吃饭，活动课上，会过来邀请你一起去打篮球…… 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很容易就把你当成了朋友，这种感觉很不错，洗涤了钟子昂初来匝道孤独的那颗心。 而女生们呢不会那么大胆，但是会在课间偷偷的打量你，胆子大的会红着脸过来跟你搭话，她们也许对这样一个新来的白马王子一样的男生有着好感，但是她们亲近人的方式都会让你觉得很温柔。 这大概就是钟子昂所不熟悉的普通人，他忽然觉得，其实生活在这群人之中也没有什么不好，大家彼此都差不多，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十几岁的年纪，都是简单又活泼，充满了友好。 一天下来，钟子昂基本上适应了新的校园生活，他的成绩好，之前接受的教育不一样，进度也不一样，但是他脑子灵活，社交能力也强，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很快就跟班上的人打成了一片，而从同学的嘴里很容易就知道了他想要了解的各方面的信息，很快就如鱼得水了。 钟子昂的同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性格有些腼腆害羞，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成绩很好。她和班上的女孩子一样，对这个新来的和她们之前接触过的男生似乎很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的钟子昂很有好感，当老师让钟子昂坐到她旁边让她多照顾一些新同学的时候，这小姑娘就心头小鹿乱撞了。 少男少女的年纪，本就是青春萌动、爱情萌芽的时期。 何况，钟子昂是真的不一样。 女孩子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但就是觉得，钟子昂身上有种班上的男生们都没有的气质，像是一个散发着冷冽的清香、高高在上的王子。 是的，不好接近，却又平易近人，很矛盾，但又很贴切。 钟子昂落座后就和女孩子自我介绍了，他看得出女孩子的性格很软，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班主任也这么说了：「子昂，这是孙蕙，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成绩好、性格好为人又很热心，你刚来，不管是学习上还是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都可以跟孙蕙同学请教，孙蕙，子昂同学我就交给你了，你帮他尽快适应学校的生活。」 孙蕙乖巧的点了点头，脸有些红。 钟子昂觉得这个同桌很不错，人安静、热心、也温柔。她平时不多话，但是观察很敏锐，比如说，到下课的时候，她会悄悄告诉他哪儿接热水、哪儿是厕所，接下来的课哪个老师上课，这个老师的性格如何，上课风格如何，之前上到哪里了，让他准备一下等等。 总之，就像老师说的，人很细心，也很热情，而且还不多事。 她也不是没有好奇心，但是只要钟子昂稍微露出不悦的神色，她就不会再多说话，人也特别有耐心，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长得又赏心悦目，据钟子昂观察，就这个班上，一眼能看得出的就有七八个男生喜欢这个女孩子，还不算暗恋的。 不过也是，这女孩怎么看都挺好的，招男孩子喜欢，就像璇儿。 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周璇，钟子昂愣了愣，然后再看孙蕙，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孙蕙的眼睛长得跟周璇挺像。 并不是说这两个女孩子长相相似，只是眼睛真的很像，都是不算太大的、圆圆的、显得有几分可爱的杏核眼，水汪汪的，张大了看着你的时候特别无辜。 钟子昂一见到孙蕙就对她挺有好感，就是因为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周璇，而也因为这双眼睛，他对这个叫做孙蕙的女孩更多了几分客气。 孙蕙被他看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你……看我干什么？」她鼓起勇气问钟子昂。 钟子昂怔了怔，顿时收回了目光，他的脸色一严肃就有点吓人，孙蕙立刻就有点被吓到了，转过头去不敢问，结果就在她不期待答案的时候，钟子昂轻轻地说：「你的眼睛，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第四十七章 谋划 这个答案让孙蕙怔了怔，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问那个人是谁，但是她停了停，没有真的问出来。 而接下来钟子昂就不再说话了，显然他也并不怎么想说。 一来二去，钟子昂和孙蕙之间也算熟了起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钟子昂越来越适应在x市的生活，对周璇的思念也越来越深。 在x市转眼过了两个月，新年在母子两个人的布置下看起来热热闹闹，却依然冷冷清清的过去了，钟子昂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烟花噼里啪啦，心里想着的却是爸爸还有周璇一起过的那些热闹的年景。 如今，真是冷清的可怕。 王若真看儿子提不起兴趣来，微微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看看时间，快午夜了，初一的这个时候，也许…… 她走进房间给向婉夕打了个电话，果然刚响一下电话就通了，王若真说了几句，然后拿着电话走到了儿子的身边，放在他的耳边。 钟子昂不知道妈妈在搞什么，直到耳边听到了周璇的声音：「新年快乐，子昂！」 他顿时不敢置信的跳了起来，转过头看向王若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听见的真的是周璇的声音吗？ 第103页 王若真微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然后走了开去，让钟子昂和周璇说些分别以来的悄悄话。 「子昂，你在听吗？」久久等不到钟子昂的回答，周璇抿了抿唇，有点疑惑地又开了口。 「是我，是我！」钟子昂的心情还有些抑制不住的激盪，他有些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却急忙回应了璇儿：「璇儿……这些日子，你好吗？」 「我怎么能好？」周璇听见了钟子昂的声音，终于安下心来，习惯性的就开始撒娇，她嘟着嘴，眼神有些飘，似是埋怨又是难过：「你走都不跟我说一声，这么些天杳无音讯，我都快担心死了。」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就不能主动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吗？她哪有那么冲动，就真的不管不顾的跑过来了？ 就算是再想他，对她来说，钟子昂的安全也是在第一位的呀。 「对不起。」钟子昂有千言万语要对周璇说，可到出口的时候，却是一句对不起，还有不知所措。 周璇却像是听懂了他不曾诉说出口的那些话，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能理解，我只是想你。」 「我也想你，真的，璇儿，每天每天都想你。」钟子昂握紧了手机：「我……」 「我知道子昂。」周璇轻声说：「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等到他们都说可以的时候就来看你；也会继续等着，等着你回来，我知道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钟子昂用力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从那之后，两人就恢復了联繫，但是周璇默契地没有去问钟子昂人在哪里，而钟子昂也始终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克制着见面的冲动，但是彼此之间的依恋却更加深了。 就这样过了小半年，转眼学期末，考完试就要放暑假了，周璇这几天有点浮躁，她在想着心事。 钟子昂的生日就在七月初，刚刚考完试的时候，她想去给钟子昂过生日。 离钟氏出事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周乔接手钟氏也有半年了，这半年间，周璇一直留意着外界的消息，刚开始，无论是报纸还是聚会，大家总是免不了议论着钟家的事，可是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事情的发生，钟氏似乎已经成了过去式，大家几乎都不大提起了，也是，钟氏已经併入了周家的产业；而王若真和钟子昂已经在w市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谁还会去提他们呢？ 所以周璇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她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钟子昂了，她想他，她知道钟子昂也想念他，那么如果自己安排好，找个藉口出门，再绕道钟子昂那边去偷偷看看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可是，钟子昂到底在哪里呢？要怎么才能知道钟子昂的下落呢？她苦恼着。 不过周璇觉得父母现在未必不知道钟子昂的下落，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妈妈就不想去看看若真阿姨吗？ 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周璇就开始悄悄地行动起来。 第一步自然是要偷偷从父母那边打探消息，说起来周璇真挺幸运的，她连着熬了几天，终于这天运气好，周乔和向婉夕出门应酬回家很晚了，所以都以为周璇睡了，两人洗漱完毕就闲聊了起来，周乔说：「我还以为一知道若真他们的下落就忍不住要过去看看他们才安心呢，怎么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偷听的周璇一阵激动，握拳心道：果然。 就听向婉夕说：「你以为我不想吗？可到底得安排一下，我这心里还是有点犹豫，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阿乔，都半年了，怎么就什么都查不出来呢？之前在钟氏能接触到那些机密的也就这么些人，我们一个个排查过了，怎么就……」向婉夕蹙着眉头：「这人查不出来，我总是心里不安，不太敢贸然行动。」 周乔点点头：「也是，不过子昂的生日就要到了，说来还真想这小子了。」 「可不是……」夫妻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周璇掩住激动的心情回了房间，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想尽各种办法从妈妈向婉夕那边找到关于钟子昂现在所在城市的蛛丝马迹——可惜，好运似乎就此用完了，幸运女神未在眷顾她，眼看着都快要考试了，周璇这里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自然免不了让周璇有点垂头丧气，这天放学，毫无进展的周璇蔫不拉几地走在校园里，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到她旁边，还一路看着她觉得好笑，眼见都要走到校门口了周璇都没抬起头看他一眼，冯远之就伸手捧了捧周璇的头，周璇『啊』了一声果然就抬起头来了，然后看到冯远之，退了几步。 冯远之这人长得并不太有亲和力，他的脸部线条很硬朗，显得比较孤傲而不太平易近人，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是却很有帅大叔的那种感觉，但周璇看惯了自家美人老爸的脸，对于冯远之这个类型的没什么感触。 周璇她爸周乔是w市头号美男子，如今都过了不惑之年了，可青葱一样出来的少年们还没有一个在w市上流社会里有赢过周乔这张脸的，而周乔这人呢，长得好看、讨喜，性格有点懒懒散散的，从不和人结仇，所以人际关系一直都挺好，周璇长得几乎就是周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跟周乔真是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已然亭亭玉立，长大了怕是不得了。 「长这么大了啊，真是越来越像你爸爸了。」冯远之看了周璇一会儿率先开了口。 第104页 周璇有点防备，她跟冯远之不熟，周家跟冯家没什么往来，而周乔和向婉夕也没怎么提过这人，但是周璇是知道冯远之的，也见过好几次，在钟家，毕竟冯远之和钟彦景关系不错。 「冯叔叔。」周璇打了个招唿。 「小丫头无精打采的在想什么？」冯远之点点头，朝她笑了笑。 周璇哪里会说实话，只是抿着嘴客套的笑了笑，就摇了摇头，打算告个别就走。 但冯远之下一句话就让周璇打消了念头，因为他突然靠近了周璇低声说到：「子昂的生日快到了，想给他过生日，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心里很难过是不是？」 周璇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冯远之。 「冯叔叔可以帮你，怎么样？要不要跟冯叔叔走？」冯远之笑道。 五分钟后，周璇上了冯远之的车，她第一次说谎，胡乱找了个藉口打发了自家的司机，然后跟着冯远之走了，但这个时候她却又紧张了起来，警惕的跟冯远之保持着距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冯远之。 冯远之看着周璇的脸有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周璇按奈不住，用发抖的声音问道：「冯叔叔，你说会告诉我子昂的下落，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周璇的声音让冯远之回到了现实，他笑笑：「我从不骗小孩子，只是你知道了，真的打算去子昂吗？」 周璇点点头：「当然，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还是惊吓？你不会不知道子昂如今的处境吧？」冯远之挑了挑眉。 周璇不服气地说：「我当然知道，我会好好安排的，不会让人察觉的。」周璇早就想好了，回头找个离钟子昂近一点的城市定下旅游计划，然后中间偷偷消失一天去找钟子昂，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让人发现。 不过，周璇忽然又看向冯远之防备了起来：「你又为什么突然肯告诉我？难道你不担心子昂他们出事了？」这冯远之跟她又不熟，却突然肯告诉她，又安的什么心呢？ 冯远之笑了：「那你到底是要我告诉你，还是不想我告诉你？」 「当然希望你告诉我。」周璇说，鼓起勇气看着冯远之：「但是，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肯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子昂，我也知道子昂很想你，对我来说，子昂就跟我自己的儿子一样，他开心我也开心，能够让他开心，我更开心；而且，我也会帮你策划好一切，不让人有机可趁，所以我才会肯告诉你。」 周璇听他这么一说放下心来，顿时觉得冯远之是个好人了，当下就放下了心防，开心起来：「真的吗？冯叔叔你会帮我？」 冯远之笑着点点头：「你只要说服你父母让你出门，剩下的事我会给你安排好，保证连你爸妈都不知道你中间消失了一天。」 「太好了！」周璇大喜，随之就撅起了嘴：「我爸妈要是跟冯叔叔你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有时候我们对于至亲之人总是求全责备要求良多，周璇也不例外。 冯远之笑着听她嘟囔，安慰她说：「你爸妈跟我不一样，盯着他们的人多得很，他们随便一点动作就会被有心人解读，你别看时间过了这么久，可只要那幕后之人还没露头，就不那么让人放心，你爸妈啊也是谨慎起见，你可别责怪他们。」 周璇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冯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好，那你知道冯叔叔是个好人就行了，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吧，这里走回去没几步路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记得跟我保持联络，等敲定行程之后就给我打电话，别让你爸妈知道，好吗？」 周璇点了点头，冯远之就打开了前座后座之间的小隔板，让司机停车。 等周璇一下车，司机就问道：「老闆，那我们之前的计划……」 冯远之点点头，看着周璇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等她到了再安排，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 司机应了一声，车缓缓地开走了。 考试前两天，周璇很容易就跟父母敲定了考完试出门的行程，本来每年寒暑假她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外面玩，父母没空陪她，以前大多时候都是跟王若真和钟子昂一起，而今年，周璇很主动的约了两个闺蜜，都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还有导游全程跟随，也就出去个五六天，向婉夕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叮嘱了周璇几句也就让她去了。 周璇早就留了个心眼，她约的这几个闺蜜，其实都有跟她一样的目的，不过这两人呢，是去追星的，而周璇呢，自然是要去看钟子昂的，虽然谁也不知道谁的小秘密，但是都知道对方有小秘密，不希望被人戳破，这样联盟就牢固得很了，而导游那边呢，三个小姑娘也早就『沟通』过了，不是问题。 所以等一离开父母的视线，三个小姑娘就先按照计划到了b市，然后就分道扬镳，周璇这边，冯远之早就给她安排好了机票——没错，为了确保不出意外，周璇并没有选择离x市比较近的城市，而是选了个压根打不着的地方，但是航班时间却正好能够让她当天中转了到达x市，比较具有迷惑性。 而下了飞机，周璇就拿到了冯远之给她的具体地址，打了辆计程车，周璇就怀着激动的心情直奔钟子昂现在的家的方向去了。 天气不好，大雨如注，可即使这样的天气也阻挡不住周璇快乐的心情，她在心里欢唿着雀跃着，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手里精心为钟子昂准备的生日礼物。 第105页 可是，她一下车，正要进小区，却正好看到一辆黑车停在门口，一个全身黑衣黑帽子还带着黑墨镜的男人正扶着一个男生往车里去，而隐隐约约的，她似乎还听到了哭声，周璇不会认错那张脸，她立刻冲过去，张嘴正要喊，却被人背后一棒子敲了下去，周璇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而被蒙上了眼睛的钟子昂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年少无知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养孩子还是要让他们知道世界的黑暗面比较好，毫无防备心理要不得。 第四十八章 绑架（一） 这天下着大雨，x市作为一个南方靠海的城市，经常会有大雨，可今天这雨，真的非常大，即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会告诉你，这种天气不适合出门，最好还是在家里呆着。 而有着这样一场大雨，仿佛就是犯罪分子的天然屏障，掩去了一切的痕迹。 绑架案就在居民区门前发生，可是雨太大了，保安室里的保安根本就听不见那被大雨掩盖住的哭叫声；而挣扎的动作也因为雨太大而看不清楚，加上天色虽然暗了些路灯却还没开，车子开过，地上只留下了一个个水坑，谁也没注意到三个消失的少男少女，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礼品盒，因为周璇突然被袭击而掉下的。 这天是钟子昂这学期的最后一天，考完试就开始放暑假了，可是没想到的是下午四点的时候，考试还没结束，就见外面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等他们考完试的时候这雨越下雨大，加上风大的很，很多人都滞留在学校里。 天气预报根本没有报这场阵雨，所以很多人都没带伞。不赶时间或者没人来接的，就干脆坐下来随便打发时间，打算等雨停了再做打算，毕竟这风大雨大的，其实就算有雨伞也挡不住什么，倒不如等等。 但是有人没法等，比如孙蕙，她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的天气，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就收拾好了书包，然后看了看钟子昂。 她没有带伞，钟子昂和孙蕙这半学期还算相处融洽，孙蕙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从不多话，很会察言观色，知道钟子昂不喜欢别人没事打扰他亲近他，就从不刻意亲近，保持着距离，而且很不喜欢麻烦别人，很少有主动求别人帮忙的时候。 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孙蕙露出那种想拜託他点什么却又不好意思的眼神的时候，钟子昂就主动开口了，他也算得上了解同桌的性格了——不到万不得已没办法了，孙蕙是不会开口求人的，这姑娘家境普通，但是性格还是挺骄傲的。 「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就直说吧，能帮我就帮。」钟子昂说，他带了伞，离家也很近，但是这么大的雨，他也没打算现在回去，就算有伞也会全身湿透的。 「我有点急事必须现在就走了，可是雨太大，我带着书包的话书包会淋湿的，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会儿雨停了之后把书包带回去，那个……你知道的，我家门口有个小卖部，你见过的，把我书包放那边跟那个老奶奶说一声就好了，我回头去拿，能不能拜託你这件事啊？」孙蕙很不好意思的说。 钟子昂实在有点无语：「书包会淋湿，你就不会吗？你连伞都没带吧？」 孙蕙抿了抿唇，求助的看着钟子昂：「麻烦你了，行吗？」 钟子昂嘆了口气，收拾好书包起身，对孙蕙说：「走吧，我跟你一起走。」 他三两下把孙蕙那只小书包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面，他这书包比较大，比较硬挺的那种款式，而孙蕙的那只布包软软的比较小，正好可以放进自己书包里，而且他这个书包有点防水性能，多多少少能够挡一些。 孙蕙有点懵：「你……」 「我什么？走吧！」钟子昂背起书包，一手拿着伞，回头看了孙蕙一眼，示意她跟上来。 孙蕙连忙小跑跟上，心里有点感动：「那个，你不用这样的，我自己就可以……」 钟子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到教学楼边上的时候撑开伞，然后把孙蕙拉过来尽量把她挡住，然后冲进了雨里：「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做了半年的同学他也大概知道孙蕙的住处，因为钟子昂住的地方刚好要经过孙蕙住的那片然后就到学校了，上学放学的路上时常遇到，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在哪一家。 孙蕙的家境不好，钟子昂也是这么知道的，城市发展从来就不均衡，当一部分人富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动另一部分人跟着富起来，就像是这两个街区，钟子昂住的地方是富人区，而只是隔了一个街区，孙蕙家住的这片老房子却是贫民窟，而学校呢，就在又隔了一个街区的地方。 因为家境不好，孙蕙平时除了读书也会打工贴补一些家用，她成绩好，所以一般来说是接家教，而为了多赚点钱，那种家境好成绩差的小孩自然是首选，但这样的家庭通常不太好伺候，就比如孙蕙今天要去做家教的这一家。 这家是个八岁的小男孩，非常淘气，不肯好好学习，父母呢工作忙基本没空管，找了个家教恨不得就把儿子全权扔给孙蕙了，要求多时间长，但是给钱痛快也大方，每天一结，一个小时80块钱，赶得上其他工作的三倍了，所以孙蕙虽然觉得挺辛苦，但也依然坚持着。 这家的家长呢，对儿子的成绩抱着能提一点就提一点的态度，唯一要求的——就是孙蕙每周一到周五五点开始两个小时，带着这小男孩，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让他能学点东西。 第106页 其实这还真的算的上是个轻松的活，就是时间掐得挺紧的，如今小男孩又已经放暑假了，孙蕙自然不敢迟到，孩子家长说了，要是孙蕙方便的话他们希望这个暑假孙蕙每天都来上午半天教导这孩子，直接按月算，一个月给一万，那样两个月下来就是两万块钱啊，孙蕙挺珍惜这个机会的，她捨不得放弃，所以今天哪怕大雨如注她也不敢迟到。 钟子昂听孙蕙说完有些无语，但他如今在这里生活了半年，接触到的同学和之前都不一样，也算是体验了一下生活，知道原来其实不是每个家庭都像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圈子那样的。 他尽管家里破产了也不知道缺钱是什么、穷是什么滋味，可孙蕙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他们从来就不知道有钱是什么，平时辛辛苦苦的就为了那一点钱，那一点钱对钟子昂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孙蕙来说，却是一年的生活费、学费。 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幸运，从出生开始就不用愁钱是什么，自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远比他之前所以为的要艰辛得多。 好在孙蕙要去的那户人家说来也巧，就在钟子昂所住的那个小区，钟子昂看了看时间，打量了孙蕙一眼：「时间还来得及，你先去我家换身衣服把头髮吹吹干再过去吧，你这样会感冒的，感冒了也影响你接下来打工不是吗？」这个温柔沉默的、眼睛有点像周璇的女生，让钟子昂起了一点怜惜之心。 孙蕙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那……方便吗？」她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高兴。 钟子昂这样的男生是受人瞩目的，从他第一天到校报导开始就成为女生们的焦点，他太不一样了，太好看了，也太吸引人了。 所以，几乎不到一星期，全校就都知道有了这么一个新来的转学生，他住在哪个小区都不是秘密。 可是钟子昂为人虽然很有礼貌很有教养，对谁似乎都很亲切，但是那种客气之中都是带着距离感的，不会让你靠近的，哪怕孙蕙做了他半年同桌，对钟子昂仍有些害怕接近，所以这会儿钟子昂主动邀请，她都觉得一切有点不真实，渴望，又不敢。 钟子昂却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他纯粹只是觉得这女孩挺可怜的，又不讨人厌，能帮的就帮一下：「家里没有年轻女孩的衣服，不过我妈瘦，t恤牛仔的勉强也能凑合下，你就将就穿吧。」 孙蕙点了点头，脸有点发烧，她这会儿庆幸风大雨大天色又暗沉，可以把自己的害羞藏起来不让他发现，就像自己偷偷的喜欢一样，藏着、自己知道就好。 但是，就当他们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个穿着一身黑这种天气还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朝两人走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钟子昂立刻警惕起来，拉着孙蕙往后退了一步，那人却逼近过来：「钟子昂？」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四十几岁，有点沙哑。 冲着自己来的？钟子昂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推开孙蕙唿救，眼见着这边离门卫室已经很近了，可是却从旁边不知道窜出来一个男人，同时一辆黑车紧急停了下来挡在了钟子昂和门卫室之间，钟子昂见事不好，将伞交给孙蕙，对她耳边低声叫到：「赶紧跑了去报警，不要管我，快跑！」 说完钟子昂一把推开孙蕙，就朝另一个地方逃去，他的本意是让这两个男的来追自己，好让孙蕙脱身，毕竟是冲着自己来的，跟孙蕙没什么关系，如果孙蕙跑的够快也许能够逃过一劫，而她逃了，说不定还能帮到自己。 可是钟子昂没想到的是，对方早就蓄谋等着他了，见他一动，一前一后堵截，成年男人的速度和体力都要胜过才13岁的钟子昂太多，幸好钟子昂速度够快，没一下子把他抓住，但随即其中一个就盯住了孙蕙。 孙蕙压根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哪怕钟子昂在她耳边喊了一声跑，可她吓呆了、木了，杵在那里一动没动，直到黑衣男子朝着自己冲过来她才一声尖叫想要逃跑，可是她的尖叫声被大雨的沖刷声淹没，这个时候外面的大马路上根本没有人，而靠得最近的保安室那边，一来车子挡住了视线；二来窗户关着，暴雨沖刷着窗户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等到孙蕙本能地逃跑的时候，不过三两步就被人抓住捂住了嘴，直接往车上拖，他们的目标虽然是钟子昂，可是孙蕙自己倒霉，他们暂时还不想弄出人命来，又不想让孙蕙逃跑去报警，自然只能把人一起绑了。 这会孙蕙也反应过来了，用了死力气开始挣扎，她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能够明白要是自己不拼命，恐怕就得交代在这里，所以不顾一切的开始挣扎，男人一时之间控制不住她，就用了死力气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孙蕙痛叫一声捂着脸几近昏死过去。 男人掐着她的喉咙狠狠的威胁：「臭三八，给我识相点！要是不想死就乖乖的，否则老子立刻送你升天。」 「看见了吗？那女孩被我们抓住了，你要是不想她死，就别再挣扎了。」另一个去追钟子昂的黑衣男子看着还在挣扎的钟子昂，冷冷地一笑：「那个女孩可不是我们的目标，为你而死，你以后晚上睡得着吗？」 他慢悠悠的掏出一把刀，猝不及防一下子扎进了钟子昂的肩上，在钟子昂的闷哼声中一把将人抓住往车上拖：「而且，你觉得你跑的掉吗？」 第107页 钟子昂拼命的挣扎，而孙蕙缩在车里低声哭着，她害怕极了，已经失去了抗争的力气和勇气，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害怕得不得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璇下了车，一回头就看见了这一幕，尽管大雨倾盆，尽管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什么都看不清，尽管……可她就是一眼认出了钟子昂，不顾一切的沖了过去，她压根就没注意到那几个黑衣人手上拿着危险的刀子，也没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更加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扑过去会发生什么事，她就尖叫着「放开他」然后沖了过去。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在那两个黑衣人制服钟子昂和孙蕙的同时，那黑车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绕到了周璇的身后，勐的一棍子砸在她的背上，周璇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昏了过去。 地上东西散了一地，但暴雨没停，到处都是积水，不一会儿，除了周璇的行李之外，其他的小物件都被沖走了，而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消失在大雨之中，等到钟子昂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坐着抱着头无声的抽泣的孙蕙，孙蕙的鼻子、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她一直都在哭，可是不敢发出声音，此时看到钟子昂挣扎着张开眼睛，顿时高兴了起来：「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的男主还是个傻白甜，捂脸。 第四十九章 绑架（二） 钟子昂头痛欲裂，他抗拒的太厉害，一直意图逃跑，所以在绑匪把他塞进车里之前给了他狠狠地两下全部都在头上，所以他尽管醒过来了却还有头晕眼花的感觉。 好不容易眼前不再有飘来飘去的雪花，钟子昂忍着痛扶着自己站起来，意外的发现他和孙蕙居然没有被绑起来——那绑匪这么有信心他们逃不出去吗？还是说…… 钟子昂想到某个可能，心情沉入了低谷。 他看看一脸惊喜看着他的孙蕙，再看看四周，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可是，他明明觉得自己在被敲最后一下的时候，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那个一直在盼望着的人，还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怎么，是自己的错觉吗？ 「就我们两个吗？你没有看到其他人？」钟子昂全身都是伤，嘴角肿了一大块，腿上被狠狠地踢了几下，他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只好先喘着气做起来。 孙蕙扶着他坐好，因为钟子昂醒来，孙蕙感觉不那么害怕了，她擦了擦眼泪，一脸疑惑：「没有啊，我没看到其他人。」 是吗？那是自己的错觉吗？钟子昂摇了摇头，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安心，不是就好，如果真的是璇儿，那如果她也被绑架了，岂不是糟糕？璇儿那样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环境？ 安慰了一下自己，钟子昂顺便也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仔细分析现在的情况：「那两个绑匪呢？你没看到他们吗？你是一直醒着，还是后来才醒的？」没有去彼此责怪，事已至此，钟子昂想的是怎么脱困。 孙蕙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她虽然有被连累的委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很害怕，但是这种时候这样和钟子昂在一起，她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他们一起经歷了常人无法想像的事，如果他们能够活着离开，那将来……这一段经歷，会成为她想要藏在心里一辈子的宝贝，这样想想，似乎也觉得就没那么可怕了。 她伤得没有钟子昂重，醒来的比他早，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昏迷倒在地上的钟子昂，第一反应就是：钟子昂醒来以后会不会怪她，会不会怪她反应太慢，没有及时逃跑，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还成了他的累赘。 可是现在，钟子昂的反应如此平静，孙蕙就安心了，她这短短片刻之间心头激盪的厉害，让她有点儿一时间没能及时开口，直到钟子昂疑惑地朝她看过来，孙蕙才低下头轻声说：「我后来被人打了一下昏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这里。当时你还昏迷着，我发现自己没有被绑起来，就起来看了看周围，可是那两个人不见了，而这里……门锁着，窗户都有防盗栏，我……力气不够。」 原来如此，钟子昂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心想难怪对方敢这么大胆就把他们两人扔在这里，这时候他感觉身上的力气恢復了几分，侧耳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还能够听到下雨的声音，雨还是很大，没有停下来。 钟子昂支撑着站起来，孙蕙连忙起身扶他，就这孙蕙的手，钟子昂走到了窗户边，他看得出这房子时间挺长的，看着挺破的，有些窗户都已经破了，直接露出外面的防盗栏，他伸出手去用力一拔，试了好几根栏杆，都是纹丝不动，看来房子虽然老旧了，但是当年还真不是豆腐渣工程。 孙蕙怕他失望，正要出言安慰，钟子昂却对她摇摇头，从破了的窗户口往外看去，时值夏天，天黑的晚，大概要八点左右天才会全黑，而天气不好的话大概也要到七点才会黑下来，这会儿雨势依然很大，但比之前已经小了很多，天比之前也晴了很多，明显没有马上要黑的样子。 他们考完试出来的时候才四点过一点，算上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间，到被抓那电光火石，大概也就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所以现在，大概也就五点多不到六点？ 尽管手机手錶，身上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但是钟子昂大概推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这也就是离城区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车程的地方，只是这样一片老房子，他还真是不清楚是哪里。 第108页 而往窗外看过之后钟子昂明白为什么绑匪那么大胆了，防盗栏做得很精细，头根本伸不出去，而且外面似乎是连着的一片房子，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其中哪一个房子里，就算从这里出去，要穿过这一片废墟，在不认路的情况下也很难。 可是，x市这样的地方，虽然不比北上广那样寸土寸金，却也是个非常发达、地皮很金贵的城市，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片地方控制着没人动呢？ 钟子昂不死心的试过了所有能打开的窗户和抓得到的围栏，可是纹丝不动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他也就干脆做下来不再折腾，这种时候，还不知道绑匪到底打算干什么，他得保留一点体力。 孙蕙这过程中一直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扶着他，此时看他要坐下来，她也就在一边坐了下来，抿了抿唇，低着头还是没说话。 钟子昂看了她一眼。 「害怕吧？」天色开始暗下来了，关着他们的这个屋子又大又宽空荡荡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厂房，有些阴森森的，就这么沉默着，钟子昂也觉得有些害怕，何况孙蕙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孙蕙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钟子昂笑了笑：「说谎。」他说：「我醒过来的时候你还在哭呢，怎么可能不害怕？换我，我也害怕，还特别地委屈和生气。」 「不是的，我没有。」孙蕙脱口而出，平时从不敢直视钟子昂的双眼，可此时她却分外勇敢，似乎是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激发了她的勇气，本来不敢说的话现在说起来也没什么负担了：「我哭，是因为我担心你，我有点讨厌我自己，我连累了你；我是有点害怕，担不是你想的那么害怕，钟子昂，你可能不知道，就这样和你在一起，我其实……其实……还有点开心。」 钟子昂吃了一惊。 孙蕙脸上有点发烧，但是话都出口了，她也豁出去了，干脆说个痛快：「如果就这样和你一起死了，我觉得也挺值得的，能和自己喜欢的男孩一起死，总比有一天默默的死了，谁也不知道的好；可如果我活下来了，我也会觉得特别甜蜜，因为……因为今天我和你一起经歷的事情，我想这辈子也不会有别的女生陪你一起经歷了，那就算……就算……我也会觉得，我是你人生中最特别的一个人，那样我会很幸福。」 「所以我真的不怕，一点都不。你在我身边，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害怕，我都觉得挺幸福的。」孙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钟子昂。 钟子昂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孙蕙竟然会对他说这些，感动之余却也有些啼笑皆非，生死都在别人掌控之中的时候却说这些风花雪月的，钟子昂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大脑有点短路，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这不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场所，而眼前的人，也不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人。 他嘆了口气蹲下身，看向孙蕙：「孙蕙，先不要说这些了，我很抱歉我连累了你，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尽力让你能够活着离开这里的，如果我做不到……」 「钟子昂，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我怕如果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孙蕙低着头打断钟子昂的话，她鼓起的勇气因为钟子昂善意的拒绝而又有些消退，但是她一看到自己的处境，一想到可能会遭遇的未来，她就又再一次勇敢了起来，「我不会怪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孙蕙轻声说：「钟子昂，我刚刚说过了，对我来说，我……我……算了，总之你不要想着要保护我什么的，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柔弱，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好不好？」 如果就这样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孙蕙在心里偷偷的对自己说，已经让钟子昂知道她喜欢他了，只要他能够活着离开这里，那么他这辈子肯定忘不了她，这样就够了。 可是，真的够了吗？ 孙蕙又忽然觉得，好像，并不够，如果能够一起活着离开，如果他能够…… 「好，我们一起活着离开这里。」钟子昂的话打断了孙蕙的思绪。 钟子昂并没有注意到孙蕙那些奇怪的念头，他只是觉得女生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都这种时候了，孙蕙怎么还有心情想那些有的没的的呢？她不怪他当然好，可是…… 他摇摇头，走到门边去，耳朵贴着门听外面的声音，门被锁上了，而外面除了雨声，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得理一下头绪，钟子昂想。 于是他干脆坐下来，把被绑架开始发生的事情重新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忽然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脸色大变。 孙蕙一开始不敢打扰他，但看钟子昂突如其来的反应，也忍不住起身：「怎么了？」 「我们被绑架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在车上的时候，你有没有醒过来哪怕一会儿？孙蕙，还有，你在这里醒过来之后确定只看到我们两个人吗？有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钟子昂的情绪特别激动，他双手抓着孙蕙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是特别的着急。 「我……我不记得了……」孙蕙有点被吓到，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我当时特别紧张，被扔上车的时候我昏过去了，脑海里晕乎乎的什么也不记得，我……我不记得有别人啊？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在这里，门被锁住了，我什么……什么也……」也许可能是有动静或者其他的的，但是孙蕙当时又紧张又害怕，整个人处于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去顾及别的什么。 第109页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孙蕙看钟子昂的脸色难看的要命，也开始紧张，手足无措起来。 钟子昂摇了摇头，放开了孙蕙，但是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想起来了，他被按进车里的时候，被掐住后颈昏过去之前，他依稀听到了周璇的声音，仿佛看到她冲过雨幕朝他跑过来。 钟子昂想，那不该是自己的错觉，虽然他真的很想念周璇，可是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地幻听和产生幻觉，否则为什么是周璇而不是其他人呢？可是，周璇在w市，离x市千里之遥，真的会是周璇吗？ 如果真的是她，她在哪里？受伤没有？有没有逃走？ 满脑子都是问号，钟子昂想的头都要痛了，可是他真的好害怕周璇也被牵扯其中，钟子昂抿着唇，再过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如果周璇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自己的下落又偷偷跑出来找他，这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如果真的是这样，她…… 钟子昂脸色苍白坐不住了，一想到可能周璇会遇到什么危险，他比自己遇到危险还要难以忍受，他抿了抿唇，看向那扇被从外面锁住的门，走了过去。 周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尤其是后颈那火辣辣的疼，让她感觉脑袋都不能动一下，就跟严重落枕了似的，却又比落枕疼上许多倍。而且最要命的是，她的手被绑起来，眼睛也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周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是她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脑袋里后知后觉的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情景，周璇立刻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子昂，钟子昂，你在哪里？」 「闭嘴！」一个兇恶又沙哑的声音在周璇头上响起，是个男人的声音：「小姑娘，这事本来跟你没关系，你要是乖乖的，我们还能放你回去，你要是不识相，我们就只能送你去见阎王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周璇害怕极了，她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钟子昂怎么了，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的太厉害，可是声音都是抖得：「子昂呢？他在哪里？你们为什么要绑架他？」 「小丫头，你以为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想活命就闭嘴！不然老子打死你！」这时候，有个不耐烦的男声突然响起，周璇还感觉到了危险朝自己逼近，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缩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有多少人想灭了女二？ 第五十章 绑匪的索求 就在周璇紧张又害怕的时候，第一次开口的男人又说话了，他拦住动手的人，低声说：「别冲动老三，我们的目的不是要闹出人命来。」 「可是这丫头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她对我们可没用！」那个被叫做老三的人嘀咕着：「还这么麻烦这么多话，我看还是……」 「不行。」第三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年纪偏大，较为老城，好像是三个人里的头：「这丫头我认识，周家的那个大小姐，她落到我们手里也正好，让她家里掏钱出来，你们别忘了，我们要的是钱！小王还在等着我们拿钱去救命呢！」 这人话音刚落，老三就不说话了，最先开口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周璇：「小丫头，你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周璇不说话，但是她多少听明白了，这些人是求财而不是害命，她心里松了口气：「钱的事好商量，你们可以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给你们钱，但是几位好汉，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我没见到你们的样子，认不出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告诉我子昂在哪里？」 「钟家那个小子？」老三听见钟子昂的名字又激动了起来：「丫头，我警告你，你想活命就老实点，别东问西问的！」 「可是，你们不是想要钱吗？钟家现在他没钱呀，你们绑架他做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们，虽然钟家没有钱，但我们周家可以出双倍的钱来赎人，只要你让我见见子昂，我确定他没事，我可以让我爸爸妈妈多出钱给你们，你们急用钱是不是？拜託了几位好汉，我们想活命，你们要钱，咱们各取所需，不要闹出人命好吗？」周璇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听得出来对方来者不善，心里顿时着急起来，努力地说服着。 「钟家怎么可能没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跑到这里住别墅，能穷到哪里去？总而言之，要想那小子活命，把钱拿出来就是了！」 周璇心里闪过一个疑问，这些人是怎么知道钟子昂母子搬到x市的呢？父母也才知道不久，自己更是刚刚知道，在这之前，除了钟子昂母子之外，似乎也就只有冯远之知道这件事了，而自己也是在冯远之的安排下来这里的。 可是，现场的混乱和紧急状况让周璇的思绪一闪而逝，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敏锐地感觉到了钟子昂的生命受到威胁，她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抓住了对方还是想要钱的心里，让他们打电话给向婉夕。 周璇此时并不知道绑匪有没有联繫王若真，也不知道冯远之是不是知道了钟子昂被绑架的事，但是她想着自己是他们意料之外的收穫，所以既然是求财的话他们不可能不联繫王若真，如果联繫了王若真，王若真必然会联繫冯远之。 但是她不知道王若真会不会联繫自己的父母，毕竟不管周乔夫妇还是冯远之都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可是天知道绑匪到底要多少钱，如果数目不少的话王若真是肯定拿不出来的，而王若真只要联繫了自己的父母或者冯远之，那想必已经同时报了警。 第110页 扯皮的同时，周旋也并非没有收穫，她大致了解了这几个绑匪的需求，除了钱之外，他们想要钟家的人出来道歉，原来这三人之中被称为老大的，是个包工头，这几人都是他从家乡山沟沟里带出来打工的，他们最小的一个兄弟今天才17岁，却在一次施工事故中摔成了植物人，但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后台背景，公司给赔了点钱就打发了他们，可是那孩子的家里哪能供得起他这么无底洞一样的医药费呢？ 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是家里的老大，父母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腿脚不便，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这么困难的家庭，17岁的长子就跟家里的顶樑柱一样了，可如今呢，顶樑柱倒了，还成为家里的一个大负担，这让那孩子怎么活？那孩子的家里人怎么活？ 工头是个重情义的，他心里过不去那坎，人是他带出来的，怎么着他也该负责，可是他怎么负责？ 工程是钟氏的，钟氏出了问题，钱款无限制的拖延不说，但就算不拖延，那点钱也不够医药费不够安家费，工头自己家也不富裕，没法撑得起这个无底洞，只能继续讨要个说法，毕竟这是工伤不是？可是钟氏破产了，她们只能等钟氏被拍卖，等待后续的买家接手这个问题，这一等等到现在，问题还没解决，他们却已经撑不住了。 这其中的艰辛，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工头几人的心声，他们的确是底层农民工，干的是搬砖的活，可就算生活在社会的底层，难道就没有人权了没有王法了？出这样的事，难道就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们既想要合理的赔偿和后续到位，也想要钟氏的人出来给一个说法。 周璇听着心里沉甸甸的，她觉得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他们的要求也没什么不合理，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只是他们的手段不合法、太粗暴了。可是，这其中又有疑问，如果这事是真的，以钟彦景的为人，他只要知道的话不可能会拖延这笔医药费和补偿费，就算其他地方都拿不出钱了，光是这件事，他自己想办法砸锅卖铁都会去凑钱的；而只要他开口，自己的爸爸妈妈肯定不会捨不得这笔钱，这在工头几人看来是一个无底洞，可是在周家钟家这样的人眼里，真算不得什么。 可是，为什么钟叔叔生前未曾处理掉这个事情，钟氏被她父母买下来之后这么久了，也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呢？她爸爸妈妈绝对不是这种奸商！ 那么，是不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但是，又是谁故意瞒着这件事，一方面拖着这边，一方面又瞒住了他们？ 周璇心里惊疑不定，可现在毕竟不是深入去想这些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解决眼前这尴尬又危险的状况，她能够感觉得到，这几人的情绪并不是太稳定，很容易就被点燃，谁也不知道他们炸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们联繫钟家的人了吗？你们提了什么要求？他们给你们回应了没？」周璇插空问道，虽然因为眼睛被绑着什么也看不见，导致她对时间的流逝有点模煳，可是他们也说了一会话了，加上车子开过来的时间，想必也过去了一段时间，如果他们已经联繫了王若真，那应该会有回覆了。 「我们要他们立刻给我们五百万，还有，让他们去跟小王道歉！」小王，就是那个不幸的17岁的男孩。 「那他们答覆了吗？」周璇有点急切。 绑匪大概是看了下时间，「再过五分钟，我会打电话过去问他们的回答。」 周璇心中种种念头闪过，再接再厉：「我知道你们的要求是合理的，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我也会觉得不公平，也会觉得很愤怒，可是你们现在这么做是浪费时间，给我妈妈打电话，她现在人在w市，你们的同伴既然是给钟氏打工受伤的，人现在应该也在w市吧，我想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他的治疗问题，我可以让我妈妈先去把他的后续治疗问题解决掉，然后再给你们凑钱，你们可能不知道，五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无论是谁手头都不可能会有那么一笔钱的现金的，如果从银行现取，不管是从一家银行还是多家银行去凑都需要时间，而且你们看，这么大笔钱，哪怕一家银行去取一百万，人家都会仔细询问你的用途，那到时候都会惊动警方，这样对你们不利不是吗？」 她努力思考着这些平时压根不去注意的问题，努力地说服绑匪们相信她：「而且你们相信我，钟家现在孤儿寡母的，真的没什么钱，他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朋友帮助的，肯定凑不出这笔钱来，但是我不一样，我是我们家的独生女，我爸我妈肯定会因为我的安全而妥协，努力给你们凑这笔钱，而且，钟家只剩下子昂和他妈妈了，他妈妈身体又不好，你们如果真的想要钟家的人去给你们的朋友道歉的话，那肯定也是子昂去，现在子昂在你们手里，我和他自小认识关系很好的，你们让我去见见他，我去跟他说明情况，我能劝得动他，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璇很恳切：「我们各取所需，我只要我和子昂活着离开，你们呢，拿到钱，解决你们的工友的治疗问题和安家费，大家都方便，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周璇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柔柔弱弱的，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一直很配合，而且她言辞恳切得很，从她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也知道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所以老三两个人被她这样说了好长时间，有点说服了，毕竟小姑娘看起来很真诚，那种着急是骗不了人的。 第111页 两人就一起看着沉思的老大，老大见的世面广些，但也不得不承认周璇说的在理，可是他又害怕横生枝节，这时周璇也似乎看穿了老大的心思，她给自己加码：「我是瞒着家里偷偷跑来x市的，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人都在w市，就算接到了电话报警，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法保证我的安全，何况打个电话他们听到是我的声音，总不会不管我。而且，你们联繫了钟家，结果是一样的，钟家没钱，他们要筹钱，也要跟朋友去借，而钟家之前的根基都在w市，找人去借也要联繫w市那边的人，所以到头来不见得比我这里快，几位大哥，我保证，你们听我的，更有效率，如果我说错了，你们要杀我出气我还能跑得了吗？」她柔弱无助地看着几人，可怜兮兮的样子。 终于，这几个绑匪被周璇说服了，那老大沉思了片刻，恶狠狠地威胁道：「丫头，我们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之前不杀你，留你一条命不过是不想出意外，但如果你敢耍我们，我们也会豁出去的！」 「放心吧几位大哥，我也惜命得很，我今年才十三岁，我还真的不想死。」周璇拼命点头。 老大拿出手机，周璇把向婉夕的电话号码报给他，没几下，向婉夕那边就接通了，周璇直接喊了起来：「妈！」 「你人在哪里？」向婉夕此刻已经知道了钟子昂被绑架的消息，王若真接到绑匪电话之后直接给她和冯子昂都打了电话，而向婉夕立刻想到自己出门的女儿，心里不安，结果连续打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后来干脆是关机，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然后立刻给跟周璇同行的女孩打电话，威逼利诱软硬皆施之下得知周璇果然没有按照预定行程出行，顿时就着急了，向婉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周璇大概是去做什么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周璇是怎么知道钟子昂的地址的，她又怎么敢呢？ 周璇不想让绑匪不耐烦，她快速地说明情况，来不及道歉，三言两语迅速地把所处的情况说清楚，然后对向婉夕说：「妈，你能不能帮他们尽快安排一下？」 向婉夕沉默的听完，安耐住心头的紧张和不安，商人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她真的对这个事情一无所知，那么到底是谁在掩藏真相？为什么要掩藏真相？这绑架是故意设计的吗？这几个人是特别挑选的吗？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目的是什么呢？ 她觉得这其中内幕重重，可偏偏时间紧迫不容她多想，女儿在人家手里，这几人能够干出这等事显然是豁出去了，她立刻做了决定：「把你们的同伴名字和医院、病房统统告诉我，我立刻让人去查一下病人的情况然后跟院方交涉，你们要明白，如果连人名之类的信息都没有我有心无力，而且照你们的说法，他的情况不太好，那么咱们动作都快一点能救他的命，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住院费直接由我这边接手，你们不用再担心。」向婉夕这话一出口，绑匪几人就立刻松了口气，其实他们也不是不紧张的。 但是向婉夕随即加重了语气：「我这边调查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医院也需要一点时间，而这点时间，足够我确认一下钟子昂的生死了吧，把电话给他，让这两个孩子呆在一起，我听到他的声音，会用最快的速度先把医院这边的情况解决掉，至于你们要的五百万……」 作者有话要说： 借刀杀人最狠了 第五十一章 会合 绑匪听到钱屏住了唿吸，向婉夕不疾不徐说道：「五百万对我来说不是大数目，问题是谁也不可能有这么一大笔钱的现金，你们是要转帐还是要现金？」 「当然是要现金！」包工头大声说道，现在科技手段日新月异，他倒也不是不信电子货币，只是他还是习惯于相信现金的可靠，毕竟现金拿了以后他跑路也方便，谁知道这些有钱人靠不靠得住呢？若是电子支付，回头警方一调查一封锁帐号，不是什么都没了？ 向婉夕点点头，没有异议：「可以，但现金的麻烦刚才璇儿也跟你们说过了，第一，取钱需要时间；第二，我人在w市，钟家在x市无亲无故他们也没这笔钱，你们给的时间太短了，就算我凑到了钱，我也没法来得及把这笔钱送到x市……」 「你不要耍花样！」 「我不敢耍花样！我女儿在你手里，未来女婿也在你们手里，你们要的只是钱，而我在乎的是两条人命，孰轻孰重你们自己心里掂量，我还不至于为了五百万不顾两条人命！」向婉夕冷冷地说：「可是你们给的三个小时，我根本来不及从w市到x市！另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地方你们定，但是我们必须去两个人，两个孩子呢，总要一个开车一个照顾的吧！」 向婉夕的要求合情合理，包工头这三人也并不是真的绑架惯犯，被她这么一说，相互之间商量一下，倒也就快速拿定了主意，他们同意了向婉夕的要求，时间放宽，向婉夕说今晚十点有最后一班飞机飞x市，而此时x市的暴雨已经停了，航班恢復了正常，她会筹钱的同时搞定机票，交接时间等她到达x市再说。 而只要搞定了钱和机票，她会立刻跟绑匪联繫。 绑匪们同意了，然后他们武装起来，戴上头套只露出眼睛嘴巴，压着周璇去和钟子昂会合，周璇此时激动万分，她终于要见到钟子昂了！虽然不是她想像中的见面方式，可是只要能见面就好，此时此刻的周璇，只想见到钟子昂。 第112页 而钟子昂此时正在想方设法从关着他和孙蕙的厂房里出去，正在这时，门口一阵响动，孙蕙受了惊吓，上前拉着钟子昂的胳膊：「子昂！」 钟子昂护着孙蕙往后退，然后门就被打开了，绑匪因为刚才和向婉夕的通话对周璇还算客气，但是看到钟子昂就不那么客气了，恶狠狠地上去就拿着棍子要打他：「小子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打死你！」 周璇此时已经被取下了绑眼睛的黑布，她一看到钟子昂就再也忍不住朝他扑过去，眼见有人要行兇，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开了拉着她的那个绑匪，直接跑过去抱住钟子昂：「不要打他！不要！」 钟子昂从门开的那一刻眼睛就只看得到周璇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去关注朝他而来的棍子，就这么死死盯着周璇，直到周璇挣扎开朝他跑过来，钟子昂才如梦初醒一把抱住了周璇，然后在周璇的喊声中护着她一躲。 可是，他因为护着周璇，周璇眼里又只有他，两人躲过了攻击，原本拉着钟子昂胳膊的孙蕙躲闪不及，虽然在钟子昂闪开的时候绑匪看到孙蕙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已经收了力道，但到底孙蕙还是没有完全躲过去，一下子被击中了手臂，她闷哼一声放开钟子昂抱着被打中的手臂痛唿一声蹲了下来。 「孙蕙！你没事吧？」钟子昂这才意识到孙蕙还在，他护着周璇在身后，赶忙去看孙蕙的伤，孙蕙脸色雪白蹲在那里，听到钟子昂叫她，抬起头来朝他摇了摇头，虚弱的说了声：「我没事。」 「对不住，我刚才……」钟子昂有些愧疚，本来孙蕙就是受他连累，现在他还没保护好她，真是…… 孙蕙摇了摇头，看了他身后的周璇一眼，低下了头。 周璇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吃了一惊，但是她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她拦在孙蕙和钟子昂身前：「几位大哥，刚才你们也都听到我妈说了，她已经开始筹钱，也会尽快从w市赶过来，你们要钱我们要命，咱们不要再打打杀杀的好吗？我和子昂在这里也跑不掉，你们不要再打人了。」 老三还是气哼哼的看着钟子昂，显然很想打他几下为小王出气，周璇眼疾手快：「你们的朋友还在医院等着我妈呢？还不快打电话？」 周璇看绑匪开始动起来，飞快地在钟子昂耳边低声的说了一下情况，钟子昂脸色变了好几次，他虽然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可是此刻实在不是好好说话的时候，当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弟弟的喂了一声，「是我。」钟子昂轻声说：「阿姨，又给你添麻烦了。」 「自家人别说两家话，子昂，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护着自己，护着璇儿，别意义用事，我已经定好了机票今晚和你周叔叔一起过来，不管什么事，等解决完了这次的问题回来我们再一起讨论，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下来，知道吗？」向婉夕言简意赅的叮嘱完就挂了电话。 钟子昂脸色复杂，但是抿着唇没有再说什么，他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但是从向婉夕的话里能够感觉得出，这里面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活下去，获救，然后再说其他。 周璇担心的看了钟子昂一眼，但即使千言万语，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她看着那几个绑匪，向婉夕确认了周璇和钟子昂都还活着，已经在一块儿，承诺绑匪会在见到小王的同时给他们联繫，绑匪们暂时就没再管几人，口头警告了几句就又把他们关了起来，然后出去了。 等人一走，周璇心口一松，想也没想就软软的扑进了钟子昂的怀里，钟子昂接住她抱紧，什么也没问，只是眼眶发热：「傻丫头，你说你怎么这么傻？」见到周璇的那一刻，钟子昂不用问她心里的猜测也都成了真，必然是周璇瞒着家里不知道怎么得到了他的下落，然后偷偷跑来想给他一个生日惊喜的，只是运气不好，生日不知道过不过地成，却直接也遭了这样的罪。 「我才不傻呢，要不是我也来了，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与其在家里担心的想死，还不如跟你一起在这里，危险也好什么也好，我不怕。」周璇紧紧抱着钟子昂，见到他她才感觉到自己心跳恢復了，感觉到如潮睡一半的思念快将她淹没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之前那段没有他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就算锦衣玉食，也比不上此刻在他的身边。 哪怕到处都是危险，甚至不知道生命明天还能不能继续，可是在钟子昂的身边，她就觉得很幸福很安心。 钟子昂不语，但是心里却充满了感激，还有不舍。 周璇说得没错，若不是她，今天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他张了张嘴，好久才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此时两人已经紧挨着席地而坐，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周璇因为看到钟子昂平安无事，略略安心下来，缓了缓情绪，慢慢将前因后果简洁地叙述了一遍，钟子昂抿着唇，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越发觉得这事中间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 这三个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这不会错，可周璇的到来真的只是因为巧合吗？冯远之为什么会告诉周璇自己的下落，只为了成全他们两人想见面的渴望？一切都看起来是巧合，可是又太巧了，但是如果是故意设计，把周璇牵扯进来又是为什么？没有周璇的话，他也许就会死，那么那些人报仇的心情岂不是更容易达成？ 第113页 是因为并不想要他死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必要非得把周璇牵扯进来啊，五百万不算少可也真不算多，现在的王若真拿不出来，可对冯远之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大数目，何必要惊动周家？ 钟子昂想不明白，周璇也想不明白，两人都陷入了沉思，谁也没注意到孙蕙的目光闪了几下。 孙蕙在周璇到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她，这个女孩儿虽然因为被绑架而显得狼狈，可是她的衣着、她的容貌、她的气质，无一不显示出她良好的出身和教养，是那种在富贵的环境中无忧无虑长大、不知生活疾苦的女孩，象牙塔里的公主，美得即使她是个女孩子，也会觉得周璇惹人怜爱，无法不去喜欢。 反观自己，简直就是周璇的对照面，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用来衬托周璇的美好的，孙蕙有些自惭形秽，她咬着唇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缠绵在一块根本关注不到别人的钟子昂，心里酸酸的。 她原本以为就算钟子昂不会喜欢她，至少有了这次的经歷自己也会是他心中特别的存在，可是现在呢？有了周璇做参照面，孙蕙不会再自以为是偷偷地想着钟子昂也许会有可能喜欢她一点点，她和周璇根本没法比较，而那样一个美丽柔弱的公主，为了搭救遇难的王子，不惜身陷险境，这样的女孩，哪个男孩子会拒绝呢？ 孙蕙心头涩然，只觉得那两个人之间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而那边，周璇见气氛沉闷，主动打破了沉默：「子昂，想不通的事就暂且别想了，咱们先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吧。」周璇拉着钟子昂站起来：「总不能就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地等着别人来救，待在这里我总觉得不安全。」 周璇虽然是个天真的娇娇女，但是人在险境总会激发自身的潜力，她的直觉一直在诉说着危险，让她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也许，正是因为太多的事情想不通，她才会有这种感觉，可待在这里是怎么也不可能搞清楚那些事情的，倒不如快点逃离，好去问个清楚，也省得心生疙瘩。 钟子昂和她的想法一样，顺着周璇的力气站了起来，虽然周家已经行动起来，可是只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同样全身上下充斥着不安的感觉，那种不安让他焦躁。 周璇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而这块废弃的工厂显然没有电供他们使用，而手机也早就被收走了，眼看着天色暗下去即将伸手不见五指，又是待在这样一个地方，周璇心里有些毛毛的。 好在大雨已经停了，几人身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否则哪怕是夏天，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是会冷的。 「窗户有几块是破的，但是外面的防盗栏很结实，我刚刚试过，没有松动的，至于那个门，是从外面锁上了，出不去。」钟子昂语气有些沉重。 周璇点点头，她相信钟子昂的说法，他是个特别细心可靠的人，他这么说，显然就是如此，那么，怎么办呢？ 这时候孙蕙轻声开口：「我们在四周看看吧，反正这么呆着也是呆着，角落里我们也都还没查看过，说不定能有什么出路呢？」 「你说得对。」周璇点点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这个大房子是个废弃的厂房，大部分地方空荡荡的，但是也有些地方比如墙角什么的，堆着不少杂物，就算找不到出口，说不定也能找点顺手的东西。 钟子昂这才想起还没跟她们介绍：「璇儿，这是孙蕙，我在这边的同学，今天被我连累一起绑架了；孙蕙，这是我的好朋友周璇。」 孙蕙看向周璇，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你好，孙蕙。」周璇友善的朝孙蕙伸出了手：「对不起，连累你了，但是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待你一起平安的离开，你不要生子昂的气，好吗？」 「我怎么也不会怪他的，你放心。」孙蕙听到周璇那句代表着钟子昂的话，心里更加酸涩了，她加重了语气这样说，可是周璇和钟子昂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周璇只是沖她点点头笑了笑，然后就和钟子昂一起去看是否能找到出路了。 孙蕙抿了抿唇，随即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你今天上班了吗？还是开学了？ 第五十二章 逃跑 向婉夕的动作很快，她很快找到了绑匪口中的小王，了解了大致情况，然后麻利的先垫付了医药费，跟院方沟通好将治疗的后续事宜，单还来不及确认这个小王的伤势是否和钟氏有关，她一边吩咐下去调查，一边联繫了包工头，把医院方面的单据以及病人的情况拍了照片传过去。 同时她告诉绑匪钱已经准备好，机票已经定好，还拍了照片发过来，等于给绑匪吃了半颗定心丸，所以没过一会儿，绑匪从门缝里塞进来几瓶水几个面包还有两个带着电池的手电筒。 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又饿又累，三人干脆坐下来吃饱喝足，哪怕东西不好吃，可现在也不是挑的时候，而且有了手电筒，他们也方便了许多。 吃完喝完，几人行动起来，为了节省电池，他们只用了一个手电筒，三人一起排查，别看房子空荡荡，但其实杂物堆积的一点都不少，而翻找着翻找着，运气还真不错，出口虽然是没找到，但是清理了墙边的杂物之后，他们发现这边还有一扇窗户，但是之前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高高的挡住了没看见，这会一清理就露了出来，而且那扇窗户已经破了，最让人惊喜的是外面的防盗窗铁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长的风吹雨淋已经锈的掉了，那么大一个洞，他们完全都能爬的出去。 第114页 周璇和钟子昂欣喜若狂，当下就开始把那些稍微结实一点的箱子之类的堆起来，方便爬上去，但是在这个时候，孙蕙却犹豫了，她拦住两人：「我们……真的就这样跑出去吗？」 「不然呢？孙蕙，待在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才好。」钟子昂不明白孙蕙这是怎么了，劝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孙蕙摇摇头，咬了咬唇，还是面露犹豫之色：「可是外面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三个人，肯定还有车，要是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如果他们一边威胁你们的家人，一边再次把我们抓住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周围环境也不熟悉，就这么贸贸然的跑出去真的安全吗？」 她恳切地看着钟子昂和周璇：「你们的家人已经在过来了，绑匪的要求也已经基本上要满足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因为我不相信他们只是为了钱。」钟子昂轻声说：「孙蕙，你不了解内情，会这样想正常，可是你相信我，这件事没有你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跟我走吧，虽然我也不能保证出去就一定比在这里安全，可是我总觉得，等下去八成会出事。」 周璇早就心神不宁，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是他们在这里拉车的时间越久，能够逃跑的时间也就越少，她跺跺脚劝孙蕙：「子昂说的没错，孙蕙，这件事情很复杂，等出去以后我们找机会慢慢说给你听，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不管怎么样，脱离他们之后我们见机行事，虽然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自救，不能把命交託给那几个绑匪，我也眼皮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孙蕙见劝不动两人，没有办法，只能跟两人一起行动，钟子昂先爬上去看了看窗户的高度，从窗户跳到外面略有点高，但是好在外面下过雨，周围似乎也是土路，泥泞是泥泞了点，但至少不容易受伤，他回头看了看两个女孩，屋子里面堆着箱子好爬，他让两个女孩都试了试，确定她们都能爬的上去，然后才说：「那边离地面有点高，我先过去，你们在一个个过来，我接住你们，别怕。」 钟子昂先出去了，周璇让孙蕙先上去，然后自己也跟了过去，三人成功逃离，又庆幸又不敢置信，但是这一片都是这些破旧的厂房，他们根本分不清路，又不知道会不会惊动绑匪，三个人不敢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摸着黑走着。 而没过多久，外面突然传来骚动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灯光火光，孙蕙吓得一把抓住了钟子昂，钟子昂下意识地去扶着周璇，周璇紧紧拉着钟子昂的手，冲着他笑笑，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口型无声地说着：我没事。 钟子昂放心下来，对周璇笑笑，这才去顾着惊慌失措的孙蕙：「别怕，没事的。」 孙蕙心惊胆战心跳如擂鼓：「外面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动静？是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吗？」 「可能是发现了，但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周璇轻声说：「这动静听着有点大，要就他们几个人，我总觉得不会那么大的动静。」 钟子昂点点头，蹙着眉头：「你说，会不会是警察来了？」他们手机都没了，谁也不知道具体家里是怎么操作的，可是向婉夕完全拿住了绑匪，按理来说就不会报警，毕竟她人还在w市赶过来需要时间，而万一警方这边惊动绑匪还没把人救出来，周家就得不偿失。 向婉夕肯定也会说服王若真，既然如此，谁报的警？ 难道……钟子昂看向孙蕙，孙蕙却吓傻了，紧张的要死，压根没注意到钟子昂的眼神，钟子昂嘆了口气，心道孙蕙失踪了这么久，学校的同学都知道她走了，而家教那边她没去，这个时候她家里人也应该下班了，发现平时作息稳定从不不打招唿就失踪的女儿联繫不上人不知去向，会着急也不奇怪，而且，看到他和孙蕙一起走的人应该不少，那么孙蕙家里人顺藤摸瓜的找过去，然后发现他被绑架了，那么自然也想得到孙蕙也可能跟着出事了，然后报警也未可知。 报警未尝不是解决的办法，但是这个时候警察找到这里，他们却是进退两难，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根本就不知道出路到底在哪里，而到底是警察先找到他们还是绑匪先找到他们就不好说了。 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钟子昂正想着，前面的路就被人堵住了，是那个性格暴躁的老三，最要命的是他没有蒙着脸，周璇和钟子昂顿时大吃一惊暗道不好：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吗？ 「快走！」周璇和钟子昂一左一右拉住孙蕙赶紧往后跑，慌忙之中也顾不得路了，老三跟上来嘴里骂骂咧咧，一边说着果然奸商不可信一边直接沖他们打了一枪！ 枪声把三个少男少女吓坏了，尤其是孙蕙，她尖叫了起来，周璇眼见这样下去不行，咬牙一推钟子昂，「你带着她先走，我……」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把你扔在这里！」钟子昂粗暴的打断周璇的话，一手拽着孙蕙：「孙蕙，醒醒神，现在不是你尖叫失控的时候，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清醒过来跟着我们快跑！」 周璇知道钟子昂是不可能丢下她的，咬着牙强忍着心头的恐惧，正要去再次扶着孙蕙，可这时候，孙蕙不知道是不是被钟子昂的吼声激地清醒过来了，她勐然眼睛睁得老大，扑上去抱住钟子昂，钟子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孙蕙一声痛唿，再低头一看，只见孙蕙的手臂上全是血，她中枪了！ 第115页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孙蕙疼的满头冷汗，钟子昂和周璇被她一声叫唤惊醒，两人拉起孙蕙就不要命地跑，可是这时后面有拿着枪的老三，前面又被包工头带着另一个绑匪一起堵住了，周璇往后退了一步，突然胳膊肘一撞旁边，门开了，她来不及细想，拽着孙蕙就一起拖了进去，然后钟子昂跟进去的时候反应极快的关上了门，三个人用身体堵在门上，门外是三个绑匪砰砰砰的踹门声，还有老三的声音：「你们三个小兔仔子给我出来！老子今天拼着命不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你们不要激动！杀了我们你们也会死，何必要弄成这样？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屁的说好！你们就是一群奸商！恶棍！既然说好了，为什么报警？外面那些警察是怎么来的？」老三大吼道。 「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那些警察不是我们找来的，我们的家人要确保我们的安全，他们还要从w市赶过来，这么长的时间就怕出意外，怎么可能报警！五百万还是三条人命，没人会选后者的！」钟子昂大声说道：「这是一个意外！你们不要乱来，相信我们，警方这边我们来处理……」 「相信你们？」包工头阴冷的声音传来，钟子昂和周璇同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他继续说道：「根本不该相信你们的啊，天下乌鸦一般黑，枉我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被你们几个小鬼耍得团团转，果然做人不能贪心。」 周璇心里怦怦直跳：「那个……」 「丫头，你还是闭嘴的好。」包工头打断周璇的话：「要不是你三言两语的打动了我，我还不会上这个当，可是你……」他泄愤似的朝着门打了一枪，枪声让三个人同时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钟子昂一下子就扑过去抱住周璇：「璇儿？」 「我没事。」周旋脸色苍白，吓得嘴唇直打哆嗦，却还是安慰着钟子昂，只听门外包工头说道：「本来我们杀了你们也算是为小王报仇了，我们计算也得被抓，可好歹了了一桩心愿，可如今呢？你们几个知道吗？小王死了！医院刚刚打来电话，说小王死了！」 老三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他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虽然我们的确供不起接下来的医药费，可直到你们家里插手他都还活得好好的，你们一说要接收他的后续治疗，他就死了！我们现在还要钱干什么？要道歉干什么？反正警察来了我们也活不成，还不如让你们一起下地狱去！」 门被撞得砰砰响，钟子昂和周璇脸色苍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根本没想到会这样，她苍白着脸：「小王怎么就死了？我妈……搞不好还不知道这件事……」 钟子昂脸色严肃，眉毛皱在一起，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但是他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别说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他们几个疯了，留在这里会很危险，我们得赶紧和警方会合。」钟子昂低头看向一言不发闭着眼睛捂着胳膊的孙蕙：「孙蕙也需要尽快治疗。」 周璇放下心里的千头万绪，现在不是执着于这些的时候，只是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事情会朝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呢？她相信自己的父母，所以是那个小王身体支撑不住了吗？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怎么看都有些太巧了！ 她和钟子昂一起扶着孙蕙往前跑，这屋子本来也就是误打误撞跑进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前面有没有路，可是除了跑之外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事情已经失控了，孙蕙疼得脸色苍白，她喘着气对钟子昂说：「放开我，你们走吧，我……我跑不动了。」 「坚持一下，就算跑不动也要继续，只要腿还没断就不要放弃，停下来会死的。」周璇鼓励她，其实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好在他们进来的这个破屋子前面的门开着，她们就顺着出口一直往前跑，但是这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厂房，怎么跑都找不到出口，而后面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周璇喘着气死死地拉着孙蕙，钟子昂也已经精疲力尽，但是同样咬牙坚持着：「孙蕙，勇敢一点，坚持下去，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拜託，不要这个时候放弃，好吗？」 孙蕙哭都哭不出来，她含着眼泪哽咽着看向钟子昂，咬着牙继续往前跑，就在这时，身后的人追了上来，猝不及防的，他们发现前面没有路了。 「怎么办？」周璇也终于快要熬不住了，尤其是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也快要消失了。 钟子昂大口大口喘着气，心中同样恐惧却不敢表现出来，眼前两个脆弱的女孩都依靠着他，他不敢让自己倒下来，一旦他倒下来了，那周璇和孙蕙就会死。钟子昂咬着牙，扶着孙蕙，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陡然发现左侧有几扇破了的窗户，他眼睛里顿时有了几分神采：一把抓住孙蕙，对周璇说：「走，窗户那边！」 第五十三章 生与死的选择 周璇心领神会，孙蕙虽然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是看着钟子昂的眼睛，她捨不得拒绝，咬着牙迈着沉重的步伐跟上。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隐约可以听到警察的声音，外面也似乎闪着火光了，警察找到这里了！ 虽然他们仍然不太清楚是谁报的警，可是这个时候警察的到来无疑给了他们一线生机，钟子昂三人都是精神大振，就连孙蕙也觉得多了一点力气。 第116页 可就在这时，离他们更近的包工头绑匪三人组也追了过来，不知为何，他们已经靠的很近，却突然之间他们不动了。 周璇却有着不详的感觉，连胜催促：「子昂，快，快走，他们追过来了！」 钟子昂自然也看见了，只是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几人好想突然停了脚步，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不管这几人是为什么，他们停下来了，他们就多了几分求生的机会和时间，所以钟子昂不管不顾赶紧朝着窗户的方向跑过去，窗户不高，他一跨就能上去，只要跑到那边就有救了！ 可周璇却慢慢停下了脚步，她学声乐和钢琴的，自小就对声音敏感，加上多年的培训，她的耳朵比常人灵敏得多，此刻周遭昏暗黑沉看不真切，外面也只是隐隐约约有些火光，但是声音却很清晰，他听到来回的脚步声，并没有靠近，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泼出来，然后流淌的声音。 就在她疑惑、钟子昂练声催促她的时候，她一回头，看到一簇火光亮起，而就着这火光，地上湿漉漉的流淌的液体也映入眼帘，眼看着那火光直直的往地上掉下来，那狞笑着的几个人一边后退一边看着这里，周璇深深地看了一眼钟子昂来不及解释，她勐地在后面狠狠的一把推了钟子昂和孙蕙，大声吼道：「快走，地上泼了汽油，他们要放火烧我们，快！」 周璇用尽全力吼出声，这时候火苗已经飞快地朝他们窜过来了，钟子昂目眦尽裂，他不敢停留，飞快地爬过窗户跳下去然后准备接孙蕙和周璇，周璇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胳膊使不上劲的孙蕙推了上去，好不容易孙蕙出去了，可是周璇却已经手脚发软，尤其是大火已经烧到了窗户边上，周璇咬着牙，拼着命想爬上去，可是窗户是金属做的，被热气一烤之后发烫，夏天的衣服单薄，手臂都露在外面，她刚碰上去就被烫的缩回了手，烟也呛得她不得不后退。 钟子昂眼见周璇过不来，不顾孙蕙的阻拦一心要过去救她，「璇儿，撑住，忍一忍，我过来接你！」 周璇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依然注意到钟子昂往这边来，她忍着烟和热气，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不要子昂，快走！孙蕙，带着他快走，别过来！」她心里知道，要是自己出不去，钟子昂是不可能会走的，孙蕙拉不走他，周璇不敢唿吸，此时的火势已经蔓延过来，甚至要朝着窗外扑过去了，而周璇往外一看，钟子昂要从窗户这边过来，但是那三个绑匪却已经绕到外面朝钟子昂他们逼近了，周璇再次用尽全力大喊：「子昂，注意后面，孙蕙，他们过来了，快走！」 「不要管我，我自己想办法出来，走啊！」周璇一边落泪一边急得要死，关键时刻，她碰到了旁边累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发现那边的墙竟然破了一个洞，她赶紧钻出去，一把拉住钟子昂，飞快的奔跑，后面的绑匪没想到这种情况她们还能逃得出去，低咒了一声跟了上来，而这时，汽油蔓延开来，厂房里对着的一些杂物趁势熊熊燃烧，火势已经逼近他们身后，甚至有吞噬他们的危险，而那些绑匪显然已经不杀了他们不干休的念头，连他们自己的命也顾不得了，尤其是老三和包工头，一路追一路还抱着汽油罐在撒，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而这时，终于，大火突然之间从后面一下子越过来，周璇人在最后，她最先反应过来用力一把推向钟子昂和孙蕙，自己却突然之间松开了手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火。 「周璇！」被推开的钟子昂目眦尽裂，他瞪大眼睛看向周璇，周璇忍着痛却不理他，反而对孙蕙大喊：「走！你想让他死在这里吗？带他走！拼着命走！」 孙蕙眼泪滚落，她不顾手臂上的伤，不顾自己筋疲力尽，用了全身的力气竟然把钟子昂给拖动了，一言不发的往前跑着。 钟子昂想要甩开她，却怎么也甩不脱，「周璇！周璇！」他大声叫着。 周璇捂着鼻子，听着钟子昂大声叫她的声音，她庆幸自己身上穿了个小坎肩，此时脱下来扑着火，她并不想死，而危险的境地激发着她身体的极限，她在那一推之后虽然陷入了火的包围，但好在这时候火併不大，她忍耐着那灼烧感，一边回应着钟子昂「快走，我会跟上的」，一边拼命地往跟前跑。 但是火燃烧起来太快了，周璇根本来不及逃出大火的包围圈，就在她拼尽全力的时候，突然之间一根梁掉了下来砸中了她的脚，周璇大叫一声倒了下来，整个人顿时被火吞噬，看不见了。 钟子昂眼睁睁的看着周璇倒下，他这下子顿时从孙蕙的手里挣脱出来，孙蕙怎么也拉不住他，只好跟着他往回跑，钟子昂的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来，止都止不住，他一边大喊着周璇的名字，一边扑过去，完全没注意到老三冒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他。 孙蕙的注意力却始终都在钟子昂的身上，她拦不住钟子昂去救周璇，虽然害怕极了却也还是跟了上去，她的目光和老三的撞到了一起，然后她像都来不及去想，飞快地一扑抱住了钟子昂的腰，然后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疼，好疼，唿吸都透不过来了，孙蕙天旋地转，转瞬之间连一句「逃」都来不及对钟子昂说，就松开了手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 钟子昂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孙蕙中枪倒地，他一时之间进退不得，前方是倒在火海之中的周璇，他有心过去，可是大火拦住了他的脚步；身后是为了保护他中弹到底全身是血失去了意识的孙蕙，钟子昂颤抖着，他抬起头看向老三，这个时候，他恨不得自己去死，他大叫着朝老三扑过去，而就在这个时候，警察赶到了，及时抓住了老三，还有另外两个绑匪，钟子昂只感觉一瞬间力气全部消失，他麻木的转过头，然后大声朝着警察喊道：「救人！救人！火里面……火里面……」话没说完，钟子昂倒了下去。 第117页 再次醒来的时候，钟子昂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眼睛都哭肿了的王若真，还有一脸慈爱地冯远之。 可是，钟子昂脑袋一片迷濛，就像是被卡车撞过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头痛的要死，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全身都疼，疼得发疯，身上似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脑袋里面嗡嗡的，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吵一样，一点神志都没有。 钟子昂不知道，他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清醒，前两天每次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神经质了一样毫无理智大吵大闹，医生说这是大脑受到了刺激所导致的，为此冯远之请来了脑科专家给钟子昂会诊，王若真六神无主，一切都有冯远之来操持，她就只能陪着钟子昂，看着不知道会怎么样的儿子愁的不行。 她不仅担心钟子昂，还担心周璇，事情一团乱麻，总而言之当那天冯远之和周乔、向婉夕坐飞机赶到w市的时候，他们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说绑匪已经被抓了，而钟子昂、周璇、孙蕙三人则被救了，但是三个人都受了重伤，周璇的烧伤尤其严重，整个背部都不成样子，直接安排专家组和周璇一起坐着直升机送去了w市的专科烧伤医院救治，那种程度的伤，已经不是这边的医院能够处理得了。 而因为周璇的伤，周乔和向婉夕什么都来不及安排，好在孩子们已经脱线，周乔夫妇就急匆匆地刚到就走。 钟子昂的伤都是皮肉伤，但是在被绑架的时候他的头部被重击，之后又受了刺激，大脑出问题导致整个人清醒不过来，一直都在icu并由专家会诊进行治疗，连着三天已经换了两套方案。 还有孙蕙，手臂上那一枪到还好不是要害，可是却伤到了骨头，要是不好好养，会影响她手臂的灵活性；但更严重的是背部中的一枪靠近嵴椎，虽然没有直接伤到嵴椎，但是恐怕也需要长时间的治疗和復建才能恢復健康。 那么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完全无辜的受害者，为了钟子昂却要遭这么大的罪，王若真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的家人交待。 事情一派乱糟糟的，一时之间水也顾不上去管这案子到底怎么发生的，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和设计，而那几个绑匪呢，似乎也没人有精力去关注他们的后续了。 但是王若真想不到的是，当钟子昂醒来的时候，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他……竟然把周璇的事都忘了！ 周璇为了救他陷身火海差点被烧死，如今还生死未卜，背上的肌肤可能全部都得植，但是钟子昂却把这一切都忘了！ 王若真简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甚至不能多提周璇，一提钟子昂就神经紧张像是失了智一样的发作，试了几次之后王若真不敢再刺激儿子，看着又一次打了镇定剂昏睡过去、眉头却还没有解开的儿子，王若真落泪了。 这些天她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原本她以为丈夫去世的那段时间她哭的够多了，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她又活在了泪海之中。 尤其是想到主治医生说的话，王若真更是悲从中来。 「王女士，病人的情况不宜再受刺激，他的脑部受了伤，这导致他记忆的缺失，这点我们暂时无能为力，大脑是一个精细的器官，也是一个神秘的器官，和记忆有关的这些部件，到底有什么在影响他，现在的医学也还没办法完全解释，但是我们能够确定的就是：如果继续刺激病人的大脑，他承受不了，只会影响他的后续治疗。」 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在他面前提周璇，周璇，这个他曾经喜欢的、陪伴的、疼爱的小女孩，现在成了他的禁忌。 王若真泪流满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真，我想和你谈谈。」冯远之这些天一直留在x市，这会儿他看钟子昂睡着了，斟酌了片刻，来找王若真。 王若真擦了擦眼泪起身，关上病房门，和冯远之走到了外面。 夏日的阳光明媚，世界不因为谁的受伤而停止流转，依然该灿烂时灿烂。 「你想跟我说什么？」 「子昂的情况，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有些话，我想我还是得跟你说。」冯远之看着王若真的脸色：「我很抱歉……」 「远之，抱歉的话就别说了，场面话也别说了，直接开门见山吧，我现在没心思跟你说这些客套话。」王若真心神俱疲，打断了冯远之的话。 冯远之道：「那我就直说了，若真，我觉得x市这边不安全，我想送你和子昂去美国，一来为了你们的安全，二来美国的医学比较发达，我在那边也有些关系，到那边子昂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你不是希望他尽快恢復吗？」 王若真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冯远之，冯远之神色不动，继续说道：「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们留在这里的事情有心人肯定知道了，那几个怎么能跑到这里来绑架子昂的？我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可说到底，肯定是有人暗中操纵，你们还是越快离开越好。」 「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子昂的问题还是在脑部，身上只是皮外伤，他已经可以挪动了，至于那个孙蕙，让她跟你们一起走。」 「你说什么？」王若真吃了一惊，她虽然这些天神不守舍，但是早也明白出了这样的事x市是不能多留了，可是带着孙蕙走，怎么可能？ 仿佛是看出了王若真的疑惑，冯远之解释道：「这个孙蕙，我调查过了，她的直系亲属都已经不在人世，而她现在是寄养在姑姑家，她姑姑本来就嫌弃她是个拖油瓶，更不可能来治疗她，而这孩子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因为子昂，所以我觉得我也不能就这样不管，干脆带她一起出去，接受治疗，也算是为子昂积德。」 第11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背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说清楚了，男主为什么会不记得这一切，我想聪明的同学肯定已经知道了。 第五十四章 疑惑 有恩报恩，自然是会有福报的；有恩不报，总是说不过去的。 对于这一点，王若真没有异议，既然冯远之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她没有后顾之忧，也就点了头同意了。 冯远之没有在对王若真谈和这起绑架案相关的事情，他很清楚王若真现在没心思去搭理这些，光是钟子昂的情况就够她头疼的。而冯远之这人做起事情来一向是雷厉风行的，他在徵得了王若真的同意之后就飞快地行动起来，一个星期之后就带着王若真、钟子昂和孙蕙飞往了大洋彼岸。 考虑到钟子昂接下来的学习和治疗，冯远之选择了在波士顿让王若真一家安定下来，他早就找人安排好了一切，一下飞机钟子昂和孙蕙就转入了新的医院接受治疗，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后来钟子昂建立起自己的事业王国重新回到w市，这其中十几年，他都一直生活在国外。 钟子昂的外伤很快就好了，但问题在于他的脑部，医生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并没有在他的脑部发现什么异常，但就是离奇的缺失了关于绑架期间周璇的那段记忆，甚至连带的，连童年时期和周璇之间的记忆也开始慢慢模煳，但他却记得孙蕙，记得孙蕙对他的表白，还有为了保护他而挨的两枪。 这一次冯远之在波士顿陪了母子两将近有两个月的时间，王若真这段时间的心情非常煎熬，她因为儿子的復原而高兴的同时又因为儿子对周璇记忆的缺失而不知所措。 王若真不知道跟医生沟通过多少次，可是得到的答覆都是不确定。 大脑这个神秘的人体部位，即使在医学发展非常快速的今天，也依然是一个神秘的、人类并没有攻克的难题。医生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钟子昂会缺失了那部分记忆，也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他恢復记忆，什么时候可能恢復记忆。 而医生的安慰：这不会影响钟子昂的正常生活——这样的话，并不能真正的安慰到王若真。 钟子昂是不记得了，可是王若真不会忘记，她忘记不了当钟子昂被救回来的时候，周璇是个什么样子，她奄奄一息毫无生气，背后大量烧伤，整个人昏迷不醒毫无意识，向婉夕是怎样一宿一宿的熬过去，病危通知单不知道下了几回，在他们飞往波士顿的时候周璇还没脱离危险期。 这都是为了钟子昂啊，那个女孩为了子昂遭受了怎样的苦楚，生命在生死边缘徘徊，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可是子昂呢，却把她忘记了。 尤其是在钟子昂只记得孙蕙为他所做的那些牺牲和对他的感情之后，对孙蕙的温柔，让王若真看着特别碍眼。 王若真不讨厌孙蕙，这个女孩同样保护了她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儿子差点瘫痪，可是不一样，王若真知道那不一样。 周璇是子昂早就定下的未婚妻，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来要牵手一辈子的人，而且，子昂对周璇是什么样的心情，当妈的很清楚。他现在是忘了，可如果有一天他想起来了呢？那到了那个时候，夹在两个女孩之间，钟子昂该怎么办？ 至于孙蕙，王若真感激她，但是她做了所有能替孙蕙做的事——帮她摆脱了吸血鬼一样的姑姑一家，承担她所有的医药费生活费学费，照顾她未来的生活，让她接下来的人生一世无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王若真看来，她做了所有能够为孙蕙做的，而且，她叶明明白白告诉了孙蕙周璇是钟子昂的未婚妻，即使子昂现在忘记了，她也只认定周璇是她王若真的儿媳妇。 可是，孙蕙也许不敢多说什么，但是钟子昂却每每反抗她这个母亲，每次只要她多提周璇，对孙蕙的态度差一点，钟子昂就会跟她生气，这让王若真心情特别复杂也特别气苦，她总觉得，儿子在忘了周璇的同时，跟自己之间也生分了，反倒是对孙蕙过分的亲近，对冯远之极度的信任，甚至，他似乎对周家也有了敌意，这让王若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钟子昂并没有直接表现出对周家有什么意见，但是王若真是个女人，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强的，而且她还是钟子昂的母亲，非常了解钟子昂，她就是敏锐的感觉得到，她的儿子变了，这种变化让她觉得非常不安但是却又没有办法去改变现状。 这天，王若真又跟钟子昂产生了冲突，钟子昂嚷着头痛之后被医生打了一针镇定剂睡了过去，可即使睡过去了，依然能够看得出来他的脸部表情特别的挣扎，似乎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王若真当然是爱着自己的儿子的，她看着钟子昂默默地流下了眼泪，等医生和护士离开了，冯远之动了动嘴，决定和王若真谈一谈。 「若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现在这样跟他来硬的不行，子昂的脑部还没完全恢復，医生都说了，这需要一点时间，有些事欲速则不达你不能着急。」冯远之在王若真旁边坐了下来：「这是你儿子，难道比别人还重要吗？若真，你给他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何必那么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远之，这不是你儿子，你这么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若真擦了擦眼泪，对冯远之也有怨气：「他是我的儿子，在我心里，他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 第119页 「那就不要但是！」冯远之打断了王若真的话，加强了语气：「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但是？若真，你不就是觉得周家和周璇为了子昂付出了太多，子昂却把他们忘了，还跟别的女孩儿亲亲热热的，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是你得知道，他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其实还是个病人，他忘记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忘记的，他也不是自己想忘记的，他不是故意的，你现在跟他一遍遍地强调只会让他反感让他头疼让他跟你对着干，他现在都要进入青春期了，正是一个人一辈子最逆反的时候，你着急你也得想想办法，而不是就去逼着他！再说，你就没想过，如果他一辈子想不起来的话，你也要强迫他跟周璇在一起吗？那样最后谁会得到幸福？强扭的瓜能甜？」 看王若真不说话，冯远之这才降低了声音，稍稍少了点压迫感：「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爱他也要让他知道你是爱他接受你的好意，毕竟他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是你手里的牵线木偶了。至于孙蕙，那丫头是出身不好，可现在人在你这里，不管将来他们两是否会有什么，你培养一下，说不定也不差呢？人该自私的时候还是得自私点，毕竟周家对你再重要，也没你儿子来得重要不是？他将来怎么样，就将来再看，现在当务之急，说不要去刺激他，让他快点好起来。」 「远之，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但我做人也有自己的原则。」王若真看向冯远之，目光清澈又坚定：「我会接受你的意见，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这个孙蕙，只要我活着，我是不会让她进门的，当然她对子昂付出的我看在眼里，我也会好好照顾这孩子，让她有属于她的前程，但其他的你就不要劝我了，我不可能同意的。」 「行吧，我也只是建议，但具体怎么做当然看你。」冯远之耸耸肩不再多说：「只是我劝你一句，男孩子大多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别去强迫他。」 王若真苦笑了一下，这点她不得不认输，但是，她看向冯远之：「远之，这次也好，上次也罢，你为我们做的事情我很感激，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等能够回报的时候必然好好报答。只是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你。」她的目光第一次毫不掩饰的犀利。 冯远之只是笑笑，并不迴避王若真的目光：「你说。」 「是不是你告诉周璇我们在x市的。」 「是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过了这么久，我又做了这样迂迴的部署，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成全一下小丫头和子昂，让他们开开心心过个生日，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样吗？」王若真盯着冯远之逼问。 冯远之很坦然：「不然呢？你觉得我有什么恶意？」他笑了：「若真，如果我有恶意，不用那么麻烦的，当初你们在w市出事的时候，我留一手，你们就没有今天了；如果在x市的时候，我来晚一点，或者在救治方面稍微做点手脚，子昂说不定都死了，何必出钱出力还要带你们来美国？」 王若真想不明白的正是这一点，冯远之看起来毫无私心，可是这次的事又那么巧，而周家——王若真是绝对不会怀疑周乔和向婉夕的，那么，剩下的可疑的，也就冯远之了，但是冯远之的话，又何必把事情搞那么复杂呢？感觉这迂迴的也太莫名其妙了。 「钟氏在破产之后，很多事情都是你在处理。」王若真换了个话题，「而交接给周家之后，周家根本不知道那个小王和那个包工头的事，这事你怎么解释？」 冯远之嘆了口气：「别说他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若真，这几个人的确是建筑工伤没错，但是其实和钟氏没有直接关系，他们是属于外包的建筑公司，直接负责对象不是我们，我们已经根据情况给了一笔很大的赔偿款，但是后续处理不归我们管，所以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是那个跟他们洽谈了建筑工程的公司那边跟他们之间才有直接的关系，这事……说白了，就是跟他们签合同的那家公司才是我们的直接合作单位，但是呢，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侵吞了我们给的补偿款，只给了那个受伤的工人一点钱就算完事了，而当那个包工头带着人开始把事情闹大之后，也正好钟氏接二连三出事情，他们就干脆把责任推到了我们这边，而那几个工人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这其中的门道，所以才会这样的。」 「是吗？」王若真皱了皱眉，她对于商场上的事所知甚少，冯远之的解释听起来倒也挺有道理，她抿了抿唇：「这事我会去求证的。」 「行，等你求证之后再来确认我有没有骗你。」冯远之很大度，微微一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过几天就得回国了，这次在外面前前后后呆了快三个月，真的该回去了，你要是还有什么疑问咱们当面说清楚，否则日后见面不容易，你憋着也容易憋出病来。」 王若真脸色一凛：「你没有对子昂说些什么吧？」 「比如？」冯远之挑眉。 「比如，让子昂去怀疑阿乔和婉夕之类的话。」向婉夕加重语气：「远之，这次我心思都在子昂身上，但也不是没注意到你和阿乔之间似乎有龃龉，如果你和阿乔之间有私人矛盾，我不希望你把子昂也掺和进来，对我们来说，你是朋友，阿乔和婉夕也是朋友，璇儿还是子昂的未婚妻子，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矛盾，你们自己解决，不要影响孩子的想法，你……能保证吗？」 第120页 「若真，这事不是我保证不保证的问题。」冯远之偏过头看向钟子昂：「而是子昂自己怎么想的问题。」 不等王若真开口，冯远之淡淡地道：「人的器官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尤其是大脑，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子昂选择性的忘记了关于周璇的事吗？所有的脑科医生都知道，这种遗忘大部分的例子都表明人们是为了自我保护，而发生了什么需要子昂用这种遗忘记忆的方法来自我保护？」 「子昂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是个容易被人蒙昧的孩子，他有自己的眼睛和想法，去思考问题去探索真实，有些事，你被感情蒙蔽，所以看不清楚，但是子昂不一样，他比你客观。」 冯远之看向王若真，目光咄咄逼人：「有些事你不愿意去承认，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那个小王在向婉夕接手之后突然死了？谁报的警？周璇怎么那么巧赶上了这起绑架案？还有，你们钟氏破产家破人亡之后，最终谁得到了最多的利益？若真，有些事清清楚楚，只是你不愿意自己去看去承认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上线时间不稳定，基本存稿箱吐稿，有事留言，我会尽快回復的，求评论求收藏～～ 第五十五章 温柔 半晌，王若真都没有开口说话，冯远之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仿佛老谋深算的猎人在等着猎物上钩。 可是，王若真却是让他失望了。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感情用事了，我太重视感情，反而不重视自己的眼睛。」王若真淡淡的一笑：「可是远之，我活了这几十年，虽然外头的事没有什么经验，但我想做人做事家里家外，其实没什么区别。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并非就是真的，感情用事的也并非就是错的，你无非就是想告诉我，这一切就是周家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戏，而我呢，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冯远之挑挑眉，等着王若真说下去。 「可是，我就是相信，事实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在尔虞我诈中活得久了，看谁都是勾心斗角不怀好意的。」王若真摇摇头：「其实要照你这么说，你和阿乔他们何尝不是一样有嫌疑呢？你说的这些，又怎么就不是你粉饰太平过后专门给我和子昂看的呢？可是我不会怀疑阿乔，也不会怀疑你。」 「阿乔和婉夕不会拿璇儿的生命和幸福来开玩笑；而你，你要坑害我们，真不必要用如此麻烦的手段，所以远之，这事咱们别提了。」她重重的嘆了口气：「于我而言，你和阿乔他们一样都很重要。」 冯远之嘆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只会怀疑我呢。」 「怎么会？」王若真失笑：「你也不过是怕我没有防人之心，而且远之你也从来没有迴避过让我怀疑的事，所以我想既然你能这么君子坦荡荡，我又怎能小人之心？」 整了整脸上的表情，王若真略显得严肃：「以后这事咱们都别提了，就到此为止吧，日后我也不会再急着逼子昂，你说得对，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我得慢慢来。你该回去也就回去吧，我们这些日子让你费心了，日后，我就带着他们在这里好好生活、学习，将来的事就等将来再说，我想，我们都避到这里了，总不至于还有人深仇大恨到漂洋过海来要我们的命吧。」 「这点你放心。」冯远之点头承诺：「这次回去，我会再排查；我想周家那边也会排查，不会再给人可趁之机了，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 冯远之起身，递给王若真一张卡，还有一叠现金：「这你拿着，异国他乡的，不比在国内，这里面都是美金现金，我基本上把暂时能调的现金都存里面了，密码还是原来的，等我回去之后会让财务那边每年按时往里面打钱，要是不够了你就跟我说。」 「还有学校方面我都联繫好了，孙蕙暂时上不了学，要做復建，我已经联繫好了医院安排好了一切，还有家庭教师也都找好了，家里的佣人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司机和管家都是练家子，以后让他们分工每天两孩子出门都至少有一人跟着一人待在家里，别让孩子们落单。」 冯远之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安排，王若真一一应了接受了，她并没有跟冯远之矫情。 这时，护士过来敲门，对王若真说医生找她有事，然后王若真起身出了病房，冯远之没有跟上去，他留在病房里，不一会儿，钟子昂醒了过来。 冯远之笑了：「子昂，冯叔叔过两天就要离开了，有些事，我想你肯定愿意我替你答疑解惑……」 「唔……」周璇突然皱着眉头嘴里发出了声音，眼睛却还紧紧地闭着，钟子昂被她这一声痛苦地□□陡然惊醒，整个人从回忆里拔了出来，他霍然起身，弯下腰去看周璇，双手捧着她的头：「璇儿？璇儿？你醒了？」 周璇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突然之间又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来，再然后，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慢慢地眼睛里有了点神采，看清了焦急地看着她的钟子昂。 可是她没什么力气，张了张嘴，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来，依然头晕眼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这个角度看着钟子昂有点奇怪。 钟子昂却欣喜若狂，他急忙放开手支起身子，一边按下了唿叫医生的按钮，一边在床头柜边找到了水杯，确定了一下水温之后问周璇：「要不要喝口水？」 第121页 周璇点了点头，她现在没力气跟钟子昂客气，全身没有力气喉咙似乎还有冒火的感觉，又疼又难受。 钟子昂将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坐起来，然后扶住她的后颈，帮助周璇撑起，然后把水杯小心的凑到她嘴边，略略倾斜，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把水喝了下去。 他一直关注着周璇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当他看到周璇眨了眨眼，就扶正了水杯，低声问道：「不要了？」 周璇软绵绵的微微晃了晃头，钟子昂就把水杯放好，再很轻很小心的把周璇轻轻放了下去，那动作温柔小心地就像是捧着易碎的水晶。 但是周璇这会儿完全没心思注意到钟子昂的变化，她浑身无力绵软，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头脑也是又疼又昏沉，甚至连钟子昂伸手去摸她的额头都没注意到，喝了水润了润嗓子感觉舒服了一点之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医生进来了，给周璇检查了一下，钟子昂看周璇又混混沉沉睡了过去，起身示意医生到门口说话。 「周小姐的烧退的差不多了，让她好好睡一晚，明天就能醒，等明天她精神好点再做个详细的检查，然后再调整一下用药方案就好。」医生对钟子昂说：「钟先生不要着急，一会也休息一下吧，刚刚我在点滴里加了一点镇定剂，能让她睡得更好，这药水得慢一点输，这一瓶估计得到明天早上，护士会留意的。」 钟子昂闻言松了口气，他回到病房，周璇已经睡熟了，因为烧基本上退了，周璇没有觉得那么不舒服，这会儿睡着之后明显的没有眉头紧皱，整个人是放松舒展的，钟子昂看着她的睡脸，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就这么靠在床头睡了过去。 周璇使第二天早上护士给她拔针的时候醒的，虽然护士的动作很轻，但是针头从静脉里抽出来还是会疼，她一下子就惊醒了，一张开眼睛，护士沖她笑笑无声地打了个招唿，又比了个『嘘』的手型，然后指了指靠在床边还没醒过来的钟子昂一眼，周璇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半晌没有出声。 「钟先生昨晚上一直都没离开过病房，后来您的烧退了，医生让他去休息他还是不放心您，就在这儿睡了。」小护士麻利的收拾好药水瓶，边凑过去低声在周璇耳边说着：「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去给您准备。」私立的医院服务就是好。 周璇因为小护士的话，又看了钟子昂一眼，她这会儿精神好了很多，虽然全身没有力气，但是人已经清醒了，被小护士这么一说，倒也似乎感觉到了一点飢饿，但是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正要摇头，钟子昂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去那点清粥小菜，再来几个素包子，要清爽一点的，给我也来一份。」 「好的钟先生，您醒了啊。」小护士笑着点头，又看向周璇：「周小姐，我去准备早饭，顺便让同事来帮您梳洗……」 「不用了。」周璇和钟子昂同时脱口而出，说完他们才意识到两人异口同声了，目光不由自主就看向对方，周璇抿了抿唇低下了头，钟子昂也有点尴尬，扭开了头。 「我们自己来就行，你去吧。」钟子昂轻咳一声打发了小护士。 「那行，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铃，我给周小姐测了血压和体温，现在一切正常，等用过早饭之后再请医生过来给周小姐检查吧。」小护士说着就出去了。 病房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瞬间两人都有点尴尬，但是钟子昂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昨晚的回忆清晰而又刻骨，他把自己很多遗忘了的事情重新回忆了起来，此刻脑海里充斥着深深的懊悔还有深深的歉意，他不愿意再次为了所谓的自尊在周璇面前摆架子，他愿意主动示弱，主动示好，只要周璇看给他一个机会。 「我去拿些水来给你洗洗脸，身上难受吧？」钟子昂起身，往病房带的独立卫生间走去。 周璇赶忙阻止他：「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她说完就要做起身下床，可是高烧刚退的身体比她想像的还要虚弱，她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就感觉头脑一阵晕眩，脚还没踩到地上就感觉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好在钟子昂眼疾手快，看到她硬撑着起来就赶紧过来一把将人扶住，周璇晕乎乎的靠在钟子昂身上，半天才感觉脑部的星星消失了，眼睛重新看得到东西。 但是一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赖在钟子昂身上，周璇就像是被烫了一样，赶紧拉开了距离。 钟子昂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疏离，心中黯然，但是也深深的明白这怪不了人家周璇，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让周璇不高兴，默默地任由周璇退开一步，自己却不敢松手，扶着周璇坐下：「你才刚退烧，身上没有力气，还是别乱折腾了，我去那些水来，再叫护士帮你擦一擦，衣服要不要换？一会等医生给你看过，我回去给你那些衣服过来……放心，我会让我妈给你整理。」他及时注意了避嫌。 周璇一直低着头，等钟子昂说完之后她才点了点头。 钟子昂见她没有拒绝，松了口气，帮着周璇重新坐在病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把病床摇了起来让她靠着，确认她没事了这才去了卫生间，卫生间里毛巾脸盆一应俱全，全是崭新的，钟子昂接了一盆温水，拿了条毛巾过来在床头柜上放下，搅了一把温水毛巾给周璇，让她擦了擦脸，然后按铃叫来护士，让她拿了新的病号服过来给周璇擦洗换衣服，自己则避了出去。 第122页 等护士出来，钟子昂才转身进去，周璇看了钟子昂一眼，她总觉得今天的钟子昂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是却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不同来，有心要问，却又不太愿意主动开口，他们之间总是隔了什么，或许是信任或许是其他什么，让她无法对钟子昂畅所欲言。 但钟子昂却显得并不在乎，这时候护士拿着早餐过来，钟子昂把病床上的隔板弄好，对周璇说：「先吃早饭。」 虽然只是起床梳洗换了身衣服，可是对周璇来说这一早上的却也折腾的不轻，早就饿了，当下也就吃了起来，没去在意粥和勺子都是钟子昂递到她手里的。 两人一时无话，安安静静得坐着一起吃了顿早餐，又过了一会儿，医生来给周璇做检查，又让护士给采了血样、尿样送检，然后温和地道：「周小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在医院观察两天看看血样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这次主要是因为劳累过度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以后还是得注意好好修养身体，周小姐的身体底子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根据身体情况制定一下调养计划……」 不等周璇拒绝，钟子昂就一口应了下来，然后医生就很乐意的推荐了以为营养医师过来，钟子昂则事无巨细地跟医师探讨了一上午，敲定了方案，根本没给周璇反对的机会。 等到一切谈完，钟子昂穿上衣服准备回去给周璇拿换洗衣服，周璇摇了摇头：「不用了，医生都说明天就能出院，别回去拿了，也省的阿姨瞎操心。我病了的事，她不知道吧？」 「就算现在不知道，过两天也是会知道的，她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只会更心疼你而已，怕什么。」钟子昂说：「接下来就按照医师说的调养，我会盯着你，别想着敷衍了事，你的身体真的太差了，这样下去是真的不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得好好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事，别主次都没搞清楚就瞎折腾，你躺着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就叫护士，我去去就回来。」 「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克不等周璇把话说完，钟子昂人就出去了，周璇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感觉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人就变了这么多呢？」 学会了瞎操心，变成了老妈子，还真是……特别不像钟子昂。 这时候小护士走了进来，看到周璇自言自语的，忍不住笑了：「周小姐，钟先生可真关心你，他说了他一会给你带午饭过来陪你一起吃饭，要是无聊就睡会儿，你现在得多睡少操心。」说着，小护士走过去帮她把床放下来，给周璇盖好了被子。 周璇的确有些晕沉沉的，但是听到小护士的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关心？你才多大就知道这是关心？」她知道小护士是弄错了她和钟子昂之间的关系，要真知道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不死不休，大概就不会这么以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从女主昏倒之后都是男主的回忆，现在会议结束了，时间线又回到现在了，看文的小姐姐们要注意这点哦。 求评论求收藏～～ 第五十六章 坦白（一） 「当然是关心呀，周小姐，你别看我年轻，可我看人可准了。」小护士笑嘻嘻地说，「我们做这行的，看的最多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谁跟谁关系好；谁对谁真心；谁是敷衍了事——我们都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你也知道，医院这种地方，最是能体验人情冷暖的。」 小护士这话倒是没错，周璇抿了抿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向婉夕病倒之后，一开始，没少来人探望。 可这些来的人里面啊，有真心实意的、有看人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到后来，渐渐的来的人少了，最后就只剩下她在向婉夕身边；还有三天两头就端着汤汤水水好吃的来探望妈妈的王若真。 王若真是真心实意的照顾着妈妈的，她一有时间就来，一来，就赶她去休息，自己陪着向婉夕说话聊天，还会帮她擦身洗澡换衣服，给她涂指甲油什么的，每每等她睡了起来，王若真已经把什么都做好了再跟她道别。 护士医生常年在这样的环境里，看人确实要准，但是，周璇笑笑，这世上总有例外。 小护士见周璇似乎不信，就说道：「周小姐你也别不信，我是说真的，昨晚上你来的时候一路都是钟先生抱着的，医生给你检查治疗他也全程陪着，任何问题他都关心的要命，你昨天退烧的时候身上衣服都出汗湿透了，我给你擦身换衣服，他怕我把你冻着摔着，一直抱着你……」 「你说什么？」周璇突然睁开眼睛脸色一变看着那小护士。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我说钟先生一直都抱着你……」 「你给我换衣服的时候也是吗？」周璇轻声说：「那他看到我背上的……」 「你背后的伤吗？那是烧伤是不是？」小护士说：「钟先生看见了，还问我这是怎么来的呢……」 小护士后来说了什么周璇没有再听进去，她脑子已经迷煳了，随便找了个藉口打发了小护士，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虽然人很疲惫可是却睡不着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钟子昂看见了那么激动——那是因为他受的伤，他本来就应该知道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却感觉如此复杂？ 第123页 是了，周璇努力的想，终于想起来了，是因为当那件事过去之后，当十几年后钟子昂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之后，他就好像那件事没有发生，就好像根本不记得那场大火里他们发生过的事，而后来当他一次次无情地撕破她的幻想，让她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之后，她就也开始假装那一切都未曾发生。 可是，他现在看到了，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呢？ 周璇的脑子很乱很乱，她躺在那里辗转反侧，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而让她再次醒来的，却是因为一场噩梦。 梦里，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是绑匪狰狞的笑声，还有尖锐的划破长空的子弹的声音，梦里，她看见自己倒在一片火海里，看到钟子昂朝她跑过来，她想大喊不要过来，可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急得要命，挥动着手朝他拼命示意，却根本拦不住他…… 「啊！！！不要！！不要！！」周璇惊叫着从梦中惊醒，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激动地坐了起来，整个人被钟子昂抱在怀里，钟子昂紧紧的抱着她，但是却并没有用力，没有弄痛她，还在温柔的一边拍着她的背嵴一边轻声的哄着她：「别怕别怕，我在这儿，什么事也没有，没有乖……啊，乖啊！！」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动作是那么温柔，整个人是那么温柔，温柔地……让周璇在那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她的那个温柔的子昂哥哥又回来了…… 周璇怔怔的靠在钟子昂的肩膀上，由他抱着哄着，渐渐的好像痴了，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她都没有发觉。 她慢慢地停止了动作，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默默的流泪。 钟子昂一直在劝着哄着周璇，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周璇没了动静，但背上好像湿哒哒的？ 「璇儿？」他试探着喊道。 周璇因为这个名字再次泪如泉涌，她有些控制不住，可能是因为生病，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人的感情也就越发控制不住越发脆弱，她的记忆汹涌的涌上来，将她淹没，她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钟子昂感觉得到周璇的巨大悲痛，可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悲伤，这和上次周璇喝醉了吐露出不能生育的事的时候还不一样，那时候她是绝望，可是这一回，却是撕心裂肺的悲伤。 「璇儿？」好半天过去了，周璇依然一动不动，但钟子昂却能感觉得到背上濡湿了一大片，他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最温柔的力气拥抱着周璇，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璇轻轻推开了钟子昂，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即使脸上又有泪痕，但表情却已经冷静。 钟子昂没有反抗，任由周璇将自己推开，分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看着她的脸，周璇也没有迴避钟子昂的目光。 两个都是聪明人，他们都能感觉得到，彼此之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但是又都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是不是应该开口。 过了一会儿，钟子昂率先打破了沉默：「刚刚你出了很多汗，要不要让护士帮你洗一洗再换身衣服？」 这一天一夜，周璇因为发烧、身体虚弱的缘故频频出汗，几乎是最多半天身上的衣服就换一身，床单被褥也换了好几回。 周璇身上有些乏力，刚才的噩梦让她有些精神恍惚，但是身体却是好多了，退了烧、吃了东西，多多少少人有了些力气，她点了点头，钟子昂就按铃叫来护士，让护士扶着周璇去里面沖澡，他又张罗着把床上用品也换了，保证周璇一会儿躺下的时候干爽舒适。 这会儿医生过来，周璇的检查报告已经都出来结果了，医生将报告递给了钟子昂：「周小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就是好好修生养息不要太过劳心劳力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钟子昂问道。 「周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会有晕眩感、头痛的感觉？还经常晕倒？」医生问道。 钟子昂心中一紧，点了点头：「是，她的身体有些虚弱，确实……医生，怎么？问题很严重吗？」 「现在到也不确定，只是从血样检查来看，周小姐有些贫血，我看她脸色、还有体温，可能血液循环方面不太好，导致脑部供养供血不足，但是具体的，我建议最好做个脑部ct……」 「不用了医生，我没什么事，脑部ct我就不做了。」周璇洗完出来，正好听到医生的话她直接打断拒绝。 钟子昂看着她皱眉：「不要讳疾忌医，你身体不好，该查的好好查一查，对症下药才能好的快，总是病殃殃的你也不舒服不是？」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是低血糖和血液循环不好，这些天调养的已经好多了，没什么事的。」周璇淡淡地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周小姐平时注意保暖不要着凉，多吃些温补补血的食物，再多泡泡脚散散寒气，都对血液循环有好处，那我就不打扰了。」医生知情知趣，立刻告辞。 等医护人员走了出去，钟子昂才显露出不满来：「周璇，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让医生帮你做个检查确定一下不是更安心吗？」 「没什么好确定的，我现在死不了。」周璇淡淡地说着，丝毫不把钟子昂的不满放在眼里，钟子昂不喜欢她这种连自己的身体都满不在乎的样子，皱起眉头：「死不了就行了吗？能更健康的活着为什么非要……」 第124页 「非要怎的？钟子昂，你不要那么激动，我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更顾惜。」周璇平静地看着钟子昂：「我有话想跟你说。」 钟子昂一句话憋回肚子里，他盯着周璇看了半晌，忽然一声嘆息，「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周璇，非常非常重要的话，早就该对你说。但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好好养病，赶紧恢復精神，医生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会跟你慢慢说。」 「现在，躺下来，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钟子昂的声音温柔又强势，不容拒绝：「如果睡不着，我推你出去走走，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外面不那么冷，出去唿吸一下新鲜空气也不错。」 周璇闭上了眼睛。 钟子昂说话算话，第二天早上，周璇睡醒之后果然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身体还有点虚软，但是精神完全恢復了，医生笑着说回去再好吃好睡两天就没事，只是让她按照营养师的食疗方子注意每天的饮食、运动和睡眠。 周璇回到家，王若真并不知道她生病的事，以为两人是这才忙完年底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回来，倒是很高兴，只是念叨着周璇又瘦了，张罗着要给两人做点好吃的。 因为要过年了，钟子昂直接给周璇提前放了假，他自己是暂时歇不下来，但是也早就安排好吕源等人处理公司的事情和年会等事宜，自己空出了半天时间，带周璇进了书房。 这书房，就是当年钟彦景用过的那个书房，多少年了，房子还是老样子，书房也还是老样子，钟子昂并没有改变格局，甚至连桌上的摆件、书房里的沙发和桌子，都是原来的模样。 钟子昂是个念旧的人，可唯独对她、对他们周家，不念旧情，赶尽杀绝。 周璇垂下眼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充满着回忆的地方让她的情绪有点起伏失控，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前天晚上，我看到了你背上的伤。」钟子昂看出周璇的情绪有些不对，主动开了口。 他已经沉默了太久，有些事，早该在最初、在他把周璇接回钟家的时候就跟她开门见山，而不是彼此试探了那么久，所以这次他下定了决心，就不打算再拖泥带水了。 「然后呢？」周璇垂着头，「这伤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钟子昂轻声说。 周璇霍然抬头，目光锐利的盯向钟子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自己有多激动：「你说什么？你不知道？你……」 「璇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匪夷所思，你也一定不相信，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钟子昂没有迴避周璇的目光，他诚恳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跟她目光平视：「直到那天晚上，看到你背上的伤，我的大脑才像是重新启动了一样，让我终于找回了那一段我消失的记忆。」 「所以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了你的伤，想起了那场大火里，不只有我、孙蕙，还有你……」 「直到那天晚上，你才知道我的伤因何而来，才想起那场大火……」周璇傻了一样，她再一次忽略了钟子昂改变了对她的称唿，盯着他的眼睛喃喃地重复着钟子昂的那些话，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大脑轰得一炸，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钟子昂：「你的意思……你是说……你忘了……」 周旋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但是钟子昂明白了她这断断续续的话要表达的意思，点了点头：「也许你不信，但是当年我被救出来之后，失忆了。」钟子昂抱歉的看着周璇，目光充满了歉疚，还有柔软的情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忘了你，忘了和你有关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周璇失魂落魄不敢相信的看着钟子昂，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思绪也凌乱了，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外，那么难以让人相信，可却又似乎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你不记得……所以……所以……」周璇思绪乱糟糟的，但是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钟子昂胸前的衣服：「可是就算你不记得，你又怎么能把一切都算到我们周家的头上？就算你忘了那次绑架，忘了那场大火，忘了我，那我们小时候的情谊，我们过去……」周璇含着眼泪大喊：「你也都不记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这样，男主……他失忆了，那些重要的事情，他都忘记了…… 第五十七章 坦白（二） 周璇的失望和痛苦也鞭笞着钟子昂的心，他感觉得到周璇这语无伦次的背后心理是多么的震惊多么的难过，他同样满心的痛，可是却没法去求原谅，这才是让钟子昂最痛苦的事，在失去记忆的时候，他做了太多无法让周璇原谅他的事情，大概这也是他一直迴避跟周璇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的原因。 可如今，他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迈出了这一步，因为钟子昂知道，如果他继续迴避，继续什么也不说，可能这辈子就这样再也无法挽回了，而他害怕、不愿意，哪怕坦白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可也许能够改变他们的未来。 「当时，我的脑部受了创伤，醒来之后就忘了你来找我结果被绑架的事，妈妈只要一提起我就特别激动、失控，医生那我没办法，只能让妈妈不要刺激我，脑科专家没有办法解释我的记忆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只能引导我平静下来，而我妈……」钟子昂斟酌着词彙，但是周璇已经明白了。 第125页 王若真怎么肯看到那种情况发生，她不甘心，自然是一次次的尝试，可是次数多了，钟子昂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这是她的亲生儿子，王若真怎么可能不心疼？加上医生的警告，钟子昂的病情，自然就妥协了。 而这一妥协…… 周璇苦笑着听钟子昂继续说下去：「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出什么原因，不论是我妈提起，还是我自己想起，就会失去控制，医生为了治癒我採用了一些手段，引导我的记忆，经过治疗之后我的确不会再失控，大脑恢復了正常，各方面看起来都跟正常人一样了。」 「但是，后来，小时候的关于你的记忆，也开始慢慢地缺失……」钟子昂有些不忍心，但是还是没有隐瞒。 周璇落下泪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钟子昂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是那样的冷漠无情，和她记忆之中的温柔少年根本就是两个人，如今，一切都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她无声地哭泣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对不起璇儿，我不是故意的。」钟子昂上前一步，想要去抱抱她，周璇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脆弱的好想立刻就要碎掉、会消失，钟子昂很想很想将她抱在怀里。 可是他靠近一点，周璇就往后退了一点，防备地看着他。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过了一会儿，周璇擦了擦眼泪，偏过头，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那现在呢？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是，那天晚上之后，我全部都想起来了。」钟子昂轻声说：「对不起，璇儿，都是我不好。」 「对不起？」周璇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一句对不起，能够改变什么？能够让我爸爸死而復生吗？能够让我妈妈从病床上醒过来吗？能够让我那五年……」她强忍住眼泪，双眼朦胧看着钟子昂：「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个，想跟我说一声对不起的话，那行，你说完了吧，我走……」 「不璇儿，别走，我还没说完。」钟子昂拉住起身要走的周璇，将她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在她身边跪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璇儿，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也改变不了过去，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说。我很早就想跟你坦诚地谈一谈，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我怕我坦白了，你会更加的恨我，我们更加的回不到过去，所以我一直迟疑，一直试探，一直……」 钟子昂苦笑了一声：「其实说白了就是我胆怯，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不敢让你知道原因，不敢直面自己的错误，怕失去你。可是后来我才意识到，如果我再什么也不说才会真正地失去了，璇儿，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走，好吗？」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就算你当时只是把这一切都忘了，那为什么要对我们周家那么残忍？就算你忘了我，忘了我们以前的事，但凭什么把钟叔叔和钟家发生的那一切强加在我们家的头上？我们哪里对不起你？」周璇失控的大喊了起来，然后失声痛哭。 其实，她是在乎的。 在钟子昂再次回到w市的时候，她一次次被他伤害，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给他找藉口，可是却始终没有想过，原因竟然是——他忘记了！ 如果早知道…… 呵，早知道能怎么样呢？周璇摇了摇头，往事已矣！ 「因为当时，有人引导了我的记忆，给我灌输了一些让我以为是真相的东西。」钟子昂强忍住内心的痛苦，轻声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璇立刻忘了哭泣，她眼角还是泪水，脸上还湿漉漉的，但瞪大了眼睛看着钟子昂。 钟子昂苦笑：「我的意思是，我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 周璇心里一动，她这次没有迴避：「冯……远之？」 钟子昂半晌不说话，最终一声嘆息：「除了他，我也想不到别人。」 他不再隐瞒，将无意中偷偷发现冯远之去看望变成植物人的孙蕙这事开始说起，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所了解到的真相坦然相告。 周璇闭上了眼睛，她好几次都差点喘不过气来，她这才知道，原来…… 「所以，你早就知道不是我把孙蕙推下楼，你也早就知道那场大火的时候，我在。」周璇喃喃自语：「你也早知道冯远之有问题，可是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对我……」 「知道这些的时候，是你出狱的半年前。」钟子昂垂下眼睛，轻声地、不为自己辩解：「我当时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冯远之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帮助，我一直对他深信不疑，璇儿，对我来说那些年他就跟我的父亲一样，要你怀疑你的父亲会杀人放火阴谋害人，你会这么轻易相信吗？我也没办法那么轻易去相信。」 他嘆了口气：「而且，孙蕙昏迷了那么多年，医生也不能完全确认她当时是否是真的清醒，记忆是不是正确，我没有证据佐证，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相信……」 钟子昂又苦笑了一声：「而且，我也并不是那么的勇敢，璇儿，这些消息叠加起来对我的冲击真的很大很大，要我承认原来那么多年我认贼作父，要我承认原来我恩将仇报，要我承认我被人操纵成为棋子犯下了根本不能够挽回的罪行，我也……会害怕。」钟子昂把脸埋在手心里，痛苦的坦诚。 第126页 周璇一言不发，她感觉自己像是飘在海里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何去何从，钟子昂所说的一切都让她震惊，却又似乎应该是这样；一方面觉得麻木，一方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太复杂了，她想。 怎么会这么复杂？ 「后来孙蕙死了，是被人害死的。」钟子昂轻声说下去：「我当时留了心眼，连我妈都不知道她醒了，我给她换了医院，安排了24小时的安保贴身跟随，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可是她还是死了，医生认为她会好起来，可是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最后尸检的结果，被认定是自然死亡，可是我不信。」 「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真正的知道，我一直以来信赖着的人，可能比我想像的还要可怕，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才开始相信，孙蕙说的、我妈说的、周叔叔和向阿姨，还有你所说的，可能都是真的，但是……」钟子昂有些说不下去了。 周璇在那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钟子昂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了下去：「我把你从监狱里接出来，那时候我其实已经知道，很多事应该和你无关，但是我害怕，不知道怎么去跟你说，而且我……总之，那时候我想，把你放在我身边盯着，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也许会从你身上得到一些我想要的答案。」 「那你得到了吗？」周璇沉默了半天，她这一会儿所受到的震动，不亚于当年钟子昂带给他们家的，不同的只是所持的心态。 「得到了。」钟子昂轻声说，他看着周璇，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错的……也许都得不到原谅，可是我……」钟子昂偏过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璇儿。」他轻声叫着周璇的名字，「我对不起你。」 「只是想说对不起吗？」周璇喃喃地说：「可是你知道的，我不会原谅你，也无法原谅你，如果你的目的……」 「我不是来求你的原谅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我很……抱歉。」钟子昂捂着脸，不敢看周璇的表情：「我知道，我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我也没脸来求你原谅。 可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璇儿，我想，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一起来查明真相？」 周璇有些木然。 如果说这真相对钟子昂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震撼，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 冯远之刻意的引导了钟子昂的记忆，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变成他的棋子，来害周家吗？可周家跟他有什么怨有什么仇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而当年，钟彦景的死和钟氏的破产，是否也是冯远之的手笔？ 绑架案和他有关吗？他是故意告诉自己钟子昂的下落的吗？那让自己去x市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孙蕙…… 想到这个女人，周璇的心又痛了起来，如果孙蕙不是自然死亡，那么冯远之又为什么要杀她？ 哦，也对，当年如果不是自己，那是不是冯远之推她下楼？孙蕙是知道了冯远之的什么秘密所以冯远之要灭口呢？ 还有，他来监狱撩拨自己，又痛下杀手…… 这前前后后，一堆的疑问，依然没有答案。 钟子昂一直注意着周璇表情的变化，他很容易猜到她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我的疑问和你一样，前因后果依然扑朔迷离，我还是不懂，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在幕后主使，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之后还会做什么呢？我想不明白，但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钟子昂看着周璇：「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值得你原谅；你也许不相信我，可是，你是不是愿意试着，和我合作，彼此相信一次，找到真相。」 「这样，周叔叔和我爸爸才能安息，而你想要的，我会尽我所能。」钟子昂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强求什么，「璇儿，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一起让真相水落石出，好不好？」 周璇没有说话，真相，她当然想要真相，可是钟子昂这人，她还能相信吗？她在他身上吃足了苦头，还真的要再赌一次吗？周璇不知道，她有些迷茫，固然现在得知了部分真相，有些事怪不得钟子昂，可是她依然无法释怀。 不论是父亲的惨死还是母亲的病倒，还是孙蕙……周璇都没办法忘记那些刻骨铭心的痛。 「我不知道，我得想想。」周璇茫然地说，她看着钟子昂，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好，你慢慢想，不着急，决定了就告诉我。」钟子昂轻声说：「不愿意也没关系，但是在我查明真相之前，你留在这里，相信我，不管你信不信，肯不肯跟我合作，我都会把原本属于周家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他一直都知道周璇留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直到此时此刻，他捅破了窗户纸，也给了周璇一个清晰的承诺。 周璇并不觉得意外，她从不觉得自己擅长隐藏，她的目的很直接。 的确，其实她并不太在乎钱，可是这次不一样，周氏是父母的心血，父亲死了，母亲病了，唯一能让她聊以安慰的，似乎也就是这个了，周璇于是才对此有了执念。 而且，要不是这点执念支撑着，她早就坚持不下来，幸而有这点执念，才让她存活至今。 只是，此时此刻，周璇却又觉得这些不重要了，她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127页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钟子昂便等着她。 过了许久，周璇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将自己虚无缥缈的思绪抓了回来：「所以现在，你相信，钟氏的一切跟周家没关系？你相信，不是我推孙蕙下楼的？你相信，孙蕙前后两次遇害都跟冯远之有关系？而你之所以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一心针对周家，是因为冯远之动的手脚？是这样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之所以是反派，是因为他坏的毫无负担啊～～ 第五十八章 在美国 「是。」钟子昂点了点头。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那是到了美国，他的身体和大脑已经基本恢復正常的时候，当时冯远之要回国了，他支开了王若真，和自己单独谈了一次话。 那个时候，因为头疼的折磨，钟子昂已经在脑科专家和心理医生的『治疗』之下，不太再去想周璇，这个名字已经离他有点遥远，大概是因为每次一想起来就会特别痛苦的原因，他自动将这个名字屏蔽了。 而有些奇怪的念头却从心里冒了出来，比如隐约的小火苗，还有仇恨的种子。 而冯远之走之前，将那小火苗煽动了起来，让那种子生根发芽。 「子昂，你现在也看到了，你妈妈一心一意相信着周家，根本不可能去客观地看待真相，可你是个男子汉，总不能有着你妈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去摆布吧，她可不信你爸是周家害死的，也不信她的好闺蜜没安好心。」冯远之笑着说：「可是我想知道，你又是怎么看待这些事的，这些天，你的记忆也该恢復的差不多了吧，这次的事，还有你爸爸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冯叔叔，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觉得我妈过于天真，但是这其中确实有些事还说不通。」钟子昂的目光很冷静，有着青春期的男孩谁也不别想来操纵我的那种意思。 冯远之一眼看穿了他，却只是笑而不语，「行啊，有自己的主见就好。」说完他压低声音对钟子昂说：「冯叔叔马上就要走了，我也跟医生问过，你的身体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你的房间床头柜里，我给你留了份礼物，到时候出院了，自己回去好好看一看吧。」 他没有明说，但是却成功地勾起了钟子昂的好奇心。 钟子昂一出院，就把这些资料翻出来仔细研究，他还谨慎的避开了王若真。冯远之给他的都是一些公司内部文件，包括财务报表，那些东西，似是而非的指向了周家，并不完全掐死，却又能让人产生极大的怀疑。 那段时间的钟子昂，不知道为何对于亲眼目睹父亲的死和自己被绑架的记忆特别清新而又深刻，就像是被放大了似的，这些记忆如影随形的跟着他，让他有一种现在看起来就跟被害妄想症一样的情绪存在。 但是当时的钟子昂并不那么觉得，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如果没有他在孙蕙的病房外偷听到那些话，如果没有孙蕙奇蹟般的清醒，没有孙蕙忏悔一样挣扎着活过来就为了告诉他的那些话，如果没有孙蕙意外的死亡，可能到现在钟子昂都不会相信，其实自己可能从那时候起就被冯远之操纵了。 钟子昂潜意识里已经把周家当做了潜在的危险，当成了自己的对手，当成了復仇的对象，而每每王若真试图扭转他的观念，钟子昂总会『犯病』，一开始是真的受不了刺激，大脑会自己失去控制；后来倒是就像是一种逆反情绪，因为不满王若真对周家的无条件信任，不满王若真对孙蕙的千般防备，也不满王若真阻止他和孙蕙的往来。 是的，还有孙蕙。 周璇的问题也适时的在此时抛向了他：「好吧，就当这一切都是冯远之一首操纵的，那么孙蕙呢？你带着她来到w市向我们家復仇的时候，你知道她的身份吗？你……故意的吗？」 钟子昂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看向周璇，周璇也没有迴避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在说：回答我，不要逃避。 钟子昂嘆了口气，抹了把脸，轻声说：「一直到回到w市，我都不知道孙蕙的身世，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忽略了，其实现在想想，是可以发现的，但是我并没有，我知道她的身世，是在回去之后，我母亲无论如何也要我和你完婚，而那时候，孙蕙再一次跟我告白，哭着说要成全我，然后……我现在都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了，我知道了她的身世。」 「当时的我对你们家充满了怀疑和恨意，而后来，又……」钟子昂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后来的事，我当时被仇恨蒙蔽，又心疼她的遭遇，所以……」 「心疼她的遭遇……」周璇喃喃的开口，忍不住又哭又笑，她觉得这一切都好笑极了，的确，能想像得到孙蕙会怎么描述她的身世，又会怎么把周乔形容为一个糟糕的负心汉——的确，在周乔和孙蕙的母亲那一段故事中，周乔的确算得上是个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而对于当时的钟子昂来说，周家无非又是多了一条罪责。 至于真相如何，who care？ 可是，周璇心痛得简直要揪起来，她甚至感觉自己就要喘不上气了，这一层层的去挖掘所谓的真相，就跟把自己本来已经结了痂的伤口重新撕开，让它继续鲜血淋漓没什么区别。 第128页 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质问，该怎么…… 真相远比任何谎言都要让人难以面对，明明今天她也是鼓足了勇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来面对一切的，可是到头来，她还是有想逃的冲动。 但是钟子昂没有让她逃。 「听我说璇儿，我知道你很痛，很不愿意再去面对这段过去，我也很痛，我的心情并不比你好多少，伤害了你的那种心情我真的……」钟子昂深吸了口气，他看着周璇，不再逃避自己的罪责。 「璇儿，我不会再逃避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你也……陪着我一起吧……」 周璇泪流满面，但是她却没有挣开钟子昂的手。 对钟子昂和孙蕙来说，美国是他们第二段故事的起点。 钟子昂忘记了周璇的存在，但是却牢牢记住了孙蕙为他挡子弹的情景，还有孙蕙的告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孙蕙，但是孙蕙对他无怨无悔的付出，差点瘫痪也不曾怨恨过他；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跟着他漂洋过海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了站起来做復建的时候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为了重新能够起身走路整整两年，她挣扎在復建医院，却从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次泪、说过一句难受一句想家。 面对钟子昂的时候，孙蕙总是微笑着的，从没有怨怪，总是她最好的状态最乐观的笑容最真诚的关心。 所以对当时同样孤独同样茫然还和母亲之间越来越有隔阂的钟子昂来说，孙蕙给了他最好的陪伴。 钟子昂现在知道，他也许从来都没有爱过孙蕙，他对她，是一种依赖或者一种陪伴，他对孙蕙没有心动没有欲望，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炽烈也不曾想过要拥有；但是当时的他不懂，在异国他乡，在最孤独无助，在觉得连妈妈也不理解他的时候，是孙蕙陪伴着他鼓励着走过了那段心路歷程。 他要积蓄力量，孙蕙就陪着他奋斗；他要復仇，她就陪着他创业。而不管母亲怎么误解怎么不喜欢她，孙蕙永远都是温柔的，从不会在他面前说王若真的坏话，总是在下一次更努力的希望王若真能够喜欢她。 她一直都是如此善解人意、如此默默的付出，好像只要能够让钟子昂高兴，自己就无欲无求什么都不在乎。 哪怕有时候钟子昂失控崩溃了发脾气，她也是默默的忍受，等他恢復了精神，第一句不是要他道歉，而是问他好些了没有。 这样一个女人，只在乎你过得好不好你开不开心，把自己放在最低端仰望着你，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得了，何况她不只是温柔解语花，她还是个能干的贤内助。 孙蕙不像王若真，对于外面的世界没有兴趣，她同样能干聪明，但是她的兴趣都在家的里面，门外的世界她从不关心，外面的纷纷扰扰她也不在乎。她就自成一个世界，活在父母、丈夫为她圈好的温室里，不到无可奈何，她不会走出来。 钟彦景喜欢这样的王若真，钟子昂也喜欢，但是现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样，没有钟氏做背景，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想要復仇想要创业，谈何容易？ 冯远之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各种调查报告，慢慢地除了文字、数据还有视频影像，而这些虽然并无实证却含沙射影的东西，让钟子昂的思绪脑补成了一出大型的连续剧，也将周乔夫妇认定成自己的杀父仇人，而周璇……则在他的记忆中慢慢地消失。 孙蕙取代了周璇的位置，她不仅可以抚慰他的心灵，在事业上，她也同样优秀又刻苦、忍耐又善解人意。刚创业的时候，所有的内务她一个人包了；刚开拓市场的时候，她不仅管着内务财务人事，甚至连业务都主动去跑。 别人都只能看到钟子昂成功之后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只有钟子昂和孙蕙自己知道那段时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这世上，又哪里有容易的成功呢？谁不是从灰头土脸的低谷，一步步熬出来，慢慢走向成功的？ 钟子昂忘不了，当他半夜累极了，一杯杯苦咖啡灌下去强迫自己清醒的时候，孙蕙总会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用她一贯温柔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一天到晚都是咖啡咖啡，你拿咖啡当饭吃吗？惜命一点吧，再不惜命一点，我都怕你活不到成功的那天。」孙蕙戏嚯地说着：「快吃点面垫垫肚子，咖啡不要喝了。」 第二天，她会给钟子昂主动准备茶，在传统的孙蕙眼里，咖啡尽管能提神，却不如茶叶健康。 在孙蕙的影响下，钟子昂至今都习惯喝茶，同样是苦涩的味道，但钟子昂除了应酬的时候，几乎不喝咖啡。 孙蕙是个贤惠的女人，既能主内又能主外，那段时间钟子昂根本没时间回家吃饭，经常是方便面汉堡的随便将就，孙蕙其实也很忙，最初没钱招太多人，很多事情都要两人一起亲力亲为，可就算是在这种条件下，孙蕙再忙再累、每天忙得再晚都会给钟子昂亲手做一顿饭，保证他的营养膳食。 钟子昂脑部受过损伤，虽然后来养好之后一直都没有再犯，但是孙蕙始终记在心里，提醒着钟子昂及时休息不要用脑过度。 在钟子昂的记忆里，他们的初高中时代，其实他对孙蕙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孙蕙好几年的时间都是在努力復建，而他因为心中的復仇目标，则在出院之后就很快地回到学校，他要尽快完成学业，同时在冯远之的安排下学习商业方面的体系知识，并且想方设法积累资金并要确立将来的创业方向。 第129页 钟子昂很忙，而孙蕙同样也很忙，她忙着重新站起来重新能够走路，同时自学。 当孙蕙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生活的时候，她就回到了学校，没有留级没有过度而是飞快地跟上了同龄人的进度。 孙蕙的确很聪明，她天资很好，可是能让她做到这些的，还有她默默地付出。 两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孙蕙在最初的表白之后没有再对钟子昂说过什么，但是她一直都在默默地喜欢着、支持着钟子昂。 报考大学的时候，钟子昂毫无疑问的要读商科，孙蕙就毫不意外的选了财务，而在大学期间，钟子昂就开始一边读书一边拓展人脉为将来的事业做准备了，而孙蕙，钟子昂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自己喜欢什么、愿意做什么，她只是根据钟子昂的需求，毫无保留地去做她觉得应该做得到、能够帮到钟子昂的事。 似乎只要陪在钟子昂身边，她就会开心，其他什么她都不在乎。 这样默默的陪伴、默默地付出，在那样孤独又漫长的岁月里，成了钟子昂最美好的回忆。 周璇默默的听着，没有问：那是你最美好的回忆，那我呢？我算什么？我难道不想为你付出吗？难道我为你做得少吗？可为什么…… 可是她问不出口，这么多年过去了，到了这个年纪，周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肆意的小女孩，她甚至没有办法去责怪钟子昂什么，因为那一切难道是钟子昂的错吗？ 如果真要责怪，只能怪苍天故意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看看男主的坦白，也看看女二是怎么攻略男主的～～ 千万别气死啊！ 第五十九章 捅破 因为就算是知道孙蕙并不是毫无目的的接近钟子昂，周璇同是女人，她也知道，孙蕙是真心真意爱着钟子昂的。女人更了解女人，她哪怕不知道钟子昂此刻说的这些，从后来对孙蕙的接触，她也不怀疑这一点。 可是知道了这段独属于孙蕙和钟子昂的过去，她仍然心里酸涩难忍，恨苍天的不公平，尤其是，这并非是本该发生的，一切都是被人设计好了的，本应该是她陪着钟子昂，可到头来，一切都变了。 但是她该责怪谁？钟子昂？还是孙蕙？ 是了，该怪冯远之，可是当时，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干脆直接去美国找钟子昂的话呢？最后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难道她自己不软弱吗？周璇真的已经不知道，这一切该去怪到谁的头上了。 钟子昂看得懂周璇的沉默，可是他无法迴避自己的过去，哪怕同样心里沉甸甸的，可他依然回忆着：「她……即使到现在我知道她也是怀着目的留在我身边的，可我……回忆起那段时间，依然感谢她为我的付出，璇儿，那段时间……」 「不要说了！」周璇粗暴的打断钟子昂的话：「如果你只是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觉得孙蕙对你如此重要的话，我已经亲身体会过了，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 「可是我在乎，我知道你恨我，璇儿，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伤心难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怎么会……怎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的。」钟子昂抓着周璇的手：「我今天，没有打算再瞒着你任何一件事，哪怕说出来让我痛苦，我也……我也不打算再逃避了。璇儿，你明白吗？」 周璇泪如雨下，但她没有推开钟子昂走出这扇门。 这就表示，她也一样做好了心理准备。 钟子昂的回忆才开始。 他和孙蕙之间，可以说是在大学开始的创业期之间熟悉起来的，因为孙蕙的能干、温柔体贴和默默付出，和她每一次都以柔克刚帮他解决了一次次的麻烦，钟子昂对孙蕙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信任。 他们之间相互其实没有再说过爱和喜欢什么的。 自从周璇成为钟子昂大脑里的一个禁忌之后，王若真不敢轻易提，孙蕙害怕提，钟子昂根本想不起，感情问题，成了他们家不会再提起的话题。 但是，钟子昂大学毕业，二十几岁了，血气方刚的男人，身边是一群年轻的同僚，他和孙蕙朝夕相处，尽管谁也不说什么，可是年轻人总是敏锐的，钟子昂和孙蕙之间的配合默契和孙蕙对钟子昂毫不掩饰的感情，谁看不出来呢？ 所以，理所当然地，他们被看成一对，有人调侃，孙蕙总是笑笑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其实只是在等钟子昂表态，钟子昂如果没有表态，她不管是什么心情也总是微笑着面对，然后对钟子昂更加温柔。 这种暧昧一直持续到有一次，因为一个大客户（对当时的钟子昂和孙蕙来说，是一个非常难拿下的客户），孙蕙和钟子昂一起应酬的时候喝醉了，但是他们成功的拿下了这份大订单，所以孙蕙非常开心，大概也是因为喝醉了，所以她那天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自己藏在温柔体贴的面具后面，而是显露出了真实的自己。 人开心的时候难免放纵，尤其是喝醉了，所以那天的孙蕙跟往常不太一样，车子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她乓乓乓的拍着门要下车，捂着嘴一副忍不住了的样子。 钟子昂又担心又担心又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真的很少看到孙蕙这样狼狈，赶忙随便在小区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了下来，孙蕙等不及他来替她开车门就自己急匆匆下来，立刻就吐得一塌煳涂。 第130页 她还隐隐有些意识，觉得这样子让钟子昂看了不太好，想要推开他，但是偏偏又在酒精的作用下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自然推不动。 这时候钟子昂给她拧开了矿泉水瓶把盖子拿走了把水递给她，孙蕙接过来漱了几回口，去了去嘴里的味道，然后又喝了几口，才觉得舒服了点。 她又是喝醉又是吐的，身上还出了一层薄汗，好在夏天，身上衣服穿得单薄，夜晚也不那么闷热，但是孙蕙看了一眼自己，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面就这么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动了。 钟子昂看着她嘆了口气：「不难受吗？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你在家休息一天，也别太累了，这段时间你……」 话还没说完，孙蕙就说：「我不回去。」 似乎是不想让钟子昂反驳，她又加重了语气说了一遍：「我不想回去。」她的脸上是难得的执拗。 钟子昂一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孙蕙表露出自己的想法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孙蕙却一直看着他，见他不说话，竟然哭了起来。 孙蕙的眼泪也如她的性格一般，从不自由放纵，就连哭，也是无声地啜泣，忍着不发出声音来，但看着更让人心碎。 钟子昂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看着孙蕙：「孙蕙，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也许是仗着酒意，孙蕙今天特别的大胆，她看着钟子昂，第一次把不满表达了出来：「我喜欢你钟子昂，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为了留在你身边，为了让你喜欢我，我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能忍，你喜欢什么样子需要什么样子我就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可是钟子昂，就是一句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你为什么那么残忍就不肯说呢？你喜欢我吗？还是不喜欢我？这么多年了，给我一个答案，让我开心一下，或者让我死心一下，有这么难吗？」 孙蕙还在哭，还在执着的看着钟子昂，钟子昂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 钟子昂的沉默，让孙蕙更加觉得痛苦，她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此刻被酒意释放出来，怎么也克制不住，孙蕙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没有人会喜欢付出得不到回报，尽管在付出的时候可能并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当发现自己的付出对方真的并不放在心上的时候，总会觉得痛苦失望的。 孙蕙此刻就是如此，她觉得很绝望，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她突然之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活着的动力也没有了，不直达何去何从，人生顿时茫然，刚刚谈下的和约对她来说也完全没有意义，她不知道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 「孙蕙，你别这样。」大概是孙蕙此刻的表情太反常，钟子昂尽管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可是却已经无法继续犹豫下去了。 但是孙蕙对他的话恍如未闻一般，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却不是家的方向。 其实孙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去哪里，她就是觉得不想继续坐在这里，也不想继续面对钟子昂，更不想回家，但其实该做什么该去往何方，孙蕙是迷茫的。 钟子昂追上来要拉住她的时候，孙蕙下意识地推开、拒绝。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钟子昂，钟子昂顿了顿，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确定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钟子昂知道，孙蕙要的是什么，只是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孙蕙满意的答案。 对于感情，他有点迷茫。 钟子昂忘记了很多和周璇有关的事，但是脑海中却又有模模煳煳的印象，他一直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的脑袋里始终记得一个模煳的人影，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是经常会在梦里梦见很多和她有关的事，似乎是属于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 梦里他梦见这个模煳的身影都会很开心，但是从来没有一次钟子昂看清那张脸，而每当他醒来，他都会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因为清晰的记忆里从来没有那个人，可是在梦里，她又存在的如此真实。 钟子昂每每都搞不清楚到底记忆是真的还是梦境是真的，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知道梦里的自己喜欢那个女孩，他确定那是一个女孩，而且及时醒来，他也很确定那不是孙蕙。 但是，钟子昂是依赖孙蕙、信任孙蕙的，也对她充满了感激，他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孙蕙，他想要做的事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他喜欢工作的时候有她在身边，喜欢跟她一起奋斗，喜欢她的温柔作为他的后盾…… 可是，这就是爱吗？ 钟子昂并不是很清楚，他总有种迷迷煳煳的感觉，这并不是孙蕙想要的感情，也不是他心中的爱情，可是此刻，孙蕙的拒绝和眼泪，却又让钟子昂难受。 在他可以给予的范围内，钟子昂真的不想是自己让孙蕙痛苦，即使钟子昂分不清他对孙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也希望她开心。 「孙蕙，你要去哪里？你停下来听我说……」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孙蕙捂着耳朵躲着钟子昂的手，飞快地往前跑，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她哪里会不明白呢？钟子昂始终不肯说出那句『我爱你』，无非是在他的潜意识中，他爱着的还是别人，那个别人正是孙蕙怎么也不愿意去提起的周璇！ 孙蕙感觉非常痛苦，她有点恨钟子昂，更狠周璇！ 第131页 为什么？这些年来，陪伴在钟子昂身边的人是她；为了钟子昂默默地忍受那些痛苦、辛苦付出的人也是她，是自己不够美还是不够温柔还是不够能干？为什么她为他做了那么多，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明明她都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了，钟子昂却还是不能爱上自己？ 那种妒忌啃噬着孙蕙的心，让她痛苦的时候又失控，她第一次对钟子昂这样，可即使一改常态，她也依然没有发泄过后的痛苦，反而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受。 接下来还要怎么做钟子昂才能彻底忘掉周璇接受她？要怎样才会爱上她？她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孙蕙，我现在离不开你，我需要你，我是说真的，不是哄你。」钟子昂眼见孙蕙往小区外面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毫无理智的样子，怕她出事，干脆拽住她的手一把抱进了怀里，嘆着气轻声说：「我知道这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但是孙蕙，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个心情去谈什么恋爱，我就说一件事，你觉得我身边除了你，还有其他比你更合适的女人吗？」 孙蕙没有动，她动不了，也不想动，这是认识钟子昂以来他第一次拥抱她，孙蕙捨不得推开。 的确钟子昂的话并不是她最想听的，可是他说的话，仍然安抚了她，孙蕙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再挣扎，她小心翼翼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拥抱。 钟子昂和孙蕙谁也没有再说话，其实谁都明白，如果不是一时冲动，孙蕙不会这样，如果不是借着酒意，孙蕙大概会继续忍耐，因为在这异国他乡，孙蕙又能去哪里呢？而钟子昂又怎么会真的让她走？ 「回去吧。」钟子昂轻声说。 孙蕙没有动，她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钟子昂，充满了渴望。 钟子昂轻声说：「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孙蕙眼里的星星一瞬间黯淡了下去，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低下了头，而钟子昂则当她默许了，扶着孙蕙慢慢的往家走。孙蕙低着头，钟子昂看不清她的神情，孙蕙也不想让钟子昂看出自己的真实心情。 其实这一刻她内心真的很绝望，有一种冲动让她想就这样放弃一切拔腿就走，那种含着希望却又失望的心情真的特别痛苦，远比从没有希望都要来的痛苦的多。 还要继续吗？孙蕙这一刻真的特别茫然，她想到了早早去世的母亲，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周璇……然后咬了咬牙，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跟着钟子昂回到了家。 还没有为母亲报仇，还没有让那个男人品尝恶果，还没有让那个天真的女人像自己一样绝望，她怎么能半途而废？她都忍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要半途而废？怎么能？怎么可以？ 孙蕙看着钟子昂的背影，而且，这个男人，她是真的想要，而且，只要一想到能从周璇手里把他抢过来，那种復仇的快感就又翻倍了！ 她垂下眼睑，在钟子昂的毫无所觉中，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 第六十章 挣扎 王若真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已经都过了半夜了，钟子昂还没回家，她不放心，回房间也睡不着，倒不如就这样在客厅等着，这样钟子昂一回家，她就会因为那点动静清醒过来，看到儿子平安回来她才能安心。 这是到了美国之后王若真养成的习惯，自从钟子昂被绑架之后，她就换上了神经衰弱，而且有些草木皆兵，美国的治安并不比国内，尤其是那自由持枪的政策更让她不安，尽管他们所在的城市还算比较好的，可是王若真就是安心不下来。 尤其是有段时间钟子昂跟她因为周家和周璇闹得很不愉快，钟子昂经常早出晚归，而正好那段时间又出了好几起校园枪击案，王若真被吓坏了。有一次正好看到新闻的时候怎么也联繫不上钟子昂，王若真急得心脏病发，幸好那天钟子昂其实就快到家了，只是因为手机没电才没接王若真的电话，一到家就发现王若真倒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立刻叫了救护车把人送进医院，送医及时，这才得救。 经过那次之后，王若真和钟子昂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王若真尽量不去刺激钟子昂，而钟子昂也开始慢慢地不再跟王若真争吵，也不再没事故意在外面逗留，不跟王若真斗气，母子关系缓和了很多。 但是自从钟子昂大学创业开始，一边要兼顾学业一边又是要忙着公司的事，工作太忙经常熬夜，常常晚归，王若真虽然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也知道无法打消儿子的念头，但是只要钟子昂没有回家，要她安安心心去睡觉还是不可能的。 钟子昂说了很多次，但王若真因为根本没法在钟子昂回家之前安心入睡，所以很多时候钟子昂不得不早点回家，哪怕把工作带回家坐，尽量在半夜之前到家。 今天回家晚了，是个意外。 但王若真看到儿子平安回来就放下了心，倒也并不生气，只是在看到孙蕙明显喝多了，钟子昂扶着她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 钟子昂知道王若真介意什么，本来孙蕙闹了一场之后酒醒的差不多了，小区里虽然有路灯但是毕竟夜深了灯光昏暗，而且有些鹅卵石的小路并不是很平，钟子昂怕她摔跤，才一直扶着她的手臂，到进了楼里就放开了手，但是刚才电梯上来孙蕙有些晕，电梯门开的时候她晃了一下差点摔倒，钟子昂这才又扶着她的。 第132页 这会儿孙蕙的酒劲过去了，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是王若真那眼神扫过来，钟子昂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虚，他悄悄放开了手。 孙蕙一直都知道王若真是不贊成她和钟子昂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们三人在美国也算相依为命，但王若真对她一直都是照顾周全但亲密不足，平时，孙蕙都是忍着，但今天她仗着酒气，心情又不太好，就没那心思了，所以当钟子昂一松手，她就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我回房间了。」就扭头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完全不像平时一样对王若真客客气气。 王若真倒也不是很在乎，她虽然不希望钟子昂和孙蕙走得近发生感情，但是这些年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孙蕙又一直都很乖巧，如今帮着钟子昂创业又忙得不行，王若真还是很喜欢她的，只要不做自己的儿媳妇，王若真对孙蕙就没有意见，还很关心。 「她这是喝了酒了吧？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就算要帮着你应酬，你也要替她挡着些，别让她受了委屈。」王若真打了个哈欠，叮嘱钟子昂：「下次早些回来，我知道你一心扑在工作上，可身体也得留意，别太晚了，你是不是也喝多了？要不要喝些汤垫垫肚子，我给你留了些在厨房，我就先去睡了。」 「好，我自己来处理，妈你就先去睡吧，下次别等我了，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钟子昂随口应了声，有些敷衍，还在担心孙蕙。 他倒是没喝多，但孙蕙刚才那一吐肚子大概就空了，他想着赶紧让王若真去睡了自己好去给孙蕙弄点吃的。 等王若真进了房间，钟子昂不等沖个澡就去了厨房，王若真的手艺很好，也喜欢做饭，钟子昂见汤还热着，便盛了一碗端去轻轻敲了敲孙蕙的房门。 孙蕙没有动静，钟子昂又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孙蕙，开门，你吃点东西再睡，否则胃会不舒服的。」 半晌孙蕙过来开了门，她已经冲过了澡，换了身居家服，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接过钟子昂递过来的碗，轻声说了声『谢谢』就关上了门。 钟子昂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于是嘆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 尽管夜已深，尽管身心俱疲，可是这一夜钟子昂噩梦连连睡得特别糟糕，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再也睡不着了，钟子昂烦躁的起身，干脆出门去跑步。 出了一身汗回到家中，跟刚起来的孙蕙一碰面，钟子昂就有些尴尬，孙蕙却好像已经恢復了正常，王若真不在，她看着钟子昂那明显尴尬的样子，心中嘆了口气，对他说道：「钟子昂，昨天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吧，接下来，我们原来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钟子昂闻言松了口气，他仔细看着孙蕙：「所以你不会走吗？」他固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孙蕙，他还需要好好想一想，但是钟子昂是真的不希望孙蕙离开的。 「走去哪？」孙蕙轻声开口，反问钟子昂：「我能去哪里呢？」她早就没有家了，如果当初不是王若真好心将她带走，她可能早就没了命，x市不是她的家，这里……她不知道是否能够成为她的家。 钟子昂一怔，没有说话。 孙蕙很少谈起自己的家事，她不太愿意说，钟子昂也不会特意去问，只是从母亲口中知道，孙蕙没有父亲，母亲早早去世，在遇到他的时候是跟着姑姑一家生活的，姑姑家的生活条件也并不优越，所以总是嫌弃孙蕙是个没用的拖油瓶，这也是为什么孙蕙小小年纪就给人做家教挣钱的原因。 孙蕙低下头：「去沖个澡，来吃饭吧。」她也没有继续谈这些，而之后，她果然就像是从没有跟钟子昂逼问过答案似的，一如往常那样跟钟子昂相处，反倒是钟子昂有些不习惯，他始终记得自己答应过孙蕙会好好想一想，可是孙蕙却再也不问了，他有些不知道拿孙蕙怎么办好。 不管孙蕙怎么粉饰太平，说出来的话总是收不回去的，两人之间的氛围多多少少有些改变，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总是觉得自己好像理亏的钟子昂对孙蕙上心了许多，会主动关心她了。 忙碌的时候会记得提醒孙蕙吃饭、多喝水，不让她多喝酒，提醒她早点回家等等，这在之前工作狂状态的钟子昂是从来不会记得的，同事们都看在眼里，自然又会调侃孙蕙『得偿所愿』。 只是孙蕙却一改之前从不澄清的态度，主动笑着解释了：「别胡说八道，你们的意思是老闆不关心你们吗？我和老闆呢，是同事、是朋友、是同学，但是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关系，别胡说八道啊，不然到时候影响老闆找另一半，后果你们知道的。」 孙蕙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再开玩笑，倒是有胆子大的主动问孙蕙：「那如果你和老闆不是这种关系，我能约你今晚一起吃饭吗？」 「不行。」孙蕙摇头。 「为什么？」热情的老外瞬间失望。 「因为今晚要加班。」孙蕙笑着说。 「加班也得吃饭。」老外不屈不挠。 「可是加班的话，老闆不请客吗？」孙蕙笑着看向钟子昂。 钟子昂笑着应了下来，本来嗷嗷叫着又要加班的人又眉开眼笑起来，那位老外也不骚扰孙蕙了，孙蕙笑笑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但钟子昂却始终把这一茬记着，下午孙蕙来他办公室的时候，钟子昂说：「你这次为什么澄清了？」 第133页 孙蕙愣了愣，随即公式化的笑笑：「因为这才是事实啊。」 「可是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那你想好了吗？」孙蕙打断钟子昂，轻声说：「你看，你答不出来，是因为你没有想好，你也许真的很依赖我，希望我留下来，但是，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的理由和我希望的并不一样，我喜欢你，所以我也不捨得为难你，你为难，我也会觉得伤心。」孙蕙抿了抿唇，始终低着头不去看钟子昂。 「钟子昂，我说过你可以把我那天说过的话忘记，你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 「就不要什么？不要去思考？不喜欢你也没关系？」钟子昂嘆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孙蕙跟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孙蕙，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只要我假装不知道你喜欢我，只因为我需要你，就继续不顾你的感受，任由你呆在我身边，即使不开心也没关系？我要是这样渣，你也觉得可以忍受？」 孙蕙咬着唇，不说话，但是眼圈已经红了。 「还是说，你已经对我不抱希望了？」 「你为什么非要我说？你又要我说什么？我说我很绝望，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爱上我？可是我又不甘心这么多年的付出就这样付之东流，我又要怎么办？」孙蕙有些崩溃：「就这样，大家都不要去戳穿，你需要我，而我假装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大家就这样相处着可取所需，过一天是一天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呢？你既然给不了我明确的答案，又何必非要我……」 孙蕙推开钟子昂，胡乱的擦干眼泪：「我先出去工作了。」说完不给钟子昂说话的机会就跑出了办公室。 钟子昂看着孙蕙的背影有些难过，他依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他依然在挣扎，可是他也不想看到孙蕙这样难过。 于他来说，这些年的陪伴不是假的，孙蕙是他重要的家人，也是他重要的同伴，而且他始终没有忘记孙蕙当初为了他挨了两枚子弹，命悬一线，是怎样的辛苦才能重新站起来。 一个女人为了他这样的付出，他怎能无动于衷？又怎能恩将仇报？ 人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他，她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若是她的感情始终都是单方面的付出，长久下去又让人怎么看她呢？ 钟子昂终于下了决心，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孙蕙，但是他应该对这个女人负责，他想。 但是要让孙蕙满足，钟子昂要过的第一个关，自然就是王若真。 钟子昂不是那种喜欢给人口头承诺的男人，他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定，就会先扫除障碍然后付诸行动的人。比起说，他更喜欢做。 所以当天晚上回到家，见王若真今天还没有要去睡的意思，精神不错，兴致也不错，而孙蕙则因为白天和钟子昂之间不太愉快的对话先回房间了，钟子昂决定跟王若真谈一谈。 「妈，我有事想跟你聊聊，方便吗？」钟子昂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王若真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是高兴，这几年，钟子昂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母子之间的交流也是日益减少，很多时候不是王若真不想跟钟子昂谈谈，而是钟子昂根本不愿意听她说话，虽然是母子，但是彼此之间却是总像隔着些什么，彼此看不清楚。 所以听见钟子昂这么说，王若真自然很高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愿意跟妈妈说说话，妈妈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王若真看着儿子笑了：「我啊，巴不得你天天都肯这么跟我谈谈，只是你平时那么忙，妈妈也不好打搅你，现在你既然有时间，咱们就说说话吧。」 王若真是真的开心，她还关了电视，连每日必追的肥皂剧都不看了，期待地看着钟子昂。 看到母亲这样，钟子昂倒是有些愧疚了，他也知道这些年他跟母亲之间沟通很少是他的问题，他总是潜意识里拒绝跟王若真沟通，就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似的。而现在，他愿意了，母亲是这么高兴，可是钟子昂知道，一旦王若真听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怕是……会生气。 果然，当王若真听到钟子昂说：「妈，你觉得，如果我和孙蕙交往的话，你会祝福我们吗？」之后，脸色完全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若真最大的问题是之前被丈夫保护的太好了，虽然她的立场坚定三观没问题但是她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立起来强大起来，否则哪有孙蕙什么事呢？ 所以当妈的，一定得自强啊。 第六十一章 豁出去 王若真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钟子昂，一言不发。 钟子昂被王若真看的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 王若真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你们是已经开始交往了，现在是通知我，还是你打算开始跟她交往，来徵求我的意见？」她努力压制住内心里的翻腾，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 这些年，王若真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儿子已经长大了，是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思想，很多事，尽管她是钟子昂的母亲，也已经无法凭着母亲的身份来管住钟子昂了。外面的世界太大，钟子昂见识了太多，他也遗忘了太多，有些约定他可能早就不记得了，可是王若真始终记得。 她是个念旧的人，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觉得，不管有些东西再怎么变，心不能变啊。可是每每谈到这个问题，母子两总是要爆发争吵，这样的争吵让王若真心力交瘁，而且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儿子的心离她越来越远，这种遥远的距离让她害怕，所以不敢再去刺激钟子昂，她只能尽可能的把有些事情放在心里，等待机会。 第134页 可是现在，王若真也有些心灰意冷，总觉得这个儿子在数年前那次绑架案之后就整个变了，变得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个儿子，而现在，她更有种儿子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但不管怎样，有些事她总不能任由钟子昂这么去做。 而且，不管钟子昂怎么变，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与生育来的血缘关系，这么些年来的养育之情，王若真了解自己的儿子，她能够看得出来——钟子昂和孙蕙之间，仍然是孙蕙在一头热。 只是，钟子昂到底是为了什么改变了主意？ 王若真顾不得了，她知道，今天必须跟钟子昂把话给说清楚。 眼见儿子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目光些微闪烁，王若真就知道了，儿子八成对孙蕙还是那样，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动心，也许她还来得及挡住这事态的发展。 「子昂，这些年，很多话妈妈一直都不敢跟你说，怕你一发脾气就走人，什么也听不下去，可是既然你这么跟我说了，我想，你心里还是尊重我这个妈妈的，是真心想来听听我的意见的，所以才会还没交往，就先来问我的意见，是不是？」王若真努力稳住自己的心态，不让自己直接就炸了，那样的话这事就没法谈下去了。 就如王若真想的那样，她稳住，钟子昂也就不炸了，要是王若真一点就着了，钟子昂大概也就会像以前那样跟王若真大吵一通，然后我行我素、不管不顾的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王若真软处理，钟子昂的态度也就温和了不少。 「妈，对不起，这些年，我……」 「不怪你，很多时候我也是一着急就脾气不好，上来就火星撞地球似的，不怪你也就暴躁了。」 王若真笑笑，安抚着钟子昂，努力的让母子之间的对话在自己的节奏掌控之下进行：「但是妈哪里想跟你吵啊，有些时候也就是急了，妈是关心你，但是用的方法不对，我要是一直都能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你看，你这不也愿意好好听着呢吗？」 钟子昂无言以对，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孙蕙这孩子，乖巧懂事、温柔体贴、又是个能干的，长得也漂亮，说真的，如果没有你小时候的那些事，孙蕙这样的姑娘，我也挑不出毛病来，她又这么喜欢你、对你好，又是我自己带大的，知根知底，我真是没得挑，甚至该说，有这样的媳妇，是你的福气。」王若真先肯定了孙蕙的种种好处：「可是儿子，我们不能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不能因为这人在你眼前，你就偏心。」 王若真加重了语气：「你今天来问我，想必也愿意好好听我说一说的，那么我就不兜圈子了，这些年，我一直都没问过，你是不是还是对周家耿耿于怀？还是觉得当初你爸出事，钟家出事，你被绑架，这些都和周家有关？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你和璇儿从小就有婚约，你是不是也忘了，为了来见你，璇儿跟你一起被绑架，为了救你的命，她被大火烧伤，在加护病房躺了半年才出院？」 「我晓得，你上次受伤很重，很多记忆都是模煳的，咱们人在海外，有些事又隔得远查不得真，你心里有疑问，我都能理解，等将来我们回了w市，你可以自己去慢慢查，到时候如果真的就像你以为的那样，真相如你所说，那妈妈什么话也没有；可如果不是，子昂啊，你可有想过，你这么做多么让人寒心？」 钟子昂没有说话，王若真摆事实讲道理，丝毫不跟他叫板，反而如此心平气和的客观陈述，钟子昂也发不出火来、更挑不出刺来，也就沉默的听着。 王若真知道钟子昂这是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道：「我知道有些事你不信，可是妈妈没有理由要骗你，你创业的资金，我知道，你冯叔叔支援了你一部分，你自己做理财，又赚了一笔，但是这都是小数目，真正的大数额，是我这里给你的，可是你想过没有，这笔钱是哪里来的？是这些年，你周叔叔和向阿姨给你存着的，你对他们有偏见，始终不信，可你也没证据我说的就是错的对不对？既然如此，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无影无踪的来去，等你回w市的时候，你查清楚也不那么难，到那时候，你再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岂不是更有理？」 「还有璇儿，她这些年一直都在牵挂着你都在等着你，她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可是周家和我一样，始终都记得当年的婚约，璇儿始终相信你会回去，一直都在等待。你如果真的见到她之后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更喜欢孙蕙，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不是有些话也是当面说清楚更好呢？否则，人家女孩子浪费青春年復一年的等着你，你于心何忍？」 「我知道，现在你和孙蕙相处的时间更多，你看到了她为你的付出和等待，你不忍心她等，你怕她伤心痛苦；可是另一个女孩又何尝不无辜？」王若真苦笑着看着钟子昂：「儿子，既然你捨不得这个，那个难道就捨得吗？妈不是要你脚踏两条船，只是希望你都公平一点，女孩子的心意都是真心实意的，你就算真的不喜欢，也好歹诚心诚意一点，别让人伤心才好。」 「可是，妈妈……」钟子昂好不容易想要插话，又被王若真摇摇头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子昂，如果你真觉得这样拖着不是个事，那就努力一把，你总是要回w市的，妈妈知道，既然如此，就早点回去，谁也别耽误。」 第135页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选择了孙蕙，妈妈就算不喜欢这个结局，可只要是你幸福，妈妈拼着豁出去这张脸，背信弃义的事我去说我来做；如果你到时候选择的是璇儿，那我就认孙蕙做我的干女儿，替她找个好归宿，风风光光十里红妆送她出嫁，你觉得这样可好？」 王若真把话说到这份上，钟子昂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王若真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钟子昂，心里松了口气，加上最后一锤子：「孙蕙等了你这些年，我想，也不在乎再多等一阵子，她既然是真的喜欢你，总也不希望你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总能理解你的难处，何不彼此不要为难，让结局皆大欢喜？」 「妈，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钟子昂轻声说：「我原本以为，你会强烈反对的，我……」 「你以为我不通情理，把外人看的比你还重吗？」王若真苦笑着反问：「儿子，妈妈只是希望，咱们先有个好好做人的态度，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别人为你做的事，你该感激的、该记在心里的，都记在心里，能回报的，就去回报，我只是希望我的儿子，将来不要后悔，在我心里，你当然是最重要的啊。」 她慈爱的看着钟子昂：「你爸已经不在了，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啊，儿子，但妈妈的心里……」 「妈，我都懂，以前是我错了，对不起。」钟子昂第一次向王若真低头：「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不让妈妈你为难的，总而言之，妈，我也希望你相信我。」 王若真抱住了已经人高马大的儿子，「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妈妈当然相信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打了个哈欠，笑道：「好了，该说的也说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妈妈年纪大了扛不住，先去睡了。你呢也早点睡吧，难得今天不加班到深夜，早点睡养养精神。」 钟子昂点点头，目送王若真回了房间，他看了看孙蕙的紧闭的房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孙蕙开口。 可是，钟子昂低估了孙蕙。 当他以为孙蕙会像之前那样温顺的无声等待的时候，孙蕙却选择了自杀，要不是她踢倒凳子的动静刚好惊醒还没有入睡去客厅倒水喝的钟子昂，孙蕙可能就没命了！ 也是孙蕙命大，钟子昂破门而入发现了孙蕙上吊自杀，他沖了上去将人抱了下来，然后连夜送去了医院，孙蕙并没有什么事，因为钟子昂救得及时，但是孙蕙的态度却是钟子昂始料未及的。 怕孙蕙再做傻事，钟子昂不敢离开孙蕙身边，虽然医生给孙蕙检查过之后就说她没什么事，只是开了些药压压惊，没什么事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可钟子昂还是坚持让孙蕙在医院里多住两天，自己则守着孙蕙。 孙蕙的点滴里加了一些镇定剂，所以她睡着了，睡着之后的脸孔很安稳，倒一点都看不出过激的情绪来，钟子昂看着孙蕙嘆了口气，他真的无法想像孙蕙竟然会自尽。 看到孙蕙悬挂在半空中的样子还歷歷在目，钟子昂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些微微发抖，所以不等到孙蕙醒来，钟子昂就感觉很害怕，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孙蕙她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要自寻死路？活着不好吗？还是说在她心目中，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还是说，如果没有自己的爱，她就活不下去？ 莫名的，钟子昂看着孙蕙，就觉得自己对她多了一份责任。 认识孙蕙之后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里盘旋，钟子昂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孙蕙，你赶紧醒过来吧，只要你不再寻死，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已经顾不得答应了王若真什么了，钟子昂此时此刻只要孙蕙好好的在他身边就好。 王若真绷着脸，她没有进病房，就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孙蕙和坐在她身边心无旁骛的钟子昂，皱起了眉头，心里满是疙瘩。 她太小看孙蕙了，王若真想。在王若真的心目中，她一直认为孙蕙性格温和隐忍，但从没想过她竟然也会这么有心机。 不在局中，自然就看得分明。 王若真比钟子昂更能够看得清楚，这所谓的『自杀』无非就是孙蕙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若是她真的想寻死，割腕也好、服药也好，完全可以闷不吭声的去死，何必非要在屋子里闹出什么上吊的闹剧？ 天花板的那个吊灯真有这么结实吗？软软的席梦思上放一个凳子轻轻一踢又怎能真的撞到地板上发出那么大的响声？ 大夏天的，那秋冬用的丝巾又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准备好的？ 早不上吊晚不上吊，偏偏在钟子昂起来喝水的时候踢倒凳子，根本就是算计好了的！ 退一步来说，如果钟子昂没有及时出现，吊灯也会摇摇欲坠撑不起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或者丝巾的结不够紧，自己滑落下来，她也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 但是，孙蕙倒是真豁得出去，她倒是好计谋，如今这么一来，钟子昂那个情商低的吓人的小白这不就入套了吗？ 王若真冷眼旁观着儿子上了圈套还不自知，一脸的心疼看着孙蕙，就忍不住脸色越来越冷——如果说在跟钟子昂谈的时候，她还真的有那种心思，若真的儿子真心爱上孙蕙，两人之间情投意合的话，她为了儿子的幸福就算背信弃义也拼了；可如今，孙蕙出乎她的意料，心机深沉步步算计，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钟子昂上了她的当！ 第136页 作者有话要说： 孙蕙也够狠的，所以有时候，女主输给她，也不意外，女主不够狠啊。所以还是那句话：女人不狠，江山不稳，囧。 第六十二章 战争（一） 「子昂，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王若真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越是对孙蕙不满，感觉自己看穿了她的真面目，王若真就忍不了。 人在冲动的时候做事总是不够深思熟虑，王若真本就不是那种事事周全、有城府有算计的人，在钟子昂和周璇的事上，她是因为时间旷日持久战争数次爆发才慢慢累积了经验，可这次事出突然，又眼看着儿子上了当，王若真哪里还忍得住？ 她忍不住，脸色自然就控制不住，整个人就是一种怒气在爆发的边缘状态。 钟子昂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孙蕙的楚楚可怜，母亲的暴怒和孙蕙的安静一比较，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了，他皱皱眉头对王若真说：「妈，你轻声点，别吵着孙蕙，让她再睡会，医生说了，她需要安静的休养一下，你现在把她吵醒了，她又闹着自杀怎么办？」 「她会自杀？她需要安静的休养？」王若真一听就冷笑了起来：「你拿个镜子照照自己的脸，看看你的脸色白的像个鬼，比起床上躺着的那个，你才需要休息！你心疼她？不心疼心疼你自己？不心疼心疼差点心脏病发了的你老妈？你这心就这么长的吗？」 「妈！孙蕙她都这样了，您能不能别闹了？我头疼！」钟子昂皱着眉头看着王若真，起身拉着王若真走出病房：「我知道您也被吓到了，我都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唿，旁边的病房也定了下来，您要是累了就先去隔壁睡会儿，这里我守着就好。我说妈你又发什么脾气？孙蕙她……」 「孙蕙孙蕙孙蕙！你听听你现在说的话句句离不开这个女人？钟子昂，你真觉得这个女人是要自杀吗？不！她根本不想死，她就是想要吓唬你而已！她……」王若真气得口不择言，推开儿子就想冲进病房把孙蕙从床上拉起来理论，她想问问孙蕙她到底哪里哪里对不起她了，这些年她除了不贊成孙蕙做自己的儿媳妇之外，自认对孙蕙是事事周到处处照顾，怎么她如此不知道感恩心心念念算计着她们家？ 王若真呕血得很，但更让她呕血的是完全中计的蠢儿子，钟子昂一把拉住王若真将她拦下来，语气还很不耐烦：「妈！你能不能不要处处针对孙蕙？她怎么就是要吓唬我？怎么就不想死了？她要是不想死，她怎么会自杀？妈，就算你不喜欢她，这种时候也有点同情心好不好？难道真要孙蕙死在你面前你才觉得高兴吗？她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求求你了妈？你去休息吧！我头疼，有什么事明天等孙蕙醒过来我们再说好吗？」钟子昂头痛欲裂，他实在想不通王若真怎么会这样，不耐烦地推着王若真去了隔壁的病房。 「子昂，你现在是完全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妈妈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了是吗？」王若真的心慢慢地往下沉，看着儿子的脸色，她预感到了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即将要发生了：「难道你以为，妈妈会骗你吗？」 「妈，你就不要这个时候继续说这些了，我知道你是我妈，你爱我不会骗我，可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对孙蕙一直都有偏见，一直都不喜欢我们两亲近，孙蕙事事忍让着你，就算你过粪了她也从来不说什么，默默地忍着，因为她爱着我，因为她寄人篱下，因为她尊重您。如果是其他时候，你说什么我都随便您了，可是现在，她都躺在那里了，您怎么能这么说她呢？」钟子昂苦笑的看着王若真：「谁的命不是命？谁不怕死？她有必要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来算计我？妈，孙蕙平时对我怎么样你看不到吗？你觉得她是那种心机城府很深的女人吗？我认识的孙蕙从不是那样的人，你在这种时候这样说她，我真的不喜欢。」 王若真闭了闭眼睛：「她不心机深沉，我才心机深沉对吗？」 「妈，你别无理取闹！」 「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王若真受不了了，她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上去打醒这个蠢儿子：「她要真的想死，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你救了？又怎么会用这种方式？医生都说了她什么事都没有，你怎么就……」 「妈！」钟子昂大声打断了王若真的话：「妈，我不想跟你吵架，但是我们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我不想继续跟您争执，您说什么都好，我这么大个人了，我会自己看待整件事，会自己判断，妈，咱们都理智点好吗？」 钟子昂抹了把脸，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看着王若真深沉的说：「妈，你先休息吧，现在事发突然，我们都不太理智，明天我们醒来之后再来讨论，好吗？总之今天就到此为止，您累了，也受了刺激，别再吵架了，我真的不愿意现在跟您吵架，好吗？」 王若真的心沉入了谷底，她看着钟子昂，已经意识到再也拉不住这个儿子了，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现在大了，我说的话不是那么听得进去了。」王若真低声说：「行吧，你去吧，想做什么做什么，但总而言之，你要是就此打算和她在一起，我是永远不会承认她是我钟家的媳妇的。」 王若真把钟子昂赶出病房的门：「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 钟子昂此时又怎么会后悔？他压根就没怎么把王若真的话听进去，一结束跟王若真的争吵就回到了孙蕙的病房，见孙蕙并没有醒，松了口气，才觉得自己精疲力尽，然后就拉了张凳子在孙蕙手边坐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137页 孙蕙醒来的时候，就见到钟子昂趴在自己的手边睡得正熟，眉头却还皱着，脸色非常憔悴，鬍子拉杂，并没有半点英俊潇洒的样子。 她昨天吓到他了吧，孙蕙抿了抿唇，忍不住伸出手来去抚摸钟子昂的脸。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敢如此去碰触一下他，毫无顾忌的靠近他、感受他。 他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事生气？还是会像那个人说的那样，从此改变态度跟她在一起？孙蕙不知道，她心里很紧张。 凡是牵涉到钟子昂的事，孙蕙都会紧张。哪怕已经心里预算过了很多次，哪怕做足了准备，仍然会觉得毫无把握，根本就没有底，一如现在。 只是此刻的钟子昂也非常惊醒，他虽然扛不住累得睡了过去，但是却并没有睡实，孙蕙的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抚过，他就感觉到了，然后慢慢张开了眼睛。 孙蕙见他睫毛微动就收回了手，移开了视线，强迫自己的表情变得冷漠，不去看钟子昂。钟子昂却毫无所觉，他睁开眼睛，舒展了一下手臂，然后看到孙蕙醒了，顿时就精神一振，连忙按了铃唿叫护士，又掩饰不住喜悦得道：「孙蕙，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见到我醒来很高兴，他没有生气——孙蕙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样，心中的喜悦一闪即逝，她侧过头去，不说话，故意让钟子昂着急。 女人总是更了解女人，孙蕙就如王若真所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在她的设计之中的，而眼见钟子昂照着她的剧本在进行，孙蕙心中一定，便继续自己的表演。 固然是剧本，可谁不怕死呢？上吊的那瞬间她还是害怕的，被救下之后的虚脱也并不是演戏，送去医院的时候那种颤抖也不是表演，刚刚醒来的时候那种忐忑更不是虚假，但此时此刻，钟子昂的表现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她越发相信那个人的话，越发相信，自己只要按着他给自己编排好的剧本，便能得偿所愿。 「孙蕙，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舒服？」钟子昂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她不说话不理会他他反而更加紧张起来，皱着眉头在她身边问来问去，医生一来，钟子昂就凑过去，尽管医生检查之后再三告知钟子昂孙蕙没什么事随时可以出院，可钟子昂仍然不放心，坚持要再让她住一天院观察。 医生拗不过钟子昂，便给孙蕙开了些营养针继续输液，钟子昂又再三问孙蕙饮食方面可有什么忌讳，亲自给她点了几样吃的，才让护士去帮忙买来，自己则不放心的继续守在孙蕙身边。 「孙蕙，医生都说了你没事了，你跟我说说话，别吓我，好吗？」等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钟子昂拉着椅子在孙蕙身边坐下，见她依然不肯看他，嘆了口气便主动跟她说起话来：「你是不是还是不信任我？我说过，我有在好好考虑，而且事实上，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为什么不听我告诉你答案就要做傻事？你知道不知道当我推开房门看到你……我是什么心情？我有多害怕你知道吗？」 孙蕙依然一言不发，但是显然钟子昂的深情告白已经触动了她，她攒着手，硬忍着，却没忍住滑落下来的泪水。 钟子昂看到她的眼泪，继续轻声说下去：「你不想理我没关系，可是听我说说我的心里话好吗？到现在我的手都在发抖，我做梦都是你不在了的恐慌，孙蕙，我离不开你，我再没有比现在更确定这一点，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 「你的需要……」孙蕙终于回过头来看向钟子昂，声音有点沙哑，因为伤到了喉咙的缘故：「是我想要的那种需要吗？」 「是，是你想要的那种需要。」钟子昂现在才不管是哪种需要，他觉得已经不重要了，爱不爱情不情的，皆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搞不搞得清楚又有什么好重要的，重要的是需要的人在自己身边，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他需要孙蕙好好的在他身边，一如以往一样，这就够了。 「所以不要再做傻事，不要再胡思乱想，好好的调养好身体，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帮我，就像以前一样，好吗？」钟子昂看着孙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孙蕙的眼泪默默地流着，她潜意识里仍然觉得钟子昂给的承诺其实并没有改变，依然和之前是一样的，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改变，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可是，他亲口说出来要她留在他身边，等于给了她名分。 「所以……我现在是你承认的女朋友了吗？」孙蕙轻声说。 「是啊，你是我的女朋友了。」钟子昂加重了语气，点了点头：「但是前提是：你不可以再做这种傻事，有什么事情来问我、跟我商量，不要一个人胡乱决定。」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孙蕙，你是我的女朋友了。」钟子昂认真的说。 孙蕙抿着嘴，一只手胡乱的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一边用力的点头：「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带着哭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完整：「钟子昂，你自己说的，我是你的女朋友了，不能说话不算话。」 钟子昂嘆了口气，「不会，永远不会。」 孙蕙没有去问他是否喜欢自己，也许是潜意识里她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如她所愿，但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她只要做他的女朋友，将来做他的妻子，在他身边，时间长了，她就不信钟子昂会不爱上她！ 第138页 有了钟子昂正式的承诺，孙蕙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护士把早餐买来的时候，她几乎全都吃下去了，钟子昂见她胃口不错，也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去熟悉一下换了身衣服，然后填饱了肚子。 王若真并没有过来，也没有再来找钟子昂说什么，当妈的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已经预料到了事态的发展，她很清楚再跟钟子昂说什么也没什么用，她打算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然后去找孙蕙聊聊，女人之间更能相互理解，有些事，不如绕开钟子昂。 而孙蕙的想法显然也是一样的，她得了钟子昂的保证之后，找了个藉口打发走了钟子昂，然后也在心里盘算着，没一会儿，王若真就过来了。 在绕开钟子昂这点上，两个女人的想法难得一致，而向来在钟子昂面前柔弱示人的孙蕙此刻也展现出了『迎战』的姿势，她坐在病床上，神情淡淡，并没有所谓的小心翼翼，也没有温柔忍让，而是直直的看着王若真：「您来了。」 若是换个时候，王若真还真会贊她一句：很好，不卑不亢。 可是此刻，扒开了那层伪装的外壳，王若真只想冷笑：「怎么？不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都想打死男主的看完这章之后应该能明白了，其实男主对孙蕙从不是爱情，但是还是欠揍。 第六十三章 战争（二） 「人不在，我何必装？」孙蕙倒也很冷静，没被王若真一句话就跳脚：「何况阿姨也早就知道我本性如何，再装，就太假了。」 孙蕙一改之前在王若真跟前沉默寡言、退缩隐忍的模样，她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并不怎么把王若真放在眼里，与平时有钟子昂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王若真看着孙蕙这个样子，气极反笑了：「好好，终于说实话了，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孙蕙，这些年在我面前装那柔柔弱弱的样子不容易吧？我倒是想知道，子昂要是知道你实际上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会喜欢你吗？」 孙蕙笑笑，「王姨，何必呢？你我都知道，他不会知道的。」她怎么会在钟子昂跟前露馅？ 「你对自己就这么自信？孙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真的以为你能瞒他一时就能瞒他一世吗？你那自杀的把戏，也就是骗骗他而已……」 「是啊，就是骗骗他，可是我想骗的也只有他，只要子昂上了当，我又何必在乎别人？」孙蕙看着王若真：「王姨，这些年，我是处心积虑，可是如今我成功了，子昂他已经选择了我，王姨，虽然我承认我并不是你面前那个样子，我的确伪装了，可我对子昂的那份感情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他，也有把握能够给他幸福，您又何必非要跟我做对，非要让子昂不痛快呢？您要是肯接纳我，子昂会很高兴，我也会一如往常那般尊敬您照顾您，我能保证，在您面前，我会永远是柔顺的样子，不会跟您作对。」 「不会跟我作对？」王若真气极反笑了：「你现在就是在跟我作对！孙蕙，你说你对子昂是真心的，这话简直就是可笑至极！连你整个人都是假的，你又怎么保证你对子昂是真的？你好演技也好心计，这些年，我自认待你不薄，就算我不同意你和子昂在一起，我对你也跟对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区别了，可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明知道子昂有婚约，还故意假意真情去套路他，你这是陷他于不仁不义！你要是真的喜欢子昂，就不该明知道他不属于你还非要掺和进去！在他失去记忆的时候趁虚而入，假情假意的在他身边，骗了我也骗了他，孙蕙，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假更不要脸的人了！」 「就你这样的，也敢自称给我儿子幸福？也敢自认为是真心实意？你这是虚伪透顶步步算计！孙蕙，你是不是一早就算计好了？从绑架的时候开始就决定要赖着我儿子？」王若真狠狠地瞪着孙蕙，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渴望：「我告诉你，想进我钟家的门，想做子昂的妻子，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指望了！我儿子现在是看不清你的真面目，但总有一天，他会看穿你的。」 面对王若真的怒火，孙蕙却是无动于衷，她看着王若真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怜悯，有一种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是，王姨，他就是看不穿啊？」孙蕙轻飘飘的笑了：「他现在心疼死我了，心里眼里只有我，怕死了我离开他，怕死了我会想不开，什么都会答应我，哦不……」 她微笑着看着王若真气得扭曲的脸孔：「他已经承诺是我的男朋友了，也承认了我女朋友的身份了。王姨，我已经得偿所愿了呢。」 「你！我不会同意你们交往的！」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王姨。」孙蕙拖长了语调，丝毫不在乎王若真快要气死了的样子，仿佛还很享受她的怒火。 王若真越生气，她越开心、越平静：「你同不同意，子昂会听你的吗？诚如你所言，我这些年步步为营处处算计，在他心中，我就是可怜的小白花，弱小无助需要保护，他已经习惯了我陪着他、习惯了我在他身边、习惯了我没有他就活不了，王姨，你要是不同意，只会让你和子昂发生争吵，让你们母子两越来越离心，你倒是觉得，他会因为你而离开我吗？」孙蕙微笑着看着王若真，信心满满的样子。 王若真眯着眼睛看着孙蕙，这个女人真的是……真的是……她一瞬间大脑都气得有些空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控诉这个女人的无耻和深沉。 第139页 她真是太小看孙蕙了，一直都太把人往好处想了，可是没想到……王若真的心都在颤抖，一想到儿子落在这样的女人手里，她就不受控制的感到气愤。 还有一种难堪的不愿意承认的心情，王若真知道，孙蕙是对的，钟子昂已经完全被孙蕙掌控了，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孙蕙这处心积虑的背后藏着什么目的——男人总是这样，他们总是看不清女人的真面目，而女人却不一样，女人看待女人，总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大概，这也就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缘故吧。 王若真看着孙蕙，心里有点发寒。 孙蕙看出王若真的胆怯，她微笑着乘胜追击：「王姨，这些年来，你待我怎样我心里清楚，就如你所说，除了不贊成我和子昂在一起，其他方面，你对我真的都非常好，我也希望能让你高兴，我和子昂在一起又怎么就不行呢？我就是喜欢他而已，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我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给他幸福，想要帮他，你只要同意，我会帮着你修復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会孝顺你，帮你当做我的亲生母亲一样看待，王姨，我是真心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要是肯接受我，对子昂和我来说，都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您知道的。」孙蕙的语气不轻不重，但就是拿住了王若真的死穴。 没有哪个母亲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王若真就是因为太在乎钟子昂，所以才会在孙蕙这半含着威胁的话语中越发的生气也就越发的失去了理智：「孙蕙，你倒是说的好听，可是我不是我那个傻儿子，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处心积虑装了那么多年就为了子昂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子昂不在，你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你也别当我是傻瓜，孙蕙，你接近子昂的时候的时候才几岁，就算你小小年纪就比别人心思深，我也不相信你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哄得子昂团团转，你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说！」 女人的直觉告诉王若真，孙蕙对钟子昂的确是有感情的，但这并不是她最真实的目的——接近子昂，接近自己，孙蕙还别有所图！ 孙蕙的眼神瞟了瞟，她没想到看起来很好煳弄的王若真在关键问题上并不太好煳弄，谁都没有发现的问题，竟然是王若真一眼就发现了，可是她又怎么会承认，她拿住了王若真八成没什么证据，而直觉——又怎么能说服钟子昂？ 所以孙蕙丝毫都不在乎，她笑笑矢口否认：「王姨，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王若真冷笑起来：「听不懂？装！你就装吧！你可以不承认，但是等我揪到你的狐狸尾巴……」 「王姨，如果不是这次我故意露馅，你又怎么抓得到我的狐狸尾巴？」孙蕙摇了摇头，看着王若真轻声嘆气：「如今我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又怎么会再露馅？您可想好了，真的不肯接纳我吗？为了子昂，也不肯吗？」 「就是为了子昂，我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你！谁知道你到底心怀着什么鬼胎，打算怎么算计我的儿子！」 王若真此时只是因为愤怒脱口而出，但是她没有料到，这句话真是一语成鉴，几乎就预兆了后来发生的事。但是可惜的是，此时的王若真并没有预料到后果的严重，更是已经无法拿捏住钟子昂了。 孙蕙心里突突了一下，但随即她就把这种被看穿的心虚扔到了脑后，她看着王若真说道：「王姨要是这样顽固，那我也只能得罪了。」 「难道我还怕你？」王若真霍然起身！ 「您自然不会怕我，可是王姨忘了，子昂到底会听你的还是会听我的呢？她会信我？还是会信你？」孙蕙笑笑，心里满是得意，颇有种志得意满的高姿态：「王姨，尽管你嘴上不承认，但你心里也是明白的，子昂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王若真见不得孙蕙这个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也明白，她无法跟孙蕙达成一致，基本上就是破裂了，没什么可再说下去的，深吸了口气，看着孙蕙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孙蕙，我知道，你现在很得意，你觉得赢了我，算计了子昂，得到了你自己想要的，别人都没有你聪明、拿你没办法，所以沾沾自喜。可是阿姨得告诉你，这世界上的事情啊，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着呢，你别以为自己做的事除了你自己就没人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除非你能耐能演一辈子，否则就做好自食恶果的准备吧，今天你算计这个明天你算计那个，终将聪明到头误了自己，别到临老的时候后悔，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琢磨吧。」 「就算你真的能够演一辈子，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自己心里有是个什么滋味？孙蕙，有些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自己盘算什么，你是最清楚的，行差踏错的话，趁着现在年轻还有机会回头，别等到后悔的时候也晚了。」 她说完就转身走出了病房，正好跟钟子昂擦身而过，钟子昂见她脸色不太好从孙蕙的病房里出来，顿时着急，还以为她又怎么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欺负孙蕙了呢：「妈，你来这干什么？」 王若真见只要被这个蠢儿子气笑了：「干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怎么，现在我在你心目中已经变成了毒蛇勐兽？里面那个变成了小可怜？钟子昂，你心被蒙了眼睛也瞎了？」说完，王若真一肚子火的拂袖而去。 第140页 钟子昂抿了抿唇，到底面对自己妈，心里有些理亏，虽然对着孙蕙放心不下，可是看着王若真这么生气的样子，他看了看病房的门，还是追着王若真去了，陪笑道：「妈，你别这样嘛，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现在人救回来了，随时可以出院了，你脑子清醒一点了没有？」王若真心里有气，对着儿子也忍不住冷嘲热讽了：「孙蕙一自杀，你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是不是？那跟我说过的话，也全当没说过了？子昂，孙蕙对你的感情，就算是我也不会骗你说完全是假的，她这些年给你的陪伴也是真的，可是这个人的过去、她的心思、她的目的，你真的明白吗？你真的了解吗？你确定她不是抱着目的接近你利用你的吗？儿子，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能告诉我吗？」 「妈，我不想辜负她，我也信任她。」钟子昂有些愧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但是却很坚定：「您别生气，我没有忘记那天晚上我们说的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委屈孙蕙，她是我选择的女人，我跟她交往了，我给她这个名分，让她留在我身边留的理直气壮一点。至于周家，还有周璇，妈，我真的不太记得那个女人的事了，但我不是想背信弃义，那个婚约，我会等回到w市的时候好好解决的，我会好好去调查当年爸爸的事故，如果真的和周家没关系，我会上门负荆请罪，不管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但是孙蕙，妈……」 钟子昂犹豫的看了王若真一眼，定定的说：「妈，你能不能接受她？就当是为了我？她在我身边，我真的会觉得幸福的。」 他有些急切：「妈，我是你的儿子，你也说过我的幸福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而现在，孙蕙是我明确抓得到的幸福，而周璇，对我来说虚无缥缈，我真的不能确定回到w市，见到她，就一定能够会想起什么，就算想起来了，也不一定就能够爱上她。您何必为了一个对我来说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幸福的女人来破坏我和孙蕙呢？您也是知道孙蕙的，您看着她长大，她对您充满了感激，你要是接受了她，她会把你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的，我们三个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相依为命，以后也做一家人，不好吗？」 王若真定定的看着钟子昂，有一种不认识他的感觉，这个儿子，给她的感觉太陌生了：「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王若真轻声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孙蕙终于不装了，然鹅男主是瞎子 第六十四章 记忆 「妈！」 「好吧，如果你真的这样决定了，我也不能害了人家璇儿，她那样的好姑娘，值得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对待她，而不该被你这样辜负……」王若真语气飘忽地说，她心里挺绝望的，她算是看清楚了，儿子养大了就不是自己的了，好的坏的都听不进去了，他有自己的主意和见解。 王若真本该高兴，可是看到钟子昂完全被孙蕙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又着急又心灰意冷，一切就像是孙蕙设计好的那样，完全脱离她的掌控，朝着孙蕙那边倾斜，可惜的是钟子昂还自以为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人哪，还真的是…… 她摇了摇头，懒得再听钟子昂的话，她彻底的失望了：「行了，我知道你心已经不在这儿了，想去看她就去吧，只是子昂，妈妈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以后不会再说了，那个孙蕙，可不是你心目中无辜可怜弱小的小白花，人家心思深着呢，你呀，根本就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她的目的是什么，背后是什么人，你压根什么都不清楚，却还自以为是护花使者，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听我的，就保持冷静再好好想想；若是听不进去，将来你别后悔。」王若真转过身，丢下一句：「至于我，子昂，你大概根本不在乎，你妈妈我以后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了。」 是的，王若真愧疚，不管她现在怎么做，她已经知道註定会愧对周家、愧对周璇。 钟子昂却还根本不知道王若真的意思，心里总想着母亲是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等日子久了，看到他和孙蕙和和美美的，看到他过得幸福美好，自然就会消了气改变主意。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却成了母子两决裂的开始。 说到这里，钟子昂停下了回忆，他看着周璇，周璇也定定的看着他。 沉默，让此刻的氛围特别尴尬，但是没人开口，等过了好久，周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些事……」以她出狱的时候所见到的王若真和钟子昂之间的紧张气氛，钟子昂不可能知道这些才对。 钟子昂坦然苦笑，他和王若真从那时候起就基本处于他单方面拒绝相信的状态，而后来的事态发展则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和冷战愈演愈烈，直到孙蕙出狱，才慢慢和解：「本来我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孙蕙不会告诉我，而之前，我妈跟我之间……」他摇摇头，轻声说：「上次你喝醉了昏倒，说了些话，我和我妈都……」 他低声说：「我去做了些调查，其中有一些是关于你在狱中那段日子的，还有一些，则是和我有关。我没有瞒着我妈，有些我想不明白的事，我去问了她，她告诉我了，包括这件事。」 周璇看着钟子昂，轻声说道：「你做的调查，和你有关的……是……和你的记忆有关吗？」 钟子昂点了点头，轻轻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141页 他的反应证实了周璇的猜测，她轻声问道：「你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钟子昂苦笑着点头：「没错。」 周璇嘆了口气。 其实很多年前，当钟子昂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就很奇怪，因为她发现钟子昂完全变了，人还是熟悉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神、他对待她的态度，方方面面都让她觉得陌生。 周璇还发现钟子昂忘记了很多事，和她有关的、童年时候的细节，他基本都不记得，或者莫名的移花接木，记成了别人。 不是不曾怀疑过钟子昂的记忆出了问题，但是当年她太伤心，事情的发展也太快，加上有孙蕙在其中的挑唆，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发生了，而后来她在狱中活着都艰难，根本没心思去顾及那么多。 其实现在想想，钟子昂的记忆出问题的很明显，只是当时心思太单纯，根本就没有去想到这一点，而要不是钟子昂这会儿回忆往事的时候一个劲的提起记忆这个问题，周璇怕是仍然会忽略。 而他的记忆是谁动的手脚，事到如今，不用说两人心底也都雪亮。 「我也一直都以为只是因为绑架的时候头部遭受了创伤的缘故，从前并不曾放在心上，我和母亲都没有细想过为什么我不仅失去了记忆、记忆还会发生那么大的偏差。其实我对周家的敌意和怀疑，以及对你的记忆缺失，都是在他出现之后越来越严重的。」钟子昂有些汗颜，对于昔日过度轻信别人、几乎认贼作父的自己有些难以面对，尤其是面对着因为自己这被矇骗之后深深伤害了的周璇，他更觉得没有脸面面对她：「我无意中撞见冯远之去探望孙蕙之后，对他产生了些许怀疑；孙蕙意外死亡之后，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和这些事情无关，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会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周璇一言不发，她能明白此时钟子昂心中的痛苦，可是她更痛苦，还觉得荒谬，越发觉得父亲的死比窦娥还怨，自己这辈子莫名其妙就任人摆布活成了这个悲剧的样子。 她该恨钟子昂的，可是此刻她却又觉得两个人都很可悲，一个被当做棋子、工具戏耍利用了这么些年却一无所知；一个家破人亡却连原因都不知道。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周家到底上辈子做了什孽？冯远之……冯远之……还有孙蕙，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来整理此时的情绪，钟子昂呢，甚至不敢乞求她的原谅，他看着周璇苍白的脸色，咬着唇，有些无言以对。 「璇儿……」 「你是怎么会怀疑自己的记忆被动了手脚的？你以前从不曾怀疑不是吗？你现在又怎么确定这是真的呢？」周璇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态平静了下来，她看向钟子昂，力求心平气和。 她是真的怕了，哪怕此时钟子昂看起来满脸诚恳、字字赤诚，可是她不愿意再次被骗被伤害，所以哪怕是去揭开钟子昂的伤疤、那就揭开好了，总比事后他们之间依然丝毫也无法彼此信任来得好。 「我看到了你背上的伤痕，那些伤痕，是在x市被绑架的时候被大火烧伤留下的吧。」钟子昂轻声说，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不太敢看周璇，其实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真的越发觉得自己当年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怎么会有那么多恰好、那么多的错过，就让他们就这么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呢？如果他们当初多一点坦诚、多一点沟通、多一点……无论什么都好，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根本就不会这么多年之后才会发现！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所有我所遗忘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呈现在我的眼前。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曾经被我遗忘的东西，全部都回来了。甚至，有些被移花接木的、被弄错的记忆，我也清清楚楚的发现，他们是怎么被错位了。」包括他们幼时的记忆，包括曾经他有多喜欢她多心疼她。 记忆的回归对钟子昂来说同样是一场巨大的冲击，曾经他遗忘的那部分记忆有多甜蜜，就提醒着他后来对周家、对周璇做的事情有多残忍；就提醒他被孙蕙和冯远之愚弄所做的下的事情又有多么的愚蠢。 这强烈的反差，让他简直都要崩溃，他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周璇。可是逝者已矣，他只能期待来者可追，已经错了的事情追不回了，可是总不能就这样懦弱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周璇还活着，还在他面前，钟子昂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力气说服了自己，才让自己有勇气站在她面前，把所有的一切坦诚相告。 钟子昂知道周璇不会知道他内心经过多少挣扎，她也不会明白作为一个加害者，他得知真相之后内心同样的崩溃和充满了痛苦。 那种痛苦和自责的感觉让他煎熬至极，若不是那一丝信念支撑着，他根本就不敢面对周璇。 「这家医院是我控股的，有全国一流的脑科专家，当我确定我的记忆肯定有人为干预的可能之后，我去做了个检查，虽然大脑和记忆这种东西，就算以现在的科技手段也并不能完全做出百分之百准确的检查，但是专家在这方面还是有自己的判断依据的，根据他们给我做的详细检查，专家证实了我的怀疑。」钟子昂深吸了口气：「我曾经被催眠、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但是，催眠这种东西，是因人而异的，保质期如何、效果如何，什么时候会失效，都是一件说不太清楚的事，但我现在能确认的事，我现在的记忆已经恢復了。」 第142页 周璇安静地听着钟子昂的话，或许是经过了太多的冲击，她反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没有追问有些早已错失了的、追不回的事，只是沉静的看着钟子昂，半晌才问道：「可是，问题还是最初的，如果是冯远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钟子昂无奈的苦笑，这是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从所有的调查和证据来看，从钟家的房地产出事到钟彦景的死，一直到孙蕙的死全部都是冯远之的手笔是最大的可能，可是，他为什么处心积虑这么做，却又是一个解不开的迷。 尤其是，如果是冯远之害死了钟彦景，为什么又要放过王若真和钟子昂？是因为觉得钟子昂没有威胁吗？可是当初的那场绑架，真和冯远之没关系？他只是顺水推舟？他又为什么要篡改钟子昂的记忆，让他变成对付周家的一把刀？冯远之和周家又有什么天大的恩怨？ 时至今日，依然迷雾重重让人摸不清头绪。 钟子昂说他不知道，周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钟子昂，情绪有些起伏不定的迁怒，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发火，有点暴躁，像是有什么想从脑海深处窜出来似的。 而钟子昂一下子发现了周璇这种横冲直撞的小情绪，及时的开了口：「璇儿，我不是在寻找藉口，也不是告诉你这些之后，就希望你不要恨我，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不值得你原谅，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也并不是真的自己想做那些事的。」 「我知道现在这样说显得很苍白，可是当我的记忆回来的那一刻，你知道吗璇儿？我闭上眼睛，就是向阿姨冷冷看着我的眼神、就是周叔叔……的脸，我简直……我简直……真的，我都不想活了。」钟子昂的痛苦并不是伪装的，他捂着脸，那么高大的男人蜷缩的像个无助的孩子：「我怎么能……就算是死了，我也没有脸去见他们。」 「有没有脸去见他们，这种话日后再说吧。」提起自己的父母，周璇的心也是一阵阵的钝痛，但是她强迫自己冷静，这可不是跟钟子昂抱头痛哭的时候：「钟子昂，你现在还不能死，你既然来告诉我这些，想必是打算和我一起把冯远之的狐狸尾巴揪出来的，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说这些丧气的话了。」 「如果痛苦也憋着，你以为这些年谁不痛苦呢？」周璇冷冷地说。 是啊，这些年，谁不痛苦呢？钟子昂苦笑，他直到这些天才被这巨大的痛苦压迫，才能了解别人到底有多痛，又有什么资格在周璇的面前说她痛苦呢？ 「后来呢？」周璇不愿意再沉溺在这悲伤痛苦又绝望的氛围里，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转移了话题：「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些，还没有结束吧？钟子昂，你在孙蕙自杀之后就知道了她的身世，是不是？」否则的话，刚回w市的时候，钟子昂又怎么会对周乔有那么大的敌意？又怎么会故意在那场可笑的婚礼上如此欺辱她？ 钟子昂深深的看着周璇，他看得出来，周璇并没有被他打动，也许她愿意跟他合作一起对付冯远之，也许，她对他有了几分信任，但是对于他的感情却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他知道这一切怪不得别人，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事让周璇绝望了而已，可是曾经他的确不敢奢求，但现在他知道自己也是被人所害为人利用，心里又有了几分不平。 他突然抓住了周璇的手，在她挣开之前，死死地盯着周璇的眼睛说道：「璇儿，难道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和孙蕙之间，有一点奇怪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傻白甜，男主解释道歉就原谅，男主虽然是被设计了，记忆被动了手脚，但是女主说的对，这些年是不痛苦呢？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女主，而且还是男主造成的。 第六十五章 婴孩 周璇用力挣了挣，可是钟子昂用了很大的力气，她挣脱不开，她想发火，但是对着钟子昂冒着光、希望悬于一线的那双眼睛，却又嘆了口气。 沉默了半晌，周璇开了口：「王姨真的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她轻声说：「就算是对孙蕙恨之入骨的时候，也没有用她最害怕的方式去伤害她。」 钟子昂笑了，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你发现了？」 周璇再次嘆了口气，她有些不懂钟子昂为什么突然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这对他们两只见来说，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她看着钟子昂，见钟子昂依然坚持，她便摇摇头：「是啊，自始至终，你只说接受她，离不开她，却从来没说过你爱她。」 真是可笑，现在或许是旁观者清，因为已经身不在局中了，倒是看得清楚分明——钟子昂对孙蕙，的确是特别疼惜在乎，的确是照顾有加，的确是依赖又离不开。 但是，她之前也好，现在也罢，从不曾听见钟子昂说过一句他爱孙蕙的话。 之前，周璇被钟子昂对自己的态度和对孙蕙的态度所伤害，痛苦之余只觉得钟子昂移情别恋，却从没发现，钟子昂对孙蕙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亲情。 可现在她看清楚了，看得还不要太清楚，可是却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她不在乎，钟子昂却是很在乎的，他欣喜若狂，握着周璇的手说道：「是，我对她，我没有以男人对女人的方式爱过她。」 第143页 「可是她怀了你的孩子。」周璇提醒钟子昂，提醒他的过去，钟子昂看着周璇，忽然古怪的笑了。 不等周璇发作，他轻声说道：「我和孙蕙，只有过一次，但到底那一次我们有没有过什么，我并不太清楚。那天晚上我喝的太醉了，醉的即使现在我所有的经歷都在眼前，就是不太记得那一晚上发生过什么。」 他低声说道：「而除了那天晚上，我和她之间，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牵手拥抱都很少，更别提亲吻了。他亲过孙蕙的额头、脸颊，可是唇，却几乎从没有碰过。 周璇大吃一惊，这还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钟子昂的言下之意，她有些不敢置信：「那你是说……那……」 「我不知道。」钟子昂摇了摇头，「当时我并不曾有过怀疑，我只是觉得懊恼，酒后乱性，但我们当时已经订了婚，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顺理成章，而且我当时就像被洗脑过的一样，你知道的……」 「那……」那你是怎么会怀疑那孩子可能不是你的？周璇差点忍不住就冲口而出了，她虽然和孙蕙立场不同，天然的讨厌她，可是她却不会否认孙蕙对钟子昂的感情，以孙蕙对钟子昂的情意又怎么可能会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还把那孩子留着给钟子昂戴绿帽子？ 「我本来是不怀疑的，但是那流产的孩子，却神秘消失了。」钟子昂轻声说道，又说起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 原来，当时孙蕙摔下楼梯流产昏迷变成植物人，钟子昂伤心之余迁怒周璇，也为了孙蕙，他把流产的那一团血肉模煳留了下来，定制了一口小棺材，还专门买了块墓地下葬了。为的是哪一天孙蕙如果能够醒来，想起那个孩子，还能有个纪念的地方留作念想。 可谁想到，孙蕙是醒来了，但是当钟子昂兴奋的提起那孩子的时候，她的眼神却躲躲闪闪，以钟子昂对她的了解，事后一想就猜到孙蕙可能瞒着他什么，可是瞒着他什么呢？当时他未来得及细想，可是等孙蕙又离奇的死了，下葬的时候，钟子昂鬼使神差的就去把那个孩子的墓给挖了出来，他也不知道那当初埋葬的东西是否还能提取dna，能否给他一个答案，可是没想到的是等他挖开坟墓，里面空空如也，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就仿佛——从来没有一个胚胎被埋葬在那里似的。 钟子昂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偷走了那个胚胎。可是为什么呢？一个胚胎而已，血肉模煳已经没有了生命，为什么要偷走？这其中的意味就很好品了。 「你说，如果没有问题，谁会故意把那种东西偷走？」钟子昂问周璇。 周璇无言以对，她明白钟子昂的意思，而且很肯定——那孩子大概真的有问题，而且还是钟子昂亲近的人，所以那人才会害怕被发现而偷走它，以免有一天东窗事发。 可是……孙蕙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她看向钟子昂，满脸都是疑惑，钟子昂苦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即使讨厌她也不怀疑她的人品，但是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今一切都已经死无对证了。 周璇隐隐觉得，他们猜不透的事儿可能跟那些阴谋诡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能够拨开这其中的一条线，大概就能顺藤摸瓜把一切都摸清楚，可是偏偏千头万绪，他们就是找不到那根线。 而孙蕙这个人，周璇再想起她的时候，也觉得这人的脸孔似乎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看不分明了。 「所以你现在相信了吗？我和孙蕙，其实并没有男女之情。」钟子昂轻声说。 「那又怎么样？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周璇偏过头。 钟子昂心中苦涩难忍，他轻声说：「我知道，但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不要误会。」有些事他知道追不回了，可是他钟子昂年少时如果真的曾经爱过谁，那必然不是孙蕙——他不想要周璇误会，一点都不想。 周璇心中同样苦涩，为什么现在才让她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他们之间夹杂着的仇和恨，这辈子还有能够消除的一天吗？ 「你说下去吧，后来呢？你还没回答我，后来，你是不是知道了孙蕙的身世，为了她来向我们周家復仇来了？」周璇狠狠心转移了话题。 不管钟子昂愿不愿意面对，他和周璇之间这十几年的时间构成了一笔煳涂帐，有别人的算计和利用，也有自己的上当和轻信。 周璇的问题钟子昂没有办法否认，他那时候得知了孙蕙的身世，在种种条件的促成和刺激之下，自以为是正义使者，把周乔看做了他要挥斩的恶龙，他苦笑着，「事情，是这样的……」 在亲眼见过钟子昂的态度和反应之后，孙蕙本来心中已经胜券在握，她被那种胜利的喜悦沖昏了头，略有些飘，所以在面对王若真的时候一直都是胜利者的姿态，只是王若真最后虽然是坦诚失败但以长辈身份劝诫的那番话——既是表达了她不可能接受孙蕙的心，也是含着几分警告，这让孙蕙当头淋了一盆冷水。 这么些年来在王若真身边伏低做小假装温柔谦卑，实则压抑了太多的不甘不满，而没想到的是哪怕钟子昂都落入了她的手里，王若真却完全看穿了她的把戏压根就不接招，这让孙蕙的逆反情绪高涨，顿时起了报復的心思。 她恨王若真，恨她此时不该的敏锐，恨她对自己始终拒之门外，恨她对周璇和周家的无条件的接纳和信任，那种愤怒和恨意啃噬着孙蕙的心，让她终于将灵魂出卖给恶魔。 第144页 或许，她早就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了，孙蕙冷冷地想，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目的快要达成了，她曾经在母亲的坟前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替她报仇的，不是吗？ 如今既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自己，她无论如何也要拔掉周璇和周家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她也要让王若真知道，她孙蕙不需要怜悯，接下来真正需要被怜悯的是她自己，还有她信任爱护的周家！ 在王若真走出她的病房门，钟子昂犹豫之下去追王若真的时候，孙蕙的手指死死地绞着床单，然后咬着唇下定了决心——她忽略了内心最深处的警告，忽略内疚感，一个劲的催眠自己：她接近钟子昂本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如今只是时机到了，她把握机会採取行动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是钟子昂亲口承认她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那么身为男朋友，为自己的女朋友排忧解难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孙蕙忽略了钟子昂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爱，但或许正因为她从不曾真正的忽视，所以才会有如此焦躁的、迫不及待地紧迫感。 当钟子昂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没有看向钟子昂，而是侧着头，无声地落着眼泪，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可怜样。 钟子昂果然以为孙蕙在王若真那里受了委屈，走上前去在她床边坐下，犹豫了片刻握住了孙蕙的手：「怎么哭了？」 孙蕙摇摇头，仿佛才注意到他的到来，慌乱的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下假的不能再假的粉饰太平的笑容：「没有，我没哭，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她看向钟子昂：「你来了？」 钟子昂点点头，嘆着气：「我都看见我妈刚刚从你病房里出去，你就别瞒着我了，是不是我妈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孙蕙越是那样，钟子昂就越是觉得她受委屈了。倒不是说钟子昂心目中王若真就是个泼妇，而是在孙蕙和王若真的相处过程中，钟子昂是常年累月的亲眼目睹王若真对孙蕙的疏离、孙蕙对王若真的讨好的，所以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成自然的就认为必然是王若真昨晚跟自己置气却又没得到满意的答覆之后今天找孙蕙撒气了。 而孙蕙为了自己，在王若真面前是一向隐忍的，所以钟子昂想也不想的就这么以为了。 孙蕙要的自然就是他这样的以为，但表面上她却是委委屈屈的假意替王若真说话：「不，没有，阿姨她什么也没说。」 「刚才我跟我妈说了，我已经跟你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从今以后就是正式交往了，这是我主动愿意给你的名分，是我想对你负责，你放心孙蕙，你为我做的一切、受的所有委屈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今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妈那边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是我会说服她的，你别担心。」钟子昂见孙蕙依然替母亲隐瞒，心里酸酸软软的，顿时就和盘托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是真的不愿意孙蕙再这样委委屈屈，好像喜欢他是一件多丢人的事。 孙蕙的眼角又湿润了，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眼泪，她洗了洗鼻子，钟子昂递了张纸给她，孙蕙低着头擦干净眼泪，低声说：「对不起，我这个样子很难看吧，你回头，不要看，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 「不难看，很好看。」钟子昂笑了起来：「这种时候还在乎这种事？孙蕙，有时候你还真是幼稚……」 「我不是幼稚，我只是太在乎你。」孙蕙咬着唇，似乎是被钟子昂的话刺激到了，她看着钟子昂，「我只想让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好看的、温柔的、隐忍的、能干的……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样狼狈的……」 「孙蕙……」 「没有哪个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没有这些虚伪，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把自己搞得这样惨，还让你看到，可我又真的很高兴，你接受我的感情了，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是……可是……」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但钟子昂却是懂了，他秒心软：「别说了孙蕙，我都懂，我都懂。」 孙蕙在钟子昂的安抚之下情绪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她抿着唇，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怪异的沉默。 钟子昂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别扭，于是他试图打破沉默：「那个……你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吗？刚才医生跟我说，你可以出院了。」 「我想着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要是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不如我们就先出院吧，回家去休养……」 「不，我不想出院，我不想回去。」孙蕙却像是被刺了似的，钟子昂话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钟子昂的话，脸色还有几分惊惶。 她的反应太大了，钟子昂一愣，随即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不想和我妈住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孙绿茶得寸进尺的表演 最近的时间点跳跃的厉害，看的时候注意区分现在还是过去呀，不要混淆。 第六十六章 身世秘密 孙蕙低着头，绞着手，没有回答钟子昂的话。 钟子昂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此时此刻的钟子昂，固然在母亲和孙蕙之间偏向孙蕙，可到底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的，王若真自然是不太愿意他和孙蕙交往，也因为孙蕙这次的自杀而对她有看法，但是母亲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他相信王若真那天晚上跟他谈的那些话是发自真心的，如果他真的非要和孙蕙在一起，只要确定跟孙蕙在一起他是幸福的，那么王若真就算再为难也会答应。 第145页 她现在这么不高兴，怕还是因为觉得孙蕙故意用自杀来套路钟子昂的缘故，钟子昂虽然觉得母亲这种看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是他觉得，只要假以时日，以孙蕙温柔小意的性格陪着哄着，时间长了她自然也就答应了。 除非，孙蕙真的如她所言，是个心机城府深沉、一心算计他的女人。可是钟子昂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他自己直接否决了这个可能，孙蕙怎么可能会是母亲嘴里的这种女人？钟子昂觉得，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孙蕙出乎意料的出现了抵抗的情绪，他问了之后，孙蕙也始终不看他、不说话，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钟子昂嘆了口气：「孙蕙，我知道，我妈这人有时候有些情绪化，着急起来说起话来就没什么分寸了，但是你跟她相处了十几年，应该也知道，她这人其实心地善良从没有坏心眼，她对你也从来就没有不好过是不是？固然不够亲近，但是也因为……」钟子昂不愿意在孙蕙面前提到周璇，免得引起她无谓的不快：「总之你相信我，我是她的亲儿子，我都选择了你，你只要真心对她好，她看在眼里，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接受了，虽然是多多少少要让你受些委屈，可那是我妈……」 父亲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钟子昂这些年固然和王若真之间有隔阂有分歧，有时候也会闹得不愉快，可是母子连心，钟子昂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和母亲分开，就算结婚了，以他的能力，总能买得起大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又怎么了？又不是要媳妇去为母亲做牛做马，只是相互陪伴，免得母亲年纪大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罢了。 孙蕙心里冷笑：果然男人都一样，总以为自己妈对自己好，就对其他人也好，那些折腾的儿子妻离子散的婆婆，哪个不是自己儿子的亲妈？他们折腾起自己媳妇的时候考虑过那是自己亲儿子喜欢的女人吗？ 在孙蕙心里，她现在已经恨上王若真、把她妖魔化了，她一点都不愿意再在王若真跟钱做小伏低。 固然，继续像之前那样演戏也不难，她都演了十几年了，也不在乎在钟子昂面前继续演下去，反正王若真知道她的真面目，以后她越是温柔隐忍，怕王若真越是会跳脚，这样一来，钟子昂肯定会越来越觉得王若真无理取闹、而越来越偏向于自己。 本来，这是个稳妥的方式，孙蕙原本打算使用的方式。 但是现在，孙蕙的逆反心理被激发了，她忽然从钟子昂对王若真的态度上发现，钟子昂固然是偏向于自己，但对王若真的感情依然很深，她有些不忿，有些无法忍受，她甚至有点恨钟子昂，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能百分百的站在她这边替她考虑？ 孙蕙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所以这一刻她爆发了，不想忍了。 钟子昂却没有发现孙蕙的情绪不对劲，还在继续往下说：「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也不能真让我妈一个人住吧，不然多孤单？她不会真的怎么样的，孙蕙，你忍着她些，等她转过弯来，知道你受了委屈，会十倍百倍的对你好，再说，将来就算结了婚有了孩子，你总是要跟我一起工作的，在家的时间也不会长，就当是为了我，你别跟我妈置气，好吗？」 虽然钟子昂的结婚、孩子安抚到了孙蕙，但是她内心不过挣扎了片刻，还是冲动占据了上风。 一行清泪落下来，孙蕙偏过头，语声哽咽：「子昂，王姨她是不会接受我的。」 「孙蕙……」 「刚才王姨就是来警告我的，让我不要对你心怀肖想，她这辈子都不会承认我是钟家的人，她能接受的儿媳妇只有周璇，她骂我心机深沉故意设计你，她……」孙蕙吸了口气胡乱的擦了擦脸：「子昂，你不要再说了，不是我不愿意忍，而是我怕，就算我能忍，只要一看到我，王姨就会不痛快。」 「她年纪大了，看到我就发火，对她的身体不好，而我……我……」孙蕙泪流满面：「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当你之前给我的承诺都没有说过，我真的……真的有些忍不下去了，对不起子昂，对不起……」 孙蕙放声大哭，这是她在钟子昂面前第一次这样放肆的哭泣，第一次控诉王若真，第一次表示自己其实也忍得很辛苦。 钟子昂不知所措，她是这样的悲伤，钟子昂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王姨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就算有错，怎么样也都是最好的，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我……我……也知道王姨其实对我很好很好，这些年，她待我比我姑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子昂，我爱你我想嫁给你我想做你的妻子我想为你生儿育女，是我不知羞耻，明知道你有婚约，却还是忍不住要喜欢你要抢走你，王姨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可是我控制不了啊，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偷偷喜欢你，后来越来越无法自拔，本来我是从不敢抱有希望的，可是老天爷偏偏阴差阳错之下给了我跟你朝夕相伴的机会，我怎么办？我只能看着自己沦陷。」 孙蕙哭得不能自已：「我知道，我和周璇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她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我呢？我就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女，亲妈还死的早，从小像个拖油瓶一样在亲戚家被送过来扔过去，到处被人嫌弃，能吃饱穿暖上学就不容易了，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我从此不用被人嫌弃，只要自己努力就能上好的学校，不用担心有人对我说没钱给你上学……」 第146页 「我知道我该感恩戴德的，我知道王姨不满意我是正常的，可是我……我喜欢你，我怎么办……」她语无伦次、泪如雨下，整个人差点要昏阙过去。 钟子昂动容的听着，好几次想要她停下来，可孙蕙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听不见钟子昂的话，她有些神经质的絮絮叨叨：「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讨人嫌……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妈妈她有一天也会知道你有多好的，她从来不是嫌弃你，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觉得我这么做对不起周璇罢了。」钟子昂安抚孙蕙：「怎么说遇到我就是你的幸运呢，其实也是你的不幸啊，孙蕙，我真的很感激你不计前嫌，你为我受的那些苦我都记得，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但是才说完，我就又……」钟子昂妥协了，他轻声说：「既然你不愿意回家，那就在医院里在住几天吧，我这两天抽空在咱们小区看看有没有空置的小户型，等你出院了就搬过去，你要不愿意跟我妈住一起就分开，是我不好，让你委屈了，以后我妈这边，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让她改变，好不好？」 孙蕙咬着唇，红着眼睛看着钟子昂：「你……不怪我无理取闹？」 「这算什么无理取闹，你要是算无理取闹，这世界上还有讲道理的人吗？」钟子昂笑了：「别想太多，我不会逼你的，是我想岔了，但是，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努力吗？咱们要在一起，我妈这道关总是要过的。」他是个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孙蕙，他想的都是负责任的事。 孙蕙咬了咬唇，她轻声说：「王姨不会接受我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我妈又不是真的不讲道理……」 「不，不是因为这个，王姨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明白，是我……是我……」孙蕙打断钟子昂的话，她不愿意让钟子昂误会，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你又怎么了？孙蕙，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钟子昂狐疑：「有什么事你就说，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怕什么。」 「我……」孙蕙咬着唇，眼泪又摇摇欲坠：「我不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钟子昂失笑，孙蕙虽然人温柔，可从不是胆小的人啊：「难道……」他本想开开玩笑，却没想到孙蕙却抢着开了口：「不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低着头，似乎是挣扎地很厉害，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那天晚上，我隐隐听到了你和王姨的话……」 钟子昂一愣。 孙蕙低着头，声音低低的：「你说，等你回去见了周璇，若是真的……」她抿着唇，强迫自己勇敢一点看向钟子昂，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你是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可是你也答应了王姨，回w市的时候，会跟周璇……跟她……」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她了，你现在心疼我；可是我也知道，你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那如果等你回去见到周璇，看到她有多好之后，你的心还会留在我身上吗？你是不是就会后悔，是不是就会选择她不要我？」 孙蕙的声音委屈又无助，她泪眼朦胧的看着钟子昂：「我好害怕啊，我害怕那一天到来，王姨本来就喜欢她，如果到时候你的心也到了她身上，我该怎么办？钟子昂，这世界上其他任何女人都可以，但是只有她……只有周璇……如果是她从我手里把你抢走了，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 「你……为什么……」钟子昂觉得孙蕙的逻辑有点奇怪，他很想解释，他根本就不太记得周璇了，他答应王若真的事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其实并没有真的觉得会喜欢上周璇，可是孙蕙却竟然会这么担心…… 「钟子昂，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骗了你，可是我不敢跟你说，我怕我一说你会觉得我故意设计你……」孙蕙哭着说：「可是我现在瞒不下去了，我忍了太多年，忍不住了……」 「钟子昂你知道吗？我和周璇，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爸爸周乔，也是我的亲生父亲。」孙蕙语声哽咽，断断续续：「周乔他为了和周璇的母亲结婚，抛弃了怀孕的我妈妈……」 钟子昂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孙蕙：「你说什么？」 孙蕙和周璇竟然还有这种关系？那么……孙蕙接近自己，到底是天意？巧合？还是有人故意的安排？ 「……」孙蕙张了张嘴，泪水停了下来，她看着钟子昂的脸，突然偏过头，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现在……是不是也开始怀疑我了？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处心积虑故意接近你，是不是？」孙蕙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含着几分决绝。 钟子昂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立刻表态安抚孙蕙：「不是，孙蕙，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怕孙蕙受不了刺激再次寻死觅活，连忙说：「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让我意外了，你和周璇……你们两……你们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你都没有告诉我？」 孙蕙死死地盯着钟子昂的脸，盯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反应，生怕看错了，但是钟子昂的坦然和惊讶毫不作伪，并没有半点怀疑她的样子，孙蕙这才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她低下头，泪水躺落，钟子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敢催促她，但又觉得这样很尴尬，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孙蕙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默：「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我也没想到天下会有这样巧的事情，我和周璇，竟然会有相遇的那一天，还会爱上同一个人。」 第147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从来就不是什么偶然，都是早有预谋。 这周带我公公化疗，基本在医院，所以时间不稳定，存稿箱吐稿，求支持啊，收藏评论快点来！ 第六十七章 风流 她仰起头看着钟子昂，慢慢地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钟子昂有些茫然，他真的完全没想到孙蕙竟然会有这么离奇的身世，只是，他的记忆受损，时间过得越久他脑海里关于周璇的记忆就越稀薄，不管他怎么努力，他脑子里出现的关于周璇的脸都是模煳的，和她有关的事都是模煳的。 所以他怎么看着孙蕙，怎么好奇，都想不出孙蕙和周璇有什么长得相像的地方，但潜意识里，孙蕙那么一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他也有过觉得这两人在模样上有相似的地方。 不过很快，孙蕙就绕开了周璇，提起了周乔。 「我不知道你对周乔还有多大的印象。」孙蕙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你认识的他，是否还像年轻时候那么风流。」 「风流？周叔叔吗？」钟子昂皱了皱眉头，他的记忆里，只有周璇像是被刻意擦拭了，但是对于周乔和向婉夕却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而且这些年他一直通过冯远之在不停地调查他们，虽然人不在w市，对他们却是一直没少关注过，孙蕙一说，他就接上：「周叔叔人长得特别好看，我印象里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但我这么说不是指他女性化，周叔这人性格脾气都很刚，就是比起普通男人的那种帅气，他的五官眉眼更加精緻些，在我离开w市之前他都是公认的w市头号美男子。仔细想来，你倒是的确跟他有点像，主要是眼睛像他。我记得以前听我爸妈偶尔提过，周叔年轻时可招人了，而且男女通吃，喜欢他的人里不仅有女人还有男人，不知道多少人喜欢他，但是自我记事开始，周叔和向姨就一直都是非常恩爱的，周叔对向姨非常好，几乎是言听计从，而且我能够看得出来，周叔对向姨的好是真心的。」 两家曾经走得那么近，钟子昂当年就算未经人事，只是个小不点，可分开的时候也十三四岁懂事了，在他看来，周乔向婉夕夫妇和他的父母一样，都是恩爱有加的夫妻典范。 而且，他虽然偶尔也曾听见父母调侃周乔年轻时候，但却从没有亲眼见过周乔有什么风流韵事，反倒是亲眼见过他如何不假辞色的冷酷拒绝那些贴上来的男男女女。 还真别说，他还真见过纠缠周乔的男人，只是当时年纪小不懂而已。印象中，能让周乔温柔小意得哄着、言听计从的装乖的人，只有向婉夕一个。 所以钟子昂很难想像周乔风流的样子。 孙蕙满心不是滋味的听着钟子昂的说词，她越听越觉得周乔虚伪，越听越替自己的母亲不值，她的手指搅得床单皱巴巴的，她再一次想起初见周璇的记忆，那个周璇，和她一样身为周乔的女儿，可是那人却在千娇万宠、万般富贵中长大，可自己呢？同人不同命，从出生开始就是不被人祝福的存在，自有印象起，就是母亲的泪水、周遭人的指指点点和亲戚的嫌弃。 她越想越不甘、心里就越来越不平衡！为什么这世界这么不公平？为什么都是那个人的孩子，从小开始受到的待遇就天差地别？她喜欢的男孩子，自小就和周璇有了婚约；她怎么也攻克不下的未来婆婆，在周璇出生的时候就把她视为未来儿媳妇对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孙蕙被嫉妒的火焰燃烧着几乎要发狂，她听着钟子昂那些几乎是赞美周乔是模范丈夫的言辞，忍不住就一声冷笑：「真难以想像，原来他现在在别人的眼中竟然是一个这样深爱妻子、对家庭负责的男人，可是你知道吗子昂，我所知道的周乔、我的这位亲生父亲，可是和负责任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子昂被她尖锐的语气和激烈的态度略略吓到，但是看到孙蕙情绪如此激动，知道怕是她这些年来一直压抑着自己，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里伤口早已化脓，若是不让她发泄出来，反而会让她这种偏激越来越激烈。 何况，他受冯远之的影响和记忆的缺失，加上那些似是而非却一样样指向了周家的证据，如今对周家的观感并不好，所以孙蕙在偏激的情绪支使下对周家这样的态度，却又奇妙的让他略有些共鸣，似乎终于找到了同盟者——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理性主义者，比起母亲那种因为感情偏向而信任周家的态度，他更看重的是证据。 而之前，从母亲的口中和自己的记忆中，钟子昂也有种错觉——仿佛周家夫妇是正义美好的化身，就找不出缺点。 而现在呢，孙蕙口中完全不一样的周乔，却引起了钟子昂的兴趣，让他微妙的有一种找到了对方的缺点使得仇家跌落神坛终于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感觉。 而且，如果孙蕙是对的，那周乔这人这就是表里不一、心机深沉的代表，而且特别会演戏，那么周乔和向婉夕夫妇那种恩爱是否也只是演戏？周家到底是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样就有待商榷了，就似乎更能够证明父亲的死和钟家的一切和周家有关。 钟子昂始终对于父亲的死和钟家的破产耿耿于怀，一直都急于找到一个仇恨的对象，一个让他发泄愤怒的对象，孙蕙此刻的话，和她接下来所说的一切，似乎都在帮着他锁定这个对象。 第148页 所以说这世界上的事真的就是这样的巧合，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却融合成了最终的结果。 就像现在，孙蕙愤怒地指控对钟子昂引发的质变一般。 「我妈妈当年是x市的高考状元，高分考入w大的时候，是多少乡亲的荣光？」孙蕙回忆起自己的母亲，脸上还有一丝酡红，因为激动的：「我和我妈长得其实也很像，你说的对子昂，我的眼睛像那个男人，但是除此之外，我其他地方都长得像我妈，我妈年轻时候就是个美人，成绩也好，虽然家里家境差一些，但也是不愁吃穿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她从小就念书好、懂事、讨老师家长的欢心，当年又考的那么好，一下子考进了全国最知名的学府，当时我爷爷奶奶都快乐疯了，他们都觉得我妈将来肯定会有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我妈自己也这么觉得。」 「本来这种想法没有什么错，如果没有遇到那个男人，我妈这辈子大概就会像家里人希望的那样顺风顺水的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然后遇到一个条件相当的男人，虽然不一定多浪漫富贵、却能够平淡幸福的过一辈子。可是偏偏，我妈遇到了周乔。」提起周乔的时候，孙蕙面无表情却咬牙切齿，胸口起伏巨大，可见她忍耐着多大的仇恨。 钟子昂不语，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是一个怎样狗血又糟心的故事——每年的大学校园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因为爱情要死要活，最后落得个悲惨结局的。 这里头又是女孩子居多，大概女孩子总是更容易动情、更恋爱脑的缘故。 而男人呢，尤其是年轻又条件好的男人，在还没有一颗安定下来的心之前总是并不太靠谱的，他们的爱，更多的是身体上的渴望，而不是身心的交付，水乳交融之后，厌倦了腻了，男人拍拍屁股离开，女人却承受着身心的折磨。 看着孙蕙，想想她这些年因为对自己的感情而默默的付出，那深沉的、不顾一切的爱，也能想像得到大概是有其女必有其母，这对爱情的执着也是遗传吧。 如果孙蕙的母亲遇到的是一个条件相当的男孩子，或许这段感情的结局就会不同，但是偏偏…… 周乔风不风流两说，怕是孙蕙的母亲，一开始就不在周家的择偶标准之内，钟子昂暗暗嘆了口气，看着孙蕙，其实也不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肯接受她与自己在一起，哪怕钟家现在没落了，但到底是豪门世家的圈子里的人，每个圈子总有自己的围栏，外面的人想进来从不是那么容易，门当户对又是数千年的国情，他的父母、周乔和向婉夕，都是如此，也未见得不幸福，根本不像是那头那些人的臆测：豪门婚姻不过是利益的结合。 利益自然有，可结合却不只是因为利益，同一个圈层的人，生活水平、行为习惯、思想方式更加接近没有代沟，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那这样没有落差的组合就更容易和睦相处，这其实很对。就算是普通人的婚姻，难道就没有利益成分了吗？追求豪门的，无非也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谁不愿意少奋斗十年二十年的呢？ 这就是意识的差距，王若真未必觉得孙蕙真的不好，只是觉得周璇更适合钟子昂，这种合适也是婚姻所需要的东西。但是在孙蕙看来，王若真喜欢周璇而不是她，无非看中的就是周璇的家世背景而看不上她的苦出身。 但其实，这就是区别。 所以孙蕙这么一说，在钟子昂看来，当年孙蕙的母亲和周乔之间，未必就是风流男人和痴情少女，未必不是另一种可能，但是他没有说，反正无论如何，结局已经註定了。 但他自然不会去对孙蕙那样说，毕竟，孙蕙因为私生女的身份所受的苦他这些年也很清楚，孙蕙的自卑和要强，也是自小这样的遭遇所养成的。 与其现在希望她接受另一种想法，倒不如让她说出来，也许，有了诉说和倾听，她心里的伤就会好很多——钟子昂想，虽然孙蕙的身世在他意料之外，可是他并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男人，既然给了承诺，以后就由他来保护她，让她从那受伤的世界里慢慢脱身吧。 孙蕙并不知道钟子昂想了很多，她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激动地回忆着：「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大学期间，追求我妈的男孩子不少，我妈是个乖乖女，家里人叮嘱过学校期间不许谈恋爱，所以我妈直到大三，一直都是单身。可是偏偏就是那个时候，她碰到了周乔。」 她看着钟子昂，虽然她跟钟子昂的想法有落差，但是却并不是完全不懂男人的心理，她突然笑了：「我知道，你也许会想，这不过就是一个青春期的浪漫故事，一个美丽的女人遇到了一个优秀出众的男人，这个男人和她身边遇到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他长得那么好看，跟神仙下凡似的，他还那么有钱，穿衣打扮都那么不一样、出手有那么大方，就算你拒绝，他却有那么多浪漫的花样，反正有钱嘛，动点脑子花些钱，他就可以搞出无数浪漫的惊喜，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深深陷进爱情的泥潭，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它让人晕头转向，一下子就让人觉得身边的那些毛头小子和他完全不在一个层面，所以，我妈那样小城市出来的、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人，轻轻松松就上了钩，而一旦上了钩，开始了交往，被金钱的魅力所迷，自然也就失去了自我，她爱上的已经分不清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的钱给她带来的快乐了，你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第149页 孙蕙自嘲：「是啊，这不能否认，谁能摆脱金钱的魅力呢？它的确是那么迷人，在周遭的男生请你出去吃顿饭都要暗中计算着这顿饭之后自己是不是得每天啃咸菜的时候，这个男人却可以让你豪车进出、出入私人会所、吃的是从没见过的山珍海味、看个电影都是包场、外出旅游都是豪华酒店，哪个女孩子不动心？」 「但这就是肤浅吗？」孙蕙的语气和态度都非常的尖锐，她仿佛一只刺猬一样张开了全身的刺把自己武装起来。 钟子昂嘆了口气：「不是，女人喜欢这些，男人也一样。」攀附起豪门来，男人可比女人更现实。 孙蕙被他这句话稍微安抚了一下，她的声音不再那么高亢激动了，她略略低下了几分声音：「你说得对，这些谁不喜欢呢？我妈妈自然也会喜欢。但是你知道吗？她本可以不用面对这种诱惑的，并不是我妈主动去招惹周乔的，而是周乔，去主动招惹我妈的。」 「当时，我妈有个追求者，条件和我妈相当，跟我妈是一个地方的，又是一个系的，在大学里，男生女生都很浮躁，虽然我妈追求者不少，可是当我妈一次次拒绝表示不想谈恋爱之后，真正还围在她身边的男孩子，其实并不多，但是那个男孩子，一直都在我妈身边，从到一到大三，他一直默默地守护着我妈，然后有一回喝醉酒，他跟我妈表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乔年轻时候也曾风流过，但是风流债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六十八章 热恋 钟子昂沉默的听孙蕙说这，孙蕙似乎对那个男人的印象不错，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声音不再激动，表情也温柔了起来。 「我妈当时其实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对，她在感情方面挺迟钝的，大概是因为我爷爷奶奶一直管的很严的缘故，所以男孩子不主动表白，她也不敢揭破，就一直这么暧昧着，但其实她当时心里已经动心了，这男孩各方面跟她都合得来、条件也相当，而且当时大三了，她想着，就算谈恋爱，偷偷瞒着家里，等毕业后再说，家里看对方的条件、又是一个地方的，不会不同意。」 「可是还没等到他们两人正式交往，周乔就冒了出来。」提起周乔，孙蕙的态度 再次变得尖锐，她一声冷笑：「你知道吗子昂？他并不是第一个追求我妈的富二代，我妈那时候的追求者里条件好的不少，如果我妈真的是只看利益的那种人，她随便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谈恋爱，哪怕最后没结果，捞点好处也成了小富婆了，可是她并没有，只要她不喜欢，她就拒绝，其中她拒绝过的一个男生，是周乔的好朋友。」 「这人追了我妈半年，什么攻势都採用了，我妈就是不喜欢他，还被他骚扰的受不了，所以最后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他，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个男人怀恨在心，然后他就找周乔帮忙，去故意设计我的母亲……」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钟子昂皱起了眉头，他印象中的周乔不像是这种人啊。但是如果真的是孙蕙说的这样，那他所认识的周乔到底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那自己的父母呢？也是被蒙在鼓里吗？ 母亲就算了，可是父亲……钟子昂心目中，父亲钟彦景并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所以那么些年父亲也被周乔蒙在鼓里吗？ 孙蕙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她冷冷地看着钟子昂：「这是我母亲生前亲口告诉我的，而且是周乔亲口承认的。」她冷笑一声，看着钟子昂不敢置信的脸，有一种报復的快感：「抛弃我母亲的时候，我母亲跟他要个说法，他亲口跟我母亲承认，他就是为了帮朋友出口气才追求我母亲的。」 眼看孙蕙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钟子昂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孙蕙，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我认识周叔那么多年，却从来不知道这些事，而且我父母……总之，我就是有点惊讶。孙蕙，你从头说吧，这些事你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也一定很难受，既然都说了起来，不如就说给我听听，以后有我跟你一起分担，你就不需要一个人再把什么都放在心里了。」 钟子昂安抚着孙蕙：「而且，知道了前因后果，我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才知道你需要我怎么做，对不对？」 他这番话打动了孙蕙，她勐地靠在钟子昂的肩上，用力抱着他的背，过了许久，整个人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了下来，再开始回忆的时候心态已经是平和的了。 孙蕙的母亲名叫孙妍，当年在w大也算是小有名气，因为一度被选为校花，而长得漂亮又成绩好的女生总是受人瞩目的，所以追求者众多，只是她自小家教严、思想行为也偏保守，虽然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孩子，但两人并没有捅破窗户纸，如果这个时候，男孩子大胆一些，或者孙妍开放一些，两人确定了男女关系，或许一切就会不一样。 但是偏偏，周乔硬插一脚进来的时候，孙妍和那男孩子还是在暧昧期。 周乔和之前硬追孙妍的富二代不一样，光是卖相就不一样，长得帅气又精緻，还打得一手好篮球，为人好爽大方，性格偏偏还挺不错，是那种能够既能结交学霸又能和学渣玩到一起去的人，虽说关于他的绯闻满天飞，但是就没有哪个女生说他不好的，就算被分手了，也被称为是最佳前任，让人留恋不忘。 第150页 而且，这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俗话说得好，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周乔虽然不是流氓，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和这个比喻倒也恰当。 他从小到大身边没缺少过美女围绕，主动投怀送抱的都数不清，并没什么兴趣去挑战对他不感兴趣的女人，所以他会去追孙妍，还真就是被朋友千方百计託付、实在推脱不过，多少有了点好奇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自己的朋友气成这样。 孙妍是个美女，但并不是个独特的美女，周乔身边的女孩子，美貌胜过她的、才华胜过她的、方方面面胜过她的、比她有趣的多的是。 所以，周乔要说对孙妍有多动心，那还真没有，他是否有那个心思去玩弄女孩子的感情，站在孙蕙和钟子昂的角度来看，时过境迁，除非去问当事人，否则谁也不清楚。 但是他的确是去追求孙妍了，手段也并不就显得多与众不同，只是不那么暴发户，就知道拿钱砸人。 他先是研究了一下孙妍的生活习惯和上课规律，摸清了这人的喜好和平时常去的地方，然后就採取守株待兔的办法制造巧遇，然后藉机说上话——周乔这样的男孩子如果主动起来，又不让你感觉到什么恶意，大多数的女孩子只要正常，都不会讨厌他的，孙妍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很容易的，毫无防备心里的孙妍就和刻意接近她的周乔熟悉了起来，而后，周乔又制造机会，在选课啊、活动啊、一些疑难问题的解答方面帮了孙妍的忙，又刻意的显示他的温柔教养和贴心，慢慢的，孙妍对他的好感就越来越浓，很快就发展成了喜欢。 孙妍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一旦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是很难隐瞒的，她心里眼里满是周乔，而那段时间的周乔呢，不知道是觉得这种恋爱游戏还挺有趣，还是被孙妍的真心打动，两人就这样虽然谁也没有说喜欢不喜欢，但就腻在了一起。 当时孙妍已经大三下学期了，两人在一起交往了一年多的时间，年轻的恋人们在一起会做的事情他们都做过，那段时间的孙妍有了爱情的滋润美得惊人，而周乔似乎也忘记了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沉溺于这纯粹的感情之中。 但是好景不长，眼见就要毕业。俗话说得好，毕业季、分手季。毕业这个季节，不知道多少学生时代的恋人就此劳燕分飞，但是陷入爱情之中的孙妍却丝毫不认为她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她一心认定她和周乔之间是不一样的。 而且，她不仅不担心，还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原来，一向月事很准的她，上个月的例假却没有准时报导，她当时没在意，直到过去了十几天才想起来，然后偷偷一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孙妍顿时开心极了，在她心目中，这是她和周乔爱情的结晶，是幸福的象徵，然后她迫不及待地去找周乔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钟子昂听到这里嘆息了一声，孙蕙也苦笑了起来，喃喃地说：「她很傻是不是？一年多了，她真心真意的爱着那个男人，付出了身和心，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交付给了自己最重要的男人，但却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跟她玩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拖那么长的时间，她自以为幸福，自以为是好消息，谁知道……」 「孙蕙……」钟子昂想对她说：觉得难过的话就别再说了，没关系，他现在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没必要继续去挖自己的伤口。 可是孙蕙却摇了摇头，落着眼泪继续说了下去，她忍了太久太久了，此时也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就让她痛痛快快地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孙妍从跟周乔在一起之后，身边的好姐妹就曾劝说过她：周乔这人在w市有钱有势，家境特别好，人也很风流，他和很多女孩子都有说不清的关系，不是个能託付终身的对象。 但是陷入爱情里面的女人是盲目的，孙妍哪里听得进去，她反而觉得闺蜜是妒忌自己，是想破坏自己的好姻缘，结果和闺蜜闹得很不愉快，从此闺蜜疏远了她，慢慢地愿意劝她的人也少了。 而偶尔听见别人说周乔的风流，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孙妍总是觉得别人不过是酸罢了，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会儿，当她兴沖沖的到了周乔宿舍楼下，却看到周乔和一个女孩子并肩站在一起含笑说着什么。 这是交往以来孙妍第一次看到周乔的脸上那样的表情，他看着那女孩的眼睛烨烨生辉，仿佛里面有星星一样，孙妍知道那种眼神，因为她就是这样看着周乔的，这是第一次孙妍开始不确定周乔对她的感情。 她下意识地藏在了一个花坛后面，花坛里的大树和花草枝繁叶茂，正好挡住了孙妍，她的心一阵阵的钝痛起来，越是这样看着，越是慢慢感觉到了窒息，她忍不住，注视的目光从周乔身上转移到了那女孩的身上。 那女孩身上有一种贵族气质，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五官很美很精緻，但是并不亲和，反倒有种让人仰望、让人不敢接近的气场。 孙妍这些日子在周乔身边，对于奢侈品也多了几分了解，她一眼看出女孩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首饰更是值钱，一看就知道和她不是一个经济阶层的。 但这不是孙妍自惭形秽的原因，让她在意的、让她疯狂嫉妒的、是那女孩面对周乔的热情时候的那种表情。 第151页 周乔何曾这样对一个女孩子献过殷勤啊，就算是在追求自己的时候，他都是克己復礼、内敛含蓄的，可是现在呢，他对她的喜欢完全写在脸上、写在眼睛里，可是女孩子呢，面对周乔这样炽热的感情，却始终都是淡淡的，时而嘴角微微翘起，就算是给了回应，而每每这个时候，周乔就快乐的像个孩子。 孙妍感觉自己的心开始滴血，她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她想起好友曾经对自己的警告，她想起那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声音和脸孔，她忽然觉得了无生趣。 孙妍不知道自己在那个花坛后面站了多久、视奸了周乔和那女孩子多久，她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腿脚都已经麻木了，周乔和那女孩也不见了，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寝室，连同宿舍的女生问她：「孙妍，你的脸色怎么那么白？你没什么不舒服吧？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都没听见，游魂似的爬上了床，然后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w市已经入夏了，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可是此时此刻孙妍却觉得全身冰冷，冷的她哆嗦，一直以来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就这么讽刺的摆在了她的眼前，提醒着她的蠢笨、嘲讽着她的愚蠢。 孙妍无声的哭泣，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发现周乔喜欢别人让她那么痛苦还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让她那么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迷茫了多久，但是突然之间，她也不记得那是过了多久，她突然又清醒了过来，低着头、双手抚摸着小腹，她这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她和周乔的孩子，她还有希望！ 孙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她对自己说：我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我只是看见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说话，并不是看见他们在上床，他是和我在一起，但是不代表他就不能跟其他女孩子做朋友啊。 他的确看起来挺喜欢那个女孩子，可是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孙妍而不是那个女孩，周乔没说要分手，周乔一直对她很好很温柔，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就对周乔失去信心？ 谎话说的多了就会变成真话，而自我安慰多了，她也就真的觉得那是真的了，孙妍擦干眼泪，她让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去见周乔，告诉他自己怀孕的好消息。 第六十九章 分手 「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其实你都猜到了吧，说白了，除了故意设计我妈妈，以及那么长的时间都不把真相说出来，害她被骗了那么久之外，这个故事本身真就是一个狗血爱情故事，发在网上都只会被人骂怎么这么蠢。」孙蕙苦笑着说：「可是子昂你知道吗？我也好，我妈也好，最意难平的，不是付出了真心，不是被骗身骗心，男女之间，谈了恋爱，有都是青春冲动的年纪，发生点什么不只是一个人的错，没有谁是无辜的，只是，一年多的时间啊，我妈对他死心塌地，他既然对我妈没有真心，只是欺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孙蕙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妈对他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如果早一点，事情又会怎么样呢？哪怕不是真的爱我妈，上床带个套，何必到处留种？他缺人给他生孩子吗？他又不缺又不稀罕！为什么……为什么……」 钟子昂拍着孙蕙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理解孙蕙的痛和恨，她的诉求并没有什么不对，可奈何，这世上男女总是并不平等，而在爱情的世界里，谁爱的多谁就输了，而输家总是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固然残酷，却是事实。 同是男人，钟子昂虽然不喜欢周乔这样风流又不负责任的男人，但是他也理解男人那种心态，他的身边也不缺少这样的男子，因为女孩子在感情里总是更容易迷失，所以越是受欢迎的男孩子，一旦是个渣男，那真是女孩子的噩梦。他们可以把情和欲分得很清楚，不爱你却能跟你共赴鱼水之欢、说着甜言蜜语，然后下了床翻脸不认人。 要不怎么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呢？ 以往孙蕙回忆起母亲的悲惨遭遇总是特别的激动，但现在大概是之前已经激动过了，又有钟子昂贴心的陪伴，所以她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静，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又让你看笑话了吧。」 「傻话。」钟子昂轻声说道：「这怎么叫笑话呢？如果我有个女儿或者妹妹，遇到了这样的男人，我会比你更气愤，会直接过去打断那个男人的腿，让他断子绝孙，既然管不好自己的小弟弟，那就不要了！」 他这样霸气的话让孙蕙破涕为笑，但随即又嘆了口气：「可惜的是，我妈没有这样善解人意又护短的兄弟，更没有这样的父母。」 钟子昂不语，从他们相遇的时候孙蕙过的日子就知道了，要是孙妍的父母对自己的女儿好一些，怕孙妍也不会早逝，孙蕙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我妈做好了心理准备，特意给自己打扮了一下，下了课之后去找周乔，但是还没等她说起她怀孕的事，周乔就主动跟她提了分手。」 孙妍当场就疯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周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她瞪着周乔，那表情狰狞的让周乔都有些意外。 但是周乔并没有因此而动容，只是嘆了口气：「孙妍，我说我们结束了，不要太较真，咱们好聚好散，别闹得这么难看，这段时间我也挺开心的，所以我不会让你吃亏，我会给你一笔钱……」 第152页 「周乔，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的钱吗？」孙妍大吼打断了周乔的话，她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什么教养，她只知道她什么都给他了甚至还替他怀了孩子，但是周乔却要跟她分手！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能够接受！ 不，不行，不可以！孙妍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你当然不是因为我的钱，我知道你是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周乔这话说的不怎么走心，特别随便，他被女人宠坏了，他甩的女人里十个有八个这样哭着喊着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周乔压根不觉得孙妍这样说有什么值得他特别重视的，在他看来，女人这样闹腾，无非只是为了分手费多拿一点，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毕竟这段时间，孙妍温柔小意知情知趣，他以前大多是和主动送上门的女孩子交往，这个好歹是自己追来的，看着她一点点的迷恋上自己的，倒是多少有点不同，所以周乔不怎么在乎的随口安慰了几句：「可是孙妍，男欢女爱这档子事，在乎的不就是感觉吗？感觉对了就在一起，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感觉不对了何必非要绑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孙妍忍不住大喊：「周乔，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你忘了你是怎么追求我的？你忘了我有多喜欢你吗？」 「我追求你？」周乔忽然笑了，他看着孙妍，有点儿抱歉：「对不起啊孙妍，虽然你说的的确没错，我是追过你，但是其实我当时对你并没什么兴趣，我追你，只是为了帮我兄弟出气，你拒绝了我兄弟的追求，他不高兴，想要给你个教训，我其实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但是推脱不过……」周乔挠挠头，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虽然周乔从不在意自己的风流，可是面对一个女孩子这样伤心欲绝的面孔，他还是多少有点觉得过意不去：「对不起孙妍，我本来没打算骗你的，只是当时……」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我蠢我傻我好骗？不骗白不骗吗？」孙妍泪如雨下，她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她连发火、连暴躁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听到了什么？她不愿意相信，可是内心深处却告诉她这才是真相，周乔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骗她，他是真的没有动心，只是玩玩。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周乔，你怎么能这样？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孙妍的眼睛都失去了焦距，她失魂落魄站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看着周乔，灵魂却像是已经出窍了，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远比昨天亲眼看见周乔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更让她痛苦百倍。 「对不起。」周乔低下头，认认真真的说了三个字，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孩说对不起，他是真的觉得有点抱歉，可是却又不愿意改变主意：「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很徒劳，也安慰不了你什么，你就恨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辜负了你。」 「恨你……恨你……你就这么希望我恨你。」孙妍怔怔的重复着这句话，突然露出了讽刺的笑意来：「是啊，你巴不得我恨你，我恨你之后主动离开你，不给你寻找新欢带来麻烦，也不再打扰你，这样对你来说就干干净净了，是不是？」她恨恨的看着周乔，觉得这个人真的是让她遍体生寒，他怎么能突然之间就这样翻脸无情，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柔情蜜意的时候、他们坦诚相见的时候……周乔怎么就不要她离开呢？现在玩够了，腻味了，有了新欢了，就嫌弃自己无趣、要自己主动地麻熘走人吗？ 「孙妍，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乔嘆了口气：「你恨我是应该的，我只是想说你别这样，好歹咱们之前也算有段美好的过往，虽然已开始是我骗了你，但是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也是很开心的吧？何必非得在分手的时候弄的这么糟糕呢？你要是能想通，对你自己也好，咱们就算日后做不成情人也能当个朋友，你要有点其他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你开口我也会帮你。当然，我可不是说我不补偿的意思啊，我还是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不要你的钱！」孙妍冷冷地打断周乔的话。 「哎，何必跟钱过不去？」周乔皱了皱眉头，他对于这种拿钱摆不平的状态不太满意，表情微微冷下来：「孙妍，那你要什么？我对你，并没有你想要的感情，咱们在一起就是你情我愿的玩玩，现在我不想继续这种关系了，你又何必非得缠着我不放？」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吗？」孙妍差点又要疯了：「跟我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那么多次你抱着我、亲我、跟我……」她咬着唇，说不下去了：「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周乔抿了抿唇，他已经对孙妍的纠缠不休感到不耐烦了：「孙妍，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他皱着眉头看着孙妍，嘆了口气：「成年人的游戏而已，难道你没打听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自己不先搞清楚一些事的吗？我什么时候给过女人承诺？女人跟我在一起不图我的钱图我的脸图我给他们的快活还图什么？跟我上个床就觉得能进我家门跟我结婚了？孙妍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我该说你是真的搞不清楚状况呢还是自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第153页 周乔毫不留情的噼头盖脸一顿话，把孙妍说蒙了，她怔怔的看着面容冷淡的周乔，不敢相信这就是跟自己甜言蜜语恩爱了一年多的男人的真实面孔，他怎么能这样认为？ 孙妍简直不敢相信！他都说了什么？他觉得跟他在一起，他就默认这个女人是图他身上能给予的好处？甚至上床也是对女人的恩赐？难道他不知道，把自己守护了多年的处子之身交给他，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利益或者交易吗？ 她气的浑身发抖，又浑身发冷，可是周乔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愿意再跟她说下去了：「行了，总而言之，咱们两人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除了今天，其他时候你都让我很满意，所以这笔钱是你应得的，拿着它，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里面的钱足够你在w市市中心买一套一百多平的精装大房子了，别不知足，贪得无厌的女人是不讨人喜欢的，以后咱们就别见面了。」说完周乔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卡塞进了孙妍的手里，然后转身要走。 他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所以才提前把钱准备好了，在他心里，她和他以前那些女人没什么不一样，傻的人一直都是她。 孙妍低着头，鬼使神差的在周乔转身的剎那问道：「如果是昨天那个女孩呢？如果是她，你还会跟她分手吗？如果是她，你也会这样觉得不过是你情我愿的游戏吗？你也会给她一张卡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吗？」 周乔豁然站直了身体，脸色都变了，孙妍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有那么可怕的表情，忍不住退了一步：「你……」 孙妍见过的周乔一直以来都是温柔尔雅的，偶尔有些痞气，带着几分调笑，看起来不太正经却又因为长得实在太好让人讨厌不起来，却从来没有过这样严肃的表情，严肃的让人感到生畏。 她的胆怯流露在脸上，周乔本来怒气沖沖，见状却轻蔑的笑了：「你怎么能跟她比？你们谁都不能跟她比。」 那样的轻蔑，那样的双标，让孙妍眼前一黑，周乔没爱过自己都没让她承受这么大的打击，但是这一刻孙妍却整个人如坠冰窖了——女人的直觉，她太明白了，周乔真心喜欢的，只有那个女孩。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自己？她和自己比起来到底高贵在哪里？到底不一样在哪里？凭什么她可以让周乔那样讨好、露出那样的眼神，自己却只得到周乔玩玩而已的评价和轻蔑地抛弃？ 孙妍终于冷笑了起来，此时此刻，她脑海中闪过疯狂的报復的念头，她要让周乔痛苦、要让周乔后悔这么对待她！ 「周乔，那你的女神要是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还会不会跟你那么好？还会不会接受你？你这样的轻薄浪子真的能够得到她的另眼相看吗？」 周乔再次顿住了脚步，死死盯着孙妍：「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孙妍一字一句地说，她看着周乔的脸色，有种报復的快感，「我想，你不会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是别人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人写得我挺无语的。 ～重要通知：10.27～10.30作者君这四天要回老家办事，来迴路远事多，请假四天，周日31号开始恢復更新，不要抛弃我啊 第七十章 撕破脸 孙妍冷冷地说，她发誓，他要是敢怀疑、敢那样侮辱她，她就拼着跟他同归于尽现在就杀了他，然后自尽！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拖着他跟自己下地狱，去地府做一对同命鸳鸯，那样，他和他喜欢的那个女人自然也就分开了，就算不愿意也只能留在她身边了，何乐不为呢？ 她死死盯着周乔，眼神里酝酿起了可怕的风暴。 但同样酝酿着恶意的还有周乔，他之前的确风流不羁，对很多女人的投怀送抱从不忌讳，跟孙妍虽然的确是个意外，当时狐朋狗友找上门来要他帮忙的时候他本来是真的没什么兴趣的，但是也是凑巧，他当时正被心上人拒绝，心情不好，孙妍刚好撞在枪口上，周乔就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打发时间所以跟孙妍玩起了纯情的恋爱游戏，但是再纯情的游戏，既然是爱，青春年少干柴烈火的，总会发展出比较炽烈的火花来，周乔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节操，孙妍欲迎还拒，他半推半就，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就都发生了。 只是孙妍居然怀孕了，这让周乔有些意外，他有些懊恼，有时候冲动起来也就忘了做措施，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有了。 周乔当然不会在乎一个还只是受精卵的孩子，他也不缺女人愿意替他生孩子，只是孙妍拿孩子来威胁他，这却是让周乔不痛快了——他这人素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孙妍要是楚楚可怜的求他，痛哭流涕的害怕，周乔肯定会心软，但是现在，周乔亲自让孙妍流产的心都有了，哪里还会怜香惜玉。 「看不出来啊孙妍，平时柔柔弱弱娇娇滴滴的，原来逼急了也会有这样狠毒的一面，怎么，你觉得破坏了我和婉夕的感情就能让你落着便宜了？我告诉你孙妍，你要是识相，就自己主动一点找个地方把孩子做掉了，我会给你卡上再转一笔钱，够你再在w市买一个相当不错的铺面，从此一辈子衣食无忧安享富贵，但是你要真敢招惹我，我就让你知道一下惹了我周乔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他冷笑着、无情的逼近孙妍，每一个字都是在孙妍的心里戳刀子：「我周乔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要不信邪，我可以让你试试看让你接下来在w大混不下去，在w市没有立足之地！谁要是敢帮你，我就让谁跟你一起滚出这里，我周乔说得出做得到，孙妍，别逼我对你用手段，好歹咱们也有段露水情缘，你要是知趣，我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只要你别贪得无厌想要你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我还是会看在之前你让我很痛快的份上多给你几分照拂，但你要是跟我对着干，你就准备连毕业证都拿不到直接回老家吧。」 第154页 周乔的眼睛闪着肆无忌惮的、恶毒的火焰：「我听说你在争取保研？哟，也就是这个礼拜，大概名额也能出来了，怎么办呢？这种事我本来不愿意管的，可是现在少爷我不舒服不痛快，要找人撒撒气，你觉得找谁撒气比较好？」 孙妍退了三四步、脸色苍白的看着周乔，她不敢置信的发现周乔因为她一句话变身成了恶魔，「你……你别吓我，这里是w大，不是你周家的后花园，你别……」 「我别怎么样？我吓你？哈！」周乔冷笑一声：「说你傻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你真的从来没有打听过我周乔到底是什么人吗？你以为我在吓你，那好啊，既然你不怕，那咱们就走着瞧，看到底是最后你整的我痛苦，还是我让你痛不欲生？反正是你先开头的，我就陪你玩玩呗。」 「为了那个女人，你就这样翻脸无情吗？」孙妍一脸萧索的看着周乔，喃喃自语：「为了她，你可以这样的伤害我？周乔你的心呢？你还是人吗？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你的份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杀了他？那可是……」 「那不过是一个意外，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早点去天堂也能早点投胎，当然，你要是能给他找个便宜爹认了他我也不介意，只是，我可告诉你孙妍，别拿他来要挟我，我不知道我狠起来会做出什么事，为了婉夕，我可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你最好明白。」周乔冷冷地说，他知道孙妍已经软下来了，冷哼一声：「别跟我较劲，你斗不起，趁早拿了他，你还年轻，将来还有的是好姻缘，带这个拖油瓶，就算你年轻貌美，男人愿不愿意娶你也要再三掂量一下，别自己犯煳涂。」 「难道你忍心……」孙妍还不死心，但周乔却好不给她任何希望：「忍心啊，为什么不忍心？」 他冷漠的看着孙妍，一把甩开她的手：「他是你肚子里的种，是你执意要生下来的，让他过苦日子的也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不忍心？孙妍，你要是想清楚了就该做什么去做什么，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最好在保研名单出来之前你给我一个答覆，否则的话，我真的会让你后悔的。」 丢下这句话周乔就走了，而那也是孙妍最后一次跟他面对面，从那以后，周乔就再也没有见过孙妍一面。 「那后来呢？」钟子昂忍不住问道，他觉得要是孙妍当时听了周乔的话，那就算心里受创伤，但也不至于有后来的结局，那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尽管同是男人，钟子昂也对周乔当年的渣嘆为观止，看来周叔年轻时候的风流债还真的是不少，只是真难以想像他当年竟然是那个样子，真的根本看不出来啊。 不过从孙蕙的描述中他也猜测出来了，让周乔浪子回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向婉夕，只是为什么向婉夕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搞定这个花花公子，钟子昂还真有些好奇了。 孙蕙还沉浸在往事的悲伤之中，这并不是她亲生经歷的事，但是却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也主宰着她的命运，她感觉自己也被无形的牵动着，逃脱不了。 那天孙妍回到寝室，一夜无眠，周乔的威胁歷歷在目，她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当时她嘴硬，可是她却没有怀疑过周乔说的那些话、怀疑过他的能力——恋爱的时候，呵，孙妍讽刺的想，这不是恋爱，只是她以为是恋爱，周乔不过是玩，沉迷的只有自己，在沉迷于自以为是的爱情的时候，孙妍对男友自然是有好奇心的，虽然周乔从来不说他自己的事，可孙妍也听身边的人说过，自己也偷偷查过。 她知道周乔是w市本地人，出身于名门望族周家，家财万贯产业无数，又是独子，将来註定是要继承万千产业的。 当时孙妍不是没梦想过平步青云一下子飞上枝头，可如今只觉得好笑又讽刺，她再次在网上查周乔的资料，却没想到看到校园论坛里一条千层楼高的八卦：周公子情归向家千金，不日订婚。 那帖子里有向婉夕的照片，孙妍捂着嘴，她发现那女孩就是让周乔的眼里闪着星光的女孩，顿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有钱人最后总是跟有钱人玩在一起，人家才是门当户对，最终修成正果——跟她这样的，再真心再用情，人家也只是玩玩。 孙妍此时的心态已经完全扭曲了，在她看来，向婉夕赢了自己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的家世，就因为这个，周乔才会选择她而不是自己！ 等级，是一道无形的墙，把她的爱情阻挡在外。 那种愤怒、那种不甘，让孙妍本来已经打算妥协、接受现实的心蠢蠢欲动，她再一次不甘愿就这样退出，她想试一试，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痛苦。 「她……去找我妈了？」听到这里，周璇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入了神，不知道为了谁而揪心。 钟子昂嘆息着点了点头，他当初听到这段故事的时候也好，如今转述给周璇听的时候也罢，始终感慨着孙妍的看不开，导致故事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这个故事里，周乔不无辜，孙妍不无辜，向婉夕却是唯一蒙在鼓里的人。 周璇心里百味陈杂：「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站在孙妍的立场，周璇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当时被骗的、愤怒的心情，她想要干脆破坏一切，自己不幸福也不让别人幸福，固然偏激、却不是不能明白。 第155页 只是，她苦笑了一声：「她没见到我妈吧？」她早知道父母是学生时代相恋的，以前她曾听起父母说起过那段青春恋曲，和孙妍所说倒也合得上。 周乔和向婉夕都是w市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的人，自小就认识，只是来往不多并不太熟悉，周乔说他少年时代就开始喜欢向婉夕了，后来得知家里有意跟向家联姻心中窃喜，可是向婉夕却对没什么事业心、为人又游戏人间的风流浪子没什么兴趣，所以拒绝的很坚定。 大概也就是孙妍以为自己得到周乔欢心的时候，是两家第一次正式议亲被向婉夕拒绝了，当时周乔心情特别差，后来当孙蕙出现导致周乔和向婉夕之间感情出现危机的时候，周乔曾自己亲口承认过：他当时因为被向婉夕严词拒绝特别沮丧失落，心情跌入谷底，所以特别游戏人间放浪不羁，也正因为那样，孙妍出现的时机刚好，周乔曾一度干脆沉迷于孙妍所制造的温柔乡之中逃避内心的痛苦。 当时周乔以为自己没希望了，向婉夕那么讨厌他拒绝他，所以他就破罐子破摔，生活特别放浪形骸、来者不拒。 但是后来事情却出现了转机，使得周乔和向婉夕之间峰迴路转，向婉夕自那件事之后对周乔大为改观，对他的态度大为好转，周乔看到了希望，又再次振作起来，这一次终于得到了美人心。 于周乔而言，这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幸福，但是对孙妍来说，这却是她人生之中最大的灾难，因为终于赢得美人归，周乔自然也就不会再留恋之前乱七八糟的生活，包括孙妍在内，他雷厉风行的跟过去的人生告别，自然要跟孙妍分手。 而孙妍偏偏激动之下拿向婉夕说事，引起了周乔的愤怒，否则依周乔的性格，是断不会在觉得自己理亏的情况下对人这样的。 只是这件事，周乔却不能推脱，孙妍固然也有过分的偏激在内，却也是因为周乔最初的引诱所引起的，他难辞其咎。 也正因此，自从孙蕙出现之后，周乔和向婉夕之间就有了难以修復的一条鸿沟。 这件事，不论当年谁对谁错，只要提起，周璇也好、向婉夕也好，周乔也罢，谁都没办法觉得痛快，而即使又过去这么多年，周璇也依然觉得胸闷、特别难受。 爱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一件事，可是这世上的事，你总不能以此为理由不讲道理，否则便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如周乔孙妍向婉夕，甚至牵连到了周璇和孙蕙。 如果一定要说有人错了，那自然是周乔错了，可是就算是犯错的人，他也想力挽狂澜走到正轨上去，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 孙妍是他的意外，但对孙妍来说，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巨大的谎言、一个巨大的伤害。 她想要报復，想要把所有人、尤其是向婉夕和周乔一起拉下水，陪她一起痛苦。 钟子昂看了一眼周璇，见她还算平静，轻声道：「她不甘心，想去找向姨，把真相捅到她面前，让她看清楚周叔的真面目，她从那一面和自己做的调查判断向姨是个性格刚烈的人，一旦知道了周叔和她的这一段，还知道了她身怀有孕，肯定不会再跟周叔在一起……」 「她的判断倒是没错。」周璇嘆气，自己的母亲什么性子作为女儿的最清楚不过了，想起自从孙蕙出现、她的身世被揭开之后那段时间瀰漫在父母之间的阴云，到现在周璇还心有余悸：「当初我爸，的确……」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老爹。 周乔年轻的时候和跟向婉夕在一起之后的他真的完全不一样，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都说周乔走狗屎运，被向婉夕拯救了人生，否则花心败家的公子哥就是他最终的下场，提起也不过是周家那个败家子罢了。就算是初跟向婉夕结婚的时候，还有多少人觉得向婉夕这是一躲鲜花插在牛粪上，嫁给周乔简直委屈了，谁又能想到周乔会为了妻子改头换面，两人成为整个w市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呢？ 可见世事无常，孙妍心中极为不平的，大概就是为什么那个幸运的女人不是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状态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全挤在一起了，公公病重，老家的房子产权出问题要处理，所以回去了几天，今天开始恢復更新啦 第七十一章 恨的延续（一） 周璇没法在这件事上替父亲洗白，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些什么错呢？她爸也一样，只是这错，犯的有点大，而有些错误犯了，不见得就能有挽回的机会。 什么因种下什么果，当初年少轻狂，到年纪大的时候，却不得不承受这份轻狂带来的恶果。 身为周家女，周璇似乎也没什么藉口来反驳，更没什么理由来让孙妍孙蕙母女不恨他们、不对他们展开报復。 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份错误引发的仇恨，最终毁掉了两个家庭，孙蕙死了，她呢？又是如今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这世上若有后悔药的话，周乔还有机会的话，是不是会愿意时光轮迴穿越回去吃上一颗，打自己一巴掌，控制住自己当年愚蠢的行为。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周璇摇了摇头，无奈的听着钟子昂继续说下去：「可惜，孙妍太早暴露了自己的激动和报復心，那天之后周叔就盯上了她，固然孙妍也并不傻，可是她跟向姨根本不认识，向姨也不是那么好接近的，所以她哪怕想尽了办法，就差一点成功了，却被周叔截断，没能如愿。」 第156页 周乔满面阴霾的看着被自己抓住了手腕扣在墙上的孙妍，用力的、毫不怜惜的按住了她，不让她动弹，一只手则捂住了她的嘴，确定她挣扎不开，这才扭头去看教学楼门口和几个好友说说笑笑抱着书本离开的向婉夕。 直到向婉夕走出她的视线，再不可能注意到这个隐秘的角落里发生了什么，周乔也仍然不放心，拖着孙妍往更隐秘、人少的小树林走去。 感谢w大不差钱，绿化做的实在是一流，甚至还别出心裁的用树林搞了个迷宫，所以哪怕是白天，因为大多数人还有课要上，没人有那闲情逸緻在这树林迷宫里迷路导致缺课被老师点名，所以教学楼外头的小树林里面安静得很，周乔冷着脸拖着孙妍一路走着，直到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才停了下来。 孙妍脸上满是疯狂，她压根就不知道害怕，完全没觉得自己一个弱女子和一个成年男子呆在这么幽静的地方，如果发生什么她根本就连求救和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开始拼命挣扎，而猝不及防周乔手一松，她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但她一站稳就朝着周乔扑过来，周乔皱着眉头避开：「你疯了吗？」 「我本来就疯了！是被你逼疯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孙妍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周乔，张牙舞爪的像个发疯的小兽，不管实际战斗力如何，只要能让对反身上挂点彩就可以不顾一切冲上去。 周乔逼不得已只能用力制住孙妍，他因为孙妍的举动心情也很恶劣，当下被孙妍一激也就失控了：「好，你被我逼疯了是吧？成啊，我也被你逼疯了，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你好过！你是真把我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你真以为我做不到是不是？孙妍，我告诉你，你不稀罕钱是不是？你觉得肚子里这块肉对你很重要是不是？你觉得拿着我的把柄就想破坏我的幸福是不是？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谁段位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我耐心有限！」 「哟，所以说，这个女人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只要她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你就得不到幸福了是吗？那我还等什么？你都毁了我这辈子的幸福了，我当然得回敬你一下才对啊！」孙妍疯狂的笑了起来：「谁怕谁啊周乔，你在欺骗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我报復吗？你也给我等着，你现在已经不是有了软肋有了害怕的人和事了吗？我就看你能防我多久？我可没听说能有千日防贼的啊，周乔，咱们就看看，到底谁更有魄力！谁更耐得住性子！」孙妍字字蘸着毒药一般，直戳周乔的心窝子。 要说周乔之前还有几分愧疚之心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已经快被孙妍的纠缠不清和疯狂行为气坏了，他喜欢向婉夕很久了，之前又被向婉夕拒绝，如今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最恨的就是有人来搞破坏，所以孙妍这样完全触了他的逆鳞，周乔冷笑一声放开了孙妍，扔下一句：「孙妍，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哭不要求饶，因为求饶也没用，我曾经觉得对你愧疚，想过要好好补偿你，可是你非逼着我绝情，那我就绝情给你看好了。」 「我逼你？我逼你！！周乔你还是不是人？是我逼你跟我上床的吗？是我逼你跟我交往一年多的吗？是我逼你在我的肚子里留种的吗？」孙妍愤怒地吼着：「明明是你在逼我，是你在把我往死里逼，你还说这种话，你……」 其实孙妍想要的很简单，她不想要分手不想要钱，她想要的不过是周乔回心转意，所以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去逼迫周乔。可是偏偏周乔这人吃软不吃硬，你也是如此，他越是反抗，何况变了心的男人根本就不会真的去怜香惜玉，孙妍已经让他彻底厌恶，接下来，他当然就不会手软了。 孙妍却并没有把周乔的威胁放在眼里，在她心里，她始终只认为周乔是她之前认识的模样——温文尔雅的、自由散漫的、有点痞气缺教养极好、对女孩子从来都是温柔以待的。 所以她压根就没觉得周乔会说到做到，她已经走入了误区，但是她却不知道，在她面前的那个周乔只是带着个贵公子面具的假人，真正的周乔她从来没有见过。 孙妍我行我素，继续一意孤行的打算横冲直撞去找向婉夕，可她还没找到机会接近向婉夕就接到了两个噩耗——她的保送研究生泡汤了，同时教导主任跟她不那么含蓄的谈了谈个人作风问题，甚至提到了之前在校期间未婚先孕被退学的一个学姐。 校方这已经是警告了，孙妍却还没清醒过来，直到有一天她所有的东西被同宿舍的女孩子扔出了宿舍门，用轻蔑的眼神和口气对她说她们不愿意和一个随便跟男人上床的公交车住同一个宿舍，免得被人跟她一起评头论足，那一刻，站在走廊上，接受着一层楼女生各异的眼神注目，她才恍然发现自己成为了学校里笑柄。 周乔再一次找到了他，其实孙妍有一点没猜错，周乔不是那种狠毒的、赶尽杀绝的性格，他只是想给孙妍一点教训，让她放弃继续找他的麻烦，只要她不再坚持，他还是想给她一笔钱补偿、从此银货两讫各不相干。 但孙妍并没有学乖，她再次和周乔大闹了一场，周乔再次气得拂袖而去，而这次，他没有再给孙妍半点机会，直接使手段让孙妍被退了学。 第157页 孙妍已经大四毕业在即，本来是优秀毕业生，还有希望保研，可短短两个星期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她成了人人嘲笑、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没有人同情她，学校只通知她赶紧搬出宿舍，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继续住在学校里了，而她最后发疯的找向婉夕，却只听到向婉夕出国的消息…… 然后，孙妍就这样从w大消失了，从那以后，没有人再听过关于她的消息，就像是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要不是命运的安排，孙蕙遇到了和周家关系匪浅的钟子昂，而又因为爱上了这个男人，却发现钟子昂早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定过亲，无意中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大概不会再有人还会想起孙妍。 钟子昂说完，周璇彻底沉默。 她曾经很恨孙蕙，也当然恨她的母亲孙妍。 当年，哪怕在听父亲说起过往事之后，她也依然因为亲疏的关系，仍然恨孙蕙、恨孙妍。 可是如今，她却不知道该对这段国王发表什么意见了，周乔固然当年对孙妍厌恶，但他实在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说人的人，而且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虽然也很震惊于孙妍竟然生下了孙蕙，但始终心里对孙妍有愧疚的。 因为是他给了孙妍错觉，给了她错误的开始，才会导致后来发生的一切，虽然年轻时候的周乔为人冲动，可成熟的周乔却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在他嘴里，周璇只听到父亲的自责，却从没有这么全面的听到过这件往事的真实面目。 「都那样了，为什么最后还要生下孙蕙呢？她那样的偏执，又遭遇那些打击，还生下了个孩子，在当初那种社会下，日子应该很艰难才是吧？」周璇迟疑着说，同样是女人，她却有点想不明白孙妍的选择。 如果说还是因为爱就有点太扯了，这钟子昂的复述来自于孙蕙的回忆，那应该是孙妍最真实的心态才对，既如此，只能说明孙妍当时已经恨周乔到入骨的程度了，又被周乔那样逼退了学，失去了本来该有的一切光环，她还怎么可能眷恋那份虚假的感情？ 钟子昂不语，周璇用眼神催促他，怎么不说？ 钟子昂嘆了口气：「璇儿，因为我跟你一样，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偏执到这种程度，因为恨，为了报復，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还把自己的孩子给搭进去。」 周璇虽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是当钟子昂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窒息。 她替孙蕙觉得窒息——周璇忽然能明白为什么孙蕙可以那么隐忍、那么偏执、那么不择手段、那么不顾一切了…… 这不是遗传，而是来自于孙妍生前的灌输啊。 孙蕙就是被孙妍浇筑着恨意成长起来的，是孙妍为了復仇养大的，是她復仇的工具。 周璇突然之间心中不是滋味：「她……她不觉得那样的人生根本没意义？也不觉得孙蕙该有自己独立的人生吗？」 钟子昂嘆息，他想起当年在美国的时候，当孙蕙把一切和盘托出之后，自己震惊的心情以及完全说不出话来的感受。 孙蕙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她被母亲强烈的仇恨和復仇的愿望所笼罩，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影，钟子昂看着她，觉得有点陌生。 她很聪明，就算思绪如潮不能自已，也依然关注着钟子昂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表情，于是立刻就察觉了钟子昂的状态。 孙蕙深深地嘆了口气：「觉得我妈很傻，是不是？」她虽然问着钟子昂，却是用的肯定的口气，而不等钟子昂回答，她就自己接了下去：「我也觉得她很傻、过分偏执。我承认，站在理智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我也觉得我妈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有一半是她咎由自取。」 她轻声苦笑着：「周乔的始乱终弃固然是所有一切的源头，可是如果我妈不那么偏执，事情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而到后来，她其实还是有选择的，可是她没有，一步错、步步错，就这么错下去了。」 「我也不愿意继续这样的路，可是我没有办法。」孙蕙仰着头，她不想再哭了，她今天在钟子昂面前流了太多的眼泪，她不想继续那样哀怨下去，她比孙妍强的地方就在于她知道察言观色、调整自己的方式，孙蕙这时候用了故作坚强的姿态去博取钟子昂对她的同情：「我有时候也恨她，恨她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让我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为什么抛下我……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过去，去阻止她，可是我没办法、我做不到……」 孙蕙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侧过头不去看钟子昂：「我是她的女儿，我没办法选择我的父母，我也想解脱，可是我做不到……」 「你只知道我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却从没见过我外公外婆，是不是？我外公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被我妈生生气死的，而我外婆，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孙蕙轻声说：「我妈被w大扫地出门，无处可去，原本喜欢她的男孩也不再跟她来往，没有一个朋友，我妈孤零零的，就这样离开了w市，回到了x市。」 x市，是孙妍的故乡，后来孙蕙也出生在这里。 钟子昂在x市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却知道，这个地处南方的城市，虽然经济发达，但当地人的思想确实非常守旧且封建的。 第158页 当年孙妍大着肚子、未婚先孕回家，可想而知等着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 孙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七十二章 恨的延续（二） 孙妍离开x市的时候，是人人称颂的才女，每个人都对她的未来抱着希望，她是父母的骄傲和脸面，提起孙妍，她父母的脸上都会觉得脸上有光；可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是污名和闲言碎语、以及一身的狼狈不堪。 南方沿海地区，经济发展走在全国前列，思想解放却并不是。在孙妍年轻时那个年代，社会对于女人比现在更多束缚和歧视，所以当她被学校开除、怀着身孕却没有孩子的父亲相伴，孤零零回到x市的时候，孙父第一个受不了，恨不能把这唯一的女儿赶出去，当场心脏病发。 在x市，不管城市还是乡下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即使到了现在还是很严重的，更别提孙妍年轻那时候了。她同龄人的女孩子里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兄弟，当地人有浓重的只有男孩才能继承香火的想法，家中没有男孩的会给其他人看不起，在农村更甚，没有男孩就不能分地，直接和利益挂钩。 但孙妍是独生女，她是家中的头一个女儿，在生她的时候，孙母难产，所以有了她之后一直没能再怀上孩子，城市里的思想总比农村里要开明些，再加上孙父孙母是自己相爱结的婚，孙父对孙母是有一份真心在的，也捨不得为了生儿子而伤老婆的心。 可是这么一来，孙父就对孙妍自小严格要求，把她当男孩子一样教养，孙妍从小到大品学兼优一直都是家里的骄傲，当她作为高考状元考入w大的时候，孙父老怀大慰，一直觉得女儿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一直都对老婆絮絮叨叨着说：虽然这辈子没有个儿子非常遗憾，但是如今看到女儿这样出息，也觉得将来能告慰祖宗。 孙父可一直都等着孙妍给他们孙家光宗耀祖呢！这可是他们孙家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还是女的，了不起的很呢！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孙妍这个样子丢人现眼的回来，孙父所有的指望全部都没有了，尤其是在听完前因后果、看着孙妍一脸倔强死不悔改的样子，孙父真的差点当时就昏过去。 他指着孙妍，手指头颤巍巍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孙妍……你……」他勐地深吸了口气：「孙妍你脑子是进水了吗？为了一个男人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孙家的脸面全都给你丢光了！」 孙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表情倔强而又麻木，她迎着孙父的手指，固执地开口：「我不会把这孩子拿掉的，我要把他生下来，爸，我也不会去求他，我只会生下孩子抱着这孩子去见他老婆……」 孙父再也忍受不了甩了孙妍一巴掌，对于执迷不悟的女儿他心都在滴血，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心血都教育到了狗身上，孙妍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她到底搞不搞得懂自己在做什么？ 可孙妍不闪不避，跪的直直的就让孙父打，打得头都偏过去，她就硬生生接了这一巴掌，然后麻木的看着她爸：「打够了吗？出气了吗？打够了、出完气了的话，那我去睡了。」她浑然没把孙父放在眼里，整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跟魔怔了似的。 「孙妍！你给我跪下！」孙父只感觉心口勐地梗了一下，他觉得这地上的孩子怎么这么让人陌生，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得这么煳涂啊？孙父顿时失去了力气，他走过去蹲下来，跟孙妍脸对脸、眼睛对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气，「妍妍，你以为爸爸为什么要打你？为什么要跟你生气？爸爸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孙父一下子跟老了几十年一样，整个人都有了一层暮气：「你大学都没念毕业，未婚先孕，我的确生气，非常生气，觉得你太让我丢人。可是孩子，你是我的骨肉，我和你妈亲生的，难道就因为你丢人，我就要害你吗？妍妍啊，你还年轻，就算一时煳涂犯了错，没关系，还来得及去改，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等着你，你拿掉这个不该要的孩子，去跟他服个软，爸爸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你！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非得生下这个孩子？他的生父不要他了，难道你要自己抚养他吗？好，我和你妈可以不顾外人闲言碎语帮你养这个孩子，可是我们拿什么养？你大学没毕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我和你妈年纪大了，你生下这孩子，你打算自己将来怎么办？这孩子未来怎么办？」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是你爸爸，看到你被别人这样欺负，我也有气，可是咱们得面对现实，这段爱情给了你身心创伤，这已经没办法了，但你可以走出来，可以现在去了结掉然后重新开始，可你一旦生下这个孩子，这个错误就会跟着你一辈子，妍妍，如果那男人坚决不管不认，你打算带着孩子怎么办？有了这孩子，你将来还要不要结婚？你成绩那么好，名牌大学读到毕业，结果就和其他高中毕业的没文凭的女孩子一样去工厂里日夜颠倒做工？你甘心吗？就算退一万步说，你拿这个孩子破坏了那男人的婚姻，那最后你又能得到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孙父苦口婆心劝着孙妍，他哪怕重男轻女，却也没忘记这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固然生气，却也依然在为孙妍着想。 「你心里不痛快，你恨你气，那你也闹够了，你折腾出这么大的一场风波，让人看够了笑话，还不够吗？闹够了就算了，咱们普通人，斗不过那些有钱人，你好好的过日子，我和你妈就比什么都强，好吗孩子？」 第159页 孙妍却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谁也劝不动谁说也不听，她现在就像是入了魔，脑袋里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未来和孩子的未来，一心一意只想着生下这孩子、用孩子去威胁和报復周乔。 她却没想过，她在w市的时候，如此接近周乔和向婉夕的时候都失败了，如今离开了，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成功？ 但她转不过弯来，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她油盐不进抱定了主意，直接的结果就是孙妍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外面的闲言碎语也满城风雨，就在孙妍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孙父再一次次劝不听女儿之后、突发心脏病脑溢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孙父的死让本来就性格柔弱的孙母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一方面心疼女儿，她是个女人，比起孙父更能理解女儿的心态，但她也知道女儿这种做法就如饮鸩止渴，只会害人害己，只是女儿不听，她也捨不得对女儿下重手。可是如今孙父因为女儿而死，孙母看着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越发心态复杂了，这既是她的女儿和未来的外孙，却又是害死了自己丈夫的兇手。 孙母从此郁郁寡欢，她从此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从那以后不仅不关心外头的风言风语，连孙妍她也不太在乎，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但是眼见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到孙蕙出生后的第三年，还没满三周岁的时候，孙母也去了。 她走的时候，孙妍已经从最初的倔强和偏执之中走了出来，她尝到了自己固执所带来的所有恶果——找不到好工作，没有好男人看得上她，有个拖油瓶谁也不愿意跟她往来，周围的人总是有有色眼光嘲讽她、对她指指点点，没有大学毕业证、找不到好工作，重活累活她不愿意干，需要文凭的却又看不上她。 而父母本就不是富贵之人，这些年坐吃山空，家中也见见生活拙荆见肘起来。 事到如今，母亲又要撒手人寰离她而去，这个时候孙妍是真的后悔了，她想起父亲在她归家的时候苦口婆心劝她的话，她在母亲窗前失声痛哭。 可到了现在后悔哪里还来得及？就算她现在去找周乔，周乔都不一定会见她，谁还记得她孙妍？ 她自惭形秽的看着被生活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自己，哭着求孙母不要丢下她，母亲还在，她就还是个可以撒娇的孩子，如果连母亲都死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到现在，孙妍才终于承认：当初的倔强不过是恃爱行兇，仗着父母爱她所以敢胡作非为，却忘了爱也是消耗品，你只知道以为的索取而不知道回报，终有一天你会失去，你会消耗完毕。 所以孙母临死之前，只对孙妍说了一句：「该对你说的，你把生前都说了，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将来的路你已经自己选好了，怎么走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那天之后，孙妍就再也没有了任何依仗，还要努力的振作起来成为嗷嗷待哺的孙蕙的倚仗，可想而知孤儿寡母的日子是有多艰难。 后悔没有用，帮不了孙妍，所以在生活的摧残和折磨之下，孙妍自暴自弃的选择了越发偏执，她开始演成了酗酒的坏毛病，而每次喝醉，就会发疯。 孙蕙从懂事起就在母亲的酒疯中度过，她记得很清楚，每次孙妍喝醉了，就会先一身臭烘烘的酒气的抱着她哭，然后絮絮叨叨怀念孙父孙母，说着自己对不起他们害了他们，然后就会在酒意驱使之下发疯一样咒骂周乔，又把所有的痛苦发泄在孙蕙身上，说都是她的缘故害得她落得如今的下场，然后开始又打又骂…… 等到孙妍的酒意发作的差不多了，她又开始抱着孙蕙哭，哭着求她原谅自己，说自己是是爱她的，一切都怪周乔这个始作俑者…… 孙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没养成扭曲的性格真的就算不错了。 钟子昂听着，简直无法想像孙蕙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孙蕙苦笑了一声，钟子昂自小锦衣玉食、父母恩爱，跟她的生活天差地别，理解不了才是正常，可也正因为无法想像，孙蕙才能让他万分同情自己：「她喝完酒就是那个样子，最开始我年纪小、特别害怕、也不敢反抗，每次都会伤痕累累；到后来稍微大了一点就好了，知道怎么躲起来，她找不到我，就会自己发完疯睡过去；她清醒的时候其实人还是很好的，为了养活我们母女两，妈她其实也很不容易，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那么点钱，好在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能住，我们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她清醒的时候也会跟我说起往事，会回忆她和周乔最初在一起的时候的甜蜜，也会哭，也会后悔，会怀念外公外婆，后悔自己没听他们的话……」 「但是我知道，其实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一个念头，她始终恨周乔，恨极了，因为是他导致了后来所有的这一切，外公外婆的死，我和妈妈那些年的辛苦……我妈是极其怨恨的，所以她一直都想着要去报復周乔。」孙妍轻声说：「她其实没怎么后悔生下我，唯一后悔的，是我没有能够让她得偿所愿，一直到她死，她都没能完成心愿。」 这成了孙妍的心魔，也成了孙蕙的心病。 钟子昂心中嘆息，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问道：「你妈妈……后来是怎么死的？」 「过劳死。」孙蕙轻声说：「她那些年其实过得很苦，没有文凭就找不到好工作，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做女工，坐办公室的倒也不是没有，但是要不是人家想对她动手动脚她不愿意；不然就是人家不愿意她这样单身带孩子的来了连带着被人说闲话，我妈虽然沦落了，但是到底心高气傲，不愿意被人挑三拣四的，只好咬咬牙做工了。」 第160页 「而且她酗酒成性，后来有了瘾戒不掉，对身体器官和血管神经损伤都很大，在我九岁那年，就去了。」 钟子昂摸了摸她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蕙努力强迫自己笑笑，显得乐观一点：「其实还好，我妈当时是上班的时候直接昏死过去就这么去了，我家的情况社区都知道，居委帮着跟工厂方面谈了一笔赔偿金，虽然不多，但是省着点用够我交完大学学费了，也正因为有这笔钱，我姑姑才愿意收养我，不然谁愿意搭理我呢？」 孙妍固然不是个好妈妈，但是临走的时候却像是为她考虑了一般，不仅走的干脆，还替她争取了一笔钱。 孙家不是什么大家，孙妍又是独生女，家中亲戚不多，那个姑姑，也是隔了好几房的远房亲戚，人家里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负担不轻，待孙蕙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孙蕙从不曾说过人家一句不好——受人一饭之恩，她就记人一饭之恩，至于其他的，她就让自己忘了。 钟子昂看着这样的孙蕙，一阵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特别讨厌孙妍这种母亲，其实如果她一开始洒脱点，能把日子过得不错的，可现在她是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还搭上了孙蕙，女配也挺可怜的，当然她也可恨。感谢在2021-10-19 15：10：33～2021-10-26 11：1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克托今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圈套 孙蕙抿抿唇，忍着眼泪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实……」 「不用说了孙蕙，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钟子昂打算孙蕙的话，主动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孙蕙忍着的眼泪和笑容顿时垮了，她在钟子昂的怀里哭了起来，小声的啜泣着，最后越哭越大声。 钟子昂就是想要她哭出来，这会儿他已经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就是觉得孙蕙很可怜，有一个那样的母亲，自小又受着病态的薰陶，她却还能这样善良，自己又怎么忍心苛责她呢？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钟子昂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以后我们会好好的，你会一辈子幸福的，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会让你幸福的，相信我，好吗？」 「我当然相信你，就算不信我自己我都会相信你。」孙蕙擦干眼泪，推开钟子昂，在他面前再次露出了笑容：「子昂，真的，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苦，虽然那些日子却是不好过，可是上天对我还是不薄的，我遇到了你，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就被改写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但是我真的很感谢这样的命运，如果之前受的苦都是为了遇见你的话，那么再苦一点我也没关系……」 「傻话。」钟子昂打住她的话：「不会再苦了，我只会让你幸福。」 「不是傻话。」孙蕙小声的说，她看向钟子昂，突然问道：「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害怕？」 钟子昂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是那样执拗的性格，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飞蛾扑火；而一旦恨一个人，就会连把自己搭进去都无所谓，也要玉石俱焚。」孙蕙轻声说：「我……我是我妈生的，是她养大的，你怕不怕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这样……」 「不怕。」钟子昂笑着摇了摇头：「别胡思乱想，这情况不一样，别随便放在一起比较。你妈妈是因为遇人不淑，虽然她自己也有错，可是更大的原因在于……」他没有提周乔，直接转到了自己身上：「但是我不一样……」 「可是你和周璇有婚约，而且……」孙蕙情绪低落了下来：「王姨不喜欢我，而我……」她抬头看向钟子昂，惴惴不安：「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我明知道你有未婚妻，可我就是……就是……」 不等钟子昂开口，她又说道：「其实我很怕，怕你误会我，怕你以为我是个心机深沉、一心算计你的坏女人，如果你误会我的话，我真的会生不如死。」她喃喃地说，目光有些迟疑，「我曾认真的想过，这一辈子也不透露自己的感情，你需要我、我就留在你身边，你不需要我了，我就自己远远的离开；我也曾想过，什么都不告诉你，我的秘密、我的身世、我想要做的事，只和我自己有关，和你没关系，可是……」 她急切地看着钟子昂：「子昂，我……」 「别说了孙蕙，我都明白，你真的不用再解释，真的。」钟子昂这样安慰她。 是的，当时钟子昂是这么想的，她那么着急，无非只是害怕他误会她罢了，她爱得隐忍、爱的自卑、爱的小心翼翼，她的秘密让她不敢说、不敢动，甚至想过要离开，所以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她，就护着她，别再让她继续在往事的噩梦里沉浮。 却不知，其实孙蕙的急切是因为害怕——害怕被他看穿，看穿这一切固然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缘故，但更多的，其实是上千次上万次的在心里预演过的、在暗中策划好的。 当时的钟子昂和孙蕙都年轻，一个太过自信太过相信身边的人；一个一边算计一边不安害怕，但是阴差阳错，谁也没有看穿谁的心虚。 钟子昂相信了她，孙蕙最终放下了心，却也不是那么放心：「那……你答应过王姨，你和周璇的婚约，打算怎么办？」 第161页 「等我回到w市的时候，就跟周家说清楚解除婚约吧。」钟子昂轻声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周家在我爸的事情上是否清白还两说，这事我还得回去亲自查一查才行，就目前我掌握的资料来看，周家是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的。」钟子昂顿了顿轻声说道：「我妈很坚持有很坚信周家，我也没办法，只能回去调查到更有力的证据说服我妈，我倒是觉得，我爸当年的事，周家就算不是主谋也未必能置身事外，既如此，我和周家就有杀父之仇，又怎么可能和周璇结婚？再说，我现在对她也根本没什么印象。」 孙蕙抿了抿唇，「可我，在血缘上，也是周家的……」 「你愿意当周家的女儿吗？」钟子昂看着孙蕙，突然说道。 孙蕙一愣，看向钟子昂，似乎一时之间不太明白钟子昂的意思。 钟子昂斟酌着字句：「我总是要回w市的，我父亲的事，我也总要查个明白，你是我的女朋友，将来我回国，你总是要跟我一起回去的，而回到w市，你和周家的人总要见面，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她听明白了钟子昂的意思，但是心里忐忑不定，低下了头。 钟子昂也不逼她现在拿出一个主意来，只是心中已经有了方案：「我想，不管你有没有遇到我，你从没有放弃过有一天重新出现在周家人面前，对不对？」 孙蕙张口欲言，钟子昂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些听自己说下去：「不要紧张，我不是在指责你，也不是在抱怨你，在你的立场，你那么想、那么做并没有什么错，只是对没有遇到我之前的你来说，未来的际遇如何还太飘忽不定，你不一定能保证自己如自己想像的那样出现在周家人的面前，所以你未必在心里认真的去思量怎么做；但是现在不一样，从你知道我的身份开始，我不信你从没有考虑过以怎样的面目再次出现在周家人的面前。」 「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的母亲，你始终是怨恨周乔、也怨恨周家的其他人的，是不是？」 「是。」孙蕙低声承认：「我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我要怎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才能让他们感到痛苦，才能让母亲感到安慰，才能让我童年所承受的痛苦平息。」 她看着钟子昂：「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报復他们？你会不会……」 「别多心，我又不傻，总不会觉得我和你的相遇还会是你提前安排好的吧？」钟子昂失笑，不是他看不起孙蕙，而是当年的孙蕙要是有那样的能耐的话，也不至于是过着那样落魄的生活了，不是吗？ 孙蕙垂下了头，避开了钟子昂的视线。 当时的钟子昂并没有发现孙蕙的心虚，也根本不知道，这并非是冥冥之中的上天註定，而是人为的安排。 「我只是在想，不管怎么样，我们避不开和周家之间的恩怨纠葛，而如果周家和我家当年的一切真的无关，而周家还记着我和周璇的婚约，那么我执意取消婚约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钟子昂话已出口孙蕙的脸色就有点苍白，钟子昂没注意到，继续说：「但如果你想认祖归宗，到时候你就可以是周家的女儿，而我和周璇的婚约也可以变做是钟家和周家的婚约，这样一来，也全了两方的情面……」 「可是周家能同意吗？还有王姨那边……」孙蕙脸色缓和了过来，但她咬着唇，直觉地这个主意怕是行不通。 「行不行的，总是个办法，试试才知道。」钟子昂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看向孙蕙：「主要是你，你就没想过再次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要做些什么吗？」 「怎么可能没想过……」孙蕙喃喃地说，眼神有些黯然：「可是每次不管怎么想，到最后总是觉得根本没什么意思，有什么用呢？妈妈终究是含恨而终，而我……」她苦笑着嘆了口气：「那些年的日子，也终究过去了，就算我现在再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她看向钟子昂，突然又笑了起来：「跟你说这些的时候我还满心满脑子都是痛苦和恨意，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没那么多计较了，感觉一下子心态平和了下来，子昂，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真的，因为我有你了，遇到你、能跟你在一起，我这辈子已经有了最大的满足，你会一辈子都在我身边，爱着我、保护我，是不是？」 钟子昂的脸色柔和下来，他看着孙蕙又有些心疼，于是重重的点头：「当然。」钟子昂牵着孙蕙的手对她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咱们说好了生生世世，你不离我不弃，孙蕙，我的为人你清楚，那么就相信我，安心的留在我身边，也别想着离开，我们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那些你担心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好。」孙蕙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闭上眼睛，轻声说：「我们不要再提周家了，我也不会再因为王姨对我的态度而患得患失了，我也不会再因为你和周璇的婚约而伤心了，子昂，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知道。」 钟子昂什么也没说，但是心里软软的，突然之间收起了所有尖刺、放下了所有仇恨的孙蕙在此时此刻他的眼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天使一样闪着圣洁的光。 而此时，孙蕙的确是放下了，但是钟子昂却不知道，对孙蕙来说，抢走钟子昂，就是对周家最好的报復，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起回到w市的那一天，当她和钟子昂并肩出现在周家人的面前时，当钟子昂介绍她的身份的时候，周家人的脸色。 第162页 而一想到到那时候他们会有的痛苦，孙蕙就有一种快感蔓延全身，而自己总能把握好时机再透露自己的身份，让周乔那个抛弃了她和她母亲的臭男人知道是他自己之前造的孽导致了她女儿的痛苦，再让他和他深爱的妻子反目，那……可真是一出让她嚮往的好戏啊！ 只可惜，当时的钟子昂什么都没看出来。 而听着他诉说往事的周璇，此时表情空洞而麻木，她有些不敢置信：「让孙蕙认祖归宗，竟然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她的眼神让钟子昂不敢面对。 钟子昂苦笑，如今他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自然要比过去成熟不少，能够分得清当初的自己是怎样被孙蕙一点一点的下了圈套，哄着他说出了明明是她自己想说的话来却还浑然不知，但是周璇的指责他却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他只是被设计的。 「对不起。」钟子昂低着头，用最诚恳的态度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周璇差点想对他吼，那所有后来发生的事，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抹去的吗？你真的知道你当初那一句话引发了后来周家怎样的风雨吗？你可知道…… 可是千言万语她却问不出口，她知道，钟子昂也清楚，之所以除了对不起而没有别的话，是因为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追回当年发生的事了。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周璇浑身无力，张大眼睛目光却失去了焦距，不知道看着哪里、在想着什么。 钟子昂满是自责，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这种浑身沉重的痛苦，从他一开始打算坦白的时候就知道这会是一个痛苦的夜晚，可是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原来会这么这么的痛苦、这么这么的窒息，这么这么的让他想要逃。 可是，无处可逃。 他看着失神的周璇，知道自己不想逃，也不能逃，只能留在这里让痛苦和后悔肆虐自己的感官。 「璇儿……」 「你让我冷静一下。」周璇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理智上她知道钟子昂当年也并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受害人；但是情感上，她又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她也知道不该翻旧帐，她也知道钟子昂的坦白意味着什么，只是翻涌的情绪让她一时难以平静。 钟子昂不敢说话，周璇说不出话来，就这样相顾无言的沉默了好久，窗外的夜色越发深沉，在书房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唿吸声，就在钟子昂以为时间是否已经静止的时候，周璇终于开口了：「你说的没错，孙蕙不可能有那个本事自己设计所有的一切，她的背后必然有人，而现在看来，那人只有冯远之，但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排了孙蕙这颗棋子？孙蕙她知道自己只是冯远之的棋子吗？她知道自己被利用来做什么吗？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真的很冷静了，换我我估计能直接想让男主人道毁灭…… 最近真的家里事情太多了，公公情况不大好，我也疲于奔命，而这样的时候队友还让人特别失望，感觉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坚持日更需要大家多鼓励一点～～收藏评论快快来～～ 第七十四章 勾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璇儿。」钟子昂轻声开口：「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他自然不可能丝毫不去调查。 但是，等他行动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尤其是孙蕙幼年时候的一些事，有些旧事当地的老人可能还能记得一二，可是要知道这些年经济大发展，x市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当年孙蕙所在的那片旧城区，现在早就已经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所取代，而孙蕙在母亲死后虽然是由远方姑姑抚养，但其实多年间一直在各家亲戚之间被扔过来扔过去，没人真正在意过她，饿不死就行了，而当年的机构对于人的追踪远远比不上现在，又随着人员的流动而很多资料丢失，提起孙蕙，调取档案，最多也就是知道她在母亲死后被谁收养了、在哪上学，甚至连医疗记录之类的都没有。 钟子昂花了不少力气去调查当年的旧事，可是孙蕙本身因为成长过程的缘故个性自卑、不爱说话，属于人群中的隐形人口，也就是几乎不会被关注到的那一类人，她把自己藏在人群中，不给周围人惹麻烦、又不引人注意，活得毫无存在感，所以当钟子昂找的私家侦探费心费力去调查，周围的人也只隐隐记得有孙蕙这个人，但是她跟谁比较亲密、跟谁往来比较多走得近之类的，完全没人知道。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孙蕙，就像是一个谜团，就好像大家只听说过这个人，但从来没有见过她，但其实她就生活在他们中间。 倒是关于孙妍还在世的时候的那些往事，有些年纪大的人到还记得些，就如孙蕙所言，孙妍在父亲死了之后和母亲关系比较僵，母亲死后她就染上了许久的恶习，平时闷不吭声老老实实，但一旦喝醉了酒就回家摔东西打孩子，好几次孙蕙都浑身是伤的背居委的人带走，差点要送福利院，但每次孙妍酒醒就痛哭流涕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而后来孙蕙渐渐大了，身上的伤倒是确实少了，只是后来孙妍一死，关于孙蕙的消息就越发少了。 「后来我也曾仔细想过我在x市和孙蕙相识的那段时光，当年我从不曾注意过，但后来却发现了。」钟子昂说：「孙蕙总是独来独往，看不到她和班上任何人走得比较近，她似乎没有朋友、也没有存在感，她来或者没来没有人注意，老师和同学都似乎对她视而不见，我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第163页 是孙蕙故意制造了这种效果，让她在人群中隐形起来；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和来歷被老师和同学歧视，所以故意对她视而不见。 钟子昂不知道，但是心里却隐隐的偏向了第一种可能。 周璇不语，但她的想法也和钟子昂雷同，两人不经意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彼此都想到一起去了。 她大胆的猜测：「冯远之很早就和孙蕙有了联繫，甚至可能还给了孙蕙保证，让孙蕙一门心思被他利用，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你回到x市，也是因为冯远之……」 「是。」钟子昂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承认：「现在看来，我和妈妈在外公家受到的袭击，根本就是冯远之一手导演的好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离开w市去往x市。」 「他的手段都用在钟家身上，但是目的却是冲着周家来的。」周璇轻声说：「为了什么他要绕这么大一圈费这么多心思做这么多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失败的事呢？」 「我要是能想明白就好了，不用像现在这样当一只无头的苍蝇团团转。」钟子昂苦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没用，我……」 「钟子昂，我先回去了。」周璇突然打断钟子昂的自责，起身站了起来。 钟子昂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以为这是周璇对他的拒绝。 周璇看着钟子昂，看着他脸上无法掩饰的失落，并没有急着往外走，她轻声说：「明天，去孙蕙家看看吧。」 钟子昂瞪大了眼睛看向周璇，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钟子昂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他连连点头，「好，我明天带你去。」 眼看周璇往门外走去，钟子昂才突然清醒了过来：「璇儿，孙蕙家里我几乎做过地毯式搜索了，可是这么些年什么都没发现过，而且我能肯定家里不比医院，他不可能那么容易进来。」 自从孙蕙变成植物人之后，他在医院重新布置了照顾孙蕙的人手，而给孙蕙买的房子就空置了，佣人直接给了钱遣散，房子常年锁着，钥匙一直都在他身上，但是就连他自己也很多年没有再踏入那个家。 后来第一次去，是因为无意中在医院撞见了冯远之，他心生疑惑，不由自主就来到了孙蕙的家中，但是房子常年的封闭，门一打开进去就是一片霉味扑面而来，然后就是厚厚的灰尘，房子没有人打理就是这样，在豪华的房子也会变得灰败——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钟子昂走进去，他看的很细心，能确定这个房子多年没有人踏进来过。 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对冯远之产生了戒心，在自己确定房子没有人进来过、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之后，他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在自己亲眼盯着的情况下收拾了干净，然后再一点一点的清点孙蕙留下的东西。 当年，他也是期望发现点什么来推翻他内心的怀疑的——但是没有，不仅没有，不久后孙蕙的死又再次加深了他的怀疑。 而因为这份还以，他真的曾经多次一寸寸的亲自把房子里的每一样物品做过检查，可是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所以他提前打预防针，怕周璇会因为抱着希望而过于失望：「别太抱希望。」 周璇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也去睡吧。」 「那接下来，我们……合作愉快？」钟子昂小心翼翼的问道。 周璇轻声说：「合作……愉快。」 说完这句话，她离开了书房，而钟子昂则看着她的背影痴痴的笑了。 他知道这不代表什么，既不代表原谅、也不代表接受，但是至少不再是敌人，不用相互防备，周璇愿意跟他合作，代表相信他了。 周璇的确是选择了相信钟子昂，事到如今，再彼此猜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真相已经在眼前，他们搞不懂的只是原因，冯远之的这手笔实在复杂，明明是冲着周家来的，又为什么绕个弯奔着钟家先去，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又到底和周家有什么样的恩怨，而钟家又为什么会被他算计的家破人亡还被利用的彻底。 她想不通，越想越头痛，干脆不去想。 沖澡的时候她努力说服自己，不管怎么样，她和钟子昂达成了同盟，接下去他们可以暂时的相互依靠一下，至少目前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找出证据，定死冯远之。 但是尽管身体上已经疲惫至极，可是躺在床上，周璇却了无睡意。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钟子昂的这段回忆，引起了她刻意埋藏在心底深处最最不愿意提起的痛苦的往事的缘故。 当他忘记了自己、在美国和孙蕙你侬我侬互许终身的时候，自己呢？却在w市傻乎乎的等着他回来。 当钟子昂算计着要为了钟彦景朝她父母『復仇』的时候，她的父母却在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钟子昂回家的时候感到更温暖一些。 想想这鲜明的对比，还真是非常可笑。 周璇不知道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会这么大，小的时候他们不曾分开不曾经过这种种事端考验的时候，他们天天都在一起，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彼此之间思想也好、观念也好，会有那么大的差别；但是现在想想，却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彼此认知上的差异导致了他们两家之间最终走上了陌路。 冯远之的阴谋和挑拨、孙蕙的身世和她的算计固然是不可忽略的两个原因，但是他们的挑拨算计之所以能够成功，不正因为两家实际上的观念差别吗？ 第164页 周璇失神的望着天花板，她想起了那段很久没有再回忆起的往事。 在x市的绑架案中被火烧伤，周璇连自己怎么得救的都没有印象，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w市的医院病房里，已经动过了两次手术，在icu观察了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她一直高烧不断，整个人都处在昏迷的状态之中，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素来那么坚强的母亲都好几次哭晕过去，反倒是平时看着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只知道逗母女两笑得周乔一直坚强地成为了向婉夕的后盾。 周璇迷迷煳煳睁开眼，当她的眼睛能够适应光线、看到自己的爸爸的时候，第一感觉是震惊：这个鬍子拉杂、容颜憔悴、头髮邋里邋遢、衣服好像n天没换洗的男人是谁？ 她是真的没有认出来这位老兄是她爸，一点都不开玩笑。 要知道周乔平日里的形象可不是这样的，周乔w市头号大帅哥的名号真不是白来的，他人长得好，也爱倒腾自己，从来母女两眼前的周乔都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帅的让人捧脸的——俗称，日常孔雀开屏。 用周乔的话来说呢，就是：老子我就是要每天帅的让你们两移不开眼睛，什么？审美疲劳？那绝对不允许！我要让你们看着我就想不起其他一切雄性生物，我的老婆当然得觉得我最帅！我女儿最好因为我这个老爸看不上其他家臭小子，晚点出嫁没事儿，反正我老周家又不是养不起！ 老婆奴和女儿奴的周乔是非常喜欢把自己收拾的光鲜靓丽的，所以周璇看清眼前的认识她爸的时候简直惊了：「爸……？」 她惊，周乔却是喜，女儿终于醒了！ 周乔控制不住上前，却不敢碰触周乔，「璇儿？璇儿？你醒了？你看得见老爸？听得见老爸说话吗？」 老爸在说什么废话啊，她要是看不见听不见怎么跟他说话？周璇很想吐槽她老爸的不正经，可是她却却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一个多礼拜没有说过话的喉咙又干又痛，当她再次张了张喉咙想说话想嫌弃一下她老爹的时候，才发现喉咙难受的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全身都疼，好疼，钻心的疼，手指头动都动不了，怎么会这么疼？她泪眼汪汪、委屈的不行看着周乔。 周乔反应却很快，他早在看到女儿醒来的时候就按下了铃通知医生护士，在等医护人员过来的时候安抚着周璇：「别怕宝宝，没事儿，爸爸知道你身上不舒服，忍一忍，让医生给你看看，一会就好了，啊。」 他温柔地、耐心的哄着周璇，喊着她宝宝，周璇这是第一次清醒过来，她身上的麻醉早就过了，这些天是因为昏迷才逃过那浑身的疼痛，但如今醒来，她却只能面对这种痛苦，周乔心疼的不行，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是让她继续昏着好、还是醒来好。 医护人员来的很快，他们看到周璇醒来，立刻给她做起了各种检查，周璇虽然还有些晕乎乎的，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凌乱，但是她向来很乖，配合着让医护人员给自己做检查，周乔细心地对护士问道能不能给周璇喝水，护士拿来温水和吸管，细心地嘱咐得小口小口、先润润嘴巴嗓子，然后再喝，千万不能着急。 因为周璇多日未进食，食道自然不可能像平时那样，吃东西得格外小心噎着，否则引起咳嗽又会带来身体上的痛苦，而且容易损伤食道、这样对接下来的进食也会损伤。 周乔接过来亲自餵周璇，一边温柔地再次叮嘱她，周璇虽然很渴，但是她很配合，此时一番折腾，她已经隐隐的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场大火、还有钟子昂…… 但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即使有一堆问题，而周璇知道，她如果想早点恢復，就得听医生的话，所以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眼睛却四处瞄着。 钟子昂他在哪里？他没事吗？和自己一样获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觉得反派这日子过得真累，这么精心布局……也是辛苦了。 第七十五章 康復 周璇醒来之后，身体就开始恢復的快了起来，医生对她的康復情况很满意，笑容满面的表示按照这个回復速度，再做两次手术就能出院休养了，她虽然因为被大火烧伤和浓烟呛伤，但年轻又救治及时，所以除了后背的皮肤不可避免的会留下伤疤，其余的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后遗症。 在医生看来，周璇能够恢復的这么快这么好是一个奇蹟，但是周乔和向婉夕却依然愁眉不展。 原因无他，周璇一个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呢？可是她后背的皮肤因为在火中烧伤的太厉害了，所以不可能不留下『纪念品』，这样一来，以后穿泳装、露背装什么的都会有妨碍，等过个几年，看着其他女孩子开开心心秀身材，自己却只能从头到脚包裹严实，周璇会不会不开心？ 周璇自然是不开心的，哪怕她现在的年纪还不了解什么叫性感，可是一想到背后大片大片丑陋的伤疤，自然心情低落。 倒不是她后悔了，时光重来再给她一次机会选择的话，她大概也不后悔私自跑去x市的举动，也不后悔和钟子昂同生共死，只是她依然会难受，会担心，钟子昂以后看到她身上这身伤疤会不会嫌弃她？ 少女心事，总是充满着粉红色的，她惦记着钟子昂，倒是也减轻了几分难熬。 第165页 住院的日子不好受，尤其是身上一身的伤，旧的皮在一点点脱落、新的皮在一点点长好，而每次手术之后她都要忍受身上的痛苦，而每每等皮肤长好的时候，又要忍受那种麻痒难当又不能挠、百爪挠心一样的煎熬。 周璇苦在身上，周乔和向婉夕疼在心里。 向婉夕在接到周璇的第一眼就有些崩溃了，而周璇住院的第一周那兇险的情形更是让向婉夕害怕的不行，每每做梦都会吓醒，精神、身体健康都很差，没两天她就也倒了下来，周乔安排她住在周璇隔壁的病房，也正因此，周璇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向婉夕只看到了周乔。 但是周璇清醒之后，向婉夕终于稍稍安心下来，整个人飞快地振作，很快就恢復原来的强悍陪伴着周璇，而周乔则又恢復到有事没事耍宝哄母女两开心的模样。 周乔和向婉夕当然知道周璇心心念念着钟子昂，但是周璇这段时间的样子让他们无暇顾及钟子昂那边，而王若真也知道情况，每次都报喜不报忧，好歹钟子昂的情形，除了失忆以外，比起周璇强太多了。 而且，王若真也清楚，好不容易周璇脱离了危险期，若是得知钟子昂失忆了忘了她，周璇肯定会大受刺激，到时候万一病情反覆可怎么办？王若真不想刺激周璇，也抱着希望，说不定过些天钟子昂就好了呢？ 所以，周璇对钟子昂的情况被瞒在鼓里，向婉夕和周乔也不知道。 这几天周璇的情形开始好转起来，已经随时可以出院了，她也已经知道，钟子昂的伤没有大碍，正在稳定的恢復中，倒是孙蕙因为嵴椎附近受伤可能导致瘫痪，情形比较麻烦。 她心情有些低落，倒不是因为孙蕙，她此时对孙蕙没有太大的印象，对于那一场可怕的绑架，她脑海深处记得的，只有和钟子昂的点点滴滴。 当然，为了这乱跑出去的事情，周璇自然被好好的念叨了一顿，可是她这个样子，周乔和向婉夕哪里捨得说重话，自然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只是做父母的哪有不了解自己女儿的，被她跑了一次是意外，要还是让她跑第二次那他们真该反过来喊周璇做妈了，所以夫妻两也没少盘算接下来怎么防微杜渐——周璇的心情他们了解，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呢，但是这种事要来第二次他们夫妻两就不活了，谁的心脏受得起呢？ 所以这会儿，王若真打电话过来跟向婉夕说他们打算去美国的时候，向婉夕第一直觉是反对，第二反应却是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都是聪明人，王若真的考量向婉夕顿时就明白了，的确，x市离w市这么远，他们母子两离开的消息在w市也还是处于保密状态没多少人知道，可竟然就有人摸到x市绑架人了，还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可见国内已经不安全了。 虽然他们都觉得这事情有点扯，心知肚明那几个人就是推出来的替罪羊，可是警方怎么调查都查不出什么来，这几人也一问三不知，人是抓了，线索却也断了，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揪出来。 所以向婉夕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么做的安全系数比较高：「既然这样，倒不如就去吧，总比国内安全。只是国外人生地不熟，凡事也得小心。若真，子昂的情况如何了？还有那个女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子昂的伤问题不大，已经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但是他头部受了撞击，医生说怕留下后遗症，国外的技术相对要先进一些，我带他过去看看，到底也能放心些。」王若真轻声说，看着儿子愁眉不展，却始终没把钟子昂失忆忘了周璇的事情说出来：「那女孩我打算带着走，她这一身的伤是为了保护子昂受的，我总得负责，医生说她搞不好会瘫痪，那这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就得躺床上，她家里的情形你也知道了，如果我把她扔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王若真嘆了口气。 向婉夕也无奈，她早听王若真讲了孙蕙的身世，是个可怜的孩子，要是给她留下钱，就她家里那亲戚的德行，钱肯定保不住；託付给医疗机构吧，人怎么可能像自己这么用心照顾？孙蕙才几岁呢，用心照顾和治疗的话说不定还能站起来，要是马马虎虎的放着，真一辈子瘫痪他们怎么过意的去？ 「不如送w市来，我来照顾？」向婉夕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样你也可以专心照顾子昂，我这边的话，安排好人手倒也不妨事。」 王若真笑了：「我之前也想麻烦你，但是后来听远之说，他通过人脉找了个医生，给看了孙蕙的片子之后觉得可以试一试，说不定能让她康復的更快更好些，既然这样我就带着一起走吧，能治好总是更好的。」 见王若真这样说，向婉夕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她准备的如何了，钱、住处、医院、学校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要考虑的 ，王若真一样样说起让向婉夕放心，向婉夕听着便说：「看来冯远之还算靠得住，安排的还挺周到。」 王若真说：「是啊，这几次都多亏了他。」 向婉夕冷笑一声：「他帮了你这点我承他的情，但是我可不会忘记他私自帮着璇儿乱跑这件事，这事儿等他回来，我必然要跟他算一算帐的！」 王若真闻言苦笑：「婉夕，对不住，这次是我们连累璇儿了。」 「我们之间就别说这样的话了，璇儿的心思我这个当妈的懂，你这未来婆婆当然也懂，与其在这里跟我告罪，还不如提熘一下子昂，让他以后好好待我们璇儿。」向婉夕哪会真的跟王若真生气，于是随口开了句玩笑，却不晓得正好戳中了王若真的心事，她苦笑一声却不敢让向婉夕知道：「这个自然，璇儿我可是当女儿养的，子昂敢给她委屈受，我就宁可不要他这个儿子也要护着我们璇儿。」 第166页 向婉夕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对王若真轻声说：「若真，接下来你在国外，我鞭长莫及，但是你放心，钟氏余下的产业在我手上，就算如今只剩下空壳，我和阿乔也会尽我们所能经营好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交还给子昂手上，等盈了利，除去成本和投资的部分，我也会转给你，你要是缺钱就尽管跟我说，别跟我生分，我知道子昂的个性，他将来必然会有出息的，等他将来创业需要资金的时候你也别跟我客气，我们都等着那一天呢。」 王若真满心都是感动，向婉夕是她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最好的姐妹：「婉夕，你对我、对子昂真的是太好了。」她语音哽咽：「我都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那就什么也别说，更别提报答，只要你们尽快平安回来，我们一家就心满意足了。」向婉夕说着：「外面不比家里，事事小心，若真，你要记得，我们还有璇儿，都在等着你们呢，一定要早日归来，知道吗？」 姐妹两人伤感着即将到来的分别，期待着来日的重逢，心情还算平静，但是当周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有点闷闷不乐了，她沉着一张小脸坐在病床上，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周乔拿着好吃的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璇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顿时心疼了，他走过去哄着宝贝女儿：「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小公主不开心了？」 周璇眼巴巴的看着周乔，对他手里闻起来香喷喷的、肯定是偷偷揣进来的『违禁品』都不感兴趣了，要哭不哭的：「爸爸。」 她那么委屈、那么可怜，周乔心都要化了：「怎么了宝贝？怎么那么不开心？」 周璇低着头靠在周乔怀里，周乔小心翼翼的虚虚搂住女儿，动作非常谨慎，他怕碰到周璇的伤口，但又想安慰她，周璇感受到老爹的温暖，差点就要哭了：「爸，子昂他们要去美国了，你知道吗？」 周乔顿时知道了女儿难受的原因，摸了摸她的头，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跟她对视：「这件事，你知道了？」 周璇点了点头：「若真姨为什么一定要带子昂去美国？比x市还远……」那以后要怎么才能见得到啊？ 周乔点了点周璇的鼻子，故意说：「远一点好，免得有人又偷偷跑过去，不听话还找罪受。以后子昂这么远了，你总不敢偷偷跑了吧？」 要跑也得手术齐全，签证机票身份证，周乔心想以后我要不在你身上装个二十四小时雷达盯着你我就不是你爸，哪能再让你跑一回？ 这种让人犯心脏病的经歷有一次还能安慰自己这是体验人生，但要是有两次他能当场心脏病发作。 而一想到是谁帮着周璇『出逃』，周乔的心里就略过了阴霾，只是周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现周乔脸上一闪而逝的阴云。 「我不会再偷偷跑了啦，爸爸，我就是想子昂和若真姨了，想看看他们好不好，而且当时子昂的生日就快到了……」周璇托着下巴气闷地说，她同样也是心有余悸，当时凭着一腔冲动，可现在她已经知道发生万一的话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不是她怕和钟子昂一起承担危险，而是她经歷过这次的事之后多少明白了一点道理，她如果不能完全成为钟子昂的负累的话，至少也别去做他的累赘。而且，她不是只有一个钟子昂，她也需要替父母考虑，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又该怎么办？ 所以周璇的承诺是发自真心的。 周乔摸了摸女儿的头髮，感慨道：「懂事了。」 周璇抿嘴一笑，点了点头，但是仍然掩不了愁苦的神色，周乔不解：「还在为什么不高兴？子昂要去美国的事？璇儿啊，这事爸跟你说……」 「爸，我知道，现在他们留在x市已经不安全了，去美国会安全一些。」周璇轻声打断了周乔的话，语气有点难过：「可是子昂这么久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我打过去他也不接，他是怎么了？不想跟我说话吗？他……」 女儿满心满眼都在关心钟子昂，周乔忍不住嘆气：「这就只关心子昂了，我这么大一个爸爸在你面前你怎么也就不关心关心呢？」周乔做出一副吃醋的样子来逗周璇。 周璇果然被逗乐了，心思被她老爹转移，三言两语的就被周乔打岔的忘了这一茬，周乔天南海北一通胡诌又把闺女哄睡了，这才沉着脸走出了病房。 周乔出来就遇到了向婉夕，向婉夕见他脸色不好看，便问了起来，周乔自然不会瞒着妻子：「你说子昂那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璇儿这几回跟他联繫都没联繫上，若真似乎也是在故意瞒着什么，你说我要不要趁他们还没走过去先看一看情况？」否则一回两回的，周璇好煳弄，次数多了，女儿也不好骗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得试着不要把时间线反反覆覆的，就从过去写到现在，这样有点太复杂了，嘆气。 昨天整整一天，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再赶上晚高峰去接孩子，加上老家那边公证处还要补充资料一直在联繫亲戚帮忙，简直累的想死。 第七十六章 冯家 向婉夕为人精明透彻，这些天心思大多在女儿身上才没注意到王若真似有若无的岔开话题，现在老公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她对王若真素来信任，倒也有几分猜到了：「你就别去添乱了，若真不过就是报喜不报忧罢了，你看看璇儿的样子，就该知道子昂就算伤得不如璇儿重怕也是没轻到哪里去，何况他受伤的是大脑，怕是表面查不出什么，内里更复杂更难办，若真也就是不愿意咱们担心罢了，你这贸贸然跑过去的，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第167页 周乔见向婉夕这么一说倒也有些迟疑，但又更担心了：「那你说子昂的伤……」 「肯定不轻，但也不至于太严重，否则若真哪还能那么镇定的呆在那边，还安排着出国的事？」 向婉夕摇摇头安抚周乔，「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刚出事到处都盯着呢，x市那边不安全，就算有冯远之在那头，我怕如今他们母子的处境也让人担心，还是尽快让他们出国吧。」 向婉夕说着嘆气：「你放心不下，我比你更放心不下，我哪里不想飞过去看看？可如今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咱们身后有什么人盯着呢？」这次的事情动静不小，固然他们尽量小心谨慎一方走漏消息了，可是有心人如果盯着他们，肯定还是会察觉端倪的。 这次的事情也不正说明钟家的事还没完吗？ 夫妻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情都有些沉重。 「那……就这么去美国？就一定安全吗？」周乔忧心忡忡，看看病房里的女儿，又想想前途未卜的未来女婿钟子昂，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来：「婉夕，咱们……」 「若真这人，你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外柔内刚，比你想像的要坚强也要通透的多，若真是扛不住了，她会主动求救的，不会坐观事态恶化，她不开口，就表明她还撑得住，还在掌控之中，你就信我、也信她吧。」向婉夕拉着周乔的胳膊，跟他并肩往外走：「我们做好我们的事，照顾好璇儿，把钟氏重新扶上正轨、替子昂这小子将来重振旗鼓准备资金，再看看能不能把那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向婉夕一样样的把事情列出来给周乔听，周乔听着举起手来投降：「知道了知道了老婆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手头的事仍然千头万绪，既然若真没有开口求助，我们就先做幕后工作，随时准备支应，不打没准备的仗！」 向婉夕抿嘴一笑，「答对了老公。」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周乔这人本就性格乐观，被向婉夕一安慰就把那些事扔到脑后去了，喜滋滋的跟老婆调情。 说起来，因为周璇和钟子昂的事，他已经好些天没跟老婆大人好好亲近亲近了，如今女儿脱离了危险期，马上就可以出院了，钟子昂那边虽然他们插不上手，但好歹暂时情况稳定，周乔安下心来，就抱着向婉夕的腰撒娇。 向婉夕也不拒绝周乔的亲昵，靠在周乔的怀里，她仰起头，伸出手抱住周乔的头，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周乔便心满意足的抱着妻子不动了。 过了两天，周璇出院回家，虽然带回来一大堆医嘱，但好歹是可以离开医院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味的地方了，哪怕为了皮肤的恢復依然只能吃清汤寡水的食物、每天还得一堆的药和药膏、穿衣洗漱都要小心翼翼，但是周璇还是很快乐，像只被放飞的小鸟。 她也不再因为钟子昂不接电话的事儿不高兴了，虽然仍然有些怏怏的，但是接受了向婉夕和王若真的说辞。 一方面，依旧是安全起见，王若真和向婉夕商量着，通信方式也需要更保密才行，以防被人窃听或者不慎之下泄露出去；而钟子昂因为大脑受伤的原因，暂时视力和听力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而且受不了刺激，一受到刺激就容易失控，对他的恢復不利，而如今最刺激他的就是和绑架相关的场景、词彙，她安抚周璇，免得相互不慎刺激到了钟子昂，所以暂时才没让他们联繫。 周璇年纪小，听王若真这么一说就吓到了，当下也不急着非要跟钟子昂说话了，而王若真又适时的拍了些钟子昂治疗的照片发给周璇，周璇看到钟子昂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又担心又心疼，王若真又好一通安慰，才算把她给安抚住了。 但是周乔和向婉夕可不像周璇这么好煳弄，王若真于是八分真两分假的好不容易才把夫妻两煳弄过去，没让周乔夫妇冲动之下跑到x市来。 周璇的日子慢慢恢復了正常，除了暂时吃东西方面还有种种限制、还要每天跟一堆药物打交道之外，她已经开始回归到平日的生活状态去了，她却不知道，周乔可一直都惦记着冯远之当时做的『好事』，当冯远之前脚回到w市，周乔后脚就杀了过去，就连向婉夕都没拦住。 但向婉夕嘆了口气也就由着老公去了，她知道周乔为这事憋在心里好久了，这口气不让他发泄出来他肯定不痛快。而向婉夕也不是心里不计较，她何尝不觉得冯远之的行为太冒失，要知道，万一稍有差池，周璇一条小命就救不回来了啊——固然他们不会再给任何人钻这样的空子，可是冯远之的所作所为，却也不能就这样既往不咎。 向婉夕承认，自己也很记仇。 冯家在w市算得上是大家族，人口比较兴旺，本家旁支加起来百余口人，所以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冯家产业做得大，但内斗也很厉害，每一次接班人的交接都是一次腥风血雨，真的不比那些商战小说电视的逊色，所以可见冯远之这个年纪就能够在冯家稳坐当家之位有多么不容易。 也可见，这人可是个狠角色！ 但周乔可不在乎那么多，他这人吧，在事业上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就是那种地主家的傻儿子，有了娇妻爱女、生活富足就心满意足得很，人生也没什么追求了。这辈子最有魄力的事大概就是拿下钟氏，结果还被人摆了一道——等花了大笔的钱买下钟氏，却发现这只剩下了个空壳子。 第168页 可是周乔的性格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人吃软不吃硬，就如当年和孙妍的事就是如此。时光流逝十几年，周乔的性格却和学生时代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这样，他怒气沖沖直奔冯家，倒也没有人拦他，见周乔来了，管家彬彬有礼的招待了他，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直接把人带到了冯远之那里。 不过周乔倒是没再见到冯远之的时候立刻就发难。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这个时机……略有点尴尬。 周乔来得太快，冯远之下了飞机刚到家，正在房间换衣服，他大概也是料到周乔这人会立刻杀过来，提前吩咐了管家见到人别拦着直接让他进来，免得这人脾气发作回头一场大闹，所以管家自然听命，直接把周乔领到了冯远之的房间，周乔走进来的时候冯远之正脱了上身的衣服，干净的棉布衣服拿在手里正要往身上套，看到周乔，两人都一愣。 「你……」周乔一愣之下立刻退了一步转过身去带上了门，尽管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但就这么等着，没法做。 冯远之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下周乔刚才的样子，轻笑一声，也没耽搁，就把衣服穿好然后走了出来，笑眯眯的对周乔说：「去书房谈？」 周乔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谈的。」他不看冯远之，板着脸瞪着天花板：「我就是来警告你，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诱拐她，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儿心疼两个孩子，再说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以为……」冯远之好脾气的解释。 但周乔才不听他的解释，「你以为你以为？你做生意就是凭的你以为？你知不知道你的你以为造成了多么可怕的后果？感情那不是你的女儿你不在乎是不是？」周乔大发雷霆，根本没因为冯远之的解释心情好些反而更恶劣了：「总之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笔帐我记住了，冯远之，以后别让我发现你算计我女儿，也别让我查到你和这次的事有关……」 「要是我和这次的事有关，你女儿还能活着回来？」冯远之嘆气，看周乔的表情就跟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他摇了摇头：「成，我知道你也就是说气话，你要真觉得我有问题，你也不可能让我安排送子昂他们母子去美国。不过这次的事的确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停，别发火，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记住我这笔帐了吗？我有个好办法让你消消气，我这边有个方案正好……」 「我们周氏和你们冯家没有方便合作的地方。」周乔冷冷地拒绝了冯远之递过来的橄榄枝。 但冯远之依旧好脾气的看着周乔：「那钟氏呢？」 在周乔开口之前，冯远之抢先说道：「你花那么多家底把钟氏盘下来就为了让它烂你手里？你难道不是为了重新将它发展起来，到时候好交还给子昂？」 见周乔终于不气沖沖的只知道跟自己唱反调了，冯远之这才微微一笑：「走吧，去书房谈，如何？」 周乔没有拒绝，冯远之便知道这事成了，叫来人泡了茶送进来，冯远之带着周乔走进了书房。 冯远之的父亲、上一任冯家的当家喜欢夸张华丽的风格，所以冯家是欧式建筑，美轮美奂，一走进来就像是走进了欧洲的宫殿似的，特别的……在周乔看来特别暴发户，就恨不得拿金子堆在外面让人吹捧似的。 但是冯远之的书房却是完全两种风格，古色古香的摆设和装饰，採用的是精细却简约的明代风格、整个书房就像还原了明代时期大户人家的风格似的，书架都是博古架的格式，左边一面墙全是书，右边一排却是摆满了各种小玩意的古玩家，书桌上还摆着一架小屏风，一看就是姑苏那边的刺绣风格，而在办公桌和会客区之间，又是一扇巨大的屏风。 待客这边也是冯远之平时休闲的所在，还放着一把古琴、一局围棋残局。周乔走近一看，那棋子竟然是古董，周乔喜欢这些带着年代感的古物件，一见之下就爱不释手。 无论是那晶莹的棋子还是那把送进博物馆都可以当做文物的古琴，都让他忍不住去触摸一下，目光就移不开了。 冯远之看似不在乎，但实则一直关注着周乔的一举一动、一个微笑一个蹙眉，见状便就在古琴边一站，笑道：「喜欢？要不试试？」 周乔早就手痒，见冯远之大方，当下也就不客气，坐下来就佛了起来，别看他似乎和古琴这东西完全不搭调，但实则不然，他受家学影响，虽穿衣打扮时髦得很，但实则在琴棋书画方面很有造诣，当下一曲高山流水，冯远之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边听着。 一曲抚完，周乔起身，贊了一句「好琴」，就拒绝了冯远之再来一曲的邀请，淡淡的道：「谈正事吧，你不是想和我们周家合作吗？说来听听。」 周乔本身对冯远之这人没什么好感，所以哪怕冯远之和钟彦景走得很近，他也没跟冯远之平时多有接触，但现在为了钟家的后事，他却放下了自己的臭脾气。 冯远之笑了笑，顺着周乔的意思坐下来，很有准备的拿出几份文件，一边让周乔自己看，一边顺便解释起来。 周乔没插话，但是听得很认真、看得也很用心，对于钟氏的未来，他还是很看重的，他保留对冯远之的个人看法，是因为他知道对于钟氏内部的情况下冯远只要比自己清楚得多，而之前冯氏和钟氏也有合作，如今他手里的钟氏实际上就是个空壳，但既然他和向婉夕都跟王若真做了保证，就肯定不会就这么放着看，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发展的，而和冯远之合作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第169页 冯远之自然也知道周乔的想法，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名正言顺得让周乔耐下心思跟他打交道，但冯远之这次很有诚意，周乔从冯远之的那些方案中就看得出他早就计划好了，等听完他的解说，周乔说道：「冯总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有点不是滋味，周乔夫妇真的是好仗义好可靠，我要是有这样的朋友，我得开心死，放在心里珍惜，男主真的太可恶了！ 第七十七章 坦白 「叫冯总什么的也太见外了吧，以后……」冯远之笑容可掬，走近了一步还想套些近乎，但周乔却脸色淡淡的站起来退了一步，看着冯远之打断了他的话：「具体的明天冯总有时间的话我们就在公司谈吧，回去之后我会让秘书和你这边联繫，约下洽谈时间，既然公司方面有合作的意愿，那就按照流程走，不过，虽然在商言商，但是我替钟氏谢谢你。」 「我才要替钟氏、替彦景谢谢你，当初我也想盘下钟氏，只可惜当时……」冯远之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淡笑道：「那璇儿那件事，不知道周兄是否……」 「一码归一码，我不希望再发生那样的事了冯总。」周乔脸色还绷着，但已经柔和了一些下来，他正准备告辞离开，冯远之却留下了他：「周兄不想知道子昂那孩子的近况吗？我可是刚从美国回来……」 周乔眯着眼睛盯着冯远之，冯远之好整以暇的微笑面对，半晌周乔又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说：「子昂怎么样了？」 冯远之也坐了下来，似乎压根没意识到周乔虽然和他谈成了合作的意向，却始终保持着疏远、并不乐意亲近的态度和疏远的方式，慢慢地说起了钟子昂和王若真母子在美国的生活。 从那之后，冯远之和周家正式合作了，冯远之的大笔资金注入，使得原本已经死水一潭的钟氏慢慢恢復了生气，而冯远之和周乔还在线下销售渠道上下了功夫，并且跟上了如今的越来越受年轻人喜爱的网络销售模式，钟氏当初留下的旧壳子，在双方的努力下重新焕发回了生机。 也正因此，冯远之得到了周乔和向婉夕的信任，两人却没有想到过，冯远之只是借这种方式接近周乔向婉夕，深入周氏内部的一些机密，从而取得一些内部文件之后加以篡改，造成似是而非的假象用来煳弄钟子昂。 他在两边搬弄是非，两边却都不曾怀疑他的用心，反而对他信任有加。 冯远之有意接近周乔，虽然周乔并没有因为合作的关系跟冯远之之间走得近，依然是那种淡淡地、若即若离的关系，但基于彼此合作的基础，到底是熟络起来不少。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周璇学校回来的时候，看到父母的脸色不太好，当时的周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现在周璇想起来却是明白，大概就是钟子昂和孙蕙确定了关系，而王若真发现已经无法阻止儿子，失望又愧疚之余，联繫了向婉夕，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原来当年，王若真在钟子昂回w市之前，曾经提过取消钟子昂和周璇之间的婚约。 她不是没想过继续瞒下去、也不是没想过继续抢救一下自己那倒没儿子，但是王若真瞒不下去了，周璇和钟子昂都不小了，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周家为钟家东山再起所做的一切、想到向婉夕掏心挖肺的对她，而钟子昂又是油盐不进的德行，王若真就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继续粉饰太平。 做好了被向婉夕痛骂一顿，甚至成为向婉夕的拒绝往来户，王若真坦白了所有的一切，她硬着头皮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来，完全不给向婉夕插话的机会，她怕自己一停顿就没办法说下去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婉夕，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你生气的话骂我吧，等我回w市的时候，你打我也行，再也不理我不见我也行，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璇儿。」 王若真的眼角含着泪水，她这不是矫情做作，是真的打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周家：「我本来以为事情会有转机，可没想到这几年子昂的心思越来越固执，我……我不能再瞒着你了婉夕，璇儿不小了，她值得更好的，不该为了子昂这样的臭小子浪费青春年华，是子昂对不起她，婉夕，你……你看着，给璇儿重新选择婚事吧，也劝劝璇儿，别再惦记子昂了，子昂不值得她这样好的女孩付出。」 说着说着王若真泪如雨下，心中满是气苦：「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也挽回不了什么、弥补不了什么，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子昂的错，婉夕，之前你转给我的帐，大部分我已经拿了给子昂作为他创业的资金，可接下来，我没脸再接受你的馈赠了，钟氏早就不存在了，这些年是因为你和阿乔的经营操持才有那些……以后，原本的钟氏就不再存在，而是周家的，你不要再给我转帐了，而之前的那些，我也都有记录，等慢慢的，我还……」 「若真，我和阿乔这些年所做的，难道就是为了那些钱吗？你要再提这个，我就真的要不高兴了。」向婉夕听着王若真泪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她嘆了口气打断了王若真的话。 不是不生气的，好好的一桩亲事变成现在这样，完全出乎向婉夕的预料之外，王若真说的在她眼前形成了一幕幕让她糟心的场景，简直……真的要是钟子昂出现在她面前，她肯定会上去打爆他的狗头，为周璇、也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第170页 可现在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气话谁都会说，可说完了之后呢？又有什么意义？ 王若真仍然在哭：「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心里难受，婉夕，我知道我没资格诉苦，可是我这心里是真的过不去啊……」 向婉夕同样气苦，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王若真的气苦，她心中也越发不是滋味：「怎么之前你就不早说呢？」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要是早说，我就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你们接回w市，住在周家，我就不信我24小时全程监控真能出什么事！我……」 但向婉夕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后悔，为时晚矣，她重重的嘆了口气：「子昂，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他和那个什么孙蕙……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向婉夕心里明白得很，如果这个时候去跟周璇说这事，她肯定接受不了——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无法想像钟子昂会失去记忆，周璇又怎么肯信？ 别说不肯信，怕是会自己跑到美国去找钟子昂，钟子昂若是见到她之后能够刺激他的大脑想起一切也就算了，若是想不起来……向婉夕想想就糟心。 而且，还有一个孙蕙夹在其中，这个女孩子……当年可见是都小看她了啊。 向婉夕是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女强人，她从不介意把人往坏处想，她已经认定孙蕙是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设计钟子昂了。 只是她不提，王若真也不会想不到：「婉夕，我不瞒你，我现在是真后悔，早知道孙蕙那丫头是个祸根，我当初就不该乱好心，可是现在……」她心中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子昂给了她承诺，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怎么亲密。」 王若真轻声说，对于这点，她还是能够判断的出来的。 向婉夕沉默，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更何况，别说王若真这个速来把所有人当好人的人看走了眼，自己当时不也忽略了吗？可见做人哪，真的是不能小看任何人的，她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道：「子昂他的公司，到什么程度了？」 她这一开口，王若真便明白，向婉夕是想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w市，王若真咬了咬唇，「现在看着倒是顺利，只是……怎么也要三年时间。」 三年之后，周璇正好大学毕业，23岁，倒也不耽搁什么。 向婉夕心里盘算着，有了主意：「若真，这三年，我继续给你提供资金，三年之后，等你们回w市，如果子昂依然记不起璇儿，我们两家的婚事就此搁置吧，而到时候，我也不会再把钟氏部分的盈余交给你，但现在，这笔钱，我仍然给你，也算是我最后对他的一点支持。」 王若真哪里肯接受这份馈赠，她连连推辞，但最担心的却是和向婉夕之间多年的姐妹情谊是否就此毁于一旦。 向婉夕嘆气，她也同样捨不得这份姐妹情谊，可是可想而知，若三年之后的再会不是他们预想的喜剧结尾，两人之间又怎么可能回得到过去？ 「若真，这三年，我也会一点一点的提示璇儿，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但你也知道璇儿是个死心眼，这些年……」向婉夕摇了摇头，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说道：「有些事既然不能强求，可终究到那时候，我总得护着我的女儿。」 话虽没有言明，但言下之意王若真已经明白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第一次最终相顾无言。 结束了这样一个通话，向婉夕心情郁闷，事关重大她自然不可能瞒着周乔，周乔听完老婆的话顿时跳了起来，脸都气歪了：「我这就买机票去美国痛打那臭小子一顿，我就不信了，居然敢这么欺负我家璇儿，胆子肥了，我！@#￥％……&……」周乔恨得牙痒痒的一顿咒骂，噼里啪啦翻着通讯录就要让秘书订机票去。 三年？ 去他的！他三天都不能忍！ 立刻得去教训一下那个混蛋钟子昂不可！ 向婉夕头疼，把老公一把拉住，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净添乱呢？ 「放下手机，坐下，买什么机票！」 「不是……我说老婆，就这么算了？真的等三年？这口气我可等不了，我……」周乔不解的看着向婉夕，有点懵。 「等三年？你以为我也是软柿子？就等着被人捏？」向婉夕横了自家老公一眼，她倒还算沉得住气：「你现在去有用吗？你去，他也记不得璇儿，也只记得这些年谁陪着他、谁跟他同甘共苦，谁为他挨了两颗子弹、谁为他差点瘫痪……换做是你，怕你也只会记得眼前的人，哪还记得别的？你这是去自找没趣，就算你去打的他满地找牙事情也改变不了，何况你这送上门去，到底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周乔被老婆说的一阵气闷，分外委屈，「可是，那就这么算了？」他打不过，他还不能花钱找人揍那小子一顿？别的没办法难不成还不能出口气吗？ 「那口气重要还是璇儿的幸福重要？」向婉夕淡淡地说：「你放心，这口气是肯定要出的，不止我要出，若真也要出，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和那个男人都痛快不了，你放心吧。」 「可就这么便宜他？我们就撒手不管？」周乔还是觉得忍不了。 王若真是王若真，他是他，不能混为一谈，而且，别怪他泼冷水，王若真压得越狠反对的越厉害，那两搞不好越如漆似胶分不开，大约还很有代入感的自以为是对抗恶势力的英雄呢，这个年纪就是如此得特别中二！ 第171页 向婉夕冷笑：「你以为若真真是那么蠢吗？没惹到她的时候她不愿意使手段罢了，如今被算计到了头上，她真会不知道怎么做，你以为我向婉夕的朋友真那么傻乎乎？不过你说的没错，若真是若真，我们是我们，这口气我也得想想该怎么出，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周乔自然是同意老婆的一切观点，但向婉夕却毕竟是个理智的人，她嘆了口气：「阿乔，我不是拦着不让你去找钟子昂的麻烦，只是如今，我们做什么也好、若真做什么也罢，其实在我心里，他和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在我而言，我们对得起彦景，也对得起若真和子昂，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璇儿呢？」 向婉夕看向周乔，她的隐忍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担心宝贝女儿受委屈：「她这些年来一直没放下过子昂，心心念念的都是子昂，她要是知道子昂和别的女人搅和在一起都互许终身了，而且还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你可想过她会怎么样？她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周乔沉默了，夫妻两都沉默了，此时两人都恨把女儿养成了如此深情执着的个性，可是却又束手无策。 怎么办呢？ 周乔嘆了口气，「总而言之，不管子昂将来怎么样，这门婚事都要作废了，我是不能看着我的宝贝女儿受这份委屈的，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我就来物色适合璇儿的男人，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钟子昂一个出色的小子，璇儿这边，咱们也别心急，慢慢来，给她做思想工作，三年呢，三年之后，说不定就有个远远胜过钟子昂那臭小子的男孩子出现虏获了咱宝贝女儿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 第七十八章 忧虑 「但愿吧。」向婉夕嘆了口气，她到也希望出现这样的转折。 周乔正想安慰向婉夕，但这会儿周璇走了进来，周乔就不说话了，周璇似乎正遇上什么好事，抿着嘴笑着走进屋子，看到父母脸色不对，周璇便过来挽着周乔的胳膊坐在他旁边，好奇的问道：「爸、妈，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了？」 在周家，向婉夕性格略严肃、对周璇要求也比较高，而周乔向来偏着女儿比较溺爱，所以周璇跟父亲之间便更亲昵一些。 她看着向婉夕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有人惹她不开心了，当下自我反省了一遍，随即发觉自己最近肯定没干什么惹向婉夕生气的事情，这才吐吐舌头胆子大了起来。 女儿的小动作自然落在周乔和向婉夕眼里，周乔朝老婆努努嘴：让你平时凶她吧，看你一板脸就把女儿吓的？ 向婉夕白了没个着调的老公一眼，她斟酌着，要不要现在就开始试探一下女儿的口风。 她素来是行动派，不喜欢拖拖拉拉。 「没事。」向婉夕克制了一下情绪摇了摇头，看着周璇笑道：「发生什么好事了吗？笑得这么开心？」 「也没什么啦，就是老师说这次钢琴大赛我通过预选赛了，接下来要代表w市参加决赛，如果在决赛里能够取得前五名的话，会有机会去德国参加世界对抗赛，妈，要是我能赢的话，你能不能让我去？」周璇兴致勃勃、眼睛闪着喜悦的光。 周璇大学读的音乐学院，主修钢琴和声乐。 向婉夕闻言也笑了，她点点头同意：「自然，你要是有这个本事，爸爸妈妈自然全力支持你，不仅支持你去参赛，我和你爸还陪你去，顺便全家去欧洲好好玩一趟。」 「真的吗？」周璇欢唿着跳了起来：「妈妈，你说真的？」 不怪周璇开心的有点过分，这几年她爸妈忙着经营和发展，都没怎么好好的全家人一起出去玩了，前几年呢，周璇年纪还小，都是请了专门的导游带着她国内转悠，这两年每到寒暑假，父母就把她扔出国外让她去玩，但就是没能陪着她一起。 周璇是没少出门，但是能跟父母一起她还是感到开心极了，她撒开手抱着向婉夕撒娇：「妈，那这样的话我必须赢不可，到时候你可得记着你的承诺哦，陪我一起，还要时间长一点，咱们把西欧那边好好转一圈，好不好？」 「好！最好呀，还能来几场艷遇，我们家璇儿也不小了，该谈恋爱了，你放心，爸爸妈妈可是很开明的，只要是你喜欢的男孩子呢，我们都能帮你参考，绝对不拦着你享受青春。」向婉夕刮刮周璇的鼻子戏嚯地说：「我们璇儿这么好，学校里有没有男孩子追你？」 周璇一听顿时脸红了，她妈妈怎么会突然这么没正经？她倒是没想到她妈平时可从不过问她的感情问题，对于她的私生活几乎不管，她就是有点急了：「妈，你胡说什么呢，我和子昂早就订婚了，你可别说你忘了！」 向婉夕和周乔交换了一个眼神，夫妻两暗自嘆气，但脸上却没表露什么情绪来，向婉夕只做打趣的样子调侃周璇：「我没忘啊，可是你们的婚事只是口头上的约定，还没订婚呢，着什么急……」 「那也是约定过了的，我怎么能跟其他人谈恋爱。」周璇却很较真的打断了母亲的话。 向婉夕抿了抿唇，周乔接了话头，对女儿眨眨眼睛：「哎呀，你妈的意思，就是问问你有没有男孩子追求你而已，怎么？不肯告诉爸爸妈妈？害羞了？」 「爸爸！」周璇拖长了声音，有点儿不自在了，她奇怪的看着父母，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来都不管自己这方面的爸爸妈妈怎么突然对她的干亲生活感兴趣了呢？而且还巴不得有人追她、她快点谈恋爱的意思？ 第172页 是她的错觉吗？ 周璇内心里面狐疑着，但周乔问起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有吧，我也没注意，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们。」 向婉夕听她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孩子就是个死心眼，一心一意惦记着钟子昂，压根就忽略了身边的男孩子，也忽略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就一门心思的等着、等着。 这可怎么是好？ 向婉夕有点沉不住气了，周乔则找了个藉口打发了女儿，然后揽着老婆安慰：「别急，别气，时间还长着呢，咱们慢慢来，旁敲侧击的，总能给她敲个警钟……」 「可我想要的不只是给她敲个警钟，我还想……」向婉夕咬着唇，忧心忡忡的看着周璇，忽然她下定了决心，握着周乔的手说：「老公，我决定了，接下来咱们尽可能的多帮她物色些年纪相当、条件优越的男孩子多接触接触，子昂这边我固然知道若真肯定是会尽力的，可是我觉得大概是没什么可能了，怎么着也得让璇儿做好心理准备，让她在钟子昂回国之前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结果……」 「放心吧婉夕，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也别太操心，璇儿是用情至深为人纯善了点，但是要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能明白我们的苦心，更不可能自轻自贱……」周乔到是比较乐观。 向婉夕依旧满心忧虑，她苦笑了一声：「我生的女儿我了解，就是个死心眼，认准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的确不会自轻自贱，这点随我，我知道；可是就怕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等亲自确定没有希望了、不等遍体鳞伤了，她不肯信，也不肯……」向婉夕摇了摇头，却不知道她这番话，真真是一语中的！ 周璇了无睡意的睁着眼睛，夜已经很深了，她没去看时间，但也知道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可她完全睡不着。 那个时候的自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的心不变、这个世界也不曾有什么改变，钟子昂的心自然也会跟她一样，此心不移只等着再会的那一天。 她也一直活得如梦似幻，活在自己想像的美好爱情的世界里，完全停不进父母旁敲侧击的提醒和警告。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其实早在钟子昂回国前好几年，父母已经摆明了态度，层层递进的想让她从自己编织的爱情假象中清醒过来，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辜负了父母的苦心。 那时候，父母曾经数次故意带她结识青年才俊，还曾有意撮合，无数次的自己也察觉到了父母的用意，可她却压根没往钟子昂变心的方向去想，反而只知道跟父母生气。 而每每这种时候，父母也把握机会，想要让她认识到，两个人各处一方又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每个人的身边都有新的朋友，可能会有新的想法和发展，不要太纠结于曾经的承诺——可是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她还曾责怪父母忘了对钟家的承诺、因为钟子昂如今今非昔比所以嫌弃人家这才想要悔婚，她还曾跟父母为此大吵一架。 其实，爸爸妈妈本来可以直接把真相告诉她的，但就因为她的固执，所以让父母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 周璇知道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段时间她总是觉得父母愁眉不展——他们忧愁的，可不就是她吗？ 她当年怎么就那么傻那么蠢呢？就像古时候话本里的那些大家小姐，脑子抽了偏偏就爱上那些薄情寡义的穷酸书生，明明自己还曾嘲笑过那些女主角傻，笑着说那些写话本的书生都是疯魔了想发财想吃软饭想疯了才把那些大家闺秀想的那么愚蠢好骗，可结果呢？自己和那些傻乎乎的书中女主角又有什么区别？ 到最后，让父母伤心担忧，又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真是…… 周璇恨不得能够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把当年无知又愚蠢的自己狠狠地打一顿、让她清醒一下大脑。 可是这世界上既没有时光机，也没有后悔药。 周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当年傻乎乎的自己，和忧心忡忡的父母，等来了钟子昂回国的那一天。 时光匆匆，不管周乔和向婉夕有多担心女儿，周璇丝毫感觉不到，她整颗心都因为钟子昂要回国而欢欣雀跃，压根就没想过这些年钟子昂跟她之间联繫过几次、说过几次话、态度如何、是否敷衍，她只是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之间再也不用隔着千山万水、可以朝夕相伴就整个人闪着幸福的光芒。 向婉夕神色复杂的看着幸福小女人一样美丽雀跃的女儿，今年她23岁了，这几年，无论她和周乔怎么尝试，都没办法让周璇的心意有所改变，正应了她当年的话，女儿怕是要在爱情这门学科上吃大苦头，就是不知道她摔倒了、疼了，是否会记住，然后清醒。 女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总是智商低下勇敢无比的，向婉夕自嘲的想，当年的自己也何曾不是如此过呢？但到底，自己还是比较幸运，但是周璇，她的女儿，接下来能撑得住吗？向婉夕的忧虑写在脸上，丝毫无法掩饰。 周璇虽然欢乐的很，但是也注意到了母亲跟往日的不同，她蹦蹦跳跳走到向婉夕身边揽住她的胳膊：「妈，你怎么不高兴？过两天若真姨就回来了，你不想她吗？」 「想，当然想。」向婉夕勉强笑笑点了点头，想起王若真最后传来的消息，她心里却是很沉重。 第173页 钟子昂依旧想不起周璇，和孙蕙之间则俨然老夫老妻。 看来，钟子昂是铁了心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向婉夕看着宝贝女儿，摸了摸她的头髮，轻声问她：「璇儿，妈妈问你个问题。」 「妈，你说。」 「我是说如果，如果子昂回来，却因为这些年的分离和你有了距离，他身边有了更亲密的人，心里也有了别人，那你要怎么办？」向婉夕紧紧盯着周璇的眼睛问道。 周璇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妈，感觉心脏都要不会跳了，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妈，你能不能问个其他的，为什么要问这种……这种……」她想想就要觉得难过的问题。 向婉夕却很坚持：「我说了如果，璇儿，回答妈妈，行吗？」 周璇扁着嘴，她觉得妈妈肯定是傻了，可是眼见妈妈坚持要问，她也只能皱着鼻子认真想，然后越想越难过，都要哭了：「那……那……我好歹也要努力一下，让他跟我熟悉起来，跟我回到原来的样子……」 「那如果熟悉不起来、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不管你怎么努力，他都对你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你要怎么办？」 怎么还有后续啊，周璇都想哭了，这是什么见鬼的问题？她看着向婉夕，向婉夕脸色却很认真，周璇屈服了，低下头想了想，低声说：「那……要是他真的这样，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放弃吧。」周璇轻声说：「如果不管怎么努力他都不给我机会，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他身边还有了其他人，那我也不能那么作践自己啊……」 「璇儿，记住你刚才的话。」向婉夕严肃地说着，然后起身走了。 周璇看着老妈的背影有点发愣，半晌才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什么，她低下头，喃喃地说：「妈妈什么意思……不可能吧？」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几年父母做的事情和之前有些不对，联繫刚才向婉夕严肃的、坚持的问话，周璇脸色有点发白：「不会……的……吧？」 周璇张了张嘴，有心想跑过去问问妈妈是否知道什么，是不是瞒着她什么，可是刚迈出一步，她又停了下来，她发现自己有些胆怯，有些不敢去问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该怎么办？ 说起来容易，可真的要做起来，却并非那么简单……周璇咬着嘴唇，第一次对于钟子昂即将回国这件事，不那么期待了。 可是无论她期不期待，钟子昂这一次是真的要回来了。 周璇连着两天没睡好，她的眼睑下蒙着一层淡淡地黑色眼圈，她显然心事重重，没什么心思打扮，要出门去接钟子昂和王若真了，可她竟然是素淡着一张脸，身上也是平时的衣裙，原本精心准备的衣装根本就没有穿上身。 向婉夕和周乔自然把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们有心要说什么，但是事情到了现在，与其他们说出来，还不如让周璇亲眼去看一看。 「我们走吧，他们应该快到了。」向婉夕拉着周璇的手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与其去希望别人如何，还不如对自己好点，爱自己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爱，女孩子们多疼爱自己一点吧。 第七十九章 忐忑 周璇抬起头看着向婉夕，眼神有些无助。 她今年23岁，个头已经跟向婉夕一般高，正是年轻貌美、青春活力的年纪。可是此刻，她却显得十分柔弱，显然前两天向婉夕在她心里种下的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发展壮大得很，周璇对于要不要去机场有些迟疑了。 周璇有些害怕，她是期待的，但是又克制不住害怕。 她了解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妈妈，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比方、说笑话的人，她很务实、为人严肃认真，最不喜欢无厘头，这样的母亲不会毫无原因说那样的话，而她却说了，可见这件事，大概并不是她的想像而已，「妈，我……」 向婉夕抿了抿嘴，她摸了摸周璇的头髮，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此时此刻，她还不知道，还有一个噩耗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却又有些坚持：「有些事，爸爸妈妈说的再多，不如你亲眼去看一看，是真是假，你总要面对的，逃避又有什么用？」 周璇眼角有些发红了，「妈……」她捂着胸口，所以，她之前说的是真的吗？钟子昂的身边已经有了更亲密的人，他的心里装了别人，这么多年来的分开使得他们之间已经陌生，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是这样吗？ 周乔有些不忍，拍了拍周璇的背，看向向婉夕，眼神示意：不如，就这样算了，让闺女在家里等？ 向婉夕摇了摇头。 她何尝不心疼周璇。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王若真下了那么多年的功夫不能挽回钟子昂，而周璇一心一意等了钟子昂那么多年，有些事得让她在巨大的冲击下自己尽快清醒，哪怕这样更痛苦，可也能更快地脱身而出。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向婉夕相信周璇固然会受到打击，但肯定能挺过去。 周乔素来听向婉夕的，见她这样说，只好抱歉的看着周璇，却不料，周璇在最初的挣扎之后，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走吧，妈妈。」 「你不换身衣服？」周乔挑眉看了看女儿。 第174页 周璇一愣，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确有点儿……她抿了抿唇，一边跑上楼一边对着父母说：「爸、妈，你们稍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好。」 她已经振作起来了，向婉夕看着女儿的背影，松了口气。 周乔拉着妻子的手安慰道：「没事，相信咱们家的宝贝。」 向婉夕笑了笑，却依然愁眉不展：「我自然是相信她的，但这个过程未免……」对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的女孩子来说又太残忍。 周乔不语，拍了拍向婉夕的背。 没过多久周璇就下了楼，她换了一条鹅黄色的长裙，梳了个公主辫，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加上小巧精緻的耳坠和项鍊，让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虽然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但整个人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她已经竖起了战斗的大旗。 向婉夕满意的看着女儿点点头：「走吧。」 周璇笑了笑，上前挽着妈妈的手臂，出发了。 只是此时此刻再去机场，心情却截然不同。 王若真一路沉默，直到快到w市的时候整个人才克制不住的有些激动起来，终于回来了！飞机还没停稳，她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踏上久违的土地、去唿吸久违的空气。 她当年离开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时隔这么多年才回来，而如今终于回来，眼见就要见到好久不见的朋友，她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只是，激动的同时，心中却仍有一丝不快、一丝不安。 这不快和不安，自然来自钟子昂和孙蕙。 这几年，钟子昂的事业发展得很好，他和孙蕙都很有能力，在工作上王若真得承认，孙蕙吃苦耐劳而且为人坚韧，的确是在钟子昂的事业上帮了他很多忙，可是她依然没办法平心静气的看待这个女人。 她毕竟明知道钟子昂有婚约却还故意利用他的同情心使得钟子昂选择了他，而且还在她和钟子昂闹翻的时候哄着钟子昂让她搬了出去，从此就跟小夫妻同居似的，钟子昂每个当妈的都是偏心的，她固然对着儿子这样冥顽不灵又气又急，但是更多的却还是迁怒于孙蕙，觉得是这女人设计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这些年，她对孙蕙是心里越来越不喜欢、越来越痛恨。 只是王若真并不傻，她再跟向婉夕通过气之后就没有再跟孙蕙硬着来，也没再对儿子怒气沖沖地表达过不满。 王若真不可能接受孙蕙这样一心算计她儿子的女人做她的儿媳妇，哪怕以向婉夕的个性，已经不可能同意周璇和子昂的婚事，她也不愿意钟子昂和孙蕙在一起——这大概就是老母亲的执着吧。 因为王若真心里很清楚，就算向婉夕反对，以周璇的个性，知道钟子昂和别人在一起了，必然会痛苦，而周璇就像是她的女儿一样，她捨不得她痛苦，也见不得她痛苦，她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也就更不能允许孙蕙欺负她。 王若真并非毫无心机手段，就如向婉夕所言，之前是没人犯到她头上，所以她一直都是温软好说话的性子，但现在孙蕙算是让她记恨到家了，她自然不会让孙蕙好过。 所以王若真一改之前的态度，反而柔和下来，她不再说孙蕙任何不好，只是在儿子回家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说家里热闹了，一个人呆着很孤独，偶尔也让钟子昂看到自己暗中垂泪，虽然从不提孙蕙，偶尔也会关心一下，这样一来，钟子昂反而心里过意不去，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忙着工作，现在因为孙蕙搬出去，他回家的次数和时间也少了，王若真一个人呆着的确会很无聊，但是她不责怪反而理解，还关心他们，念叨着让他们多回家，钟子昂就会试着劝孙蕙。 但是孙蕙却是清楚的，王若真和她已经撕破了脸，根本不可能重修旧好，但是孙蕙没法说什么，王若真和周家人不一样，王若真是钟子昂的亲生母亲，她可以使钟子昂和王若真之间冷淡僵硬，却不能使得母子之间连亲情和血缘都断裂。 孙蕙也不是没想过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演演戏，之前那么多年她都过来了，王若真根本看不出什么，钟子昂这个直男更是丝毫不查，根本毫无难度，但是试了几次孙蕙只知道自己太轻敌，之前不过仗着王若真没把她当做对手，如今王若真认真起来，她根本占不到便宜，每次王若真都能不动声色的让她失态，而她一失态，总会和钟子昂之间产生矛盾。 一次两次的，她当然能把钟子昂哄回来，可是孙蕙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次数多了就会影响感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脆弱的、需要小心维繫的，她不敢这样做，也不敢尝试。 所以孙蕙只能一次次的推脱，减少和钟子昂一起回家的次数，甚至到后来神经紧张不知道王若真有什么样的手段等着她，干脆不回家。 但是这样一来，她和钟子昂之间自然也会产生隔阂，她不敢对钟子昂实话实说，钟子昂也不了解为什么母亲态度软化了、母亲只是觉得对不起周璇，孙蕙却不能站在他和王若真的立场上稍微理解一下。 而钟子昂的心一旦偏向王若真，他自然就会多回家，陪孙蕙的时间就少了，孙蕙又会担心王若真藉机给钟子昂洗脑，于是每次钟子昂从家里回来，她都会明里暗里的试探，试图抓住什么，试图给钟子昂重新洗脑——可是这样的事情多了几回的话，钟子昂也会觉得厌烦，觉得孙蕙神经兮兮的。 第175页 所以这几年，孙蕙也同样心力憔悴，她能紧张的感觉得到她和钟子昂之间的感情正在经受巨大的挑战，她未必真的能够让钟子昂站在她这边。 因为三年了，别人虽然不知道，但是孙蕙心里却很清楚，她试过无数次，却不能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一些，钟子昂对她做过最亲密的事，就是抱抱她拍拍她的背安抚她，甚至连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都没有。 这不是情侣之间该有的模式，钟子昂对她没有欲望、没有激情，孙蕙甚至试过勾引，可是钟子昂却根本无动于衷。 孙蕙固然没有经验，可她也知道，没有身体关系的爱情并不牢固，就像只有□□关系的人不见得有爱情一样，她和钟子昂之间始终是缺了点什么。 可是这缺少的东西她根本来不及去弥补，他们已经要回国了，回到w市，去面对周家，去面对周璇。 甚至孙蕙为此着急上火，打破了不主动跟冯远之联繫的规则，主动找了冯远之，但是冯远之只让她稍安勿躁稳住，事情有他呢不要操心，然后让她没事不要跟他主动联繫就切断了跟孙蕙之间的联繫，孙蕙一筹莫展却毫无办法。 稳住，她也想稳住，可怎么稳？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当钟子昂看到周璇的时候就想起了一切，那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笑话一个了？ 如果说周璇此刻忐忑不安，孙蕙却是焦躁不安，谁也没比谁好一些。 钟子昂的心情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发现自己心跳的有些快，看看左边，是神不守舍的母亲；右边，是走神走到不知道哪里去的孙蕙。 钟子昂嘆了口气。 这几年，他觉得自己活得很累。 加在两个女人之间的夹心饼干真的不好当，他原本以为母亲年纪大了分外固执、孙蕙温柔懂事，可结果这三年的情况却反了过来，母亲明明不痛快，可是却忍着、尽量体谅着他，即使觉得对不起周璇，暗中担心着，也只是自己一个人藏起来默默垂泪；但是孙蕙却一反常态特别固执，很多时候根本不能也不肯体谅他的为难。 钟子昂心情很烦闷，他觉得孙蕙变了，变得在很多小事上斤斤计较不可理喻，但是只要他觉得厌烦，她又会可怜兮兮委屈的不行，每每她这样，钟子昂就会想起她这些年为自己吃的苦、为自己默默的付出和隐忍，又有点心软。 但任何一个人的心情总是这样被拉扯总是不舒服的，时间长了，他和孙蕙之间也没少吵架，但是架吵多了除了伤感情，却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有时候钟子昂也会想分手的事，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可是即使有时候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就这样拖着，但是彼此之间的感情却似乎变了味。 他不知道这次回国是否会改变现在的状态，男人对于感情虽然不如女人那么细腻，但是长此以往他也受不了了。 钟子昂也有些受够了，家里的气氛这样，也扰乱了他的心绪，让他没法子好好专注于工作，经常觉得胸闷气短的烦躁。他原本以为和孙蕙确定了关系，给了她安全感之后他们之间会更稳固，也能更好的合作，无论是公事上还是私事上，可是结果却刚好相反，这让他烦心不已却又不知道怎么去解决。 只是回国之后又会如何呢？钟子昂其实也有些迷茫——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比在国外的时候更加复杂的局面，有周家似敌非友的关系、有和周璇之间的婚约、有孙蕙和周家的关系…… 总而言之一团乱麻，看着母亲期待又忐忑的表情，看看孙蕙近乡情怯的退缩，钟子昂的心也开始跳得快了起来。 飞机停稳，乘务员甜美的声音传来，旅客们开始做不住慢慢骚动起来拿着行李准备下飞机的时候，孙蕙伸出手来拉住了钟子昂的胳膊。 钟子昂朝她看过去，孙蕙的脸上满是紧张和不安，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跟钟子昂寻求安慰，他们都知道今天周家人会和冯远之一起过来接机，而王若真肯定会跟周家走，也就代表着他们也会跟周家走，那样就得直接和周家众人打交道了。 孙蕙的不安完全卸载了脸上，她求助的看着钟子昂。 钟子昂一瞬间就心软了，拍拍她的手背眼神安抚了一下，孙蕙这才咬着唇、睫毛轻轻闪了闪，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歪过头来靠向了钟子昂——那是全心全意依赖的样子。 王若真心情激动，但也没有错过儿子和孙蕙之间的互动，她暗中嘆了口气，淡淡地开口：「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璇其实是我很喜欢的性格，爱的时候全心全意不怕受伤，恨的时候轰轰烈烈，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纠缠过，一直都是孙蕙和钟子昂不放过她，心疼女主。 第八十章 再相逢 周家三口到达机场抵达大厅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经过一夜一早的心理建设，周璇此时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是表面已经不露任何怯意，向婉夕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眼神清亮大方，心里放下了心。 冯远之也已经到了，见到周家人，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三人身上扫过，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招唿，周乔心不在焉的沖他点了点头，然后和妻子女儿一起看向出口处。 机场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不一会儿，王若真、钟子昂和孙蕙三人便出现在了几人眼前，他们行李不少，推了个行李车，王若真一眼就看到了向婉夕，此时此刻，内心再多的复杂心思也抛到了脑后，只剩下多年不见之后重逢的思念与激动。 第176页 「婉夕！」王若真朝着向婉夕小步跑过来，挥着手，脸上全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向婉夕亦如是，她也朝着王若真跑过去，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周璇一直看着这一幕，她的表情也有些激动，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始终没有动。 从钟子昂出现的一剎那，她的目光几乎就黏在了他的身上，但是随即她就注意到了在他身旁靠的很近、肩并肩走在一起的孙蕙。 孙蕙有意拦住了钟子昂的胳膊，钟子昂并没有推开，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对男女之间关系略有些亲密。 周璇咬住了唇，她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有了思想准备，否则如果陡然让她看到这一幕，怕是…… 她不敢想下去，哪怕是有了心理准备，可现在看到思念了许多年、等待了许多年的人身边挽着其他女人，她的心情都是剧烈的痛苦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着此时这份平静的。 周乔也没有动，他担心周璇，始终就陪在周璇的身边，一边分神关注周璇的一举一动，一边看着钟子昂。 他当然也看到了钟子昂身边的孙蕙，就是这个女孩子让钟子昂放弃了他的宝贝女儿吗？周乔眯起了眼睛，看着钟子昂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快。 冯远之自然没有少关注周家这边的反应，但是周璇的举动出乎他意料的冷静，而周乔和向婉夕的反应也比他想像的冷静得多，倒是让他有点失望——错过了一场好戏。 不过，接下来来日方长，倒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冯远之眯了眯眼睛，既然周乔不动，他就主动上前给了钟子昂一个大大的拥抱。 「回来了！」冯远之放开钟子昂，大笑着、一脸欣慰的样子：「长大了、结实了，也更精气神了，不错不错！」他拍着钟子昂的肩膀笑着赞许。 「冯叔。」钟子昂跟冯远之打了个招唿，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周璇的身上。 从拿完行李走出来，母亲克制不住激动的朝着向婉夕跑过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向婉夕身边的周璇。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钟子昂就对她有种抹不去的熟悉感，脑海里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急切地翻找着有关她的记忆——可是没有，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记忆仿佛删去了和她有关的一切，但是潜意识里却还留下了熟悉的印记，那种感觉让钟子昂极为不适，又极度的想要靠近周璇、去了解她。 她是自己的未婚妻，钟子昂的心里冒出来这个念头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兴奋，可是随即心里又冒出来『曾经的』这三个字，就像是给他火热的心浇了一桶水。 钟子昂顿时心里百感交集起来，这时候他开始相信了王若真的话——他控制不住自己对周璇冒出来的好感，甚至忽略了身旁的孙蕙。 孙蕙同样的紧张，比他更加紧张，因为现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和钟子昂之间是她强行求来的一个承诺，而这份承诺在这三年时间中，却开始摇摇欲坠。 她已经没有了最初得到这个承诺的愉悦感和胜利感了，她知道是这几年自己的患得患失和计策失误使得钟子昂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可她克制不住，越是得到了就越紧张就越怕失去，而越害怕就越克制不住自己。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可孙蕙无力从这个恶性循环中挣脱出来，所幸的是钟子昂并没有因此跟她提分手，她现在还是钟子昂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这让孙蕙有了几分底气。 但是这份底气并不能完全让她在周璇面前就竖直腰板，而钟子昂对周璇的关注逃不过她的眼神，孙蕙心里又恨又妒又失意又无可奈何又不甘心，她怨毒的看着周璇，恨她为何不失态，恨她为什么和钟子昂分开这么多年还是能在第一眼就让钟子昂为她动摇！ 孙蕙故意揽紧了钟子昂的手臂，小声的、怯怯的开了口：「子昂……」引起钟子昂的注意力。 果然，钟子昂的注意力被孙蕙拉了回来，孙蕙有些迟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犹疑了一下，又看向钟子昂。 钟子昂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有点暗暗恼自己刚才的失态，轻咳一声让自己收回心神，却没推开孙蕙，而是对着冯子昂说道：「冯叔这么多年没建海还是这么年轻，看起来跟当年完全没有区别。」 冯远之呵呵一笑，「子昂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可惜啊，这么多年了，你长大了，我已经老了，不能跟当年比喽……」他笑着看向孙蕙，孙蕙的目光闪了闪，她想起了什么，表情柔和平顺起来，对着冯远之微微一笑，轻声唤了一声：「冯叔。」 「这……是孙蕙吗？」冯远之的表情和孙蕙的表现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暗地里有什么勾当，就仿佛是多年未见、未曾联繫的生疏，展现的恰到好处，冯远之眼睛瞪大了些，看了孙蕙半晌，笑了起来：「当年的小姑娘长这么大了，你的伤完全好了？看起来没有任何痕迹啊！恭喜你！」 「是，全都好了，一点没有留下后遗症，医生说恢復得很好。」孙蕙抿唇一笑，大大方方的谢了冯远之：「谢谢冯叔还记得。」 她终于找回了几分自信，这一来一去她的表现开始大方起来，有了几分陪伴在钟子昂身边谈生意的大气从容，但目光却又飘向了周璇。 周璇也正看向这边，孙蕙看过来的时候，两人目光正对上，孙蕙对她微微一笑，主动打起了招唿：「周小姐。」 第177页 「孙小姐。」周璇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平静地、毫无起伏的跟她打了个招唿，这时候她已经想起了孙蕙的身份，冯远之的那句话提醒了她孙蕙的身份，她心里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恍然大悟。 也是，当年也好，一直到现在也罢，她都忽略了这个人，可是现在想起来却也合该如此，她当年被王若真带走，和钟子昂一同生活，多年来日久生情，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故事了。 周璇的目光飘向钟子昂，钟子昂也正在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奥周璇和孙蕙之间开始交谈，总有种坐立不安的紧张，似乎怕孙蕙说什么不该说的，似乎又是怕周璇说什么，这会儿看到周璇的目光，他想也不想的就开口：「璇儿，好久不见。」 璇儿这个名字，似乎自然而然的就脱口而出，但说完他才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太亲密了。 果然，周璇愣了一下，她从看到钟子昂和孙蕙一起的场景，心里头就翻江倒海尝尽了千般滋味，是倔强和不服输的韧性支撑着让她没有哭，可是此时此刻，钟子昂一句无心的『璇儿』却差点让她潸然泪下。 「好久不见，子昂哥哥。」周璇用尽全力克制住了发红的眼眶，她慢慢地开口跟钟子昂打了个招唿，但心里却已经疼到了极点。 璇儿和子昂哥哥，多么久违的称唿，光是重新听见就能引起人无数的感触，就能让人想哭。 可是现实却是谁也没有哭。 钟子昂怦然之间感觉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但是那种感觉却又如丝线一般轻轻掠过，把人的心骚动的痒痒的，然后又抓不住了，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看着周璇发起呆来。 周璇却移开了视线，她是那种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性情坚定的女孩，当她从父母欲言又止的口气中察觉了真相，一整个晚上失眠之后，她其实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此时此刻，又亲眼看到让她心痛的场面，她便不愿意再显露出半分柔弱来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转移话题，周乔这时插话进来，笑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我看今天你们也累了，在飞机上呆了十几个小时能舒坦到哪里去，走吧，先回家。」他说着一手揽着周璇，把女儿护在身边，一边看向了冯远之。 冯远之含笑点头，「自然好，子昂和孙小姐也累了吧？」 钟子昂这才依依不捨的把目光从周璇身上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感到她很难过，他不愿意她这么难过，想要安慰她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冯远之问他话，他压根不知道冯远之说了什么，只是顺口就应了一声。 孙蕙一直都在盯着钟子昂，不然就是盯着周璇，周璇神色平淡冷然，完全没有对钟子昂显露什么情意绵绵，这让孙蕙多少放心了些，可是钟子昂的反应却让她打翻了醋缸子，特别不安，钟子昂——哪怕记忆被人动了手脚，失去了和周璇有关的记忆，也依然没有办法克制对她曾经的感情吗？ 她害怕极了，也嫉妒极了，甚至忽略了冯远之隐蔽的朝她而来的警告的眼神，冲口而出：「我们今天回哪里？」 孙蕙知道，当年周家保住了钟家的老宅，而且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修缮打理，在他们确定回国之前还特意又重新翻修了一遍，家里的佣人也都是老人，所以其实一切都井井有条，完全可以直接住。 但这时王若真和向婉夕已经走了过来，两人手挽着手，多年的分离和钟子昂的事并没有让这对昔日闺蜜不和，依然感情深厚，王若真走过来便听到孙蕙这句话，看也不看她就说道：「当然是回周家。」说完，她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钟子昂压根没注意到孙蕙那复杂的心思，他见母亲看向自己，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目光始终缠在周璇身上，他自己却没意识到。 王若真对此却很满意，她看向向婉夕和周乔，又对冯远之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唿，周乔笑笑，也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欢迎回来。」 「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王若真轻声说：「以后……」 「以后自然也欢迎你给我们继续添麻烦。」向婉夕笑了：「行了，走吧，机场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去舒服，你不累吗？」 「累啊，一想到家里的床和沙发，我都要走不动了。」王若真笑了起来，钟子昂闻言就立刻放开了孙蕙的手扶着王若真往前走：「妈，我扶你。」 「好。」王若真笑了起来。 向婉夕走在王若真另一边，周乔拉着周璇走在前面，于是被落单的孙蕙僵着脸，咬着唇怨毒的看着前面，一动没动。 冯远之慢慢靠了过去，提醒她：「走，愣着干什么。」 不等孙蕙反应过来，他就抬脚走了，孙蕙咬咬唇跟了上去，走在冯远之身边，她低声开口：「冯叔，你说过的，会让我如愿以偿，可如今你看看，他一看到那个女人眼睛就移不开了，我还没……」 「这么多年了也没能把握机会抓住钟子昂的心，你自己没用还要怨我？」冯远之低低嗤笑了一声。 孙蕙脸一白，但她盯着眼前和乐融融的两家人，自己却被排除在外，就跟个外人似的，就低下了头：「我知道我没用，可是冯叔，你说过你会帮我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回到周璇的怀抱吗？那我……」 第178页 「放心，沉住气，该做什么做什么，你不是很擅长隐忍、擅长装可怜博同情吗？三年前你做的很好，这三年你飘了，自己回去反省反省该怎么做，我当然会帮你，也能保证他一定会对周璇死心，可是要是你自己没用，那我就算把人推到你身边，你也没本事抓住，那还有什么用？」 冯远之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就不再搭理孙蕙了。 一行人到了周家，周家早就准备好了干净整洁的客房和引人食指大动的清粥小菜，安排佣人把钟子昂一行带来的行李安置好，向婉夕安排着大家坐下来，笑道：「想着你们一路上累，飞机上吃不好也睡不好，这会儿就大鱼大肉的反而回头胃不舒服，就先垫垫肚子开开胃，然后都去好好补个觉，睡醒了咱们再叙叙离情别意。」 王若真已经坐了下来，清粥小菜的香气让她忍不住就想动筷子，周乔见状笑道：「快吃快吃，子昂啊，不会觉得我们招待不周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到自己吐血，虐文什么的果然是跟自己过不去，囧。 第八十一章 针对 他话里话外对着钟子昂，实则是冲着孙蕙去的。 钟子昂这几年在国外风头很劲，年纪轻轻的打下了大片江山，倒是个人物，周乔呢，虽然对他忘记了自家闺女这件事很有气，但周乔也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心疼女儿归心疼女儿，但看到钟子昂今天这样意气风发的回来，也替死去的好友钟彦景感到高兴。 而且，周乔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就算为人没什么野心，也不代表他就没有看人的眼光，他还是看得出来钟子昂对周璇不一样，很在意的。 也就是说，钟子昂哪怕记忆缺失，但见到周璇却仍然会被她所牵动，说明他的潜意识里并不是把过往的情分都忘了，这就让周乔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但这份欣慰自然也不至于让周乔就改变主意，但至少钟子昂的表现不至于让周乔失望，可孙蕙就不一样了。 她从一开始就摆出了钟子昂正牌女友的架势，而且那小动作什么的不断，周乔又不是眼瞎，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孙蕙那一副生怕钟子昂多关注一下周璇的样子、那种周家似乎随时会借势、借过去的情分以及婚约来拆散他们的那种小家子气，这让周乔分外气闷。 对钟子昂他还要给王若真和死去的钟彦景几分面子，可对孙蕙周乔自然就不客气了。 钟子昂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倒是看到这一桌子清新的菜式感到很高兴——虽然年轻不怕折腾，可在飞机上闷了十几个小时他也觉得疲惫又缺乏胃口，肚子倒也是饿的，可真来一桌油腻腻的大菜他真是吃不下去，周家一桌子菜倒是用了心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所以周乔话音刚落钟子昂就笑了：「周叔叔和向阿姨想得周到，这样一桌子菜我能吃两碗饭喝两碗粥，飞机上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既然周叔和向姨盛情款待，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说着钟子昂就扶着王若真落座。 王若真也笑：「还是你了解我，我这十几小时飞下来到现在胃里都在翻涌，你要真让我吃大鱼大肉我怕我当场吐给你看，你这都是准备的我爱吃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向婉夕和周乔也笑着坐了下来，王若真坐下的时候拉着周璇坐在自己身边，她温柔而慈爱的看着周璇：「璇儿长这么大了，一晃眼就是十几年，真是……」她的眼里露出了无比的怀念。 周璇抿嘴一笑，将一碗粥递给王若真：「王姨，先吃饭吧。」 经过一路的时间沉淀心事，她此时已经平稳多了，并不去看钟子昂和孙蕙，只是安安定定的坐在那里。 王若真接过碗，又对冯远之笑道：「远之，要委屈你陪我们吃这么清淡的饭菜了。」 冯远之笑了：「我口味一向清淡，毕竟年纪大了，清淡点才好，养生。」 一大桌子人说说笑笑都开动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孙蕙，孙蕙有点尴尬，她自然听的出来周乔那句话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她心里挺委屈的，她也没表现出什么也没说什么啊，而且他说完钟子昂根本没给自己解释一下的机会，自己接了过去就坐下了，他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自己对周家的款待有意见吗？ 孙蕙心乱如麻食不知味，她能感觉得到一种被排斥的意味，可是却又挑不出什么刺来，每个人都很礼貌，但是却又很疏离，那种客气又疏离得把她当做外人一样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是她却毫无办法融进去，只能忍受着。 这让她坐立不安，吃饭的时候王若真、钟子昂和周乔向婉夕周璇有说有笑的，他们说着过去的一些趣事，都是她插不进话去的事，她紧张得看着钟子昂，明明那些往事他从没跟她说过，她也一直以为他把那些和与周璇的记忆一起都忘记了，可现在却发现他似乎都隐隐约约的记了起来——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快要发疯了。 可是孙蕙却只能忍耐，她好不容易熬到这顿饭结束，被带回客房却发现周家并没有把她和钟子昂安排在同一个房间，这让她趁着独处的机会和钟子昂聊一聊的心思落空了，不由得怨恨起来——她觉得这就是周家故意的，明知道她的身份却故意把她和钟子昂分开，而王若真肯定不会帮自己说话，她巴不得自己被打击的主动离开钟子昂。 第179页 她才不会！ 孙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袋里恨恨的想着，她心里极为矛盾，一边憎恨周家处心积虑一边却又忧心忡忡，生怕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让钟子昂的记忆彻底恢復。 她也忍不住埋怨钟子昂，为什么从下了飞机之后他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他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自己，打算跟她分手，要回到周璇的怀抱了？ 孙蕙越想心里越乱，她没来由的就恨上了周璇，恨上了周家，她觉得整个周家就是她的敌人，他们害苦了母亲一生，现在还要害自己，可恨的周璇、可恨的周乔、可恨的向婉夕！ 她终于忍受不住了，自从踏上了w市的土地，她就越来越失控，她觉得自己再这样呆着就要无法唿吸，她一秒钟都没办法这样呆下去，她要去找钟子昂，要去问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钟家的老宅，她不要留在这里，不想看见他和周璇在一起哪怕多一秒钟，这都会让她疯掉！ 孙蕙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像个疯子一样，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正开了门，就看到钟子昂给王若真关上门走出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孙蕙顿时眼圈一红，委屈就写在了脸上。 钟子昂一愣：「孙蕙，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吗？」孙蕙走过去低声说，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你陪我，好不好？」她抓着他的衣摆。 钟子昂有点尴尬，正要拒绝，却突然一个眼角瞟过楼梯，看到周璇正从楼梯上慢慢走上来，看到他们，略微停了停，然后颔首打了个招唿，便不再看他们往上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钟子昂下意识地推开了孙蕙，他脑子里略过周璇淡淡的眼神、还有他们自小有过的婚约，他根本想都没想就直觉跟孙蕙靠的太近了。 可周璇已经上了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在看他们这边，反而是孙蕙被钟子昂这一推，本来的三分委屈变成了十分，她真的红了眼圈，怔怔的看着钟子昂，几乎要哭出来。 钟子昂尴尬地回过头来看向孙蕙，忍不住嘆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但是自从见到周璇，很多动作就像是本能一样，他下意识的就做了，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他沉默了片刻，孙蕙还在看着他，钟子昂却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神：「先回房休息一会吧，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恢復了精神再说，今天大家都累了，乖。」 「可是我一个人睡不着，这里……」孙蕙没有再纠缠于刚才钟子昂的动作，而是轻声祈求着，「子昂，这里对我来说……我……有点害怕……」 她放软了姿态，收起了尖刺，用柔软脆弱的样子看着钟子昂。 钟子昂心软了，他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头髮，轻声说：「没事，安心睡，我就在你隔壁。」看着孙蕙一瞬间失望的眼神，钟子昂又安慰她：「你别多想，咱们毕竟还没结婚，周家这么安排也只是表示对你的尊重，而且咱们的房间都靠在一起，并没有刻意分开的意思，你别多心，我还不能睡，冯叔和周叔还在等着我，我……」 「那我陪你！」孙蕙急切的说，她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她也害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会有什么失控。 自从回来之后，她觉得事情已经失控了，哪怕有冯远之的保证和警告也没办法让她安心下来。 「不用了，飞了这么久，你肯定累了，先好好休息，恢復一下，等过几天我们开工之后又会很忙，到时候你想休息都会变得奢侈，还是抓紧现在的时间能休息就多休息一会吧。」钟子昂笑着安慰她：「到时候筹建分公司，我可离不开你的帮助，到时候你要是不能陪着我我才会受不了的。」 孙蕙勉强被安抚住了，她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只会起到反效果，只好放钟子昂离开，但是她哪里睡得着呢，回到房间，她躺到床上也是百爪挠心根本没办法闭上眼睛，而就在她一惊一乍的时候又似乎听到旁边有动静，她克制不住走到门边悄悄打开了一道缝，然后便看到王若真开了门，向婉夕和周璇母女走了进去。 随即，王若真关上了门，她没睡，她和那对母女谋划什么去了，孙蕙瞪着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内心开始咬牙切齿——她说什么累了需要休息，根本就是假的，只是想支开自己跟周家人密谋！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这些人都是一伙的，谁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谋划什么？她不能像当年母亲一样被周乔赶走，她不能再落得原来的下场！ 孙蕙神经质起来，她拉开房门就想冲过去，但手放到门把手上，却又颓然放了下来。 她怎么去？凭什么去？去了又能做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孙蕙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所倚仗，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床上坐下，半晌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直到手机滴的一声，一条信息到来，才让孙蕙回过了神。 她机械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即瞳孔收缩，再三确认，然后删掉了那条简讯。 接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进浴室沖了个澡，扔开所有杂七杂八的思绪，让自己躺在床上睡过去。 没错，该稳住阵脚，不能自己乱了，孙蕙对自己说——那么多年她都熬过来了，眼看就要胜利在望，她怎么能这个时候掉链子，稳住、稳住，静待时机。 王若真也并没有睡，不是她不累，而是她睡不着，精神有些亢奋。 第180页 向婉夕知道她必然睡不着，所以拉着不怎么情愿的周璇去找王若真，公司的事有周乔在，她便陪着女儿。 做母亲的，哪能不知道这一上午周璇都是在强打精神、硬生生克制着伤心呢，只是女儿的表现让她骄傲、也让她于心不忍。 等吃过午饭，她便找了个机会跟周璇单独聊了聊。 「璇儿……」 「妈，你不必多说了，其实这件事你和爸爸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一直瞒着我，是不想我伤心，所以这些年你们才一直都会帮我介绍男孩子，一直都在引导我子昂他……」周璇却在向婉夕刚开口就打断了她。 没了其他人，周璇不再故作坚强，她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哀伤，但是她的心却非常的清楚，所有的一切反而清晰明了，只是越是这样，她越难过。 向婉夕没有说话，她把周璇抱在怀里，周璇也没有再开口，但是向婉夕感觉到胸口的衣服慢慢湿了一大半。 她没有动，而是慢慢地，把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看着周璇又惊讶又痛苦的样子，向婉夕心疼不已，她嘆了口气：「当年，我也是心软，也是总盼着子昂的记忆会恢復，一直不忍心直说，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我该早些告诉你，也好不让你现在这么难过。」 周璇摇了摇头：「不，妈，你做得对，幸好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提前知道了真相併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帮助，她只会提前陷入痛苦之中，或者直接冲动的跑过去找钟子昂要个说法，她不会因为先知道了一切而隐忍或者干脆像父母那样心里认定了婚约的解除，而是会一直等或者直接行动，直到确定事情不可挽回。 早知道也好，晚知道也好，她都会经歷这一步，倒不如现在这样，直接被现实冲击，虽然痛到极点，但是痛着痛着，也就这样了。 「璇儿，那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我和你爸对于你和子昂的事，已经……」向婉夕松了口气，但是对于女儿，她依然不放心。 周璇在一场痛哭之后宣洩了内心的情绪，反倒平静多了，她轻声说：「我没想到我记忆最深的，却是他忘得最彻底的，怕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沉默了片刻，周璇才慢慢开口：「他已经给了别的女人承诺，还带着那个女人来到了我们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和他之间自然也就……」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孩子，还是不要把爱情看的太重要了，虽然敢爱敢恨很勇敢，但是也太伤心。 第八十二章 劝慰 向婉夕盯着周璇的眼睛，周璇没有迴避母亲的试探，她顿了顿：「我和他的婚约，自然就不做数了，只是有些事、有些话，不跟他当面问一问、说一说，我这心里总是不肯死心，也不能就这样了断。」 「妈，我想找个机会单独跟他聊一聊，可以吗？」 「自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向婉夕安心了，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必然是自尊心极强的，必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她笑了起来，把周璇再次抱在了自己怀里：「是他对不起你又不是你对不起他，你有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要他一个说法的，这事我去找你若真姨安排，他要不肯，我就是绑也把他绑过来，让他给你个了断。」 周璇笑了起来。 向婉夕疼惜的捧着她的脸，「璇儿，这件事错不在你，你心里难过，想大闹一场、任性一次，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要作践你自己，等出了口气，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那么不管你想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明白吗？」 周璇点了点头，爸爸妈妈对自己的疼爱不用他们说自己也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很痛很郁闷很难过，可是却并没有那种要歇斯底里发泄的想法。 大抵是冲击来得太大太突然，一下子让她有点承受了太多，整个人痛苦到了麻木。 见周璇没什么反应，向婉夕更心疼了，她拉着周璇起来：「走吧，我们去找你若真姨，既然你决定了，这事就速战速决，也免得夜长梦多。」向婉夕想好了，等周璇这口气出了，她就用最快的速度把两家的婚约隆重取消，然后速度给周璇找男朋友，俗话说得好，治疗一段感情受的伤，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向婉夕这三年可没少观察女儿身边的情况，凭周璇的才貌加上背景，喜欢她的男孩子多的是，其实可不乏优秀的，既然钟子昂要移情别恋，那他们周家等到现在才另找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周璇却没动，她看着向婉夕有些迟疑：「现在吗？不让若真姨休息一会？」 她对王若真并没有什么怨怼，多年不见，王若真对她一如往昔疼爱有加，或许是因为钟子昂的事情对她多了几分愧疚，她还能感觉得到王若真对她更好更迁就了。 向婉夕笑了，周璇这性子，刚烈是刚烈，但体贴人的时候却也是分外温柔，她嘆了口气，把周璇拉起来往外走：「傻丫头，累当然是累的，可是这种时候，水睡得着呢？你若真姨又不是木头，她啊，八成在等着我们呢。」 作为闺蜜，向婉夕可不正是非常了解王若真吗？她真的是没说错，王若真正坐立不安的，在琢磨是等她们过来，还是自己主动过去。 王若真不是不想主动，事实上她有太多的话想和向婉夕、周璇说，尤其是周璇，她打从心里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这是她和钟彦景自小看准的儿媳妇，也是她当女儿一样宝贝大的女孩儿，可如今，王若真却没有脸面对她。 第181页 周璇敲门的时候王若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几乎是一秒钟都没等就打开门把周璇和向婉夕请了进来。周璇走进门，其实心里有点侷促，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止王若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周璇，周旋也同样不知道怎么面对王若真，但此时没有外人在，王若真便毫无顾忌的把周璇一把抱进了怀里，差点就哭了。 「若真姨……」周璇顿时手忙脚乱，向婉夕也摇摇头：「若真，你吓着璇儿了。」 王若真松开了手拉着周璇在床边坐了下来，但是却怎么也不肯松手了，她看着周璇，看着她白净温婉的脸孔，她长大了，越发在容貌上像周乔，但是却又融合了向婉夕的气质，高贵而优雅，很美，却没有攻击性，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又大大方方的，一眼就能看得出自小受过良好的教养。 多好的女孩儿啊，明明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却始终没有表露出一点点怨怼，没有透露出一点点伤心，始终温柔有礼、进退得宜，王若真看着周璇，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就松了一只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对不起璇儿，姨真的是没脸见你……」 「若真姨，多年不见，你一见我就对我哭啊。」周璇有些无奈，她抿了抿唇，王若真和向婉夕都这样如临大敌，她反倒是伤心不起来了：「你们别这样，我其实……」 「你其实怎么样？傻丫头，你真以为姨是傻的吗？姨能看不出你心里难过吗？但是姨想过了，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男孩子一心一意的待你，子昂……子昂他没福气，是他自己的损失，他眼瞎就随他去吧，回头姨给你物色个更好的……」 「好啊，我妈也这么说，我就等着爸妈还有姨给我安排了。」周璇轻声说。 王若真听她这样一说，更是心如刀绞，啜泣了起来。 周璇没有一句责怪，大大方方的理解万岁，王若真越发觉得对她不起，越发觉得自己的儿子就是个混蛋，连带着自己也是个混蛋…… 可周璇不愿意再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了，钟子昂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旧日情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事实就是事实，她只要一个了断，不想要反覆的悲伤，固然伤心不可能很快过去，但她也不愿意就地停留。 周璇虽然从没想过有一天她需要面临和钟子昂分手的局面，但她从不软弱，宁可硬撑着一口气，也不愿意示弱。 「王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轻声打断了王若真的自怨自艾，「我就是想王姨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璇儿，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会帮你。」王若真恨不能摘天上的星星月亮下来补偿周璇，何况一个小小的忙。 周璇看向向婉夕，向婉夕对她点了点头，周璇于是对王若真说：「若真姨，你能不能帮我这两天单独约一下子昂，我有些话想当面跟他问一问、当面说一说，您放心，我不会破坏他和他现在女朋友之间的感情，我也没那个意思插足，我只是想要问清楚，只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和子昂，从此就桥归桥、路归路。」 她的目光很坚定，虽然面上的痛苦没有刻意的掩饰，反而真实自然，这种明明很脆弱但是又特别坚强的气质让王若真嘆了口气。 「好，我会安排的。」王若真轻声应下，点了点头，本来心里的那点希望留在了心里，没有再说什么。 本来王若真并不死心，她还是抱着一分希望，希望周璇对钟子昂仍然有情，希望钟子昂再见到周璇之后发生改变。 她的希望倒并没有落空，钟子昂再见周璇之后明显心神被牵动，可见记忆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并不是你想忘记就一定能忘记的；而周璇对钟子昂，显然也是情根深种。 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再有情，周璇也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女子，她既然亲眼看到了钟子昂和孙蕙在一起，还有孙蕙可以做出的亲密状态，又怎么可能再做别的选择？ 终究，这两人还是…… 王若真摇了摇头，她真挚的看着周璇：「璇儿，阿姨知道，再多的要求就自私了，只是阿姨不想因为子昂的关系就失去你这样好的闺女，璇儿啊，子昂不是个东西，但是阿姨还是爱你的，日后别跟阿姨生分，好吗？」 她拉着周璇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这才让周璇离开了，但向婉夕并没有走，周璇离开之后，两人相顾无言嘆了口气，向婉夕说：「行了，你就别把对不起三个字挂在嘴上写在脸上了，璇儿那丫头是个傻的，我可不傻，你就说说吧，那个孙蕙怎么回事？」 王若真听见这个名字就冷下了脸，她当下就把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向婉夕听，说完还余怒未消：「婉夕，你看这事，是不是我多心？」 向婉夕也沉着脸，她看着王若真摇了摇头，这根本就是摆明了的算计。 王若真控制不住一掌拍在床头柜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她现在是真的对孙蕙越来越无法忍受：「果然，连你都这么认为，自然就不会有错了！我本来觉得我这些年对她也算不错，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基本当亲生的养了，就当自己多了一个女儿；可没想到最后却是一个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我真是……真是……」 向婉夕任由王若真发泄自己的情绪，她知道王若真这些年怕也是一直憋在心里难受得不行，这么忍着总不如释放出来来得痛快，否则哪一天都要成了心病，等王若真情绪稍稍平静了点，她才开口：「若真，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气得太厉害，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她和子昂朝夕相处，子昂是这么优秀，她和子昂年纪相仿，会有想法也没什么，她……」 第182页 「她对子昂有心，自然是没什么，不是我当妈的觉得自己的儿子了不起，而是实话实说，子昂这样的男孩子有女孩子喜欢很正常，可是她是从头到尾知道子昂有婚约的，他也知道子昂只是因为受了伤记忆受损，可是她根本不管不顾趁人之危……」王若真深吸了口气：「我知道，璇儿的性子随你，事到如今再要让璇儿低下头来和子昂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可我也不能容的下一个处心积虑的女人做我的儿媳妇，除了她，什么人都可以，就只有她，我死都不能接受！」 向婉夕失笑，王若真的性格就是这样，别看平时温柔如水没什么脾气，可一旦惹到了她，她就嫉恶如仇而且固执的要命，也算孙蕙倒霉吧，那姑娘要是不这么耍心眼，说不定本来也不至于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但是偏偏她非要这样做，怕是接下来…… 「好了，你也别那么拗。」向婉夕因为女儿看开了，她倒也豁达了几分，对于孙蕙，她虽然不喜欢，但是也就眼不见为净了，此时她可不知道孙蕙还在想着法的要噁心他呢，她倒过来劝王若真：「你也消消气，我知道，你为着我、为着璇儿，也多少先入为主的讨厌她了。但是倒过来说，她就算耍了心眼，可只要对子昂是一心一意的，那回头跟她过一辈子的也毕竟是子昂，他们自己过得好也就算了，你也别掺和那么多，俗话说得好，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你呀，既然回来了，子昂如今又出息，你就安心养老，我现在只要璇儿好，我也就看得开……」 「婉夕，我这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不是在你这里跟你演。」王若真眼圈一红：「还有璇儿，我……」 「好了好了，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见外的话吗？」向婉夕安慰王若真：「你也别操心璇儿，我的女儿我清楚，她对子昂的这份心这份情，必然不是三天两天的能放下的，这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伤心也是必然，总逃不过的。」向婉夕嘆了口气：「但也就是伤心了，伤心着伤心着，日子总也要往前看，等走出去了，也就好了。」 谁年轻的时候还能不遇点挫折痛苦的呢？至少现在遇上，总比将来结了婚有了孩子再遇上好吧？向婉夕这样安慰自己。 王若真也嘆了口气，她轻声说：「要是孙蕙也是这个秉性，要是她真能和子昂好好过日子，我也不至于……人哪，总也是自私的，子昂是我的儿子，要是他跟孙蕙在一起真能幸福，我就算拼着我这张老脸，一辈子心怀愧疚，我也认了。可是自从他两在一起，我就没见子昂怎么开心过，她要真喜欢我儿子，好不容易子昂给了她承诺，难道不该想着怎么让日子和和美美吗？我承认，我的确是有点针对她，可是为了子昂，我也不会过分，可是……」王若真说着摇了摇头。 「我这个人，一直到彦景出事之前一直都是过的顺风顺水，的确没经歷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有太大的见识，可是对于女人的直觉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出过错，孙蕙不会是子昂的良配，他们在一起，最终不会幸福的。」王若真看着向婉夕：「我担心的，是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把子昂拖入痛苦的深渊，真那样的话会毁了他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呀 第八十三章 成全 王若真此时并不知道自己一语成鉴，向婉夕也没猜到后来的发展正如王若真预料的那样分毫不差，她对于王若真的忧心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担心子昂，但是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婉夕，不是我杞人忧天，而是这些日子我一直心神不宁，回国之前，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当时我就想跟你说，但是……」王若真抿了抿唇，她迟疑了片刻，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拉着向婉夕走到了窗边，又压低了声音：「婉夕，你之前没告诉我你和阿乔和冯远之在合作。」 「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向婉夕不知道王若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的确没告诉王若真这些，对于商场上的事，王若真不太懂也不太过问，所以她也没想过让她操心。 王若真蹙眉：「我也说不准有什么问题，当年彦景和冯家合作之前，一切都是很顺利的，固然摊子没那么大，可是……」她看向向婉夕：「可没做大之前也没出什么问题，反倒是摊子大了之后……」 向婉夕闻言失笑：「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彦景的事，虽然我们到现在也确实毫无头绪，可是若真，钟家当年出事，必然不会只是一个原因，诺大的公司，不是那么轻易说倒就倒的，毕竟既无天灾又无人祸……」 「所以才更可疑。」王若真轻声说：「如果没有内部间谍做手脚，就当时的大环境而言、和以彦景为人处世的风格来说，根本不会出那些事，可是太巧了，接二连三的……」 「若真，你是在怀疑冯远之？」向婉夕听明白了，于是她蹙起了眉头：「若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说冯远之是内鬼，那他当年为什么还要帮你和子昂？这些年你和子昂在美国也没少受他照拂吧，而且当时我和阿乔其实已经无力再把钟氏扶起来了，那么一个空壳子，要重新运转起来真的不容易，如果不是他及时注入资金并且在渠道分销方面给予支持，我们未必能那么顺利……」 向婉夕实事求是，她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发现冯远之有什么疑点，要说值得怀疑的，倒是自己的老公——很多时候向婉夕能够看得出来冯远之有意要和周乔走得近些，但是周乔对冯远之的态度，怎么说呢？在她看来，便是敷衍，还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第183页 不过向婉夕也了解周乔的为人，他这人大是大非上拎得很清，至于小事，倒是有几分任性，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并没有影响两家的合作，所以向婉夕也并没有深究。 难道说她忽略了什么？其实周乔发现了冯远之可疑？ 但向婉夕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周乔这人的性格好听点就是眼里揉不下沙子，难听点就是少爷痞气十足，要是真觉得冯远之这人有问题，打死他也不会跟冯远之合作的，之所以亲近不起来，只是两人不是一类人罢了。 王若真仔细地听着向婉夕的话，她其实心里也挺复杂的：「我知道，婉夕，这些年，我最感激的除了你和阿乔，就是冯远之，我也的确想不出他为什么要害彦景，又有什么让他害了彦景之后又要这么照顾我和子昂，所以我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不对，可是……」 向婉夕直奔重点：「你发现了什么？」 「这次回国，自然不可能所有的东西都带回来，房子自然要处理掉，带不回来的也要处理掉，我不知道是不是子昂没注意，还是忘记了，我检查有无遗漏的时候，在他房间里发现了这个。」王若真打开自己的箱子，拿出了一沓文件递给向婉夕：「我虽然看不太懂，可我知道这都是内部财务文件，是否涉及到机密你可以回去核对一下，应该都是早期的了。」 向婉夕脸色有点凝重，她可没想到钟子昂手上竟然会有周家的财务资料，这代表这什么？她看向了王若真。 王若真苦笑：「当年，子昂受了重伤记忆错乱，一度的搞混了很多事情，他甚至把你和阿乔当做了害死他爸的假想敌……」 「你的意思是，冯远之在其中做了什么？」向婉夕为人敏锐想法也快，她立刻想到当初自己和周乔为了周璇的伤根本没办法陪在王若真身边，当时在她身边的只有冯远之。 如果说有人趁机做了什么手脚，那必然是冯远之，当时的孙蕙可还因为中了两颗子弹在icu躺着呢。 但是，说不通啊，冯远之这前前后后的行为到底得多矛盾？又是为什么？ 向婉夕皱着眉头：「你的意思，该不会这些年子昂一直都在怀疑我和阿乔吧？」 王若真觉得自己真的没脸面对向婉夕夫妇，她偏过头，嘆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当初冯远之有没有做什么，但是子昂这些年来，最开始的时候，尤其是他的记忆混乱的时候，的确有那种倾向，但后来他虽然失去的记忆想不起来了，可是人却清楚过来，慢慢地只要不去刺激他他也就没事，后来医生说他痊癒了，但是失去的记忆只能看运气是否能够回来，但至少不会妨碍他的正常生活。」 「自那之后我也观察过，他一心就开始扑在学业上，后来则扑在事业上，我也知道他是为了尽快立起身来好扬眉吐气的回来，但是……」 向婉夕倒是听明白了，她摇摇头，吐了口气：「子昂能这么努力，大概也是他爸的事一直在他心里梗着，所以才那么拼命，他想要替他爸找出真兇来报仇，倒不是什么错事，这些年，我要说唯一愧对你的，也就是这个了，居然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仍然……」向婉夕也觉得很匪夷所思。 当年钟氏的事明明是有人做了手脚，可这些年愣是滴水不露，到底是对方段位太高还是当年真的就是个巧合？ 王若真苦笑：「这怎么能怪你们？婉夕，我真的是感觉自己没脸对你，从子昂的这些资料来看，他这些年一直都有怀疑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还……」 「但你显然是信得过我和阿乔的。」向婉夕倒也没太在意，她放下那些东西摇摇头：「子昂要有疑问，必然会查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而我和阿乔对他问心无愧也不怕他查什么，只是既如此，等回头我和阿乔商量一下，钟氏的那些产业，我们当年也并没有和周氏合併，财务也是单独核算的，要抽出来倒也……」 「不行，婉夕，我不同意！」向婉夕话还没说完，王若真就打断了她，丝毫不给她余地：「婉夕，当年我们说好的，你和阿乔当初几乎用你们全部的资金保住了钟氏的那些残余产业，给钟氏那些失业的人保住了饭碗，这些年也是你们帮着把钟氏重新做了起来，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姐妹，就别说把钟氏还给子昂的话来，当初你借给子昂的那些资金，我也都有记录，等他手头方便了，慢慢还给你们，你要是真那样做，我真的抬不起头来，没法再见你了。」 王若真有王若真的坚持。 她还没煳涂。 向婉夕失笑：「没那么严重，其实有些事摊开来查清楚总比藏着掖着发霉发烂地好，你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我自己，所以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钟家的产业，我也没说白送给子昂，他要还是原来的子昂那自然没什么，反正将来周家的一切都是要交给他的；可现在他和璇儿是不成的了，虽然璇儿不是做生意的料，可我也得替她打算，钟氏的产业，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核心产业已经没有了，可是我和阿乔这些年的经营，如今也是很可观的，如果子昂想收回，就低于市场价转让给他就好，这点我们还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至于你说的之前那些……」 王若真闻言松了口气，但是她也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些钱没得商量，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就仗着多年的交情赖掉利息吧，这个情面你给不给我？」 第184页 向婉夕知道这是王若真的底线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笑道：「自然给你，好了，你也别天天愁眉苦脸的，多大的事，我和阿乔也没你想的那样经不起打击……」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王若真摇摇头，她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我这脑袋，这一下子又扯到什么地方去了，总之冯远之……」 「行了，我会和阿乔说的，其实这些年我们除了公事上的合作，私下并没有多少往来，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会当心一些，反正如果接下来子昂要接手的话，我们和冯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合作了。」向婉夕吐了口气：「倒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孙蕙……」她还没忘记之前王若真说的话，她总觉得孙蕙会带着钟子昂走向不幸。 王若真蹙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在这件事里，孙蕙似乎有意要让子昂和周家关系不好，让子昂对周家产生敌意……」 「抢走了本来属于别人的人，心里心虚，怕他还被别人抢走，大概是这样的心里吧。她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趁人职位，怕子昂见到璇儿之后又对她产生好感、恢復记忆，所以自然恨不得你家子昂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才好。」向婉夕摇摇头，倒是了解小女孩的私心，但又觉得这份心思有点着实可笑。 她要是这样草木皆兵，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的，终究会自食恶果——钟子昂就算是个普通人，他也需要工作需要社交，有了对象自然该跟其他异性保持距离，可是不代表就不能和其他女性一起工作和接触了，如果孙蕙不自信到要杜绝钟子昂和其他女性接触，那他们之间这段关系就会自然走向毁灭。 向婉夕嘆息着，王若真摇摇头，苦笑：「她如今真的很敏感，我有时候也想认命，觉得实在不行，让这姑娘的脑子转个弯，我想办法让她正产点也行，只要和子昂好好过日子就行，可是……」她长长的嘆了口气：「婉夕，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报应？」 「胡说八道什么呢？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你呀，现在安心养老，别胡思乱想的，总而言之，事情我都知道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自己来处理吧。」向婉夕拍拍王若真的肩膀：「快睡会吧，这一路你也够累的。」 王若真把所有的心事倾吐之后也觉得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之后人就控制不住感到疲惫了，便也没有拒绝，和向婉夕告辞之后就睡了下去。 向婉夕出了王若真的房间，看了一眼孙蕙的房门，眉头皱了皱，回到了自己房间。 周乔还没回来，向婉夕靠在床上，心里盘算着事情。 周乔几人的话题，无非是围绕着钟子昂此次回国的打算展开的。周乔和老婆向婉夕倒是心有灵犀，这事他们之前其实也有商量过，只是并没有考虑太多，但是在和钟子昂谈起来的时候，周乔到是直截了当的提了出来，如果钟子昂想接手钟氏的产业，他便以成本价转让给钟子昂。 这让钟子昂和冯远之都极为惊讶，钟子昂压根没想到周乔会这么痛快，冯远之更是没想到周乔早就有所打算，他这么豁达，倒是让钟子昂和冯远之都有些措手不及。 见两人有点发愣，周乔就笑了，他对冯远之说：「老冯，咱们认识也很多年了，虽然这些年走动不算多，但我这人你也大概知道，其实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大的追求，当初倾尽全力买下钟氏，也就是为了保住彦景给子昂留的这份基业，但我呢，确实不是什么商业上的好苗子，这些年也是靠着婉夕和你的帮助，勉强把钟氏给做起来了，但是既然子昂回国了，我想你必然是想着重振钟家的，那么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这话，他当然是看着钟子昂说的：「当然，在这之前财务人事的核算必然要走流程，否则你也不放心不是？还有你和璇儿早年定下的婚事也就这么算了吧，改天咱们一起正式的公告一下，也免得你那位孙小姐受了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真的觉得做君子太不爽了，反而总是被欺骗被伤害，凭什么呢？感谢在2021-11-01 10：31：52～2021-11-05 09：3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ro513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退婚吧 周乔这么豁达大度，主动解决了钟子昂心头两大难题，按理来说他是应该高兴的，可是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钟子昂一时有点发愣：「周叔叔……」 钟子昂之前对周乔心存怀疑，他这些年因为冯远之的刻意引导，和孙蕙的旁敲侧击，虽然嘴上不愿意跟王若真唱反调，但是其实对周家一直都是抱着怀疑态度的，但是不可否认的，见面之后，虽然也并没有深入接触，但是这种熟悉感却是骗不了人，眼神和心里的感觉真的无法骗人，钟子昂也开始隐隐怀疑之前的自己是否弄错了，冯远之是否弄错了，他本就这样矛盾着，加上周乔这神来一笔，他就更有点不知所措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公司的事也就算了，提到和周璇的婚约，钟子昂还有种微妙的不愉快，他内心里也有点发愣——难道我潜意识里面不愿意和周璇取消婚约吗？ 但他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想起孙蕙，立刻克制住自己奇怪的骚动。 第185页 周乔却并不在意钟子昂此刻怎么想的，他虽然这会儿也是一时想到就提了出来，但是一说出口就越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有些事拖拖拉拉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对谁都有好处，当下也就不容钟子昂退却：「这件事你不用推辞，我和你向姨已经考虑了很久了，本来我们当初接手下来也就是为了保住你父亲的基业，如今你回来了，本来也就是要打造一个新的钟氏的，那我们物归原主也不过是出于本心。当然，这事不着急，等你手头的事情完成了再从长计议，我也知道你刚回来，手上的事情多，所以我和你向姨会准备前期工作……」 他看了一眼冯远之：「至于财务核算，老冯对于w市的独立财务公司也知之甚多，对于钟氏的业务经营这些年也一直都有参与比较了解情况，可以让他给你找财务公司进行独立核算，也可以帮你一起看看这些年的情况，以免我和向姨出什么纰漏。」 「周叔……」周乔越是这么大大方方的，钟子昂就越觉得尴尬，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小人之心。 周乔却不去理会他这份心思，话说完就看向了冯远之，冯远之虽然吃了一惊，但是转念一想却也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比这些年远在美国对周乔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接触的钟子昂要了解周乔得多——这人性格豁达本来就不是很把利益之类的看得太重，所以也就自然能捨得出去，而且，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周乔，他猜测周乔这么急着把钟氏脱开手，应该还跟周璇有关系。 所以他神色不动，接了周乔抛过来的球，对钟子昂点点头笑道：「你周叔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年我们也忙够了，如今你既然回来，自家的产业就自己接手，也该让我们老人家歇歇了。」 周乔大笑：「说得对，就是这话，到底商场也是年轻人的天下，子昂啊，你就能者多劳吧，我呢，就打算开始享清福了。」 见冯远之也没有拒绝，钟子昂暂且把其他念头压回了心里，「周叔，大恩不言谢，我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这些年我和母亲对您和向姨除了感激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说，今后……」 「今后的事就今后再说，眼前最先该处理的，是你和璇儿的婚约，这事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到底当年整个w市上流社会也都门清，璇儿这些年又一直都在等你，如今你身边既然有了女朋友，这么拖着于你于她于你的身边人都不好，还是早早宣布撇清的比较好。」周乔打断了钟子昂的话，他看向钟子昂挑眉道：「你周叔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咱们两家的情谊也并不是靠这婚约来维繫的，当年给你们订下婚约，一则是我和你向姨与你父母投缘，便自作主张了；二来也是因为你和璇儿当初确实要好；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情况不同，也没必要非得在这婚约上纠缠下去，你和璇儿解除婚约后各自男婚女嫁不相干，也不会影响咱们两家关系，更不会委屈谁，这样才好。」 周乔这番话，让钟子昂更加觉得如坐针毡满心尴尬，他都快要在周乔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孙蕙这么大一个人，谁看不见？可就这样接受了，他又觉得自己太渣了。 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歉意和愧疚让钟子昂特别的不好受，他讷讷的看着周乔，周乔却在这一点上分外坚持：「怎么？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钟子昂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冯远之笑着插进来替钟子昂打圆场：「阿乔，子昂刚回来，手上一堆的事，你这又是转手公司又是解除婚约的一个接一个的惊雷，让人孩子怎么办？还不肯给他时间想想啊？」 周乔挑了挑眉，他自然不会看不出钟子昂自从见到周璇之后起的表现，他虽然知道钟子昂是记忆缺失，也察觉了他对自家宝贝闺女内心深处其实并未忘情，可是又怎么样呢？他也没眼瞎到忘记孙蕙的存在，那姑娘一看就特别紧张钟子昂，防他们跟防狼似的，生怕他们借着婚约拆散他们，恨不能拉着钟子昂远离他们的视线。 周乔心中对此颇为看不起，他是实在不喜欢那种小家子气，把他们周家当成什么了？八点档里面的大反派吗？真是够侮辱人的！有那么个女人在，周钟两家不管当年多好的交情，也不论这些年他为了扶持钟子昂做了多少，到头来总归是要走上末路的，周乔对此便有些意兴阑珊，所以心里确实是存了几分早日撇清关系早好、省的将来无事生非一身腥的意思。 但他又不好直接把话说出来，显得仗着长辈身份欺负一个弱女子似的，所以他才逼着钟子昂给个答覆。 冯远之插一脚，周乔自然不高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冯远之也不介意，笑容可掬得看着周乔。 钟子昂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低声说：「周叔，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对不起璇儿，对不起……」 「好啦，好不容易回来，这么多年不见，一回来就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的何必？你周叔我是个急性子，说话也不会转弯，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咱们两家的关系也不靠婚约维持，你如今事业爱情两得意，周叔也为你高兴、也替你父亲高兴，所以别想太多，解决了皆大欢喜就好，你说是不是？」 周乔转念一想，这是也没必要非要钟子昂表态，回头跟王若真提一嘴，他们同意也就可以了。 他说的钟子昂没话说，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对着周乔冲口而出：「婚约的事，璇儿是怎么想的？」 第186页 周乔皱起了眉头，冯远之也暗自皱眉，不懂钟子昂怎么突然提起周璇，他深思的看着钟子昂，难道说钟子昂潜意识里对周璇的感情就有那么深吗？可明明当初他找来的那个医生说过，他下的暗示和催眠，除非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如特种部队的人、意志特别坚定的才能冲破，怎么…… 冯远之的目光在钟子昂和周乔之间来回打转，他深思着：或许自己的计划该提前了，以防万一，得下勐药才行。 周乔自是不知道冯远之的心思，他只是怀疑的看着钟子昂，觉得这小子怎么回事，难不成想脚踏两条船？这么一想他顿时就觉得愤怒了起来，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钟子昂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立刻就懊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突然提到了周璇，可是……他自己也觉得迷茫，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一想到真的会和周璇解除婚约，他就觉得难过？ 钟子昂站起身来，神情恳切的对着周乔鞠了一个躬，然后才开口：「周叔叔，我刚才说错话了，对不起。当年我在x市被绑架的时候脑部受了伤，后来留下了后遗症，导致了记忆的缺失，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想起来，母亲也跟我说过我和璇儿之间的婚约，但我有愧璇儿，我和孙蕙……」 他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了周乔一眼，见他脸色严肃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有些忐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错已经酿成，并不敢有别的想法，只是璇儿等我这么多年，我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想能够亲自郑重的对璇儿说一声对不起。」 他这一口一个璇儿的，倒是喊的习惯。 周乔听他说完，面色稍霁，本想一口拒绝，后来一琢磨，也不知道周璇自己是怎么想的，他这做老爸的是不愿意女儿再跟已经有了女朋友的前青梅竹马兼婚约对象再有牵扯，可有些事情自己亲口说出来倒也了结的干净，所以犹豫了片刻。 他没有直接拒绝钟子昂就心里一喜，但周乔马上就开口泼了他一身冷水：「这事我会转告璇儿，你这想法倒也没什么错，真要道歉，也是宜早不宜迟；不过呢，你现在毕竟是有对象的人了，做什么之前还是先问问你女朋友的意思，免得回头产生什么误会，影响了璇儿的名誉，也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说到这里他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再废话了，就起身送客：「行了，大概就是这么些事情，其他的都以后再说，不必急于一时，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说完周乔又看向了冯远之。 冯远之也知情识趣，起身对钟子昂笑道：「你周叔说的对，来日方长，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就好，我也该回去了，等你修整好了回到家，关于你在w市重建钟氏的企划，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他笑着看了周乔一眼：「至于你周叔和向姨，怕是要先处理企业转移方面的事务，一时半会怕是脱不了身，你就先别打扰他们吧。」 钟子昂有心想要和冯远之深谈，但是他也知道这时候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何况他心里存着别的心思，便胡乱的点了点头。 周乔挑挑眉：「别听你冯叔胡说八道，有什么事找我也一样，财务清算的事情我和你向姨一早就有打算也早有准备，现在做起来也不会太麻烦，不至于你有点事也帮不上忙。」 「谢谢周叔，谢谢冯叔。」钟子昂一时之间除了多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了冯远之一眼：「我送送冯叔吧。」 周乔颔首，便先回了房，钟子昂和冯远之一起走了出去，钟子昂欲言又止，冯远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有事等你回家之后再说，先好好休息吧，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急于一时。」 说完这句话冯远之就走了，钟子昂看着冯远之的背影，站了片刻，又回头看了看安静的周家大宅。 此时此刻，大家都在休息，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他看向院子，院子里的花草打理地很好，看起来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而周家的别墅不算很大，但是却有一种温馨的感觉，细节处处让你感到主人的用心，就如周家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柔的、淡雅的、饱含着深情的，即使被伤害了也隐忍的…… 钟子昂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周璇，想到她的眼睛，那双看到他之后努力装作不在意却压抑着悲伤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总让他牵挂又心疼。 这是一双熟悉的眼睛，钟子昂能确定——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忘记了呢？脑海里有什么似乎要唿之欲出，可是却又有更强大的力量在阻止他想起来，他越想越头痛，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一个趔趄钟子昂清醒过来，脑子却开始昏昏沉沉的，他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逼着自己先回房休息。 第二天，孙蕙一起床便暗示钟子昂什么时候可以回家，钟子昂和王若真还来不及说什么，周乔就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自觉地笑着开口：「也是，这么些年没回来，自然是最想回家的，今天天气不错，看起来精神也恢復了，那就吃过早饭以后我和婉夕就送你们回去吧。」 王若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孙蕙却抢着开口，拉着钟子昂开心至极的样子：「是吗？那太好了！谢谢你们周叔叔向阿姨！」孙蕙是真的心情很好，她一早起来就没看到碍眼的周璇，不用担心钟子昂被周璇给勾引走，周乔又主动让他们早点回钟家，简直就是心想事成，她也就心情舒畅，就不急着给周乔、向婉夕找茬了。 第187页 孙蕙拉着钟子昂一脸好奇：「子昂，你家里是什么样子的？你能给我说一说吗？」 钟子昂和王若真一样，有些不满意孙蕙自作主张，可偏偏当着别人的面又不好说孙蕙什么，只好皱了皱眉。 王若真淡淡地说：「都这么些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昂忘了很多以前的事，哪里还想得起来？房子就在那里又跑不掉，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周家所有人都是特别爽脆的，跟某些人不一样。 第八十五章 嫉恨 孙蕙在王若真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觉晦气，可是钟子昂的脸色也有点不耐烦，她当下就把话憋在了心里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脸上有些委屈。 钟子昂暗自嘆了口气，他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母亲不喜欢孙蕙了，在公事上，她确实能干，帮了自己不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于患得患失，反而再跟他一起之后，很多事、尤其是大场合上的时候，她的确很多举动很多话都有些不太合时宜，让人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但这也不是跟孙蕙谈谈的时机，钟子昂心里却知道他必须要跟孙蕙谈一谈，日后在w市，她作为自己的女朋友，公事上她能够帮忙的地方越来越少，更多的却是需要她以钟家女主人的身份来交际，这是社交场合不可避免的一环，她如果总是这样，无论是他还是孙蕙自己，都会过得很辛苦。 她必须得调整过来重新适应才行。 钟子昂便暂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向婉夕：「璇儿呢？」 「哦，她今天有事，一早就出门了。」向婉夕笑道：「没事，送你们回家有我和你周叔就够了，她在不在反正也帮不上忙。」 周璇……她该不会是故意避着他不肯见面吧，钟子昂心里有些失落的想着，但显然也不好多问，而向婉夕则已经笑着对孙蕙说起了钟家别墅的一些情况，算是替王若真和钟子昂打圆场。 孙蕙虽然并不想接受向婉夕的好意，她觉得向婉夕是故意在看她笑话，故意借这机会在笑话她，但却不得不假装感兴趣的听着，心里却愤懑不已——明明是钟家的房子，明明她才是未来的女主人，凭什么向婉夕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 她倒是没想想，这些年他们都在美国，钟家的房子当年还是周家保下来的，这些年也是周家的人在打理，向婉夕不了解情况的话还有谁会更了解？ 总之这一顿饭，钟子昂、王若真、孙蕙吃得各怀心事，周乔和向婉夕倒是挺无所谓的，也懒得去管孙蕙怎么想。 昨天周乔回房和向婉夕一合计，发现夫妻两人都想到一处去了，倒是很高兴，就琢磨着早些把公私两方面的事情都了结了，然后便保持距离——虽然觉得对王若真有点不公平，可夫妻两都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了，没什么比女儿周璇的幸福更重要不是？ 夫妻两人都觉得孙蕙这姑娘并不是省油的灯，将来钟子昂若真的娶她为妻，恐怕是家里面会不得安生，可是人是钟子昂自己选的，他们也不是怕了孙蕙，只是比起别人家的事，总是自己女儿的未来更要紧，何必跟她狗咬狗一嘴毛呢？ 周乔和向婉夕想得通透，所以当下就合计让钟子昂他们早些回去，也省得孙蕙生出什么事端来，这会儿吃过早饭，夫妻两人就帮着王若真收拾起来，人多做事情快，这不，马上就能出发了。 王若真心里不是滋味，甚至有些赌气不肯走，向婉夕失笑，「你呀，怎么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么个性子？沉不住气呢？」 「不是我沉不住气，而是实在是……」王若真拉着向婉夕诉苦：「婉夕，你也知道我的，轻易不会跟人为难，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子昂被他推下火坑，她要还是之前的性子，我就算看她不顺眼我也就忍忍了，到底不是我跟她过一辈子。可是现在她那恨不能搅风搅雨的性子……」 「好啦，你也就安下心来吧，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难道还能因为一个小丫头翻了脸？」向婉夕知道王若真在担心什么，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要是你担心的是我和璇儿，就放下心来，真不至于。至于孙蕙的品性，我想，她也不过就是担心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又飞走了，这才患得患失的厉害，先回去，让子昂跟她谈谈，你也总得□□一下，为着你自己也为着子昂，总不能让她这么疑神疑鬼的猜疑下去，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我想，她只要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总能够不再这样神经质的，慢慢来吧。」 王若真点点头，她知道向婉夕说的是这个理，可是她却更知道，孙蕙在w市要站稳脚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就怕这姑娘过分的自卑又过分的自傲，到最后会因为不如她意，闹得日子不得安宁。 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是亲生的，养这么大也塞不回肚子里去了；未来儿媳妇是儿子自己选的，这苦果让她这当妈的怎么置身事外？ 王若真苦笑，拉着向婉夕认真地再三确认：「婉夕，你可答应我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跟我生分的！还有璇儿，纵算这辈子我对不起她做不成一家人，但我也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看的……」 「好啦，你就放心吧。」向婉夕失笑：「就算我们不好多过去，你要觉得在家里呆的气闷，你还不能自己过来和我、璇儿作伴吗？接下来子昂和孙蕙都会忙起来，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只是眼下，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这些年钟家老宅是个什么样子？」 第188页 向婉夕一番话说服了王若真，她怎么能不想？只是一方面她相信向婉夕，知道有向婉夕在，房子也好，人也好，东西也罢，自然都会安排的妥妥噹噹；另一方面，真的要回家了，她又近乡情怯，丈夫倒在书房的地板上突然沉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脑海中，她似乎又想起了当年那惨痛的悲剧…… 王若真摇了摇头，轻嘆一声：「婉夕，让你见笑了。」 向婉夕拍拍她的背给了王若真一个拥抱，她哪能不懂王若真此时的心情呢？换做是她，怕也一样心中矛盾。 她知道，自己虽然安慰着王若真，都是捡着好听的说，可她也知道，如果将来钟子昂真和孙蕙结婚，两家必然会逐渐的形同陌路，各家有各家自己的利益和立场，王若真就算不情愿，但难道还能为了他们周家的人来让钟子昂和孙蕙之间总是争吵不断吗？ 人哪，到最后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这是人之常情，可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曾经亲如一家人的朋友渐行渐远，那种心情谁也不好受。 向婉夕自然也是如此。 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迴旋的余地呢？除非孙蕙自己能想开，或者钟子昂和孙蕙之间发生其他的…… 向婉夕摇摇头，她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即使钟子昂伤了周璇的心，也让他们难过，可是他们并不愿意以牺牲其他人的幸福为代价来成全自己，所以，这最终大概也就是命吧。 谁都是通透人，谁都明白接下去事情会慢慢走向什么，所以送钟子昂一家回去的路上，除了孙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其他人、包括钟子昂在内，心情都有些沉重。 但是这一切在到钟家大宅的时候都被抛在了脑后，王妈、老于、张叔……几位在钟家工作了十来年的老人走出来迎上前的时候，王若真和钟子昂都直接跑了过去，几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向婉夕和周乔依偎在一起看着这一幕，夫妻两相视一笑，都觉得圆满。 除了子昂和周璇，其他都是圆满的，夫妻两这时候才有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不曾白费的感觉。 一时之间，只有孙蕙站在一边有点尴尬，觉得自己被人遗忘了，似乎和这一切格格不入。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孙蕙孤独地站在那里，原本让她惊嘆的大房子也暂时被她忽略了。 从昨天到了周家的时候孙蕙心里就有一种唿之欲出的嫉妒和攀比心理，这种想法让她的心态越发的失衡。 当年和周璇一面之缘，大家都在被绑架的境地，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差别并不会显得那么大，因为大家都一样的狼狈。 可是现在，却是天差地别。 周璇那一身良好的教养和优渥的生活条件所养成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和神态，是孙蕙现在怎么也模仿不来的；而且，她的衣着、她的打扮、她的房子、她的父母…… 这一切的一切展现在孙蕙跟前都让她嫉妒不已，也自惭形秽。而越是自卑，就越是害怕，就越是……歇斯底里。 她虽然未曾表现出来，但是她的眼神和心思已经疯了。 所以此刻哪怕周璇不在，她依然觉得心里对她的恨越来越浓烈。 原本，她在看到钟家的这所大房子的时候是雀跃的，一想到是她而不是周璇要成为这所大房子的女主人，想到以后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自己，想到自己即将拥有不输于周璇的经济基础，可以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甚至可以嘲笑她看不住自己的男人让他成为自己的……可是本来所有的兴奋在钟子昂和王若真去拥抱钟家的旧仆却没有把她介绍给钟家的下人的时候，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那些人不过就是些下人，怎么那么没有眼力劲？怎么…… 孙蕙咬着唇，表面上镇定，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还是向婉夕敏锐地觉察到这小姑娘情绪不对，看着她微微嘆了口气，心里摇了摇头，觉得日后王若真恐怕是真有的头疼，而若这姑娘死脑筋的话，连带着他们周家也要头疼，还真是得今早撇清关系，只可惜这么些年来她和王若真的姐妹之情了…… 她一边暗自想着一边上前拍拍王若真和钟子昂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来日方长，这日头晒得你们不热吗？有什么话进去再说，还有客人在呢！还有行李在呢！」 向婉夕朝着孙蕙的方向努了努嘴。 却不知，她一句『客人』让孙蕙冷了脸，非但不感激她的解围，反而当成了对她的耻笑，心里记恨上了。 但这会儿钟子昂却已经反应了过来，走过去把孙蕙拉了过来介绍：「这是孙蕙孙小姐，我的女朋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孙蕙，这是张叔、王妈、于叔，都是在我家帮忙的老人了，对我和我妈来说就跟家人一样，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们说。」 孙蕙笑容可掬得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当回事，在她想来，这几个不就是家里的佣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家人不家人，也就是主人家客气的说法，当下人的要是懂规矩，自然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家人』，所以姿态也就有点矜持。 她这样，王若真当下脸就一沉，眉头就皱了起来，正在她开口要说什么，张叔上前一步笑呵呵的打断了王若真：「太太和少爷回来实在是天大的好事，从你们离开的时候周爷和向夫人就跟我们说，你们一定能回来的，让我们安心的等着，虽然等了这么多年，但如今终于盼着你们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第189页 虽然张叔也是一脑门子问号，不知道这个孙蕙是怎么回事，一副自以为是的高姿态又跟少爷很亲密，可是少爷和周璇小姐不才是定了亲的吗？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可是看着孙蕙和少爷靠的近，少爷也并没有把人推开，而且介绍的是他的女朋友，张叔就聪明地没有直接当着人的面问起来。 他给王妈几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也正惊异于璇儿小姐没过来，反而多了一个看着就不太好相处的年轻女人，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收到张叔的眼色，王妈老于也都立刻反应了过来，老于也不问什么，就上前帮着把行李拿进去，王妈则说：「之前向太太已经跟我们说了家里会有客人来常住，所以早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收拾出来了，回头孙小姐的行李放在哪边，太太？」 王若真看了儿子一眼，见钟子昂没有说话，就说道：「孙小姐就住三楼东边的那个卧室吧。」她说着转向孙蕙：「那个房间比较大而且採光好，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小书房，地方大，你平时要忙点自己的事也方便，回头让老于给你把行李放过去，你自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意的，要是不喜欢的，你看着和子昂商量，里面的装饰想改就改吧，你住的地方，弄成你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呀 第八十六章 吵架（一） 孙蕙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看向了钟子昂，钟子昂明白孙蕙的意思，也懂王若真的意思，便轻声对孙蕙说：「我住二楼，但是二楼只有一个小客房，採光不好地方也小，三楼的房间会比较舒服一些。」 钟子昂这样一说，孙蕙顿时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她是想跟钟子昂住一层楼的，她也明白，现在虽然有女朋友的名分，但毕竟还没结婚，王若真肯定不肯让他们同住一间房，哪怕孙蕙恨不能尽快造成事实，可她总算还有理智，知道得慢慢来。 只是王若真太可恶了，甚至不愿意让她和钟子昂住在同一层，生怕她和钟子昂之间更亲密，真是…… 孙蕙一肚子气，可偏偏发作不得，本来这让她嚮往不已的房子，现在反倒又让孙蕙意兴阑珊有了几分不满。 还有那个笑容可掬的王妈，口口声声『客人』，谁是『客人』？孙蕙暗地里已经把钟家的帮佣也都恨上了。 但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么一搅和，王若真本来的火也就被转移了，钟子昂也知道孙蕙刚才的态度让王若真生气，他心中嘆了口气，越发着急安顿下来，他知道，在办公事之前，他必须先让孙蕙恢復正常，否则这样下去，孙蕙不仅不能帮得了他，还会搅和的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这里并不是美国，而且，他们之间也并不是创业之初，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怎样重新融入w市的上流社会。 他还好，可孙蕙要是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自己承受苦果的。 于是钟子昂暂时也顾不得别的，冲着向婉夕和周乔夫妇点了点头就拉着孙蕙进屋子里去了。 不过一进屋里，钟子昂却是一愣，不只是他，王若真也是一愣，拉着向婉夕就说：「婉夕，这客厅怎么……」她放眼望去，楼梯上的挂件甚至都没有变，客厅的沙发、摆设依然如从前，可是就是客厅里落地窗前那一片，变得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 向婉夕笑笑，那里曾经是钟子昂和周璇小时候的游戏角，自然，钟家地方大，两个小孩当然有自己的活动室，可是平时王若真忙完都会在客厅看看电视、织织毛衣之类的打发时间，当时两个孩子还小，也不放心让他们一直自己呆着，而周璇也喜欢赖着疼爱她的王若真，所以王若真索性就在客厅收拾出这么一大片地方，靠着落地窗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把两个小孩子常用的、常玩的东西布置在那里，还弄了一个小书架两个小书桌，方便他两有时候就窝在一块儿看书写作业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 反正地方大嘛，这样一安排还显得特别温馨呢，就连钟彦景也觉得好，说自从两个小娃占了客厅半壁江山之后家里显得温馨多了。 可是现在，那个让钟家温馨的角落却已经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了。 而钟子昂，虽然记忆并不像王若真那么清晰，可是他也能感觉得到这不是自己印象里的家——这客厅，似乎有那么一点冷冰冰…… 周乔低头看了向婉夕一眼，向婉夕神色未变，只是笑着说：「这里的东西还有活动室里的东西我都收起来了，有些东西还是崭新的，王妈都收着呢，将来你有了孙子孙女还能用上，但现在放着这些就不大好了，显得乱糟糟的，而且……」她看向王若真没有再说下去。 王若真哪里会不明白呢？ 不过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那些本来象徵着两家密切关系的东西如今要是放在这里，就显得周家还想巴着婚约不放，让孙蕙不痛快罢了。 而且就算留着，也是徒惹伤心，毕竟往事已经不可追了。 王若真突然之间就有些泪意涌了上来，钟子昂张了张嘴，他心里同样有深深的失落，这种感觉从昨天回到了w市见到了周璇之后就一直萦绕着他，此时越来越浓烈，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依稀间钟子昂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可是却仍然带着迷茫，不知道自己失去和错过的到底是什么。 第190页 王若真却已经一瞬间忍下了眼泪，轻声对向婉夕说：「你想的周到，的确是该收起来了。」 「哪里的话，明明那些东西放着家里看得更舒服。」王妈这时接了一句，「太太，东西我都留着，一样没捨得扔，您要是觉得这么光秃秃的看着不舒服，回头我就收拾出来，一天就能弄好，哦，不，半天！」王妈拍着胸脯保证。 「王妈，你先带孙蕙去看看房间，床铺被褥日用品的有没有什么缺的或者不合用的，如果有，让孙蕙自己列个单子交给张叔，安排人去买了换上。」王若真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就再说吧，我也先回房放东西。」 「妈，我给你拿行李吧。」钟子昂给孙蕙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王妈上楼，他看得出王若真心情不好，便上前扶着王若真，顺便把她的行李给提了起来，没有假手于人。 王若真也不拒绝，心酸之后，便是满满的回忆，有温柔幸福的、也有惨痛悲哀的，此时一一随着目光所及涌上心头，向婉夕和周乔看着王若真已经分神到了别处，便就先告辞离开，这种时候还是让他们母子二人自己先好好独处吧，他们先迴避了。 孙蕙再次感觉自己被忽略，哪怕王妈的态度挑不出错来，可她就是觉得气闷，向婉夕和周乔暂且不论，把他们送到了看了她的笑话就甩甩手走人，可钟子昂呢？他怎么到现在都不来陪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初来乍到陌生的环境心里头很惶恐的吗？他怎么既不来陪陪自己又不来安慰自己？就知道陪着他妈？他妈多大个人了，回个家而已，难道还能出什么事？ 孙蕙越想越沉不住气越想越生气，依然觉得气闷不已，觉得哪怕离开了周家，可钟家依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就忍不住起身走了出来，正要下楼去找钟子昂，此时钟子昂正站在王若真的房门边，王若真正跟他说着什么，听到楼上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又跟钟子昂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关上了门。 钟子昂则抬起头看孙蕙，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人，然后走上楼，他决定跟孙蕙谈谈。 孙蕙终于等到了钟子昂，然后眼圈就红了，拉着钟子昂的手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这让钟子昂啼笑皆非，很想问她一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有谁对不起你？ 可是钟子昂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拉开了孙蕙的手让她坐下来，自己也随手扯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轻声问道：「房间都看过了吗？有没有什么不满意？」 凭良心说，钟子昂是真的觉得向婉夕夫妇挑不出什么毛病，就算换了自己和周家易地而处，他也真的不一定做得到他们那么周全。 他虽然不能完全凭着这短短一天的接触来认定周家无辜，但是至少他心底里的感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这不代表钟子昂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他是那种责任心很强、言出必践的男子，虽然对于孙蕙这一天的表现有点失望，可说到底心里也明白，不过是出身和教养的不同让她产生了偏差，虽然让他有点苦恼，但钟子昂并不觉得不能解决。 孙蕙却完全不知道钟子昂的想法，她觉得自从三年前自己和钟子昂确定了正式关系之后两人之间——不，应该说钟子昂对她就变了。孙蕙幻想中的情侣关系是钟子昂对她千依百顺、事事照顾让她顺心的，是充满了言情剧和小说中男主角对女主那种绝对浪漫的，而不是像他们之间那样…… 他们之间怎么了呢？孙蕙自己也不懂，但她知道两人之间出了问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得要解决，可是往往她下定决心要找到问题去解决，可还没发现问题的所在，就开始吵了起来、她生气、钟子昂嘆气，然后莫名的谁也不知道谁退了一步，然后问题仍然存在，却表面上和好了。 就这样，时间长了，问题越来越多，但谁也没有认真的去解决，始终堆积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而回到了w市，孙蕙就敏感的觉得，似乎她害怕的那个爆发的时机就要到了，她抿着唇，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冯远之给她的保证到底能不能靠得住，她有种惶惶不可终日、害怕着什么要发生的感觉。 孙蕙不喜欢这种凡事都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所以她急着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的处境，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样子钟子昂并不喜欢，所以她很快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钟子昂：「房间很好，就像王姨说的那样，採光好，地方也大，东西也都应有尽有，挺好的。」 她其实并不满意，但是这会儿也总算回过味来，懂得来日方长的道理，没有挑三拣四。 钟子昂的表情也瞬间柔和下来，他嘴角弯了弯，对孙蕙说：「我知道你先跟我住一层楼，只是二楼实在是没有合适的房间，你暂且在三楼住着，等咱们有空的时候，我们再看看怎么把家里翻修一下，到时候……」 孙蕙笑了起来，看到钟子昂替她考虑，她顿时也就整个人舒展了，不再那么尖锐了，其实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需要自己的男人来多关注自己的小女人罢了，而有这份关注她就顿时软和下来，主动打断了钟子昂的话：「也别那么麻烦，翻修就不必了。」孙蕙拉过钟子昂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这房子对你、对王姨意义不同，要是翻修了改变了，怕王姨接受不了。子昂，以后……你会娶我的，对吧？」 第191页 钟子昂顿了顿，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觉得这是应该的同时，心里又空落落的，周璇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被他刻意忽略。 「当然，怎么，现在后悔了？」钟子昂用笑容来自己的失落。 「怎么会……」孙蕙深深地看着钟子昂，低声说道：「我怕你后悔。」 说完她垂下头，不给钟子昂机会，而钟子昂也不知道为什么沉默着，孙蕙心情又低落下来，她反倒希望钟子昂能够反驳她，但是钟子昂没有，于是她心里再一次的开始酝酿起了风暴。 陷入爱情世界的女人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孙蕙自己也控制不住，一喜一怒完全被钟子昂的一举一动所牵动，她的眼睛渐渐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气愤：「子昂，我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哪怕你给了我承诺……」 「孙蕙，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钟子昂的语气也变得沉了起来，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略有些不耐烦，其实他和孙蕙之间，为了是否他后悔了、不爱她了这样的理由不知道吵过多少次，而钟子昂现在一听见这样的开头就有些头痛，只是这一次还多了几分心虚。 「我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孙蕙这一次比他还要大声，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钟子昂，终于克制不住的爆发了：「可是钟子昂，难道我苦苦逼你真的是我想看你痛苦吗？你以为我傻，我真的不知道这样一次次逼你是把你越逼越远吗？我也知道我也痛苦我也纠结，我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做不到，我为什么在你身边总是没有安全感？是因为你啊！」 孙蕙声泪俱下：「我爱你钟子昂，我爱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好怕我失去你，而我想要的也不是什么承诺，如果你爱我的话，哪怕没有承诺没有名分我也心甘情愿跟在你身边；可是现在呢？现在你给了我承诺，你给了我名分，我当然高兴，高兴地不得了。」孙蕙哭了：「可是高兴之余我却又害怕的不行，钟子昂，你真的爱我吗？你可曾说过你爱我？你可曾爱我爱的要死要活离开我就受不了？钟子昂，我要你爱我，我不是要你给我承诺，你懂不懂？」 钟子昂突然无言以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孙蕙，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钟子昂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和孙蕙之间的问题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上周末我公公进入弥留期，上周末去世，这几天忙着处理后事，这段时间又赶上大连疫情，孩子放假，隔三差五集中核酸，忙到快支持不住，所以基本没能顾得上文这边，接下来生活大体恢復正常，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没有弃坑我觉得我也挺不错哒！ 第八十七章 吵架（二） 孙蕙纠结的是爱；而他不耐烦的是承诺都有了为什么要纠结于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她把所有的事情用爱来衡量，只要自己不满足她的要求或者跟她想法不一致不肯妥协就觉得自己不爱她、患得患失；而自己则觉得她不讲道理。 钟子昂一时之间不明白这是男女之间思维模式的差别，还是因为他和孙蕙之间真的其实并不合适。 但是，钟子昂想起了三年前孙蕙的自杀，以及在病床上虚弱可怜的样子，他嘆了口气，拉着孙蕙坐了下来：「孙蕙，你别那么激动，你听我说。」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我……」 「是，你肯定觉得我很可笑，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却依然那么不安。」孙蕙偏过头，不让钟子昂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可是你知道吗？哪怕我觉得你就该是我的，是我用爱、用付出感化来的，是我用陪伴打动来的，可是只要一想到你和周璇之间的婚约，只要一想到我和她之间的差距，我就会害怕，我就担心，我怕有一天你突然就想起来她了，有一天你突然就爱上她不可自拔了；有一天你见到了她，就后悔给我承诺宁可离开我也要……」 孙蕙哭着说：「钟子昂我害怕，我真的真的好害怕，尤其是昨天，我一眼看到她，她那么美，美得像个仙女一样，尤其是那通身的气质高贵典雅，她就是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只是沖你点点头微微一笑，也能让人神魂颠倒。我是个女人我都觉得我架不住，何况你跟她曾经青梅竹马曾经还有婚约，我……」 「昨天向姨跟我妈提出了尽快解除婚约；而周叔也直接跟我提了这件事。」钟子昂深吸了口气，孙蕙提起周璇让他的脑子里更加纷乱，他既有点狼狈觉得孙蕙好像说中了他的心思，又觉得烦乱——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团毛线，找不到头绪，而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 周璇客气疏离的脸孔和举止让钟子昂难受，而孙蕙的质问更是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冲口而出只想让孙蕙不要再提了。 孙蕙果然愣住，她本来以为有王若真这个阻碍在，钟子昂和周璇的婚约肯定会拖很久，而且搞不好她还会联合周家对自己施压，让周璇和钟子昂旧情重燃。 可是，事情居然这么顺利？为什么？孙蕙反而觉得迟疑了。 「真……的？」她不敢置信的问道。 钟子昂心烦意乱，对于这件事，他思绪比较复杂，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思绪这么复杂，有些不想多说，就点了点头，『唔』了一声：「真的，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第192页 但是孙蕙并不放心。 她既担心周家只是表面文章，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周璇是在乎钟子昂的，那周家提出解除婚约，她贊成吗？还是说这只是周家的谋划？以退为进？ 而且，她更担心的是：「那……你答应了？王姨答应了？」孙蕙小心翼翼的问道。 钟子昂沉默了片刻，「妈已经答应了。」 孙蕙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那你呢？」 钟子昂嘆了口气：「我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但是……」 「但是什么？」孙蕙死死地盯着钟子昂，她差点就冲口而出你是不是不想退婚你是不是…… 但是她用最后一点理智克制住了自己，强忍着、等着。 钟子昂看着她，「孙蕙，周家提出退婚的时候，同时说了要把钟氏原本的产业剥离开来交还给我，会用成本价交易，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孙蕙没有说话，她的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随即心中狂喜，这就代表着，周家和钟家，除了向婉夕和王若真之间的昔年友谊，基本上就没什么联繫了，不管钟彦景当年到底和周家有没有牵扯，她这会儿忽然就希望周家和钟彦景当年毫无关联…… 这样，钟子昂和周璇，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远，最后只是陌生人，那自己就……就…… 钟子昂盯着孙蕙的脸，「孙蕙，你也明白了是不是？如果当年我爸爸的事真的和周家无关，那么我就欠周家太多了，他们对我和我妈仁至义尽，但最后却会形同陌路，我妈会怎么难过，你知道吗？她现在已经不会再提这些，但是我现在亲眼看到周家做的事，我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能不顾我妈的想法，所以我想，哪怕最后仍然改变不了结局，但是至少我得跟周璇亲自谈谈，以及尽量的补偿一下周家……」 孙蕙突然冷冷地打断了钟子昂的话：「说来说去，周家打算跟你们分割的清清楚楚，你却不情愿捨不得？是不是？钟子昂，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和周家牵扯下去，我是什么心情？天天被拿来和周璇做对比、看着周乔怎么疼爱周璇，你让我如何自处？钟子昂，你考虑周家的感受，那我的呢？我所受的痛和委屈你就不记得了吗？」 钟子昂定定的看着孙蕙，他心下有些懊恼，的确，他差点把最麻烦的这件事给忘了…… 抿了抿唇，他看向孙蕙：「那你想怎么办？必须向周家復仇吗？」 孙蕙突然大笑了起来：「怎么？你现在真的是反悔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说如果周家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爸爸的事，你就让我以周家女儿的身份嫁给你，给我一个交代，给我妈一个交代的，你！」 「孙蕙，我没有忘记。」钟子昂轻声说：「但是现在情况不同……」 「我不听，钟子昂，你根本就是……」孙蕙推开钟子昂的手，大声闹了起来，钟子昂脑仁疼，一把抓住孙蕙把她搂进怀里不让她动弹，忍着脑门突突的疼痛大声说：「孙蕙，你给我冷静一下听我说！」 「我没有忘记你的身份，我也没忘记你想要向周家復仇，我也承认我现在确实可能要做不到对你的有些承诺，但是我不是要让你受委屈。孙蕙你听好了，我既然给了你承诺，只要你对我的心不变，没有想要离开我，我们总是要结婚的，等美国那边的公司收尾，这边的新公司建好一切步上正轨，等接收了钟氏，我们就结婚。可是你想过没有，结婚以后代表着什么？」 孙蕙安静了下来听钟子昂说，钟子昂松了口气：「代表着你要以钟太太的身份在w市上流社会生活，你需要融入w市的社交圈，你需要替我周旋在一些我并不适合但是对于钟家、我们的公司很重要的场合，你需要出去交际。你的身份会发生改变，你要做的事也不是再在公司里替我拼杀，现在我们的公司已经到了不同的发展阶段，你明白吗？」 「这对我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当然对于这一点，我和我妈都会帮你，但是我们毕竟离开w市很久了，而冯叔没有结婚，也就是说冯家没有女主人能够帮你，但是向姨和周璇不一样，她们一直都在这个圈子里，可以给你带路，你跟他们打好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钟子昂扶着孙蕙的肩膀问她：「难道你想跟我结婚后一辈子就呆在家里吗？我妈不喜欢外面，所以她喜欢这种生活的，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擅长怎么在这个圈子里生存，在需要的时候她能够轻易的融入进去；你呢？难道你真想就在家做个家庭主妇？」 孙蕙不语，这些的确都是她根本没想过的问题，她一直觉得自己只要跟着钟子昂的脚步，跟他在一起，替他分担就好了，她从没想过，钟子昂回到w市之后，她的身份也会随之改变…… 她有些惊愕，看着钟子昂，钟子昂嘆气：「人际关系也是需要经营的，我想你也该明白这一点，你的出身根本不重要，只要你是我的妻子，你就是钟家的女主人，总比周家私生女的身份要好听，而一旦你的身份暴露，我们和周家现有的关系就会更加疏远，即使有我妈在……」钟子昂抿了抿唇：「周家难道就不会觉得……」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孙蕙听明白了，周家也不傻，一旦知道孙蕙是什么人，肯定会认为她处心积虑故意要抢走钟子昂，为的就是报復，又怎么会带她融入社交圈？ 第193页 而这一点，孙蕙还毫无反驳的余地，因为她的确就是处心积虑。 孙蕙张了张嘴，她并没有想到事情牵扯到这么多，她看着钟子昂，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所以，你是在为我考虑，而不是因为放不下周璇，是吗？」 钟子昂正色道：「不，我不只是在为你考虑，也是在为我自己考虑，孙蕙，w市是我的家，以后也会是你的家，我需要你帮助我，我们一起都能在这里开心愉快的生活下去，你明白吗？」 孙蕙低下头：「可是，如果周家真的是害死你父亲的兇手呢？你又要打算怎么办？」 钟子昂沉默了，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似乎对周家的怀疑就转淡了，莫名的就有一种打从心底相信他们的感觉，他甚至希望现在就能确定一切都是自己多疑，周家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把事情了结。 孙蕙仿佛抓到了钟子昂的痛脚，她仰头看着钟子昂，嘴角的笑容扩大了：「是，现在我也觉得如果周家不是我们的敌人似乎更好，虽然我跟他们相处总会不自在，但是你说的没错，只要我不说，始终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就这样，利用两家的关系，让我在w市站稳脚跟也挺好的，但是子昂，周家如果是兇手呢？这个可能性也并非没有吧。」她眨了眨眼睛：「毕竟这么多年，周家还是没能找出当年的真相，作为地头蛇，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钟子昂下意识想要反驳，冯远之也没找到啊。但他理智还在，及时住了嘴。 冯远之的意思很明显，他的矛头一直指着周家。 钟子昂嘆了口气，他有时候真的很想不管陈年旧事，可是身为人子，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 「如果真是周家，刚才我说的自然就不算数了。」钟子昂轻声道。 孙蕙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种报復的快感，她笑了起来，突然之间神采飞扬：「好啊，那我们就约定了，如果说一切和周家无关，我就假装我和周家什么关系都没有，安安生生和周家处好关系；如果周家真是当年的罪魁祸首，那么，你得帮我，我们相互帮助，让周家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声音森然，在钟子昂脑海挥之不去，钟子昂退后一步，看着孙蕙竟然觉得她分外陌生。 而钟子昂的后退让孙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看着钟子昂，突然落下泪来：「你讨厌我了，对不对？你觉得我蛇蝎心肠不可理喻对不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瞬间落泪的本事，说哭就哭，她死死的、恨恨的盯着钟子昂：「到底我陪你多年比不过她跟你青梅竹马的情分，你见了她，就厌弃我了，是吗？」 「孙蕙，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钟子昂觉得自己头痛的越发厉害了：「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太敏感了吗？」这都快变成受害妄想症了。 钟子昂觉得自己刚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全都说了废话。 孙蕙一脸悽然，她低下头轻声说：「子昂，你觉得我敏感，却不问我为什么敏感，你真觉得你的心态如你说的那般没有私心吗？」 「你要是觉得我有私心，咱们就立刻结婚行了吗？」钟子昂烦躁了起来，他觉得孙蕙怎么突然就这么不可理喻呢？「我们改天就去领证，然后结婚，这样你满意了吗？」 孙蕙一怔，这不是钟子昂第一次说到结婚，但却是第一次提到确切的时间，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她怔怔的看着钟子昂，心里想的却是：难道结了婚，你就能不对周璇心动了吗？你用结婚来保证的又是什么？是你要对我负责任，宁可约束自己的心吗？ 可是她没有说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一次把自己、把钟子昂逼到了死胡同，她深吸了口气，突然态度就变了：「对不起子昂，我这两天心情有点低落，想什么都比较悲观，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她走过去抱着钟子昂，靠在她肩膀上：「我会好起来的，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只是……只是有些不冷静，毕竟初来乍到的……」她轻声说：「你放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你不必说气话，我知道你对我是认真的，可是现在也并不是结婚的好时机……」 孙蕙仰起头看向钟子昂，笑了起来：「我不想要一个那么仓促的婚礼，我想等一等，等一切都忙完了，安安心心的举办一场我想要的婚礼，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努力让生活走上正轨，生离死别对于普通人来说真的太累了，疫情又使得生活半停滞，一边带娃一边码字，求评论求收藏。感谢在2021-11-05 09：54：11～2021-11-16 16：5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吹雨打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相见 从孙蕙房里出来的时候，钟子昂心神俱疲，他慢腾腾的走下楼来，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太冲动做错了决定，他不知不觉走到了王若真的房间，然后停住了脚步。 王妈正陪着王若真，絮絮叨叨说些什么，都是些旧事，有他小时候的事，钟子昂记得不清楚了，也有些还记得，被王妈这么一提钟子昂听着忍不住嘴角就弯了起来，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王若真却听得不太仔细，她有些发呆，钟子昂明白这是因为什么，王若真此时所在的房间是当年和钟彦景一起住的主人房，如今房间里的物事、摆设依旧，可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人事已非，王若真坐在这里怀念的却是过往，自然怅然若失。 第194页 王妈心情也很激动，说着说着甚至抹起了眼泪，她突然就提起了周璇和向婉夕：「太太，这些年可真多亏了向夫人和璇儿小姐，有什么事他们都是想着这边，逢年过节的也不曾忘了我们这些老人，每年清明的时候，周先生向夫人璇儿小姐都会亲自去给姥爷上坟，也是她们告诉我们让我们安心等着，说太太您和少爷一定会回来的……」王妈抹着眼泪：「如今倒是好了，果然就跟向夫人说的那样你们都回来了，我还盼着少爷和璇儿小姐……太太，那位孙小姐是怎么回事？」 王若真回过神来，钟子昂却怔了怔，失了神。 王若真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眼就扫到了门口的儿子，她微微嘆了口气，对王妈说：「王妈，我知道孙蕙那丫头不懂事，给你们委屈受了，你也别跟她生气，回头我会好好教导她，只是以后璇儿和子昂的婚事就别提了，我会选合适的机会和婉夕一起公布解除他两的婚约……」 「为什么太太？」王妈大吃一惊，忍不住就问道：「璇儿小姐多好的姑娘，为什么……」 王若真苦笑：「王妈，你就别问了，事情说来话长，总而言之你就别提了，璇儿还年轻，早些解除了婚约也好早些给她找个合适的对象；至于子昂和孙蕙的事，我以后满满跟你们说，总之以后就记得，别再牵扯璇儿，对于孙蕙，是我们家的客人，你们就仔细点照顾着，别出岔子，明白了吗？」 王妈也看到了钟子昂，嘆了口气嘟囔着真可惜然后起身不再说什么了。 都是大户人家做事的，她心里也很清楚那些事可以过问那些事不能多说，这其中的缘故，怕不是她可以问的，除非主人家愿意说，只是要她说啊，那位孙小姐和璇儿小姐实在是没法比，少爷这眼珠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长相而言，这位孙小姐和璇儿小姐竟然还有几分相似……王妈心里嘀咕着就下了楼。 王若真于是朝钟子昂招招手，钟子昂醒过神来走了进去，在王若真身边坐了下来：「妈……」 「跟孙蕙谈过了？她转过弯来了吗？」王若真轻声问道。 钟子昂摇摇头，苦笑，侧过身去抱住了王若真，闷闷的说：「妈，我现在真的好希望爸爸的事情跟周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么就算就算回不到从前也没关系，我觉得就现在这样也很好……」 王若真看着很久很久没有跟自己撒娇、在自己面前示弱的儿子，突然有点心疼，她一手抚摸着他的头髮，一手抱着他的背，就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说：「周家和你爸爸的事肯定没有关系的，只是啊……」话没说完，她深深地嘆了口气：「你和璇儿、我和婉夕，都回不到过去了。」 钟子昂不语，半晌才说：「妈妈，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信任周家，我从来没想过缺少的那部分记忆会影响那么大，我应该听你的的……」 「你现在听我的也还来得及。」王若真垂眸：「子昂，你还年轻，孙蕙也还年轻，我知道你的个性，一旦给出承诺，头破血流也要做到，这不是坏事。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活在这世上也要懂得变通，妈不是要你不负责任，可是你也得明白，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妈妈如今也想通了，如果孙蕙愿意为了你做出改变，能够努力的适应现在的生活，那妈妈也会改变心意和态度，帮着她进入w市社交圈，毕竟她好你也好，你们两个是一体的。可是如果她一意孤行疑神疑鬼始终这样，你……」 王若真抿着唇，再次嘆息：「我知道，她心里担心你离开她，担心你看到璇儿的好、慢慢想起跟周家的亲厚之后会改变对她的心意，会失去你，所以她患得患失；这种心情我了解，也能给她时间去调整。可是如果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却还不能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直为了往事去纠缠，那这样的日子，妈真的不愿意这么过，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会劝你们分开，以为内你们根本不合适……」 「可是……」钟子昂张了张嘴，王若真就打断了他的话：「她对你好，你不想让她伤心这我知道，可是不合适的人勉强在一起谁也不会幸福，你们吵闹憎恨一辈子难道就舒服了？分开的时候也许是会觉得难受的，可等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生活和那个人，你就会感谢当初的分手。而且，我又不是说让你过河拆桥，孙蕙不仅是你的女朋友，也是你的合作伙伴，在工作、人脉方面尽量的补偿她，也未尝不可。」 「再说了，我说的只是如果，又不是说一定要你们分手。」王若真又把话说回来：「子昂，不管怎样路是你自己选的，所以尽人事之后再各安天命吧，现在说这些也不过是考虑了最坏的后果，你还是好好的跟她谈谈，只有她能改变心思我才能在其他地方帮她。」 「我明白，谢谢你，妈。」钟子昂搂紧了王若真。 「现在知道谢我了？也不跟我闹了？」王若真苦笑：「你啊，真是……」说着王若真摇了摇头，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又怎么真的忍心责怪。 「对不起妈，这些年……总而言之，对不起。」钟子昂抱着王若真的腰轻声说着，这句对不起让王若真差点潸然泪下，堪堪忍住了。 母子两没有再多说什么，但这一刻彼此之间却是心意相通的，多少年的隔阂在这一刻尽数散去，终于做到了相互和解。 第195页 但钟子昂去怅然若失，当王若真再也不提起周璇的时候，钟子昂突然明白了，这其实代表了他和周璇的缘分真正走到了尽头。 钟子昂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先去见冯远之，可是他却暂时扔下了公司的事、父亲的仇，先去找了周璇。 周璇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加入了w市所在省的文工团，是合唱团的一员，她主修钢琴和声乐，钢琴考上了研究生，打算继续进修。 钟子昂不知道她有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跟周乔打听了周璇的去处，吃过饭就去学校等周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期待和忐忑不安让他全身都觉得不对劲，有一种久违的躁动感。 周璇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做什么事情都丢三落四的，她心里当然明白是为什么，好在今天其实并没什么事，她上午只是不想再跟钟子昂和孙蕙呆在一起才故意找了个藉口出来的，下午有课，她在外面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就赶到了学校，没想到刚下课，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钟子昂，下意识地就想挂电话，但强忍住了，她盯着手机画面半晌，深吸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的，逃避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想着，她按下了接听键：「喂，哪位？」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不要打颤。 周璇并不知道钟子昂的心情也没有比她稳定到哪里去，他看到钟宇被接听的电话，一瞬间放了心一瞬间又好像心被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是钟子昂，璇儿？」 璇儿…… 他还是那么自然地叫自己璇儿，不知道是他习惯了，还是…… 周璇那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她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到了眼角的泪水，她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要哭，觉得挺狼狈挺没骨气的：「是我，找我有事？」 「我在你学校门前，那个……你下课了吗？我能不能跟你谈谈？」钟子昂的声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但是周璇并没有听出来，因为她也同样的心慌意乱——虽然是自己主动提的要跟钟子昂谈谈，但是真的人到了跟前，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要跟他说什么。 周璇半晌没说话，钟子昂提心弔胆的等着，心情就跟吊了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他这辈子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比等着好几千万的单子谈不下来的时候还要紧张，却不知道周璇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在哪个门？我下课了。」周璇终于开口，钟子昂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语气也是控制不住地欢快，告诉了周璇自己的具体位置，不一会儿周璇慢慢走了过来。 钟子昂直到这一刻看到周璇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他快步朝她跑过去，慢慢站在了周璇的面前，周璇停下脚步，看着跑向自己的男人，突然眼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年幼的时候，他们一起上学，有时候放学的时候，也会像这样，他跑向自己，或者自己想跑向他…… 那时候，看到对方就能开心地笑起来，因为知道自己和对方同样期待着相见，可是现在，钟子昂朝自己跑过来，自己的心情一瞬间有点分不清是真是假，一时意识到他们的未来，周璇的心情又酸又涩，可是她飞快的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一些。 「璇儿！」钟子昂笑得很灿烂，他还是那么叫她。 周璇仰起头，她觉得自己有些炫目，这么多年了，他越发吸引人，在人群中总是最先被注意到的，他那么惹人注目，依然那么牵动自己的…… 「你来了。」周璇勉强克制住心神，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心在骚动，也在发疼，疼的好厉害…… 这个人，看起来对自己很好，可是却再也不是自己记忆里的子昂哥哥。 「那个，我……」周璇白衣白裙，一头及肩长发就这样披散着，她很美，有一种娴静的仕女的感觉，在青春洋溢的校园里，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钟子昂一时间有些呆。 但是周璇却已经飞快地整理好了自己散乱的心情：「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你开车来的吗？」 周璇率先走了，她不想在校门口引人注目，她也算是校园里的名人，好歹是蝉联了好几年校花的人物，在校园里关注度不低，现在又有钟子昂这样一个发光体在她旁边杵着，周璇知道肯定有不少八卦的眼光看着自己，她半点都不想给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想被人笑话，因为她知道自己今天要谈的话题一点都不会让自己舒服。 钟子昂一愣，然后随即跟着她走了过去，率先打开了车门，周璇也不客气，就直接上了车，没有再看钟子昂，只是目视前方轻声开口：「前面左转往前开，我知道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璇儿，其实……」 「你还是叫我周璇或者周小姐吧，璇儿这个称唿……」周璇打断了钟子昂的话，她依旧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苦笑：「现在不太合适。」 钟子昂突然觉得很不舒服，璇儿这个名字，熟悉的自然而然就让他喊出口，可是现在，他连喊她这个名字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周璇仿佛是意识到了钟子昂的想法，她转过头，钟子昂看到她脸上的悲伤，突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们之间，不过就是曾经小时候的玩伴，如今，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她也会去寻找她的幸福，必须得要避嫌，而将来，各自会有各自的家庭，自然也会越来越疏远，直到成为见面只会打个招唿就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第196页 这真是他想要的未来吗？钟子昂突然在这一刻有了异样的冲动，可是周璇却轻轻往后仰了仰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一刻，钟子昂清晰的意识到：他们之间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若真其实说的挺对的，也挺为孙蕙想的，可惜孙蕙想不开，换我，我肯定一头扑下去搞事业，尼玛婚姻对女人来说就是一个大坑，我现在就在坑里呢，想爬出来。 第八十九章 说再见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和我有关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是不是？」在幽静的公园里，夏日的午后，又没到暑假，天气还热，倒是安静得很，除了钟子昂和周璇，湖边的长廊下根本没有人。 周璇没有跟钟子昂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一天时间不足以让自己放弃多年来对钟子昂的思念和情感，却足以让她能够勉强武装起自己，不让自己显得太脆弱。 不是可以拖泥带水的时候了，他的身边有了别人，不管你怎么想，你都要记得彼此的身份有别，不要纠缠——周璇在心里对自己告诫。 钟子昂从见到周璇起心里就起伏不定，此时她一句话钟子昂就觉得满满的对不起从心底深处冒出来，他控制不住那种潜意识里残存的感觉：「我……」 他的迟疑和歉然已经让周璇看懂了，她一瞬间心落到了低谷，有些事听说和当面听当事人直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怔了怔，差一点就克制不住眼圈一红，喃喃的开口：「原来……是真的啊……」 周璇似乎有些不甘心，似乎又完全是出于本能：「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目光失去了焦距，不知道自己在看着哪里，也不知道到底自己说了什么，有些语无伦次：「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那一次……你都……」 「对不起。」钟子昂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寸寸凌迟，周璇脸上的痛苦似乎也侵入了他的心里，让他也变得无比痛苦起来，他想走上前劝慰她，可是脚步未动心里就有了警告，他现在以什么身份去靠近她？怎么去靠近她？所以钟子昂一瞬间清醒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和差点伸出去的手。 周璇对此浑然未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痛苦着，尽管她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是当面而来的冲击仍然让她头晕目眩，过了许久才稍微冷静下来。 钟子昂好几次都差点脱口而出，告诉周璇其实在见到她之后，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冒出来很多熟悉的感觉，很多记忆似乎就要破土而出，可是他最终忍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周璇几眼，她是个好姑娘，她喜欢他，她一直都在等着他，这是他自己观察得来的，不是通过王若真，那种直观的她对他的期待和失望冲击着他的感官，可是钟子昂知道自己现在给不了周璇任何承诺，他已经有了孙蕙，不能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最后三个人一起痛苦。 既然无法给予周璇她想要的，何必让她知道自己隐隐骚动的记忆呢？就当自己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就让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然后慢慢把自己忘记吧。 她这样的好姑娘，不能被自己耽误了，王若真说得对，她值得更好的人。 可是为什么明明理智在这样说着，心却被痛苦撕扯着呢？为什么想到真的有一天她的身边站着其他人，代替了他的位置，关心她照顾她，他就…… 随即钟子昂就苦笑了起来，中子昂啊钟子昂，他在心里说：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有着男人的通病，明明你根本就没关心过她照顾过她，总是在给她带来痛苦，却也好意思吃这种飞醋…… 钟子昂也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一时间，两根人就这样相对沉默了起来。 但是无论是周璇还是钟子昂，谁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周璇即使再痛苦再难过，她的理智也依然存在，不容许她犯错；钟子昂也如是。 所以不约而同的，两人几乎同时看向了对方，同时开口：「我……」「你……」 怔怔的，两个人突然都笑了起来，虽然同样的痛苦，但却也同样的忍不住想笑。 周璇笑中带泪，心中酸涩，明明这个人忘了、什么都忘了，可有时候这该死的默契，真的让人…… 她摇摇头，钟子昂也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动作，周璇深吸了口气，于是先开了口：「忘了那就忘了吧，反正都是陈年旧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周璇违心的说着，钟子昂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在疯狂地否认；不，不是的，不是陈年旧事，不是没什么了不起，而是……而是……而是什么呢？钟子昂却说不清，只能沉默。 「我明白了，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周璇顿了顿，不是犹豫什么，而是在考虑用怎样的词彙才比较好，她看向钟子昂：「桥归桥、路归路也挺好的，祝你和孙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我们的婚约就这么算了吧，过两天抓紧的就赶紧宣布，也免得孙小姐委屈。」 千言万语凝聚在钟子昂的喉咙口，可最后到嘴边说出来的却只有一个字：「好。」 然后，两个人相顾无言，似乎再也没什么好说的，周璇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哪怕已经决定了要划清界限，可是钟子昂的沉默和冷淡依然让她难受，她起身不想再面对钟子昂，她想她已经快伪装不下去了，再继续这样下去就要难过的想哭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该知道的……哦，不，她不想知道。 第197页 她才不要知道这些年在自己思念着他、等待着他的时候他是怎么跟别的女人山盟海誓卿卿我我的，他是怎么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的。 既然他早就忘了，自己又何必记得？ 周璇，振作起来，有点骨气，尽快把他忘了，开始你自己的新生活——钟子昂他早就开始他新的人生了，你也别认输，别让爸爸妈妈替你担心。 她在脑海里一再做心理建设採煤让自己当场哭出来，周璇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不会再见了，她在心里说。 钟子昂也知道，即使再见，他们之间的身份也已经改变、心态也不会再是现在这般了，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从此以后，不过就是两个见了面只会打个招唿的普通朋友。 他有强烈的失落感，想要留下周璇，可是留下后又能做什么呢？他不知道。 钟子昂同样起身，面对着周璇的背影冲口而出：「璇儿……」 周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以后就不要这样叫我啦。」 「周璇，以后有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对不起，但是这句话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不要忘记。」钟子昂最终还是没忍住。 周璇始终没有回头，她只是点了点头，已经泪流满面，然后落荒而逃。 钟子昂满心失落，周璇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湖边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不断地响起，他才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特别惆怅，总觉得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没有办法挽留得住，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特别糟心，而且深沉的歉意也让钟子昂无比颓废，没有什么比亲眼见到周璇之后更能体会那种抱歉和对不起了，可是除了对不起，钟子昂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也没有办法去做任何事补偿。 这给了钟子昂很大的打击，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周家是害死父亲的兇手，如果周璇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如果她没有等待他那么多年，如果她不是那么好，如果…… 可是钟子昂并没有想到，他此刻的心情，不过几个小时之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钟子昂接到的是冯远之的电话，这通电话是在意料之中，他回国了，冯远之自然想要尽快的直接操纵他。 毕竟，人在w市和人在美国是不一样的。如果钟子昂人在美国，他不会受到周家直接的影响，他身边有孙蕙、后面有冯远之，冯远之固然不能直接观察钟子昂的反应却能把握他的心态；但是现在不同，周家人随时随地出现在钟子昂面前，而很多事，他不能在似是而非的去引导钟子昂了。 所以在接到孙蕙的信息之后冯远之立刻拿定了主意，打算速战速决，他留着钟子昂，本来是觉得稚子不足为虑、留着说不定还能下一步棋；而现在，钟子昂的确成为他的一颗好棋子，可如果不操纵好搞不好却失去控制，所以冯远之打算尽快的发挥钟子昂作为棋子的能力，达到他的目的。 冯远之的目光炽热，也许这一次，他的目的…… 钟子昂却对落在他身上的阴谋毫无所觉，接到冯远之的电话之后，他抹了把脸，花了点时间恢復了心神，便去赴约了。 他虽然打从心底觉得遗憾和难过，但是钟子昂本来就不是那种耽于往事而踯躅不前的人，所以很快地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冯远之见到钟子昂的时候就敏锐的发现这个年轻人跟前两天到家的时候不一样了，他身边的气场变得太快容不得他不发现。 在美国刚刚回来的钟子昂因为对环境的不熟悉和人事的谨慎，身上还是竖起了刺的，可是现在他看起来明显柔软了下来，没有了那么明显坚硬的防备，放下了武装。 什么样的人和事让钟子昂这样的人短时间内卸下了防备？冯远之不用想也知道，他比钟子昂更深知周家人的魅力，可是，他不允许。 冯远之笑着看着钟子昂：「看来当年真该早点劝你回w市的，一回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成熟了，也稳重了。」 钟子昂笑笑，顺着冯远之的话寒暄了几句就步入了正题：「冯叔，大恩不言谢，这些年您对我们钟家所做的一切我铭记在心，之前山高水远，如今不一样了，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事您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 「好啦好啦，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这话说早了也有点看不起你冯叔，我帮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报答我，只是为了百年之后能有面目去见你爸而已。」冯远之笑呵呵的打断钟子昂的话，又戏嚯道：「再说，我还是挺希望我接下来的日子顺风顺水不需要你赴汤蹈火的，这说明你冯叔我这日子经营的不错，不用老来还经歷点风风浪浪的。」 钟子昂不由失笑：「冯叔，你还不老，正当壮年呢。」 「和你们年轻人比起来就是老喽，以后的w市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呀，把冯氏维持现在的局面、再找个合适的继承人，也就可以安心的去见列祖列宗了。」 冯远之这么一说，钟子昂不由资助就问道：「冯叔，你一直都……单身？」 「怎么？还不允许你冯叔新潮一回，单身主义？」冯远之眯着眼看着钟子昂。 钟子昂心里一跳，总觉得有点别扭，他笑着转移自己的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以冯叔这样的人物，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真的挺可惜的。」 第198页 「你怎么知道我不恋爱呢？」冯远之笑了：「你冯叔我也是年轻过的，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哎哎哎，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冯远之这倒是引起了钟子昂的好奇心，他和冯远之这些年交往算得上挺密切的，但是从来没有听冯远之说过关于他自己的一些私事，如今想来倒也觉得奇怪，他钟子昂的事情冯远之几乎都知道，但是他所知道的关于冯远之的事，却是和那些跟冯远之没什么来往的人差不多。 这让钟子昂再一次觉得有点不对。 但冯远之什么人，他一下子就发现了钟子昂的异样，立刻眯着眼接着说道：「你以为就你为爱所苦啊，我也是年轻过的，但是不像你那么幸运，我的爱情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结婚生子；我却难以忘记，单身的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觉得就这么自由自在的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倒也不是不能提，只是提起来总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我也是要面子的嘛。」他几分真几分假的戏嚯着。 钟子昂这么一听也就不疑有他，只是问：「那以后冯家交给谁呢？没有继承人岂不是很可惜？」 「都什么年代了，还非得搞父传子家天下这一套吗？」冯远之笑：「这事没什么可烦恼的，冯家是个大家族，我没结婚没孩子不代表我的兄弟姐妹没结婚没孩子，到时候家族里挑一个有能力的也就是了；退一万步讲，真挑不出来合适的，还可以找职业经理人；或者由公司骨干来继承经营，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现在还没到要退休的地步，再看看选选人，总来得及。」 冯远之说完自己的事就转移了话题：「倒是你，接下来建立新公司、接收周家手里的钟氏、取消和周璇的婚约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你爸爸的事……」 「冯叔，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爸的事，会不会是个误会？」钟子昂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璇从没有纠缠过，但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说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反正都放手了为啥还要要个为什么，但我想，我们大多数人都没这么洒脱的吧，未婚夫莫名其妙的背叛自己，难道要个理由也不行吗？好歹能彻底死心放下不是？ 第九十章 遗书 冯远之眼睛一眯，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但是表面上却未动声色，他只是看着钟子昂说：「怎么？那你是怎么想的？」 钟子昂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他舔了舔嘴唇，凝了凝心思，这才开口：「我不是不信冯叔的判断，只是之前我在美国，又因为失去记忆，有些事的感觉和现在不一样……」 冯远之长长的嘆了口气：「你现在回来接触了周家的人，周乔夫妇的一举一动都让你感觉到了他们的真诚和坦荡，而周璇，明明对你情根深种，可当知道了你和孙蕙的事，却宁可独忍悲伤成全你们，周乔和向婉夕也并不恋栈钟氏给他们带来的利润，直接就愿意以低于市场价的原因把一切交还给你，所以你觉得周家人根本没有私心，是不是？」 钟子昂没有说话，默认了。 「子昂，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你根本想不起过去的事，如今就凭着一面之缘相信别人，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吗？」冯远之摇摇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查不出来，你也不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钟子昂不语，这件事周乔和向婉夕并没有去掩饰什么，从一开始他们就对钟子昂说感到很抱歉，其他事情他们都已经尽力了，唯独关于钟家当年的旧事，他们查了这些年却始终一无所获。 仿佛当年的事就像是一场幻象，要不是钟彦景真的死了，要不是钟家真的破产，要不是周家真的发现接收的钟氏不过是个烂摊子，他们仿佛都要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可惜，真的不是梦境，但却查不到到底是谁做了手脚，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这件事是所有人的心病，也是冯远之最可以拿出来挑刺的地方。 钟子昂张了张嘴，他现在满心挣扎，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冯远之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是想说，同样都是w市的地头蛇，周家没查出来，我也没查出来，所以未必能以此定周家的罪，是不是？而且周家经营钟氏，我也参与了，有权限查看大部分的文件、财务帐单等，所以要么我和周家都清白要么我们都逃不脱干系，是不是？」 「冯叔，我……」钟子昂一脸悲催，不知道该怎么说。 冯远之却笑了：「我们之间无需要那么避讳，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我也就是打个比方，不需要紧张。」 但钟子昂怎么可能不紧张？他背心全是冷汗了，被冯远之这样一说，他觉得自己就跟忘恩负义的小人没什么区别，可却又不能申辩什么。 冯远之却并没有给钟子昂喘息的余地，他起身走到身后一个书柜打开，里面是个保险箱，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保险箱，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轻轻地递给了钟子昂：「你看看这个吧，我本来是不想把这个给你看的，但显然，你母亲并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钟子昂一怔，并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看向冯远之。 冯远之也不动，只是朝他递了递，钟子昂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子昂亲启」，那一看就是父亲的字迹，而且因为年代久远，纸张散发着微黄，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脑子有点卡壳。 第199页 「这是复印件，原件给了你母亲，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留着，当年……」冯远之嘆了口气：「也是一时念起留了份备份，也许你能够用得上，看看吧，你父亲走后，办丧事那段时间，我也经常过来，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当时，是在书房找到了这封信的。是……留给你的。」 钟子昂颤巍巍的接过来，在他心目中，那不是一封信，那是千钧重的过去。 他甚至，伸出手来的时候都找来颤抖、都在害怕、甚至不愿意去接过来，不愿意打开——钟子昂有一种预感，那封信，可能会改变所有的一切、让他眷恋的、害怕失去的一切…… 钟子昂许久都没有打开那封信，就盯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发呆。 冯远之也不催促他，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等——钟子昂终究会打开的，冯远之笃定。 果不其然，钟子昂在沉默地盯着信奉许久之后还是打开了那封信，那封仿佛潘多拉魔盒一般让他焦灼不安的信。 在打开之前，周璇的面孔在他眼前一闪而逝，钟子昂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心里跟什么东西做了告别，这才下定了决心，打开了它。 打开之前，钟子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那泛黄的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写下的内容，钟子昂发现自己的心依然一阵一阵的抽痛，那痛苦翻江倒海，如同在烈火上面浇了热油，爆发的厉害，根本控制不住。 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极度的怒火。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子昂吾儿： 见信好！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为父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不能亲眼看你长大、成家立业，是为父此生最大的遗憾，为父对不起你与你的母亲，望你平安长大成人，继承我未尽的义务：好好照顾你的母亲，也别过于责怪我。 选择轻生是我的自私，这一点为父无法为自己辩解，你和母亲若是恨我，我也无话可说，是我放弃了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如有来生，我希望我能够补偿你们，但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你们不要恨我。 我也曾努力过、挣扎过，曾想过避免这样的遗憾，可是我已经无力回天，如果我不死，必然连累你和你的母亲，使你们母子两接下来的生活无以为继，如果那般，我会更看不起我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男人？他答应过我，只要我死了，只要一切湮灭，他就会善待你们、衣食无忧。 我想他会做到这点，毕竟你母亲与他妻子也是多年朋友，情同姐妹，看在你母亲的份上，看在我用死亡把秘密带走的份上，他想必不会再为难你。 我本不想写下这封信，本想就这样带着秘密去死，你什么也不知道总会活得更安全也更快乐，可我发现自己终究还是一介凡人，我可以去死，可我心中始终存有怨念。 子昂，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封信，请记得为父不是想要你去替我报仇，也不是想要你去查明真相，事已至此，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我多么信任他，把他当做知己，跟他合作，可最终却是他亲手害我，我却到死不知道是为什么，不明白自己哪里对不起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那样亲切的外表之下，怎会包藏这样的祸心？为何他们能表面与我夫妻如此要好，背地里却心狠手辣限于我水深火热？难道说果然只有利益才是不变的追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我不知道，我真的有点迷茫。 我有些唠叨了，对不起，儿子，只是提起笔来，心里酸苦，便忍不住絮絮叨叨，想多说一些，毕竟以后想对你说些什么也没有机会了。子昂，如果你有幸看到这封信，就当这是父亲对你最后的教诲，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那人与你亲近无比又对你付出良多，也务必要扪心自问，你身上到底有他所渴求的何种东西，不要轻易地被打动。否则为父就是前车之鑑，我也曾以为……算了，多说无益。只是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许你这辈子都看不到这封信，你母亲或许不会让你有机会看到我写下的这些话，毕竟让你知道了真相，不过是徒增你的烦恼，如果是这样，你也不要怪她，她是你的母亲，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子昂，时间不多了，为父该说的也都说了，愿你此生珍重、幸福安康，百年之后人终究会变成一捧黄土，也别为我伤心，我只是先走一步，在那个世界等你们，总有再相见之日。 钟彦景绝笔 信上的日期，便是钟彦景死的那一日。 信纸满满从钟子昂手里飘落下去，可钟子昂僵坐在那里，浑然未觉，他整个人已经木了、傻了、呆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那曾经的怀疑得到了最真切的认证；而曾经的挣扎则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冯远之紧紧盯着钟子昂，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反应变化，对此中子昂却毫无所觉，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封信带给他的震撼之中，根本察觉不到冯远之在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那种山唿海啸一样的东西在他脑海里爆炸，让他整个人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就像是一座火山处于爆发期，除非他自己停下来。 钟子昂的心里充满着被欺骗被愚弄的怒气，不只是对周家；他甚至觉得周璇简直就像个魔女，把他玩弄于手心之上，自己之前对她做出的承诺现在看来简直太可笑了，可笑的他自己都恨不得嘲讽自己、给自己一个耳光…… 第200页 周家人……周家人……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敢…… 钟子昂的心被怒火浇灌着，他充满着无法发泄出来的怒火，这种怒火让他整个人像一只充气的皮球，他现在看起来实在太可怕了，就像是一个从地狱归来即将復仇的恶魔。 他的确已经是了…… 冯远之满意的看着被受刺激、心神动摇的钟子昂。 但他还在火上浇油：「现在你明白了吗？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把矛头指向周家？因为这并不是别的原因，这是你父亲留下的证据，即使我查不到其他佐证，但是你父亲的为人你最清楚，他绝对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何况这信里提起的还是他的一生挚友，他怎么可能胡说八道，难道就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好友斗个你死我活吗？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钟子昂不语，他的眼前闪过一幕幕父亲生前的画面，他心里积蓄的怒气所造成的漩涡和风暴就越发的激烈了起来。 不是不想发作，而是还在积蓄更多的力量。 他咬着牙依旧没有说话，但很显然，他的整个心思已经被冯远之控制住了，被带入了他的思维之中，他现在恨透了周家人，他根本就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天，他的观念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而所有这来回的纠结与挣扎，就是周家人一手设计好的，他们可以啊，打得一手好牌，装得那么友善，原来……原来…… 钟子昂握着拳头，掌心都掐痛了他却浑然未觉。 从回到w市的一幕幕也在他面前闪现，他觉得自己就像傻瓜一样被周家人愚弄，此时他再想起周家人的面孔，不再是慈和善良，而是奸佞狡猾以及……可怕。 他要报仇！他要报仇！他不能这样被他们继续愚弄！钟子昂在心里疯狂地叫嚣着。 「为什么到现在才给我这个！」他强忍着怒气开口，瞪着冯远之：「如果早知道……我……」 「你怎么样呢？」冯远之面对着钟子昂的怒气却依然一派平和，他微笑道：「我一直都在提醒你，但是你不听，就算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你真的以为结果会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不会的。」他摇了摇头。 「你胡说！」钟子昂立起来，那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冯子昂却一点都没有被钟子昂的气势吓到，依然那么平静地坐着，看着钟子昂说道：「你别不信，子昂。不用急着反驳，你现在不太理智，乍然看到你爹的遗书你有点冲动，所以才会这么认为。但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看钟子昂虽然不说话但是始终狠狠瞪着他，冯远之也不计较，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想过没有，我手上这封只是复印件，那么原件在谁手里？她为什么又不给你看？甚至根本隐瞒了你整件事？而你以为，我又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这过程你真的以为很简单吗？」 冯远之轻飘飘一句话，顿时让钟子昂把仇恨的怒火烧到了王若真的身上，他嘶哑着开口：「冯叔，你的意思是……我母亲也和我爸的死脱不了干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冯真的是力挽狂澜的为周家拉仇恨啊，有人猜到他为什么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吗？男主这下是彻底被反派当做刀了。 第九十一章 燃烧的仇恨 钟子昂已经整个人失去理智了，而这正是冯远之想要的状态，他好整以暇的等着钟子昂陷入圈套，却又装起了好人，失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冯远之摇头嘆气：「你妈和你爸的感情，你仔细想想，别被仇恨沖昏了头脑。」他正色道。 冯远之已经完全空置了钟子昂的大脑，他这样一说，钟子昂才如梦初醒，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父母之间的恩爱画面，以及父亲死后母亲痛苦到昏阙过去，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什么事也管不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状态…… 是啊，自己疯魔了，怎么会那么去想母亲呢？如果母亲知道自己会这么想，肯定很伤心…… 理智慢慢回笼，钟子昂重新坐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慢慢地清理思路。 哦，是了，应该是这样的——父亲为了保全他们母子自尽，母亲发现了那封遗书，但是遗书涉及的却是周乔和向婉夕夫妇，她和向婉夕素来关系好，自然又痛苦又不愿意相信，于是下意识地就把信藏了起来，而后来…… 后来的事显然不用再多说了，王若真选择了相信周乔和向婉夕，所以自然不会再提那封信，自然也不可能给他看那封信。 可是，父亲说的那么明明白白，母亲为什么…… 「冯叔，这封信能给我吗？」钟子昂的眼神渐渐清明了起来，终于不再疯魔了。 冯远之摇了摇头，很遗憾地表示：「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也看出来了，这是复印件，并不是原件，就算你拿走了，也没有任何法律效用，更不可能让周乔认罪。」冯远之抿了抿嘴，他眯起眼睛看向钟子昂：「而且我也能猜到你跟我拿着它要去做什么，去跟你母亲对质？子昂，这是仅存的一份了，如果不小心毁了，可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原件已经被我母亲毁了？」钟子昂大吃一惊整个人都震动了。 冯远之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你要知道，当年我的意思是打算直接告诉你的，但是你母亲不同意，她和向婉夕关系太好，而且周家在她面前表现得毫无破绽，她不信我可以理解；她不希望你恨周家，也不希望你被这封信引导充满了仇恨的生活，我也理解。但是，这封信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我只是猜测……」 第201页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会自己回去跟我母亲求证，如果真的……」钟子昂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我不拿走，但我能不能拍照？」 「当然可以，等事情结束之后，这封信我也可以交给你，只是现在，我觉得不管它有没有用，在我手里，总比在你手里更安全一些，你觉得呢？」冯远之捡起了那封信，小心翼翼的递给了钟子昂。 钟子昂没有说话，他拿出手机拍了信的内容和信封，又看了那上面熟悉的笔迹很久，他才恋恋不捨的把东西还给了冯远之，目光却始终跟随着冯远之的一举一动，直到冯远之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好。 那是父亲留下的……带有生活气息的……最后一件遗物。 可惜，自己却不能现在把它拿走。 钟子昂捏着拳头，他站了起来：「冯叔，我先回去了。」 「子昂，你现在情绪有点冲动，还是……」冯远之起身劝他：「我知道我拿出你父亲的遗书对你来说有点冲击太大，但是我看你这两天心神恍惚，怕你走上歧途认贼作父，所以才不得以……本来我是想徐徐图之，慢慢来的，但是现在……」 「子昂啊，别怪我直到现在才告诉你真相，毕竟我也……」冯远之见钟子昂不说话，便嘆着气摇了摇头：「你别冲动，现在你知道了真相也就明白了我的顾虑，可是你要知道，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们，你又离开w市这么多年，人人都知道这些年周氏夫妇做了什么，周璇又等着你守身如玉到今天，你不守约定带着女友回来，周家没有二话不说还立刻答应解除婚约把经营了那么多年的钟氏还给你，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做事情得步步为营，不得冲动，否则……」 「冯叔，我心里有数，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不会冲动的。」钟子昂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尽管内心暴风骤雨，可脸上却风平浪静：「我这些年在美国，也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打拼起来的，我虽然年轻，但是并不代表我经歷的少，我之前之所以会那样，只是以为我自己弄错了，可现在……」 钟子昂目光森冷语气更冷：「我本来就是为了回来復仇的，如今只不过是按照原计划行动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忍了那么多年，难不成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吗？我不会的！」 说完钟子昂就跟冯远之告辞，不管冯远之的挽留离开了，他根本没有心思留下来听冯远之废话，在此时的钟子昂看来，冯远之也不过就是要劝他一些诸如放平心态、一步步来之类的老生常谈，而年轻的钟子昂根本不懂：冯远之的劝，不过是在变相的逼迫他尽快行动罢了。 等钟子昂一离开，冯远之脸上的慈和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讽刺的看着钟子昂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嘆息：「年轻人啊，就是这样的沉不住气……不过年轻……」他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那已然不再年轻的面孔和身躯，而那个人依然年轻活力的模样，握紧了手：「我就不信……这次你不来求我，你还会……拒绝我……」 过了半晌，他才从扭曲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打开保险箱拿出那封让钟子昂整个人性情大变的『遗书』，打火机簇地起了火苗，然后点着了，慢慢地化为了灰烬。 在那火光中，是冯远之掌控了一切的、胜利的笑容。 钟子昂回到家的时候整个脸色都是冰冷的，张叔跟他打招唿，钟子昂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甚至对经过身边的王妈视而不见，直接上了楼。 王妈满心疑惑，对同样一脸不解的张叔小声说道：「少爷这是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出去一趟整个人跟变了似的，发生了什么事？ 张叔摇摇头，他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开口，但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愉快。 当然不太愉快，家里那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钟家未来少奶奶，这半天这不顺眼那不舒心的，指挥着张叔几人团团转，恨不得把她屋子里整个的摆设和用具都换一遍，理由还特别要命——她不喜欢，她觉得不够高级，她觉得不能衬托她的身份！ 天可怜见，他们虽然之前没想到家里会来的『客人』是未来少奶奶，但是又不是没招待过贵客，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主人的用度标准准备的，可没准备任何便宜货，这孙蕙指手画脚的，一副他们都不会干活家里都得听她的才行的姿态真让人想甩手不干了！ 她谁啊她？她搞得清楚状况吗？ 王妈本就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她这些年，是因为周家，也是因为之前钟彦景夫妇对他们是真的有情有义，否则她都直接想甩手不干了，就她这样的，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这家里，怕是要变天。」王妈见张叔不说话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感慨：「少爷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老张啊，我怕这活怕是干不长了……」 「再看看吧，我们就这么走了，夫人怎么办？夫人当年对我们不薄。」张叔低声说：「你也别跟那丫头置气，夫人也不会不管的。」 「我当然知道，要不是为了夫人，我怎么会……」王妈也压低了声音：「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少爷的女朋友，那璇儿小姐……」 「王妈，没事别提璇儿小姐了，我看这事怕是……」张叔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先做事吧，至于以后……先等等看吧。」 第202页 王妈嘆了口气点了点头。 还能怎么办呢？ 本来满心欢喜的迎回了旧日主人，本来以为好日子真的开始了，可是谁能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真是…… 王妈也摇了摇头回她的厨房去了，那位孙小姐说了，她是南方人，想念家乡菜了，特意下了几个菜单，生怕她闲着似的，哎，算了算了，过一日算一日，真过不下去就走人，还能如何？ 不说王妈和张叔心里觉得不太舒坦，暗自嘀咕着忙自己的事去了，钟子昂一脸冰冷的直接进了王若真的房间，二话不说就把手机递给了王若真。 王若真一愣，不知道儿子这是玩什么把戏，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但钟子昂就一声不吭态度冰冷，王若真于是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谁给你的这个？冯远之？」她的声音尖锐起来，起身瞪着钟子昂、脸色煞白：「你说话啊你是哑巴了吗？」 「既然你也清楚是谁给了我这个，那么妈，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被你瞒在鼓里瞒的好苦……」钟子昂的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充满了恨意和不信任：「妈，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不会骗我，只有你才是我能最为信任的人……」 「我是，我一直都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王若真虽然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这突发事件让她有点猝不及防，但是她反应很快，打断了钟子昂含恨的话语，飞快地想要重新让钟子昂信任自己：「我之所以没有把这封信给你看，是因为这封信是假的，那根本不是你父亲的笔迹！」 王若真说的斩钉截铁，这答案倒是让钟子昂愣了愣，燃烧着的怒火因此停顿了片刻，他呆了片刻，不敢置信的问道：「假的？」 可是，那的确是父亲的笔迹，他不至于连自己父亲的笔迹都会认错吧，钟子昂把手机拿回来，放大了照片，却没有发现作假的蛛丝马迹。 王若真得以喘息，她飞快地组织言辞，虽然她此时脑子里一堆的疑问，但是她知道眼前最要紧的是打消钟子昂的怀疑：「子昂，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场，可是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这封信，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但是我能确认，当时我没有在书房见过这封信！」王若真说得又急又快：「而在给你父亲办完丧事之后，这封信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书房的桌上，我承认，当时看到这封信，我的心情也和你现在一样，跟坐着过山车似的直上直下，心里又惊又怕。」 钟子昂微微冷静了一点，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王若真说这段往事。 王若真冷笑了一声，看着钟子昂：「那段时间我神不守舍，你年纪又小根本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些，而当时来来去去的闲杂人等也不少，我还真不能确定到底谁是那个想要搞事情的闲杂人等，可当我冷静下来之后我就立刻确定了几件事。第一，这不可能是周家做的，周家根本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泼冷水；第二，我虽然当时人不在状态，可当了那么多年的家，还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着手，家里一直安装着监控，固然有死角，可也总能查到点什么，我问过家里的僕人，可是一无所获，监控里根本没拍到任何东西，就像那封信突然之间自己长了脚出现在了书房的桌子上，这也太奇怪了！所以要么家里的佣人被人收买了，要么就是那人熟悉家里的监控系统，能够避开或者把歷史记录删改掉。」 钟子昂听着动了动嘴，王若真立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接说道：「周家的人和我们最熟，那段时间他们也帮了我们最多，自然值得怀疑，可是他们会故意弄封遗书来诬陷自己？他们要是知道有这封遗书的存在，只会想办法把它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而这样一来，你不觉得事情更加可疑了吗？明明当时阿乔和婉夕也几乎一直都在，对方却还能避开他们的耳目把信放到我们家让我发现，这不是更说明问题？」 王若真一改常态，分析起问题来字字戳到重点，钟子昂终于忍不住说道：「所以，妈你当时……也怀疑冯叔？」 「为什么不怀疑？就信里的内容，周家的确跟彦景有合作，可冯远之难道不是一样？如果周家可疑？冯远之为什么就能脱掉干系？而且当初钟氏出事直接和他有关，难道我不能那么想吗？而且，你在美国的时候调查周家的公司和财务状况，那些资料都是冯远之提供给你的吧？现在他又把这东西给你……」王若真有些失望的看着钟子昂：「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但是我呢？我是你母亲，我要你相信我却要费尽力气、说破嘴皮子，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越是这种时候，人越奇怪，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至亲之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九十二章 撕破脸 王若真的目光和话语此刻也如刀锋一样锋利，钟子昂无言以对，可是他看向王若真，并没有就此罢休：「妈，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既然你怀疑冯叔，为什么这么些年也不曾跟我说？为什么还要接受冯叔的帮助？」 「因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父亲和你，哪怕你父亲不在了，你以为我就真的不想查明真相替他报仇？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他那样的人会轻易自杀？」王若真冷笑了起来：「你也太看不起你自己的亲生母亲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软弱可欺任人摆布吗？没错，婉夕是我的好友，我和她情同姐妹，可是看到那样一封书信，我也会怀疑的；而一想到这封书信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家里，我也会怀疑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无论是周家还是冯家，我都没有直接选择信任！」 第203页 钟子昂大吃一惊看着王若真。 王若真有些觉得疲惫，身心俱疲的感觉，她坐了下来，目光看向了窗外，轻声说道：「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后来经过那么些事，冯远之怎么对待我们的，周家又是怎样为我们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如果真是他们下的黑手，又何至于……」 她的话没说下去，可是钟子昂明白了王若真的意思，王若真继续说道：「也许这其中也还有我不知道的事，但是我选择相信，是为了你，也是因为我看不到他们有什么要害彦景的理由。我不愿意这辈子活在仇恨之中，去恨不该恨的人，我想你父亲的事情，也许其中还有很多我们所不了解的曲折，如果有一天能够真相大白我也会非常高兴，可是如果……」 王若真深吸了口气：「我也可以假装一切都是偶然因素堆积起来的，我想你父亲也会贊成我这么做。」她转过头来看向钟子昂，还没开口，钟子昂却打断了她：「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口咬定那封信是假的？那封信呢？还在吗？」 「因为我是你父亲的妻子，我跟他认识了几十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对他的了解远比你以为的要多，那封信的字迹，看起来就像是你父亲亲笔写的一样，可是他却忽略了你父亲很多细小的习惯……」王若真垂下眼睑：「我得承认，模仿的很真实很像，可我就是知道那并不是真的。」 「那信呢？」钟子昂却坚持这一点。 「不见了。」王若真轻声说。 「什么？」钟子昂皱起眉头：「妈，你说什么？是不是你把它毁掉了？」 王若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怀疑我故意毁掉了那封信？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不想我和周家之间产生隔阂，不想我怀疑周家，希望我……」 「希望你怎么样？」王若真再次气得站了起来直视着钟子昂，她有些灰心，她刚才的话钟子昂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果然，钟子昂的声音比她还打还激动：「希望我不要再追究我爸的死，在你心目中，周家就是清白无辜的，你根本接受不了他们可能是害死父亲的兇手这一设定，所以你自欺欺人，也希望我一辈子蒙在鼓里什么也不要知道，就这么浑浑噩噩……」 『啪』的一声，王若真打了钟子昂一巴掌，那清脆的响声让王若真吃了一惊，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出手打他……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钟子昂…… 钟子昂猝不及防，被王若真一巴掌打的头一偏，他也愣住了，但是他并没有去捂住脸，只是就这么歪着头看着王若真，突然冷笑了一声：「妈，在你心里，周家比我、比爸爸都重要，对吗？对你来说……」 「钟子昂，你是真的要气死我吗？」王若真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毁了那封信？我怕你看到？我既然能够笃定那封信是假的我就不怕留下证据，留下来我还能有一天顺藤摸瓜找到真兇！如果我真的要毁了它，冯远之又怎么可能把信给你看？你根本……」 「冯叔那边的信是复印件，根本不是原件！」钟子昂却盯着这个不放：「如果不是你要毁掉原件被冯叔发现，他又怎么可能想尽办法保留下来这份复印件？」 「那他是怎么拿到复印件的？」王若真都快要疯了：「他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子昂，我没有要毁掉那封信，我当时甚至都想要决定报警了，我想让警方介入调查，可是那封信却就突然不见了，至于冯远之，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那封信的！」 她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这都是冯远之跟你说的吗？他是什么意思？他告诉你周家是害死眼睛的真兇要你向周家报仇？」 「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把信拿给我，让我不要被表象蒙蔽，让我自己去判断。」钟子昂冷冷地说：「妈，如果你早就告诉我这一切，我也许会相信你的说辞，如果你现在拿出那封信，直接和我一起去报警，我也会相信你，可是现在，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王若真脑子里闪过『死无对证』几个字，她失神的看着钟子昂，不知道该怎么把儿子这危险的想法纠正过来，可还不等她想到办法，钟子昂就给了她更致命的一击：「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你是我的母亲，我希望我能相信你，过去的事我不再追究，可是如果你还要继续阻拦我，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隐瞒的，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钟子昂的目光带着冰冷的质疑和警告，王若真忍不住抖了抖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向钟子昂，失声开口：「子昂，你是在怀疑我吗？你是以为你爸爸的死跟我有关？」 「我不想这么怀疑，可是这么多年来你隐瞒了我太多东西，我不知道除了这封遗书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关键的……妈，不用否认，如果不是今天我看到了它，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存在？」钟子昂的语气十分淡漠，「你对周家的维护，不觉得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了吗？这些事我都不想再提了，接下来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寻找我需要的答案，妈，你这段时间以来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又长途跋涉，接下来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跑了，事情都由我来处理就好，如果我处理不了的，就让孙蕙帮忙……」 第204页 「子昂，你是要把我关在家里吗？」王若真看着突然之间完全陌生的儿子，不敢想像他竟然会对自己充满了怀疑，他相信冯远之、相信孙蕙，却不愿意相信自己？这是为什么？她只觉得心里开始蔓延出冰冷的感觉，但不等她说什么，钟子昂已经抬腿往外走了：「我只是觉得，妈妈你该安享晚年了，外面的事有我和孙蕙处理，您什么都不用担心。」 话说的很好听，可事实上，不就是不想她跟周家走的太近吗？ 王若真看着儿子关门出去，甚至都没有回一下头，忍不住一个趔趄跌坐在床上，她瞪大眼睛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心跳的厉害，整个人又烦又乱毫无头绪。 她真的乱了，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她明明心中肯定那封信有鬼，肯定周乔和向婉夕绝不可能是害死钟彦景的兇手——她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也是懂得自己的，他会留下只有她能够解得开的迷，给她留下线索。可是没有，并没有！她是不太管外面的事，可是不代表她笨、她蠢。 当时，那封神秘的『遗书』出现的时候，她心里也曾惊涛骇浪，也曾暗中调查试探，可结果确实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这封遗书是假的，虽然那上面的确大部分看起来是丈夫的笔迹…… 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亲手毁了那封遗书——没错，在这点上她说谎了，可是她不得不说谎，她不敢想像此时被仇恨所驱使的钟子昂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怎么想她、怎么想整件事情。 可是，事情太奇怪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根本不该这样的，明明…… 王若真失神的想着，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冲击性太大，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她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是不想这个时候去做任何刺激钟子昂的事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尽管钟子昂这样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可是她终究不愿意把儿子当做敌人来对付。 「子昂……但愿你早点清醒过来，不要仇者快亲者痛……彦景，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你走了这么多年，过去的事依然云山雾罩？到底谁才是害死你的兇手……冯远之他是怎么会有那封信的？他……他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这种时候他拿出那封信到底是为什么……他和周家难道有仇吗？可是……」王若真喃喃自语着，整个人混乱了。 她混乱了，可钟子昂并没有，一封信，在钟子昂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然后快速地生根发芽、一瞬间在长成了参天大树，使得他整个人化身了復仇天使，他看起来冷静、理智，但实则已经被仇恨驱使，整个人只为了復仇而存在。 钟子昂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他轻轻扣了扣孙蕙的门，然后推门而入，孙蕙正在看书，看到钟子昂走了进来，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吃惊——钟子昂，他不对劲，这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之后的直觉，但不等她思考，钟子昂就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很用力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抱断气了似的。 孙蕙轻轻挣扎了一下，却引来了钟子昂更用力的拥抱，这让她有些疼：「子昂，你弄疼我了，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不明白不过几个小时钟子昂怎么就换了一种画风。 但是，隐隐的，她心里又有点猜测和窃喜，是冯远之的所谓的计划达成了吗？所以现在的钟子昂……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这会儿钟子昂轻轻放开了她，而他的眼睛里满是抑郁：「对不起孙蕙，之前是我错了。」 「没关系，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子昂你知道的，无论怎么样，我都是……」孙蕙轻声说，她心里越来越镇定，越来越觉得胜利女神已经站在了她这一边，但口气依然小心翼翼：「子昂，你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钟子昂闭上了眼睛，良久他才开口：「我妈骗了我很多事，我爸的死，怕是周家肯定脱不开干系的，我之前竟然……竟然……」 他开始喘起了粗气，有些压抑不住的痛苦还有激动。 孙蕙心里顿时定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主动过去抱住了钟子昂，假意安慰道：「怎么会呢？王姨虽然不喜欢我偏着周家，可是对你她是绝对不会隐瞒的……」 「可就是隐瞒了，还不是一件小事，甚至让我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我爸的死她到底……」钟子昂忍不住将心头的愤懑出口而出，但及时的顿住了，他推开孙蕙，看着她：「孙蕙，我可以信任你，对不对？」 「当然，什么时候你都可以信任我，你知道的。」孙蕙心里已经激动坏了，这是她终于等到的机会，钟子昂他终于完全倾倒在自己这边了，那她自然要把握这个机会。 「接下来我要全心全意对付周家，所以我需要你帮我看住我妈，不要让她和周家再有私下来往，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是……」 「交给我吧。」孙蕙轻声说：「反正不管我怎么做王姨也不喜欢我，只要是为了你，只要你不会责怪我误会我，那么她就算再讨厌我一点我也不怕，只是子昂，你确定吗？我担心……」 「我确定，再确定不过了。」钟子昂冷冷地说：「如果这都还不算是证据确凿，那还有什么叫证据？周家，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205页 「还有你和你母亲的那笔帐，我不会忘记的，我一定会帮着你向周家讨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男主的智商点蜡！ 第九十三章 资金 周家做起事来很利索，而钟子昂的动作也不慢。 他回国之前，筹建公司的准备事宜早就准备好，现在他想快一些完事，周家那边也同样不想拖拖拉拉，还有冯远之在帮忙，所以效率自然就高，不过半个多月时间，钟子昂就把新公司的手续办的七七八八，人员也招聘好了，就等正式开业——可见有人好办事。 周乔和向婉夕已经将钟氏的帐目、人员、这些年来的经营手册等相关的文件都整理了出来，并且和钟子昂谈好了转让的价格、人员的录用等一系列的问题，就等着正式签约生效，而这件事情一了，周乔夫妇就觉得心里头大定，所以这天就跟钟子昂提了一嘴：「子昂，明天开业大典上正式签约之后，钟氏就正式交给你了，我琢磨着，回头商业午宴上就把你和璇儿取消婚事的事儿公布了？」 钟子昂闻言笑笑：「周叔，这事先不急，我这还有点事想跟您说。」 「还有什么事？」周乔疑惑，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就是这婚约了吗？他看着钟子昂和孙蕙如胶似漆的，难道还会有变？但是有没有变化跟他没关系。 「是这样的周叔，关于收购钟氏的资金……您别误会，您给我的价格真的已经实在是太照顾我了，不仅没跟我收钱，简直都是亏本买卖，还亏大了，我心里承您的情，但是我这里出了点小问题，在美国还有一笔大头资金没有归拢过来，这边又刚好……」钟子昂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首付款按理应该再去签约当天就先付百分之二十，而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应该在签约三个月内付清，我能不能稍微晚几天？周叔，我先付百分之十，最多十天，十天之内我把剩下的就一定补上！」 钟子昂显得很不好意思，特别侷促。 周乔为人素来大大咧咧，心思并不细腻，此时向婉夕被孙蕙绊住了脚没在这边，他倒也没想到钟子昂这边会出现资金问题，微微一愣，随即就笑了，拍了拍钟子昂的肩膀，了解的点了点头：「行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咱们之间，这合约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的，你现在万事起步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周叔理解，你也别不好意思，咱们谁跟谁啊，你既然不方便，那就这样吧，首付款你估摸着十天内能到吗？不能的话你看半个月左右怎么样？不过你也知道，这事虽然不大，但是也不能拖长了，毕竟银行那边要担风险，不一定肯给我们那么长时间……」 「周叔放心，不会超过半个月的，至于后面的就不会有问题，我就是最近一下子出去太多该收拢回来的还没回来稍微有点周转不灵，您给我宽限半个月足够了，接下来的就按照合同上的办，您放心，我知道轻重。」钟子昂立刻保证，一脸放松下来的样子。 周乔笑着点点头：「行了，你知道就好，那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也别太压力大，你现在年轻，经歷的事情少，在商场上做久了你就知道，这种事是常有的，做公司的人最缺资金了，所以也要留意这个资金问题，不要一次性出去太多，否则收拢不及时就会资金鍊断裂，而一旦资金鍊断裂……后果也不用我多说对不对？」周乔语重心长趁机给钟子昂上课：「当然，偶尔出现问题，只要你平时在信贷方面的信用度足够，银行都会给你方便，可是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对你将来的发展不利，明白吗？」 「我明白周叔，这次真的是我大意了，谢谢您帮我。」钟子昂受教的点头。 周乔并没有想多，叮嘱了钟子昂几句倒是把婚约的事情忘了，钟子昂看着周乔离开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他眼神阴郁，看着周乔的背影的目光仿佛是萃着毒。 他本来还在担心十天时间会不会来不及让他布局，但是现在周乔自己把时间拉长了，倒是让他绰绰有余方便行事。 至于婚约么…… 钟子昂冷笑，不用急，他和周璇的婚约自然是要取消的，但是怎么取消、何时取消，却要由他来说了算。 周璇一个人坐在客厅，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心神不宁，她这些天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出门，钟家自然更是不会去的，尽管她也很想念王若真。 王若真这些天偶尔会打电话过来找她聊聊，但是并没有再过来，也没有主动邀请她过去做客，周璇一开始还担心如果王若真邀请自己去钟家的话自己要怎么拒绝，可后来发现王若真并没有这个意思倒是松了口气。 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以她和钟子昂现在这种尴尬的状态，她若是过去总是会更令人坐立不安不舒服的。 那天跟钟子昂单独会面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钟子昂了，她多少有几分躲避钟子昂的意思，但钟子昂也的确是忙着公事，偶尔过来吃饭，也是和孙蕙一起，周璇自然不愿意和他们再碰面。 她不知道钟子昂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她哪怕暂时忘不了钟子昂，可也没打算在他和别人的世界里插足，可是她却始终没办法忘记那天匆匆一面那语焉不详的见面。 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有那么多话想问，可是为什么真的面对面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呢？可那样再见面，却是可遇不可求了，她心里嘆息着，看看天色，父母该回家了，可为什么，心里突然这么焦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 第206页 正想着，周乔和向婉夕一前一后进了家门，两人还在边说着什么：「你看你，最要紧的事情你倒是给忘了。」向婉夕埋怨周乔：「至于资金的事，虽然子昂和璇儿的亲事做不得数了，但是到底也不是外人，可就算不是外人在商言商的，你也不能连个凭据都没有就应了人家吧？否则万一出现岔子，银行那边可会来找我们麻烦的，你这就相当于给他抵押担保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我这不一时之间就忘了嘛。」周乔也觉得自己有点煳涂，这事办的确实……但他这会儿对钟子昂还是很信任的，笑着说：「好了好了别气了，这事也不着急，明天这不正式签约吗？明天签约之前咱们和子昂碰一碰，再说一下就好了。」 向婉夕白了周乔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她现在也并没有意识到钟子昂对他们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而且周璇走了过来，她也知道女儿素来对商场上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又怕一提起来说到了钟子昂让周璇伤心，便没有再提。 「爸，妈，你们回来了？」周璇迎了上来：「明天……」她有些迟疑，明天的场合，她知道的，虽然公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她爸妈打算在宴会上提一下婚约的事，所以她大概是要出席的，而且周家和钟家一直交好，如今钟子昂回来重新建立了钟氏，他们周家全体出席也能表示重视，毕竟她父母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为钟氏新公司奔波。 向婉夕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固然心疼女儿，可是还是在心里嘆了口气，过去牵着周璇的手轻声说：「璇儿，我知道你不想去，也不想和子昂、孙蕙他们碰头，可是你得明白，以后你们总是在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总是会有点交集的，但是你不经商，自然大部分场合不会遇到，可有些总是避免不了，难道你要避开他一辈子吗？」 周璇没有因为伤心过度而自暴自弃想着随便把自己嫁了这让向婉夕很放心，但是这时候却又忍不住想，如果周璇身边能有个合适的人今早出现就好了，毕竟感情上的伤从感情上弥补回来那是最好的，而且也能让周璇有些勇气。 「我明白。」周璇却并没有想随便将就，她虽然心里极度难受，也不是没有恨，可是她并不想利用别人，也不想糟蹋自己，不管如何她还有那份自尊自傲在里头，她觉得自己凭什么就不能去收穫一份属于她的美好爱情和婚姻，要因为钟子昂的一次负心就全盘毁掉自己的人生呢？可这个时候，她也…… 「可是妈妈，日子久了，我放下了，就能面对了，但现在……」周璇咬着唇，求助的看着向婉夕和周乔。 周乔素来疼女儿，忍不住就劝老婆：「婉夕，其实明天璇儿去不去都没关系，既然……」 「必须得去。」向婉夕横了周乔一眼，疼女儿也不是这么个疼法，逃避能有什么用？她拉着周璇在沙发上坐下，摸了摸她的头髮，疼惜的安抚：「璇儿，你的想法、你的害怕，妈妈心里都知道，你是我亲生的，我能不疼你不顾惜你吗？是，明天你不去，我们也顶多就是解释几句煳弄过去，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有对不起钟子昂吗？我们有对不起钟家吗？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大大方方的出现，大大方方的展现你自己，就越能够尽快的从这段婚事中脱身出来，你既然想尽快展开新的生活、跟钟子昂分开界限，你九越不能逃避。」 「听妈妈的，抬起头来、昂首挺胸，你很美、很好，没有做任何错事，你才是那个站在云端别人需要仰望的角色，不要自己看轻了自己，明白了吗？」 世人往往都是这样的，向婉夕不是不担心女儿不是不心疼女儿，但是她知道，既然生活在这俗世中，很多事情就要按照俗世的办法来解决，人心难测、闲言碎语更是会杀人，周璇——她的女儿，有一副水晶心肝，必然是经不起那样的流言蜚语的，可与其让这件婚事成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不如坦坦荡荡的尽快快刀斩乱麻，这样才是一刀切的把事情解决在源头上。 现在害怕，只会使得事情变得更复杂——毕竟，谁都喜欢看别人的笑话。 向婉夕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对此很强硬。 周璇低着头，向婉夕说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她很清楚其中的道理，可是她就是有点害怕，就是不够勇敢，可最终，在向婉夕无言的坚持中，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了起来。 是啊，总不能就这样躲着、拖着，自己的婚事，总得自己表个态，似乎吓了这样的决定，就是给自己披了一层盔甲，就和钟子昂划清了界限，但即使如此，她当晚依然失眠了，直到凌晨才迷迷煳煳睡了过去，这样导致早晨醒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憔悴，但好在年轻，向婉夕念叨了她几句，就忙着用化妆品把周璇的脸装点了起来，打了层粉底整个人就看起来好多了，这让向婉夕松了口气：「你呀……」向婉夕点了点周璇的额头。 周璇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看了看镜子里因为装扮而明艷大方的自己，起身挽着向婉夕的胳膊撒娇：「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你看我？」她轻轻松开手转了个圈，庄重但不失俏皮的浅蓝色礼服长裙裙摆因为旋转而画出了一个圈，衬地周璇越发娇俏可人。 她的目光坚定了起来：「妈，你信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向婉夕伸出手来摸了摸周璇的头髮，轻声说：「苦了你了，等过了今天，要不要出去度个假？爸爸妈妈陪你怎么样？法国？还是去加拿大？或者你想去罗马？」 第207页 「哪里都好，只要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哪里都好。」周璇倚在母亲身上轻轻地说道，她的目光已经飘向了远方，向婉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周璇的背，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是当再见钟子昂的时候，周璇整个人的气质和精气神却完全是不一样的，她从下车的剎那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露出最标准的笑容，然后挽着周乔的手朝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去。 钟子昂这些日子和孙蕙出双入对并不避嫌，虽然对于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给什么直接的说法，但是明眼人自然就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并不简单。而钟子昂和周璇之间的婚约在w市上流社会圈子里也是人尽皆知，所以这段时间没少有人在周乔夫妇面前说点什么，他们当然也不会放过周璇，毕竟看本市第一美人笑话的场合，是个人都很有兴趣。 但是周璇并没有给他们机会，之前她几乎没露面，而今天一露面，却又是艷惊四座，和她素来不和的吴冰玉忍不住撇了撇嘴，「啧」了一声表达了自己所有的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想插刀男主的一天。 第九十四章 出手 吴冰玉的感想代表了刺客很多人的感想。 周璇的容貌性情在w市是有口皆碑的，这么些年，哪怕有钟子昂这婚约在，可也没少有人上门明示暗示，毕竟大美人受欢迎啊，何况周家又是大富大贵之家，而且还人口简单家风淳朴，虽然周乔年轻时花了点，可这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自从这厮结婚后就变成了居家好男人了好吗？ 所以周璇这样的人品相貌出身，是不乏追求者的，而且钟子昂虽然和她有婚约，可这些年钟家什么个样子大家也都知道，至于周家重情重义做的这些事，加分的是周家，可是没想到的是，周璇也好周乔夫妇也好竟然都是死心眼，就这么等着钟家捲土重来——好吧，等就等吧，等不到了总不能把周璇的青春消耗光吧？ 所以大家一起等就等了，谁怕谁呢？可没想到，这钟家还真神奇，居然还真捲土重来了——就在大家意兴阑珊的时候，没想到钟子昂竟然带了个女！人！回！来！而且还那么暧昧，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男女朋友关系，而是那种关系！ 这一下子，看热闹的就更多了，有的看热闹看笑话，看周家怎么收场，而有的自然是等着钟子昂这边尘埃落定，好去周家求亲——钟子昂看不上头号美人，可是他们看得上的好么？ 只是不管大家各怀着怎么样的目的，此时周璇陪在周乔身边一出现，众人的心思就歪了。 不怪众人心思歪。 周璇长相随了周乔，周乔可是到现在年近五十了还没被撼动w市头号美男称号的奇男子啊，而周璇酷似其父、尤其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又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今天那一身浅蓝色的裙子其实很低调，摆明了她并不想来出风头，可美人怎么样都是美人，随随便便打扮一下一个低头一个微笑一个蹙眉都美的惊人，尤其是大家闺秀那种气质，更是常年的良好教养之下养成的，她就像是一个发光体，出现在哪里就让人的目光追随到哪里。 何况，周乔和向婉夕哪个不是美人？一家三口都是高颜值，即使这种商业聚会，也仍然看脸啊。 「真是……钟子昂什么眼光？」有人就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 吴冰玉虽然不乐意捧周璇，但是这话却也是她的心里话——没办法，他们之间的『内斗』归内斗，可那个孙蕙是什么东西？啧，还自以为跟了钟子昂就麻雀变凤凰了，也不看看自己那身上的气质，小家小户养出来的小家子气不是嫁个好老公就能一时半会儿就没有的，尤其是那种恨不得到处炫耀的暴发户气场更是让人觉得不痛快，而且还自以为聪明地想挑拨她去跟周璇斗，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些闲言碎语就自以为跟她是同一阵营的了，真是…… 「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呗。」吴冰玉懒懒地说，丝毫不在意自己把钟子昂也给骂进去了：「不过也挺配的。」一个眼神不好，一个太把自己当个人物。 他们私下讨论着，其他人也私下讨论着，顿时周遭一片窃窃私语。 周璇虽然心情有些忐忑，因为要面对钟子昂，但是她自小开始对于这种场合是习惯了的，自然不会去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端庄大方的跟着父母走进场，而她越是这样镇定大方，就越衬托的孙蕙小家子气满满。 从周璇出现开始孙蕙的目光就地钉在她身上，她今天身上穿的也是高定，从头到脚花了大力气打扮，要说这一身行头的贵重程度远比周璇要气派多了，几乎是珠光宝气了。 但是，有时候气质这东西真的不是表面上的这些装饰所带来的，周璇并没有特别打扮，孙蕙之前没怎么出席过这种场合不知道，但是吴冰玉等人都看得出来周璇这一身很随意，她身上这套礼服穿过好几次，除了搭配了一条项鍊修饰脖颈之外并没有花什么心思刻意搭配什么，甚至连连耳环、手鍊这种都没有佩戴，素得很，要说惹眼的，也只是天生的好相貌与气质罢了。 反观孙蕙则要隆重得多，身上那套衣服是特意定制的，甚至连全套的珠宝都是特意和衣服搭配的——别问怎么看出来的，因为那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贵！ 第208页 而今天这种场合哪怕很正式，可有点经验的也都不会把自己弄成一个人形珠宝展示柜，毕竟这都不是重点，甚至她也不是重点。 于是也不乏有人小声嘀咕：「你说钟夫人怎么也不管管？这也太丢人了吧？」就算你是未来钟家的少夫人，可这还没结婚呢，今天又不是主角，这打扮也…… 要把前未婚妻压一头也不是这么个压法好吗？ 吴冰玉私下撇撇嘴，心道哪是不想管，分明是管不了吧，看看王若真的脸色——儿子新公司开业大典的场合难看成这样，也是…… 孙蕙今天刻意把自己打扮一番，结果却得到了反效果，此刻一边看着周璇在人群中交往自如自己却被人冷落笑话，不禁咬了咬唇，却又不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 自从那日钟子昂和王若真闹翻彻底倒到她这边之后，孙蕙的日子就无比的舒心，有了钟子昂的支持，甚至钟子昂信任的将财政大权交给了她，她便开始给自己彻头彻尾的改造了，而今天这个场合她也早就知道重要的很，早早开始准备，从服装到珠宝配饰一样一样都是全新设计，找的是她了解到的最贵的设计师——她这次的目标很简单，不要最好的就要最贵的，要在社交场合上让人惊艷。 周璇是很美，可孙蕙心中却并不服气，她始终觉得周璇的美是因为钱，现在她有钱了，只要打扮一番就不会输给周璇，所以费了不少心思，首先想给钟子昂一个惊喜。 钟子昂是个男人，他对孙蕙并没有欲望，所以早上起来看到她今天整个人模样不同，并没什么感觉，至于花了多少钱……好吧，他也没太大的概念，也不太在意，所以孙蕙刚开始自我感觉良好。 而王若真则不一样了，女人对于这方面要敏感的多，她虽然这些天心情忧郁，也始终没能跟钟子昂之间再次好好谈一谈，母子之间非常僵，但是今天这种场合，王若真是必须要出席的，她和钟子昂都很清楚，所以一看到孙蕙这一身打扮差点没背过气去，可是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的话却憋在了嗓子里，最后什么也没说。 但到了现在，面对众人暗地里的笑话，孙蕙却明白了最开始王若真的眼神，她忍不住暗恨：王若真也太过分了，既然知道她这样子不妥，怎么就不提醒她？ 王若真自然之道孙蕙在心里腹诽她，可是她却又能怎么办呢？她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淡淡的，要不是现在她自己意识到这样子有些不合时宜，自己之前说什么她又怎么听得进去？ 孙蕙就像是那种突然之间一张彩票变成了暴发户、不知道钱该往哪里花、恨不得从头到脚贴上金砖来表达自己有钱，心态彻底膨胀，又怎么会听得进去她王若真——被她斗败了的人说的话呢？ 反正都这样了，随她去吧，王若真对孙蕙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而且她今天来，是想找机会跟向婉夕说一下钟子昂的事，让她夫妇二人稍微留意，免得钟子昂真的做了什么，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王若真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她仍然没有办法找到头绪，找到证据来支持自己去相信周家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她失眠了数日之后突然自己也就悟了，既然如此，那就随心而为吧，至少，该竭尽所能不要让儿子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如果她真的错了，那就死了以后再去地下向钟彦景赔罪；若是她没错，也不至于没有颜面活在这世上。 这时，她远远站在角落里，看着人群中的周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钟子昂的目光也不能避免的一下子就被周璇所吸引，她真的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哪怕她气质柔和、给人的感觉是温柔婉转、毫无攻击性的，仍然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只要一眼，就会被她吸引住。 哪怕心里充满仇恨，人却无法克服自己的本能，钟子昂憎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把自己的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身边的人这样，钟子昂也是这样，孙蕙抬头看向钟子昂，咬紧了唇，再看向周璇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周璇对此却毫无所觉。 她一开始是紧张的，但是到了现场之后并没有直接和钟子昂、孙蕙碰面，而迎面而来的都是熟悉的人和事，她虽然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自小就习惯了，这会儿有这些人，反倒给了她缓冲的机会，慢慢地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越发应对自如。 这样一路随着周乔和向婉夕走过人群走到钟子昂几人身边的时候，她的举止笑容已经从容淡定、甚至连内心也平静了。 再次见到钟子昂和孙蕙，周璇发现自己已经不会那样心痛了、不敢抬头看过去了，虽然仍然会觉得难过，但是不会再让她窒息，周璇甚至微微一笑，主动打起了招唿：「若真姨，钟大哥，孙小姐，恭喜你们。」她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甚至这个时候她的内心反而有一种期望，她真心希望这两人能早点结婚，似乎早点结婚早点尘埃落定，她这心里也能早点放下。 这么一想，周璇倒是觉得轻松了很多，所以那祝福也便真诚多了。 钟子昂不知为何，明明心里充满了恨意，但周璇这话却让他心情不太好，而且非常敏锐地get到了周璇的意思，心下顿时不快——可为什么不快，他反而并不清楚。 孙蕙跟他一起久了，几乎算得上是他心里的蛔虫，她当下就在心里暗恨起来，她知道钟子昂这是根本没在心中放下周璇，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但脸上却还要堆满笑容：「周先生周太太周小姐来了。」 第209页 「这边我来招唿吧，还有那么多客人，你们去忙吧。」王若真轻轻推了推钟子昂，努了努嘴指指越来越多的人，这次钟氏开业邀请了几乎w市商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既是钟家的脸面，也得好好招待，否则就得罪人了。 钟子昂此时因为周璇的出现乱了心神，并没有多想，而且王若真说的也很对，于是就和周家人匆匆打过招唿之后就拉着孙蕙先行离开去招唿其他人去了。 王若真顿时心思松了下来，上前一步对向婉夕低声说：「婉夕，阿乔，现在时间还早，我有事对你们说，跟我来。」 周乔和向婉夕不明所以，但王若真神色严肃，又是多年交情，于是就想打发了周璇，却没想到王若真拉住了周璇：「璇儿一起来吧，这事怕璇儿也脱不了干系，还是知道的比较好。」 王若真匆匆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周乔向婉夕和周璇都脸色大变，周乔和向婉夕还好，他们之前多少有点心理准备，虽然王若真这次说的事情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但是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周璇要强得多。 周璇则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王若真：「王姨……你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怎么会这样呢？钟子昂恨着他们家？以为是他们家的人害死了钟叔？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若真无话可说，对着周璇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而周乔和向婉夕也相顾无言，半晌王若真才苦笑着开口：「璇儿，王姨对不起你……」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明明……周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她心里面的光明却一点点的湮灭了，她想起自己背上的伤，想起自己多年的等待，想起自己对钟子昂的感情，还有父母这些年为了钟家的劳心劳力…… 一时之间，周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或者，她也该恨吗？可是……恨谁？ 向婉夕第一个理出了头绪，她来回踱了几步问王若真：「那遗书怎么回事？还在吗？你怎么不告诉我？」 「那遗书如果还在，我早就告诉你了，因为我能确定那就是假的。」王若真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婉夕，对不起，是我……」 「现在说这些来不及了。」向婉夕打断了王若真的话，她想起昨天周乔跟钟子昂应下的事情，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她拉住了王若真的手，一双眼睛盯住她：「若真，咱两几十年的交情，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都明白，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码字真的太难了，娃一天天在家简直了，大连赶紧清零，希望娃寒假前还能开个学，555，不然要开天窗了。 第九十五章 身世（一） 「这个自然，否则我怎么会把这样的事都告诉你？」王若真含泪说道：「婉夕，你可能不信，但是你知道吗？我这样做，几乎是和我的亲生儿子反目，在他眼里我就是背叛，可我还是做了，就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没法不信你。」 「那我也给你一句实话，若真，我这辈子就算真的有对不起过谁，那也绝对不是你们钟家的任何人，我对你、对彦景、对子昂都是问心无愧的。」向婉夕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既然我们都对彼此有信心，那我今天也便把璇儿交託给你了，如果将来我们没法拦住子昂做什么，我唯一求你的就是看在这些年我为你们家做的这些事，你护住我的璇儿，将她送走，让她安安稳稳的过好下半辈子。」 「婉夕！」 「答应我，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向婉夕看着王若真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我们将来回变成什么样子，你答应我，保护好璇儿，明白吗？否则的话，我……」 「你不要再说了，婉夕，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护着璇儿，子昂要是敢动璇儿，除非我死了。」王若真郑重承诺，向婉夕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周乔则始终蹙着眉，将傻了的女儿护在了怀里，他的眉目阴郁，似乎想到了什么：「若真，你是说你当初看到的这封遗书不见了，但是冯远之却给了子昂那封遗书？那会不会有可能那封遗书是被冯远之拿走了？那这些年……」 「应该不是原来那封，虽然那封信突然消失不见了，可是我当时……」王若真深吸了口气看向周乔：「我当时对这封信印象非常深刻，冯远之给子昂的绝对不可能是原来那封，因为他的确看到过我手里的那封信，但是他当时试图拿走，被我拦住了，他绝对没有拿走那封信……」 「那么他给子昂看的又是什么？子昂又确定那是彦景的笔迹……」周乔突然没有再说下去，他抿紧唇：「我得去找冯远之，这一切搞不好……」 「阿乔，你是说冯远之在算计我们？」向婉夕扭头看向周乔。 周乔冷笑了一声：「现在除了这个可能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现在看来，搞不好当年彦景的事也是在他一手算计之下！」 「可是……」王若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是这些年来冯远之做的这一切实在是没法让她往这个方向去想，甚至向婉夕也是皱起了眉头看向自己的丈夫：「阿乔，你想到了什么？」 周乔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目光阴郁，带着几分迟疑：「我不确定，但我得去找他谈谈，婉夕，你先镇定一点，别怕，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第210页 说着周乔又看向了王若真，王若真明白他的意思，轻声保证：「我会尽我所能，阿乔放心。」 周乔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放开了周璇，他看向婉夕：「先把璇儿送回去吧，这种场合别让她掺和了……」 「不，我不回去。」向婉夕还没来得及点头，周璇就主动拒绝了，她目光坚定的看向周乔和向婉夕：「之前你们劝我不要逃避，那现在又为什么要我回去？我不回去，爸、妈，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还能怎么让我难受。我以为这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可是我没想到……」她咬着唇，倔强的性格显露无疑，整个人楚楚可怜却又坚韧无比，这才是真正的周璇，而不是那个小可怜。 向婉夕看着宝贝女儿，这一瞬间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她心里有着不太好的感觉，看着女儿这样，她欣慰于女儿长大了，可是却又担心她过于倔强的性格会让她接下来的路比较难走。 真正让人想逃避的时候，她却是连脚步都不肯挪一下，那又是怎样的骄傲？ 周乔愣了愣，但随即他就笑了：「那就不走吧，璇儿，坚持住，嗯？」他拍拍周璇的肩膀，周璇看着自己的父亲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那么痛，可就是不肯走，就想亲眼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要伤害她到什么程度…… 或许这样也好，她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这样的话，自己可以彻底对他死心了…… 他们拿定了主意，周乔和向婉夕便牵着周璇一起出去了，时间也差不多该剪彩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先把今天的场面完美的应付过去。 王若真心情复杂的看着一家三口往外走，她抿了抿唇，不由得眼睛就湿润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也想问，明明曾经一切都好好的，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错。 而今天註定不会是平静的一天，剪完彩，商业午宴就开始了，周乔和向婉夕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一些节奏，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没有经歷过风浪的人，私下一合计，别的不说，周璇和钟子昂的婚约得必须先解除了。 虽然现在大家也都很明白这婚事怕是黄了，可是有些事总要公开表个态，就连周乔这样并没有太大城府的人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声色来，但他也学精了，上次跟钟子昂提解除婚约的事请被钟子昂模煳了焦点一时就煳弄了过去，当时周乔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他却留了个心眼，所以也并没有直接找钟子昂说什么，而是直接开始在与人寒暄的时候就把这意思透露了出去，「哟，这是你侄子？刚从国外回来？一表人才啊！今年几岁了？有女朋友了吗？还没有啊？那得抓紧了，不然再过几年你爸妈得着急抱孙子了。怎么？我也着急啊，我女儿也该找对象了呢……」 向婉夕也一样，她拉着女儿在人群中交际，直接就开始把要给周璇找对象的话放了出去，周璇第一次没有反抗，乖巧地配合着，虽然她并没有想过现在就要把自己给嫁出去，但是或许，相个亲、接触下其他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吴冰玉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会儿查了个空凑到了周璇身边，用肩膀挤挤她：「喂，你和钟子昂真要黄了？你爸妈是认真的？」 周璇没什么心情理会这位大小姐的话，随意的点点头，吴冰玉心里觉得本来就该这样，但是她素来和周璇唱对台戏唱习惯了，嘴上却说：「我可警告你啊，你找谁都行可就是别算计我郑忍哥哥，他可不是给你当垫背的知道不？」 「吴冰玉你够了啊，我早就说过千八百遍了我跟郑忍就是普通朋友，你要对他感兴趣就赶紧搞定他，别破坏我名誉。」周璇烦死了，正要挤兑吴冰玉，却见不远处人群中一阵骚动，她一眼就看到中间被围着的是自己的父亲、钟子昂还有孙蕙，脸色一变就扔下吴冰玉要过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冰玉柳眉倒竖正要数落周璇几句，却发现自己还没张嘴人就跑了，哪里肯依？当下也就跟了过去，结果正好赶上了一场闹剧。 原来周乔把话放出去之后没多久就传入了钟子昂的耳朵里，钟子昂眉头一皱就朝周乔走去，孙蕙看出他心情不好立刻跟了上去。 其实钟子昂怎么想孙蕙并不明白，她倒是挺高兴周家在这件事情上道的，他们不挡她的路也好，这样自己到能稍微抬抬手，如果到时候周乔和向婉夕肯求她的话，她不介意松松手稍微饶过他们，可是钟子昂那么不高兴孙蕙却紧张了起来。 大概就是因为心里清楚，这段感情得来的并不光明正大，是她用手段设计来的，所以才格外的害怕，怕梦幻的泡影太容易消失——没有人比孙蕙更知道这种患得患失的害怕，午夜梦回她都会因为梦到了钟子昂想起了一切挽着周璇的手冷笑着看着她的样子而惊醒、浑身冷汗，全身发抖。 所以孙蕙实在太害怕了，她生怕钟子昂的不高兴是因为还没有放下周璇，对她仍有情意，却不知道她虽然多少猜中了几分钟子昂的心思，但钟子昂会这样，更多的是生气：气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被周乔这么一操作失去了主动权。 至于心中到底有几分放不下几分还在乎，被仇恨所驱使的钟子昂根本没有发现。 第211页 他至今仍然没有能够完全学会彻底掩饰自己的所思所想，在这件事上不乐意，他的脸色就沉了几分，主动走到周乔身旁，正听到周乔再说要给周璇物色男友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孙蕙不由紧张了起来，这时候周乔也看到了两人，嘴角一勾不露声色的笑道：「之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流行娃娃亲这一套？小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自己做了决定，过得开心，我们做大人的就高兴。」 说着周乔就指向了钟子昂和孙蕙：「看子昂和孙小姐，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子昂啊，现在公司的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和孙小姐什么时候结婚？好双喜临门？」 「这事不急……」钟子昂脸色有点黑，趁着他人议论纷纷，凑近了周乔压低了声音：「周叔，婚约的事我们不是说了……」 周乔却打断了他的话，笑呵呵地说：「哎呀，子昂啊，这么大了还害羞可不太好啊，你和孙小姐什么关系咱们明眼人都知道，虽说你和璇儿自小有婚约，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婚约当然该取消，不然孙小姐岂不委屈？是吧孙小姐？」 孙蕙尴尬地笑笑没有接话，脸上却有了几分委屈看向钟子昂，她也觉得如今这事情是一团乱麻，竟然是周乔反过来替她着想，而钟子昂……她的目光顺着钟子昂飘向了周璇身上，此时周璇还在和吴冰玉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乱闹闹，她忍不住自己怨恨的目光，可是却完全被周璇无视了，这种无视更让孙蕙心生怒火、熊熊燃烧。 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孙蕙并没有注意到，只是胳膊被人扯了扯，有人笑着问了她一声：「是不是孙小姐？」 孙蕙一愣回神，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她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说了什么，只是求助的看了钟子昂一眼，钟子昂抿着唇，并没有说话。 那是一位跟周乔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士，已经有了中年发福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平时的生活太优越了，个子虽然不高但是横向发展的厉害，那五官眉眼甚至还没有周乔精緻，尽管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可这位女士就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孙蕙本能的并不太想搭理她。 但是这位女士却似乎不太知道自己讨人嫌，也并不因为孙蕙没听她说话而觉得被忽视，看着周乔的目光蘸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我是说呀，这位孙小姐看得多了还真觉得有几分面善，可分明是以前没有见过的姑娘啊，要真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她满面堆笑的看着孙蕙，「后来我就发现，哎哟，孙小姐这双眼睛长得可真像周璇小姐，仔细看看简直一模一样呢。」 她话音未落，周乔就勐地一皱眉，尤其是她这已经第二遍说这样的话了，还故意这么大声，显然就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拿着孙蕙和周璇做比较了，而这位女士还意犹未尽的添油加醋：「不仅是眼睛，我觉得多看几眼，孙小姐和周璇小姐还真有几分姐妹相……」 「是哦，之前没觉得，现在看看还真是眉眼之间特别像。」有人嘀咕着，有跟周乔熟悉的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还跟周乔打趣：「老周，还别说，孙小姐的眉眼简直跟你一模一样，这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吧？要知道几十年前，你可也曾是咱们w市的风流传奇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乔虽然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但却也感觉到了恶意满满，尤其是注意到这边骚动之后向婉夕和周璇都过来查看情况就在人群中，他眉头一皱就看向了孙蕙。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父母终究低估了人性的恶，嘆气。 第九十六章 身世（二） 孙蕙心里有点犯怯，又有几分窃喜，她这身世本就是打算用来攻击向婉夕和周璇的武器，只是这突然之间被人提及，她一方面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简直就像是老天爷送到跟前的，另一方面却又因为还没有准备好，心里迟疑着该不该就趁机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她看向钟子昂，却发现钟子昂脸色不辨喜怒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来，心里就打了个突，她还是分外在意钟子昂的想法的，钟子昂没有表态，她就有点迟疑，但是目光朝外看去的时候却看到冯远之在人群外围沖她微微点了点头。 孙蕙心中一动：这是冯远之授意并安排的？如此一来，她顿时跟吃了定心丸似的，也不嫌弃那位女士明显不对的眼神，突然就脸色变得温柔起来，微微一笑，就怕事情不被搞大一般：「这位先生说笑了，我怎么能跟周小姐长得像？」她笑道：「而且，我出生在x市，自小在x市长大，周小姐和周叔叔一直都在w市生活，不要乱说话啦。」 「哦。」孙蕙这样一说，好事之徒们倒是少了几分谈资，顿时意兴阑珊，但是大概是周乔年轻时候得罪的女性太多了，求而不得多年仍然心有芥蒂，抓住机会就不放，这时候除了刚才出头的那个女人，竟然还有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可是别说，孙小姐长得和周先生还真是挺像，这不说不觉得，越看越像，和周璇也真有几分姐妹的样子，孙小姐年纪稍微大几岁吧？」 这话似乎是不经意的，但听的人多了，怎么想的也都有，周乔脸色不太好，他沉下脸来：「人有相似，长得有点像有什么奇怪的，再说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像？你们是无聊太久了没事干了？今天的重点是钟氏开业！」 第212页 周乔发起了火，他有点不耐烦了，想挤出人群，周璇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但她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早就策划好的阴谋的开端，吴冰玉倒是这会儿很不给孙蕙面子：「这些人眼睛怎么长得？那孙蕙和你像？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呵。」 吴冰玉倒也不算说假话，要说眉眼五官，说真的看仔细了还真是周璇和孙蕙有那么几分相像，可是这通身的气质就差得多了，俗话说得好，就算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差异都会巨大，何况周璇和孙蕙？ 可是周璇心里却略过几分阴影，她看着孙蕙，越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冒起了寒气。 周璇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父亲周乔，而向婉夕也同样脚步有些不稳，但是她看的却是王若真，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没注意到这一点，可如今一看，孙蕙和周璇、周乔……那五官的相似…… 这会是个巧合吗？向婉夕头脑中一阵晕眩，她手心有了冷汗。 「不可能的，婉夕，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王若真也脸色发白，她急忙安慰向婉夕：「孙蕙的确是x市人，在被我带去美国之前就没离开过x市，她是那里出生、那里长大的，我查过她的资料。」 「她的父母家人呢？」向婉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此时周乔围着没有脱身。 「她母亲叫孙妍？父不详，听说是个非婚生子，没人见过孙妍的男人……婉夕，你怎么了？」 向婉夕脸色一阵惨白，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她为人敏锐得多，顿时有种被人精心布置了一个圈套套进去的感觉。 「若真……」向婉夕稳了稳心神，看着一脸焦急无措的王若真，心里嘆了口气，可却知道这件事怪不到王若真头上，但如果孙蕙和周乔真有点什么，她不知道…… 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向婉夕心里很清楚，年轻的时候，周乔并不像现在这样可靠，甚至她也早就知道，当年的他，曾经花心、滥情，在女人堆里极为受欢迎。 向家和周家在w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虽然不算多熟悉，但是在一个圈子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向婉夕自小理智聪慧，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再理智的少女也有怀春的时候，周乔当年绝对是少年中最耀眼的那一个，尽管他的风评不好。向婉夕却对他倾心，这事，除了她自己，只有王若真知道，知道自己其实是最先对周乔动了心。 但是她也知道周乔靠不住，知道自己虽然美貌虽然条件不错，但未必就能让周乔喜欢并专一，向婉夕固然喜欢周乔，可她有自己的坚持和尊严，在深思熟虑之后，她觉得自己做不到让浪子回头，也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周乔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所以痛定思痛，放弃了对周乔的念头准备出国。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周乔在这个时候主动对她表白，并且发毒誓自己会对她一心一意、一生爱护。 理智告诉向婉夕男人的誓言并不可靠，可是情感让她硬不起心肠离开，她告诉自己，一生一次飞蛾扑火，总要试试看，万一自己赌赢了呢？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周乔在和她一起之后和之前的花花草草、莺莺燕燕断了个干干净净，用让人惊讶的速度改邪归正，再没有他的半点风流韵事，变成了w市的新一轮传奇：宠妻爱家好老公第一人。 这跌破了当年多少人的眼镜呢？多少人等着看向婉夕的笑话最终郁闷的不行呢？而现在，向婉夕说不好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感想，她怪周乔吗？并没有！ 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都说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对自己的婚姻最有发言权。她知道周乔这些年对自己怎样对自己的感情如何？她没有半点不信周乔。 可是这个孙蕙…… 算算年纪，如果真的是周乔年轻时候欠下的债，那么显然，是在和自己确定关系之前的日子，和他有牵扯的女人…… 向婉夕这时候分外痛恨自己，当年因为怕受伤害所以对周乔的那些风流韵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当时…… 「婉夕，清醒一点，你别这样。」王若真低声但有力的话语让向婉夕清醒了过来：「坚强点，挺住，我们都知道阿乔如何，不要受人蛊惑，让人看了笑话。」 向婉夕瞬间停止了背嵴，哪怕周围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异样，但她似乎浑然未觉，她素来都是要强的。 王若真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比谁都复杂，她攒紧了拳头，指甲抠的手心都疼却没发觉，如果真如向婉夕猜测的那般，那她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孙蕙这个女孩子，竟然是……那子昂知道吗？抬头看着钟子昂和孙蕙，王若真此时的心情，比钟子昂认定钟彦景是被周家害死的时候还要冷。 事情怎么会这样？ 但是不管王若真和向婉夕、周乔、周璇怎么想，事情却仍然在发酵，显然，这事情是有人在故意带节奏。 今天，根本就是为了让周家变成笑话而来的。 钟子昂终于加入了这场乱战之中，他沉声开口：「就是因为今天是为了钟氏而来，所以这事才不得不说清楚。周叔您都说了，孙蕙是我的女朋友，将来是钟氏的女主人，而我们两家又是世交，如今孙蕙的身份被人这么说道实在是影响不好。」他说着看向孙蕙：「孙蕙，虽然这样不太好，可都到这份上了，该澄清的还是得澄清，你的父母是谁，也没必要隐瞒，当众说一下吧，也免得大家误会，也伤我们两家的和气。」 第213页 孙蕙于是含笑说道：「我妈的名字叫孙妍，也是x市人，至于我爸爸……」她的目光有些苦涩：「不瞒大家，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爸，不过……」她看向周乔，笑了起来：「但我觉得大家真的误会了，我妈可从没跟我提起过……」 「等等，孙妍……」有人突然打断了孙蕙的话，皱着眉头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嘿，巧了，我也觉得有点耳熟……」 竟然还有人起闹，然后引起一片窃窃私语。 周乔眉头一皱，他本来觉得孙蕙直接澄清也好，可没想到这个名字出来，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皱了皱眉，孙妍？ 这个名字在他嘴角转了一圈，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快忘记了，可是再看向孙蕙的时候，他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目光深深地看向孙蕙。 这女孩……是故意的？ 她…… 孙蕙朝周乔笑笑，看似人畜无害。 但是周乔却抿着嘴，整个脸色都严肃了下来，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出这是怎么回事那他就太蠢了，这是个局，是个布了很长时间的局，所以说这一切真的是……他的目光掠过了孙蕙，开始在人群中搜索，然后他看到了含笑看着他的冯远之。 冯远之站在人群最外面，含着笑沖他点了点头。 周乔眯起了眼睛，但是无暇顾及为什么，因为已经有人七嘴八舌的提起了孙妍：「好像当年w大学的时候，我们系有个女生就叫孙妍？」 「对啊，好像就是x市人。」 「对对对，当年就是周乔的小跟班……」 议论纷纷、议论纷纷…… 人都是八卦的，而这八卦还跟身边的熟人有关，一时之间，已经看不出来是谁在挑拨事端，谁又是被带着节奏乱走，周乔的脸色难看极了，可是他却故不得反驳，他看着孙蕙，立刻不顾一切推开人群去找向婉夕和周璇。 向婉夕的脸色雪白，她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周璇早就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妈妈，你还好吗？他们说的那些话肯定是假的，你别放在心上，这件事……」 「我们先回去。」向婉夕压低声音，她扶着周璇的手腕，周璇能够感觉得到母亲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顿时不敢再说话，哪怕她此时心里的冲击同样的重，可是她现在顾不得了，既顾不得人群的议论，也顾不得这一切到底是被算计好的还是一个意外，孙蕙到底跟她父亲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赶紧带着母亲离开这里，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她甚至顾不上去想钟子昂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周乔同样面色不善，他挤出人群大步走向老婆女儿，可是却被钟子昂拦住了：「周叔，你现在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好吧？」 周乔停下脚步，目光从孙蕙身上转移到钟子昂身上，他深深的看着这个十多年不见、已经成熟又陌生的子侄，轻声说：「你是故意的吗，子昂？」 「孙蕙，你的母亲孙妍，就是当年在w大上大学，后来又被退学的那个孙妍？」 「是啊，拜你所赐，她本来光辉灿烂的人生变得一塌煳涂，从云端掉落尘埃，可是你却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孙蕙从说出自己的身世开始就在注意观察着周乔的反应，可是周乔的反应让她心寒也失望极了。 母亲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男人，竟然把她早早忘记。这样的话，母亲对他来说算是什么呢？ 周乔的目光冷酷无比，他冷冷的看着孙蕙：「呵，所以你是替你母亲来报仇的？觉得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孙蕙，你也是天真，且不论我和她之间怎么回事，我想你母亲怕是根本没有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吧？而且，我看她根本就不爱你，如果她爱你，又怎么捨得把你当做復仇的工具让你来找我？她自己呢？为什么不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没脸也没资格来找我吗？」 「她没来找你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因为被你抛弃被你遗忘所以在痛苦和挣扎中早早就死了！」孙蕙被周乔一激，顿时再也维持不住那张脸孔，整个人扭曲了起来，冲着周乔歇斯底里的大叫，而周围的人群也立刻被这里的声音所吸引，安静下来，静悄悄地看着这里的事态发展。 孙蕙已经失控，她大声吼道：「你把她当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她对你得感情很可笑吗？她什么都告诉了我！她临死前都还没忘记要我替她復仇，我就是来替她讨回公道的，我就是孙妍为你生下的孩子，一个被你遗忘的女人，一个被你抛弃的孩子，周乔，这么些年，你难道就没有心虚过？难道就没有后悔过吗？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孙蕙有这个劲头用在自己身上，日子不知道能比现在幸福多少，她们母女都不懂一个道理，与其去乞怜别人的爱，不如好好爱自己。 第九十七章 身世（三） 周乔冷漠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孙蕙发疯，但是他的眼底却没有半点温度、更没有半分动容。 他甚至，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孙蕙，看的孙蕙恼羞成怒：「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 「因为我觉得你可怜，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也没被人爱过。你不愿意承认，但是你心里明白，你的母亲根本不爱你，她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把你当做復仇的工具，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周乔怜悯的看着孙蕙，「你被当成工具养大，没人爱你，你也不懂什么是爱，你活着的目的就是復仇，现在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把你妈想要做的事做到了，那么，你痛快了吗？」 第214页 「我……」孙蕙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周乔的话虽然冷漠无情，但是完全戳中了孙蕙的软肋，周乔摇摇头，觉得这一场闹剧既可笑又让他心力交瘁，他根本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抬脚就要走人。 但是周乔的无视和不在乎彻底激怒了孙蕙，她虽然可能在心中曾经一千次一万次的想过自己和母亲在周乔的心目中毫无价值，但是真的发现周乔是这样没把她们母女两放在心里，孙蕙有一种狼狈至极又极度的不甘心。 她拦住了周乔，目光里燃烧着熊熊的恨意：「周乔，你不要转移话题模煳焦点，我不需要你可怜你同情，我妈对我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管，我就要你摸着良心回答我，一个女人为你付出一切，你就这么回报她的吗？」 「怀个孩子就是付出一切？」周乔停下了脚步，对孙蕙的指责嗤之以鼻，他满不在乎的口气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他脸上那嘲讽的表情更是让孙蕙备受打击：「孙小姐你这价值观可真有问题，还有，你到底以为爱是什么，是付出就要得到回报？呵，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真没什么好说的，孙蕙，你要是来为你母亲要一个公道的，那我只能说我让你失望了。」周乔的声音冷淡又无情，他毫不客气的对着孙蕙：「既然你说你母亲告诉了你所有的一切，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和她之间根本不是什么爱情，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青春游戏，至于你，不过是个意外，而我早就告诉过她我不要这个孩子，而且也给了她一大笔钱作为补偿，至于她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生下你，又给了你怎样的生活，这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你孙蕙，和我周乔，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你懂我的意思吗？」 周乔不愿意再跟孙蕙纠缠，哪怕他这样的态度已经让许多不了解情况并且滥用同情心的人感到愤怒，尤其是少年时期在周乔那边被拒绝、受到挫折的男男女女，似乎因为周乔如今的冷漠再次体会到了年轻时候对他的又爱又恨的感觉，纷纷自动站队到了弱势群体——孙蕙这一方。 孙蕙却是被周乔堵得无话可说，她脸色惨白，没想到周乔竟然对她无情到这种程度，知道她的身世之后竟然完全没有半分往日的旧情，她甚至忍不住怀疑母亲的回忆，周乔真的曾经爱过孙妍吗？ 可是当她眼看着周乔大步走出人群走到了向婉夕的身边，将向婉夕搂进怀抱，一手又护着周璇的时候，孙蕙恍然大悟，也更加愤恨了起来——不，母亲并没有错，只是这个叫做向婉夕的女人夺走了本该属于她们母女的一切，向婉夕也好、周璇也好，都是强盗，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孙蕙的眼睛满是仇恨的光，她豁然回首看向了钟子昂，钟子昂一直都没有开口，但这时，面对泫然欲泣的孙蕙和表现得无情无义的周乔，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父亲倒在书房的样子，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周乔，似乎是在佐证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其实真正的周乔是这样子的吗？那所以，父亲的事，肯定是和他…… 钟子昂彻底倒向了孙蕙，他目光一冷，拉着孙蕙的手，高声说道：「所以周叔叔是不否认孙蕙是你的女儿了？」 周乔豁然回首，冷冷的看着钟子昂，周璇浑身一震，她在这人群中已经几乎麻木，但此时钟子昂的声音却再次让她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从孙蕙身上转移到了钟子昂身上，但眼神却读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周璇麻木的想着：原来，到了这一刻，她是不会痛的，因为早就已经痛到失去了感觉。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做一场噩梦一样的感觉，很痛、很不真实，可是却在眼前发生，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无力阻止…… 周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周乔却轻轻地把自己的女儿护在手里，这种时候，一向看似不靠谱的周乔却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合格的丈夫。 但是周璇和向婉夕不知道，他的心也一样很痛很痛，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他给妻子儿女带去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可这一切却是因为他无法追回的荒唐的青春——可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有可能，周乔真愿意穿越回少年时代，不要再有那样不堪的岁月，不要再给婉夕和周璇这样痛苦的体验。 可现在，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把她们护在怀里，尽量减少她们的痛苦，哪怕非常的微薄。 「子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叔，只是既然周叔不否认孙蕙的身份，那我和周家的婚约也就好办了。」他轻声说：「我和周璇结婚是联姻，和孙蕙结婚也是两家联姻，既然周叔反对我和周璇的婚事，那我和孙蕙的结合也一样，这样的话咱们两家也就跟之前一样……」 「不一样，钟子昂，我周乔只有一个女儿名字叫周璇，我不知道什么孙蕙，也不在乎你跟谁结婚，但总而言之，从今往后，我周家和你钟家一刀两断再无关系，在商言商，公事公办，至于私底下，私交也就到今天为止吧，祝你和孙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但婚礼就不用给我请帖了，我们周家人不会有时间来参加。」周乔冷冷地打断了钟子昂的话，丝毫没有留下余地。 钟子昂脸色一冷，他感觉到孙蕙无比委屈和痛苦的握紧了自己的手，便安抚得回握住，挑了挑眉看向周乔：「周叔这么无情？」 第215页 周乔脸色很冷，面无表情的看着钟子昂，等着他的下文。 钟子昂也无所谓他说不说话，自顾自的说下去：「可是我钟子昂却不能这么做。」他的目光环顾四周，微微一笑看向周乔：「谁都知道当年我父亲出事，周叔和向姨竭尽全力帮助保全我周家，无论是我家的房子还是公司、甚至这些年我在海外的生活、创业，都少不了周叔的扶住，如今更是将原来的钟氏转交给我，对我钟家一切真心，我要是就由着周叔这样离开，当真一刀两断，将来我可没有脸面去见我的父亲……」 周乔一声冷笑，「不用没有脸面，我说了，在商言商、公事公办，只要子昂不要因为私怨而在资金上故意为难你周叔我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相比我会先去找你父亲，到时候再跟你父亲好好说道说道。」 钟子昂脸色一冷：「周叔这样可真让人伤心，所以周叔是既不愿意认这个女儿，也不肯再认我这个世侄了？」 周乔正要说话，周璇突然拉住了周乔的手臂，她一直都沉默着，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这时候她开口了：「不要再说了爸爸，你看不出来吗？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明明是他们的局，却要比你认下无情无义的罪责，既然这样，说与不说，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走吧。」周璇垂眸没有去看钟子昂一眼，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对钟子昂是失望还是绝望，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母亲之前要把自己託付给王若真，怕是母亲早就猜到了今天这场鸿门宴来者不善，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的『不善』。 周璇心如死灰什么也不愿意再说，也不愿意父母留在这里受到伤害、再与人争执，又有什么用呢？人啊总是这样的，看热闹的时候，压根就不会去顾及事情如何，其实这么多年来周家人如何，在w市的这些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可如今呢？一个孙蕙，一个钟子昂，就让他们周家变成了无情无义的小人设定。 呵，这一切还真是可笑；人心也真是…… 她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我们走吧，不值得。」 周乔本来满心怒火，他怎么可能不生气不在乎？任是谁被人好端端的泼上这么一身脏水都无法忍耐，可是现在对着女儿的眼睛，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算了，何必呢？自家人了解，自家人明白，就比什么都重要。 向婉夕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她看向周乔，目光是温暖的，「是啊，璇儿说的对，阿乔，我们回去吧。」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周乔身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铿锵有力：「为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不在于他人如何议论如何去想，我信你，璇儿信你，阿乔。」 周乔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狠狠地把向婉夕和周璇抱在了怀里，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一手老婆一手女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留下一群心思各异的吃瓜群众自个去看戏。 孙蕙心有不甘还想再追，被钟子昂拦住，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周璇那把他当做空气一样无视的态度让他极为不满，而此时他们一走，钟子昂也没有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算了孙蕙，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可是我不甘心，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这样对我妈？我……」孙蕙咬着牙，她哪里愿意这样放过周乔一家人呢？ 「不要着急，接下来，就等着他们来求你吧。」钟子昂目光阴沉的看着周家人离去的方向，以及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在发酵，似乎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割裂了，而他……觉得心口疼。 没有去管其他人怎么想，周家三人直接回了家，周乔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当孙蕙的身份暴露的时候他本来非常惶恐，可是现在看看身边的妻子和女儿，看着她们的眼神，周乔似乎就不再害怕了。 被人相信的感觉真好，周乔想。 周璇靠在父亲身上，一只手和父亲、母亲紧紧握在一起，一路上三人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却很奇异的，就这样沉默着、依靠着，却似乎渐渐生出了一种力量，让她不再那么难受和绝望，她感觉自己本来浮浮沉沉没有归属的心渐渐沉淀了下来，似乎自己找到了港湾一般——就这样也很好，何必再去想什么钟子昂呢？就这样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了。 但这样温馨的气氛并没有让周乔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他回到家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苍白的脸孔和泛红的眼睛，再看了一眼宝贝女儿，轻轻握着他此生最爱的两个女人的手，「我们去书房谈谈吧，有些事，我……」 「阿乔，你不要说……」向婉夕那么坚强的人，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样子来，竟然主动阻止了周乔。 周璇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她不是说相信爸爸吗？难道……她看向周乔，其实到现在，她依然不相信孙蕙的身世和父亲有关，也不相信父亲会对不起母亲，她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爸爸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她和你没关系是不是？你不可能对不起妈妈是不是……」 「自从和你妈妈确定关系之后我就再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妈妈的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孙蕙的存在，但我确实……」周乔深吸了口气，抱歉的看着向婉夕和周璇，但目光依然坚定：「婉夕，璇儿，我需要把事情告诉你们，虽然我知道也许等我说了之后你们会恨我，但是我已经瞒了你们这么久，不能再瞒着你们了。」 第216页 周乔痛苦地说：「如果我早些把当年的事告诉你，婉夕，今天你就不用面对这种措手不及。当年我发过誓，只要你能和我在一起，我就一辈子好好对你保护你绝对不会伤害你让你难过，可是现在我却成了害你最深的那个人，我……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替年轻时候的周乔洗白，但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周乔不爱孙妍，也不爱孙蕙，他从来没有否认，也不会改变，但孙妍可以爱自己爱自己的孩子，当年这两个人一个图色一个图财，半斤八两而已，比起死不承认非要把女儿一辈子也葬送的孙妍，周乔至少坦诚。 第九十八章 同心 周乔本来是真的早就忘记了孙妍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孙蕙那些歇斯底里的话和反应却把他的记忆激活，他想起那个夏天发生的所有的事，从最初因为向婉夕含蓄的拒绝而痛苦沉沦、正好孙妍因为拒绝了他一个狐朋狗友、那个狐朋狗友想要报復、自己一时兴起招惹了那个女孩开始到最后他跟孙妍决裂划清界限，原原本本，没有一点隐瞒，对向婉夕和周璇坦然相告。 「婉夕，我不能否认，在遇到你之前的我是个混球，不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当年我对你倾心，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当时特别失意，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游戏人间就好了，反正只要那个女人不是你，那么是谁都无所谓的，我根本……」周乔深深的看着向婉夕：「可是后来我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晕了，但我当时还是个混球，我压根就……除了你我不在乎别人，我也无所谓我玩弄别人对不对，在我看来这本来就是一出你情我愿的游戏，谁当真呢？何况她喜欢的是我还是我的身份我的钱，这其实很清楚。不清楚的不是我是她，但如果我当时好好处理这件事，不要那么地狠，或许今天会是不一样的结局，婉夕，你要恨就恨我吧，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是……但是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对你，从来，我这辈子喜欢过的人只有你，当年的我……」 周乔说不下去了，他捂住脸，无声地掉下泪来。 这是周乔第一次哭，第一次在向婉夕面前哭，第一次向婉夕见到他这么软弱、这么的可怜。 周璇也是第一次见到周乔哭。 她心目中的爸爸从来都是乐观的、积极的、开朗的，哭和她的爸爸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单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可是现在他哭了，虽然无声，却胜似有声。 周璇的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的往事，她从不知道，原来如此爱家、爱妈妈、爱自己的爸爸年轻的时候曾有过这么混蛋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风流的韵事，她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看着。 理智告诉她，不爱的两个人即使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周乔和孙妍，从一开始就错了，即使勉强在一起，周乔对她负了责，怕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幸福的人生；一个不甘不愿毫无感情；一个不过以孩子为筹码，自以为那是付出和爱情。这样真的就算绑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周璇不知道，但是她自小的教养又告诉她，周乔那么做，多少是负了人家女孩子…… 而那个孙蕙，原来竟然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又怎么可笑？周璇忍不住想，钟子昂本来是自己的未婚夫，可他却和自己的姐姐在一起了；哪个女人是自己的姐姐，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故意抢走她的未婚夫，这是一团怎样的乱麻？ 钟子昂和孙蕙，他们真的是因为相爱？还是因为復仇？ 好乱……太乱了…… 但向婉夕却并没有像周璇那样迷惑，她年纪大了，经歷了这么多的事，她远比少年时代要坚强，也不再那么在乎面子。 当周乔捂脸哭泣的时候，她只是停顿了片刻，伸出手来握住了周乔的手，「阿乔，你没有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你的。」 周乔一愣，他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珠，看着向婉夕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而周璇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母亲，在看到母亲的眼里毫无恨意，只有信任和泪水，然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悄悄起身离去，把空间留给自己的父母。 她已经不需要再知道更多了，也许父亲做过错事，他在和孙妍的那段故事里负了心，但是那段故事到底如何，恐怕已经没有人真的知道真实的原状了，也无所谓当年到底是怎样的真相了。 就算是在当事人的眼里那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周乔和孙妍，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相遇，发生了一个错误的故事，他们都错了，也都未必错，在青春的故事里，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多对错，错的——只是当时太过于年轻，谁也没有真正去好好面对彼此的问题和解决这些问题。 或许是她自私，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她无法接受周乔承认孙蕙，她宁可父亲就这样绝情，而周乔也确实对孙蕙绝情，因为这保护了她和母亲，而现在，母亲依然能够毫无恨意的爱着父亲，就是因为父亲对外人的『绝情』。 向婉夕不恨周乔，她的父母依然相爱，他们信任彼此，他们虽然遭遇了这样的危机，但是却真正的更贴近了彼此，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只要父母之间不会因此而冷漠、分开，周璇什么都不在乎。 她轻轻关上门，走到阳台，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可是，她依然迷茫，未来该怎么样？她不知道…… 第217页 或许，该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w市，已经不再是她温暖的家园了…… 至于钟子昂，如果可以，周璇已经希望此生此世没有认识过这个人，爱过他这个事实已经成为周璇此时最受打击的事情了，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喜欢过他的自己。 钟子昂他早就知道孙蕙的身世，却故意和她在一起，是为了报復自己的父母吗？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么做，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想起钟子昂周璇更加意难平，心潮起伏无法自已，她恨自己，也恨钟子昂，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这种强烈的憎恶的情绪。 哦，是了，钟子昂也同样恨着她、恨着她的父母，因为他根本就认为他们周家害了钟彦景——多么可笑啊，明明他们周家为了钟家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她周璇为了钟子昂更是差点葬身火场，如今身上还一身伤疤，可这些，钟子昂都轻飘飘的一句不记得了就似乎刻意抹杀周家为他做的所有一切，他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钟子昂，孙蕙……」周璇喃喃的开口：「你们会有报应的……一定会的……」 向婉夕和周乔并没有注意到周璇的离开，他们夫妇两此时眼里只有彼此，周乔不知所措的看着向婉夕，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追逐者，是这段感情里更小心翼翼的那一个，他其实很害怕，当孙蕙的身世被揭穿的时候他害怕极了，他以为向婉夕会生气——这是应该的，会离开他——以向婉夕以往的脾气，这也是很可能的，会跟他决裂…… 但是没有，不仅没有，向婉夕还维护了他，还当众表态信任了他，其实最开始周乔以为是向婉夕向来要强，她那么做只是一时没办法放下面子罢了。 可是现在，没有外人，只有彼此，向婉夕依然没有发怒、没有离开，周乔心中狂喜，哪怕现在不是该高兴的时候，可是他依然狂热的看着向婉夕。 向婉夕没有迴避周乔的眼神，这么些年来，她一直享受着周乔的付出和小心翼翼的呵护，明知道周乔有多在乎她，但从来没有哪怕一次告诉过他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根本无法离开他。 「婉夕……你说的是真的吗？」周乔小心翼翼的问。 「是真的，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你，只是那时我害怕我自己陷得太深，也害怕你对我没有真心，不过就是新鲜感和面子作祟，因为我一向表现的不喜欢你，所以你攻克了我，只会把我当做战利品，然后把我抛弃……」向婉夕深深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第一次把深情和盘托出：「我害怕那样的事发生，我害怕我会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我宁可一开始就放弃，所以我……」 向婉夕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是周乔已经一把抱住她，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用说了婉夕，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都知道……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向婉夕潸然泪下，靠在周乔的怀里：「对不起，是应该我来说这句话，如果你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就不管不顾的答应你，不要顾及那么多，也许就根本不会有那些事……阿乔，孙蕙的事我不怪你，是我……」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周乔痛苦的打断向婉夕：「婉夕，谢谢你不怪我，但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处理好，我当时的确混蛋，怪不得你不敢相信我，我当年做的事情的确混蛋，但是孙妍，我和她之间虽然发生了些……」周乔稍稍分开了一些，看着向婉夕：「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想过她会生下那个孩子，而且还因为这个孩子……」 当年他和孙妍闹翻之后虽然放了狠话，后来也的确是他受不了孙妍的纠缠把她赶出了学校，这点他不否认，但是他就算再受不了，也没有真的想过把人赶尽杀绝，他给了孙妍一大笔钱，比一开始打算给她的还要多，因为他并没有真的开始就打算做得那么绝，但后来孙妍闹得太狠，周乔没办法，不想东窗事发让向婉夕知道他就只能对孙妍出手，对于此他并不后悔，但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孙妍拿着那笔钱却还能把日子过得…… 他的确是不知道孙妍后来怎么了，这个女人就那么消失了，可是在周乔的观念里，只要有钱在手里，孙妍就不至于会把日子过得太坏，毕竟当年的五百万，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向婉夕却大概明白，周乔对孙妍只是露水姻缘，并没有动心，但是孙妍对周乔，怕是……所以孙妍在乎的不是钱，而是感情和名分，但偏偏无论哪样周乔都不愿意给她，所以才会最后变成那样的结果。 那个女人，不管最初和周乔在一起的时候为的是什么，但她的确是动了真心的。 但即使如此，向婉夕也不会心软，周乔是她的男人，也的确了解她，如果当年她真的知道了孙妍的事，她和周乔绝对不可能会在一起，而她，也不知道会拥有怎么样的人生。 这些年她嫁给周乔，过的很好很幸福，她不能否认彼此的合适和相爱，如果换了一个人，如果当初在周乔这里伤了心，她是否还能过得这么好。 所以，或许这些是真的是天註定吧，向婉夕想，她和周乔当年都因为自私所以伤害了另一个女人，而也许今天的一切就是上天在惩罚他们的自私。 第218页 她不是不痛苦，不是不难过，但是丢面子什么的、别人的目光什么的，她真的毫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周乔到底有没有在和她一起的时候脚踏两条船。 而周乔的解释她收下了，她也相信了，既然如此，不管接下来是什么事，都冲着他们来吧，无所谓了，周乔爱她、她爱周乔，只要这件事是确定，那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阿乔，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但是你也是因为我，你有错，我也一样有，所以既然事情就是这样，那我们就一起面对吧。」向婉夕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从来不是那种感情会过于外露的女子，睿智冷静一直都是她的标籤，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做出了决定，她握着周乔的手：「谢谢你选择不认她，我是个自私的女人，你是我的丈夫，只是我的，我可以给那个女孩其他的补偿，但我不愿意分享我的男人和我的家庭，对不起阿乔在这点上，我……」 「婉夕，谢谢你不怪我，也不因此离开我。」周乔握紧了向婉夕的手，苦笑道：「别说什么自私，是我的错……算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认真的说：「我也是个自私的男人，我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别人可能会觉得我狠心，但我这辈子，就是只有你和璇儿，别人，不管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既然这样，我们就准备好吧。」要迎接暴风雨了，向婉夕心里清楚，她看向周乔：「阿乔，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这一家三口。我错了，我不该虐他们的，5555 第九十九章 决裂（一） 那一晚，周家人睡得很平静，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失眠，或许是把一切都说开了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所以反倒什么都不在乎了。 但是钟家却是一团糟。 张叔和王妈等在钟家服务了许多年的人、甚至这些年王若真和钟子昂不在的时候都一直守着钟家老宅的人，决定离开了。 这并不是一时的意气，而是一段时间下来做出的深思熟虑的决定。 从钟子昂跟王若真闹翻站到孙蕙那一边开始，孙蕙就摆出了钟家女主人的架势，王若真一开始为了缓和母子矛盾，选择了退避，她以为孙蕙再怎么样也会知道分寸，过了一阵子富家太太的瘾、交了点学费也终究会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可是王若真没想到的是孙蕙还没嫁进来就把自己当钟家女主人了，事事挑刺处处找茬，先把自己房间整个折腾的换了一遍新的，然后把三楼重新装修了一下，接下来就开始对一楼动手，而最让王若真忍无可忍的，是她竟然指手画脚到了自己的地盘，妄想变动主卧还要把王妈收拾好的当年周璇和钟子昂小时候的一些东西全部扔掉。 这让王若真和孙蕙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而钟子昂最终没让孙蕙动二楼的房间和摆设，却把那些带着岁月痕迹的旧物全由着孙蕙扔了。 这寒的不只是王若真的心，张叔王妈等人的心都冷了。 这些年，他们固然忠心的是原来的主人，可让他们能够这样等待原主人回来的却是周家，周家如何，他们可以说最清楚的，可现在钟子昂这么做，在他们眼里就无法接受。 而且，孙蕙做的不只是这个，她似乎一下子把自己当成了皇后，家里这个不满那个不满，不是厨房的菜式让她觉得不正宗不好吃，就是嫌家里没收拾的和她心意，不然就是花园种的花草树木不对……一样样挑刺下来，王妈病了一回，张叔直接气得跟孙蕙吵了一架，他们不知道钟子昂和周家发生了什么，但这日子他们是过不下去了，既然新主子不喜欢，那么他们就离开吧。 王若真挽留了几次，勉强把人留住了，她为此也跟钟子昂闹过一回，母子之间搞得很僵，但是钟子昂到底和孙蕙不一样，他对家里这些老人还是有印象的，并未绝情，找孙蕙谈过之后孙蕙虽然天天摆脸色，但到底不再那么无理取闹了。 可是人心就是如此，很容易受伤、却不容易捂暖，张叔等人的心早就冷了，他们跟王若真提了一定要走人，王若真这次再没能把人留住。 而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让王若真心力交瘁，她甚至没等到回到家就跟钟子昂吵了起来，甚至没顾及就在旁边的当事人孙蕙。 她还要顾及她？王若真简直要气死了，哪里还会去顾及她，不当场给她一个耳刮子已经是用尽全部的教养在克制自己了。 「钟子昂，今天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孙蕙真的是阿乔的私生子？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她固然是用的问句，但是却是肯定的语气，她已经气到了极点，但反而表面上冷静了下来。 但钟子昂熟知王若真的脾气，知道她这样是真的快到爆发的极限了，一时之间并没有顶撞她。 这些天王若真瘦了很多，肉眼可见的憔悴，回国才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肉眼可见的老去，比之前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年，而现在这一会儿功夫，她看起来又跟老了十岁一般，有了几分老态龙钟的姿态。 甚至钟子昂在恍惚之中，有种母亲要消失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钟子昂突然有点后悔，本来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也变得不太好能够说出口，怕刺激到王若真。 但是孙蕙可不管那么多，她也在气头上，而王若真无视她的态度也激怒了她，又加上周乔对她的冷酷无情，她正没地方发泄，眼见钟子昂竟然在王若真面前弱下来，她就冷笑了一声开了口：「是又怎么样？子昂替他父亲报仇又有什么错？难道对付仇家还要温柔小意知情知趣不成吗？他知道我的身世又如何？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嫌贫爱富？你不喜欢我，不就是因为我比较穷没有周璇那么富贵吗？你要知道我是私生子……」 第219页 「如果私生子都跟你一样心地龌龊城府深，那我的确讨厌私生子，但我想把日子过成你这样可悲的私生子也未必有多少，别自以为是的代表所有的私生子了！」王若真冷冷地看向孙蕙，半点不客气的堵回去：「你母亲是真的喜欢阿乔？还是看上的他的钱财地位相貌？阿乔拒绝了她却还要死缠烂打，的确，阿乔有点渣，但是为了个渣男心心念念都是报復为此搭上自己的人生搭上女儿的人生的人，我也就知道这么一个，我倒觉得阿乔说的对，自私就是自私，何必非要伪装的那么高大上！孙蕙，到这份上你到不如老实说吧，你到底是谁安排在我们身边的？从一开始，你出现在子昂身边到最后跟着我们去美国都是安排好的吧？当年那场绑架案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子昂的记忆出问题是不是也有你的份？你和你的幕后主使一直都在利用我们母子是不是？目的就是冲着阿悄他们一家去的？说，你们到底跟周家什么仇什么怨？又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钟家！」 王若真所有的愤恨都冲着孙蕙而去，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基本说中了大部分事实，但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孙蕙脸色一变，她是心虚的，虽然她觉得王若真应该不可能真的什么都知道，可是她这番话却似乎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她顿时哑了，固然满心恼火，却有些后怕——王若真如果知道了，那钟子昂…… 她不由自主看向钟子昂。 钟子昂却只以为孙蕙是不敢直接对抗王若真，他倒是忘了刚才孙蕙有多么『敢』，所以下意识的就护着孙蕙：「妈，你说什么？」他皱着眉头：「你别什么都怪在孙蕙身上好吗？是，我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但是……难道妈你不觉得这件事根本不是孙蕙的错吗？」 「谁对谁错她也未必知道，她妈和阿乔才是当事人，她妈给她灌输的仇恨思想难道就一定是对的了？是，我是偏心阿乔，但是那是因为我知道阿乔是什么样的人，那她知道她妈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妈要真的爱她，就不可能生下她；要真爱她，生下她以后就会好好的过日子。你要不信你可以问问她问问阿乔，就阿乔的个性是不会斩尽杀绝的，真的分手也会给她妈一笔足够过好下半辈子的钱，有了那笔钱，又自己肯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把日子过成那样？」王若真冷笑道：「钟子昂，你是大了翅膀硬了，觉得我老了煳涂了我说的话听不进去了，你觉得我偏着周家，你自己何尝不是偏听偏信！你真以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吗？她刚好是阿乔的私生子，刚好出现在你面前，刚好爱上你，刚好为你挡了子弹，刚好遇到你记忆出问题，刚好趁着璇儿不在在你身边陪伴多年，刚好让你给出承诺，刚好发现你的仇家和她一样？」 「钟子昂，你到底是猪还是心被狗吃了看不到问题吗？」王若真无比失望的看着钟子昂：「子昂，你到底要干什么？真要对周家赶尽杀绝吗？你真的知道你今天这么做，接下来就无法收场了吗？」她充满了感伤的看着钟子昂，满心满身都是疲惫不堪。 「妈……」钟子昂犹豫了片刻，动了动嘴，到底是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但是孙蕙却恨极了王若真揭她的伤疤，冷笑一声替钟子昂做了决定：「为什么要收场？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王姨，难道他周乔做错事就不用付出代价吗？难道你能说他和我妈之间就没有错吗？难道在钟叔……」 「闭嘴，你没资格喊我老公叔，我家没有你这个侄女！」王若真突然爆发狠狠地打断了孙蕙，她是真的气坏了：「阿乔和你妈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阿乔不会对不起彦景，我们钟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少插嘴，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说完王若真不给孙蕙反驳的机会看向钟子昂：「子昂，我不会让这个女人进门的，甚至我不会再让她进我的家门，这是一个专门过来利用你的女人，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钟家，有我没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妈！」 「不要喊我妈，你要是执意和这个女人在一起，那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吧，反正你也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在外面我拿你没办法，我关不住你，但是在家里我不会让步。」车子开进门的时候，王若真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下了车，孙蕙震惊的看着王若真，又立刻转向钟子昂：「子昂？你也要赶我走吗？你说过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你会对我负责的，你……」 「好了孙蕙，我妈在气头上，她就是说说而已，而且今天……」钟子昂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深感头痛，他也有点懊恼今天一下子爆发的太快，虽然一切都在预计之中，可是…… 钟子昂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做的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心情却会这么复杂，充满了纠结，所以对孙蕙的寸步不让就有点微微的不耐烦。 孙蕙哪里肯忍受这个？她现在的一切都指望着钟子昂，无法忍受钟子昂脱离她的掌控、甚至对她表现得不再在乎，尤其是在和王若真的『战争』中，她已经真的受够了，今天又在周乔身上得来一肚子的气，她更是觉得憋着火。 「子昂，你也开始厌烦我、看不起我了是吗？」孙蕙说哭就哭，泪眼婆娑的看着钟子昂：「你让我让着你妈，是，我可以让，她是长辈，我是晚辈，我该让。可是你现在让我怎么办？她堵住了我所有的路，她明知道我才是受害者，可她却还是站在周家那一边，现在甚至不让我进门，你要我如何？」 第220页 「那你想怎么样？」钟子昂终于受不了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今天周乔的做法等于是默认了你就是他的女儿，他不认你更好，这更坐实了你的委屈，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你以为今天开始w市的新一轮话题是什么？你已经取得了胜利，接下来只要操作舆论，按照计划进行，周家就根本翻不了身，你对周家的復仇就成功了，你还要怎么样？只有我妈，你也知道那是我妈，你跟她也一起生活十几年了，她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你不能为我想一想吗？你又要我怎么办？以前你和她不是相处的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就……」钟子昂也爆发了。 孙蕙这下不再是装了，而是真的泪如雨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愤的看着钟子昂，心中气苦，她咬着唇，只觉得自己心里充满了委屈，她突然推开了车门跑了下去，朝着家里反方向沖了出去，头也不回。 钟子昂一开始没去理会，他烦躁的挠了挠头，在车上坐了半晌才下车，他本来是不抽菸的，可是回来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烦心事让他控制不住，尤其这会儿，他不想回家去面对王若真，也不愿意去面对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孙蕙，他就这么靠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烟。 在烟气裊裊里面，他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他好像睡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梦里面，是小时候的场景——小小的他，还有小小的周璇，他煳里煳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梦里看到周璇在哭，而那个小小的自己则温柔又耐心的在一边哄着她，不知道那个小小的自己说了什么，只见到小周璇突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珠，但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样子真的很温馨……但是慢慢地，周璇和自己都长大了，一点点的接近了现在的模样，而她脸上的温柔调皮都消失不见，对着自己的是一张冷漠充满了恨意的脸，然后转身…… 「少爷，少爷？你醒一醒，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张叔的声音让钟子昂从梦中惊醒，他醒来的时候表情还有点恍惚，心口怦怦直跳，钟子昂眨了眨眼：「我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条道走到黑的感觉很好吗男主？ 第一百章 决裂（二） 「是啊，少爷，如果累了，就进去休息吧，正好我们也有些话想对少爷说。」张叔的语气很和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钟子昂就听出了一丝淡淡的疏离。 钟子昂点了点头，烟早就灭了，他把菸头扔到垃圾桶，手插在裤兜里往屋里走去，脑海里却挥之不去周璇的脸。 她恨他吧？是了，自然是恨的，她肯定已经猜到了自己是故意的，她肯定……为什么之前在宴会上他就根本没有看到她的脸呢？是她已经开始在躲着他了吗？而自己又为什么要去找她呢？要在乎她的反应呢？她姓周，是周乔的女儿，是自己的仇人之女，不是吗？ 钟子昂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心里却仍然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为了那个明明都记得不太真切的女人牵动情绪，可就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动。 但是走进屋子之后，他顿时皱了皱眉。 客厅里早就不是原来的布置，钟家的房屋建筑，外表比较偏中式仿明清的模式，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因为他父母的喜好，二楼的主卧、书房也是这种风格，一楼大厅不明显，为了採光的缘故用了大落地窗，但更有一种民国时期中西合璧的味道，但现在那些传统的风格早就消失，在孙蕙的强烈干预之下变成了欧式的风情，金碧辉煌的，但有些……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家里的帮佣全在客厅，而他们每个人都收拾好了行李箱，王若真坐在沙发上垂着脸一言不发，看不清表情。 家里最近乱糟糟的，钟子昂也不是不知道，但是这段时间他主要扑在公事上，确实没有太过于去管家里的事，在他看来，家里这点事再大能闹到什么程度？孙蕙也就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压抑多年的渴望，而王若真总是有分寸的，可他没想到的是：「张叔、王妈，你们这是做什么？」 「少爷，当年家里出了事，我们本来就该走的，但因为……」王妈笑笑，没提周家，顿了顿接下去：「我们这些人跟着钟先生钟太太多少年了，你们那一离开，又绑架又出国的，心里也确实放不下，刚好有机会，我们就一直等着、盼着。如今少爷和太太回来了，你们都好端端的，尤其是少爷，又有了新的生活，我们也就功成身退，该离开了。」 「是啊，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喝一杯少爷结婚的喜酒，但是看着太太和少爷都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张叔笑笑，目光平静：「我们也该走了，今天就想跟少爷亲口道个别。」 几人一起说了些祝福的话，便看向了王若真：「太太，那我们……」 王若真扶着额头一言不发，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日子家里乌烟瘴气，别说是他们，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忍不住想离开，可是他们能走，自己呢？留下他们真的就好吗？ 这些人都是看着钟家和周家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们也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谁也没办法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失去控制，可他们又无能为力，留下他们，让他们忍受着痛苦，就真的…… 王若真没了气力，她也不想再坚持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 第221页 「张叔，王妈，留下吧。」王若真已经不指望儿子的时候，钟子昂却突然开口了，他扫了一眼家里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王妈身上，他淡淡地开口：「王妈，我小时候是你领大的，张叔，那时候你没少陪着我玩，每次我犯了错，都是你替我扛着，不让父亲责罚我……」他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脑海里有些事情慢慢活了起来：「这些日子我知道你们受累了，但以后不会了，你们在担心什么，不愿意什么，我都知道，我跟你们保证，日子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你们就留在这里照顾我妈，我妈离开你们会很孤独的，对我和妈来说，你们都跟家人一样，王妈。」 「少爷……」王妈一时间有点为难。 王若真有些吃惊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钟子昂，她是不太相信钟子昂会突然改变主意的，这是怎么了？ 钟子昂走向王若真，在她身边坐下：「我知道你不喜欢孙蕙，你们都不喜欢，我也知道她身上有些地方你接受不了，而有些事你冲着她只是因为不能冲着我来。」 王若真没有说话，她并没有因为中子昂对佣人的挽留而放松，反而心生警惕。 钟子昂嘆了口气：「妈，你是我妈妈，固然有些事我们两没办法达成一致，但到底是割捨不开的一家人，可孙蕙，她就算很多地方不好，可我也答应了她会照顾她……」 「子昂，你到底要说什么？」王若真忍不住了。 「我会给孙蕙另外安置住处，以后你们不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样是不是大家都不用烦了？妈，你和王妈、张叔他们留在这里，房子是你和爸爸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知道孙蕙折腾了这些天你心里很不舒服，那就重新收拾回来，以后我不会再让孙蕙来这里胡闹；至于她，我既然承诺过她，自然也不能不管她，我给她另外找好地方，让她自己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你呢？」王若真绷着脸看着钟子昂：「你……」 「妈，我是你儿子，也是她的男朋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解决办法，至于其他的您就别问了，我自有安排，你是我妈，我当然会经常回家陪你的，何况这里……」钟子昂抬头看了看二楼，眼神里满是怀念：「也有属于我们很多共同的记忆不是吗？」 王若真心一颤：「子昂，你要做什么？你今天当众这一出难道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做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再错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错的呢？妈，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没有错。」钟子昂打断王若真的话起身站起来，目光又从王妈、张叔等人身上掠过：「事情就这样吧，大家也别再说走不走的，留下来，像往常一样，你们是我和我妈的家人，日后我妈还需要各位好好照顾，我能把我妈託付给你们吗？」 王妈、张叔等人面面相觑，不又看向了王若真，王若真嘆了口气：「子昂都这么说了，你们还非要扔下我一个人吗？」 张叔动了动嘴，最后一声嘆息留在了嗓子眼：「既然这样，太太，少爷，那我们就继续叨扰了。」 「不是叨扰，是我麻烦你们了。」钟子昂起身，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周：「孙蕙呢？」 「孙小姐没有回来。」王妈接了一句。 钟子昂眉头一蹙，孙蕙没回来？ 是了，那会儿孙蕙生气往外跑，然后……钟子昂立刻大步朝外面走去：「妈，我有事先出去，你要累了就先睡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王若真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去，就这么僵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脸上却一片苍白。 钟子昂的意思，便是不要她插手孙蕙和周家的事，他早就有了主意，不会因为她而改变，她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固执的儿子？ 「太太……」王妈走上前，忧心的看着王若真。 王若真回过神来，目光仍然充满了忧郁，她苦笑一声：「留下来吧，王妈，要是连你们都走了，我就真的孤孤单单了。」 「可是太太……」王妈仍然有些犹豫，她已经听说了今天宴会上的事情，完全不能理解钟子昂的做法，就算孙蕙也是周家的种，可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和宠爱着长大的千金小姐能一样吗？就算她王妈读的书不多见得世面少，可也能够看得出来孙蕙和周璇这两个姑娘各方面的差距，少爷怎么……而且接下来少爷到底要做什么，真的要和周家闹翻吗？那他们这些人…… 「我知道你们心里的顾忌，也明白这段时间你们不容易，但子昂既然这么说了，孙蕙就不会再能在这里作威作福，你们就当是留下来跟我做个伴吧，至于以后的事……」王若真看向儿子消失的方向，轻声说：「如果我们都放弃了，那还有谁能来阻止他犯错呢？人在做天在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一个让他厌烦的母亲，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铸下大错将来悔不当初。王妈，张叔，我们和周家怎样，你们都是一路看过来的人，就当是看在当年彦景待你们不薄、子昂也是你们带大的份上，帮帮我，别放弃他，成吗？」 钟子昂一路跑出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孙蕙，他心里微微着急起来，也有些后悔刚才烦躁的时候对孙蕙态度不好。 那个女孩看起来表面高傲，但其实钟子昂跟她相处了那么多年，知道她其实内心有多么敏感、自卑，她竖起来的那些刺无非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在他面前，她别看总是顺从的，但其实会比对着别人更加的敏感和自卑。 第222页 孙蕙这些日子的确有些作，有些浑然忘我，大概是眼看着大仇得报心愿得逞，有些得意忘形事情做过了头，但钟子昂也明白，她那么大张旗鼓的闹，要的不过是一点安全感罢了，所以他由着她去，没有阻止她。 因为钟子昂很清楚，除了依赖自己，孙蕙无处可去、无人可以依赖，她的所有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所以分外患得患失。 钟子昂给孙蕙打电话，却显示对方关机，他跑出来老远没见到孙蕙，顿时有些担心，大声喊了起来：「孙蕙，孙蕙，你在哪里？你出来，别躲着我！」 他一边找一边喊，漫无目的，却也知道孙蕙肯定不会走远，她只是还在生气。 果然，没过多久，在一处花丛边他找到了蜷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一抖一抖的孙蕙，钟子昂看到她这个样子，顿时心软了。 他嘆了口气走过去蹲下，伸手抬起孙蕙的脸，看着她泪痕斑驳的样子嘆息：「我当时就是一时烦躁，你为什么就非要往心里去？想过我要是真的不来找你或者找不到你，我怎么办？你呢？又该怎么办？」 孙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还在抽噎着，心里满是后怕，但是钟子昂的出现让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心里那种恐惧感一点点在慢慢消失。 钟子昂终究还是来找她了，哪怕他的心另有所属，可他到底是抛不下她的——这样的想法让她一点点的找到了些许安全感，而看着钟子昂，孙蕙的心慢慢踏实了起来，然后突然一把抓住钟子昂，思思的靠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孙蕙的身体抖得厉害，但哭得无声无息，钟子昂只能感觉她的眼泪一点点濡湿了自己的衣袖，但她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钟子昂嘆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孙蕙的背：「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孙蕙哭得更厉害了，但是她心里却是冰火两重天，她其实怕极了，最初跑出来只是因为冲动和愤怒，可等冷静下来，她就立刻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她离开了钟子昂就什么都不是，这一刻，她突然有点诡异的理解了王若真为什么会选择周璇而不是她，但是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失去了钟子昂就什么也都没有了的感觉让她越发的焦灼不安、越发的想要拽住钟子昂不愿意放手。 她忘了自己早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她有学歷、有能力、有工作、有收入，即使没有了钟子昂，她其实也可以昂首挺胸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但是她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尤其是在回到w市之后，见识到了真正的富贵，她已经有些迷失，越发的知道有了钟子昂，不仅是对周璇最大的报復、而且还能保证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所以当钟子昂并没有追出来的时候她很害怕很害怕，她甚至想过如果钟子昂不来找她的话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才能不失面子又达成目的的回去；又要怎么做才能让钟子昂跟她之间的联盟牢固无比不容破坏。 孙蕙其实没有一点安全感，作为一个女人，尽管她得意于自己从周璇手中抢走了钟子昂；可是她的心却无法欺骗自己，钟子昂的心根本不属于自己，他——不爱她。 「钟子昂，你还是忘不了她是不是？在你心里，哪怕她是仇人之女，你也忘不了她；哪怕我陪伴你这么多年，哪怕我和你并肩奋斗，哪怕我……」孙蕙死死地盯着钟子昂，要他一句准话：「我也比不上周璇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和她之间发生了冲突，你会帮她还是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养儿子到底有什么用？跟自己决裂吗？感谢在2021-11-22 12：47：40～2021-11-25 11：1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吹雨打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未雨绸缪 钟子昂嘆了口气，他有些疲惫的看着孙蕙，为什么王若真也好，孙蕙也好，总是喜欢给他做这种选择题？如果是周璇…… 他蓦地一愣，怎么这种时候他又想到了周璇？钟子昂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看到孙蕙带着不安凝望着自己，终是忍不住心软了：「你啊……何必问这种庸人自扰的问题？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孙蕙倔强的不肯动：「我不会再回去了，就算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我也不会在回去自取其辱了，你妈的话都说成那样，只要我还但凡有点尊严，我怎么能回去？」 钟子昂再次暗暗嘆了口气，他看向孙蕙：「那就跟我去酒店，我先安排你在酒店住下……」 孙蕙抿紧了唇，她再次哭了起来，钟子昂摸了摸她的头髮：「现在酒店安顿下来，今天不早了，明天让中介去找合适的房子，你先选一选自己喜欢的，然后再去看看，挑中那个就定下来，以你的名字买，这样就不会再跟我这样委屈兮兮的抱怨了吧？」 其实钟子昂从来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这些年孙蕙在事业上对他的帮助极大，而钟子昂给予的金钱方面的回报也很丰厚，就以孙蕙自己的经济实力来说，固然直接出手就是个豪华别墅也许有点困难，但是在高档住宅区买个居室却并不难，只是她似乎依赖惯了钟子昂，警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置办产业。 而现在钟子昂主动提起这事，孙蕙就呆呆的看着钟子昂，不在乎了。 第223页 钟子昂好笑：「同意还是不同意，不给个回答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孙蕙轻轻的开口说道。 「自然是真的，不过一件小事，我为什么要骗你？」钟子昂摇摇头，拉着孙蕙起身，哪怕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外面又没什么人，可两个人相对蹲在花丛中实在也不好看，而且——腿麻。 「走吧，先回家。」不等孙蕙拒绝，他轻声说：「总得先把随身物品收拾一下吧？还是说你希望我找人帮你收？」 钟子昂可不认为自己能够胜任这项工作，至于让用人收拾，孙蕙自然更不愿意，所以即使一点都不想再回到钟家，她还是忍着心中的不适跟着钟子昂回到了钟家。 好在王若真不在一楼，佣人们也都不在，屋子里静悄悄的，孙蕙速度回到自己房间，飞快地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迫不及待的就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钟子昂也不去说她，他只是摇摇头，跟着孙蕙带她离开了家然后找了家靠公司近的酒店安顿下来，又打电话给总务那边让他们尽快去找合适的房子。 孙蕙这时候才有一种真实感，她看着钟子昂：「真的随便我挑？」 钟子昂点点头。 「我喜欢什么样的都行？」 钟子昂再次点头。 孙蕙这会儿兴奋劲过去，看着钟子昂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又有点不太满意：「子昂，你会跟我结婚的，对不对？」 钟子昂暗自嘆了口气，看向孙蕙：「孙蕙，我不喜欢总是解释，也不喜欢别人总是怀疑我不信任我，如果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觉得……」孙蕙咬了咬唇，再次露出那种小媳妇一样的表情，声音也轻了下来：「你既然对我是认真的，我们总是要结婚的，你……我……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既然现在让我买房，我也希望你一起参与进来，毕竟，难道我们结婚还再买一个房子吗？就算你不缺钱，也没这个必要吧……」 她期待的看着钟子昂：「所以……我是想说，房子写我们两的名，你也一起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行吗？」 她小心翼翼的，钟子昂再次心软了：「成啊，这些都你说了算，房子你先挑，回头我陪你去看，最后设计方案一起定，你知道我对这些不太挑，你满意我就满意。」 钟子昂这么说孙蕙虽然也并不是很满意，她其实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并不缺浪漫的想法，她也希望钟子昂能对自己浪漫一些、贴心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是她却不敢要求更多，就像她其实明明很想问钟子昂跟她结婚是因为承诺和对钟家的报復还是因为爱她，但是她不敢。 自欺欺人从来不容易，只是奈何孙蕙并不愿意醒来。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睡吧，接下来会很忙。」无论是和周家之间的对抗还是新公司的经营，他们都还远未到放松下来的时候。 钟子昂起身，孙蕙拉住了他的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那目光，是明显的邀请，邀请钟子昂留下来过夜。 孙蕙又忐忑又期望的看着钟子昂，但钟子昂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你累了，好好休息吧。」他说，然后转身走了。 钟子昂没有回头，就这么离开了。 孙蕙捂着脸轻轻地抽泣，钟子昂对她，不管自己怎么主动，可男女之间的欲/望却似乎从不曾到来，钟子昂从没有渴望过她，哪怕她露出了如此坦率的需要…… 不管人们愿不愿意，明天总会按时到来。 冷静下来的周乔和向婉夕对于孙蕙的身世已经不愿意多想了，在认不认她这件事上一家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谁也没打算委屈自己。 当年的错并非完全在周乔一个人身上，孙蕙对周家的怨恨与其说是怨周乔当年的负心，倒不如说是孙妍多年的灌输和孙妍给她的生活和周璇所有的生活相差太大引发的妒忌，她既然有了这样的妒忌心，那么不在心里和物质层面样样都比过周璇又怎么会甘心？ 周乔清楚，向婉夕也很清楚，他们既不可能给予孙蕙她想要的这种补偿，又何必给她不可能的期待——既然孙蕙认定周乔对不起她，那就让她始终这么认为吧。 至于钟子昂和孙蕙之间，两人更是不会认为这就是一出意外。 「阿乔，你去哪里？」向婉夕和周乔并没有对这件事多谈，周璇比他们想像的要坚强许多，所以夫妇两也就默契地不再谈起钟子昂，也免得周璇听着难受。 毕竟多年的感情，又怎么可能是说放就放的下的？ 何况，如果只是变心也就罢了，现在却根本可能是被人算计，向婉夕还是怕女儿过于深情，给钟子昂找藉口，反而使得自己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所以她昨晚因为丈夫的事没来得及叮嘱周璇，今天一大早就睡不着了，想早些叮嘱周璇这些日子不要出门就在家里呆着，却没想到丈夫也早早的起床一副要出门的打算。 「我去找一下子昂。」周乔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向婉夕坦白交代了。 向婉夕皱了皱眉：「去找他干什么？」现在两家还有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 「合同已经签了，可是资金还没到位，毕竟昨天那事之前，我并没有深想太多，我从没有想过子昂会算计我……」周乔苦笑了一声：「钟氏的转手牵涉到的资金可不是小数目，哪怕只是预付款也不少啊，我可是在银行方面做了担保的，况且这个局势下去，如果他……」周乔没有说下去，但是向婉夕怎么会不明白周乔的意思？ 第224页 钟子昂那么一手，等于是直接和周家撕破了脸，那说不定那笔拖延的预付款本身就是针对周家的阴谋，只是之前周家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现在他们就算再蠢也会联想起来，可是事情变成这样，那笔钱还真能追的回来吗？钟子昂摆明了就是摆了周家一道啊！ 向婉夕顿时坐不住了，她披衣起床，来回在房间踱了几步，皱着眉头对周乔说：「我陪你一起去吧，这件事恐怕并不好那么好解决。」 「一起去还是我单独去其实都没什么大用，无非只是去确定一下罢了。」周乔嘆息着看向自己的妻子：「婉夕，这次是我不好，疏忽大意了，你不要跟我一起去了，怕是去了也徒惹闲气，我也就是不确定一下不肯死心。婉夕，你既然起来了，就去趟公司，财务那边瞧一瞧，再看看我们自己手上，统计下总共有多少资金可以周转，把暂时能够收的货款都收一下，实在不行，这次咱们周家怕是在劫难逃。」 周乔嘆了口气，对于未来的命运虽有预见却并不太害怕：「顺便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公司保不住了，趁早出手，筹集资金，以免落到当年彦景的下场。」 向婉夕想起钟彦景倒在书房的那个场景，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她忍不住看向周乔：「阿乔，你说当年到底是谁害了彦景？还要处心积虑让子昂来害我们？这世间难道真的没有公道吗？」她有些烦躁，这些年她最无力的一件事、也是最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就是始终找不到害了钟家的真兇。 而如今，最接受不了的事，便是自己劳心劳力付出了半辈子的人，本该对自己充满感恩可现在却把他们一家当做仇敌。 这世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周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感伤的看着向婉夕，始终沉默着，既没有安慰，也没有离开，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痛苦和激烈的情绪，很久很久，他才将沉浸在痛苦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丈夫有些异样的向婉夕抱进了怀里：「婉夕，是我对不起你，恐怕日后还要连累你跟我过苦日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对我来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璇儿好好的，就是我的好日子。」向婉夕毫不犹豫的表白，周乔本来千疮百孔的心顿时感觉到了温暖。 周乔的嘴角有了几分笑意，他拍了拍向婉夕的脸颊：「走吧，看看璇儿起床了没有，要是她也起了就一起下床吃早饭，你让她今儿开始没事别出门，另外，处理好我交代你的这些，自家的东西和产业也都理一理，趁着为时未晚该处理的就处理掉，能变现的就变现，今早看看先把璇儿送出国，回头如果没事，再让她回来也无所谓；若真的像我们担心的那样，了不起最后一无所有我们一起离开。」周乔也打起了几分精神。 向婉夕终于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夫妻两人牵着手一起下楼了。 这註定是个难眠的夜晚，所以周璇也早早就起了，看到父母下楼，母亲叮嘱自己接下来在家待着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惊讶，而是点点头就答应了，甚至没有多问。 只是周乔离开之后向婉夕拉着她的手，让她清点一下手上的钱、首饰、贵重物品、衣服等等的时候，周璇还是吃了一惊：「妈，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不好的预感。 向婉夕不是周乔，周乔或许会瞒着周璇，但是向婉夕却不会，她摸了摸周璇的头髮，看着女儿美丽的脸孔和这几天因为伤心难过而憔悴的面容，深深嘆了口气。 是她认人不清、是她没有深思熟虑、是她未曾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变故和设计，让周璇经受了本不该有的痛苦，可是现在，她却还要让这本来宠爱着的、娇养着的宝贝女儿继续担惊受怕，却毫无办法。 「璇儿，你听我说，这些事本来不该你操心，可是现在的情形怕是爸爸妈妈未必有能力扛得过去，所以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时间，而且越早未雨绸缪越好，否则迟了我怕来不及。」向婉夕轻声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周璇固然不怎么了解商场上的事情，但也明白如果父亲给钟子昂担保之后如果资金没有正常入帐会怎么样。 她顿时脸色苍白：「妈，钟子昂他真的会这样赶尽杀绝吗？」 向婉夕不想让周璇伤心，可是现实却不得不让周璇痛心，向婉夕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如果他认定我们设计了他爸爸，当年钟氏的一切都是我们做的话，他会的。」 周璇全身抖得厉害，她的声音都甚至有些破碎：「妈你告诉我，那么他和孙蕙在一起，是不是也是为了报復我？他早就知道孙蕙的身世，他们故意……」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想鞭打男主的一章，和为女主一家嘆气的一天 第一百零二章 冲突 「璇儿！」向婉夕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你清醒一点。」 周璇泪流满面。 向婉夕摇摇头：「你想做什么？现在这个答案还重要吗？你是希望听到子昂还爱着你？他只是因为被误导了所以才和孙蕙合作气你？他要是心里还有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周璇愣了愣，顿了片刻才找回了神志，她看着向婉夕，惭愧的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坚定的抬起头来面对向婉夕：「妈，我不会做丢周家脸面的事情，我也不会去祈求他再回到我身边，我只是不愿意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却变成这样……这难道就对吗？」 第225页 「你以为我们谁不知道这不对吗？可是你别太自以为是了璇儿，你若真姨花了那么多年时间也没能让子昂回心转意，甚至搞到母子之间几乎决裂；子昂再见你也没能想起他丢掉的记忆，这事已经没了办法。而我从不是认命的人，哪怕无可挽回了，我也至少要保住你，抱住我们全家人的命，只要都还活着就好，至于其他那些，我不在意，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向婉夕一字一顿：「所以璇儿，什么也别去想，什么啥事也别做，按照我的吩咐好好的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把钱、证件等贵重物品整理好，我会尽快重新弄好帐户，保证到时候你不至于脸吃饭的钱都没有，然后等我这边处理好一切就先送你出国。」 周璇默不作声，沉默的看着向婉夕，最终点了点头。 见周璇没有激烈的反应，向婉夕一颗心落了下来，终于安心出门。 但是她不知道，周璇的脑海里却想起了那天钟子昂去学校找她，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只要她想，只要他能，他就一定办到。 可是事到如今，钟子昂的承诺还有效吗？周璇不知道，她毫无把握。 而周乔也是无功而返，他去找钟子昂，钟子昂倒是没有不见他，只是当初周乔给了他半个月的期限，所以钟子昂并没有提别的，只是打太极，再这个时间点上卡死了不松口，而周乔偏偏拿这一点毫无办法，最终他和钟子昂话不投机、拂袖而去。 但是钟子昂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留下了周乔：「周叔，其实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 周乔停住脚步，转身冷笑：「要我认下孙蕙？没门。我告诉你钟子昂，我宁可周家破产最后我一无所有，我也不可能认她。」 钟子昂嘆气：「何必这样呢？周叔，不管当年你和她母亲之间是怎样的爱恨情仇，毕竟孙蕙她是无辜的。」 周乔不怒反笑，听见钟子昂这样说，不由说道：「她无辜？照你这个说法，那不管你怀疑我什么，璇儿总也是无辜的吧，那我问你，如果到最后你还是要置我于死地，那么你又会因为璇儿无辜放过她让她一生无忧吗？当年你爸出事的时候璇儿才十岁出头，她能知道什么？她能做什么？你放过她了吗？」 他指的自然是钟子昂明知道自己跟周璇有婚约、也知道孙蕙的身世，却还故意辜负了周璇和孙蕙在一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居心。 不管爱恨，归根结底，钟子昂伤的最深的是周璇的心。 钟子昂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周璇，他总是有些理亏。 而提起周璇，周乔的怒火也就烧得更旺了起来，他盯着钟子昂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你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我就不信你母亲没有跟你说起过你小时候的事，没有跟你说过你和璇儿是怎么一起长大的，没有跟你说过当年你们离开w市之后她是怎么思念你为了给你一个生日惊喜瞒着家里偷偷跑到x市，结果却因为发现你被绑架、为了保护你而被牵连，最后为了救你倒在大火之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满背的伤痕，你知道她在icu里面躺了多久吗？你知道她被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单吗？你知道她现在背上还满是伤疤，天热的时候也没办法露出一点点肌肤吗？」 「钟子昂，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做的一切，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和孙蕙在一起，到底有几分是为了爱几分是为了反抗若真？几分是为了报復？你对得起我家璇儿吗？」 「周叔……」钟子昂的声音和气势弱了几分。 但周乔仍然怒气沖沖不能自已：「不要喊我叔，我也当不起你一声叔！你心疼孙蕙，你只看得到她这些年为你的付出，你却根本不知道璇儿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变了心也就算了，你找谁不好非要找孙蕙？你还要我让她认祖归宗？钟子昂，你这是在往璇儿心里插刀子，你到底有没有点数？」 钟子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乔发泄完毕，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是嘆了口气，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钟子昂的办公室。 但是，孙蕙拦住了他，她抿着唇，用那双跟周乔很像、甚至看起来也跟周璇越来越相似的面孔看着周乔。 但即使再像，也能让人轻易分辨这两个女孩之间的不同。 周璇的眼神和面容是平静温柔的，她看人的目光是包容而温和的，不含有任何主观的评断，那总是微笑着的唇角会让人一看到她就觉得很舒服很温暖。 但是孙蕙不同，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凌厉和探究，对他人提防和评判，比她过得好，你能感觉到她对你的妒忌；比她不如意，你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得意；而她脸上是武装起来的强势，大抵是用来遮掩内心的脆弱和自卑，越是脆弱自卑，她就越要让自己表面看起来很强大让人不敢欺负。 都说相由心生，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周乔懒得理会孙蕙，他给不了孙蕙想要的东西，孙蕙也不能理解他这么做的理由，又何必彼此看着相互讨厌。 但是孙蕙不退，周乔没给半丝眼神，绕过她就要离开。 孙蕙顿时像只刺猬一般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她对着周乔大喊，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周乔嘆气，他们的思维完全在两个世界，根本不能相互理解，可惜孙蕙不懂。 第226页 「你要听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不如你告诉我，然后我说给你听？」周乔停下脚步，看向孙蕙，目光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没有爱也没有恨，就是对着陌生人一样。 而这种看待陌生人的态度更让孙蕙无法忍受，她也不想哭的，可眼圈就是红了，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为什么？都是你的女儿，你对周璇就宠爱备至要什么给什么把她当成公主一般；对我就如此漠视，不知道我的存在也就算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存在，却依然如此无情？难道你对我、对我母亲就没有一点点的……」 「没有。」不等孙蕙说完，周乔就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她，他的目光和语气依然平淡无波：「我早就说过，我和你母亲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有你是个意外，我早就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不爱她，也不想要你，我给了她钱补偿，也给了她选择，是她放不下自己心里一厢情愿的想法，执意的生下了你，既然如此，你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孙蕙，你妈爱的也不是我，包括你，在意的也不是我爱不爱你，你们在意的只是我的条件我能满足你们的虚荣，为什么最后没能落到你们手里，不用否认，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你根本不愿意承认罢了，所以才以爱为藉口，真正的爱，可从来不都不是藉口。」 不给孙蕙反驳的机会，周乔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把生活过成这样，为什么会这么恨我，虽然我的确逼你母亲退学，但是我并不赶尽杀绝，我给她的钱足够她哪怕带着你奢侈得过也足够花两辈子，可是她却故意把你养成这样是为什么？孙蕙，你真的没见过那笔钱吗？如果你见过，那么那笔钱又在哪里？你又为什么执意的继续假扮可怜？」 眼看着孙蕙一瞬间流露出的不自然和窘迫，周桥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孙妍也好、孙蕙也好，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走出过去走向未来，让自己过得很好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求而不得的过去和一段根本不真实的、自以为是的感情？ 是因为他给的补偿太多，反而让他们更贪心吗？补偿都能给他们这么多钱，那么是否能够成功上位，能够得到的就更多了呢？ 周乔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他绕过孙蕙离开，甚至没有去问孙蕙到底有几分真心爱着钟子昂，还是因为钟子昂是周璇的未婚夫，抢走他让她有成就感？ 事到如今，有些问题已经没必要去问了。 而这次，孙蕙并没有拦着他，但是她看着周乔的背影，握紧了拳头。被周乔一语中的戳中了内心深处最不愿意承认的阴暗处，这种感觉不亚于被剥光了扔在人群中被随意参观、她窘迫而又害怕，因为最真实的自己不得不显露在阳光下，而真实的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美化过的那么好，甚至还是丑陋的、无比丑陋的。 所以孙蕙咬着唇，目光变得一点点的狠和恨，她越发的恨周乔，这时候恨的却已经是他的敏锐和洞察。 这个人，为什么要把她看透到这种地步？孙蕙怨着，恨着。 她把这种怨念发泄在了对周家的报復之上，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心，总务部送上来的几套房子，其中有一套正好就在周家的对面，还是大门对大门，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但无论是格局还是大小都几乎是一样的，孙蕙当即想都没想就要去看这一套，而她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没什么意外，她一定会买这栋房子，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周家不舒服。 他们不是讨厌她吗？那就去碍他们的眼，让他们觉得不痛快；而只要让他们不痛快，孙蕙就痛快了。 钟子昂对着孙蕙无辜的脸孔，有些迟疑：「你……确定？」和周家做面对面的邻居？这是何必呢？他虽然明白孙蕙的偏执，但是这是不是也有些过了？天天对着周家，周家是不好过，可孙蕙能觉得好过吗？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可是孙蕙抿着唇，很坚持。 大概是被周乔揭穿了之后，孙蕙突然似乎就意识到自己并不那么『穷』，对于钱这东西也不再那么执拗了，只是对周家的恨意却更深了。 她恨周乔，恨他的无情；恨向婉夕，恨她抢走了属于她母亲的美满婚姻；也很周璇，恨她夺走了属于她的公主般的生活。 「我就是想买这里，我就是……」孙蕙执拗地看着钟子昂：「子昂，你也不支持我吗？」 「那就去看看吧，这房子……价格到还是挺合理。」钟子昂心知劝不了孙蕙，便也没有再坚持，因为孙蕙对这件事一秒钟都不愿意拖延、恨不得立刻买下来的态度，当天下班之后两人就一起去看房了。 倒也算是孙蕙运气好，这家的主人因为独生子在国外结婚工作定居了下来，老两口想着与其在国内冷冷清清倒还不如出国一起生活，就算不住一起、但是住在同一个城市一个街区也好相互照应些，而儿媳妇也正好查出来有孕，自己父母不方便过去照顾，正好公婆想来倒也正好能帮忙，所以就迅速决定了，这才打算房子差不多价格处理了好赶紧走，倒是让孙蕙捡了个便宜。 而这个小区虽然有些年头，属于w市早期的富人区，房子也略有年头，但是无论是环境、地段、还是安保等各方面来说都是没得说的，这套房子保养、装修也都非常不错，尤其是前年本来想着儿子读完书回来还重装了一下，完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而且最主要的是风格的还是孙蕙特别喜欢的那种欧式华丽的类型，孙蕙当即满意的不得了，二话不说直接付了定金，并约定好了第二天就签合同付尾款。 第227页 因为房子的确不错，钟子昂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他还是觉得孙蕙这个决定有欠考虑，但是也无所谓一栋房子，只是孙蕙却像是迷上了这个地方，付完定金还不愿意走，楼上楼下转悠着，中介也很有眼色，而且定金都付了、买家的态度有这样明确，他们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干脆主动闪人让孙蕙和钟子昂自便。 孙蕙对此很满意，她站在二楼阳台上，眯着眼看着对面周家的别墅。 也是巧，或许，孙蕙等待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周璇推开阳台的门走出来，她的目光无意中扫到这边，看到孙蕙和钟子昂，顿时一愣。 而孙蕙，则是得意又挑衅的送过去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孙蕙的反应基本上就是交代了周乔真的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给了足够的补偿，但是孙妍的復仇之心使得她扭曲了，连带的孙蕙也因为仇恨扭曲了 第一百零三章 正面槓上 如果周乔和向婉夕在家，固然对于孙蕙即将成为邻居这件事情极为恼怒，恐怕也不会怎么样，他们毕竟成年人了，见过种种大风大浪，孙蕙这点让人不舒服的伎俩算不上什么，顶多也就是眼不见为净。 可偏偏，周乔向婉夕这几天很忙碌，他们忙着准备最坏的情况的发生，经常不在家；而周璇这些天虽然没有出门，可并不是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在家呆的本就气闷，又本来不像父母那么沉得住气，何况她自从得知真相之后一直就很想当面问问钟子昂，现在又看到孙蕙出现在家的对门，想到邻居一家即将出国所以在卖房子，而孙蕙的笑容又是那么毫不掩饰的挑衅，她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呢？ 周璇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哪怕这些天一直都有冲动，可却仍然忍住了，乖乖呆在家里，可现在不是她不能忍，而是钟子昂和孙蕙挑衅到家门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周璇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冲下楼然后冲出家门往这边来了。 钟子昂看到周璇表情微微一凝，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现周璇瘦了、脸色苍白了、神情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一样，心里就忍不住微微滞涩起来。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孙蕙已经怯怯地看着他：「门没关，怎么办？」 而说话间，周璇已经沖了进来。 一个是气势汹汹，一个是畏畏缩缩，钟子昂哪里有那个眼里分辨出孙蕙是故意的假装的呢？在他眼里，孙蕙固然有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的时候，但那些固执反而正是因为她的胆怯和害怕。 于是钟子昂下意识地将孙蕙挡在身后，以保护者自居。 但周璇并没有上楼，哪怕她此时心情波涛汹涌，但对她来说，没被邀请跑到别人家里来已经很出格了，又怎么会那么冒失的还直接上楼？ 这是孙蕙没有想到的，她看了看钟子昂，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楼梯，有些遗憾没让周璇看到这一幕。 但无所谓，既然她来了，好戏总是要开场的。 孙蕙扯了扯钟子昂的袖子，钟子昂并没有多想，拉着孙蕙自己走在前面下了楼。 周璇背对着他们在门口站着，钟子昂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被夕阳拖长了的周璇的背影，他一时就呆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孙蕙自然不满意钟子昂这种对周璇难捨难分的样子，心里恨恨的，她正要想办法不让这种明明大家都没说话，周璇和他们还离开的比较远，钟子昂明明站在自己身边跟自己牵着手，可却好像跟周璇有着一根无形的线绑在了一起，自己倒像是被透明的玻璃罩分隔在外的这种让人不爽的局面。 但她还没做什么，周璇却正好回过头来，于是一眼看到孙蕙抱着钟子昂的腰，在他身后，挑衅的看着自己。 周旋下意识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孙蕙抿嘴一笑，看着周璇，笑得越发得意猖狂——周璇果然上当。 但钟子昂却并不知道孙蕙做了什么，他还有点呆，看着周璇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有些心虚。 周璇这一刻却无暇理会他，盯着孙蕙冷冷的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周璇就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但是孙蕙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用力搂了搂钟子昂的腰，给钟子昂一种她正在像自己寻找勇气的感觉，而那尖锐的声音在钟子昂看来是掩盖自己的脆弱，但在周璇眼里便是示威。 「有人需要卖房子，而我需要买房子，这么简单的道理周小姐不知道吗？怎么？觉得我不配住在这里？还是觉得我当你们的邻居污了你们的眼？损了你们的颜面？」孙蕙挺直了背嵴，句句都是刺。 周璇脸色一变，果然孙蕙打算买下这里么？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这算什么？故意跑来让人碍眼？难道对着他们她就觉得舒坦吗？ 相互添堵什么的……真是…… 周璇觉得孙蕙的大脑肯定有问题，她转而看向钟子昂，淡淡地问道：「钟先生也认为孙小姐住在这里很好吗？」你天天出入这里看到对门的我们难道不膈应吗？你不膈应我膈应！ 钟子昂听出周璇的话中之意，他张了张嘴，很想说他其实也希望孙蕙改变主意，但是孙蕙一看周璇和钟子昂说起话来就失去了理智，放开钟子昂就往前几步直接冲着周璇冷笑：「哟，子昂为什么不能支持我住在这里？怎么？我住在这里让你心虚？还是让你害怕？」 第228页 周璇有些好笑，她害怕？心虚？孙蕙这是脑子煳涂了吗？ 她冷静了下来，忽然笑了：「孙蕙。」她的声音平和了不少，但是讽刺的意味却更浓：「你就这么想姓周，这么想被我爸爸承认，这么想成为周家的女儿吗？没有父亲疼爱、又被母亲把你当做工具的日子很难熬是不是？单亲家庭、生活穷苦，让你很自卑是不是？如今，抢走了我的未婚夫，当众逼迫我爸爸承认你是他的后代，又很得意，所以非要显摆给我们看是不是？」 眼看着孙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璇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我真的好奇，你是真的爱这位钟先生还是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才非要把他抢走？是真的喜欢这座房子还是因为住在这里正好可以向我们示威所以非要买下这里？孙蕙，我觉得你挺可怜的……」她拖长了语调，语气轻松。 孙蕙却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再也无法忍耐，她及顾不得在钟子昂面前伪装可怜，也无法继续在周璇面前继续得以，她打断了周璇的话，歇斯底里的反击：「我可怜？周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可怜我？在同情我？我需要你可怜需要你同情吗？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你不需要别人可怜你同情你吗？你那天当众做的事不就是博取同情吗？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弱势群体，好想备受欺负似的，不就是希望有人看你可怜来同情你吗？怎么？我同情你就让你难受了？」周璇冷笑「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我是谁？我对你来说不就是你求而不得的象徵吗？所以你不乐意我同情你可怜你，你想取代我战胜我击垮我，证明你自己比我强活得比我好不是吗？所以说孙蕙，我才觉得你可怜，你的人生意义到底是什么？你有自己的追求吗？你做的这些事、求的这些东西，到底是真的你自己想要还是你母亲想要？你能分得清吗？不，你不能，所以我才可怜你！」 孙蕙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她一双眼睛满是仇恨的光，射向周璇：「我不需要你可怜！周璇，收起你那好像看穿一切的嘴脸！你凭什么可怜我？我就是要战胜你取代你击垮你，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我，你们看不起的人，能够让你们周家付出代价，能够把你们踩在脚底下！」她突然冷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稍稍恢復了几分理智，但表情依然可怕：「说到底，周大小姐，你不就是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不希望我买下这座房子吗？否则你这么高高在上、视我如草芥的人，怎么会肯低三下四跟我说这些话？其实你才是在害怕吧，害怕我在这里出现，让你们心浮气躁、让你们日日愧疚、让你……」 「让我什么？」周璇好整以暇打断孙蕙的话，固然她一肚子火，但表情却始终控制的很好，只是带着几分嘲弄：「是让我有机会见识你和钟少爷是多么恩爱？还是打算给我机会多观察一下你们之间到底是真情实感还是假凤虚凰？」 她不是嘲弄地看向钟子昂，把球抛了过去：「有人自作聪明，但是到头来却不知道是真心爱你还是被人利用呢……」 孙蕙豁然脸色一变，固然她肯定知道王若真、周乔等人肯定会对钟子昂说这样的话，可是他们说什么孙蕙却并不担心，可是周璇的话却不一样，除了身为周乔之女的原罪，她没有任何可以让钟子昂讨厌的地方，也是孙蕙最忌惮的人，所以她顿时紧张起来，顾不上周璇转身去看钟子昂。 钟子昂其实脑子有点煳，从周璇出现那会儿开始他就只顾着盯着周璇看，其实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两个女人针锋相对的都说了些什么，但也知道无非也就是那些，按理他应该帮这孙蕙，可是他又不是很乐意掺和进去，对着周璇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阻碍他正常行动，尽管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劲，但是就是克服不了。 尽管周璇今天的样子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周璇是温柔的云彩，却不晓得原来也能成为犀利的疾风。 周璇却不管他什么心思，她也懒得计较钟子昂到底在想什么，这会儿她看着孙蕙着急慌忙去注意钟子昂，而钟子昂却慢半拍的反应，心里越发确定孙蕙对钟子昂的居心绝对不单纯，而心里就对钟子昂对这么明显的事情视而不见就越发失望。 她忍不住就嘲弄起来：「你紧张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其实不用那么担心，有人眼睛瞎了心也瞎了，正适合被你欺骗利用，怕什么呢？」 周璇的话尖刻又讽刺，句句扎在孙蕙的心窝上，就算是钟子昂也有些觉得难受，他忍不住出声：「璇儿……」 谁也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会喊『璇儿』，周璇一愣，随即冷哼一声退了一步避开了钟子昂的视线，而孙蕙则心中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咸的滋味在脑海里全部都过了一遍，简直无法相信的看着钟子昂，心里更是妒忌、惶恐、憎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失去了理智。 钟子昂怎么会到现在还这么亲密的叫周璇『璇儿』？他是不是根本就爱上了周璇？孙蕙心里七上八下，可当目光扫到了周璇的时候，所有乱糟糟的情绪都变成了又妒又恨——是她来挑拨离间，是她让钟子昂变得不像钟子昂，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要让她下地狱！ 孙蕙的眼睛发红，她朝周璇扑过去，周璇早有防备没让孙蕙碰到，孙蕙却已经失去了理智：「周璇，你红口白牙口口声声说我对子昂是利用，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发表评论？你又怎么知道我有多爱他？」 第229页 「哦？多爱？」周璇好笑，难道孙蕙要跟自己证明她对钟子昂的感情而不是证明给钟子昂去看吗？ 这人脑子有病？她是多在意外人的看法？ 「我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你能吗？」孙蕙咆哮起来。 周璇听了这话一愣，但是她没开口说话，而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钟子昂，钟子昂也在看她，周璇的语气有些轻，充满着回忆和一种说不出的哀怨，让钟子昂心惊肉跳却不知道怎么反应，她轻声说：「我早就不要命过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孙蕙的情绪极为激动，所以她压根没注意到周璇说了什么，只以为周璇没话好说了，她突然之间回头看向钟子昂，打断了钟子昂和周璇之间奇怪的气氛，「子昂，为了你，我可以去死。」她说完就沖向了院子里的小池塘。 池塘不算太深，但也超过了一米五，而且连接了外面的人工湖，人工湖又是和城市的河道连接起来的，所以这池子虽然不大，但是水却是活水，干净，而且有些危险。 所以钟子昂一下子头脑清醒了过来，朝着孙蕙扑了过去，堪堪在池塘边拉住了孙蕙的手，阻止了她的自戕。 「孙蕙，你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必须要跳河去解决的吗？」钟子昂有些发怒，皱着眉头语气挺沉的，就要发火了。 孙蕙泪光盈盈、可怜至极的看着钟子昂，一抽一抽：「子昂，我爱你……」 「你不是爱他，你是在威胁他。」周璇也没想到孙蕙竟然会来这么一出，说跳河就跳河，但比起钟子昂的一叶障目，她要看得清楚许多，孙蕙根本没打算真的跳下去，她只是在演一齣戏给钟子昂看罢了，周璇已经不愿意再看这齣闹剧了，她摇了摇头走过去看着两人淡淡地开口：「你拦着她做什么呢？让她跳啊，她不是为了你可以去死么？真跳一个证明一下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最了解女人了，所以孙蕙可以把钟子昂骗的团团转，但瞒不过王若真和周璇。 第一百零四章 出事 「周璇！你闭嘴！」钟子昂突然粗声粗气的打断了周璇的话，他一开口，不仅周璇一愣，孙蕙也一愣，周璇抿了抿唇，钟子昂一直都像个人形立牌一样没有参与她和孙蕙之间的争论，这会儿开口，竟然是要她闭嘴？ 周璇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真的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 为了一个男人跟另一个女人撕逼本身就很难看，她想，自己疯了才会做这样的事，大概是她真的疯了，被孙蕙逼疯了，所以才会失去理智跑到这里来。 其实说真的，她有什么资格来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的事呢？买房子也、秀恩爱也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不是吗？ 真够丢人的，周璇在心里自嘲。 这齣闹剧可以了，周璇心里对自己说，为了钟子昂撕逼，还被他训斥，简直……简直……让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钟子昂却还没觉察到周璇失落的心情和孙蕙眼里一闪而逝的得意，继续对周璇说道：「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吵归吵闹归闹，谁也无法真正来替你们决定你们谁更有理由恨对方谁更有理由报復！但人命关天，周璇，你那样说，我真的有点失望。」 说完钟子昂转开了视线，他是真的有点失望，他本来从没有把周璇往坏处想，可刚才周璇的那句话却让他感到无法接受——就像是他在心里定义了周璇是个小仙女，而周璇却并非小仙女，然后钟子昂就失望了，说你怎么就不是小仙女呢？ 他却没想过，孙蕙和他所做的事情哪样不是在置人于死地，可是周璇就不能反过来自救想要他们也有同样的下场吗？ 真是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周璇说不出这一刻是什么感受，心里疼得厉害，也觉得讽刺的厉害，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下去了，她偏过头转身就走，一秒钟都无法忍受，甚至顾不上孙蕙在她背后是怎样的得意。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自取其辱？为什么？周璇满脑子都是后悔，她想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遇到这样不讲理的人，可是她竟然毫无办法。 「你没事吧？」钟子昂并没有注意到周璇伤心离去，转过头查看孙蕙的情况，孙蕙目光盈盈充满着爱和委屈，就这样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钟子昂却并没有觉得高兴，他觉得他有时候实在不能理解女人的脑迴路，他见孙蕙没事，当即也板起了脸：「你也是，脑子有病吗？又不会游泳逞什么能？要是我没及时拉住你你真跳下去？就算我会游泳，可带着你这么大一个人，真的出点意外你觉得你死的甘心还是我死的甘心？孙蕙，没有下一次了。」 他冷冷地说，态度也没比对周璇好到哪里去：「在你眼里生命是什么？你也好，周璇也好，怎么失去理智的时候都会变成这样？动不动就不要命是什么道理？孙蕙我告诉你，下不为例，否则我真能做到不管你，你信不信？」 孙蕙却没有生气，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刺激周璇，让她痛苦，而现在墓地达到了，周璇已经离开了，她当即就大脑清醒了过来，温顺地靠在钟子昂怀里，轻声说：「我只是一时气坏了，我什么都可以被人指责被人说，反正我就是那样一个人，我出身不好，我自小没有父亲，我被亲戚丢来扔去当做是拖油瓶，这些都是事实，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可是唯一我不能被人指责的，就是我对你的感情。我爱你子昂，我承认，报仇让我快乐，看着他们因为我而睡不着而难受，我就觉得很高兴，我不否认这点。可是如果在报仇和你之间二选一，我肯定会放弃报仇。但是，我现在既然能够两者兼得，我为什么不能都要？」 第230页 她仰起头看向钟子昂：「对不起，冲动了，也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除非……」 「还除非？」钟子昂眉头一皱看着孙蕙。 孙蕙笑了起来：「除非你有危险，而当时至于我能救你，那么你阻止不了我拼了命去救你，因为我爱你。」 钟子昂嘆了口气，摸了摸孙蕙的头：「别胡说八道，谁一天到晚就遇到这种要命的事了？行了，走吧，房子你既然看好了就赶紧办好手续，你也不喜欢住酒店吧。只是孙蕙，虽然我们和周家已经撕破脸了，但是……」 他说着才注意到周璇不在了，顿时怅然若失，却又只能掩饰，语气却不自觉的低落了下去：「来日方长，你想要做的事总会做到，周家已经……你明白的，没事没必要相互挑衅，好好过日子、等着就好。」 「好，我答应你。」孙蕙并没有注意到钟子昂的低落，她因为钟子昂关键时刻站在自己这边骑走了周璇而心情好得很，顿时就好说话了，而且周家已经入了套，迟早会落到自己的手里，孙蕙觉得自己已经不那么着急了，她等得起，于是笑着点头：「我就等着那一天尽快到来。」 钟子昂没有说话，和孙蕙一起离开了。 事后，孙蕙很快付了余款办完了手续就搬了进去，而周璇虽然因为那天的冲突极为讨厌自己当时的失态，可她还是没有隐瞒，朝着父母说了孙蕙即将搬过来的事情。 这事儿让周乔和向婉夕吃了一惊，但夫妻两却并没有对此太关注，孙蕙的用意实在是太明显了，但是周乔和向婉夕这时候压根没时间也没心情去管她的那点小心思，比起孙蕙那故意噁心人的做法，真正摆在周乔和向婉夕面前的难题，还是资金。 这段时间他们行动很迅速，家里的资金、公司可以动用的款项、包括向家、王若真都秘密的参与了进来，周家做生意没什么野心，所以这些年规模扩大的不大，所以好处就是流动资金相对比较多，而且是家族企业，红利都是归于钟家，所以七凑八凑之下，堪堪能够承受得起那笔银行款项，而只要把周氏卖出去，虽然到时候周家几乎就没剩什么了，但是至少不用落到钟彦景的下场，下半辈子虽然过不了大富大贵的日子，但好歹还能一家人在一起平静生活。 夫妻两都没什么野心，觉得固然意难平，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最坏的情况，而且周璇的出国准备和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 吃过饭，向婉夕和周乔就没跟周璇绕圈子，一家三口进了书房，周乔开门见山对周璇说：「璇儿，收拾一下，明天晚上的飞机，你先过去，爸爸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住处什么的虽然不比现在，但是慢慢地你也就习惯了，你的工作我也託了朋友，他听说你的专业是钢琴和声乐之后，就问我你对当中学音乐老师有没有兴趣，他有这方面的路子，你到了之后会有人来接你，然后你跟他联繫。暂时爸爸妈妈顾不到你，你要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们担心，知道吗？」周乔说着递过来几张卡、还有几张名片，上面有联繫方式。 周璇虽然早就听父母说了出国的事，可真的分别在即，她却强烈地感觉到捨不得，还有强烈的不安，她恳求的看着父母：「我能不能不先走？我能不能留下来等你们一起走？爸爸、妈妈，我害怕……」 她不是害怕一个人出国，也不是害怕一个人在国外生活…… 她很小就自己出国旅游，大学时代两年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国外的生活对她来说也并不可怕，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次这么害怕分别——就好像，这次一分开，就再也难以见面似的。 这种生离死别的可怕让周璇无法忍受，她心里又痛又怕，就差快要哭了。 向婉夕将周璇抱进了怀里：「傻孩子，别担心有的没的的事情，爸爸妈妈会好好的，我们都是理智的人，明白吗？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我们就过来陪你，爸妈答应你，最多一个月，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可是这一个月我也不想有，妈，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这次我真的好害怕。」她甚至做了好几次噩梦，梦里，是钟叔叔一家生离死别的场景，她害怕自己家也会这样，她…… 「傻丫头，不会的，想什么呢。乖，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必须先离开，你还年轻，有些事爸妈怕你经受不住，但我们不一样，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们没经歷过呢？相信我和你妈，不都说了吗？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们就一起在温哥华再会，好不好？」周乔安慰了周璇几句，不给女儿再纠缠的机会：「时间不多，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我和你妈再帮你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就这样吧，乖。」 说着，周乔就把周璇『赶』除了客厅，留下妻子继续商议明天的事情。 明天晚上十二点，银行那边的最后期限就到了，所以务必要在那之前送走周璇——固然夫妻两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是商场如战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难以预测的突发事件。 以防万一牵连到周璇，他们不能再让周璇留在w市。 周璇回到房间，沉默的收拾着东西，她一点也不想走，她很害怕，心里的阴影如影随形跟着她，让她无法不担心。 她知道父母在做什么，也知道周家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期待奇蹟的发生，但是没有，她失望了。 第231页 即使父母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既没有失望，也没有不舍，可是周璇却不会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失望？怎么可能捨得呢？ 就算这些年对钟家的苦心孤诣是因为对钟彦景和王若真的友情使然，可最终承受这份情的人是钟子昂；可偏偏也是钟子昂，不仅不念周家的好，反而将周家视为仇人、恩将仇报，周乔和向婉夕要有多大的定力才能不去恨才能看淡？无非只是既无法恨也无法去报復罢了。 而周家传到这一代就算周乔并不是雄心壮志之辈，可是好几代人拼搏打下的基业，说没有就没有了，又有谁真的会觉得这样很好？ 周璇心里不是滋味，可偏偏自己无能为力，这种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害怕自己成为拖累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这种日子赶快过去吧，她在心里祈祷着。 第二天周璇因为夜里翻来覆去没睡好，早上便睡过了头，等醒来的时候父母已经不在家了，她坐起身，头还有点懵。 手机铃声响起，她也恍惚了半晌才注意到，也庆幸吴冰玉性格里的不依不饶，周璇这才意识到快中午了，一边走进了盥洗室一边按下了接听键：「找我什么事？」她没什么好气的说。 她和吴冰玉的关系算不上好，因为郑家的少爷郑忍的缘故，吴冰玉一直把周璇当做『情敌』，平时遇见了总是冷嘲热讽，哪怕没真正占过几次便宜可就是跟周璇相爱相杀，周璇烦她烦得不行。 但是这次私生女事件之后，周璇和吴冰玉的关系反而变好了，吴冰玉一改冷嘲热讽的态度，偶尔还会有点小心翼翼的问她还好不，真是让周璇哭笑不得——却又有几分觉得温暖，到了现在，真正来关心她好不好的还真没几个，人情冷暖，周璇这次算是清楚的体会了一次。 吴冰玉却并没有周璇『宿敌』的自觉，这会儿口气里不自觉就带着几分焦急地关心：「你在哪？在干吗？」 「我在家啊，怎么？」 「你看没看新闻？我说你怎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到处都在传说你家公司要破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还是假的？」吴冰玉见周璇还神游天外，顿时急了。 周璇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她当然知道这些日子父母在奔波什么，但是她并不知道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她顿时没有心思跟吴冰玉再说什么，「谢谢你告诉我，我还有事先挂了。」她不等吴冰玉把话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速度收拾完自己跑下楼，顾不上吃早饭就问家里的管家：「有没有今天的报纸？」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到高潮了，准备好被虐了吗？ 第一百零五章 巴掌 管家早就看到了新闻，周璇下楼的时候就已经拿了过来，他也神色严峻得很，周璇一言不发，飞快的浏览完上面的内容，然后脸色苍白的放了下来：「所以说，他到底还是动手了，一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周璇喃喃自语。 「小姐，这些事情就等着老爷太太来处理吧，您还是先赶紧吃午饭，再检查一下东西是否完全收拾好了，一会我就送你去机场……」 但是管家话还没说完，周璇就豁然起身出了门，管家来不及阻拦，跟出去的时候就见周璇已经开了车出了门，他跺了跺脚，无可奈何之下赶紧打电话给周乔，心里一遍祈祷着周璇不要做傻事。 周璇一路狂飙，压根就没去管路况如何，甚至毫无所觉得闯了好几个红灯，还算运气好，没出车祸、有惊无险得到了钟氏大楼，她走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拦她，，甚至有人主动领着她上了电梯，给她按下了楼层，但周璇却压根没心思顾及这些，她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钟子昂对周家出手、周家资金鍊断裂的消息。 她被直接带进了钟子昂的办公室。 「你来了。」钟子昂等秘书关上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起身招唿周璇，他早就料到周旋必然会出现。 周璇这才注意到钟子昂，她静默了片刻，理了理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是来要我停手，我做不到。」钟子昂走过来，示意周璇坐下，他对待周璇的态度却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毫无转圜余地。 周璇看着钟子昂，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乱糟糟的心情现在却平静下来了，她慢慢坐了下来，这时候秘书端过来茶，她就接过来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看向坐在自己对面、脸色同样很平静的钟子昂：「我爸妈来了？」 钟子昂没想到周璇的态度会这么平静，他愣了一下，但随即点了点头。 周璇见状轻轻嘆了口气，「他们离开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她轻声问钟子昂。 因为周璇的问题，钟子昂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回想起上午周乔在他办公室里说的话。 「钟子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认定是我害死了你父亲，就凭那封遗书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明明死无对证却偏偏还落在你手上？是，如果我真的害死了彦景，我罪无可恕，可如果万一我不是，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等将来你真的查明了真相，你又要怎样面对亲者痛仇者快的自己？」 「子昂啊，我周乔这人在感情上确实犯过错，但是我这辈子，对你、对你爸妈、对你们钟家，问心无愧；但愿你等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回忆你以往的人生，你也能问心无愧。」 第232页 「如果你认定一切是我做的，我也没办法自证清白，但希望你记住；如果我真的害了你父亲害了钟氏，可是对你和你母亲我这些年是仁至义尽的；那么希望你报仇也要有风度，有什么冲着我来，由我而起因我而结束，别牵扯到婉夕和璇儿，他们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周乔自始至终面容平静，既没有激动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即使沉痛却也克制，只是给他留下了这几句话。 甚至，没有再提起是否有人陷害他，可见他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看着此时和周乔面容相仿、神情相仿的周璇，钟子昂的脑子里回放着周乔说的那些话，他忍不住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真的做了亏心事的人真能像周乔和周璇这样心平气和毫无漏洞吗？ 可是怎么可能会错呢？父亲的遗书，和这么些年来的数据，除了周乔，还能有谁？ 钟子昂久久的沉默，周璇却并没有再问什么，似乎已经从钟子昂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怔了怔，慢慢起身：「对不起打扰了。」 她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来找他，突然之间就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钟子昂一愣，他猜到周璇一定会来，可是没想到周璇说走就走，甚至不知道来做什么，他下意识的就觉得不能让周璇这样离开，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 周璇停了下来，她看向自己的手臂，钟子昂的手正抓着她，这是他们自x市被绑架之后、这十几年来最亲近的一次。 可是周璇面无表情抬起头看向钟子昂：「放手。」她淡淡地说。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替我父亲讨回公道，但是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保证，不会让你……」 「不会让我什么？」周璇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就笑了：「不会让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会让我流落街头？因为我们家当年没赶尽杀绝，所以你也就会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好吃好喝的活下去？」 「何必呢钟子昂。」周璇突然觉得全身都很累，心里更累：「你能放过我，能放过我爸我妈吗？还是说你也想要我爸去死？然后仿效你们母子这些年来的生活让我和我妈也衣食无忧？那是不是还要像我们家当年养虎为患的做法一样，给我个几十年运筹帷幄，将来报復在你身上？然后没完没了的上演家族恩怨大戏？」 「钟子昂，我对这些没兴趣。」周璇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臂，退了一步：「别说你爸爸的事不是我们家做的；就算是，你这处心积虑的做法也让我噁心，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好意？你就不怕留着我你睡不着吗？」 她说着突然诡异的一笑，突然凑近了钟子昂，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故意挑逗他：「还是说……其实你对我根本没能忘情，又想报酬又想成全你对我的念想？钟子昂，怎么，孙蕙让你不满意吗？无论如何都无法喜欢上吗？晚上做梦的时候，想到的是我而不是她吗？」 她话音刚落，不顾钟子昂的反应转身就要离开，可是没想到刚转过身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孙蕙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周璇猝不及防，所以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钟子昂就已经把她整个人护在身后，皱着眉头对孙蕙说：「孙蕙，你做什么？」 孙蕙气的浑身发抖，她一进来就看到周璇倚靠在钟子昂的身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钟子昂却竟然没有推开她，当即就疯了。 她不能去怪钟子昂，自然就把所有的恨和妒忌都推到了周璇的身上，此时见到钟子昂竟然还护着周璇，孙蕙更是气狠了，当下口不择言：「怎么，周璇，堂堂周家大小姐你不是很自命清高吗？原来也会为了利益对男人投怀送抱？你这个样子和外面明码标价卖的□□有什么区别？」 「孙蕙！」钟子昂听见孙蕙说出这样的污言秽语来浑身一震，立刻就要制止她，但是没想到周璇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她压根没有藏在男人身后扮可怜的意思，直接推开了钟子昂上来就还了孙蕙连续四下狠狠的巴掌。 不等孙蕙反应过来她就冷冷的对孙蕙说：「嘴里放干净点，别暴露了你的浅薄。第一，钟子昂是我的未婚夫，这门婚事就没有正式取消过，就算我不要这个男人了，我也仍然是名正言顺，到底谁是第三者你心里有点ac数！第二，到底是谁明知道对方名草有主还要主动投怀送抱的拎清楚点，别自己下贱就看别人都下贱，要真煳涂就回去多读几本书学学怎么做人！第三，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以告你诽谤！」 说完周璇就讥诮的看向钟子昂，不屑地说道：「这就是你选择的对象？就这样的女人把你煳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钟子昂。你别被人骗来骗去将来戴了绿帽子都还替人家养孩子，至于我，就请你不用操心了，你要么痛快点把我们一家都弄死，否则只要我活着，这笔帐我迟早会跟你算的，我周璇说到做到！」 说完她往前走了一步，孙蕙哪里肯甘心，捂着脸拦住了周璇，周璇刚才下了死力气，孙蕙脸都肿了，她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周璇走了。 周璇见状直接再次扬起了手，也不知道孙蕙是色厉内荏还是刚才被周璇的狠劲吓到了，周璇还没碰到她她就退了一步，钟子昂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周璇的手，周璇霍然转身死死盯着钟子昂，钟子昂看着她嘆气：「刚才的气话我就当没听见，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请你理解我这些年的处境，我说到做到，你爸当年放过了我和我妈，我也不会赶尽杀绝，但是要我放弃復仇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抿了抿唇认真的看着周璇：「一码归一码，你别逼我，真的。璇儿，停手吧，这样尖刻、这样泼妇不适合你……」 第233页 「那就适合她吗？」周璇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指了指孙蕙，「可别忘了，是你的女人先动的手，我只不过是自卫反击罢了，放手。」 钟子昂嘆着气放开了周璇，孙蕙一直恨恨的盯着这边，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钟子昂大叫：「子昂，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不然呢？让我留下来继续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当第三者是什么下场吗？」周璇冷笑着看了孙蕙一眼，扬长而去。 孙蕙见钟子昂一言不发，又见周璇如此嚣张，心里恨极了，她冲着周璇的背影大吼：「周璇，别给我机会，否则我弄死你！」 「嗯，在座的各位希望记录一下这个发言，万一哪天我出了事，记得让警察来调查一下这位孙小姐，她绝对有谋杀嫌疑。」周璇转身，淡淡的看向孙蕙，语气毫无起伏：「如果我发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有你的手笔，那么这句话我就还给你。」 她并没有用特别可怕的语气和表情进行恐吓，可大概就是因为她太平静了，而孙蕙又心虚，钟子昂对周家做的这一切自然有她的手笔，所以她下意识地背心一凉，身上冒起了寒气，可是等到想再说什么，周璇已经早就离开了。 孙蕙立刻回头去看钟子昂，钟子昂却还愣愣的盯着周璇的背影，孙蕙顿时极为委屈，她顾不得还有办公室里的人看着，就对着钟子昂嚷了起来：「你还是忘不了她是不是？你就是惦记着她是不是？钟子昂你醒醒，她想弄死你也想弄死我，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明白？难道真的要她杀了我之后你才能放下她吗？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能不能看看我？能不能？」 她泪流满面，转身就跑，钟子昂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追了上去。 周璇走出钟氏大楼，仰望着天空吐了一口浊气，她觉得自己无比的清醒，她已经决定好了，她不要先离开，她就在这里，陪着爸爸和妈妈，就看着钟子昂到最后会怎么样，如果他真的非要弄死自己的爸爸，那么就算鱼死网破，她也要拉着他钟子昂一起下地狱。 她才没什么耐心，等待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有仇，当场就得报了才行！ 周璇给父母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打通，她有些焦躁就直接去了周氏，去了才知道父母已经把周氏挂牌出售，可是现在周氏的资金问题已经人尽皆知，所以压价被压的厉害，如果照这样就算最后真的成交也会亏很大的本。 看到周璇出现在这里，周乔和向婉夕都是一愣，但是谁也没空多去管她，而周璇也不需要父母分心来管自己，她让人不用在乎她、忙自己的事，就在一边角落里坐了下来，她想亲眼看一看，周氏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一直到夜幕低垂，陆陆续续的公司里的人逐渐下班，而周乔和向婉夕依然在忙碌，周璇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她早就飢肠辘辘，却毫无食慾，但看着还在忙碌的父母，她起身决定去买点吃的，她可以不吃，但是父母得补充能量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让身体倒下，不是吗？ 就在周璇起身的时候，王若真带着食盒走了进来，她看到周璇，走过去对她点了点头，放下食盒拉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她也什么都知道了，因此反而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璇也苦笑，她张了张嘴，明明知道这一切不关王若真的事，可是却没有办法面对她。 王若真心知肚明，她毕竟年长周璇这么多，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将一张卡递给了周璇。 周旋不解其意，但王若真轻声开口：「拿着吧，阿乔和婉夕用得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顶锅盖逃跑 第一百零六章 风雨欲来 「若真姨……」周璇虽然知道现在家里急用钱，可是这笔钱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王若真知道她心里的顾忌，轻声说：「不要担心，事情经过我都了解了，我也知道阿乔和婉夕的状况，要是他们能应付过去，你就先把钱留着不用声张，要是不能，也能多少帮点忙。」 不等周璇推辞，王若真又说道：「这是你王姨现在手头全部能够挪用的现金，但是你不需要拿着烫手，里面一部分，是我的父母生前给我留下的、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积蓄、但是占最大的一部分，却是你父母这些年来给钟家攒下的，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就算婉夕和阿乔知道了也没什么，懂吗？」 王若真在和钟子昂闹过几次之后就留了个心眼，而后期钟子昂的公司也步入正轨，她就没有再把向婉夕转给她的盈利再交给钟子昂，如今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场。 卡里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但王若真知道，越是大的企业在资金鍊断裂的时候那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她并不知道这些钱能够帮周乔和向婉夕多少，但是她只能尽己所能。 「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王若真看着周璇轻声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赶紧拿进去和你爸妈一起吃些再忙，千万别忙坏了身体，我就先回去了。璇儿，你放心，虽然我不知道如今我这个做妈的还能影响子昂多少，但是我会尽力的。」 「若真姨，你不留下来吗？」眼见王若真说完就走，周璇轻声挽留。 王若真轻轻笑了笑，摸了摸周璇的头髮：「傻丫头，你不恨你王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话我很开心，但是我就不进去了，这个时候见到我，总是让你爸妈为难……只是也难为你了。」 第234页 她很明白，就算没有人怪她，可这种时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儿子钟子昂造成的，周乔也好、向婉夕也好，又怎么可能不介怀呢？她不会不知趣得去自讨没趣，要不是心里放心不下，她本来就是想悄悄地过来把卡放在食盒里，然后悄悄地放进周乔他们的办公室就走的——她也不想尴尬，可又不想什么都不做。 周璇抿了抿唇，目送王若真离去，然后看了一眼手里的卡，把它收了起来。她打开食盒，东西都还是热气腾腾的，而且都还是她小时候爱吃的菜——周璇就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真真是造化弄人啊，谁能知道几十年的时间，愣是把钟子昂和她周璇变成了仇人呢？ 但王若真的预料成了真，尽管周乔和向婉夕早有准备，而且她这边也暗中出了不少力，可到底钟子昂步步紧逼，加上墙倒众人推，周氏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从这几天周乔回家越来越晚和向婉夕的脸色越来越疲惫，周璇心里就猜到了答案。 而且，她收到了法院的文件，周氏已经要宣告破产，而钟家的私人财产也即将被封存拍卖，她们被要求搬出这里——这个从她出生以来一直住着的大房子，她的家。 周璇站在客厅里，这些日子，她也低下自己曾经清高的头颅、放下自尊心，开始学着去求人帮忙，即使父母不希望她管这件事也不想要她参与进来，可是周璇既然留了下来，她就没打算置身事外。 如果是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躲在父母的雨一直下也就算了，可如今周家风雨飘摇谁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她身为家中一分子，又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但是这段时间，曾经跟她关系那么好的人却对她避而不见，曾经讨好她的人却开始对她冷嘲热讽，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唯有吴冰玉一改之前对她的态度，主动让她把一些私人物品防盗了她那边，吴冰玉虽然家里并不贊成她瞎掺和，可是奈何父亲哥哥都宠着，她又主意大脾气臭没人敢惹，再说她也没做什么，就是给周璇提供了个落脚的地方——在外人看来如此，但周璇心里却明白，吴冰玉做的可不止这些，她和王若真一样，把自己的老本都偷偷拿出来支援周璇了。 周璇没肯要，吴冰玉没办法就只能拍着胸脯让周璇安心：「行，钱你不要我也不骂你了，反正这点钱填你家的窟窿也派不上用场，就这样吧，房子车子钱我都给你留着，你把你们家里人日常用的、之前的统统都放我给你准备的房子，到时候真的房子被封了就住我那里去——别瞪我，再怎么着，我那里也比王姨那边靠谱吧？」 王若真那边自然是什么事都会给周璇一家敞开大门的，可是谁会真的想去那边呢？天天跟钟子昂大眼瞪小眼的话周璇想她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忍不住变成暴力狂的，她现在就恨不能狠揍钟子昂一顿先出出气再说。 即使揍了他也没什么卵用，但是解恨！ 周璇看着手里的文件，家里的私人物品已经打包走了，剩下的都是带不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似乎变得陌生了，家里还有不肯丢下他们一家离开的佣人——和钟家当年一样，周家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周璇出生之前就在周家做事了，基本都是看着周璇长大的，他们怎么肯走？周璇没有办法，只是夜深了，她打发了众人都去睡下，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等着父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着强烈的不安感，好像要出事一样，这种焦灼不安的情绪让周璇无法坐住，眼见越来越晚父母还没回家，她忍不住起身往院子里走去，摸出手机要给父母打电话。 当她刚拨了向婉夕的手机就看到向婉夕的车子开进了门，周璇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她松了口气快步向母亲跑去，向婉夕下了车，神色很憔悴，她看到女儿，勉强支撑出一个笑脸来，摸摸周璇：「怎么还没睡？」 周璇左看右看没看到周乔，「等你们，爸爸呢？」 向婉夕摸了摸周璇的头髮，轻声说：「你爸说有些事要单独出去一趟，我问过他，他说很快就回来。」这些日子他们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张，而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向婉夕知道周乔很不好受，他一直都有些自责，是他连累了向婉夕，他的情绪不太好，向婉夕以为周乔只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而面对着她可能会给他带来负担，所以向婉夕尽管也很担心丈夫，但是并没有阻止。 如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向婉夕并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情绪里的女人，她虽然也很痛苦，但比起失去的痛苦，她更担心的是丈夫和女儿的情绪、担心他们能否很好地调节心态。向婉夕怕周乔把自己绷得太紧走极端，所以不想逼他。 尤其是今天，法院的文书已经下来，周乔心里肯定充满了失败感，男人总是更要面子的，让他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他会更痛苦。 其实向婉夕心里也很难受，可她也不放心独自在家里的女儿，所以她回家了。 拉着周璇的手往里走，母女两都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结果不约而同的说起了话。 「妈吃过晚餐了吗？」 「你知道我们要搬家的事了吧？」 说完两个人看着对方，本来紧绷的情绪突然之间就松了下来，两人一起笑了。 周璇不再那么不安和紧张，向婉夕的情绪也放松了，于是突然就觉得饿了起来：「还真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第235页 「有，李阿姨就担心你和爸爸不好好吃饭，一直给你们准备着呢，我去热一下给你端过来，是你最爱吃的老鸭鲜笋汤。」 「太好了，给我多盛点饭。」向婉夕也顾不得形象，换了身上的套装穿上家居服，等周璇准备好之后就狼吞虎咽起来。 周璇本来很没胃口所以也没怎么吃，这会儿看着向婉夕吃饭也觉得饿了，便不知不觉也喝了两碗汤。 吃饱喝足，本来备受打击的心似乎感觉到好多了。 向婉夕和周璇坐在沙发上，眼睛放空了，她看着这熟悉的家，轻声说：「明天我们就得搬家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周璇心头涩涩的，点了点头：「嗯，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走了，其他的随身带着就行，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她如今已经不想着怎么报仇怎么要回这一切，她只想要太太平平的和父母一起离开，对她来说，最庆幸的，就是哪怕失去了一切，但是父母都在，她就觉得其实还什么都有、什么都没失去。 周璇太害怕了，她这段日子没少做噩梦，她只想着赶紧结束吧，而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父母都还好好的在她身边，那就够了。 「别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等法院把所有查封的财产拆封清算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向婉夕轻声说：「很快的，再忍忍。」 周璇靠在向婉夕怀里点了点头，她努力忍着没有哭。 母女两默契的等待周乔回来，居然不知不觉就坐在客厅里睡着了。 好在没等多久周乔就回来了。 他看起来不太好，脸色有点苍白憔悴，鬍子拉杂、头髮也乱糟糟的，显然好久没心思打理了，身上的衣服也跟被放在屁股底下坐了半天似的皱巴巴，眼神还有些兇恶。 但是一看到客厅里偎依在一起等着他回来的向婉夕和周璇，他顿住了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温柔的在妻子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他的举动让浅眠又警觉地向婉夕醒了过来，她正要开口，周乔竖起手指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指了指睡熟了但眼角下一片青黑的周璇，向婉夕于是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丈夫。 周乔对她笑笑，让她安心，然后从她怀里将周璇抱了起来，往楼上走，他虽然累得不行，但常年的健身让他体能胜过大多数同龄人，轻轻松松就抱起了最近又因为焦虑、失眠、不好好吃饭瘦了一大圈的周璇，把女儿抱到了楼上的房间，晴晴放在了床上。 周璇是真的累坏了，她已经好些天没好好的睡个像样的觉，大概也是因为这会身边又环绕着让她熟悉、安心的父母的气息，所以她睡得分外的熟，也不是没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挪动了位置，但就是眼皮子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来。 等睡到熟悉的枕头上之后，她没一会儿就嗅着熟悉的气味沉沉睡了过去。 周乔和向婉夕这才放轻了脚步走出周璇的房间，悄悄的把门带上，周乔就把向婉夕紧紧搂在了怀里。 「阿乔？」向婉夕有些疑惑，但她并没有推开周乔，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周乔是个很有激情的人，对于感情也向来外露喜欢直接表达，从不藏着掖着，可是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把她抱得发痛却还没有意识到。 但周乔却没有松手，依然这么紧紧的抱着向婉夕，一动也不动。 向婉夕感觉到周乔的紧绷，她便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推开，而是抱住了他的腰，靠在周乔的肩上，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安抚他。 好半天，周乔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松开手，捧着向婉夕的脸，看着她轻声说：「婉夕，对不起……」 向婉夕什么也没说，突然就踮起脚尖吻住了周乔，以吻封缄，不让他再说话。 她很少主动，并不是因为不爱周乔，而是她天性内敛害羞、又要面子，即使喜欢的不行也憋在心里，所以她和周乔之间总是周乔主动，而周乔也喜欢这种主动，但是此时向婉夕的主动却让周乔的感情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抱起向婉夕走回了房间。 他们之间因为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纵了，等云消雨散，向婉夕累得都不想起身，周乔抱着她贴在她身后，轻轻吻着她的脖子：「婉夕，我保证，接下来会没事的，一切都快过去了。」 向婉夕累极了，她甚至张不开眼睛，她很想告诉周乔其实自己不在乎那些，只要跟他在一起，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样都是好日子，她只要他和他们的宝贝女儿，她想没关系，反正来日方长，有些话说一百遍一千遍周乔也未必信，但等日后，慢慢一起的过着平淡的日子，周乔总会相信的。 抓着周乔的手，向婉夕安心的进入了梦乡，即使明天就要离开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家，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何必捨不得呢？所谓的家，不过是有家人在的地方而已，家人仍在，家便在，她想。 可是，她没想到，有些话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会来不及。 第一百零七章 死 那一晚周璇和向婉夕都睡得特别好，等向婉夕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好久没有这样一觉睡到自然醒了，整个人懒洋洋的，有着一夜好眠之后的慵懒，如果不是发现身旁的位置没有人，而且被窝里冷冰冰的似乎周乔早就起身了，向婉夕还想在床上再赖一会。 第236页 她甚至忍不住想，其实破产了也未必不好，一家人换个小房子，她和周乔可以考虑开个小店，而周璇可以做个音乐老师，一家人比不了之前也能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生活的脚步就这样慢下来也挺好的，可以一起睡睡懒觉，听听雨声，晒晒太阳…… 只是，周乔去哪了？ 向婉夕起身，卧室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周乔，就换了身衣服出了房间，是去书房了吗？ 往书房走去，正遇上也刚刚起床的周璇，她脸上还带着几分残存的困意，即使梳洗过了也给人懒懒的感觉，向婉夕不由招唿了女儿过来：「璇儿，看到你爸了吗？」 「没有，我刚起来。」周璇说：「怎么，爸不在房间？」 「是啊，没看到他人，不过这个点也的确是有点晚。」向婉夕看看楼梯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十点多了，周乔并不喜欢睡懒觉，估计早就起来了，「你先下楼准备吃早餐吧，肚子饿了吧？我去看看你爸是不是在书房，要是他也还没吃早饭就喊他一起下来。回头吃完早饭我们收拾收拾也该走了。」向婉夕拍拍周璇的肩膀说着。 「都这个点了我不吃早饭了，一会儿让李阿姨早点开饭直接吃饭吧，我陪你一起去找爸爸。」周璇挽着向婉夕的手臂，靠在她肩膀，感受着母亲身上传来的温暖。 向婉夕知道女儿这段时间一直都心慌害怕，也由着她赖着自己撒娇，两人一起推开了书房的人，就见周乔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下巴眼睛闭着睡着了，母女两不由失笑，向婉夕压低声音放轻了脚步对周璇说着：「看你爸，这么大个人了，居然在这里睡着，也不怕着凉。」说着她轻轻走过去，书房有个小沙发，沙发上有放着薄毯子，周璇走过去把毯子递给了向婉夕，向婉夕接过来向周乔走去，轻手轻脚想给周乔搭上毯子。 可没想到的是，这么轻的动作，周乔就顺势一动，整个人倒下来，头重重的撞在了书桌上，然后——一动不动。 周璇还没意识到不对，但向婉夕却整个人呆住了，她手里的谈资直直的落到地上，人微微地晃了晃，强自撑着没有倒下，但是嘴唇却哆嗦了起来，她颤巍巍的往前走去，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遇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走到周乔身旁才几步路但是她却好像经过了几个世纪，好不容易走到了，手伸出去，却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又缩了回来，不敢去碰。 「妈，你怎么了？不给爸爸盖上吗？」周璇却还没注意到母亲的不对，她弯腰捡起毯子走过去正要从背后给周乔披上，却被向婉夕闪电般的拦住了：「别动。」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强忍着什么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声音，而且饱含着沉痛。 「妈？」周璇疑惑的看向向婉夕，向婉夕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但眼泪却已经决堤一般落下来，周璇被她吓了一跳：「妈你怎么哭了？」 向婉夕却说不出话来，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颤抖的双手触摸到了周乔的脸上，果然不出她所料，手碰到的皮肤已经微微有点凉意、还有些许僵硬——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和触感。 周璇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不对，向婉夕的脸色惨白的不像活人，她瞪大了眼睛，突然之间脑中明白过来，她的目光转向了始终没有动静的父亲，想到了什么，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爸……爸爸……爸爸他……」周璇第一次知道原来要说出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是那么难，可是她就是语无伦次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全身发抖，不敢置信的整个朝着周乔扑了上去，「爸爸！爸爸！爸爸你醒一醒！爸……」 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唿喊声终于划破了天际，惊扰到了楼下的佣人们，管家、李阿姨等人接二连三的走上二楼冲进书房，向婉夕已经快要哭昏过去，而周璇神情恍惚，抱着周乔的尸体死活不肯放手。 人间惨剧。 谁也没想到突然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一阵手忙脚乱，而众人的嘈杂声、嗡嗡声终于让向婉夕稍稍清醒了过来，她狠狠的掐了自己几把，那入骨的疼痛让自己稍稍找回了几分清明，在李阿姨的搀扶下她站稳了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迫自己镇定：「老周，你先带璇儿回房，然后去安排丧事；李姨，你替我照顾好璇儿，配合老周安排好家里的事，剩下的事我来安排。」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逐渐冰冷僵硬的丈夫，轻声说：「这里，先不要让人进来。」 向婉夕在家里向来有信服力，此时男主人突然出事，女主人虽然备受打击但终于开会发号施令，原本人心惶惶的众人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尤其是管家老周和李阿姨，顿时就开始行动起来。 周璇这时候也醒过了神来，她挣扎着推开周管家的手，「不，我不回去，我就呆在这里陪着我爸，我不走！」她死死地抱着周乔的身体怎么也不肯动，周管家和李阿姨为难的看着向婉夕，向婉夕嘆了口气，她看向周璇，轻声说：「璇儿……」 「妈，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只是想留在这里陪着爸爸，这里有我陪着，你也可以不用担心。」 周璇抬起头看着向婉夕，她满脸都是恳求，是脆弱中的坚定，是一瞬间的长大：「妈妈，」她轻声说：「这里交给我，我知道你比我还想留下来，可是这种时候你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安排，所以就让我代替你陪着爸爸吧，等你可以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再一起……」一起送周乔最后一程。 第237页 她的未尽之意向婉夕都听懂了，她的眼角又有些湿润，她其实还很恍惚，她不明白为什么周乔怎么就选择了死亡，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不是吗？就算她知道周家破产让周乔压力很大，可是他们说好了一起面对一起承担一家人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 向婉夕不信周乔会无缘无故的自杀，她不信周乔会就这样选择死亡，这其中必然有她还没查清楚的事情，所以周璇这时候选择留下来，她反而放了心，她颤抖着开口：「璇儿，你长大了。」却并没有再阻止。 她甚至没有问周璇会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答案——不会。尽管那是一具已经慢慢冰冷的尸体，可是那依然是周乔，是素来疼爱周璇的父亲，她又怎么会害怕？ 周璇听到向婉夕的话，她感激的看着妈妈，看着她眼里的理解和瞭然，心中更是苦涩：「谢谢你，妈妈，我在这里陪着爸爸、等你。」 向婉夕点点头，示意周管家等人跟她出来，然后把书房的门掩上了，周管家he李阿姨都训练有素，他们立刻去忙他们该做的事，向婉夕强撑着心中巨大的痛苦，回房换完衣服，然后开始打电话一一安排事宜。 书房的门被关上之后，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周璇紧紧抱着周乔的手才放松了下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触摸了一下周乔的脸庞，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心里发紧、发疼，泪水无声的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落在周乔的身上，她似乎想用滚烫的泪珠去温暖周乔，可是素来疼爱她的父亲此刻却再也不可能伸出手来对她微笑、用温暖有力的大手擦去她的眼泪、说笑话逗她开心。 周乔死了，他永远的离开了，所有触目可及的事实都在提醒着周璇这一点。 她麻木的看着父亲冰冷的、无神的脸孔，一直到一阵酸麻的感觉从脚底传来，发出尖锐的痛，她才意识到自己站得太久脚麻了。 周璇稍微动了动，这时候，一张白色的信封因为她的动静而滑落在地面上，她这才注意到书桌上还有一个信封。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顾不得腿部发麻的疼痛感，警觉地四处看了看，书房的窗户关着，她飞快地走过去检查了下门，锁上，然后又放下了窗帘，这才捡起地上的那封信，又和桌上的那封信拿起来一起放在手里，却没有立刻打开来看，她细细的检查起了书房每一处，查看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然后庆幸手机随身携带着，她小心翼翼的把每一个文件柜、每一个抽屉、恨不得每一样东西都细緻的拍了下来。 所有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深深看了一眼父亲，拿着那两封信，一封封的打开，慢慢读了起来。 其中一封是给钟子昂的，内容很简单。 子昂： 尽管走到这一步让我很遗憾，但是我还是能够问心无愧的告诉你：对你、你父亲母亲、你们钟氏，我周乔一家的所作所为都对得起天地良心，你父亲的事和我无关，那就是真相。 撺掇你对我出手的人可能有着险恶用心，尽管你现在不会相信我，但是作为你的长辈，我还是秉着最后的责任和良心劝告你一句：不要听人摆布，凡事自己动动脑，以免将来后悔。 你无非恨我『害死』你父亲，周氏已经归你所有，现在我用自己一条命消解你的仇恨，望你记得承诺，管好你的女人，不要再牵连我的妻子女儿。 落款是周乔二字。 信纸悄然滑落在地，周璇的泪水无声的打湿了它，她却毫无所觉，她麻木的拆出第二封信，果不其然，那是写给向婉夕和她的，信里，周乔请求她们的原谅，说他自己失信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事情尽快结束，他最后希望向婉夕和周璇不要为他报仇，离开w市去过新的生活，不要再纠缠于往日的恩怨，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他相信终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到时候自然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周璇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还有焦急的唿唤声：「璇儿，你在里面吗？你开开门好不好？璇儿！」 是王若真的声音，她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匆匆赶过来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周璇没有去理会，她此时没有办法面对王若真，也不想去面对王若真。 周璇起身把信捡起来，她庆幸今天穿的衣服有口袋，随手塞了进去，却对门外的声音无动于衷，直到向婉夕低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璇儿，开门。」她才打开了门。 王若真焦急地走了进来，她一眼看到了周乔，哆嗦着嘴唇，微微动了动，颓然嘆了口气，沉默了。 本来的千言万语，在死亡面前，却什么都没办法说。 王若真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力过，她知道自己从此是真的失去了向婉夕这个好朋友，也失去了周璇这个世侄女。 向婉夕并没有迁怒王若真，甚至没有对她不理不睬、恶言相向，但越是这样，王若真就觉得越是难堪，她站在这里无地自容，甚至觉得周璇因为年轻克制不住的恨才让她觉得好受些。 「璇儿，你看看，我给你爸爸选了几身衣服，都是他平时喜欢的款式，你帮妈看看，给你爸爸换那一身比较好？」向婉夕走过去搂住周璇的肩膀，母女两没有相对痛哭，她们压抑着最深处的痛苦，用做些什么的方式来缓解那种恨不能一起去死的心情，以免真的一时冲动。 第238页 周璇强忍着泪，她胡乱的擦了擦脸孔，强迫自己不要哭，专注于向婉夕拿过来的衣服，但这时候有人走过来要碰周乔，周璇就立刻跳了起来：「你们做什么？不要碰我爸爸！」 向婉夕搂住周璇，轻轻地说：「璇儿，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你不能让爸爸一直呆在这里吧，他会冷的、会无聊的，我们把爸爸带回房间，给他换上衣服，然后我们再一起守着他，直到把你爸入土为安好不好？」 本来他们今天该搬家的，可是出了这样的事，王若真出面帮了他们一个忙，法院那边给了宽限，让他们办完了周乔的丧事之后再离开。 周璇松开了手，这才让人把父亲搬走了，她的目光痴痴地看着门外，却有一种强烈的捨不得——入土为安，那就代表着再也见不到了是不是？ 不，她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继续顶锅盖逃跑 第一百零八章 反常 可是有些事不因为周璇的意志而转移，尽管她强烈的不舍，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躺进了棺木之中，然后被放在灵堂。 周管家很能干，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整个灵堂一片雪白，那么凄凉，一如周璇此刻的心情，而正中央周乔的黑白照片里，他还带着微笑，周璇忍不住微微一酸，她多么希望父亲还能够醒过来，能够对自己这样微笑！ 她多希望这一切不过是自己所做的一个荒谬的噩梦，梦醒来，就会发现什么都没发生，父亲好好的、母亲好好的…… 周璇抽泣了起来，她跪在灵堂前，看着周乔的仪容，哭得像个绝望的孩子——她是真的绝望。 王若真静悄悄的站在一旁，她不敢动、不敢说话，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可是尽管自己就仿佛一个外人，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可是她却没办法离开。 眼前的一切让她想起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她那时真的没想到，日后的这一切，会转移到周家的头上，而制造了这一切的是自己的儿子。 如果可以，王若真恨不能自己去死。 向婉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轻声对她说：「别在这里呆着了，手忙脚乱的，没时间招唿你，你先回去吧。」 王若真摇摇头：「婉夕……」可一开口，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向婉夕嘆了口气：「回去吧。」 其实何尝她想这样无情？可是她也没办法，同样的，她也没办法面对王若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譁，周管家匆匆走进来说了句什么，向婉夕脸色一变看向王若真，王若真立刻明白过来：「我过去拦着他。」 说完她匆匆往外走，去拦住非要闯进来的钟子昂，周璇本来两耳不听窗外事，可她偏偏听到了孙蕙的声音，她霍得起身，没等有人拦住她就飞快的跑了出去，果然见到孙蕙和钟子昂跟门口的保安拉拉扯扯的要进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璇此时眼里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在她看来，这就是两个害死了她父亲的人，都是因为他们，周家才会这样，周乔才会死！ 所以周璇扑上去毫不犹豫的给了孙蕙一个耳光，反手又冲着欲抓住她手的钟子昂，钟子昂脸色不太好看，他本想说什么，但是周璇如此冲动蛮横，他是想拦着她不让她出手，但是王若真却站在周璇那边，拉住了钟子昂的手，冷冷的看着钟子昂：「子昂，你要还当我是你妈，你就不要动。」 而说时迟那时快，钟子昂就微微一愣神的功夫，周旋就给了他狠狠一个巴掌。 那是蕴含着愤怒、仇恨……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内的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所有的动作戈然而止，钟子昂硬生生受了周璇一巴掌，他虽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周乔的死不是他预计的，可被打了，他还是觉得受不了，却还来不及说什么做什么，另一边就被孙蕙拦住了：「子昂，别冲动。」孙蕙竟然恳求的看着钟子昂，害怕她对周璇出手。 但是周璇也好、钟子昂也好、甚至王若真也好，谁都没发现孙蕙的反常，周璇恨透了他们，只觉得这两个人无非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是来落井下石就是来看笑话，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根本不欢迎他们吗？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滚！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这里没有人想要看见你们，给我滚啊！」周璇红着眼睛大声喊道，什么形象、什么风度，此时此刻她哪里还记得这些？ 「周璇，我没有要害死周叔的意思，周叔的事我也很意外，我就是过来看看我能帮什么忙……」 钟子昂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他一边被王若真拉着、一边被孙蕙扯着，眼睁睁的对着周璇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对着她毫不掩饰的、疯狂的恨意，心里泛起了苦涩，那一巴掌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但是他还是想解释一下。 可是没人愿意听，也没人愿意给他机会，周璇冲动的要上去再打钟子昂，他说的是什么鬼话？ 哈？来帮忙？帮什么忙？帮忙把他们赶走？还是帮忙把他们赶尽杀绝？周璇觉得这简直就是她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她猝不及防的对钟子昂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我当年怎么会眼瞎了喜欢上你？真是噁心，我喜欢过的人、为了他差点没命的人，结果却害死了我爸爸，还要来看笑话，钟子昂你不知道你的到来让我们反胃吗？是要提醒我们这已经不属于我们了还是来假慈悲？不管你来做什么都请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没人想看见你这张假惺惺的脸。」 第239页 钟子昂一脸惨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周璇这么几句话心里会那么痛，可是他却不知道能说什么，而此时向婉夕已经走了过来将周璇搂进了怀里，她看着孙蕙和钟子昂，最后目光落在王若真身上：「若真，带他们离开吧，让我们安安静静的办完丧事，好吗？我也好，璇儿也好，这个时候都不会太冷静，有什么事都等丧事办完之后再说吧。」 说完，向婉夕就拉着周璇往里走，不再管这些不速之客。 周璇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她想到了什么，转身，将口袋里父亲临死前写给钟子昂的信拿出来交给王若真：「这是我爸给他的，回去吧，看完之后不要再来了。」她说完就转过了身。 向婉夕一愣，但是她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提问的时候，扶着周璇就继续往回走了，这一次谁也没有再回头。 王若真和钟子昂都因为那封信没有再去拦住周璇母子，钟子昂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到王若真跟前：「妈……」 钟子昂低声下气的看向王若真，王若真看着钟子昂嘆了口气，把信递给了他。钟子昂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开始看。 谁也没有注意到孙蕙的反常。 孙蕙的脸色有点发白，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在极力克制和隐忍着什么，她其实一点都没有藏住，只是周乔的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每个人的脑子都很乱，所以才压根没人去管孙蕙今天的不对劲。 而且她今天一反常态的没有和周璇母子唱对台戏，她甚至完全没有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按理来说，她之前那么恨周乔恨周家，如今周乔死了，向婉夕和周璇也失去了她们原有的一切，从高高在上跌落尘埃——这是多么痛快的报復啊，可是孙蕙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样子，她甚至很惶恐、很紧张，她看着周璇和向婉夕，甚至还有一点冲动，她好几次蠕动着唇想要说点什么，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别的什么，但绝对不是嘲笑和讥讽。 甚至周璇赶她走，她都没有半点生气，完全没有跟周璇吵架的意思，颇有几分忍让，而此时她踮着脚尖想看看周乔写了什么，又放心不下周璇和向婉夕，左顾右盼、心事重重。 但没人发现。 而周乔的信寥寥几笔实在是非常的简短，钟子昂几下看完，失神的看着周家紧闭的大门，和里面传出来的隐隐的哭声，失魂落魄的再次想要闯进去。 他没意识到，孙蕙下意识地想跟他一起进去，但是脸上却毫无看热闹的报仇雪恨之后的快感。 王若真拦住了钟子昂和孙蕙，轻声说：「回去吧。」 「妈，真不是我逼死周叔的，我虽然……我承认我是……」钟子昂语无伦次，越是想要解释越是说不清楚，到最后只剩颓然，他的嘴巴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说什么呢？ 一心要报仇的是他；放狠话的是他；设套给周乔钻让周乔的资金鍊出问题的是他；让银行把压力全给到周乔并且低价收购周氏的也是他……而现在，周乔的信里明明白白的要他看在自己赔了钟彦景一条命的份上放过周璇和向婉夕，钟子昂发现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还能说什么？ 难道不是他一步步把周乔逼入绝境的吗？ 是，他是留有了余地，他也知道王若真抽调了大笔资金帮助周乔和向婉夕可是没有阻止，吴冰玉兄妹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给周璇帮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其实也矛盾过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他是真的没想要闹出人命，他本来想，差不多就得了…… 可是周乔还是死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钟子昂到现在也不知道周乔在父亲的事件中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但如果真的是，他想，他现在体会到了周乔面对他的时候那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原来被人冤枉、有理说不清是这种感觉。 「不管你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回去吧。」王若真垂下眼睑，语气很轻，她的目光空落落的，不知道这话是用来说给钟子昂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阿乔死了，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走吧，你也走吧。」王若真从钟子昂身旁走过，对孙蕙说：「你不是心心念念报仇吗？现在阿乔死了你的仇也算是报了，你们都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剩下的孤儿寡母就不要再去刺激了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子昂啊，孙蕙啊，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至少周家没有做绝，你们也不要不给人活路，都走吧。」 说完这句话，王若真怅然若失的离开了，没有再去管钟子昂和孙蕙。 她无心去理会这对糟心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所以也没注意到在她误会的时候，孙蕙急切的想要解释的脸。 但孙蕙没来得及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一张开嘴就知道自己不该多说，她再内心激烈的挣扎着，她忍不住看向了钟子昂——这一刻，她突然就不妒忌周璇了，哪怕钟子昂的失魂落魄都是因为周乔，她也不觉得妒忌了。 可是，她的心情却并不好受，反而越发沉甸甸的。 「子昂，我们……就这样走吗？」孙蕙的语气很复杂。 钟子昂没有听出来什么，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周家紧闭的大门上，嘴上说着「走吧」，脚步却一动也不动。 第240页 他不想走，但也知道自己不受不欢迎，这种明明自己是光明正大为父报仇、可是仇人死了自己却一点都不好受的滋味让钟子昂难以忍受，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后悔，但的确有一种跗骨之痛就缠着他，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们进去的话……」孙蕙犹豫地说着：「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吧……他们会以为我们是来看笑话的……是不是？」 钟子昂点了点头。 「可是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孙蕙纠结的说：「会不会出事？周……我根本没想到会这样……」 孙蕙说出了钟子昂的心声，他一把拉住了孙蕙的手，激动了起来：「是，我真的没想过一定要逼死他，我……我恨他，我的确想要报仇，可是我也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误会了……毕竟这么多人都……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钟子昂说着说着痛哭流涕了起来，孙蕙也泪流满面，钟子昂说的何尝不是她的心声，她是恨周乔，可是真的没有想过一定要他死，他死了，她的心情比谁都复杂。 尤其是她昨晚所见到的那一切让她害怕极了，她心中非常非常的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直觉，那才是真正逼死了周乔的原因，如果说出来钟子昂就不用再受良心的谴责，她也能够坦然一些不用害怕。 可是孙蕙又怕如果自己说出来，那么自己这些年来处心积虑呆在钟子昂，设计他、利用他的事也就会全部暴露出来。她害怕，如果钟子昂知道了一切，是否还会相信她其实是真的爱他，其他所做的一切只是附带。 她害怕，钟子昂是不是会头也不回的回到周璇身边，就像当年周乔对孙妍那样对自己弃如敝履。 孙蕙不想被抛弃。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要被我婆婆气死了，什么是爱情和婚姻的杀手？婆婆！劝天下姑娘都谨慎结婚！ 第一百零九章 搬家 那天后来，周家始终没有开门，而钟子昂和孙蕙则是各怀心思的离开了，那天晚上，孙蕙心事重重，她甚至没有留在新买的别墅过夜，毫无疑义的、顺从的跟着钟子昂回了钟家。 王若真没有赶她离开，孙蕙松了口气，她今天不想一个人呆在那个空荡荡的、专门用来刺激周家人的大别墅里面过夜，她怕自己夜晚会做噩梦，哪怕这里也不欢迎她，可是至少有人陪着，她会觉得好些。 孙蕙没有缠着钟子昂，甚至似乎好像没有想起来钟子昂也需要安慰，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找了个藉口就去了三楼的房间，很有眼色的不招惹王若真，钟子昂也没注意到孙蕙今天特别的安静，他整个人心不在焉，回到家看到王若真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他下意识的就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客厅已经被王若真恢復了原样，落地窗前铺上了地毯，钟子昂和周璇童年时代的那些玩具、书柜仍然像那时候一样放着，尽管再不会有人去玩耍，但王若真觉得就这么摆着，似乎也多了几分热闹和柔和的气息。 仿佛回到了过去一样。 但现在，周乔的死，让眼前这一切看着更让人伤心，再也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些让人深刻地意识到：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王若真的目光始终落在那片大玻璃窗前，钟子昂的到来也没让她动一下，钟子昂也没有开口，母子两就这样，难得的平静。 半晌，王若真开了口：「你爸死的时候，我以为天塌了，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一度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在哪。」 钟子昂沉默地听着，王若真继续淡淡的说着：「可是我很快就清醒了，因为你在，你还小，我是个母亲，我得保护你，我得抚养你长大，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去地下找你爸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有面目见他。」 「都说人情冷暖，在我最困顿的时候，我最庆幸的就是有好朋友不离不弃，我曾想我到底是前世积了多少福，这一生才会有这样的福报。」 「可我现在知道了，人哪，哪有只有好运，没有厄运的呢？」王若真轻轻嘆了口气：「子昂啊，我总是要比你先去地下见你父亲的，到那时候，我一定亲自问问他，到底是谁害了他，连句遗言都不留下，非要那么似是而非的，折腾了那么些年，最后折腾的阿乔一家也家破人亡，我没脸见婉夕和璇儿，我也没脸见你爸，可终究，我还是得见的。」 「你要报仇，你要我拿出证据，你要我不要干涉你，我老了，管不动你了，但现在阿乔死了，你的仇恨也该了结了吧，到此为止，你也好，孙蕙也好，都消停下来吧，大家好好的过日子，有些事，等日子久了，终归会知道答案，到时候你要是不后悔，那我很高兴；可你要是后悔了，我怕我也毫无办法帮你什么。」 王若真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她死气沉沉的看着窗外，淡淡的说着。 钟子昂的心里一顿一顿的疼，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这会儿，他自然听明白了王若真的意思：「妈，我知道了，我……不会为难向姨和璇儿的。」 「以后就叫周太太和周小姐吧，向姨和璇儿这样的称唿……」王若真摇了摇头，起身上楼，没再说些什么。 但是钟子昂却第一次感觉到母亲的背影是那样的瘦弱无力，仿佛走一步路都要消耗她极大的能量，甚至说不清是不是下一步她就会倒下，钟子昂甚至有冲动上前去抱住母亲，扶着她往前走。 第241页 周乔的死，备受打击的不只是向婉夕和周璇，还有王若真、钟子昂和孙蕙。 但是，谁在乎呢？这种时候，周璇和向婉夕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晚上的灵堂冷冷清清，周家出事之后，虽然陆陆续续还有人来，但是到底这是个现实世界，除了吴冰玉固执的非要呆着，其他人就算来也是个过场。 但用过晚饭，周璇把吴冰玉赶了回去，她尽管整个人都快昏阙过去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但又必须得撑住，即使不情不愿，可是当夜色深了之后，周璇和向婉夕还是回了卧室。 不是不愿意陪着周乔，但是陪着又能怎样？人都走了，流的眼泪、伤的心、撕心裂肺的喊声，那个疼爱她们的男人早就听不见了。 如果他还能听见，大概也是笑骂着赶她们回房去休息，不让她们继续干熬着伤身。 向婉夕没有回自己的房间，陡然失去丈夫的夜晚让她没有办法一个人面对那空荡荡的房间，她和周璇一起挤在周璇的床上，母女两人就这样拥着靠在一起，才觉得不那么冷。 谁都精疲力尽，但谁也睡不着，这註定是个不眠之夜。 「璇儿，今天你给若真的那封信，真的是你爸留下来的吗？」过了半晌，向婉夕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周璇在向婉夕怀里微微拱了拱，她这才想起信的事，连忙爬起来，在母亲期待的目光中把周乔留给母女两人的信拿了出来。 向婉夕早就迫不及待，她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眼中克制不住的闪着泪光，却尽力让自己不要再哭出来。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个母亲，还有周璇需要她照顾、需要她安慰，为了不让周璇伤心过度，她在周璇面前一直忍着，但是通红的眼睛却早就出卖了她，但周璇却也只字未提母亲躲起来偷偷的哭泣。 她们都太清楚彼此的心意，什么也不需要说。 此时她们凑在一起看着周乔留下的信，向婉夕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而周璇尽管已经度过一回，可却仍然忍不住哭了。 向婉夕到底先控制住了自己，她强忍着心头巨大的悲痛，轻声问周璇：「你爸交给子昂的信，你也看过了吧？」见周璇点了点头，她才问道：「他说了什么？」 「爸爸说他问心无愧，但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了，他想用他的命换取钟子昂的停手，不要再针对我们，放过我们。」周璇哭着说玩，仰头看向向婉夕：「妈，钟子昂他难道还没打算停手吗？周家已经破产了，我们……我们……难道他真的什么旧时情分都不顾了吗？真的一定要逼死我们全家吗？我以为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为什么爸爸还要死？为什么？钟子昂，我恨他！」 向婉夕紧紧的抱着周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此时也因为周乔的死冲击太大，脑子处于停摆状态，虽然潜意识里觉得这事情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可就是细究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想到了又划过去，但是最后却徒劳无功。 周璇的恨意渲染了向婉夕，她半晌，才颓然道：「恨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復生，如果恨钟子昂能让周乔活过来，她宁可下半辈子活在仇恨的地狱，可是……她复杂的看着女儿，轻声说：「璇儿，你爸不希望你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钟子昂又怎么会给她们机会再次报仇？ 向婉夕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动起来，可她想来想去，此时最先要做的，还是保全自己和女儿。 报仇也好，恨也好，并不容易，此时也不实际。 周璇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妈难道你不恨吗？我们一家做错了什么？难道做好人做好事也要遭报应吗？我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南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我怎么也没想到……妈我不甘心，我恨，我真的恨极了……」那种极端的痛苦啃噬着周璇的心，那无法压抑的失去的痛苦让周璇几乎要发疯，她克制不住，她…… 向婉夕抱着周璇泪如雨下：「璇儿，璇儿，我的好女儿，我的宝贝……谁甘心？谁不恨呢？可是我们现在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在说以后的事，否则你爸就白死了，你知道吗？」 提到周乔，周璇勉强恢復了几分理智，向婉夕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抱着周璇躺了下来：「睡吧璇儿，睡吧。日子还要继续过，你得挺着，不能倒下，至少得先让你爸入土为安。」 也许是因为钟子昂，也许是因为王若真，但不管是因为谁，反正一直到周乔的丧事结束，也没有人来要求周璇母女搬出去。 但是丧事刚办完，向婉夕和周璇就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她们打算搬家了。 这里，就算继续住着，但心情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周乔的死改变了所有的一切；留在这里，对母女两人来说反而成了一种煎熬，日日夜夜面对着失去丈夫、失去父亲的痛苦，又被仇恨所围绕，那让周璇发疯。 所以向婉夕丝毫没有犹豫，即使千般不舍，可她也没打算再继续留在这里。 周乔的葬礼很冷清，来的人寥寥，人总是这样，锦上添花的人少、雪中送炭的人多，高朋满座只会在你富贵的时候出现；一旦你落魄，身边便只会寂寥。 只有吴冰玉始终都在，她也是个奇人，周璇在w市备受欢迎的时候，她处处和周璇不对付；可当周璇不受欢迎，她却又比谁都听不得别人说周璇的坏话。 第242页 她是真的关心，也是担心，这会儿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走路都恨不得要漏风的周璇，还有整个人清瘦得风一吹就倒、只有那一双眼睛依然充满了神采的向婉夕，还是没忍住：「向姨，真的不搬到我那边去住吗？」 向婉夕是独生女，父母又早就移民，w市的老宅虽然还留着，但是也许久为主了，就算已经找人打扫过了，可是吴冰玉一想到那空荡荡的大房子就担心：这母女两又倔强得很，家里的佣人们都遣散了，就她们两人搬过去，怎么看都觉得太凄凉——还担心她们会不会寻短见。 吴冰玉真是操碎了心，忍不住碎碎念：「向姨，我知道你可能不想麻烦我，但是我那里虽然房子小一点，但是三室一厅的公寓房你们娘两住着也足够了，而且我还请好了保姆帮你们打扫卫生和做饭，家里的事情也有人照应，虽说不如别墅清净，可一梯一户，又在高层，小区门禁也很严，打扰不到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不是说您家里的房子不好，只是毕竟那么长时间没住人了，又那么大，是不是太冷清了？」 向家那老房子，真不愧是w市最早一批有钱人的住所，怎么说呢，那就不叫一个别墅，那是一个园林，光花园都好几亩地那么大，虽说不是在繁华地段，可现在那边住着的也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要吴冰玉说，那房子直接出手卖了换成钱，省着点花也够她们母女两下半辈子花用了——当然不够也没关系，她吴家有钱，养两个闲人算不得什么，但前提是种子昂不要再找麻烦。 不过暂时钟子昂那边风平浪静的，就连那个讨人厌的、每天都在刷存在感想要显示自己虽然是个私生女但是一点都不比世家大小姐差的孙蕙都低调得很，貌似好几就没看到她在外面晃了，这是转性了？ 吴冰玉也就这么一想，并不是真的关心孙蕙如何，她不出现、不找麻烦吴冰玉简直谢天谢地，就怕这女人得意忘形了；跑周家来踩人家痛脚，那才是要疯。 向婉夕看着吴冰玉忍不住笑，这姑娘最近这些天跑前跑后、找各种理由呆在她们身边赖着，嘴上话不那么好听，但是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关怀和担忧——真是生怕周璇厌世，就差上厕所都要跟着了，真是个好心的女孩子。 可惜是个女孩子，否则就凭她这份心，把周璇託付了终身倒是也有着落，向婉夕想起前几日吴冰玉的哥哥私下跟自己讲的吴冰玉为了周璇跟郑家郑忍闹翻的事，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气，但心里却是暖暖的——总算，周璇这辈子没看错人，有一个真正的好朋友，有这么一个不论何时何地不离不弃两肋插刀的好朋友，周璇也算不枉此生了。 「我们不会在w市呆很久，等到接下来的程序走完可以离开的时候就会把房子卖了离开了，而且房子要卖的消息我也挂出去了，到时候住在那边也方便带人看房子。你那边挺好，不是我们不领情，一来住不了几天，二来去我那边也不是很方便，所以才拒绝了你的好意，冰玉，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啊向姨，我就是觉得那么大的地方就你们两个两个会不会太冷清？」吴冰玉见向婉夕说的也有道理，但仍然放心不下：「不然我也跟过去住，顺便找人过来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不然你们多不方便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我要开甜文，甜甜甜…… 第一百一十章 和解 周璇忍不住瞪了吴冰玉一眼：「吴冰玉你够了！」就没见过这么黏皮糖的好吗？ 「我怎么了？你们都打算离开了，我还能赖你多久？谁知道你以后还回不回来！虽然我也不是不能来看你，但总不会像现在这么方便吧？我就赖你几天怎么了？」吴冰玉比嗓门是从来不怕的，她直接瞪回去。 周璇本来满腹伤感，但现在被吴冰玉这么一搅和，只觉得想翻白眼：别说的咱两关系那么好行吗？你是不是忘了哪怕半个月前你还跟我叫嚣着让我别勾引你喜欢的谁谁谁呢？虽然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心，但是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我就看起来那么像你一个没看住就要去自杀的人？ 吴冰玉很诚恳的回答：「那个，我觉得吧，我是怕我一个没看住，你跑去杀人，而且还是那种没杀成功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的，我真心不那么放心。」 周璇真忍不住要打她了！ 向婉夕看着两个女孩打打闹闹，心里的忧愁被驱散了不少，她没有再拒绝吴冰玉的好意，柔声答应了：「冰玉，那我和璇儿就谢谢你了，恭敬不如从命。」她深深地看了吴冰玉一眼：「这段时间你和你哥、还有你爸爸妈妈对我们的帮忙，我和璇儿都会记得的。以后等我们离开w市，虽然可能不方便经常回来，但如果你有时间来看我们，欢迎来我们家多住段日子，阿姨看着你心里欢喜，就像多了个女儿似的。」 吴冰玉也不知道怎么就神来一笔：「阿姨，其实我觉得，不如你们别走了，我还正好缺个嫂子……嗷！周璇！你疯了吗？为什么打我？」吴冰玉捂着后脑勺对着周璇大叫。 周璇给了她一个白眼，没理会她，看向向婉夕：「时间不早了，妈，我们走吧？」 说完她就拉着箱子往外走去。 吴冰玉嘟囔着这个女人不可理喻，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两只手两个箱子也快步追了过去。 第243页 向婉夕摇摇头跟在身后，微微嘆了口气。 吴冰玉的哥哥……是个不错的对象，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吴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私下帮帮忙无所谓，可以说是不畏人言重情重义，而且自始至终只有两个小辈出面，牵扯不到整个吴家去。 可如果这个时候吴家老大和周璇有点什么，吴家就撇不开了，这关系到家族的事情，吴家不会做，吴家老大作为吴家的接班人，也不会做。 如今钟家如日中天，周家已经成为过去式，吴家就算不需要看钟家的眼色行事，但是也得掂量一下这个媳妇娶回家是不是会莫名其妙给咱家结个仇，这种亏本买卖吴家不会做，而且周璇和吴家的老大之间也没有那个意思。 向婉夕失笑，她还真是——被吴冰玉一句不着调的话给牵动了思绪，竟然真的…… 只是她的璇儿，这么好这么善良的璇儿，将来的幸福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呢？当妈的，又怎么可能不操心这个？ 吴冰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一路上也没找到机会跟周璇解释什么，直到到了向家老宅，吴冰玉帮着把行李带到了周璇的卧室，而且死皮赖脸非要跟她一起睡，周璇实在管不动她，也只好随她去了。 见周璇默许了，吴冰玉这才安安心心打电话给自己的哥哥，让他给自己安排两个佣人过来帮忙——其实也是，周璇母女两自己虽然不是不会做饭打扫，但是这种时候谁有那个闲心？而临时招人，也就干那么一两个月，也不好找，这种地方来回不方便，招临时工也麻烦，最主要的是，两人既不愿意耽误家里原本的佣人们重新找工作，也不愿意去找王若真。 到底，周乔的死，让一切都改变了，哪怕曾经是亲如姐妹，现在也已经是能不相见久不相见。 所以吴冰玉的提议真是帮了大忙，也是为什么向婉夕没有拒绝的原因。 吴冰玉把一切安排好，歪着头看着周璇，见周璇几乎是直接把箱子放进了柜子，只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就嘆了口气：「你也不用就这么将就吧，就算住不了多久，也不要这么煳弄，算算时间，你们要等法院放行，还要把这房子处理掉，也要一两个月的。」 周璇轻声说：「我知道，但是……」她自嘲的一笑：「如今的我，哪有什么梳妆打扮的心思。」 既无心装扮，也没人欣赏。 吴冰玉轻声说：「周璇，打起精神来，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放心不下？你看看向姨，难道她不伤心吗？可是她……」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强打起了精神，否则怕我看着她难过落泪，会更抑郁。」周璇摇摇头，在床上坐了下来：「我心里都明白，可是冰玉，我需要一点时间，我暂时……还真的做不到。」 每天每天她都活在那撕心裂肺的痛苦里，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还是没有走出来。 噩梦，真正的噩梦，原来是这么可怕的，周璇失神的想着。 吴冰玉看着周璇，轻声说：「对不起。」 等周璇回过头来，她又说：「刚才在你家，我真的是……我不是故意的，抱歉，你别往心里去。」 周璇知道她说的是『嫂子』那事，轻嘆一声：「你呀，你哥已经够避嫌的了，你别口无遮拦随便给他惹麻烦，也给我……」她摇摇头：「你知道的，我现在在这里，并不方便提这个问题。」 吴冰玉再次把郑忍那个臭小子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平时口口声声爱着周璇关键时刻当逃兵的混蛋，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吴冰玉心里气不顺极了！ 周璇一下子就看出吴冰玉在想什么，劝她：「你别再想他了行吗？其实他也没什么错，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他这个时候选择离开也无可厚非。」 「喂，那照你这么说我算什么？我不是人吗？」吴冰玉气唿唿：「你真这么大度的话能不能对自己也大度点？别钻牛角尖？我知道，事情从头到尾都很操蛋，但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做错了什么？你明明什么都没错，为什么非要承担这样的痛苦？这些人无非就是落井下石而已！势力！其实有什么呢？怕什么呢？我就是不明白……」 「不，你明白。」周璇的打断了吴冰玉：「行了，别再说了，你知道我也明白，你不用安慰我的。」 吴冰玉看着周璇，周璇也坦然地看着吴冰玉，她的脸色很平静，显然对于现在这种处境早有心理准备，也毫不在乎。 「虽然我很捨不得。」吴冰玉轻声说：「但现在看来，你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一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赶紧找个合适的男人谈场恋爱，好好的、用力的去爱一回，一个不行就再一个，你要知道，这世界上肯定不会只有郑忍这种势利鬼，也不会只有钟子昂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更不会只有w市这些眼里只有利益的傢伙，璇儿，你不要对人性失望，你只是还没遇到一个好男人……」 吴冰玉很认真的说。 她很少这么正经，犹豫了片刻，她轻声说：「你别觉得我是胡扯，你现在觉得忘不了他，是因为你始终一个人，等你身边有了别人，能看到了别人的好，你自然就会更快的忘记他了，忘了就会好的，真的。」 周璇没有说话，她其实很茫然，难道说到现在她心里还没放下钟子昂？她否认着，不，不是的，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这个人忘恩负义，忘记了她，视而不见他们对他的种种好，只固执的认定他以为的恶，逼死了自己的父亲，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她怎么可能还喜欢他？ 第244页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自己那么恨他，是不是真的因为还没放下，所以才会那么那么的恨？ 「别再提他了。」周璇精疲力尽地说：「这些事都等以后再说吧，冰玉，我现在只想能够一切快点结束，快点离开这里，在这个地方，我什么都没法想，甚至都要窒息，只有等离开了这里，我才能让脑子恢復正常，才能去思考我该怎么办。」 「但我会忘记他的，一定会。」周璇不知道是对吴冰玉说，还是对自己说。 但是周璇并没有能够那么快的离开。 幸好有吴冰玉的陪伴，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也不知道钟子昂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向婉夕虽然也觉得这进程有些慢，但是一切并没有意外，甚至这一日，向婉夕明显的看起来心情不错，她说形势有所改变，钟家那边不再对有些事情咬着不放了，就这样的话，剩下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结束，而房子这边也已经有了买家，就等法院那边正式解除她们的出行限制，这边就能签约收款，如果速度快的话说不定也就最多两个星期。 这让已经闷在家里将近一个月的周璇总算心情好了些，她这段时间哪里也不愿意去，成天闷在房间里，向婉夕都庆倖幸好吴冰玉死缠烂打每天陪着周璇，否则就她这样不出门不开口的，自己都能把自己闷死。 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三人都很高兴，向婉夕第一次主动提议让酒店送了顿大餐，周璇也难得有胃口吃了一碗饭，这让向婉夕和吴冰玉都很高兴——周璇自从周乔去世之后就恍惚的厉害，每天几乎都是被逼着吃几口饭，肉眼可见的每天瘦一圈，盯着她吃稍微能多吃几口，却还不敢多催她吃，她稍微有些厌食的症状出现，多吃几口就吐，向婉夕强迫她看了医生，最近在吴冰玉的监督下吃着药治疗，才算是好些。 今天是她第一次主动有胃口愿意吃饭，向婉夕分外高兴，她这些日子不是不伤心，但是周璇的样子让她太过担忧，倒是反而多少转移了注意力，倒是比周璇坚强得多，只是这些日子的煎熬，到底让她老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一笑起来已经很明显，甚至鬓角出现了雪白的颜色。 周璇一下子就怔住了，母亲掩饰不住喜悦的落泪，在灯下的那一剎那那片雪白显得尤其显眼，刺痛了周璇的眼睛，她顿时心里闷痛了一下，嘴里的菜顿时就咽不下去了：「妈，对不起……」她哽咽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她浑浑噩噩，活得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知道，却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让妈妈操了多少心——爸爸去世，最难过的人是妈妈啊，可是她干了什么？让妈妈在忍受着巨大痛苦、无人可以倾诉的同时，还要操心她？ 她怎么这么不孝啊…… 周璇的眼睛也湿润了。 向婉夕顿时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周璇起身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跟你保证，我接下来不会这样了，我们一起，我们一起，一定可以过去的，妈妈，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母女两人说着抱头痛哭起来，吴冰玉都忍不住心酸，偷偷的抹着眼泪，哪怕她从来就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可这一刻她也忍不住了。 她看着这一幕，又觉得可怜，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周璇终于跟自己和解了，她终于走出自己的世界，哪怕她注意到的只是向婉夕，但是那也好啊，只要不像之前那样把自己闭塞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能看到其他人，她就能恢復得快些。 周璇那个死丫头一直以为自己是瞎操心，但是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过——她自己之前整张脸、整个眼里都写着：我不想活了五个大字好吗？ 吴冰玉终于放松了下来，向婉夕虽然忍不住哭着，但是怀抱着女儿，心情却是放松的，她的璇儿，终于从噩梦中走出来了。 可是，这份放松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就因为一份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请柬而被打断了。 那是一封订婚宴会的请柬。 订婚的主角是钟子昂和孙蕙，上面邀请向婉夕和周璇去观礼。 向婉夕勃然大怒，看完请柬就要上手撕了它，被周璇拦住了，她面沉如水捡起那封请柬，上面并没有钟子昂、王若真甚至是孙蕙的名义发出邀请，周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这封请柬还能这么冷静，但她确实一点都没有冲动。 「这封请柬，是哪里来的？」她轻声问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订婚 向婉夕还在发怒，周璇却冷静的离谱，吴冰玉看着周璇忐忑不安，她也不知道这封请柬是哪里来的，但要命的是这封请柬是她在信箱里发现的——但是真的很奇怪，没有邮戳、没有寄信人也没有收信人，请柬上面的字并不是手写的，虽然她也觉得孙蕙能干的出来这种事——给前情敌送订婚请帖什么的，可是真要刺激人，是不是上面用钟子昂的手书会更好？ 她不是想替钟子昂说话，但就是觉得这个请柬出现的有些奇怪，却又没什么证据，她觉得未必是种子昂和孙蕙送的。 但她没说，周璇却也不傻，「未必是钟子昂送过来的，若真姨不会干这事，孙蕙的话……倒也……」她没否认这个可能，但也没有直接就这么认定。 这时候吴冰玉收到了她大哥发来的请柬，钟子昂订婚，w市这个圈子大多数人自然都收到了请柬，果然不出她所料，为表郑重，请柬是钟子昂手写的，她没说什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周璇，周璇看了一眼，就放下那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居心叵测的请帖，扶着她妈劝慰：「妈，我看这封请柬和钟子昂没关系。」 第245页 「那孙蕙呢？她不就想着怎么压你一头吗？属于你的东西就要全部夺走，现在她如愿以偿，不是正好要大显摆特显摆的时候吗？」而且在向婉夕看来，钟子昂和孙蕙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可区分的。 周璇还没开口，吴冰玉就小声说：「向姨，也未必是孙蕙，她……嗯……我听到的小道消息，但大概应该是比较可靠的，孙蕙她怀孕了，孕相不太好，有先兆流产的倾向，而且据说吐的厉害，人瘦了一大圈，最近都在家里养胎，有些天没在外头露面了。」 这孙蕙之前为人挺高调的，处处都要秀存在感，但是最近这阵子是真的消停好多，好多场合都没怎么露面，而孙蕙怀孕以及孕吐厉害人不太精神这事儿，是她一个朋友在产科亲自撞见的，据说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有气无力的，基本上从头吐到尾，坐都坐不住，人和之前大变样，看着特别可怜。 而且，她还有其他消息来源，轻轻地跟周璇和向婉夕分享：「钟子昂因为孙蕙怀孕决定订婚，但是王姨反对的厉害，据说为此孙蕙又从钟家搬出来了，最近钟子昂都没怎么回去。」就这样，孙蕙光顾着家里的事和怀孕的事都顾不过来，哪还有那什么心思来给周璇添堵？ 吴冰玉那朋友见过孙蕙之后的原话是：瘦的跟快挂了似的，可见情形严重。 周璇一怔，她这些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还真不知道孙蕙怀孕这事，单词是听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复杂，钟子昂…… 她甩了甩头，向婉夕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她这些日子除了忙破产的后续事宜就只关注者周璇的情况，到也不知道钟家又发生了这么些事，这会儿听吴冰玉说了，也不由嘆息了一声。 几人也不知道这封请柬到底谁送来的，但八成不怀好意，向婉夕说道：「不去，他们钟家婚丧嫁娶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再说这事若真既然反对，肯定是不会给你请帖的，去什么去，何必管这闲事？」 「就是，给仇人出份子还要不回来，亏。」吴冰玉的角度很清奇。 但周璇却没有立刻表态。 向婉夕不由眉头一皱：怎的？到现在女儿还没想开吗？ 「没有，我没有想不开，我就是想，人家敢给我发请帖，我有什么好不敢去的。」周璇笑笑：「我又没有见不得人，又没有做亏心事，我怕什么？我倒是要去看看，这两人如今目的达成了，是不是每天睡得安稳、光鲜亮丽事事顺心。」 「周璇，你没搞错吧？」吴冰玉想不通周璇的脑迴路怎么回事，「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主有什么好看的？真去祝他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不好吗？至少绿豆配王八，真的挺登对，他们一辈子绑死了，也省的去祸害别人，岂不是一桩好事，值得恭喜？」周璇起身：「你没事的话帮我挑下衣服，既然要去，我自然也得把自己弄得能见人一点。」 见周璇主意已决，向婉夕摇了摇头也没去拦她，她当然知道现在外头对她们母女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和眼光，可周璇这么大个人了，周家今时又不同往日，她难道还能一辈子把周璇关在家里？不让她知道这世界的真实模样吗？而且她向婉夕的孩子，本不该这么脆弱，让她走出去看看，别继续呆在她的悲伤世界里，也未必不好。 向婉夕都没再拦着，吴冰玉自然也拦不住，见周璇不肯改变主意，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周璇打扮的美美的艷压群芳，让人不敢小看。 但是周璇并没有那个意思，她其实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做错事的人可以过得潇洒，完全不受良心束缚，她就想看看钟子昂也好、孙蕙也好，在逼死了她父亲之后是不是就真的一点都不心虚。 周璇选了一件蓝黑色的连衣裙礼服，她在丧期，又不是真的去踢馆的，所以选了深色而不是黑色，头髮简单的盘了起来，眼神里的沧桑让她看起来比原先成熟了些，近些日子瘦的厉害，但反而让她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稍作打扮更是美得惊人，哪怕她没有去艷压的意思，但恐怕今天到场的女性也会在心里很『卧槽』，吴冰玉心道不知道孙蕙这个女主角会怎么想。 但其实，孙蕙似乎并没有因为周璇惊人的美丽而生气，反而在见到周璇的那一刻，有点惊喜的想要上前，然后又有几分怯怯的退了一步，但最后似乎还是想上前的心思战胜了怯意，她竟然真的走上前去跟周璇攀谈了，而且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不适用趾高气扬的姿态上前去刺激周璇的，而是表现的小心翼翼，颇有几分哄着周璇的样子，和她之前对待周璇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周璇其实并没有高调现身，她很低调的出现，然后选了个无人的角落待着，静待男女主角登场。只是她和钟家的恩怨如今w市谁不知道？所以尽管周璇并不高调，但她一出现就有许多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有等着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想看昔日美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 但是所有这些周璇并没有理会，而吴冰玉呢，因为周璇早就嘱咐过今天不要跟她靠的太近，所以虽然很不情愿也很担心，但是只得乖乖的呆在周璇几步远的地方——反正没贴着。 孙蕙看到周璇并过来接近的时候最紧张的就是吴冰玉了，她差点就控制不住直接冲过去拦在两个人中间，既怕孙蕙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又怕周璇一个控制不住对孕妇出手授人以柄，但好在吴冰玉担心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竖起耳朵张大眼睛看着这边的动静。 第246页 「周璇！我没想到你会过来！」孙蕙有些忐忑，但真的是脸上有些控制不住的惊喜，「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可能你不太相信我的话，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周璇，你能不能……」 「不是你给我的请帖吗？」周璇打断了孙蕙的话，她可不认为她和孙蕙之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也并没有恶言相向，只是淡淡地开口。 孙蕙一愣：「不是啊，我没有，怎么你收到请帖了？」她下意识的问道。 真的不是她……周璇暗忖，总不会是钟子昂吧，但她随即否认了自己这个念头，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见周璇没有回答，孙蕙也并没有很执着于谁给孙蕙发了请帖这件事，她想上前去拉周璇的手：「既然你来了，就别在这里站着，我带你去前面……」 但是周璇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孙蕙的手，孙蕙有些尴尬，停留在那里，但是虽然周璇很冷淡，可孙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热情，执着地说下去：「去前面坐吧，主桌有位置。」 周璇下意识的笑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要笑，就觉得这事情挺可笑的，她和孙蕙什么关系？孙蕙订婚，订婚对象还是她前未婚夫，然后她这个……做主桌？难道孙蕙这不是来搞笑的吗？ 「你回去吧，我看他在找你了。」周璇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会去坐什么主桌的。」 孙蕙张了张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到她正往这边走过来的钟子昂，她突然走上前两部靠近周璇压低声音非常快的对她说：「周璇，我是认真的，我有话要对你说，很重要的话，你一会儿能不能不要走，我……」 她话没说完，钟子昂就到了眼前，「你怎么在这里？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话说着，他就一眼看到了周璇，然后就顿在那儿卡壳了。 周璇瘦了很多很多，虽然比之前看起来更美更动人了，但是钟子昂却忍不住皱眉，她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她是想把自己饿死吗？ 虽然孙蕙这些天也直线瘦下去，看起来和周璇一样走路都在漏风可孙蕙是因为孕吐，而周璇又是为什么…… 钟子昂眼神一暗：「你来了？」他没敢想像周璇知道孙蕙怀孕、他们订婚的消息被周璇知道会怎么样，他下意识的不愿意周璇知道孙蕙未婚先孕的事，他总觉得这样面对周璇让他很尴尬。 但周璇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是啊，来看看，修成正果了，恭喜。」 周璇祝福他们了，哪怕这祝福很敷衍，毫无半点诚意，但是钟子昂还是觉得特别难受——听在耳朵里像是被讽刺了一样，但是他偏偏觉得心虚，很想解释，但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一脸尴尬的站着没动。 孙蕙却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生气反而好像很着急怕周璇误会了什么似的：「那个，周璇，其实这事不关子昂的事，他就是喝醉了，我们就那一次……他不是故意的……我……我其实本来想没必要订什么婚，都是成年人了，这种意外……我……」 「好了孙蕙，这种事就别说了……你都有了孩子，难道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吗？」孙蕙语无伦次的解释，钟子昂却越发觉得狼狈，虽然孙蕙说的是事实，但就是听起来越发让他尴尬又抬不起头来，他打断了孙蕙。 两个人显然谁都没有想到周璇会出现在这里，都有些尴尬，却一时之间谁都没意识到他们订婚也好、未婚就上了床也好、搞出了人命也好，都是他们之间的事，和周璇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周璇自己也没意识到，只是确定了那张请帖绝对不是这两人送的，而王若真更是不可能送的，她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王若真，显然她压根没来，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这门婚事的反对。 那么，到底是谁送了那张请帖？又为什么要让她来？总不至于就为了让她亲眼看着这两个人喜结连理吧？ 周璇现在已经毫无波澜了，这种事，真的刺激不到她。 「哦，对了，还有孩子……」她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蕙还很平坦的小腹，不咸不淡的又加了一句：「祝儿孙满堂。」 周璇的眼神很奇怪，钟子昂下意识地就往孙蕙跟前一挡，孙蕙的月份还很浅，才一个月多一点，刚刚能查出来。 而之所以会去查，也就是因为孙蕙从十天左右之前突然开始胃口急剧下降而且从早到晚的呕酸水，什么也吃不下去，体重直线下降。 一开始钟子昂还以为是孙蕙得了什么绝症，吓得不行，而孙蕙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有点避着钟子昂，也不肯去做检查，还是钟子昂发现了不对逼着孙蕙去做检查，结果才发现是怀孕了。 钟子昂当时就懵了。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女人怎么会怀孕，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了，但他和孙蕙之间，真的……哦，不对，是了，就在周乔的丧事结束后的第二天，明明他已经让人通知了向婉夕不用搬家，房子这边他已经打好招唿可以随便住下去，他那时候其实已经打算事情就这样吧，就此结束吧，所有的恩怨到此就了结吧，他甚至不想再去追究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再做什么了。 可是没想到，当他傍晚过去的时候，发现周家已经人去楼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7页 女二不对劲，可惜女主一心划清界限，没有看出来，只想渣男贱女锁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误会 钟子昂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就在车里看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周家别墅坐了很久，一言不发。 然后那天晚上他不想回家，亲自去买了一箱啤酒，就在孙蕙买下的周家别墅的对面的房子里，坐在二楼，呆呆地看着周家空荡荡的房子，一瓶又一瓶，喝的想吐还在喝。 钟子昂的心情很差，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情那么差。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那种消沉的愁绪，他就这么喝着，又哭又笑，根本克制不住自己那要命的情绪。 孙蕙什么时候找来的他不知道，孙蕙拿走了他的酒瓶，他沖孙蕙发火，孙蕙没跟他闹——在周乔死后，孙蕙一直都很沉默，变得像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孙蕙了，沉默寡言、但是会很体贴。 钟子昂不记得当时的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说了很多哭了很久闹了很久，孙蕙一直没怎么开口，安静地陪着他、偶尔安慰他，最后把昏昏沉沉的自己扶回了房间——再后来，他就不记得了，他似乎在孙蕙起身的时候一把将她搂住压在了身下，但具体做了什么，他没有半点印象。 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孙蕙一脸惊慌，正在用力想要在不弄醒自己的情况下把他挪开，原来自己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样的缠在她身上，而自己和孙蕙都没穿衣服…… 钟子昂当时脑子嗡了一下，而孙蕙则趁机捡起凌乱的衣服裹着自己跑了出去，但钟子昂却分明看见床单上一小撮红色的印记。 孙蕙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可是他们之间一直都似乎缺少了一点激情，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身体上的接触，他却因为醉酒毫无印象。 但是，钟子昂却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他虽然有些懊恼，但是等收拾好之后就立刻找到了孙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一直都很怕钟子昂对她不负责任的孙蕙却一反常态，吞吞吐吐的……总而言之，就是竟然不希望钟子昂负责。 两个人的态度竟然是反过来了，钟子昂也有些吃惊，但他以为孙蕙只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化——毕竟，有了亲密关系和没有，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后的两个人都有点避开对方，虽然自己不太承认，但事实上就是如此，谁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但亲密关系没有让两人变得更加亲密，反而好像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隔阂…… 但这种隔阂在钟子昂发现孙蕙突然莫名的暴瘦和动不动就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消失，他强逼着还不肯去看医生的孙蕙去看医生，结果发现——孙蕙竟然是怀了身孕。 那一晚，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孙蕙怀孕了。 这是个意外，一下子让两个人都有点措手不及。 钟子昂虽然对孙蕙始终都抱有责任心，但是他对孙蕙并没有过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作为一个工作狂，又满脑子里復仇不復仇的，这些事情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他自己竟然也没觉得他和孙蕙之间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自己都很错乱，所以压根也就没注意到——孙蕙比他还惊慌失措。 孙蕙对钟子昂是有男女之情的，她本就喜欢钟子昂，不管钟子昂意识到还是没意识到，她都曾数次有意无意想要和钟子昂之间发生点什么，可是现在真的发生了，孙蕙竟然没有要钟子昂负责，反而躲着他，现在怀了身孕，她竟然下意识地第一个反应是：拿掉孩子。至于负不负责，她压根就没想起来。 当然不用说，这种提议钟子昂是不会贊成的，他跟孙蕙为此甚至吵了一架，钟子昂在这方面比较大男人，也比较保守，并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痛快的花花公子，巴不得别人不要他负责，所以他二话没说就决定拉着孙蕙去先登记——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有了，总得给孙蕙一个合法的身份吧？ 可是孙蕙死活不同意，钟子昂都有些搞不清楚孙蕙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反对结婚，两人谈了很久才谈拢，最后各退一步，先把婚定了，等孩子生完了之后再登记和办婚礼。 虽然钟子昂是不愿意的，但是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因为一则，孙蕙在最初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之后找到了理由来说服钟子昂，她的理由很充分，她现在刚怀孕反应很重，身体扛不住，而且状态也很差，而等到据说四五个月以后孕吐会好转的时候则显怀了，穿婚纱不好看。 再说了，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穿婚纱的机会，她当然希望好好准备一下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不愿意将就，所以匆匆忙忙结婚也好、挺着肚子结婚也好，她都不怎么乐意。 她这样说，钟子昂也觉得确实是孙蕙会顾虑的问题，也没什么再好说的。 二则王若真强烈反对。 孙蕙未婚先孕、周乔去世才堪堪一个月，这个时候钟子昂要和孙蕙结婚简直是撞在了王若真的枪口上，这段时间母子之间勉强维持的平衡再次被打断，不管钟子昂怎么说王若真就极为固执的一口反对。 所以，尽管钟子昂非常不理解母亲对孙蕙这种态度，但还是妥协了，但订婚确实势在必行。 孙蕙其实根本不想折腾，她最近的精神很恍惚，状态真的不太好，总是走神，有时候甚至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一个人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有些时候只要钟子昂觉得不对劲想问她，她却又很害怕、偶尔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欲言又止。 第248页 甚至孙蕙还劝说钟子昂不要搞什么订婚仪式了，就简单点亲近的亲戚朋友吃个饭，但是钟子昂却误会了，孙蕙的不解释和退缩，尤其是她这段时间对王若真态度的再一次彻底转变——再次回到了最初和王若真相处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的状态，让钟子昂以为孙蕙是在王若真这里受了什么委屈，为此母子两再次生了芥蒂，孙蕙一改常态为王若真辩解，但她又是这样，钟子昂就越认定孙蕙委屈。 钟子昂因为自己犯下的错本就觉得对不起孙蕙，让她顶着未婚先孕的名声、又是私生女的身份，所以就固执起来，非要把订婚宴搞得隆重一点。 但现在，对着周璇，钟子昂却有些后悔了，他哪怕认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在周璇面前却仍然侷促。 周璇看着钟子昂，她不是特意要来看这个男人，但是自从他出现，她没法管住自己的眼睛，但是现在看着他，心情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 小时候，她看着他就会觉得快乐，和他在一起就会开心；成长的岁月里，她思念他等待他，想起他心里是酸酸的甜，仿佛是柑橘那种滋味；而现在，她看着他，是恨，还有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到底如何而来的平静。 是的，平静，心中毫无波澜，要说有的话，那大概就是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周璇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钟子昂，就这样，似乎完成了跟自己少女时期的告别，就好像——已经真的和过去的一切说了再见，甚至她看着钟子昂防备地挡在孙蕙面前，生怕自己会伤了她似的，也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看着钟子昂，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但周璇这样的眼神戳痛了钟子昂，他想也不想就朝她走了一步，但周璇下意识地往后退，但这时候也巧，因为时间快到了，司仪等人却找不到钟子昂和孙蕙，这会儿好不容易发现人在这边角落，就挤过来找寻，而这会儿因为八卦中心的人物都挤在这一起，所以本来没什么人的角落里挤满了看戏的人，就一时非常拥挤。 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一下或者挤了一下，也许是有人没有站稳，周璇后退的时候碰到了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差点就要倒下去，就在这时候钟子昂下意识地过去一把拉住了周璇，周璇这阵子食慾不佳瘦的厉害身体也不是很好，人群的拥挤让她有些胸闷，钟子昂扶了一把也没站住，而孙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也在旁边扶住了周璇。 周璇刚刚站稳，正要推开钟子昂和孙蕙的手，但是孙蕙身后正好有人推了一下，她有死死地拉着周璇不放手，周璇那一下子挥动手的动作就差点把孙蕙带倒了。 孙蕙一声惊唿，下意识地另一只手去捂着肚子，周璇一惊，她并没有要伤到孙蕙的意思，她就算再讨厌孙蕙也不至于谋害她的孩子，可是她下意识地挣扎却让孙蕙更站立不稳。 钟子昂这个时候倒是反应过来了，他放开了周璇一把抱住孙蕙，非常紧张、连声问道：「孙蕙？孙蕙？你没事吧？」 孙蕙这段时期反应非常重，而且又心事重重的加重了身体的负担，状态很不好，今天之前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静养，她这一下子脸色顿时就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和担心，总觉得肚子不舒服，一只手捧着肚子不放。 她好不容易在钟子昂的保护下站稳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周璇却有些受不了的动了动依然被孙蕙死死拉住的手臂，她想说可不可以放手，她都被抓痛了，但是孙蕙却并没有意识到，只是周璇一动，她又一晃，钟子昂赶紧搂住她的腰，皱着眉头就看向周璇，语气和脸色都冷了下来：「周璇，你要是恨我就冲着我来，别冲着孙蕙！她怀了孕，身体不好，你不至于连一个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吧？要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点什么？你就是杀人兇手，你过意的去吗？」 钟子昂噼头盖脸就来的话让周璇一愣，她抬起头看向钟子昂，抿着嘴绷着脸，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会因为他的误会而心痛的，但随即她掩饰着自己心里承受的痛，冷笑了一声：「你都不会过意不去，我又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这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她冷冷的讽刺了回去。 钟子昂眉头皱得死紧，正要再说些什么，孙蕙抬起手对钟子昂虚弱的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子昂，你别这样，我没事，还有你误会了……」 她想要替周璇解释，但是周璇却已经忍受不了这可笑的一幕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脑子有病，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看这两个人假惺惺的秀恩爱？ 「不，他说的没错，我就是自私恶毒无下限，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这样的话你们自封为復仇天使不就更有理由了吗？」周璇扬起手：「孙蕙，放手！你要再拖着我，我说不定真的要做出点什么对你和你的孩子不利的事情来。」 她话音刚落钟子昂就直接一把推开了她，带着孙蕙往后退了一步：「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等等周璇，我有话……」周璇转身就走，而孙蕙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她很急切，但是话没说完就被钟子昂带走了。 周璇隐隐听到他说：「到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跟她说的？她都针对你和你的孩子了，你还同情她做什么？」 孙蕙又说了什么她听不见了，周璇已经走出了宴会厅。 第249页 终于逃离了让她气闷的人群，周璇停下脚步扬起了头，这会才敢让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因为钟子昂伤心，原来所谓的平静不过是假象，原来她还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冰玉走过来，将周璇抱进了怀里，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周璇离开了，但是孙蕙却因为没有达到目的差点跟钟子昂吵了起来，她踮起脚尖发现周璇已经不在，就要追出去，却被钟子昂一把拉住：「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先订婚。」 「不，再等一等，那件事不着急，我要去找她，我有很重要的事……」孙蕙就要往外走，钟子昂皱起眉头拦住她：「孙蕙，你怎么了？她刚才差点就把你推倒，你现在状态本来就差，要是她再像刚才那样……」 「不，不是的子昂，周璇他没有推我，是我一直拽着她，她想要挣开而已。是我有话……」孙蕙急忙替周璇辩解起来。 钟子昂却压根听不进去，他也没发现孙蕙的反常，只是皱着眉说道：「行了，别替她解释了，我们又没给她发请帖，她又那么恨我们，却还故意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这本身就有问题，就当她没有恶意，但你现在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就算没有其他的事，就为了周叔的死，她也会迁怒你我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找上门 孙蕙忍不住苦笑。 她知道，其实周乔的死，不仅使得自己梦魇，也使得钟子昂失眠。 这段日子，他们虽然谁也没提，但是周乔的死却像是一块巨石牢牢地压在他们的头上，让他们没法迴避。 只是孙蕙也知道这一切很可笑，渴望復仇、要周家付出代价的是他们，但现在周乔死了，为此失眠、难受的人也是他们。尤其是她——孙蕙看了一眼钟子昂，她多少次都想冲口而出，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可是，她不敢。 孙蕙害怕，她怕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但是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去拥有这些，噩梦和心魔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段时间她承受的是怎么样的折磨。 她最没办法面对的是钟子昂，因为她爱他，最怕的是在他心目中把自己想成可怕的存在，接受不了自己对他的利用，可是对周璇却不一样，她自从知道了真相，对周璇就存着极大的愧疚心里，但是对着周璇不会让她像对着钟子昂那样害怕，她至少不怕周旋恨她——反正，周璇总是恨她的，她无所谓。 所以今天看到周璇意外出现，她是欣喜的，虽然这订婚宴并不是孙蕙想要的，可是如果能够让她和周璇见面并且说出内心里的秘密，她想她也许就能得到救赎。 可是，一切都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顺利，而且还因为自己的缘故，钟子昂似乎还对周璇产生了误会，孙蕙心里其实很矛盾。 一方面，她并不愿意把钟子昂推出去拱手让人；一方面却又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害怕这样隆重的场面，钟子昂对她越负责越好，她就越难以面对他，越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她可真自私啊，孙蕙苦涩地想着，她拉住了钟子昂，轻声说：「你知道，她迁怒我们是应该的，我们本来就难辞其咎。」不等钟子昂再说些什么，她主动拉着钟子昂走向中心的舞台：「走吧，确实不该耽搁时间了。」 这时候孙蕙已经决定，她要去找周璇，把一切说出来。 她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肚子，抿了抿唇，这个孩子；她又抬头望了望钟子昂，心道：哪怕自己根本没资格和他站在这里，成为他的未婚妻、将来的妻子，可是就当是圆自己一个梦吧，就这样，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站在世人面前，接受这样的祝福。 钟子昂并不知道孙蕙在想什么，也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但孙蕙回心转意了他松了口气，他因为那天夜里的事、以及看着孙蕙因为怀孕而暴瘦、还要担心胎儿是否会保不住每日忧心忡忡甚至有些忧郁症的先兆，就对她很是愧疚，但偏偏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给她婚姻和妻子的名分，所以他现在一心希望这场隆重的订婚礼能让孙蕙的心情好些，免得真的影响了身体。 他对孩子虽然并无所谓，但是这到底是他第一次有孩子，钟子昂还是很在意的，孙蕙又有些先兆流产的徵兆，他就格外小心：「嗯，尽快举行完仪式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修养，想吃什么就让人去做，好好养着，医生说了你得想办法尽量多吃点东西保证营养，母体的健康也很重要，别再闷闷不乐的，那样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至于我妈那边，你也别担心。她就是一时想不开，等孩子生了之后，看到自己的孙子，她自然就会接受了，到时候我答应你，一定补偿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孙蕙听着，眼角湿润，钟子昂所说的一切多么美好？可是，她一边点着头，一边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钟子昂看过来的时候，她强忍着心酸，点了点头带起精神：「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那天之后，周璇再次把自己关在了家里没有出门，钟子昂竟然还能够影响到她的情绪，而且还能让她的心情这样的起伏不定，这一点让她很难接受。 而向婉夕听了吴冰玉的复述，知道周璇又受了刺激，也只好由着她去，只是在心里嘆息：这孩子随了她，太要强了。 真的爱过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那么容易？说不痛就不痛那么简单？这孩子啊…… 第250页 但是向婉夕除了让周璇自己疗伤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有些事，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帮不上忙，只能由时间慢慢带走曾经的伤痛。 而且，向婉夕还要顾着外头的事，她一门心思想快点解决好破产遗留下来的事情，赶紧带着周璇离开w市，说到底，离得远点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偏偏机关部门办起事情来反射弧又慢又长，拖拖拉拉，向婉夕心里也焦躁得很，又怕自己的情绪带给周璇，只好按耐着性子，彼此不提这些糟心事。 但是他们尽量不想让自己糟心，也阻止不了糟心事要上门来找她们。 孙蕙也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到了两人的下落，这天向婉夕从外面办完事情回来，正心情不好，可走到门口看到孙蕙在门口走过来走过去的，就更加的心情糟糕了。 「怎么是你？」向婉夕满脸晦气的看着孙蕙：「你到底要做什么孙小姐？我和周璇都这样了，阿乔都死了，你还不满足吗？还要怎么样你才满意？」 向婉夕是真的不想见到孙蕙，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做的那些事，都让向婉夕厌烦无比。 孙蕙转过身来，她一得到地址就忍不住过来了，但是家里并没有人，或者是有人也不愿意给她开门，她敲了几次门，始终没有动静，走又不甘心，只好在门外等着。 但是她这些日子实在是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的不像话，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一点力气都没有，在这里这么徘徊了半天早就累得不行了，所以对上向婉夕，她脸色苍白的就好像被欺负了一样，软绵绵的开口：「那个……我真的有事想跟你和周璇说，能不能让我先进去？」孙蕙一脸恳求。 向婉夕实在不愿意招待这么一个麻烦，但是孙蕙这个样子摇摇欲坠的，真让她待在外面说不定就倒下了，她倒了不要紧，回头要是真有点什么事，回头钟子昂再来赖到她们身上，那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她皱起了眉头，心道幸好今天周璇不在，也不知道这个孙蕙脑子是怎么了，突然就这么纠缠上来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得小心应付。 向婉夕没说什么，上前开了门，淡淡地说：「进来吧，我看你状态不好，坐下吧，喝杯水？」 「谢谢。」孙蕙感激的说，她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了，不是孙蕙不想矜持，实在是身体支持不住。 她坐下来接过了向婉夕递过来的水直接喝了下去，这才觉得缓过来些，将被子放在茶几上，她的目光就在屋子里打量起来、或者说寻找起来。 房子很大，但是一看就知道时间很长的老房子了，无论是样式还是布局都不是现在流行的款式，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可见主人并没有花多少心思来打理，和她最初来w市去周家的时候完全不同——当初的周家，每个细节都能看得出主人花费的心思。 但…… 「孙小姐来这里有什么事？不会专门来查看我们的生活状况的吧？这份好心我想似乎不必了，不如开门见山好吗？」向婉夕打断了孙蕙的思绪，她谨慎地在孙蕙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这把年纪了，自然并不会把孙蕙这样的年轻女孩放在眼里，经过了这么些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受刺激，只是她顾忌着孙蕙肚子里的孩子，也思忖着她的来意，有些防备——她不愿意节外生枝，尤其是在搞不懂对方来意的时候。 向婉夕的敌意毫无掩饰，她虽然客客气气，但是态度也摆的很明确，孙蕙苦笑，她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向婉夕这里受什么欢迎，所以她只是低声说：「周璇……她在吗？」 「她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如果找她有事，也不妨跟我说，我转打给璇儿也是一样的。」见孙蕙提起周璇，向婉夕的态度就更防备了。 孙蕙抿了抿唇，跟向婉夕说自然是一样的，只是她这次来，却也是多多少少想和周璇缓和关系。 自从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在这之后又备受噩梦折磨了那么久，孙蕙现在虽然还有无数纠结的事，但是她也想通了一件事——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甚至对于自己一贯以来认定的事情，她都开始怀疑是否也是错的，这种整个世界都崩塌的感觉并不好受，时时刻刻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每晚都是噩梦，每天都是害怕真相被揭开的时候自己会落到个什么下场，她真的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了。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来找周璇而是忍得再辛苦也没有对钟子昂开口的原因。 周璇不在，孙蕙的目光就有些闪烁，而她这类似于『心虚』的表现让向婉夕更加警惕——她才不会相信孙蕙安什么好心，此时再次庆幸周璇今天不在。 吴冰玉见她这段时间闷闷不乐的厉害，既不愿意出门又不乐意开口，就快要把自己憋死了，找了个理由把她弄出去透透气，这会儿还没到家，否则向婉夕真不知道要是周璇在家和孙蕙对上又是个什么情形。 而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说着门口就传来动静，周璇和吴冰玉回来了，周璇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孙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直接朝她走过去，完全没注意到孙蕙眼神里的惊喜，绷着脸指着门口就对她说：「出去！」 「周璇，那个，我……」孙蕙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璇一把扯住拉了起来然后往门口推去，她什么时候都对这个女人毫无好感，现在更是懒得丝毫掩饰。 第251页 只是虽然周旋做了向婉夕一直都想做的事情，但是向婉夕见到这情形还是心惊肉跳，起身拉住周璇让她悠着点：「璇儿，你慢点，小心……」 吴冰玉也是个明白人，她虽然对孙蕙也厌恶得很，但是十分明白向婉夕的顾虑，现在孙蕙这个肚子简直就是护身符一样，谁沾她一点都觉得害怕，万一出事了呢？岂不是没事惹一身腥？ 所以吴冰玉也连忙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孙蕙，对着周璇连连使眼色：「璇儿，璇儿，你冷静点，留心她的肚子。」 周璇于是手一松，冷笑道：「可不就是得留心吗？孙蕙，你这肚子可金贵得很，我们周家惹不起也不想惹，能不能麻烦你有点眼色别来惹人嫌，还是说你就是想借着你这个肚子让钟子昂对我们赶尽杀绝？怎么？为了让我们周家寸草不留，你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利用了？难道不怕这孩子他真的福薄命短吗？」 她这话说的十分刻薄，孙蕙脸色白了好几分，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数次，似乎要生气、快要忍不住了，但又强行忍了下去，只是泪光盈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周璇，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毕竟……」她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你不喜欢我，我同样也并不喜欢你，只是……只是……我真的有事情要告诉你，我上次就说过，十分重要的事，和……」 「我也早就说过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任何需要谈的事情，不关你是觉得报復够了还是没够，都请你远离我的生活，想做什么请便，但是不要到我面前来上演这种假惺惺的戏码，我觉得噁心！」周璇看着孙蕙，想起上次在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就越发看她不顺眼：「你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不管你是不是利用你的肚子来耍阴谋诡计，我也不在乎钟子昂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她冷冷的看着孙蕙：「毕竟在我心里，你和钟子昂都是逼死我爸爸的兇手，你们都罪无可恕！」 听到周乔的名字，孙蕙的脸色更白了，但她本来因为周璇恶劣的态度而已经动摇的决心再次坚定了起来，她不顾一切的上前一把拉住了周璇的手：「周璇，你要是想替你爸爸报仇，就听我说，我真的……」 而周璇哪里听得下去？她瞪大眼睛看着孙蕙抓着她的手腕，下意识地就用力一甩。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也要被我的男主女二气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矛盾升级 谁也没料到孙蕙会突然去抓周璇，而周璇全然是下意识地举动，所以孙蕙「啊」一声尖叫踉跄着要倒下的时候吴冰玉和向婉夕都没反应过来。 等两人反应过来要去扶的时候孙蕙已经快甩在门槛上了，周璇愣了愣，她的动作其实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并没有真的恶意，哪怕她嘴里说得再难听再狠，其实也没有动过孙蕙一根手指头，只是想借着恶言恶语把孙蕙赶走——眼不见为净而已。 但是孙蕙眼见着就要摔倒，周璇也吓到了，也赶紧踏前一步想要去拉她一把，但是门口就这么大地方，四个女人挤成一团，又都手忙脚乱的，从匆匆忙忙赶到的钟子昂的视角看来就是向婉夕三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弱势的孙蕙。 钟子昂大手大脚动作也快，他赶到的恰好，一把捞住了孙蕙的腰将她扶住了然后往后面一带，全然没顾及沖在最前面的向婉夕因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突然出现而差点摔一跤——向婉夕本来都已经拉住了孙蕙了，但是钟子昂这么突然把人往后面一扯，向婉夕脚下就站得不那么稳当，头一下子就撞在了门框上。 她嘶的一声捂住额头，那一下挺重，她的头顿时有点晕眩。 周璇和吴冰玉都被吓了一跳，当然没空去管孙蕙和钟子昂，立刻扶稳了向婉夕。 「妈你没事吧？」周璇着急了，连忙问道。 向婉夕摇摇头想要安抚周璇，但是她此时头晕脑胀的厉害，眼前甚至都有些发晕，整个人站立不稳，有些东倒西歪，虽然一左一右周璇和吴冰玉扶着她，她也有些支持不住。 周璇见状顿时急了，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她立刻就对着孙蕙和钟子昂疾言厉色的吼道：「孙蕙、钟子昂！要是我妈有点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钟子昂本来就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对着周璇冷笑一声冷冷地回敬了过去：「好啊？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周璇，上次你推了孙蕙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今天你有打算故技重施？还恶人先告状？感情史认为我刚才没看清你们在做什么吗？我也把这句话还给你，要是孙蕙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一个都别想好过！」 「谁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了？钟子昂你是不是有病？既然你未婚妻肚子里的孩子对你而言这么金贵，能不能麻烦你管管好她，别让她这个行动的炸弹到处乱跑？请你也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是哪里，是我们特意来找你未婚妻的麻烦还是你未婚妻特意跑到别人地盘上来故意找茬？你真以为我们有那闲情逸緻来管你们吗？要不是她自己跑来，能有这事？」吴冰玉也从来不是个隐忍的人，一听钟子昂这话就一肚子气，直接冲口而出：「还有啊，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这样推卸责任吗？孙蕙可在你身边好端端的半点屁事没有，可是向姨都要脑震盪了，到底我们在害人还是你们来害人？搞清楚点行不行？」 第252页 吴冰玉的一番话说到了周璇的心里去，可是她此时没空再说什么，她只是扶着向婉夕赶紧往沙发那边走去，让向婉夕坐下来。 向婉夕那一下撞得确实不轻，她到坐下来为止脑袋还在嗡嗡的作响，否则尽管她心里也是一万头羊驼在奔跑也不可能一句话不说不缓和一下气氛的，但是这会儿她实在有些顾不到。 钟子昂冷哼了一声，因着孙蕙惊魂未定，他暂时没空再理会吴冰玉等人，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孙蕙，见她并无大碍，总算松了口气，终于拨出一点注意力给了这边，这才注意到向婉夕是真的脸色不太对头，但他这时候心里头仍然余怒未消，说出口的话也就硬邦邦的：「向姨，我知道你们都不待见孙蕙，但她现在是个孕妇，不比平时，你们稍微谦让一点我会感念你们几分，何苦非要这样咄咄逼人？您是长辈，就算你对孙蕙心里有意见，咱们枪对枪炮对炮直接来，不要对着个晚辈耍阴的。我们虽然现在并不对付，但是我一直以为您是个有教养的人，可现在看来，您也好，您养育的女儿也好，都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周璇和向婉夕没爆炸，但吴冰玉却爆了，她跳起来直冲钟子昂去，不怒反笑：「好啊钟子昂，你现在行的很，看谁都是要谋害你们家的样子是不是？向姨和璇儿没教养？我呸你也配说这种话？你到底眼睛张哪里了怎么竟是胡说……」 「算了冰玉，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在他心里认定了我们是恶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何必分辨？」周璇拉住了吴冰玉，冷着脸走到门口看着钟子昂和孙蕙，目光冰冷毫无感情：「既然你也知道我们相看两厌，觉得我们不怀好意，那么就请以后注意点别没事主动找上门，毕竟我们这里是没有教养的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您那么尊贵那么有教养，还是别来我们这一亩三分地，也省的玷污了您尊贵的脚、尊贵的眼睛。」 「周璇，你别生气，刚才真的是误会。」钟子昂还没说什么，孙蕙就着急了，她这会儿才整个人安定下来，刚才那一下她也确实吓得不轻，眼见事态又因为她而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越来越失控，误会也越来越大，闹得越来越僵，孙蕙立刻插进来，她拉着钟子昂：「子昂，你别误会，周璇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没推我，是我……还有我看周太太伤的不轻，我们要不赶紧送她去医院看看吧，我……」 「不劳你费心，孙蕙，你赶紧给我走，把这个男人也给我带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不要再说那些废话，我不想听。」周璇打断了孙蕙的话，目光越来越厌恶，她不知道孙蕙到底吞吞吐吐的要说什么，一次两次的玩这一手，看起来好像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越发的楚楚可怜，还似乎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说话，但实际结果却是使得她和钟子昂之间误会一次比一次大、矛盾以此次升级。 要说让周璇现在相信孙蕙不是故意的她都不可能信——如果这就是孙蕙的新手段，那她得说，这女人进化了，更高端了，她惹不起，那还不能躲吗？ 「你的『努力』我现在看的特别清楚，『效果』也是真的特别明显，别把我们当傻瓜耍了孙蕙，你放心，我现在对这个男人没有半点想法，把你的算计收回去，真要那么不放心，自己看好他，这个世界上年轻貌美的女人多的是，而我是唯一那一个绝对不可能还对他有什么念头的。」周璇一声冷笑又看向钟子昂：「还有麻烦钟总尽快催催相关部门，既然咱们彼此都不乐意再见面，不如就松松手，让我和我妈尽快离开w市，从此后会无期岂不是正好？」 说完这句话，周璇『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再也不愿意理会这两个人。 然后周璇赶紧回过身去跑到向婉夕的身边：「妈，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向婉夕此时头晕耳鸣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整个人还是晕眩的，她张了张嘴，很想说没事，但是却说不出来，突然之间头一痛就昏阙了过去。 「妈？妈？妈你怎么了妈？你别吓我！」周璇大惊失色李可大叫了起来，她整个人都开始哆嗦，她害怕极了，又想上前看看向婉夕的情况，又一动都不敢动，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碰也不是走也不是，自己也快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的周璇还没经过什么事，就算周乔出事的时候也有向婉夕在担着一切，但这回，向婉夕倒下，她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好在吴冰玉在，她还算镇定，一把拉住周璇，快声疾语的安慰她：「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去把向姨的证件、医疗保险等整理一下，我立刻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安排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你拿好东西我们立刻送向姨去医院！」 周璇已经整个人不知道怎么办了，吴冰玉的话让她抓到了主心骨，立刻拼命点头冲上楼去照办，吴冰玉其实也很紧张，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怕周璇会撑不住，所以一边白着脸抖着手给她哥打电话求救一边跑去开车。 打开门，吴冰玉惊讶的发现钟子昂和孙蕙竟然还没走，而且她门一开，钟子昂和孙蕙就迫不及待地绕过她进了屋，直奔向婉夕而去。 钟子昂皱着眉头看着昏倒的向婉夕，没说什么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然后看着还傻愣着的吴冰玉，瞪了她一眼：「还等什么？周璇呢？赶紧，我送你们去医院。」 第253页 吴冰玉张了张嘴，而周璇此时正从楼上匆匆忙忙跑下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包包，里面都是证件，她冲到楼下，看着钟子昂抱着向婉夕，顿时吃了一惊。 「走，先去医院，其他都以后再说。」吴冰玉拉了一把周璇，周璇没说什么，低下头就跟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心情再复杂，周璇此刻也感激钟子昂——只要尽快把向婉夕送到医院就好。 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思再追究刚才发生的事，每个人都神色严峻，钟子昂把向婉夕抱上车，周璇立刻跟了进去，孙蕙主动退了一步说道：「你先送她们过去，我跟吴小姐的车。」 吴冰玉这种时候也很明事理，主动对钟子昂保证：「我保证，一根头髮丝都不少的把人还给你，我记你一份人情。」尽管事情也因他而起，但是吴冰玉知道这不是纠缠不清的时候。 钟子昂看了孙蕙一眼，孙蕙沖他点点头，钟子昂便立刻驾车往医院而去，吴冰玉这边也没有停顿，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把情况跟自家大哥交代了一遍，还是不放心，让她哥赶过去压阵。 孙蕙听她打完电话，忍不住开口：「其实你不用那么顾虑，子昂他肯定会处理好的……」 「我没法不顾虑，向姨最近奔波忙碌的身体并不太好，周叔又去世没多久，她的心情也根本没恢復，不过是璇儿伤心过度，向姨怕她还要担心自己所以一直强撑着忍着什么也不说，今天向姨没事也就算了，要是有事，我都不知道璇儿该怎么办。」吴冰玉的打断孙蕙的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回的事我和璇儿都谢谢你们帮忙，但是这事情追根究底还不是你引起的吗？孙蕙，算是我拜託你了，你想报復也报復了，你想要的也都得到了，周叔死了，周家破产了，钟子昂已经是你的未婚夫，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难道真的要璇儿和向姨都死乐整个周家不復存在你才满意吗？做人留一线吧，不要赶尽杀绝行吗？」 吴冰玉抿抿唇嘆了口气：「孙蕙，我其实不太理解你到底在做什么，就算周叔是自杀的，可难道你真的能够毫无愧疚地说他的死跟你没关系吗？难道你夜里真的不做噩梦吗？真要逼死了璇儿和向姨，你真的不怕你这满手的血腥再也洗不掉吗？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过下半辈子吗？餵你别哭啊，赶紧擦擦，整的我好像欺负了你似的，我可怕你家那位乱咬人知道吗？」 孙蕙胡乱的抹了抹眼泪，轻声说：「吴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周璇才来的，上次是，这次也是，我……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一心想要报復，满心都是不平衡，可我现在……就如你所说的，我害怕，我夜里也会做噩梦，我只是想挽回一些……」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挽回呢？」吴冰玉瞥了孙蕙一眼：「说真的，你不要来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咱们就到此为止，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好吗？」 「我说过了，我是真的有事……」孙蕙坚持这一点，但是她话没说完就到了医院，吴冰玉哪里有心思继续听她絮絮叨叨，赶紧找了个车位停下来就不耐烦的往急诊跑，生怕周璇一个人撑不住。 事实证明钟子昂办起事来还是可靠的，他带着向婉夕母女来的是和钟家有关的私家医院，路上已经跟相关的医生说了情况，所以他车子刚开进来，医生护士就推着移动病人过来把向婉夕接了过去直接送去检查。 周璇完全顾不到钟子昂就一直跟着，钟子昂什么也没说，去把手续和费用先办了，过来的时候正好检查结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尼玛快被自己写的文气死了，我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悬崖边 好消息是向婉夕的情形并不算太严重，虽然因为撞击引起了脑震盪，但是并不到手术的程度，医生做了检查之后给向婉夕安排了治疗方案和病房，这才安慰周璇说：「周小姐不需要太过担心，病人的状态总体是安定的，没什么大问题，她的昏迷一部分是因为撞击引起的，一部分也是因为疲劳过度、思虑过重，病人大概半夜左右就会醒来，醒来再检查一下，没有其他症状就没事了。」 周璇闻言整个人松了口气，脸上才稍微有了点血色。 只是之前紧张过度，这会儿一口气松懈下来，便有些站立不稳，她晃了晃，幸好吴冰玉一直警惕的站在她身边，见状牢牢地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周旋摔倒。 钟子昂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和脚，见周璇并没有注意，才慢慢缩了回来。 周璇几乎是靠着吴冰玉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而医生说完安慰的话却又立刻神情严肃了起来，交代周璇说：「但是，虽然脑震盪并不严重，但是向太太的身体虚弱的厉害，心脏的情况下也不太好，虽然详细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但是我行医这么多年的经验，向太太的心脏怕是……」他看着周璇嘆了口气：「切记等病人醒来之后交代她，务必不要再思虑太重，放宽些心，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心里放开些，路也好走些，身体也自然就会好些，否则……」 「否则怎么样？」周璇的双手揪了起来，她的脸上再次失去了血色。其实向婉夕的身体一向不算多好，只是平时养尊处优，周乔宠着事事顺心，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段时间，先是因为钟子昂，再是因为公司，紧接着又是周乔的死，向婉夕再坚强也是血肉之躯，她一个人苦苦熬着这些日子，还不敢在她面前显露出来，怕她更难受，又怎么会好？ 第254页 周璇忍不住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泪水却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怎么能这样？她只顾着自己悲伤痛苦，沉溺在自己的悲惨世界里，却忘了妈妈跟她承受着一样的痛苦、甚至是更大的压力，她怎么能这么…… 泪水划过脸庞，她忽然想起钟子昂还在，立刻胡乱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强忍着哽咽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劝她的，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您一併叮嘱我，我都记下来。还有什么检查要做，等方便的时候您一併给做了，接下来我会留意的。」 医生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周璇听完就出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走向向婉夕的病房，但是刚推开门又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她关上病房的门，看了一眼吴冰玉。 吴冰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有点不放心，周璇沖她点点头，示意吴冰玉先进去陪着向婉夕，剩下的事情她自己能够处理好，吴冰玉知道她要和钟子昂孙蕙摊牌，又不放心向婉夕，只好先进了病房，看着昏迷不醒的向婉夕嘆气。 周璇抬头看向了钟子昂，还有他身后的孙蕙。 从几人到了医院开始，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周璇此时打破了沉默，「今天的事，我想无论是我还是钟先生、孙小姐，都不愿意再发生一次了吧。」 她不等两人开口，就淡淡淡地说：「咱们谈谈吧，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就此做个了结吧。」周璇说着就往外走，显然，就算向婉夕还在昏迷，她也不愿意吵到她。 钟子昂沉默了片刻，抬脚走了过去，孙蕙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跟了过去。 等到离开病房有一段距离，周璇先看向了钟子昂：「谢谢你送我妈来医院，也谢谢你做的安排，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也不会忘记我妈是因为你才受的伤，钟先生，我们的确不喜欢孙小姐，但是我们现在既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也没有纠缠的意思，我就想问钟先生一句，周氏破产的后续事宜什么时候能够全部处理完？我和我妈什么时候能够离开w市？钟先生想必能有办法让事情处理的更快一点吧，我们早些离开，于你于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她现在直接喊他钟先生，连直唿其名都不愿意，钟子昂看着周璇，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孙蕙看了一眼钟子昂，压住心里头的苦涩，又看向周璇，周璇也正在看她，她的表情很淡，语气更淡：「孙小姐，上次订婚宴也好，今天也好，你一次次出现纠缠，我真的不理解你的用意，你该知道我和我妈现在看到你是什么心情，有时候的确是很难控制，毕竟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我想孙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也能明白我们的想法，所以麻烦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没话好跟你说，也不想听你说，咱们之间桥归桥路归路，就此不要再相互打扰，也免得你he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什么损伤，我们承担不起，你也平白受苦，而且还惹人误会，你说呢？还是说，孙小姐本意就是故意的？」 「周璇，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找你有话想说。」孙蕙苦笑了一声，在钟子昂之前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我也很抱歉两次都让你被误会了，但我真的……周璇，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我保证，说完我就再也不会来找你，行吗？」 孙蕙说着转向钟子昂：「子昂，你不要误会周璇，的确是我去找她，而她也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只是……」 「别说了，既然相看两厌，又何必相互纠缠？」钟子昂心里乱糟糟的，他其实也不懂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这么恶劣，是因为孙蕙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出事？还是因为周璇对他的冷漠？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也或者还有其他的缘故…… 钟子昂痛恨这种黏黏煳煳纠缠不清的感觉，他冷下声来看向周璇：「你们的离境令我会尽快解决，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对孙蕙做什么，我不管你心里对我是什么想法，恨也好怨也好，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冲着个孕妇，什么事都是我做的，你别柿子挑软的捏。」 周璇眼神一冷：「所以你承认是你害死了我爸爸？」 「我承不承认你不都这么认为的吗？」钟子昂冷嗤了一声，「所以就这样吧，孙蕙，你也别再纠结什么，事已至此，你找她做什么？周小姐不也说了，不想见你不想听你说，以后不要再去找她，谁知道她会做什么？」 周璇冷冷的听着这样的珠心之语，她觉得挺可笑的，心里却已经没有感觉了，可能是痛的多了变得麻木了，但是她却忍不住反驳，「难道你不是彼此彼此吗？无论我们怎么说，你不也坚决认定我们周家害死了你爸爸吗？钟子昂，我是恨你，恨透了你；但你觉得我恨你就够了吗？不，孙蕙她本就不无辜，这件事她到底参与了多少她自己知道，她也是杀人兇手！」 孙蕙的脸色顿时一白，她闭了闭眼睛，似乎又看见了噩梦里鲜血淋漓的样子，她轻声说：「别说了周璇……你别说了……」要不是被噩梦折磨，她又怎么会坚持不住想要说出真相？「周璇，我……」 「孙蕙！孙蕙你怎么了？」孙蕙鎝脸色白的厉害，她捂着肚子，觉得肚子疼的也厉害，她忍不住就□□了起来：「疼……子昂……我疼……」 「忍一忍孙蕙，忍一忍，我立刻带你去看医生！」钟子昂顿时脸色一变，顾不得周璇，打横抱起了孙蕙就大踏步的离去。 第255页 周璇看着钟子昂和孙蕙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感觉到自己心里很酸很酸，可是却流不出眼泪来。 半晌之后，她才自嘲的一笑，慢慢的回到了向婉夕的病房。 向婉夕还没醒来，吴冰玉见她没事，顿时松了口气，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门被人推开，王若真走了进来。 周璇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去，看到是王若真，张了张嘴，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那是委屈的、痛苦的、还有伤心的泪水，王若真也忍不住，她流着眼泪看着躺着昏迷不醒的向婉夕，又过去将周璇一把抱进了怀里，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吴大哥是和王若真一起来的，见状把吴冰玉拉出了病房。 吴冰玉不情不愿的被她哥拽了出来，一出来就抱怨：「你怎么把若真姨叫来了？」这不是让周璇更为难更难受吗？ 吴大哥瞪了吴冰玉一眼：「你真把自己当周家人了？掺和的还不够？跟我回去！」 「我不。」吴冰玉很有义气，这种时候怎么能够把周璇一个人放着？ 「医院这边我都安排好了，接下来钟太太会照顾她们，你就别掺和了。」吴大哥摇摇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也想想你爸妈的心情，你一直不回家，他们也会担心你，而且，有些事你一个外人插手不好，会让他们不好解决的。」 吴冰玉沉默，她想起刚才周璇让她避开找钟子昂对峙的事，嘆了口气，勉强同意了：「那成吧，不过哥，如果钟子昂真的太过分，我肯定是要帮周璇的，你不许拦着我。」 「行，我不拦着，但是你既然想帮助她，就动动脑子，不是天天陪着看着才叫帮，认真想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你做什么才能帮到她。」吴大哥很爽快，低声对吴冰玉说：「医院这里你就别管了，啊，听我的。」 吴冰玉被吴大哥说动，她也忍不住低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回头轻轻打开病房门看了一眼，看见周璇靠在王若真身上，里面气氛和谐，并没有打起来，才彻底放了心，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对吴大哥撒娇：「走吧走吧，这几天也累死我了。」 她也是个任性大小姐，何曾这么温柔体贴担心人过，这些天她也累坏了，现在有人接手，她也正好放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吴大哥见状失笑，揉揉妹妹的头髮把人带走了。 周璇哭够了，心里头的抑郁发泄了不少，终于感到整个人轻松了一些，王若真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她看着周璇，有些事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干脆不说，只是轻声道：「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了吃的，你先吃些东西，别熬着，熬坏了身体是不行的，嗯？」 「嗯。」周璇没有拒绝，尽管毫无胃口，但是向婉夕的突然倒下让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她得尽快振作起来，她得担起这个家，和母亲一起分担，而不能什么都让母亲一个人担着沉重的担子。 周璇接过王若真递过来的保温盒，慢慢地吃了下去。 王若真见她肯吃东西，顿时放心了不少，等她吃完，正要说些话安慰她，就见钟子昂怒气沖沖地推门而入，完全没有注意到王若真的存在就把周璇一把拽住，力气大的让她直接站了起来一个踉跄。 「周璇，你跟我来！」钟子昂的声音裹挟着怒火。 周璇还没说话，王若真就起身上前一步推了钟子昂一把，拦在周璇身前护着她，怒目对着自己儿子：「钟子昂你做什么？」 「妈，这件事你别掺和，我必须跟她说清楚。」钟子昂却冷着脸不为所动，依然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周璇的手腕，看着她浑身散发着怒火：「周璇，孙蕙差点小产！这都是你害的！下次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眼前，否则我真的会……」 「你会怎么样？」周璇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开口，王若真已经被钟子昂话里面浓浓的威胁刺激的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你要怎么样钟子昂？阿乔的死还不够吗？你真要赶尽杀绝吗？那不如先把我逼死了算了，免得我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深渊，免得我生不如死！」王若真大声吼道。 她指了指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向婉夕：「这是病房！婉夕还昏迷未醒！她是怎么会成这个样子的？我问你！钟子昂，你害了阿乔还不够，还把婉夕害成这样，现在还要当着我和婉夕的面连璇儿都不放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谁是兇手》和《风起洛阳》都很好看感谢在2021-12-06 07：58：08～2021-12-13 07：4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吹雨打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惨烈的结局 王若真难得这样失控，她一边吼一边落下泪来，却倔强的不肯擦一下。 钟子昂和王若真针尖对麦芒似的对上了，王若真寸步不让，钟子昂怒气未消。 周璇只觉得眼前这一切可悲又可笑，她闭了闭眼，微微摇了摇头，躲在王若真身后看人家母子相残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哪怕恨钟子昂恨得要死，哪怕觉得钟子昂来为了孙蕙警告自己可笑无比，她还是推了推王若真，轻声道：「若真姨，你别管这事，我自己和他说，你帮我看着我妈。」 第256页 她提起向婉夕只是为了让王若真理智归位，不要真的为了自己伤了母子间的和气，说到底，王若真和钟子昂才是一家人，结果闹成这样…… 周璇并不愿意这样，她看向钟子昂，淡淡地说：「我们出去说，别打扰我妈养病，你别忘了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那还不是……」钟子昂差点脱口而出，但忍住了，可他忍了，王若真却忍不了，周乔的死极大的刺激了她，而一得知向婉夕出事，尤其是知道她出事和钟子昂有关，王若真脆弱的神经就更紧张了，此时此刻钟子昂的姿态有那么冲动暴躁，她更是护食一样不敢让周璇和儿子独处，生怕钟子昂再失控做出点什么，所以她下意识地拦住了周璇：「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她瞪着钟子昂，护着周璇：「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难道说清楚事情只是看谁的嗓门大吗？要么当着我的面说，要么就什么也别说！」 「妈？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钟子昂也终于气煳涂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冲口而出：「我是你的儿子！亲生的！孙蕙肚子里的是你的孙子，你护着她？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就因为她，孙蕙差点小产！你还要护着她？你到底分不分的清楚是非？啊？」钟子昂哪里还顾得什么其他的，直接大吼了起来。 王若真心中万分苦涩，哪怕她因为周乔的死而迁怒于孙蕙，哪怕她再不喜欢孙蕙，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孙蕙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她看着钟子昂，又看看病床上的向婉夕，木然杵在一边的周璇，她整个人垮了，松开了手捂住了脸低泣起来：「你现在知道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了？你现在知道亲疏了？子昂啊，我是你妈，你以前事事跟我对着干的时候有想过这件事吗？现在你到时想起来了？」她捂着脸哭着说：「你以为我真的忘了吗？你以为我不记得水是我亲生的吗？你以为我就不担心孙蕙肚子里的孩子吗？我担心！可是你问问你自己，是婉夕和璇儿一次次跑来挑衅的吗？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又是谁？你认真听过璇儿的话吗？你又知道婉夕与璇儿对我来说是什么吗？你让我夹在中间两头为难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王若真抽泣着：「我不想再跟你提什么当年，你听不进去，就说现在，难道你看不出来婉夕和璇儿一心只想尽快解决完事端离开w市离开你们远远的吗？孙蕙又为什么一次次要去找璇儿？你们就不能先扪心自问一下你们自己都干了什么然后再去归咎于别人吗？」 「孙蕙去找她怎么了？她不过就是为了周乔的死同情心泛滥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绝情，其实她做了什么？她不过是想求得她们的宽恕，想能够睡个好觉，但其实……」王若真的话让钟子昂稍稍平静了几分，但是他依然对周璇极为不满，冲着周璇就说：「你要是怪我害死了周叔就尽管恨我，别迁怒孙蕙，她怀着身孕整天精神恍惚，不过就是想求个心安才去找你，你何必那么狠心绝情……」 「我狠心绝情？她想求个心安？」周璇要不是觉得现在这情况不太适合大笑，她真的能够笑出来，到底是谁狠心谁绝情？难道孙蕙真能说自己跟周乔的死毫无关系吗？周璇死死地盯着钟子昂，如果说之前她都能冷漠以对的话，那么钟子昂这句话是彻底惹到她了，她突然就嘴角一勾，讽刺的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恶毒又甜蜜：「她晚上做噩梦？她精神恍惚？觉得被冤魂缠上了？」 钟子昂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缠上了，但是周璇却并不放过他，继续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她甜蜜地说着，还微微的笑了：「听到她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钟子昂，如果你也噩梦连连精神恍惚被冤魂索命，我想我会更快乐的。」 「恩将仇报自私自利的人得到报应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周璇轻声的眯着眼睛说：「我本来就在琢磨着，我怎么才能想办法报了这血海深仇，如今看来，老天爷还是有眼的，知道做错事的人该受惩罚，我等着看，看你们是否能够逃脱这良心的惩罚。」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钟子昂竟然怒气沖沖地给了她一巴掌，周璇被打的头一偏，她捂着脸，却依然字字恶毒看着钟子昂：「我本来还在想老天爷没眼，可现在看来不是的啊，真期待你们得到报应的那一天。」 「周璇，你怎么这么恶毒！」钟子昂被气得全身发抖：「你怎么能？」 「我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还是你希望我再做点什么？那好啊，如果这世界上真有诅咒的存在，那我就诅咒你们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每天都看到冤魂，看到你们手上沾染的鲜血，让你们长命百岁，每天每天都备受噩梦和良心的折磨，让你们不得好……」 「周璇，你最好祈祷孙蕙不会有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事，否则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钟子昂终于忍不住放了狠话。 「那就看好你的女人，别让她乱跑，你以为我很乐意看到你们在我眼前晃吗？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和我妈头上扣！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根本就是你们自己犯下了大错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别什么都都让我背锅！」周旋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钟子昂指着周璇气得全身发抖，但是他又是在不愿意对着个女人骂街，这实在是有损他的体面，他连着说了几声：「你……你……你别落到我手里……」 第257页 「子昂，够了！」王若真终于看不下去，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重新冷静下来了，她精疲力尽又无可奈何，但仍然想尽自己的一点力量阻止自己最爱的两个小辈越走越远，她拦在周璇和钟子昂之间，轻声说：「璇儿，你也停下吧别说了。」 她看看钟子昂，看看周璇轻声说：「子昂，孙蕙的孩子没事吧？」 「医生说暂时是保住了，但接下来若不好好养着，怕是会不大好，至少得等到满了四个月才能稍微安稳一些。」钟子昂绷着脸，看在王若真的份上强自控制了一下怒气。 王若真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打断钟子昂：「既然这样，你好好对孙蕙说说，眼下保胎重要，不管她要做什么、要说什么，都往后挪一挪，她要真有那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跟璇儿说，也行，我们所有人都陪着在场，璇儿能听，我们自然也能听，如果我们不能，就让她别说了。」 她又扭头对周璇说：「璇儿，你也是，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但若真姨知道你的性子，有些事你做不出来，就别硬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你知道有时候语言的杀伤力也是很大的，往往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就从一句没好好说的话开始，已经有无数人为此付出代价了，你别重蹈覆辙。」她嘆了口气：「接下来我尽量陪着你，在婉夕和你离开之前，我都和你们在一起，璇儿，别拒绝我，至少这样，孙蕙要来找你，我能拦一下，也能及时通知子昂，至少不要因为误会酿成大祸。」 王若真见周璇低着头没有说话，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当下松了口气又转向钟子昂：「子昂，刚才你们都在气头上，说的话也有违本心，就都忘了吧。妈这么安排，你要觉得合适，就听我一次，要觉得不合适，那我……」 「就只一次，下不为例。」钟子昂看着王若真消瘦的身形和苍老的面孔，还有半头短时间内白了的头髮，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警告的看了一眼周璇，却再没说什么，迳自走了。 钟子昂一走，周璇整个人就一摇晃差点摔倒，王若真急忙把她扶住坐下来，「璇儿，没事吧？」 周璇摇了摇头，靠在王若真身上一言不发。 王若真心里酸楚，拍着周璇的背轻声安抚道：「不怕不怕，璇儿不怕，若真姨会一直陪着你的。」 「对不起若真姨，害你为难了。」周璇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向婉夕，靠在王若真怀里：「我不是故意的，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好孩子，这段时间苦了你，也苦了你妈了。」王若真眼角发热，她硬撑着不再哭泣，她不能让这孩子更难受了：「是我不好，我没有把子昂教好，让他做了太多的错事，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家。」 王若真心里难受：「谢谢你没有拒绝我陪着你，这段时间，就让我出点力，啊？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 她心里清楚得很，等向婉夕和周璇这一走，怕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此生此世，也许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事已至此，她能怎么办呢？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她怎么挽留？如何挽留？又靠什么挽留？ 周璇轻声说道：「若真姨，你不要这样自苦，有些事我和我妈都知道，不是你能够主导的。」她吸了吸鼻子，揉揉眼睛，不再哭泣，「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王若真轻轻点了点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肯让我帮你，我就心里感到很高兴。」 夜半，向婉夕醒了过来，医生给她检查之后说脑部的问题不大，只是她这段时间心神损耗过大心脏不好体质虚弱，需要好好将养少劳心劳力，否则很容易英法併发症。 周璇一一记下来，她此时哪里还敢掉以轻心？就生怕向婉夕有什么不好，她已经失去了疼爱她的父亲，再不能失去温柔又慈爱的母亲了！ 所以她恨不能将医生的话当做圣旨，再加上王若真的支持，当下就让医生给向婉夕做了个会诊，然后根据治疗方案安排第一阶段的住院疗养，完全不顾向婉夕的反对。 向婉夕见周璇神色不对，较真的厉害，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母亲的直觉知道女儿此刻的心态绝对有些问题，但又不能当着她的面问，只得答应了下来，然后又和王若真两人一唱一和让周璇去睡下了，这才询问事情经过。 王若真没什么好隐瞒的，嘆着气把事情一说，向婉夕也沉默了。 事情闹到这样，除了这么安排似乎也没别的办法，王若真见向婉夕神情倦怠，便劝她：「你放心，子昂那边我会继续盯着，这段时间我就陪在这里，你别赶我走，我在，子昂也好，孙蕙也好，总能收敛些。」她看着向婉夕的脸色：「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可是眼下你大概也不能立刻就离开，总得先把身体调养好了。」 说着她神色严肃起来：「婉夕，我知道这段时间你承受了太多，可是你知道的，璇儿还小，她还得靠着你照顾，你要是倒下了，她可怎么办？她无依无靠你就放心吗？医生私下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可比璇儿知道的严重多了，好在她紧张你，直接听了医生的话要你住院，你可知道……」 「若真，我自己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我只是以为我能至少撑到离开w市再说的，没想到……」 第258页 向婉夕嘆了口气，她最近这段时间心脏非常不好，头也总是痛，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既没有心思管也没空去做检查，而今天又…… 「对不起，子昂那一下，又让你的状态雪上加霜了。」王若真苦涩的说：「我切除了对不起，什么也做不到，我真是……」 「可现在要不是你，璇儿也不能安安心心的去睡一会，若真，咱们之间就别说那些了。」向婉夕轻声说：「接下来麻烦你了，而我……除了谢谢你，也没法说其他的，真是……」 两人相对一笑，既有泯恩仇之意，也相对苦涩。 做了几十年的好姐妹，没想到到最后却是这样，向婉夕强撑着身体，终究是辗转难眠，她心里不安，不知道是出于身体的状况，还是因为种种事情带给她的不确定感，让她心里担心的厉害。 向婉夕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终究是忍不住说：「若真，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请你务必替我照顾好璇儿。周家，可就剩她了……」向婉夕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要是她也出了什么事，我真是没有脸去见阿乔……」 作者有话要说： 喘口气，最虐的部分马上就要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惨痛的结局（二）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王若真同样辗转反侧睡不着，但是一听向婉夕这如同託孤一样的话她就忍不住坐了起来对着向婉夕低声凶了起来：「怎么就至于这样了？向婉夕你给我听着，你给我好好振作起来！我照顾璇儿是一回事，可我代替得了谁？代替得了你还是阿乔？现在阿乔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这么……」 王若真忍了半夜的泪水又忍不住了，她已经两眼肿了，可还是没忍住泪如雨下。 向婉夕也同样泪眼朦胧，她这些日子其实过得很压抑，为了不让周璇发现端倪，所有的担子她一个人担负着，所有的情绪自己藏着，因为她知道周璇已经因为周乔的死和钟子昂的决绝够失魂落魄的了，不忍心让她再承担任何的痛苦，可是却忘了自己也终归只是一个普通人，时间久了，她也会支持不住。 「我只是说万一……」向婉夕抹掉眼泪，她到底是素来要强的：「若真，你知道我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一定会坚持下去，可是若是有个万一，除了你，我再没办法把璇儿託付给其他人了，只有你能够替我好好照顾她。」 向婉夕认真的看着王若真说：「我知道你不比我好过，我们都没想到当年一步错步步错，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又有什么用？我们终究是回不到当年了，但璇儿还年轻，我总是担心她将来会承受不住……」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婉夕，你知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就算你恨我，就算你从此以后再不跟我来往，我也不会对璇儿袖手旁观。」王若真抹着眼泪：「但是你也答应我，好好接受治疗，不要那么悲观，你活着对璇儿、对我都很重要，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向婉夕安心了，不由微笑了起来：「我向婉夕什么事都不是那种轻易说放弃的人吧？」 她铿锵有力的承诺，终于让王若真放心了下来。 但是，有时候，悲剧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王若真守在向婉夕的病房日日陪伴，可她总也有要休息或者暂时离开的时候；而孙蕙因为有小产迹象，虽然钟子昂想替她转院，可是医生建议暂时不要挪动，所以钟子昂到底只能放弃，但是他尽管多次劝诫孙蕙不要再接近周璇，可他到底没有时间时时陪伴在孙蕙身边。 而孙蕙，在经歷了一阵矛盾之后，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这日王若真不在，她心里拿定了主意之后再次去找周璇，不顾周璇的冷链，约下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而后来的事…… 周璇冷汗涔涔，全身发抖，倏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不知不觉她睡了过去，梦里，便是她那些年所经歷的种种，因为今晚和钟子昂之间的谈话，那些她刻意放在记忆深处假装不去想起的曾经，此时此刻全部回到了眼前——一幕幕，痛苦又残忍，让她几乎窒息。 后来发生的事，便是那样，孙蕙被人推下楼梯重伤小产从此陷入了昏迷，而周璇因为出现在案发现场被钟子昂视为嫌疑人，因为他们之间的种种新仇旧恨，钟子昂认定周璇处心积虑害了孙蕙，非要她付出代价。 向婉夕急火攻心，本就孱弱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引发了脑溢血，术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王若真以死相逼也不能阻止钟子昂的决定，终于母子决裂，王若真几乎以医院为家，以照顾向婉夕来让自己获得稍微的宁静。 而周璇正个人陷入低谷期，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拒绝了王若真和所有人的探视，却逃避不了冯远之带来的死亡威胁，而在沈千山牺牲了自己之后终于让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是了，千山…… 周璇眨了眨眼睛，她捂着心口一阵阵的泛起了疼痛。 爸爸，妈妈，还有千山…… 那么多的血债，她怎么能软弱？她怎么能…… 她起身走进浴室沖了个澡，在热气蒸腾下，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沐浴了之后她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女人瘦削、苍白、一双眼睛暮气沉沉，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岁、正值生命中最美好的年龄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第259页 周璇垂下了眼睑，再张大眼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固然依旧沧桑瘦削，但是一双眼睛终于恢復了该有的神采。 是的，哪里就到了能够放弃的时候呢？ 血债还没有讨回来，死去的人还没有得到安息，她又怎么能轻易地放弃？ 周璇从往事的阴影里走出来，她重新躺到床上，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很快的睡着了。 眼下，她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在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之前不能让自己倒下。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周璇虽然在凌晨惊醒，但是后来心态的变化让她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感觉到了久违的餍足，一直没有得到彻底放松和休憩的身体在昨晚的一夜好眠之后终于恢復了不少，她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便听到了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周璇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钟子昂走了进来，脸上还有几分担忧和不安，但在看到周璇整个人像是重新焕发了光彩的脸孔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怕周璇误会，他摸了摸头目光转向了窗外：「那个……早上敲了好几次门没有反应，我有点……」 「后来很晚才睡着，刚刚才睡醒。」周璇从被窝里起来，不在意的随手把头髮扎了一下：「我有点饿了。」她说。 「啊，午饭已经准备好了，那我先下去等你。」钟子昂立刻说完就走了出去，给周璇带上了门。 周璇换了衣服下楼，王若真和钟子昂都在楼下等她，她看得出钟子昂的神情有些忐忑，大概是还在担心听完他的坦白之后她的情绪。 但是周璇什么都没有说，神情淡淡的，只是在王若真身旁坐了下来，轻声说：「让你担心了吧若真姨，我现在好饿，能不能……」 「吃饭吧，肚子饿了就多吃点，要是还没睡够就吃过饭再睡个午觉。」王若真笑道，她并没有追问周璇和钟子昂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温柔的看着周璇：「反正周末没什么事，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 周璇点了点头，低下头慢慢吃饭，钟子昂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什么，可是又始终找不到一个切入口，便也干脆闷声吃饭。 吃过饭，王若真和周璇随意说了几句就找了个藉口上了楼，把空间留给钟子昂和周璇，周璇并没有吊着钟子昂，昨晚上她也想通了很多事，所以此刻对着钟子昂，心情格外平静。 「我想去孙蕙那边看看。」她看向钟子昂，开门见山：「我当年对你也好、对孙蕙也好，因为我爸爸的死充满了怨恨，我根本听不进去孙蕙的话，所以她后来执着的找我，我压根就没想过她可能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我说。但是现在看来，也许她是真的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想告诉我。」 周璇垂下眼睛，看着杯子里的茶冒出来的裊裊香气：「我们如今的猜测都是一样的，不确定的也就是他的动机，但是我想，从你所知道的种种、和我这边的种种推断，孙蕙的死，必然不是一个意外，就算不是早有预谋，也一定是因为杀人灭口。」 「我们想要知道的事，也许孙蕙能够告诉我们。」 周璇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如果当初她能够静下心来听听孙蕙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最后那样，可是……她苦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因为她很清楚，即使时光倒流事情重来一遍，她恐怕仍然会像当初一样不管不顾，当年的自己年轻幼稚、冲动任性，可这又能怎么办呢？谁不是经歷了一件件一桩桩才成长起来的，当年的她，经歷的太少了，所以才会那样。 钟子昂看着周璇，「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忘了一件事。」钟子昂嘆了口气：「我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尤其是在她醒来跟我慢慢吐露了一些当年的事情之后，我就差没把无自理的一切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冯远之去过那里吗？里面的佣人……」周璇也并不啰嗦，直接问道。 「去自然是去过的，我对他的戒心并不是一开始……」种子昂苦笑着：「不过自从孙蕙出事，我虽然在那边停留的多，但是家里的佣人都遣散了，后来是重新找了个人帮着打理一下家里，房间里的东西我记本上了锁，应该不会有人动手脚。」 至于后来孙蕙去世办丧事的人手，自然都是临时找的，事情办完之后他就几乎回家住了，孙蕙那栋别墅也基本荒废了，就一直都是锁着，偶尔才会找个钟点工过去打扫。 周璇沉默的听完就站起了身，大概是起身得太快，她的头一阵疼痛又晕眩，幸好她手快扶住了茶几才没有摔倒。 钟子昂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的手肘：「璇儿，没事吧？」 周璇摇了摇头，她站了一会儿，没推开钟子昂，直到那阵晕眩过去，她才挣开了自己的手退了一步：「走吧，去看看。」 「你……要不要去看下医生？」钟子昂有些犹豫的看着周璇，「上次医生建议你做个检查你也没做，我看不如……」 「不如赶紧走吧，我现在没什么耐心。」周璇不耐烦地走在了前面，大有钟子昂不去她自己也要去看一看的架势。 钟子昂无奈，只得快步跟上，他知道周璇现在的心情——已知黑手是谁，就差佐证，而这一切又牵扯着血海深仇，谁能够停得下来？ 第260页 他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暗，一时之间也就忘了催促周璇去再做个检查的事，他开着车一路到了孙蕙当年买下的别墅前。 这座别墅和周家的房子相对而建，就隔着一条窄窄的鹅卵石小路，周璇此刻要来，自然就不得不面对自家那栋面目全非的旧宅。 其实说面目全非并不准确，除了冷冷清清显得毫无人气之外，其实房子看起来和数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周璇还能看得到房子应该是在近期重新粉刷了墙壁，否则外墙的颜色不会如记忆中一般鲜明。 甚至，院子里的花草和当年自己搬走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能够看得出有人很好的打理着他们。 周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周家围栏里面的一草一木，红了眼眶——她有些迈不动脚，也心情复杂。 出狱至今，她并没有真正来过自己家，除了第一天被钟子昂拉过来处理孙蕙的丧事。 可是当时她的心情又低落又沉重，全身心在想着怎么应对钟子昂，根本没有故地重游的心情；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目睹着这空空如也却和当年似乎一模一样的旧居，心情就是跌宕起伏，根本控制不住。 她变了模样，母亲变了模样，可似乎只有这房子，一任风吹雨打，歷经时光荏苒，还是旧时模样，不知道是让人感慨还是让人心酸。 钟子昂看着周璇这摇摇欲坠、眼泪挂在眼角却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轻声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见周璇没有回答，钟子昂继续说：「早年，我妈一直亲自打理着这里，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他想了想，仍然说道：「当年我失去理智要把这里拍卖掉，我妈出现在了拍卖场上，后来……」 不用钟子昂再说下去，周璇就明白了，但是钟子昂却低声说道：「后来我妈坚持要拍下来，用你的名字重新将房子买下了，这是你的房子璇儿。」他看向勐然转头看向自己的周璇，点了点头，「现在它属于你，要进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来个惨烈的be……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孙蕙的遗物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周璇一时心情跌宕起伏，有些出神，过了半天才听明白了钟子昂的意思，但是这一番心情的交锋，却让她慢慢重新找回了理智，让她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周璇摇了摇头，转向了孙蕙的那栋、和周家相似的别墅。 「走吧。」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大概是因为刚才拼命地忍住不哭的原因。 钟子昂没想到周璇的答案竟然会是这样，不由得道：「璇儿？」 周璇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迈出了走向孙蕙别墅的脚步，以此来作为回答。 钟子昂无奈，只得跟上，他不明白周璇明明很想进去，却又不肯进去。但是看着前头低垂着头的瘦弱身影，他忽然浑身一怔，什么都明白了。 她怎么会不想进去呢？她怎么会不想看看自己曾经的家呢？可是这房子保存得再好，人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周乔死了，向婉夕还躺在医院里昏迷着，她自己…… 钟子昂的心口感觉到了一阵致命的痛，痛得他几乎要叫出来、要站不住，因为他想起所有的让周璇恐惧的东西都是他亲自给她带来的，顿时感觉压力铺天盖地让他难以承受。 周家的一草一木，每一样东西，都还是周璇搬家之前的样子，可是现在的周璇，要以什么样的自制力，才能去面对那些东西？那些所有都能勾起她痛苦回忆的物件？ 这一瞬间，钟子昂心如刀绞，悔恨的滋味再一次让他明明白白的尝到了什么叫做回不了头。 周璇却不知道钟子昂的心情，她正在以巨大的自制力让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哭——现在还不是回家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再等等，就快了。 钟子昂一言不发打开了门，周璇看向屋子里面。 其实这座房子并没有太长时间没有人，尽管孙蕙已经去世了，去世前也一直都没有在这里居住，但是钟子昂隔三差五总还是在的，可就这短短的数日，房子就似乎变得冷清又空荡。 没有人居住的房子只是房子，而不是家。 周璇抬腿走了进去，仔细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走进这里。 第一次，是巧遇孙蕙在这里看房子；第二次是孙蕙的葬礼；第三次，就是现在。 而每一次，感受都不一样。 其实可以看得出，钟子昂对孙蕙还是用了心的，这房子虽然长久没有主人存在了，可到底还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许多装饰品还带着孙蕙的标志。 比如说这小客厅里面孙蕙的一副单人画像。 那不是照片，而是油画。 是孙蕙在志得意满的买下了这里、又成为了钟子昂的未婚妻之后找人给自己画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偏执，硬是觉得照片不够隆重，非要选择找个知名画家给自己画一幅油画——而画家这类艺术家，清高有名望的不少，沽名钓誉的也不少，而钟子昂又自然不会拒绝孙蕙这种小要求，所以自然随她去。 周璇对于画作并没有深入的研究，但是她当年主修钢琴和声乐，虽然并不是一个方向，但都是艺术类的，总有相通之处，所以看到这类作品总是免不了多看两眼。 第261页 但钟子昂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客厅的小茶几上还白了几幅照片，是他和孙蕙订婚的时候拍的婚纱照合照。 周璇却并没有留意，她的目光四处扫了一下，就问钟子昂：「她平时长待的地方？」 钟子昂立刻就走上楼梯：「她的卧室在二楼，还有这小客厅，她基本上作为书房用的。」 周璇扫了一眼小客厅，的确，这里採光很好又摆满了好几个书架，又摆放着茶具，倒是个惬意的地方。 不过周璇跟着钟子昂上了楼，她想的是卧室的私密性总是更强一些，而且有锁，要她是孙蕙，怕是有什么保密的东西也会藏在卧室里。 而这个秘密，孙蕙吞吞吐吐连钟子昂都始终没说——或许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没来得及说，但不管怎么样，可见是极为秘密的，这样的秘密，孙蕙自然会藏得深一些。 不过卧室的一番勘察让周璇失望了。 孙蕙当年买下这里之后，显然是极为用了心来布置。大概是为了补偿自己之前的缺失心里，所以在装修布置的时候尽可奢华之能事，整个卧室奢华的看起来和阿拉伯王宫似的金碧辉煌，恨不能闪瞎人的眼。 对于这样的风格周璇实在觉得有点辣眼睛，但她并不是来评价人家的品味的，所以对此未置一词，只是钟子昂摸着鼻子偏过头，略觉有些不好意思。 但周璇哪有心思去注意这些，她虽然一开始不太适应，但很快的就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室内的每一样装饰品上。 房间的摆设这么豪华这么精緻，周璇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很可惜，不管她怎么仔细的查看，甚至每一幅照片都翻了过来，可依然没发现什么。 在房间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却一无所获，周璇的情绪自然有些低落，忍不住就略微急躁起来。 「别着急，除了房间，其他地方我们还没看过。」钟子昂看出周璇的情绪不对，便出声安慰她。 周璇深吸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急躁了，可是一想到钟子昂之前说过的话，她就忍不住嘆了口气——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孙蕙什么都没留下来？或者说什么都没来得及留下来？ 但来都来了，周璇又怎么甘心就这么回去呢？她尽力平静自己的思绪，对着钟子昂点了点头，「我知道未必会有所获，但是……」 「我明白。」钟子昂轻声说道，点了点头，「来，我们再看这边。」 周璇跟着钟子昂走出孙蕙的卧室，她强迫自己沉静下来，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柜子、甚至每一个暗格都没有放过，一直到太阳西斜，天色变得暗沉沉的，周璇才沉默着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依然是一无所获。 钟子昂早就把房子里里外外找过无数遍，所以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意外，但是他看着周璇如此情绪低落，心里担心她钻牛角尖，便在她身旁坐下，正要出声安慰，周璇就先开了口：「不用安慰我，你早就提醒过我，是我不死心而已。」 她扬起了头，托着下巴看着天花板，视线却并没有聚焦：「我依然想不通，孙蕙到底要告诉我什么，而冯远之又为什么策划了这一切。钟子昂，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找到真相，让一切尽快了结。」 「我已经受够了这一切了。」周璇精疲力尽，她转过头看向钟子昂：「我现在能够相信你，是吗？」 「是。」钟子昂伸出双手握在周璇的肩膀上，认真地起誓：「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是你最能信任的那一个，终其一生，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再让你哭泣，相信我，周璇，就这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 「好，我相信你。」周璇垂下眼睑，她轻轻挣扎开钟子昂的手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虽然一无所获，但是周璇并不可能就此罢休，只是如果能够知道孙蕙掩藏的秘密的话，也许对于她接下来的行动会更有把握，但即使没有，她也已经决定要出手。 尽管她也不知道钟子昂到底可信不可信，可是联繫所有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她想，至少在这一件事情上，钟子昂还是可以合作的。 钟子昂有些遗憾的缩回手，他再次苦涩的不得不承认，他和周璇之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时光，这么多年，种种的事端已经磨掉了童年时代留存的所有美好——但幸好，现在周璇需要他，那就够了。 周璇并没有去管钟子昂的想法，她顺着楼梯往下走，目光又落在小客厅的墙壁上，她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孙蕙花了那么大的心思装饰这栋别墅，可是无论是奢华至极的卧室还是衣帽间，虽然极尽的豪华，但却少了点什么。 现在周璇看到那张孙蕙的写真，才终于意识到缺了什么——原来是孙蕙的照片。她这么彰显这属于她的华丽，可是却为什么连房间的墙上都没有摆放她自己的写真呢？ 当然，床头柜上有她的摆台，可是按照孙蕙的性格，怎么也该在房子里到处摆满自己的照片才是，可是虽然墙上到处都是各种所谓的名家画作，但是真正让周璇在意的却还是那张挂在小客厅的照片。 周璇突然心中一动，她加快了速度朝着小客厅沖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房子放久了没有人住总是会老化，也可能是周璇他们此番的动静有些大，震动使得时间很长未曾维护的螺丝啊之类的就开始不那么稳固，周璇还没跑到客厅，就看见那张大照片晃了晃，然后掉了下来，而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 第262页 这回不用周璇提醒，钟子昂也意识到了，他跟在周璇身旁一起快步走了过去，两人一起扶起掉下来有些歪了的巨大的放大的照片，然后果然看到照片后面的框架里掉出来了一个小小的优盘。 周璇和钟子昂相对望了一眼，一个手心出汗，一个心跳加速——这是不是就是孙蕙留下的东西？ 钟子昂扶住了照片，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对周璇说：「璇儿，你……」 周璇却一动不动，她本来满心希望赶紧找到损毁留下来的证据，可现在证据就在眼前，她却有些害怕了、迟疑了。 她顿了顿，终于鼓足了勇气蹲下身来，伸出手慢慢地拿住了那张优盘。 可是，她却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轻易的找到了？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钟子昂。 钟子昂对她笑笑，又把优盘塞进了她手里放好，这才把照片放在墙边靠好，轻声对周璇说：「不会错的，如果她真的留下了什么，那肯定是这个。你先收好，等我一会儿。」说完他就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工具将挂照片的钉子重新固定结实，然后把照片挂好，周围收拾好，仔细看也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这才收拾好工具拉着周璇走出别墅：「走吧，回去看看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钟子昂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两家本来就离得近，尤其这会儿心急如焚，更是一秒钟都不耽搁，回到家的时候王若真早就焦急地在等着了，眼看着都快八点了也没见这两人，王若真打了好几次电话却没人接听，正着急得不得了，就看两个人好好的回来了，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周璇和钟子昂的神色不太对，心就又提了起来，一句招唿两人吃晚饭的话堵在嗓子眼。 周璇心乱如麻，她就像是一个近乡情怯的旅人，本来一心一意想要回家，但现在家就在眼前，却又害怕又胆怯。 那个优盘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一样，哪怕现在她已经脱了外套，可是刚才贴着身体的地方却依然好像在燃烧一样，她神思不属，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完全没注意到王若真忧心忡忡的神色。 钟子昂微微嘆了口气，其实他的心情也一样激动、慌乱，但是他却只能克制着。 在跟周璇交代了所有的过去之后，在脑子清楚了的现在，他自然也和周璇一样意识到了孙蕙在周乔死后那段时间的种种不对劲。 她不再跟周璇和向婉夕针锋相对，她开始为周璇说话，她开始小心翼翼不再嚣张，她开始频繁的想要去找周璇说些什么，她在自己面前的欲言又止和无数次被自己忽略的逃避…… 钟子昂也早就意识到那段时间她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偏偏那段时间无论是自己还是周璇谁都现在自己的事情合区情绪之中，根本就没有发现。 而真相，就这样错过了许多年。 现在他们追寻的真相就在眼前，钟子昂又怎么能够沉得住气？可他到底在这社会上沉浮多年，经歷的事情多了，也就稳得住一些。 他拉着神不守舍的周璇坐下来，简单安慰了王若真一句『没事』，就对他妈说：「妈，赶紧开饭吧，我们都饿了，吃过饭我和璇儿还有些重要的事。」 王若真张了张嘴本想问到底什么事，可看看说完话连儿子都神不守舍了，顿时嘆了口气去安排晚饭了。 算了，她只要这两个年轻人好好的在自己眼前，其他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但愿……王若真看着身边的钟子昂和周璇，哪怕追不回过去的时光，可如果未来能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下去，她也觉得安慰。 但这又怎么可能？山雨欲来风满楼，钟子昂和周璇匆匆扒完饭一起进入书房锁上房门，打开了电脑插入优盘，钟子昂熟门熟路的破解了孙蕙留下的密码，然后一打开里面的内容，两个人一起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纠结要不要等兇手和洛阳追完了去开个yk的v看女心理师……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放长线 周璇脸色苍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却连声音都在颤抖：「这……这……」她想说这不是真的，可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子昂本该安慰她，他也很想安慰周璇，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和她一样心乱如麻。 这是孙蕙留下的日记，早年的日记很简略，无论是她童年时期的生活，还是在x市和钟子昂的初遇，还是几人一起经歷的绑架，后来去美国的事，甚至确定关系等等，她都写得很简略。 可是再简略，钟子昂也发现了孙蕙之所以一直都不敢把真相告诉他的原因。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一枚被安排放在他身边的棋子，早在冯远之和钟彦景合作之前，孙蕙就已经成为他备用的棋子了。 钟子昂的身形晃了晃，他庆幸自己现在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否则他肯定站不住，他承受不住这可怕又扭曲的真相。 他终于意识到了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那么孙蕙面对这一切又该是如何的窒息和绝望，钟子昂终于用了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转向周璇，果不其然，周璇瞪大眼睛几乎都要晕眩过去了。 「璇儿，璇儿，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钟子昂这才注意到周璇的指甲都已经把掌心给刺破，手心的鲜血溢出了紧握的拳头，而她死死咬着的嘴唇也已经全是鲜血，钟子昂大惊失色，连忙起身一把推开椅子，上前一步把周璇拽了起来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一边想方设法松开她紧绷的拳头，一边哄着她：「璇儿，璇儿，松口，你别折磨你自己，别这样，别这样璇儿！」 第263页 周璇已经整个人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到后来却已经连气都透不过来了，满嘴都是血腥味，可是她却毫无所觉，巨大的痛苦和冲击席捲了她，让她完全脱离了现实世界，钟子昂的大声唿喊让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现实世界的召唤，但是…… 钟子昂看着周璇这样的自虐，眼见她唇边已经全是鲜血，甚至开始顺着下颚往脖颈去，他终于忍不住了，心一横两只手捧住周璇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开始钟子昂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无奈之下想用这种办法唤醒周璇的神志，怕她醒不过来自伤自虐，但是吻着吻着，他就忘了最初的目的。 周璇的唇很软，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所以温柔的，她毫无经验，在他的攻城略地之下整个人唿吸越来越急促，身体越来越软，不由自主地就靠在了钟子昂的身上。 钟子昂有些无法抗拒，更是难以自拔，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吻是这样的滋味，原来拥抱和亲吻自己喜欢的女人，会这样欲罢不能，会这样让他又幸福又难过的想哭…… 没有这一刻比现在更清楚，他对周璇和对孙蕙是完全不同的感情。 和孙蕙在一起，他没有欲望，他们之间没有过亲吻，没有过性，如果不是孙蕙在醒来后那些支离破碎的话，他甚至不会怀疑自己和孙蕙那一夜什么也没发生，而现在，孙蕙留下的日记里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他就算在酒醉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对孙蕙也没有男人对女人的感觉。 那不是爱情。 真正的爱情，起始于感情，但是是有温度的、有欲望的，是渴望拥抱亲吻和欢愉的，就像现在，他抱着周璇，哪怕是第一次如此接近，他也有着冲动想要做点什么想的心口发疼。 这些是和在孙蕙一起的时候统统没有过的，即使孙蕙给过他暗示，他也会自动视而不见；而对着周璇呢？不用她表示什么，看到她，他就想靠近她，就像是磁石的两极会不由自主的吸引在一起；甚至看不到她，想起她他都会觉得心情不一样，而此刻温香软玉再怀，如果不是知道此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周璇如此脆弱的话，钟子昂苦笑着想，他也许真的会变成禽兽。 可是，怎么办呢？他喜欢她，从来只喜欢她啊。虽然这样的喜欢他也觉得很难说的出口，因为这些年来，是他给了周璇最深沉的痛苦，最可怕的伤害，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喜欢她？这一个吻，都像是上天的恩赐，是他偷来的、抢来的，而不是周璇心甘情愿的。 但即使是这样，种子昂还是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钟子昂沉迷了。 周璇感觉到唇上的温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缓缓冲破了层层坚冰竖起来的保留，暖暖的流入她的心口，轻轻地、温柔地唿唤着她的名字，在叫她醒过来……醒过来…… 她慢慢张开了眼睛，慢慢意识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人的怀里，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是钟子昂放大的脸，唇上是钟子昂最蠢的触感和温度，而她整个人，正靠在钟子昂的怀里。 她也好，他也好，唿吸急促，很像是…… 周璇终于真正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钟子昂，然后一个踉跄退后了几步。 但是她并没有发火，她只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靠在墙上平復着自己的唿吸。 钟子昂惴惴不安的看着周璇，他知道，自己其实很多次可以停下来，可是他忍不住，他不想停，所以…… 但是周璇始终没有生气，她就这么站着不动也不说话，钟子昂就这么看着她，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能够组织好到底该说什么，最终还是颓然的放弃了，他破罐子破摔的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周璇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偏着头没有看她的钟子昂，她这会儿很清醒，她知道是钟子昂阻止了她不自觉地自残，是他把她从噩梦中挽救了出来，否则她刚才那样，还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迷失在自我的情绪里再也走不出来。 即使她知道那个吻……可是她强迫自己去忽略心跳的加快，和身上、唇上的温度，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在钟子昂身边坐下，轻声开了口，却故意忽略了刚才发生的事：「所以，一切都是冯远之的设计，只是他是冲着我爸来的，钟叔叔只是被牵连了。」 冯远之这个局布的深远，让人毛骨悚然。 而故事的起因，竟然是因为爱情。 周璇忍不住想要笑，爱情，真的是很可笑，到底是什么样扭曲的爱情，最后才会导致这样可怕的结果？ 为什么，一个一个看起来跟正常人似的，其实却是比禽兽还不如？ 钟子昂默然不语，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还好吗？」孙蕙留下的日记信息量太大了，虽然现在周璇看起来好像没事了，但是钟子昂还是害怕她承受不住。 毕竟，连自己一个大男人都……何况周璇？ 周璇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我没事。」 她的目光坚持而又决绝，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也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旖旎，钟子昂强迫自己忘掉刚才的那个吻，暗自嘆了口气，把目光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那上面，是孙蕙留下的全部她所知道的真相。 原来，所以得一切真要去追溯的话，可以追溯到孙蕙的童年。 第264页 或许更早。 在孙蕙的记忆里，冯远之是在她母亲孙妍去世之后不久出现的。 冯远之很谨慎，他并没有惊动任何孙蕙身边的人，直接接触了孙蕙。 当年的孙蕙年纪虽然小，但是在孙妍狂轰滥炸一样的『仇恨』培养中，她早熟而敏感，而且聪明。 她不知道冯远之出现之前偷偷观察了她多久，但是冯远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并没有害怕，而是很快就接纳了这个人，然后对他产生了信任——原因无他，当时的孙蕙过得太惨了。 没有人要她没有人爱她，她就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破旧包袱，被人丢过来丢过去，到处被人嫌弃、被人指指点点，小小的年纪、瘦弱的身躯，却要承担太多的事情，还要低眉顺眼，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挨打、没有饭吃。 当时的孙蕙不管多聪明多能干，只是一个小孩子，而生长在那种环境下，就算滋长了她更多的仇恨的种子，她在无法保护自己的情况下也不会不渴望救赎。 而冯远之救赎了她。 他并没有带她走，而是改善了她的生活，用钱。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说来可笑，当年周乔并没有对孙妍赶尽杀绝，尽管话放得狠事也做得绝，但是钱没有少给。但是孙妍对自己狠，对孙蕙这个亲生女儿更狠，她活着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去用这笔钱，甚至在她临死之前，她倒是把这笔钱的来歷告诉了孙蕙，却警告女儿这笔钱是让她记住仇恨而不是让她使用的，并且设置了信託要等孙蕙十八岁之后才能使用这笔钱——用来报仇。 谁也不知道孙妍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怕在孙蕙还没长到这么打的时候就被折腾死了；谁也不知道孙蕙又是怎么被洗脑的，后来她能用这笔钱了，也一直都没有用，直到在变成植物人之后又奇蹟般的醒过来，她才把那张卡交给了钟子昂，而钟子昂自然不可能去动，只是在孙蕙死后和她的遗物一起放在了一起。 所以当年年幼的孙蕙真的很缺钱，她需要钱，可是又不可能有人给她钱，而冯远之绝对是观望过时机之后出现的。他给了孙蕙一些零散的现金（并不多，因为多了孙蕙也留不住，肯定会被发现被拿走），在x市呆了一段时间，取得了孙蕙的信任。 他似乎对孙蕙的身世了如指掌，对她的仇恨也非常清楚，加上他的钱让孙蕙摆脱了飢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他安排的还很周到，他在跟了孙蕙一段时间之后，在附近一个不起眼但是对孙蕙来说无论是上学还是回亲戚家都比较隐蔽又必经的路线上找了一个小房子，给了孙蕙钥匙，这里布置起来，孙蕙有了自己的一个安身之处，而且可以藏一些钱一些东西。这样，孙蕙在被赶出家门无处去的时候有了歇脚的地方，在学校交杂费需要钱而亲戚又不肯给的时候她能够交上，也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饭吃，没有衣服换。 而孙蕙又是聪明的，她知道怎么做才能避免自己被怀疑，她又很坚韧，并不会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安身之所就轻易暴露，她依旧忍耐着，积蓄着，等待着，就像一根杂草，虽然活得很辛苦，但是生机勃勃，又聪明强劲。 这样的品质让冯远之很欢喜，他在观察了孙蕙一段时间之后就告诉她，如果她真的想报仇的话，他会给她创造机会，要她好好配合把握。 孙蕙此时已经完全信任冯远之，冯远之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融入了她的生活，取得了她的信任，让孙蕙心甘情愿的听他摆布。 这个时候的孙蕙，从她日记里当年的那部分可以知道，她把冯远之当做恩人一样敬仰、信任，相信他胜过相信自己，她以为冯远之是母亲的朋友，为母亲的遭遇抱打不平，所以对自己才会存有这么大的善意，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 而事实上，孙蕙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她虽然聪明，但是毕竟是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孩，她活在冯远之给她营造的谎言之中，根本什么也窥不破，成为别人的棋子却不自知，还把别人当恩人一样膜拜。 直到她窥破了那个秘密，那个不堪入目的真相，她的三观碎落一地，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却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只能任由悲剧发生——在周乔去世之前的那个夜晚，周氏正式宣告破产，周家的全部财产被查封，周家人必须在第二天搬离他们住了几十年的家，从此和w市上流社会说拜拜，沦落成普通人。 孙蕙当时志得意满，她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心血都没有白费，所渴望的一切终于得到了，母亲可以瞑目，自己也可以……可以怎么样呢？ 得意之余，孙蕙却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有一种并不知道怎么庆祝的空虚感——她有许多许多的情绪需要去理一理，她很想疯狂的大笑大叫，她想找个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可是，环顾四周，孙蕙找不到那么一个可以分享的人。 钟子昂吗？孙蕙不敢，她怕自己得意忘形之余会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秘密——她不敢让钟子昂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是谁，是早就等待着机会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当年的那个绑架案，她虽然并不是策划者，可是既得利益者。 因为那场绑架，本来就是冯远之告诉她，为了让她以后顺理成章的呆在钟子昂的身边，慢慢的培养感情而设计的。 第265页 孙蕙对此深信不疑，可是，正因为这隐藏的种种，她不敢告诉钟子昂，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泄露这些掩藏起来的秘密。 可是她又按奈不住，所以孙蕙没跟冯远之打招唿，就去找了冯远之——孙蕙天真的以为，只有冯远之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能够跟她感同身受，一起庆祝。 毕竟在当时的孙蕙心目中，冯远之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帮她復仇，她始终把冯远之看作是帮助自己的正义使者，直到她在冯家看到了周乔，听到了那番话。 第一百二十章 不堪入目的真相（一） 「那场绑架……」钟子昂失神了，他既没有想到孙蕙从最开始就是有意被安排在他身边的，更没有想到那场绑架的目的竟然会是这样。 周璇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她脸色苍白但是表情却很坚定：「不，那场绑架绝对不会那么目的单纯，孙蕙所说的只是她以为的罢了。当时……」她闭上眼睛，回忆起当年的恐怖场景，不由一个冷颤，但更确定她的想法：「血与火都是真的，我们差点全部死在那里也是真的，冯远之只是用那个理由让孙蕙心甘情愿跟你一起赴险，顺便通过孙蕙困住你而已，我不信他没想过借这个机会做点别的什么。」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为了孙蕙而设计的阴谋，那么就不会那么惨烈，她也好，孙蕙也好，钟子昂也好，可以说完全是从那场绑架案开始走上歧路的，不是吗？ 钟子昂一怔，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记忆，想到周璇背上的狰狞恐怖的伤，他顿时苦笑了起来：「是啊，是我天真了，这个局布的可真是……」 用苦肉计让孙蕙跟着他们一起移民，用绑架来让他们离开国境，拉开和周家的距离，同时对他的记忆动手脚，再用似有若无的证据和语言让他对周家产生怀疑，一点一点的埋下线，再用孙蕙让他和王若真失和，让他不在信任自己的母亲，利用孙蕙和周家人的性格让他和周家之间产生隔阂加深误解和仇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冯远志早就算计好的。 而现在钟子昂丝毫不怀疑，如果孙蕙没有说谎，那么周璇的出现也是冯远之早就算计好的——不，孙蕙不会说谎，而且周璇的确是在冯远之的安排下出现在绑架现场的。 在利用钟家来逼迫周乔没有得逞之后，冯远只想要利用周璇来逼迫周乔，但是没想到三个孩子比他想像中的坚韧能干，周家的反应也非常迅速，警方也给力，各方面的因素导致三人及时脱险，但是冯远之并没有因为计划失败而气馁，这本来就是一箭无数雕的计划，他不在乎失去了其中一个机会，而是非常从容的开启第二方案。 最终，还是走向了冯远之设计的结果。 但是谁能想到，这一切，所有的这一切，竟然是因为冯远之对周乔求而不得的欲望！ 这是周璇和钟子昂谁都没有想到的。 周璇忍着作呕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孙蕙的日记。 自从孙蕙到了w市之后，她的心态因为钟子昂对周璇的情绪牵引、因为在上流社会的不适应等种种原因而失衡，数次差点冲动行事坏冯远之的好事，为了安抚和控制孙蕙，冯远之不再像之前那样跟孙蕙只保持弱联繫，而是加强了联繫，只是当然一切都避开了钟子昂的耳目。 钟子昂当时完全没想到孙蕙和冯远之——这两个他最相信的人早有勾结而且一直都在利用他，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两人也就利用了钟子昂的闭目塞听和信任，私下见面商量行动计划。 因此那段时间孙蕙去过冯家好几次，冯远之为了表示对孙蕙的亲近，曾当着孙蕙的面吩咐过管家，如果是孙蕙过来可以不用通报直接让她来找自己。 冯远之当然只是客套，他其实就是捏准了孙蕙的心思，只是用这种办法让孙蕙觉得自己受到重视，她为了不让钟子昂怀疑，自然不可能真的频繁出入冯家，在这点上孙蕙会比他更谨慎，所以冯远之当时并没有太在意这句话。 但是孙蕙虽然谨慎，但总也有不谨慎的时候，比如那个夜晚。 所以她的出现虽然在管家的意料之外，但是因为得了冯远之的吩咐，加上他是知道冯远之的大部分计划的，所以并没有对孙蕙的出现有什么提防，所以直接让孙蕙进去了。 孙蕙于是长驱直入一直走到了冯家三楼。 三楼是冯远之的私人领域，他平时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楼上，不太让人来打扰，甚至不让僕人进来打扫，收拾整理都是亲力亲为的，孙蕙也曾好奇过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是每当她的好奇心起的时候，冯远之似笑非笑的眼神就会让她觉得危险，然后她的好奇心就被迫打消了。 毕竟命比好奇心重要。 但是好奇的种子一直都在，这会儿没有人拦她，三楼又传来很大的动静，孙蕙自然而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往三楼走去。 其中一扇门虚掩着，而动静就是从里面传来的，孙蕙好奇的走到门边，先没敢动，但是里面的争吵声明显是冯远之，而另一个也非常熟悉…… 孙蕙没控制住自己，她轻轻地凑近门缝，却发现什么都没看见——原来这是个套间，外面有一扇门，进去是个小客厅，看着像个影音室，而里面还有一扇门，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而这时候孙蕙听见一声怒吼：「冯远之！你别他妈做梦了！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会让你如愿的，你这个心思龌龊的小人，我真恨当年没有揭穿你的真面目！」 第266页 这声音……孙蕙一怔，这是……周乔？ 在里面的是周乔？ 孙蕙惊疑不定，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然后掩上门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了几步。 并不需要她太靠近里面的门，声音就很清晰地传来，里面并没有锁门，也是虚掩着，冯远之的声音就跟着传来，这是孙蕙第一次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吼叫：「我心思龌龊？我怎么就心思龌龊了？阿乔，你摸摸你的良心说话！我就是喜欢你，爱你，想得到你，我就是想要你而已，难道我爱你错了吗？」 孙蕙完全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在当场，冯远之的声音如此叫嚣如此绝望，可是孙蕙却仿佛灵魂出窍了。 她听到了什么？ 冯远之……他不是母亲的朋友吗？他不是一心要帮自己復仇吗？他不是和周家势不两立吗？他不是证实了钟彦景的死是周乔所为吗？ 难道……难道…… 这一瞬间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涌入了孙蕙几乎要当机的大脑，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几乎就腰软倒在地，但是，她的耳朵还在接收信息。 只听周乔一声冷笑：「冯远之，你也配说爱这个字吗？你真的懂什么叫爱吗？你爱我？这可真是这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是我听过最让人噁心的话！」 「噁心吗？我让你噁心吗？」冯远之喘着粗气，似乎忍受不了自己爱的人说这种话来侮辱他的感情，他的语气也兇恶了起来，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东西摔落一地的声音，伴随着冯远之恶狠狠的声音：「既然你觉得我噁心，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还能做些什么样让你更噁心的事！」 周乔狠狠地推开了扑上来的冯远之，两个人都没有压抑自己的力气，所以一分开就各自撞在了房间的两边，发出撞击的闷声，冯远之红着眼睛还要扑上来，周乔却已经精疲力尽，他看着冯远之，眼眸中是深沉的悲哀：「停手吧冯远之，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周家破产了，你慌了是不是？你求我啊，只要你求我，只要你答应我，那么……」冯远之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得意了起来，他朝着周乔逼近：「阿乔，你知道我要什么，只要你肯……」 「你要什么跟我没关系，我来只是要一个答案，而我现在得到了。」周乔退后一步避开冯远之逼近的身躯，他不愿意再跟冯远之纠缠，但是脸上并没有惧意，只是觉得疲惫而已，他摇摇头：「早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当初就不该……」 当初？ 多早的当初呢？ 不该？ 不该什么呢？ 周乔觉得说这一切都已经毫无疑义了，他嘆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控制不住情绪的跑过来毫无疑义又很可笑，跟一个疯子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突然就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然后就越过冯远之要往外走。 冯远之却被他这一笑痴迷了，他拦下周乔，在周乔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死地抱紧了他，几乎是在呓语：「阿乔，哎哎哟啊，你不要走，你留下来，我爱你，我爱你，我从小就喜欢你，等到了十几岁，身边的男孩子都开始对女孩子感兴趣的时候我发现我依然还是只对你感兴趣，当时我就慌了，我害怕自己不正常，害怕你讨厌我，所以我只能掩饰我自己，掩饰不住的时候只能避开你。」冯远之喃喃的倾诉着：「可是我想见你想的发疯，我忍不住总想看到你，偷偷去看你，而当看到你和那些对你图谋不轨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气得发疯，我妒忌的发狂……」 「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我爱你，我要你，我不喜欢女人，我天生就喜欢男人，但是因为你，其他男人我也忍受不了，我只想要你，心心念念都是你。」 冯远之似乎是痴了，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把爱的人、渴望的人这样抱在怀里，感觉自己的梦想近在咫尺就要实现，他忍不住心里的念头，恨不得把自己这些年来的忍耐、渴望一股脑像周乔诉说。 他牢牢地抱着周乔不肯放手，一声声的对着他说着：「你一定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受欢迎，可是那些女人总是在你身边来来去去不长久，你以为是你自己渣，其实不是的，虽然我知道你对她们并没有感情，可是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你和你调/情欢/爱，我就受不了，所以我就故意破坏你们，每一个……每一个……」 「但是这还不够，那个女人，那个孙妍，居然怀了你的孩子！我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你是我的！我的！可是我还来不及收拾他，你竟然对那个假惺惺的向婉夕产生了感情，你爱她，你竟然真的爱上了她，为了她你放弃了整个森林，为了她你早早的结婚，为了她你变了一个人……」 冯远之提起向婉夕的时候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眼睛发红充满了狂怒和憎恨，显然情绪已经失控，恨极了向婉夕夺走了周乔全部的爱和热情，他妒忌的发狂：「那个女人……那个虚伪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受她蛊惑？你怎么能爱上那种女人？」 周乔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推开了冯远之，他其他都能忍，哪怕觉得可笑，可当冯远之用这样的口气玷污着向婉夕、亵渎他心爱的女人时候，周乔完全不能忍，他脸色铁青冲口而出：「住口！冯远之，你没有资格这样说婉夕！婉夕是哪种女人我最清楚，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最爱的人，不要用你的脏口去侮辱她！」 第267页 「嫌弃我脏吗？在你心里，那个女人就那么好？那个假惺惺的女人就这么能够迷惑你的心智？周乔，好！周乔！你既然护着她，那我就用这嘴玷污你！」冯远之红着眼睛朝着周乔勐冲过去，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周乔一时之间竟然推不开他。 冯远之死死地抱着周乔，抱着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尽管知道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妄想，周乔对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可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冯远之才更加疯狂，他使出蛮力将周乔压在墙上，手已经去撕扯他的衣服，嘴唇胡乱的在他脸上、脖子上啃咬着，就像一个野兽。 这个时候的冯远之完全失去了理智，求而不得的痛苦让他发了疯，一心一意只想在周乔身上找到补偿——得到这个人，得到他就好，那么自己的目的就得逞了…… 心里的魔鬼在不停的蛊惑着冯远之，让他下手越来越狠、越来越急切。 周乔拼了命的挣扎，但是对上发了疯一样的冯远之，他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只能忍受着在自己身上胡乱作怪的手和嘴唇，那一切的触感都让他感觉噁心——眼见无法可想，周乔干脆停止了挣扎，他也是男人，更明白男人的恶趣味，尽管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恶趣味是冲着自己，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冯远之扫兴。 一开始，当周乔停止反抗的时候，冯远之的心都激动了，他更加急切的抚摸、亲吻着身下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当他发现周乔一动不动连一丝反应都没有，甚至当他抬起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反胃，冯远之所有的激情都因为这噁心的表情而消失了，他阴沉着脸放开了周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程度应该不要紧吧？战战兢兢ing 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啦，我周末一般都是存稿箱发稿，没空上线的，因为要带娃，所以周末没看到我出现很正常啦，不要着急，不是失踪，应该说节假日我都很少出现，因为娃放假…… ps：这两天的瓜，噁心到我了，你们吃瓜了吗？真的，现实生活里信什么都别相信爱情，尼玛！太可怕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堪入目的真相（二） 「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吗？」冯远之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怒气，似乎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忍耐扑上去把周乔撕碎的冲动才能这样站在他面前，心里的魔鬼已经被释放出来了，而周乔的反应则逼得他暴虐的心里更加难以控制。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要你。」冯远之绝望的告白里有着浓浓的悲哀：「你就完全接受不了吗？我到底哪里不好？就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你从来连正眼都没有看我一眼，你真的不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都爱着你吗？你以为我虚位以待一直到现在都不结婚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洁身自好身边无论男男女女都没有又是为了什么？周乔，你可以爱那些虚伪滥情拜金的女人，就不能爱我吗？」 「为什么？」冯远之的灵魂似乎都在绝望：「就因为我是个男人？」 周乔沉默不语。 他本来觉得这个男人残忍又让他反胃，但是现在看着冯远之这个样子，却又觉得他可悲。 天生喜欢同性并不是冯远之的错，但是他错在爱上了他——周乔笔直笔直，他喜欢女人，对男人毫无兴趣，对冯远之这样因为爱情而扭曲了的灵魂更是不敢苟同。 「冯远之，我喜欢女人。」周乔望着天花板，沉沉的嘆了口气：「当年你对我告白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这辈子都只对女人感兴趣，而自从婉夕出现之后，我就只对她感兴趣。如果这让你受伤，我跟你说对不起。」 眼见着冯远之的表情又开始变得狰狞，周乔沉声开口：「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早就因为被我拒绝而转向了其他人，但我现在知道你没有，可是我没法回应你什么。冯远之，我不爱你，我不喜欢男人，这点我没法改变，所以我接受不了你，你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他看向冯远之：「你真的是为了我吗？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怎么回答？是希望我感动？还是希望我接纳？」 周乔摇头，笑了笑，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看着冯远之：「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感动我，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了不会不可能，就是不会不可能。对你是这样，对其他人，我也一样，在我眼里，你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你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感动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有理智，那么你该知道这世界上只爱男人的男人也有不少，其中不乏比我优秀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发现去寻找，以你的身份地位，不管你是找个男人跟你过一辈子还是找个心甘情愿为你生孩子的女人替你做挡箭牌都毫无难度，但是你偏偏固执的要命，为的不过是你自己的私心。」 「如果你只是偏执又自私，那么我们之间就算做不成情人也许还能像之前那样合作，但是冯远之，你扪心自问，难道所有的这一切不都是你布的局吗？你从一开始就设计了一张巨大的网，不惜把所有的人都拉下水，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为的就是你的私慾。你只是不甘心被我拒绝而已，你真的爱我吗？」 「你要是爱我，你就不会故意设计彦景，你知道他跟我情同手足，也是我的未来亲家，可是你却故意设计他；你知道我的女儿和子昂自小定亲，你却故意找到孙蕙，安排她呆在钟子昂的身边破坏璇儿和子昂之间的感情；不止如此，若真和婉夕，子昂对我们的敌意，全是你一手安排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以为周家破产就能威胁到我了吗？」周乔摇摇头，怜悯的看着冯远之：「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确认一个事实，顺便也是想要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这辈子挚爱只有婉夕，绝对不可能是你，周家没了就没了吧，只要婉夕和璇儿还在，我就什么也不怕。」 第268页 冯远之一改之前的疯狂暴躁安静的听周乔说着，但是他只是在忍耐，并不代表他悔悟，忍到此刻冯远之的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他冷冷的看着周乔：「你说完了？」 「我说完了，告辞。」周乔不再停留。 冯远之冷冷地杵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我让你走了吗？」 周乔停下脚步看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可怜虫没什么区别。 而这眼神激怒了冯远之，他一声冷笑：「周乔，你说你什么也不怕？你说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你？你说只要向婉夕和周璇在你就什么也不怕？」 他忽然微笑着逼近了周乔：「可是你知道吗？向婉夕和周璇，难道不是你最大的软肋吗？当年绑架钟子昂那小子，一方面我是为了把孙蕙安排在他身边，破坏他和周璇的感情没错；可另一方面，我为什么要把你女儿引过去？不就是因为那是你的心肝宝贝么？比起你老婆，这个小的好骗好控制，你说，当时如果不是你运气好先把周璇带回了家，如果她落在了我手里，你会不会乖乖听话？」 周乔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冯远之在说什么，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简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是个禽兽！ 是啊，他怎么忘了？为了逼他，他连钟彦景都逼死了，把钟子昂当做棋子耍弄至今，他又怎么会放过婉夕和璇儿？ 冯远之仿佛魔鬼附身一般对着周乔微笑，「哦，不要误会，我其实没想过要弄死钟彦景的，但是那段时间，看你和他走得那么近，我实在是很妒忌，而不管我怎么想办法接近你，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让我连碰都碰不到你甚至很多次见都见不到你，你知道，人嫉妒起来往往就会失去理智的……当时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你夫人和女儿下手，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谁占了你最多时间最多注意力我就拿谁开刀了……」 周乔浑身发冷，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冯远之却逼近他，不肯放过他：「你说，你把我逼到这种地步，让我发疯，让我知道怎么也得不到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的气息、语气、表情都是那么危险，周乔忍不住在他逼近自己的时候一步步往后退，然后整个人被抵在墙上。 周乔唿吸急促起来：「你想做什么？冯远之！要是你敢伤害婉夕和璇儿一根汗毛，我绝对会放过你！」 「好啊，你让我看看你要怎么不放过我？没了周氏，你拿什么保护她们？」冯远之冷笑道：「你不是无所谓吗？但是要是她们……」 「你敢！」周乔怒吼。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冯远之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怖的威胁和强制的压迫，周乔心里一片冰凉，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疯了。 而冯远之似乎是看出了周乔的想法，他凑近周乔的脸孔，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是啊，我疯了，都是被你逼的，你可以谁都看得到就是看不到我，明知道我爱你却怎么也不肯给我一星半点的机会，我疯了，想你想疯了，要你要疯了，阿乔，你说吧，既然你觉得我做的还不够，那么我把向婉夕和周璇这两个砝码再加上去能不能让你改变主意？毕竟你知道的，我可以让钟彦景去死，也可以让周家破产，还能让你们就算知道是我做的也抓不到我的把柄，所以你最好相信我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的老婆女儿下地狱……」 「你敢跟我赌吗？你赌得起吗？」冯远之的气息喷在周乔的脖颈上。 周乔没有动，但是他已经被冯远之眼底的杀意给震怒了，周乔从来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他有血性，也有脾性，若是一味的威胁就能让他就范，当年的孙妍早就把他拿下了。 所以被冯远之这样威胁，周乔不怒反笑了，他一把推开冯远之，朝着他反过来逼过去：「行啊，杀人放火坏事做尽之后觉得伦理道德一切都无所谓了，践踏法律也能践踏的这样豪放，到底是已经不把所有的善恶、国法都放在眼里了，还是真的以为你逃过了一次两次就真的能躲过一辈子了？冯远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呢，你真的是不怕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吗？」 「只要能够得到你，我还在乎什么？」冯远之嘶吼：「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逼的！」 「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作的恶，却还要找一个藉口推卸给别人，冯远之，你知道吗？就是这样我才不可能喜欢你、看不起你！」周乔轻蔑地扫了一眼被它刺激的都要喷火的冯远之：「你做的那些事明明全部都是为了你的私慾，明明天理不容，你却还言之凿凿藉口满满为自己开脱，根本就没有一个男人的担当，你这样的人，自私自利，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又怎么可能真的爱别人？」 周乔冷笑地直视冯远之：「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你自以为是的爱情罢了！」 「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只要得到你就好！」冯远之也冷笑了起来：「阿乔，你知道说这些都是没用的，最要紧的就是结果，我就是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就不怕你这样逼我，我跟你玉石俱焚？」周乔平静的看着冯远之：「我这人不喜欢被人威胁，你是想要逼我死吗？」 「如果得不到你，我宁可你死！」冯远之的眼睛一片血红，他充满偏执的看着周乔：「至少你死了，我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阿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宁可死也不能跟我在一起？阿乔，我是认真的，你考虑清楚，你是宁可为你的妻女担惊受怕，还是乖乖地留在我身边？或者，你选择死？」 第269页 冯远之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他自以为是的看着周乔笑了：「你不会选择死的，你怎么捨得死呢？而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阿乔，你终究会选择我的，因为你赌不起！」 他说的斩钉截铁，周乔闭了闭眼睛退了一步：「你是个疯子。」 「我就是！只要得到你，疯子就疯子，我才不在乎。」冯远之低声说。 「可是我不是疯子，我也不想跟一个疯子纠缠一辈子。」周乔淡淡地说：「既然这样，看起来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我要保护我的妻子女儿，而你呢，则不愿意我属于别人，那么……」 周乔似乎在说别人的生死一样，淡淡的留下一句：「就这样吧。冯远之，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如果我死了，不属于任何人，你不至于再对无辜的妇孺出手。」 说完这句话，周乔再不愿意跟冯远之纠缠下去，他迳自走出了房间。 孙蕙早就听呆了，她根本没想到自己无意之间会听到这样可怕的秘密，她混乱不知所措，所以当周乔走出来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应该躲避一下，就这样呆呆地杵在那里。 周乔走出来，唿了口气就看到孙蕙，他只是给了她一个终身难忘的眼神，然后就无视她，离开了。 孙蕙却在那个眼神里无地自容，只觉得自己犯了这世界上所有的傻所有的错，根本没有面目面对周乔——她做了什么？她自以为是给母亲报仇，她把冯远之当成救世主，信任他胜过信任自己，可是结果冯远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的到周乔？ 怎么会这样？ 所有的信息在她脑海里爆炸，但是她还存有一丝理智，在周乔离开之后她立刻心慌意乱的离开，没有让冯远之发现。 孙蕙不知道冯远之会做什么，如果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会怎么样，她害怕极了，一秒钟也没办法在这个让她也感觉作呕的地方呆下去，她跑下楼，正看到管家前脚送走了根本不理会他的周乔，孙蕙下意识地对管家说：「不要告诉冯叔我来过，我走了。」 说完，她不等管家什么反应就匆匆跑了出去。 孙蕙下意识地想要去追周乔，但是周乔并没有给她机会，等孙蕙跑出去的时候只看见周乔的车子绝尘而去，她不由呆在当场。 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在此地就留，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下意识地开着车离开了冯家，可是孙蕙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可怕的真相让孙蕙彷徨失措，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周乔之死的真相 第一百二十二章 酒后乱…… 如果第二天没有接到周乔离开人世的消息，那么孙蕙也许会在一夜无眠之后将一切的真相吞下肚子。 毕竟，这一切除了冯远之和周乔，在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会知道。而孙蕙在床上枯坐了一夜之后，她的理智回笼了。 理智告诉她，无论是冯远之还是周乔，都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丑陋的真相，而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她要说出去吗？如果说出去的话，她的所有秘密也会曝光，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就会失去钟子昂。 而孙蕙最害怕也最矛盾的，就是让钟子昂知道她根本一直都在欺骗他，那么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消失，钟子昂会回到周璇的身边去，而自己就像一只野鸡，从哪里来，又得再灰熘熘的回到哪里去。 孙蕙不愿意，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结果。 可是，真相太冲击她的三观，太让她震惊，在睁着眼睛看着天色从黑暗慢慢变亮，她酸痛的眼睛疲惫不堪可始终毫无睡意，就这么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半夜，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人都是为了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孙蕙也一样，她把心一横，决定将那些震碎她灵魂的真相隐藏起来，周乔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向婉夕和周璇下场悽惨又有什么要紧，难道还能比她和她妈妈当年更惨吗？ 孙蕙木然的想着，她本来就是要来报仇的，他们是善是恶是好是坏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他们下场悽惨就好，越悽惨越好！至于原因，至于冯远之到底是利用了自己还是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她是绝对不能把真相说出来的，否则会有太多没法解释的事情，而一旦钟子昂知道了……孙蕙不愿意去想那会发生什么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孙蕙做足了心理准备，却没料到的是，周乔死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再次呆立当场，整个人都飘忽了，心里头满是问号——周乔为什么要死？冯远之是不可能杀他的，他要的是周乔的人而不是他的尸体，所以绝对不可能对周乔下手…… 所以周乔是怎么死的？ 孙蕙风中凌乱，她并不笨，最终自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周乔是为了保护向婉夕和周璇而死的。 冯远之的目标是他，而周乔那样的直男，对于冯远之一个男人根本没兴趣，这种死缠烂打不择手段的追求更让他厌恶，尤其是想到冯远之竟然可能会用向婉夕和周璇来逼迫他，周乔忍受不了可能的后果。 至少有一点冯远之没有猜错：周乔赌不起。 周家破产，连累妻女要跟他过清贫的生活，周乔已经内心抑郁万分歉疚，而冯远之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让周乔没办法相信冯远之做事情会有下限，而且冯家早年本就跟道上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些年说是漂白了，但实际上如何又怎么知道呢？ 第270页 周乔并不是天真的大少爷，他少年时期浪荡过、风流过，那些声色犬马的场所没少出入，他知道对向婉夕和周璇这样貌美又落魄的女子来说，无依无靠的她们万一真的落到不堪的境地会有多么的不堪——那是真正的地狱，生不如死的魔窟。 而冯远之做得出来——为了逼迫他，冯远之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已经疯了！ 周乔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儿女，扪心自问，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他是不是真的能够咬紧牙关不屈服？这能眼睁睁看着妻女被送入火坑吗？ 可如果做不到，又怎么办？顺从冯远之的强取豪夺？ 周乔做不到！ 虽说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可是人活着，总有个底线，总有越不过去的坎，而对周乔来说，屈从于冯远之这样的人，一个男人成为另一个男人的禁脔是他无法忍受的。 所以周乔选择了死。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一死，钟子昂的仇恨自然也就消弭了，他就不信钟子昂对周家的境地能够不闻不问，只要王若真还活着一天，自己的死绝对能够让王若真不惜一切代价抱住周璇和向婉夕，那么钟子昂自然也就会收手。 而他死了，冯远之也就失去了目标，再对付向婉夕和周璇也毫无意义，就算他心有不甘、发疯，可王若真必然会想方设法的保护婉夕和周璇的，那么他也就放心了。 至于自己，也逃脱了那捉摸不定的可怕未来。 周乔内心是矛盾的，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别无选择。 而周乔并没有把情势预料错，他的死，让一切戛然而止。 震惊的不仅是孙蕙，钟子昂、王若真、甚至冯远之，全都没想到周乔竟然会这么快这么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 而周乔的死给所有的一切按下了暂停键，孙蕙像个木偶一样跟着钟子昂和王若真一路来到周家，她其实也不敢相信，昨天还好端端的人今天就已经不在了，这样毫无徵兆的…… 如果不是当时的钟子昂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必然会发现孙蕙的不对劲。 孙蕙一直到周家对上周璇母女的时候，看到周璇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伤痛和恨的时候，才一直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周乔是真的死了。 当时她下意识地就做了些她本来不会做的事情，态度一下子有了极大的改变，而等到从周家回来，她再次浑浑噩噩的把自己关起来，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入睡，没有办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周乔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用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但是让孙蕙全身打冷战。 那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良心的谴责，让她痛苦不堪，不敢闭眼更不能入睡，因为一睡着就噩梦连连，每每都会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 幸好那段时间的钟子昂因为周乔的死同样情绪恍惚，所以水也没发现谁的不对劲，孙蕙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是每日没夜备受噩梦和道德的折磨和谴责，让她很快就支持不住，一时之间她彷徨不能自已。 孙蕙重新正视所有的一切，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漫长的恩怨中所扮演的角色——冯远之因为爱慕周乔而接近不能，甚至妒忌钟彦景和他的友谊，设计害死了钟彦景并故意挑唆了钟周两家的关系，而自己全程都是冯远之的一颗棋子，如果真相一旦暴露，那她…… 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冯远之接下来还会做什么？孙蕙发誓她再恨周乔恨周璇恨向婉夕，都没有狠毒到要他们的命的程度！如果接下来周璇和向婉夕出事怎么办？ 周乔的死已经让孙蕙蒙上了阴影，让她觉得似乎自己的双手页沾满了血腥不再干净，那么如果周璇和向婉夕再出事她该怎么办？她还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自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吗？ 还有，冯远之肯定已经知道自己那晚上撞破了他的秘密，他会放过自己吗？ 孙蕙尽管一心报仇，但是她并没有丧尽天良，周乔的鲜血和生命唤醒了她的良知，而对冯远之的恐惧也让她极度害怕。 这种惶恐是没有尽头的，忍耐了几天她就感觉自己就要疯掉了，孙蕙再也忍耐不住，无论是对周乔的歉疚心里还是怕被冯远之灭口的恐惧，都让她度日如年。 孙蕙终于决定去找冯远之——她不能坐以待毙！ 但是，冯远之之所以没有去找她算帐，是因为他一时之间提不起这份心情来找她。 尽管他对周乔的感情是扭曲的、可怕的，但是冯远之对周乔的那份入骨的执念却是真实的，他也没想到一时失控竟然会让周乔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周乔如果活着，冯远之会很有耐心的，一点点的逼迫他来到自己身边，冯远之有这个把握——他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他不在乎再多等几年，对周乔的那份心思已经入了魔，有生之年他只要得到，根本不在乎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可是周乔那晚来找他，戳破了他的心思，用最直接的拒绝让他的心思无可掩藏，让冯远之狼狈之余终于被感情沖昏了头脑，龌龊而又恶毒的念头就像是失控的野兽一样被放出笼，全部冲着周乔去了。 结果，是冯远之也没想到的——周乔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阻止了他所有的计划，也掐灭了他所有的理想。 这几天的冯远之活得特别消沉，他几乎是闭门不出醉生梦死，一个平时特别警惕特别小心的人，现在却把自己关在家里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只愿意在酒精的麻痹下痛苦、发疯、大笑，活得像个疯子一样。 第271页 他是真的疯了，周乔就这么死了，所有的渴望就成了泡影，曾经自己所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就像是一场巨大的笑话，出来嘲笑他的痴，冯远之每天酩酊大醉，哭哭笑笑，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直到孙蕙出现。 管家没有拦着孙蕙，就和上次一样，看到孙蕙就放行了——这也是个人精，能在冯远之身边做了几十年，他最知道什么叫做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人哪，没有好奇心可以活很久，一旦你好奇，也许就活不长了。 孙蕙惴惴不安，相比起上次的肆无忌惮，这次的她走到三楼几乎走了十分钟，脚步十分沉重。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走到了。 而还没到三楼，她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孙蕙深吸了口气，推开了并没有锁上的门，一走进去，就看见里面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明明是大白天，却跟晚上一样黑漆漆的，而且冯远之还没开灯，就这么醉醺醺的坐在里面，不知道目光看向哪里，一边喝酒一边笑一边哭。 就跟个疯子一样。 孙蕙本来是害怕的、惶恐的，可是现在看到冯远之这个样子，一瞬间女人对感情的敏感却又让她对冯远之产生了同情。 她一开始知道冯远之竟然对一个男人——还是她的亲生父亲有那样的感情的时候，她觉得作呕、觉得难以置信，但是现在看到他为了周乔的死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却又一下子心软了。 这世间，只有爱情能够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其实不论男女之间还是同性之间，难道只因为性别有问题，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吗？ 孙蕙低下头走了过去，她打开了灯，上前拉开了窗帘，抽走了冯远之手里的酒瓶，这是她在冯远之身边第一次这么大胆。 冯远之大发雷霆，「你做什么？把酒给我！谁让你拉窗帘的？给我拉上！拉上！」 「冯叔，你清醒一点，你再这样他也不可能活过来，周乔已近死了，你就算把自己醉死在这里又有什么用？难道能改变事实吗？」孙蕙忍不住一声大吼：「你要是真的后悔就去他坟头忏悔，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死，你也知道他最担心什么，如果你后悔了……」 「我后悔了，我是后悔了！」冯远之突然怒吼起来，冲着孙蕙怒目圆瞪，说出来的话更让孙蕙害怕：「我后悔我为什么要隐忍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那么顾及你的情绪，为什么我要那么优柔寡断，我应该早早的就直接对你下手，把你变成我的，那样我就不至于到现在这么后悔……周乔……阿乔……你好狠的心……你竟然说走就走了，你竟然连一星半点的机会都不给我……」 冯远之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孙蕙本来被他吓得退了几步，他说的这些话更是让孙蕙全身发抖，原来冯远之后悔的竟是这个…… 可是，冯远之却突然像是清醒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孙蕙朝她走过来，突然伸出了手摸了摸孙蕙的脸，疑惑的说：「阿乔？」 孙蕙想逃，可是她一动也不敢动，就像是全身被施了法术定住了，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冯远之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声音都开始发抖：「冯叔……」她带着哭腔说：「是我，孙蕙啊！」 可冯远之喝了太多的酒，他这个时候醉得厉害，神志不清，而孙蕙的一双眼睛本就生的和周乔像极了，再加上这几天她茶饭不思瘦了许多，脸部的轮廓越发分明，看起来就更有了几分周乔年轻时候的影子，冯远之醉得七晕八素，加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周乔，也就自然认错了。 心里求而不得的人眼前活生生的就在自己面前，冯远之已经魔怔了，他压根就没管眼前的是真是假是男是女是死是活，孙蕙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被拦腰抱起，炽热的含着酒气的唇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她的所有挣扎都被冯远之控制住，冯远之毫不犹豫的就把孙蕙抱进了里面的房间…… 冯远之这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周乔出现了，他来了，不能放他走，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给他机会一次次离开，他要得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比不过现实狗血，今年的挂一次比一次刷新我认知的下限 第一百二十三章 嫁祸 一个送上门的羔羊，和酒后失去了理智的男人，等到冯远之清醒过来，一切该发生不该发生的已经都发生了…… 冯远之一直都在房间的一头，在孙蕙醒来之前，他站在窗前抽菸。 其实他本来是不抽菸的，但是周乔的死给他打击太大，让他没忍住借酒浇愁，现在更是连烟都抽上了。 和孙蕙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这在冯远之的意料之外，但是也并没什么，至少在和这个女人春风一度之后他清醒了过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厌恶。 冯远之天生不喜欢女人的身体，如果不是孙蕙长得像周乔，他又醉酒，也不至于认错人，但发生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冯远之静静的等着孙蕙哭完，等到哭声越来越小的时候，他掐灭了手里的烟转过身来，淡淡地说：「哭完了吗？冷静下来了吗？」 孙蕙的哭声顿时停止，她愕然抬头，这才发现冯远之一直都在，下意识地往被窝里瑟缩了一下。 冯远之走过去，不理会孙蕙的后缩躲闪，指了指床头的衣服：「里面有浴室，去清洗一下换上吧，我去书房等你。」 第272页 说完冯远之就走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恢復成了原来的样子，让孙蕙害怕的样子。 孙蕙不敢不听话，她总觉得冯远之那冷清的眼神里酝酿着什么，要是自己一个反抗，就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尽管全身都很难受，但是她还是勉强自己起身，强忍着不适和失身的痛苦去浴室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换上了衣服，期期艾艾的来到了二楼书房。 冯远之又点了一根烟，不过却没有抽，只是看着那烟雾裊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孙蕙侷促的站在门口，冯远之把烟灭了，点点头示意她进来，又让她坐下。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安很害怕。」冯远之淡淡地看着孙蕙：「不过这件事只是个意外，不会影响你的人生。」 孙蕙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冯远之就继续说下去：「我问过管家，你是上午来的，现在还不到晚上，子昂这些天也是神不守舍的，大概不会过问你的行踪，回去不要自己说漏嘴就好。」 孙蕙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冯远之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别怕，看在你这么像周乔的份上，只要你不乱说话，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那天晚上的事，我相信以你的聪明，知道该怎么处理，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孙蕙的神经，孙蕙突然全身一颤，抬起头来看向冯远之。 冯远之却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的摇了摇头：「别怕，我对女人没兴趣，要不是这几天我醉的太狠，也不至于把你弄错，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我不会要你跟我保持这种□□关系，影响你和子昂的。」 孙蕙抿着唇：「可是……」 冯远之话锋一转，他对孙蕙还是很有把握，不怕她乱来，所以有些事只是点到为止，而孙蕙的反应已经让他很清楚，自己按着她的死穴，只要孙蕙还惦记着钟子昂，她就什么也不干蹦跶。 「你很想和子昂结婚，尽快做钟家的女主人吧。」冯远之看着孙蕙抛下了诱饵。 孙蕙果然上当，她虽然满脑子乱糟糟的，这连续发生的意外让她一片混乱，不知道怎么办，可是冯远之说的却是她内心里一直都在盼望着的事——而现在，失身于冯远之，虽然是一个意外，可还是让她觉得自己离钟子昂越来越遥远了。 可冯远之的话点燃了她的渴望，孙蕙看向冯远之，抿了抿唇，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远之淡淡一笑：「别担心，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说过我和你之间不会再有这种事，如果你想万无一失确保你的地位的话……」他朝着孙蕙招了招手。 孙蕙略一迟疑，但很快就走了过去，冯远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看着她。 「这……」孙蕙却没想到冯远之竟然是要让她去设计钟子昂，脸上的表情都是挣扎，「我……」 真的要这样去欺骗钟子昂吗？ 她…… 孙蕙不愿意，哪怕她欺骗过钟子昂很多事，可是在知道了冯远之的真正用意和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之后，即使她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愿意说出来，却也不愿意再去欺骗钟子昂其他事了，而且这种做法，她觉得难堪极了。 「我做不到。」孙蕙深吸了口气：「我怎么能这样骗他……」 冯远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骗他骗得还少吗？」他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孙蕙，冷笑一声：「爱上他了就捨不得了？你现在捨不得，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打水漂，你现在羞愧了，抱歉了，难道你要把一切都告诉他，然后让他把你推开回到周璇身边去吗？你希望他以后看着你像看一个仇人吗？难道你不想跟他发生点实际的？还是说，你打算改邪归正去当个圣人了？」 「孙蕙，这么多年了，你天天在她身边却还不能把他拐上床，你比谁都清楚他对你不是男女之情，你要是还想着跟他生生世世，就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要是想把他拱手让人，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冯远之冷冷地说：「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不愿意听我的话了是吧，行，你走吧，以后的事你好自为之！」 这话里是浓浓的威胁，孙蕙顿时脸色苍白，又异常难堪。 冯远之无情地戳穿她对钟子昂的一厢情愿让她的自尊心顿时受不了，她勐然抬头狠狠地瞪着冯远之，尖声叫道：「他是我的，他是爱我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但冯远之只是轻蔑地笑笑，轻飘飘留下一句：「男人爱不爱你，只看一件事情就知道了，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 丢下这句话，冯远之就沉下脸叫管家送客。 孙蕙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冯家，她这几天过得很侷促，不敢留在钟家，是害怕无法面对王若真；也不敢去住新买的别墅，因为每天看着对门的周家，那真相就如鲠在喉让她更加夜不能寐。 可是权衡之下，孙蕙还是回了自己的地盘，哪怕这些日子王若真也同样失魂落魄对她爱答不理，可是在钟家的气氛更加压抑，尤其是今天她身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更…… 但也说来是巧，孙蕙回到家中已经天色渐暗，她推门进去，却又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她都有点ptsd了，没来由的心情一阵紧张，可是当她慢慢地走上二楼，看见喝得醉醺醺、沉默着流眼泪的钟子昂的时候，冯远之说的那些话又萦绕在了她的心头。 第273页 其实，比起冯远之的那些话，她更担心的是自己是否会怀孕，而且，虽然她和钟子昂之间迄今没有亲密行为，可是依然也会朝夕相处的，冯远之在她身上留下的这些痕迹怕不是三两天就能消掉，而担心怀孕的恐惧更让她无所适从。 看着钟子昂，孙蕙站着没有动，她内心里矛盾至极，想要他，却又无法面对他，这种感觉真的是难受极了。 钟子昂喝了很多很多，早就醉的不行，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孙蕙到来，只是继续举着酒瓶子往嘴里灌，可还没喝几口他就开始一弯腰呕吐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难受至极。 孙蕙哪里看得下他这个样子，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的，赶紧小跑步过去扶住了钟子昂，抽掉了他手里的酒瓶子，拿了个靠垫给他垫着让他半躺在沙发上，然后收拾起这一地狼藉。好不容易通风收拾，让屋子里难闻的气味不那么浓烈了，孙蕙这才嘆着气去取出钟子昂留在这里的备用衣物，端着一盆温水过来给钟子昂擦脸换衣服。 这个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里喝个不停了，这屋子里的狼藉、这身上也是一片狼藉，他的脸上更是憔悴不堪。 这段日子，他也不好受吧。 孙蕙的心情低落了起来，她慢慢地把钟子昂收拾干净，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伸出手来描摹着钟子昂的脸，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地抚过，心里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隐藏着睡都不能说的秘密的感觉太痛苦了，孙蕙想，她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可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她已经不知道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是真的像母亲所说的那样，还是其实母亲和冯远之一样，所做的不过是…… 她摇了摇头，不愿意去诋毁自己的生母，因为那样的话似乎就连自己也变得丑陋不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时候钟子昂低低□□了一声，他觉得难受，动了动眼珠子，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钟子昂的动作打断了孙蕙的思绪，她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眼前，「子昂？子昂你没事吧？子昂你醒醒……」孙蕙拍了拍钟子昂的脸孔，焦急地问道。 「璇……儿？」钟子昂醉眼朦胧，看着孙蕙先是呆呆地，然后突然傻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孙蕙的手，在孙蕙还来不及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听到钟子昂喊了『璇儿』。 孙蕙一时之间呆住了，不知道作何反应，但是钟子昂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宝物一样，整个人开心了起来，他紧紧地抓着『璇儿』的手，凑过去靠近她的脸：「璇儿，你来看我了是不是？璇儿璇儿，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可是真的不是我逼死周叔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这样……」 说着说着钟子昂哭了起来，也正因为醉了，所以他才会毫无忌惮的说出这样平时根本不可能说的话、这样的哭：「璇儿，你原谅我好不好？不不不，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难过，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恨我恨死了，没关系，你恨我好了，可是不要不理我，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钟子昂伏在『璇儿』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而被钟子昂当成是周璇的孙蕙则始终木着一张脸，呆坐着一动不动。 很久很久，钟子昂似乎是一番情绪的宣洩之后闭上了眼睛，不动了；而孙蕙的眼里则终于酝酿出了风暴，她低下头，看着钟子昂的背，终于不再犹豫。 「都说酒后吐真言，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破坏你和周家的关系，哪怕失去记忆，哪怕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心里想的、惦记着的还是她……」孙蕙低低的说着，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那么我呢？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呢？」孙蕙狠下心来，扶起钟子昂，踉踉跄跄的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看着钟子昂睡过去的脸，她动起手来，慢慢的褪去了自己和钟子昂的衣服，然后抱着钟子昂躺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万劫不復吧，孙蕙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这样想着。 孙蕙的日记看到这里，无论是钟子昂还是周璇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眼里都有那么一点动容。 钟子昂说的没有错，那晚他和孙蕙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个人都光熘熘的躺在一起，孙蕙身上又都是触目惊心的印子，成年人的联想力便不由自主的让他以为自己做了什么。 而孙蕙在那一刻因为妒忌而下定了决心，但是在钟子昂认定了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却又犹豫了，她到底并不是冯远之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到底并没有泯灭良知，所以钟子昂那么轻易地负责，反而让她觉得自己丑陋不堪。 如果不是后来真的像孙蕙担心的一样她怀孕了，怕也不会有那场订婚。 但所有的转变，也因为怀孕。 作者有话要说： 钟子昂的头上挺绿的，jm们解气不？这个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到时候 设计钟子昂之后的孙蕙比之前更加煎熬，那段时间她几乎没办法好好的生活，种种的秘密和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只想逃避。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一反应，是害怕和慌张，孙蕙下意识地就想要拿掉这个孩子。 第274页 可是钟子昂发现了她的身体变化，他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又诧异又有点惊喜，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是想想那一夜的疯狂，钟子昂很痛快的就决定他和孙蕙之间的婚事不能再拖延了。 为此，他甚至不惜和王若真再次闹翻，也要对孙蕙负责。 如果说孙蕙在这之前还有什么动摇的话，那么这一次钟子昂毫不犹豫的保护着她，却让她感动了。 都说当了妈妈的女人是多愁善感的，其实怀孕的女人也一样，她们更脆弱、却也更坚强。 怀孕——肚子里多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可是这孩子却并不是钟子昂的，至于它的亲生父亲冯远之，对此不闻不问，似乎有着极大的把握，能够控制孙蕙做出正确的决定。 是借着这个孩子嫁入豪门也好；在这孩子要出生之前找个机会弄掉也罢，冯远之不关心，他笃定孙蕙知道怎么做才对她自己最好，而只要她还在乎钟子昂，在意钟太太的名分，那么她就不会把他供出来。 但是冯远之失算了。 有了孩子的孙蕙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想了很多。 莫名的，孙蕙这段时间的心情平復了下来，她开始能够平心静气的看待母亲和周乔之间的纠葛，能够平静的看待自己和钟子昂之间这么多年来始终未能达到的爱情，也能够平静的看待钟子昂和周璇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那份情。 真的要隐瞒一切，只为了达到那份目的，什么道德都可以不顾，什么事是都可以抛弃，什么真相都刻意隐瞒吗？ 孙蕙扪心自问，她到底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她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周乔说的其实没错，孙妍把她当做復仇的工具；冯远之把她当棋子；钟子昂对她只是责任；她最渴望的爱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一直都活在自欺欺人的虚假世界里。 现在，她要当母亲了，那么她该做一个怎么样的母亲？像孙妍？还是一如自己现在这样虚伪到底？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害怕。这样的自己，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真的要让自己的的孩子重复自己的悲剧吗？ 不，不，她不愿意这样！ 谁也不知道孙蕙当时经歷了怎样的心路歷程，但总而言之，她决定了要把事实说出来——但是，再怎么强大，她到底是个陷入爱情的女人，她不愿意自己的真面目最先在钟子昂那边破裂，所以她决定先找周璇，毕竟，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因为冯远之对周乔的旖思而起，周家人更有权利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而且，孙蕙这样说服自己，冯远之也许会因为周乔的死而迁怒呢？那万一这样，向婉夕和周璇就会更危险，她们知道了真相，也许能保护自己，这样周乔才不会白死。 但是，当时她的身体状态很差，一直都有先兆流产的徵兆，钟子昂一改之前对她的态度，对她看护得很严，周璇找不到太多机会单独离开，而周璇那段时间对她恨之入骨，哪里给她机会诉说？ 所以一次次的阴差阳错和重重的误会就这样加深了。 对此孙蕙是很矛盾的，她一方面对于钟子昂对自己的维护感到高兴，这多少满足了她多年对感情的希冀，希望得到钟子昂独一份的感情；而一方面却又害怕，她害怕现在钟子昂对她越好，等知道真相的那天就会越恨她。 而孙蕙呢，现在已经无法支撑再把一切隐瞒下去了。 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整个人思想产生了改变，让她对于良心和公理更敬畏。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害怕了。 所以在痛定思痛之后，她找到了周璇，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决定去找冯远之，告诉他自己决定拿掉这个孩子，而且把一切都说出来，她已经承受不了那重重的压在自己良心上的压力，与其被这一切逼疯，倒不如把一切都说出来求个心安。 之所以要去找冯远之，是因为孙蕙抱着一份希望——她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待冯远之的，她也不知道冯远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至少在她心目中，始终念着冯远之一份好，不论当年冯远之对她的搭救是为了什么，可当初是他的出现让她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如果没有冯远之，孙蕙可能早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了。 就为了这一点，孙蕙也希望在最后尽己之力劝劝冯远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周乔已经死了，再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搅风搅雨，玩弄人心，到最后他心安吗？ 可是孙蕙并没有想到，她的决定给她带去了灭顶之灾，冯远之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他的理智早就消失，所以一听到孙蕙打算拿掉孩子把真相和盘托出，冯远之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有了杀意。 只是，孙蕙对此毫无所觉，她那天，在和周璇约定的地方等待着，她不知道周璇会不会来，但是她已经决定不计后果和代价的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孙蕙自然来不及再记录下来，因为她已经…… 而周璇和钟子昂也不需要她再诉说什么，因为那一切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真相竟然是这样！ 一时之间，周璇也好，钟子昂也好，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远之，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捣鬼，而他的目的，竟然会是…… 难怪没有人想得到，因为谁会想得到呢？ 第275页 而周璇心乱如麻的时候，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冯远之竟然会在那时候对她提出那种提议了。 他只不过是借着周璇落难，想让她成为周乔的替代品，满足他求而不得的欲望罢了。 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周璇不寒而慄，整个人忍不住发起抖来。 而钟子昂看着这一切，他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和疯了一样，越是想起当初的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越是在这个时候觉得没有面目面对周璇。 所有的一切说起来都是阴差阳错，可是认贼做父的是他，而逼死周乔的虽然是冯远之，可他钟子昂真的能够推卸责任吗？ 包括孙蕙的死，他…… 钟子昂甚至没有办法开口说『对不起』，对不起谁？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死去的人能够活回来吗？发生过的事还能追的回吗？ 他和周璇之间，已经发生了太多无法挽回的事情，甚至让他连爱也羞于启齿，要怎么说爱这个字才能不让自己觉得惭愧觉得羞耻？ 周璇也一样，她闭了闭眼睛，用力吸了口气平復自己的心潮起伏，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但是堪堪站起来，却差点摔倒。 钟子昂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扶住，周璇没有推开钟子昂，因为她直接晕了过去。 周璇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一张开眼睛，满目都是雪白，白的让她有点害怕，这是一种怎样毫无生机的颜色啊，她费了好久的精神，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然后她听见有人说话：「你说说看，这是第几次我把你送到医院来了？」是钟子昂的声音。 周璇慢慢清醒过来，扭过头，看到了在自己病床前站着的钟子昂，他看到她睁开眼睛，眼里渐渐有了几分神采，便松了口气：「你睡了一天了，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 顺着他的声音，周璇的鼻子恢復了工作，她闻到了隐隐的食物的香气，果然就觉得肚子空空，真的饿了，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脑袋里还有些空白，钟子昂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提醒她什么，见她有胃口吃东西，沉重的心情又松了不少，他赶忙扶着周璇起身帮她靠坐着，然后支起架子，把保温桶拿过来给她盛了一碗粥。 粥是王若真亲手熬的，周璇的再一次晕倒也把她吓坏了，她坚持跟着钟子昂一起把周璇送进医院，等医生做完检查安置好，确定她没什么事，只是情绪上受了太大的刺激大起大落，再加上身体虚弱才会昏迷，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给周璇送来吃的，钟子昂见母亲脸色不太好，便把人劝了回去休息，自己陪着周璇。 周璇刚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懵，她就着钟子昂的帮助吃了一碗粥，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钟子昂见状眉头皱了起来。 他总觉得周璇的身体有点不对劲，抿了抿唇，看着再次睡着了的周璇，他决定去找医生谈谈。 等周璇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她几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但好在各项指标都在恢復，而这一次她再睁开眼睛，已经不復昨天的模样。 王若真和钟子昂都在，吴冰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而且吴大小姐霸道得很，也不管钟子昂母子是不是在场，见到周璇醒了直接不客气的来一句：「你说你这动不动就昏倒的怎么回事？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吴冰玉明目张胆的指着钟子昂，钟子昂也不去理会她的挑衅，在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他对于在周璇落难期间始终不离不弃的吴冰玉有着极大的容忍度，而且这一点在和吴家的合作上也显露出来。 周璇忍不住笑了，「你怎么来了？」她也知道吴冰玉就是嘴上不把门，也知道钟子昂不会跟她计较这个，只是不想让王若真听着难受，便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既然来了，就帮个忙给我倒杯水去，我口渴。」 她支使着吴冰玉：「再削个苹果扒个橘子切个香蕉。」 吴冰玉柳眉倒竖，特么把她当女佣么？周璇也不怕她，对她使了个眼色，吴冰玉不情不愿的去了，周璇这才对王若真轻声说：「若真姨，冰玉这人就是大嘴巴，但她没恶意的，你别因为她说的话不高兴。」 王若真笑了起来，走过去在周璇边上坐下，拉着她的手：「我那会跟她计较这些？只是璇儿，你这身体情况我真是有点担心，你看看你最近动不动晕了多少回了？不然咱们做个仔细彻底的检查，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好，然后再……」 「我没事的若真姨，真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真的没事。」周璇打断王若真的话，她在这件事上特别坚持，完全不给王若真插手的余地，她很坚持的看向了钟子昂：「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吧。」 「璇儿……」钟子昂也蹙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担心周璇的状况，虽然之前和医生沟通，医生说从目前的检查报告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动不动晕倒、体质虚弱，自然有可能是因为之前数年的牢狱生涯造成的，但是真要检查是否有病因，最好还是做个详细的检查。所以钟子昂也同意王若真的意见，但是对上周璇执着的态度，他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强势，不由自主就败下阵来。 而周璇也吃定钟子昂在这方面的弱势，正想拍板，吴冰玉就回来了：「出院什么出院，这次我站若真姨这边，璇儿，你给我留下来好好住院检查，有病治病，没病也好安心，这动不动晕倒的，你觉得没事我们可不觉得。」 第276页 吴冰玉不吃周璇那一套，她这一表态，王若真和钟子昂都送了口气，但周璇只是沉默了片刻，看向吴冰玉，轻声说：「还不到时候……」 「什么时候才算时候？」吴冰玉也恼了：「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了，就算你现在立马报了仇可把身体拖垮了要怎么办？向姨可还没死呢，你真要让她躺在病床上都不安心吗？再说了，仇人就在那里，问题是你找到证据了吗？你有办法了吗？」 吴冰玉这话实在是扎心，王若真皱起眉头，上前就要拦着，被钟子昂拉住，而周璇仰着头看着吴冰玉，眼角滑下泪来。 「冰玉，我答应你，等我大仇得报，我一定第一时间就来医院，到时候真有什么该治就治绝对不拖延，可是现在，你别拦着我好吗？」周旋沉默半晌，轻声开口：「我已经找到了证据，我不能再等下去，就算你现在把我留在医院里我也没办法安安心心看诊治疗。」 「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冰玉……」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也，我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反派男死于话多；反派女死于动情……emmmm好公式化。 上一章我已经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所以先交代一下，上一章就是孙蕙怀的孩子是冯远之的，她和钟子昂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男主被算计了。 ps：不喜勿入，写文看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喜好而已，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跑到人家文下来骂人打负分的，真的很讨厌。 第一百二十五章 病情 吴冰玉到底还是没有拦住周璇。 她那凄楚的眼神让所有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无法拒绝，吴冰玉甚至没问她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周璇那一滴眼泪、一个眼神，就让她败下阵来。 所以当天晚上周璇就回到了钟家——并不是吴冰玉对钟子昂改观了，而是她和周璇一样清楚，真要对付冯远之，她吴冰玉能出的力太少了，不得不藉助钟家的实力。 周璇送走吴冰玉回到房间，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想要集中精神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不明白可再怀疑的了，只是，周璇坐在那里，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头痛的厉害，一阵阵的偏头痛折磨着她，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如自己所愿的集中精神。 剧烈的头痛让她全身无力，背心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她无力的靠在床头，甚至站不起来去拿止痛药——那是她私下里央求医生给她开的。 她只能一动不动，死死地忍受那剧痛的袭击，希望它赶紧过去。 周璇并没有欺骗吴冰玉，她真的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如何，只是她没有说的是——她现在真的很糟糕，频繁发作的头痛让她的体力、食慾、更方面的身体机能消散的特别快，而出狱这段时间，也许是太过劳心劳力的缘故，她的头痛发作的一次比一次频繁，而止痛药则一次比一次失去效用。 尽管离开监狱之后，在王若真的精心照顾下，饮食和休息改善了太多，可是待在钟家、呆在钟子昂的身边，她的神经也过度紧绷的厉害，这使得她这段时间内脑力消耗的比之前更多更快，也让病情比之前越发严重。 她的脑袋里长了东西，而除非做手术，否则很难知道那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而做手术总是有风险的，可能让她被完全治癒，也可能让她失去生命。 在这关键时刻，她不想跟命运来一场豪赌，而所幸的事她所期盼的事情已经见到了曙光，眼见胜利就在眼前，这让她有了足够的安慰，哪怕身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但是她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撑到把冯远之绳之以法之后再去管自己的身体。 周璇在经歷这么多事情之后早就已经是浓重的悲观主义者，她不相信幸运女神会如此轻易眷顾自己，所以她执意隐瞒病情。最初，是因为对钟子昂的不信任和重重防备，而现在，则是对自己生命的不信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她只在乎自己在有生之年能不能把所有的心愿都达成。 要说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不知道是否能够看到母亲甦醒；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就此死去，母亲如果醒来，会怎么伤心难过。 但是没关系，妈妈她会理解的，她一定会的。周璇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幸好还有王若真在，只要她在，就能陪着母亲，不管母亲是继续这样无知无觉的躺着，还是能够醒来。 这一刻周璇的心情是矛盾的。 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在出狱前不久，她一直感觉心悸和头疼，有一次在放风的时候突然晕倒，那次医生就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检查的结果就是她的头部某个血管处长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压迫了她的神经，造成了偏头痛，影响了身体健康，如果不去处理，它会持续长大，最坏的可能自然就是死亡。 不过医生当时的态度还是很乐观，他建议周璇接受手术，虽然脑科手术总有更大的风险，但是从当时的迹象看，他认为手术成功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周璇当时仔细询问了医生病症，她直接就否决了手术的提议，成功机率大又如何？她当时完全不敢赌那一场生死，她还背负着真相未查清，还背负着父亲和沈千山两条人命没有报仇，要就这么死在手术台上，她有什么脸面去见周乔和沈千山？ 第277页 医生眼见劝她不了，无可奈何之下给她的保守估计是在不动手术的情况下，她最多还能有两年的时间。所以即使当时没有因为孙蕙的死而让钟子昂把她弄出监狱，周璇也会想其他办法尽快离开，因为她没有时间了。 但是现在，显然病情比医生预料的还要发展得快，才不过半年，她就已经感觉到了油尽灯枯，快要支持不住了。 周璇无神的忍耐着疼痛和晕眩在自己身体肆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此时剧烈的头痛已经暂时过去，但她却已经全身都没了力气，整个人更是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样，都被冷汗浸湿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周璇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声音，敲门声又响起，还有钟子昂的声音：「璇儿？睡了吗？我能不能进来？」 「进来吧。」周璇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颤巍巍的发出粗噶的声音，她张开口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可声音却很小很小，周璇勉强支撑着去打开门，钟子昂本来已经犹豫着想离开，等明天再来（刚才周璇地声音太小他根本没听见），但门一打开钟子昂就吓了一跳，立刻伸出手来不管不顾的扶住了周璇的胳膊：「璇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你不舒服吗？不然我们还是回医院再看看？你不想住院，我们也调养一下，你……」 「闭嘴。」周璇精疲力尽到没有力气推开他，但是钟子昂的啰里啰嗦吵得周璇头晕脑胀，本就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身体和大脑扛不住也不耐烦，就给钟子昂摆了脸色。 但她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强势？钟子昂虽然立刻闭嘴了，但是被她这状态吓的而不是怕的，钟子昂不在多说，扶着周璇让她坐在床上，拿过枕头给她垫着让她靠好，又把被子给她掖好。 正是寒冬的天气，虽然家里有暖气不冷，可是周璇这么虚弱，身上穿的单薄，钟子昂还是怕她感冒。 尽管周璇坚持着非要出院，尽管她说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状态，但钟子昂其实是放心不下的，只是拗不过周璇的执念罢了。 周璇并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人身体虚弱的时候心智也会脆弱，与其一个人孤单寂寞陷入不可自拔的自怨自艾之中，还不如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在旁边，感受得到他的气息，也会稍稍有些温暖的感受。 她闭上了眼睛，虚弱到甚至没想起来要问钟子昂来找她做什么。 钟子昂去浴室绞了一块热毛巾，出来见周璇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他微微嘆了口气，上前一步在周璇床边坐下，然后从她额头开始，撩开她汗湿的头髮，一点点给她把汗水擦干。他不知道周璇之前发生了什么会这样全身都是汗，但他肯定这不是什么好事，家里头还没热到一动就出汗的程度，而周璇也根本没那个体力做什么运动。 所以八成，是冷汗。 擦到脖子处，钟子昂犹豫着是否要给周璇擦身，这时候周璇睁开了眼睛，按住了钟子昂的手：「一会我自己来吧。」 钟子昂并没有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什么暧昧旖旎，只因过于担心，他皱了皱眉：「不然我去给你放热水，你还有力气吗？先洗个温水澡换身衣服，我看你身上……这样汗湿着一会感冒了就不好，你身体虚，小病也经受不住……」 周璇知道钟子昂说的是实话，她抿了抿嘴，并没有再拒绝钟子昂的好意，钟子昂见状松了口气，起身去浴室给她调好水温开始放水。 等他走出来，周璇轻声说：「你找我什么事？」她始终是不会觉得钟子昂只是单纯的关心她的身体。 钟子昂见状神情一暗，但他没说什么，对于这种事，这么些年来的隔阂与仇怨夹杂在两人中间，他也心里清楚得很要周璇像小时候那样相信他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很快就振作了精神，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递给了周璇：「这些，你看看吧。」 周璇不解，接过来一看，呆了呆，看了钟子昂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她又低下头继续翻看了起来，看到最后，她抿紧了唇。 钟子昂见她的神色不知道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便轻声说：「我知道你当时要去单位上班是为了什么，这些天来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我也一直都在想该怎么处理我们两家之间的事，现在孙蕙的日记把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清清楚楚，我……自知道我做的事不值得你原谅，但是这些……我是认真的。」 「当初我所恶意夺走的，我会全部整理好了还给你，你如果想自己经营，那么如果你不介意，还是像之前一样现在我公司上班，我一点点全部交给你；如果你不愿意，如果你愿意信任我一点的话，我可以给你找最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当然，最后用谁你自己决定。」 「另外……」钟子昂将另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周璇：「这里，是周家的私产的一些资料，包括你家里房产的证件、存摺、银行卡还有投资的文书……都在这里了，这些都是我妈在处理，早就整理好了想要给你，如今正好一併……」 钟子昂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周璇那双大眼睛，他明明是鼓足了勇气来的，可现在却依然觉得心虚——他在尽力补偿，可即使竭尽全力也依然觉得无能为力。 钟子昂突然觉得无法面对周璇的眼神凝视，他匆匆垂下眼睑：「你看一下，有些需要你签字的我都整理出来了，等你签完字给我，后续我都会处理好的，然后用最快的速度……」 第278页 「这事不着急。」周璇轻声打断了钟子昂的话。 她轻轻地收好了钟子昂给她的文件，却并没有着急，也没有拒绝——到了这个时候，还说矫情的话那就太假了，他们之间现在比谁都了解彼此内心的想法，虽然是再也不可能贴近的两颗心，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周璇出狱之后一直安心留在钟子昂身边，为的除了查明真相之外，就是周家的产业，并不是她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而是她始终坚持要让一切各就各位，回到最初——既然周家从没有犯下错误，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下场？ 她执念于那份不公平，对此耿耿于怀，而将周家的一切取回，才能让那份哽在心口的刺慢慢消失。 「等我处理好了再给你。不过现在，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要做，钟子昂，我要冯远之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要为我的父母讨回公道。」周璇毫不犹豫的说。 她并不怀疑钟子昂此刻给她的承诺，她相信钟子昂说到会做到，所以她不着急，但是对冯远之的仇恨她却已经一分钟都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钟子昂苦笑，要说血海深仇，他也是一样的，钟彦景的死到如今才真相大白，他比周璇更急于把一切拨乱反正。 但是，「璇儿，冯远之虽然是幕后黑手，可是所有的一切他却并没有亲自动手，我们很难抓到他的把柄。」这是钟子昂最头痛的地方。 钟彦景和周乔都是自杀的，而周家的财务危机是钟子昂一手设计的，钟家当年……是出了内贼，而钟子昂这么些年的追踪，虽然已经查到了当初在钟氏内部给钟彦景做局的人，可是他却早就已经逃亡海外，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而且，钟彦景虽然这些年都始终没有放弃追查这个关键人物的下落，却有着不太好的预感——以冯远之的狠劲，除非这人早有提防，否则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而孙蕙虽然留下了电子日记作为凭证，可是这个东西能否咬死冯远之却还是两说。 周璇蹙眉，她听钟子昂这么一说也深觉棘手，她忽然想起来：「当年冯远之不是伪造了钟叔的遗书吗？那份遗书现在在哪里？」 钟子昂再度苦笑。 那封原件早就被冯远之毁了，而他当时拍下的照片后来也不翼而飞，甚至那只手机也掉入手中损坏，后来想修復的时候发现里面的部件都已经生锈损坏，内容早就不能復原。至于他列印出来的图片，却很难作为直接证据来使用…… 还真是，丝毫不给疏漏啊，周璇皱着眉头想，忽然她抬头看向钟子昂：「子昂，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来解决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哎，太可怜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策 当晚两人并没有说太多，周璇的身体状态太虚弱，等热水放好，钟子昂便催促周璇去洗澡换衣服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璇感觉经过一个夜晚的养精蓄锐之后舒服了很多，只是她醒来已经很晚了，起床走到楼下，王若真在等着她，见她醒了就上前一边给她准备早饭一边嘘寒问暖，等周璇吃完早饭才突然意识到：「钟子昂呢？」 王若真失笑：「他去公司了，刚过完年假，公司事多，他今天可能要加班，不会早回来，他说了让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先别惦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等身体养好了一点再说。」 周璇这才意识到，在这乱糟糟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她过完了年，修完了新年小长假，然后已经开工了…… 她却对此浑然未觉，可见小半年的职场生涯，也并没有让她树立什么职场女白领的意念，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王若真看出她的想法，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坐到落地窗前的大沙发前，一边晒太阳一边劝解她：「别想太多，你当初想去上班，我和子昂的想法都很简单，让你出门散散心，免得你闷在家里胡思乱想，也让你有点事做，这样对你好些。至于商场上那些事，你从来就没操心过，如果你真的喜欢，以后让子昂带着你学也来得及，要是不喜欢，也没必要勉强。」她没说出来，其实她早就知道周璇的打算。 周璇也不觉得尴尬，她和王若真之间虽然因为钟子昂的缘故曾经一度掉落冰点，但是并不曾在心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始终都是相互信任的，她靠在王若真身上：「若真姨，子昂打算把周氏还给我，还有那些房产、投资……」 「我知道，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子昂不该一错再错，他现在及时回头，就算挽不回什么，也总比一辈子执迷不悟要好得多，否则等百年之后，他有什么脸面下午见彦景，见你爸爸呢？他从此走上对的路，我也就安心了。」王若真轻声说：「你呢？怎么打算？」 她没有直接提议让钟子昂来替周璇打理公司，虽然在现在的局面下，所有的误会都已经解开，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信任，可是毕竟过往冗长复杂，恩怨情仇早就已经说不明道不清了，在这种情况下，彼此之间在利益上撕拉开关系，不要走得太近反而更稳妥。 周璇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她轻声说：「先让子昂继续辛苦一段时间吧，等……」她顿了顿，但是王若真很清楚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周璇笑笑，于是继续说下去：「到时候，等一切捋清了，我和子昂再商量接下去怎么处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朦胧的主意，但还未完全成型，心里又一心念着报仇，没有闲情逸緻去多想这些。 第279页 王若真瞭然，便也不再多说，她如今看着周璇和钟子昂在自己身边，就觉得一切都已经足够，每天都是好日子，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两个孩子可以不要再去无谓的报仇不报仇，就这样安安稳稳，把这剩下的岁月幸福快乐地过完。 不是她善良，也不是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更不是她不记得丈夫he周乔的死，也忘了向婉夕还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她只是觉得这些恩恩怨怨造成的悲剧已经够过了，如果可以到此为止，从此平安喜乐，那么她相信不论是钟彦景还是周乔，或是向婉夕，都会觉得值得。 但是，她心里又比谁都更清楚，如果不了结这段仇恨，周旋又怎么会真正放下？钟子昂又怎么真正去放过自己？他做过太多的错事，被利用了太多犯下太多的错，而所有这些，似乎也只有在让冯远之绳之以法之后才能得到救赎。 退一万步讲，就算周璇和钟子昂能就此揭过，可冯远之呢？他会预料不到周璇心里对他的仇恨？他会不知道钟子昂在孙蕙之死后对她的怀疑吗？他又会放心这两个年轻人吗？ 王若真暗自嘆息，想到这里，她拉着周璇的手恳切地对她说：「我不拦着你做任何事，也知道拦不住你，只是璇儿，若真姨只有一句心里话要你记住，不管你做什么，想想你还年轻、还有未来，想想你母亲，婉夕就算现在没有意识，她心里头最担心的仍然是你，做任何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说不定哪天婉夕还能醒来，你们母女团聚呢？」 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所以便忍不住这样劝说周璇。 周璇没有说话，但是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王若真所描绘的场景，何尝不是她衷心希望能够盼来的？如果有一天，妈妈真的还能醒来，对自己微笑，给她拥抱，那往后余生真的值了…… 钟子昂下班到家并没有太晚，虽然一个新年让事情堆积了不少，可是年假刚过，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做起事情来也还似乎停留在年的余味之中，钟子昂并不是那种苛刻的老闆，对此倒也很能容忍，只要最终结果不影响就无所谓，所以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到家刚过八点。 意料之中，周璇在等他，只是意料之外的，是脱完外套走到餐桌边上，是周璇给他端来了一碗热汤。 周璇的脸孔在热气的蒸腾指甲很有几分朦胧，增添了几分居家的温馨，仿佛就是妻子给下班回来的丈夫准备晚餐嘘寒问暖一般，两人目光对上，都稍稍一愣。 钟子昂主动打破了这小小的尴尬，他不愿意让周璇觉得不舒服，起身结果汤碗，笑道：「好香，真是饿了，今天吃什么？」他很家常的很自然的就这样看向周璇。 周璇的戒心也一下子被破解，她重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饿了就先喝汤，我去看看网吗给你留了什么。」 说完周璇就转身进了厨房，而钟子昂低下头，发现手里的是一碗燕窝，他怔了怔，不由失笑。 原来只是个误会——周璇并不是在给他准备晚餐，那碗汤也不是给自己的，但是他误会了，她也并没有拆穿让气氛变得尴尬，而是轻松地揭过，不让彼此难堪。 钟子昂怔怔的看着周璇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这会手上端着一碗饭一个菜，后面是王妈，手上也端着菜一起过来，给钟子昂安置好之后又把周璇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匆匆回到厨房又给周璇端来一碗燕窝，这才笑着对钟子昂说：「少爷，其实男士吃些燕窝也没什么不好，滋补的很，你要是喜欢这口味，以后我就再每天多炖一些，要是不喜欢，你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试着调整下，你这段时间操劳，也该补补身子。」 「好啊，就这样就很好，谢谢王妈。」钟子昂也不拒绝，那碗燕窝，他就真的喝掉了，然后把空碗递给了王妈，开始吃饭的时候，他看向旁边低着头小口喝着燕窝的周璇，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但显然不是，周璇心里有些懊恼，她其实并不是要跟钟子昂和解的意思，尽管现在已经明白钟子昂也不过是冯远之里用来对付周乔的一把刀，可到底这把刀，仍然让他们全家伤痕累累、甚至鲜血淋淋，有些事没有办法计较得那么清楚，可不代表就不会计较，计较依然是计较的，但那种心情却不一样了。 只是，周璇却有些讨厌自己现在的软弱，她恨自己的心软，可是对上钟子昂期待又渴望的眼神，只要她冷漠一点，他就受伤的退缩的样子，周璇依然会厌弃自己。 她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误区，别人怎么做都不对，她都要挑刺；可是要她和颜悦色，却又遭遇良心的谴责：你就这样放过他你就这样原谅他？你对得起谁？ 所以她匆匆喝完最后一口燕窝就起身，逃避一样丢下一句：「我先回房了。」就要走，却被钟子昂一把拉住了手腕。 「等等璇儿。」钟子昂在周璇要发火之前开口，他轻声说：「我一会就吃完，去书房等我好吗？昨天的事，我想继续谈一谈，你觉得呢？」 周璇自然之道钟子昂指的是什么，她挣脱开钟子昂的手（钟子昂并没有用力也没有阻止）周璇一动他就放开了，然后就这样看着周璇。周璇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钟子昂二十分钟之后来到书房，周璇正托着下巴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目光没什么焦距，他推开门的动静让周璇清醒过来，迅速坐直了腰板。 第280页 钟子昂假装自己看不到周璇下意识的动作，那是她在紧张，他只是关上门坐到了周璇对面，而不等钟子昂开口，周璇已经开口了：「你打算在商场上打击冯远之吗？」 一旦周璇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她总是能反应迅速的想到一些事情，所以她一阵见血的提问让钟子昂一愣，然后他蹙了蹙眉：「这是最好的办法。」虽然直接对上冯家是一场硬战，钟氏也会因此前途难卜，可是除此以外，钟子昂想不出来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让冯远之低头。 这些年来，冯家依然财力雄厚，只是钟子昂和冯远之走得近，虽然说他现在和冯家之间的合作并没有那么深，但是也能发现一些问题：冯远之这几年并没有花太大的心力去扩展公司的业务，冯家的盈利是基于之前的基础，并没有做任何商业上的併购或者调整，在运营上也并没有投入很多，冯远之对冯家的管控有些乏力。 钟子昂不知道这是因为冯远之年纪大了对商场上的证都已经缺乏了胜负心，还是因为周乔的死打击了他的雄心壮志，让他一下子颓废了起来，或者是冯家的小辈们野心勃勃内斗厉害导致，但总而言之，从一个发展的眼光来看待的话，冯家虽然看似如日中天，但其实已经今非昔比，远没有当年的气势如虹，之所以还让人仰视，是因为冯远之还算控制得住局面，加上这几年社会平稳经济发展也比较稳定，没有什么太大的纷争和意外发生。 但是，钟子昂凭着一个企业家的敏锐，他觉得现在对冯氏动手，其实不算一个坏的时机，从商业发展的角度来看，钟氏只要走得稳出手快，就算短期内要面对一系列的问题，可未来未必就真的需要担心。 冯氏这边的许多问题都可以利用，现在并不铁板一块，冯家的年轻人也起来了一批，有本事没本事的都不少，冯远之没有孩子，也没有特意培养的接班人，这使得内部竞争很大、有小九九的人也不少，这是一个契机。 周璇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在钟子昂慢慢解释给她听了之后，她轻声说：「你又几成把握？」 「五五开吧。」钟子昂犹豫了一下，虽然他很乐观，但是冯氏毕竟是个庞然大物，要吃下来也并不容易，总要付出代价的。 周璇秒懂钟子昂的意思，她立刻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想把周氏相关的一切都还给我，但是如果你要这么做，第一你需要足够的资金、第二你需要外援，第三你需要银行的支持，所以周氏那边，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缘故不去动用，周家和钟家，在这些年里，早就分割不清楚了，也没必要这样强硬去割断。」 她想了想，轻声说：「关于周氏，我有个预想，等冯远之这边了结之后我们再商量吧，我觉得或许可以换个方式来解决问题。」 钟子昂沉默片刻，百感交集之下，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周璇并没有注意钟子昂这番内心的挣扎，她只是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对钟子昂说：「从这方面入手，未必能够让他低头，这个人……」她想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我觉得，还得攻心为上。」 钟子昂顿时想到了周璇昨晚的话，他一直都在想周璇的换个思路是什么意思，周璇轻声开口：「你觉得，他对我爸爸，那份执念到底有多深？」 不等钟子昂回答，周璇自己说了下去：「再过三天，是我爸爸的生日了。」 如果冯远之真的那么在乎周乔，那么每年绝对不会错过的日子，无非是一个生日，一个忌日。 而距离周乔的生日，只有几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静之下是波涛汹涌，最后的高/潮要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万事俱备 从商场上打击冯远之未必不可行，只是真的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吗？冯远之之前热衷于併购和扩大冯氏，无非是为了掌握更多的资本，有资格来掌控周乔，可即使在他最渴望最扭曲的时候，也没有动用冯氏的力量直接向周乔施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周璇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冯远之重视周乔，重视到病态的程度，如果不是最后被周乔亲自揭穿他的真面目，怕是他根本不愿意在周乔心目中留下任何的污点。 冯远之希望他自己在周乔的心目中是风光霁月的人物，是能让周乔信任依靠的人物，而不是一个□□薰心不择手段的伪君子，所以他始终躲在幕后，把钟子昂当枪使，为的不过是把周乔逼入绝境，然后再去求他，这个时候他在一边使手段一边施以援手，让周乔不得不感激他、离不开他，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但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计划不如变化快，冯远之失算了，周乔自尽之后，冯远之所有的念想都成了空，要是之前的冯远之，他压根不可能会和孙蕙发生错误的关系，更不会在麻烦造成之前放任不管，他只对周乔有那耐心，对别人，从来都是能利用毫不手软，起杀心绝对狠毒的。 周璇这几天并没有闲着，她到要感谢钟子昂之前对她的栽培，在公司的那段日子，她学会了很多东西，而钟子昂又特意把收集的冯氏的相关资料留在家里，自然是为了让她自己研究从而判断局势的。 冯氏在周乔死后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冯远之比之前更加深居简出，对集团内部的事情很少插手，后辈们之间的争权夺利他也不管，那种放任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第281页 所以周璇有理由相信，冯远之这些年过得很压抑，很没有目标。 孙蕙之死，他出手了一次，可是周璇的出狱到至今的活蹦乱跳，他除了一开始表达了一下戒备和防范之后，后来就一直听之任之了，所以周璇想，冯远之未必不在期待着什么。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么周乔的生日便是一个可利用的契机。 钟子昂哪里会不明白周璇的想法？但是他直觉否定了：「不行，太危险了。」 他蹙着眉头看着周璇，脸色严肃：「璇儿，你想拿自己当饵来钓大鱼，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条大鱼万一把你反噬了怎么办？」 「可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周璇反问：「冯远之现在还真的在意冯氏的死活吗？」搞不好冯家破产了，冯远之大概也只会冷眼旁观吧。 钟子昂皱着眉头：「可你要怎么做？璇儿，我许你拿自己去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周璇转开目光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虽然已经快春天了，但是夜里依然寒冷，今天的风很大，她能够隐隐的看到外面的树枝被大风吹得乱颤，还有那气流捲起的声音击打着窗户，她轻声说：「钟子昂，我不想再等了，我有一种预感，他就是在等着我，就像我也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那是在等待一个了结。 可能这就是仇家之间的另一种心有灵犀吧。 钟子昂没有开口，他看着周璇，目光里闪过很多情绪，说不清，一时也道不明。但他心里也有奇怪的感觉，周璇一说出那句话，他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周璇说的也是就是事实。 是啊，冯远之到目前为止按兵不动，他难道会不知道周璇对他的恨吗？他难道会不知道没有人比周璇更清楚不是她把孙蕙置于死地的吗？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周璇会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真相？ 就算孙蕙死了，冯远之自认为周璇查不到什么，可难道他不会担心钟子昂偏向于周璇，然后对他发动攻击？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或许他就是在等待周璇说的这个结果。 当然，也有可能，是冯远之累了，周乔的死让他整个人都变了，向婉夕躺在病床上，孙蕙也死了，和周乔有关系的只剩下一个周璇还是活生生的，所以他或许心软了，留下周璇，就跟周乔还活在人世一般。 但是，这真的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冯远之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钟子昂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他无从去劝，因为所有的一切，总要有个了结，如果不了结，周璇也好，他也好，总会滞留在过去走不到未来。 可过去实在太苦了太痛了，谁也不愿意继续活在往事里让自己难受。 「你要我怎么做？」钟子昂最终只是平静的问周璇。 周璇闻言，笑了笑，她这次看向钟子昂的眼神里，终于不再有坚冰。 周乔生日那天，天气很不错，之前连下了两天的雨，这天一早就停了，阴云消散，太阳升起，暖融融的。一场雨之后倒是有了春天的气息，让人走出家门唿吸一口新鲜空气，晒一晒太阳，只觉得好舒服。 周璇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昨天特意让王若真带自己去了趟美容院，从出狱之后就不再对自己的容貌打扮感兴趣的她，第一次想起来要把自己收拾的美美的。 整个人换了个造型，又特意去买了几身衣服，王若真看着打扮起来依然如公主一般的周璇喜不自胜。 虽然岁月沧桑，可人到底还是那个人，依然美丽不可方物。 周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她依稀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几分当年的影子。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五六年前，但似乎就跟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但是谁不爱美呢？周璇焕然一新，又去疗养院里陪着向婉夕说了好半天的话，尽管向婉夕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周璇却不在乎，她总觉得，母亲是有意识的，能看见听见的，她一定会看到自己的美丽，也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周璇没有任何隐瞒，她絮絮叨叨，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向婉夕，在夕阳西下的时分，钟子昂来接她，周璇这才依依不捨的离开了向婉夕的身边。 「信……让人送过去了吗？」周璇上了车，轻声问道。 钟子昂点了点头，看向周璇还是有些犹豫：「你真要这么做？」 周璇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打开车窗，任由风吹乱了自己的头髮，「是啊，总要面对面对的。」 而明天会是一个好日子，她想。 为了让冯远之出现，她亲手写了一份信送到了冯家，邀请冯远之在周乔的墓地见面，她就不信冯远之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两人并没有告诉王若真他们的计划，但是王若真虽然没有过问，却也从周璇这两天不同寻常的行为中感觉到了什么，吃过晚饭，王若真就拉着周璇：「明天要去看你爸？」 周璇点点头。 「花明天一早花店会送过来，还有这些，都是你爸生前最爱吃的，我都给你准备了，还准备了酒。」王若真拉着周璇走进酒窖，取出了两瓶葡萄酒，「这是你爸最爱喝的酒，也是彦景爱喝的，明儿你就一起带过去吧。」 「谢谢若真姨，我爸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周璇抱了抱王若真，不等她再说什么，王若真就小声说：「要小心，明白吗？」 第282页 她什么都猜到了，缺什么也没有说，周璇突然之间有点想哭，王若真对她的真情实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报答的，她忍不住紧紧抱住王若真：「若真姨，有你在身边，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周璇忍着哭腔：「如果……如果……拜託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妈妈，这份情，我来生再报答……」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来生？璇儿，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妈妈也会好好的，照顾你、照顾你妈我乐意我心甘情愿我觉得快乐，可是你要是有了什么事……」王若真眼圈红了：「我和你妈妈都会不快乐的，明白吗好孩子？」 「我明白，我会没事的。」周璇用力地点点头。 如果说这人世间还让她有什么依恋，那么就是这份爱了吧。 回到房间的时候，周璇惊愕的发现钟子昂在她房间里等着她，见她进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心向上，在她手心里放了一把小巧精緻的匕首，然后就退了一步放开了她。 「你把这个随身带着，虽然很小，但是非常锋利，以防万一你拿着它防身用。」钟子昂轻声说：「我知道你肯定也会有所准备，但是如果不让我做点什么，我真的不放心。」 说着钟子昂深深地看了周璇一眼：「都准备好了吗？」 周璇握着手心里依然带着钟子昂体温的匕首，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她为了明天没有少做准备。 抽空去找了一趟方文，方文通过渠道给她搞了一把枪，只是千交代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毕竟周璇以前从没用过这东西，这虽然是很好的武器可是也容易伤到自己。 周璇跟着方文学了怎么使用，这会儿那把枪就藏在她枕头底下，明天她一定会带上的。 她还去找了一趟陈志成，立了一份遗嘱，她已经想好怎么处理周家的财产了——不管她能不能活下去，她都註定不会有后代，而那些钱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与其浪费，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 周璇想到自己这一生，前二十五年大体上还算得上平平顺顺，后面这五年历经坎坷，她承受过所有的污水、不公、暴力……现在虽然已经从泥潭中脱身，可午夜梦回，依然害怕的不能自已。 多少次，她就有可能会带着污名死于阴谋之中呢？能活到现在是她运气好，可是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并没有她的好运气，在污名和阴谋之中痛苦挣扎而死去？甚至死不瞑目？ 不能再有那样的悲剧了，周璇对陈志成说：「我知道做这件事很难，而金钱的支持起码给了你和愿意和你做同样好事的人一点保障，虽然我也知道这远远不够，但总比没有的好，不管我接下来如何，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周璇已经决定，用周氏每年的盈利设一个基金，有吴冰玉和陈志成、方文几人参与管理，用来帮扶公益律师和那些生活在底层和夹缝之中、被人陷害需要帮助的人，让他们也能和自己一样，最终幸运地洗清冤屈能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曾经坐过牢，所以我知道，原来坐牢的，并不都是坏人，这世界有多黑暗，在外面是不知道的，而等进去了才知道，那暗无天日有多可怕。」周璇闭着眼睛：「我不想让任何人再感受我当初的无力了，我知道这世界总有阴暗面，总会有些无可奈何，但是我能够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能帮我吗？志成？」 陈志成能说什么呢？他似乎已经意料到什么了，沉默的点了点头，周璇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交给了陈志成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可是她这边，已经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而她也相信陈志成的人品。 周璇给陈志成留下了一些介绍信，都是她亲自写的，还有给方文和吴冰玉的信，也都交託给了陈志成，她相信不管自己到时候活着还是死了，这几个人都会完成她的遗愿。她还给陈志成留下了一份遗嘱，把周家的私人财产做了安排，一半留给了王若真，作为这些年向婉夕的医药费和对王若真的感谢，剩下的，一部分留给了沈千山的亲人，供他们安度晚年，在陈志成坚决拒绝接受财物馈赠之后，他给周璇出了个主意，把剩余的财产也併入基金，另设一个子基金，用来帮扶女性——从农村那些备受重男轻女影响的女童，到失足女性的新生，陈志成设想得很周到。 他比谁都清楚，失去生育的能力、不能有孩子，是周璇一辈子的遗憾。 而他的这个提议，在某种程度上也填补了些许周璇的遗憾，所以周璇很爽快地答应了。 至此，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了安排，但周璇此时看着钟子昂，却发现自己遗漏了最重要的那一个。 可是，她对着他，却无话可说，或者说不知道从何说起。 自从钟彦景死后，他们分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了。 周璇沉默，钟子昂却不打算沉默，他主动引起了话题：「上次你说周氏的事你有个新的想法，想好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扫墓 「嗯。」周璇点了点头，她忽然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示意钟子昂坐下，两人像是朋友闲聊一样，周璇终于不再绷着自己的神经，她把和陈志成说的意思跟钟子昂讲了讲：「你觉得这样可行吗？周氏还是由你来经营，只是这样一来……」她咬了咬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她有些犹豫，这样就相当于让钟子昂每年白费心思白打工了。 第283页 钟子昂却毫不犹豫：「我当然愿意，这个安排很合理，如果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回去让人做一份详细的计划出来，把细节、规则都细化安排好，然后你再授权……」 「这是授权书。」周璇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钟子昂：「我都签好名了，我还准备了不少空白签名，还有这个印章，这样如果我不方便，你也可以直接使用。」 钟子昂看着周璇，接过了那些东西，他心中五味陈杂，抛开两人之间之前的种种，周璇就这样信任他吗？ 周璇看懂了钟子昂的意思，她笑了：「在这方面，我从不怀疑你，子昂，我知道你的为人，你不会贪恋钱财，也不会让我失望，我可以相信你，只要你答应了，你必然会做到的。」她拿了一张便签写下陈志成和方文的名字、联络电话：「这是我在狱中认识的一位律师和一个朋友，他们和冰玉一样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我想到时候让冰玉来主导基金会的运营，到时候希望你能够帮帮她、教教她；这位陈律师一直都在做公益，很可靠；方姐她游走在黑白两道灰色地带，对于我们需要帮扶的对象有更多而了解和话语权，我希望你能够……」 「我会的，交给我吧。」钟子昂收下联繫方式对着周璇点了点头：「璇儿，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对我说了吗？」 周璇下意识地看向钟子昂，看着他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目光，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钟子昂希望她说些什么，可是她说不出来，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彼此，过了许久，钟子昂苦笑一声转移了目光：「对不起，是我得寸进尺了，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我……」他的眼角有了些许晶莹的泪光。 但只是一瞬间，眼泪就被他逼了回去，他飞快的调整好心情，又转过身来轻轻上前一步把周璇轻拥了一下后放开：「早点睡吧，明天是一场硬仗。」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门边：「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钟子昂这话是说给周璇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一次，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周璇，再也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恨，再不会让周璇受到伤害。 哪怕，她已经满身伤痕，而那基本都是自己造成的。 「子昂。」钟子昂的手拿到门把上的时候，周璇轻声开了口，钟子昂的脚步顿时动不了了，周璇垂下眼睑，同样苦笑，但是却说：「我现在已经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对你的恨自然也少了很多，可是子昂，我们之间，回不到过去了。」 她抬起头来，鼓足了勇气，并没有粉饰太平：「我不恨你，但是无法不怨你。我不在乎周氏，可有些事我没法不在乎，就像是当年钟叔的死永远是你心头的一根刺，那我呢？扎心的刺太多太多了，换作你是我，能够看得开吗？」 钟子昂无言以对。 他和她就几步之遥，可是他们之间却是隔着时间和悲剧的洪流。 孙蕙的身世和与他的关系。 周乔的死。 向婉夕的病。 沈千山的命。 周璇的生育能力。 还有，这暗无天日的心理折磨。 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区区真相回到过去呢？ 钟子昂知道不可能，可他依然忍不住幻想，直到周璇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钟子昂并没有觉得痛苦，反而有种解脱，真实虽然让人难受，可却比假象让人舒适——他从来不是那种喜欢活在假想世界里的男人。 「这样就够了，足够了。」他喃喃地说，这一次，钟子昂忍不住眼角的红，他用通红的眼睛强忍着心里的悲怆，笑着看向周璇：「怨我也没关系，我犯的错不值得你原谅，只是璇儿，怨我归怨我，有生之年，给我机会，让我保护你、照顾你，好吗？」 用余生来偿还这份罪孽，不要让他接下来的人生什么也做不了，便是钟子昂最大的期望。 周璇并没有犹豫，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钟子昂点点头，满意了，他不再多说什么，嘱咐了周旋一句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可周璇躺在床上，却有些失眠，她苦笑着想，其实钟子昂多虑了，人都是一样的，在能够得到依靠的时候，又怎么会非要选择孤独？即使钟子昂不那么说，她大概也不会离开，因为她贪恋现在这种被人小心翼翼呵护的重要感。 这种被呵护被保护被重视的感觉，让她有活着的真实感。 可是，她还能活多久呢？她脑袋里的那个东西，真的会给她更多的时间吗？ 周璇不知道，在这个决战之夜，她什么糟糕的、悲伤的事情都不愿意去想。 第二天一早，满怀心事的周璇就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次，她终于赖不住起床，等收拾好自己走到楼下，发现和她一样睡不着的大有人在——王若真和钟子昂都在楼下，甚至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天知道王若真什么时候就起来了。 但是有些事不需要说出来，见她下楼，王若真只是笑着让她赶紧吃早饭，三人一起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吃完，王若真便帮着两人把带去给周乔扫墓的祭品一样样小心地拿出来，钟子昂把这些东西放上了车，周璇等一切都准备好，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抬头看一眼云霞满天的天空，便准备出发了。 第284页 钟子昂自然跟她一起，王若真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了张叔等人将家里的门都锁了，所有的监控都打开，仔细确定了不会让人轻易闯进来，便出门去疗养院。 她要去陪着向婉夕，医院那边早也就安排好了人手，以防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 终于——这一天就要到来了。 钟子昂没有问周璇来这么早做什么，他只是安静地陪着周璇一路到了周乔的目的，墓地这边早就打好了招唿，而今天虽然天气很好，可是既非休息日，天气也还有几分寒冷，所以并没有什么人，这也正好，所以当帮着周璇摆好了带来的祭品，看着周璇已经望着墓碑上周乔的照片出神，他就轻声说：「我爸的墓也在附近，我去转转，你跟周叔说说话吧，我不打扰你。」 周璇没有回头，目光一直盯着周乔照片里面的笑脸，只是点了点头，钟子昂便离开了，他知道周璇有许多话要对周乔说，出狱这些日子周璇一直没有来过这里，就像是她始终坚持着不肯踏入周家大宅，钟子昂慢慢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周璇的心情。 不是不愿来，而是不能来，有时候仇恨可以支撑着一个人的精神，让她即使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也能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但是过度的悲伤却可能消磨斗志，周璇怕自己变成后者，忘了背负的血海深仇，所以才会那么执意。 钟子昂走到钟彦景的墓碑前，蹲下身跟照片上父亲的眼睛对望。 自从回w市之后，母亲常来，所以钟彦景的墓打扫得干干净净，钟子昂看着照片上的父亲，心情忍不住有些复杂——所有的一切都从钟彦景的死开始，而从此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像是齿轮无法自己停下运转一下，完全失控。 周乔的墓碑也一样打理的干干净净，不用说，这自然是因为王若真，周璇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了那冰冷的墓碑——这是他父亲最后的归宿，一个冷冰冰、毫无温度的坟墓，即使还能祭奠，却再也触摸不到他的体温，这便是阴阳两隔的滋味，是所有的力量都无法改变的最可怕的一件事。 「爸爸，我来看你了。」周璇轻声开口，她蜷缩着身体倚靠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你会不会怪我到今天才来看你？其实我每天都想来，就像我恨不得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妈妈，可是我不敢也不能，我怕我没脸对着你们，我怕我只顾着悲伤，忘记了该做的事。不过，今天，我想……」 周璇在心里轻声地诉说着，然后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慢悠悠的，周璇现在已经很能分辨出来，那不是钟子昂——或多或少，呆在一起久了，有些习惯和了解自然而然便会加深，她张开眼睛，一张平静的脸孔对上了冯远之。 周璇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她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没有走上前，就这样平静的看着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并没有以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那种头皮发麻、气都喘不过来的恐惧，反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冯远之老了。 他是真的老了，两鬓已经有了些白髮，背似乎也没有之前挺拔，一双眼睛竟然有几分浑浊，那没有表情的脸孔和略显得弯了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没有了以前的高高在上，看着就像个平常这个岁数的老人。 也是，周璇心念一转，突然想起，冯远之如今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虽然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尤其像冯远之这样家财万贯的，自然不缺钱保养，而且他本来就是个长相出众的精緻人物，但如今，怕是周乔的死让他心如死灰再没有了保养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在短短几年之内老了那么多。 真是讽刺，他将周乔逼上绝路，他却也因此再没有了活气。 只是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害孙蕙一尸两命？又何必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呢？到头来，不仍旧是一场空吗？ 只是周璇的讽刺虽然写在脸上，却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转过身看向父亲的墓碑，淡淡地说：「没想到冯总也会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年，常来吗？」 冯远之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周璇，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暮气沉沉的姿态突然之间就变了，那双久没有神采的眼睛精光四射，死死地盯着周璇，他的背也似乎慢慢挺直了。 周璇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但她嘴角勾了勾，也不在乎冯远之开不开口，她忽然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冯远之开口：「怎么？之前不是要我死吗？现在又这么看着我？现在的我，和我爸爸很像吗？」 她虽然看起来在笑，但是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眼神更是冰冷的毫无温度。 冯远之在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场一变，但是周璇能够感觉到这个对手变得危险了起来，但是她没有退。 「是啊，你看起来和你爸爸越来越像了。」冯远之眼睛死死的看着周璇：「真是……让人怀念。」 这倒是并没有错。 早年的周璇，在冯远之的眼中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白痴大小姐、木美人，虽然长得和周乔有几分相似，可是他却是看不上眼的，在冯远之看来，周璇虽然遗传了周乔的几分容貌，但是那神韵内涵，却是半分没有——周乔此人，披着花花公子的皮，但是骨子里却有几分侠气傲骨，而冯远之则不认为周璇身上有这样的东西。 甚至，没有经歷过这一番磋磨的周璇，在他眼里还比不上孙蕙，又怎么会去注意她？ 第285页 只是后来周乔宁为玉碎，孙蕙又有了身孕而且打算跟他站在对立面，否则就算需要替代品，冯远之也不会去找周璇。 但是当时的他内心太空虚了，急需要点什么来填补，否则当时的冯远之觉得自己离死不远，所以才会去试探周璇，但是去了一次他就后悔了——这不是他想要的人，而且他觉得，这样一个木美人，傻乎乎的只知道任人摆布，呆在监狱这种地方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与其让她为了求生做出什么让周乔痛心的事来，还不如让她干干净净的死了算了。 所以冯远之动了杀心。 这倒是和周璇之前的揣测大相迳庭，但就算她知道了，也只会觉得这人是个疯子——看似做着为周乔好的事，实则桩桩件件都是畜生不如。 大概也只有疯子才会觉得把周璇杀了是为了保全周家的清白，而不是给她提供保护。 但是周璇命大没死，后来又一直有人保护，冯远之没了机会，而且他对周璇没有兴趣，也就懒得再理会。 只是如今看来，他却是错了，经过这几年的事，眼前的倒是脱胎换骨，有了几分傲雪凌霜的模样。 怎能怪冯远之不动心？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对峙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攻心 周璇是个美人，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被人戏称为w市头号美人，这几年她饱经沧桑，无论是所处的环境还是内心的郁结，都让她加速老去，其实要说容貌，是真的不比年轻时候那样娇美的。 但是人的经歷却不同，年纪在长，阅歷自然就丰富了起来，而这些阅歷便像是王冠上的珍珠，一颗颗光华璀璨无可取代，正因为有了它们，王冠才会美丽，所以周璇也一样，正因为有了这些年的经歷，她才会成了独一无二的她。 周璇现在瘦削而沧桑，但是她的眼神坚定锐利，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株经歷了寒冬的腊梅，寒风苦雨无法将她摧折，更有了几分凌厉和坚强。 而那种傲骨和傲气，正是冯远之最欣赏的地方。 周璇笑笑，「是吗？」她看向冯远之，哪里有半分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冯远之的目光更加幽深起来，他完全不在乎周璇已经什么都知道，也不在乎她是在猜测或是在诈自己，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终于再次流淌、心脏再次跳动，在失去周乔之后漠然的生命再次变得有意思起来。 幸好来了，他心中想，否则岂不是失去了一桩乐趣？ 不过，这次他不会犯下错误，不会再给这个人从自己眼前逃走的机会。 冯远之盯着周璇的目光越发危险，他往前一步靠近周璇：「看来当年钟子昂那小子美白把你扔进监狱，变聪明了也变迷人了，果然人哪，没有阅歷就什么也不是，璇儿啊，你如今倒是比之前木呆呆的有趣多了。」 「是吗？可我不喜欢这种有趣。」周璇并没有后退，她只是扭头看向周乔的墓碑：「冯远之，你现在在想什么？当着我爸的面，想把我弄到你手里去吗？你想对我做什么？就你这样的心思，也配称你爱他吗？」 「真是……」冯远之突然笑了起来，他丝毫不介意周璇的发难和她所知道的一切，这样在他看来才有趣，他其实无所谓爱不爱，他在乎只是一个可以势均力敌的对手，否则这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他以前看不起女人，也不喜欢女人，总觉得女人这种生物太娇弱，轻轻一碰就似乎活不成，远不如男人那样坚韧，可如今看着周璇，却似乎也并不完全是自己想的那样。 而且，他空虚了很久了，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让他重新对生命燃烧起了兴趣的人出现，他发现自己整个大脑都在兴奋起来，根本克制不住。 「周璇，爱不爱的，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也太虚伪了，不过就是人的欲望罢了，以前，我眼里只有你爸爸，我只想要他，可是现在他不在了，我又找不到比他更有意思的人，所以……」冯远之越来越靠近周璇：「但现在你出现了，难道你不是故意的吗？」 「那封信，不就是你给我的邀请函？你要对我没意思，又何必……」 「我的确是对你很有意思，我有意要你的命！」周璇冷冷地说，冯远之眼里的兴奋和兴味让她作呕，这人怎么能把无耻的话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他怎么能这样玷污自己的父亲？周璇气的浑身发抖：「冯远之，你就不怕做噩梦吗？你这些年夜里睡得着吗？孙蕙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没有来你的梦里哭泣？钟叔和我爸爸，难道没有去跟你索命？」 「冯远之，你到底多么自以为是，才会觉得你能够逃出法网的制裁？」 「哦？是吗？」冯远之嘆息一声，顿时觉得这正义凛然的周璇失了几分意思，他后退一步：「原来你还是那么天真啊。」 「所以你是要把我绳之以法？」冯远之摇摇头看着周璇：「证据呢？就凭这三言两语，你要把我怎么样？」 他很无辜的摊摊手：「钟氏的事，你有证据吗？彦景和你爸都是自杀的，至于周氏，是子昂动的手，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那么孙蕙呢？」周璇哪里肯放过他，她也不动怒，沉着气看着冯远之：「你敢说不是你吗？」 「是我什么？」冯远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周璇也并不在乎冯远之的狡猾，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冯远之：「也对，是你故意找出来气我爸的，又怎么可能是你事后反悔替我爸出气呢？」周璇摸着周乔的墓碑淡淡地说：「倒是我想岔了，你对我们周家从来充满了恶意，孙蕙出事，你还藉机坑了我，我没被你坑死也算是运气好，说起来……」 第286页 周璇的语气充满了讽刺：「说你爱我爸爸我是不信的，你是恨我们全家入骨倒是真的。」 她觉得比起那可笑的爱与欲来说，这才更贴近事实，就看看冯远之所做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是为了爱？哪一件不是奔着让周家家破人亡来的？ 冯远之不知为何，尽有些无言以对。 他年纪大了，而失去周乔这些年，他也并不是没有后悔过曾经的所作所为，不是后悔对周乔的那份欲望，而是恨自己用那么迂迴曲折的手段，最后却连人都没有能够搂在怀里就失去了，让他那么些年的苦心经营变得就跟一个笑话一样，那么的可笑。 冯远之眯着眼睛，看着周璇的眼睛慢慢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他不是不知道周璇要做什么，不过他也不在乎，对他来说，已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有意义的现在即将要发生的事。 这个女人，变得比几年前有意思了许多，她的身上有了几分周乔的影子，或许…… 所以他心念电转，突然笑了：「怎么？想要我承认那些事？好让我体会什么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璇儿，你这么做是没用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和你做个交易。」 周璇挑了挑眉，冷冷的开口：「你以为我会和你做交易吗？冯远之，我要的是你的命！」说时迟那时快，周璇勐然转身面对冯远之的时候一把精緻小巧的□□就已经握在手里对这冯远之，她的双眸燃烧着復仇的火焰，却出奇的冷静：「我早就知道你什么都不可能承认，我也没想过还能靠法律来制裁你，你欠我爸爸一条命，那就用你的命来还好了！」 冯远之挑了挑眉，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变脸色，他只是有些意外，随即就笑了：「说的那么好听，怎么不开枪？」 他慢慢朝着周璇试探的走过去，周璇强忍着想要后退的欲望，强迫自己冷静地面对逼上前来的冯远之，而冯远之还在继续张牙舞爪刺激周璇：「你不敢开枪的，你没这个胆子，而且……」 冯远之露出诡异的面容，「如果我死了，我就可以第一个下去找你爸爸，到时候可就没人可以阻止我了，不是吗？」 「你做梦！」周璇听到这句话瞬间握紧了枪：「我爸会上天堂，而你这种人只会下地狱，你又怎么可能会遇见他？」 「你又没死过，谁知道天堂和地狱到底存不存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冯远之的目光落在周乔的照片上，那依然是让他迷恋的容颜：「至少那样我和他就更近了，我和他才在一个世界，而等到你们来，我有大把的时间……」 「冯远之，你怎么能这么自以为是？」周璇终于忍无可忍，而就在这时，冯远之已经靠近了周璇，他突然出手一把牵制住了周璇的胳膊，周璇猝不及防，可等她想挣扎，冯远之已经一手摁住了她的喉咙，一手抢过了她手里的枪，抵着她的太阳穴。 而依稀听到这边动静匆匆赶来的钟子昂刚到就看到这一幕，立刻停住脚步：「冯叔，不要！」 「怎么？不想她死？那就乖乖的呆在那里别动，让你带着的人也别动，否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会做出些什么来……」冯远之始终微笑着，但是那份笑容之中却带着明显的血腥。 钟子昂举起手来，朝着身后示意了一下，这才白着脸对冯远之说：「冯叔，你不要乱来，你……」 「别担心，现在我对这张漂亮的脸蛋也很有兴趣，只要她不乱来，我是不会乱来的。」冯远之轻笑道，用枪顶了顶周璇的太阳穴：「只是太暴躁不好，你看，要暴躁也行，但是你得有这个实力，否则你看……」 「啧啧啧……在心里骂我呢吧？」冯远之意有所指地说。 周璇冷哼了一声，脸色很冷，却并没有半分惧怕。 钟子昂已经后悔了，他十万分的后悔不该由着周璇，不该心软，不该刚才一个失策放她一个人——璇儿，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不是说好了慢慢来的吗？钟子昂的心都在颤抖，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在冯远之控制之下的周璇，他眼都不眨的看着周璇，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在思考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把局势扭转过来，他要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才能够让自己不发抖不流露出担忧。 冯远之却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他看向钟子昂，笑道：「子昂，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别在我面前装了，想要拖延时间？想要救她？我都清楚，不过这次，你冯叔我真的不是始作俑者，我只是为了自保，或者说，为了免得这位周小姐一不小心犯下大错。」 「冯远之，别在你脸上贴金，你收到我的信出现在这里，别告诉我你真的什么都没想到、什么也没准备！」周璇冷冷的开口：「我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彼此心里都清楚，何必呢？」 「可我真没想要置你于死地。」冯远之觉得自己挺冤枉。 周璇冷笑：「别说的你好像没做过似的，我不会忘记沈医生是为什么而死，我又是为什么失去了生育能力。我就算真的杀了你，犯了法，我也不后悔，只要能让你付出代价，虽然杀了你也只是便宜你了，可是用你的血祭奠那些为你而死的人，也算是勉强替你赎罪。」 「所以，为了杀我，不惜犯法吗？」冯远之摇摇头，看向钟子昂：「子昂，所以我说，我是在阻止这位小姐做傻事，你现在信了吗？」 第287页 「冯叔，我知道你今天是自己来的，唯一的司机在下面，被窝的人拖住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钟子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说：「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孙蕙她……」 「这丫头真是死了也不放过我，没良心，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她早死了，哪有机会报什么仇，做什么钟氏的女主人，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冯远之嘆息，他低头对周璇警告：「你别乱动啊周小姐，否则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会冲动做点什么，你爸爸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也挺孤单的，虽然已经有孙蕙去给他做伴了，但是我想他未必喜欢孙蕙这个伴，我把你也送下去，你说他是不是还会感激我？」 冯远之的话没让周璇变脸，但是钟子昂的脸色却完全苍白了起来：「冯叔！」他提高了声音。 「到现在还叫我一声冯叔……」冯远之盯着钟子昂，突然笑了：「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先不动她，不过……」 他突然说：「你都知道了吧？孙蕙那丫头留了一手？她怎么留的？我还以为我清理得很干净，就算你怀疑，也找不到我的把柄。」 「她留下了日记，藏了起来，在你找不到的地方。」钟子昂低声说：「冯叔，你收手吧，你如果真的对周叔有过真心，你在他坟前这么做，你就没想过死后怎么面对他吗？」 「我不相信人死之后的世界，如果他真能做什么，既然我这么嚣张，他这么狠我这么想要保护这丫头，那就现在现身让我看看，那我也……」冯远之的话没说完就捂着肚子唔了一声，他抬起头，却发现周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一把锋利的小刀刺进了他的腹部，而钟子昂在刚才说话趁他分神的当儿已经靠自己很近，趁这个机会一把抽走了自己手里的枪，拉过周璇，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自己。 所有的一切在非常快的时间里发生，冯远之一个踉跄倒下去，正好周乔的墓碑撑住了他的背，面对钟子昂指着自己的枪口，冯远之咳嗽了两声，捂着伤口笑了起来：「配合这么默契的吗？难道这世界上，真有怎么破坏，都抹不去的感情；怎么用力，都得不到的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挺开心的，年底大剧一个接一个，难得追剧追得这么痛快，从《谁是兇手》到《风起洛阳》现在《王牌部队》也开播了，看得正开心，结果…… 好吧，就在这里重申一下，这文是个虐文，真的很虐的那种，如果还不知道的现在再次提醒啦，不喜欢就赶紧叉叉掉，别被虐到了，扑街写手还日更，真的不图什么，就是图喜欢什么写什么，自由自在，顺便舒展下情绪，高兴的时候写写快乐不高兴的时候发泄下烦恼，连这点痛快都没有了，那就真没意思了，所以也希望大家看文也就图个乐，或者图个干脆虐个痛快，然后文是文，生活是生活，不要混为一谈，写个文看个小说而已，真，没那么多可较真的事，我也不是写什么旷世大作，也没这水平是不是？大家开心就好啦～～感谢在2021-12-20 08：30：54～2021-12-27 08：4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吹雨打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章 得知真相 冯远之似乎已经懒得去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而钟子昂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挥了挥手，让跟着来的人慢慢包围了过来，他没有理会冯远之那些话，只是对他说：「冯叔，事到如今，给个真话吧，当年钟氏、我爸，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怎么？不给你一句准话的话，你打算做什么？杀了我？」冯远之又咳嗽了两声，却只是反问：「我已经一个糟老头子了，死不足惜，可是你要为了报仇而犯下杀人的罪名，放弃眼下拥有的一切吗？还是说……」他拖长了声音指着周璇：「为了挽回这个女人，你不惜把自己搭进去？还是说，为了挽回之前的愚蠢，要用现在的错误来偿还？你要知道，对于你加在我身上的那些，就算是孙蕙，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冯远之也依然相信自己的操控能力。 钟子昂看着冯远之内心有些悲凉：「所以，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最后也是你害死了她是不是？」他低声说：「你今天来，不会猜不到我们要做什么，可你还是来了，其实你根本不那么在乎生与死，也不在乎我是否知道真相，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杀死孙蕙呢？ 周璇一怔，看向了钟子昂，她倒是并没有看出这一点，也是，她心中充满了对冯远之的仇恨，但真正会对冯远之有了解的人，却是钟子昂。 而钟子昂说的话，看到冯远之身受重伤却依然并没有人出现，仍旧只有他一个人和他们对抗，周璇就隐约意识到了钟子昂的话应该是对的。 冯远之并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他和她一样想着把一切在这里了结。 既然现在连命都不要了，当初又为什么…… 冯远之摇了摇头：「还真是敏锐。」他嘆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周乔墓碑上的照片，那眼神渐渐的有了几分狂热，「人总是怕死的啊，哪怕不想活了，可真的到了要的时候，也总是会有点害怕的，我也不例外。」 而且，就算真的不怕死了，怎么死，却也不是无所谓的。 第288页 在当时，冯远之为了让钟子昂成为自己对付周乔的一把刀，把他推上了财富的顶峰，那也是钟子昂最锐利的时候，如果那时候他知道了真相，趁着那股势头，就算是冯远之也未必抵挡得住，他可以接受死亡，却接受不了陷入绝境任人宰割，那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而且，在危险的时候维护自己，也是人的本能，等他反应过来，孙蕙已经被他推下楼梯。 而到后来，虽然失去了周乔的日子让他了无生趣，可大概这种习惯性操控一切的人并不愿意死在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对手手里，在他看来，始终被他拿捏在手心里骗得团团转的钟子昂根本就没那个资格。 或许是，他就像是一个引火自焚的人，想要看看到底要到什么地步，这火才能烧到自己身上。 所以，他放任，他无所谓，周璇出狱时候那个样子，一副被吓怕了的小鸟的样子，也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甚至不在乎这两个人能够做出什么来。 也有一点，是他还真期待这两个人做出点什么来。 冯远之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到了这种时候，有些不甘心，却又似乎觉得这个结局也不错。 这是个疯子。 周璇和钟子昂同时想，周璇甚至有再次上前刺他一刀的冲动，却被钟子昂拉住了：「璇儿，不要。」 「不要阻止我，我才不管他在想什么，我就是要他死，要他死！」周璇大喊，她心里有种郁气憋在心里，越是这样，越是不痛快。 「不要璇儿，不要上他的当！」钟子昂抱住周璇不让她犯傻：「他巴不得死在你手里，死在周叔面前，他就是等着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死亡，顺便把你拖下水，你……」种子昂苦笑着看着到了这个地步依然占据主动的冯远之，心里也不是不悲凉。 比起周乔，他的父亲岂不是更无辜？这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能用常理来腿短的疯子啊，怎么能够让他如愿？ 可不动手，却和周璇一样，那种愤懑，根本无法消除。 「我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周璇泪流满面：「冯远之，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 「我的报应？」冯远之似乎笑了，他因为失血过多，声音有点儿弱了下去：「行啊，我一直都在等所谓的报应，所谓的天理循环，可是……」 他歪头看了看周乔的墓碑，嘴角勾了起来，死在这里，如果顺带上把他的女儿坑一把，那么……倒真的是不错。 至少，哪怕去了那个世界他来跟自己寻仇也好，至少不会避着自己不见，不是吗？ 冯远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柑橘到失血的速度再加快，他感觉自己的神志飞了起来，脱离了身体，他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响起，看到医护人员赶了上来，看到钟子昂死死地抱着周璇，周璇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忍不住想：兜兜转转，这小子依然还是爱着这个小丫头，爱情到底是什么？他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周乔的照片，然后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医护人员遗憾地告诉钟子昂，冯远之的唿吸已经停止了。 而钟子昂在把哭到昏过去的周璇送上了救护车，再目送着装着冯远之的尸体离开的警车，强打起精神跟警方的人去了警局。 一切就这样落幕了，冯远之就这样死了，所有的事情似乎都那么滑稽，就好像是一出搞笑的剧本，到最后散了架，出戏了。 可是，在剧里被命运牵扯了的人却笑不出来。 因为生离死别是真的，恩怨情仇是真的，到最后的郁郁不得解脱，还是真的。 钟子昂其实对冯远之的选择有些似懂非懂，但是他这样一死，简简单单，还大有我心愿得偿的意思，就觉得心里憋了口老血，所有的仇和怨根本还在那里，并不因为他死了而消失，那种感觉，真的让人更加无力。 所以他一忙完后续事宜，就赶紧赶到医院，担心周璇的情绪会失控——他这样，周璇其不是更加难熬？ 这种从头到尾被人耍弄的感觉真的……太糟心了。 周璇却还没有醒来，她的情况很糟糕，王若真已经陪在她身边，见到钟子昂到来，仿佛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钟子昂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钟子昂剎那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顾不得安慰母亲，直接朝着周璇的病房冲过去，而一脸严肃的医生正给周璇做完检查，此刻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钟子昂就说：「钟先生，周小姐的病情，我想跟你谈谈。」 钟子昂二话没说，直接问道：「她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已经稳定下来了，但问题不在这里。」医生推开门让钟子昂看了看周璇的情况下，周璇正昏睡在病床上，看起来安安静静，透明的点滴正在输入她的身体，她看起来很疲惫很苍白，极度需要休息，钟子昂甚至有一种她可能会这样一睡不醒…… 「我们去办公室说吧，周小姐的脑部ct出来了，有些情况我想跟您说一说。」医生带上门，领着钟子昂往办公室走去，王若真跟了上来，门一关，医生就说：「上次周小姐晕倒，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私下给她做了个脑部检查，这就是刚刚出来的检查报告。」 如果不是他们把周璇再次送回医院，他本来也是要联繫这边家属的，医生情况细细的说了起来，他越说，钟子昂和王若真的脸色越苍白，到最后，就连钟子昂都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289页 周璇的脑部长了一个肿瘤，要开刀之后才能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而肿瘤已经越来越大压迫了神经，所以才会让她动不动就头痛晕倒…… 「除了手术，还有其他办法吗？」钟子昂到底镇定一点，他揉紧了汗湿的手，凭直觉他就猜到周璇肯定不会同意手术——她一定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可她一直都不肯动手术，怕的不就是手术的风险吗？ 只是，钟子昂略一迟疑，当初她不肯动手术，是因为大仇未报；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也未必不肯答应…… 「不动手术不行了。」医生却摇摇头给了钟子昂否定的答案：「肿瘤太大了，如果再不取出来，随时都有血管爆裂的风险，到那时……」 那就不是一般的兇险了。 王若真摇摇欲坠，哆嗦着嘴唇：「那还等什么？赶紧安排手术啊！」周璇怎么能死？她怎么能让周璇出事？她才几岁啊？怎么能……这样？ 钟子昂的心情并不比王若真好几分，但他只能用理智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成功率呢？」 医生默了一下：「不太好说。」 肿瘤的位置比较刁钻，而大脑本身又是人体内最脆弱的部分，尽管这位医生在脑科方面已经算是专家，可是没有哪个专家能给出百分百的答覆，本来任何手术就是有风险的。 「如果不做手术，她还能坚持多久？」钟子昂又问。 可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答，王若真就又惊又怒的打断了钟子昂的话：「子昂？怎么能不动手术？」 钟子昂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医生的意思你听明白了？手术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而且，璇儿不一定会肯接受手术。」 王若真震惊地看向医生，医生默认了钟子昂的话，嘆了口气：「抱歉，这肿瘤……应该拖了一段时间了，已经过了最佳治疗的时间，现在动手术我也不能保证什么，而且你看夫人，就这个位置，不碰到血管、脑髓……我不敢做这个保证，而一旦……我也不能确定会有什么后遗症。」 只是医生同时也说：「可如果不动手术，病人的时间大概就不多了，肿瘤这个大小、这个位置，就算肿瘤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这附近的血管和神经也受不了压迫，一旦颅内的压力失衡，就会……」 对着钟子昂和王若真的眼神，医生也无可奈何：「运气好能留条命，但是就怕变成植物人……」 那岂不是和向婉夕一样？ 王若真捂着心口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她简直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样的人世不公？怎么能……怎么能什么样残忍的命运都会落在周家的身上？老天爷怎么会这么不公平？ 「你们再好好想想吧，最好尽快决定，我担心……」 医生后来还说了什么王若真没有听进去，她几乎是毫无知觉的被钟子昂带出了办公室，看着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周璇，王若真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一拳一拳捶在钟子昂的胸前：「都是你……都是你……如果当年你不鬼迷心窍……如果不是你不听我的话……又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璇儿……璇儿……你怎么会这么命苦？我怎么对得起你，怎么对得起你妈？」 王若真哭得不能自已，她是真的控制不住，她原本以为所有的阴霾都已经了结，就此可以拨云见日，可谁知道，命运它真不是个东西！ 钟子昂一动不动任由王若真发泄，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周璇苍白的脸上，心一阵阵的发冷。 她早就知道了？是的，她一定早就知道了，钟子昂肯定。 她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不信任，也是因为时间紧迫，她那么着急、那么操切，是因为她怕自己来不及…… 这些年，自己到底有意无意给了她多少痛苦？ 自己带着孙蕙回来的时候，她伤心吧？ 周乔的死，她痛恨自己吧？ 他和孙蕙订婚，她是不是心情复杂？ 而他误会她伤害孙蕙，执意把她送进监狱的时候，她是不是心如死灰？ 沈千山为她而死的时候，她是不是恨不得死去的是她自己？ 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做母亲的权力，她是不是很绝望？ 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监狱却又发现自己身患绝症的时候，她是不是更绝望了？ 钟子昂的心在滴血，他不知道这个一直都很脆弱的女孩子，到底是凭着怎么样的毅力，一路走过荆棘走到今天，然后轰然倒下的。 不，她还没有倒下！他不允许她就此倒下，她怎么能就此倒下？他还有许多的话要对她说，还有许多的错要去弥补，还有很长的未来，想与她作伴…… 钟子昂的眼睛，渐渐炽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今天又要有人想打我，速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和解 周璇在深夜醒来，对上了钟子昂长吁了一口气的表情：「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们了知道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见她一脸迷惑，伸出手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钟子昂，你逗小孩吗？」周璇有气无力的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在哪里？」 「看来没有失忆。」钟子昂笑了笑，依然温柔而耐心：「你在医院，当时你昏倒了，我就把你送医院来了？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290页 周璇看着钟子昂，总觉得这人有什么地方跟往常不太一样，但是她没心思去猜想，虽然醒来了，但是头脑昏昏沉沉的痛，让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她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勐的就要坐起来：「冯远之……」 钟子昂赶忙扶住周璇，她的手上还戳着针在挂水，钟子昂怕她不注意伤着，拖住她的胳膊把她抱起来，不敢让她用力：「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先不管他，你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喝口水好不好？再吃点东西，否则我怕你身体撑不住？」 他温柔而又耐心的哄着周璇，没有半点不耐烦，周璇在他的一再提醒之下终于感觉到又饿又渴，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朝床头柜那边飘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喝的。 钟子昂立刻看懂了她的需求，将杯子拿过来打开，里面是兑好的温水，小心地凑到她嘴边，周璇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这才觉得嗓子口舒服了不少，钟子昂不待她继续追问，轻轻地用垫子在她身后放好让她半靠半躺，一边麻利的拿出保温桶，用食物的香气诱惑周璇让她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一边跟她解释：「冯远之那一刀被刺得不轻，你又晕倒，我当时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去了医院，警方那边我也处理好了，我妈一直在医院陪着你，后来我处理完警方那边过来，怕她太累劝她回去，不过这些都是她给你准备的，趁热吃一点，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周璇现在闻到味道都知道是不是王若真的手艺，也不拒绝，她是真的饿了，但是却又因为头痛难忍而犯噁心，胃口不好，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钟子昂见状也不勉强她，撤了东西再看看周璇的样子，考虑要不要劝她继续睡。 但周璇睡不着。 一方面是白天昏迷过去到现在她已经睡了很久，二来身体上的不适折磨着她，让她了无睡意，而钟子昂的话也让她混乱的意识完全恢復了。 她想起来周乔墓碑前发生的一幕幕，以及最后冯远之的死，周璇忽然双手搅紧了手里的被子——那样的死，真是太便宜冯远之了。 这让她完全没有报仇的快感，反而有一种落入敌人圈套之中，被耍弄了一番，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达成了目的。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钟子昂懂周璇的心情，他微微嘆了口气：「别想了。」钟子昂伸出手来，第一次，没有犹豫的握住了周璇的手，把她微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周璇一愣，她忍不住看着钟子昂握着自己的手，甚至连对冯远之的那份憎恨都忘了，她带带的看着钟子昂，钟子昂不知为何有点高兴，大概是因为没有被直接拒绝？ 是啊，没有被拒绝，已经足够值得高兴了！种子昂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他死了，他再也做不了什么害人的事。」钟子昂轻声说：「我们没办法用法律来制裁他，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也没什么不好。」 哪怕是冯远之自己选择了死亡，但到底，他的死让所有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那些阴谋、那些算计、那些血海深仇，都随着冯远之的死而结束了。 周璇沉默不语，但是钟子昂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现在时间太宝贵了，对于冯远之，他已经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他看向周璇，轻声问道：「不想睡？」 见周璇摇头，钟子昂便说：「既然不想睡，咱们就说说话吧。」 「你不累吗？」哪怕钟子昂不说，周璇也能猜到，他大概是从警察局出来就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哪怕最终的结果并不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快意恩仇，可也是惊心动魄，钟子昂又怎么会不累？ 可是钟子昂牵着自己不放的手，还有那执着的盯着自己的眼睛，周璇忽然心中一动，她突然说：「你知道了。」 没头没脑的话，可是钟子昂又怎么会不懂？他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坦然承认，嘴里却是心声：「我宁可我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就不会觉得那么煎熬、那么痛苦。 他的痛苦自然流露，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甚至是那双抓着她不愿意放手的、微微颤抖的手，都能够强烈的散发出来：「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璇儿，你到底拿自己的命当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你活着，我还能感觉人生有一点希望，可如果你死了，我又要怎么活下去？」 「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钟子昂赤红着双目，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觉得痛苦到无以加復，痛苦的想取而代之。 如果一命换一命，死的是自己，他还觉得好受些。 周璇沉默的看着他，慢慢地，脸上有了动容。 她轻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现在大概也能够明白，千山死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了。」 周璇垂下眼睑，不去看钟子昂：「我当时没有选择，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你，你也同样不知道能不能信我，子昂，走到这一步，没有人故意，如果非要说什么，大概就是阴差阳错。可是，如果可以，谁又不想活呢？」 她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黑漆漆的夜，苦笑着说：「医生怎么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接受手术，赌一把，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我不。」周璇断然拒绝，毫不犹豫：「我不是赌徒，我也赌不起。如果不做手术，我还能活多久？」 第291页 「璇儿！」 「子昂，你知道劝不了我，也知道我不会听你的劝，我不愿意死在手术台上，也不愿意毫无知觉的躺在病床上，让别人来决定我的生死。」她转过头，目光坚定：「我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钟子昂忍不住苦笑：「我不知道，璇儿……」 周璇却瞬间明白了，她轻声自言自语：「是这样吗？所以对我来说，随时可能见不到明天的日出吗？」 她抚摸着疼痛不已的头，忽然之间掀开被子要下床，这举动让钟子昂吃了一惊，急忙拦住她：「璇儿，你要做什么？」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周璇看向钟子昂，「陪我出去走走吧，你也睡不着？不是吗？」 「可是……」 「没事的，我头疼得厉害，你就算让我躺下去，我今晚大概也睡不了。」周璇轻声说，黑夜里，她的眼眸越发的像是太阳一般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带我出去吹吹风吧，这样的时光，不能错过了。」 钟子昂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周璇，他小心地给周璇换好衣服裹好大衣，两人其实毫无目的，慢慢走出医院的长廊，走出医院，唿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的时候，钟子昂忽然一动：「我们去爬山吧？」 周璇这时候竟然跟他心有灵犀：「山体公园吗？」 钟子昂点了点头，朝周璇示意：「去不去？」 周璇笑了：「去吧，顺便能看日出。」 山体公园，其实就是周家钟家离得不远处，那边的一个私家公园，专门为这边这些住户打造的，小时候周璇和钟子昂经常在那边玩耍，那边靠着一汪人工湖，那座丘陵虽然不高，但是也绵延了一大段，小时候，那里留下了两人、两家很多快乐的记忆。 他们曾在那里无忧无虑的笑和闹，曾在那里野餐，曾在那里爬山，曾在那里看日出日落，曾在那里…… 只是数十年的时光，他们找不到过去那份快乐了，此时，迎着夜风，深一脚浅一脚，气喘吁吁，钟子昂拉着周璇的手，周璇就着钟子昂的帮助，好不容易再一次站在山顶的时候，东方的天空，隐隐有了一丝亮光。 「太阳要升起来了。」钟子昂轻声说。 周璇点了点头，她睁大双眼，靠在钟子昂的身上，眼也不眨的看着东方。 天光一点点透过黑暗，驱散了无尽的夜，而当红日跃然地平线上的时候，那万道霞光一下子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整个大地在一瞬间仿佛新生，周璇的心怦怦跳着，她突然热泪盈眶，突然想哭，因为感受到了生命的召唤。 天地是这么的广阔，生命是这么的美好，她的悲苦在这一刻似乎全部都消失了，她的美好人生才要真正开始…… 「璇儿，接受手术吧，你一定会挺过去，一定会没事的。」钟子昂看着周璇的眼泪，慢慢地开口劝她：「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好吗？」 周璇慢慢地转过身跟钟子昂对视，她的脸上还有泪光，却在阳光的照耀下不再悲伤，反而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但让钟子昂失望的是，她依然摇了摇头。 「不，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我自己，而是我害怕。」周璇轻声说：「你看，生命这么美好，也这么脆弱，我宁可保有现在的美好，子昂，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人。」 钟子昂忍不住将她抱进了怀里：「你自私吗？别说这样的话！如果你自私，那我算什么？不要这样说你自己，我不允许！」 「钟子昂，我不想再恨你了，我累了，我们和解吧。」周璇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有力的保护和身体的温度，她第一次觉得好累好辛苦，什么也不想再坚持了，她闭上眼睛，「我想回家，带我回去，好吗？」 钟子昂不知道胸口那种又喜悦又痛苦的感觉代表着什么，周璇不再恨他了，这让他解脱，可是看到周璇这虚弱的样子，他又宁可她恨自己，只要多给她一点生机，只要让她继续生气勃勃，恨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 钟子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强忍着那种种的酸涩，他拉着周璇的手下了山。 这一路上两人之间都有些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周璇顾不得去说些什么，因为很快，周家的大门已经在她眼前。 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明明渴望至极却强迫自己不要进去，而是毫不犹豫的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触目所及，全是熟悉的景象，时光仿佛都倒转了，回到了自己还住在这里的那段美好时光。 周璇不知不觉已经潸然泪下，她甚至连那一草一木都捨不得错过，用极慢的速度走过花园，慢慢走到别墅的正门前，她仰起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新年刚过，但w市并不冷，春天的脚步已经来了，院子里的绿意带着几分早春的清新，很美又充满了活力。 钟子昂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脸，然后打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并没有长时间不通风而造成的空气不流通的沉闷感，也没有满地的灰尘，原来的家具摆设都在原位，甚至没有用防尘罩挡起来，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屋子里的气味也很新鲜，还有若有似无的香气。 周璇望过去，便见茶几上摆放着的百合花还没有谢，应该是刚放了没几天。 「妈妈每周来一次，每次来都会换上新鲜的花，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说这样就好像屋子里还有人气，随时离开的人都会回来，能给人一些希望。」钟子昂轻声说：「就算周叔回不来了，可是你和向姨，肯定能有回来的一天。」 第292页 周璇静静地听着，她忘了哭泣，目光始终在这温暖而又熟悉的房子里穿寻：「若真姨太有心了。」 「当年我们远走，向姨和周叔也是一样做的。」钟子昂苦笑着说：「我们也不过是投桃报李，不值得谢。」 甚至有些惭愧，不，不止一些，而是深深的自惭形秽。 周璇此时却没有心情去管钟子昂是什么样的心思陪伴着她，她驻足许久，终于忍不住，走上了楼梯。 二楼，是周乔夫妻两、周璇的卧室和书房。 周璇走到二楼，却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先推开哪一扇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肯定有人说，女主就这样原谅男主了？ 又怎么可能呢？谁发生这么多事能原谅？为什么我一直都说这是个虐文，因为从头到尾就不存在回头的可能啊！但和解了，是女主和自己的人生、和过去和解了，她做到了她要做的事，也知道自己的人生就要走到尽头，对于余下的人生，已经毫无任何牵挂了而已。 第一百三十二章 和解（二） 钟子昂始终都跟着周璇，他担心周璇会因为太激动而承受不了强烈的情绪冲击，见她迟疑，便上前一步，推开了周璇的房门。 周璇自然而然顺着他所开的门的方向走了进去，却不知，其实钟子昂的心情比她还要复杂、还要激动。 当年周璇和向婉夕搬离周家大宅，王若真软硬兼施一定要保住周家的房子，而后来周璇入狱、向婉夕病倒，这更成了王若真唯一的坚持，钟子昂当时因为孙蕙的事和王若真之间几乎决裂，但是钟子昂仍然在这件事上低了头。 而现在，钟子昂庆幸自己当年的低头，也庆幸王若真的坚持，若非如此，他简直不知道，当尘埃落定之后，要怎么做才能让周璇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有些东西留下来，固然美好的往事会触及现在的伤心，可是那就像是一张岁月的名片，保留着，就像是保留了曾经的美好。 房子不等于家，但是对周璇来说，这里有着她曾经全部的喜怒哀乐、一家人最快乐也最痛苦的时光。 钟子昂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踏进这里，他比周璇更不知所措，记忆回来之后，有些东西已经能够让他勾起童年的记忆，比如钟家一楼的那个大落地窗，那片地毯，那些散乱的旧物，以前他看着不顺眼，但现在，看着那些，却能发自真心的微笑。 周璇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停留很久，她只是缅怀了一阵，这次便鼓起了勇气，推开了主卧的门，那是周乔和向婉夕的卧室，如今自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是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风吹进来，早晨的阳光洒进来（只拉上了薄纱窗帘，并没有拉上厚窗帘），房间里明亮又朝气，周璇看着这一切，沉默了。 房屋还停留在旧的时光，可是主人却已经再也回不来了，父亲……母亲…… 钟子昂始终细心的观察着她的样子，见状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不要灰心，谁说向姨就一定不会再醒来呢？」 这些年，向婉夕虽然一直昏迷不醒，但是王若真始终不及代价投入了最昂贵的医疗资源维持着她的生命和身体机能，除了一直睡着，她其他各项指标日趋平稳、和正常人无异——况且，孙蕙能够拥有奇蹟，为什么向婉夕不能有？ 周璇看了他一眼，看他一脸坚定，忍不住就被那份自信所感染，点了点头。 等离开主卧，周璇对着书房的门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在钟子昂伸出手之前，自己推开了那扇自己最怕的门。 书房的摆设也没有变化，甚至就连书桌上那本檯历，还停留在父亲出事的那一天。 周璇忍不住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桌子、椅子……她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忍不住想起父亲是怎么倒下的，忍不住偏过了头望向窗户。 她不想再哭了，可是眼泪却止不住。 钟子昂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当然知道州桥就是在这里选择了自杀，和他的父亲一样，他们都为了保护家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周乔的死里面，始终有他的阴影，钟子昂不用想也知道正是因为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他和周璇…… 但钟子昂忍住了那种痛苦，他轻声问道：「周叔最后，是怎么走的？」 也许是周璇也需要诉说，她没有沉默也没有不理不睬，她只时目光停留在那一套书桌椅上，伸出手摸索着椅背，轻声说了起来：「当时爸爸就这么做在这里，手撑着下巴，像平时一样，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样子很平静，我和妈妈甚至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不在了……」 而后面的事情便不用再说，钟子昂也知道了，周璇在这里停留了许久，才终于一声嘆息：「我们走吧。」 钟子昂不再说什么，跟着周璇慢慢走出了这所孤寂的房子。 周璇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她又转身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太阳升起，阳光灿烂的照耀着这栋旧屋子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我想搬回来住。」周璇突然说。 「璇儿？这……」钟子昂一愣，下意识的就要阻止，但周璇心意已决：「我已经决定了，我会自己去跟若真姨说的，若真姨她不会拒绝的。」 周璇轻声说：「我还想把妈妈接回家，那些设备都可以买回来安装吧，虽然疗养院的条件很好，但是我想，现在我回来了，妈妈她也会愿意跟我回家的。」 第293页 当年王若真没有把向婉夕带回家去照顾，是因为她和钟子昂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让她自己都不愿意留在家里，免得被那气氛压垮；而不带她回周家，是因为空荡荡的屋子反而更让人觉得寂寞。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真相大白了、冯远之死了，过去的恩怨情仇都已经了结，她回来了，向婉夕也一定想回家。 钟子昂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周璇转身慢慢离开，她突然开口：「子昂，我不愿意再恨你，但是你应该也很清楚，不恨不代表原谅，我现在可以这样平静地面对你，也不代表……」 「我知道，我都知道。」钟子昂不想让她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他心里明白却不愿意听到她说的，所以钟子昂匆匆打断了她的话，态度特别执拗：「不要赶我走，周璇，我不会走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走的。」他第一次在挑明一切之后喊她周璇，表明了他的立场。 「不要说那些话，即使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即使我知道我守不到我痴心妄想的结果，可是不要让我连守着你的愿望也落空。」钟子昂的声音有些哽咽：「璇儿，我不会离开你半步，让我守着你，让我替你去把你想做的那些事做好，让我替你了结所有的心愿，好吗？」 「即使最后你不会留在我身边，也让我尽最后的能力，守护你最后一程。」钟子昂盯着周璇：「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也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放弃的事。」 周璇没有说话，但是她知道，钟子昂不会再管她说什么，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周璇低下头，不由嘆了口气。 其实，何必呢？歷经千帆之后，早就物是人非，就算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因为恶意的捉弄和重重的误会，可是到底发生的那些事都发生了，早就回不去了。 钟子昂的坚持，到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必…… 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怔怔的抬起头来看着钟子昂：「你……」 「是，我是！」钟子昂却一下子明白了周璇要说什么，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再不吝啬于说出口：「我爱你，我想陪着你，我想为你做所有我现在能够做到的事，不惜任何代驾，不仅仅是为了赎罪，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钟子昂苦笑着说：「对不起，我大概真的很自私，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挽留住你的生命，哪怕只有一点渺茫的希望，可我也要去试一试，哪怕以后你选择离开、选择别人，都不要紧，只要你活着；如果这都做不到，那至少要让你所有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开心，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别人能比现在的我更愿意付出一切来让你高兴，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我自己来，这样的话……」 他一字一句地说：「就算将来有一天，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回忆往事的时候，还能够不至于连一件为你做的事都回忆不起来。」 周旋不知道说什么好，钟子昂的深情，像是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样朝她涌过来，那么汹涌澎湃，那么直击内心，周璇没有办法不动容，却没有办法去回应…… 她不知不觉的开了口：「何必呢？」你还年轻，你很健康，你还有很长远的未来，我已经日暮西山，可你的人生，还会有新的希望新的人物，到那时候，你就不会再记起今天的痛苦了…… 钟子昂对于周璇的想法不置可否，不承认、也不反驳，他不愿意让周璇有心理负担，说出心里话，只是为了让周璇不再忍心赶他离开，但他自己却知道，不管周璇是生是死，是否还会留在他身边，他的身边、他的心里都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会不明白，什么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呢？ 因为爱过这样一个人，以后所有的都成了将就，而他，不愿意将就。 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前扶住了周璇的手：「走吧，我送你先回医院。」 「去我妈那儿吧。」周璇轻声说，见钟子昂不愿意再多谈，她张了张嘴，也一时不好再说什么，她想，没关系的，钟子昂也就说说而已，他想怎么洋酒怎么样吧，反正自己时日无多，这段时间，她也在发疯，又何必不让别人发疯呢？ 那漫长的空虚和痛苦，总要寻找发泄的渠道的。 钟子昂点点头，他看了看时间，对周璇建议：「先回家吃饭，这个时候我妈应该起来了，你想把向姨接出院带回家，总要先跟我妈商量一下，而且家里也得安排一下，不是吗？」 周璇点了点头，是她疏忽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钟子昂没有反对，她松了口气。 她很清楚，钟子昂可以採取强硬的手段阻碍她，而且还是为了她好，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足够对她的了解和尊重。 「谢谢。」她轻声说，她知道钟子昂这样做是顶着多大的痛苦，但是她感激钟子昂没有强迫她接受治疗。 「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谢谢。」钟子昂低声说：「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做的事是对是错，我该不该这样由着你。璇儿，我心里其实很矛盾，我恨不得把你带回医院，逼着你动手术，争取那百分之五十的生存率；可我又怕自己赌输了，你连剩下的这点时间也没有，到时候不仅你恨我，我会更恨我自己……」 「不要恨了，不管是恨你还是恨我，那真的很累。」周璇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这是周璇第一次主动，钟子昂霍得转头，周璇当即惊叫：「看好前面！」老兄你还在开车！ 第294页 幸好这一大早的、又不是主干道，路上没什么车，这才有惊无险。 但是周璇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就此放开手，她对钟子昂的心情是复杂的，已经无法用简单的爱与恨、情与仇来形容。 她心里很清楚，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她和钟子昂今生的缘分已经在周乔的死亡的时候戛然而止，断的彻底，再也无法再续。 但是，现在，钟子昂是和她所有的心情、处境、经歷、遭遇最相似的人，也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人，就像两个在深山迷路的旅人，拥抱在一起取暖，并非为了爱恨，只为了活着的需求。 他们现在就像这种状态，尽管两人之间曾经充斥着互相伤害、互相仇恨，即使到了如今也不能相互理解相互原谅，但是那些经歷却也只有彼此可以理解，只有彼此可以明白，只有彼此可以相互取暖。 所以周璇知道钟子昂说的是真的，如果她死了，他…… 周璇闭了闭眼睛，她不是圣人，她真的很累了，她也会有自私的心，所以她只能说：「钟子昂，没有谁失去谁就不能活，我是我，你是你，到最后，你总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她知道这话有些残忍，可是却是她经歷了这一长串的劫难所领悟到的。 而总有一天，钟子昂也会明白，人，总是这样，来也好、去也好，都是各自孤独。 钟子昂没有说话，他也不想说话，他其实更明白那种孤独和无能为力，无论是父亲死的时候，无论是自己被仇恨蒙蔽的时候，还是孙蕙死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的。 而一旦错过了、失去了，没有抓住，除了后悔，什么也做不了。 而最让他难受的，是似乎只能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一次，后悔一次，却无能为力。 但周璇却不再多说，一晚没睡，她有些累了，只是两家的距离太近，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就已经到达，而她和钟子昂出现在家里的时候，王若真正一脸憔悴的对着一桌子的丰盛早餐发呆。 「若真姨，怎么这么丰盛？是猜到我要出院，专门给我准备的吗？」闻到食物的香气，周璇真的感觉到了飢饿，她走上去，看到王若真的脸她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便上前抱住了王若真，笑着岔开话题，不让她太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你，我是我，这就是女主的立场，也是钟子昂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未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想回家 王若真动了动嘴唇，她昨晚得知真相，一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当即就有些支撑不住，差点自己就先晕过去，在钟子昂的劝说下，她离开了医院，可是在外面冷静了半宿也睡不着，后来干脆让司机把她送去了向婉夕身边，她对着向婉夕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晚上，把心里那些痛苦惆怅一股脑儿说给了闺蜜听，明知道她听不见，不会回答，可等全部说出来，王若真还是觉得好了许多。 可是诉说虽然能够缓解一时的悲伤，却无法解决真正的问题，所以虽然长舒了一口气，但回到家，对着冷冷清清的屋子，王若真睡不着。 而睡不着的结果，便是一早就在厨房折腾，折腾了这一大桌子，等做完了她才意识到——儿子和周璇都还在医院，自己又胃口不佳，这一桌子，给谁呢？王妈他们也吃不掉这么多啊…… 王若真于是瞅着这一桌子、这熟悉又已经开始散发着家的气息的大房子发呆。这些年，她本来已经习惯了跟儿子之间的冷漠，有些东西一旦防卫起来不去希望，那也无所谓；可是当防备卸下、希望就在眼前，温暖一点点的触及，再让你回到什么都不能拥有的冰冷，那就太痛苦了。 她现在简直不敢想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热热闹闹，又要怎么重新去过那冷清的日子。 而就在这时，钟子昂带着周璇回来了，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让王若真特别想哭，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看看儿子的脸孔，看看周璇抿着嘴微笑的样子，在内心化为一声嘆息，拉着周璇的手坐了下来，什么也不问，只是招唿她：「饿了吧？快吃，都是我亲手做的，多做了些，你们多吃些，补补元气。」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的开动了。」周璇笑，她低下头就咬了一口软糯甜美的汤圆，任由那甜甜的芝麻香甜味瀰漫在自己的口腔里，压下了心里的酸涩——王若真想说什么她怎么会不明白呢？而她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她又怎么会不懂呢？ 有时候，人会因为彼此之间的不了解而伤心生气；但有时候，又会因为太过了解而伤心，因为体会到了对方的痛，所以不敢去碰触对方的苦。 所有人都明白眼前的热闹幸福不过是表面的美好，但是没有人去戳破，三个人都坐了下来，专心吃东西，只是吃完早饭，周璇没有犹豫就像王若真提了她的想法。 王若真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周璇心意已决。 她看了眼儿子，见钟子昂并没有露出反对的样子，便不由的苦笑，也是，周璇摆明了不愿意接受手术，她在费尽心思利用最后的时光，将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好，而钟子昂现在，自然是只要周璇开心，他什么都会去做，又怎么会拒绝？ 沉吟了一下，王若真便有了决定，她轻声道：「也好，这样吧，一会儿我们先去疗养院跟医生谈谈，看看那些仪器设备那些需要家里置办了，需要不需要专业看护，什么情况、多长间隔需要医生来一次做检查，家里还需要做些什么样的安排，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把婉夕接回家。」 第295页 说着她拉起周璇的手，轻声说：「你家里虽然我一直都有在看顾，随时住进去都没问题，但是毕竟常年没有住人了，其他都好说，但是衣食住行的物品，还都需要准备，我一会儿让老张和王妈带人过去好好准备一下，如果婉夕那边快，最晚明天咱们就搬进去。」 『咱们』？ 周璇看向王若真，她不仅没想到王若真会这样爽快，更没想到王若真是这个打算，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若真却笑了起来：「怎么？不肯让我搬过去住吗？」王若真半真半假的逗周璇：「那王姨可是要伤心的。」 「怎么会……」周璇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并不是要拒绝，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她下意识地就去看钟子昂。 钟子昂却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对周璇目光坚定地来了一句：「我也要搬过去，可以吗？」 周璇再次呆了。 真这么做，搬回周家和住在钟家，又有什么区别？而且，钟子昂真的会喜欢住在周家吗？毕竟，周乔的死，也何尝不是钟子昂的心病？ 但是王若真和钟子昂不在乎这些，王若真只是对周璇说：「等婉夕出院回家，就算请了专业的护工护理，到时候也会比住在疗养院更需要注意，你自己还有事要处理，又怎么忙得过来？再说，家里收拾、做饭、打扫种种，总要有人帮你安排好，虽然王姨这话说的有点自恋，但是除了我，谁能够让你更加放心呢？」 钟子昂也说：「周氏的资产成立基金会的后续事宜，还需要我们一起跟进，我和你一起住，商量事情也会比较弹性，你现在的身体也没法支撑着去上班吧。」就算周璇能，他也不会接受，更何况周璇也真的不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倒下了。 再说，钟子昂手下管着诺大的一个集团，就算周璇跟着他去公司，钟子昂也不能一直只处理和周璇有关的事请，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与其这样彼此消耗，还不如等钟子昂方便的时候找周璇商量接下来的议程。 而且也并不是什么都需要周璇跟进，她已经签署了授权书，只是需要在具体落实的方面遇到不同意见的时候钟子昂来徵求一下她的意见。 所以的确，一起住会更方便。 可是周璇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我家……」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钟子昂抿了抿唇，目光看向外面，避开了周璇的目光：「」说不会觉得压抑是骗人的，但是…… 他低声说：「难道不去面对，我就不会觉得愧疚了吗？」既然总是逃避不了的，又何必非得选择逃避？ 周璇嘆了口气，便没有再提这茬，因为她思来想去，还是希望在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和母亲一起回到属于自己的家。 如果真的死亡就在眼前，她也希望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闭上双眼，身边有自己的亲人。 向婉夕在与不在，在周家还是在钟家，对她来说到底是不同的。 没有人再拦着周璇，王若真麻利的解决好了所有的事情，第二天就能带向婉夕回家，周璇因此松了口气，她怔怔的握着向婉夕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脸上，一言不发。 王若真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周璇这幅样子。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出院了，车子、人手都安排好了，所以今晚他们打算就在这里过夜，虽然钟子昂并没有明说，但是王若真心里明白，儿子是不放心周璇单身一人的，她既然要留下，那自己自然也要留下。 王若真看着周璇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拍了拍周璇的肩膀，轻声安慰说：「别难过了，回家总是一件开心的事，婉夕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周璇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王若真说：「若真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 王若真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会觉得我小气？」 王若真失笑，但却心里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璇儿，要是你这样的还算小气，那这世界上真的不会有大方的人了。」她轻声说。 当年周璇为了钟子昂差点命丧火场，背上留下了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痕，在加护病房躺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次的手术，又苦苦等待着中子昂回来，如果换了其他人，得知钟子昂不仅把她忘了、还把她当成了仇人、还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搞到了一起，早就黑化发飙了。可是周璇却什么也没做，她理智的接受了一切，沉默的、体面地退出，没有给任何人难堪。 而她真的和钟子昂决裂的，是因为周乔的死，是因为钟子昂对她的误会，可是，那是被逼入绝境的人正常的反应，换了谁又能比她更宽容？ 所以王若真说的是心里话。 周璇却笑了：「如果真要这么说，若真姨也是一个大方又宽容的人。」这么些年来，加在两家的仇恨之中，王若真活得一点都不容易，没有哪个母亲会因为和儿子僵持而开心，也不会有谁会一直被拒绝却始终对别人好，可是在监狱的那些年，无论她怎样拒绝，王若真对待向婉夕、对待出狱后的她，都没有过任何的责难。 「若真姨，大恩不言谢，至于我们两家的恩怨情仇，实在是一笔煳涂帐，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周璇转身看着王若真：「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到时候还是要拜託你帮我照顾我妈妈，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让你辛苦，可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要託付任何人。」 第296页 「璇儿……」王若真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了泪光，她握着周璇的手说：「真的不能接受手术吗？真的……璇儿，咱们接受治疗吧，好吗？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不会让你死在手术台上……」 她也说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命运对周璇的残忍，而这份残忍甚至很多都是自己的儿子推动的，她就觉得喘不上气，无颜面对这对母女。 周璇却起身给了王若真一个拥抱：「若真姨，你别这样，我……不想动手术，我害怕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我害怕再也醒不过来，我害怕本来还能有一天算一天，结果却……」她摇了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为什么命运对我这样，可是若真姨，我能感觉得到，就算做手术，也不会挽救得了什么，可能这就是人的宿命感吧。所以，不要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只是我妈……」 就在这时，连着向婉夕的机器突然发出了警报声，周璇一惊，顿时转身去看，王若真也大惊，她照顾向婉夕这些年，向婉夕的状态一直都很平静，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不过王若真好歹比周璇镇定一些，她立刻按铃，护士和医生马上进来，周璇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做什么，就见医生让人把向婉夕推进了手术室。 当手术室的灯亮起的时候，周璇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她要不是王若真半扶半抱着她，她都能脚软的摔下去，此刻她紧紧地掐着王若真的手，盯着那个『手术中』的红灯，喃喃的问道：「若真姨，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小姐不要担心，病人的情况突然出现变化，但这种变化未必不是好的，这些年病人的指标一直都很稳定，只是这种稳定虽然一方面代表她的身体机能没有问题，但另一方面也说明她醒来的机率不大。」这时候，另一名医生抽出身来给周璇和王若真解释：「这种情况，可能是病情恶化，但是病人这些年并没有任何病情恶化的迹象，所以我们都觉得，有可能是病人受到了良性刺激，说不定能够醒来。」 「真的吗？」周璇和王若真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两人的眼睛里都是同样热切的激动。 向婉夕能够醒来？这是真的吗？难道说上天也看不过去她的惨，在生命结束之前要给她一个奇蹟？ 周璇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她期望的看着医生。 医生尽量安抚着两人，让她们平静下来：「之前有过这样类似的案例，但是两位不要激动，一会儿手术结束再看情况，毕竟这种情况并不太好说……」医生有点尴尬，怕一时让家属太期待了，回头万一失望…… 这种有钱的主，他不太想得罪，一时就后悔自己嘴快了。 但是周璇和王若真哪里顾得到那么多？她们现在已经完全期待了起来，但是两人其实都是提心弔胆的，这些年，她们都曾经有过太多次希望，也失望过无数次，现在希望在眼前，反而让她们踯躅不前了。 一下子，时间开始变得特别特别的缓慢，甚至一分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长的让周璇焦灼不安，等待的滋味实在难熬，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红色的灯终于熄了，周璇和王若真顾不得什么，立刻朝着手术室的门跑了过去。 医生走出来，到也很理解家属的心态，对周璇和王若真解释说：「病人有醒来的迹象，但是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她到底能不能醒来，现在她刚动完手术麻醉还没过，需要观察一下，暂时还不能送回病房，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有情况护士会立刻通知你们。」 「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能不能醒？」周璇急切地问道，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 「二十四小时以后。」 「现在可以探望吗？」 「暂时不行。」看着周璇激动的面孔，医生顿了顿：「等护士通知吧，等病人情况稳定一点，我们一定尽快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新的一年到啦～～今年，你们也会看我写文吗？我还能继续好好坚持吗？我也不知道……嘆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醒来 周璇还要再说什么，被王若真拉走了。 她在医院这么多年，跟医生护士大了太多的交道，自然明白这代表着医生没办法给周璇一个肯定的答覆，所以才会这样说，而周璇着急也逼问不出什么来，因为医生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他们不能把话说满了，怕万一有个出入、家属较真，到时候院方容易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说私立医院在这方面会更直接一些，因为拿的钱不一样，服务的对象不一样，但是生病这种事总不是有百分百把握的，尤其是向婉夕这种情况，昏迷了好几年了，看似有希望，但万一最后空欢喜一场呢？ 周璇不是不明白，但是她仍然因此有着巨大的失落感，王若真安慰她：「璇儿，医生的意思，便是有希望的意思，你沉住气，这么些年也等了，难道还在乎这一时吗？只是，咱们的计划得先改改了。」 本来已经打算第二天一早出院回周家，但现在，自然是得看看情况的变化了。 而钟子昂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便看到一脸失落的周璇，当机立断：「璇儿，我有事要跟你说。」 王若真很有眼色、也很放心的把周璇交给了钟子昂，自己去处理其他事情了——自从周璇出狱到现在，王若真和钟子昂之间的母子之情便慢慢的修復，而到了现在，王若真心中那些意难平虽然不见得完全消失，可到底已经完全找回了那份对儿子的信任。 第297页 她相信种植娘绝对不会伤害周璇，而周璇，也绝对不会故意让钟子昂痛苦。 而且，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因为太清楚彼此之间再也不可能走回年少时候的那份两小无猜，所以才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猜对了。 钟子昂拉着周璇的手往外走：「跟我来。」 周璇眼角还有泪光，她不明所以的被钟子昂拉州走出去，懵懂的问道：「去哪？」 「带你去做一个小手术。」 「什么？」周璇一怔，用力拉住钟子昂让他停下来，她不明白钟子昂的意思。 钟子昂却直接抚摸上了她的脸孔，轻声说：「以前你不肯去掉这个疤，现在呢？」 周璇立刻明白了钟子昂的意思。 她怔怔的看着钟子昂——她自己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钟子昂轻声说：「你曾经说过，还不到时候，但我想，你肯定不想让它在你身上留一辈子，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去掉它，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周璇没有接话，她扭过头，看向了向婉夕的病房。 她还没被送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送回来。 「别担心，这是小手术，我已经联繫好了医生，你人一到，立刻开始，等做完手术再回来，这边也未必就能探视了，再说，还有我妈和我在。」钟子昂轻声说：「你难道不希望等向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最好的你吗？」 这句话说动了周璇，她终于点了点头，跟着钟子昂走了。 果然如他所说，手术很快，整形医生笑容可掬得告诉周璇，这是一个小手术，只是后期护理要稍微注意些，只要按照医嘱小心维护，一个星期后拆纱布，保证一点疤痕都留不下来。 就算心不在焉，但周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高兴，只是一周的时间……她的眼神又暗了暗，一周后，她真能等到向婉夕醒来吗？ 周璇不知道，而医院那边也并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向婉夕依然在加护病房，每天只能探视半个小时，而除了那会儿的动静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和之前的几年一样，又陷入了看起来似乎是遥遥无期的沉睡之中。 说不失望是假的，而出院自然也成了泡影，尽管失望，但周璇自然是还是盼望着能有新的转机，留在医院，她总觉得这样的转机会来的容易一些。 但是，世界并不会因为向婉夕的继续沉睡而停止，钟子昂已经就周璇的授权，将基金会的事情组建了起来，而吴冰玉、陈志成、方文自然也跟钟子昂见过了面，知道了情况。 吴冰玉虽然有些不愿意跟钟子昂共事，但是在这件事上，她曾经亲自经歷过许多，太明白为什么周璇要成立这样一个基金会，还要让他们几人参与进来，因为他们都曾经跟社会最底层的人打过交道，都曾碰触过那块最大的伤疤，都最清楚，一个人陷入绝境有时候是多么容易，而要爬出来又是多么艰难。 所以吴冰玉最终还是沉默的接受了，并且在心里决定好好干。 只是，当第一次会晤结束的时候，吴冰玉还没发现问题，但是社会经验老到的方文和陈志成却没有客气：「钟总，这件事我们都会不遗余力去做，也感谢钟总愿意把筹集资金来做这些事，只是，我们都很清楚这笔资金的来源，既如此，为什么周小姐不自己操持这个基金会？我想她应该比任何人都会做的更好。」 钟子昂没有说话，而吴冰玉也顿时反应了过来，「钟子昂，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她目露凶光。 「你们……都曾帮助过她很多。」钟子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对于她，你们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有时间去看看她吧，她的情况……不是太好。」 说完这句话，钟子昂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而陈志成和方文立刻脸色凝重，三人没再纠缠，直奔医院而去。 周璇面对这三个在人生最困难的时间里帮助过她的人，并没有隐瞒什么，然后她的答案就引来了吴冰玉的暴怒，甚至是一向都很冷静的陈志成、从来都是社会你方姐的方文，都不能接受。 但是，周璇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劝她。 她只是轻声说：「冰玉，志成，方姐，我太累了。」 真的，她太累了。 所有的这些，她都是硬撑着在做，报仇是支持她没有倒下的唯一的动力，而现在，她终于报了仇，唯一让她不放心的，只剩下了向婉夕。 可是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那种疲惫，让她每时每刻都想闭上眼睛，就这样沉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只是她怕，她怕自己的身体睡去，意识还是清醒；她怕自己剩余的人生，要依赖别人的照顾，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理一理头髮都做不到，全要任人宰割…… 不是她不相信身边的人，可是她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 所以，除了死亡，除了永远的沉睡，还有什么能让她得到永恆的安眠呢？ 吴冰玉甚至不能当着周璇的面哭和发火，她看得到周璇全身上下、包括眼神里的疲惫，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但是在面对钟子昂的时候却忍不住，但钟子昂只是沉默着，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她去吧。」钟子昂的目光毫无焦距，他似乎并不是在劝说吴冰玉放弃，也是在劝说自己：「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强撑到今天有多累，有多苦。」 第298页 「可是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们之间也……」吴冰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难道你忍心吗？而且要是璇儿真的不在了，你怎么办？」 「你永远都是这么一针见血的直白。」钟子昂回过神来，看向吴冰玉。 他并不否认吴冰玉的话。 吴冰玉心里一跳，她也是一时情急就把话说出来了，但眼见钟子昂并没有否认，吴冰玉就急眼了：「钟子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活着不好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你是打算跟她一起死？还是打算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孤独终老？你至于吗？不行，我看不得你们两个这样自虐，我去告诉……」 『她』字还没说出口，吴冰玉已经坐不住人往外面跑了，但是却被钟子昂拦了下来。 「钟子昂你放开我，我要去告诉周璇，你们两简直……简直不可理喻！你捨不得她累又捨不得她死，却又要陪她一起去送死，她肯定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才会放弃的那么轻易，我要去告诉她，你……」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现在却要管我的死活？」钟子昂打断吴冰玉的话，摇了摇头：「别去找她，什么也别告诉她，我不会找死的，她託付的事情我还没做完，我还有我未尽之事，不会那么不负责任的。」 「那又怎么样呢？她要是死了，你也就等于没了一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都是疯子，我才不让你们这样发疯！」吴冰玉推了推钟子昂：「你让开，要是知道你为了她命都不要了，璇儿会尽力活下来的，而她能活下来，你也就活下来了。钟子昂，我是讨厌你，但是我不钻牛角尖，你们这是搞什么呢？自虐吗？明明相互在乎相互珍惜，却偏偏要走最苦情的一条路，你们都是自虐狂吗？过去的无法改变，可是未来却还能去把握，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不要错过，而不是像你们这样……这样……」 吴冰玉一肚子火，但是钟子昂却再一次一句话就浇灭了她的火焰：「你忍心让她继续为了别人而活？你真的认为过去的事影响不了我们的以后？你真的不知道只要她活着一天，对着我一天，所有的过往就像是刀子一样在戳她的心吗？」钟子昂漆黑的眼珠看不到一丝活气：「不要瞎操心，不要多管闲事，我不会死的，而至于以后，那也是我该得的。吴冰玉，好好陪着她，让她开心一点、放心一点，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蹟呢？」 说完这句话，钟子昂再也没有理会她，但是吴冰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闭了嘴，再没有对钟子昂和周璇多说什么。 但钟子昂说得对，奇蹟未必不会发生，只是这份奇蹟不是发生在周璇和他的身上，而是发生在了向婉夕身上。 在向婉夕再次沉睡了不到一周的时候，她再次有了动静。 先是手指头，微微的动了动，然后拉住了周璇的衣角，周璇睡眼朦胧中并没有察觉，但是紧接着，向婉夕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一开始很昏暗，没有焦距，但是慢慢地动了几下，又张又闭了几回，慢慢地找到了焦距，里面也渐渐有了神采，向婉夕的目光落在了周璇的头顶上。 周璇正蜷缩在病床边睡着了，而向婉夕的手指正勾着她的衣袖。 王若真推门进来，本来看到了睡着的周璇，正要嘀咕周璇怎么睡在那里会不会感冒，要喊醒她去旁边床上睡，可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掉下来而不自知，甚至那声音发出来她也没注意，她捂着嘴一声惊唿：「婉……婉……夕……你醒了吗？」 她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甚至连脚步都不知道该不该挪动一下——纵然有孙蕙在病床上昏迷了几年之后奇蹟般醒来的事情，但是王若真依然为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而激动到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向婉夕的目光从周璇身上转到了王若真这里，她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改变，渐渐激动起来，她张了张嘴，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太长时间的昏迷已经让她没有办法轻易说出话来。 而王若真的动静惊动了护士、惊醒了周璇，在护士推门进来的时候，周璇也朦胧的张开了眼睛，还有些不太清醒：「怎么了？」 她揉着眼睛直起身体，习惯性的去看向婉夕，而向婉夕在听见周璇的声音之后目光又朝她看过来，母女两的眼睛就撞在了一起，周璇顿时愣住了——母亲、母亲她醒来了？真是真的吗？还是做梦？ 周璇顿时有种如梦似幻似乎还在做梦的感觉，四周嘈杂的声音，护士叫来医生的声音和动静，王若真快步奔过来站在她身边，上前抓住了向婉夕的手，「璇儿，你妈妈醒了，真的醒了，你看到了吗？」 「妈……」周璇的嘴唇哆嗦了起来，她依然还是没有多少真实感，她抬头看一眼王若真，那眼神里全是求助：这是真的吗？真的真的是真的吗？ 王若真含泪将向婉夕的手交在周璇的手里，自己再用力和她们握在一起，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真的，璇儿，婉夕她醒来了。」 手上的温度和力度真实存在，而向婉夕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是她的目光却已经温暖而诉说着她的心意。 周璇潸然泪下，再也忍不住矮身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向婉夕，放声大哭起来：「妈，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向婉夕依然动弹不得、喉咙口发不出声音，但是在王若真的帮助下，她的手臂搂住了周璇的背。 第299页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有一件真正开心的事啦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依 钟子昂第一时间接到通知，此时正陪着坐立不安的周璇，耐心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向婉夕的清醒在预料之中，但是她彻底醒来还是引起了震动，此时医生正在给她做专项检查。 毕竟躺了这么多年，即使护理的很精心，可是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语言功能都需要慢慢恢復，而向婉夕虽然看起来已经恢復了神智，听觉、视觉也有所恢復，但是具体的还是得等医生一样一样做检查，然后根据检查结果进行后期復建。 周璇比上次更加坐立不安。 钟子昂理解她的感受，本来毫无希望的事情，不去想也就罢了；但是现在眼看着希望越来越大，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心里的期望值也自然加大，而万一…… 人都是怕这种万一的，不怕得不到本来就不在期许范围内的东西；但本来唾手可得的东西若失去了，谁都会心理失衡。 而钟子昂其实也和周璇一样患得患失，甚至比她更希望向婉夕就此好转。 周璇对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厌世的态度，所以什么都无法打动她活下去，她也不愿意接受手术。可是，如果向婉夕能够好转并且活下来，那么周璇是不是愿意改变原本的念头？ 虽然钟子昂也一样害怕手术失败，可是，如果有一分希望，他也一样不愿意错过——之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不愿意再勉强周璇而已。 内心里嘆息一声，钟子昂伸出手来揽住了周璇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的怀里，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与其说那些让周璇更加心烦意乱的话，不如给她一个安静的拥抱。 果然，周璇渐渐的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了。 心里那躁动不安的、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忧虑还是害怕的情绪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璇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些不安。 「谢谢。」周璇轻声说，但她并没有推开钟子昂，依然靠在他怀里。 钟子昂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头髮，没有说话。 即使再也回不去，但是有些事却不会改变。 他最知道该怎么给她力量；而她，在他身边，最容易得到安宁。 他们曾经水火不容，曾经相互憎恨，曾经尔虞我诈各怀心思，但是走到最后，依然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此时医生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王若真和医生一起走出来，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她看见钟子昂搂着周璇，而周璇安静的靠在他身上，两个人身上有种久违的岁月静好的感觉，却突然不愿意打扰了。 王若真甚至迅速地红了眼眶，她拉了拉医生，转过头不动了。 但钟子昂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不是不明白王若真在感伤些什么，但他还是轻轻怕了拍周璇的肩膀，拉她起来：「医生出来了。」 周璇并没有注意到王若真，她的手依然还被钟子昂握着，两人起身，钟子昂直奔主题：「医生，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病人的意识基本恢復，五感之中视觉恢復的最好，听力正在逐渐恢復，这几天要当心不要让她疲劳过度，无论是听还是看，她的身体都还支持不住很长的时间，她的记忆停留在病倒之前，这些年的事情需要你们给她慢慢输入，但是要注意病人的情绪，不要让她起伏太大，对她的身体恢復不利。」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警告了一下兴奋过度的病人家属：「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危险的时机，切记一切严格按照注意事项来，尤其是探视、陪伴这块，一定要慎重，病人醒来也会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而这种时候其实是身体底子最虚的时候，所以你们务必遵从医嘱，万事小心。」 钟子昂点了点头，他有过护理孙蕙的经验，对此倒不意外，而孙蕙的死当时能够伪造成自然死亡，其实也在于此，因为刚刚甦醒的身体其实处于最脆弱的状态，是特别容易因为任何一丁点的不周到而引发併发症的。 「一切您看着安排，护士那边也一定要找经验丰富的，我们会严格按照条款执行。」钟子昂作为唯一一个比较清醒的家属立刻确定。 医生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家属不配合。 周璇在医生出来之后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她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却因为情绪控制不下来根本没办法清醒的一个个去问，而钟子昂拍了拍她的背，拉着她的手，一边条理清楚的一个个替她问了，周璇发现自己所关心的问题钟子昂全部替她想到了，顿时松了口气。 将所有的全部了解清楚之后，钟子昂低头对周璇说：「向姨现在的情况既平稳又危险，你一定要有耐心，她能醒来是一件好事，接下来就需要时间一点点恢復，着急不得，今天是不能再探视了，她的精气神也支持不住，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你去病房前看一眼。」安安静静的透过窗户看看病人的情况是没关系的。 王若真见儿子将周璇照顾得很好，心下松了口气，其实她这时候也是满满的激动情绪刚刚压下去，心里头乱糟糟的，又高兴又不知所措，唯一担心的就是周璇，现在见周璇的情绪平稳，便也放心了。 周璇自然不放心，要去看一眼，于是在钟子昂和王若真的陪伴下在向婉夕的病房前驻足良久、不舍离去。 第300页 向婉夕再次睡了过去，她刚刚醒来，稍微的动静都能够消耗她大量的体能，自然支持不住多久，但是周璇却忍不住心酸害怕，她多想向婉夕再醒来看她一眼，否则总是没有真实感。 「璇儿，你得去休息一下，你的状态不太好。」钟子昂敏锐地察觉周璇的神态不对，心下一阵担心：「向姨不会这么快再次醒来，但医生说过了，她的脑波已经恢復正常，这时只是在睡觉，不会醒不来的，我保证，等向姨再次醒来就告诉你，你先跟我去休息一下好吗？」周璇的脸色白的跟个鬼一样，这绝对不对劲。 周璇摇摇头，她哪里肯走，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就直觉的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幸好钟子昂动作快一直小心着，及时把人托住送往病房。 王若真一秒钟都不敢耽误请来医生——幸好就在医院，一切都方便。 等周璇醒来的当儿，王若真抿着唇紧紧盯着病床上看着比向婉夕还要苍白的人，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气。 该怎么办？ 「妈，你回去吧，这里我会安排好，你也回去休息一下。」钟子昂等周璇安置好，就把目光转向了王若真。 王若真这些年身体一直都不好，早些年他母子关系僵硬的时候孙蕙还活着，钟子昂对王若真心里有恨、也顾及不过来，而等周璇出狱，王若真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下子精气神全回来了，而有了盼头的王若真不用钟子昂多说什么，本来不上心的养生之道也开始在意起来。 活着有意思，自然就会愿意努力活下去。 只是周璇的病情曝光之后，王若真的状态一下子又跌落了谷底，目光可见的变得苍老，甚至有了几分老态龙钟之感，这让钟子昂心头沉甸甸的，此时便不由自主出言关心。 王若真摇摇头，她心里头思绪一团乱麻，忍不住苦笑：「回去做什么？别操心我，我没事，回去还不如留在这里，你以为我这会儿回去就能安心？」与其回家担心，还不如就在这里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头还踏实一点。 她总怕，再一睁眼，向婉夕也好，周璇也好，是不是就都不在了。 向婉夕的甦醒并没有让她放松，反而让她心里压了块石头，多了一些惧怕，她多害怕那是迴光返照，她更害怕，一旦向婉夕知道周璇的情况，那虚弱的身体是否能够支撑的下去。 钟子昂忍不住上前给了母亲一个拥抱：「妈，可是你这样我会担心。妈，我也会怕……」他看向王若真，眼睛里流露出了深深地感情和不可言说的悲伤。 王若真看着抱着自己的儿子，母子两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哟这样亲近了，钟子昂更是许久没有这样脆弱地依赖在她身边了，忍不住心里就一阵酸熘熘的，她轻轻拍了拍钟子昂的背：「儿子……」 可是张开口，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子昂抱紧了王若真：「回去吧妈，别让我担心，这里的事交给我，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你不要有事。」他稍稍抬起身看着王若真，眼神里都是脆弱：「我需要你，妈。」 王若真闭上眼睛，紧紧搂住了自己的儿子，用力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坚持，她看着最近也清瘦了许多的儿子，看看昏迷不醒又性格倔强的周璇，心里头满是苦涩。 她的儿子，其实也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啊，如果有一天周璇真的不在了，自己若再不能坚持下去，子昂这孩子又要怎么样一个人悽苦的继续剩下的人生？ 一想到这里，王若真的心里就燃烧起了求生的斗志，也就能强迫自己去休息了。 「子昂，别一个人死撑。」临走前，王若真对钟子昂轻声说：「记得无论如何，妈妈都在你身边。」 王若真只留下这句话就回去了，钟子昂却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谁没有软弱的时候呢？谁会不希望绝境中有一个依靠？就算钟子昂也是一样，在这场人生的暴风雨中，他经歷的不比其他人少，承受的甚至更多，可是却没有悲鸣的权利。 因为他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可这种时候，王若真终于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给他依靠，钟子昂又怎么会不懂王若真的意思呢？ 这时候，周璇慢慢醒来，钟子昂收起种种思绪，对周璇挤出一个笑容：「你醒了？」 周璇头痛欲裂，她刚张开眼睛，看东西甚至还有几分重影，稍稍顿了十几秒钟，她头部的晕眩感才终于消退了，但一看清钟子昂的脸孔，她就轻声说：「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尽管钟子昂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但她还是一眼看出了钟子昂的不对。 钟子昂摇摇头，他没有对周璇说什么，转移了话题：「璇儿，手术的事，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周璇果然如他所愿，听到这个问题，便顿时被转移了心思，她低下头：「医生又说了什么？」她当然明白，刚才的昏倒是因为情绪激动引起，可是这种频繁的昏倒却代表着她的病情在越来越失控。 钟子昂嘆了口气：「璇儿，向姨虽然醒了，可是后续的復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你若不接受治疗，你的时间却不多了……」 都是聪明人，周璇自然秒懂钟子昂的意思，她不由怔住了，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飘渺：「你说得对……」她轻声喃喃：「我倒是没有想到这点……」 第301页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说实话我也怕。」钟子昂在她身旁坐下来：「我本来都已经想好了，绝不逼迫你什么，可是现在事情有了新的转机，璇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先出了事，向姨她……该怎么办？」 周璇沉默不语，随即苦笑了起来，她怎么会不懂钟子昂的意思呢？向婉夕现在醒来了，她要是出事，是绝对瞒不过去的，那么那对向婉夕来说又是怎样沉重的打击？她又怎么忍心？又怎么甘心？可是，手术的成功率啊……周璇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人生的选择总是这样残酷，可是却又偏偏不得不做出选择。 钟子昂看着她这个痛苦的样子，又忍不住有些后悔，他垂下头去，不再说话，周璇此时却抬起头来，她看向钟子昂，突然之间发现钟子昂的脸孔瘦了很多，显得更立体更锋利了，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看到的钟子昂的表情，忍不住关心起他来：「子昂，你真的没事吗？」 「我有事。」钟子昂没有再粉饰太平，他看向周璇，语气平静，神情也很平静，但是平静之中却压抑着许许多多看不见的情绪：「我妈看起来不太好，我其实也很害怕，璇儿，我怕你死，我也怕所有人都离开，最后剩下我一个人。」 「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尽管我知道自己罪有应得，可是仍然觉得好冷，我真的害怕那一天的到来。」钟子昂闭上眼睛：「可是又有种直觉，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向婉夕活着，周璇就有活下去的支柱。 不要来喷女主，谢谢。 沉迷于《王牌部队》不能自拔，太好哭也太好笑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託付 周璇看着钟子昂，看着这个让自己爱恨交织，如今一切归于平静却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男人，她沉默的看了他许久、许久。 钟子昂也没有逃避周璇的目光，也那么看着她，两个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就这样无言的沟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璇终于轻嘆了一口气：「子昂，你何必？」 「有些事，最终过不了的只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你是，我也是。」钟子昂轻声说：「我并没有什么期待，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我妈、向姨都能够平安健康，就算只能远远看着，也就觉得心安。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们都不在了，璇儿，我不是在卖惨，也不是在故意让你不放心，我只是真的……」 他苦笑了一声：「不知道存在的意义在何处。」 「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跟你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有孩子，有未来，你们可以一起看着孩子长大、一起慢慢老去，那就是生命的意义。」周璇沉静了片刻轻声说道：「子昂，你的未来还很长，比起我，你更应该走出去，你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原谅你，但是我希望你的未来可以过得好。」 钟子昂却是断然摇头：「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不会有孩子，也不会有未来。」 「子昂！」 「在知道我害了你什么之后，我就不可能再会结婚，再会有孩子了。」钟子昂想也不想就说：「不用劝我，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他根本不可能在知道周璇被他害得失去生育能力之后还能心安理得的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他做不到。 周璇瞪着他半晌，最后却发现丝毫无法动摇钟子昂，不由苦笑：「钟子昂，你这是在逼我。」 「我不会逼你，永远也不会，就像你不会原谅我一样，我也不可能原谅我自己，璇儿，我说过了，人过不去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钟子昂疲惫的说：「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你我都知道不会有结果，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倒不如想一想，接下来向姨这边该怎么办？」 但是老天爷并没有给他们太多考虑怎么办的时间，向婉夕醒来的第一天，她在清醒了片刻之后又进入了沉睡，第二天再次醒来，这回清醒的时间增加了，竟然清醒了整整两个小时——这出乎医生的意料，但却更让医生忧心忡忡，而向婉夕比昨天又恢復了不少，她虽然还是因为长久不说话声音粗噶不能多说，但是听和看已经没有问题。 周璇全程都陪在向婉夕的身边，在她清醒的整个时间段里。 王若真和钟子昂自然来了，但是，他们只是陪了一会儿就把时间让给了这对母女，向婉夕还不太能说话，就死死地拉着周璇的手，就这么看着她，一秒钟也不愿意错过。 周璇已经把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丢到了不知道哪里，她现在心里眼里只看得到向婉夕，她知道向婉夕的状态需要调整，她还需要长期的復建才能慢慢恢復正常，可是她忍不住，而向婉夕虽然什么也不说，却用眼神鼓励她对自己诉说。 于是一个多小时，周璇都在对向婉夕说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对于自己的遭遇，她只是草草带过，她既不想回忆那段岁月，又不愿意向婉夕伤心难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与其伤感，不如说些让人愉快的。 所以周璇挑挑拣拣，说了自己遇到的那些好人，说了吴冰玉得始终不离不弃，说了王若真对向婉夕的悉心照料，甚至于钟子昂，周璇也只是说在自己出狱之后他对自己的关照。 向婉夕的目光就这样停留在女儿的脸上、身上，周璇有些感激钟子昂的先见之明，脸上那个疤，其实她早就不在乎了，甚至都快忘记了——在以復仇为中心的日子里，她早就不关注自己的脸长成什么样，可是现在对着向婉夕的目光，她却庆幸及时去掉了那个疤，否则向婉夕问起，她该说什么？ 第302页 周璇不擅长说谎，她对向婉夕说的这些事没有一句谎话，只是轻描淡写了很多情况，而向婉夕呢？那个心思玲珑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她看着周璇苍白的脸孔、瘦削的身躯，努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了几个字：「要……要……对……自己……好一点……」 说完这句话，向婉夕再也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周璇差点泪水决堤。 来自母亲的关心，和来自别人的都不一样，她强忍着泪水离开了病房，看着医生护士围着向婉夕忙碌，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很沉重，但她太累了，脑部的肿瘤带来的神经压迫让她时长头痛，在对着向婉夕的时候过于激动不觉得，但现在一出来，她就立刻又感觉身体不舒服了起来。 幸好钟子昂一直都在外面等着她，把她送回病房让她休息，并尽力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基金会已经成立并开始启动，吴冰玉、方文、陈志成都是骨干，钟子昂也另外招聘了些人和吴冰玉等人配合，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很正规，而吴冰玉几人这些天已经开始投入了工作，虽然忙得很，但是钟子昂观察过，发现他们劲头很足、很有干劲，心里反倒放了心。 这是周璇心里除了向婉夕之外最关心的一件事，钟子昂自然也很重视。 看周璇混混沉沉睡了过去之后，钟子昂去找了医生，而医生也在等他。 「钟先生，向女士的情况恐怕不太好。」医生开门见山对钟子昂说：「她恢復得太快了，能量消耗太大，而且又不是很配合我们的治疗，我担心她这样的劲头支撑不了多久。」向婉夕年纪不小了，原本就不强壮，又躺了这些年，承受的打击又大，现在看起来是一天比一天好，但是补充的比不上消耗的，一旦消耗过度，就怕…… 医生没有明说，但钟子昂明白，他沉沉的点了点头，「如果情况继续这样，她还能坚持多久？」 「这个不好说，我也只是做最坏的猜测，但是专家组的讨论意见，都是认为如果实在不行，最好强制让她进入修復机制，减缓恢復的速度。」医生说：「这样再多观察一段时间，或许能够更乐观一些。」 「不必了。」钟子昂苦笑，他想他什么都明白，向婉夕的醒来，就像是一场迴光返照，这个灵魂其实早就已经脱离了人世间，但是因为放不下女儿，不知道用了多么大的力量重回人间，只为了再多看女儿一眼。 向婉夕大概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那样坚决，不肯错过一分一秒。 「接下来，只要病人清醒，状态不错，就不要拦着她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吧。」钟子昂轻声说：「你们根据情况做好护理，其余的，我心里有数。」 果然如钟子昂所料，向婉夕醒来的第三天，她看起来精神更好了，而且醒的很早，当护士过来领着钟子昂去见向婉夕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视了病房一圈，发现周璇竟然不在，不由一愣。 「我想先见见你，没有惊动璇儿和若真。」向婉夕人还躺着，但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只是说起来非常缓慢，一字一字的，有点不太清晰，但能够分辨的出来。 钟子昂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慢慢走近向婉夕病床前，向婉夕对他笑笑，轻声说：「坐下说话吧。」 「向姨……」 「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也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璇儿和若真或许猜不到，但是你一定已经猜到了，也不想瞒你。」向婉夕慢慢说着：「有些事，璇儿不说、若真不说，但我心里都知道，而我，也只能把一切都交代给你了。」 「向姨，你还信任我吗？」钟子昂的心头说不出的难过。 「信啊，璇儿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虽然我知道她肯定隐去了一部分，但是她说的却绝对不会是骗我的，我感觉得到她信任你，既然她信任你，那么我也就信任你。」向婉夕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子昂，告诉我璇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钟子昂一时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自己该说还是不该说，他怕自己说了会刺激到向婉夕。 但是向婉夕多聪明啊，见钟子昂犹豫便猜到了，她目光一暗，声音更低：「那孩子，是不是……也……」她闪着泪光看向钟子昂：「子昂，你说吧，没什么能够打击到我，反倒是这样悬着心，我更不安，更放不下。」 「可是我知道，我没时间了……」她伤感的开口：「否则，我也不会……」来逼问你，来忙着用最后的时间处理好盛夏的一切。 「璇儿她病了，病的很严重，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不高，她这些年，又发生了很多事，精疲力尽，所以她……」钟子昂终于是忍不住。 「她不肯接受手术，是吗？」向婉夕颔首，什么都明白了，她看着捂着脸、无助的钟子昂，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告诉我，子昂。」 「向姨，你有办法吗？我真的害怕……我好害怕……」钟子昂没有掩饰自己的软弱，他哽咽着看着向婉夕：「我知道我错了，我得到什么样的报应都是应该的，可是璇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不该有这样的结果，我……我……」 向婉夕温柔的注视着钟子昂，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如果璇儿还有将来，往后余生，你会照顾她吗？」 第303页 「我会，不管她想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会护她周全、一世平安，只要她开心，我就会用我的方式陪伴着她，不惹她烦、不让她难过，就算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去爱她，只爱她。」钟子昂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是他发自内心最真诚的愿望。无关于得到与否，只求对方平安喜乐。 「记得你的承诺。」向婉夕说：「我最后信你一回，子昂，别让我失望。」 目送钟子昂离开，向婉夕垂下眼眸，掩饰住了眼里的水光，她知道自己用尽了多少力气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为了非要清醒过来，她并不怨恨上苍无情，让她醒来却不给她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唯一的亲人；她已经足够感激上苍还给她这个机会，让她能够最后再多看周璇几眼。 所以她很快压下泪水，因为王若真已经进来了，向婉夕对王若真笑笑，轻声说：「若真，你来了。」 她拍拍自己的床沿，示意王若真靠近自己坐下来。 王若真进来之前便看到自己儿子走出来，钟子昂对她摇了摇头，王若真便不再多问，她心中突然一沉，原本这两天的喜悦顿时退了退，兴奋过度的大脑一下子恢復了现实的清明，她沉默着看着向婉夕的笑脸，心里越发有不好的感觉，在她床前坐下，忍不住就开口：「婉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向婉夕没有回答，只是拉着王若真的手：「若真，这些年辛苦你了，大恩不言谢，我……」 「婉夕，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告诉我，你到底……」王若真却控制不住了，她打断了向婉夕的话。 「若真，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敏锐了？」向婉夕一声嘆息。 见她这样，王若真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声音都开始打颤，再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气势，她哆嗦着唇开口：「婉夕……你……你……难道……」她说不下去、开不了口，从自己嘴里说出那一个『死』字。 向婉夕的目光很温柔也很平静，她说出了王若真不肯说的话，「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若真，我大概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能醒来的日子每一秒都像是抢来的，每次闭上眼睛我都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可有些话，总想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说一说，即使有点肉麻，即使有点不好意思。」 她看着王若真，神情始终都是温柔的，她在努力安抚着王若真，王若真心中大恸，可又怎么忍心让向婉夕在这种状态下反过来安慰自己？明明最难过的人是她啊！ 王若真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用力深吸了口气控制住泪水：「可是你在好转，你醒来了，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你配合医生治疗，肯定能够好起来的，婉夕，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我们需要你，璇儿需要你，没有你真的不行。」 「若真，谢谢你这么说。」向婉夕笑了：「能活着，我活着，我也必然不想死的，你别担心，我会尽力坚持下去，说不定坚持着坚持着，就活下来呢？就长命百岁了呢？」 王若真拼命的点头，她巴不得事情就像这样。 「只是万一，我只是说万一，我还是想託付你几句，我知道你很累了若真，我知道这些年你比谁都不容易，可是到最后，我除了子昂，还是只能託付你。」向婉夕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不要那么悲伤，她不忍心让王若真伤心，看着好友半白的头髮，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她深深的嘆了口气：「对不起，若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别 「说什么对不起？要说也是我说，你……」 「若真，我的时间不多，难道要花在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的相互道歉上吗？」向婉夕轻声打断了王若真的话，认真的看着她：「过去的是是非非，我们心里都有数，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彦景和阿乔都会安息，可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永远看着过去，怎么走向未来？」 王若真无言以对。 「我相信子昂是个好孩子，璇儿的未来託付给他我放心，只是若真，你要爱惜你自己，我不知道璇儿接下来能熬多久，愿不愿意听我的话，可是不管怎样，别让子昂那孩子太孤单。」向婉夕轻声说。 王若真心里酸涩：「到现在你还惦记着子昂。」 「怎能不惦记？」向婉夕笑了：「惦记他，也惦记你，你看看你，才五十几岁的人呢，对自己好些好吗？」 「你不怪子昂？」 「若是五年前，我必然是怪他的。」向婉夕说：「可现在，我不想怪他了。」 不是向婉夕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事，而是事到如今，恩怨情仇，已经变成了剪不断理还乱，她见钟子昂之前也是矛盾的，可是再见到他之后，在看到女儿对他的态度之后，向婉夕却知道，若自己继续责怪他、怨恨他，钟子昂怕要支持不住了。 苍天并没有饶过谁，这些年，她也许还是最舒适的一个，躺在那里人事不知；而其他的人呢，谁不是身心俱疲？璇儿也好，子昂也罢，都是年纪正好的青春年华，可是一个个却都是暮气沉沉，向婉夕老了，她的心也软了。 「忘记前尘往事，好好过之后的日子吧，若真，我知道你辛苦，可是你是母亲，也只能让你继续辛苦一下了。」向婉夕轻声说：「就当为了我的託付，也为了子昂和璇儿这两个孩子，你多爱惜自己一下，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别为我难过，好吗？」 第304页 向婉夕轻声笑了：「阿乔在等我呢，我大概就要去见他了。若真，别担心彦景，等我去了那边会告诉他，你还需要再等等，再多替我们看顾一下两个孩子，否则我走的不安心。」她温柔的看着王若真，眼里满是期待。 王若真能说什么？她含泪点了点头。 这是向婉夕温柔而仁慈的原谅，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钟子昂，都让他们有了幸福的理由。 该说的都说了，向婉夕心里松了口气，她有些疲惫，不由闭上了眼睛，却又挣扎着不肯闭上。 她其实很害怕，时间太短了，身体太虚弱了，她想要更多的时间，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比谁都清楚，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周璇来的时候看到向婉夕闭着眼睛假寐，她轻手轻脚的靠过去，既想见向婉夕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又捨不得她太累。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满心里都是乐观的想法，一心以为自己迎来的是一个奇蹟，快乐的不能自已。 因为这份快乐，甚至头部因肿瘤压迫而引起的阵痛也不那么让她难以忍受了。 周璇就这样安静地伏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向婉夕。 或许是这目光太执着，也或许是向婉夕感受到了女儿的气息，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慈和的看着周璇，朝她伸出了手，轻声说：「你来啦。」 向婉夕想要坐起来，周璇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拦住她：「别，妈，你还是躺着吧，医生说你不能耗费太多精气神，躺着会好些。」她内疚的看着向婉夕：「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妈，我不想离开你身边。」周璇拿着向婉夕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孔，眷恋的磨蹭着，像一只渴望温度的小猫咪，她太需要这份温暖，来确定自己真的重新拥有了母亲的回归。 「我也不想离开你，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高兴。」向婉夕抚摸着周璇的脸，她的确觉得很疲惫，便没有坚持要起身：「璇儿，你的病情，我知道了。」 周璇的动作一顿，向婉夕感觉到她在积聚怒气，不由嘆了口气：「傻孩子，不是谁告诉我，而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你看看你的脸色？看看你时常的习惯性动作，妈妈知道你不舒服。」 「妈……」 「妈知道你害怕。」向婉夕搂住了周璇的脖子，让她靠近自己的怀里：「我也害怕，可是璇儿，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很值得赌一赌。」 她看着怀里的女儿眼里满是疼惜：「你知道，只要你愿意，子昂会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器材来为你治疗，而只要你想要活下去，妈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上天已经给了你前半生太多的磨难了，不会再捨得继续折磨你的。」向婉夕轻声说：「答应妈妈，再好好考虑考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周璇不由自主去看向婉夕的脸，她张了张嘴，但向婉夕已经点了点头，她的眼神里什么都明白：「妈知道，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吧，妈妈希望以后的你、子昂、你的若真姨都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好吗？」 「那妈妈你呢？」周璇靠在她身上问道：「难道妈妈不开心吗？」 向婉夕的眼神有些忧伤，只是周璇正蜷缩在她怀里看不见，向婉夕说：「当然，我也会开开心心的，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 她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抱着周璇，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慢慢的，母女两都有些昏昏欲睡。向婉夕看着周璇，忽然就说：「璇儿，不然，上来跟妈妈一起睡吧。」 周璇抬起头来，心动，也立刻就行动了。 向婉夕住的这个病房很大，病床也不小，睡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而周璇根本禁不住这种诱惑，她太渴望母亲的温暖了，她小心翼翼的躺在向婉夕的身边，尽量让自己不要压到向婉夕，向婉夕笑了：「没事，靠近点。」 她抱着周璇靠在她身上：「一个人很孤单的，如果有人愿意陪着你，心甘情愿的对你好，就不要拒绝了吧。」 周璇张了张嘴，「妈……」她知道向婉夕说的是钟子昂，可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妈原谅他了，我想你爸爸也会原谅他的。」向婉夕摸了摸周璇的脸：「因为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周璇没有说话，她只是更加往向婉夕怀里蜷缩了一下，而向婉夕也不再多说什么，抱着周璇闭上了眼睛。 周璇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一身黑衣，看着大雨之中，母亲的骨灰被埋起来，葬在父亲的墓旁，她侧过头，撇开了脸。 那个温暖的拥抱、自母亲身上传来的体温，似乎还在身上、脸上、手上，可是她却再次闭上了眼睛，再次沉睡了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周璇没有想过向婉夕会用这种方式离开她——安静的、无声的、却让人极度无力、撕心裂肺的。 那天，她在向婉夕怀里睡过去，可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当她感觉到了什么，心里慌乱的扑通扑通直跳的时候，当她慌不择路往向婉夕的病房跑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医生用白布盖起了向婉夕的头。 周璇没有哭，她像是整个人失了魂一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不知道有没有人拦住她，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样忘了，只记得眼前那刺目的一片雪白，可是当她掀开那一片白色，却是向婉夕失去了温度的、苍白的脸孔。 第305页 那一刻，周璇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她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只是，等再次醒过来之后，周璇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冷静地处理完了向婉夕的后事，没有哭，没有表情，没有表示。 就像是心都变成了冰，再也感觉不到冷暖，她不是不知道钟子昂和王若真他们都用怎样担心的眼光看着自己，是怎么小心翼翼的怕刺激到她，但是她顾不上那许多，可到了现在，看着向婉夕被彻底埋了起来，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母亲，是真的走了。 这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一个与她血脉相通的亲人了。 这种感觉，真的好孤独好孤独。 她的身形晃了晃，一直都小心地看着她的钟子昂立刻扶了她一把：「小心。」 周璇笑笑，抬起了头，她和他隔着雨滴两两相望，那一瞬间，周璇的脑海里响起了向婉夕的话，她的眼睛看着钟子昂忧心的脸，突然轻声说：「我接受手术。」 那天晚上，周璇住进了医院，签了手术同意书，做好了所有手术可能会失败的准备——心里的、其他的。 钟子昂始终没有放弃，尽管在知道她一直都不愿意接受手术的情况下，依然跟医生了解了最新的手术设备和治疗器械，已经全部准备到位。 而现在，这些东西，会在明天派上用场。 钟子昂很紧张，但是周璇却很平静，她拒绝了钟子昂和王若真留下来陪她的提议，告诉他们回去好好休息，她不会失眠，他们也不要失眠。 「未来还很长，子昂，若真姨，你们好好的活着，我才能好好的活着，我需要你们。」她平静地看着两人，这样说。 第二天，准备好做麻醉之前，周璇对已经一身手术服的钟子昂轻声说：「子昂，你过来。」 钟子昂执意要陪伴她做手术，他说：他不想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而周璇并没有拒绝。 即使麻醉之后什么也不知道，她想，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也会有些安慰的吧。 钟子昂慢慢走到了周璇的面前，周璇伸出手，放在了钟子昂的手心里，她看向他，轻声说：「如果还有余生，就请多指教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向婉夕死了，故事也结束了。 不要着急骂我啦，看完后记平復一下心情再说？ 马上孩子就要放寒假了，我琢磨了一下，开新坑的话，过年加上孩子的假期我估计更新保持挺困难的，所以干脆等过完年（过完正月十五？）再开新坑吧，这样能够保证日更，这段时间我就顺便攒攒文，追追剧，放松一下，新坑还是现代言情，现实向婚姻故事，比较现实主义，不再走这种古早虐文风了，放心追，不过先说一句，如果是追求完美男女主的话我的新坑可能也不太符合这个口味哟，好滴，就这么多，新坑见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后记 没错，全文到此结束了，是个开放式结局，至于周璇是活下来了，还是死了，就各凭感觉和喜好吧，我觉得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可以接受。 本来，故事的结局不是这样的，比较惨烈。 做大纲的时候本来是想写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全部领盒饭，至死方休的那种，但是写着写着，wps有了它自己的想法，我控制不住，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写到最后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已经有些矛盾了，实在不想写那个惨烈的结局。周璇的人生是充满了悲剧的，但是也充满了希望和爱，钟子昂是做了很多错事，但是他接下来的人生最想做的是偿还，孙蕙曾经犯过错，可是其实处在她的角度，也并不见得我们能做的比她更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无奈，固然男女主角很难在剩余的人生中毫无芥蒂的去相爱，但是人生并不是只有相爱、结婚这样的一条路，还有很多方式去获得幸福。 所以我就想着，与其那么悲哀，不如给留下一点希望，对他们也是，对我们也是。 好吧，原本的结局，我是想这么写的，向婉夕迴光返照和周璇相见抱头痛哭，然后得知大仇得报安心死去。饱受打击的王若真也支持不住没多久就去世了，她再也熬不住了。而这两个深爱着自己的人走了之后，周璇又因病痛折磨，选择了死亡来了结一切。 她没有和钟子昂言和，而是在报仇之后分道扬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钟子昂，再也不愿相见，直到死，钟子昂都没能再见到她的面。 而周璇死后，钟子昂选择了完成她的遗愿，并孤独终老。 是不是真的很悽惨？ 所以我稍微改了结局，王若真活了下来，周璇也许能活下来，而钟子昂不至于那么孤单。 不是我心软了，而是我觉得，其实恨真的不是解决所有事情的方式，这其实也是一种作茧自缚（最主要的是，钟子昂犯下的错和他得到的惩罚有点儿……嗯好吧，我还是心软了）。所以，就这样吧。 但是，这是不是代表，就是he了呢？是不是代表，钟子昂和周璇最后在一起了呢？ 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想喷我，请先认真看完这段话吧。 我在结局，让向婉夕选择了原谅。的确，她的原谅是让王若真和钟子昂好过了很多，但是，真的能改变什么吗？改变不了。 向婉夕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但她希望周璇还能有未来，作为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所有人这辈子都被毁了，但作为母亲，她希望周璇如果有未来，哪怕她不可能和钟子昂走在一起，但她也希望，王若真和钟子昂一辈子照顾周璇，哪怕只是怀着愧疚的心情，她很清楚，周璇就算活下来，也不会再爱上谁，再和谁度过下半生，既然如此，与其指望不知道是否这世界上有个谁能替她照顾周璇，那不如就指望王若真和钟子昂，至少他们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心怀愧疚的希望补偿，这是向婉夕的选择——怨恨没有办法给周璇下半生幸福，那不如折中，以一句原谅换取一辈子的守护。 第306页 当然，如果向婉夕能活下来，那也许就不会是这个选择了，因为这一切，她可以来做。 再来说说王若真，我知道，她很让人讨厌，可是我写的不是完美的人设，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她作为母亲，天生偏袒自己的儿子，哪怕知道自己的儿子错了，可是除了以感情威胁劝阻，她没有别的办法，当她做不到阻止儿子犯错的时候，她很痛苦，因为她有良知，没有泯灭人性，可是她力量太小，她只能尽可能的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来减少一点愧疚和痛苦。 站在她的角度，能够撮合周璇和钟子昂，是她觉得最好的方式，既能够照顾周璇来赎罪，也能够不让自己的儿子内疚一生。 所以说，她的想法，只代表她的立场和解决办法，不代表这是对的。 而钟子昂呢，他是个有能力有决心的人，其实他也重感情，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缺点，记忆的缺失和孙蕙、冯远之的故意设局，让他变得偏激而狭隘，手段激烈，但是他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吗？有的。并不是说这就够了，而是说，他当知道自己错了之后，他想的是弥补，至少知道错了知道该去做正确的事，是很勇敢的。尽管他做的错事无法弥补也回不到最初，但是，敢于承担和面对，至少比当懦夫逃避的好。他也同样不完美，他的赎罪当然有为了自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是对于周璇来说，钟子昂是为了什么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钟子昂做了什么，而不是为了什么这么做。 因为，不管周璇能不能活下来，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他们握手言和，只代表他们不会针锋相对，周璇不会再去费心费力报復，钟子昂会一辈子照顾她和为她做事，可以心平气和的吃个饭聊个天，甚至在寂寞的时候把对方当做陪伴的对象，但是，他们不可能相爱了，也不可能一起生活。 这件事，无论是死去的向婉夕还是活着的王若真、钟子昂，都很明白。不仅是因为周乔的自杀，向婉夕的死，也因为监狱里周璇遭遇的一切和钟子昂在偏激的报復心之下做过的所有一切，对于周璇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女主活下来，也会平静地搞事业；死去，钟子昂替她搞事业，仅此而已。 至于孙蕙，她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坏人，我这篇文里，没有完美的好人，也没有完美的坏人，孙蕙在意识到自己被冯远之利用之后，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开始反思自己所做的事情，想要补救，这是她的复杂之处，她并没有全然坏透。 而周璇和向婉夕是很好，但是她们也有自己的偏执，正因为每个不完美的碰撞，才让故事走到了这样一步。 当然，主要责任在我，因为这就是一个古早虐文风的狗血悲剧，彻头彻尾的虐恋——我也觉得劳心劳力，所以以后不虐了哈哈哈。 故事到此结束，新坑是现实主义现言《离婚》，不撒这种狗血了，但是也同样没有完美的男女主，寻求完美人设的可以忽略。ps：鑑于马上孩子放寒假和过年了，打算过完年后开坑，这段时间放放假攒攒文追追剧，过年后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鞠躬，感谢大家陪伴的这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