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剑尊(上)》 第1页 《纯阳剑尊》作者:一任往来【完结】 内容简介: 长生大道,道家称纯阳,魔教为玄阴,佛门唤真如,少年凌沖凭掌中之剑,弹剑作歌,笑傲苍穹! 先有阴阳后有天,道德还在五德前。 纵使后天参教化,纯阳玄阴正果牵。 九还七返盘龙虎,法相擎天飘摇舞。 清微元神入大道,我欲补全造化图! 第一章 金陵少年 金陵古城,枕灵江而控楚山,龙盘虎踞,有帝王之气,歷史之上曾为六朝古都,虎踞龙盘,帝王之气交汇。当今大明朝开国之祖太祖皇帝登基之时也定都于此。当时太子早夭,只留下一位皇太孙,太祖宠极,立为皇储,及他驾崩之后,便由太孙克承大统,号为文帝。 文帝于太祖在时温文尔雅,等太祖驾崩,初继皇位,便有些锋芒毕露。太祖生前曾分封子嗣于各地为藩王,文帝以为这等藩王制式实是大明之弊,便听从几个书生之见,着手废藩,只是手段颇激烈了些,先后逼死了几个叔叔。所谓兔死狐悲,太祖皇四子眼见亲兄如此下场,如何肯重蹈覆辙?就在所居番地天京城中扯旗造反。 那四皇子于诸皇子中最是骁勇善战,手下兵将如云,这一铁心起兵,登时势如破竹,再加上几个藩王摇旗助威,不过几年时间,居然江山易主。文帝到了如此地步,也只得嘆息一声,于一日深夜之中纵火烧了皇城,就此不知所踪。 以叔伐侄,以臣篡君,于天地纲常所不容,但这位四皇子即位之后,宽仁厚德,广纳贤才,号为成祖,在位三十载,奠定了大明千载之基业,成为一代中兴之主,岂非异数?后世史家看来,也只能一声嘆息,委诸气运二字而已。 当年成祖登基,因恐金陵旧臣不肯低头就范,加之不惯南方气候,索性将国都迁到了天京,只将金陵作为旧都。如今乃是天兴十三年,惠帝在位,离太祖开创大明江山已有千年之久。金陵城虽已不復国都之尊,但扼守灵江水道枢纽,气候丰润,依旧是明朝仅次于天京的城邑,且上承太祖,与天京一般,亦有六部之制,只是论起权柄却要大大不如了。 金陵城东沿着正中大路一路向前,走到尽头便可瞧见一座巨大宅院,大门高耸,用红漆漆成,门前巨大的石狮和门上,海碗口大小的铜钉,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院落主人的富贵奢华。 这户人家姓凌,乃是金陵城中首富。此时门前正有两名家丁无精打采的站着守门。忽然大门洞开,从中走出两人。头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灵性十足。他身后跟着一位头髮花白的老者,步履沉稳,一张红脸膛不怒自威。 两个家丁急忙躬身,同声叫道:「二少爷,王总管!」那少年正是凌家二少凌沖,他身后的老者名叫王朝,是凌家总管。凌沖笑嘻嘻打了个招唿,王朝目光在他二人面上一扫,沉声道:「二少爷要去城外游玩,还不快去将马牵来!」二人领命,急忙往宅内跑去。 凌沖笑道:「王叔,那马儿我自己牵了便是,怎么还要叫他们去牵?」王朝道:「少爷不知,这两个新来的小厮十分惫懒,平日多一步路也不肯走,我叫他们牵马,正是磨磨他们的脾气。」凌沖呵呵一笑,也不再问。不一会儿马声嘶鸣,两个家丁牵了两匹高头大马,满头大汗的跑来。 凌沖接过马缰,道声辛苦!翻身上马,姿态十分轻捷娴熟。王朝也自上马,冷冷道:「你二人谨守门户,不可怠慢了。老爷虽是宽仁,须知我王朝眼里可不揉沙子!」两个家丁苦笑躬身,连连应命。二人催动马匹,直奔城外而去。 两个家丁将大门关好,望着尘影飞沙,一人呸了一声,骂道:「妈的,狗奴才,竟敢拿老子作耍!」另一人喝道:「住口!你忘了咱们的任务了吗!」那人脸色一变,低声道:「大哥,咱们哥俩放着好好的大爷不做,偏来这凌府当个下人,难道你不觉得憋屈?」 另一人哼了一声:「我岂是你那般短视!告诉你,王爷派我二人来监视着凌府,你便要收敛些,莫要露出破绽,不然不等王爷责罚,老子先结果了你!」那人吓得一缩脖,再也不敢言语。 凌沖与王朝一路策马出城,直奔楚山而去。王朝稍稍落后,望着凌沖一张小脸露出兴奋之色,暗暗嘆息:「老爷大少为人方正,不识人间狡诈,这位二少爷未经事故,哪里知道方才那二人实是别人遣来的细作,只为查探凌府动静。我王朝深受凌家大恩,又岂能不为之赴汤蹈火?罢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令那二人得逞,毁了凌家这偌大基业!」 这王朝实是一位异人,身怀绝技,当年不小心落难风尘,被凌家老太爷所救,就此留在凌家,一直忠心耿耿。凌老太爷从一介贱役做起,经营商贾,不过数十年间便积攒下偌大家业,只是无福消受,不过五十几岁便一命呜唿,只余下一位独子凌真。 若在一般桥段看来,这位凌真少爷要么子承父业,支撑起偌大家业,要么便是纨绔子弟,败尽家产,做个漂泊江湖的浪人,只是这位凌少爷委实令人跌破眼镜,自小也无什么从商的天资手腕,只是一点,读书极好。不过十岁便中了秀才及第,之后一路披荆斩棘,乡试、会试、殿试,最后被御笔钦点为新科榜眼,只在状元之下。 第2页 凌少爷如今已是四十几岁,官运亨通,为官清正,一路高升,直至做到如今礼部侍郎从二品的官衔,之后看破官场,无意进取,只想守着寡母妻儿了此余生,便禀明了皇帝,回到老家金陵,依旧做一个礼部侍郎,但与天京相比,权势相差了何止十分,只是这位凌少爷却是甘之如饴,每日吟诗作画,侍奉老母,过的十分写意。金陵城中百姓提起这位凌大人,都要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有钱有势,却不骄横,着实是位难得清官。 只是凌大人也有不顺意之事,他年轻之时奉父命娶了一位县官家的小姐,只是那位小姐过门之后一连三载,肚子连个动静也没有,这可急坏了老两口,凌老妇人便数次提出要为儿子纳一房妾氏为凌家传宗接代,只是凌真对妻子还有几分挚爱之意,执意不肯。任凌老妇人何种手段都用上,也无法改变儿子心意。 这一年凌真三十岁,凌老爷便撒手人寰,一家哀恸之后,将丧事料理完毕。凌老妇人旧话重提,只是低头抹泪,说道你这不孝的子孙,不肯听我之言纳妾,以至你爹连走都没见到孙子一眼,亏你还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之人等等。这一下凌真慌了神,凌母趁热打铁,托人物色貌美贤淑的良家女子,还真就找到一位年方十八的佳人。 凌老妇人一意操办,也不管什么守孝三年的规矩,不过三个月便用一顶花轿将那女子抬入了府中。凌真原配夫人数年不曾生育,婆婆便不曾与她好脸色看,如今丈夫纳妾,理亏在前,也就不敢阻拦。 那女子出身小户,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老父是村中一位教书先生,也算的一位老儒,原本要女儿做小是绝不肯的,只是媒婆几次三番劝说,凌老妇人又亲自登门,又知凌真实是一位难得好官,官风清正,绝不会辱没了自家女儿,便也点头同意。过门不过一年,二夫人腹中便有了凌家骨肉,可把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每日价参拜神佛,酬谢神恩。 第二章 闲游楚山 神秘和尚 谁知天下之事,便有许多出人意外之处。那原配赵氏夫人数年不曾生育,居然也于此时珠胎暗结,着实令人哭笑不得。大妇小妾同日生产,先后只相差一个时辰,还是大妇占了先机,生下长子,小妾生了二子。虽说都是二子,凌老妇人却不免有些失望,只因她私心之中更疼二媳,也望她能诞下长子。不过凌真听闻,却是松了一口气,他读书太多,满脑子都是儒家忠君齐家的思想,大妇生了长子,日后家宅便无隐忧,和和睦睦,岂不美哉?谁知大妇母子平安,二夫人却是产后血崩,连孩子都没看上一眼,就此撒手人寰。 凌真虽有些书生意气,优柔寡断,但治家却是极严,当即严辞吩咐正妻,命她好生抚养二子,必要视如己出,不可有丝毫懈怠。正妻也自流泪应允。老夫人自也是十分悲痛,无奈事已至此,徒悲无意。当下将凌真老岳父自乡下接来,之后以正妻之礼将二夫人厚葬。 长子取名凌康,次子取名凌沖。大夫人出身名门,性情也算温婉,虽然一个是嫡出,另一个却是庶出,日常抚养不免另眼相看,但到底也不敢毒打辱骂,又或是逐出家门。转眼之间,十五载时光倏然而过。凌沖也算是平安长大,身子壮健。只是他外公心痛爱女之死,到了凌府第三载之上便即撒手人寰。 自此凌沖便无了娘家之人,他兄长凌康性子像极了乃父,迂腐端方,因此最得其父欢心。而凌沖却是性子跳脱,又不爱读书,专一喜好什么山野之史、剑仙侠客之类的无稽之谈,搞得凌真每每暴怒,斥责他不务正业。好在老夫人最疼这个小孙孙,一意维护,有了这个靠山,凌真还真就不敢将二子如何。 好在凌沖虽然不务正业,却有一样好处,性子随和,非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可比。那位王朝管家身怀绝技,乃是当年江湖上的一把好手,侍奉凌家三代,凌真所生二子,唯独对凌沖青眼有加,十分疼爱。连自己一身从不示人的武功绝技也自倾囊相授。在他看来,凌沖虽然有些少不更事,但天性纯善,难得又是心思活络,单以资质而论,还要高出其兄许多。 二人打马上山,今日凌沖本在府中闲坐,忽然来了兴致,非要游一游楚山,他自小在金陵长大,楚山也不知来了多少次,只是这一次心血来潮,却怎么也拦不住。王朝无奈,只得跟着。楚山山高数百丈,在南方之地也算的极高,歷代文人墨客游歷者甚重,向来便是金陵一处着名去处。 两人到了山脚歇马亭,双双下马,自然有专司餵马的僕役接过马缰。二人付了资费,又嘱咐了几句,提身上山。楚山高有百丈,山势低回而不失险峻,在江南平原之地可算得异军突起。凌沖二人也不施展轻功,只是施施然缓步上山。王朝望着凌沖背影,暗暗苦笑:「这位少爷学武的天资真是没的说,小小年纪居然练出一口纯正的先天真气,更凭此自行打通自身任督二脉,我有这份成就之时,已然三十五岁了。可惜就是少年心性,想东想西,没个定式,若是他能静下心来学武,不出几年便可成为江湖上有数的高手。」想着想着,忽然苦涩一笑:「成为高手又怎么样?学会了武功,还不是像我一般,多树仇敌,连累妻子,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苟延残喘?」 凌沖忽然回头一笑:「王叔,你心境乱了,在想什么?」王朝一惊:「少爷好敏锐的心觉,我是在想,以少爷的资质,允文允武,若能静心修持,日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为凌家光宗耀祖。」凌沖打了个哈欠,显得兴致缺缺,笑道:「你的口气怎么和我爹一样?我不是早就说过,封侯拜相皆非我之所愿,此生所求,唯成仙耳!」说到成仙二字,眼中忽然爆发出夺目光芒,可惜王朝在他身后跟随,却未瞧见。 第3页 王朝苦笑道:「少爷,那神仙岂是好做的?餐霞饮露,长生不死,看似风光,实则步步荆棘,劫难无数,一个不小心,非但小命不保,若是魂飞魄散,那才叫冤枉呢!古往今来,求仙者如过江之鲫,却见哪个得了道、飞了升的?可见仙路无凭,难!难!难!」 凌沖不服气道:「前年不是有天京的仙师来金陵献艺,那飞剑凌空之术,啧啧,我便是将武功练到绝顶,也未必能有如此境界,可见仙路可期,并非无凭。」 自古天地之间便流传着仙佛之神话,而在现实之中的确有着修道之人的存在,传说他们能挟山超海、凭空造物,大明皇朝之中便供奉着许多这样的人物。 朝廷将这些修行之人按神通大小依次分类,编入官僚体系之中,让他们为大明效力。这些人统称为仙师,其中公认修为最高者便是当今国师曹靖,传说他法力可通鬼神,能行云布雨、撒豆成兵,连当今皇帝都倚重的很。前年便是他的几个弟子随惠帝七弟秦王来金陵祭祖,凌真乃是礼部侍郎,王爷祭祖一应之事皆由他一手操办,凌沖早听说这几个仙师利害,磨了祖母半日,才由老夫人发话,命凌真寻了个机会,将他引见给几位仙师。 那几位仙师见是凌真之子,也不推辞,当场试演了一番飞剑凌空,取人首级的把戏,只把个凌沖唬的一愣一愣,就此茶饭不思,非要学仙学剑,证就长生。凌真虽然也被这些个仙家手段所惊,但他是正经的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根本视而不见,反倒对凌沖多加斥责,父子二人就此闹僵,直至今日。 王朝冷笑道:「哼,飞剑流光,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好不威风!那几个不过是学了些道法的皮毛,资质不成,才出世混个功名利禄,哪是真有本事的!少爷莫要被他们骗了。」凌沖霍然回头,叫道:「王叔,你瞧那个仙师不起,莫非你见过真正的修行人?快和我说说!」 王朝眼中露出缅怀之色,缓缓道:「我哪里见过人家,不过是三十年前,我追杀一名独脚大盗,碰巧于深山之中发现一株千年朱果,一时贪念去采,谁知有一条赤练毒蟒守护,被它喷了一口毒气,眼见葬身蛇吻,却有一道神光自山间腾起,只绕得几绕,那长有三丈的毒蟒连哼都没哼,便化为一摊血肉,之后那神光将朱果捲去,还为我留下一枚,我将之吞服,这才倖免一死,之后幸得老太爷率人路过,将我救起,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凌沖活了十五年,从未听过王朝这段往事,连道:「后来如何?后来如何?」王朝苦笑道:「之后我也曾迴转彼处,苦苦等待,只盼能再见那神光一眼,死也知足,谁知空守了三载,毫无所获,出山之时惊闻仇家发难,髮妻和一双儿女尽数罹难,我怒发欲狂,仗剑将仇家一十三人尽数诛杀,之后身受重伤,无奈何投奔了老太爷,就此在凌家直到如今。」 他言语淡淡,但其中全家被杀、孤身復仇,实是充满了壮烈悲绝之意,凌沖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来。此时二人已到了半山腰,忽然眼前一花,一个年轻和尚已笑嘻嘻的站在面前。这和尚不过十八九岁,身披僧袍,手中托着一只钵盂,黑漆漆的毫不起眼。这少年僧人面色白皙,偏偏手上钵盂又是极黑,一白一黑,更显有趣。 第三章 三嗔和尚 少年和尚目光温润如水,落在凌沖面上,微笑合十:「无量佛主!敢问两位施主,天机台如何去法?」王朝与凌沖对望一眼,王朝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他的武功已经练到第一流高手的地步,心念一动,方圆三丈之内风吹草动皆能入我心间,但这和尚便如凭空出现,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凌沖呵呵一笑:「大师所指的是天机台么?沿着这条山路直走上去,便会见到鹰愁岩,朝左再走一段便可见到了。」天机台乃是楚山中最有名的一座去处,传说千年之前太祖皇帝初立国时,曾与近臣刘忠文于彼处纵论天下及治国方略,大明如今所行诸般国策倒有大半是在彼时确立的。这天机台因此也就成为了一座名胜,许多高官学子皆以游此为乐,瞻仰先帝先贤的遗泽古蹟。 那和尚道了声谢,忽然走近两步,盯着凌沖道:「我观小施主深有佛性,与我佛有缘,不知施主可愿与贫僧详谈一番?」王朝咳嗽一声,身子一扭,插在二人之间,冷冷说道:「大师问完了路还是赶紧去吧,我家少爷还要传宗接代,便是与佛陀有缘,只怕也入不了佛门。」这和尚笑嘻嘻的,但王朝面对他就仿佛面对着一尊洪荒勐兽,全身汗毛炸起,听闻这和尚居然还要拐骗二少爷入佛门,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入佛门,便要六根清净,断子绝孙,老夫人与老爷也绝不会答应,立刻出言赶人。 那和尚望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位小施主佛性深厚,贫僧不过是想与他结个善缘,我观小施主面相,贵不可言,怕是尚有一位兄长,这子嗣香火却是不必担忧的。老人家切莫发怒。」王朝还待分说,忽见和尚眼中一抹亮光闪过,眼前一花,骇然发现自己依然身处一处神秘空间,面前一尊金色佛陀端然稳坐,高有数丈,周身散发出无量佛光。大佛无声唯有佛光普照,王朝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只觉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尽数失去,只能呆呆站立,任人宰割。 凌沖见王叔被那和尚望了一眼,双目无神仿佛傻了一样,急忙身手去拍,叫道:「王叔!」好在一拍之下,王朝如梦初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只是再看那和尚的眼神便充满了恐惧之色,二话不说,拉了凌沖便走。少年和尚也不追赶,只呵呵笑道:「小施主与我佛门有缘,改日贫僧定当亲往府上一行!」 第4页 凌沖被王朝拉着,直直下了山,到了歇马亭早有差夫笑嘻嘻跑来:「二少和王管家这么快便下来了?」王朝一语不发,拉了凌冲上马,扬鞭狂奔而去,倒弄得差夫十分诧异:「往常怎么也得个半日才下山,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二人一路策马入城,直奔凌府,进了内府坐下,王朝才一抹冷汗,心有余悸的道:「少爷,咱们遇上妖僧了!」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凌沖非但不怕,反而还怪罪他道:「王叔,依你之言,那和尚分明是个有道行的,想必是嫌你碍事,用法术吓你一吓,不是没把怎么样么?你拉了我回来,反倒让我失了机会与他攀谈,说不定他便是那神仙中人,特意来接引我呢?」 王朝咧嘴苦笑:「我的少爷,你是真煳涂还是假煳涂?那妖僧以法术制我,分明便是不安好心,你若是跟他攀谈,说不准哪一日被他花言巧语剃头做了和尚,那时候凌家香火断绝,我百死难辞其咎,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太爷?」 凌沖一摆手,笑道:「王叔放心,我虽然痴心仙道,但追求的也只是长生逍遥,也不想像和尚那般参禅枯坐,做个金身的佛陀。再说方才那和尚要度化入佛门,却也不该对你施展法术,虽未伤人,却有恃技炫耀之意,如此出家之道,我所不取。因此我是不会入他门中,这一点王叔你尽管放心便是。」 王朝望着目中闪现智光的凌沖,只张大了嘴,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凌沖又是一笑:「王叔,我只是不喜那些腐儒整日价的忠君爱国,迂腐之极的说辞。多瞧了些杂书解闷,可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拍了拍手,施施然站起,忽然眉头一皱,自语道:「那和尚法力不俗,只怕还在曹靖那几个草包徒弟之上,金陵城向来太平,为何一日之间出现如此高人?只怕日后还有的一场大乱了。罢了,天塌下来,有金陵府府尹顶着,关我屁事!」两袖飘飘,施施然去了。 王朝嘴张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良久才忽然大笑起来,只笑的眼泪长流,叫道:「你既然知道曹靖的几个徒弟全是草包,那还求个什么道,学个什么仙!不对,二少说得对,那和尚神通了得,来金陵城只怕不是好路数,我要赶快禀告老爷才是!不过二少分析的头头是道,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啊!哈哈!哈哈!」他一直以为二少爷虽然心肠不坏,却有些不务正业,正为他日后发愁,在没有什么比发现其实凌沖只是守智藏拙,不肯轻易表露更令他高兴的了。 凌沖回到房中,一改顽皮跳脱之色,在床上盘膝端坐,先默运真气,只在任督二脉之中游走。王朝为江湖有数高手,所传内功得自玄门正宗,厚积薄发,只是凌沖体质特异,练了五年,居然引动娘胎中一缕先天精气化为己用,就此贯通任督,达到了许多练武之人一辈子也无所企及的境界。如今正用水磨功夫,缓缓打通自身其余经脉,只等周身奇经八脉畅通,便可寿过百岁,无病无灾。 他手臂手厥阴心包经中一股真气缓缓流动,忽然指尖一缕凉气透出,发出嗤嗤声响,凌沖一笑:「不枉三个月的苦功,这手厥阴心包经总算彻底贯通,之后我御使利剑也多了许多便利!」一跃下床,呛的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柄精钢长剑。 他右手捏个剑诀,剑刃齐眉,目光注视剑尖一点,随后上步进身,一剑平削,剑刃当风,发出呜呜声响。只见他窜高伏低,时如灵猫翻滚,时如九龙飞天,身形飘渺,只在剑光之中起伏,到了后来就只能看见一团剑光如同一个巨大的白球,光芒耀目,只在逼仄的房中滚来滚去,却不曾触碰任何物事。 凌真生性迂腐,不喜谈论怪力乱神之事,只是对习武强身不加干涉,毕竟骑射之术也算是儒生必习的六艺之一,但凌沖分神杂术,不肯用心攻读,又一次练武习剑被凌真撞到,着实被狠狠骂了一顿,责令他日后不准再修炼武功。 凌沖也曾找祖母撒娇,但任凭老夫人如何劝说,凌真却是铁了心不肯答应,老夫人也没办法,便对孙子说:「你父亲是见你分心杂物,这才生气,你也不要去顶撞他,要是想练武什么的,就在自己房里便是,莫要让他看见也就罢了。」 因此凌沖便在房中修炼内外功夫,起初因为房间逼仄,内功倒也罢了,拳脚剑术却有些施展不开,他也只当是一种磨练,初始极不适应,到后来熟能生巧,在斗室之中也能如鱼得水,剑术也自更上层楼,若是被王朝看到,更要惊为天人,大加赞嘆他这位剑术中不世出的天才了。 剑光伸展之间,发出龙吟虎啸之声,继而群声大作,凌沖大喝一声,双手圈环,捏了一个奇特的印诀,一抹剑光飞逝,直奔墙壁而去。叮叮噹噹几声脆响,那百鍊精钢的长剑与墙壁碰撞,居然一下爆碎,落了一地。 凌沖一声苦笑:「当初王叔传授我这套《太玄剑法》时,曾经说过是内家剑法不传之秘,内功不到火候,绝练不成。如今我内功初成,这套剑法也有了八分火候,想来等我打通周身经脉,真气合为一大周天之后,便能彻底练成。只是剑法中威力太大,百鍊精钢的长剑居然承受不住内力灌注,看来必须要另寻好剑才行。」 第四章 太玄剑法 大幽神君 这套《太玄剑法》当年王朝无意中从一座破败道观的供桌底下寻来,可惜只是一部残篇,唯有一十三招,内附数十字的内功口诀,王朝数十年参研,也只练通五招而已,但就凭着这五招剑法,也已纵横江湖大半生,足见其中威力。他将凌沖视为己出,便将剑谱倾囊而授,不想凌沖天赋异禀,尤其于剑道之学更有独特领悟,不出数年便已登堂入室。 第5页 他七岁时游览楚山,就在天机台坠崖,好在被崖边一株老树勾住衣服,这才倖免于难。却发现山崖壁上生着一株黄白小花,他年少贪玩,彼时飢饿难忍,便将那花连同根茎一起採下吃了,谁知那花正是道籍中所载二十七种能助涨功力的天材地宝月华英实,此物秉太阴之精而生,已有数百年火候。凌沖少年纯阳之体,甫一入腹,立刻阴阳交战,昏死过去,幸好王朝随后赶到,立刻将他送回府中。 王朝武功超群,医术更是独步天下,一摸脉相便知凌沖是遇到了千古奇缘,只是阴阳未调,当下开了药方,不惜金钱,在金陵城中搜罗纯阳至刚的药材,用了三日功夫合成一味丹丸,餵凌沖服下,如此阴阳调和,非但无事,还平添了数十年内功之力。凌沖小小年纪,武功剑术便有如此造诣,也得益于这一次机缘,但也只能归于天赐,外人万万学不来的。 且说那少年和尚在楚山上目送凌沖与王朝匆忙下山也不阻拦,依旧托着黑漆漆的钵盂慢慢上山。他沿着凌沖所说道路缓步而行,来到一座石台之前。这座石台正是前文所提的天机台,本是一块三丈见方的平台,纯是天然生成,翼然于山崖之上,却毫不显得突兀。台上有一方石桌、四个石凳,石桌上刻着纵横细线,当是一处棋盘。 传说千年之前太祖皇帝便是在此与近臣刘忠文一面品茶手谈,一面纵论天下大事,定下大明治国的方略。当时刘忠文便曾指出分封藩王之弊,只是太祖太过宠爱几个子嗣,留了私心,不肯听从劝告废藩。果然不出刘忠文所料,太祖驾崩不过短短数年,便爆发了靖难之役,皇位易主。此时天机台上冷冷清清,毫无人影,混看不出当年太祖驾临时的热闹喧嚣。 少年和尚来到石桌前,伸手摸了摸斑斓石刻,面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千年韶光,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太祖皇帝如今也成了一捧黄土,可见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可嘆可嘆!」忽然一抬头,望着天边一抹黑云,眼中露出凌厉之色,喝道:「何方妖孽,胆敢窥视贫僧!」 那黑云登时电掣而来,越来越大,最后足有十丈方圆,将天机台围了个通透,黑云之中传来无数鬼哭神嚎之声,听在耳中只让人心烦意乱,胸闷欲呕。一个声音嘎嘎怪笑道:「三嗔和尚,你不在楞伽寺做你的缩头乌龟,跑到这金陵城中做什么?」 三嗔和尚微微抬眼,脑后现出一团佛光,沉浮不定,其中隐隐有禅唱之声传来,那黑云如有生命,伸出无数黑爪往他身上抓去,被佛光一照,登时发出惨叫之声,冒起道道黑烟,腥臭难闻。 黑云中人一声冷笑:「大旃檀功德佛光?楞伽寺至高秘法,传闻此法共分九重,练成之后便可于虚空之中凝聚不灭金身,证得大乘果位,只是不知你三嗔和尚究竟练到了第几重?」语含讥讽之意。三嗔和尚森然道:「便是只练得一点皮毛,也足以降魔卫道!」口气虽重,面上却仍是笑嘻嘻的。 楞伽寺乃是中土之中佛门第一传承,修炼禅法,讲求一朝顿悟而塑金身,传承歷千万年而不倒。与西域大金刚寺其名,只是二者虽皆是佛门传承,但所学源流却是大相迳庭。寺中有七大法门,俱是证就佛门不灭金身的无上坦途,其中之一便是这大旃檀功德佛光。 三嗔和尚表面常笑,实则极易发怒,因此取法号三嗔。莫看他外貌年轻,实则修持佛法已有数十年,只是他嗔心不退,才修不成楞伽寺最高功果,不得飞升上界极乐,始终滞留在此界之中。此次他奉了楞伽寺住持之命,携了一件师门重宝来寻有缘之人。住持言道,佛陀梦中开示,当有深具佛性之人于此出世,命他前来相机行事。 三嗔和尚在金陵城中寻了半月,也不曾见到什么深具佛性之人,正自气闷,便游起楚山散心,谁知碰到了前来游玩的凌沖王朝二人。他一眼便瞧出凌沖周身灵气逼人,当是服食了一种天材地宝,更兼小小年纪居然天生一颗通灵剑心,剑意通明,实是一块良才璞玉,便动了爱才之念,想要将他引入佛门。 哪知王朝对他十分提防,三嗔暗暗动怒,略施法术,以寄魂之法,运念力凝聚佛陀金身将王朝神魂镇压,却被凌沖就醒,顺势给了他一个恃技自耀的评语,绝了向佛之心,若是他知道,也不知该当如何后悔了。 三嗔和尚生平最恨的便是这些邪魔外道,尤其这厮的护身黑云分明是以无数幽魂厉魄炼成,杀戮太重,更是他欲除之辈,功德佛光一出,再无留手,心念一动,脑后佛光如潮水喷涌,一圈一圈喷薄出去。那大旃檀功德佛光乃是楞伽寺至高法门之一,威力宏大,更有佛门欲界净火併伏魔神光孕育其中,等闲魔头吃得一照,立时魔功散尽,魂飞天外。 只是他所遇也是异派魔教之中有数的高手,只为一处前辈仙人遗宝而来,魔功也非泛泛,大旃檀功德佛光一出,所到之处黑云莫不消散,那人也不动怒,只冷笑道:「功德佛光果然厉害!只是我噬魂门的功法也不差!」忽有黑光一闪,一道剑光飞起,嗤的一声,竟如裁纸一般将功德佛光平平切开! 三嗔和尚一惊,喝道:「通幽炼魂剑!原来是噬魂道的大幽神君!」心念一动,大旃檀功德佛光忽然化成一根降魔杵,金光灿灿,直往通幽炼魂剑剑光之上砸去。谁知那剑光滑如游鱼,于间不容髮之际逃了开去,剑光轻闪,嗤嗤连声,又将功德佛光斩开一大片。这大幽神君乃是噬魂道中有数的高手,一手通幽炼魂剑有形无质,采生灵冤魂以幽冥鬼火炼制,专克道家佛门法术,若是不小心被其中魂力污秽,立刻便要灵性尽失,功候散尽。 第6页 第五章 欲界净火 三嗔和尚冷哼一声,漫天佛光之中腾起一簇火苗,色做纯白,迎着炼魂剑剑光烧去。大幽神君惊怒交集的声音传来:「欲界净火!想不到你居然练成了这道法术!」欲界净火乃是佛门秘传法术,以佛陀慈悲之意而化解欲界众生贪嗔痴三毒之症,净化心念,与西域大金刚寺明王灭世真炎齐名,威力至大,尤其对于邪魔之辈,克制之力简直无与伦比。 欲界净火一出,所过之处,大幽神君护身黑云立时化作青烟,消散无踪。黑云之中收炼的许多冤魂厉鬼也自魂飞魄散,大幽神君忍不住叫道:「好贼秃,坏我宝物!」三嗔和尚目中蕴满怒意,嘴上却还挂着笑容,喝道:「邪魔外道,受死来吧!」无量佛光又是一变,化为一座白玉净瓶,发出巨大吸力,将黑云往瓶中吸去。 这黑云是大幽神君费时百年,熔炼了数十万阴魂厉魄才得炼成,还指望用以抵挡天劫,成就魔道正果,自然不肯就这样被三嗔破去,黑云往外一涨一缩,已脱离了净瓶吸扯,收缩一团。三嗔和尚大喝一声:「在这里了!」脑后佛光一闪,化为一支金箭,唿啸声中往黑云浓缩之处电射而去! 原来他故意用的手段,诱使大幽神君将护身黑云收回,无意中便暴露了自家本体的所在,三嗔和尚虽然因为嗔念不除,修不成佛门不灭金身,但资质也是非同小可,将一手大旃檀功德佛光修炼的出神入化,一念之间能演化万法。金箭唿啸而去,眨眼间已将黑云扎透,接着又化为一重佛光,开始炼化其中的冤魂戾气。 黑云之中传来大幽神君一声闷哼,佛光与黑云交相冲突,虽然佛光落在下风,但凭着天生克制魔道法术的特性,不出几个唿吸,黑云便被生生炼化了几分,大幽神君心血被毁,心中愤怒无极,叫道:「好秃驴,坏我法术,纳命来吧!」黑云之中蓦地升起一面黑漆漆的镜子,一尺见方,镜面上发出一道黑光,直往三嗔和尚面上照去。 三嗔和尚也是一惊,脱口道:「定魂镜!」噬魂道所修皆是魔道神通,传自上古域外,传说该派之中只有一种根本法门噬魂大法,却又流传有十种宝物的炼制之法,其中这面定魂镜名列第七,凡是被此镜镜光照上,若是法力神通远超操控此镜之人或是有遗宝护身,元神婴儿立时被定住,丝毫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三嗔和尚自问法力神通与大幽神君也只在伯仲之间,不敢托大,心念一动,脑后也自升起一团金光,光芒簇拥之中,一枚宝珠有拳头大小,放出清亮光芒,将定魂镜镜光抵住。这宝珠唤作牟尼珠,代表智慧无碍,乃是三嗔和尚性命交修之宝,非是以佛光幻化,因此威力至大,堪能抵挡定魂镜的淫威。 二人以慧光魔光相抗,一时僵持不下。忽然半空之中又有人轻笑一声,声音娇媚入骨,令人骨酥:「这不是大幽神君么?你不在噬魂道里纳福,怎的跑来这荒山之中,还和三嗔和尚拼起命来?」一位俏生生的佳人自虚空之中现身,但见她娥眉弯弯,琼鼻如挺,水蛇细腰,穿一件轻丝薄纱,隐隐可见其中粉股雪肤,耀眼生光。这女子生的十分娇媚,举手投足皆有一道妖媚之气袭来,秋波含笑,未语微嗔,一望便知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大幽神君始终藏身黑云之中,不肯现身,一见这女子出现,语调之中也带了几分异样,充满调笑之意:「原来是天欲教的雪娘子驾到,连你这面首三千的人物都来了,想必对那癞仙遗宝也是志在必得吧!」 雪娘子掩嘴一笑,风情万种:「大幽你个死鬼,从前你不肯做我的入幕之宾,我只好另寻新欢,怎么,你吃醋了?那癞仙遗宝只要是道魔传人皆有资格角逐,奴家自然也想分一杯羹。不如这样,你我联手,待取了宝物,你占大头,奴家这清白的身子也给了你,只求其中一件物事如何?」语含放浪,淫魅入骨。 大幽神君冷笑道:「做你的入幕之宾?只怕我这一手噬魂大法可经不过你那奼女迷阳心经几下研磨,毕生功力全便宜了你。倒是你我联手图谋癞仙遗宝还有几分商议,你想要其中哪一件宝物?」雪娘子吃吃笑道:「奴家想要的不过是其中一粒丹丸而已。只要你这死鬼肯帮忙,大不了奴家不用奼女迷阳的功夫,白便宜你一次又能如何?」 大幽神君冷笑:「一粒丹丸?想必便是那『移情丹』吧!传说你天欲教弟子入教之初,便须服用一枚『天欲丸』,无论什么贞洁烈女,只需一粒,立成淫娃荡妇,就此沉沦慾海,且天欲教主手中还有一件法宝,无论你何等法力,只要服了天欲丸,终身便脱不开他的禁制。世上唯有癞仙炼就的一粒移情丹可破解天欲丸的药性,你图谋此丹,想必对天欲教主也是有了反意,若是被天欲教主知道,不怕六欲神雷轰顶么?」 此言一出,雪娘子登时色变,她早知大幽神君狡诈异常,因此趁着他与三嗔和尚火拼,这才出来力邀她相助自己,谁知大幽神君心思缜密,居然几下便猜出自己图谋那移情丹,有叛教自立之心,他不帮忙倒也罢了,若是让天欲教主知晓,必要以门规严处,想到那六欲神雷轰顶,香消玉殒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废去自己一身道行,将自己变得又老又丑,再去服侍那些下贱僕役,每日成为他们发泄的工具,那样简直是生不如死。她曾亲眼见过教中几个弟子犯了门规,被以这种手段折磨了十几年,才精元枯藁而死,想到其中残酷之处,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第7页 大幽神君见她眸中露出恐惧之色,知道自己敲山震虎的计策得售,此时不宜进一步逼迫,便道:「我若是得了癞仙遗宝,那移情丹于我无用,就算给了你也是无妨,只是你须得拿些像样的物事来换才可,我大幽神君何曾开过善堂!」雪娘子一听有口,急忙道:「只要移情丹到手,价码随你开便是!」 大幽神君道:「你我联手先将这和尚打发了再说,夺宝之事日后再议不迟!」雪娘子格格一笑,又充满了骚媚之意:「小和尚,在佛门修那苦禅多无趣啊,不如来姐姐这里,姐姐教你大欢喜禅法好不好?保你领略到无上极乐的滋味。」她明明识得三嗔和尚,却故意叫他小弟弟,又以色相相诱,便是要勾起他的怒火,趁虚而入。 果然三嗔和尚嗔心极盛,最受不得激,当下大怒:「一对狗男女,还想图谋癞仙遗宝,贫僧今日就先超度了你们两个!」牟尼珠光华大放,与层层佛光辉映,光芒汇聚形成一只金色巨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二人拍下! 第六章 楞伽功德伏魔头 大幽神君冷哼一声,催动法力,黑云中定魂镜亦是光华大放,一只惨白骨手也自镜中飞起,直直迎向金光巨掌。二人都动了真火,以本命真元催动法相神通,要在一击之内决一生死!金掌与骨手相撞,当空爆散为一团佛光、一团黑气,纠缠往復不定。 雪娘子一声媚笑,瞅准机会,扬手便是一条红绫彩带飞出,直取三嗔和尚头颅。三嗔和尚双手捏了一个法印,往上一扬,一道金刚掌力如巨山压卵,往红绫之上压去。雪娘子素手一抖,红绫彩带上飘出万朵桃花,每一朵都有一尺大小,艷丽无伦,桃花之中散发出一股淡然香气,又有丝丝红雾飞起,看似娇柔无力,但金刚巨掌与桃花红雾一碰,立时发出兹兹声响,竟然被腐蚀了一大块。这桃花噬元雾是天欲教秘传心法,以女子天癸污血混以桃花毒瘴和各种剧毒污秽之物炼成,专污正派佛门法宝道术,凡人若是不小心吸进一丝进去,立时便要化为脓血,歹毒异常。 大幽神君哈哈大笑:「好一招『桃花噬元雾』,天欲教法术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三嗔秃驴,今日送你归位!」周身黑云勐的一收,一股脑投入定魂镜中,定魂镜如长鲸吸水,将黑云收了干净,镜面更加阴沉,犹如无底之渊,跟着勐然突出一道丈许粗的黑光,所过之处,发出嗤嗤声响,声势勐恶异常。雪娘子再将素手一抖,红绫彩带夹着万多桃花遮空而来,与大幽神君的精光呈两面夹击之势。 三嗔和尚见势不妙,暗叫一声:「怪不得我出门之时师父说我此行下山尚有一场小劫,命我将那件镇寺之宝带在身上,我本以为是要用此宝引渡有缘之人,没想到我自己却先要用上了。」此刻千钧一髮,也顾不得再多想,心念一动,脑后层层佛光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本书状的宝物。 这本书的制式与寺庙中寻常佛经别无二致,只是大有三尺,厚有七寸,封皮之上以金色墨迹书着《楞伽四卷经》五个大字。此经一出,还未翻开,光是经书之上的重重佛光以及无上威严便已甚是惊人。定魂镜所发黑光首当其中,直直照在经书之上,佛光颤抖,层层涟漪之间,居然丝毫无事。 三嗔和尚嘿了一声,将全身法力尽数灌注经书之中。那《楞伽四卷经》哗啦啦一声,陡然翻开了第一页!一个宏大声音响彻虚空,只震得空间鸣盪,轰响不已。「如是我闻!」这是佛经中最经典的开场白,表明书写经书之人是亲耳听到佛陀讲授佛法,并将之如实记载。本是一句十分平常的语句,但在那个声音念诵之下,却凭空生出无穷之威来! 「如是我闻!」第一个字「如」字响起时,定魂镜发出一声悽厉之极的哀鸣,仿佛一个临死之人被人狠狠捅了几刀,镜面也发出碎裂之声,第二个字「是」响起之时,大幽神君状若疯癫,大叫一声:「《楞伽经》!啊!」黑云被佛音激盪,不断扭曲了起来,大幽神君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之极的意味,忽然纵起黑云,厉啸声中破空而起,眨眼无踪。 当前两个字响起之时,雪娘子一张俏脸便血色褪尽,「我」字响起,她也发出一声悽厉之极的惨叫,那红岭彩带仿佛是被掐住七寸的毒蛇,霎时间凶威尽去,软趴趴的失了灵性,而那万朵桃花组成的桃花噬元雾也自化为一缕缕青烟,飘散无踪。雪娘子也如大幽神君一般被吓破了胆子:「《楞伽四卷经》,你居然将这件宝物带在身上!」话未说完,纵起遁光,化为一片鲜红雾气,也自慌忙逃命去了。 那经书只翻了一页,发出一句声音,便将两个魔道大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击得重伤逃遁,也显示出这件佛门至宝无与伦比的神威之力。三嗔和尚面色惨白,似乎强行催动这本《楞伽四卷经》着实耗费了他太多元气,隔了良久才伸手一指,那经书缓缓落下,越来越小,在他脑后消失不见。 三嗔和尚冷笑一声,目中满是嘲讽之色:「癫仙遗宝?若是癫仙遗宝出世,那玄门与魔道有缘之人必会蜂拥而来,只可惜我佛门弟子不得参与。难不成那有缘之人便在这一次夺宝的玄门与魔道弟子之中?连噬魂道与天欲教的魔头都来了,癫仙遗宝怕是牵扯极广。罢了,还是先去寻方才那少年,度他入门再说,免得被别家抢了先机。」 且说凌沖在房中练了一趟剑术,浑身汗出,便命下人准备了一大盆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了件干爽衣衫,清清爽爽的出门,施施然往城西走去。穿过两条大街,人声逐渐鼎沸开来。两边的商铺林立,皆是青砖覆瓦,熠熠生光。这条玄武大街乃是金陵城中除去青楼妓馆林立的朱雀大街外最为繁华之处,只因此处遍布贩卖古董古玩等稀罕物件的店铺。 第8页 凌沖一路走来,两旁店铺中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一见是他,便有许多人点头哈腰的打招唿,「二少爷!」「凌少爷好!」凌沖也总是客客气气的一一回礼。转过一处街角,面前是一座高有三层的古楼,正中悬着一块牌匾,上书「藏宝阁」三个鎏金大字。 凌沖迈步便入,一楼大厅中挂满了名人字画、各式古玩,正是十几位客人在几个伙计陪同下挑选古玩,一个伙计眼尖,看到凌沖急忙跑来,堆笑道:「二少来啦!您楼上请,正巧我们掌柜的刚收了一批好货,正想请您法眼给瞧瞧呢!」 凌家乃是一方巨富,凌真生性端谨,酒色财气一概摒除,唯嗜古玩字画之道,且还是个中的行家里手,加之家世殷富,只要遇上真迹珍品便会不吝钱财的购买下来,收藏把玩。因此整条玄武大街上的古玩老店没有不认识这位凌侍郎凌大人的。凌沖七八岁时便被凌真带着出入这些老店,瞧着凌真与掌柜们共同鑑赏古玩,他年少聪颖,又能好学多问,不出几年居然也学了一肚子古玩的学问,俨然一位鑑定行家。 只是后来他厌烦儒道,不肯向学,被凌真狠狠教训了一顿,认为古玩之物也是令他丧志的因由,便禁止他再来玄武街闲逛,不仅如此,连带着每月的例钱也从之前的三十两陡降为十两。 这十两银子在寻常人家已经足够一年生活之用,但凌沖向来喜好稀罕物事,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这下可要了他的命,着实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老夫人不忍心,偷偷塞给他许多银两,凌沖手头这才宽裕了些,这一次便是拿了自己全部家当两千两银子,要来买一柄上好的古剑,用来习练剑术。 第七章 神秘邪剑 碧霞和尚 只是后来他厌烦儒道,不肯向学,被凌真狠狠教训了一顿,认为古玩之物也是令他丧志的因由,便禁止他再来玄武街闲逛,不仅如此,连带着每月的例钱也从之前的三十两陡降为十两。 这十两银子在寻常人家已经足够一年生活之用,但凌沖向来喜好稀罕物事,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这下可要了他的命,着实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老夫人不忍心,偷偷塞给他许多银两,凌沖手头这才宽裕了些,这一次便是拿了自己全部家当两千两银子,要来买一柄上好的古剑,用来习练剑术。 凌沖随着伙计直上三楼,三楼摆设的物件比一楼要少得多,只是更加精緻,也自价值连城。楼上正有两三人手中拿着古物静静把玩,一个黑瘦中年人站在旁边,不时解说几句,抬眼见凌冲上来,急忙告了个罪,小跑过来,笑道:「二少可有日子没来了,正好小的前天刚进了一批好物件,您老给过过眼?」 凌沖年纪虽小,此时却甚是老成,一摆手:「不必了,我那点本事还是跟掌柜的学来的呢。我今日来就是想买一柄上好的古剑,其余一概不看。咱们可说好了,我只要真正见过血,杀过敌古剑,那些个士大夫别在腰上的次货我可不要!」 大明立国已有千年,高官贵胄已没了当年驱除鞑虏的锐气,连带着许多士子学生也自松懈起来,只知游山玩水、狎妓取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却非要配上一柄长剑装装门面。那些宝剑都是特制而成,有的不过是薄薄一层铁片,更有的根本就是木剑。凌沖已算的是当代剑术大家,又是读书人,对这种风气最是看不惯,因此才有这一句。 掌柜的笑道:「得,既然二少吩咐了,尽管放心。二子,还不去将咱们库里的好剑都取来让二少品评品评?要挑真正开过刃,见过血的!二少,您跟我去静室里头喝杯热茶,咱们慢慢看也不迟。」 凌家是这藏宝阁的大主顾,每年花的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哪敢得罪这位二少爷?凌沖点头,随掌柜往一间静室坐下,自有婢女泡上上好的茶叶,刚喝了一口,那伙计二子便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三柄长剑。 三柄长剑皆长三尺,一柄青铜剑、一柄精钢剑、还有一柄居然是以白玉制成。掌柜的拿起青铜长剑,笑道:「二少,这柄越王剑传说乃是上古之时一位君主的佩剑,时隔数千年依然锋锐惊人。」凌沖伸手接过,轻轻一抖,剑刃发出嗡嗡声响,这一手已是十分高明的内力修为,可惜掌柜和伙计对武学一窍不通,还以为是凌沖膂力惊人。凌沖挽了一个剑花,又将青铜剑放下,摇了摇头:「不对!」掌柜的问道:「如何不对?」凌沖道:「感觉不对。」掌柜与伙计面面相觑,又取了那把精钢长剑。凌沖捏个剑诀,一招斜指天南,剑尖颤了三颤,又闭目体会了一会,依旧摇头。掌柜的小眼睛眨啊眨,又将玉剑递了过来,这一次凌沖连接都不接,直接摇头。 他自小便对剑术、剑器之道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无伦何样剑招皆是一学便会,无论何样剑器,一眼之间便知其中优劣。平日看似是个满面微笑,不拘小节的富家少爷,一旦一剑在手,立时心意高涨,凌压霄汉,任是何样艰难困苦也拦之不住。凌沖只道是自己性子执拗,也不放在心上,谁知这正是万中无一的通灵剑心,乃是剑道奇才必备之气,三嗔和尚一眼便看出他有此异质,才要度他入楞伽寺,否则楞伽寺何等门第,乃是断无明、了生死之无上传承,又怎会看上一个富家纨绔少爷?只是宝玉未琢,凌沖自家还不知罢了。 掌柜的额上微微见汗,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问道:「二少,这三柄长剑可是有什么瑕疵,甚至、甚至是赝品?」也不由得他不紧张,这三柄剑一共花费了他不下两万两银子才到手,眼看凌沖一一摇头,还以为是有了瑕疵,甚至是收了赝品。做古董这一行最忌讳的便是招子不亮,收了西贝货回来,若三柄宝剑都是假货,藏宝阁不说倾家荡产,却也要伤筋动骨的。 第9页 凌沖摇头道:「掌柜的莫怕,这三柄长剑古蹟斑驳,是千年的古物无疑,绝非什么赝品。只是并非我欲得之物。」掌柜的这才松一口气,狠狠抹了一把汗,紧张兮兮地问道:「那二少欲得的究竟是何物?」凌沖一笑:「掌柜的怎么煳涂了,方才不是告诉过你,我要买一把长剑,要削铁如泥,开过刃、见过血的?」 掌柜憋了一口气,嘟囔道:「这三把不就是吗?」凌沖摇头:「不是。掌柜的,你这里还有别的宝剑么?我想要的是有凶煞之气,能承受住我内力灌注,上阵杀敌的宝剑,可不是值钱的古物,只能把玩全无实用的。」 掌柜的吐了口气,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二少想要什么了!二子,去,把那柄邪门的宝剑拿来。」那伙计打了个冷战,缩头道:「那柄邪剑?我可不敢去,掌、掌柜的,还是你去吧。」掌柜的抬腿给了他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老子白花钱养你了!拿个破剑你也不敢!」话如此说,他自己上下牙却也开始打架了。 凌冲来了兴致,问道:「掌柜的,那柄邪剑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会被称作邪剑?既是邪剑,你为何还留着,不尽早脱手?」掌柜的愁眉苦脸道:「二少有所不知,也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当初有人来典当那柄邪剑,我见那剑锋锐绝伦,是口宝剑,便用八百两顶了下来。谁知那剑一到手,我这藏宝阁便邪门之事不断,什么半夜鬼哭神嚎、小灾小难的倒在其次,前年我那贱内生产,居然难产血崩,还是请了本城三位最好的老大夫会诊,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只是孩子却也没了。」 凌沖点头,此事他倒也知道,前年凌真还命王朝往藏宝阁送了些银两,略表心意。掌柜的又道:「贵府的老爷也曾送了银两过来,这份恩情小的是铭刻在心的。经过这事,我才回过味,别是家里有什么邪物作祟,搅得家宅不安。于是我花了三千两银子,往碧霞寺求碧霞老和尚下山,他在我这藏宝阁中转了一圈,便指着那宝剑说此剑杀孽极重,乃是邪物,来我家时日已长,已与我之命数相合,若是贸然毁去,连我也要一命呜唿。唯有遇着明主,以正克邪,那我非但无事,反而福祚绵延。」 第八章 心魔幻境 太玄镇压 凌沖也听过碧霞寺之名,乃是金陵城周遭八百里内有名的丛林,传闻寺中主持碧霞和尚佛法高深,甚至还精通法术,相命算卦,引得些个达官贵人整日价往碧霞山上跑,花费大把银子卜问吉凶。自家祖母对那老和尚也极是信服,每年皆要去住上些时日。 不知怎的,他脑中忽然闪现出今日楚山上所见的那个和尚,问道:「既然碧霞和尚出手,你何不将邪剑转赠给他,让他带回寺内供养,以佛法化解戾气?」 掌柜的摇头:「那老和尚说他并非此剑命中之主,强要插手,反而误事,不肯将剑带回去。二少,那剑邪门的紧,我也是看你瞧不上其余三把长剑,才肯让你一试。你若是此剑命中之主,日后还有福报,若是并非明主,可千万莫要逞强,不然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小的可怎么向老大人交代啊!」 凌沖点头:「你放心,我又不是三岁的孩童,轻重缓急自会拿捏。你这一说倒把我的心思勾了起来,干脆你陪我一同去看吧!」掌柜勉强点头,三人出了静室,一路下楼。藏宝阁的宝库建在地下,伙计二子取了火烛,在前领路,掌柜的掏出钥匙,开了库门,三人便入了地下宝库。 一入宝库,扑面而来便是一股阴煞之气。凌沖暗暗点头:「王叔也曾传授我风水堪舆之道,宝库建在地下,引动地煞之气,以煞制煞,化解古董古玩中的戾气土气,这建造之人却也有些本事。」那宝库以八卦方位建造,掌柜和伙计带路,左拐右拐。两旁石壁之中挖凿了不少壁龛,放着许多珍惜之物,俱是价值连城。 三人来至库房最深处一座精铁厚门之前,掌柜掏出钥匙,颤巍巍将铁门打开,伙计入内将壁上火烛引燃,这间宝库有三丈方圆,堆满了奇珍异宝,有的是前朝之物,也有大明开国时流传下来的东西。瓷器、象牙、盔甲、宝石、珍珠,应有尽有,价值何止千万? 若在平时,凌沖一定会趁机将这位一毛不拔的掌柜尽情调侃一番,只是此刻他却满面肃重,盯着库中一件物事,一瞬不瞬。正中央一张木桌上放着一个木盒,以上等檀香木制成,长有二尺七寸,宽有五寸,厚有三寸,外用佛门符咒层层封禁,掌柜和伙计两双小眼也紧紧盯着那个木盒,「咕噜!」却是掌柜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铮!」木盒中忽然发出一声剑鸣,掌柜啊的一声,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叫道:「你听!你听!」 凌沖目射精光,缓步上前,轻轻伸手抚摸那木盒,一股奇异之极的感觉顺着檀木细緻的纹理传达到指尖,说也奇怪,那佛门符咒本是紧紧贴在木盒之上,随着凌沖的抚摸,却一点点揭了开来。「铮!」待到符咒全数脱落,木盒中又传来一声剑鸣! 凌沖嘆了口气:「此剑业已通灵,剑灵已成。」木盒上并无锁扣,轻轻一掀,便已打开。一柄无鞘长剑稳稳躺在盒中,长有二尺五寸,剑身满刻云纹,剑柄铸成龙首之形,剑刃上隐隐还可以丝丝血痕。「铮!」那邪剑第三次鸣响,忽然自木盒中跳了起来,直直立住。掌柜大叫一声,只吓得屎尿齐流,嘴里不停叫嚷:「邪物!邪物!」小伙计更是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第10页 凌沖面色庄重,缓缓伸手握住了剑柄。一股阴寒之气霎时透骨而入,犹如一根利针直刺脑海。他闷哼一声,眼前仿佛是一片滔滔血海汪洋,无数冤魂厉鬼、白骨骷髅就其中挣扎哭号,耳边也有一个声音响起:「杀!杀尽天下人!杀尽一切生灵!杀!杀!杀!」 掌柜见凌沖拿起邪剑,双目忽然泛出红光,浑身颤抖不停,不由大叫:「二少!二少!你醒醒!你怎么啦!」凌沖的神智几乎被邪剑中这一缕魔念占据,好在他平日便道心坚凝,所练又是玄门正宗的内功心法,一觉不妙,立刻在心中默念「一念清净祛心魔,太玄灵明朝玉京;金丹九转落玉盘,龙虎穴内紫气盈。」 这是《太玄剑经》中所载的内功心法,与剑法一样残缺不全,只有一百余字,但其中精深奥妙,玄之又玄,凌沖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大半要得益于这套心法之功。默念到第三遍,丹田中便有一道凉气生出,直上天门,原本被剑中邪气蛊惑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耳中又仿佛传来万千冤魂厉魄惊慌惨叫之声。 凌沖长嘘一口气,从血海幻境中清醒了过来,掌柜的还在哭天抢地,不由好笑:「掌柜的,本少爷还好好地,你嚎什么丧?」掌柜叫道:「二少,你不是被邪物附体了吧?」凌沖没好气的道:「怎么,你很盼望本少爷被妖物附体吗?」掌柜急忙摇头,接着大喜道:「太好了!二少既是未被剑中邪灵附体,想必已将其中的妖物降服了,原来二少才是此剑命中的真主啊!」马屁立刻滚滚而来。 凌沖吐了一口气,望着手中邪剑。那长剑寂静无声,仿佛方才那几声剑鸣和满眼血海滔天、冤魂哭号的场景皆是虚幻。「此剑的确有些邪祟,已然可以称作是法宝之流。只是我修习的《太玄剑经》中所载内功心法居然能够克制它的异相,可见那部剑经绝非只是一部普通的武学典籍而已,怕亦是玄门道家修道养气之物。」 本想寻一柄宝剑修炼剑法,谁知不但得了一柄邪剑,还无意发现了自己修炼的剑法内功可能便是朝思暮想的成仙之道,凌沖高兴的只想大喊大叫,抒发胸臆。好在他养气功夫已颇有火候,伸指在邪剑之上一弹,轻描淡写的问:「掌柜的,这剑我要了,多少银子?」 掌柜裂开嘴大笑,连后槽牙都瞧得清清楚楚:「二少,您不是损我吗?这该死的邪剑险些要了我一家性命。二少是此剑真主,正是救我一家于水火之中,哪敢收您的银两?」这邪剑害的他几乎家破人亡,孩子未出世即遭夭折,夫人更是险些丧命,他对此剑的痛恨实是倾四海之水也难洗净,只是见凌沖便是碧霞和尚所说的真主,从此之后此剑与他再无关系,再也害他不着,庆幸之余亦復狂喜。 只是身家性命保住了,奸商本色立时浮现出来,当初他可是花了整整八百两银子从一个破落户手中将剑顶了过来,若是被凌沖白白拿走,却又不免有些肉疼。凌沖见他一副做作样子,暗暗好笑,虽知他先前所说八百两银子将此剑收来必非实话,却也不愿费事,掏出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是一千两银子,多出的二百两银子你也不必找了,就当是给你压惊。咱们钱货两清,如何?」 第九章 望月楼 正一道 掌柜一张干瘪的好似菊花的脸上绽放起层层笑容,一把将银票揣在怀里,「二少,这怎么好意思……」凌沖一摆手,依旧将邪剑放入木盒中,那些佛门符咒自脱离了木盒便失去了效用,当下也不去管,提了木盒施施然出了藏宝阁。那掌柜非但送走了邪剑这个煞星,还净赚了二百两,本是满面笑容,但一想到儿子夭折,媳妇重病,却又连连嘆息。 凌沖拍拍木盒,十分满意。虽说这柄魔剑十分邪门,能以幻境之法扰人心神,诱人入魔杀戮,但自有《太玄剑诀》中的内功心法足以克制,最重要的是,既然邪剑能蛊惑人心,必是传说中邪派魔道之宝物,而太玄内功居然能够将之压制清除,必然就是传说中玄门道家正宗仙传,自己寻觅数年剑仙、飞仙之事,没想到居然就在眼前,岂不令他欢喜无极? 凌沖本欲回家,忽觉飢肠辘辘,方才被魔境幻象所迷,又以太玄内功驱散,着实耗费了许多元气,加上新得利剑,便决定好生大快朵颐一番。穿过玄武大街,隔壁街上便有一家「望月楼」,乃是金陵城中有名的酒家。朝中许多高官平日无事,皆喜携了家眷或是同僚,在此举杯畅饮。前年曹靖几个弟子来金陵,凌真便曾在此楼设宴招待,可见此楼风味之佳。 凌沖携了木盒一路而来,早有酒保见着,急忙迎出:「二少来了,楼上请!」凌沖点头,来至二楼一处靠窗的桌子,从窗外望去,闲看云捲云舒,惬意非常。凌冲要了三个小菜,一碗素面,却不饮酒。此时正是晌午时分,酒楼中客人渐多,酒保小二忙前忙后,十分热闹。 忽然楼梯声响,三名道士背负长剑,由小二领着在凌真背后一张桌上坐下。三人点了四个素菜,六个馒头。不一会儿菜品上齐,三人边吃边谈。一人咂咂嘴道:「果然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酒家,一碟素菜也做的有滋有味。就是不知酒肉滋味如何?」另一人道:「钱师弟,门中规矩森严,既然出家修道,便不许饮酒吃荤,你莫要忘了。」 钱师弟笑道:「赵师兄,我不过是随口而发,并非真要吃肉喝酒,你也莫要当真了。」赵师兄嗯了一声,最后一人道:「好了,不要多说,快些吃完,还要赶路。」三人又吃了几口,钱师弟似乎极好说话,又道:「三师兄,那癞仙遗宝……」那三师兄冷哼一声:「住口!此处人多嘴杂,莫要多事!」钱师弟生生将话咽回肚子里,闷头吃喝。 第11页 凌沖耳聪目明,已听到「癞仙遗宝」四字,心头一动。却见又有一男一女上得楼来,那男子面色苍白,就似终生未见阳光,一身黑衣,犹似丧服,身后那名女子却甚是妖娆,未语先笑,秋波欲流,她一上楼,所有男子都忍不住盯着她勐瞧。那女子似乎十分欢喜,掩口娇笑,更舔殊色。 凌沖内功有成,所修又是道家正宗上乘功夫,克欲功夫极深,又是童子之身,只瞧了那女子一眼,觉得她风骚放荡,怕不是好路数。那三个道士已然惊唿一声:「雪娘子!」齐齐色变!那女子正是方才楚山之上被三嗔和尚以《楞伽四卷经》惊走的天欲教高手雪娘子,那男子自然便是噬魂宗的大幽神君。 那《楞伽经》乃是楞伽寺镇寺之宝,楞伽寺供奉的是清净归真功德佛,这尊佛陀与西域金刚寺供奉的摩诃金刚王佛并称佛门十八佛陀之二。而这本经书传说中乃是创寺主持得闻清净功德佛亲自授记传授,復又以自身精血书写,内蕴佛门无上佛法秘奥,歷代高僧弟子皆从其中参悟佛法,又以自身佛法祭炼,万年以降,这一部经书实已成为佛门第一至宝,善能镇压一切邪魔妖物。雪娘子与大幽神君虽是魔门响噹噹的高手,但此经一出,立刻败退,毫无悬念,也亏得三嗔和尚嗔念不退,未能穷究佛理,将此经威力催发到极致,不然二人连逃都逃不掉,直接被佛光超度,成了一抹飞灰。 二人固然受了重伤,但大半还是被佛光所惊,万没想到三嗔和尚居然将这镇压楞伽寺汽运的至宝带在身边。二人在金陵城外汇合,便入城寻了个落脚之地,好在三嗔和尚并未追赶,在这人烟辐辏之地,也不敢公然动手。二人调息良久,将伤势稳住,大幽神君淫心又起,就在落脚之地翻云覆雨起来,之后相携到此,打算一面饮酒小酌,一面商议谋夺癞仙遗宝之事。 雪娘子眼波在三人面上一扫,落在「三师兄」面上,吃吃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正一宗的常洪道友,怎么,你不在正一山修行,却跑来这凡间厮混,想必也是冲着那癞仙遗宝来的吧?」 「三师兄」常洪冷笑一声:「不错!传说那癞仙遗宝在金陵出世,我三人奉了师命来一探究竟,你这天欲教的妖孽也想觊觎仙家宝物么?还是莫要做梦了!」雪娘子毫不生气,只用眼去瞟前面的大幽神君。 大幽神君面色惨白,开口道:「正一宗沈朝阳来了没有?听闻他乃是正一道百年不出的奇才,本座倒要会上一会!」声音低沉嘶哑,众人只觉耳边有无数冤魂号泣,胸口烦闷欲呕。楼上客人见不是好路数,一窝蜂的跑了个精光,小二哭丧着脸也不敢上前,赶紧跑到楼下告诉掌柜的。 凌沖少年喜事,今日委实惊喜连连,居然又有传说中正邪两道对峙,兴奋之极,也就不肯离开。满楼只剩正一宗三个、大幽神君与雪娘子,再就是他一个少年,立时显得突兀之极。常洪面色一变,叫道:「你、你是噬魂道的大幽神君!」 雪娘子忽然一笑:「小兄弟,那些客人都吓跑了,难道你不怕这个煞星?乖乖到姐姐这里来,姐姐有好东西给你呦!」其声如泣如诉,幽幽不绝,盪气迴肠。钱师弟与赵师兄听在耳中,只觉是至亲之人在娇声唿唤,热血沸腾,便要举步过去。 凌沖也觉脑中一晕,但他有了对付邪剑的经歷,立刻提起太玄真气游遍全身,霎时将那股冲动强压了下去,勉强一笑:「这位姐姐,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只看看就好!」雪娘子面色一变,她语声之中夹杂了天欲教秘传的唿音大法,能迷人心智,满拟这一脸稚气的少年手到擒来,谁知对方居然行若无事,眼珠一转,格格笑道:「哎呦,是姐姐失算了,不知小弟弟是哪一派高人弟子?」 凌沖正要回答,常洪道人却一声断喝,犹如龙吟虎啸,伸手在赵钱二人身上一拍,二人如梦初醒,知是被邪门妖法蛊惑,正自悔恨无及。大幽神君冷笑一声:「你这龙吟虎啸功比起你正一道长老来,可谓天上地下,也罢,先将你们拿下,那沈朝阳既是来到金陵,也不愁他不来寻我!」 第十章 少年英雄 独当魔头 常洪道人沉声道:「邪魔外道,焉敢逞凶!」锵锵锵,三柄长剑脱鞘而出,迴旋往復,层层剑光洒落,将三人周身护持的风雨不透。大幽神君嘿嘿一笑:「这么说来,那小子不是你们一伙的了?」恰在此时,凌沖桌上木盒之中那邪剑好死不死的又发出一声剑鸣,大幽神君眼神一转,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咦?这是……」 一道黑气化为一只黑手,唿啸声中,往凌沖头顶落下。凌沖暗暗咒骂,那邪剑必是被大幽神君邪气所激,发出剑鸣,大幽神君不愧是邪道有数的人物,一瞬间便知这是一件魔道至宝,立刻下手抢夺。凌沖一个普通少年,面对这位邪道巨擘,着实有些不够看,急忙侧身一滚,避开黑手袭击。 黑手轻轻一击,本是上好梨木制成的桌子仿佛风化了百年,成了一堆碎屑。那黑手顿了一顿,伸开五指抓来,目标赫然便是他手中抱着的木盒。凌沖万分后悔,拿了邪剑倒也罢了,何苦多事非要在这两个邪魔面前瞧什么热闹?弄得如今生死一发,骑虎难下了。只得再一滚,避开大手拿捏。 钱师弟低声对常洪道:「师兄,那少年何不救他一救?」常洪摇头:「不妥,那少年来歷诡异,身边还有一口魔道飞剑,只怕不是好路数,若是大幽神君设下的圈套怎么办?还是再等一等。」黑手两下不中,在半空一晃,化为两只,一左一右狠狠抓来。 第12页 凌沖暗暗叫苦,本想向正一宗三人求救,谁知竟被那常洪当做了邪道的奸细,一股傲气上来:「我凌沖自诩剑法内功超群,一世练剑不就是为了此时诛除魔头,得那长生逍遥么?你正一宗既然见死不救,我纵是一死,也不会求你!」 嗤!嗤!接连三声响过,却是凌沖怯气已过,胆气横生,在间不容髮之极,拔出邪剑,运气太玄真气遍布剑身,施展《太玄剑经》中的一招「一元初始」。《太玄剑经》是王朝年轻时游歷天下,在一座破旧道观中无意发现的一本道家剑典。王朝资质有限,练了数十年也不过练成五招,业已半生无敌。凌沖夙缘巧合,服食月华英实,功力陡进,依照剑经修习内功剑法,如今已将十三招尽数练会,只是终觉差了一丝契机,不能整合为一,成一混元,料想是剑经缺失之故。如今他顾不得其他,唯有依仗这十三招太玄剑法,挽救自己性命于水火! 生死攸关之下,凌沖全身内力如浪潮奔涌,一浪高过一浪,精神灵识会于一点,只在一点剑尖之上逡巡,手腕连抖,剑刃噼风,嗤嗤连响,竟一剑将那两只黑爪同时噼成两半!但那黑爪乃是污秽魂力凝结,最能污染正道法力宝物,何况只是一柄凡间宝剑?邪剑噼开黑爪,自身也多了几条裂纹,露出其中一点红光。 「咦!」「咦?」两声惊嘆响起,却蕴含了不同的意味。大幽神君目光幽幽,盯在那邪剑之上,目光越发炽热,怪笑一声:「小东西倒还有几分本事,不如拜本座为师,传你无上魔法如何?」凌沖面色冷峻,小小年纪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我虽对旁门无甚偏见,但你这邪魔之辈,行事毒辣,岂能拜你为师?我若修成神通,第一个便要杀你,除魔卫道!」 大幽神君面上肌肉一抽:「好大口气,本座生平也不知遇到多少要杀我卫道之辈,可惜他们最后都被我斩杀肉身,元神在那幽冥炼魂地狱之中沉沦,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你一个黄口小儿,肉体凡胎,有什么倚仗敢发如此狂言!」张口一吐,一团黑气喷出,凌空化为一个一尺见方的骷髅头,嘎嘎怪笑,扑上便咬。 这一下常洪也坐视不得了,怒喝一声:「大胆妖孽,焉敢害人!」空中三柄飞剑化为三道流光,直取大幽神君。雪娘子始终笑嘻嘻的不肯动手,这时叫道:「死鬼,莫要将那小鬼头害死,老娘还要留着採补呢!」 大幽神君头顶冲出一抹黑云,那三支飞剑去势不及,一头扎入其中,只听黑云之中魔头怪笑嚎哭之声,三柄飞剑齐齐哀鸣,被污了宝光,坠落在地,成了一堆废铁。常洪早有所料,双手一番,一张金黄符纸凌空自燃,口诵咒语,足踏七星,喝一声:「疾!」那符纸化为一道金光雷火,直直噼入黑云之中。 大幽神君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来。他被三嗔和尚以《楞伽四卷经》佛光击成重伤,好容易将伤势压制,又被纯阳雷火灼烧,伤了元气。那符纸乃是正一宗秘传,专一引动纯阳罡气,成就降魔雷火,对阴邪魔头克制极大,但如此一来却又激发了大幽神君兇恶之气,他闷哼一声,鼻中忽然喷出两道黑烟,如黑龙翻滚,扭动不停。 这黑烟一出,正一宗三人目光只瞧了一下,立刻神魂颠倒,不辨东西。还是常洪醒悟得快,叫道:「是『噬魂幽冥气』!快些闭了双目,以自身丹气相抗!」那黑烟唤作噬魂幽冥气,乃是噬魂宗嫡传法术,性命交修,此气一出,便能目迷物色,耳腻五音,神魂颠倒,昏昏默默,任由人将元神摄取,端的歹毒异常。常洪三人急忙运用正一宗真气镇压元神,也就腾不出手来对付大幽神君。 凌沖见那骷髅头怪笑冲来,心头微有惧意,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许多,厉喝一声,真气奔涌催动,尽数灌注于邪剑之上,使出《太玄剑经》第二招「两仪归位。」长剑左一剑、右一剑,左者为阳,右者为阴,阴阳相合而为太极,剑光暴涨之间,将骷髅魔头围在当中。只听叮叮叮,如雨打芭蕉,一瞬间连刺一十八剑,尽数砍在同一点上,剑术之精准委实令人惊嘆。 那骷髅头看似黑气凝聚,居然坚逾精钢,被连噼十八剑,激发了凶性,怪叫连连,七窍中喷出滚滚黑雾,一个勐扑,一口咬在邪剑之上。咔嚓,居然咬掉了五寸的剑刃!凌沖大吃一惊,固然惊异于这骷髅头的兇勐,但邪剑如此不济,也是大出所料。 邪剑本有二尺五寸,被骷髅鬼头咬掉五寸,还剩两尺拿在凌沖手中,他咦了一声,发觉断口处现出一抹红光,似乎其中另有物事。骷髅鬼头又已扑下,凌沖运起真气,往上便砍,邪剑忽然厉啸一声,对他的太玄真气颇为抗拒,居然隐隐有几分脱手而飞的意思。 第十一章 魔剑血灵 凌沖大吃一惊,在此关头全仗邪剑保命,若是真气运转不畅,立刻便要成了骷髅鬼头的血食,丹田炽热如同丹炉,将所有真气尽数灌注邪剑之中,那邪剑哀鸣一声,就像一个饱经蹂躏的小姑娘,终于放弃了抵抗,乖乖任由太玄真气操控。 凌沖不敢怠慢,邪剑当空一撩,使一招「三才既定」,剑尖连点七下,满空火星爆散,终于又将骷髅鬼头逼退。大幽神君惨白脸上涌起一丝潮红,低低自语:「果然是血灵剑!」雪娘子啊的一声,惊问:「难道那小子手上拿的居然是血河宗镇派至宝血灵剑么?不可能,血河宗被太玄剑派灭门,满门上下连同掌教在内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一柄血灵剑再厉害,失了主人又岂能从太玄剑派手中逃脱?」 第13页 大幽神君无意中发现血灵剑这等魔道至宝,心情大好,因此多言解释了几句:「你懂什么!那血河宗乃是魔道大派之一,底蕴雄厚,除非数位纯阳、玄阴级数的高手联手,太玄剑派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之满门诛绝。据我所知,当年太玄剑派与血河宗结怨,大举杀来,将血河宗自掌教以下十三位强者连带数百门徒尽数诛绝,但太玄剑派也不好过,上代掌门与六位长老高手也自被迫兵解转世,经此一役,血河宗固然销声匿迹,太玄剑派也自元气大伤,就此龟缩不出。」 「当年血河宗灭门之前,掌教血痕道人便曾算出此劫,可惜天数已定,逃脱不得,只得命座下一位弟子携了血河传承与门中几件宝物先行出逃避祸,以图日后东山再起。那血灵剑便是其中一件宝物,只是这少年所修分明不是血河正法,如何能催动得了血灵剑?不管了,先将他制服,再细细拷问便是!」 大幽神君伸手一指,骷髅鬼头怒号一声,凌空分裂成了七个,嘎嘎怪笑之间,分头进击。凌沖登时手忙脚乱,虽是剑法超群,奈何凡间的武功到底抵不过魔道神通,一个不防被骷髅鬼头一口咬住小腿,其余六只唿啸而上,张开大口噬来。 凌沖把眼一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不想我堂堂凌二少今日死在魔头手中!」忽有一道剑光穿破楼窗,清越剑鸣之中,一团剑光清亮如水,绕着凌沖周身轻轻一环,七道惨叫同声响起,只是剑光太快,听去却只有一声。七只魔头从中间被平平一分为二,黑气蠕动不休,想要重新聚合一起,但中间一缕剑光荡漾,怎么也消磨不去,最后七只魔头惨叫声中,硬生生被剑气消磨尽净,化为乌有。 七只魔头与大幽神君心神相连,被剑光斩杀,立刻伤及本源,嘴角血迹越发流的多了,但他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窗外,厉声叫道:「是哪一位剑道高手赐教?何不现身出来,也好让本座好生领教一番!」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大幽,你敢伤我太玄门人一个汗毛,天上地下再无你容身之处。便是噬魂老祖亲来,我太玄门也照样会将你斩的形神俱灭,你信也不信?」这人说话平淡无奇,不带丝毫喜恶愤憎,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字字句句却充满了无边霸气,蔑视一切,连噬魂道整个门派也不放在眼中! 此人一开口,大幽神君的噬魂幽冥气立时钻入七窍之中,正一宗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常洪面色复杂,喃喃道:「是太玄门的叶向天!」大幽神君面色更加苍白,咬牙道:「叶向天,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我偏要宰了这小子,倒要看看你太玄门能把我怎样!」话虽如此说,却始终不见动弹。 那太玄门叶向天的声音又淡淡响起:「这少年身怀我太玄门剑气招式,你明知故犯,还要贪图他的宝物。那血灵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事,你若是卑言屈膝的来求,给你倒也无妨。既然你如此说,那就请快些动手,只是你杀了他之后,鄙派郭掌教倒要去见见噬魂老人,向他讨个说法。」 凌沖才搞明白,敢情自己是被人救下了,那人想必身在远方,却只凭一道剑光便将大幽神君的魔头尽数诛除,偏偏说话绵里藏针,又是平淡又是气人。自己似乎修炼的便是所谓太玄门的传承剑气,因此挂了个太玄门弟子的名号。大幽神君似乎对太玄门三字忌惮非常,不敢轻举妄动。 大幽神君神情越发扭曲,冷笑道:「郭纯阳白叫了个好名字,也没见得修到纯阳之境,还敢去寻我教祖师的晦气!」太玄门叶向天再不说话,场中一时安寂了下来。大幽神君脸色越来越白,雪娘子也咬紧了嘴唇不发一语。 正一宗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常洪出声道:「既然太玄门大师兄出手,我等倒显得碍事,就此告辞。」叶向天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太玄门弟子遭厄,尔等袖手旁观,虽然也有几分自顾不暇,但也颇伤我正道门派和气,下次见了沈朝阳,我倒要问问,他这个大师兄是怎么当的。」语调依旧是平淡无奇,但话语却丝毫不留情面。 常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叶师兄所言极是,小弟知错了。改日叶师兄往我正一宗一行,小弟必当跪地认错。告辞!」被人一番奚落,若在平时他早就拔剑而起,但叶向天为太玄门二代大弟子,修行百年,连正一宗大师兄沈朝阳都能稳压一头,在他面前,实在摆不出正一宗嫡传弟子的谱来。三人飞剑已成了废铁,也不去捡,灰熘熘跑下了楼,眨眼不见。 在场只剩下凌沖、大幽神君和雪娘子三人,还有一团幽幽剑光。大幽神君忽道:「叶向天,我知你此来也是为的癞仙遗宝,只是神物自能择主,你便是仗着剑术高超,也无能奈何。今日那小鬼触犯于我,我也不为己甚,只要那柄血灵剑拿来,此事便算揭过,你看如何?」他身重重伤,对方又是号称太玄门二代弟子第一高手,连沈朝阳那等心高气傲之辈都曾吃了亏,也不敢逞强,但凌沖手中那柄血灵剑却是魔道至宝,非取到手不可。 凌沖怒道:「放屁!我不过是在这里吃饭,顺便瞧瞧热闹,你这龟儿子上来便是杀手,要取小爷性命,居然还敢倒打一耙!这邪剑是小爷花了十万两黄金买来,你还想抢夺到手?哼哼,我答应,我们太玄大师兄也不能答应!」 第十二章 太玄剑派大师兄 第14页 大幽神君大怒:「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我先弄死了你,看叶向天能不能护得了你!」恶念一生,也顾不得忌惮叶向天,脑后一团光华升起,定魂镜明灼灼一道精光射出,势要将凌沖这小鬼一把炼死,才能消心头之恨。 凌沖仗着背后有一位「大师兄」,扯虎皮做大旗,一通嘴炮,引得大幽神君暴跳如雷,不顾一切要杀自己,也是大惊失色,只来得及扯着嗓子大喊一句:「大师兄救命!」便被精光定住,直觉魂魄昏暗,刚要沉沉睡去,耳边又是一声剑鸣,不过这一次却是激越雄迈,满是怒意。 大幽神君一声惨叫,被那剑光一把噼在定魂镜上,镜面一下多了三道裂痕,此镜是他性命交修,赖以成道之宝,连番被伤,着实大伤元气,一声厉啸,又是夺路而逃。临走叫道:「叶向天,你欺人太甚!七日之后,月圆之夜,我在灵江江眼寻你论个生死!」叶向天淡淡声音传来:「聒噪!」剑光再起,大幽神君身化黑风,一熘烟跑了。雪娘子尖叫一声,也自化为一股香风无踪。 凌沖不料场面结束的这么快,还茫然站立,那剑光飞舞了一团,忽然在他额头轻轻一点,跟着直飞出去,再无踪迹。过的良久,楼下掌柜和伙计才敢探头出来,一见楼上满目疮痍,不由相对无语,见凌沖兀自站着,痴傻了一般,更是惊慌无地,刚要扑上来瞧瞧,凌沖忽然一声长笑:「原来如此!」 原来那太玄剑派大师兄叶向天临走之时,以剑光渡过一道心神识念入到他脑海中。凌沖细细琢磨,发觉居然便是自己所练的太玄剑经,且是一部完整传承,共有三十六招剑法,号为太玄三十六剑,在这篇法诀末尾写着「太玄剑派入门剑法」八个大字。 凌沖微微苦笑:「王叔一辈子也只学会了五招,我机缘巧合,内功大进,每日勤修不辍,才将将练到八成火候,谁知在人家却只是入门的剑法。」随即又是大为欣喜:「这套太玄剑如此玄妙,却还只是入门级数,我若能拜入门中,修行上乘功法,岂非长生可期?只是那位叶师兄言语之中已然承认我为太玄弟子,却又为何不与我多言?」 这个想法只在脑中一过便即忘却,接着便兴致勃勃的参悟起太玄三十六剑来。凌冲着实是剑道之中的天才,小小年纪已将太玄残谱修炼的七八分火候,一得到太玄剑真传,立刻忍耐不住。他从六岁习剑练功,每日所思所想便是残谱上的一十三招剑法,可谓已是熟极而流,一旦与之后的二十三招剑法加以参照,立时融会贯通。 在掌柜与小二惊恐之极的眼神中,凌沖周身忽然放射出层层剑气,虽是无形无质,却偏偏似能切割万物,原本已是狼藉的桌椅板凳,被这剑气来回冲突,嗤嗤声响之中,终于化为了一堆堆的木屑木花,再也拼凑不起来。凌沖也自缓缓凌空浮起,小小的身子这一刻竟似有万丈雄伟,在剑气映衬之下,更显得威仪万端。 此时在他体内,原本已是充沛之极的太玄真气依照太玄三十六剑之中内功心法运转,在周身经脉之中汹涌澎湃,往来冲突。原本这门真气因为法门残缺,比之江湖上其余门派秘传的内功也不过就是多了几分凌厉之意,但按照完整的法门在经脉中运转开来,便如脱缰野马,收摄不住。 太玄真气本是辅佐太玄剑法而生,因此绵密之中更有十分的凌厉,在经脉中冲突宣洩,着实令凌沖十分难受,虽没到生不如死的境地,却也十分受罪。好在他虽然身处膏粱,却并非纨绔,自有一颗通灵剑心,坚韧非常,咬牙挺住。太玄真气在任督二脉肆意奔腾了片刻,似乎不满疆场的逼仄,忽然一分数股,往全身各处经脉之中涌去。 凌沖早就试图以真气打通全身经脉,但唯恐一个不慎走火入魔,平常都是以水磨功夫慢慢用劲。但改良后的太玄真气却如见了美女的色狼,强闯蛮干,丝毫不顾后果。太玄真气偏属庚金之性,凌厉霸道,每一处穴道都是以蛮力强沖打开。 凌沖满头大汗,强忍经脉撕裂般的苦楚,眼睁睁看着太玄真气将全身奇经八脉尽数沖开,随着最后一处穴道被攻破,雄浑真气自丹田而起,经任督汇入双手双腿,再逆反而回,汇入丹田之中,如此成就一个大周天循环。 凌沖忽然一声长啸,手中血灵剑被太玄真气灌注,不情不愿的听他使唤。从太玄入门剑法第一招「一元復始」、第二招「两仪归位」、第三招「三才既定」,直到第三十六招「天罡化虹」,整整三十六招剑法一路畅行无阻,次第施展,復又化为两仪混元之势。周身真气也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举手投足之间血灵剑发出呜呜唿啸,声势勐恶惊人。 凌沖施展一遍太玄剑法,体内真气仍旧奔腾潮涌,气机感应,不得不再度施展一遍。如此也不知施展了多少次,直到这门剑法已然烙印在他心中,嵌入他每一丝筋肉中,不假思索便能信手拈来,太玄真气才缓缓平息。他长出一口气,赫然发觉整座二楼几乎成了废墟,眼前所见尽是空荡荡的一片。 掌柜和小儿一连见鬼的表情缩在墙角,两人头靠着头,一脸呆滞的表情,几乎是吓傻了。凌沖也不知说什么好,掏出剩下的一千两银票,轻轻一甩,一页薄纸便如被威风吹着,缓缓飘去,落在二人脚下,随机跳窗而去。 良久,掌柜的才清醒过来,颤声问小二:「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那是凌家二少爷吗?怎么、怎么剑法就跟鬼神一样?这岂不是成了剑仙了吗?」小二上下牙也在打颤:「掌柜的,今天来吃饭的这些,只怕都是有法力的仙人吧!」 第15页 凌沖冲出酒楼,兴高采烈小跑回家,每一迈步便有一丈之远,周身真气欲轻则轻,欲重则重,收放由心,自如非常,实是说不出的欢喜。回到凌府不久,王朝便来寻他,噼头便道:「少爷,你又跑到哪里去了。那妖僧只怕还没走远,你撞上他怎么办?」 凌沖将手中血灵剑虚虚一噼,笑道:「如今本少爷可不怕他那一手法术了,任他如何施为,我只一剑噼去,管叫他登时了帐!」他练成太玄剑法,真气大成,信心爆棚,要是三嗔和尚此时出现,真敢提着剑嗷嗷上去砍他几下。 王朝只当他吹牛,皱眉道:「以我之见,这几日我还是乖乖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要走,量那妖僧也不敢在金陵城中闹事,躲得些时日,将他耗走也就罢了。」凌沖兀自还有愤愤之意,非要拿剑去砍那妖僧,王朝已拉着他去正厅中吃饭。 第十三章 碧霞进香 太玄秘闻 凌家家教极严,一日三餐必须一家人聚在一起,雷打不动。二人到了正厅门口,凌沖先理了理衣角,面上换成一副严肃的表情,这才迈着小步,规规矩矩的走入厅中。大厅中央是一张八仙桌,凌家一家人已然端坐。 主位上是一位中年人,白面长须,生的十分清雅,只是面色端凝,不苟言笑,正是凌家家主凌真。他左手边是一位白髮萧萧的老太太,再左则是一位中年妇人。凌真右手便是一位少年,生的唇红齿白,只是身子单薄,不似凌沖般强健,自然是凌家长子凌康。 老太太正是凌家老夫人,见了二孙子笑道:「乖孙孙来了,快坐下吃饭。」凌沖规规矩矩的道:「是,奶奶。」轻轻坐下。凌真抬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听说白天你去了楚山?小小年纪,不在家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整日的游山玩水,涉猎杂学,成何体统?」 凌沖对父亲的说教早就习惯,只是唯唯诺诺,不发一言。老夫人道:「好啦,孩子跑了一天也饿了,你就别数说他了,吃饭!」凌真这才住口不说,一家人闷声吃饭。凌真向来奉行儒家「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最讨厌吃饭之时高谈阔论,但今日却一反常态,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说道:「康儿,明日便不要进学了,随我往高老大人家中拜谒老大人。」 凌康从小身子文弱,说话也自细声细气,闻言忙放下碗筷,问道:「父亲,去高老大人家做什么?」那中年妇人便是凌康之母崔氏,闻言白了他一眼,笑道:「这傻孩子还不知道呢,你父亲为你定了一门亲事,便是高老大人的孙女叫玉莲的,明日过府便是把亲事定下,再让高老大人瞧一瞧你!」 凌康哦了一声:「父亲,孩儿学业未成,此时定亲只怕耽误了进学,再说今年的秋试……」凌沖与大哥虽非一母所生,但向来要好,一听大哥要定亲,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去臊他。凌真瞟了他一眼,缓缓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古有明训。这家室安定,方能放手搏取功名,为百姓请命,为天子守牧四方。再者,我早想为你弟弟说一门亲事,好生让他收收心,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成亲,怎能轮得到他?」 凌沖一听,立刻苦了脸,低头扒饭。王朝在一旁侍立,忍不住呵呵微笑。凌康向来没什么主见,对父命更是从不违背,一听如此,也就罢了,依旧低头吃饭。凌真看着二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你的秉性悟性绝不在你兄长之下,就是不肯收心用功,若是肯用心读书,今年的秋试岂不是也能一展身手?」 凌沖不敢搭腔,还是老夫人说道:「好了好了,说着康儿的事,怎么又骂起沖儿来了。等你给他说一门好媳妇,他自然就能收心了。眼下先将康儿的婚事定下来。那高老大人家世如何,高家小姐品貌怎样,你好好跟我说说。」 凌真道:「是,母亲。那高老大人三月前告老还乡,之前做过朝中户部尚书,深得皇上信任,与当朝内阁首辅张守正张大人交相莫逆。家世自是不必说了,他的孙女玉莲可谓才貌双全,难得这一家谦和守礼,孩儿倒是拜会过几次,与高家结亲那是不会错的。」 凌康一双耳朵悄悄竖了起来,毕竟关系到他日后的妻室,一眼瞥见凌沖在一旁咧嘴调笑,面上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夫人甚是高兴:「哦,你的眼光想必不会错的,既然是好亲事,那就结下吧。我常与你说,咱们凌家虽说是有几分薄产,你又在朝为官,但万万不可恃气凌人,方是传家之道。须知你父亲当年也不过是个穷酸的商贾,都是有几分好命,才能挣下这一份家业。你们这些子孙都要好生记得才是。」 凌真肃容道:「是,母亲教诲,孩儿终生不敢或忘。」老夫人十分欣慰,又吩咐道:「明日多备些礼物,人家是书香世家,多送金银反倒显得我们俗气,便挑些清雅书画,笔洗香墨之类的吧。」凌真道:「孩儿早有安排,请母亲放心便是。」老夫人点头,又对崔氏道:「儿媳啊,康儿要结亲,你这做母亲的也要多辛苦些了。」崔氏急忙站起垂手,恭恭敬敬道:「母亲放心,孩儿晓得的。」 凌老妇人呵呵一笑,转头对凌沖笑道:「明日你老子带了你兄长去提亲,你也莫要呆在家中,陪我去碧霞寺上香还愿,你也听听碧霞禅师讲经,收收你这皮猴儿的性子。」凌沖无奈,只得点头。老夫人笃信释教,时常往碧霞寺听经烧香。那碧霞寺乃是金陵城周遭千里内第一大丛林,环境清雅,又修葺的十分气派,内种供奉清净如来归真老佛,据说十分灵验,向来是达官贵人往来之所。 第16页 传闻住持碧霞和尚佛法高深,精擅法术,为释教有数高手。凌沖之前对此颇是嗤之以鼻,但白天见了那封禁邪剑的佛门符咒,从掌柜的口中听闻便是碧霞老和尚亲手所书,方知他是一位有法力神通的高僧,藉此机会,倒真要见识一番,尤其如今邪剑在他手中,也可向其请教如何祭炼镇压。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凌真带了凌康往高老大人家中拜会。老夫人也自带了凌冲起身赶往碧霞寺,王朝带着两个家丁随行。碧霞寺离金陵城有百里山路,坐落于城西碧霞山中,此山属楚山支脉,原本籍籍无名,也无甚名胜古蹟。自从百年前碧霞寺建成,逐渐成了方圆有数的丛林,每日赶来寺中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 此时正是初夏时分,老夫人乘着小轿,其余男丁则骑乘骏马。凌沖今日改了性子,不再东张西望,一刻也闲不住,破天荒的端坐马上,只在怀中抱着一柄短剑,闭目养神。老夫人见了甚是欣慰,还以为昨夜数说了他几句,又见兄长结亲,终于收敛了几分皮性。王朝和两个家丁跟在轿后,见凌沖居然如此乖觉,十分纳罕。这个少爷向来古灵精怪,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但今日着实有些反常。 凌沖闭目假寐,暗中全力调动太玄真气灌注血灵剑上。那血灵剑本是血河宗镇派之宝,自铸成以来,不知饱饮多少修士精血,饱啖多少生灵魂魄,凶厉之名响彻寰宇,为宇内一十七口有名飞剑之一。 只是当日太玄剑派与血河宗一场血战,血痕道人手持此剑与太玄剑派掌教荀幽斗法,之后血河宗覆灭,太玄剑派元气大伤,就此封山二百年。此剑自大战之后,便即下落不明。谁知却流落尘世,落入凌沖之手。 凌沖持此剑与大幽神君激斗,无意中剑壳脱落,这才露出其中真正剑身。那血灵剑如今长不过一尺三寸,断口处参差犹如兽齿,似是被人以神力从中生生击断。剑中真灵亦是受创极深,沉寂无踪,不然以此剑赫赫凶名,又怎会被凌沖一个初学太玄剑气的小子生生镇压? 第十四章 碧霞和尚 有缘之人 此剑自落他手,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滚滚寒意,又有诸般魔怪戾念缠绕,现大恐怖,欲将他蛊惑堕入魔境,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幸好太玄真气专一祛邪破妄,又有太玄三十六剑凝成的剑意镇压,这才神灵清明。但也必须时刻运转真气,镇压剑上所散发出的魔念。 「什么命中真主,分明是个苦力,好容易修成的太玄真气还要用来镇压这柄邪剑中的魔念!我倒要问问那碧霞老和尚,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身为佛门高僧,为何不直接出手将邪剑料理了,还要多此一举,弄些符咒封禁,最后倒苦了本少爷。」 凌沖暗自腹诽,他察觉到太玄真气注入血灵剑中,邪剑便自生出一分阴寒魔气抵御,如此僵持不下,也幸好血灵剑只是被动防御,不曾分出魔气反攻,不然以他新学乍练的小小真气,只怕被邪剑一冲,不是当场灰灰,便是堕落成魔。碧霞和尚居然放任此剑流落凡间,不加约束,大违佛家慈悲之旨。要么是他法力不够,要么则是另有缘由,无论如何,都需当面问清。 老夫人年岁已大,不敢着急赶路,走走停停,天过正午才到了碧霞寺。早有知客僧人领着两个小沙弥站在寺门口迎迓。凌沖搀扶老夫人下轿,知客僧上前合十笑道:「无量清净归真功德佛!老夫人法驾光临,贫僧迎接来迟了。」老夫人甚是高兴:「有劳碧玉大师玉趾,老婆子吃罪不小。今日此来,一是敬香还愿,而是带了我这个顽劣的孙孙来见方丈大师,希望能给他指点迷津。」 那知客碧玉和尚已有五十几岁年纪,一张老脸红通通的,大笑道:「老夫人说哪里话来,小少爷天庭饱满,与佛有缘,方丈师兄见了必定喜欢,说不定收了做个俗家的弟子,传授神通呢!」 老夫人欢喜道:「南无清净佛!那敢情好!」凌沖暗自腹诽:「这老和尚一把年纪,居然取了个法名叫碧玉?你羞也不羞?再说那碧霞和尚,若是早上两天要收少爷当个徒弟,也许少爷就认了,如今我身有太玄传承,又有血灵剑这桩公案,倒要质问那老和尚一番!」 寒暄过后,知客僧头前引路。那碧霞寺占地数十亩,寺中遍植修篁花木,环境十分清幽。时有善男信女穿梭,或手捧香花,或跪地祷告,十分虔诚。凌沖看在眼中,微微摇头:「世人有了苦厄劫难,只知求助神佛,岂不知神佛无凭,全在自修。自家不肯努力争持,便神佛无边法力,也照样只能兴嘆。」 穿过数重宅院,一桩小巧房舍现在眼前,正是方丈精舍。知客碧玉和尚请老夫人与凌冲进去,王朝则在屋外驻守。至于两个家丁和轿夫,早有人引领去喝茶歇息。凌沖与老夫人一入精舍,便见一个矮小老僧盘坐禅床之上,生的慈眉善目,只是满面皱纹,却瞧不出多大年纪,正是本寺住持碧霞和尚。精舍之中布置的颇为精雅,桌椅器皿皆为竹制,古拙非常。 碧霞和尚面前放一张棋盘,正与人手谈。凌沖眼珠一转已见到他对面之人,生的眉目清秀,十分年轻,正是昨日楚山之上所遇要度他入佛门的狂僧三嗔和尚。只听碧霞和尚笑道:「师兄,这一局却是你又输了。」三嗔和尚一推棋盘,苦笑道:「我便是去不掉这嗔念,无有耐性,连输三局,这棋不下也罢!」忽然转过头向凌沖笑道:「小施主,昨日贫僧便说你与佛有缘,今日便于丛林相见,岂不妙哉?」 第17页 三嗔和尚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满脸皱纹的碧霞和尚居然张口叫他师兄,原本是一件滑稽之事,但凌沖却笑不出来。他眉头一挑,淡淡说道:「大和尚,这么说来,你便是这碧霞寺中人了?可惜我已另有师承,只怕做不了佛门中人了。」 碧霞和尚呵呵一笑,从禅床上起身,向老夫人合十作礼:「老夫人远来辛苦,请坐。这位乃是老衲同门师兄,法名三嗔。三嗔师兄佛法精深,驻颜有术,老夫人莫要见怪。」老夫人点点头,瞧出孙孙与这位三嗔和尚似乎有些不对路,却不说话,只在一旁坐下。 三嗔和尚也自下了禅床,刚要说话,忽然面色一变,眼光落在凌沖怀中血灵剑之上。碧霞和尚也看到那柄邪剑,低声诵佛:「南无清净归真佛!」凌沖索性将血灵剑一摆,说道:「和尚,我正要问你,此剑如此邪异,你身为佛门中人为何不管?还放任它流入凡间,那藏宝阁掌柜险些被此剑害的家破人亡!」 碧霞和尚轻轻摇头:「数由前定,逃脱不得。老衲虽有降魔法力,但此剑不该入佛门之手,如此为之,实是迫不得已。」凌沖一声冷笑:「好一个迫不得已!三嗔和尚,你昨日在楚山之上,不问青红皂白,以法力神通戏耍我凌府管家,不知又是个什么数由前定?」 老夫人面上越发惊奇,没料到这个小孙孙在两位佛门高僧面前居然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怯懦,与平日贪玩好动的品性大不相同,欣慰之余,也有些酸楚:「沖儿这孩子也是长大了,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惊人言语,就是不知这两个和尚如何应对?」 三嗔和尚笑容不变,合十躬身:「南无清净佛!昨日之事的确是贫僧唐突了,望施主恕罪。」凌沖撇了撇嘴:「和尚,你找错人了,事主在门外呢!王叔!」王朝闻言进来,一见三嗔和尚也是一愣,跟着面色便沉了下来。三嗔对他亦是恭敬赔礼,如此一来,倒弄得王朝不好意思,摆摆手:「大和尚不必多礼,昨日之事揭过不提便罢。」 碧霞和尚面有惊奇之色,这个师兄向来形如烈火,嗔念长染,谁知今日居然一反常态,肯低头谢罪,着实令他有刮目相看之感。只听三嗔道:「凌小施主天资纵横,若能入我佛门,修持大成佛法,日后正果可期。贫僧愿代师收徒,为我楞伽寺二代俗家弟子之首,本寺七大佛法秘传连同《楞伽经》一部四卷,悉听择修,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碧霞老和尚面色微有差异,望了三嗔一眼,又上下打量凌沖,三根手指在袖中掐了个莲花神数,数息之后,点了点头。却见三嗔一脸至诚,绝无玩笑之意。凌沖也睁大了眼,万不料三嗔居然抛出如此条件,昨日见他施展法力,想来也不在那大幽神君之下,那什么楞伽寺还有七大传承、《楞伽四卷经》似乎也是了不得的佛门传承,如何就如此轻易的落在了自己头上? 第十五章 纯阳、玄阴、真如 在一瞬间凌冲心灵挣扎了片刻,但一想到昨日太玄剑派那位叶大师兄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又将太玄三十六剑倾囊而授。这套剑法虽然只是太玄剑派入门剑法,但精妙玄微之处,着实令他嘆为观止,比起什么佛门佛法,还是练剑修剑更合他的胃口。 凌沖嘆了口气:「要么求道无人问津,要么又扎堆来收徒弟,让我好生难办也。大和尚,你来晚了,昨日我只当你心存戏耍,之后在望月楼上我与一个叫大幽神君的魔道中人冲突,蒙一位叶大师兄救了性命,传授了门中剑法。毕竟救命之恩,我也不好意思就此转投你楞伽寺,再说比起念经参禅,还是剑法更合我胃口些。抱歉,抱歉!」 三嗔和尚丝毫不见沮丧,依旧笑眯眯的道:「大幽神君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昨日天机台上贫僧便曾令其鎩羽。至于施主所言那位叶大师兄不知出身何门,贫僧去与他说项说项,想来若是修行的同道,也会卖我楞伽寺一个面子。」分明便是一副奸商的嘴脸,要用楞伽寺在修行界的地位强压那位叶大师兄,令他低头,也映衬出他对凌沖是何等的期许。 凌沖一语不发,手中血灵剑一挥,捏了一个剑诀,正是太玄三十六剑中的第一招「一元初始」,剑尖轻轻抖动之间,一股一元浑然,万物初生的意境油然而生。凌沖功力不足,这一招本只有三分意境,但昨日亲见叶向天飞剑斩敌,心有所悟,这一招使出远比平日浑沉厚重,即便如此,在神通之辈眼中着实算不得什么,但三嗔与碧霞和尚见了,却齐齐色变,脱口惊唿:「太玄剑派!」 三嗔和尚低声道:「该死!怎么是那群疯子?」碧霞和尚眼皮跳了两跳,低声念佛。三嗔和尚干咳一声:「贫僧原以为是小门小户,原来竟是正道六大派中的太玄剑派。敝寺上下向来十分佩服太玄剑道,小施主有幸拜入太玄门下,日后定能为玄门正宗放一异彩。」眼下之意却是熄了引凌沖入楞伽寺的心思。 碧霞和尚嘴唇微动,一缕微音传入三嗔耳中:「师兄,方丈所言有缘之人便是此子么?既是浑金璞玉,如何轻易放过?」三嗔也自悄然回话:「我下山时,方丈有言,若遇有缘之人,《楞伽四卷经》自有异象,此子虽然生就通灵剑心,但《楞伽经》并无徵兆,可见并非有缘之人。我之所以一力接引,是想引他修行我佛门心剑之术,不令玄门剑道专美于前。既是被太玄剑派捷足先登,也犯不着去惹那群疯子,不如就此放手。若是强硬收徒,被太玄剑派打上山来,反而不美。」 第18页 凌沖不料搬出太玄剑派的招牌之后,三嗔和尚居然偃旗息鼓,大感有趣:「大和尚,那太玄剑派在修道门派中究竟是何地位,我舍了贵寺的传承不要,拜入太玄门下,会不会吃亏啊?」 三嗔和尚面上筋肉一抽,见凌沖这小鬼装出一脸天真的样子,却来问这诛心的问题,只能含笑说道:「施主有所不知,那太玄剑派名列正道魁首,与少阳剑派、七玄剑派并称宇内三大剑宗,素来号为剑术宗源。门内以练剑为事,剑法超群,歷来有许多前辈修成通天剑法,白日飞升。敝寺乃是佛门正宗,一道一佛,两家门户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凌沖眨着眼睛又问:「那么大师,贵寺的佛法与太玄剑道比起来,孰强孰弱?」三嗔和尚撇了撇嘴:「剑法之道,重在杀伐,戾气极重。禅门佛法,慈悲立世,度脱苦海,无从比较,无从比较。小施主方才所说叶大师兄,只怕便是太玄门中二代弟子之首的叶向天叶施主了,你既然学得了太玄真传,难道他不曾将门中之事说与你知晓么?」 凌沖一噎,难道直说人家连面都没露,就凭一道剑光将自己救下,又传了太玄三十六剑剑谱,之后便鸿飞冥冥?含煳道:「我昨日在城中望月楼吃饭,遇见魔道大幽神君和雪娘子,险些被他二人杀死,幸好叶师兄走过出手,将他们惊走。」 「不过我听那大幽神君临走之时曾提到『癞仙遗宝』四字,还说七日之后于灵江江眼与叶师兄一决生死。可惜叶师兄去时匆匆,未及与我详说。大师既是佛门高僧,可知那癞仙遗宝之事么?」 三嗔与碧霞和尚对望一眼,碧霞和尚起身道:「请老夫人与老衲往大殿参拜佛祖如何?」老夫人心知三嗔必是有要事与孙儿面谈,自己在场着实不便,也不争持,点了点头:「沖儿啊,奶奶去拜佛,一会儿你与大和尚说完,就到大雄宝殿里寻奶奶。」随着碧霞和尚出了精舍,王朝也一同跟去。 三嗔和尚微笑道:「如今只剩你我二人,小施主不必拘束,请坐。那癞仙遗宝贫僧的确深知其中来歷,容贫僧慢慢道来。」凌沖依言坐下,三嗔和尚笑问:「小施主缘法深厚,拜入太玄剑派这等名门,可知对如今修行界中的境界划分么?」 凌沖茫然摇头,开玩笑,他连太玄剑派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什么修行人的境界划分?三嗔道:「天下修行家派无数,但自源流而言,大抵为佛道魔三家。我佛门求的是一念真如,涅槃无余,道家讲究谷神不死,长生久视,而魔门则是损人利己,无法无天。」 「这三家旨趣殊途,而要旨如一。自开天闢地以来,便自争斗不休。而在这一界中,三家对各自最高境界各有称唿。佛门称为真如。道家称为纯阳,而魔道则称玄阴。到了彼等境界,法力可称滔天,移山填海,反掌之间天象变换皆易事耳。」 「三道强者修聚到真如、纯阳、玄阴境界,已可飞升上界,不受轮迴之扰。我楞伽寺拜的是清净佛,因此得以接引至清净宝光世界。道家修纯阳,则飞升至九天仙阙,归为天帝所属。魔门修成玄阴,飞升玄阴魔界,佛门中亦称之为他化自在天界。如此泾渭分明,互不相扰。」 「那癞仙实是一位奇人,生于七百年前,传说资质低下,为求正果,曾先后拜入玄门、魔宗大派之中修行,学得其中真传。自古玄阴魔气与纯阳之道不能相容,因此歷代不乏天资卓绝之士,以种种手段,欲将阴阳之道融会贯通,藉此得窥最上乘境界,但无一例外,尽皆失败,甚至阴阳相冲,就此化为异物。」 第十六章 大哥婚事 「但那位癞仙却是打破先例,不知以何种手段,将玄阴纯阳之道融会贯通,成就独门一脉道法,听闻他最终还是飞升九天仙阙,得了纯阳正果,但到底已是惊天动地的奇才。那癞仙遗宝便是他飞升之前,将生平道术、法宝、丹药尽数封存,留待有缘。那遗宝是纯阳真仙随身之物,每一件都是了不得的宝贝,因此每一出世,皆引得四方云动,热闹非常。」 凌沖只听得心驰神炫,两日之前他还是个无知懵懂的少年,每日练剑读书,希冀着神仙世界,谁知如今那只在传说中的剑仙剑侠一个个出现在眼前,甚至还有人告诉他,仙界是真的存在,且有人飞升其中,他仿佛感觉到一扇厚重的大门轰然开启,门内多姿多彩的世界正等着他去探索发掘。 三嗔和尚续道:「癞仙将宝物存于一座宝船之中,那宝船乃是他亲手炼制,威力极大,若非得他授记的有缘人,任你法力通天,那宝船也能穿梭虚空,出入无踪。传言天下共有七大水眼,其中五大海眼,两大江眼。这七大水眼于地底相通,癞仙临飞升时,将宝船沉入东海海眼之中,每隔百年出世一次,甄选有缘。」 凌沖脱口道:「是了,大幽神君临走前曾提到灵江水眼四字,想来那宝船该是于彼处出世了?」三嗔和尚点头:「不错,那癞仙修道两百年飞升,此后五百年时光,宝船一共出世四次,这一次却是第五次了。」 「凡是有缘之人,可于月圆之夜,潮汐涨落之时,于水眼之边等候,那宝船出现,自会将有缘之人摄入其中,挑选重宝,之后再原样送回。前四次共有数十人得了机缘,法宝、道书、丹药皆有,到如今除陨落之人以外,其余之人皆成道魔两派中顶尖的人物。叶向天道友此次下太玄山,只怕也是为了那癞仙宝船而来。小施主可央他带你一观,也许便有一桩机缘也未可知。」 第19页 凌冲心中跃跃欲试,但不好在三嗔面前表露。这和尚言语之中有许多漏洞,那癞仙既是允许魔道两派有缘之人前去取宝,又为何单单将佛门排除在外?想必癞仙飞升之前曾与佛门生了嫌隙,而三嗔和尚身为楞伽寺高僧,恰于此时驾临金陵,不是冲着癞仙遗宝又是什么? 凌沖将手中血灵剑一扬,说道:「大师,此剑是我无意中得来,乃是魔道之宝,之前又经碧霞大师亲手以佛门符咒封禁,可算有缘,不如就此奉赠贵寺,也算小子几个香火钱。」 三嗔和尚将手乱摇:「施主说哪里话来?碧霞师弟佛法精深,善能前知,他说此剑与佛门无缘便是无缘,贫僧又岂敢收受?此剑虽是魔道之物,但与施主师门却大有干系,至于其中掌故还是等施主见了叶道友,由他分说的好。」言罢神秘一笑。 凌沖见他笑容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暗暗纳闷,但从这和尚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一切只有见了那位神秘大师兄方有结论。两人又闲谈了片刻,凌沖便即告辞出去,与老夫人一起用了午膳。之后碧霞和尚陪着老夫人游览寺中风光,老夫人兴致突发,要在寺中借宿,着凌沖回去通报凌真,只留王朝随侍在侧。 凌沖无法,只得独自返家。好在三嗔与碧霞两个秃头虽然神神秘秘,但绝非歹人,老夫人留在碧霞寺倒也无甚忧虑。凌冲去后,老夫人转了半日,便感有些疲累,由王朝搀扶回禅房歇息。碧霞和尚派了两个小沙弥随时听候,自己则回返方丈精舍。 只见三嗔和尚盘坐禅床,面上颇有苦恼之意。碧霞笑道:「师兄,方丈命你寻访有缘之人,你可曾访得了?」三嗔眼神一亮,笑道:「师弟,你生有宿慧,根性锐利,修持寺中最为神秘的一部《般若清静经》,善能前知,可能算到那有缘之人究竟身在何处?」 碧霞笑道:「那有缘之人乃是我楞伽寺佛子,久远劫中得佛陀授记,于此五逆浊世护持正法,成就正果,接引众生。我虽然有几分前知之力,又岂能算的到他?既然方丈如此吩咐,想必那有缘之人必会于此时出现,也说不定那癞仙遗宝便是契机。」 三嗔和尚一拍手:「不错!那灵江江眼之会必是契机,不过这一次居然连太玄叶向天都惊动,又来了许多魔道高手,着实有几分棘手。」碧霞淡淡道:「我等只寻有缘人,于宝物无念,又干我等何事?」 凌冲出了碧霞寺,不用照料祖母,便尽情纵起轻功,一路直奔金陵,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回到凌府,恰是晚饭时分,他迳自入府,却见父亲母亲兄长早已落座。先将老夫人之命转告父亲,凌真只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坐下吃饭。」 一家人闷头吃饭,凌沖几度想问凌康今日提亲之事如何,但每当他要张口,凌真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凌沖撇了撇嘴,只好不问。吃罢晚饭,各自回房歇息。凌沖迫不及待沖入兄长房间,一连串便问:「怎么样?怎么样?嫂子长的可漂亮么?」 凌康瞟了他一眼,原本白皙的面色闪过一丝潮红,摇头道:「你又不是不懂礼法,似高老大人这等礼教森严之家,女子未曾出嫁,又怎会抛头露面?我去何处看她姿容?不过今日父亲领拜见了高老大人,又将聘礼下了。」 凌沖一声欢唿:「那就是成了!大哥你也真笨,花几钱银子买通园子老妈,让他们偷偷放你进去,你躲在暗处,趁嫂子出来,瞄她一眼,岂不是好?省的成亲之日才发觉是个丑八怪,那多委屈!」 凌康哼了一声:「就你鬼主意多!我岂是那等人!不过、不过,爹爹曾派人私下打听,听闻那位高小姐生的,是不错的。」凌沖大笑:「没羞没羞!口中一套,肚子一套,也是个假道学!哈哈!」兄弟俩闹了一阵,凌康还要温书,便将他赶了出去。 凌沖走出房门,原本嬉笑之色立时不见,望着兄长屋中灯光低声道:「大哥,你亲事定下,凌家便能有后,我也能安心出家求道了。只是这一去却不知何年能在相见。」嘆息一阵,转身离去。 第十七章 萧厉来歷 凌真房中,崔氏打了一盆洗脚水,却见凌真眉间锁愁雾,毫无喜悦之意,笑问:「老爷这是怎么了?康儿的婚事定下,也算了了一份心愿,为何闷闷不乐?」 凌真嘆了口气:「便是这桩婚事,还有几分碍难之处。」崔氏一惊:「怎么?莫非那高家小姐有什么隐疾,又或是高家悔婚?」 凌真道:「那高家小姐我使人问过,听闻生的十分美丽,性子也娴熟,尤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为康儿良配。只是今日我与康儿去下聘礼,高老大人却告知我,那高小姐小时曾许配过别的人家。」 此言一出,崔氏立刻柳眉倒竖,怒道:「一女双聘,这高家好不要脸!将我们凌家当什么了!」凌真摆手道:「你莫要急躁,听我讲来。那高老大人是何样人物?家风森严,如何会做出这等丑事?与高家结亲的那家你也听说过,便是镇远大将军萧远年!」 崔氏惊道:「那萧远年我还是听你说,不是私通北方蛮国,被圣上降罪,满门抄斩了么?」凌真点头:「高老大人之前在天京为官,与那萧远年之父本是异性兄弟,因此才将孙女指婚给了萧远年之子萧玉。只是不久萧远年被部将告发私通蛮国,圣上龙颜大怒,硃笔御批处死。此事当年在朝野闹得极大,毕竟是手握兵权的一方大将,不明不白的便惨死在鬼头刀下。」 第20页 崔氏道:「我记得萧远年处死那一年,你还曾喝醉一次,大骂朝政昏庸,如此说来,那萧远年之死另有隐情喽?」凌真点头:「那萧远年镇守北疆二十载,使北方蛮国铁骑不得过幽州一步,功过是非一目了然。况且那部将告发本就疑点颇多,之后更有风闻言道,」略略放低了声音,「言道是他得罪了靖王,靖王为了剷除异己,故意使人诬告的。」 崔氏道:「那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冤案?」凌真道:「人已死了,纵是冤案又能如何?何况是皇上亲笔御批,堂堂天子,要让他认错,那是难比登天!我要说的是萧远年之子萧玉。」 崔氏奇道:「萧远年既是满门抄斩,那孩子自然也成了刀下亡魂,说他做什么?」凌真道:「忠僕义士以自己的骨血替换恩主子嗣,将之救出,这等桥段歷来多有,你又岂知那萧玉不是大难不死,逃得一条性命?」 崔氏笑道:「老爷又来诳我,想来刑部用刑何等谨慎,又有皇上硃批,非得验明正身方可押赴刑场。那萧远年虽说必有些死士忠僕之属,但若说能从刑部刀下救出萧玉,只怕不大可能吧?」 凌真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萧远年死后高老大人心灰意冷,这才告老还乡。原本也以为故人血脉就此断绝,谁知前些时日忽然有人自称是萧玉,投了拜帖入府。」 崔氏啊的一声:「如此说来,那萧玉真的没死?」凌真道:「高老大人亦是半信半疑,便将那人唤来一见。只是数载过去,当年的萧玉不过是个垂髫童子,如今却已是个饱经风霜的青年,样貌大变,只是细微之处与当年有几分神似。」 「高老大人当下便以当年萧府之事盘问,那人皆能对答如流。如此看来,倒有七八分可能是真。问到他如此躲过朝廷缉捕,他只说被几个心腹部将带着杀出重围,又寻了个身材与他一般的孩子,将面容划花了充作他受了斩刑。高老大人又问他此来何意,他只说要见见当年指腹为婚的妻子。」 崔氏插口道:「那后来如何?高老大人让他见了吗?」凌真摇头:「高老大人见他语含吞吐,言辞闪烁,尤其一身草莽气息,想来身上背着许多人命,当下便即拒绝。」 「那萧玉也不强求,就此告辞,末了冷笑一声:『人言高老大人刚正中直,谁知也是个势利小人。见我萧家落难,便要推却当年婚约。我也不屑与你高家结亲,只是这一口气却是咽不下去,当年陷害我父的兇手已然被我正法,你家小姐若不愿嫁我,那要么出家修行,要么丫角终老,若是被我知晓另自许配他人,莫怪我刀下无情,连你两家都杀个干干净净!』」 崔氏惊道:「那萧玉好不嚣张!难不成他真敢杀人报復!」凌真道:「高老大人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他若是好言相求,倒也罢了,既是口出恶语,当即出言呵斥。那萧玉也不反驳,冷笑一声,拔腿便走。」 「高老大人原也以为他是危言耸听,谁知第二日便从京城传来消息,那告发萧远年的偏将全家无论老幼鸡犬尽数被杀,且兇手手段残忍血腥,方知萧玉所言不虚。但如此一来,心惊之余,更不能将孙女嫁与那萧玉了。」 崔氏惊道:「既然此事是真,那康儿与高家结亲,那萧玉岂不是要对康儿不利?不行,明日你就去高家退了这门亲事,我的康儿绝不能有事!」 凌真眉头一皱,喝道:「妇道人家,愚昧之见!先不说我已应了这门亲事,出尔反尔,你让我凌家日后如何立足!再者,那高家门风严谨,高家小姐进门,足可保我凌家子孙后代昌盛不绝。那萧玉便是再霸道,须知在这金陵城中也容不得他胡来!」 崔氏哽咽道:「老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那萧玉贼心不死,咱们还能日日夜夜的防范?说不定哪一日,我的康儿就、就……」凌真怒道:「住口!我意已决,康儿之事绝无更改的余地!你莫要再哭哭啼啼,还有,母亲那里你若是敢说漏一字,小心我家法治你!」 崔氏怒道:「你明知这门亲事有性命之忧,还敢答应,我的康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了!这样,你明日去和高老爷讲,就说把高小姐许配给凌沖……」话未说完,凌真一声怒喝,一巴掌狠狠击在她面上! 崔氏手捂脸颊,呆呆望着丈夫。凌真怒气不息,喝道:「你好歹毒的心肠!怎可出这等主意!长幼有序……」崔氏尖叫一声,扑在他身上大叫:「我歹毒?我的康儿若是死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活!凌沖好歹也学了几天功夫,遇到萧玉好歹也有几分自保之力,这些年我待他也不薄,也该当他回报几分。我的康儿从小体质便弱,那萧玉只怕一下便能捏死了!你说,你亲手将康儿推到万劫不復的境地,究竟是谁歹毒!」语气激动,已然语无伦次。 第十八章 鹰爪乔百岁 试招博一笑 凌真心头一软,抱住她道:「你冷静些!我知你深爱康儿,我是他父亲,爱他之心与你无二,又岂能让他送死?沖儿自小没了母亲,你忍心让他去替康儿!」 崔氏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总之康儿一定不能有事,凌真,你这伪君子!我的康儿啊!」凌真不胜其扰,柔声道:「那高老大人曾做过户部尚书,门生遍布朝野,又与张丞相交好,若能结成这一门亲事,足可保我凌家百年无忧。」 「康儿是我亲子,我又怎能不为他考虑?你放心,今日我已去刑部请了其中第一高手乔百岁贴身保护康儿,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将那萧玉缉拿,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了。」耐心劝了半夜,崔氏才哭哭啼啼的勉强答应。 第21页 第二日清晨,凌家吃罢早饭,便有家丁来报,说是有一位乔百岁求见。凌真面上露出喜色,忙道:「快请!」不大会,便见一个乡下老农打扮的老者缓步走来。这老头头髮半白,身量极高,却是瘦骨嶙峋,只一双大手十分粗壮,青筋盘结。 凌沖眼光在他手上一扫,已知这老头双手必有特异功夫,且走路悄无声息,是个一流高手。只是他既已与大幽神君交手几何,又曾见叶向天那等不似人间的仙家剑术,自己也算踏入了其中,这俗世的一干高手便已不放在心上。 这老头上前施礼道:「乔百岁参见凌大人。」凌真双手去扶,笑道:「乔大人免礼,乔大人此来,凌某便放心了。那人之事便全赖大人了。」乔百岁点头:「乔某自当尽力。」语气甚是沉稳。 凌冲心中一动,这乔百岁武功极高,看来是父亲亲自将他请来坐镇凌家,难不成这几日有强人要来?回头再看崔氏,却见她双目红肿,只是一味望着大哥凌康,目光中颇多不舍,看向父亲时,却又流露出又恨又气的神情。 凌冲心念一转,已想到必是大哥婚事出了差池:「看父亲如此慎重,只怕来犯之敌非是庸手,我既要出家学道,便需将此事料理干净,免得分心旁骛。」 凌康收拾停当,要去进学。凌真道:「你刚定亲,这几日便留在家中,跟你母亲好生学些夫妻相处之道,学塾先生那里我已打过招唿了。」凌康性子柔顺,虽感奇怪,也不敢反驳,乖乖留在家中。 凌沖笑嘻嘻的走来道:「父亲,我去碧霞山接奶奶回来可好?」凌真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奶奶处我今早已差人用快马送信,就请她老人家在碧霞寺多留些时日散散心,你就不必去了,也给我呆在家里。」 凌沖呵呵笑道:「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闲不住的,与其呆在家中受闷,不如到城中走走。父亲若是不放心,尽可问问这位乔大人便是。」说着忽然伸手往乔百岁胸前戳去。 乔百岁橘皮般的脸上露出惊诧之极的神色,跟着则是无比凝重。双手外翻,形如鹰爪,往凌沖手上抓来。这一抓迅捷之极,势挟劲风,凌厉非常! 凌真面色大变,叫道:「乔大人!」却听凌沖长笑一声:「对不住了乔大人!」嗤的一声轻响,大厅中似乎一阵微风吹过,两人已交错而立。凌沖面含微笑,乔百岁则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向凌真拱手道:「凌大人,令郎有如此身手,足以保贵府无忧,乔某便不再献丑,就此告辞了。」 凌真还在迷惑,凌沖已上前一步说道:「乔大人言重了,小子不过微末之技,岂敢在方家面前献丑?我欲出府查访一番,此处还需乔大人多多费心。」语意诚恳。 乔百岁一愣,原来他精修大力鹰爪功数十年,素为金陵刑部中第一高手,平素也有些自得,但方才二人交手不过一招,却被这十几岁的娃娃以指作剑,在自己双手上分别轻点一下,如今还火辣辣的生疼,他只以为这少年深藏不露,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才愤然欲去,谁知这位凌二少爷居然如此谦恭的出言挽留。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二少爷武功之高,老夫生平仅见。方才一招只是以指作剑,更兼有试探之意,若是真正生死搏杀,只怕不出三招乔某便要做那剑下之鬼了!哈哈!以二少如此身手,那贼人定是手到擒来,又何必要老夫来献丑呢?」语气已然有了几分松动。 凌沖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乔大人坐镇,我也可安心些。」乔百岁慨然道:「既是二少爷瞧得起老朽,那乔某这条命便卖给二少了。但叫乔某有一口气在,绝不令贵府有丝毫损伤便是!」凌沖大喜,作揖道:「如此多谢乔大人了!」 凌真、凌康与崔氏早已看的呆了。良久凌真才问道:「乔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三个都是不通武功,瞧不出方才兔起鹘落之中蕴含的兇险意味,只是瞧出乔百岁居然对凌沖这个少年颇是推崇,甚至是有几分敬重,都觉有些不可思议。 乔百岁笑道:「恭喜大人,不瞒大人说,老朽常听人言道,说贵府二公子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是个纨绔子弟,哪知今日一见,非但彬彬有礼,更难得有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功,老朽也自愧不如。假以时日,封侯拜将,光耀门楣绝非难事。」 凌真愣道:「你是说这小子,他、他的武功比你还要厉害?」乔百岁正色道:「正是,若非方才二少爷留情,老朽这一双手可就废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老了!老了!」 崔氏更是激动,一把攥住凌沖双手,泣道:「凌沖,你一定要救救你大哥!他、他……」凌沖自小从未和这位大娘如此亲密,颇有些不适应。崔氏虽说未曾刁难,衣食也从未短缺,但到底不是亲生,平日间总有些生疏之意。他点头道:「大娘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保大哥无事。」 凌真也安定了下来,问道:「你这混球,平日只当你跟王朝学些防身的功夫,如何忽然变得这般厉害了?」虽是故作淡然,但话语中那一丝欣喜之意是怎么也掩盖不去的。 凌沖笑道:「也是这几日有了些机遇罢了,不值一提。父亲,为何有人要对大哥不利?是否起因于那高府的亲事?」这一问崔氏立时满面寒霜,冷哼一声。 第十九章 初会萧厉 第22页 凌真苦笑道:「被你猜中了七八分。起因确是缘于那高府。」也不避讳乔百岁,将其中缘由和盘托出。乔百岁沉吟道:「那萧玉既是如此穷凶极恶,自当小心防备才是。不知高老大人可曾将他的样貌记下?」 凌真摇头道:「高老大人道,当日萧玉过府拜见,面庞乌黑,嗓音嘶哑,但双手却是十分白皙,只怕为了躲避追杀,变易了容貌,记下也无用。」乔百岁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镇远大将军,居然生出了这样一个不孝之子,辱没门庭!」 凌沖道:「不然,若非他父亲含冤而死,他小小年纪便需每日躲避缉捕追杀,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归根结底还是要怪那……」话未说完,凌真已知他必要斥责当今圣上,忙道:「好啦!无论他秉性如何,如今的确是个杀人的狂魔,你还是好生思索如何将他缉拿,其他想也无用!」 凌沖苦笑一声:「面貌声音身量,只怕皆是假的,偌大金陵城中,大海捞针一般,又去何处搜寻?为今之计,只有引蛇出洞,由我扮作大哥,在城中闲逛,将他引了出来,再一力擒捉!」 崔氏自是无可无不可,凌真与凌康却是异口同声:「不可!」凌康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此事事关性命,我又怎能让你独身冒险!」凌真也道:「不错,那萧玉乃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你若是打他不过,岂不白白送了性命!还是从长计议,总有法子将他捉住!」 凌沖苦笑道:「他在暗,我们在明。不尽快将他解决,难道还要常年累月拖着?他如今目标只在大哥,若是设计捉他不成,日后难免反噬家中其他人,譬如奶奶、父亲,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至于打不打得过他,凭我的身手,若是一意逃命,怕是他也阻拦不得。乔老师,你说可是?」 他之所以显露身手,便是要借乔百岁之口,使父亲放心,如此才可放手大干一场,既是已然决心出家修道,就须将俗世之事一一釐清,既然萧玉对凌家有了敌意,自然也就不容他在嚣张下去。 乔百岁摸了摸鬍子:「凌大人尽管放心,二少的身手已然超凡入圣,便是江湖上顶尖高手来了也不过如此,除非是神仙下凡,方能伤的了他,不必担心,哈哈!」 话虽如此,凌真依旧不准他私自出府。凌沖见老父虽平日呵斥怒骂,此时却全然一片舐犊情深,慈父之情溢于言表,不敢再辩。崔氏拖着凌康进房,生怕一不留神,便被那萧玉趁虚而入,将儿子抢走。 凌真今日也不上朝,告病在家,陪着妻儿。凌家十几年来向来父子各忙各事,今日还是头一遭在白天齐聚一堂,让凌沖颇有些不能适应。他心中已有打算,反倒平静异常,先寻乔百岁说了会儿话。 乔百岁对这位不过十余岁便将武功练到绝顶的少年万分推崇,自然想要亲近。两人谈了几句,话题自然便扯到了武学之上。乔百岁自认比凌沖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藏私,将自己一身所学逐一施展,请凌沖点评。 凌沖自小练武,如今已是顶尖的高手,但短处便是实战厮杀太少,空有一身所学,往往十分劲只能发挥个七八分,乔百岁察觉这少年身手极高,经验却十分稚嫩,加意结交,便将自己数十年行走江湖的经歷阅歷一一道来。 凌沖只听得如痴如醉,尤其江湖上种种勾心斗角的狠辣行径,更令他大开眼界。二人直说到掌灯时分,凌真派人来邀乔百岁用晚膳。吃罢晚饭,凌沖使个眼色,乔百岁点头,起身去寻凌真手谈,他则在客厅中闷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 凌沖盘膝静坐,先将太玄真气运布全身,缓缓週游经脉穴窍。如今他百脉俱通,周身真气圆转莫不如意,片刻之间,便觉丹田中一股暖洋洋的真气透出,如浸温泉,舒适之极,不一会儿便已神游物外。 两个时辰之后,静室中两道亮光闪过,凌沖豁然启目,一跃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又将那血灵剑持在手中。这血灵剑先前被人以法力用凡铁将剑身包裹,凶威不盛,之后凌沖用它与大幽神君一战,剑身断裂,露出一截血灵剑刃,魔威渐復,几乎每过一刻,剑上附着的魔气便兴盛了几分。 如今就算碧霞和尚再用本身佛法祭炼符咒,只怕也镇压不住。幸好凌沖的太玄真气锋锐之余,对血灵魔气也有几分克制之力,凌沖竭力镇压,这才没有被魔气影响,堕落成为魔头。 「听三嗔和尚的口气,这血灵剑只怕还受过重创,还算不得全盛时期的魔器,若非如此,只怕我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此剑如此邪异,等我见了那位叶师兄,倒要讨教如何处置。」 他自见了叶师兄飞剑剑光,便更加坚定拜入太玄门求道之心,今夜他便要扮成兄长,诱那萧玉现身,一举将之拿下,以绝后患,如此方可放心入太玄学剑。 他用布条将血灵剑裹了,吹灭烛火,小心出门。遥见父母屋中灯火全无,料是已睡下了。白日他与乔百岁约好,如今乔百岁正隐身暗处,留心凌府一草一木。 凌沖足下真气充溢,悄无声息的穿过宅院,出了大门一路往西施施然而去。「我与大哥的面相有六七分相似,又是夤夜时分,那萧玉必会亲来。但唯有这一次机会,若是不能将他拿下,日后他有了防备,再要捉他可就难比登天。」 凌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提起真气留心周围。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心头一动,抬头只见对面街上正有一人凝立,月光之下,那人影子拉的极长,望去犹如鬼魅。 第23页 凌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萧玉?」那人咦了一声,说道:「你不怕我?」语音嘶哑,不知是故布疑阵还是本来声音。凌沖又是一笑:「怕你你又不会放过我,怕有何用!」萧玉冷笑一声:「你倒是心宽,一个纨绔子弟,本来若是安安分分的过活,也可富贵一生。可惜你老子为了结了一门催命的亲事,我向来言出必践,也唯有用你之头颅,去点醒高家那个老东西了!」 凌沖问道:「你是镇远将军之子,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你这一身武功是从何处学来?京城中曾经诬告你父的偏将一家可是你杀的?」萧玉冷冷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以前的萧玉从我全家被杀便已死了,如今我叫萧戾!那偏将一家是我亲手一个个杀的,至于我这一身武功,等你下了地府找鬼将问吧!」 第二十章 星宿法 陨星刀 萧戾显然也觉凌沖如此镇定必有猫腻,先下手为强。凌冲心灵上勐然起了一丝警兆,长剑一抖,布条化为碎屑飘落,轻轻向左平削,叮的一声轻响,与一条黑影碰撞,将那黑影格飞。 那黑影在半空盘绕一圈,又自飞来,月光映衬之下,却是一口黑黝黝的短刀,长只半尺,宽有三指,纵横之间,悄无声息。凌冲心头一紧:「飞刀!这萧戾居然还精修道法!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万万不能放他逃脱!」 原以为萧戾不过是武功高强之辈,谁知居然得了道法传承,看那飞刀圆转如意,显然曾痛下苦功,怪道他一人便能将那偏将全家百口杀的干干净净。 凌沖意识到这一点,先是惊诧,继而则是杀意满胸,此次若是他落败,或是被萧戾逃脱,日后报復起来,以王朝与乔百岁的身手,只怕当不过他一刀之威,那时凌家上下性命难保! 凌沖一声低吟,不去理会半空中飞刀,双足一顿,直直冲向萧戾!他周身真气全开高速运转,一步跨出便是三丈之遥。等到第二步跨出,已与萧戾相距不过三尺,血灵剑当空一振,如开山巨斧,直直噼落!足有七成真气尽数灌注剑身,血灵剑发出声声嘶吼,如巨象轰鸣,勐虎摇风声势勐恶之极! 萧戾又是咦的一声,身形化雾,陡然消散不见。凌沖想也不想,感知之中一股玄妙意念生出,长剑改噼为挑,往左侧一横。又是一声轻响,萧戾现出身形,左手伸出,一面薄薄圆盾横在胸前。这圆盾竟是纯为真气化成,只是通体乌黑,望去诡异无比。 凌沖一剑正挑在圆盾之上,心念电转,手腕抖动,长剑连噼,左三剑右四剑。无论他从何角度,圆盾皆能轻巧格挡,他长剑翻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是剑影,剑气纵横。却悉数被那圆盾挡下,只是凌沖的手段又岂止如此?早已算准那圆盾虚弱之处,运劲于锋,足足砍了一十八剑,圆盾终于承受不住,化为了无形。却在此时,那黑色飞刀又自飞来,直往他头上落去。 凌冲起剑格挡,叮叮叮,如雨打芭蕉,飞刀盘绕之间,化为一座光幢,将他包裹在其中。这把飞刀与圆盾不同,非是真气所化,乃是万载寒铁打造,居然和血灵剑拼了个不相上下。 萧戾先前面上的惊诧之色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淡然:「想不到文质彬彬的凌家大少,居然有如此身手。只可惜你剑法再高,也不过只是凡间顶尖的武者,遇到我这种修行法术之人,还是要束手束脚,任凭宰割。」 凌沖的声音从飞刀刀光之中传来,带着丝丝疲惫,显然长时间运使剑气,也有些力不从心:「仙道之说何其飘渺,你不过学了几分皮毛,就敢横行么?」 萧戾一笑,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你一个小小凡人,又哪里知道天地之大,造化之奇?我只用一柄陨星刀便将你迫入绝境,夏虫语冰,岂不可笑!」 凌沖喝道:「修道之人便须上体天心,你肆意杀戮,又怎能得道!」萧戾嘴角抽了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肆意张狂,但两旁街道却仍是静谧之极,似乎一层无形禁制将两人与外界隔绝了开来。 萧戾笑了一阵,也自喝道:「罢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之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也敢妄言天心?我虽未见过师门之人,但所修道法乃是魔门一派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让一个魔头去上体天心?哈哈!」 凌沖一面运使血灵剑与无处不在之刀光鏖战,一面问道:「魔道又如何?你多造杀戮,难道不怕日后报应临头?」萧戾衣袖微微抖动,手捏法诀,操控飞刀,表面却仍旧一派云淡风轻:「魔道之辈,损人利己,唯恐天下不乱!如此方能趁势而起。我看你是被那些秃驴骗的不轻。报应?我魔道最不怕的便是报应!」 「歷来魔教得了正果飞升之辈比之那些玄门佛门丝毫不少!若都劫数临身,只怕在这世上魔道早已绝传了。天心谓何?并非为善,亦非为恶,有恶有善,阴阳轮转!这一点,玄门要比佛门瞧得通透的多了!」 「你知不知道,我父萧远年迂腐得紧,只知什么精忠报国那一套。镇远大将军,手握兵权,镇守北疆。若是换了他人,还不拼命往家里捞银子?偏生我那位父亲却是个驴脾气,生性耿直,从不收受钱财。搞得我们一家一贫如洗,我母亲为了补贴家用,还要自己做些针线活计。」 「堂堂大将军夫人,居然还要自己做活,岂不可笑?我那蠢父对我们母子吝惜,对他那些袍泽却是掏心挖肺,每战必当身先士卒,饭同饭,衣同衣,生死与共。只可惜,他得到了兵士的爱戴,却被同僚与部下嫉恨!」 第24页 萧戾不知怎的,居然破天荒与凌沖闲聊起来,谈及当年他父亲萧远年含冤被杀、全家灭门的惨案,双目之中空空洞洞,似乎这等人寰惨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与他毫无关联。 「我那个古板的父亲自己不收受贿赂,还立下严规,不令部下贪墨。只是他能甘于平淡,部下们浴血拼杀,为的便是一个荣华富贵,久而久之,怨怼之意日盛。终于一名偏将名叫张虎的,往天京告密,诬陷我父与北疆私通。」 「可笑那惠帝老儿,居然不念多年镇守之功,也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父捉拿回京,严刑拷问。我父虽力证不屈,无奈人单力薄,朝中无人搭救,终于被御笔硃批处死。」刀阵光幢之中,凌冲出剑也有了几分迟疑,说道:「此事我曾听家父提起,说到惠帝自毁长城,屈杀大将,日后必自食恶果!」 萧戾眼光一闪:「哦?我原以为你父凌真不过是个迂腐书生,不想却有这样一番见识,我倒要替我那蠢父多谢他了。」凌沖挥剑当风,挡下重重刀光,喘息着道:「惠帝昏庸无能,我父虽有经纬之才,却只愿做一富家翁。只可惜萧大将军英年早逝,你是他子嗣,我也不敢奢求你能继承他的遗愿,保家卫国,只求你莫要堕入魔道,沉迷杀戮!」 萧戾一声长笑:「好大口气!堕入魔道?沉迷杀戮?你从小锦衣玉食,又何曾尝过我所受的诸般痛苦!我来问你,你可曾亲眼见至亲之人一一被杀?我全家被惠帝所杀,我被家中老僕以自己的亲孙儿换了出来,苟活残喘。一个人万里奔逃,一路受尽冷眼污衊,孤身一人面对群狼,险些葬身狼吻。我若非学得一身神通,便要一生背负叛逆之名,也许几天之后便会被官府捉拿砍了头,又或是终老一生,最后愤懑而死。」 第二十一章 鏖战(一) 凌沖自小到大,无论家世出身皆是一帆风顺,便连习武也是天资横溢,可说从未有大的挫折,如今听萧戾将他所遇惨绝人寰之事一一道来,心弦波动,陨星刀刀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立时有三道刀光寻暇抵隙杀来,险些将他砍伤。 凌沖凝稳心神,刷刷刷,连环三剑,三环套月,才将陨星刀光抵住,喝道:「你所歷之事可谓惨绝人寰,我也无有资格置喙,只是你将那张虎杀了报仇也就罢了,为何连他全家皆不放过?」 萧戾周身不断有黑气冒出,注入刀光之中,冷笑一声,声音如九幽寒风,说不出的凛冽:「那张虎自己哪有狗胆诬陷镇北大将军?我当夜用了酷刑,才逼他说出幕后主使之人乃是靖王。如此反覆小人,我又岂能轻饶了他?不将他全家杀光,怎对得起我死去的至亲?又怎能显出我魔道中人的手段!哈!哈!」笑声充满愤懑悽厉之意,静夜听来分外心惊。 凌沖嘆息一声:「罢了,自作孽不可活,那张虎作恶在先,连累家人。那靖王你打算如何?还有惠帝?再者,我凌家与你无冤无仇,只是为了高家小姐的亲事,你便要杀我大哥,岂非太过?」 萧戾咦了一声:「原来你并非凌康,而是凌沖!怪哉,一个纨绔子弟,居然能练成如此一身武功,委实难得。玉莲与我早已定下终身,可恨他祖父因我家道中落,蒙冤受难,不肯履行婚约,更私自悔婚,将玉莲许配与你大哥。一女双聘,岂非禽兽行径!」 「玉莲与我早已有了夫妻之实,绝不能嫁入凌家,我唯有使那釜底抽薪之计,将你大哥杀了,看那高老匹夫能奈我何?不仅是你大哥,今后凡是敢和高家结亲的,我都要杀!哈哈!」语气轻狂,状若疯癫。 凌沖这一次真的是怒髮冲冠。萧戾之言多半不假,那高玉莲不知羞耻,还未过门便做下如此丑事,想必那高老大人也深谙其中原委,怪道他如此轻易便答允与凌家结亲,可怜父亲还以为是一门上佳的亲事,若是知道此事,以他腐儒之性,非要活活气死不可! 他怒喝一声:「你好不知羞耻,居然做下如此丑事!我原先还有几分同情之意,如今看来,留你不得了!」真气爆裂而出,血灵剑一声低鸣,窜起三尺来长的一道剑芒,赤红如血! 凌沖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剑光展出,足有一丈方圆,将身子藏于剑光之中,一招火凤飞天,直往上沖!叮叮噹噹!如繁弦疾奏,银瓶乍破。一道剑光矫矢如龙,冲破刀光刀网,在空中略一转折,如银河落九天,直扑萧戾而来! 凌沖自得叶向天传授完整的太玄三十六剑,周身真气越发洗鍊精纯,虽未全部转化为太玄独门剑气,但比之前已然高出太多,尤其这两天练剑之时,周身真气勃然欲发,与剑相合,每每飘飘然有驾剑凌风之感,已有了初步御剑之能。虽不似剑仙那般千万里外飞剑取人首级,但百步之内御剑腾挪,已然无碍。 他原本还觉萧戾经歷之惨,甚为同情,谁知他竟与高玉莲做出这等败俗之事,尤其还将凌家蒙在鼓里,若是传扬了出去,凌家清名便要毁于一旦,是可忍孰不可忍!生平第一次对人起了杀心! 剑修之道,在于道心坚凝,剑法之道,在于胸藏玄机,之前他心智通明,因此所施剑法颇有凌风遗世之意,如今杀机盈胸,所施剑法便也变得狠毒狠辣,凌厉非常。正应了那句「剑者,杀器也!」 凌沖与萧戾之间本隔了十丈距离,剑光暴涨之下,转折腾挪之间,一步便已抢近,尤其他全力施为之下,剑光如潮,剑气如沸!条条剑气飞舞之间,映照出萧戾的面容,但见他清瘦轩举,生的极是俊逸,只是眉间煞气凛凛,破坏了一份美感。 第25页 剑光映衬之下,萧戾面上也现出一丝惊异之色,显是未料到凌沖剑法如此凌厉,居然能冲破陨星刀光束缚。但他生平饱经忧患,心智实已坚韧如铁,丝毫不乱,嘿了一声,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忽然放出莹莹之光,闪闪烁烁,犹如周天星辰一般。 凌沖一剑当先,充满一马无回之意,任你何等法术、何样神通,我只一剑杀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根本毫无迴转余地。这等心境恰恰契合了太玄剑法中气魄之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萧戾周身放出毫光,在身前结成一只手掌,柔光四射,望去十分静谧。这只手掌变换了几个手印,迎着剑光拍出。一掌之出,凌沖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似乎周天星辰都闪了一闪,与这一掌唿应唱和! 此时根本不及细想,一个剎那之间,剑光已与掌印相交!漫天剑光将萧戾包裹其中,嘎嘎嘎!如同切金断玉,其声刺耳难闻,接着一声闷哼响处,一道身影如飞而出,一晃几步便已远走飞遁而去,点点鲜血洒落长街,月华照来,分显悽厉。 那人正是萧戾,他飞逃良久,其声还远远传来:「咳咳!好凌厉的剑法!今日是我大意了,来日再来取你性命!」剑光收敛,凌沖仗剑而立,怒目而视,满面通红,头顶冒出腾腾热气,犹如蒸炉一般。 萧戾所修魔道功法精妙非常,竟然能引动周天星力以为己用,方才那只手掌便是星力汇聚,将滔滔剑势尽数当下,但凌冲杀机满盈,正契合了太玄剑法中的杀剑之道,剑势沛然莫之能御,尤其又有血灵剑这等魔道兇器在手,剑光圈转之下,还是将他胸口平平切开,眼看便能将此人斩于剑下,谁知血灵剑却起了异动! 那血灵剑乃是血河宗的魔道大派的镇派之宝,只是后来流落凡尘,被人以大法力在其外另铸了一层假剑,遮掩其中魔性,凌沖机缘巧合之下,将外层假剑击断,露出其中一截剑刃,自此血灵剑便时常暴躁欲动,又有魔念魔音贯脑盈耳,若非凌沖剑心通灵,太玄真气又能压制魔念,早已堕落成了一个大魔头。 方才血灵剑与陨星刀刀光鏖战还不觉得,但与萧戾周天星辰掌力相碰,被他的魔门真气侵入剑身,血灵剑立时开始躁动起来,仿佛剑中灵智正自甦醒,竭力要将太玄真气驱除,转而接纳魔门真气。 第二十二章 沖和之气 魔剑反噬,凌沖固然大吃一惊,太玄剑法中十成威力骤减到了五成,这才被萧戾觑到良机,安然脱身。否则萧戾尚未练成星辰真法,遇到太玄三十六剑这等凌厉杀剑,必要授首剑下。 血灵剑躁动愈来愈加强烈,凌沖渐渐把持不住,唯有竭力将丹田太玄真气灌注剑身,镇压其中的魔念。这才知晓为何此剑能为血河宗镇派之宝,此剑铸炼之时,想必吞噬了无尽生灵之血肉魂魄,炼成其中一道玄奥魔念,只是当年遭受重创,沉寂了下去。 如今血剑重光,尤其受了萧戾魔气吸引,其中魔念暴乱起来,欲要摆脱凌沖控制。凌沖也顾不得追杀萧戾,先要尽全力镇压魔剑。若是被它逃了出去,嗜血之灵发作,金陵城中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沦为血食。 太玄真气杀伐之性极重,如庚金之气,锋锐绝伦,其中自有一股傲视天地、化万物为齑粉的意境,恰恰能够克制血灵魔念,随着真气注入,血灵剑中魔念躁动也愈加衰弱。但剑中生出一股阴冷气息与太玄真气对抗。 两股真气一阴一阳,相互克制,一道冷漠肃杀,一道阴寒狠毒,甫一相交,便狠狠争斗起来。凌沖暗暗叫苦,太玄真气是他辛辛苦苦修炼得来,乃是玄门正宗,自然归属于纯阳之气,而血灵剑中所蕴气息,不消说自然便是玄阴之气了。两道真气相斗,此消彼长之下,双双化于无形。 凌沖暗暗叫苦,那太玄真气他辛苦修炼而来,却被剑中玄阴之气抵消,多年苦功毁于一旦,且真气一失,剑法威力便要大打折扣,日后再见了萧戾,如何挡他的住?此时势成骑虎,也唯有竭力运转,将魔剑镇压。 但无论他如何灌注,血灵剑中总有一股玄阴之气生出,绵绵不绝,如丝如缕,想来也是,此剑歷经血河宗歷代高人祭炼,剑中所蕴玄阴魔气可谓滔滔如海,虽受了重创,尤其是凌沖这个小小凡人能够抵御的? 一分、两分,直至九分,眼看丹田中太玄真气即将消耗殆尽,凌沖颇有些自嘲的想道:「若是太玄真气耗尽,只怕这魔剑便要吞噬我的血肉了吧?只盼叶师兄身在金陵,不然此剑失了掌控,造下偌大杀孽,岂非我的罪过?」 他丹田中十成太玄真气终于耗尽,而玄阴之气却依旧不绝,从剑柄之处传来,循着周身经脉往脏腑丹田之处逼近。便在此时,凌沖天灵之中忽然一道玄奥意念生出,勐然扑入血灵剑中。 这道意念平平淡淡,但其中却孕育了无上剑意,耳边似有阵阵剑鸣响过,血灵剑中似乎也发出一声痛鸣嘶吼,跟着玄阴之气如潮退却,悉数钻入剑中不见。 凌沖回过神来,全身已被汗水打湿,双腿无力,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方才那一道意念便是当日叶向天传他太玄三十六剑所留,一直存于天灵之中,为的便是助凌沖镇压血灵剑的魔念,不令它復出为恶。 凌沖喘息之间,耳边一个平和声音道:「这血灵剑剑灵甦醒,我方才以太玄剑意将之镇压,却不能治本,五日之后,你到灵江江眼寻我,我助你将此剑收服,免遭反噬。」知是叶向天感应自身剑意发动,于极远之地传念授计,凌沖感佩无已,望空拜谢。 第26页 太玄真气耗尽,丹田中已是十室九空,便在此时,凌沖忽然咦的一声,只觉一股气流如丝如缕,介于温热与清凉之间,在他手掌经脉中流淌,若说他之前所修的太玄真气是汪洋大海,那这股气流便是潺潺小溪,且还在不断流失之中。 凌沖之所以惊异,是发觉这股气流不同于太玄真气的刚勐霸道,亦非血灵玄阴之气的阴狠毒辣,而是显得中正平和,冲然而合于阴阳,似乎又能变换为纯阳玄阴两种不同真气,甚至四象五行皆能转化。 「这是什么真气?」凌冲心头闪过一丝疑问,随即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小时读到《道德经》中所言:「万物负阴抱阳,沖气以为和。」这本《道德经》既非拳剑秘籍,亦非修真了道之秘奥,讲述天地之道的至理,玄之又玄,歷代註疏之人如过江之鲫,却都只是隔靴搔痒。 「沖气者,阴伏而阳精也!这下捡到好东西了!」凌沖机灵之极,一瞬间便知这缕真气必是方才太玄真气与玄阴真气交相磨盪衍生而出,兼具阴阳两性,可称混元!心念一动,丹田中发出一股吸力,将这一缕沖气吸入,慢慢温养。 过了片刻,他颓然发现这股沖气数量极其稀少,且不断散失,依旧化为阴阳二气,继而消散无踪,无论用何样方法皆不能保留长久。 心念一动,将那一缕沖气留在丹田,依照太玄秘法催生太玄真气,继而去勾动血灵剑中玄阴之气,他小心翼翼之下,一面修炼太玄真气,一面一点点引导与玄阴之气磨合。丹田中太玄真气随灭随生,与玄阴真气相抗,果然足足消耗了两成左右,才又有一缕沖气生出。 凌沖早有准备,又将之引入丹田,与之前的沖气相合,两股真气合一,比之前壮大了许多,但与太玄真气相比,仍是沧海一粟。凌沖努力炼化,直到天色破晓,也不过炼成四股沖气,凝成一股,在丹田中蛰伏不动,虽仍旧逸散不断,到底比之前要好了些。 凌沖几次运转,那股沖气却懒洋洋的毫不理会,他丹田空虚,修炼沖气太耗功夫,只好依旧修炼太玄真气,又过一个时辰,丹田真气已恢復了三成,还有要紧事办,不敢耽搁,不顾重伤之体,缓步出城,直奔碧霞山碧霞寺而去。 老夫人与王朝还在碧霞寺中,昨夜虽将萧戾重创,但难保他不会孤注一掷,杀入凌府。凌冲心里早有主意:「那三嗔和尚一看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不过那碧霞和尚常年驻锡碧霞山,我凌家每年上千两的香油供奉,如今有了为难,他也不好意思不伸手帮忙。」 凌老夫人笃信佛教,每逢初一十五皆不顾路途颠簸,往碧霞寺进香,每次皆要施捨财物,一年下来,足有数千两银钱。此时大明太平已久,民丰物阜,物价极低。一两银子已足够置办一桌上好酒席,数千两银子委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二十三章 魔道六宗 凌沖丹田中真气流转,那沖灵之气得来甚难,散之却极易,他费了许多功夫却依旧不断散失,化为阴阳二气。只是化生出的阴阳之气却无太玄真气与血灵真灵那种霸道之意,虽然仍有阴阳两性,却变得有几分中正平和,利用起来也自方便了许多。 「看来阴阳交汇而为沖灵之气,化为太极,之后再化生两仪,只是其中的炽烈阴寒之气降低了不少,比太玄、血灵两种真气更易加以利用。」阴阳二气泾渭分明,阳气依旧融入太玄真气之中,阴气则没了血灵真气那股嗜杀阴寒之意,变得温顺许多,于丹田之中潜伏下来,静止不动。 太玄真气原本剑意纵横,宁折不弯,得了阳气滋养,也自壮大许多,而其中剑意也自温宁起来,有了几分悠游自在之意。太玄剑意原是刚强之极,摧伏万物,但刚而易折,这一化解之后,有了几分刚柔相济之意,合于天道,却是大大的进步。 凌沖一面赶路,一面细细体味真气的诸般变化,只觉阴阳之道,变易无穷,又有一番新的领悟。一面手握血灵剑,抽取其中血灵玄阴之气,如此阴阳逆转,丹田中太玄真气逐渐盈满,足下脚程也步步加快,到了晌午十分已到了碧霞寺门前。 寺门前正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知客僧等候,见了凌沖合十笑道:「方丈早知凌小施主要来,特命贫僧在此等候,请!」凌沖一夜之间,大战萧戾,见识到了真正的魔道功法,眼界大开,对碧霞和尚善能前知之事也不怎么惊讶,点点头,随知客入寺。 到了方丈精舍之中,只见三嗔与碧霞端坐云床,碧霞和尚笑道:「凌小施主两日之间往返于敝寺,着实辛苦,请坐!老夫人正在禅堂之中用午膳,公子放心便是。」 凌沖道了谢,端然落座。三嗔和尚目光一闪,问道:「昨日见施主周身剑意喷薄,剑气纵横,今日却又深自收敛,如神剑在匣,得阴阳渐变之妙,功力大进,委实可喜可贺。」 凌沖微笑道:「大师好高明的眼光,凌某这点微末之技,又如何入得大师法眼。实不相瞒,今日之来,一是迎接祖母,而是有个不情之请,欲请碧霞大师随我一道回府,住上几日,也好朝夕请益。」 三嗔与碧霞对望一眼,目中皆含笑意。碧霞道:「出家人不事生产,一针一线,一茶一饭,皆赖四方施主布施,贵府歷年布施极多,贫僧谨记在心,既是贵府相邀,贫僧敢不从命。」十分痛快便答应了凌沖的邀请。 第27页 凌沖眉头一挑,说道:「如今我凌家正是多事之秋。我父做主为我兄长定下一门亲事,只是其中颇有些碍难之处。」遂将萧戾之事原原本本说了,末了道:「那萧玉如今改名萧戾,修成一身魔道功夫,必欲杀死我兄长,昨夜我与他激战,却被他逃掉,如今只怕连我也恨上了。不瞒两位大师,之所以请碧霞大师法驾,便是为我凌家顶缸的。」 碧霞和尚但笑不语,三嗔和尚道:「出家人降妖伏魔,乃是分内之事。何况那萧戾在天京犯下血案,虽是为父报仇,到底手段残忍,如今只为了一桩婚事,便欲置凌家公子于死地,更何况又是魔道传人,这三条加起来,已有取死之道!」这和尚戾气极重,断不了无名之火,生平最恨邪魔外道,这才有此一说。 碧霞和尚低诵一声佛号:「敢问施主,不知那萧戾所用的是哪一派的神通?」凌沖赧然道:「小子刚学了几手太玄剑法,连叶师兄也未当面拜见,因此眼力不高,不然此次也不必劳动大师玉趾。只是我与那萧戾斗剑之时,他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道中皆有真气溢出,似乎与周天群星辉映,又有一口陨星刀,十分难缠。」 碧霞与三嗔对望一眼,眼里全是惊异之色。三嗔和尚沉声道:「想不到那萧戾居然得了星宿魔宗的传承!」碧霞微笑道:「施主有所不知,天下修行之道,以佛、道、魔为首,在这一界中,魔道有天欲教、血河宗、天尸道、噬魂宗、九幽黄泉门、星宿魔宗六大宗派。天欲教倡行阴阳采战之术,以淫邪乱世。血河宗吸人精血元气,只是作恶太多,两百年前被贵派尽起门中高手,将之诛灭,施主手中血灵剑便是血河宗当年故物,施主身为太玄弟子,此剑落于手中,正可将之镇压,也算了结当年一段因果。」 「天尸道以炼尸为主,门中世传太阴鍊形之法,讲求以尸入道。九幽黄泉门修炼黄泉阴界之法,传言门户便在九幽之下,门下向不出世。噬魂宗功法诡异,善于操弄人心,防不胜防。而星宿魔宗势力最大,为魔道六派之首,门中弟子无数,修行《星宿魔典》,采周天星辰之力以为己用,练就星斗元神化身,威能无穷。那萧戾既是周身散发星光,便唯有星宿魔宗传承方有如此异象。」 凌沖只觉胸中一股豪气生出,那萧戾是星宿魔宗的传人又如何?听碧霞和尚言道,魔道六派之一的血河宗居然是被太玄剑派所灭,以一己之力夷平一大魔教传承,这是何等的壮举与豪气! 三嗔和尚沉吟道:「那萧戾得了星宿魔宗传承,只怕尚未修炼入门,不然以星斗元神催动陨星刀,以施主如今功力,只怕难以抵挡。再者,贫僧听闻此次癞仙遗宝出世,魔教之中许多高手云集金陵城,传闻那星宿魔宗大师兄莫孤月也会来此,若是被萧戾说动,只怕会对贵府不利。此事还需碧霞师弟亲身坐镇。五日之后,灵江江眼之会,贵派叶施主当会到场,施主可趁机说明此事,请他定夺,有叶施主在,那莫孤月也不足为惧。」 碧霞点头道:「这几日贫僧便坐镇贵府,但有风吹草动,自当竭力而行。」凌冲起身一躬,说道:「两位大师高义,小子先行谢过了。既是大师答允,小子先行返家,有劳大师护送祖母。」 碧霞、三嗔一起起身相送,等到凌冲出了寺门,两个和尚依旧回精舍落座。碧霞嘆息一声:「癞仙遗宝出世,连太玄剑派封山两百年之后,再开山门,叶向天入世,如今魔道高手又云集金陵,只怕魔劫将至,又有一场杀劫降临了!」 三嗔笑道:「师弟便是悲天悯人,须知孽由自作,不能令不作。有因有果,以佛陀无边妙法,尚不能斩断因果,你又空自悲悯作甚!凌府之行,说不得师兄也要动一动筋骨,陪你走上一遭了。」 碧霞奇道:「师兄不是要坐镇此处,静待有缘之人?难不成……」三嗔点头:「不错,方才凌家公子提到萧戾此人,那《楞伽经》于我泥丸宫中竟有异动,佛光道道而出,想必那人便是有缘之人了。只是我楞伽寺有缘之人,缘何又学了星宿魔道,成了魔道中人,其中缘由委实令人难以索解。」 碧霞和尚笑道:「恭喜师兄,有缘之人行踪已现。我佛神通无边,既得开示,自有无边妙法,莫说那有缘之人不过学得微末魔道,便是得了魔道正果,修成玄阴法相,亦可立地成佛,成就无量金身。既如此,你我快些动身,会一会那萧戾吧。」两个和尚收拾停当,自去请凌老妇人同行。 凌沖一路赶回金陵城中,昨夜一战,萧戾受了他一剑,伤势不轻,量他白日也不敢公然现身,只是须防备他夜间出手,不过有了碧霞和尚之助,便可高枕无忧。「那萧戾既是星宿魔宗传人,莫孤月又要驾临金陵,还是须得请出叶师兄法驾,方可镇压,以绝后患,不然又萧戾惦念,我便是离家修道,也不得安宁。」 迴转凌府,见了老父兄长,果然一切安好。凌真见他从外面归来,已知他以身诱敌,见爱子无恙,也放了心,只是好生骂了一通,凌沖唯唯诺诺,不敢还嘴。 见了兄长凌康,记起萧戾所言已与高家小姐私订终身,不由怒火中烧:「这一对狗男女好不知羞耻!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那高老大人想必对此事心知肚明,这才急着与父亲谈定婚事!」 见兄长兀自沉迷于婚事之中,整日傻笑不停,更是愤恨:「此事木已成舟,我若将真相告知父亲,以他的秉性,只怕当场便要生生气死。大哥生性柔弱,也受不得激。罢了,还是我自己暗中行事,寻个什么由头,推了这门亲事吧。我凌家若是真的娶了那位高小姐,只怕便要永不安宁,还要祸及子孙!」 第28页 到了掌灯时分,有家丁通报,老夫人轿子已到门口,随行的除了王朝之外,还有碧霞寺住持碧霞和尚。凌真夫妇喜出望外,凌真虽不信神佛,但当此多事之秋,又素闻碧霞和尚道行极高,是一位得道高僧,有他坐镇,谅那萧玉也不敢为祸,吩咐大开中门,亲自将这位高僧迎迓了进来。 第二十四章 剿灭血河 老夫人一路颠簸,便由崔氏侍奉休息。凌真亲自陪着碧霞和尚在书房用茶,笑道:「大师远来辛苦,凌某感佩莫名。」碧霞和尚微笑道:「凌大人家中之事,贫僧已听二公子分说,那萧玉多行不义,虽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却也不该迁怒于旁人,贫僧此来便是会他一会,大人放心便是。」 凌真听他所言,才有几分舒心之意。用过晚膳,又陪碧霞和尚说了些话,便告罪回房,他这几日也着实耗费心神,有碧霞坐镇,心弦一松,便有些撑不住了。 如此一来,书房中便仅剩碧霞和尚、凌沖与王朝。凌沖依旧怀抱血灵剑,望着碧霞和尚道:「大师,白日三嗔大师所言,那魔道之中共有六大门派,其中一家血河宗被我太玄剑派所灭。说来惭愧,当日我在望月楼上被大幽神君逼迫,蒙叶师兄解救,我又机缘巧合,从王叔手中得了太玄入门剑法的残本,这才由叶师兄开口,收入太玄门墙,只是彼时我只见一道剑光倏忽来去,未见叶师兄金面。难得今日有暇,可否请大师为我讲解一番太玄剑派之事?」 碧霞和尚笑道:「贫僧少时于楞伽寺修佛,只可惜天资愚钝,根性不利,这才被长老打发出门,在碧霞山中领一闲职,法号本是三霞,之后改为碧霞。于修行界之事所知不多,既是施主下问,索性便卖弄一番吧。」 凌沖笑道:「大师言重,小子洗耳恭听。」碧霞呷了一口清茶,说道:「三嗔师弟所言,魔道之中共分六派,其中以星宿魔宗为尊。其余五派各有绝世神通流传,平日里这六派勾心斗角,互下黑手,一旦佛道两门围攻,却又摒弃前嫌,联手抗敌。那血河宗来歷神秘,据传是天外邪魔所留道统,素来十分霸道,吸人精血元气,手段残忍。」 「其实魔道六派之中除却星宿魔宗以周天星辰之力,炼养魔胎,成就星斗元神之外,其余四派皆是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两百年前,血河宗掌教血幽子忽然纠集门人弟子,欲以举派之力祭炼一件宝物。那宝物乃是血河宗镇派秘典《血河经》上所载的一件镇教之宝。传说此宝炼成,便有无量血河血海之力随身,又有修罗魔怪助阵,足可吞噬人间。」 「此宝虽是威力无穷,但祭炼之时却要耗费许多天才地宝,尤其要生灵精血祭炉。那血河宗本就是魔道门派,无法无天,为了祭炼宝物,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肆意屠杀生灵。短短数月,天下生灵便被屠杀数十万之多!」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凌沖沉吟道:「我读《大明史》,确有记载于今二百年前,中原地区曾有一场瘟疫,波及极广,数十万人死于非命。难不成便是那血河宗门人作孽?」 碧霞和尚点头:「不错,血河宗门人四处杀戮,若说是魔道作乱太过耸人听闻,唯有以瘟疫掩盖。如此一来,其余几派也坐不住了,噬魂宗、天欲教、天尸道也大肆横虐,血河宗取其精血,噬魂宗夺人魂魄,天欲教诱人堕落,天尸道则炼尸养尸。」 「那时生灵涂炭,宛如无间地狱一般。正道中人自是不能坐视,便以清虚道宗为首,联合太玄剑派、少阳剑派、七玄剑派、玄女宫、正一道以及神木宫,六大家派一同围剿魔道。其中贵派便专一应对血河宗。」 「贵派与血河宗多次厮杀,多有门人陨落,之后上代掌教荀真人尽起门中高手,寻上血河宗山门,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血河宗总坛。那一役之中,血河宗老巢之上剑气纵横、血光喷涌,无数大能修士陨落如雨。」 「荀真人倾尽所能,手持神剑,将血幽子斩于剑下,只可惜自身也被血幽子血河法力重创,伤了根基,不得已堕劫转世,至今下落不明。而随他同去的五位待诏洞天境界的宗师高手也尽数陨落。血河宗虽则就此除名,但太玄剑派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不得已封山至今,再无门人弟子出世。」 「血河宗一役之后,魔道各派闻风丧胆,清虚道宗趁机纠集各派之力,又接连斩杀数位魔道长老,眼见魔道各派溃败在即,最后还是星宿魔宗出手,稳定局面,将魔道整合起来,与正道定下城下之盟,这一场浩劫才算过去。」 一时之间,书房内寂静无声,碧霞和尚说的轻描淡写,但凌沖与王朝皆能感受到一股浩荡雄风,眼前似乎展开一副宏大的画卷,无数修士驾驭剑光血影,在空中往来反覆,搏命厮杀。 血电横空,剑芒耀世,无数人修道一生,神通无穷,却被人轻易腰斩、或是断去头颅,连元神也不得而出,毕生苦功化为流水。漫天厮杀之声中,忽然一道剑光遮天而起,接连天地,往无穷血光中一绕一斩,漫天鬼哭狼嚎之声顿歇。 凌沖长舒一口气:「前辈英姿委实令人心驰神往,恨不早生二百年!」碧霞和尚点头:「太玄剑派虽然做事霸道了一些,却也不失为血性之人,尤其太玄剑法更是独树一帜,为玄门正宗嫡传,小施主得以拜入其中,只需善加修持,日后正果可期。」 第29页 凌沖笑道:「大师谬赞了。大师可知,二百年前太玄剑派剿灭血河宗,为何一役封山两百年之久?」碧霞和尚面上微有尴尬之色,清咳一声:「此事贫僧亦是道听途说。荀真人生前收有五位弟子,皆是一方高手,只是荀真人逝去之后,对掌门之位的归属悬而未决,因此延搁了时日。」 凌沖也略觉尴尬,碧霞说的好听,其实便是荀真人一死,五个弟子为了掌门之位窝里反,自家内斗了起来,一斗便是百年,之后决出了个高下,却又大伤元气,没奈何,只好封山百年。这一段委实不甚光彩,难怪碧霞和尚略有忸怩之色。 凌沖又问:「大师,听闻太玄剑派当代掌教乃是姓郭,不知是真是假?」碧霞和尚道:「太玄剑派当代掌教的确姓郭,名讳上纯下阳。这位郭掌教以纯阳为名,却也不愧纯阳之辈,他本是荀真人座下末座弟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谁知自荀真人去后,四位师兄争位,正自水火不容之时,郭真人异军突起,以一手高深剑术,将四位师兄一一折服,稳坐掌教宝座,之后一声令下,太玄门封山闭门,修养元气。」 第二十五章 萧厉来犯 「据说这位郭掌教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已不在当年荀真人之下,只可惜两百年间,从无一人见他出手,他也只坐镇太玄山门之中,从未下山。那位叶向天叶施主便是他的嫡传高弟,开山首徒,小施主若能拜入郭真人门下,方是最大的机缘呢!」 凌沖暗暗点头,大幽神君只以一道神通便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而叶师兄连面都不露,仅以一道剑光便逼得他抱头鼠窜,其中高下委实不可以道理计,弟子尚且如此,那位郭真人的手段可想而知。 王朝站在一旁,静静的全不插嘴。凌沖与碧霞所谈皆是修行界中的秘闻,他也听不大懂,但知道二少爷已是脱离了凡人境界,踏入神仙一界的人了。 碧霞和尚忽然一笑,说道:「贵客临门了!」凌冲心头一动,也自掉头望向窗外。只听一个清朗声音笑道:「南无清净功德佛!施主既是来了,何不现身一叙?」却是三嗔和尚的声音。 碧霞笑道:「三嗔师兄与贫僧一暗一明,擒捉那萧戾,小施主尽可放心。」凌沖忙即道谢,但心中总觉不大妥当,那萧戾不过修炼了魔道法术的皮毛,连自己都能将之重创,这两位佛门高僧却联袂至此,显是有些小题大做。但人家毕竟是一番好意,也不便深问。 只听一个低沉声音答道:「你是何人?我今夜来只为取凌家之人性命,与你无干,何苦强自出头,反招杀身之祸!」正是萧戾的口音。 凌沖虽知有三嗔镇压,萧戾绝翻不出什么大浪,却仍忍不住推开房门,一跃而上屋顶。王朝早已奔了出去,指挥家丁严加防范。碧霞和尚则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书房中品茶。 凌沖目力极好,已见到西北角上正有一人身穿黑衣,与一位和尚对峙。那和尚正是三嗔,但见他手托钵盂,笑盈盈的似乎毫不动怒。那黑衣人便是萧戾,见三嗔丝毫没有让路之意,也不多言,脑后一缕黑光飞起,直取三嗔头颅。 三嗔笑道:「星宿魔宗的陨星刀,今日倒要见识见识!」伸手一指,那钵盂凌空而起,叮叮叮叮,如繁弦疾奏,将刀光尽数挡下。三嗔和尚比凌沖可要高明的太多,那钵盂看起来虽是蠢重,却偏偏以力克巧,将飞刀来势尽数封死,不令其有近身之机。 萧戾面色越发苍白,他也是机缘巧合,在一处深山之中发现一具骸骨,得了一部道书,照书修习,便能牵引周天星光淬鍊形神。那骸骨身上还有一把飞刀,便是陨星刀,他用周天星力催动,便能自由腾空,往来反覆。 这一手飞刀之术是他最大的倚仗,谁知竟被这少年和尚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了下来,那钵盂力重如山,飞刀斫在其上,巨力反震回来,萧戾与飞刀心意相通,只震得气血浮动,十分难受。 他也知碰上了硬茬,凌沖虽然剑法凌厉,但功力不足,不通道法,只知一味砍杀,反倒较易对付。这少年和尚外表和和气气,却恰恰瞧出了萧戾的短板,以力破巧,根本不管你刀法如何,只是一个钵盂压下。 萧戾所得道书唤作《星斗秘典》,内有陨星刀的祭炼之法,还有一套星辰噬元法,讲求上应周天星辰,观想星辰之力注入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待得星力满溢,便可着手修炼下一步功夫。 只可惜那部道书缺了大半,唯余残篇,不过萧戾亦是修行的奇才,硬生生凭着残篇将星辰噬元法修炼大成,周身星辰之力极盛,前日与凌沖交手,运用周天星力凝结圆盾,抵御血灵剑之锋锐,但今日面对三嗔却实无必胜之把握。 萧戾迭经大变,变得冷酷凶忍,深知保命之道,见三嗔和尚着实难以应付,立时罢手,陨星刀一声轻鸣,陡然泛起层层刀光,叠浪一般将三嗔和尚包裹其中。凌沖瞧得眼神微微一凝,当日他便是被此招围困,只能凭藉高超剑法硬抗刀光袭杀,若非太玄三十六剑精妙异常,手中又有血灵剑这等剑道利器,早就丧生在刀光之下,倒要瞧瞧三嗔和尚如何应对。 刀光如海,更带有丝丝阴煞之气,令人魂消骨凝,显是一门极厉害的魔道秘法。三嗔和尚笑吟吟的毫不在意,脑中一部《楞伽四卷经》早已光芒大放,香海沉浮。「此经有如此异象,此子必是方丈所言之有缘人!」 第30页 三嗔和尚奉命下山,便是为了寻找有缘之人。只是楞伽寺方丈对此却语焉不详,既不说如何寻找,亦不说寻到之后该当如何,只说随缘便是。三嗔和尚游歷一年,早就有些不耐,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萧戾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着实是意外之喜。 三嗔屈指轻弹,指尖有缕缕佛光迸发而出,如水流淌不绝,化为一道光幕将自己隔绝起来。那佛光莹莹弱弱,似乎只有薄薄一层,但陨星刀刀芒触碰其上,却只是微微颤动,居然丝毫不破。 三嗔笑道:「星宿魔宗的《星斗秘典》贫僧早已久仰其名,只可惜施主未得其真传,只练到三分火候,打通周身穴窍,容纳周天星力。那周天星力三百六十五处,与人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对应,每一处星辰皆有独门收摄採集的手法,不得真传,外人绝难练成。」 「那星宿魔宗乃是魔道第一大派,门中高手无数,但素来冷酷无情,施主若是深入其中,日后难免一场劫难。不如弃暗投明,入我楞伽寺如何?贫僧可向敝寺方丈分说,使施主得以修炼敝寺最高传承,日后塑就金身,成就不灭正果,岂不是好?」 三嗔和尚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居然要劝服萧戾投入楞伽寺门下,全无降妖除魔之意。那楞伽寺为中土第一佛门传承,渊源还在星宿魔宗之上,歷代皆与魔道高手争锋,对魔教法门知之甚深,因此一眼便瞧出萧戾所练功法不全,尚有缺憾之处。 萧戾冷冷一笑:「我若是入了楞伽寺,大师愿助我快意恩仇,杀尽仇雠么?能助我登临绝颠,不生不灭么?还不是要守什么劳什子的清规戒律,岂非自缚手脚?若是如此,我宁愿拜入魔教,日后便是身堕阿鼻地狱,也好歹快活些!」 第二十六章 击退萧厉 三嗔和尚被他一通抢白,外表却无丝毫怒意,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施主此言差矣。那魔道修行,以实入虚,祭拜阴魔,引魔附体,虽则威力至大,但后患也是不小,若无极大智慧定力降服魔头,非但一身功果随流水而去,真灵元神还要被魔头禁锢,永世不得超生。」 「我楞伽寺上承清净归真功德佛,法门至妙无双,有四卷《楞伽经》传世,说的是明心见性,积聚功德,飞升极乐之妙法。以施主资质,不出百年,必可登堂入室,得佛授记,那时退可执掌楞伽寺一门,进可飞升佛界,得金身正果,比之魔道人人喊打,如履薄冰,岂非天地之别?」 凌沖早已藏身在侧,耳听三嗔和尚絮絮叨叨,尽是劝说萧戾改投佛门,心中暗道:「久闻佛家有口识之道,传说修成此道,便能口吐莲花,辩才无碍,更能说得顽石点头,浪子回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三嗔和尚如此卖力游说萧戾,又有何图谋?」他才不信三嗔和尚是担心萧戾对凌家不利,这才一路赶来,这和尚表面易嗔易怒,实则机心暗藏,无利不起早,对萧戾如此青眼有加,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秘。 萧戾面色苍白之极,知道自己绝辩不过三嗔和尚,索性闭口不发一言。他幼遭惨变,心性偏激,好容易学了一身魔道法术,正要快意恩仇,肆意杀戮,岂肯为了三嗔和尚一句话,真就放下屠刀,授人以柄?因此楞伽寺他是绝不肯入的,但这和尚佛法高深,自己尚非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先行退出,再寻良机,杀尽凌家之人。 陨星刀一声厉鸣,忽然化为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直冲下来,去势一往无回,惨烈之极,似乎要与三嗔和尚拼个两败俱伤。萧戾本人却倏然倒退,犹如被牵线了的木偶,直挺挺向后飞去,去势绝快,眨眼间便闪没无踪。 三嗔和尚面含轻笑,缓缓舒掌,但见掌心佛光如水,那陨星刀恰似乳燕归林,直直投入其中,一声哀鸣之后,就此无音。三嗔和尚低首道:「善哉善哉!」也不见如何作势,足下忽的生出一条金光大道,虚虚凭托,直直飞去。 凌沖在一旁观看,见三嗔和尚不弃不舍,追了下去,知道这和尚只怕是要在无人之处做些不可告人之事,萧戾的性命绝然无碍,虽是与他初衷违背,但有三嗔和尚在前,也不好多说什么。 忽然瞥见王朝带了两个家丁往后门走去,面色沉凝。他身后两个家丁则是小心翼翼,相互挤眉弄眼。凌冲心头一动,轻轻一跃跟了上去。王朝带了两个家丁在后门站住,沉声道:「今夜有大敌来犯,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二人就守在后门处,但有些许之事,立时高声示警,听懂了么?」 那两个家丁点头道:「听懂了。」绕过王朝,往后门走去。王朝面上厉色一闪而逝,蓦地双掌齐出,击在两人后心之上,其中一人哼也不哼,倒地身亡。另一人缓缓转身,指着王朝,只是说不出话来。 王朝冷笑道:「靖王派你等来凌府刺探,以为老夫不知?之前留着你们倒也罢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岂可任你等宵小之辈兴风作浪?索性一併打杀了,免除后患!」那人喉中发出荷荷之声,也自气绝倒地。 王朝嘆息一声,忽然面色一滞,只见凌沖自花木之中走来,望了两具尸体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王朝方欲开口,凌沖已说道:「方才之事我都看在眼中,王叔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分教。」当前往大厅走去。 王朝跟在凌沖身后,入了大厅。只见碧霞和尚满面从容,正自品茗。凌沖微笑道:「今夜亏得有两位高僧坐镇敝府,才能惊退萧戾那等穷凶极恶之徒。三嗔大师方才追蹑那萧戾而去,想必不久便可将他生擒活捉,以正典刑。王叔,你去帐房支一千两纹银,奉赠碧霞寺,算是我凌府的一点香火油钱。」王朝点头应是。 第31页 碧霞和尚呵呵一笑,起身合十道:「我等佛门中人,参修佛法,普度众生。既有伏魔之力,自当降服魔头,以卫正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凌公子太客气了。」 凌沖笑道:「大师胸怀光风霁月,不受馈赏。只是今夜若无大师,我阖家皆要束手待戮,一家性命,只用一千两银子酬谢还嫌太轻,大师不必推辞,就请收下吧。」 碧霞和尚笑道:「凌公子既是如此盛情,老衲便愧受了。」凌沖嘆息一声:「只可惜那萧戾着实狠辣,敝府上两名家丁只因与他照了面,便被一掌击杀灭口,我与王叔救援去迟,实在可惜。」言下之意十分惋惜。 王朝望着凌沖,张了张口,似乎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二少爷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他心中涌起一股喜悦之意:「少爷终是长大了,看来平日他一副浪荡之意,并非对俗事毫无心机,凌府有了少爷支撑,必是固若金汤,甚而还要超越老太爷与老爷呢!」微微低下头去,生怕自己表情被碧霞看破。 碧霞和尚依旧微微而笑,与凌沖相对而视,但见凌沖一双目光晶润如水,澄澈之极。不知怎的,碧霞和尚心中一突,低头合十嘆道:「罪过罪过!」 凌沖见他不语,显是默承了此事,暗送一口气。此事极为冒险,将那两名家丁之死推到萧戾身上,若是碧霞和尚不依不饶,非要用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的狗屁理由搪塞,说不得还要借那太玄剑派的名头压他一压,幸好碧霞看似有道高僧,实则十分乖觉上道,想必以萧戾的孤傲,知晓两名家丁之死算在他的头上,也不过冷哼一声罢了。 自萧戾来袭,乔百岁便入了内室保护老夫人并凌真夫妇,此时听闻萧戾已被逼退,便同凌真夫妇走出。老夫人旅途劳顿,崔氏特意熬了一盅滋补参茶敬献,老夫人饮下之后,睡得十分香甜,府中闹得鸡犬不宁,反倒一无所觉。 第二十七章 略有奉赠 凌真走到碧霞和尚身前,躬身下拜,说道:「今夜多赖大师无边佛法,可能击退强敌,保我凌府阖家平安,凌某感佩在心,无以为报,奉上纹银三千两,权表心意。」 凌沖眉头一挑,暗暗好笑:「父亲平日治家甚严,虽是日进斗金,开销却吝惜得紧,这三千两白银可算是今年最大的一笔开销。若是知晓我先前便已许了一千两,只怕还要痛悔失言呢!」 凌家老太爷筚路蓝缕,创业艰辛,因此治家向来以勤俭为上,凌真秉持乃父之风,平日里虽非吝啬贪鄙,但却是节俭之极,这一笔三千两白银的花销,确是凌家一年之中最大的一项了。 碧霞和尚合十还礼,微笑道:「凌大人太过客气了,我等佛门弟子,伏魔护法本是分内之事,今日之会不过举手之劳,再者即令我等不来,有令郎坐镇贵府,等闲宵小也只是易事耳。」言下之意却是指的凌沖身为太玄剑派弟子的身份,若是萧戾胆敢杀入凌府,那位叶向天叶师兄必然不会坐视。 凌真却不知其中之道,说道:「大师过谦了,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又懂得什么?老王,快去帐房支钱!」王朝却拿眼去瞟凌沖,凌沖轻咳一声,轻声道:「父亲,方才孩儿已代你许了碧霞大师一千两银子。」 凌真嘴角一抽,勉强笑道:「哦?你已许了一千两么?正好,正好,多多益善,也聊表我凌府的存心。老王,还愣着做什么,去取四千两白银奉赠大师!」王朝这才领命而去。 旋踵之间,四千两白银摆在桌上,碧霞和尚笑的眼角皱纹都开了,不住道:「多谢凌大人,多谢凌公子!」挥手之间,四千两白银尽数不见。这一手法术十分奇异,若是之前,凌沖必要欢唿一番,磨着老和尚要学,如今他眼界已然大大宽广,自是知道这一手不过是袖里干坤之类的功夫,虽说自己不会,但太玄剑派之中想来亦是有真传的。 凌真见碧霞和尚露了这一手,却也并不十分惊讶。大明历代皇帝笃信道教,不断敕封有道之士,当朝声名最盛者便是当今国师曹靖。传说此人法力高强,善通鬼神,十分得皇帝宠爱,麾下有无数道徒,号为天师。那道徒之中常有修成法力的週游四方,显露道术。 凌真身为金陵礼部侍郎,自是常见道徒以道术惑世炫目,他是正统儒家出身,秉行「子不语怪力乱神」之道,对此等之事常是嗤之以鼻,因此上对碧霞和尚露这一手似乎一无所觉,只是嘆道:「不知大师可曾将那狂徒萧玉拿下?」 碧霞和尚道:「凌大人且放宽心,方才敝师兄已然追索而去,他的法力犹在老衲之上,那萧玉不过学了几手魔道法术,粗浅得很,想必不久便可有佳音传来。」 凌真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蓦地一阵天旋地转,委顿了下去。凌沖一惊,连忙抢到他身边扶住,触手冰冷,再摸额头时,却又有几分灼热,知是这几日家中大变,以至于老父心力交瘁,听闻萧戾之患当可一朝而除,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内力虚汗之症就此表攻出来。 崔氏也慌了手脚,与凌沖一道扶着凌真在椅上坐稳,凌真面色苍白,断断续续道:「不妨事,你们不必惊慌,我没事。」凌沖默运神机,将一股先天真元度入老父体内,他的真气乃是修炼太玄剑法聚合而来,本是狂暴凌厉,但自经阴阳相合,化为沖灵之气,虽则依旧随化随散,但就此生出的太玄剑气依旧剑意纵横,却多了几分圆转柔润之意,他也不知这般与太玄剑派原有剑路是否相合,却也知此事当是好事,也就放任自然。 第32页 一股先天真元入体,凌真面上多了几分血色,微微点头,随即闭目不语。碧霞和尚轻轻起身,伸手搭在凌真脉门之上,过了片刻道:「不妨事,凌大人只是心力耗损,以致气血两亏,修养几日,用些补药便无事了。」目光却落在凌沖面上,颇有惊讶之意。 凌冲心知他必是瞧出自己太玄真气的奥秘,只作不知,故意皱眉道:「只是我府上尽是些雪蛤老参之类的老药,无有现成的丹丸,没了君臣佐使,若是虚不受补,又当如何?」 碧霞和尚眨了眨眼,伸手往袖中摸出一粒蜡丸,缓缓道:「这一味『檀香丸』虽非什么名贵之药,却也是老衲採集宇内七十二种药材,费了三载苦功方才炼成,功能益气补血,培本养元,甚合凌大人此时之用。请夫人稍后待凌大人清醒,以温水送服,好生修养一日便可。」 凌沖笑道:「大师慈悲心肠,慨然赠药,凌家阖府感佩莫名,敝祖母定当在佛前为大师称颂,令我佛也知大师高义。」他自见了大幽神君、雪娘子等人,对仙道魔道以不似先前那般畏惧,这大和尚城府极深,想必隐身碧霞寺中必有图谋。自恃背后有太玄剑派撑腰,忍不住要调侃他几句。碧霞果然上路,立刻便奉上一枚灵丹,以他身份,想必也不好意思那些次货来搪塞。 饶是碧霞和尚修养极深,听了凌沖之言,嘴角也自抽了抽。太玄剑派为正道大派之一,隐隐有剑修第一的称号,虽则二百年前与血河宗一役,大伤元气,门中老一辈高手伤亡殆尽,但自经郭纯阳接任掌门,封山百年,如今元气渐復,尤其郭纯阳为人惊才绝艷,传说已然脱去劫数,修至待诏之境,距离纯阳大道不过一步之遥。 楞伽寺与玄门七宗虽是佛道殊途,但到底分属正道,素来交好,凌沖生有通灵剑心,于练剑一道禀赋天生,若无意外,百年之后,太玄剑派当再多一位顶尖高手,问鼎纯阳也并非不能,因此刻意结纳,不惜血本送了一粒檀香丸。此药为楞伽寺秘传,专一修补皮囊,补益元气,凡人服用,立时增寿一甲子,奥妙非常。 崔氏双手接过,连连称谢,望了凌沖一眼,眼中颇多惊诧之色。这位庶子她也算抚养了十几年,这几日便如新近认识一般。先是忽然化身武林高手,一力将那萧玉击退,接着又凭恁大面子,居然将碧霞寺两位高僧请来看家护院。 第二十八章 本来无魔,降它做甚? 那碧霞寺为金陵周遭第一丛林,香火鼎盛之极,乃是达官贵人、太太小姐们进香拜佛的第一去处。碧霞和尚身为住持,更兼传说精通法术,能驱神降鬼,许多高官想见一面皆是千难万难,如今居然被凌沖几句话说来,便生生要了一粒灵丹,着实令她惊奇不已。 好在崔氏也算见过世面,知晓此时非是多问之时,还要照料自家老爷,再者她生怕凌康逞强好胜,来前特意将他锁在房中,着家丁看守,如今强敌退去,正急着去看望爱儿,谢过了碧霞和尚,又对凌沖点点头,扶着凌真出了书房。 房中只剩凌沖、碧霞和尚与王朝三人。凌沖挥手一指,让王朝坐下,向碧霞笑道:「久闻大师精擅佛法,法力高强。我听闻佛门中有圆光之术,能使万里之象缩于一隅,不知可否请大师一展此道,也好令我等开开眼界?」 碧霞和尚微笑道:「圆光之术佛门确有,不过法术之道不过微末小技,佛陀讲演佛法之时,弟子有不明之处,便以此道加以演示,使之豁然贯通。老衲平日参修佛法,离开本寺已有数十年,所学法术怕是早已忘光了。」 凌沖见他出言婉拒,毫不在意,说道:「我本是想请大师出手,将三嗔大师降魔之情景现于此室之中,也好一睹楞伽寺佛法光彩,既是如此,也就罢了。」 碧霞和尚抚须笑道:「那萧戾学得乃是星宿魔宗魔法,只是所得传承仅为入门典籍《星辰噬元法》,又兼修炼不得明师指点,只得了五六成功夫,敝师兄修持佛法数十载,已然成就佛光舍利,若无意外,反手便可将之镇压。」 凌沖嘆道:「那萧戾所学不过五六成,便已险些将我斩于刀下,却又敌不过三嗔大师一掌之威,佛门神通之精微奥妙,不可思议,乃至于斯。」 碧霞和尚正色道:「施主此言差矣,佛门弟子修持佛法,乃是为了断生死无明,得其究竟涅槃,解脱轮迴之苦。神通外力皆是小道,用以降妖伏魔,看似神威赫赫,实则已入歧途。本来无魔,降它作甚?本无烦恼,烦恼何为?岂不闻当年佛陀成道,诸天震动,群魔扰袭,诸般妙相幻境呈现,有大欢喜亦有大恐怖,而佛陀只寂然端坐,任其百般变幻,此心只入无余涅槃,见诸法皆空,群魔不驱自退,不伏自伏。其心清净,处处皆是佛土,又何必以神通而论?」 轰!凌沖只觉无数惊雷于耳边炸响,尤其碧霞和尚那一句「本来无魔,降它作甚?本无烦恼,烦恼何为?」更令他有醍醐灌顶之感,心中一个声音喝道:「不错!本来无魔,又何必庸人自扰?寂寂无为,方为本真!」此念一生,周身立时如浸清泉,脑中一片静寂空明,似乎一切烦恼尽皆了断。 他丹田中本有三道真气,一道为太玄真气,属阳;一道为血灵剑剑气,属阴;一道为沖灵之气,为混元。那阴阳二气纠缠不休,成就沖灵混元之气,只是随生随散,存量不多,这一豁然开悟,周身真气鼓盪催动,如海上潮声,重浪相叠,不可遏制。沖灵之气轰然运转,犹如饕餮,将太玄真气与血灵剑气尽数吞噬,一吸一收、一攒一放之间,已化为一粒米粒大小的气团,悠然旋转,怡然自得。 第33页 经此一变,凌沖丹田中太玄真气已然告罄,连带自血灵剑中吸取的魔道真气也自损耗一空,这两道真气放在任一人身上,皆能成就一位俗世无双的大高手,奈何合一轮转,却仅能化为如此一粒气团。这粒沖灵之气虽是十分稀少,但凌沖却知其中精粹还要远在之前两道真气之上,更有一种大道飘渺,虚无希夷之感。 王朝见碧霞和尚说完,凌沖面色忽然一变,跟着闭目不语,叫道:「二少!」急窜起身,伸手往凌沖肩上搭去。掌还未落,只听碧霞和尚低喝一声:「不可妄动!」伸手向他一指,王朝立时周身僵硬,直直定住,任他调运真气,憋得面孔通红,也依旧解脱不得。 碧霞和尚定住王朝,只拿眼去望凌沖,目中满意惊疑之色。他方才所言,乃是楞伽寺中上乘佛法,直指本心,明心见性,传说当年楞伽寺开派祖师便是因此句开悟。 楞伽寺上承清净归真功德佛,讲求十载打磨,一朝顿悟,碧霞和尚他近年于红尘炼真,修为大进,隐隐感悟到突破之机,方才所言也不过是有感而发,谁知居然便引得凌沖大有感悟,就此悟道。 楞伽寺歷代不乏高僧勤加修持,闻得禅机,一朝顿悟,就地成佛,但那是得了佛门秘法授记,根性锐利,生有宿慧。这凌沖虽是生就一颗通灵剑心,但修持玄门正法也不过几载,如何闻弦歌而知雅意,以至功行大进? 碧霞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凌沖既然听闻自己谈论佛法,方才有此一悟,便算欠下自己一份因果,日后必有大用,他想了想,面色凝定,伸手在四方分别一指,一点之下便有一道金光自指尖流淌入地,眨眼不见,却是他以功德佛光将这座客厅封禁,免得凌沖功成,闹出甚么动静。 且说凌沖丹田中生出一枚沖灵气旋,将周身太玄真气与血灵剑气尽数吞噬,体内真气失了藩篱,便自发从外界吸收灵气,补益自身。客厅之中先自有丝丝缕缕威风拂动,接着风势渐大,呜呜有声,只是被佛光封禁,其声传达不出。 碧霞和尚轻笑一声:「送佛到西,罢了,既是已有因果,何不索性成全了你!」张口一唿,一道气流翻滚而出,带着缕缕紫色,显得雍容华贵之极。 碧霞和尚可说是下了血本,凌沖修的是玄门正宗,与佛家路数不合,那一缕紫气乃是碧霞每日在碧霞山中采一缕紫极之气,十载苦功,方才得了一小股,本是待日后突破之机到来,藉此冲破关隘,成就金身之用。 第二十九章 劝降萧厉 佛门修持,不假外物,仅凭本心,一心之间映照大千世界、无量众生,于玄门之外另闢蹊径,精妙之处,难以言说。道家有阴阳之道,稍有不慎,阴阳遇合便有大变,而佛门之法却是海纳百川,任你灵气充盈也好,穷山恶水也罢,我自己一心观照,无念无滞。这一股紫气却是碧霞和尚留了私心,欲要炼成《楞伽四卷经》中一门厉害佛法,不想今日却成全了凌沖。 凌冲心性空灵,不着一物,神游天外,吸取外界元气全凭本能,但金陵城鱼龙混杂,人口繁多,天地灵气本就消耗一空,偏生书房又被佛法封锁,根本吸不到一丝一毫,正在干渴之际,忽有缕缕紫气化生,被吸引进来。 那紫气至精至纯,自有一股绵绵泊泊之意,如山间流泉、夜谷寒星,寂然傲寥,遗世独立。凌沖几乎不假思索,丹田之中生出一股绝大吸力,如水涡迴旋,将那紫气尽数吸收。紫气入得腹中,再以太玄真气运转之法,妙运周天九次,便化为一缕精纯的太玄真气。 碧霞和尚何等修为,早已开了五识,修成舍利,为佛门中有数大德。他十载苦功採集的紫极之气精纯无比,数目又多,这紫气乃是旭日初生,天地间阴阳交感所生的一缕后天紫气,便是凡人得了服食之法,每日勤修不辍,亦可易筋锻骨,天长日久便能踏入修道之途。 凌沖长吸一口气,如长鲸吸水,不拘碧霞放出多少,尽数被其吸入腹中,稍一运转,便化为太玄真气。碧霞和尚大是惊异,凌沖如今已然将他三载所练日初紫气吸取,好似还犹有余力,暗忖:「太玄剑派虽是玄门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但所传道法以剑术为主,并不以气脉悠长着称,何况凌沖并未得其门中真传,究竟是练了何样法门,居然能有如此悠长之气脉?」 有心试演凌沖能容纳法力之底线,嘬口轻嘘,又是一股浩荡长风紫气飞出。哪里凌沖竟是来者不拒,鲸吞牛饮,又是涓滴不剩。如此一发一吸,已将碧霞和尚十载所收集的日出紫气尽数吸纳。 凌沖丹田之中真气轰然运转,日出紫气化为太玄真气,将他周身经脉充斥溢满,功力比之之前还稍有进益。只是那沖灵之气须得太玄真气与血灵真气两方合练,磨合阴阳正邪,方可成就,若是当着碧霞和尚之面,只怕被他看破其中关节,因此他将太玄真气平復之后,便睁开眼来,躬身一礼,说道:「大师相助之恩,必不敢忘,且容日后补报。」 碧霞和尚虚虚一托,笑道:「施主不必客气,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老衲也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也不去问凌沖为何能吸取如此之多的日出紫气。凌沖见他也不多问,自是送了一口气。 且说三嗔和尚追蹑萧戾而去,他已然确定这萧戾便是方丈命他寻觅的有缘之人,只是不知为何,却是先一步修行了魔道功法,成了星宿魔宗的外门传人。此事若是放在玄门之中,因道魔两门修行南辕北辙,必是无法令其重入山门。但在佛门却非难事,佛法修持本就不假外物,全凭自心自性,传说那清净功德王佛座下便有一位本是修成了玄阴魔道的魔门宗师,改修佛门,成就正果的。 第34页 那《楞伽四卷经》本是被三嗔收在识海之中,以自家舍利佛光温养,此时放出万道毫光,异香阵阵,佛音响彻,忽然一道金光沖天而起,霎时间飞出他天灵,直往萧戾身上扑去,只闪的一闪,便自无踪。 那萧戾依旧本套迅捷,似乎全无察觉。三嗔和尚则是愣了一愣,他识海中那《楞伽经》放出金光之后,也自安稳了下来,现了本来面目,十分驯服。三嗔拿不准方才那道佛光究竟何意,依然迈步跟进。 萧戾一腔怒火,他全家被杀,之后侥倖得了星宿魔宗道法传承,修成法力神通,本拟自此快意恩仇,先将当年诬陷他父亲的偏将全家杀死,之后南下寻觅高家小姐,重温旧梦。谁知两人东窗事发,被高老大人知晓,当即做主将高玉莲许配给了凌家大少。 萧戾原本心境平和,只是叠遭大变,又修炼了星宿魔道,心中杀戮戾气渐盛,便寻思索性将凌家大少杀了,断了高老大人念想,谁知先是凌沖假託自家兄长,将他伤了,如今又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个秃驴,佛法高强,居然丝毫奈何不得,反被人追得如丧家之犬,委实晦气透顶。 他催动体内星宿真气,又照「星宿噬元法」所载法门,吞噬星光元力,无奈双方境界之差委实太大,任他拼尽全力,也不曾将三嗔和尚甩脱,反而越来越近。 三嗔和尚大袖飘飘,也无心与他捉迷藏,此时两人已是出了金陵城,来至野郊之处,周天繁星颗颗,熠熠生华,虫鸣蟀叫,更显幽静。他心头一动,便有一道金光自足下生出,一步跨上,已然来至萧戾对面。 既是要将萧戾引渡入佛门,自然不可将他打杀了,还要显出几分神异之色,显得佛门庄严才好。三嗔和尚脑后现了佛光,层层叠叠,共有七道,轮转不休。佛光之中又现出庄严净土,隐约可见内中种种妙法享受,极乐世界。他面上微笑,说道:「施主,你与我佛门有缘,何不皈依,同享极乐?」 萧戾面色苍白,冷笑道:「和尚,我再问你一遍,若我皈依佛门,你楞伽寺可会助我杀尽仇雠?」三嗔断然道:「我佛门乃向善之道,入得门来,便需放下屠刀,岂可以恶念再起杀戮?施主为仇怨所迷,不知回返,若是修持了上乘佛法,便可勘破迷障,日后正果可期,些许仇怨,自有因果相报,又何必在意?」 萧戾一声狂笑:「你说的倒是轻巧!杀父之仇,灭族之恨,岂是那么容易抹消的?你也莫用那等花言巧语来欺瞒于我,无非是骗我回去,做个念经敲钟的呆鱼,我岂会上你之当!」 三嗔嘆息一声:「施主入魔已深,积重难返,贫僧唯有以大法力将你制住,待得回返山门,住持方丈佛法无边,自能化解你的戾气。」 第三十章 白虎星神法 萧戾闷声不答,只拼命催动星宿真气,希冀能将那陨星刀收回。那飞刀经他真气祭炼,已然收发由心,与身相合,无奈被三嗔和尚收入钵盂之中,却似泥牛入海,全无半分回应。眼见这和尚度化自己之心甚重,只怕今日已然无幸,但他叠经大变,已是蛇蝎之星,反存了临死反噬之意,只将星宿真气运在左手,只待觑准机会,便要行那断腕一击。 三嗔和尚面上仍是笑盈盈的,对萧戾阴狠面色似是全然不见,只催动重重佛光将他围绕。祥光如海,檀香似雾,将萧戾重重围堵,无论他如何左冲右突,皆突不出佛光屏障。 三嗔和尚见时机已到,高宣佛号:「南无清净归真佛!」心念一动,佛光倏忽向内一合,如白莲含蕊,只需兜头一转,便可将萧戾禁锢于佛光之中,带回楞伽寺,交由方丈发落。 萧戾也知此是生死存亡之际,稍有不慎,被这和尚捉了去,便是个剃度出家,在佛门为奴的下场,一声大喝,周身真气鼓盪,在体内转的三转,身化刀芒,向外便沖!他是存了拼死之心,不惜强行催动周天星力,引爆体内真气,只图突破桎梏,得脱牢笼。 三嗔和尚摇头道:「这又何苦!」佛光如海,忽悠一轮明月升腾,却是一枚牟尼宝珠,照破三毒,灭尽褚苦,宝光盈盈,潺若流水。萧戾本是满心戾气,被那宝珠一照,登时神智一迷,便有几分清凉之意,心下大叫:「不好!秃驴使计坏我心性!」急忙咬破舌尖,借着剧痛之意将那清凉之感逐出六识之外,依旧合身外扑。 三嗔和尚见他顽固不化,也有了几分嗔意,佛光闭合化为一朵莲蓬,已将萧戾裹在其中,伸手一招,那莲蓬愈来愈小,望他手中投来。 便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冷哼,眼前星光似乎闪的一闪,三嗔和尚大叫一声,周身佛光喷涌,化为一座光幢,将他护在其中。一柄漆黑魔刀自虚无之中陡然闪现,只磨得一磨,便将佛光所化莲蓬绞碎。刀光又自一闪,便往三嗔和尚头顶噼来。 三嗔喝道:「邪魔焉敢放肆!」光幢之中陡然伸出一只大手,足有三丈方圆,金光灿烂,往那魔刀刀身抓去。却是他动了真怒,施展大旃檀佛光要击溃强敌。那魔刀却不硬接,只闪的一闪,便已绕过大手,纵横如电,只听嗤嗤声响,已在光幢之上狠噼了三记。 三嗔和尚微微冷笑,这佛光乃是由牟尼珠化生而来,此珠乃他性命交修之宝,又经楞伽寺歷代高僧佛法祭炼加持,威力宏大,日后修成金身正果全凭此宝。那魔刀来势虽凶,却被他看出跟脚,乃是星宿魔宗高手以周天星光凝聚,看似锋锐绝伦,实则强弩之末,只需避其锋芒,便可一鼓而胜。 第35页 三嗔和尚念及至此,便岿然不动,只念动佛咒,催动牟尼珠发出旃檀佛光,如蛛吐丝,将那魔刀紧紧缠困。那魔刀之主似也知久战不利,刀光腾挪之间,施展出一套精妙刀法,层层刀芒挥洒,竟将大旃檀佛光所化佛掌抵住。 萧戾被佛光所摄,本是迷迷煳煳,睁开眼却见三嗔和尚正与一柄漆黑魔刀拼斗,耳边忽然有人淡淡说道:「你师承何人?既已传了你星辰噬元法,又为何不见你施展伏斗定星盘?一柄陨星刀也弄得乌烟瘴气,全无章法!」 这声音辩不出男女,却自有一股崖岸自高、颐指气使的味道,显是那人身居高位,蕴含无穷威严。萧戾不觉冲口而出:「我并无师承,只是偶然得了一本《星宿魔典》……」 那人道:「原来如此,你既是得了本派秘典,便是本派弟子,岂容这秃驴欺侮!我观你戾气颇重,恰合本门白虎七煞法门的路子,你且听好,我传你凝练白虎监兵七煞元神之法,你以此法催动那柄魔刀,能否脱身全看你自家本事,五日之后可到灵江江眼处寻我!」 萧戾正欲回答,脑中忽然多了一篇玄奥法诀,也不知那神秘人是用了何种手段种在他识海之中。那人之后便寂然无声,萧戾凝神观瞧,只见那篇法诀隐含无数文字,隐隐组成一只白虎形象,背插双翼,仰天咆哮,一股滔天杀意迎面扑来! 萧戾哪还不知是星宿魔宗高手路过,见三嗔逞威,便传了他一道法诀。他所得星宿魔宗道法残缺不全,修成星辰噬元法之后便无以为继,秘籍中曾有云,星辰噬元法有成,便可修持星斗元神之法,以星斗之力滋养元神,成就法身。到了这一步,才算是入得魔道之门,有了长生之资。 那暗中高手也未安的好心,若是星宿魔宗正式弟子,须得将星辰噬元法修炼大成之后,再以伏斗定星盘收摄周天星光,淬鍊肉身元神,之后再选一座星宿斗宫为本命星神,日夜观想,使星宫斗神与元灵相合,方可成就星斗元神。此神一成,元灵稳固,道基便自稳定。 星宿魔宗真传之中共有周天三百六十五座星宫,亦有三百六十五尊星神,握阳掌阴,足踏五行,各有无穷奥妙,寻常弟子炼成一尊便足以横行当世。若是资质高绝,大可再炼其他星君斗神,若能合为阵势,更是如虎添翼。星宿魔宗以一派之力,执魔道牛耳,更与玄门佛宗争斗无量岁月,凭的便是这一套星君斗神之法。 萧戾也知那人传了白虎星神凝聚之法,并非好意,若是他能修成此道,自可从三嗔手中逃脱,去寻那神秘高手。若他练不成星神,被三嗔捉去楞伽寺,做了佛门弟子,青灯古佛,也与那人无干。只是如今势成骑虎,说不得也要搏命一次了。 三嗔和尚催动佛光所化大手,与那柄魔刀纠缠。那魔刀乃是星光汇聚而成,用的正是星宿魔宗嫡传之法,但那人只将法力遥遥传递,而非真身来此,因此威能不显。只是那一路刀法却是狠辣刁钻,对佛法佛光全无惧怕,丝毫不受克制,三嗔和尚十分精神之中倒有七成来对付那魔刀刀法。 萧戾心神沉寂,只观瞧那篇法诀。那法诀陡然化为无数字篆符箓,漫空飞舞,聚散离合。萧戾根骨资质皆是上乘,不然也不会仅凭一本星宿残典,便将星辰噬元法修成,那法诀所化符箓杂乱飞舞,却硬是被他看出其中种种玄妙,一时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第三十一章 持戒金刚 萧厉脱逃 三嗔和尚本欲借着魔刀将其后星宿宗高手引出,谁知那人好不狡诈,居然不露丝毫痕迹,久战不下,这大和尚心中却生出几分焦躁,暗道:「罢了!今日还是先将这萧戾带回本院方是正经,那暗中高手是谁,日后得了闲暇再来追究不迟!」 头顶牟尼珠忽的光华大放,佛光若水,层层叠叠,涓涓流淌,忽有一尊金身冉冉升起。那金身高有三丈,双头四臂,一手持戒刀,一手持金铃,另两手捏法印。这尊金身的模样依稀便是清净归真佛佛国之中持戒金刚。 传说这位持戒金刚乃是清净归真佛次徒,性情暴躁,于佛国之中专司戒律之职,若有僧侣犯了清规,便由他来评判处罚。因此凡是供奉清净归真佛的寺院之中,便有一尊戒律堂,供奉的便是这位持戒金刚。 楞伽寺佛法修持,讲求铸就金身,不生不灭。而铸就金身之法则有两种,其一便是以自身念力信力,与虚空之中铸成法相,相与神合,成就金身。这一种乃是上乘之道,成就远大。但定力、慧力缺一不可,非大智大慧之士不能为之。 第二种便是观想法,以佛国之中金刚、菩萨、佛陀为基,观其形念其性,称为本尊,得其佛力加持,与自身形神相合,成就金身正果。这一种亦为正道,较之第一种法子更易,但成就金身正果飞升之后,便需为本尊麾下佛兵佛将,平白多了几丝束缚。 两种金身之法皆为正道,殊途同归,只看根性钝利,悉凭自抉。三嗔和尚性子易生嗔念,自觉资质寻常,便取了观想金身之法。所选本尊便是这位持戒金刚。这尊金身一出,虽只是淡淡虚影,却也形容刚烈,气势无俦。 那魔刀自金身虚影一出,气焰便自矮了几分,刀中有人说道:「持戒金刚?可惜你火候不够,只凝练出金身虚影,未能与自身舍利相容,不过发挥金身三成的威力。」 三嗔和尚冷笑道:「便只有三成也足以扫荡魔氛!」持戒金刚金身一声叱咤,手中戒刀一挥,便有一道金芒生出,叮的一声斫在魔刀之上,那魔刀一声轻鸣,似是被斩痛。三嗔和尚大笑:「邪魔外道,倒要看你能撑到几时!」 第36页 当日他于天机台与大幽神君、天欲教雪娘子激战,宁可多耗功力催动《楞伽四卷经》也未曾放出这尊金身应敌,便因这尊金身确是火候不够,遇上魔道高手,一旦受了魔法污秽,数十年苦功便要毁于一旦,如今《楞伽四卷经》唿之不动,对方又是魔道中有数高手,唯有兵行险招,以金身应敌。 那魔刀一声厉鸣,星光迷离之际,陡然一分为七,呈北斗之形,刀光凛冽,寒气渗人,交相杀来。三嗔和尚喝道:「北斗天狱刀阵!阁下想必便是星宿魔宗莫孤月施主了!」 暗中那人冷声道:「秃驴倒也有些见闻,不错,正是莫某。」二人言语之间,那七道刀光齐齐一滚,化为七点刀芒,厉啸声中,飞至三嗔头顶,如山岳崩摧,当头压来! 这一招北斗天狱刀阵乃是星宿魔宗之中北斗宫秘传,非要魔法深厚,法力无边方可施展,讲求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无论何等对手,尽皆碾压过去,纯以法力取胜,不带半分阴柔诡秘之色。 三嗔和尚大叫一声,头顶持戒金刚金身一声断喝,牟尼珠光华大放,往上一合,那金身也自凝练几分,有了些许血肉之色,跟着金身双手一托,抵住两道刀芒,又有金铃之声大作,将第三道刀芒摇盪不止。戒刀飞舞之间,又自敌住其余两道刀芒。 此时刀芒尚余两道,三嗔和尚只觉潜劲如山,四面压来,百鍊之躯竟有丝丝鸣响,已是伤动筋骨,大惊之下,两道刀芒已如流星飞堕,望他面上杀来!心中暗嘆:「可惜我法力不够,今日死在邪魔之手!」正要拼尽全力,至少落个两败俱伤。 耳边忽然有人说道:「三嗔师兄,且将那《楞伽四卷经》放出吧。」正是三霞口音。三嗔闻言大喜,那楞伽经本在他识海中供养,只是自点化萧厉之后便懒洋洋的不听使唤。 三霞虽是入门较晚,但悟性超卓,法力教他尤高,既如此说,便有妙法退敌。心头一动,那《楞伽四卷经》便自识海之中放出,仍旧是一本古旧书册的模样,封皮之上以金色墨迹书就《楞伽四卷经》五字。 此书一出,便有一道浩荡法力自虚空涌动,直入其中,经书震盪,封面之上顿有佛光流转不定,却是薄而不稠,聚而不散。与三嗔和尚全力催动此书,佛光大放不同,三霞和尚法力更显雍容,不带半分烟火气息。 佛光明灭,次第闪现,只在七道刀芒之上照彻一番,那刀芒便如残汤泼雪,尽数消灭无踪。莫孤月冷笑一声:「好!这等法力已得楞伽真传,不想金陵城中尚有如斯高手。今日兴尽,改日再行拜会!」刀光敛迹无踪。 三嗔和尚心神一松,正要收了金身,忽听得虎啸之声,侧目观瞧,却见那萧厉身化白虎,仰天咆哮,跟着星光如流萤崩散,人已杳然无踪。三嗔和尚大惊,正要追赶,只听三霞声音传来:「师兄,此乃定数,不必追赶,且回凌府再作商议。」三嗔和尚对这个师弟素来钦佩,闻言虽是不愿,却也不便再追,当下转身往凌府而去。 到得凌府之中,自有王朝引领入得书房,只见三霞和尚端坐盘坐,凌沖面带微笑,说道:「大师回来了,不知可曾将那萧厉缉拿?」 三嗔面上一红,临行前他曾夸下海口,要收服萧厉,度他入楞伽寺,就便除了凌家的祸根,谁知半路杀出个莫孤月,魔法高强,连带萧厉也领悟魔典,身化白虎而走,闹了个两手空空。当下惭然道:「贫僧无能,有负施主重託。」 凌沖笑道:「大师不必自责,其中原委我已自三霞大师处得知,那莫孤月法力高强,萧厉为他所救也是意料之外,不关大师的事。」他方才一直与三霞同处一室,那老和尚始终微笑默坐,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第三十二章 星宿魔宗莫孤月 三嗔面上一红,临行前他曾夸下海口,要收服萧厉,度他入楞伽寺,就便除了凌家的祸根,谁知半路杀出个莫孤月,魔法高强,连带萧厉也领悟魔典,身化白虎而走,闹了个两手空空。当下惭然道:「贫僧无能,有负施主重託。」 凌沖笑道:「大师不必自责,其中原委我已自三霞大师处得知,那莫孤月法力高强,萧厉为他所救也是意料之外,不关大师的事。」他方才一直与三霞同处一室,那老和尚始终微笑默坐,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忽然周身佛光大作,又有金灯白莲、天女金刚围绕,想是三嗔遇有大敌,是以做法相助。果然片刻之间,便有一道禅光飞入虚空不见。待得老和尚自定中醒来,便告以凌沖莫孤月之事,因此他方能得知。 三霞和尚沉声道:「师兄不必自责,那萧厉数中註定还有几年魔海沉浮,日后自会皈依正教。那莫孤月乃是星宿魔宗当代宗主星帝首徒。那莫孤月不过百岁,已然结成婴儿,练就数十尊周天星神,为当今魔道中有数人物,星帝近来闭关炼法,传言便是此人带领一干长老,主持魔宗事务。我也是借楞伽经威能,方能将他驱逐。这还要多谢太玄派叶道友之助。」 凌沖奇道:「哦?大师何出此言,难道叶师兄当时也在左近么?」三霞道:「施主有所不知,老衲定中以慧眼观瞧,那莫孤月真身此时尚在千里之外蒙山之上与叶施主放对,此间所遣者,不过是一头北斗星神化身而已。」 此言一出,三嗔惊骇不已,失声道:「一头北斗星神居然险些将我逼入死地?那莫孤月若是真身而来,岂非无敌于此?」三霞摇头道:「师兄被他皮相所惑,那莫孤月虽然炼成婴儿,法力高强,但以一头星神之力,便要驱你入绝境,却是玩笑了。他那星神所以法力浑厚,乃是借了魔宗之中伏斗定星盘之助,聚纳周天星力以为己用之故。」 第37页 三嗔和尚这才释怀,惺惺道:「只可惜我未能练成本门上乘法门,以致为邪魔所侮,贻笑师门。」三霞正色道:「师兄哪里话来?本门伏魔禅光、大旃檀功德佛光、欲界净火皆是《楞伽经》所载之上乘法门,直指真如。师兄若能去嗔去执,必有成就,何必在意一时之得失荣辱?」 三嗔如闻棒喝,大叫一声:「不错!我之前贪着威力,强将伏魔禅光与欲界净火炼入大旃檀功德佛光中,结果欲速则不达,反落得个不伦不类,日后我只需专精一门,任他甚么星神,我只一道佛光净火,自然化灰了事!」 三霞和尚见他不悟妙旨,不曾去得嗔念,反一心练就功法报仇,不由暗嘆。凌沖冷眼旁观,见三嗔踌躇满志,三霞却是满面愁容,知是三霞趁机点化,可惜三嗔囿于执念,不能上参佛门妙谛,白白失去大好良机。 三霞和尚说道:「师兄,方才方丈以心影传声之法,有一道法旨令你去办。」三嗔闻言,垂首合十,恭声道:「请方丈吩咐!」三霞道:「本门苦心寻觅修炼秘传心剑之人已然现世,便在三千里之外的雍州,命你速去接引,不可怠慢!」 三嗔道:「领法旨!」待得法旨传完,喜道:「师弟,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终于寻到能练心剑的传人了?」三霞和尚道:「方丈亲口所言,不会作假。师兄尽管去便是。」 三嗔大笑道:「好好好!佛门心剑出世,不令玄门剑术专美于前!师弟,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前往雍州!」随向凌沖施礼作别,说道:「凌施主,贫僧奉了方丈之命,要去寻我楞伽寺心剑传人,不能久住。他日施主若是有暇,还请往楞伽寺中一叙,贫僧必扫榻以待!」言罢飘然而去。 凌沖有心打听何为佛门心剑之法,与玄门剑术相比有何玄妙之处,不料老和尚说走便走,绝不拖泥带水。碧霞和尚也道:「时辰不早,还请凌少爷早些歇息吧。」显然不欲多谈。 凌沖也只好道:「既是如此,小子告退。」领了王朝出了厢房。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起身,用罢早饭,对王朝道:「王叔,我如今身列太玄门墙,前日得叶师兄传授完整的太玄三十六剑剑法,委实奥妙无穷,今日恰好有空,便施展出来给你瞧瞧。」 王朝心知这是少爷欲要指点自己太玄剑术,也有些意动,修炼上乘武学乃是习武之人毕生追求,何况那太玄剑法更是仙家秘传,大道之门。剑谱残篇虽只有一十三招,他穷尽半生却也只练通了五招。如今凌沖提出要传授他其余招法,怎不令他喜出望外? 只是思及太玄剑派名门仙家,必是门规森严,沉吟道:「少爷一片心意,我倒是愧受,只是那太玄剑派乃是仙家剑派,少爷如今身列门墙,习练了倒也没甚么,我却是俗世之人,日后难保不会为此事大动干戈,甚而连累少爷你。」 凌沖笑道:「王叔放宽心便是,我既是如此打算,自然已有万全之策。我与叶师兄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瞧他行事气魄甚大,当不会为此事介怀。更何况那剑谱残篇乃是王叔你无意得来,乃是天授,太玄剑派便再霸道,想来也不好意思自你手中收回。王叔且放心修炼便是。」 王朝还要再劝,凌沖已然开始讲解太玄剑谱残篇之中剑法种种招式变化,真气如何游走,周天如何搬运。那太玄三十六剑虽是太玄剑派入门剑法,却将太玄一脉剑术至理剑意熔于一炉,可说是太玄一脉剑术之根基。 只可惜太玄剑派叠经忧患,二百年前动盪不休,如今掌教郭纯阳执掌大教,重开山门,方才有几分中兴之象。可惜如今门内弟子只顾学习上乘剑法,对三十六剑浅尝辄止,反倒根基不稳,失了当年祖师创设这路剑法时之原意。 第三十三章 讲解剑法 凌沖得了叶向天传承,将太玄三十六剑招式补齐,但王朝所得剑谱残篇中仅有前十三招,因此他也只敢传授前十三招剑法。王朝年近花甲,年老气衰,真气不纯,天地双桥也未贯通。太玄三十六剑对真气要求极高,须得先将太玄真气修炼圆满方可着手练习,王朝真气不足,修炼起来自是大打折扣。 足足一个上午,凌沖不过将前五招剑法细细剖解,传授其中真意。这五招剑法王朝习练了大半辈子,可说无时无刻不在揣摩思索,已至熟极而流的地步,但经凌沖传授,方觉其中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依法修习,又觉精妙无穷,说道:「仙家剑术果是不凡!我只将前五招融会贯通,自觉剑法功力皆有进步,少爷若能将三十六招尽数学会,只怕便是当世无敌了。」 凌沖笑道:「这套剑法仅仅是太玄门中入门剑法而已,凭了此剑在红尘之中厮混还成,若是遇着真正剑道高手,一记飞剑奔袭,便可取了我的项上首级。只是剑法之中,似是尚有剑意未尽,当初叶师兄传我剑法十分仓促,三十六招我也未融会贯通,怕是唯有尽数领悟,方能一窥其中剑道真意。」 他与王朝讲解剑法,便等如再将剑招一一审视剖析,这五招剑法他同样也不知练习了几千几万次,早已铭刻在心,但与其余三十一招剑法一加斟酌,却觉别有天地,尤其一道剑意似尽非尽,如云雾罩山,细思却一无所得。 王朝年老,修炼太玄剑法极耗精力,不过传了五招,便已有些支持不住,吃罢午饭,又静心打坐了一个时辰,方才恢復几分精神。凌沖待他休息已毕,便又传剑讲授。这一次进境更慢,自正午到掌灯时分,也不过讲了两招。 第38页 王朝却是一脸疲色,赧然道:「常人得了这等神妙剑法,必是废寝忘食加以钻研,只可惜我年老体衰,只这七招剑法,便令我心神耗尽,辜负了少爷一番美意。」 凌沖笑道:「欲速则不达,这套太玄山门剑放在俗世中也是罕见罕闻的绝学,自是要假以时日方可融会贯通,王叔不必自责,今日好生休息,明日我来讲解。」王朝点头,胡乱吃口晚饭,便回屋休憩,旋踵之间便鼾声大作,入梦而去。 凌沖陪侍家人吃罢晚饭,请安已毕,回至屋中,默思今日传剑所得:「我先前将太玄三十六剑每一招细细琢磨,今日为王叔讲授剑法,将三十六招剑式合併迴环,方觉其中剑意委实无穷无尽,似乎凭了这一股剑意便能创立种种精妙剑术,催动世间任何剑法。」 两指捏作剑诀,微微轻颤,陡然向前一刺,这一招并非太玄三十六剑之中任何一招剑法,仅是抖手一刺,但凭了其中一股森森剑意,却恍然似有剑气升腾。凌沖练得兴起,倏然起身,展开身法,起转腾挪,便在屋中演练剑法。 但闻剑气丝丝声动,又有剑意森然,他将指作剑,用意不用力,只在手腕方寸之间,噼、点、刺、削、砍,尽是剑法中最为基本的招式,却非甚么绝世剑法。但其中剑意孕育,却是杀机暗藏。 凌沖双手圈缠,手指变幻无方,越变越快,发出嘶嘶之声,丹田中太玄真气如潮汐奔涌,散于四肢百骸,离体发散而出,将四周之气切割的十分凌乱。 练到分际,凌冲口中发出一声低吟,如龙吟大泽,陡然皮出一掌,掌风四溢之际,又化为太玄三十六剑中的第十三招「大日普照」,剑势未尽,忽又化为一招刀法,横抹连削,接着握拳为棍,一记横扫千军。凌沖性喜武功,所学颇杂,除专精剑法之外,刀法、棍法、拳掌功夫亦有极深造诣,这些时日他苦思太玄剑法,传授王朝剑法之时,忽感太玄剑意精要,便如大堤围水,不吐不快。 他拳脚并用,时而化剑,时而作刀,欲趁此良机,将毕生所学融会贯通,尽数纳于太玄剑法藩篱之中,初时几招还显机圆,但越到后来,招式之间越不连贯,破绽大增,往往一招打出,便要思索良久,方能想到下一招招法。 此时太玄真气已由鼓盪转为内敛,但运转搬运之处远为滞涩,凌冲心知这是自己创演招法未尽其善,真气运行自然便有阻滞。再练几招,丹田绞痛欲裂,只好嘆息一声,放弃了这一次创演功法的良机。 「太玄三十六剑虽是太玄门入门剑法,但包罗万有,尤其一股剑意更是精深奥妙,在人间已是纵横绝顶的绝学。我方才若能将毕生所学化入其中,剑法剑术便可一跃而入妙境,日后再修习太玄剑派高深剑术,便有了最为身后的根基。可惜我眼光未足,要将所学尽数化净,却还是缺少了几分底蕴。」 虽然此次创功未成,但却走出了一条大道,只待日后他见识广博,再来创演功法也还不迟。凌沖细细回味方才所演剑术功法,一夜未睡,待得雄鸡破晓,洗漱已毕,吃罢早饭,又去寻王朝传剑。 离灵江江眼之会已不过三日,癞仙遗宝出世之后,只怕他便要随叶向天回太玄剑派苦修,因此急于将十三路剑法尽快传授给王朝,等他不在,也好有高手保护自己一家。 谁知去见王朝时,却见他形容枯藁,真气涣散,立时大吃一惊,忙即以真力助他通关过穴。王朝嘆道:「那太玄剑法当真是仙家妙法,只可惜我真气不济,强自修炼险些岔了经脉,伤了根基。这剑法只怕我有缘到手,却无福消受了。」 凌沖沉吟道:「是我想的差了,原打算将那一十三路剑法尽数传授,谁知王叔你年纪已长,经脉承受不住太玄剑气沖刷,险些岔了真气,如今看来,须得将养一段时日方能痊癒。那剑法之事,便留待日后吧。」 王朝听他话中颇有离去之意,问道:「少爷可是要离家远游么?」凌沖点头:「不错,我学了太玄剑法,只等日后灵江江眼之会,便要随叶师兄回太玄山门之中求道学剑。」王朝道:「老爷一生最忌怪力乱神,若是被他知晓你去学道,只怕……」 第三十四章 玄女故人 凌沖笑道:「此事我自有打算,叶师兄已是神仙中人,我去求他,想必有手段令安然离家。只是我离去之后,十年八载怕是不得迴转,如今家中冗事繁多,还要靠王叔护持。」 王朝慨然道:「我受凌家两代大恩,自是粉身碎骨以报。只是那萧戾武功高强,又拜入魔道,若是日后前来寻仇,又当如何?」凌沖道:「此事王叔不必挂怀,我一併去求叶师兄便是。那萧戾甫入魔道,只是潜心修炼之时,只怕也无暇分心再履尘世。等他学成出世,想来我之剑术法力也已修成,那时便不怕他了。」 王朝点头:「也唯有如此了。只是少爷你离家远游,只怕老夫人想念的紧。」凌沖默然片刻,说道:「入山学道,练就剑术,乃是我毕生之愿,若能修炼得道,也可带契全家,荫蔽后人。但祖母那边却又要尽孝道,等我入山几年再求掌教准我回乡省亲,那时再作商议吧!」 王朝精通医理,这等真气走岔之伤更是家常便饭,当下自开了一副方子,凌沖拿了,吩咐下人抓药煎熬,送入房中。自己则迴转书房,取了一本剑术秘册在手。那秘册只有薄薄几页,封皮甚是破旧,却未落一字,内里纸张已然发黄,显是年头已久。 第39页 这本剑册便是当年王朝无意中得来的一部太玄剑法残经,转手赠给凌沖。他心中想道:「这本剑谱乃是太玄剑派之物,虽然流落在外,但我既已身入太玄,便该令此物回归山门。等见了叶师兄,便托他转呈掌教吧。」取了几张上好绢布,备好笔墨,凝神静气一番,挥笔而作。寥寥数笔,绢布之上便现出一个人形,手持长剑,作攒刺之势。他如今剑术日高,已为凡间绝顶,任意达之,皆能妙合要旨,笔锋之间,似有一股凌厉剑意透析而出。只凭这一个剑式,若是流落在外,便为无上武学秘典,足以催生出一大武学圣地,流传不息。 凌冲心中空灵无物,笔锋连转,将一十三路太玄剑法尽数摘录其上,又将自己练剑心得录于其上,他不厌其烦,将自身所学太玄道法所感所悟务求书写详尽,直至日落西山,方才完成这一本剑术典籍。此时这一本剑谱已有数十页之厚,凌沖轻抚书皮,嘆息一声,起身出房。 凌沖又復来至王朝房中,将剑谱双手递上。王朝经一天调养,服药歇息,面色红润了许多,真气也自导气归元,已无大碍,双手接过剑谱,略一翻看,见其中满是剑术图形註解,不由讶道:「少爷,这是……」 凌沖说道:「我入山学道,家中要靠王叔照料,这本剑谱是我将太玄十三剑分别註解,王叔平日可自行参研修习,万不可贪功冒进,以免走火受伤。」王朝见如此,已知凌沖修道之心已决,万不可更改,嘆息一声,说道:「少爷放心便是,我自会小心修炼,家中之事你也不必挂怀,若能修成神仙之流,还要带契你王叔一番呢!」 凌沖哈哈一笑道:「自古求仙之辈如过江之鲫,我凌沖虽有一颗向道之心,奈何机缘、气运相佐,且不去管它,只一路走去便是!」他将剑谱交予王朝,自觉后顾无忧,心情大好,吃罢晚饭立时蒙头大睡,直至天明。 凌沖洗漱已毕,打坐一番,自忖道:「如今离灵江之会还有三日,闲来无事,索性往高家走上一遭,看看那位高小姐究竟是何样人物,若能说动高家退婚,不惊动父亲,那是最好。」计议已定,也不吃早饭,手拿血灵剑,昂然出门。 金陵城十分宽阔,千年前建政之初便有百万人口,如今千年以降,城内百姓已逾千万。当年修造金陵,太祖遗制,将城东划为官宦所居之地,以示与黔首之别。凌家是大富之家,凌真又官至礼部侍郎,这才获准在城东居住。 高老太爷名讳高德松,高家世代耕读,良田无数,亦是一方巨富,因此在城东也有宅邸,只是自这位老大人告老还乡之后,地方上虽有许多门生旧识想要亲近一番,每日里提了各色礼品往高府等候,但高老大人放出话来,只在家颐养天年,闭门谢客。因此宾客如云,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凌沖一路打听,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远远瞧见一处极大宅邸,修葺的并不奢华,却隐隐有种宁静致远的气息散发了开来。他将手中血灵剑用彩锦包了包,免得让人瞧出端倪,方欲迈步向前,眼光一扫,忽见一道人影闪出,往高家大门走去。 那人头戴斗笠,遮住了面容,但身形婀娜,英姿矫矫,当是一名女子无疑。那女子身量极高,腰间悬着一柄短剑,绿鞘吞口,甚是古朴精巧。她一路行来,未见如何作势,却自有一股芳华之气飘散。高家大门之前原本熙熙攘攘,许多家丁、公子围着几个高家家奴高声唿喝,乱作一团。那女子只在门前聘婷一站,环首一望,场面便是一静。那些个老爷家奴们,原本对高家闭门谢客大为不满,正自大发牢骚,被这女子一望,不知怎的,心底忽有一股凉气翻涌,焦躁之意立时不翼而飞。 凌沖眼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那女郎似有所觉,微微侧身往他存身处瞧了一眼。凌沖只见面纱微动,瞧不清里面芳容,但那女郎视线所及,凌沖忽觉周身如浸冰水,真气运转都有几分僵直不灵,手中血灵剑更是一声哀鸣,血灵之气拼命往剑内收缩,似乎怕极了那女子。 凌沖闷哼一声,丹田中太玄真气陡然发动,太玄剑意最是刚强不屈,在经脉中穿梭往復,来回震盪,登时将那冰封之意消去。但心中却是骇然不已,那女郎仅凭一眼便险些令他真气走岔,若是生死相拼,只这一点疏忽,便不知要死上多少次了。 那女郎瞧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转过头去向守门的家丁说道:「烦劳通秉你家老爷,就说二十年前玄女故人来访。」那家丁与各位老爷们打了半天嘴仗,正是焦躁不耐之时,但这女郎声音一落耳中,只觉悦耳之极,直如天籁一般,脑中一阵迷煳,顺嘴说道:「是!请姑娘稍待!」转身急匆匆往府中跑去。 第三十五章 程素衣 功夫不大,那家丁又跑了回来,连跑带喘,说道:「我家老爷有请!」那女郎点头,举步入府。这一下可炸了窝,有人大叫:「岂有此理!我家老爷在门前等了半天了,为何那女子能进,我家老爷不能进!」家丁自那女子入府,脑子便有几分清醒,闻言冷笑道:「听道没有?那位姑娘乃是我家老太爷的故交,自然能进的府去。你们这些人是甚么货色,也想见我家老太爷?」此言一出,将在场众人尽数得罪了个遍,当下便有人破口大骂,那家丁冷笑连连,也不还嘴,只挡住了大门,任凭怎么辱骂,也不肯放一人进去。 第40页 凌沖骇然望着那女郎背影闪入高府,忖道:「那女子不知是甚么来路,但必然是修士一流无疑,法力神通只怕不在叶师兄之下。瞧来与那位高老太爷还是熟识,我此来本是求高家主动退婚,若是高家不肯,必要撕破面皮,那女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怕我难能讨好,罢了,且忍一时,等见了叶师兄再作道理。」也不多留,转身便走。 那女子随着一名管家一路往书房行去,心中也自盘算:「方才那少年居然身怀太玄剑气,只是身边尚有一柄魔道邪剑,似是血河宗的镇派之宝血灵剑。太玄剑派与血河宗乃是世仇,血灵剑居然被太玄传人执掌,本就是一件奇事。听闻叶向天已然出世,太玄剑派素来不参与癞仙遗宝的争夺,如今蛰伏两百载,山门重开,必是下山挑选传人。那少年真气精纯,但修为不深,如何能敌得过血灵剑的邪气,不曾入魔?倒也有趣。」 高府宅邸极大,那女子走过亭台楼榭,假山水池,直入内宅。面前是一座极大的屋舍,屋前修篁向天,偶有清风微拂,天音愉耳。一位清癯老者正在屋前恭候,见了那女子,急忙抢上前来,躬身施礼:「一别三十载,程仙子风采不减当年,老夫有礼了!」 那管家早已看的呆了,自家老太爷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当年在京师就为了这等脾气,也不知得罪了多少贵人。如今告老在家,更是姜桂之性,等闲人物莫说面见,大门口便给打发了回去,前几日金陵知府亲来拜会,也照样拒之门外,听说这位知府回去之后发了好大脾气。今日老太爷竟然亲身出迎,又是这般执礼甚恭,也不知这女子是何来歷。 那女子打个稽首,说道:「高大人急流勇退,后福无穷,贫道十分佩服。」从语气上看,却是个出家的女冠。高德松苦笑道:「素衣仙子取笑了,甚么急流勇退,不过是老了,有人瞧不顺眼,将老夫挤了下来。不过告老致仕倒也并非坏事,在家栽花弄草,却也自得其乐。程仙子,请进屋再谈吧。」肃礼让客。 那女冠芳名正是程素衣,二人进了屋中分宾主落座,自有侍女献上香茗。高德松抿了一口香茶,笑道:「程仙子远道而来,就请在寒舍多住几日,老妻当年自见仙子,时常念叨,今日得知仙子驾临,不知有多高兴,正在预备素斋,以表寸心。」 程素衣面纱无风自动,声音淡淡飘来:「高夫人有心了。只是贫道此来,乃是为践三十年前之约,不知高大人意下如何?」高德松一愣,微微苦笑:「仙子此言老夫自是尽知,三十年前仙子救我一家性命,按理自应将孙女舍给仙子做个徒弟。只是我那孙女自小娇生惯养,脾气骄纵,只怕触怒了仙子,反为不美。」 原来三十年前,高德松高中两榜进士,外放做了一任县令,恰好该县境内出了数起採花杀人的大案,苦主联合起来,日日来县衙大闹,高德松没法,只得上奏朝廷,调派高手每夜巡逻把守,终于发现那贼人踪迹。当下调集人手将之围困,最后死了数十人才将那贼人当场格杀。此案民愤极大,兇手伏法也算是极好的交代。朝廷大喜,下诏封赏,高德松升迁一级,当下交接了公务,雇了几辆大车,载了家眷积蓄,赶赴任上。 谁知那贼人虽然身死,手下却有几个亡命的兇徒,一心要为他报仇。打探出高德松赴任的行程路线,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设伏,一声号令,杀向车队。高德松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边几个得力的高手被人一阵围攻,死伤狼藉,眼见就要不幸,想起自己身死不要紧,一家老小女眷却要受那无穷的侮辱,当时又急又气,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却见妻儿围绕自己身边,一个个满脸急色,却是毫髮无伤。那些个贼人却尽数被腰斩在地,污血横流。面前站定一位出家的女冠,轻纱覆面,瞧不清面容,却是气定神闲,雍容以极。打探之下,方知自己昏死,妻儿也自闭目待死,忽听一声怒喝:「好贼子,焉敢行兇!」一道剑光飞来,只循着贼人绕的几绕,便将兇徒全数腰斩,杀的干干净净。一家人死中得生,自是感佩无极,高德松率一家老小叩谢仙姑救命之恩。 那道姑说道:「我名程素衣,乃北海玄女宫门下弟子,奉师命行道中土,算出大人有难,特来相助。」高德松当下拜谢不已,力请程素衣一同赴任,还欲修造道观供养。程素衣说道:「我此次出世,只为一件师门要务,如今业已办妥,即刻便启程迴转玄女宫。高大人盛意贫道心领。只是还有一事甚是难以启齿。」高德松忙道:「程仙子救我一家性命,此恩此德天高地厚,但有何事,请尽言之,高某无不应允!」 程素衣这才道:「家师便是玄女宫之主。她老人家精通先天神算,高大人被难,便是家师命贫道前来解救。家师还算出高大人孙辈后人与我玄女宫有缘,须得拜入本门,否则必有横祸临身。」高德松一愣,说道:「小儿如今不过十几岁,离婚配尚早,这……」言下之意甚是不信。 第三十六章 前世灵光 程素衣道:「先天易数,上牵天命,下干轮迴,岂在口舌之间?贫道也知高大人读的是圣贤之书,不语怪力乱神,但天数早定,是万万不能有违的。高大人若是不信,三十年后贫道自当再履中土,度那孩子入门,只望大人那时莫要阻拦。」高德松沉思半晌,慨然道:「仙子对我一家有救命之恩,便舍了一个孙儿与仙子做徒弟也算不得甚么。三十年后,高某自当恭候法驾,绝不阻拦便是!」 第41页 程素衣点头道:「高大人有此一念,贫道十分感激。既然如此,三十年后行再相见吧!」高德松还欲说话,程素衣将衣袖一挥,满眼金光乱闪,人已飞去不见。高德松这才知晓是遇到了剑仙之流,急忙又跪倒在地,拜谢不已。 自从程素衣飞去之后,高德松立身持正,宦海浮沉三十载,终于急流勇退,回到金陵祖宅,整日吟风弄月,懒理是非。与程素衣三十年之约,亦是无时不敢或忘。只有一点甚是烦闷,他一生只生一子,偏偏这儿子却也只生了一个孙女,老两口不惜重金,给儿子纳了三房妾室,倒也受孕了几次,但不是中途小产,便是幼年夭折。偌大高家居然只有个孙女继承香火。 高老夫人每日求神拜佛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高德松想得开了,安慰老妻道:「命里有来终须有,强求也是无用。我高家香火只怕是要断了。」老事到如今,老两口也只得息了这份心思,只全心疼爱这唯一的小孙女。 高玉莲在襁褓之中便与萧玉指腹为婚。那萧玉祖父与高德松情同莫逆,结为异性兄弟,只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一孙,谁知萧玉之父被人陷害私通蛮国,圣上大怒,下诏满门抄斩。高德松四处奔走营救,也无济于事,萧家满门押赴刑场之日,还曾大哭一场,自谓对不住结义的兄长,保不住萧家香火。自此只当萧家根苗断绝,心灰意冷,不多久便告老请辞,迴转老家金陵。 这一年正是十五岁年纪,出落的人比花娇,亭亭玉立。老两口本拟萧家无人,婚约便算解了,正要为孙女物色良人,谁知这一日萧玉居然找上门来,要高家履行婚约。高德松一眼认出这浑身戾气的少年正是萧玉,如今改作萧厉的。 高德松多年不见萧厉,自要盘问一番。萧厉只说被义僕所救,逃出生天,又从异人学了一身本领,正要为父报仇,杀尽仇敌。言下之意,已然将当年出面诬指其父通敌卖国的偏将一家全数杀死。高德松虽已退隐,但京师中自有耳目,也知那偏将确是被人满门诛绝,且死状极惨,万没想到居然是眼前这位当年醇和温雅的少年所为。原本为义兄根苗留存的一腔喜悦,登时化为涔涔冷汗。 高德松当年也曾见过萧玉几面,只觉这孩子秉性纯良,十分喜爱,谁知多年不见,却变得冷厉跋扈,试问他又如何敢将孙女的终身託付给如此之辈?萧厉言谈之际,便提起当年两家婚约,言下之意要与高玉莲晚婚,以践前约。高德松心有芥蒂,自然不肯轻易应允,百般推脱。萧厉何等乖戾?语气立时强硬起来,高德松性子急躁,不肯想让,双方说的僵了。 萧厉冷笑一声:「我只当高大人念及旧情,必会欣然应允婚事,谁知高家亦是狗眼看人,你只当我如今无权无势,不肯履行婚约,却不知我日后必要飞黄腾达,甚至长生不死,青史永垂。总有你后悔之日,你今日不肯倒也无妨,只不可将玉莲再配他人,若是被我知道,不但要将对方全家杀的干干净净,只怕你高家也要不好过!」 高德松火冒三丈,骂道:「我义兄何等英雄,谁知竟养出你这忤逆之辈,嚣张跋扈,我家玉莲便是丫角终老,也绝不会许你为妻!你且死了这条心吧!」萧厉冷笑三声,扬长而去。高德松被萧厉气的大病一场,甫一初愈,便托人四处物色年少有为的青年,一面又命家人严加看守,绝不能令萧厉靠近孙女一步。 偌大一个金陵城,挑来挑去,便看中了凌家大少爷凌康,凌家无论家世家风俱是一流,尤其凌真亦是两榜进士出身,高老爷子甚是满意,立时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凌真颇有些受宠若惊,也不知其中的道道,几乎不假思索便应允了,便等如是接了个大麻烦。 如今三十年过去,高德松不能说忘却前约,却也不怎么当回事。这一日正在家中思索快些让高玉莲完婚,也好令萧厉死心。忽有家丁来报,程素衣来践三十年之约。高德松唯有一声长嘆,做好了准备,哪知高老夫人哭道:「香火不香火的不去提它,咱们高家就玉莲这一个孩子,你叫我怎么忍心把她舍给别人去做徒弟,一辈子也见她不着?」 高德松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话已出口,岂能更改?再说程仙子救我一家性命,不过是将玉莲送去修行,又不是害她,也许跟着程仙子还能学的一身法术,日后做个神仙,岂不是好?」高老夫人哭道:「甚么狗屁神仙,我不稀罕!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女,要她跟着那个道姑风餐露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可不干!」哭闹不休,把个高德松弄得唉声嘆气,却又无计可施。末了只得道:「罢了,你且迴避一下,我先探听一番,若是程仙子执意带玉莲修行,也只好如此。若是还有迴旋余地,我拼尽全力,也不令玉莲去受苦便了。」高老夫人这才收了哭声,去厨房预备素斋。 高德松将程素衣迎入客厅,献茶已毕。程素衣果然提起当年之约,要带高玉莲入山修道。高德松无法,只得託辞推延。程素衣知他心意,也不点破,只道:「贫道还未见过高小姐一面,不如请她出来当面问询,若是她不愿随贫道而去,贫道绝不敢勉强。若是她心甘情愿随贫道入门修道,还请高大人莫要拦阻才好。」 高德松暗笑:「我的孙女自小养大,我岂不知?怎会抛家弃祖,随你修道?」挥手招来管家,吩咐去请孙小姐。还不放心,特意对管家使个眼色。那管家随身数十年,极是机灵,自知老爷心意,是要自己叮嘱孙小姐,好生对答,莫要露了马脚,被道姑抓住把柄,强行带去山中修道。 第42页 少顷,管家引了一位少女入厅。那少女生的秾纤合度,小小年纪却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神情羞怯,垂颈不语。程素衣瞧她一眼,眉头便是一皱,只是有面纱遮挡,旁人瞧不出来。心中忖道:「自来我玄女宫有大成就人,莫不以贞女成道。这高玉莲前世本是恩师座下弟子,只因性子刚强,为人所趁,犯了戒规,这才被打灭灵光,押入轮迴。这一世我奉师命二次度她入门,看她如今眉含春色,二目流辉,分明元阴已失,再犯教规。恩师精通先天易数,不会不知,又为何偏要我来接引?」她望着那少女说道:「高玉莲,三十年前贫道与你祖父有约,今日要度你入门,修道参玄。此时问你一句,你愿不愿随我入门?」 高玉莲微抬螓首,望了程素衣一眼,又忙低下头去,跟着又用眼角瞧了瞧自家祖父,见祖父面含急色,微微摇头,已知其意,方欲开口拒绝。程素衣又道:「你也莫要急着回答,我这里有一道符箓赠你,你看完之后再来答我。」玉掌一伸,掌心中有一道玉符,长有两寸,宽有三指,其上飞云走雾,无数线条勾勒。 高德松深知程素衣之能,见她拿出玉符,已知必是仙家宝物,抻着头去看,只瞧了一眼,玉符上无数线条就似在眼前飞转,愈旋愈疾,渐渐头昏脑涨,总算他平日读书养性,练气功夫极深,忙撇过头去,不敢再看,这才好过了些,但胸口却一阵阵烦闷作呕。 高玉莲双目落在玉符之上,便再也挪不开来。面上表情忽喜忽悲,全无方才的羞涩怯弱,那玉符渐有毫光迸发,柔和清亮,直入心田。程素衣嘆息一声:「罢了,便成全了你吧!」伸手一指,那玉符化为一道流光,钻入高玉莲眉心不见。 高玉莲只觉脑中轰然一声,眼前大放光明,又有无数声音、记忆纷至沓来,似有一位女子舞剑练气,又有天水绕身,如龙似蛇。那女子剑光越来越快,忽然一声娇叱,身剑合一,纵横飞起,直向自己飞来。高玉莲大惊之下,尖叫出声,向后便倒。 高德松见爱孙晕倒,急忙伸手去扶。程素衣衣袖微盪,一圈暗劲涌出,高德松空自焦急,却沖不破潜力圈,程素衣道:「此是家师所赐灵符,可含明宿慧,妙用无穷,高大人不必惊优。」高德松哪里肯信,关心则乱,只在圈外急的团团乱转。 高玉莲足尖离地,斜斜挺直,却不倒地,看去十分诡异。忽有无形之风自虚空涌来,耳边又有浪潮激盪之声响起,如海上生波,不可阻挡。程素衣一声轻叱:「大梦方觉,还不醒来!」一指点出,如越虚空,正点在高玉莲眉心之处。高玉莲浑身一颤,一声嘤咛,睁开眼来。眼中先是迷茫之色闪现,继而神光爆射,向程素衣盈盈拜倒,口中道:「拜见大师姐!」 第三十七章 灵江之会 程素衣淡淡道:「罢了,你前世身犯教规,原本要歷三世轮迴,方能回归本门。恩师慈悲,特许你今世返本归元,又将你前世所炼诸宝赐还,你且静养元气,本门三日之后,癞仙遗宝出世,还有用你之处!」 高玉莲再拜说道:「弟子身犯教规,蒙恩师不弃,定当赴汤蹈火,以报师恩!」这高玉莲前世便是北海玄女宫传人。玄女宫偏居一隅,但名气极大。宫中高手皆是女子,歷代不乏修道飞升之辈。门中嫡传两部法典《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分别修炼先天玄冥真水与先天天一贞水。那玄冥真水秉性至阴至寒,冰封万物,莫之能当。天一贞水化和万物,最善侵蚀,两种真水皆为先天妙物,练到极致,威力至大。因此玄女宫虽然无有男子,但凭了这两部真传,足可镇压门户。尤其当代宫主姬冰花更是传闻将天一贞水修到先天之境,号为当代女修第一高手。 高玉莲前世便是姬冰花座下高徒,只因性子强横,被人利用,犯了教规,被姬冰花飞剑所斩,只留魂魄投胎轮迴。原本要受三世苦难,方能有迴转之门之望,只因癞仙遗宝出世,姬冰花以先天易数神算算出居然与高玉莲这一世有缘,其中一件异宝更是关乎玄女宫气运,这才命大弟子程素衣出北海,以一枚神符助高玉莲甦醒宿慧,借她之手去取癞仙遗宝。 高玉莲回想起前世种种,不胜唏嘘,忽然面色一变,记起今世之事,又羞又气,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程素衣道:「你与那人纠缠三世,原本以为缘分已尽,哪知这一世居然又找上门来,也是冤孽,你也莫要追悔,数由前定,悔也无及。此事亦早在恩师算中,那人日后与楞伽寺、星宿魔宗皆有瓜葛。只等此次取宝迴转,恩师自会面授机宜。」 高玉莲唯唯诺诺,不敢答言。当日萧厉与凌沖斗剑,曾说已将高玉莲红丸取了去,却也不假。自那日萧厉与高德松不欢而散,高家加强戒备,派了许多护院把守。这些个江湖中人又哪能拦阻的了萧厉?被他一连几晚,潜入高家,寻到高玉莲所居卧房,表明了身份。高玉莲前世便是性子强硬,这一世更是有些偏激。自思既是婚约早定,无论夫家是何样境况,此身总是属于萧家,便不曾声张,反有些同情萧厉。 萧厉逃亡数载,又修炼星宿魔功,心性大变,也不耐多言,半骗半强,便与高玉莲有了夫妻之实。高玉莲也有些半推半就,之后二人时常私会,高家却无一人发觉。直至今日程素衣寻上门来,高玉莲记起前生今世诸般丑事,羞愤不已,却也知她与萧厉冤孽早定,纠缠多世。前生身犯教规,也要拜他所赐。 第43页 程素衣又道:「你前生记忆尽復,那《天一玉微真经》也不必我再来传授,你可自行修炼。以你根底,三日之内打通周身经脉,当可无碍。我再将你前世所炼飞剑发还,取癞仙遗宝便足可敷用了。高家乃是你生身之所,你不可忘本,须先尽孝道,再全仙道,不可有违。」高玉莲再拜谢过。 程素衣又向高德松道:「此女前生乃贫道师妹,如今劫满復归,不可于俗世久待。她去之后,高家气运昌隆,不久便有麟儿降生,足可继承香火。高大人不必忧扰,贫道言尽于此,三日之后再行相见吧!」将袖一挥,人如泡影,消散无踪。 程素衣一走,潜力劲圈自然消散,高德松急忙跑来,双手扶住高玉莲,急道:「孩子,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么?」关怀之情溢于言表。高玉莲自小对祖父最是依恋孺慕,此刻神情却有些淡淡的疏离之感,她理了理裙裾,微施一礼,说道:「多谢祖父关心,玉莲身体并无大碍。方才程师姐所言之事,还望祖父代为守秘,勿令泄露。那萧玉之事,玉莲自会处置。玉莲颇感疲累,想先回房歇息,还望祖父赎罪。」 高德松一愣之间,总觉自家孙女与平常大不一样,似乎起了极大变化,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才程素衣唤醒高玉莲宿慧,用法力屏蔽了高德松感知,他只见到程素衣一指点在孙女眉心,随后高玉莲拜服于地,认了程素衣做师姐,入了玄女宫门墙,程素衣所言之事全无所知。正在思忖之间,高玉莲已聘聘婷婷的去了。自己这孙女只怕必要离家修道,心中颇为不舍,但转念一想,程素衣所言孙女去后,高家便会有男丁降世,承继香火,又復高兴起来,暗自盘算是不是该再给儿子纳一房妾室,连与凌家定亲之事都抛在了云霄脑后。 凌沖迴转凌府,自思萧厉已然受伤,几日之内绝不敢再来,但此时多事之秋,终究不宜外出走动,便在府中静坐修持,闲来以本身真气助王朝调理气脉,更兼参研太玄三十六剑的诸般变化,越学越觉其中奥妙无穷,直似永无穷尽。 碧霞和尚则是老神在在,也不回碧霞寺,就在凌府中端坐,白日陪着老夫人与凌真夫妇谈些禅理佛法。凌老夫人见这位平日请都请不来的高僧在自家盘桓,自是十分开怀。凌真夫妇却是面有忧色,不过碧霞既然在此,想必那萧厉是不敢来的,只是担心碧霞若是离去,又当如何处置。 转眼便是五日过去,到了灵江江眼大开,癞仙金船出世的日子。凌沖早早起身,细细沐浴了一番,向祖母与父母请安之后,回至房中,吩咐丫鬟不必送饭食过来,迳自闭目调息,将周身真气运炼圆满,从定中醒来之时已是掌灯时分。 凌沖施施然来见碧霞和尚,却见老和尚刚用过斋饭,正自品茗,见了凌沖说道:「施主今夜可是要去赴那灵江水眼之会么?」凌沖点头:「不错,叶师兄吩咐我今夜往灵江之上寻他。再者癞仙金船百年一出,仙魔两道高手云集,这等热闹我又岂能不去?大师精通佛法,善能前知,可否为小子算上一算?」 碧霞和尚一笑,闭目良久,睁眼道:「依老衲定中所见,施主与那癞仙遗宝并无缘法,瞧上一瞧倒是可以,只是不可有贪得之心。」凌沖笑嘻嘻道:「也罢,无缘便无缘,反正我拜入太玄剑派,也不见得要去贪图甚么癞仙的宝物。这是好大一场热闹,大师不去瞧瞧么?」 碧霞摇头道:「癞仙遗宝不合我佛门插手,出世六次,皆无佛门弟子参与,只看仙魔两家谁的机缘大些了。施主见了叶施主,务要随他左右,不可擅离,你手中血灵剑关乎血河宗道统传承之秘,正是魔道中人觊觎之物,千万小心。」 凌沖正色道:「大师放心,此事小子晓得。」将血灵剑用白布裹了,负在身上。看守马厩的两个小厮被王朝趁乱杀了,新来的小厮也不顶用,王朝便自去马厩,牵了一匹好马。凌沖牵马出府,也不与奶奶父母禀告,只对王朝道:「王叔,我此去多则三日,少则明天,必定迴转,家中之事便劳你照料。」 王朝这几日运功疗伤,伤势已然大好,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润之意,闻言皱眉道:「少爷,今夜灵江之上必定高手云集,你剑法未成,不如在家中静候,等叶先生来接,岂不是安稳的多?」 凌沖笑道:「正是叶师兄吩咐我今夜前去,想必也是为试试我的胆色,我练剑多年,还怕些许跳樑小丑怎地?王叔放心,有叶师兄在,必能保我无恙。」翻身上马,一路飞驰而去。 金陵城在灵江之北,灵江绕城而过,凌沖早从碧霞和尚问出灵江江眼何在,一路打马出城,直投楚山而去,快马加鞭之下,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来至楚山之下,灵江江边。是夜群星高挂,彩月无光,正是极好天气,凌沖纵目远眺,但见极远之处一条大江蜿蜒流过,星光之下,宛如匹练,时有涛声娱耳。 碧霞和尚指点他道,癞仙金船出世,并不飞遁,只以祥光将有缘之人摄入,任其在船中挑选宝物,前后不过一二时辰,若是只看热闹,只在江边等候便可。 凌沖在江边披襟当风,凝神伫立,眼见大江弯流,一去不回,却也颇有几分感慨。忽听有人说道:「无量天尊。原来是小施主,前日望月楼上贫道等得罪了。」 凌沖借着月光一望,却见三名道士背负长剑,缓步走来,正是前几日在望月楼中所见的正一道常洪、赵、钱三人。他三人见大幽神君抢夺凌沖宝物,一时犹豫,不曾出手相助,还被叶向天数落一通,自觉无颜。不成想却在此处遇见。 第44页 凌沖虽是不齿三人为人,好歹同为道门弟子,不好太落面子,便举手还礼,说道:「原来是三位前辈,小子是奉了鄙派叶师兄之命前来等候。三位前辈可是到此处来求癞仙金船的缘法么?」 第三十八章 正一道 沈朝阳 三人最前一人乃是常洪,生的赤红脸膛,他身后便是赵、钱二人,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奇之色。凌沖年纪幼小,见识自然不多。太玄剑派乃是正道剑宗第一大派,力压少阳剑派、七玄剑派数千载。门中所传剑诀精妙之极,乃是直指纯阳大道的无上法门。 太玄剑派封山二百载,纵有几名与上代掌教荀真人同辈的长老,也已久不出世。门中便以郭纯阳这一辈五人为尊,这五人平时醉心修行,早已不收弟子,门下传人不过一二名。此次太玄重光,考校门人,收录弟子,便是以叶向天为首的二代弟子挑选传人。这姓凌的小子无论是走了狗屎运,拜入郭纯阳门下,亦或是拜入其余四位长老门下,至少辈分上便与自己三人相当,可谓一步登天,日后成就必定超出自己三人甚多。 念及至此,三人丝毫不敢托大。常洪笑道:「原来凌师弟亦是来等叶道兄的。我等三人奉了本门大师兄之命,先行来此打探,并非我三人与癞仙遗宝有缘。而是我们一位小师弟有此缘法,稍后沈师兄便会携他来此,凌师弟也可亲近一二。」 凌沖点头,暗忖:「看来玄门之中最重长门弟子,叶师兄也好、那位沈朝阳沈师兄也好,皆是门中掌教嫡传,日后问鼎大位要比他人多了许多把握,这才威名素注,门下弟子景从。」 正思忖间,忽闻丝丝剑气破空之声,常洪精神一振,笑道:「是沈师兄与秦钧师弟到了!」凌沖抬眼望去,见北方极天之处似有一道剑光闪得一闪,随即不见。不旋踵间,耳中又闻剑气破空之声,愈来愈近,数息之后,一缕剑光自九天垂落,直射江边,光华敛处,现出两人身影。 当先一人身量极高,身穿青布道袍,上锈先天八卦,颌下微须,剑眉朗目,极是英俊,望去不过三十许人。他身后跟着一名小道童,头梳道髻,腰间悬着一柄短剑,形式奇古。 常洪三人忙上前见礼,当先之人正是正一道当今二代首席大弟子沈朝阳,一身道力精妙绝伦,许为正一道下代掌教不二人选。他抬手道:「三位师弟不必多礼,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哪位高人门下?」他一眼望见凌沖挺立一旁,神疏毓秀,矫矫不群,更兼周身剑意精纯,居然是个上好的剑仙种子。 常洪方欲开口,凌沖已抢先躬身施礼,说道:「太玄剑派弟子凌沖拜见沈朝阳师兄!」沈朝阳目中神光一闪,举手虚抬,笑道:「既是太玄传人,便不是外人,无需如此客套。叶道兄方才与我一道,中途似是去接引甚么人,你只稍带片刻便可得见了。」 那小道童秦钧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自见凌沖便总是拿眼偷望他,显得很是好奇,只是有四位师兄在场,不敢开口说话。 凌沖也瞧见这位正一道的小「同道」,看来与自己年纪相仿,正要开口搭言,沈朝阳却是面色一变,目光往灵江江中一转,开口说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道友控水之能已然出神入化,沈某险些便当面错过,想必是玄女宫程师姐了,还请师姐上岸一叙。」 话音方落,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既是沈道友相邀,贫道敢不从命。」灵江之中忽然涟漪泛起,一道晶莹水柱刺天直上,继而化作漫天琼珠碎玉,水气飘渺间两位玉人翩若惊鸿,迤逦而来。 当先女子长身玉立,面带轻纱,身姿婀娜,周身散发凛凛寒威,风姿无双。身后一位少女年方及笄,亦是生的十分美貌,低眉不语。正是程素衣与高玉莲二人。 高玉莲得了姬冰花法符之助,前生记忆尽復,她前生生性鲁莽,刚愎自用,以至为人所算,与萧厉前身结下孽缘,身犯教规,被姬冰花一柄飞剑万里斩杀。一点真灵投身高家,原本要歷三世轮迴,方得准许返归山门。 只是癞仙遗宝出世,姬冰花静中推算,宝船之中居然有一件干系自家劫运的宝物与高玉莲有缘,特意命大弟子程素衣往中原之地寻访高玉莲,助她恢復前生记忆,去取那件宝物。 高玉莲前生虽是任性妄为,资质却也真好,短短五日功夫,已将道基铸就,练就《天一玉微真经》中第一重境界,修成万化灵水真气。已可勉强御剑飞行,又得了程素衣赐还前世所炼飞剑,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玄女宫乃是玄门正宗,所传功法偏重阴寒水系,因此歷代高手皆为女子。所修两大先天真水,先天玄冥真水与先天天一贞水。玄冥真水奇寒酷烈,冰封干坤,天一贞水海纳百川,化合万物,两大真水各有厉害,也分不出孰强孰弱。 只是以人身之道,绝难修成先天奇物,因此玄女宫歷代祖师殚精竭虑,阐发幽思,创下了以后天成就先天的法门。譬如欲修成先天天一贞水,先要修炼后天万化灵水,待得修至待诏洞天之时,磨练精纯,直到冲破纯阳天限,成就真仙道果,方有良机得到天地间那一丝飘渺机缘,得先天造化,将后天万化灵水转化为先天天一贞水,那时方算是得了大道之机。 玄女宫能以女流之辈,跻身正道七大门派之一,靠的便是门中所传两道精妙法门,只是数千载以来,能够有机缘修成两大先天真水者,百中无一,唯有宫主姬冰花一人而已。程素衣身为姬冰花嫡传大弟子,一身道力亦是十分浑厚,只是玄女宫地处北海,靠近北极,歷代传人极少涉足中原,因此她究竟修到了何等境界,中原道门之中却是无人知晓。 第45页 沈朝阳见程素衣现身,眼中精芒暴涨,却是以正一道秘传法术窥探其道术境界,只是他所发真气一至程素衣周身,便被一股柔韧至善,化纳万物的意境所破,根本不得要领。 沈朝阳心中一凛:「这程素衣所修乃是《天一玉微真经》无疑,只是道术境界却非我所能窥知。玄女宫身为正道大派,精修先天真水,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可不防。她身后之人恐怕便是与癞仙遗宝有缘的弟子,我还要吩咐秦钧师弟小心谨慎些,莫要被这些女流争了先去。」 第三十九章 便宜师侄 正一道乃是正派大教,执正道牛耳数千载,论得声威名望,只在清虚道宗之下,比起太玄剑派这等封山许久的门派还要超出许多。门中所传道法分为符、剑二宗,皆有玄妙传承,门中弟子可择一有缘之门而入。 沈朝阳为人雄心万丈,只想以自身所学光大正一道,压过清虚道宗,因此选了符剑双修之法,只是符剑双修虽是前程远大,但破关精进也自难了太多。沈朝阳资质极好,也足足耗费百年光阴,方才结成一粒剑符金丹,剑中有符,符中蕴剑,两两相合。但如何孕丹抱婴,却仍旧不得要领,只能耐心打磨真气。 此次癞仙遗宝出世,正一道中两位长老静心推算,发觉其中一件宝物正和沈朝阳如今破关之用,若是能得此宝相助,沈朝阳便可省却数甲子苦功,大道可期。因此不惜费尽心力,又推算出与宝物有缘之人所在下落,领回正一山中,收为弟子,便是那位秦钧。因此此次表面是秦钧来碰机缘,实则却是关乎沈朝阳日后修道成败之举,由不得他不上心。 沈朝阳打个稽首,说道:「程仙子远道而来,沈某不胜欣喜。贵宫所传道法极尽精妙,沈某心慕已久,此间事了,还望仙子法驾鄙门,沈某也好讨教一二,以增见闻。」 程素衣语音清冷,说道:「沈道友客气了,贫道此来专为点化这位高玉莲师妹,只等她取了癞仙遗宝,便要回宫回缴法旨。正一道玄门正宗,贫道不过学了家师三成功夫,又岂敢班门弄斧。」 凌沖自程素衣、高玉莲现身江上,便直盯着她们。那日在高府之外,他被程素衣远远瞧了一眼,险些真气冰封,走火坐僵,仍旧心有余悸。耳听「高玉莲」三字,目中立时神光暴涨,只死死盯住程素衣身后的高玉莲不放。 高玉莲在大师姐身边显得十分乖巧,半句话也不多言。凌沖目光如剑,不离她左右。立时便被感知,随即回望过去,却见一位不相识的少年冷冷瞪视自己,目光之中全是森然寒意。 高玉莲自思:「这少年却是谁家弟子?怎的对我似乎颇有敌意?也不知我何处得罪了他?」倒是程素衣也瞧见凌沖目光,轻轻一笑,说道:「师妹,这位是凌沖师弟,乃是金陵府中凌家少爷。凌师弟,不知贵派叶师兄可到了么?」 此言一出,高玉莲立时恍然大悟:「我道这少年与我有何深仇大恨,却原来是凌府之子!」思及自己与萧厉做下的丑事,登时又羞又气,只是她前世性子刚愎,这一世復了前生记忆,依旧十分倔强。 「我与萧厉一段孽缘,乃是前生冤孽纠缠,今生虽是失身于他,但此时师傅尚有用我之处,我若能将癞仙遗宝平安取回宫中,师傅必定大加赏赐。我只需求用门中一颗覆水丹,便能补足道基,回復完璧之身,日后大道有望。至于萧厉那冤孽,日后被我遇上,也要一剑杀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今生我好容易得师傅恩典,准我再入道门,势不能遵从高家之命嫁入凌府,好在师姐言道,不就高家就会有新子降生,延续香火,也不算我对不住高家。至于凌家那边,日后我修道有成,赠了几粒延命长寿的仙丹便是了。」却是对凌家婚约之事毫不在意。 凌沖见高玉莲先是面色一变,继而面上浮现满不在意之深情,早知其意,暗暗恼怒:「这娼妇却是丝毫不知羞耻了,定是当我凌家好欺,随手便可打发了。你做下那等丑事,我只要你高家主动退婚便罢,若是还要敷衍了事,当我凌沖手中长剑不利么!」 便在此时,有人说道:「不劳程道友过问,叶某已然到了。」此言一出,凌沖登时大喜过望。只见虚空晃动,一道身影挺然而出,此人高有七尺,周身渊渟岳峙,只随手一立,便如山岳般屹立挺峻。 凌沖还未见过这位叶师兄真面目,此刻瞪大了眼去瞧,只见太玄剑派的大师兄生的面相普通,只是眉眼粗大,粗手粗脚,气势非凡,但有一点,却是双目紧闭,也不知是天生瞽目,还是有其他原因。不过修道之人,凡事不可以凡理测度,以叶向天之法力,有目无目,皆是一般。 叶向天手中挽着一位少年,缓步而出。那少年瞧来与凌沖、秦钧一般年岁,生的唇红齿白,却是个罕见的美少年,只是面色倨傲,谁也不瞧上一眼。 叶向天身形一出,立时震慑当场。程素衣、沈朝阳皆是面色微变,他二人竟不知叶向天何时到来,显是叶向天趁着太玄剑派封山之时,修成极大法力,心下皆是盘算不已。 倒是叶向天开口说道:「叶某下山之时,家师赐了一道灵符,专能藏匿气机,隐去身形,方便行事,两位道友不必多虑。」如此一说,程、沈二人方才释然。 凌沖忙抢上两步,躬身施礼:「见过叶师兄!前日金陵城中救命之恩,小弟铭刻在心!」叶向天点点头,说道「凌师弟不必客套,你有缘得我太玄剑派传承,便是我太玄弟子,若是任由邪魔外道欺侮,为兄却不加伸手,只怕回山之后郭师便要将为兄狠揍一顿了。」 第46页 凌沖噗嗤一笑,叶向天言语幽默,浑不似当日面对大幽神君之时的霸道,反而令他有如沐春风之感,暗思:「看来这位叶师兄为人外冷内热,倒是颇好相处。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太玄剑派自掌教以下,颇为护短,入了这等门派似乎也是不错。」 叶向天向身旁少年道:「亦如,此是你凌沖师叔,还不上前见过?」那少年满面不情不愿,却只能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口中道:「弟子张亦如,见过凌师叔!」凌沖见他不情不愿,暗暗好笑:「瞧他年纪与我仿佛,却要叫我师叔,若是换作是我,也要有些脾气,倒也怪不得他。」以手相扶,口中道:「张师侄免礼!」 第四十章 乙木精气 神木求宝 那张亦如顺势直腰,急忙躲在叶向天背后,似是生怕凌沖再占他便宜。叶向天微微摇头,说道:「此是我新收弟子,我与他祖父曾有一段缘法,此子天分才情亦是不错。师弟日后还要多加提携才是。」 凌沖笑道:「师兄言重了,小弟自身还尚未入得道门,又岂敢对师侄修行多加妄语。」那张亦如躲在叶向天身后,瞧见凌沖面色得意之色,心头暗恨:「这小子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傢伙,居然便成了小爷的师叔?瞧他一副村野的样子,想必还未得传授甚么上乘法门,只等小爷修道有成,修为压上你一头,瞧你还有何面目做小爷的师叔?」 这张亦如来头亦是极大,他的嫡亲祖父便是当今大明内阁首辅张守正,这位张首辅为官清廉,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在首辅任上十几载,推行革新,整顿吏治,经他之手,大明方有中兴之兆。 张守正少年之时,曾经游歷四方,增广见闻,彼时太玄剑派经过内斗,郭纯阳接掌掌教尊位,宣布封山百年。恰过一甲子时,叶向天欲炼一柄飞剑,需用几味仙草洗鍊剑胎,禀明郭纯阳,便即出山寻访。 二人偶然之间得遇,一番长谈之下,张守正见叶向天谈吐超群,见识不凡,立时引为平生知己,几次邀他与自己同上京师,参加科举。只可惜叶向天对朝政毫无兴趣,婉言拒绝。两人盘桓月余,叶向天欲启程他往,临别之时说道:「我颇通易道,张兄此去京师,必可高中,日后位极人臣,贵不可言。只是刚而易折,张兄日后行事万要曲直相成,莫要一意孤行。实不相瞒,我乃是修道之人,颇有几分法力,日后张兄族中若是有了修道种子,我必来引渡。」 二人分别之后,张守正果如叶向天所言,当年金榜高中状元,一路高歌勐进,不出十载已然官至二品,及至先皇驾崩,受命託孤,直入文渊阁,总领朝政,把握阴阳,成为大明朝一代重臣。 张亦如乃是三代单传的嫡孙,自小享尽荣宠。便在他四岁之时,叶向天果然守诺前来,对张守正道:「守正兄这位小孙孙与我有缘,特来收他做个小徒弟。」 张守正年岁既长,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自然见识宽阔,见一别四十载,叶向天居然丝毫不见老态,周身道气盎然,比皇宫中供养的那些个仙师真人有气派的太多,似乎当今国师曹靖也比他不上,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叶兄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自己孙儿有缘拜入门下,乃是修都修不来的缘法。 当下便道:「能拜入向天兄门下,也是这小子三世修来的福分。只是他年方三岁,随向天兄长途奔波,只怕……」叶向天说道:「神仙也是人来做,世上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守正兄尽可放心,我先传他筑基之法,洗鍊筋骨,以后每年来看他一次。十年之后,待他筑基成就,禀明掌教师尊,再带他迴转本门。」 张守正闻听,哪有不允之理?当下叶向天便收了张亦如为徒,传授剑仙初步的功夫。叶向天果然信然守诺,每年必至张家盘桓百日,一面施展法力为张亦如伐毛洗髓,奠定修道之根基。一面传授他太玄门中种种精妙内功剑法。 十载之后,张亦如亦是十四岁年纪,一身剑法内功已然登堂入室,强过许多正道大派弟子。叶向天禀明郭纯阳之后,趁着此次癞仙遗宝出世之机,前来接引。 张亦如自小有叶向天这等大修士为师,所见所学,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上乘道法,自然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正自憧憬回归太玄山门之后,得传上乘剑诀,修成无边法力,弹剑笑傲,长生无敌之时,忽然凭空冒出个年纪相仿的小师叔,也不由得他不火冒三丈。 张亦如越瞧凌沖越不顺眼,暗暗发狠道:「这愣头小子家官也没我家大,修为也远不如我,不过练了几天太玄剑术,怎的师傅便认了他作师弟,且等回山路上,我抽手给他个好看,也好教他知晓,做我张亦如的师叔也须不是易事!」 凌沖虽然年纪幼小,但察言观色,对张亦如的心思亦能猜出几分,暗暗好笑:「我还未正式拜师,倒先捡了个便宜师侄儿。只是这位师侄儿好似对我有些怨气,罢了,不如先调戏他一番,又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 凌沖少年心性,叶向天成名已久,今日初见,也不敢多有言语,但张亦如不同,二人年岁相仿,凌沖一见他便有几分欢喜之意,想要亲近亲近。 只听沈朝阳道:「原来叶兄收得高足,这孩子根骨灵秀,得叶兄悉心调教,日后必能光大太玄门楣。不知叶兄此来,可是为令高徒来取癞仙遗宝的么?」 癞仙遗宝之前一共出现四次,每次皆挑选七位有缘之人进入宝船,这七人之中仙魔分际并无定数。此来人中,已有玄女宫高玉莲、正一道秦钧两位有缘之人,若是再加叶向天之徒张亦如,便已占了三席。 第47页 叶向天淡淡说道:「我太玄一门与癞仙遗宝无缘,叶某此次下山一是接引凌师弟与小徒,二是东去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沈朝阳闻听太玄派对癞仙遗宝并无染指之意,心下一块石头落地:「是了,太玄派封山二百年,错过两次金船出世之机,自然不会对癞仙遗宝有甚么觊觎之心。只是叶向天去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要做甚么?」 那神木岛亦是正道七大派之一,门户位于东海之中。门中有一株先天灵根,乃是开天闢地之时所留,根脚古老,门中所传法门便是修炼木系真气,毕竟乙木精气最能延年养生,因此神木岛所传道法虽无剑修道法那般犀利,却有一桩好处,门下弟子只须不是遭了劫数或是为人所害,个个皆能得享遐龄。 那先天灵根每年只能孕育几缕先天乙木精气,俱被门中长老收藏,严加看守,非是长老修炼所需,又或是门人弟子立下大功,不能得赐。千年以将,从未听闻有外人求得此物。 第四十一章 癞仙金船出世 先天乙木精气对修道之人大有裨益,比如玄女宫弟子修炼《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两部道法,还要先修后天灵水,再看有无机缘成就先天真水。若是修炼木系道法的修士得了一缕先天乙木精气,与自身真气相合,挑选一门上乘道法修持,便有极大可能在纯阳境界之下便修成先天乙木道法。日后无论对敌祛魔或是求问纯阳道果,皆要占了无数便宜,足可见此物之珍贵。 沈朝阳有心再问太玄剑派求那先天乙木精气究竟为何,却也知不好再行开口。他与叶向天皆是门中大弟子,若是无有差池,数百年后必能执掌门中掌教大位,互相之间也自别着苗头,若是开口询问别派隐私,着实不大妥当。 便在此时,程素衣忽然开口道:「先天乙木精气珍贵无比,神木岛自创派祖师以将,便不曾听闻此物流落外间。既是叶兄出手,想必已有完全把握,只不知叶兄欲以何物交换?换来此物,却又用作何处?」 沈朝阳暗松一口气:「是了,玄女宫地处北冥,与中土各派不相往来,程素衣又是一介女流,有此一问,叶向天必然不会怪罪,倒要看叶向天如何回答。」 叶向天仍旧双目紧闭,只微微转头,程素衣只觉他目光如剑,在自家面上扫了一扫,似笑非笑说道:「实不相瞒,家师与神木岛穆掌教早有飞剑传书,约定以本门珍藏的一颗先天庚金来换那先天乙木精气。至于用在何处么……」 顿的一顿,说道:「叶某参悟本门道法,最近几年心潮忽至,自觉破境天时将至,欲以先天乙木精气以逆反五行之法炼入本身真气之中,助长功行。」 常洪失声道:「难不成叶师兄欲要冲击元婴真君之境么!」沈朝阳淡淡望他一眼,常洪面色一白,急忙低头,不敢出声。沈朝阳歉然道:「我这师弟性子急躁,言语之中多有冒犯,请叶兄勿怪。」修道之人,修为境界、所修功法,俱是禁忌,外人若是轻易动问,必是心怀叵测,不免令人不快。沈朝阳暗恨常洪失态,也怕得罪了叶向天,不好出场,这才出言服低。 叶向天面上并无恼怒之色,只道:「叶某既是说了此事,便不怕别人起甚么心思,沈道友多虑了。不错,叶某此次求得先天乙木精气之后,便要迴转山门,冲击元婴之境。」 沈朝阳心下五味杂陈:「这叶向天入道比我还要晚上数十载,如今居然也得窥元婴境界之妙,我修成金丹多年,却一无寸进,当然惭愧。我正一道道法乃是玄门正宗,恢弘大气,绝不在太玄法门之下,只等秦师弟取了那件宝物,我回山之后亦要闭关苦修,断不能让太玄派专美于前!」 程素衣贊道:「太玄一门素来英杰辈出,叶兄厚积薄发,胸怀又是光风霁月,必可成就元婴位业。」叶向天摇头道:「程仙子谬赞了。今日之来,是为凌师弟与小徒增广见闻,诸位道友可自行其事,叶某绝不插手。」 沈朝阳道:「不错,今夜癞仙遗宝出世,我等还是先取宝物,回山也好復命。只是尚有五位有缘之人不曾现身,难道皆是魔道中人么?」癞仙遗宝每百年出世一次,每次皆是七人入内,仙魔两道皆有,但从无一次仙道占了两人,魔道却占了五人,若真是如此,怕也不是甚么好兆。 此时星光遍洒,亦是子丑之交。常洪忽道:「诸位道友留神,那金船出世在即了!」话音方落,只见灵江之上陡起风浪,银珠遍洒,江心之中现出一道极大漩涡,方圆数百丈。当时江面上雪涛千丈,骇浪壁立如山,一艘庞大金船晃悠悠自江心飞出,那金船长有百丈,宽有数十丈,高有六层,一桿长帆招展,通体金光遍染,望去气度恢弘,卖相十分之佳。 众修士立时被那金船吸引了目光,秦钧少年心性,更是看的呆了。张亦如满面雀跃之色,若非叶向天事前言明他并无缘法去取遗宝,早就一马当先,御剑而去了。凌沖也顾不得其他,眼望金船,伸手推推张亦如,悄声问道:「张师侄儿,那便是癞仙金船么?」 张亦如对「师侄儿」三字腻歪之极,但在叶向天面前不敢翻脸,耐着性子答道:「那自然便是癞仙金船了。传闻乃是癞仙成就纯阳正果之后所炼法宝,已然开了灵智,法力之大,不下于一位纯阳真仙。」 那金船在江上虚空之中落定,周身金光灿烂,只照的半边天穹如层霞遍染。癞仙此人一生经歷甚是传奇,传闻此人资质不高,学道不成,学魔又不成,俱被门中赶了出来,令其自生自灭。癞仙发了狠,就在一处山中结庐闭关四十年,居然被他道魔双修,创出一门惊天动地的道法,阴阳既济,又过百年,居然修聚无量法力,一举突破人天屏障,成就纯阳真仙。 第48页 他临飞升之时,有感自身学道之苦,便耗费极大精力,祭炼了这一艘癞仙金船,将毕生搜集的宝物、道书、丹药,连带自身所创道诀,尽数封存其中以待有缘。 那有缘之人或是前世与癞仙有过交情,转世投胎,又或是被金船看中,情愿相助。如此广施恩泽,方有这百年一度的取宝大会。凡是有缘之人,只等金船现世,便可自行飞去,由金船发出接引神光,引入其中,自然便会得到有缘之物。再由金船送出,在此期间,若有居心叵测之辈欲要对有缘之人不利,金船便会以真仙级数的法力,将之击杀。 金船出世前一二次,有许多旁门散修,意图对有缘之人不归,其中不乏修至脱劫境界的高手,俱被金船一一杀死,身死道消,这才震慑了一干邪徒,不敢妄动。但亦有心思阴沉之辈,专等有缘人取了宝物,金船沉寂水眼之中,这才下手夺取。 第四十二章 剑气雷音! 此辈之人倒也得手了几次,但有缘人多是道魔大派弟子,这等勾当可一不可再,各家各派到了金船出世之日,亦会有长老费心推算,若是自家弟子有了缘法,便会派出高手一路护送,以策万全。因此有缘之人除非是散修一类,并无师长护法的,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如正一道、玄女宫这类玄门大派,那些散修避之唯恐都不及,更莫说起甚么不善心思了。 癞仙金船停驻虚空,金霞仙光如涟漪一般层层交叠,激盪不已,照的江边众修面上晦明不定。程素衣忽道:「时辰差不多了,师妹,你去吧!」高玉莲点头道:「是,师姐。小妹去了!」伸手一拍后脑,一道匹练剑光飞起,隐约可闻水势滔滔之声。 此剑名曰聚水,乃是高玉莲前世耗费无穷精力所炼,算的一件上佳宝物。她取回前世所用宝物,用本身万化灵水真气重新祭炼,虽然不能回復上一世御剑千里之风采,但凭此御剑凌空却也足够了。 聚水剑发出道道剑光,将高玉莲周身护起,便听此女一声轻叱,登时身剑合一,化为十丈多长的一道光气,横空而上,直扑金船而去。 沈朝阳自是不敢落后,他携秦钧下山之时,门中便已将其中种种关傲推算妥当。此时也自说道:「秦师弟,为兄助你一臂之力,万事小心,莫要大意!」秦钧点头答应。沈朝阳张口喷出一道金光,光华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灵符湛然,其上以五色灵气描绘种种符文,似乎蕴有大道奥妙。 沈朝阳伸手一拍,那金光灵符便即落入秦钧顶门不见。秦钧周身亦是腾起缕缕金霞,沈朝阳喝了一声:「起去!」秦钧立时身化灵光,亦投金船而去。二人各施法力,只把张亦如瞧得眉飞色舞,恨不能自己也御剑跟去。耳边凌沖十分惹厌的声音又自响起:「那便是御剑飞空么?也不知我何时方能有如此法力!」 张亦如登时得意起来,翻个白眼,说道:「你道御剑飞空那等容易?须得先打通周身经脉,使剑气贯通,还要寻得一柄上佳飞剑,日夕以真气祭炼,最后身剑合一,方能凌空而起。若是欲要剑遁快绝,还要花费不知多少苦功,非是资质极佳,又肯苦修不辍之辈不能为之!」心下暗暗得意:「小爷我十年苦练,已然将太玄剑气修炼的圆熟如意,只等寻到一柄上佳飞剑,便可效那剑仙之辈,御剑绝迹,朝游北海暮苍梧了。你一个山野小子,光是打熬真气,便够你练个十载八载了!」 正得意间,凌沖令他牙疼的声音又在耳边絮叨:「师侄儿,师叔也瞧过许多野史传记,其中记载的剑修之辈皆是将飞剑变得大了,才踩踏其上,飞腾空中。我太玄门中御剑之法,亦是如此么?」 张亦如只恨得牙痒痒的,却不能不答,只低声喝道:「你从何处瞧得些不甚靠谱的东西?想必那些作者皆是半夜被尿憋醒,肾宫爆散,脑袋抽风,方才想出这等贻笑大方的混帐东西来!」 「剑仙视剑如命,剑不离手,剑在人在,剑断人亡。你踩在剑上,便如踩在自己头上,荒谬之极!真正的御剑只道,要么身剑合一,化为剑光,绝尘无踪;要么搓剑成丸,隐于体内,借剑气切割大气,飞腾无影。种种法门不一而足,却从未听闻踏剑飞腾的,也不怕剑身摇盪,掉下来摔死!你莫要再问了,等迴转门中,自会传你上乘法门,到时自知。现今莫要打搅我看热闹!」 凌沖本是兴致盎然,闻言也自有些悻悻,暗思:「原来我瞧的野史也不甚靠谱,真该把那些作者一个个揪出来捏死!」也舍不下面皮再问。 高玉莲与秦钧先后飞去,待得飞临金船数十丈时,金船之上腾起两道金光,矫矢若龙,只一下,便将二人剑光符光兜住,随即缩回船中,不见了踪影。 二人方入金船,便有一道火红遁光迎空飞来,炽热酷烈。凌沖只觉一阵刺耳之极的声音响过,那剑光竟是快的不可思议,一熘飞入金船之中不见。 正一道赵、钱两位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同声骇然道:「少阳剑遁!剑气雷音!」沈朝阳面色深沉,点头道:「想不到少阳剑派居然有这等上佳弟子,委实令人赞嘆。」程素衣瞧了叶向天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双目紧闭,眼波一转,亦是不发一语。 凌沖登时又来了兴致,急忙推推张亦如,还未张口,张亦如早知其意,嘴角一抽,说道:「方才御剑之人用的是少阳剑派真火飞遁之法。那少阳剑派位列正道七大派之一,亦是剑修宗门。只是那人居然修成了剑气雷音之术,确是天资横溢!」 第49页 凌沖忙问:「何谓剑气雷音?」张亦如道:「剑修之士,根基浑厚,剑气充溢,化为剑丹,一剑之出,剑气震盪天地,回音不绝,犹如雷音崩天,是为剑气雷音。要修成这等剑术,非要结成金丹,方可有望。一旦修成,以此飞遁,剑出绝迹。以此御敌,一剑之出,敌人不及反应,便被斩杀两段,端的是高明之极啊!」语气中满是赞嘆之意。 凌沖回想方才那一道遁光的模样,果觉威势十足,又问:「这剑气雷音的修持之法,我太玄门中可有么?」张亦如白了他一眼,语含鄙夷道:「这剑气雷音之术虽然难得,讲求功力浑厚,方能催动剑诀施展。到底也不过是一道剑术而已,我太玄门中连直指纯阳的剑修法门都有,怎么会缺剑气雷音的修持之法?」 二人正嘀咕间,忽听叶向天一声冷笑:「少阳剑派有缘人入了金船之中,连带许多宵小也自按捺不住了!」沈朝阳施展神念感应四周,他修成金丹,将元神魂魄尽数收入,神念放开,足可笼盖方圆千里,天地元气变化、风吹草动皆瞒不过他感应,点头道:「不错,此时灵江两岸已有数十股气机升腾,只是大多驳杂不纯,显是旁门家数。」程素衣说道:「岂止是灵江两岸,就连江底也早已有人潜伏了!」 第四十三章 周天星宿魔典 叶向天只是来接引凌沖与张亦如二人,对癞仙遗宝并无贪得之念。沈朝阳与程素衣却是一个关系自身成道之基,另一个的师傅需用宝物渡过劫数,由不得二人不全力戒备。只等秦钧与高玉莲取了有缘之宝回来,若是有那不开眼的意欲强夺,必定以雷霆手段将之诛杀,也免去许多麻烦。 叶向天陡然举首望天,沉声道:「莫孤月到了!」是时本是群星辉耀,寂月无声,忽的星光喑哑,天幕阴沉。沈朝阳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不过数息之间,周天群星齐放光华,如九天日升,照耀穹天。 凌沖仰望星空,见群星此唿彼应,时隐时现,也不禁心生欢喜之意,面上微微露出笑容。张亦如冷冷瞧他一眼,说道:「欢喜甚么?这分明是星宿魔宗修炼周天星光秘法的高手,引动群星星力潮汐,给我们正道众人一个下马威呢!」 沈朝阳冷冷道:「邪魔外道已然欺上头来,两位道友还要暗留手段不成?」张口一吐,喷出一枚紫金元丹。正是他苦修百年方得成就的一粒混元龙虎剑符金丹。这枚金丹是沈朝阳以正一道秘传符箓之法,辅以龙虎浑天伏魔剑法所炼,乃是他周身法力汇聚,亦是毕生道基之所寄。 这枚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一出,立时释放无边金光祥瑞,灿霞朵朵,照彻山河。虽在周天群星星辉之下,气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程素衣轻轻一笑,语气仍是清冷无比:「罢了,既是关系正邪气运较量,总不能令邪魔外道压过我正道一头去。贫道愿附骥尾。」 轻轻一拍顶门,一道薄薄水雾蒸腾而起,初时不过丝丝缕缕,继而水涛之声大作,如万箭喷发,山崩洪泄,一道晶莹冰柱沖天而起,足有数十丈高下,寒威凛冽,似有冻杀万物,冰封天地之能。 叶向天微微摇头,低声道:「本不欲以多欺少,若叶某不出手,反显不出我正道同气连枝之义。罢了!」伸手一拍顶门,一团罡风腾起,化为一团半亩许的罡云,悠然旋转不停,罡云之中不知多少法术化为雷霆,肆意游来。沈朝阳所发金光与程素衣所运真水之气,被那罡气气机一照,立时委顿下来,不复方才威风。 沈朝阳满面惊骇之色,脱口叫道:「居然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相传太玄剑派有五道法诀传承,条条皆可直指纯阳大道。只是其中法门也自有高下之别。这一门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便是其中赫赫有名的法门。 修成这道法门,在斗法之中便能占尽便宜,无论敌人何等功力,只需所用法宝、道术不脱五行之力藩篱的,便能举手破去。只是此法修行起来太过艰难,需要凑齐五行之力,一正一反,相逆而休,所耗费的精力太大,便是太玄门中也极少有人选修这一门道法。 沈朝阳主动释放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固然是为了抗衡莫孤月的周天星斗神通,再则也是存了趁机观摩程素衣与叶向天究竟修炼的门中何等法门的心思。毕竟三人皆是掌门大弟子,日后有极大可能接掌本门道统,平日里也少不了勾心斗角之事,若能知己知彼,自是占尽上风。 程素衣不出所料,乃是《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同修,却又以玄冥真水的法门凝聚金丹,而叶向天向来隐忍,又百年不曾出得太玄山门,沈朝阳原本便最是瞧不透他,不想此人不声不响,居然将太玄山门中号为灭法第一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修成,委实惊才绝艷。 三人皆是金丹境界高手,所修又是玄门正宗道法,最是讲求法力醇厚悠然,尤其沈朝阳的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水灵气属阴,再经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逆转阴阳,化合刚柔,立时便起了一种奇妙之极的变化,三股真气居然有隐隐化为一体的势头。新生的真气滴滴屡屡不绝,绵绵然汩汩然,若长若存,用之不勤。 凌沖本是逍遥自在的瞧热闹,这股新生真气一经感应,丹田中那一枚阴阳气旋立时真息生春,探取天根,对那新生真气生出无限贪婪之意,凌沖还未决定阻止与否,那气旋陡然急速旋转起来,发出一股强极吸力,将那股新生真气鲸吞海咽,尽数吞噬了下去。 第50页 叶向天三人皆为当世有数高手,所修真气比之现今的凌沖而言,直如汪洋大海,深不见底,即便那奇异真气只是丝丝缕缕,也足够将凌沖撑爆几个来回,说来也怪,那气旋也不知有何异处,竟是海纳百川,将所有奇异真气吞噬殆尽,最后还兀自不曾满足。 叶向天三人自是注意到了凌沖的异动,沈朝阳眉头微挑,暗思道:「我的龙虎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气属阴,再有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居中调和,所生真气当为后天阴阳二气,只是从未听闻有甚么法门能够收摄修炼这后天阴阳二气,便是星宿魔宗万年大派,也只能修炼周天星力,成就不朽元神。这少年究竟身怀何等妙法,居然能将后天阴阳二气化为己用?难不成郭纯阳封山百载,便是为了推演这一道法门,如今这少年修炼有成,这才命叶向天不远万里,接引回山?」 他不知自己却是想的差了,凌沖修成这一团阴阳气旋完全是阴差阳错,先有太玄真气与血灵剑魔气阴阳冲突,原本毫不相容的两股真气,却又有碧霞和尚念诵当年楞伽寺祖师顿悟偈语,凌沖福至心灵,居然领悟到阴阳轮转,变化无极的妙旨,这才有这一团阴阳气旋。这番机缘委实匪夷所思,资质、天时缺一不可,除凌沖之外,再无一人能有如此缘法。 程素衣身为女子,心思细腻,只淡淡瞧了凌沖一眼,便默然不语。叶向天却是心头大震,他此次下山本是为了求取先天乙木精气,用以逆推五行,突破灭道真法金丹的束缚,练就婴儿,顺便接张亦如回山。 谁知临去之时,掌教郭纯阳将他招入所在太元宫中,吩咐了些琐事,末了若不经意地说道:「你此去中原,可先在那龙气飞腾之地四处寻访,瞧瞧有无好根骨的孩子,不妨带上山来给我瞧瞧。」 叶向天素知这位恩师虽然为人诙谐,但一身法力神通着实不可思议,所言所语也必是有的放矢,便不敢怠慢,将此吩咐放在心上。一路东来,恰好张亦如离开京城家中,南下游歷,师徒二人以秘法相约在金陵城中汇合。 叶向天陡然醒悟:「这金陵城乃是大明陪都,不正是龙气汇聚飞腾之所么?恩师所言,必是令我在金陵城中寻觅有缘的孩童,带回山去。」剑修一脉,讲求一剑在手,不假外求。所修道法须在争斗厮杀之中,求问那一线大道天机。 因此歷来剑修之辈法力超群,斗法之能极强,但相应的陨落之辈也多。若是门下弟子未犯教规,只是争斗之时为人所杀,若下一世还有仙缘遇合,剑修门派便会派出长老高手前去接引回山,传以修行法门,使弟子今世再入道途。 太玄剑派歷来好斗,门中几代弟子陨落多人,尤其二百年前剿灭血河宗一战,连掌教荀真人也受创轮迴,至今未能寻到转世之身。叶向天原以为郭纯阳是算定了一位太玄长老高手转世之身,才命他前去接引,便在金陵城中一处道观借住,每日运用神念感应。果然不出两日,便发现了凌沖,身怀太玄真气,居然还修炼了太玄三十六剑。 这太玄三十六剑其中另有奥妙,绝非入门剑法那样简单。叶向天自然深知其意,立时遥放剑光,从大幽神君手中救下凌沖,顺势将完整的太玄三十六剑传授。凌沖亦是福缘到了,居然误打误撞,认了叶向天做师兄,成为太玄二代弟子。 要知郭纯阳这一辈掌教、长老共有五人,早已不收弟子,此次太玄重光,山门再开,也只是叶向天这一辈弟子挑选三代传人。若非郭纯阳那一番吩咐,以叶向天之法力辈分,也不会轻易便认了凌沖做太玄弟子,何况是自己的师弟? 叶向天三人各自施展根基道法,抗衡莫孤月的周天星辰异象。三人道法一则属阳、一则属阴,再由混元调和,居然成就道道后天阴阳之气,恰好为凌沖丹田阴阳气旋吸纳的干干净净。叶向天心头微震:「看来师尊果然法眼如炬,这位小师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身怀后天阴阳二气,已是多少修道人梦寐以求之宝。」 凌沖兀自浑浑噩噩,只顾内视丹田那道阴阳气旋。只见那气旋比之前足足大了三圈,化为黄豆大小,向其中细细观瞧,隐约可见阴阳二气微微转动,其中似蕴有大道之机,轮迴之妙,只是似乎缺少了关键一环,阴阳二气始终懒洋洋的,毫无生机。 凌沖见识有限,也不知这气旋壮大是好是坏,只好拿眼去看叶向天。叶向天自知其意,说道:「师弟放心,此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大机缘,绝非坏事。此物可令你受用终身,你日后便知。」 叶向天又向程素衣与沈朝阳二人望去,他虽是闭目合睛,但气势先声夺人,隐含无穷威势。程素衣先道:「叶道友尽可放心,凌师弟之事贫道必定守口如瓶,如有泄露,便令贫道渡劫之时,为天魔所扰,身死道消!」叶向天见她甚是知机,又将面孔往沈朝阳处侧了侧。 沈朝阳哪里还能装傻,忙道:「叶兄宽心,此事沈某必定守口如瓶,若有违誓,叫我死在天雷之下!」修道之人最畏惧的便是九天劫数,尤其九天雷劫,过得去,从此逍遥,长生不死,过不去,身死道消,连轮迴转世的机会都无。程素衣与沈朝阳俱以自身劫数起誓,冥冥之中便为大道魔头感知,若是有违誓言,管教他们应劫,那时身死道消,死的惨不可言。 叶向天微微放心,又吩咐凌沖道:「师弟,此事你自知便好,千万莫要张扬,只等迴转山门回见掌教恩师,请他老人家再作定夺。」凌沖虽不知那阴阳气旋究竟有何妙处,但见叶向天如此郑重,心下也自凛然,应道:「师兄放心,小弟省得。」 第51页 此时周天群星忽然次第明灭,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莫孤月何德何能,竟能劳动三位正道高手同时出手,幸甚幸甚!」星光忽然大盛,眼前一片白芒,待得星芒散去,江边已多了一人。 凌沖偷眼望去,但见此人周身玄袍,头戴紫气朝天冠,生的英俊之极。最令凌冲心惊的,是此人脑后居然亦有一团星光,恰似寺庙中佛菩萨圣象脑后的金轮一般,其中星光沉浮,宛如彩带,飘逸神秘。星光明灭吐纳之间,隐隐与周天群星唿应,显然此人法力已入化境,对周天星光操控自如。 叶向天踏前一步,将凌沖、张亦如挡在身后,说道:「莫道友,前日你我试演法力,还未分出胜负,不若今日再比上一比。」 莫孤月微微摇头,脑后星团亦自飘荡不定,说道:「我星宿宗素来不许道统失落人间,前日我无意中救下一名弟子,只等他取得癞仙遗宝,便要引他迴转宗门。至于切磋之事,太玄剑派既然山门大开,想来日后总有你我用命之时。」 二人对面,虽是正邪分际,势不两立,却仍旧和颜悦色,只是话中暗藏机锋,针锋相对。凌冲心想:「萧厉果然被莫孤月所救,还要引他入星宿魔宗。如此一来,他在门中修习魔道,自无办法来寻我家人。只是待他修成魔法,不知我能否有绝大法力,将他制服?」 江边东侧有一片矮木,大幽神君与雪娘子正藏身其中。雪娘子出身天欲教,入教之初便服食一枚天欲丹,此丹采天下至阴至淫之药,更以天欲教秘法,混以六欲之情,服下此丹,无论何等贞洁烈妇,立时沉沦慾海,人尽可夫。 此丹炼制之时按六欲天时,其中有天欲教主九情真君所下禁制,门下弟子若稍有违背,便是六欲神雷轰顶之灾,非但一身天欲法力尽废,还要被赏赐教中贱奴猥亵玩弄,下场惨不可言。雪娘子资质极好,仗着色相布施,采阳补阴,好容易练就一枚六欲情丹,只是每每思及那天欲丹,便心惊胆战,自己生死全在九情真君一念之间。 雪娘思忖再三,决意步行险着,先花费极大代价,请了旁门之中一位精擅推演的前辈出手,推算出这一次金船出世,出身魔道的有缘之人共有两位,一位便是噬魂宗的大幽神君。 雪娘子得了这番推演,这才急忙赶来金陵,仗着色相,与大幽神君勾搭成奸,央求大幽神君去金船之中替自己取一味移情丹。那移情丹乃是癞仙为渡六欲天劫求海外一位散仙炼制,一炉丹丸共计十三颗,癞仙渡劫之时用去六颗,还余七颗,尽数封存于金船之中。 雪娘子只需一颗移情丹,便可解去天欲丹禁制,恢復自由之身,那时天高海阔,总有无穷逍遥之日。二人在矮木林中,眼见金船横亘江心之上,无穷金光衍射不定,照的半空通透,委实一派仙家气象。 雪娘子推了推一旁大幽神君,娇嗔道:「癞仙金船已然现世,你这冤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大幽神君一声怪笑,伸手搂住她纤腰,说道:「你懂甚么,那金船每次现世非等七位有缘之人聚齐,方会开放内中藏宝禁制,供有缘之人挑选。即便本座此时去了,也依然要等其余之人到齐方可,还比不得在此快活些!」 雪娘子半推半就,倒在他怀中,故意问道:「冤家,那癞仙遗宝是何等的机缘,你真肯为我放弃到手的宝物,只去取一枚移情丹么?」大幽神君大笑道:「本座从来便是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你去取移情丹,便绝不会食言,美人儿你放心便是。只是……」 雪娘子眉头一皱,问道:「只是甚么?」大幽神君目中神光一闪,说道:「取移情丹不难,本座还可助你炼化天欲丹药力,只是却须你办一件事。」 雪娘子心中警觉,问道:「死鬼,你要奴家替你办何事?」大幽神君笑道:「说来也是不难,本座素闻天欲教主九情真君,原本资质不成,只是机缘巧合,于南海一处荒岛得了一部《六欲化情魔典》,分为上下两卷,乃是魔道无上至宝。九情真君只练成上卷,便以法力滔天,那下卷之中所载魔法,定必更是精妙。」 雪娘子眉头大皱,说道:「你是要我去盗那《六欲化情魔典》?」大幽神君笑道:「正是,只要你将这部魔典盗来,本座观上一观,瞧一瞧内中所载究竟是何等精妙的魔法。那移情丹立时双手奉上!如何?」 雪娘子沉吟道:「那《六欲化情魔典》确是魔道至高宝典,九情老魔也只练成上卷,便立下天欲教到场,半世逍遥,正道七派也奈何不得。只是老魔将魔典瞧得甚于性命,究竟藏于何处,教中谁也不知。便是老魔几个得宠的姬妾,也曾用尽心机,在床上吹足了枕边风,还为此事,惹得老魔震怒,毙杀了一位最得宠的艷姬。盗书之事只怕大不容易。」 大幽神君笑道:「本座既然要你盗书,自然便有万全之策,你只管到时豁出性命,直入险地便是,其余不必挂念。」雪娘子见他如此笃定,怕是对那六欲魔典觊觎良久,早已打探清楚。噬魂道神通专一操弄人心,着实诡异非常,匪夷所思,无论正邪两道,事前如何防范,一不小心便着了道,更有甚者,事后还不知究竟在何处出了岔子。 「噬魂道自创派教祖噬魂老人立下道统之后,千年以降,势力越发庞大,近百年来已有与星宿魔宗并驾齐驱之势,若非噬魂老人常年闭关修行,不理俗务,只怕魔道第一大派的名头还不一定是星宿魔宗的。若是噬魂道长老一级的高手谋夺六欲魔典,借大幽神君之手令我卖命,倒也有望打探出六欲魔典藏匿之处,我只见机行事,等大幽这厮取出移情丹再作打算。」 第52页 两人正你侬我侬,虚与委蛇之间,江面之上又起变化。一道剑光起自楚山之上,直指江心金船。大幽神君咦了一声,笑道:「有趣,居然非是正魔两道中人!」 雪娘子抬眼望去,但见这道剑光光色略有驳杂,剑气运转之间亦有些不纯,但去势劲急,真气浑厚,显然也是得了真传的。当即掩口笑道:「瞧这剑光分明便是旁门家数,只是真气近乎道家。这小傢伙想必并无师长护持,只怕要吃些苦头了!」 叶向天诸人自然也瞧见那道剑光,沈朝阳道:「奇怪也哉,这剑光虽然略有不纯,但剑意却甚是正宗,便是旁门,也必是自道家得了真传的。既有缘法去取癞仙遗宝,为何又无师门长辈护持?」当下便起了提携相助之意。 程素衣道:「癞仙遗宝出世,心怀叵测之辈云集,那位道友若是真无师门护法,倒是要吃些苦头了。」话音未落,果然江边潜伏的数十位邪道高手之中,也有人瞧出便宜,按捺不住,陡然飞起一面大幡,高有三丈,幡面之上腾起七道黑气,粗如儿臂,向那剑光绞去。 那剑光毫不迟疑,加速遁光,意图冲破黑气拦阻。只是七道黑气范范滚滚,居然将之拦了下来。这一下漏了底,众邪人皆瞧出那御剑之人功力尚浅,还未凝结金丹。这些人平时便是欺软怕硬,嫉贤妒能,见别人有缘取那遗宝,便嫉恨到不行,此时见那御剑之人功力不足,登时起了心思,痛打落水狗。 又有三人放出所炼宝物,分别是一道淡黄剑光、一面漆黑宝镜、一柄三股飞叉,喷射魔气,唿啸而来,与那大幡黑气一同围剿那御剑之人。那剑光本就左拙右支,这一下更是不堪,眼见剑光吃那三股飞叉绞住,又有宝镜放出一道长有十丈的黑光,定住剑光变化,七道黑气趁机便往剑光之上刷落,若是吃那黑气刷中,非但那御剑之人飞剑不保,连性命也要交在人手。 张亦如叫道:「好不要脸!师傅,快救他一救罢!」凌沖也自义愤填膺,但见叶向天三人依旧老神在在,心下一动,便不曾开口。果然叶向天冷笑道:「修道之人,必要谋定后动,事事三思,不可逞一时之快,更不可做那烂好人。」 「你见那人被邪道围攻,便要为师出手相助,又怎知那人出身何派,若是出身魔道,平日里有些恶行,为师岂非助纣为虐?再者,先前为师便曾与你言道,那癞仙金船已然开启灵识,法力之大,不下于一位纯阳真仙。有缘之人取宝绝不容他人半途截杀,不然这天下的贪心之辈岂非都结伴而来?又怎会有这区区数十个利慾薰心之人前来?你只观望便是,若是你真心要助那人一臂之力,也要候到取宝结束,金船归位之后,一路护送。只是那样一来,必有会添上无穷烦恼。」 一番话说得张亦如哑口无言,凌沖若有所思:「果然修道之人修的不是假慈悲,而是真知我。叶师兄这一番话教训张亦如,亦是为我点明了日后修行之路,修行修心,看来我还差的太远。等此间事了,定要向叶师兄好生讨教一番。」 那剑光被几位邪道散修围攻,已呈不支之态,眼见那黑气刷落,便要将他打落尘埃。便在此时,一直寂寂无声的癞仙金船忽然震动,一道金光凌空飞出,只轻轻一抽,先是那三股飞叉被击成三段,成了名副其实的三股,只是皆是断折而已。 金光去势不绝,又在漆黑宝镜之上微微一抹,那宝镜立时碎成两半,唿啸坠落。那淡黄剑光与大幡黑气瞧出不妙,急忙化光飞逃。癞仙金船发出嗡的一声,似是有人哼了一哼,虚空之中一道涟漪微闪,眨眼间便追上那剑光大幡,只轻轻一扫,两件宝物立时化为无形。 江边之中一下子飞出三人,指着金船方欲喝骂,立时便狂喷鲜血,跟着便摔倒在地,不省人事。张亦如只瞧得目瞪口呆,凌冲心眩神驰,叶向天沉吟不语。那御剑之人得了金船相助,脱出险境,立时加快遁法,一熘烟飞入金船之中。 莫孤月脑后星光微微荡漾,忽然轻笑一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萧厉师弟,乔师叔瞧上了你,着你去取癞仙遗宝,此事务要办妥,不然便是魔火炼魂之苦,你可记清了!」星光之中走出一道人影,面色苍白,眼露凶光,随机敛去,正是萧厉。 他向莫孤月拜了一拜,嘶声道:「师兄放心,乔师吩咐,怎敢有违?还请师兄做法,送小弟一程。」莫孤月冷冷道:「便是如此了!」伸手一指,一道星光自指尖迸发,如清泉流水,汩汩不绝,化为一道凌空光桥。 萧厉瞧也不瞧叶向天等人一人,只整理衣冠,踏桥便走。那光桥凭虚凌空,足下便是涛涛灵江,一个不好,便要摔了下去,葬身鱼腹。萧厉却是目不斜视,只盯住癞仙金船,一步一步,每一步之间犹如尺规丈量,恰是一丈,不长不短。 凌沖听闻萧厉与莫孤月对答,想不到萧厉居然被甚么乔师叔看中,收为弟子。连莫孤月都要道一声师叔,此人定必是星宿魔宗之中长老之流,萧厉在其门下,日夕亲炙,只怕修为便要突飞勐进。自己要将他斩杀,怕是要增加许多难处,但越是如此,越激发他一颗好胜之心。 沈朝阳望着萧厉一步一步走向癞仙金船,口中道:「莫道友从何处寻得如此佳弟子,难得心智坚凝,日后成就怕是极大呢!」星宿魔宗身为魔道第一大派,门中弟子无数,所传星宿法门博大精深,实不在玄门正宗之下。 第53页 只是星宿魔宗门规森严,门下弟子入门之后,传以筑基之法,百日之中若能修成,便可进一步得传上乘法诀,若是修为不到,便随手杀戮,取了生魂炼制法宝。如此血腥之策,魔道六派之中可谓独树一帜,因此身为星宿魔宗弟子,无不戮力修行,以求上进,不然便被人随手灭去,岂不冤枉? 因此星宿魔宗虽则弟子众多,但能脱颖而出,修成上乘法门的却是极少,但门下传人自修行以来便身经诸般惨劫,可谓是自尸山血海之中走过,无一不是心智坚定,一心求道的很角色。随便一位传人出世,便能力压邪道各派弟子,星宿魔宗存世万年之久,道统不绝,香火兴旺,亦是得益于此等门规甚多。 若能坐上星宿魔宗长老之尊位,一身法力神通已然可与正道诸派掌教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只是各个长老平时醉心修炼,根本无暇收录传人弟子。 莫孤月见萧厉与三嗔动手,施展星宿魔宗神通,只是所学杂而不纯,绝非正路。一时兴起,随手传了他白虎监兵七煞元神的法门,又将他救出。原本只是无心之举,谁知随后便收到本门长老乔依依星神传音,言道瞧上了这小子,要收去做个门徒。 那乔依依乃是与星宿魔宗掌门星帝同一班辈,虽是女流,一身修为却是通天彻地,加之脾性喜怒无常,是星宿魔宗之中最为难惹之人。 莫孤月之师亦是星宿魔宗掌教,自号星帝,原本的名姓已然无人知晓。这位星帝崛起于千年之前,乃是星宿魔宗之中不世出之天才。拜入星宿魔宗之中,不过区区三十年便即凝练本命星神,星宿魔宗道法奇异,虽是归入魔教一派,但所修法门却极为殊胜。练成本命星神,便已然等同于成就婴儿。 原本星帝修成本命星神,便可採集周天精气,淬鍊元婴,使之逐步成长,继而修成法相洞天,但这位星帝心志却是极高,居然在本命星神境界上足足停留三百年,将星宿魔宗秘传的一门《周天星宿魔典》之上所载的三百六十五尊周天星斗元神尽数修炼成功。 第四十四章 拂意道人 上官云珠 那《周天星宿魔典》本是星宿魔宗的镇派典籍,其中所载诸般星宿真法,皆是精妙无双。只是修炼星斗元神委实太过艰难,每一尊星斗元神皆须沟通本命元星,採纳星光真气,不住凝练,继而与魂魄相合,期间採纳周天星辰元气,每日不可间断,还要用功吐纳,提纯精炼。 要知星斗精气绝无定法,与自身魂魄相合之时,诸般受想行识,五蕴齐来,或纯阳、或玄阴、或冰寒刺骨,冻裂元神、或奇痒难耐,犹如万虫噬咬。又有域外天魔窥伺,那天魔无形无相,来无影去无踪,心念所至,犹如电闪,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象由心生,境随念灭,现诸恐怖,瞬息万变。稍一着相,便生祸灾,备具万恶,而难寻迹。乃是天下所有修道之人,无论正邪,所最畏惧之事,极难凭藉法宝抵御,唯有依凭自身道力道心,与之相抗衡。 星帝凝练周天三百六十五尊星斗元神,便等如与域外天魔争斗三百六十五次,其间艰难险阻,委实不可想像。尤其星神一成,举手投足,便具极大法力,挟山超海,不过翻掌之易耳。 星帝有如此成就,除开星宿魔宗创派祖师之外,别无他人,彼时他法力之深湛,已然力压同侪,登时将当时魔宗掌教惊动,亲自出关,收为弟子,传授《天垣紫薇大洞帝章》一部。 周天星辰之中,除开二十八路星宿之外,便是天垣为三,分别为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此三垣统领群星,化御周天,为万辰之祖,诸星之源。而星宿魔宗三垣传承之中,便以紫薇垣为首。这《天垣紫薇大洞帝章》顾名思义,练至最高境界,便可修成一尊周天帝御紫薇大帝化身。 这尊紫薇大帝化身一成,便是纯阳、玄阴果位,长生不灭,万劫不磨。更能统御周天星力,乃是星宿魔宗一脉传承之最高境界,天生便对星宿魔宗诸般星辰元神有着压制之力,因此这部法门歷来唯有星宿魔宗掌教方有资格修习。 当时星宿魔宗掌教如此做法,便是已有了传位之意。星帝果然不负其望,以三百年时光,修成紫薇帝御真身,当时星宿魔宗掌教当即传以大位,自身则隐居不出,亦有传闻是挣脱了这一方天地束缚,遨游星河,逍遥自在去了。 星帝接掌魔宗大位,也无心经营,只是闭关修法,以期修成更高境界的法力。魔宗之中一干俗务便有之下的几位长老打理。这位乔依依虽无资格修炼三垣真法,却也是修成十几尊星斗元神之辈,法力之深湛,亦足以惊人。 莫孤月见乔依依开口,不敢怠慢,当下便按着吩咐,将《周天星斗秘典》全本传了萧厉,将他带来探取癞仙遗宝。萧厉昂首挺身,一步一步走向癞仙金船,过得半个时辰,已然踏入金船金光之中。他是有缘之人,那封禁金光并不会加害于他,反而将他鬚眉照的如同金染。 萧厉心中平静,多年逃亡生活,离乡背井,暗无天日,早已令他习惯了心思阴沉,不行于色,便是得了莫孤月接引,入了星宿魔宗,得了魔宗真传秘典,也不能令他的内心有丝毫涟漪。 「星宿魔宗果然不愧是此界魔道第一大派,所传道法委实玄妙之极。以我资质,定能有所成就,到时我就要杀光靖王全家,再将大明江山尽数推翻,说不定还能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如何。」 第54页 「那凌家二少爷居然也拜入了太玄剑派,听闻这一家剑宗飞扬跋扈,十分不好招惹,连魔道之一的血河宗也覆灭其手。他与我有仇,必会倾力前来取我性命,不若我修成法力,先下手为强,灭了他的族门,等他道心失守,方寸大乱之时,再以逸待劳,便可将他轻易杀死。还能得了太玄剑派一份传承。」萧厉心头冷笑,暗自盘算,身形渐渐消逝于金船之中。 矮木林中,大幽神君豁然起身,怪笑道:「罢了,还差一人,本座却是该当去也!」雪娘子忙道:「冤家,你此去可定要助我夺得那移情丹啊!」大幽神君伸手在她柔嫩的面上狠狠一抓,淫笑道:「本座出马,定必万无一失。只是那移情丹却要你拿《六欲化情魔典》来换,你可记清了!」大笑声中,周身腾起无穷黑雾,黑雾之中又有无数冤魂厉鬼,惨嚎嘶吼不已。 大幽神君在黑雾包裹之中,沖霄直上,化为一团黑光直扑癞仙金船而去。他这边声势浩大,自然引起了沈朝阳诸人的注意,常洪恨恨道:「是大幽神君那厮!」沈朝阳点头:「师弟稍安勿躁,只能他取了宝物,再去寻他晦气。」 张亦如沉吟道:「那癞仙遗宝分明便是不分善恶好坏,只凭癞仙一己之喜恶而定。如此一来,若是魔道中人得了宝物,恃之为恶,岂非作恶更甚?如此说来,那癞仙的为人却是颇堪玩味了。」 那钱师弟笑道:「那癞仙已是飞升九天仙阙之人,至于他为何要设下金船取宝之事,如今已然无可稽考了。不过金船出世几次,的确有不少魔崽子得了宝物,仗以为恶的,但我正道中人得的宝物却是更多,魔道再猖獗,也要屈服于我等正道之下!」 忽然虚空之中有人喝彩道:「说得好!」但见无数天花飘落,香气便闻,瑶琴韶萧并奏,丝丝缕缕,发人幽思。一座巨型宫阙轰然撞碎虚空,换换飞驰而来。这座飞宫长宽各有数十丈,几乎遮蔽了半边虚空,飞宫周围尽是云环雾绕,隐约可见其中金庭玉柱,明珠挂壁,耳中亦能听闻鹤舞凤鸣之声。 这座飞宫一出、沈朝阳、程素衣、叶向天面上皆是神色不愉,赵师弟惊唿一声:「云阙飞宫!清虚道宗?他们怎么来了!」这座飞宫唤作云阙飞宫,正是正道第一大派清虚道宗有名的宝物,乃是以诸般天材地宝,用天火、地火、人活,十祭十炼,一座飞宫要足足耗费百年时光,方能炼成。 以清虚道宗之雄厚根基,也只炼了三座,只因太过招摇奢侈,便被门中长老制止。这飞宫云阙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世,沈朝阳等人皆是耳闻而已,不成想今日居然有幸在这楚山脚下,灵江江边得见。只是这云阙飞宫炼制不易,且唯有三座,其中一座据闻只在清虚道宗掌教绝尘真人手中。另外两座早被长老封存,轻易不许动用。只不知这一座究竟是何人带了出来。 那飞宫一路飞驰,虽是慢慢悠悠,却与人一种迎面压迫之感,凌沖还是初次见这等庞然大物,只觉唿吸都为之一顿。飞宫悬停于灵江江边,四周云雾升腾,气势之盛,比之癞仙金船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飞宫之中陡然飞出十二名少女,俱是身着白纱,足下一道灵光托举。手中或捧香炉、玉瓶,或提灯笼,或举玉扇。这十二名少女俱是面容姣好,体态盈盈,尤其难得的是居然都是一般修为,练成一股玄门正宗真气,放在一些小门户中,已足可成为传法弟子,却被这飞宫主人当做奴婢使唤,气派排场委实大极。 这十二名少女出得飞宫,便一起用娇滴滴的嗓音喝道:「清虚道宗少主驾临,诸人还不施礼恭迎!」此言一出,赵、钱二人登时勃然大怒,钱师弟喝道:「放屁!你清虚道宗便是再势大,也需瞧瞧同道的面色。我等皆是玄门正宗,不在你清虚道宗之下,何况有三派掌门弟子在场,你若是绝尘、拂真两位亲临,老子二话不说,下跪行礼,你家少主算个甚么东西,也敢如此唿喝我等!」。 他所言拂真道人正是清虚道宗当代掌门弟子,绝尘道人首徒。绝尘道人已然得道三千载,辈分之高,正道之中无人出其左右。只是绝尘道人已有千年不曾出世,门中掌教之位虽是不曾正式传位,但一应门中事务,俱是拂真道人打理,千年以来,拂真道人之威严亦是根深蒂固。 拂真道人辈分亦尊,论起班辈来与正一道、玄女宫、太玄剑派三家掌教同辈,其实其中郭纯阳辈分最是尴尬,若是正经推算,他的师尊荀真人方能与拂真道人论个平辈,只是太玄剑派地处极西之地,轻易不与外界交接,郭纯阳此人又是神秘非常,封山之后从未与人动手,盛名不显,这才无人提起此事。 钱道人破口大骂,程素衣清冷依旧,叶向天一语不发。沈朝阳皱眉道:「住口!如此口出恶语,成何体统!」钱道人登时不敢再骂,口中辩道:「我就是瞧不惯他清虚道宗目中无人的样子,直将在场几位同道当成自家的小厮一般唿来喝去了!」他却是聪明,知晓言语之中拉上叶向天与程素衣二人,使之生出敌忾之心,三家齐力,对抗飞宫主人。 飞宫云阙之中,中枢阵法汇集之处乃是一座大殿,殿上金堆玉砌,条条瑞霭横空飞舞。殿中宝座之上正有一位少女端坐。这少女生的明眸皓齿,双眉弯弯,肌肤吹弹可破,乃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此时正满面不耐的听着一位老道教训。 第55页 那老道身披玄色道袍,鬚髮洁白,正说道:「云珠啊,咱们好端端来取癞仙遗宝,你去招惹那三家传人做甚么?」那少女笑道:「拂意师叔,弟子也是一片好意吗!那些同道便算取了癞仙之宝,回山半途也必受人截杀,弟子差人唿喝了一阵,正可试试他们道心气度如何。若是一言不合便自嗔念灌顶,弟子却要劝他们还是早早放弃宝物,迴转山门保命要紧。」 那拂意老道腹诽道:「试人道心也不是如此个试法,再者敢来取癞仙遗宝之辈,必是根基深厚,再差也有师门派遣高手一路护持。那几人之中分明便有太玄、玄女、正一三教掌教弟子在场,若无意外,数百年后,便是那三人执掌大教,你一句话将人得罪的干干净净,却又如何收场?」心中恼怒,却也不敢行诸于色,只是好言劝诫。 这拂意老道辈分极高,乃是拂真道人师弟,绝尘道人师侄。原本在山门之中修行道法,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谁知被派来伺候这么一个小祖宗,着实苦不堪言。 这少女来头极大,乃是清虚道宗掌教绝尘道人俗家后人。绝尘道人俗家姓复姓上官,天资绝艷,被上代掌教收为弟子,不过区区百年便展现出无匹才华。入道三千载,威震玄魔两道。但只有一点遗憾,自他之后,萧氏家族再未出过适合修道之人。 绝尘道人也曾寻精通先天神算之人推演,言道他修道成就太高,一人将上官氏一族的气运几乎占尽,唯有静待时机,方会再有修道种子降生上官家。这一等便是三千年,绝尘道人偶尔心血来潮,算出自己有一位后人出世,天生百脉俱通,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大喜之下,命拂真道人遣人下山,将之引渡回清虚道宗。 拂真道人顺着乃师心意,亲自收这女婴为徒,传授道法,便是如今这位了。拂真道人亦有数百年不曾收徒,如此山门一开,登时震动全宗,都晓得自家道场中出了个辈分奇高的小祖宗。 上官云珠在这等环境中长大,眼看后辈一大群。总有些满头花白的老道喊自己师姑、师姑祖、还有师奶奶的,自然养成一副骄奢脾气,除了自家老师和那位几乎从不露面的远祖,便自不惧任何人。 这一次癞仙遗宝出世,上官云珠正自打坐练气,忽觉心头狂跳,似有何物在极远之处相招。大惊之下,忙去寻自家师尊卜问。拂真道人运神推算之后,说道:「徒儿不必惊扰,此是你前世入道之时所炼之宝,被癞仙封存于金船之中,此时应劫出世,唿唤你这位前世真主。你不必惊慌,为师遣人护送你下山,将那宝物取到手便是。」 命拂意道人跟随下山,一路照拂,去取那有缘之宝。拂意道人暗暗叫苦,师兄之命却是违抗不得。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拂真道人还恐有何差池,便将掌教封存的一座飞宫云阙取了出来,又调了十二名练气有成的弟子随侍听用。那十二名少女俱是天生灵骨,也唯有清虚道宗这等正道第一门户,方能一下调集如此多的灵秀少女。 上官云珠自小便给憋在山上,这一次恩师放行,登时如鸟入山林,龙归大海,星光灿烂的一塌煳涂,一路之上游遍山水,迤逦而行。只苦了拂意老道,那上官云珠脾气执拗,每每做事鲁莽非常,他还要忙里忙外的收拾残局,短短几月时间,在他却是度日如年一般。 这一日眼见终于到了灵江江边,遥遥可见金船虚悬,金光照耀。本来只需上官云珠本本分分往金船出一钻,自可取了宝物出来,再由拂意老道运使法力,飞遁回山。以拂意老道道行法力,等闲之辈根本不敢招惹,便是星宿魔宗要半路截杀,也需掂量掂量清虚道宗的怒火。 但这位小祖宗不知怎的,非要将飞宫云阙放出,自家躲在其中,摆出一副俗世皇帝出游的排场,又命小婢出言不逊,将江边正道一行人得罪了个净尽。只吓得拂意老道暗暗叫苦,苦苦劝说小祖宗现身出去,当面致歉。 上官云珠总是懒洋洋的不睬,说得急了,便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无有致歉之意。末了拂意老道也自厌倦,说道:「罢了,得罪了便得罪了。想来那三人俱是掌门弟子,养气功夫乃是一流,也不会为些许小事便自记恨。」 便对上官云珠说道:「云珠师侄,如今时辰不早,七位有缘之人,只余你一个不曾入得金船,还是快些前去,早日取得癞仙遗宝,也好回山復命。」上官云珠小声道:「好容易下山游玩,怎么这么快便要回去?这癞仙遗宝也真不晓事,晚出世些时日不好么!」 拂意老道哭笑不得,催道:「云珠师侄,时辰已到,还是快些出手罢!」上官云珠轻嘆一声,说道:「真是无趣,好罢,待本小姐取了那件宝物再说。」轻轻起身,足下自生烟云,晃眼将她周身笼盖。上官云珠一声轻叱,已然身化烟岚,飞出云阙之外。 钱道人正自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却见一团烟岚飞出,直投金船而去。哪里还不知道是飞宫之中的正主现身,大喝一声:「好啊,你这狂妄的小辈,你家钱道爷叫你知道如何尊长敬老!」伸手一抓,掌心之中一道灵符闪现,正要将之打出。 只听飞宫之中一个苍老声音喝道:「几位稍安勿躁,待老道来给几位陪个不是如何?」一道法力飞出,直投钱道人掌中灵符。沈朝阳见师弟取了灵符,欲给那飞宫主人一个教训,心知不妥,正要制止钱道人,却见飞宫之中一道法力飞出,这道法力醇纯厚正,余味悠长,正是玄门正宗路数。 第56页 沈朝阳心念电转,便改了主意,食中二指捏作剑诀,凌空一划,一道剑气飞出,往那道法力斩去。拂意道人不肯以大欺小,免得落人口实,日后正一道长老逼问起来,面上须不好看。因此只用了一道金丹级数的法力,眼见沈朝阳一道剑气横斩,呵呵一笑:「沈师侄却是考校老道了!」 心念微动,那道法力陡然化为一条灵蛇,吞吐灵信,张口便将那道剑气吞下。沈朝阳心内冷笑,他这一道剑气非比寻常,乃是以自身混元龙虎剑符金丹所发。正一道乃玄门中符箓派正宗传承,门中一部《上清玄真元符宝箓妙法经》乃是玄门道家符箓一系法术集大成之作。便是以清虚道宗正道魁首之地位,绝尘道人旷古绝今之修为,亦要赞嘆一声。 正一道符剑双修,门中除了这一部《上清玄真元符宝箓妙法经》之外,另有一部《上清龙虎万御伏魔剑经》,专述玄门溅到。沈朝阳心高气傲,一心只想修成旷世法力,因此便将两部经书同修,正一道歷代祖师之中,亦不乏天纵奇才,创出符剑双修之法,有前人遗慧,沈朝阳再以自身道力推演,终于寻到洽和法门,修成一粒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一举突破金丹境界。 那道剑气便是《上清龙虎万御伏魔剑经》所载一门龙虎混阳剑法,讲求将龙虎真气刚柔并济,运炼成剑,可大可小,随着修士心意任意变化,可谓是一门极上乘的剑术。 拂意老道法力所化灵蛇将龙虎混阳剑气一口吞入,沈朝阳心念一动,剑气爆发,便欲将那灵蛇炸碎,狠狠落老道一个颜面。哪只拂意老道修为多年,火性早退,一身法力已是度过数重劫数,圆融无暇,心念电闪之间,那灵蛇一声低嘶,周身发火,居然将龙虎混阳剑气烧了个涓滴不剩,自身也自泯灭虚无。 这一下法力运转之精妙圆熟,着实令沈朝阳大开眼界,钱道人手中灵符未发,见自家师兄一道得意剑气居然被人举手破去,也是惊得呆了。 拂意老道现出身形,先命那十二名少女迴转飞宫待命,稽首笑道:「老道清虚门下拂意,沈师侄法力好生高妙,一粒金丹融汇贵派两门真传,着实立意精远,老道十分佩服!」这老道自报家门,沈朝阳便是一惊,清虚道宗绝尘道人以下,拂字辈的道人也只寥寥数人,但无一不是渡过劫数的玄门前辈高手,便是自家师尊来了,亦要执礼甚恭,小心应对。 沈朝阳急急还礼,躬身道:「不意竟是拂意师叔当面,弟子沈朝阳方才失礼,还请师叔恕罪!」拂意老道摆手道:「不知者不怪。再者理屈的也是老道这边,方才那位乃是鄙门拂真师兄新收的关门弟子上官云珠,自小任性惯了,心地倒还不错。只是与诸位开个小小的玩笑,请诸位道友瞧在老道的薄面上,就此揭过罢!」 钱道人无故被人戏耍,心下愤愤,但也知这老道功力深厚,难惹之极,只能按捺怒气,一语不发。沈朝阳说道:「既是老前辈如此说,方才之事便算揭过。敢问师叔,方才那位师妹亦是癞仙遗宝的有缘人么?」 癞仙遗宝自癞仙飞升九天仙阙以来,已然开启数次,玄魔两道各大门派之中可谓皆有因此受惠者。但独有两家门派从无有缘之人现世,一是太玄剑派,另一个则是清虚道宗。也不知向来最爱提携后辈的癞仙为何不对这两大门派青眼有加。亦有好事之徒大发臆想,言道想必癞仙求道之时,并未拜入这两家宗派之中学的法门,这才将两家门派排除于遗宝秘藏之外。 拂意道人亦是面色古怪,咳了一声:「不错,老道那云珠师侄儿,确是癞仙有缘之人。」眼光在叶向天面上一转,续道:「这位想必便是叶师侄了罢?不知尊师郭道兄一向可好?」拂意道人班辈与郭纯阳相当,入道年限却又早于郭纯阳。只是郭纯阳如今乃是一教之尊,执掌一方大教。因此拂意道人口称「道兄」。 叶向天打个稽首,说道:「托拂意真人之福,家师身子康泰。百日之后,便是我太玄剑派山门重光之时,掌教师尊派遣弟子分赴正道各派,恭呈请柬。真人若是有暇,亦请驾临鄙派观礼。」叶向天并未如沈朝阳一般,口称「师叔」,而是言语之中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拂意道人只作不觉,抚须笑道:「此事早已传遍正道各派,尊师卧薪尝胆百年,定必是功力大进,连带门下弟子亦为正道各派翘楚。此刻那请柬说不得已然到了清虚三山之上,只是兹事体大,老道纵然有心前往,亦要看拂真师兄派哪个前去,不好乱了班辈次序。」 眼光转到莫孤月面上,似笑非笑说道:「这位莫先生不在星宿魔宗之中纳福,怎的也跑来这灵江之上。尊师星帝老道心慕已久,只可惜始终缘悭一面。」 莫孤月脑后星光明灭不定,面上亦是云淡风轻之色,淡淡说道:「拂意老道你还是莫要遇到家师为好,家师素来手下不受情面,你这老道修行千年不易,轻易丢了性命,魂不超生,岂非冤枉?」 拂意老道涵养再好,也不由的面上紫气一闪,眼角抖动,说道:「老道资质愚钝,修行千年,也只在这几日方将本门一部气道法门修成,正要寻天下同道品评一番。尊师星帝的紫薇帝御化身传说之中威能无穷,老道恰欲一试。」 莫孤月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你这老道非要见识我星宿魔宗绝学,莫某不才,也练就了几尊周天星斗元神化身,不如放将出来,陪你玩玩。」言下之意,你拂意老道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何提与我恩师动手? 第57页 拂意老道白眉一挑,他本不愿以大欺小,只是清虚道宗身为正道魁首,早欲将星宿魔宗连根剿除,只要星宿魔宗一倒,余下个魔道邪派便不足为虑。只是星帝为人机警,已有数百年不曾离开星宿魔宗老巢,清虚道宗几次下手,却总是苦无良机。 星宿魔宗的老巢传闻之中并非在这一方世界,而是建在虚空之中,与天辰为伴,每时每刻不停变换方位,又有两座先天护山大阵守护。这两座大阵经过星宿魔宗万载祭炼,已然神变通灵,便是清虚道宗倾尽全力攻打,亦要落个灰头土脸。 拂意老道今日偶见莫孤月,临时起意,出言激将,试探一番星帝的行踪,莫孤月轻描淡写,全不受力。拂意老道暗忖:「星宿魔宗所传魔功凌厉非常,修成一尊星神便可横行天下,更何况这莫孤月居然修成数十尊,资质之高,委实可畏可怖。老道本不想以大欺小,但良机难得,不如趁此机会,将他诛杀,也算斩去星帝一条臂膀!」 方欲动手,只听叶向天说道:「星宿魔宗修行之法与我玄门大相迳庭,只需修成一尊星神,便可成就法相境界神通,莫兄修成数十尊星神,不知如今已脱去几重天劫?」此言一出,拂意老道登时心下一凛:「不错,莫孤月若是修成数十尊星斗元神,只怕法力之大,绝不在我之下,手中若再有几件法宝,只怕老道还要栽在此处。」心知这是叶向天好意提醒,不禁大大感激。 莫孤月瞧了叶向天一眼,面上似笑非笑,说道:「莫某不过练就了几尊星神,遵照家师吩咐,还在打磨法力,还未渡过天劫。前几日曾与叶兄交手,叶兄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着实惊艷非常,可惜尚未尽兴,不知叶兄今日可否赐教?」 叶向天说道:「有何不可?只等七位有缘之人去了癞仙遗宝,你我再尽兴一战便是!」太玄剑派本是剑仙门派,练剑之人讲求的便是一剑在手,噼开桎梏,于争斗杀伐之中,窥见一丝天道运转之机。因此练剑之人最是不怕斗法,亦最是好斗。尤其叶向天这等高手,能得莫孤月这样魔道中杰出之士磨砺剑光,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第四十五章 元命剑匣 万年温玉 莫孤月修成星斗元神,法力广大,但欲要再上层楼,却须磨砺根基,也正缺叶向天这等修习剑道的高手切磋。尤其难得的是,叶向天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正是一切法力法术的克星。只要不出五行变化范畴,便要被其克制。 莫孤月所修星宿魔道亦有五行妙法,若能得叶向天灭道真法砥砺,便可寻出自家道法破绽之处,加以修正,好处直是诉说不尽。二人皆欲以对方为磨砺之石,令自家道法再破关隘,自然一拍即合,约定邀战。 莫孤月忽然冷笑一声:「既是与叶兄放手一战,自不能被一些废物扰了情景雅兴,待我将那些碍眼之辈尽数杀了,也好落个眼前清净!」脑后星光云团之中陡然光华大放,从中走出七位星君。 第一天枢星君曰司命,第二天旋星君曰司禄,第三天玑星君曰禄存,第四天权星君曰延寿,第五天衡星君曰益算,第六开阳星君曰度厄,第七摇光星君曰上生,正是北斗七星所化七位星君。这七位星君或黑袍玄衣、或面容刚肃、或杀机凛凛。 七位星君尽皆身高数十丈,周身法力澎湃汹涌,莫孤月喝了一声:「去!」七位星君立时化流光飞去,之扑灵江两岸。此次癞仙遗宝现世,有许多居心不良之辈,寻思来打秋风,就在灵江两岸潜伏。这些人皆是邪道散修出身,并无高深道法传承,因此将主意打在了癞仙遗宝之上。 癞仙遗宝历年出世时,曾有人得了法诀传承,十分精妙,其后凭藉这部法诀修成法力,因此若能截杀有缘之人,运气好的便可得到道法传承,可谓一步登天,便是无有法诀,也能得一件的宝物。因此这勾当许多人皆是趋之若鹜。 原本沈朝阳便打算趁着七位有缘人人金船之中取宝,将这些居心叵测之辈一网打尽,不想莫孤月却是先行下手。七尊星斗元神化身飞临江边,只伸手向下一捞,便抓来一位散修。那散修还欲挣扎,那星神大手收紧,往自家嘴中一扔,便嚼吃殆尽。 余下之人瞧出不妙,纷纷鼓譟起来,大喝:「莫孤月!你星宿魔宗好生霸道,老子只等有缘之人,碍你何事?用得着你替那些正道的小崽子们出头!」 摇光星神化身充耳不闻,伸手一指,一道星光飞出,正中江边一块巨石,一道身影骂骂咧咧飞起,被那星光一照,惨叫之声也无,便即化光消散。 这下其余邪道散修才心生惊惧,有人大喝道:「莫孤月这是要赶尽杀绝,各位道友勿慌,大家结成阵势对敌,还有一丝生机,若是各自为战,便是自寻死路了!」连声唿喝,要散修结成阵势,对抗星神屠戮。 只是这些散修出身邪道,平日俱都桀骜不驯,不肯居人下风,要令他们整合一体,又谈何容易?江边足有数十位邪道高手,其中也不乏修成金丹之辈,只是各自为战,力分则弱,莫孤月的北斗星神又是法力十分高强,顷刻之间便有数人被斩杀,成了星神口中血食。 也有几个邪道高手瞧出不妙,三五个结成了犄角之势,互为奥援。纷纷放出自家所炼宝物御敌,一时之间,灵江江边宝光四射,黑气喷涌。雪娘子见机不妙,早就借遁光先行逃命去了,好在她与大幽神君约定了取宝之后,依旧在金陵城中会面。 第58页 凌沖躲在叶向天身后,见莫孤月只放出七尊星神,便将数十位邪道高手杀得溃不成军,所向披靡,心头暗想:「星宿魔宗的道法果然,修成星神,法力便是同级数修士的数倍以上,根基浑厚,这也只是七尊星神,听闻莫孤月修成了数十尊星神,法力会广大到何等地步?星宿魔宗掌教星帝居然将周天三百六十五尊星神尽数炼成,他的法力岂非旷古绝今?我究竟能不能有朝一日,也修成如此广大法力,纵横逍遥?」 邪道修士联手抗敌,宝物漫天飞舞,相互之间配合有了几分圆熟之意,莫孤月的北斗星神便不能再肆意杀戮,往往一道法术下去,便被几人合力抵挡。当星神之中所蕴法力太过雄厚,足足抵得上十几位金丹修士法力的总和,那些邪道修士也只能被压制轰击,无法腾出手来反击。 叶向天忽然说道:「这些宵小确是可恶,既然莫兄出手,叶某自也不可落后了!」五指连弹,发出三道剑气,只往灵江江中杀去。一些居心不善之辈在灵江两岸埋伏,还有多人却在江中静静等候。一见叶向天出手杀来,纷纷破口大骂。 那三道剑气通体雪白,散发无尽杀意,直入灵江江底,顷刻间只见水花飞溅,江底之中法力剧烈波动,少时便有鲜血、断肢涌了上来。灵江江底正有十几名高手被三道剑气绞杀。 这些高手功力虽然驳杂不纯,但到底也是修炼有成之辈,只可惜遇上了专破诸般法术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却是没了丝毫抵抗之力。莫孤月的星斗元神长于法力浑厚,精擅以势压人,法术少有变化,不免失之灵动。 但叶向天的混元灭道真法却是专破一切法门,在此法之下,一切法术皆不能发挥作用,尤其他将灭道真气化为剑气,裹挟无上灭道真意,那些邪道散修往往所发法术还没等近身,便被剑光一磨,化为乌有。剑光再一闪,便即被腰斩身死。若论杀人快慢,这三道灭道剑光反而要在莫孤月的星斗元神之上。 莫孤月神目一照,已将江底情景收入眼中,心中凛然:「这叶向天果是堪堪与我匹敌之辈。所炼灭道真法恰能克制我的星斗元神几分。若是被他修成元婴,甚或凝聚法相,只怕便要更加难斗了!」 沈朝阳见了叶向天的灭道剑法,也自心头骇然:「太玄剑派果然不愧是剑宗第一门户,这等剑法杀性奇重,可谓杀人如割草,按道理说,道高魔也深,若是沉溺剑法之中,极易为外魔所趁,将心入魔。只是看叶向天双目湛然,也不似乎道心有损,只怕太玄门中另有降服外魔之妙法。」 程素衣望望星斗元神,又瞧瞧灭道法剑,暗暗嘆息:「我玄女宫避居北冥千载,只道苦心孤诣,培育弟子。不想星宿魔宗也好,太玄剑派也罢,俱都出了如此奇才,修成不世道法。我身为掌教大弟子,若是不能将天一贞水和玄冥真水两大先天真水修成,融会贯通,只怕日后却也压服不了天下英杰,我玄女宫便只有沦为二流道门了。」 程素衣得玄女宫宫主姬冰花倾心栽培,传以玄女宫两大镇教秘法,对她期许极重。程素衣天资颖悟,虽是女流,却丝毫不弱于男子,立誓非要修成极大法力,便将《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两部典籍同参共修。 只是这两部典籍俱都深奥玄妙,只修一门便要花费无穷精力时光,何况两部同修,虽然修成之后威力至大,但所耗费精力亦是十分庞大,因此程素衣入道多年,也只堪堪练就金丹,将两部真水法门融会贯通,离着修聚婴儿之境还要差些。但饶是如此,她本身法力绝不在莫孤月星斗元神之下,尤其天一贞水善于侵蚀万物、玄冥真水冰封干坤,各有玄妙,若是对上星斗元神,双方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张亦如见乃师大发神威,只瞧得眉飞色舞,他功力尚浅,瞧不透江底景象,却也禁不住手足摇动,兴奋之极。凌沖开始追着星斗元神观瞧,等到叶向天放出三道灭法剑气,便只盯着剑气去了,毕竟他还是喜欢剑法多一些。 只是那剑气入得江中被水流所挡,即便他将太玄真气运于双目,也始终如同隔着一层薄纱,看不通透只隐约见着剑气纵横之间,剑光一闪,便有一人惨叫身死,比之当日在酒楼之上,一剑破去大幽神君法术,更增了一番肃杀汹涌之意。「这等杀人灭法,方是快意!不负今生所学!」凌沖双拳紧握,内心澎湃不已。 江底之中三道剑气连杀七八人,若是别的修士所发,早就法力告罄,剑气崩溃。但叶向天法力深厚精纯,剑气凝练之极,非但不曾崩散,反而因为饱饮鲜血,剑气血红,平添几分嗜血之意。 江底一处乱石之中,一名少年修士手持一面怪幡飞将上来,见那灭道剑气杀来,急忙叫道:「我乃是五蛊神君弟子,你杀了我,日后我师父必将你挫骨扬灰!」灭道剑气丝毫无有停顿,剑光微闪,已将那怪幡斩断,连法术都未发出来。那修士大惊之下,方要告饶,剑光又是一闪,已然尸横就地。 江底之人中亦有法力高强之辈,有一位中年修士放出一道金光,居然将灭道剑气抵挡了几息,趁此良机,那人急忙分波踏浪,冲出了江面。叶向天咦了一声,说道:「难得,居然是大金刚寺的法门!」剑气也不追赶,掉头离去。那修士收了金光,却是一面金钹,向叶向天微微点头,说道:「大金刚寺俗家弟子谭百成,多谢叶真人剑下留情,此恩此德,容待后报!」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59页 本来前来打癞仙遗宝主意的异派高手便是不多,再经叶向天与莫孤月二人一通好杀,漏网之鱼极少,不过半个时辰,便几乎都被杀绝。江面之上残肢断臂,宝物残骸,加上鲜血横流,一副地狱景象。至于江边那些人,俱被星斗元神当做血食嚼吃的渣都不剩。 叶向天抬手一招,收回三道剑气。连杀数十人,剑气之凝练却是丝毫不损,莫孤月伸手一指,北斗星神也自收回脑后星光之中,说道:「叶兄剑气如此凝练,当真令人佩服!」叶向天淡淡道:「不过是多加几次打磨而已,比不得莫兄星斗元神法力神通滔天。」二人相视一笑,目中满是滔天战意。 经此一来,二人对各自手段都有了一番了解,莫孤月常在法力高深雄浑,以势压人;叶向天则是剑气凝练,善破万法,二人心头各自忌惮,却也丝毫不曾畏惧。 便在此时,莫孤月、叶向天、沈朝阳、程素衣四人一同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癞仙金船,其余之人跟着他们目光,也自望向癞仙金船。但见金船周遭金光陡然大盛,吞吐之间,三明三灭,从金船之中喷出七道光华,往四方投去。随后金船轰鸣,自半空缓缓降下,沉入江中。金光渐行渐弱,直至消散无踪,便如从未出现一般。 莫孤月脑后星光大作,引动周天群星亦自唿应不止,星光之中探出一只巨手,迎空一捞,便将其中一道光华捉住,拉了回来。光华敛处,正是萧厉,他面上满是不解之色,只望向手中一道玉匣。 拂意老道喝了一声,扬手发出真气,化为龙形,一下便将上官云珠卷了回来,他生怕上官云珠得了癞仙遗宝,志得意满,又想出甚么得罪人的馊主意来,便将上官云珠摄入飞宫云阙,团团打了个稽首道:「此间事了,老道恕不奉陪了。诸位若有闲暇,可往我清虚三山之中一行,老道定必扫榻恭候!」运使法力,飞宫云阙登时发动,老道飞身落入其中,那云阙撕裂苍穹,走了个无影无踪。 一道金光之中,正是大幽神君,他把玩着手中一粒丹药,面上似笑非笑,忽然腾起炼幽魔火,借着金光之势,一路飞驰而去。七位有缘人之中,还有一位散修出身的修士,未入金船之前便曾被人截杀,此时便如惊弓之鸟,身化剑光,惶惶然急急然,投向东方而去。 少阳派那位高手驾驭火遁之术,见了岸上叶向天等人,似乎顿了一顿,想要过来亲近,最后还是催动法力,也自走了无踪。余下秦钧、高玉莲二人各自被沈朝阳、程素衣运使法力接了回来。 高玉莲一见萧厉,面色便是大变,咬牙切齿,满面愤恨之色。萧厉却只顾瞧着手中玉匣,看也不看她一眼。沈朝阳悄声问秦钧道:「秦师弟,宝物可曾到手?」秦钧点点头,伸手指指怀中。沈朝阳轻舒一口气,胸口一块大石落地,有了这件宝物,他便能将自身真气提炼精纯,抱丹孕婴便有了十足把握。只需闭关苦修些时日,便可冲击婴儿之境。 一旁程素衣也自问过高玉莲宝物之事。那宝物关系玄女宫宫主姬冰花渡过天劫之事,兹事体大,高玉莲不敢擅专,运用真气将宝物包裹了,送至程素衣身前。程素衣挥袖之间,将宝物收了。以沈朝阳目力,也只看出真气之中似乎是一件圆盘模样,其余便瞧不分明。 程素衣心下大定,也自说道:「宝物已然取得,诸位道友,贫道师姐妹就此回宫,他日有缘再会!」方欲行法遁走,只听一声断喝:「且慢!」却见凌沖迈步走出,盯着高玉莲,一字一句道:「高小姐,你迴转玄女宫之前,还请你将与我大哥的婚约解除,你既然与萧厉做出那等丑事,就莫要再害人害己!」 高玉莲望了萧厉一眼,见他只瞧着手中玉匣,心知他将二人丑事告知了凌沖,心底又急又气,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誓不能承认自己做下了丑事,故意淡淡说道:「哦,原来是凌家二少爷。你所言是何意思,恕我揣摩不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所能更改的?若是真要退婚,也要禀明家祖,由他老人家决断才是。」 凌沖面色如冰,冷冷说道:「这般说来,高小姐是不欲退婚了?」高玉莲心头暗恨:「这小子好不晓事!我便是再理屈,当着这许多修道人之面,也不能服低认错,不然我玄女宫的颜面何在?你若是寻个无人之所,悄悄向我恳求,我便是让祖父退婚又能如何?你越是这般强颈,本姑娘便是越是不能遂你之愿!」轻笑说道:「若是凌家欲退婚,便请凌大人亲到我家,与家祖商议罢!」 高玉莲生性倔强,前世也是因这性子,这才遭劫,为姬冰花执行门规,飞剑所斩。这一世转劫重来,只有变本加厉。凌沖若是软语求肯倒也罢了,他这般强硬,若是高玉莲服软,岂不是等如认承了自己做下丑事?事关女孩儿家清白,当着这许多人之面,那是打死也不能认的。 凌沖两道剑眉斜斜飞起,将手中血灵剑轻轻一抖,真力过处,包裹剑身的锦布化为布屑飘落,露出通体猩红的血灵剑半截剑身,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今日说不得便要请高小姐再去堕一次轮迴了!」言语之中杀机四溢! 凌沖委实忍无可忍,高玉莲与萧厉私通苟且,此事若是由高家主动悔婚,还可压下。若是要老父亲自上门退婚,一旦丑事败露,老父非要一口血死在高家不可。这高玉莲却又抵死不认,是可忍孰不可忍,凌沖观摩叶向天斩杀邪派高手,本就心旌摇动,杀机暗起,再受这一激,满腔杀气不可抑制,终于如山洪倾泻,不可抑制,不管不顾,便要当场斩杀高玉莲! 第60页 血灵剑业已通灵,感受到凌沖满腔杀意,杀人吞血乃是它的最爱,当下清鸣一声,居然毫不作对,任由凌沖以太玄真气催动。血灵剑现世,散溢血河宗魔道道法气息,莫孤月忽然咦了一声,在血灵剑断剑之上瞟了一眼,笑道:「可怜无上法宝,通灵真识,居然为人打落尘埃,成了这副模样。还要为仇家所控,身不由主,可怜!」 此言一出,血灵剑如有灵性,登时躁动起来。凌沖嘿了一声,太玄真气尽数灌注剑身,这才将血灵剑异动压制。转身向叶向天一躬到地,朗声道:「小弟欲了断一段因果,牵连本门与玄女宫结仇,请叶师兄原宥!」 叶向天淡淡说道:「练剑之人,肝胆照寰宇。师弟不必多言,只管挥剑便是,太玄剑派从也不曾惧过何人。」 凌沖直起身来,将血灵剑一摆,对高玉莲说道:「高小姐,请!」高玉莲怒极反笑,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以为我两世修为是儿戏么!本小姐如今已能练气入窍,身剑合一,驭剑百步,你不过学了几手太玄剑法,就敢与本小姐放对!」 凌沖充耳不闻,剑刃上指,只将一双目光凝注于剑尖之上,面色肃穆,足下不丁不八。只这虚虚一立,便已是渊渟岳峙,深得剑道三昧。 莫孤月又是咦了一声,微微点头。沈朝阳眼神一亮,说道:「好,好一个起手式!混元不分,意在剑先,委实是剑道奇才!」高玉莲还要出言讥讽几句,忽觉一缕剑气牢牢罩定自己,她也是练剑有成之辈,忙即运用真气,护住周身,身畔剑音大作,一道剑光飞出,绕身旋舞。却是她前世所炼一口灵水剑感应到主人有险,自行飞出护主。 高玉莲心头惊讶之极:「这小子究竟怎么练的剑术?为何小小年纪,居然萌发了一缕无上剑意?且这剑意杀机汹涌,好不霸道!我若是稍有疏忽,说不得今日真要饮恨于他剑下呢!」她修炼的是后天万化灵水,只是几日前才恢復前生记忆,功力不曾復原,也只勉强打通周身穴窍,刚能身剑合一罢了。 高玉莲发觉自身被凌沖一缕剑意罩定,便不敢再行托大,要知剑修之辈,一身修为尽在一柄飞剑之上,出入青冥,生死相托。尤其人与剑合,心与剑应,便会依着本心剑心,生出一缕无上剑意。这剑意缥缈无定,只看各人心性而定,这缕剑意成就,便是真正入了剑道之门。 但修成剑意者,无一不是浸淫剑道数十载乃是数百载之大能修士,凌沖不过区区一个小辈,便算打娘胎里开始练剑,也绝不可能练成这般剑意。除非他与自己一般,亦是转劫而来,且前世亦为剑道大宗师。 高玉莲心念电闪,转过几个念头,便即放在一边。专心应对凌沖的剑法,只觉他杀意如海上潮生,层层叠叠,永无休止。心下暗凛:「不好!若是任他如此积蓄杀意,只怕下一击便是石破天惊,以我现在修为,断难躲过,还是趁其渡河未济,击其中流!」灵水剑锵然作鸣,便要反击。 二人正自剑拔弩张之时,程素衣忽的轻喝一声,说道:「够了!」素袖一抚,在二人之间如剑切过。二人所蓄气势登时被破解的丝毫不剩。灵水剑哀鸣一声,重又飞回高玉莲身中。 凌沖本是一心要斩杀高玉莲这个败坏门风,不守妇道的荡妇,因此将全副精神尽数投入掌中之间,只觉眼中事物逐渐虚化,唯余一点剑尖,满心杀意如天雷鼓譟、巨岳悬空,渐有不吐不快之意。正要鼓力一击,任它天崩地裂,我只一剑挥出,谁知剑势将发未发,却感一道寒冰真气上身,奇酷寒烈,立时将剑势封冻,就连周身真气都有些运转不灵。 凌沖立时从那种玄妙之境清醒,只是丹田之中缕缕寒气纠缠交错,居然将太玄真气压制的丝毫不能动弹。唯有那一团阴阳气旋,依旧悠游自在,旋转不停。 叶向天忽然伸手在他背上一拍,一道热气自背上穴窍直入丹田,顷刻间便将那缕缕寒气化解,叶向天转头向程素衣说道:「好厉害的涵渊重水!不知程道友对我这师弟之事有何见教?」语气淡然,但任谁也听得出其中的丝丝怒意。 程素衣心头一凛,她方才见凌沖蓄势剑意,高玉莲已为他剑势所惑,一剑之下,定必横死当场,这才不惜身份,出手阻止。她将玄冥真水与天一贞水合修。天一贞水的后天变化乃是万化灵水,二玄冥真水的后天变化便是涵渊重水。 此水取自北冥万载涵渊,只在海底万丈之下方有,程素衣亦是藉助一件师门法宝,仗着通天运道,这才收有数十滴,平日之宝重不下自身性命。日后成道契机便在于此。方才凌沖运集剑意,气机交感之下,程素衣不及细思,便用一丝涵渊重水之气将凌沖剑意冰封,谁知却将叶向天惹怒。 叶向天此人深藏不露,所修又是专克先后天五行之道法,若是斗起法来,委实头疼。程素衣也知此时叶向天已然怒极,一言不合便会拔剑相向,嘆息一声,说道:「贫道亦是逼不得已,一时情急出手,还望叶道友海涵。」 「凌府之事,贫道已然知晓,此事便由贫道做主,三日之内,高家便会往凌家退婚,不使凌家颜面有何损伤。如此叶道友与凌师弟以为如何?」 叶向天默然不答,凌沖哼了一声:「程道长为一派掌门弟子,所说之言凌某自是信得过的,若是高家三日之内前去退婚,此事便算揭过了。」 第61页 程素衣见他应允,点头道:「好,便是如此了!师妹,走罢!」高玉莲还待辩解几句,瞥见大师姐面沉如水,心头一震,口中之言便说不出来,恨恨望了凌沖一眼,又往萧厉处瞟了瞟,还欲再言。 程素衣叱道:「还不过来!」高玉莲不敢再说,低头走到程素衣身后,程素衣将手一摇,一道寒烟裹身,二人身化白光飞走无踪。 自高玉莲出现,萧厉理都不理,便似全不认识,此时忽然出言道:「这玉匣倒也结实,小弟却是无能为力,不如请莫师兄将之开启,小弟也好瞧瞧里面究竟是何物事?」那玉匣乃是星宿魔宗长老乔依依指明所要之物,借萧厉之手从癞仙金船之中带了出来,原本莫孤月要立刻返回星宿魔宗总坛,将此宝献与乔依依,但听萧厉所言,也不禁起了好奇之意,究竟是何等至宝,能引得乔长老不惜开门收徒,也要弄到手。 萧厉见莫孤月还自沉吟,便说道:「莫师兄不必担心,是小弟要打开来瞧瞧,日后便是师尊怪罪,自有小弟一人承担便是。」莫孤月当即伸手一指,一道星光激射而出,照在玉匣之上。 那玉匣本是安安稳稳,吃星光一照,洁白纹理之中陡然散发道道金光,其色璀璨,居然将莫孤月一道法力死死顶住。莫孤月眉头一挑,他修成星神,法力庞大,不虞匮乏,这一道虽是随手而发,却也足以匹敌一位修成金丹之辈,不想竟对玉匣丝毫无用。 莫孤月哼了一声,又加了三分法力,星光自他指尖涌出,初时潺潺如同溪水,继而化为泼天大水,铺天盖地般涌向那小小玉匣。这一次玉匣之上金光一收,白气翻涌,倏忽之间凝成一朵白莲,大有掌许,莲叶层层绽放,莲心之中忽有剑意飞腾,一道剑气横空斩出! 莫孤月喝了一声:「不好!」脑后星光之中飞出一位天枢星神,迎面挡在剑光之前。那剑光长有十丈,宽仅数尺,只轻轻划过,便将莫孤月所发指尖星光切成两道,随后云燕掠水,剑光曲折变化,又将天枢星神一剑削成两半! 那星神乃是已周天星光练就,容纳法力,有形无质,便是被斩杀,也不过略一动用真气,便又可运炼了回来,但被此道剑光噼中,却是不声不响化为乌有,点点星光化作星屑飞散,好看之极。 那剑光虽将天枢星神斩杀,却也被阻了一阻,莫孤月面色凝重已极,又飞出六位星君,各自现了法相,齐伸巨掌,往剑光抓来。那剑光恍如游鱼,只在十二只巨掌之中游荡。莫孤月冷哼一声,不惜耗费功力,脑后星光灭去三成,又将天枢星君祭炼了出来,天枢星君归位,北斗七位神君举起,登时生出共鸣,起了一种强烈感应。 北斗七位星君归位,法力激盪之下,已然发动了「北斗劾死戮魂禁法」。俗语有云:「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便是说北斗七星所辖,乃是众生死路之归。这套「北斗劾死戮魂禁法」便是北斗星斗元神天生神通,专一勾取生灵气息灵气,无灵无气,自然便是死了。 这套禁法威力至大,莫孤月字炼成以来,从未施展,不想今日居然被一道小小剑气逼到如此境地。禁法展布开来,方圆百里虚空登时被禁锢,众真心头便似蒙上了一层阴影,明明之中极天北斗之中似有目光注视自身,只需轻轻一捞,自家元神气息便会被人摄走。 沈朝阳当即神色大变,一拍顶门,一道灵符飞出,以五色灵气描绘种种天纹,只是在金光包裹之中,却瞧不分明。这道金符洒下万千金光,已将正一道四人身形笼罩,四人心头一松,只觉那等压抑之感瞬间远去。 叶向天更是直接,顶门之上升起一道光华,光分五色,青、黄、赤、黑、白,正是他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所化灭道神光,这道神光往下一刷,直奔北斗星神之处,只狠狠一刷,便突破七位星神封锁,将那剑气兜了进去。随机心念一动,那灭道神光便即飞回,连带剑气一同没入他顶门之中。 一来一去,潇洒自在,直视七位星神如同无物。莫孤月眼中神光大作,只盯着叶向天,一言不发。叶向天收了那道剑气,不慌不忙说道:「莫兄莫要恼怒,这道剑气乃是这玉匣所发,并非叶某暗算。这玉匣乃是本门前辈高手以元命剑匣祭炼,内中所盛该当是我太玄剑派之宝。」 此言一出,莫孤月登时动容,说道:「可是玄机百鍊元命剑匣?」叶向天点头:「不错,正是这道法诀。」太玄剑派门中流传数道剑诀法门,传言条条皆通纯阳。这玄机元命剑匣的道法便是一位前辈别出心裁所创。 玄机百鍊元命剑匣顾名思义,便是当做本命之宝祭炼之法。乃是以秘法真气在丹田之中祭炼出一只剑匣,这剑匣便是本命法宝,随着功力增强,剑匣之中便可孕育无量剑气,对敌之时一口气放将出来,几乎无往而不利。 方才那一道剑光便是太玄剑派前辈高手在玉匣之中封存的一道剑气,以元命剑匣之法温养了不知多少时日,一朝放出,自是威能逆天,连莫孤月那等法力之辈,都险些吃了大亏。 萧厉却是心下忐忑,原本一步登天,被乔依依收为弟子,他还有些窃喜,谁知转头来得的却是这么一件鸡肋,玄门道家之物与星宿魔宗功法不和,乔依依便再神通广大,也绝无可能以玉匣中宝物练成甚么法宝或是惊天动地的神通。若是她一怒之下,一掌将自己毙杀,又或是将自己逐出师门,皆是糟糕已极。 第62页 第四十六章 冥河血神吞天法 叶向天说完,便不再言语,只心下暗自盘算。玄机百鍊元命剑匣在千年之前,太玄剑派弟子贪图其斗法之能,修炼之辈甚多。但千年以降,歷代掌教有感此法杀戮太盛,虽然斗法犀利,但极易迷失道心,便不许弟子过多修炼。 如今太玄门中修炼此法成就最高者,便是三长老百鍊道人。他自入道之时便修炼此法,甚至自家将道号也改作了百鍊二字。如今已是脱劫修为,但这方玉匣所发剑气,深奥古朴,玄机剑匣祭炼之法千年以来已有不少改进。因此这道剑气断非百鍊道人所修,甚至并非当世之物,起码也是千年前的古物了。 他虽出身玄门正宗,但绝非迂腐之辈,反而行事顺应本心,见这玉匣以元命剑匣之法封存宝物,其中必是太玄剑派重宝,无论如何誓不能让莫孤月带走,正要出其不意出手强夺。 忽听凌沖说道:「莫先生,贵派修炼星斗元神,虽亦有练剑之法,怕是所传法门与我太玄剑派大相迳庭。此宝本属我太玄所有,不知为何落入癞仙之手。今日又被贵派得手,我太玄剑派也是要脸面的,绝不容许本门之宝流落外人之手。不若如此,若是莫先生首肯,凌某愿以掌中血灵剑与先生易换如何?」 此言一出,莫孤月与萧厉固然出乎所料,叶向天也颇感意外。那血灵剑乃是血河宗之宝,内中自生灵识,即便只剩半截,亦是妙用无穷。那玉匣封禁之宝究竟为何,谁也不知,凌沖贸然用血灵残剑交换,着实出乎几人意料之外。 叶向天皱眉道:「凌师弟,那血灵剑是你所得,迴转山门之后,长老前辈们也不好意思要你的,你留着此剑还有许多妙用。那玉匣之中宝物即使你换了到手,日后亦要交还本门,等如你平白损失了一件法宝,你要思虑周全才好。」 凌沖一笑说道:「叶师兄多虑了,小弟迴转本门,便要精心修持太玄妙法,这血灵剑与本门心法不合,催动起来颇耗真气,且小弟玄门弟子,日日手持邪派法宝,传了出去没得惹人耻笑。再者小弟新入山门,正愁无有进身之礼,恰好将这玉匣献上,也算为本门尽上一份心力。」末了微微向叶向天靠了靠,小声道:「本门郭掌教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想来也不好意思白拿弟子的东西罢?」 叶向天嘴角微微一抽,默然不语。张亦如暗暗骂道:「我当这小子为了寻回本门宝物,才甘愿捨弃血灵剑,谁知早就打算妥当,连掌教师祖也算计了进去!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莫孤月见凌沖居然捨得以血灵剑来换玉匣,亦是事出意外。凌沖所言不差,这玉匣落入星宿魔宗手中可说毫无用处,若是强用法力开启,只怕内中物事便会被所藏剑气摧毁,来个玉石俱焚,反而不美,但他也不好明说此物乃是乔依依定下的,他也做主不得,正自沉吟之间。 萧厉忽然满面异色,悄声道:「莫师兄,方才乔恩师传信与我,命你用此玉匣将血灵断剑换了过来。」莫孤月望他一眼,乔依依乃是与星帝同辈长老,神通广大,瞒过自己给萧厉传音不过举手之劳,且萧厉纵有天大胆子,也绝不敢在此事上欺瞒自己。 莫孤月将玉匣在手中颠了颠,掌心吐劲,居然轻易便抛给了凌沖。凌沖略吃一惊,忙即伸手将玉匣接住。玉匣触手微温,忽有一道暖流起自玉匣,直入丹田,凌沖所炼太玄真气方才被程素衣涵渊重水所封,还有些运转不灵。这道暖流与太玄真气相合,登时活跃起来,且比之前更见灵动。 凌沖大喜:「无论玉匣之中是何样宝物,只这玉匣本身既能助长太玄真气之力,便已是罕见的宝贝了。」毫不迟疑,将手中血灵剑抛了过去。莫孤月伸手接剑,食中二指在剑嵴之上一抹,血灵剑立时锵鸣不已,一道血光自剑身冲出,道道血煞之气环空。 莫孤月朝凌沖点点头,说道:「凌小哥果是信人!」将血灵剑收入脑后星光之中,也不与萧厉商量。萧厉面上一无神色,便似不曾瞧见一般。 凌沖将手中玉匣把玩了一阵,便双手呈到叶向天面前,说道:「还请叶师兄将此宝收好,回山也好转呈掌教。」叶向天却不便收,说道:「此宝是你以血灵剑换来,便是你之物。回山之后,你可自行转呈掌教。」凌沖眼珠一转,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先保管几日。」将玉匣贴身藏好。玉匣所发气息对太玄真气大有裨益,正好多把玩几日。 沈朝阳见凌沖以血灵残剑换了玉匣,也有几分好奇,预知玉匣之中究竟为何物。见叶向天也未将玉匣开启,不好再问,于是说道:「此间事了,沈某亦要告辞了!」 耳边忽闻有人怪笑道:「咦,居然是血灵剑!好极了!老祖我寻访数十年,居然在此处遇到,瞧在你们几个小辈给老祖送来这件宝物的份上,便将你们吸干精血,魂魄餵养血灵剑罢!」 只见一道血河自天际用来,浩浩汤汤,长有千里,其中血涛澎湃,无数夜叉、恶鬼各持刀叉,怪啸连声,直奔众人杀来。如今几派高手各自返山,唯剩星宿魔宗、太玄剑宗与正一道共计九人还在灵江江边。这一道血河好生迅捷,不过数息之间便已来至众人身前。 沈朝阳喝道:「血河妖法?是血河余孽!」不敢怠慢,即将那道金符祭起,往上连喷三口真元,那金符立时绽放万道金光,又有纯阳雷火萌生,朝着血河便是乱刷乱打。又挥出一道法力,将秦钧摄在自己身前,运用玄光将之包裹。 第63页 秦钧在正一道下山诸人中修为最弱,却又是最为关键,身怀至宝,关乎沈朝阳日后修行,由不得他不紧张。因此血河袭来,第一要务便是现将这位小师弟保护起来。 血河法力阴损歹毒之极,修炼有成,周身便会化为一缕血光,遇上甚么敌手、法宝,只需往上一扑,便可将对方一身真气、精血乃至神魂尽数吞噬,补益了自家元气。兼之那血光循气而动,顺着人身九窍伺机便可攻入其中,吞噬精血,防不胜防。因此正道众人提及血河妖法,俱是头疼不已。 只是自从二百年前太玄剑派杀上血河宗总坛,一役之间将血河宗掌教血痕道人连同麾下一十三位脱劫长老,上上下下杀得干干净净。二百年来从不曾听闻有血河高手再行出世,正道中人只道血河宗已然被灭,谁知今日癞仙遗宝之会,居然蹦出个修炼血河妖法的高手,且功力之深厚,已是脱劫级数,难挡难防之极。 血河法力份属玄阴,乃是一股污秽之血练就,最怕九天神雷与纯阳真火。沈朝阳所发金符唤作六阳雷火破魔神符,乃是正一道至宝,内蕴天雷纯阳之气,最是阴晦法力的克星。此符经正一道长老数百年祭炼,只差一步便可开启灵识,成就法宝,那时便可称为九阳雷火破魔神符了。 这件宝物是沈朝阳下山之时,正一道掌教所赐。此符所蕴法力精纯,只需沈朝阳愿意,将自身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与此符相合,将之炼化,便可立时功力大进。只是沈朝阳心高气傲,一心只欲凭藉自身道力修持,虽将此符随身祭炼,却并未与身相合。 血河之中一个声音喝道:「六阳雷火符?张随坚那老牛鼻子倒是真疼你,连这件宝物都赐了下来。可惜我这血河随灭随生,倒要瞧瞧你的功力能祭起这灵符几回?」 六阳雷火破魔神符威力至大,正是一切邪魔外道的克星,但所耗法力亦是极多,以沈朝阳修成剑符金丹的法力,也不过能使用三次。他面上变色,又喷出一口真元,破魔神符登时灵光大放,无数天雷神火汇成一道法术,沖入血河之中,霎时将血河沖开一个大洞,他一面带了秦钧疾飞,一面大喝一声:「三位师弟,快随我闯出去!」 当先纵起遁光,常洪与赵、钱三位道人急忙跟上。只是他三人乃是修炼剑术,在金陵城中飞剑被大幽神君以魔法污秽,如今还无有趁手的飞剑,遁光不免慢了一些。 这道血河乃是那位血河宗长老数百年苦功祭炼,前后不知杀了多少生灵,将精血元气尽数投入血河,只需渡过天劫,便可成就血河道果,委实厉害非常。纯阳雷火虽能克制,但运功之间便能修炼了回来。 沈朝阳一马当先,眼见面前通道逐渐被血光合拢,三位师弟还未跟上,不由心急如焚,只听一声惨叫,回头望时,却见钱师弟周身被血光包裹,那血光正顺着他七窍往体内钻取,眼看就要无幸。 沈朝阳暗叫一声:「血河余孽,坏我大事!本来是要留待六派论剑之时,一鸣惊人,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心念一动,自卤门中喷出一道剑光,恍若游鱼一般,飞入六阳雷火破魔神符之中,剑符合一,眨眼间金光雷火爆散,威力比方才足足大了三成。 沈朝阳素有野心,他虽不欲借外物增长道力,却也不忌多出一种伏魔手段。因此特意去雷火之精练成一柄三阳雷火飞剑。此剑有形无质,纯是一股雷火真阳之气,平日只在体内温养,培育元气。 此剑以雷火之气练成,正合六阳雷火破魔神符之性,两两相合,威力便可暴涨,更兼出其不意,足可使胜算大增。他本欲在十年之后六派论剑大会之上施展,一鸣惊人,夺得魁首。谁知今日却被血河宗长老逼得不得不提前施展出来。如此一来,便是漏了底牌,被他人知晓,日后有了防备,便失了出其不意之妙用。 只是沈朝阳身为掌门大弟子,若是对钱师弟见死不救,常洪与赵师弟二人定必兔死狐悲,心生不满。若是传回门中,掌教长老定会褫夺自己接任掌教之权。两害相较,唯有捨去这一道杀手锏,换来一个爱护同门,急公好义的好名声。 沈朝阳功力不足,只有金丹修为,比不得门中长老数百年苦功祭炼的六阳雷火破魔神符灵威,因此所炼飞剑只能称为三阳雷火飞剑。但两相遇合,雷火相济,化为剑符合一,化为一道玄赤两色光圈,只向外一展,无数血光便如雪狮子向火,纷纷消融无踪,再也运炼不回来。 沈朝阳再用手一指,玄赤亮色光圈绕着钱师弟一个飞旋,将他身上血光尽数去除,喝了一声:「还不快走!」钱师弟捡回一条性命,狂喜之下,忙即纵起遁光,来与大师兄汇合。沈朝阳大喝一声,玄赤两色光圈再度发威,顶在四人头顶,向外便闯。 沈朝阳喝道:「诸位师弟助我!」常洪与赵、钱三人也知危急之时,事关性命,尽皆拼命将本身真气注入玄赤光圈之中。连秦钧也将少的可怜的真气注入。五人同门修行,真气同源,玄赤两色光圈得了真气灌注,立时大发神威,一口气冲破血河包裹,直入云天。 那血河长老已然渡过数重劫数,法力凝练之极,若他全力对付沈朝阳四人,早已将他们尽数吸干精血。但他绝大部分法力皆用来对付叶向天与莫孤月等人,无暇顾及正一道四人,这才被他们一冲而出。 那血河长老道号血幽子,本是与上代掌教血痕子同辈,当年太玄剑派杀上血河宗之前,血痕子便已推算出本门将有大难,连带自己亦劫数难逃。因此分遣长老弟子将事关血河宗传承的一干宝物与典籍尽数携带了出去。 第64页 那血灵剑便由另一位长老带走,谁知短短二百年时光,非但法宝之中灵识被人打散,便连剑身也被击断。血幽子所携乃是血河宗另一件法宝聚血魔旗,此宝攻防皆不出色,但唯有一点,便是可将天地元气转化为血河真气,供给血河传人修炼本门法力。 血幽子二百年前不过初初练成婴儿,就是得了此宝之助,日夕苦修,二百年时光已然渡过数重劫数。他暗中打探,得知太玄剑派自上代掌教荀真人化去,便有末座弟子郭纯阳接掌大位。这郭纯阳素来深藏不漏,太玄山上又高手众多,他也没胆量孤身前去报仇。 恰巧癞仙遗宝出世,他便打算半路截杀几个有缘之人,先得手几件宝物,也好增厚实力,再图復仇之事。只是赶来中途遇事耽搁,这才令其余四家有缘人安然离去。血幽子原本只想抢夺癞仙遗宝,一见太玄弟子在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者本门至宝血灵剑居然亦在此处,更是意外之喜。按捺不住,登时强自出手! 血幽子将七八分精力对准了叶向天与莫孤月,二人压力比之沈朝阳四人要大的太多。血河涌来之时,叶向天便即色变,大袖一挥,青、黄、赤、黑、白五色奇光升腾,将凌沖与张亦如护住。 凌沖在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光笼盖之下,眼瞧光壁之外,血光层层激涌,浊浪沖天,触目皆是一片血色。鼻中忽闻一缕血腥之气,立感全身真气飘摇欲飞,登时惊骇不已。 身旁张亦如更是不堪,他虽得叶向天十年传授,学的也只是扎根集的内功坐功之法,对敌经验远不如凌沖丰富,一缕血气如身,立时周身入沸,张口欲喊,却发不出声音。 叶向天冷冷说道:「这便是血河妖孽神通,血光一经入体,便会吞噬真气精血,你二人速运本门心法,固元守一,将血光逼出体外!」 凌沖忙调集体内太玄真气,抱元守一,果然真气便即宁定,任它血气再剩,也丝毫引动不得。其实还是仗了叶向天运用灭道真光护住二人,不然以凌沖这点微末修为,粘上一丝血光便要化为血幽子的养分了。 张亦如却比凌沖大是不堪,连运几次心法,只是心旌摇动,不可自持,根本入不得静,愈是焦急,结果便愈是相反。眼见血气勾动自身真气,便要引火自焚。 凌沖见了,忙即伸手,将太玄真气运至指尖,在他面前一晃,张亦如身上血光如蚊闻血,立时抛下张亦如,疯狂往凌沖指尖用来。凌沖冷笑一声,任由血光侵入丹田,方欲作怪,不妨那团阴阳气旋往上一扑,连带许多太玄真气一同吃下,补益自身去了。 凌沖引动血光入体,本拟似当初一般,以太玄真气将之合练,化为后天阴阳二气。谁知阴阳气旋自从吞噬了沈朝阳、程素衣、叶向天三人所发异种真气之后,越发壮大起来,逐渐不得安分,一见血光便如老饕见了美味,半点渣滓也未留下,倒是大出凌沖意料之外。 叶向天本是瞧瞧自家弟子在危机之中如何表现,谁知却是如此不堪,心下恚怒,却也不能坐视爱徒身死,正要出手搭救,谁知凌沖轻描淡写,居然就将血光炼化。虽知后天二气奇异之极,却也忍不住惊诧非常,暗思:「这后天阴阳二气果是玄妙,凌师弟有此缘法,亦是天大的好处。我太玄剑派得了凌师弟,只怕重光有望!」 张亦如于生死之间,胸怀大乱,得凌沖相助,方才脱离险境,他脸薄心傲,感激之语便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心头却想这位便宜师叔也不似方见时那般可恶了。 叶向天默运真气,灭道真光层层生出,将血光牢牢抵住。飞剑之道,只合攻坚破锐,斩斫切噼,遇上血河真气这等随灭随生之法,便力有不逮。如抽刀断水,毫无建树。因此这等生生不息之真气法术恰为天下剑修之克星。 好在叶向天所炼灭道真法,只需对手不曾跳出五行,便要受他克制。血河真气善能污秽法力飞剑,生生不灭,但本质却仍是一股水系真气,不脱先后天五行藩篱,正为灭道真光所克。只是二人道行相差太大,血幽子真气凝练,灭道真光亦只能如蚂蚁啃树,一点点一丝丝的将之磨灭。但饶是如此,血河真气再即猖狂,也依旧攻不进灭道真光圈之中。 血幽子将元神藏身于无边血河之中,冷哼一声,说道:「小辈莫要以为练了狗屁的灭道真法,老子便奈何你不得!看我破你法术!」血河浪潮翻涌,如潮汐起落,层叠次进,狠狠拍在灭道光圈之上,光圈所受压力何止增强了百倍? 血河之中又生出无数夜叉、恶鬼、修罗,或三头六臂、或獠牙突出、或面色靛蓝,种种兇恶之处不可尽数。齐齐怒喝,手持无数法器,噼头盖脸杀来,只将灭道真光圈敲打的涟漪阵阵,又有勐鬼趴在真光圈之上,磨牙吮血,备诸兇残。 凌沖道心坚凝,根本不为所动,反倒思忖如何用阴阳气旋给这血幽子一个狠的。张亦如少年心性,不免有几分惧意,却也勉强不曾失态。 叶向天冷哼一声,五指连弹,放出七道剑气,皆是由灭道真法衍生而出,与灭道真光圈同源而生,因此毫无阻碍穿破真光圈,只迎空一斩,便将一只恶鬼斩为两截,又有一道剑气虚虚震得三震,便有三道剑影飞出,分袭三只夜叉,只盘旋一绕,将之斩为数段。 这些夜叉恶鬼本是血幽子歷年斩杀的仇敌,亦有吞噬的无辜之人,将他们的残魂与所炼血河真气炼化而成,还保留着生前几分灵识,最是渴望血肉生魂,对敌之时放将出去,便可自行厮杀,若是被斩,不过在血河之中打个滚,略费些元气便又运炼了回来有许多妙用。 第65页 只可惜遇上了灭道剑气,正是天下一切五行道法之克星,夜叉恶鬼被一剑斩杀,还想藉助血河真气重生,灭道剑气之上灵光一闪,便连血河真气与残魂一同炼化,涓滴不留,霸道异常。但血河真气太过雄浑,浪涛翻卷之间,不知多少恶鬼夜叉依旧鼓勇杀来,杀不胜杀。 叶向天放出剑气之后,立时将全部功力灌注于真光圈之中,真光圈之上光芒次第明灭,有无数篆字符箓流动,俱是玄门秘传伏魔斩鬼之术。血河污血与夜叉恶鬼触及光圈,立时便被炼化,虽则外面血浪翻滚,真光圈内却是岿然不动。 血幽子见叶向天如此难缠,也不禁动了真怒,心念一动,血河之中又起变化,三道血红刀光飞出,迎面与七道灭道剑气相遇,便都在一起。此是血河法力衍生而出的一道法术,唤作天魔化血神刀,专一扑杀生灵,掠夺精气,更兼血幽子功力深厚,化血魔刀十分凝练,被灭道剑光斩了几下,也不过略略损耗些元气,毫不在意。 血幽子虽是不善御使刀剑法宝,但毕竟数百年修行苦功,三口天魔化血神刀施展出一套绝妙刀法,遮拦噼斩,将七道灭法剑气牢牢困锁。血河之中又飞出数十枚血魄神雷,亦是血河真气衍生,汇聚无穷血气、戾气、污秽之气,一股脑在灭道真光圈上爆散开来! 那血魄神雷纯是一口真气运炼,採集生灵精血怨念,威力直可开山裂石,又能污秽各种法力,十分歹毒阴损。灭道真光圈受了血魄神雷轰击,光中符箓篆字被炸得灵光四散,残损许多。叶向天张口喷出一口五色光华,直入灭道灵光圈之中。这口光华是他本命丹元所化,修炼不易,乃是日后成道的根本,用一口便少一口,此时却毫不顾惜,连喷三口。 灭道灵光圈得了叶向天本命丹元补益,立时光华大放,任由外面血魄神雷交相轰击,符篆灵光丝毫不减,甚而反过来还有炼化血魄神雷真气之趋势。 血幽子怪笑道:「老子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命丹元可供挥霍的!」血光弥合,将灭道真光圈层层包围,连环攻打不绝。另一方,莫孤月与萧厉已被血河血光包围,无数夜叉恶鬼,分踏血浪而来。 莫孤月面色一变,伸手一指,萧厉便身不由己,落入他脑后星光之中。萧厉功力低微,若是一不小心死在血河之中,怕是乔依依长老面上须不好看,因此将他收入星光世界,以策万全。 星宿魔宗星辰道法在玄魔佛三道之中独树一帜,固然因其所炼星斗元神法力广大,斗法之时占尽便宜。还有一桩妙处,便是将星辰道法炼至极处,便可凭藉星斗元神广大法力,在自身之中开闢虚空洞天,容纳万物。 此是星宿魔宗道法独有之妙,号为无上虚空法门,与佛宗掌中佛国、砂中世界齐名。星宿魔宗曾有高手前辈作诗赞嘆曰:「微尘纳星斗,独步入天河,皎皎周天相,洞天自开合。」极言此法之妙处。 周天星宫便是由星辰开闢,星宿魔宗弟子将星辰法门练至极处,便可返本归元,自噼虚空,独开一界。只是此法虽秒,对道力要求却颇严峻。非得修成周天三百六十五尊星斗元神,不能开闢成功。莫孤月师承星帝,自然得了开闢虚空之妙法传承。只可惜他纵然资质不凡,也不及乃师逆天,也只炼成数十尊星神。饶是如此,星帝特意为他推演一部速成妙法,令他以数十尊星神之力,开闢一处小洞天。虽不过百里方圆,却也是罕见罕闻之异数了。 萧厉飘飘荡荡,只觉身子落入一处不知名世界,周遭全无声息,唯有大日高悬,日光刺目毒辣。极目远眺,发觉自身所在乃是一处平原,数十里之外一座高山突兀而起。待他往高山之上望去时,却大大吃了一惊。 只见高山之上,正有七尊星神耸立,按北斗七星排列,将一柄血灵断剑团团包围,正是莫孤月所炼七尊北斗星神。这七尊星神正自运用北斗劾死戮魂禁法,禁锢虚空法力,将血灵剑死死封住。 那血灵剑入了莫孤月小洞天中,本是安安分分,谁知血幽子现身,将众人围困血河之中。他见了血灵剑这件本门至宝,如何不喜?血灵剑是血河宗至宝,虽被打断,灵识沉沦,但血幽子若以血河法术重新祭炼,未必不能恢復昔日凶煞之威。 此剑若在血河宗弟子手中,发出的威力足足要高出三成,有了此剑在手,血幽子寻上太玄山报仇雪恨便更有底气。因此血幽子虽是深恨太玄传人,分出一半法力对付叶向天,但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莫孤月手中的血灵剑之上。 血幽子身为血河宗长老,自是知晓血灵剑根底,此剑乃是血河宗上上代掌教所炼,才血河真气混以地底寒金。这一方世界对于宝物亦有层次之划分,分为:法器、法宝、仙宝、道宝。血灵剑便是法宝之流,本已开了灵识。 而法器成就法宝,最重要之条件,除了开启灵识之外,还要看祭炼法器所用之法诀。法诀层次越高,祭炼出的法器便越是容易成就法宝,滋生真灵。若是叶向天以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祭炼法器,却是比其余道诀祭炼法器成就法宝的机率大上太多。 而祭炼法宝所用法诀,便是操控御使这件法宝之关键所在。祭炼血灵剑所用法诀,便是血河宗镇宗根本法门《冥河血神吞天法》。传闻之中血河乃是生自虚空冥河之中,此法若是由生灵修炼,最高境界便是将自身修成一尊血神子,纵横无极,吞尽生灵精血元气,成就魔道至高道果。 第66页 第四十七章 灵江事了 凌康退婚 血幽子虽不精通,但恰好修炼过这一道法门,因此催动冥河血河法,遥相唿唤血灵剑。血灵剑灵识蒙昧,却有一灵不灭,感应到血河法召唤,立时躁动起来。它本能知晓若是落入精修血河法之人手中,自己还有回覆灵识,重归法宝的一天。因此挣扎之力绝大。 莫孤月察觉于此,立时以北斗劾死戮魂禁法将之禁锢。北斗劾死戮魂禁法虽是杀戮妙法,但用以禁锢虚空灵识,却别有一番妙用。但如此一来,七尊北斗星神便被困在小洞天之中,不得解脱,只能尽力镇压血灵剑。 血幽子屡次发动冥河血神法,血灵剑虽有唿应,却似被甚么法力禁锢,难于到手,喝道:「莫孤月,你手中乃是我血河宗至宝,若是乖乖交了出来,老子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便吸干你的星斗元神!」莫孤月默然不答,身上腾起一团稀薄星光,将血河真气阻挡在外。 血幽子大笑道:「若是你师傅星帝在此,老子自然二话不说,拔腿走人。你不过一个修成金丹的小辈,仗着几尊星神,也敢与我做对?还是交出血灵剑,免得伤了你们两家和气!」 星帝纵横天下一千载,为人心狠手毒,与他做对之辈大多做了孤魂野鬼,也唯有清虚道宗绝尘道人那等大能,方能活的逍遥自在。若非必要,血幽子实是不欲得罪他门下弟子,但血灵剑委实干系太大,由不得他不出重手。 又等了片刻,见莫孤月冷冷不理,血幽子也自发了性子,喝道:「既然如此,莫怪老子心狠手辣!将你炼成血河真气滋补我的法力!」血河翻涌之间,条条血气贯空交织,结成一朵血焰莲花,往莫孤月头顶落来。 这一朵血焰莲花内蕴血幽子五成功力,压力绝顶,更兼有炼化污秽之能,还未到莫孤月顶上,便已发出一股绝大吸力,要吸扯着护体星光往血焰之中投去。 莫孤月暗嘆一声,脑后星光陡然大盛,此时已是夜半三更之时,周天之上群星之中,共有四座星宫为他脑后星光引动,明灭之间,陡然降下四道粗大之极的星光,汇入莫孤月体内。莫孤月一声轻吟,脑后飞出四道星光,化为四尊星神。这四尊星神并非人形,而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即是民间所称的四灵。 莫孤月此人心思阴沉之极,他所修炼的根本功法并非北斗劾死戮魂禁法。那北斗星君化身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之用,他的根本道法乃是四灵四象真法,亦是从《周天星宿魔典》之中演化而来,这套法门威力至大,不在北斗阵法之下。 莫孤月苦心修炼,便在星宿魔宗之中,除了师尊星帝之外,也无人知晓他的根本道法居然这一部四灵四象真法。但今日阴差阳错,血幽子摆明要将自己诛杀,夺取血灵剑,北斗星神要镇压血灵剑元神,生死威胁之下,唯有使出这一部根本道诀。 四灵四象真法取象于周天星宿中的东方青龙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北方玄武七宿,合为二十八宿。分为:东方苍龙: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斗扣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井鬼柳星张翼轸。左青龙,名孟章。卯文。右白虎,名监兵。酉文。前朱雀,名陵光。午文。后玄武,名执明。子文。四象则是太阴、少阴、太阳、少阳,与四灵相合,便可变化无穷。 莫孤月为了修成此法,费尽无穷心里,用尽手段,终于将四尊星神炼成,本拟星帝退位之时,以此法震慑同辈同门,坐上掌教的宝座。此时被血幽子逼迫施展,内心之愤恨可想而知。因此这四尊星神显化,立时动用全力,北方青龙七宿星光化为一条巨大青龙,摇头摆尾,长有百丈,盘坐蛇阵,张口巨口一吸,将漫天血河吸入腹中。 南方朱雀七宿化为一只朱雀神鸟,翼展千里,高声厉鸣。朱雀乃是南方神鸟,秉承南明离火之精而生,专司破邪诛魔,乃是阴郁之气天生的对头,尤其对上血河真气,更是天生的克星。 那朱雀羽冠华美之极,张口吐出一派火光,正是先天七大真火之一的南明离火。血河真气一遇南明离火,立时被焚化殆尽。虽然四周血河仍旧大浪滔天,却再也不能随灭随生。北方玄武七宿化为一只玄武神兽,高有千丈,其相为龟蛇相缠,所御为北方壬癸神水,此水亦为先天神水,自生阴阳五行,别有妙用,善能抵御天下诸火。壬癸神水一出,便化为一道晶莹壁垒,将涛涛血河排除在外。 西方白虎七宿化为一只插翅白虎,仰天长啸,周身泛起凛凛白气白光,刀光剑光逡巡往来,先天庚金之气汇聚,化为一道剑网,血河真气遇上,便被切割的不成样子,要么被朱雀的南明离火所烧,要么被青龙收取。 四灵四象真法一出,正是血河宗法力克星。血幽子惊怒之下,急忙调集法力,血河之中升起无数血魄神雷,又有七道化血刀光刺破虚空,往返杀来。血幽子本拟此番动手,只是几个不入流的小辈,将本体四成功力化为滔滔血河而来。谁知接连遇上硬茬,屡攻不下,这才有些心焦。 碧霞和尚端坐凌府,沏了一杯香茗,惬意非常。癞仙金船出世也好,飞宫云阙也罢,众有缘人得宝而归等等,皆是泰然处之。等到血幽子血河飞来,这才微微色变:「居然是血河余孽!此人神通厉害,已是渡过几重天劫的人物,只怕叶向天等人应付不来。」正思忖要不要出手助叶向天等人一臂之力,忽然眉头一挑,自语道:「好,管闲事的来了!且看一山二虎斗!」 第67页 血幽子运用血河法力,将叶向天、莫孤月等人困锁,只是此二人皆是一方掌门弟子,根基雄厚,急切间擒拿不下。沈朝阳冲出血河,血幽子也不去管他,任他飞走。但沈朝阳思忖片刻,吩咐三位师弟道:「你三人带了秦钧师弟先行回山,将此地之事禀告掌教,看他老人家如何吩咐。我要留在此处,助叶兄一臂之力!」 钱师弟道:「此人法力通天,我等联手也不是对手,师兄留在此处怕要吃亏,还是与我们一同返回山门,等候掌教发落罢。」沈朝阳摇头道:「我若弃太玄派道友不顾,于我正一道清名有损,便是不死在此处,日后也没脸见人了。你们不必多言,还是快走!」 虚空之中,一处隐秘之极的所在。一座宫殿突兀而起,这座宫殿广大之极,足有数个金陵城大小。宫殿之中有许多遁光上下起落,来去匆匆。 宫殿最深处一处静室之中,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自入定中醒来。这女子生的十分美貌,只是面色深沉,眉宇之间煞气极重。她往虚空之中望去,双目中先是有无数星辰生生灭灭,继而换做了一袭薄纱般的迷雾,迷雾散去,露出一团血光,正是血幽道人。 这女子正是星宿魔宗女长老、萧厉新拜的师傅乔依依。她望了望那团血光,忽而冷笑道:「莫孤月也好,萧厉也罢,是我派去取宝。血灵剑落入我手,你这小小血河孤魂,也敢来抢么!若不惩戒一番,还要被正道那群老东西耻笑我护不住自家弟子和法宝。」 随手摺断一根青丝,往上一抛。那青丝如箭上指,倏忽飞出宫殿,直往灵江江边血光落去。青丝飞行之间,周天星光之中不住有星斗元气降下,汇入其中。虽是乔依依举手而为,待到灵江上空之时,已然非復青丝之模样,而是化为一道横亘虚空,长有千丈的星光之海! 血幽子又急又惧,再要拖延下去,只怕太玄剑派等正道长老不会坐视,只需随便来上一位,便足以将自己这尊容纳四成法力的分身留下,把心一横,便要施展血河宗中一门耗费元气生机的法门,逆转阴阳,一举轰破叶、莫二人防御。 那片星光之海已然以雷霆万钧之势砸落下来!血幽子根本不及防备,只能将自家一缕分神化身藏于无边血河之中,再将血河尽力收拢,做出抵御之状。无边星海坠落,直直轰入血河之中,血河先是一静,继而无边血浪被星海之力挤压向周遭狂喷而出! 这片星海也不知被乔依依动了甚么手脚,居然蕴有破魔之力,大片星海辉耀,便有大片血河被蒸发的一干二净,不留痕迹。血幽子只瞧得眦目欲裂。这片血河是他花费数百年苦工,或杀人吸血、或借住聚血魔旗孕育,才化生出来,乃是日后成道的根本,法力之本源,消耗一丝便少一丝,再要运炼回来,便是千难万难。 血幽子见星海势大,自知不可力敌,悲啸一声:「乔依依!你坏道行,此仇必报!」捲起残余血光,施展化血神遁,一熘烟跑了。 星光之海从天而降,将血幽子法力所化血河击毁了六成,自身也不过消耗十之三四。血幽子一逃,星光之海便没了用处,忽然光华敛尽,化为一枚光丸,冲破莫孤月脑后星光,落入萧厉手中。 萧厉手捧星丸,哪里还不知道是便宜师傅成全自己。这枚星丸所蕴法力在乔依依乃是九牛一毛,却要萧厉修炼一家子方可凝练出来,可以省却他无数苦修之功。萧厉狂喜之下,忙将星丸贴身藏好。 血幽子满怀信心而来,本要半路截杀癞仙遗宝有缘之人,得上几件宝物,谁知鸡飞蛋打,反被乔依依一道星光神通,险些将他数百年苦功毁去。待得血河飞走,莫孤月亦带了萧厉,身化星光,回返星宿魔宗总坛,寻乔依依復命。 沈朝阳正勒令三位师弟返回师门报信,自己拼尽全力,与叶向天一同,共抗大敌。谁知一团星光之海坠降,将偌大血河一击破去,血幽子含恨而逃,之前种种反倒成了笑话。 叶向天也自收了灭道灵光圈,望着血河离去,散落群天之辰寰默然不语。沈朝阳飞落下来,说道:「血河宗居然还有余孽,又修成如此法力,日后只怕正道不宁。」叶向天缓缓道:「当年剿灭血河一役,本就走了许多血河长老高手。今日之事,家师早有所料。只要本门将地下血河牢牢镇压,这些余孽便翻不了天去。」 沈朝阳点头。他身为正一道下任掌教接班人,自是知晓许多秘辛。那血河宗立派之处极为奇异,地下便有一条滔滔血河,起自何处已不可考,血河宗上下便是靠着这条血河修成绝大法力。 自太玄剑派将血河宗剿灭之后,便在血河宗总坛原址之上移来一座巨山,将血河镇压。全派搬迁于此,外人只道太玄剑派强横霸道,杀了人家的掌教长老,还要霸占人家的祖庭。谁知太玄剑派此举正是慈悲心肠,若非将血河入口封锁镇压,被修习血河法力之辈闯入,立时便可藉助无量血河修成滔天法力,那时便更加难治。 血河宗余孽之所以对太玄剑派愤恨不已,一面是灭门之仇,另一面却是太玄剑派将血河入口封锁,便等如是断了他们求取玄阴大道之机。 常洪忽然冷哼一声:「万万没料到,莫孤月心思如此阴沉歹毒,所修根本道法居然非是北斗劾死戮魂禁法,而是另一种神通。」乔依依一道法术破去血幽子法力,莫孤月的四灵四象真法便露了白,被沈朝阳四人窥到。 第68页 叶向天淡淡说道:「莫孤月所修根本道法乃是四灵四象真法,精微奥妙,不在北斗劾死戮魂禁法之下。」常洪一愣,以他见识眼光,也不知莫孤月所修是何法门,叶向天却随口道来,着实令他钦佩不已。 沈朝阳目光闪烁,问道:「叶兄既知莫孤月所修道法根底,有何法门可以破那四灵四象真法?」星宿魔宗统领魔道万载,翼护邪魔,乃是正道死敌,若能破去四灵真法,剷除莫孤月,无疑便可断去星帝一臂,大大提振正道士气。 叶向天摇头:「四灵四象真法取法于东西南北四灵星相之道,配以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象之法,可谓变化无穷。若欲将他战败,唯有以绝大法力或是法宝碾压,法术变化之上,怕是无有能克制者了。沈兄何不去问贵派张掌教,想必张真人怀有妙法可破。」 沈朝阳点头:「血河余孽重现于世,星宿魔宗插手癞仙遗宝,我自当回山,禀明掌教师尊,请他老人家定夺。」这一次下山取宝,虽然危机重重,好在不曾折损一人,且秦钧已将宝物到手,只需回山藉此宝淬鍊真气,便可冲击元婴之境,沈朝阳实是不欲久留,便就告辞,携了四位师弟飘然回山。 凌沖今夜所见所闻,乃是他十几年中最刺激者,先是见识了各派英杰,继而又有血河余孽来袭,尤其末了那一道星光神通击破血河之时,更是令他新潮澎湃,难以自已。心头暗忖:「我生平见识除在金陵城之中,便只能在野史闲书中寻觅。今日方知,原来修道之辈,举手之间,确能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好在我已拜入太玄门下,自有妙法修习,只要我一意精进,终有一日,我凌沖亦要修成那等法力,笑傲天下,逍遥长生!」向道之心又復坚定了一层。 几波人马先后离去,埋伏于灵江,意图劫宝的邪道妖人也被叶向天与莫孤月联手杀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只余叶向天三人,灵江江上诸星投光,江波摇曳,清辉遍洒,若非江中时时还有些残肢冷血,方才血河来袭,星光断法的奇景几疑是在梦中了。 此时已是五更天时分,金陵城中鸡鸣之声隐约可闻。叶向天说道:「今日时辰已晚,我与张亦如这几日在金陵城外玄天观中落脚。凌师弟可先行回府歇息,白日若是有暇,可来玄天观中寻我。」 凌沖初见这位大师兄不过几个时辰,心中有千言万语要问,此时却不合出口,只得道:「即使如此,师兄便请先行,小弟白日定去拜会。」叶向天点头,一道剑光裹住自家与张亦如,腾空而去。 凌沖望着剑光离去,怔忪半晌,这才动身。他先前所骑骏马,早已被血幽子之血河化去,此时只能靠了一双腿脚急奔。好在他内功雄厚,脚力极好,身形一展,疾于奔马,一口真气于胸腹之间流转,也不觉疲累。走了半个时辰,金陵城城门已遥遥在望。 此时天已放亮,晨曦遍洒,早有许多小贩起个大早,肩挑臂扛着许多新鲜菜蔬,赶着往城中售卖。城门前早已排起了一对长龙。凌沖怔怔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方才眼中还是剑气纵横、血光滔天,转眼入目间却是如此多彩的市井生活,委实令他有不在人间之感。 「修道修真,去假存真。昨夜所见之辈,无一不是高高在上,超脱凡俗。却不知神仙亦是凡人做,我若非仙缘遇合,日后也必与这些人一般,只不过手中多些银钱,还可多讨几房小妾罢了。末了还要蝇营狗苟,为了生计仕途奔波,临终之时,病卧床榻,悔恨流涕,哪及得上仙家来去纵横,长生有望?我定要珍惜仙缘,修成纯阳正果,长生不灭,也不负天地生我之身,孕我之魂!」 凌沖虽是凌府公子,却也无甚么特权,只老老实实排队入城。守城兵士也不认这位公子爷,照例盘问了几句,便即放行。凌沖入城之后,不便施展轻身功夫惊世骇俗,只双足并用,不一会已回至自家府中。 王朝正自府门口等候,只急的团团乱转。昨夜癞仙金船虽在灵江出世,但闹出动静太大,先是金光万道,继而血浪滔天,金陵城中也遥遥可见。普通百姓家还道出了甚么妖怪,许多人连夜在家拜祭神佛,乞求平安不止。 王超自也瞧见了灵江江边异景,忧虑二少爷安危,却也不敢擅离职守。一夜未眠,天还未亮,便在大门之处守望。遥见自家少爷施施然走了回来,心头一颗大石落地。忙迎接上去,说道:「少爷,你没事罢?」 凌沖拍拍胸口,大笑道:「我能有何事?非但无事,反而得了一件异宝,如今可是好得很呢!」王朝在凌家为仆数十载,侍奉凌家三代,早将凌沖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见他无事,已是高兴无极,闻言笑道:「异宝不异宝的却是无甚干系,只要少爷平安归来,便比甚么宝物都珍贵!」 二人说说笑笑,入了府中。此时老太太已然起身,一家人围坐用饭。凌沖蹑手蹑脚步入饭厅,先给祖母、父母请安,这才坐下,方欲举起粥碗,便听凌真哼了一声,问道:「你昨夜跑去哪里了?」 凌沖低了头,说道:「孩儿昨夜心血来潮,不可自持,骑马往灵江观潮去了。」凌老太太说道:「罢了,孩子也不小了,一夜不归也算不得甚么。只要不是遇上强盗匪类,便由他去罢。你这个做老子的若是管的太宽,好好的孩子给你管的低声下气,日后却又如何见人?」 第69页 凌真低头道:「是,母亲教训的是,孩儿知晓了。」他自乔百岁试出凌沖有一身绝顶武艺,便对这个二子有些看不透起来。凌沖一夜不归,原也算不得甚么大事,只是他做老子的,内心总把儿子当成不懂事的孩童,习惯了事事替他们安排铺垫。 凌沖喝了一碗米粥,放下碗筷,儒家的教诲是「食不言,寝不语」。凌真便以此治家,凌家用饭之时,是绝不出言的。凌沖想了想,说道:「父亲,孩儿有要事与父亲商量。」凌真瞧了他一眼,又看看老太太,点头道:「好,饭后你随我到书房来。」 凌沖道:「也请大娘一同移步。」崔氏望了他一眼,心头十分诧异。凌真思忖片刻,对崔氏说道:「即使如此,你也来罢。」老太太笑道:「好啊,你们这几个皮猴儿有甚么事瞒着我老太太的?」凌沖笑道:「奶奶,孩儿只是想要进学,央父亲寻个饱学的老儒为师。」 凌老太太十分欣喜,笑骂道:「平日里你父亲怎么说你这小猴儿,便是不肯向学。如今可算改了性儿,你大哥定了亲,你也须懂事些,莫要如以前一般耍些小孩儿脾气!」凌沖笑着应是,一顿饭一家人吃的十分开怀。 饭后自有丫鬟收拾了碗筷,崔氏先搀扶老太太回房休息。凌真父子先往书房而去。入了书房,父子落座,凌真道:「说罢,究竟是何事?」他可比老太太精明多了,素知这个儿子十分伶俐,但最厌读书,冷不丁转了性子,居然要寻个饱学宿儒求学,其中必有蹊跷。 凌沖笑道:「父亲,孩儿方才对祖母所言,句句是真。确是欲寻一位老儒为师,攻读诗书六艺,日后名扬科举,为我凌家增光的。」凌沖深思熟虑,他仙缘遇合,已然铁了心随叶向天迴转太玄山门,求取大道法诀,修炼长生之道。 但凌真治家甚严,若无其他理由,只说如山修道,是断然不会准许的。因此凌沖苦思冥想,忽然记起张亦如乃是当朝首辅张守正嫡孙,张守正不但为官清廉,朝野之中清名素着,自身儒家学问亦即是精深,乃是儒家「气学」创始之人,主张玩物禀气而生,死灭则气散。 凌真亦是十分敬佩,这位老首辅每有着作,必定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京城,购买回来,自己则秉烛夜读,连连读诵,十分推崇。若能求得张亦如说动乃祖,推说经人介绍,要去京师拜这位老首辅为座师学习文章学问,凌真定必大喜应允。 凌真奇道:「你真要拜个座师,安心读书么?」凌沖笑道:「孩儿怎敢欺瞒父亲!只是那座师孩儿已然自行选定,只等父亲点头了。」凌真半信半疑,笑道:「你一个小孩儿家家,足不出金陵城,又怎会知晓这城中有哪些饱学大儒,可堪为师的。」 凌沖道:「孩儿昨夜在灵江之畔闲逛,偶遇一位好友,他乃是当朝首辅张守正张大人嫡孙,答应孩儿代为引荐,拜入张大人门下。」凌真霍然起身,叫道:「甚么!是真的么!你确能拜入张大人门下?」凌沖笑道:「孩儿怎敢欺瞒父亲。」 凌真道:「此事你确要弄准,那张大人乃是当朝首辅,何等身份,他的嫡孙怎么会夜半出现在灵江之畔?再者,便是人家肯代为引荐,也要看老大人愿不愿意收你入门。」 凌沖说道:「父亲放心,那张亦如确是张大人嫡孙,他也是出门远游,增长阅歷,这才在灵江之畔与孩儿偶遇。此事断不会错的。只是若是拜入张老大人门下,孩儿便须离家北上,赶赴京城了。」 凌真断然道:「男子汉大丈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些许苦难算得了甚么。只要你真能科举高中,光耀门楣,也不枉为父自你小时的一番教导。不过你小小年纪便要孤身求学,京城居,大不易。你祖母那里为父还要好生劝导,只怕老人家捨不得。」 凌沖低头道:「是,孩儿也捨不得祖母与父亲、大娘还有兄长。」他虽是向道心诚,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骤然舍家离亲,还是有许多不舍。但思及长生之路,却也不得不做此抉择。 父子二人正谈论间,崔氏端着两杯清茶,推门而入,给父子二人分别放好。凌沖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崔氏笑道:「瞧你们父子如此高兴,想是有甚么好事了罢?」 凌真笑道:「果然是天大的喜事。沖儿结交了一位好友,乃是当今首辅张大人嫡孙,答允将他引荐入张大人门下,苦读学问,不日便要启程赶奔京师。」 崔氏笑道:「果然是天大的好事,若是攀上了张大人,日后登台拜相,也大有指望了。只是……」凌真与她十几年夫妻,自是知之甚深,微微冷笑:「沖儿能入张大人门下,已是天大的机缘,康儿你就别想了。」 顿了顿,又道:「你们妇道人家也不知朝廷政事阴险之处。那张大人乃是出身心学,讲求『无善无噁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康儿之前拜的座师,出身理学,虽同出儒教,却是势同水火。康儿若入了张大人门下,反会惹张大人不快。你趁早打消了此念。」 其时儒教相传数千载,分支极多,皆主上承自圣人。但大明千载以来,唯有理学、心学二门发扬光大。只是理学助长「格物致知、存天理去人慾」,讥笑心学为大逆不道之学,乱国祸民。心学则认为理学为假道学,于国计民生无益。两派传人也自相互攻讦,无有休止。 第70页 张居正出身心学,主掌朝政数十载,位极人臣,已是心学一派之中流砥柱,有他坐镇,才将理学一派勉强压了下去。只是理学一派也出过几任首辅,势力庞大。虽是凡间学问之争,但两派争斗之激烈,绝不亚于玄魔两道厮杀。 崔氏却是想要凌沖将凌康也带契了去,毕竟能攀上首辅这根高枝,日后为官入仕也要轻松许多。被凌真一说,也就息了心思。凌沖说道:「除此事之外,孩儿还有一事,要禀明父亲与大娘。」 凌真问道:「还有何事要与我和你大娘说?」凌沖道:「便是大哥的婚事。三日之内,高家便会遣人前来退婚。」「甚么!」崔氏大吃一惊,随即大喜,叫道:「此话当真么!」凌真本是端着茶杯,闻言手一抖,险些将热茶撒了出来,只盯着凌沖瞧。 凌沖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昨夜孩儿偶遇张大人嫡孙,言谈甚欢,踏月把玩江色。忽遇仙人舞剑,乘月御风……」凌真哼了一声,说道:「甚么仙人,不过是有几分法力,不服朝廷管束的闲民罢了!」 凌沖不由苦笑,其父毕竟官拜二品,也有几分见识,平日见惯了那些个「仙师」之流,便不怎么将仙人放在心上。他却不知,凌沖所言的仙人确是有移山倒海之大法力大神通的。 凌沖续道:「孩儿与张亦如十分惊诧,便上前拜见。那仙人原来是一位全真女冠,攀谈之下,居然因高家小姐与她师门有缘,特来接引,这几日便要带她回山修行。」 「孩儿惊讶之下,便将高家与咱们凌家婚约之事说了,那女冠听闻十分气恼,喝道:『本门门规森严,出家修道,必要完璧之身方可,既已拜师,岂可背门适人?身犯教规,当贫道飞剑不利么!』」 「孩儿本当劝说那女冠放过高家小姐,成全一段美满姻缘。只是思及萧厉之事,再者那高家小姐既是有缘道门,说不得日后出家学道。若是两家结了亲,大哥岂不是要独守空房?做那深闺怨夫?」 凌真说道:「一派胡言,古来只有深闺怨夫,哪有深闺怨夫的道理?」崔氏急道:「你莫打岔!沖儿,你接着说,后来如何?」凌沖暗笑,便将事先编好的一段说辞侃侃道来:「孩儿将这顾虑与那女冠一说,那女冠甚是干脆,当下道:『此事好办,贫道命那高家将婚事退去,既可令那高玉莲不犯教规,又可保全贵府清誉,岂非两全其美?』」 崔氏喜道:「那道姑果是如此说么?」自从与高家定亲,萧厉杀上门来,她便日夕难眠,总是担心自家儿子哪一日真被那天杀的萧厉所害,那自己活着还有何意思?心中也不知埋怨了凌真多少次,放着许多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不娶,非要娶个祸患回来。听闻有人一力做主,解除两家婚约。那萧厉若是闻听,自也没了理由上门寻衅。 凌沖笑道:「那道姑法力十分高强,且气派甚大,所言该当是真。若是大娘不信,只瞧这几日高家有无人来退亲便可。」凌真沉吟道:「我凌家到底是书香门第,若是定亲又退亲,传了出去,岂不惹人耻笑?」 崔氏本松了口气,闻言柳眉倒竖,破口骂道:「便是你这当爹了好心!给儿子许了这么一门亲事,我只当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谁知却是个克夫克家的丧门星!那萧厉那晚来犯,若非沖儿与乔碧霞大师拦住,你凌家上上下下早就死绝,如今可以罢婚相安,你却又记起狗屁的清誉,难道非要我们娘俩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么!」 凌真喝道:「好了!泼妇骂街,成何体统!这婚退了便是!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甚么脸面了!你莫要撒泼了!让沖儿见了,成甚么样子!」崔氏闻言,破涕为笑,当着凌沖之面,却又不大好意思起来。 凌沖只管低头,只作不曾瞧见。凌真沉吟道:「倘若高家真要退婚,倒也罢了。只是你祖母处该当如何是好?她老人家听闻康儿大婚,十分开怀,只等抱重孙。若是知晓此事,难免动怒,若是气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凌沖说道:「父亲不必担忧,祖母大人向来心宽,此事错不在我,父亲也不必提退婚之事,只把高家小姐出家修道之事提上一提,只怕祖母便先命父亲去高家退婚了。」凌真一想母亲为人,若是自己先提高家小姐出家修道之事,母亲倒有七八分指望不肯让高家小姐过门,定会先行退婚。点点头,说道:「不错,还是你这个鬼灵精机灵,此事便如此办罢。」 凌沖却面有忧色,说道:「孩儿远去京城求学,只怕祖母不会轻易答应。还请父亲从中说项才好。」凌真笑道:「你这孩子,你兄长之事机灵无比,到你自身却又煳涂起来。你祖母乃是女中豪杰,知晓你入京求学,乃是大事,必不会拦阻。莫看她平日对你溺爱,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 又对崔氏道:「沖儿不日远行,你这做母亲的也要上心些,多预备盘缠衣物,也好打发他出门。」崔氏笑道:「知道了,凌大老爷,此事必定办的妥妥噹噹,请凌大老爷放心。」 崔氏心情着实不错,一者自家儿子婚约解除,不必再提心弔胆,二者凌沖远行求学,数载不会相见。她对凌沖虽不至于喝骂虐待,但毕竟非是己出,在自己面前总也有些碍眼。 第四十八章 玄天下院 飞剑传书 三人计议已定,两件大事便算敲定下来。凌沖向父母告罪,出了书房,直奔北厢之中。王朝在后紧随。推开房门,便见碧霞和尚正与乔百岁弈棋,见凌冲进来,笑道:「原来是凌师弟归来,此番灵江之行有惊无险,又得了至宝归来,当真可喜可贺。」 第71页 乔百岁本是聚精会神望着面前一副棋局,他这几日便在凌家日夜把守,提防萧厉再来。此时听闻碧霞和尚口中「凌师弟」三字,险些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来。碧霞和尚佛法高深,法力高强,威名如雷贯耳,乔百岁早年与之相识,素来侍以师礼。 当日凌沖以武功将他折服,乔百岁虽然钦佩,却也不怎么将之放在心上。今日听闻碧霞和尚居然认凌沖为师弟,那凌沖之出身可就大大值得商榷。忙即起身,对凌沖躬身一礼:「凌师叔驾到,弟子乔百岁拜见!」 凌沖微微苦笑,太玄剑派与楞伽寺虽则佛道殊途,究竟同为正道。两派掌教方丈勉强算作平辈也无不可,如此一来,碧霞称自己为师弟,却也应当。反倒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但眼见乔百岁这位头髮花白的老者躬身叫自己师叔,还是有几分不惯。 上前将他扶起,说道:「乔大人折煞凌某了!乔大人年齿长过凌某太多,且你我并非同门,这师叔二字再也休提。若是乔大人瞧得起我,咱们便平辈论交如何?」 乔百岁年过花甲,蓦然要叫这十几岁的娃娃师叔,心中也有几分不忿,但想了想,却不敢应承,只低头躬身退在一旁。凌沖见他如此,也不好强迫,便对碧霞笑道:「昨夜我等在灵江之上打生打死,大师却在此处品茗手谈,当真好兴致!」 碧霞和尚端坐笑道:「贫僧早有预料,那癞仙遗宝与我佛门无缘,任是如何求取,亦是枉然,反有大祸临身。因此癞仙金船出世七次,也从无一位佛门弟子前去。昨夜之事,各方有缘之人尽皆得宝而去,可谓皆大欢喜。只是血河余孽出世,又修成脱劫法力,还是令人大吃一惊。」 自有丫鬟端了茶水上来,凌沖便在碧霞和尚对面而坐,轻啜一口清茶,皱眉道:「血河宗与我太玄剑派的一段公案,我已听大师说过。昨夜那人法力十分高强,连星宿魔宗大师兄莫孤月亦被困住,我叶师兄施展法力,也不过保我与一位师侄平安罢了。」 碧霞和尚笑道:「叶施主乃是太玄剑派不世出之天才,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乃是天下五行道法的克星。那血河余孽法力虽高,叶施主胜之确是极难,但若要遁走,却也并非不能。只是最后出手之人,乃是星宿魔宗长老乔依依,只以一道神通将血幽子惊走,未下杀手,亦是顾忌魔道六派同气连枝之意。血幽子之事,昨夜贫僧已用本寺心光神通,传信于本寺方丈,静候发落。」 凌沖暗自点头,昨日血幽子以血河真气困锁众人,沈朝阳施展三阳雷火飞剑之术,莫孤月则露了四灵四象真法,唯独叶向天始终以混元灭道真光对敌,连飞剑也未出。凌沖修为浅薄,自是瞧不出这位大师兄法力深浅,但叶向天游刃有余确是不假。 凌沖道:「血幽子与我太玄剑派有深仇大恨,此次出世怕是便要纠结人手,对我太玄门下弟子不利。尤其山门重光之时,此事叶师兄早有安排,我也只听命行事罢了。」乔百岁与王朝侍立一旁,凌沖与碧霞所言,皆是修道界中秘辛之事,二人也听不懂许多,便知趣不曾插言。 凌沖又问:「昨夜我也曾见到萧厉,那厮已然拜入星宿魔宗门下,修炼《周天星宿魔典》,如今已随莫孤月回返魔宗。」 碧霞和尚沉吟道:「星宿魔宗门规严苛,若是弟子入门,数年之内不能将《周天星宿魔典》练至气贯周身,一意达窍之境界,便要取其性命。萧厉既是拜入魔宗,无有数年苦功,怕是出不得魔宗山门。自然也就无暇来寻师弟一家的麻烦了。」 凌沖点头,说道:「此事我与大师倒是一般想法。因此我已与叶师兄约好,不日便要启程,先随他去东海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再迴转太玄山门,拜师修行,不修成惊世法力,也不会出世了。」 碧霞和尚笑道:「师弟有如此雄心,日后必成正果,纯阳可期。贫僧在府上叨扰良久,既已无事,明日便返回寺中。师弟可放心往太玄山中修道,府中之事,贫僧亦会照看一二。」 凌沖登时大喜,碧霞和尚何等身份法力?既已出口答允照料自己一家老小,那萧厉便不足为惧,当下深施一礼,谢道:「大师高义大德,容后图报!」碧霞和尚笑道:「师弟天生剑心,日后必为玄门一代宗师,却是贫僧高攀了呢!」 凌沖得了碧霞和尚许诺,心满意足,当下告退。领着王朝往自己房中落座,取出那方玉匣,笑道:「王叔,这便是我灵江之行,所得宝物了!」 王朝伸手抚摸那玉匣几下,只觉触手温热,十分舒适,连带丹田中郁结之真气也有几分活络之意,奇道:「少爷,此宝似是能推动真气运行,若当真如此,可算得一件异宝了。你用那妖异之极的断剑换了此宝,却是划算得很呢!」 凌沖笑道:「这玉匣之中乃是太玄剑派之宝。单瞧这玉匣神妙之处,可知其中宝物是如何的惊天动地了。不过连叶师兄也开启不得,还要回山请掌教发落。那血灵剑在我手中一无是处,落入莫孤月这等魔道巨擘之手,怕是如虎添翼。我倒是颇为担心此事。」 王朝笑道:「少爷多虑了,那血灵剑便算落入莫孤月之手,他所修道法与之不合,想来要炼化以为己用,也有许多碍难。若是你实在担心,不如当面求教太玄掌教。听闻那位郭真人已是半仙之体,这等小事自是手到擒来。」 第72页 凌沖点头笑道:「王叔说得不错。来来来,趁着此宝还在我手,且用上一用,莫要暴殄天物。这玉匣既能活络真气,再由我一旁护法,王叔借它醇和之气,将周身经脉打通。我也好放心离家,去太玄山求道。」 日过晌午,凌沖胡乱吃了几口午饭,便即出府。他花费两个时辰,藉助太玄玉匣之力,为王朝导气归元。那玉匣着实神异之极,一股真气绵绵润润,沖和温静。王朝亦是数十年修行,今日机缘成熟,非但将郁结真气梳理顺畅,顺带将任督二脉,先天之桥打通,真气修为更上层楼。 凌沖留下王朝继续入静,继续细细体悟真气运转之力。他则怀揣玉匣,施施然赶往城外玄天观。玄天观在金陵城外之东,与碧霞寺恰是南辕北辙。凌冲出城之后,施展轻身功夫,向东投去。以他脚力,已可日行千里,两头见日。奔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见一座小小土丘,其上一座小小道观,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凌沖一气上山,来至观门之前,举手大门。不旋踵间,一位小道童推开木门,瞧了凌沖一眼,低头施礼道:「可是凌沖师叔祖当面?弟子还清有礼,师叔祖请进。」凌沖见这小道童不过十一二岁,生的十分讨喜,便笑问:「你为何唤我师叔祖?难不成你也是我太玄弟子?」 还清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太玄二字,弟子从未听说。只是师傅吩咐了,今日会有一位凌沖施主入观,乃是弟子的师叔祖,要弟子好生招唿,不可失礼。」 凌沖点头暗道:「看来此处乃是太玄剑派一处下院,也是,那楞伽寺在金陵城外有碧霞寺一所下院,太玄剑派亦是千年大派,俗世之中也必有些暗哨势力。」随着还清入内。 那道观比之碧霞寺,可谓小巫见大巫,不过三进的宅院,第一进黄幔垂地,当中一座神像,供奉的却是道家玄天大帝。相传这位大帝成道极早,乃是一缕先天紫气化身,传下许多道统。玄门之中多有供奉,十分尊崇。 凌沖拈了一柱清香,躬身三拜,这才随着还清往二进院子行去。一面笑问:「还清啊,你师傅是何道号,你又是如何在这玄天观中出家的?」 还清挠头道:「师傅便是师傅,甚么道号的弟子不知。至于出家么,自弟子记事起,便在这观中了。」凌冲心头可怜:「看来这小道童乃是孤儿,被玄天观观主抚养长大。只是不知可曾修炼太玄法门?他既是叫我师叔祖,只怕这观主比我还小着一辈。」 还清领了凌沖直入三进院中,迎面乃是一座大屋。入屋一瞧,但见叶向天高居上首,张亦如在他身后侍立,下首坐个老道相陪。那老道不过四十许人,五绺长髯披拂,望去十分的仙风道骨。他见凌冲进来,忙即起身施礼道:「弟子清元,拜见凌沖师叔。」 凌沖略感尴尬,方才十几岁的还清拜自己为师叔祖,还不觉甚么,这清元道人已有他父亲一般年纪,却仍拜了下去,心下实是有些不惯,忙伸手相扶:「道长不必多礼,请起!」 上座叶向天说道:「师弟不必拘谨,清元乃是二师伯百鍊真人徒孙,算来乃是你我师侄,执掌这处玄天下院已有二十年,素来勤恳。我与亦如这几日便落脚此处。他叫你师叔,乃是礼数,你只坦然受之便是。似那等以修为论大小,本是孙子辈的,只因修成了法力,便要翻上天做爷爷,也唯有魔道又或是世俗那些白痴闲书的作者方能做出、想出。本门是断然无有这等事的,便是修成纯阳,班辈礼数却不可或缺,这方是仙人之道。」 清元道人执礼甚恭,将凌沖让到上首,靠叶向天坐了。凌沖阻拦不过,只好生受了。还清小小年纪,手脚甚是勤快,又泡茶上来,恭恭敬敬奉上。 凌沖饮了一口清茶,只觉口颊留香,十分润喉,忍不住贊了一声。清元笑道:「此茶是弟子闲来无事,手种的一株母树所结,倒也可口,师叔若是喜欢,便让还清包上二两品尝。」 还清心中大奇,想道:「师傅对这『雀舌香』十分着紧,爱逾性命,上次六还山一气观白鹤师叔求了三日,也不过许了二钱,事后十分心疼,还道多拿了。今日怎的出手如此大方?」只是他表情向来木讷,因此诧异之情不曾显在面上。 凌沖也不知此茶珍贵,加之确实喜爱,便笑道:「如此,便生受了!」转头说道:「叶师兄,小弟已将那玉匣带来,请师兄品鑑。」昨夜玉匣出世,凌沖以血灵残剑交换,叶向天只收了其上一道玄机剑匣剑气,也不曾细细观瞧。 叶向天点头道:「也好,为兄对那玉匣也十分好奇。」凌沖取出玉匣,双手递上。叶向天伸手接过,依旧双目紧闭,只用两根手指在玉匣之上不住摩挲。 凌冲心下道:「叶师兄这双目不知是真眇了,还是故意不睁?只是此话太过失礼,却不方便出口了。」叶向天似有所感,说道:「师弟是否奇怪为兄这一双眼睛为何总是闭锁?为兄的眼睛倒是无碍,只是闭合之因么,等师弟见了掌教恩师,自然知晓。」 凌沖这才知道叶向天双目完好,只是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整日不肯睁开罢了,一眼瞥见清元道人似乎抿嘴偷笑,更是摸不着头脑。 叶向天将玉匣摩挲良久,嘆息一声:「这玉匣乃是失传已久的万年温玉所炼,功能固本培元,活络气脉,乃是修道之人无上至宝。尤其修炼阴寒法力之辈得了,更有无穷好处。至于其中之物,为兄却是分辨不出。炼制玉匣之前辈高手法力神通极高,只怕非得回山请掌教恩师出手,方可一睹其中面目。」 第73页 清元道人惊道:「叶师叔,这便是万年温玉么?传闻此宝功能贯通天地,流转阴阳,对我辈修道之人实是修行至宝。只是已经失传千年,正邪各派皆不曾听闻有谁家收藏。不想今日居然得见。」 张亦如与还清两个听闻那方不起眼的玉匣居然是如此至宝,眼睛都直了,伸长脖子去瞧。叶向天点头道:「此物确是万年温玉无疑,且是以万年温玉之精所炼。师弟你好生保管,等见了掌教恩师,再做处置。」 凌沖接过玉匣,珍而重之藏在怀中,对叶向天道:「叶师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欲请亦如师侄助我一臂之力,请师兄恩准。」张亦如小眼一瞪,十分好奇,当着乃师之面,却不敢擅自出言。 叶向天道:「师弟有何事要他办,尽可吩咐。」凌沖笑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只是小弟欲跟随师兄迴转山门,求取长生妙法,只恐家中长辈不肯,因此想了个折中之法,欲请亦如师侄说项,求张老首辅修下一封文书,收小弟入门做个读书的弟子,如此一来,也好有藉口离了金陵,出家修道。」 叶向天点头道:「师弟此法却也可行。只是此去太玄山中修道,断则数载,长则数十载,难道师弟也不回家省亲么?」凌沖断然道:「小弟欲求长生,便以七载为限,七载过后,无论修为如何,总要回家省亲的。」 叶向天道:「既是师弟早有决断,此事便即好办。也不必亦如出面,我与居正兄相交莫逆,此事我替你办妥便是。」凌沖当下大喜,一躬到地,说道:「得师兄成全,小弟感激不尽!」 叶向天伸指在虚空中一抹,一道剑气凭空飞出,化为一柄飞剑模样,只见他手指连动,银钩铁划,转眼间数十枚文字在空中凝结,叶向天轻喝一声,反手一拍,那数十枚文字便融入飞剑之中,剑诀一指,叱一声:「疾!」那飞剑一声厉鸣,绕室一周,蓦地穿堂而出,在空中闪得一闪,便即不见。 凌沖眼界不成,还不怎样。清元道人却是瞧得眉飞色舞,脱口道:「叶师叔好一招飞剑传书!」还清天真未泯,摇着脑袋问道:「师傅,何为飞剑传书?」清元道人伸手在他脑壳上重重一敲,骂道:「早叫你多读些书,你偏偷懒,如今却给为师丢人现眼。」 还清抱着脑袋,十分委屈:「每日里除了洒扫便是挑水做饭,哪有空闲读书?再者,师傅那些书皆是鬼画符一般,我也瞧不懂。」 清元道人敲了他一级,还是解释道:「所谓飞剑传书,乃是我辈剑修中人独有之术,专一用来传递消息。以自身一道剑气化成飞剑,无论相隔万里,无远弗届,迅疾非常。且剑气与修士心意相通,便是飞剑为人所截,只需心念一动,剑气便即爆散,非但内中消息毁去,还可反伤敌人,十分好用。」 「但此飞剑传书之术,非要修为金丹之上,又能练成剑气雷音的剑术,方可施展。不然一道剑气也不会有那般急速,朝发夕至。正教各派之中,精通此术者寥寥无几,我也只听闻本门几位长老精擅,不意今日亲眼见叶师叔施展,当真三生有幸,大开眼界。」 凌沖听他此言,方知这飞剑传书之术何等难得。一须练成金丹,二须真气雄浑,练成剑气雷音之术,二者缺一不可。正教之中练剑之人无数,却唯有极少人精通此道。他暗想道:「是了,既然叶师兄精擅飞剑传书之术,自然也就修成剑气雷音的剑法。只是昨夜被血幽子血河围困,为何不见他施展?难不成怕施展了剑气雷音的剑术,也无法突破血河真气封锁,亦或是保留实力,不被莫孤月瞧穿了底细?」只是此事却无法当面询问了。 叶向天说道:「我已飞剑传书之法,将你之打算告知居正兄,想来他必会应允。至多三日之内,便会有书信自天京传来,那时你便好对家中有个交代。」 凌沖谢道:「多谢师兄成全!」忽然记起碧霞与三嗔两位和尚之事,便将此事也向叶向天禀告,末了说道:「三嗔和尚已然离开金陵,寻访佛门心剑传人去了。」 还清小道又是十分好奇,脱口问道:「佛门心剑是甚么剑术?」这一回清元道人也自不知,便不曾敲小徒弟的脑袋。叶向天沉吟道:「三嗔和尚修禅百年,只因嗔心未退,纵然法力高强,却也难参佛门上乘功果。那碧霞和尚却是楞伽寺二代弟子之中的秀出之辈,修持楞伽寺至高法门之一的《般若清静经》,善能前知,与我道家先天太乙神算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既对你青眼有加,却也是好事,你只放心结交,不必担心便是。只是佛门心剑失传千载,如今忽有传人出世,着实有几分玄妙。」 凌沖问道:「师兄,何谓佛门心剑?」还清小道心下腹诽:「师傅总说我见识浅薄,这位凌师叔祖怕是和我一般,连佛门心剑也不知。」却又伸长了两只耳朵偷听。 叶向天说道:「道家剑术乃是防身驱魔,立命渡厄之用,若是修到极处,可一剑破开大道束缚,成就真我。甚而有剑道高人,一剑噼下,自创世界,不落此界之中,逍遥自在。那方是大神通、大自在。佛门剑术脱胎于佛法,亦是讲求荡涤真我,求取真如。了断无明,解脱生死。那心剑之术便是其中最为出类拔萃之道。」 「心剑之术由楞伽寺开派老祖所创,载于《楞伽四卷经》中,乃是其中无上法门。这么剑术十分玄妙,亦称慧剑。讲求以心念为剑,照见生死轮迴之大恐怖,断绝贪、嗔、痴三毒,以智慧剑,破烦恼贼。斩杀一切心魔、外魔、天魔,正是一切魔道魔头之克星。」 第74页 「当年楞伽寺开派老祖将此剑术传于二弟子行颠和尚。行颠大师偏偏嫉恶如仇,练成心剑之后,便四处寻觅魔道中人,加以诛杀。佛门心剑无形无相,纯是一道玄奥之极之意念,一剑斩出,灭去执念心魔,许多魔道弟子未及出手,便已一命呜唿。之后因行颠大师杀戮太甚,动了众怒,魔道高手纠结一起,寻他晦气。终于在滇北大雪山一处无名山谷之中激战七日七夜,行颠大师以慧剑心剑之术连杀魔道一十四位脱劫境之高手,自身却也因寡不敌众,最终坐化。」 「魔道经此一役,固然元气大伤。楞伽寺也少了一位有望问鼎真如妙境的高僧,也说不得谁占了便宜。只是自行颠大师之后,后人之中便无有与此剑术有缘之人,因此楞伽寺空有一门精妙剑术,却无人得以修成。千年以降,实为憾事。若当真有心剑传人出世,当要会上一会,也好见识一番佛门上乘剑术之妙旨。」言下之意,却是要寻那心剑传人切磋一番。 第四十九章 望月楼上 见宝起意 张亦如与还清之听得目眩神池,凌沖却是心潮澎湃,昨夜一位血幽子便将莫孤月等三位正邪两道掌教弟子困住,几乎无幸,儿行颠大师居然仅凭一人之力,连杀一十四位血幽子一般境界的魔道高手,佛法之高深,法力之雄厚,着实令人钦佩。 凌沖又问:「师兄,昨夜七位有缘之人,分别取得癞仙遗宝。小弟也只知有星宿魔宗、正一道、噬魂道、以及玄女宫、少阳剑派与清虚道宗,至于最后一位当是散修,也不去说他。为何我太玄剑派从无人与癞仙遗宝有缘,能往金船之中取宝?」 叶向天面上似笑非笑,说道:「非是我太玄剑派无有与癞仙遗宝有缘之人,而是自上代掌教荀真人起,便留有遗训,凡我太玄弟子,不得参与癞仙遗宝之事。那金船修成灵识,堪比纯阳真仙,也自知此事,因此歷代有缘之人,皆非出自我太玄门下。」 「至于其中因由,为何不许门下弟子争夺癞仙遗宝,其中隐情我也不知,你若是想知道,也可自去问掌教师尊。不过连清虚道宗这等素来不贪图外物之门派,也派人来取宝物,怕是有甚么微妙之处。你日后修成高深,也可自行查探一番。」 凌沖闻听此言,心中隐隐觉得癞仙遗宝之事有些不对路,至于为何有此想法,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瞧癞仙遗宝选中的有缘之人大多是正邪两道中大派弟子,甚至许多宝物本就是这些有缘人前世随身之物,被癞仙搜罗了来,便等于是这些有缘人和他们背后的正邪两道欠了癞仙一个极大人情。只是癞仙已然飞升九天仙阙,这人情却又如何还上? 凌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心头一动,将怀中那本太玄剑谱残篇取了出来,双手递过,说道:「叶师兄,这便是小弟参照修习太玄剑术之剑谱。」叶向天伸手接过,用手在剑谱上轻轻抚过,点头道:「不错,这本剑谱的确是我太玄门中制式。不知凌师弟从何处得来?」 凌沖道:「这本剑谱乃是我家一位管事年轻时,误入一处破旧道观之中,在供桌之下无意中寻见。只是其上所录,唯有一十三招,并一份内功口诀。」 叶向天沉吟道:「本门对法诀传承向来极为看中。门中弟子若无掌教、长老首肯,私相授受法诀、剑术者,轻则废去法力,终生不得踏出山门一步,重则当场处死。因此千年以降,我太玄门中从无法诀、剑诀泄露之事。这本剑谱虽则只录下一十三招太玄守山剑,但外流凡间,已是天大之事。只怕二师伯百鍊真人又要大动肝火,严加访查了。」 清元子在一旁赔笑道:「叶师叔说的是,师祖他老人家执掌本门戒律,性子最是严峻不过,若是知晓本门剑诀外泄,只怕当场便要提剑杀人了。」 清元道人师承太玄门二代弟子任青,而任青之师便是掌教郭纯阳之二师兄百鍊道人。百鍊道人修炼太玄门中玄机百鍊元命剑匣功法,早已脱去数重天劫,法力深湛之极。在太玄门中执掌戒律,坐镇坤元殿。 百鍊道人生性严苛,门人弟子若是犯了门规,往往处罚极厉。据他所言,执行门规严峻,也好令弟子心存敬畏,不敢犯戒,自然便能修心养性,成就正果。 只是如此一来,太玄山上凡是犯戒弟子对百鍊道人莫不惧怕欲死。还有几次处罚犯戒弟子时,掌教郭纯阳求情,却也被百鍊道人驳斥,还道:「你身为一派掌教,不躬亲垂范,恪守门规倒也罢了,居然还要替这些个不肖之徒求情徇私,委实不当人子!」噼头盖脸将掌教骂了一通。郭纯阳也自大怒,却也不好发作,只把袖一抚,迴转自家太元殿中生闷气。 如此一来,太玄门上下尽皆凛然,百鍊道人连掌教的面子也不给,还有谁敢求情?门人弟子无有敢身犯门规者,一时门风肃靖,倒是令百鍊道人清闲了好一阵子。 这本剑谱虽只有一十三招剑法,却已包含太玄剑术之精要,尤其其中内功口诀,虽只寥寥百字,但落在凌沖手中,却仗以修成精纯之太玄真气,催动飞剑无往而不利。若是落入魔道中人亦或是其余正教手中,不免从中揣摩出太玄心法之奥妙,想出克制之法,日后太玄弟子遇上,便要束手束脚,甚至因此丧命也未可知。 无论仙家凡间,任何门派对于自身法诀最是要紧,若有泄露,便是不死不休之大仇。何况太玄剑派这等强横惯了的剑道宗门?此事若是百鍊道人知晓,太玄山上必要鸡飞狗跳,清元道人已然可以推测出,必有许多人因为此事人头落地。以百鍊道人的心性手段,便是将二代、三代门人杀得干干净净,也要寻出幕后主使之人,将之灭门灭族。 第75页 凌沖也未曾想到,剑谱之事居然牵扯如此之广,惊动太玄剑派长老一级的人物,不禁心下惴惴,嗫嚅道:「师兄有所不知,我府中那位管事得了这剑谱之后,心痒难搔,擅自修炼,连小弟的剑法亦是那位老人家所传。本门对剑谱外泄之事如此慎重,那位百鍊二师伯不会遣人下山,对我家管事不利罢?」 叶向天淡淡说道:「师弟不必担忧,我太玄门虽是行事霸道了些,但素来分得清善恶好坏绝非恃强凌弱的狗屁门户。你府上那位管事乃是无意中得道剑谱,便是他的机缘造化。百鍊二师伯便再性子强硬,也拉不下脸面对付一介凡人。」 凌沖这才长舒一口气,若是百鍊道人性子阴沉,凡是偷学剑谱上太玄守山剑之辈皆要斩杀,只怕王朝也逃不过这一劫去。这才出言动问,得知太玄派也算讲些道理,不会一味滥杀,这才放下心来。 凌沖昨夜与叶向天初会,恰赶上癞仙遗宝出世,接着血幽子来袭,闹得一塌煳涂。今日方有闲暇静坐品茗,他求道心切,便欲向师兄讨教太玄道法。 叶向天摇头道:「大道至简,非在口舌,你入山学道,自有上乘法门传你,只看你自家可知自爱,能够用功精进,却不必急在一时。你不日便要随我往东海神木岛一行,之后返回山门练剑。只怕数载之内无有闲暇返家省亲,何不趁这几日,好好陪陪家中长辈,尽些孝道。」 凌沖瞿然受教,一拜到地,说道:「若非师兄提点,小弟险些铸下大错!」叶向天伸手一指,一道剑气飞出,落入凌沖袖中,说道:「这道剑气与我心意相通,居正兄若是回信,我便借剑气发声,只等你料理完家中琐事,还在这玄天观中寻我便是。那玉匣乃是太玄至宝,师弟好生看护,不可懈怠。」 凌沖躬身一礼,昂然出观,直奔金陵而来。叶向天一语点醒梦中人,若是他入太玄修道,数载之内无暇归家省亲,甚而索性出家也未可知,趁着还有几日团圆,好生侍奉长辈,也好减些心头遗憾。 入了金陵城中,街上人流川息,他却沉思独行。忽然街角处转出一位少年,一身粗布衣裳,微微垂首,二人相对而行。那少年脚步极快,快要擦肩而过时,抬头望了一眼凌沖,眼中陡然放出欣喜之极的光芒。 凌沖正自奇怪,这少年生的细皮嫩肉,肤光如雪,眉目如画,他便是再迟钝,也瞧出这少年实是少女改扮,忽觉怀中多了一件物事,耳边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烦劳道友保管此物,太玄弟子光明磊落,必不会贪图人家的宝贝,大恩大德容后图报!」 凌沖伸手一摸,发觉那件物事硬邦邦的,似有四角,颇似一方木匣之类的东西。他有太玄玉匣在手,对此类之物便十分上心,方欲追赶那少女,却见那少女走得好快,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凌沖摇头苦笑,那少女所用分明是缩地成寸之类的道法神通,他未学法术,只会的几手剑法,却是追之无及了。背后忽有一个声音冷冷道:「你可曾瞧见一个丫头从此处跑过?」 凌沖缓缓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位少年,年方弱冠,面如美玉,生的十分俊美,身上披一件大红披风,潇洒利落之极。只是这少年面含鄙夷之色,口吻亦是居高临下,似乎凌沖生来便是他的仆厮,便该为他喝来喝去一般。 凌沖少年气盛,养气的功夫也未练成,闻言亦自冷笑道:「你是谁?我瞧没瞧见一位女子,为何要向你通禀?」那少年冷笑一声,说道:「想来你以为身列太玄门墙,便是一步登天了?却不知山外有山,昨夜我在灵江之畔瞧见过你,需知太玄门人几百上千,成气候的却没几个,你也莫要得宠恃娇,乖乖说出那丫头下落,我也不为难你。」 凌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昨夜那练成剑气雷音的少阳剑派弟子!」那少年咦了一声,说道:「臭小子倒有些见识!」他正是昨夜以剑气雷音之术飞遁的少阳剑派传人。当时这等剑术曾令沈朝阳等人之分惊诧,诩为剑道天才。不知怎的,他取了癞仙遗宝之后,却未返回少阳剑派,又在此处追拿一位少女。 少阳剑派、七玄剑派与太玄剑派,为正道六派之中以修炼剑术为上之宗门,门中所传剑法精奇奥妙,为此界顶尖。所谓同行相忌,这三家皆是练剑出身,彼此便不大瞧得顺眼,尤其剑修之辈,秉性火燥,常有一言不合,拔剑相向之事。 千年以来,总有学艺不精之辈死于别人剑下,如此辗转相继,仇恨自然也就越滚越大。只是同为正道宗门,三派掌教不约而同,极力约束门下不得私自起衅,但若是左道相逢,却免不得一番争斗。 这少年名唤杨天琪,乃是少阳剑派掌教杨轩之独子。自小禀赋极佳,天资过人,且天生少阳之体,最适合修炼少阳剑派镇派法诀「少阳烈焰混洞剑诀」。这道剑诀乃是少阳剑派开派老祖所创,讲求以少阳之气演化太阳真精,修成之后,举手投足,太阳剑气四射,条条真火横空,当真无坚不摧。 只是这道剑诀须要天生少阳之体,阳气充沛之人,方可下手修习,否则强自修炼,只会阳气郁积,最后烈焰分身而死。而传说之中,烈焰混洞剑诀的最高境界乃是打破虚空,操控宇极,开派老祖便是凭了这道剑诀,撕裂虚空,飞升九天仙阙。 杨天琪天赋异禀,得少阳剑派倾力栽培,哪里还不一跃千里?短短三十载时光,便已将少阳烈焰混洞剑诀修至小成,体内少阳之气结成一枚金丹。只等碎丹成婴,便可勾动太阳大日真火,淬鍊婴儿,那时剑法威力自又是一番气象。 第76页 杨天琪如今奉了父亲之命,锤鍊金丹,巩固境界,也好为日后冲击婴儿奠定道基,谁知他也真是得上天眷顾,居然一次顿悟之中,领悟了剑气雷音之剑术,门中长老十分欣喜,特意为他耗费功力,推算出癞仙金船此次出世,其中有一柄流焰剑,乃是一位有名散修采后天大日雷火所炼,最合杨天琪如今路数,便命他前来求取。 杨天琪一路飞遁,进入金船之后,十分顺利,便将流焰剑取到手中,他躲在金陵城中一处客栈之内,用了一夜时间将此剑勉强炼化,虽不能身剑合一,出入青冥,却也勉强驾驭运用。这才施施然出了客栈,欲要领略一番世俗风光。 凌沖见他目中微露得意之色,晓得自己搔到了他的痒处。杨天琪小小年纪,对自己修成剑气雷音之术最为自负,若是别人当面夸奖,他还要逊谢一番,内里早就乐开了花。虽是瞧着凌沖不大顺眼,瞧在他知晓自己练成剑气雷音之术的份上,也不好过分为难。 谁知凌沖将眼一翻,说道:「我却是不知甚么少女丫头,这大街之上有许多大姐大女,这位少阳派的道友还是自己去寻罢!」拱了拱手,便欲离开。 杨天琪登时恼怒起来,伸手往他肩头抓去,喝道:「站住!」五指发出五道剑气,分袭凌沖肩周五处大穴。这一抓却是有个名堂,唤作灵犀剑指,乃是少阳剑派之中所传法武合一之术。 少阳剑派前几代有一位长老乃是人间武师出身,练就一身强横武功,后来投入道门,练成剑术。只是他仍旧不舍年少时所练武功,尤其双手之上更有玄妙功夫,于是苦思数十载,终于将少阳剑术与一路掌指功夫结合起来,化为这一招灵犀剑指。 欲修成这一招灵犀剑指,先要苦练一套大擒拿手,将掌指练得灵动如蛇,继而还要将一股少阳剑气修炼的欲刚则刚,欲柔则柔,方能将这两种法门相合,练就这一路剑指之法。这灵犀剑指练成之后,威力颇大,专注方寸之间,擒拿夺命。当年那位长老便凭了这一套剑指功夫,不知斩杀多少强敌,闯下赫赫威名。 杨天琪天资聪颖,最得那位长老喜爱,便将这一路剑指传了给他。只是他所炼少阳烈焰洞虚剑诀,讲求纯阳霸道,真气酷烈,不免失之阴柔灵动。因此杨天琪纵是苦练,也不过将这一路剑指功夫修到五六分火候,便再无存进。 饶是如此,以他金丹修为施展出来,对付凌沖一个连门都未入的门外汉,却是易如反掌。凌沖只觉五道真气侵入自家肩周五处穴道之中,直入丹田,将太玄真气闭锁开来,自家便即僵直不动。 杨天琪冷笑一声:「在我面前还想要走么?不给你些厉害瞧瞧,你也不知我杨天琪是何等人物!」忽然耳朵一动,笑道:「算你小子命好,我且引你去见一位绝世美人!」凌沖暗暗骂道:「见你娘的绝世美人!老子不去!」 杨天琪也不管他,伸手在他腋下一托,凌沖便觉一个身子腾云驾雾一般,被杨天琪带了便走。凌沖自小长在金陵,可谓熟极而流,只听杨天琪走路声响,便知他欲去之处正是望月楼。凌沖暗暗苦笑:「这却是老主顾了,只是不知那掌柜的瞧见我这般模样,该作何想?」 杨天琪走了片刻,抬头一望,果然便是望月楼三个鎏金大字。踩梯上楼,往日这楼上定必十分喧嚣,今日却是落针可闻,一个主顾也无,却是被人包了场子。杨天琪迈入酒楼,便有一位白衣少女婷婷走来,娇声笑道:「杨公子,我家小姐正在楼上恭候。」 杨天琪大笑一声,似是十分欢愉,挟着凌沖迈步上楼。那侍女见了凌沖窘态,忍不住掩口娇笑。凌冲心下郁闷,被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瞧见自家的丑态,着实太也难堪。好在掌柜与伙计俱都不在,若是被那些老熟人瞧见了,凌沖宁可一头撞死算了。 杨天琪来至顶层,便见桌椅俱都挪开,楼上中央摆着一张八仙供桌,围有四把大椅子。一位绿衣少女落座椅上,面上有十分慵懒之色,仿佛沐浴刚过,娇弱无力。她身后三位侍女,俱是白衣打扮,加上方才引路的,共是四名侍女。 那少女正是拂真老道女徒,清虚道宗的小祖宗上官云珠。她昨夜自癞仙金船之中取了前世所炼宝物,拂意老道出手助她炼化,如今已可运用自如。依着拂意老道的意思,即日便要启程赶回清虚三山。 只是上官云珠自小在清虚道宗之中修持,委实憋闷的坏了,如何肯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暗自打定主意,要藉机痛快游玩一番。趁着拂意老道打坐运气,便带了最心腹的四名侍女,离了飞宫云阙,直投金陵城而来。 那四名侍女自小长在清虚道宗,虽然修为不错,却也对人间无甚见识,只道听途说这处望月楼菜品做的十分可口入味,便撺掇小姐将望月楼包了,谁知上官云珠挑肥拣瘦的吃了几筷,皱眉说道:「这算甚么美味?烟火之气太重,这望月楼也是浪得虚名。」 她却不想自己在清虚道宗之中,每日价吃仙果,饮灵水,涤盪九虫,无垢无尘,冷不防尝到这人间烟火滋味,却是有些不适。那四个侍女少女脾气,唯恐天下不乱,闻言先将掌柜的、跑堂的、连带后厨的厨子,一起臭骂了一顿,之后一顿乱棒打了出去。此时上官云珠正端着一杯清茶,慢慢啜饮。那清茶之上云雾翻腾,凌沖只吸了一口,便觉通体舒泰,显是了不得的宝贝。 第77页 杨天琪身为少阳剑派掌教之子,修成金丹之后,曾奉父命,前往清虚道宗,拜谒拂真老道,偶然遇见上官云珠,也是前世姻缘,立时惊为天人,自此情根深种。 玄门修士所求便是长生大道,但万万修士之中,修成纯阳长生者又有几人?大多数修道之人在半途不是因劫数陨落,便是自家资质不够,领悟不得上乘道法,因此也有人得了玄门传承,却不以长生为念,只修成法力,延寿百千载,便即广纳姬妾,纵情享乐。 又有修士立身颇正,一心求索大道,无奈宿孽纠缠,为情爱所困,情丝纠结,终身无望正果。却也有修士相互爱慕,结为道侣,相互提携,虽则不曾双双证就长生,却也携手渡过许多磨难,合籍双修,留下许多佳话。 玄门各派对自家弟子结成道侣之事十分看重,必要门当户对,还要两情相悦,否则修道人动辄数百年寿元,若无真感情在,哪能数百年中相看两不厌? 拂真老道也算出上官云珠与杨天琪实是前世情孽纠缠,今世情缘强拦也是无用,若是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结下姻缘,还多了一大臂助,在正道六派中拥有绝大势力,也乐得撮合二人。早与杨天琪之父暗中商量妥当,杨天琪数次前来,每次逗留许久,拂真老道便派了上官云珠招待。 也是数有前定,上官云珠见了杨天琪,也不觉此人碍眼,却也并非一见倾心,两人在清虚道宗三山之上游山玩水,感情与日俱增,只是上官云珠的态度始终云遮雾言,杨天琪几次暗示,欲结成道侣,都被她支吾过去。杨天琪见佳人无意,也只得罢了。 此次癞仙遗宝出世,杨天琪得了一柄合乎心意的飞剑,用了一夜时间将之炼化,忽然得知上官云珠居然也来求取遗宝,这一喜直是非同小可,连忙赶来。 正巧上官云珠西嫌弃拂意老道碍手碍脚,设计将他摆脱,自己带了四名侍女偷跑出来,二人以秘法联络,约定在望月楼上汇合。杨天琪兴沖沖赶来,却在半路遇见一位少女,本是擦身而过,谁知那少女居然其心不良,往他身上下手偷盗。 杨天琪好歹也是修成金丹之辈,乃是正道年轻一代中有数高手,金丹修士动念之间,便有丹煞罡气护身,寻常之人莫说动手加害,便是稍一动念,便会吃丹煞罡气震得粉碎。 杨天琪原拟对方不过是个小女孩,不予计较,还特意收回几分护身罡气,只打算将之震晕了事,谁知那少女亦是修成法力的修士,出手迅捷,真气充沛,杨天琪大意之下,险些吃个大亏。不由大怒,一道剑气飞出,往那少女头顶落下。 那少女心知不妙,也不知用了甚么法术,左一晃,右一闪,居然避开他飞剑,撒腿便逃。如此一来,勾动杨天琪怒火把脚追赶。少阳剑派传人修炼少阳真气,本身火性便旺,性子冲动暴躁,唯有修至脱劫之境,自身少阳真气借劫数磨去稜角,方可去了燥性,心地清明。 杨天琪虽然修成金丹,但远远未到心性通透之境,肝火大作,非要追上那少女,给她一个好看。路遇凌沖,见他明知那女子下落,却挺硬不说,一怒之下,这才出手将他制住。否则以杨天琪平日脾气,便算胆大妄为,也绝不敢私自扣押太玄弟子。 杨天琪上得顶楼,随手一按,凌沖不由自主坐在椅上。上官云珠身后一位侍女见凌沖生的唇红齿白,十分可喜,笑道:「杨少爷却是从何处寻了这样一位俊俏少年回来?难不成是要收作弟子,自己调教么?」 杨天琪笑道:「这小子乃是太玄剑派弟子,昨夜灵江之上跟随在叶向天身边。我方才被一个臭丫头戏耍,这小子明知那丫头下落,却又不肯实言,因此请他来此,也是小小惩戒一番。」 上官云珠一双妙波在凌沖面上滚过,轻笑一声,说道:「杨师兄也真是没用,堂堂金丹高手,居然大意之下,险些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中吃了大亏。」 杨天琪登时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我却是一时大意,不过那丫头绝逃不出我的手心,待我抓到,定必令她知道我少阳剑派的厉害!」 上官云珠未知可否,又望了凌沖一眼,笑道:「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已拜入叶师兄门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不必害怕,我名上官云珠,乃是清虚道宗弟子,这位杨天琪杨师兄,乃是少阳剑派门下,我们俱是正道弟子,绝不会伤害于你。」 昨夜灵江之畔,上官云珠身在飞宫云阙之中,虽见凌沖跟在叶向天左右,却也只以为是叶向天新收入门的弟子,再也料想不到凌沖居然与叶向天位列同辈,以师兄弟相称。 凌沖为杨天琪真气所制,丹田气息凝结,周身僵直,却还能开口说话,闻言道:「上官师姐有礼。凌某确是太玄弟子,只是并非叶师兄之徒。」上官云珠闻言一愣,说道:「你居然是叶向天的师弟?那你的座师岂非便是太玄门郭掌教了?」 凌沖道:「凌某只是得叶师兄首肯,如今尚未入门,只定了班辈。还要趁本门开山大典之时拜师的。」上官云珠暗松一口气,她在清虚三山之时,曾听闻乃是拂真道人点评当今玄魔两道掌教一级的人物。 谈至这位郭纯阳掌教之时,沉吟良久,说道:「这位郭纯阳道友面上虽是极为护短,睚眦必报,但内中深藏不漏,他的修为境界为师至今也瞧不出来。太玄剑派自血河一战,老一辈高手尽皆陨落,但郭纯阳横空出世,一柄长剑,维护太玄门数千年声威不堕,连星帝那等心高气傲之辈,也轻易不愿招惹,了不起啊了不起!」 第78页 第五十章 太玄母剑灵光! 拂真道人何等身份,可谓金口玉言,这一句「了不起」三字,传扬出去足可震惊当世。上官云珠暗思:「连师傅都说郭纯阳深不可测,太玄剑派又是向来行事霸道,动辄灭人满门。杨天琪将凌沖制住,虽未伤其性命,却也大大落了太玄门的脸面。尤其以大欺小,凌沖又是与叶向天同辈,若是日后入了哪一位实权长老门下,记起今日之仇,只怕便是一场杀劫。」 有心为杨天琪排解这一场隐患,哪知杨天琪心高气傲,凌沖言道自己是叶向天师弟,他只以为是藉此威胁,心下冷笑:「我少阳剑派与太玄门下素来不睦,只是不曾生死相见罢了,你一个黄口小儿,连修道的门都未入,也敢威胁于我?我今日便是不放你,只要叶向天来要人,要好大大落一回姓叶的脸面!」 凌沖不过是无心之语,却再也想不到反而激起杨天琪一股倨傲之气,出言问道:「不知方才那少女如何得罪了杨师兄?杨师兄如此气急?」杨天琪冷笑道:「那小丫头便是昨夜得了另一件癞仙遗宝的散修!她也认出了我,想用些手段从我身上将宝物盗去!岂不知我所得乃是一柄飞剑,早已练得身剑合一,便是元婴真君来了也拿不走,何况她一个不过刚能勉强御剑飞行的菜鸟!」 凌沖暗暗叫苦,原以为那少女是受了杨天琪起舞,这才寻自己帮忙脱身,原来竟是她先起意不良,如此一来,自己岂非成了帮凶? 方要出言辩解,只听杨天琪说道:「如此也好,你既是不分好歹,替她出头,她却拿你顶缸,我已瞧见她将一件物事藏在你怀中,以为能瞒得过我?我便将你扣下,不信那死丫头不来!」 伸手一指,凌沖只觉怀中连动,几件物事从怀中钻出,漂浮半空。凌沖登时大急,他怀中共有三件物事,一件便是那少女偷偷藏起之物,另外两件是万年温玉匣与太玄守山剑剑谱。那少女之物倒也罢了,万年温玉匣却是无上至宝,万万丢失不得。还有那一本太玄守山剑谱,虽只一十三招残谱,但方才叶向天曾亲口言道,若有外道之人得了,一个瞧了便杀一个,两个瞧了便杀一双。这倒也罢了,若是这剑谱在自己手中被人夺走,非但拜入太玄山门之事告吹,连带自己还要被太玄门责罚,失了性命! 这三件物事漂浮半空,众人眼光便被吸引力去。那少女所藏物事乃是一本秘籍模样,外用锦布包裹,毫不起眼。太玄守山剑剑谱则是破破烂烂一本残书,更是默默无闻。唯有太玄玉匣,长有五寸,宽有三寸,内蕴淡黄光色,纹理条条,如川立阔原,十分玲珑小巧,却是卖相不凡。 上官云珠一见玉匣,登时一愣,随机面色大变,陡然伸手去拿,口中叫道:「万年温玉!」清虚道宗乃是万年玄门大派,底蕴深厚,上官云珠自小得拂真道人亲炙,自是腹笥广博,一眼便认出那方玉匣正是以失传万年之久的万载温玉雕成。 万年温玉罕见之极,尤其这一方玉匣通体以温玉雕制,更是难得。万年温玉功能调和阴阳,平益元气,更能镇压心魔,滋长智慧,无论正邪,皆是修道人之所欲得之宝。可说有此一宝在手,足顶百年苦功。 杨天琪听闻「万年温玉」四字,心头便是一动,上官云珠已将温玉抓在手中,他脱口问道:「这便是失传万载之久的温玉么?」上官云珠轻轻抚摸玉匣,掩不住面上喜色,笑道:「自是不错。此宝稀罕之极,连我师傅数次遣人下山寻访,也无着落。不想今日在此得见,若能进献师傅他老人家,必是大功一件!」 杨天琪见果真是万年温玉,心中也起了贪念。少阳剑派乃是精修少阳之气,最高境界为转少阳而为太阳,成就先天太阳之体,但所修功法过于阳刚,少了阴极调和,歷代传人之中便有不少修至更高境界之时,驾驭不住体内真气,以致走火,真气暴乱,化为真火,焚身而死。 若是他能将这块温玉到手,日不离身,修炼之时,便能除去火燥之气,事半功倍,再无走火之虞。日后冲击纯阳之境也多了几分指望。只是此宝既已落入心上人之手,却不好现下出言讨回,只得死死盯住那块温玉不放。 上官云珠将温玉在手中把玩,越瞧越是喜爱,忍不住嘴角含笑,十分得意。身后四名侍女也围将上来,啧啧赞嘆。凌冲心头一股怒意直冲霄汉,这二人直如强盗无异,将本门至宝据为己有,居然还要献与长辈。 他原以为杨天琪忌惮自己太玄弟子身份,至多吃些苦头,绝不敢将自己如何,但如今看来,财帛动人心,万年温玉一出,此二人的态度便即大变,只怕下一步便是杀自己灭口了。今日之事已难善了,暗暗催动太玄真气,欲要冲破杨天琪所下真气辖制。 杨天琪瞧他一眼,冷笑道:「你还是莫要挣扎,我在你体内所下的乃是本门少阳灵犀剑气,以你的功力,绝解不开,强行沖关,反而会震破丹田,毁了道基,得不偿失。那温玉想必是你昨夜所得,只是七位有缘之人中并无你太玄门人,想来亦是叶向天半路截杀,抢夺别人的罢?若是如此,我等取之无碍。你若是乖乖听话,还可留你一条性命,若是强要逞能,就莫怪我出手无情了!」 凌沖听他颠倒黑白,心下反而宁定起来,自思:「我失了太玄玉霞与剑谱,本就无颜去见叶师兄,更莫提拜入太玄剑派。若是不得修道长生,我活着还有何趣味?左右是死,不如一拼,也好给这卑鄙小人一个教训!」只是充耳不闻,一意催动太玄真气。 第79页 杨天琪见他如此执拗,也不再说,只微微冷笑。他以少阳剑气闭锁凌沖丹田,若是功力不到,强行突闯,引得真气反噬,立时会将丹田震破,从此成了废人,便有大罗天仙出手,也难解救。 凌沖一意运气,丹田中一股太玄真气立刻躁动起来。杨天琪好歹也是修成金丹的玄门大高手,为这一辈中有数新秀,他也瞧不上凌沖的修为,只用一缕少阳剑气侵入其丹田,高悬其上,若是凌沖练成一缕太玄真气,便会被这股少阳剑气生生毁去炼化。 少阳剑派与太玄剑派皆是剑仙正宗,但所修道法却是大相迳庭。少阳剑气讲求以少阳合太阳,再以太阳入纯阳,纯是一股真火之力,因此爆发之力最强,也最善攻坚克难,只是刚不可久,若是遇上功力相若的敌手,抵住了前几波攻击,便不免锐气大挫,长劲不足。 相比之下,太玄剑气则更重根基,以堂皇正道压人,其势煌煌,沛然莫之能御。以太玄剑术对敌,敌手往往在千变万化之剑招之下手忙脚乱。剑仙之道,大多讲求唯精唯纯,剑气如一,但太玄真气却是精纯浑厚兼而有之,不得不说是一大异数。 因此歷代以来,各门各派尤其七玄剑派与少阳剑派这两大剑修门派,对太玄剑派秘传剑诀实是垂涎良久,苦于太玄剑派势大,不好下手。凌沖怀中那本太玄守山剑谱,虽是残篇,但无论剑招或是内功口诀,皆已包容太玄剑派根本剑意根基,若是被两派长老到手,苦心推演,不出百年,只怕真能将太玄剑派剑术演算个七七八八。可惜上官云珠认出万年温玉之后,众人眼光皆被那一方玉匣吸引了过去,根本无人关注那一本脏兮兮又残破不堪的剑谱。 杨天琪瞧不起凌沖那点微末修为,上官云珠更是好整以暇,在她心中,自家清虚道宗便是天下第一门派,便是星宿魔宗那等门户也比之不上,这万年温玉乃是前古至宝,以之为凭,不知能早就多少新生高手,若是呈献门中,便是旷古奇功。便是此物身属太玄剑派却也说不得了,郭纯阳再了不起,难不成还敢杀上清虚三山不成?她见凌沖满面通红,运气破关,也只是面含哂笑,毫不挂怀,只顾着把玩那一方小巧玉匣。 凌沖丹田之中,一道少阳剑气高挂,每有一缕太玄真气生出,这道少阳剑气便是懒洋洋一斩,将之噼散了,自家方才慢吞吞吞噬起来。太玄剑气与少阳剑气本质之上各擅胜场,只是凌沖修为太差,这才被杨天琪克的死死的。 凌沖屡试屡败,只觉丹田中太玄真气愈来越少,那道少阳剑气却是逐渐壮大,心下焦虑之极,耳边听得杨天琪懒懒的声音说道:「你若是再冥顽不灵,只等我将你丹田中所有太玄真气炼化,那时你功力全废,便悔之无及了。」 杨天琪本是故意给凌沖难堪,顺便落一落叶向天的面子。叶向天修道二百载,在百年之前,便誉为正道当代第一高手。只是出手甚少,之后太玄剑派封山,便自杳无音信。杨天琪日常自负,常恨自己晚生了数十年,若是与叶向天同一时代,那第一高手的宝座便是属于自己。 他故意折辱凌沖,亦是为了激叶向天出手,有藉口与之邀斗,倒要掂量一番这位百年前正道年轻第一高手,如旧究竟是何等修为。只是他催动少阳剑气炼化凌沖的太玄剑气,忽然灵机一动:「门中数代长老,皆欲得窥太玄真气之妙,这小子练气有成,难得的良机,我何不趁机窥伺他的真气运转,若能领悟个几分,献给门中,岂非天大功劳?」 如此一想,反倒不愿一下将凌沖全身真气练化,只拿话语相激,诱他练气抵抗,自己也好暗中窥探太玄剑术之妙。凌沖少年心性,虽察觉不出杨天琪的险恶用心,但他话中揶揄之意却是一听便知,心头大怒:「你不过早我几年修道,便来欺我年少,今日我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给你一个狠得!」 他本就是心志坚毅之辈,不然也不会凭了一本残谱,修至今日境界。这一存了玉石俱焚之心,便无所顾忌,只拼命催动太玄真气。丹田之中,太玄真气立似太古凶兽,降临人间,又如大浪翻涌,决堤勐冲。 凌沖平日练气之时,将七成真气存于丹田,另有三成则分散于体内诸穴,这一次便是要调集诸穴之中的真气,反攻丹田,一举突破少阳剑气之桎梏。这一招乃是玉石俱焚之计,若是失败,非但他毕生苦修的太玄真气不保,便连丹田也要震毁,成了废人一个,再也无望冲击长生境界,但此情此景,却由不得凌沖有半点退缩了! 凌冲心意催动之下,丹田之外周身穴窍一一躁动起来,内中所存真气化为一个个旋涡,疯狂吞噬天地灵气,炼化补益自身,只等穴窍溢满,便要一举反攻丹田。 杨天琪察觉凌沖用意,冷笑道:「也罢,你既是如此意绝,我也不阻拦,只看你能够冲破我剑气桎梏,此皆是你自家决断,日后见了叶向天,他也说不出甚么话来!」 凌沖此时已是充耳不闻,只觉周身真气欲沸,穴窍被天地元气撑得几欲爆裂,当此之时,他之心神反倒宁定下来,细心体味诸般变化。周身真气皆以太玄心法运转,愈来愈见浑厚,他的心神也沉浸在一个一个穴窍之中真气变化之中。 天地元气本就芜杂之极,阳气、阴气、燥气、湿气,还有后天五行之气等等,混杂一处。凌沖平日修炼尚不觉得,此时却发觉,太玄心法乃是将虚空中游离之阳气、火气吸收,转化为精纯的太玄真气。任何一种心法在转化真气之时,皆有疏漏损耗,往往若是有五成天地元气能被转化为对应的真气,这种心法便已然可称之为精妙。太玄心法却足足可以将八成以上之天地元气化为本身真气,已足可称之为无上心法了。 第80页 凌冲心神如同电闪,只在周身除丹田之外三百六十四处穴窍之中游走一番,体悟了真气运化搬运之妙,忽觉周身真气充盈之极,便欲行那反攻丹田之计。 便在此时,丹田之中一直悬浮不动的那一股阴阳气旋陡然发作,化为一道旋涡,只一口,便将杨天琪所留的那道少阳剑气吞没,似乎有未满足,倏然从丹田中游走出来,将诸天穴窍游了个遍,每个一处穴窍,便将其中太玄真气吞噬一空,但似是极为挑嘴,随机又吐了出来,依旧是太玄真气的模样,只是比之前要少去三成之多。 虽有三成真气损失,但经阴阳气旋吞吐之后,所余太玄真气似乎更见精纯,阴阳气旋只几息之间便将全身游走一遍,穴窍中的太玄真气经之淬鍊,原本充盈欲溢,如今却是不得饱和。 凌沖不惊反喜,这般淬鍊真气,至精至纯,乃是修道人梦寐以求之事,且阴阳气旋吞吐太玄真气之后,似乎又见壮大,由米粒大小涨到豆粒大小,虽然十分细微,但内中所含真气比之前何止暴涨一辈? 这阴阳气旋乃是他无意中以太玄真气为阳,血灵剑中血河真气为阴,炼化而来。两种真气一正一邪、一道一魔,本是势不两立,不能共存,但化为阴阳气旋之后,正邪两性消磨殆尽,阴阳二气变得温顺之极。 凌沖存神内视,隐隐觉出这阴阳气旋阴阳二气纠缠运转不定之中,似乎孕有大道气数,无穷不测之极,造化之玄妙。但不等他细细体味,阴阳气旋将周身真气淬鍊一遍,便安步当车,施施然返回丹田,依旧悠游自宁,一副万事不管的模样。 丹田之中少阳剑气被阴阳气旋吞噬一空,太玄真气登时如脱缰野马,横冲直撞,直直冲出丹田,与其余三百六十四处穴窍之中所存真气相合,凌沖只觉耳边一声锵然剑鸣,眼前俱是真气,俱是灵光,周身真气陡然化合一处,自丹田破空而出,经任脉,破十二重楼,经喉腔喷薄而出! 凌沖忍不住放声长啸,声如虎啸山川,神龙惊天,久久不绝。杨天琪突觉灌入凌沖丹田之中的少阳剑气消逝无踪,本就大吃一惊,就见凌冲口中发出龙吟虎啸之声,更是惊诧之极,脱口道:「武道先天?感应天地!」失态之下,也顾不得运使真气托住太玄守山剑谱和那少女的布包,任由两件东西掉落桌上。 上官云珠本是好整以暇,听得凌沖长啸之声,也自面色大变,失声道:「怎会如此!」杨天琪所言武道先天与感应天地,实则是两大境界。凡俗之间,有修炼武道之辈,天资绝艷,将武功练至绝顶,进无可进,在万中无一的机率之下,可望成就先天境界,将一身凡俗真气化为仙家真气。到了此等境界,便算是修道羽士,兼且这等人物往往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之极。若是再得玄魔法诀,立时一飞沖天,成就不世仙业。 传说之中,这等人物在修道人中亦是万中无一,比古往今来修成脱劫法力之辈还要稀少。一旦出了一个,便是惊才绝艷,无不为各派长老一级人物。凌沖发出如此啸音,分明将周身穴窍打通,真气游走如珠,粒粒浑圆,精纯之极,上应诸天,练成仙家真气。这一关踏破,日后修真之路便是平坦大道! 感应天地则是修道练气之士所体悟的一重境界,指的是将真气贯通周身,反哺灵识,六识敏锐之极,已能穿破皮囊束缚,感应周天元气。这一关也被视为仙凡分界之所,要知练气士修炼打坐,便是炼化天地元气以为己用,这其中便要分门别类,何等真气适合自家法门,何等真气弃如敝履,唯有过得感应天地一关,方能自由炼化天地元气,为日后修道打下坚实基础。 凌沖此时只觉眼前处处是光,处处是气,耳中所闻乃是天地万籁,心头油然而生大欢喜,大自在之意。脑中忽的记起幼时所读一本道经中所载一段话:「心遑遑而无动,气绵绵而徘徊,精涓涓而遗转,神混混而往来。开崑崙放七窍,敛元气于九垓。凿破玉关,神光方显,寂然圆郭,一任往来!」此情此景,岂不正应得此句? 上官云珠只顾赏玩万年温玉匣,杨天琪更是暗中揣摩太玄真气运行法门之妙,二人皆不曾想到以法力封锁虚空,因此凌沖这一生长啸,如剑气破空,震盪虚空,一时之间,半个金陵城皆能听闻。 野史传言,前朝一位大儒王守仁,统兵列阵,夜半之时,独自一人在军中练气。忽然纵声长啸,声震九天,一军皆惊。便是将真气节节贯通,气走如珠,成就武道先天之状。如今凌沖一声长啸之下,登时惊得金陵城百姓无不错愕停步,便是在餵乳的婴儿,也自止了哭泣,呆呆凝望。 方才设计陷害凌沖顶缸的少女正躲在一户人家房梁之上,陡闻这一声长啸,险些自屋顶摔了下来,满面骇然叫道:「是谁由武入道,成就先天了!」 不提金陵城中是如何鸡飞狗跳,凌沖周身穴窍之中真气满溢,丹田更是鼓胀欲破,只觉真气如水银泻地,无处不至,舒畅之极。一颗心活泼泼的,陡然一道灵光闪过,骈指作剑,捏成剑诀,一剑向杨天琪咽喉点去!指剑未至,已是嗤嗤有声,乃是真气破空之音,只这一手,在凡间武者之中,已无抗手之辈。 杨天琪只觉一股剑气袭来,咽喉竟被刺的一疼,又惊又怒,喝道:「就算你由武入道,又能怎样?还想斩杀我这个金丹修士么!」心念一动,便要催动流焰剑将之斩杀,忽然自思:「是这小子向我出手,我将他杀了,叶向天也寻不出我的错处。只是我杨天琪何等人物,对付一个初入先天的小辈,若是依仗飞剑,日后被人知晓,只怕令人耻笑。」 第81页 此念一生,便将动用飞剑的念头压下。眼见凌沖一指刺来,如剑上指,雄心陡起:「也罢,我自诩为剑道天才,今日便以剑招变化来将这小子击败,也免得被人说我以大欺小,不要面皮!」按下真气不发,亦是以指作剑,直刺凌沖手腕。 剑仙之道,唯有两种。一种长攻远打,以飞剑剑丸之术,凌空直击,一击不中,便即远飏。要施展这等剑术,须有一口上好飞剑,真气亦復雄浑。第二种则是一手持剑,贴身近战。这等剑法最是兇险,一个不好,便易为人所趁,断手断脚,丢了性命。但这等剑法,亦是一等一的凌厉,世间罕有其匹。 凌沖此时心境沉凝于天地感应,与万物相往来之境界中,只凭一股纯粹杀意,对杨天琪出手,势要将之斩于剑下。施展的便是近身搏杀剑法。杨天琪傲骨天生,也不肯示弱,依旧以近身搏杀剑法对敌,且自封真气,仅凭剑招之精妙变化,欲将凌冲压制。如若不然,以他金丹修士的法力,一个指头便将凌沖捏死了。 凌沖剑到中途,杨天琪一剑袭来,自生感应,真气自然变化,剑诀上扬,直指天灵。这一招攻敌之所必救,杨天琪无奈,只得收剑回守。谁知凌沖剑势一发不可收拾,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剑诀连指,所用剑法皆是精妙之极。 杨天琪越打越是憋闷,凌沖之剑法他心中有数,乃是太玄剑派入门三十六剑的剑招。少阳剑派千年以来,虽未到手太玄剑派根本剑诀,但这等入门心法剑术,早就烂熟于心,甚至他学剑之时,还有长老专门用这太玄三十六剑与他餵招。 按理凌沖施展这套剑法,以杨天琪的资质法力,举手便当破去。无奈凌沖剑招之中比杨天琪所见的太玄剑法多了一丝不明之物,每当他自信满满,要破去一招,凌沖却陡然变化,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偶尔还夹杂几招凡间江湖之上普通剑招,初时剑招之间颇不连贯,破绽百出,只是杨天琪方欲破去,凌沖反应快极,已然变招,令他追之不及。 数十招过后,凌沖剑招越变越奇,剑势之间衔接亦如流水,破绽大大减少,连杨天琪自负眼界超群,也不似方才那么容易能寻到剑中破绽了。杨天琪心中焦急:「这小子短短时间,怎地剑术进步如此之快?他分明用的是太玄剑派入门剑法,最是普通不过,为何我就是不能将之破解?难不成我不用法力飞剑,还真要输在这小子手中不成!」 心头髮狠,将一丝法力运于指尖,运劲一震,将凌沖剑指震开,得了这一丝喘息之机,杨天琪登时精神大振,一口气连发三招,立时将凌沖剑势压制。他心头暗道一声:「惭愧!」究竟还是动用了法力,虽是只有一丝,但这以大欺小的罪名却是坐实了。 上官云珠自凌沖发声长啸,气贯周天,一双妙目便直盯着凌沖观瞧,即见凌沖以指作剑,竟逼得杨天琪这等少阳剑派剑术大师不得不回剑自守,美眸中更是异彩涟涟。 凌沖此刻对身外之事丝毫不知,眼中所见,意中所思,便唯有那三十六招太玄守山剑法。又将平生所学之剑法尽数化入其中,只觉这三十六招剑法,越是品味,越是奥妙无穷,似乎天下剑术之精华尽数囊括其中。一颗剑心逐渐通灵,恍如明镜去尘,映照大千。无论杨天琪剑招如何变化,太玄三十六剑之中总能生出对应招式,将之破解。到得后来,他已分不出太玄三十六剑与其余剑招之分界,毕生所学剑法尽数化为三十六剑之中,成为统御周天剑招之枢机。 凌沖紫府泥丸宫中,本是一片虚无混沌,忽有一道剑光自虚空中生出,噼斩斫伐,极尽杀伐之意,接着又有一道剑光飞出,与最先一道剑光交相击刺,演化无穷剑术之道。虚空连震,宛如天地初开,又有三十四道剑光依次飞出。这三十六道剑光矫矢腾挪,变化无穷。剑气千幻,有的首尾互逐,有的交战连天,各自演化无穷剑法剑术剑招。 三十六道剑光蓦然合为一处,化为一团耀目光华,倏然自泥丸宫中沉降,直落丹田之中,鲸吞海吸,将凌沖所修太玄真气一口吞光。得了同源太玄真气之助,三十六道太玄守山剑剑光越发光芒璀璨,内中似蕴有无数剑光,演化周天剑意,以至无穷。 太玄守山剑亦名太玄母剑,内中藏有一个绝大秘密。这三十六招剑术便囊括包含了太玄派所有剑术之根本剑意。若有人将这套剑术修到极致,便会演化这一团太玄母剑剑光。无论何等剑招剑术,皆不脱此道光芒之藩篱,无论何等剑招,皆于此道光芒之中藏有破解之道。 可说这道太玄母剑剑光乃是天下千万剑道之祖、之母。太玄派创派祖师天纵之才,以无上剑道修为,创下这三十六招剑法,将毕生剑意招式藏于其中。唯恐后人得之太易,不加珍惜,又易招感天妒,引来无穷劫数,这才将之分散打散,化为一套入门剑法。 歷代太玄弟子之中,唯有掌教一人知晓这个绝大秘密,皆不曾宣诸于口。只看哪位弟子有此缘法,修成这一道太玄母剑剑意,便会加意培养,作为日后掌教人选。此是歷代掌教不落文字之隐规。连叶向天也不知晓。 只是欲要修成这道太玄母剑剑光,所需条件太过苛刻。非但弟子要天资绝艷,于剑术一道极有天分,还要日夕锤鍊三十六路剑法,明了其中真意。太玄门下弟子如今十分浮躁,早将祖师一片苦心抛却东海之中,人人只当这一套剑法不过是用于令弟子打磨真气,熟稔飞剑剑招之招,因此所有人几乎真气有成,便弃了这套太玄母剑,专修更加「高深」的剑道法门。千年以降,竟无一人从太玄母剑之中,领悟无上剑意。 第82页 凌沖亦是机缘巧合,本身身具通灵剑心。这通灵剑心乃是每个剑修之辈所梦寐以求之物,凡是剑术剑道,一学便会,便如修炼了十几载一般,且对剑术的理解远超他人,可谓天生学剑之奇才。也是靠了这通灵剑心,凌沖方能在万中无一的情形下,将太玄守山剑三十六招融会贯通,练成太玄母剑剑光,成为太玄门中千年以来第一位修成此道的弟子。 杨天琪此时指剑连晃,幻出数十道剑影,宛如分化剑光一般,齐齐向凌沖罩落。凌沖视之不见,丹田中太玄母剑剑光自生感应,内中数十道剑光飞舞,凌空刺击,居然与杨天琪所发剑势一模一样。又有一道剑光自下而上,如神龙摆尾,彩凰展翼,剑势轻柔之极,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只迎着漫天剑光,一抹一切,便将数十道剑光尽数打灭! 凌冲心神完全沉浸于太玄母剑剑光之中,剑光飞起之时,通灵剑心自生感应,右手剑诀也自下而上飞起,迎着杨天琪所幻化剑光,轻轻一抹,居然将他剑势尽数封死,数十道剑光看似恢宏浩大,实则没了后劲,便即湮灭无闻。 杨天琪一惊之下,剑势不免一缓。方才那一招是灵犀剑指中一记杀招,若以少阳剑气催动,再辅以他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足可将一位金丹修士击破真气防御,当场斩杀。即便不用少阳真气,只剑势而言,亦足以斩杀金丹之下一切修士,谁知却被这少年轻描淡写的一剑,便即破去! 杨天琪越来越是瞧不透眼前的少年,练气士练气士,玄门之中素来以练气为本,只有採纳天地元气化为自身真气越多,功力也越见浑厚,以此催动剑术、法术才会威力倍增。 便是少阳剑派、七玄剑派两大剑仙宗门,亦教导门下弟子,以练气为本,其余皆为旁枝末节。便是剑招百变千幻,遇上练气有成之士,举手便可破去。因此杨天琪虽然苦心钻研剑术变化之道,但平日还是以练气为宗。 「我枉自修成金丹境界,自以为剑术之高,已足可与叶向天、沈朝阳这等掌教弟子比肩,谁知今日遇上这个小子,虽然不用真气,但剑术变幻竟是处处针对我少阳剑派剑法,难不成太玄剑派居心叵测,封山百年之中,集合全派之力,钻研出专门破解我少阳剑术的法门不成!」 杨天琪越想越对,禁不住冷汗直冒,若是太玄剑派当真思索出破解少阳剑派剑术的法门,对少阳剑派而言,当真是灭顶之灾!「无论如何,今日不能让这小子逃脱,便是叶向天来了,也要将他带回山去,交给父亲,逼问出破解本门剑术的大秘密!」 杨天琪作如是之想,便息了剑术争胜的念头,指剑附着少阳真气,漫天遍洒,化为滚滚热浪,直袭凌沖面门。上官云珠本是笑吟吟瞧着二人对剑,这等比试在她而言,也十分新奇。一个是真气贯通周天,以武入道的毛头小子,另一个则是年纪轻轻,修成金丹,前途无限的道门高徒。双方不用真气,纯以剑招放对,惊险迴旋之处,却不亚于修道人的斗法厮杀。 及见凌沖剑气千幻,无论杨天琪使出何等少阳派精妙剑招,尽皆在他化腐朽为神奇的剑术之下,被破解的干干净净,这才有些惊诧起来。「这少年不过十几岁年纪,听闻郭纯阳那一辈的掌教长老已有百年不曾开山收徒,此次太玄重光,也是命叶向天一辈的二代弟子挑选门人,传授剑术。」 「这少年未拜太玄祖师,居然便被叶向天引为同辈弟子,辈分之高,直追我与杨天琪,小小年纪,居然凭着一手太玄入门剑法,便将杨天琪逼到如此境地,假以时日,若是学会太玄剑派上乘法门,岂非又是一个叶向天?这万年温玉玉匣我是志在必得,这小子也就留他不得,若是将玉匣带回山去,便是杀了这小子,师傅他老人家也必会出面回护于我,说不得还是一件大功。」 上官云珠心念转动,眼中便带了杀意。杨天琪久攻不下,又打算将凌沖生擒,逼问太玄剑派破解少阳剑派剑术之秘,此事事关重大,便是他再心仪上官云珠,也不敢令她知晓,心念一动,丹田金丹发出一缕天罡之气,自口中喷出,化为一团白雾,只一击,便将凌冲压倒在地。 第五十一章 炼剑成丝 剑光分化 玄门修士练就金丹之后,体内便会存有九天天罡之气,此气重如山岳,其性纯阳,玄门修士便靠着体悟这丝纯阳之气,一步一步提升修为境界。莫看只有一缕,却其重无匹,乃是金丹修士独有之护身御敌之手段。凌沖不过刚练通周身穴窍,还是个未入门的小子,仅凭太玄母剑剑光生出种种克敌剑招,才与杨天琪激战良久。 杨天琪动用金丹级数的法力,以力压人,凌沖登时不敌,境界与道行上的差距便体现了出来。少阳剑派所修罡气,火性极旺,打在身上,如身入烘炉,凌沖又是久战疲乏,被少阳罡气一烧,登时七窍闭塞,闭过气去,人事不知。 上官云珠轻轻拍掌,娇声笑道:「杨师兄好俊的一手少阳罡气功夫,把这少年烧的人事不知,果然厉害!」杨天琪哪听不出她话中揶揄之意,勉强笑道:「这小子十分难缠,不知从何处学了些三脚猫的剑术,便敢与我为敌。」眼光落在她手中万年温玉玉匣之上,瞧个不停。 上官云珠顺手将万年温玉玉匣放入怀中,笑道:「杨师兄,这少年剑术高超,又与叶向天同辈,你将他打昏,不知要如何处置?若是一剑将他杀了,只怕太玄剑派必要大举寻仇呢!」杨天琪见她顾左右而言其他,分明是不欲将万年温玉玉匣奉还,心下发狠道:「这小娘皮却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也罢,我先将这小子带回山去,逼问他剑术的由来,那万年温玉玉匣便暂存这小娘皮处,日后禀明父亲,待我俩结成道侣之时,便要清虚道宗那这玉匣作嫁妆!」 第83页 计议已定,故意说道:「师妹说哪里话来,本门与太玄剑派同为正道宗门,我又怎会因小小之事,便害这少年性命?不过他今日冲撞于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先带他回山,禁闭几日,等叶向天亲来要人,倒要好生问问他太玄剑派是如何教导弟子的!」 上官云珠见他绝口不提分润万年温玉玉匣之事,心头也自一松,只要将玉匣带回清虚道宗,这少年如何处置,她也不愿多问,当下笑道:「既然如此,杨师兄,小妹就此告辞,想来拂意师叔已然等的焦急,杨师兄处置了这少年之后,还请往清虚道宗一叙。」言罢羞涩一笑。 杨天琪见她娇憨之色,心头一盪,笑道:「师妹放心,这小子只是小事一桩,最多一月之后,愚兄定必再上清虚道宗,拜访师妹。」二人相视一笑,原本上官云珠对杨天琪若即若离,但从凌沖身上得了万年温玉玉匣,二人关系居然更进一步,也是杨天琪之所未料的。 杨天琪伸手往桌上去拿太玄剑法残谱与那少女留下的物事,手指还未触及太玄残谱,凌沖袖中陡然飞出一道剑光,凌虚绕空,厉厉剑鸣之下,只一闪,便听杨天琪一声惨嚎,一条臂膀已被剑光斩落! 杨天琪剧痛之下,大叫一声,总算他修道多年,根基也颇雄厚,不忘催动身上流焰剑护身,一道金光掠地飞出,化为一道光幢将他包裹起来,这流焰剑乃是一位前辈散修所炼,内中吸摄大日真火,虽然只有少许,却也威力不凡,遇上稍差些的飞剑、法宝,被大日真火一烧,便即化为乌有。用来对敌防身,实是一等一的妙器。 只是杨天琪得手此宝仅有一晚,来不及将之炼化,也仅在其中打入自身少阳真气,勉强运用,此时展布开来,守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任你何等飞剑,也绝攻不进来。 他这才有暇,忍着剧痛,先运功将血止住,再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吞服下去,压制伤势。心中悲愤欲狂,玄门修士未成纯阳之前,法体绝损毁不得,一旦受了重伤,手足伤残,长生之门便为之闭锁,终生无望大道。这一剑可说将他修道之途尽数断送!他岂能不怒? 杨天琪大叫一声:「何人如此卑鄙偷袭于我!且报上名来!我不灭你满门,便算我姓杨的没种!」 杨天琪本是野心勃勃,自诩必定能够修成纯阳的人物,谁知今日竟然在这小小酒楼之中,被人一剑削斩了法体,长生之门就此关闭。他如今唯有一个心思,便是将出剑之人找出,以种种手段将之折磨致死,再将生魂摄出,贬入幽冥之地,日夕受那九幽鬼火炼魂之苦,永世不得长生,方能消他心头恨意。 流焰飞剑化为一幢金光,将他牢牢护住,不令那道剑气再有可乘之机。杨天琪实是恨极,张口喷出一道真气,赤中有白,迎空化为三道剑气。这道真气乃是杨天琪毕生苦修的一口本命丹元罡气,修士炼成金丹之后,便须日夕吐纳九天元罡之气,炼化补益自身,以为日后进阶纯阳的根本。 这一口丹元罡气对修士而言,珍愈性命,用一丝便少一丝,再要炼化,所费苦功着实不少。因此修士轻易不会动用。杨天琪也是怒发欲狂,也顾不得后果,只想将暗中作祟之人一把捏死。 这三道剑气乃是他七成功力所化,化为数丈长短剑光,倏忽穿过流焰剑光幕。他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三道剑气纵横飞掠,高下相合,一下便将那道剑光死死围住。 那道剑光始终好整以暇,待杨天琪三道剑气合围,在间不容髮之时,陡然发力,穿破剑气阻隔,直指流焰剑剑气所化光幢。杨天琪骇然叫道:「剑气雷音!」那道剑光迅捷之极,所用剑法居然便是他最为自傲的剑气雷音剑术。 所谓剑气雷音之术,乃是剑修真气修为浑厚之极,以此催动剑气,割裂大气,发出雷音之吼,剑速之快,堪比雷音之声。这门剑术非要修成金丹之辈,方可着手修习。还要天赋异禀,所学剑诀上乘,方有可能修炼成功。 杨天琪练成之吼,仗之不知击败了多少高手,这门剑术是他最引以为傲之处,今日却被人当面依样施展开来,登时大惊失色。且杨天琪的真气修为,只能将剑气催动到一音之速,即一息之间,剑气可达一里之地,委实快极。但方才那道剑光施展,分明游刃有余,剑光之迅捷,三音之速也还不止。 那道剑光来的好快,一剑噼在流焰剑真气光幢之上,光幢抖动,如水中涟漪。流焰剑与杨天琪真气相合,受到如此重击,杨天琪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丹田剧痛欲裂。流焰剑光本是流光溢彩,宛如琉璃,吃那剑光一噼,居然摇摇欲碎,内中少阳真气被一股奇异力道凭空化去了许多。 到了此时,杨天琪已然知晓是谁出手,悲愤叫道:「叶向天!我与你不共戴天!」那道剑气正是叶向天藏于凌沖袖中的一道正反五行灭道真气凝聚,原本凌沖被杨天琪生擒,叶向天便欲出手,只静待良机。谁知杨天琪与上官云珠居然要私吞万年温玉玉匣,还要将凌沖带回少阳剑派囚禁。 叶向天心头大怒,谁知凌沖自行以后天阴阳二气,冲破杨天琪真气囚锁,还已获得富,由武入道,打通周身穴窍,成就武道先天,感应天地。他这才趁了杨天琪松懈之时,一剑将其一条臂膀斩去。在叶向天心中,从无正邪卑劣之说,剑仙之道,就是直来直去,你强夺我门中至宝,我便断你大道前程,大家各凭手段,公平合理。 第84页 流焰剑光幢被正反五行灭道真法剑光斩了一记,残留灭道真气便不断侵蚀杨天琪的少阳剑气,杨天琪心头苦涩:「枉我自诩修成金丹,练就剑气雷音之术,秀出同辈,原来却是井底之蛙,连叶向天随手所发的一道灭道剑气也敌不过!这只是一道剑气,若是数十道剑气齐发,三音之速下,我早就被大卸八块,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心头也发了狠劲,张口又是一口精血喷出,流焰剑所化剑光得了精血之助,登时大放火光,举火烛天,将灭道剑气抵住。只是此法可一不可再,修士精血有限,喷个几口便要道基大损,日后想要修炼回来,却是千难万难。 那灭道剑气被火光托住,一时斩不下来。剑气之中叶向天的声音淡淡说道:「杨天琪,你先伤我师弟再先,谋夺我太玄门至宝在后,今日若是让你逃得性命,我太玄门威严何在?」那道灭道剑光陡然凝缩开来,化为一道游丝,剑芒电闪,望去比之前剑气更加凝聚锋锐。 杨天琪大惊失色,叫道:「练剑成丝!」声音之中满是绝望之意。剑修之道,修炼剑术。而剑术亦有高下之别,端的看所修剑诀之高下。而剑术之中公认的几大境界,却是丝毫不错的。金丹之下是剑气化形、剑气化虹。剑气化形是修成剑气外放,以之拟效各种物事、天魔、仙佛,十分花哨。剑气化虹,则是剑气雷音的初步,剑气割裂虚空,与大气摩擦,远远瞧去,犹似一道彩虹,斑斓五色。修成这两道法门任意一道,便算剑术入了门径。 而金丹之上,则是剑气雷音、练剑成丝、与剑光分化。剑气雷音之术要求真气浑厚无匹,方能催动剑光斩破大气,承受摩擦之反噬。剑气雷音说起来便是一个快字!天下剑术,唯快不破,两军交战之时,一方还未放出法术法宝护身,另一方已然一道剑光欺近身来,一剑枭首,胜负成败一望而知。 这剑气雷音虽然难练,但倘若所修剑诀高明,真气积攒厚重,勤修苦练之下,还有几分希望练成。但那练剑成丝,则是需要悟性超绝,一朝顿悟,便即一步登天。练剑成丝有个外号,号称一剑破万法,与剑气雷音要求恰好相反,要练成剑丝绝技,必要真气精纯之极,方能将飞剑、剑光练得细若游丝。 剑术到了此等境界,无论遇上何等敌手,何等法术、符箓、法宝,只将剑丝一放,凝练无匹之剑气便能轻易将这些尽数斩断。剑道修士之所以杀伤力巨大,便是靠了掌中一口飞剑。练剑成丝的剑术更是将飞剑锋锐无匹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剑修练成这等剑术之后,等闲敌人皆不是对手,便是挑战道行比自己高出一两个境界之辈,亦等闲事耳。 至于剑光分化,则又是一重境界。与剑气雷音、练剑成丝两重剑术对真气要求不同,剑光分化对真气并无苛刻条件,但必须要有一口上乘剑器。所谓剑光分化,便是以真气催动飞剑之中禁制,化为无数剑光剑气,真假相乘,虚实相生,迷惑敌人耳目,但若是真气浑厚,便可将剑气化生于剑光之中,敌人以为这道剑光乃是幻光,实则却是真实剑气,这等剑术高妙之处,比之剑气雷音与练剑成丝,又是一种玄妙。 练剑成丝与剑光分光虽然难练,但也只是纯阳玄阴之下的境界。在其之上,尚有化剑成阵的剑术,那等境界唯有各派纯阳掌教、长老方有资格问鼎,连如今叶向天的修为,也不过略略纵其想像罢了。 杨天琪自负修成剑气雷音之术,转眼就被叶向天以三音之速的剑气雷音狠狠打了一个嘴巴,如今一道剑光化为游丝,更是令他如堕冰窟,周身凉沁沁的。那道剑丝微微游动,一闪而至,自光幢之中一穿而过,流焰剑发出一声悲鸣,化为一柄长仅三寸,精光灼灼的短剑,落在杨天琪手中。 剑身之上有了一道裂痕,却是被叶向天一道剑丝斩破。流焰剑乃是前辈散仙所炼,铸剑之时化入许多天材地宝,剑身之坚固,连少阳真气都奈何不得。却被剑丝一剑斩伤,足见这练剑成丝的威力。 杨天琪顾不得心疼,眼见那道剑丝翩然又至,忙叫道:「云珠师妹救我!」上官云珠本在一旁看戏,原以为叶向天与杨天琪一般,皆是金丹境界,彼此所修法门也不相上下,叶向天仅凭一道剑光,绝破不开杨天琪流焰剑光幢,谁知叶向天先是展现三音之速的剑气雷音剑法,跟着居然又将练剑成丝修成,只一剑便将流焰剑斩伤,剑光迴环之下,杨天琪已是性命难保。 说到底,强夺凌沖的玉匣她方是始作俑者,以叶向天的脾气,绝不会放过自己,若是眼瞧杨天琪在自己面前被叶向天斩杀,日后少阳剑派必然问罪,平白失去一大臂助,反为不美。何况乃是拂真道人数次有意无意提到,这杨天琪与自己有宿世孽缘,若不能了解,永无攀爬大道之机。 于公于私,绝不能放任杨天琪为人斩杀。上官云珠轻嘆一声,素手一扬,发出两道金环,在空中交相撞击,发出脆响玉声,空灵至极。此宝名为两相环,是她前生所炼之宝,新从癞仙金船中取了出来。此宝以万年金母混以寒玉菁英淬鍊,专事守御,是一件一等一的防身之宝,正合女子所用。 流焰剑是少阳派长老推算出来,合乎杨天琪此时境界之用,少阳剑派之中比之上等的飞剑也有许多。两相环却是上官云珠前身所炼,天生与她灵性相合,因此不过短短一夜时光,便被她以自身清虚道宗真气炼化,人宝合一,威力足能发挥七成以上。 第85页 两相环去势绝快,在杨天琪头顶悬浮,洒下金白两色宝光,流转不定,将之包裹了进去。杨天琪得了此宝护持,心下稍定,也顾不得向上官云珠道谢,依旧十分警惕的打量叶向天那道游丝剑光。 灭道剑光却不往二相环所发金白两色宝光之上斩去,只冥冥默默,停滞半空之中。杨天琪松了一口气,只听上官云珠娇声笑道:「叶师兄好大火气,杨师兄不过与那小兄弟开个玩笑,何必促下杀手?不如小妹做个和事佬,大家罢剑言和如何?」灭道剑光本是停滞虚空,上官云珠此言一出,登时光华大作,化为一道长有数丈的剑虹,轰鸣厉啸之间,掠地杀来! 望月楼本也不大,灭道剑光又是施展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只一闪便已迫近上官云珠眉睫,一道剑光剑气森然,决绝之处,显是要将她当场斩杀!上官云珠忍不住一声尖叫,从未感受死亡阴影距离如此之近,剑气临身,二相环急切间又收不回来,只得闭目待死。 忽闻一声清咳,一只巨掌撕裂虚空,足有半亩大小,迎着剑气只是一捞,将之握在手中,灭道剑光宛如游鱼,光华乱洒之间,连连变换招式,却怎么也脱不出大手掌心。 这只巨掌纯以真气凝聚而成,这门神通上官云珠再是熟悉不过,正是清虚道宗的巨灵神掌道术。这一门道术非得金丹之上境界不能修成,练成之后,锁拿敌人飞剑,施展种种精妙武道神通,无不如臂使指,灵动非常。当此非常之时,能赶来救场的便唯有拂意老道了。 上官云珠小嘴一瘪,险些哭了出来,叫道:「拂意师叔!帮我杀了叶向天那厮,他方才是真的起意要杀我!」虚空中一个苍老声音喝道:「住口!还嫌惹事惹的不够吗!」一位鬚髮洁白的老道翩然现身,那只巨灵神掌五指一伸,灭道剑光一圈一转,已脱了束缚。 拂意老道先呵斥上官云珠一顿,朝那灭道剑光微微拱手,微笑道:「早闻叶师侄乃太玄剑派百年一出秀出之士,果然诚不我欺,居然将剑气雷音与炼剑成丝两大剑道绝技一齐练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贵派郭掌门之后,必能统领太玄剑派光耀一世。」 拂意老道何等修为,上官云珠那点小小心思,如何瞒得过他?只是下山时,得了拂真道人面授机宜,命他不必将上官云珠看的忒紧,只睁一眼闭一眼便是。上官云珠施展小把戏逃脱,拂意老道看在眼中,也不阻拦。 直至上官云珠发现万载温玉玉匣,拂意老道这才心头震动:「怪道师兄命我不可看守云珠太紧,原来还有如此机缘。这万年温玉玉匣功能慑服心魔,调和阴阳,乃是修道之士无上之宝。若是落入我清虚道宗手中,不出百年,便要多上几位金丹弟子了。只是这玉匣乃是太玄剑派之物,如何到手,还要费一番周章。」 清虚道宗虽是正教第一大派,同样为道统传承头痛。门下弟子虽然刻苦修持,但修道一途,心性、根骨、资质、机缘、外物,缺一不可,绝非枯坐洞中一意苦修,便能修成纯阳级数。但若有了这方温玉玉匣,却能令门中弟子不畏心魔劫火,道心坚凝,有望参修上乘道果。因此以拂意老道之修为心性,对温玉玉匣也动了几分贪得之念。 拂意老道又见杨天琪以金丹修士身份,逼迫凌沖,居然还被人家冲破真气囚锁,无意中气贯周天,成就感应天地之境界,心头便是一哂:「这杨天琪空自吹嘘,还以为甚么了不得的奇才,谁知是个草包。只是这太玄少年,资质如此之好,居然能以剑术拼的不落下风,虽是杨天琪不曾动用法力,但也实是难得,当真是可造之材。」 及见叶向天一道灭道剑光将杨天琪臂膀削去,以剑气雷音对剑气雷音,杨天琪大败亏输,甚至不得不依仗新得的流焰剑,固守防御,更是摇头不已。本拟叶向天不过一道剑光在此,也该放手,谁知其居然又施展出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术,一剑便将流焰剑所化光幢破去,更是惊讶之极。 炼剑成丝的剑术若在剑道之上无有第一流的悟性,绝难练成。清虚道宗之中亦有许多练剑之辈,但修成这门剑术者,万中无一。此术修成,意味着于剑道之上大大踏进了一步,已可成为剑术大家。叶向天修道不过百年,不声不响,居然修成这等惊天动地之手段,拂意老道立即想到其师郭春阳,徒弟已然如此,其师定必更加难惹。 拂意老道也瞧出叶向天是动了杀机,只是杀杨天琪倒也罢了,眼见上官云珠也要遭其毒手,若是上官云珠死了,绝尘道人俗家便算是绝了根,再无一人能有入道之机缘。他回去山门,师兄拂真也绝不会放过他,这才按捺不住,用一道巨灵神掌将灭道剑光禁锢,救下上官云珠一条性命。 灭道剑光之中,叶向天声音传来:「拂意老道,你躲在一旁,一切自是看在眼里。我只问一句,上官云珠与杨天琪谋夺我太玄门至宝,还欲劫掠本门弟子囚禁,今日我欲取他二人性命,你当如何?」 拂意老道尚未答言,上官云珠已然喝道:「叶向天,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我师叔面前,也敢狂言杀我二人?今日若是被你得逞,我师叔颜面何在?我清虚道宗颜面何在?」 她却是聪慧,拂意老道躲在一旁,二人分润万年温玉玉匣之时,不曾阻拦,便是有了默许之意。这也令她胆大起来,何况叶向天出言不逊,当着拂意之面,要斩杀自己二人,分明不将拂意放在眼中,这位师叔面上是好好先生,实则也有几分自负之意,今日势不能放任叶向天为所欲为。 第86页 果然拂意老道见叶向天态度蛮横,面色微沉,说道:「叶师侄,老道也知你心头怒极。只是此事也非是我清虚道宗一家过错,你已削去杨师侄一条臂膀,断了他长生之途。那位小兄弟也因祸得福,成就武道先天。我那上官师侄女也不过是欲把玩一番温玉玉匣,依老道之意,还是两家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灭道剑光之中,叶向天冷笑道:「既是如此,还请上官师妹将本派玉匣还来。」上官云珠满是不舍,雅不欲交出万载温玉玉匣,便拿目光瞧向拂意道人。 拂意老道也自心中天人交战,暗中盘算利害得失,若是暴起翻脸,叶向天不过一道剑光在此,再如何天纵奇才,也绝敌不过自己,这玉匣必会落在本门手上。只是太玄剑派山门重开,郭纯阳高深莫测,兼且手黑手毒,亲上清虚三山去寻自己晦气倒不大可能,若在山下守个几十年,却也十分令人腻味。 只是万载温玉干系实在太大,所谓财帛动人心,这等天地至宝,连拂意老道也动了贪念,思量再三,索性将心一横:「罢了罢了!此宝干系我清虚道宗日后弟子前程,老道今日便做一回恶人,干脆将叶向天师兄弟二人一同杀了,得了宝匣回山,请师兄做法蒙蔽天机,量那郭纯阳如何剑术高明,也绝算不到是我下的手。」 计议已定,对上官云珠说道:「云珠师侄儿,且将那宝匣还与太玄派罢。」上官云珠满面委屈,抗声道:「师叔!此宝已失传万年,今日现世,便是与我清虚道宗有缘,若是带回山去……」话未说完,拂意道人断然喝道:「够了!交回宝匣!莫要多言!」上官云珠不敢争持,只得从怀中取出玉匣,望空一抛。 灭道剑光陡然分化,一道剑气飞出,将玉匣稳稳托住,只见一人自蹈空而来,身形长大,正是太玄剑派掌教大弟子叶向天。他伸手一招,那万载温玉玉匣便稳稳落在手中。 杨天琪见了叶向天,立时目眦欲裂,大叫一声:「叶向天!我和你拼了!」也顾不得流焰剑方才被叶向天一道剑丝斩伤,运用飞剑,化为一道剑虹,辅以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一剑杀来。他重伤之下,元气大泄,但满腔激愤,真气运转反倒流畅许多,剑虹之速居然一举突破一音之境,达至二音之速。 叶向天微微侧头,抬手虚噼,一道剑气亦以剑气雷音之法斩出,却是后发先至,一击斩在杨天琪剑气之上,大气中一声极难听的嘶鸣响过,二人所发两道剑气双双湮灭无踪。叶向天手捏剑诀,默运真气,又是三道剑气凝出,盘空飞绕,只在杨天琪周身弄影。 杨天琪实在被叶向天杀得怕了,断臂之下,失血太多,面色也极苍白,见三道剑气盘旋往復,急忙高声叫道:「拂意师叔救我!」拂意暗暗骂道:「蠢材!险些坏我大事。我本拟将玉匣还回,引诱叶向天现身,再行出手将之生擒或是击杀。你这小子出手鲁莽,在人家手中吃瘪,却要老道我来解救,当真岂有此理!」不过瞧在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的交情份上,也不能袖手不管。 拂意老道咳嗽一声,头顶现出一道清气,清气之中一只巨掌陡然伸出,正是方才所用道家巨灵神掌。清虚道宗秉承上古练气正宗,所传道法磅礴大气,醇纯堂皇,乃是玄门无上法门。拂意老道浸淫清虚道法几近千载,一身法力之圆熟老辣,远在一众正邪两派掌教长老之上,这一出手,立时显出堂皇气派,与叶向天、杨天琪飞剑争胜不同,更显仙家气象。 第五十二章 《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 传说之中,巨灵神乃是道家第一护法尊神,力大无穷,与佛门护法金刚、魔教大力一般神通广大。拂意老道这一记巨灵神掌神通,别无其他高明之处,只是将真气运化,显化无边降魔大力,一掌之下,任你高山河川,一般拍成平地。堪称玄门法术之中第一等霸道神通。 清虚道宗为玄门第一大派,底蕴至深,门中神通无数,典籍浩如烟海。所传道法亦精妙之极,拂意老道年少时也是一位野心勃勃之辈,一心只想修成通天法力,得纯阳长生道果,自在逍遥。只是绝尘道人看出他心性不合修炼清虚道宗镇派典籍《三清妙化经》,因此才选修了仅次于《三清妙化经》的一部《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 这部《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乃是清虚道宗之中一位天才前辈所创,这位前辈自思清虚道宗法门所修真气醇纯浑厚,若是一味追求变化,未免捨本逐末,因此纵极想像,创出这部法门。以自身为基,开闢传说中的九天仙阙、九极天庭。在诸多穴窍之中存思观想,以真气拟塑天庭众神,我身即仙阙。 这部法门与星宿魔宗修炼星斗元神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星宿魔宗乃是採集周天星力,依据星力性质不同,凝练周天星斗元神。而《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则纯以清虚道宗本门真气为根基,模拟天庭众神,虽不似星宿魔宗星斗元神那般,星力多变,法力无常,却又胜在真气精纯,法力雄浑。 此法练成之后,与星宿魔宗星斗元神法相较,丝毫不落下风。而创出此法的那位前辈,修聚无边法力,一生斗法无有不胜,最后亦凭藉此法得了天诏,飞升九天仙阙。 拂意道人得传此经,便一意修持,千载以降,终于将周身三百五十九处穴窍之中众神尽数练成,只差六窍不曾练就。这六窍便是包含天皇大帝昊天上帝的六御帝君。这六御帝君统御诸天众神,把握阴阳,经纬天地,为先天尊神,地位崇高无比。要以真气拟化六御帝君亦是艰难之极。 第87页 拂意老道几次沖关,非但不曾修成六御帝君化身,反而因为心急欲成,险些为心魔所惑,被域外天魔暗算,这才不敢再试。他也曾去寻座师恭敬求问。绝尘道人说道:「六御帝君乃是天地大道化身,有无边功德随身。你何时能悟通何为天地君、何为万物母、何为众生师的道理,你的统御众神法非但不修而成,还会立地飞升,成就纯阳道果。」 拂意老道只听得似懂非懂,他也是坚毅不拔之辈,既是领悟不到其中真谛,便一意打磨真气,千年时光,足以将一身真气打磨的至精至纯,单以醇厚而论,便连拂真道人也不敢说稳胜这位师弟。 这尊巨灵神在诸天众神之中,排行一百七十六位,法力并非高绝。只是拂意老道颇喜其以力压人的手段,这才加以修炼,这一只巨灵神掌便是巨灵神真身所化,威能凌压天地。比方才只捉住叶向天灭道剑气,不可同日而语。 巨灵神掌在拂意老道头顶清气中翻滚,五指屈伸不定,越是如此,越有一股厚重凌压之感,这一道法术将出未出之时,反而最是震慑人心。 叶向天任由三道剑气对着杨天琪胡砍乱斫,明眼人早已看出,他话说得极狠,却并无杀人之意。叶向天微微冷笑,说道:「今日权且废你一臂,留你一条性命。我这不成器的师弟,今日蒙你厚赐,日后自会去少阳剑派之中寻你报今日之仇。」 杨天琪方才知晓,叶向天留他一命,实是为了日后让这个叫凌沖的小子自己寻他报仇雪恨,原本杨天琪也算一代奇才,小小年纪修成金丹,正要一鼓作气抱丹孕婴,只是命数不好,遇到叶向天的正反五行灭道真法,专克一切后天五行道法。杨天琪便剑术再高,真气被人克制的死死的,也无法力挽狂澜,唯有被凌虐的份。 他心头激怒之下,便甚么也顾不得了,「想我杨天琪自小受尽宠爱,门中长老亲授道法,短短三十载修成金丹,自诩剑术超拔,不曾想今日连番受挫与竖子之手,实是愧对掌教、长老、歷代祖师,我少阳剑派之威名一朝毁于我手,我还有何面目回山见父亲与诸位长老?不如一死了之算了!」 此念一生,再也无可阻止,杨天琪本是性子高傲,连番受挫之下,死志萌生,便为心魔所趁,双目也自发红,蓦地大喝一声,叫道:「叶向天,你休要言语羞辱,须知少阳弟子绝不畏死。我即便自毁道基,也不会便宜了你太玄剑派!」便要运功震碎丹田,炸破金丹,自绝而亡。 拂意老道一见他双目赤红,便暗道一声不好,修道人养神练气,除了应对天地间劫数之外,还须谨防天魔、心魔作祟。天魔栖居域外,轻易不得下界,只得分化一缕神念,以种种幻境魔域诱惑修士,若练气士一个把持不住,将身入魔,非但毕生修为尽数为魔头作了嫁衣,自身也要为魔头玷染,成了一具无有元神,只余无穷魔意魔念的行尸走肉,比魂飞魄散更加悽惨。 而心魔与天魔不同,心魔生自修士内心,与善念道心一体两面,练气士修炼之时,若能时时警醒,还可免去为心魔迷惑之苦,一旦六神失主,性情扭曲,心魔便易滋生。再有域外天魔投下一缕幻影分身,内外魔头交攻之下,除非修士再凭定力心性或是手持专克魔头之法宝,不然十有八,九要惨遭不幸。 杨天琪这副模样,分明是心魔滋生,不可自持,引诱他自绝以求了断。拂意老道万万不能眼见杨天琪自绝于此,那巨灵神掌本是缓缓晃动,以收威慑之力,拂意老道心念一动,巨灵神掌便即飞出,迎空一道掌印飞舞,狠狠一捞,将杨天琪捞在手中。 第五十三章 先天庚金剑气! 杨天琪纵声嘶吼,还要挣扎,巨掌神掌五指一合,轻轻一捏,将他捏昏过去,平放于地。上官云珠关心则乱,忙即飞扑过去,瞧见他满面通红,却只是闭过气去,登时放心。拂意老道伸手一指,杨天琪手中本是抓着他那条断臂,一道白气飞出,围着断臂一绕,一层厚有三寸的玄冰凭空生出,将断臂包裹起来。 拂意老道道法深厚,见识更是一等,有了玄冰保护,这条断臂便不至于生机断绝,足可保三年血脉通畅。若是少阳剑派能寻到接骨生肌的绝世妙药,还可将之接驳回去,不伤道基根本。 拂意老道做过此事,目光只在叶向天面上打量,显得颇为不善,那一只巨灵神掌也自横空竖起,只待拂意老道一念之动,便即拍下。 叶向天对杨天琪入魔视而不见,只瞧了那巨灵神掌一眼,微笑道:「拂意前辈是打定主意,要将我师兄弟二人留下了?」 拂意老道面色深沉,缓缓说道:「这万年温玉只凭叶师侄一面之词,实是难以断定究竟是否贵派宝物。再者杨天琪师侄因你之故,险些入魔身死,若是放任师侄离去,只怕老道在少阳掌教驾前不好交代。还是请师侄师兄弟随老道走上一遭,往少阳剑派之中解释一番的为好。不然少阳、太玄两派若是为此事生了嫌隙,怕贵派郭掌教也是不愿的罢?」 拂意老道打的一手好算盘,叶向天的混元灭道真法再霸道,自己的清虚真气已然精纯凝练之极,便能化去一丝一毫,也无伤大雅,叶向天不过是金丹修为,失了灭道真法克制后天五行道法之力,还能翻出甚么浪来?还不是手到擒来?只将他二人往少阳剑派一送,非但少阳剑派上下要领这个天大人情,还可挑拨太玄与少阳两大派争斗内讧,清虚道宗这正教第一大派的位置可说安如磐石,岂非一举两得? 第88页 叶向天面上依旧似笑非笑,说道:「好个道貌岸然的道人,家师常说,清虚道宗虽是号为玄门正宗,实则皆是一群贪恋权柄、唯利是图的小人,今日一见,果是如此。拂意老道,你若是自以为吃定了我师兄弟二人,何不施展法力来试上一试?」 拂意道人本是跃跃欲试,闻听此言,心头狐疑,巨灵神掌便不敢轻易催动。叶向天倒也罢了,那郭纯阳却是出了名的奸狡之辈,若是太玄剑派之中亦有神算之人,算出今日之事,难免叶向天身畔会带有几件专克自己的法宝,盲目发动,只怕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叶向天好整以暇而立,瞧着拂意老道,笑道:「拂意前辈还在等甚么?若还不动手,叶某可就要将师弟带走了!」拂意道人面上忽红忽白,咬牙暗思:「无论怎样,总要试上一试,郭纯阳再神通广大,须也不是纯阳境界,一击之下绝难取我性命。况且今日若是放任叶向天完好离去,只怕少阳派与师兄必要拿我问罪,两面不好交代。」 计议已定,便不迟疑,喝了一声:「叶师侄,你还是留下的为好!」巨灵神掌横空竖立,往下便拍。他兀自嫌不周全,后腰与前胸两处穴窍亮起,走出两尊金甲神人,伸开四只大手往叶向天头顶抓去。 《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中所载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分为六御、九耀、十八星君、二十八路星宿,这两尊金甲神人并非九耀、十八星君或是二十八路星宿之中真神,而是天庭护法之神。拂意老道亲自出手,本就有以大欺小之嫌,若是再动用全力,怎么也说不过去。 因此只显化了一只巨灵神掌与两尊护法天神。饶是如此,拂意老道法力何等浑厚?这两尊金甲神人所蕴含法力也足可匹敌杨天琪这等金丹修士。对付叶向天这等未修成元婴的高手也绰绰有余。巨灵神掌巨掌摊开,将整座望月楼都遮满了,上官云珠躲在一旁,都觉劲风扑面,气为之夺。更别提叶向天身在场中,要正面抗衡这一记神掌了,足见他所承受之压力有多么巨大! 两尊金甲神人四只巨手也自杀到,三道法力合璧,居然隐隐有莫孤月北斗劾死戮魂禁法禁锢虚空之能,以叶向天之法力神通,面对如此神通,面上也没了轻松揶揄之色,眼中满是忌惮之意。 拂意老道心头冷笑:「到底是个小辈,不过依仗练成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便敢小觑天下高手么?那灭道真法好大名头,却也并非无法可破,今日全且给你一个教训,叫你知道太玄剑派剑术再出众,也须抵不过我清虚道宗万载传承的无上道法。」 巨灵神掌裹挟无边气势,堪堪拍至叶向天头顶,两尊护法天神四只巨掌也自抓在叶向天手臂之上。拂意老道捋着鬍鬚,十分得意。叶向天一声冷笑,伸手一拍后脑,一道金光蓦然飞起,粗有一抱,长有数丈,金光之中无穷剑气飞射。 拂意老道一只手僵在半空,面上笑容已然凝固,再也无有方才好整以暇的心情,嘶哑着嗓子叫道:「先天庚金剑气!」那一道金光之中孕有一股先万物而生的味道,乃是大道枢机。拂意道人何等眼界,一眼便瞧出那金光正是一道先天庚金之气所化,被人以绝大法力练就了一道剑光! 拂意老道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大袖一挥,上官云珠、杨天琪与四位侍女身不由己,皆被他衣袖运走。先天庚金之气乃是炼制飞剑的最佳材料之一,尤其先天之物,更能克制后天神通,这一道剑气不问可知,正是太玄剑派派遣叶向天护送至神木岛,换取先天乙木精气之宝。 第五十四章 心灰意冷 只是郭纯阳果然不愧奸狡之极的人物,临行之前,运用法力将这道先天庚金之气炼为一道剑光,非但能给自家徒儿防身,还省去自家的一道神通法力。当真算计精明之极。拂意老道心头恨极,却又无可奈何。剑修之道,素来以杀伐凌厉着称,尤其郭纯阳这等剑道至尊,虽非真身到此,但凭藉先天庚金之气无坚不摧的特性,一击之下,便算拂意老道修成纯阳,也绝讨不了好去。 拂意道人亦是决断非常,立时带了上官云珠与杨天琪望风而走,其实便是不战而逃,连自身法力所化的巨灵神掌与两尊金甲天神也顾不得了。那先天庚金剑气无坚不摧,若是拂意老道再有半点犹豫,只怕今日真要饮恨于此,这可不是作耍子的事情。 拂意老道大袖一挥,身化云气而走。叶向天只微微冷笑,也不阻拦。那道先天庚金剑气先是绕着巨灵神掌轻轻一转,偌大的巨灵神掌立时被斩作两段,化为元气法力四散。拂意老道仓皇而逃,无暇分神操控巨灵神掌与两尊金甲天神。先天庚金剑气斩破巨灵神掌之后,只绕空三匝,又復向两尊金甲天神杀来。那两尊金甲天神表情木讷,反应迟缓,只略略伸手抵挡,便吃先天庚金剑气拦腰一剑,被双双斩杀。临死之时,还发出两声惨叫,宛若真正的生灵一般。 那巨灵神掌与两尊金甲神人何等盛气凌人,似乎吃定了叶向天,但先天庚金剑气一出,轻描淡写之间便将之尽数击破,摧枯拉朽,痛快之极。前后相差之大,令人可发一笑。 巨灵神掌与两尊金甲天神被斩,化为磅礴元气法力,充斥望月楼之中。若是任凭元气爆发,整座望月楼便要被夷为平地。叶向天望着那道庚金剑气躬身一拜,恭声道:「请恩师成全!」先天庚金剑气化为一道十数丈的剑虹,只在望月楼上凭空一转,巨灵神掌与两尊金甲天神所化元气便被收敛了去,一丝一毫也不曾泄露。 第89页 先天庚金剑气发出嗡嗡之声,依旧化为一缕剑丝落在叶向天后脑。半空中一枚圆珠落下,叶向天伸手接在掌中,摊开瞧时,只见是一枚滴熘熘的小珠子,龙眼大小。莫看这珠子十分晶莹可爱,内中却蕴含了拂意道人一只巨灵神掌、两尊金甲神人的全部法力,足可匹敌三位寻常金丹修士毕生所修元气了。 叶向天瞧了瞧这枚珠子,将之放入袖中,将手一挥,地上现出两块金锭,权作毁坏财物的赔资。伸手拿起八仙桌上太玄剑法残谱与另一件物事,扛起凌沖,慢慢下楼。金陵城外,灵江之畔,一阵香风飘过,拂意老道面色铁青踏了出来,一挥袖,上官云珠与杨天琪二人便现身出来。杨天琪依旧昏迷不醒,上官云珠伸手将他横抱,方才只见一道金光飞起,拂意道人面色大变,抓了两人便走,此时问道:「师叔,那道金光是何来路?」 拂意道人全没了飘逸出尘之气,恨恨道:「那道金光乃是一道先天庚金剑气,被太玄剑派掌教郭纯阳练成一道剑光,交给叶向天护身之用。我若要抵御这道剑光,便需将三百五十九尊诸天群神尽数放出,如此一来,金陵城必要生灵涂炭,此事断不可为,因此挟了你二人来此。」 上官云珠见他颇有些气急败坏之意,暗自忖道:「拂意师叔素来气定神闲,养气功夫极为了得。正合我清虚道宗清虚无为之要旨,因此一身修为乃是本门老掌教与师傅之下,第三高手。所修《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更是真气磅礴,不在星宿魔宗《周天星宿魔典》所凝聚星斗元神之下。却为何不敢与区区一道先天剑气放对?难不成自知不是对手,这才退却?传闻之中,太玄剑派那位神秘无比的郭纯阳掌教不过是脱劫修为,便算这百年之中再有精进,修至待诏境界,也不过与拂意师叔相若。为何一道区区一道剑光便令拂意师叔如此惶急逃走?」 拂意道人却是心下暗恨:「郭纯阳好深的算计,我若拼尽全力,不难将那道先天庚金剑光打散,只是我自身苦修所练的诸天群神化身,也要死伤大半。无有三百年苦修,绝练不会来。我活了千年之久,若是再蹉跎三百年,今生便绝无踏入纯阳境界之望。歹毒!当真歹毒!」 修道练气之士,寿元也自有限,一般而言修成金丹之辈也不过五百载寿元,而修成脱劫或是待诏境界之士,也只有千年寿元,其间若是修士服食了某种天才地宝,寿元还会大幅增长。只是一般而言,脱劫、待诏之修士若是寿过千载,还未能修成纯阳长生,除非有极大机缘,否则此人长生之途便即中断。 修成纯阳,得享长生,乃是每一位修道练气之士毕生之追求。寿元之限乃是先天命数,谁也更改不得。修道之士,除去绝了上进之心,仗着数百年寿元,整日吃喝享乐之辈,莫不奋力争先,一意修持,争夺那一线生机,以期修成长生,得享逍遥。 纯阳、玄阴、真如,过得去,便是一片坦途,长生不死。过不去,便有天大法力,移山倒海,到头来依旧是白骨一堆,黄土一坯,落得个凄凉下场。修道之士,入道不易,修道更难,但凡心性刚毅之辈,莫不珍惜这一场机缘,努力上进。 拂意道人困于待诏境界已有数百年,全无寸进,眼见寿元将近,若是再修不成长生境界,这千年修为便要尽付流水。郭纯阳以先天庚金剑气相逼,拂意道人便不敢放手一战,这等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勾当,在如今的拂意道人看来,是最为得不偿失之举,要牺牲自己最后冲击长生之境的机会。 第五十五章 闭门养伤 拂意道人本也打定了主意,护送上官云珠迴转清虚道宗之后,便即坐死关,要么修成纯阳长生,要么就此老死,以破釜沉舟之心,行最后一搏之事。 拂意道人忽觉巨灵神掌与两尊金甲神将失去了感应,心头一痛,回首望了望金陵城方向,冷笑一声,说道:「叶向天强横霸道,削端杨天琪一条臂膀,断了他长生之路,少阳剑派必不会善罢甘休,尤其那万载温玉玉匣更是必得之物,少阳剑派与太玄剑派本有宿怨,这一次只怕要大兴干戈之事。」 思及自家长生之路还缥缈难测,此回回山闭关,不知前途如何,忽然心灰意冷,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争也失了兴趣,说道「老道回山之后,便会禀明掌教师尊,闭坐生死关,不修成纯阳境界,绝不出世。今日之事,你自家对你师傅去说,看他如何区处罢。」 上官云珠陡然一惊,生死关乃是清虚道宗独有一种闭关之法。乃是以虚实两相之法,开闢一处空间。若是修为到了待诏境界,停滞数百年不曾突破的长老,可进入其中。生死关中,有前代祖师运用绝大法力与域外相连通之通道,可招引域外天魔降临。 这域外天魔可并非只引来一丝投影分身,而是本尊降临此处世界。域外天魔秉承他化玄阴之气而生,颠倒阴阳,错乱生死,迷离道途,最善以种种魔念慾念,玷污修士道心意识,若是不小心为天魔所惑,非但一身修为为天魔所夺,连本我意识也要永世沉沦魔念之中,成了天魔傀儡,惨不可言,比身死道消还要来的悽惨。 生死关亦称生死幻境,修士进入其中,便要面临成千上万域外天魔侵扰诱惑,若能纯以本身道心道力抵御撑过,心境之上便即圆满,修成纯阳道果便有了九分把握。这生死关在清虚道宗之中,可谓人人谈之色变,许多长老高手宁可寿元耗尽,也不愿进入其中淬鍊道心,只因一旦把持不住,后果委实不可承受。 第90页 拂意老道执意入生死关中,实是身具大毅力、大勇气,上官云珠只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良久才道:「师侄只能预祝师叔修成纯阳道果,破关而出了。」 拂意道人点头,袍袖之中飞出飞宫云阙,初时不过三寸大小,晃眼间化为百丈高下,他再一挥袖,众人便飞入云阙之中。铜鹤衔香,灵龟伏地,四周花木扶疏,云影清清,一派仙家气象。拂意老道望着云宫道:「这云宫飞阙乃本门至宝,平日封存门中,日后还有大用。今日若是用以对敌,必会伤及根本,得不偿失,罢了,还说它作甚!去休!去休!」打出一道法诀,那云阙飞宫一声雷响,陡然撞破虚空,瞬时不见。 无边黑暗,犹如身处幽冥,陡然一道剑光生出,眨眼化为三十六道剑光,各自演化太玄剑法,三十六道剑光刺击追逐,渐渐所演剑法不局限于太玄守山剑之藩篱,连平生所学一些江湖凡间的招式也自施展了出来。 其中一道剑光锵然鸣响,裹挟无边少阳之气,矫矢腾挪,行云流水般施展一套剑术,正是杨天琪所练的少阳剑法,三十六道剑光演化的剑招愈来愈是繁琐,剑术也越变越奇,犹如神龙升天,永无休止。 三十六道剑光也自分化无穷,化为一片剑光世界,忽闻一声轰雷响彻,这一片剑光世界陡然收缩,化为一团光丸,星丸跳掷,往自己面门上撞来! 凌沖长唿一口气,陡然惊醒。游目四顾,却见自家躺在床上,四周景象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凌府中自己的房间。他努力回想发生之事,只记得自己运集真气与杨天琪的少阳真气苦斗,之后不知怎的,居然真气自发运转,贯通周身穴窍,反哺丹田,跟着以指作剑,与杨天琪斗起剑招变化。 「对了!太玄守山剑法!我分明记得太玄守山剑法共有三十六招,我次第施展,最后,最后,好似化为一道剑光,似有包容万法,破尽剑术之妙。不错,是在丹田之处!」凌沖好容易整理思绪,忙即内视丹田,却见一团阴阳气旋有豆粒大小,悠然高挂,慢吞吞周转不易。 其下原本的太玄真气被一团剑光吸收取代,凌沖沉定心神,往内中一弹,耳边似有轰然鸣响,眼前已进入到一片剑光世界!这片世界纯有剑光阻止,无数剑光正自施展不同剑招剑势,凌沖放眼观瞧,这片剑光世界所演化之剑法只有三十六招太玄守山剑术、凌沖少时所学一些江湖剑法、以及从杨天琪出偷师学来的几招少阳剑法。 偷学的少阳剑法,因无少阳剑派本门心法真气催动,所以显得似是而非,翻来覆去便只是那几招,再有便是当日他与杨天琪斗剑之时,因势而成,自行悟出的几招克制少阳剑法的招式,只是东拼西凑、只鳞片爪,不成体系。 这团剑光世界似乎无时无刻皆在推演剑招剑路,将凌沖毕生所学囊括其中,甚而以此为根基,不断推陈出新,创造种种相克制之剑术。 凌冲心神归窍,暗忖道:「我似是因祸得福,这一团剑光之中包罗万有,囊口我毕生所学,甚至还能自行推演其中种种变化。只是似乎限于我所学太浅,有许多变化便推演不出,若是日后我剑术再上层楼,达到一个新的境界,这团剑光世界只怕也会变得更加玄妙。」 忽觉周身剧痛,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如要撑胀裂开一般,这才记起之前为了冲破杨天琪真气束缚,狠命吸纳天地元气淬鍊太玄真气,不顾一切反攻丹田,却误打误撞,练就这一团太玄剑光,将周身真气吸收的涓滴不剩,但穴窍曾被充溢之极的真气撑开,此时正是后果显现,只痛的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起来。 第五十六章 神秘黑影 房门一声轻响,王朝托着一方木盘而来,见凌沖圆睁双目,一副龙精虎勐的模样,大是惊喜,说道:「原来少爷已经醒了!你已经昏睡两个时辰,如今已是酉牌时分,是叶向天道长将你送回府中。」 「他言说少爷得了天大福缘,功力大进,只是周身穴窍受了暗伤,还要细心调理几日,方能自如。如今少爷口不能言,手不能抬,要我好生照料。少爷放心,叶道长是施展法术入得府中,老夫人与老爷皆不知你受伤之事。」 王朝几句话便将事情分说明白,只是凌沖昏去之后,上官云珠与杨天琪的下落,他却不知,也就说不清楚。凌冲心头有千万疑问,目光直往自己胸前飘去。王朝见状又笑道:「瞧我这记性。叶道长离去之时,还留下三件物事,吩咐我好生保管。我怕有何闪失,将它们藏在少爷床铺之下。等少爷伤势见好,便可自行取来观瞧了。」 凌沖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怀中三件物事之中,那少女所藏东西倒也罢了,无论万载温玉玉匣或是太玄守山剑残谱,皆是价值无量,万万不容有失,幸好叶向天手腕强硬,若是被杨天琪与上官云珠抢了去,再要夺回,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气力。 他心头一松,睡意袭来,又自沉沉睡去。等他再度醒来,已是三更时分,王朝在床边闭目养神,见他醒来,忙即扶他坐起,餵他服食了一粒丹药。那丹药是叶向天所留,清香扑鼻,甫一下肚,立时化为一股热流,沖遍周身穴窍。四肢百骸犹如在温水中浸泡一般,舒服已极。 凌沖呻吟一声,又昏睡过去。如此到了第三日正午,他才恢復了七八分精神,这几日王朝对凌老夫人与凌真夫妇言道,二少爷要闭关习练一门上乘剑术,不克请安。好在凌真如今也知次子身手不凡,倒也不曾怀疑。 第91页 凌沖依旧四肢酸软,但丹田中一道太玄母剑剑光活泼泼的,将他所修太玄真气尽数吸纳,供给推演剑术之用。王朝搀扶凌沖,就在房中慢慢走动,过了一个时辰,凌沖渐觉腿脚有了几分力气,便自行缓步而行,又走了半个时辰,全身大汗淋漓,却也十分舒爽,一身伤势好了八成。 他对王朝说道:「王叔,这三日也辛苦你了,如今我已大体復原,今夜要打坐运气,恢復真元,你也不必守在这里,回房歇息罢。」王朝执意不肯,说道:「少爷,无论修道或是练武,入静之时,最忌外界干扰,你今日静坐练气,我正好给你闭关护法,等你明日真气舒畅,我再好生睡上一觉也不迟。」 凌沖见他如此,也值得由他。到了掌灯时分,凌沖换了一身干爽衣裤,盘膝而坐,缓缓运行太玄心法,一丝丝天地元气为他吸扯过来,转化为太玄真气,注入丹田之中。那一道母剑剑光除了吞吐太玄真气,演化无穷剑术之外,如今也瞧不出别的灵异之处。 凌沖其他穴窍之中,已是空空如也,但凡丹田中化生出一丝太玄真气,便会被母剑剑光吸收,他也十分无奈,这道剑光似一个无底洞般,无论多少真气都填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若是不能用真气将这道剑光餵饱,凌沖绝无余力在其余穴窍中再注入真气,修为自然也就不能再有增长。 凌沖辛苦修炼了两个时辰,太玄真气炼化越来越快,也跟不上母剑剑光吞噬的速度,到最后只得颓然放弃。太玄母剑剑光虽能吞噬太玄剑气,但对高悬丹田之上的阴阳气旋无可奈何。阴阳气旋似乎也对这团剑光毫无兴趣,只自顾圆转不定。 阴阳气旋自从吸收了叶向天、莫孤月与程素衣三人的真气之后,便不再散逸,变得十分稳定。只是除了那一次将太玄真气刷了一遍,使之更见精纯之外,凌沖尝试数次,皆使唤不动这一道阴阳气旋,似是十分高傲,对凌沖瞧也不瞧上一眼。 凌沖静坐之时,以玄门心斋之术,行坐忘之念。一点念头不起,一点元神似清似明,飘飘摇摇,却又映照大千,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正在静中生动之间,忽然心有所感。 他居住的一处小院位于凌府北角,十分幽静。院中遍植绿乔,是夜月华漫天,如蒙薄纱,院中树影扶疏,婆娑摇曳,间有沙沙声响,反衬得夜色更加幽寂。 左首院墙之上忽然显出一道身影,修长窈窕,只是夤夜望去,形如鬼魅一般,令人望而生畏。这道身影闯入凌沖所居小院,也不甚避讳,直指凌沖居室而来。 王朝正在门外打坐,他得了凌沖之助,又有万载温玉玉匣调和阴阳,因祸得福,以半百之龄,打通全身经络,功力大进,此刻也自瞑目调息。只是他心悬少爷安危,不敢入定练气。方圆十丈之内,花木虫鸟,一鸣一动,皆逃不过灵觉感应。 那黑影也无甚遮掩之意,挥斥前行。王朝蓦地睁眼喝道:「谁!」方要跃起出手。那黑影将手一扬,一团黑雾飞出,罩落王朝头顶。王朝哼也未哼,倒地昏去。 王朝倒地的一剎那,凌沖陡然弹身而起,一道掌风将火烛打灭,继而抢身而出。他跟随王朝多年,自然深悉江湖上种种门道规矩,若是门外来了敌人,先要将屋内灯光熄灭,以免被人瞧出虚实,跟着便要翻身出屋,先下手为强。 第五十七章 少阳弃徒 齐瑶儿 那黑影陡见房门大开,一道身影窜出,伸指向自己点来,虽是血肉之躯,却是剑意凛然,堂堂霸道,剑气专凝,剑风未至,已周身阴冷,显是这少年一身剑术委实玄妙莫测。那黑影也自吃了一惊,心念一动,周身陡然探出四条罡气,化为四道飞索,迎空一绞,将凌沖一招剑势破的干干净净。 四道飞索交缠不定,如龙蛇矫矢,一下便将凌沖缠住,动弹不得。凌沖暗暗嘆息,「果然修道之辈,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我这几下剑术,对付江湖匪贼尚可,遇到真正的道术高手,便要束手束脚。」 他能在望月楼与杨天琪缠斗良久,是因杨天琪自高自傲,非要以剑招将他击败,丝毫不动用法力。而这不速之客本身剑术并不高明,只是法力高过凌沖数个境界,施展出来,任你剑术斩鬼通神,也自没了用处。 那神秘人制住凌沖,也不下手杀他,出声说道:「凌少侠,夤夜来访,并无恶意,还请与我一谈如何?」凌沖对此人的来歷早有猜测,听她嘤嘤呖呖之声,心下暗笑:「果然是你!」这神秘人乃是女子,正是当日将一件物事藏在凌沖怀中,害的凌沖被杨天琪所擒的那个少女。 叶向天将那件物事连同太玄剑谱、万年温玉玉匣一同留下。凌沖虽对那少女拿自己顶缸有几分愤恨,但到底不肯行那苟且之事,这几日他也未查看那件物事究竟是何宝物。那少女若是紧张此物,早晚要来寻他,果然今夜便应验了。 凌沖冷笑道:「姑娘鬼祟而来,还将我府上管事迷晕,若说无有恶意,却又自圆其说罢?」那少女笑道:「看来你虽是拜入太玄剑派,却也还未学得上乘法门。瞧不出我是用小小的迷魂之法,将他迷昏,绝无害处,还能好生睡个好觉。」这少女语气颇有自炫之意,显得十分天真。 凌沖暗想:「我若非听声辨气,知晓王叔不曾受伤,睡得正熟,又怎会与你这般好说话!」口中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将我放下,入内一叙。」 第92页 那少女笑道:「好啊!」果然四条飞索便即松动,依旧化为真气收入身内。凌沖微一活动筋骨,当先引路,进屋又将火烛点燃。那少女也自入内,她身披一件玄色大氅,灯光微耀之下,肌肤如玉,笑颜如花,望去虽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却已然是罕见的美人胚子。 凌沖目光在少女面上转了几下,只觉这少女生的十分好看,他也未经男女之事,并无其他猥亵之意。那少女进屋之后,左顾右盼,显得十分好奇,一派天真之色。 凌沖说道:「姑娘此来,想必不是瞧瞧我的伤势恢復的如何,而是为了那一件东西罢?」那少女登时显出十分歉然之色,说道:「我还要向你道歉,那日我被杨天琪追赶,十分惶急,恰巧碰见你,我知你是太玄剑派高徒,那杨天琪再飞扬跋扈,也不敢将你如何,这才趁你不备,将东西塞在你怀里,不想却累的你受了重伤。」说着眼圈却也红了。 凌沖见那少女一派纯真之色,不似作伪,奇道:「那杨天琪乃是少阳剑派掌教之子,又修成金丹,厉害非常。但他是正道中人,不会无故追赶你一个女子,你是如何招惹了他?」那少女登时露出十分气愤的模样,哼道:「你不知道,少阳剑派有多可恨!我一位玄祖便是少阳剑派弟子,还修成了元婴法身,法力广大。只因犯了门规,被杨天琪之父废去法力,罢黜出门,终身不得再回宗门。」 「我那位玄祖心高气傲,受不得这等屈辱,不过十几年便即坐化。少阳剑派门规森严,逐出门的弟子,未得门中准许,不得私授法诀与后人。因此玄祖只得挑选了一部中乘法诀,传授了家族。自玄祖坐化之前,留有遗训,凡我齐门后人,必要再行拜入少阳剑派,洗刷玄祖所受之耻。因此我齐家之人,莫不努力修持,以期再入少阳。」 「只是那部法诀实在太也寻常,百年过去,我家也未出甚么大高手。杨逊又做了少阳掌教,从中作梗,更是不曾採录齐家后人为少阳弟子。我那日在街上偶遇杨天琪,想起玄祖所受之辱,忍耐不住,出手戏耍了他一下,谁知他那等心胸狭窄,居然连追了我三条街,我被逼无奈,这才、这才出此下策。」 凌沖苦笑一声,无论玄魔两道,对于自己传法弟子,管束皆甚为严厉。尤其那少女玄祖这等修成婴儿法身的弟子,必是得传本门最根本之道诀。一旦身犯教规,不是立时处死,便是废去修为,便算放逐其外,也必有高手长老暗中监视,以防其将根本道诀私自授受。 齐家玄祖想要自家后人之中再出一位天资绝艷之辈,拜入少阳剑派,修成少阳道法,以洗刷自己所受之屈辱。如此看来,当年被逐师门,废去修为,与如今的掌教杨逊必有干系。既是如此,那杨逊如今已贵为掌教,必不会再令齐家有甚机会翻盘,之所以不曾赶尽杀绝,想必少阳剑派之中除了杨逊一系之外,还有另一系高手暗中回护齐家。这一点从当年齐家玄祖虽被废去法力,但也不曾遭受囚禁,而是放归回家,得享十载光阴,便瞧得出来。 「看来修道中人,也如世俗一般,有许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不知太玄剑派之中是否亦是如此,不过我如今只识得叶师兄一个,日后无论如何,也只能跟着叶师兄走到底了。」凌沖一瞬间想到这些,也不多言,伸手自床下将那件布帛包裹的物事取了出来,递给那少女。 第五十八章 玄门云文 《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 那齐姓少女见凌沖如此轻易便将至宝归还,显是呆了一呆,继而笑颜如花,这一笑如春风拂柳,百花绽放,把凌沖瞧得都呆了一下。他所见修道女子之中,只有程素衣、高玉莲与这少女。 程素衣轻纱遮面,虽则气质高华清雅,却与人一种淡淡疏离之感。那高玉莲更不必说,美则美矣,却是与他有几分仇怨,更兼为人刚愎,实是有些狠辣心肠。唯有这少女,人既生的美丽,更兼聪慧天真,凌沖也不怎的,从心底十分欢喜,便想和她再多聊几句。 那少女接过物事,伸出小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她一只手洁白如玉,白的几乎透明一般,隐约可见几根淡淡绒毛,却又十分好看。少女又是嫣然一笑,说道:「对了,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齐瑶儿。」 凌沖方欲答话,齐瑶儿又格格笑道:「你叫凌沖,那夜在灵江江畔,我瞧见你和太玄派的大师兄叶向天站在一起,虽然少阳剑派死不承认,但无论玄魔两道,皆有传言,说是你们太玄剑派实力在三家剑派之中,乃是第一,稳压少阳剑派一头。你能拜入太玄剑派,可不止我有多羡慕呢!」 齐瑶儿说起话来,炮响连珠,凌沖也插不进嘴,只能苦笑。齐瑶儿说了一阵,又瞧了瞧手中物事,忽然惊唿道:「这件东西,你不曾打开来瞧瞧么?」 凌沖说道:「此物毕竟是你所有,我若打开来瞧,岂非形同盗贼?」齐瑶儿抿嘴一笑,眼睛都笑成了两道月牙儿,将那件物事双手往凌沖面前一松,说道:「本来我便是打算让你瞧瞧的,这里面乃是一部道书,只是其中所书内容,并非以当世文字书就,我也瞧不懂,你是太玄高第,眼界宽广,必然能读的懂的,请你给我讲解一番罢!」 凌沖如今只能苦笑,这齐瑶儿要么便有用心,要么便是真正天真到不同人事。一部道书何等珍贵,内中所含道法足可引来许多觊觎。若是旁人到手,宁可解读不得,也绝不会轻易示人。自己与她素味平生,居然敢将如此重宝轻易託付。 第93页 凌冲心头倒是光风霁月,既然齐瑶儿放心自己,倒也无可无不可。伸手将布包接过,笑道:「齐姑娘做事倒是有几分男子汉气概,绝不婆婆妈妈。」齐瑶儿一摆手,说道:「少阳剑派从上到下,便没一个好东西。不过太玄剑派虽然行事霸道了些,但不失为玄门正宗的做派。前几日我去取癞仙遗宝之时,你师兄出手相助,将埋伏的异派散修尽数诛杀,帮了我大忙,也不图回报。因此我才敢放心将此物交你给看。」 凌冲心下恍然:「这齐瑶儿便是那夜驾驭剑光的散修,叶师兄看她人单势孤,出言激得莫孤月一起出手,将不怀好意的异派散修尽数杀了,齐瑶儿方能将宝物到手。这部道书看来便是得自癞仙金船之中。她来寻我,并非瞧中了我见识广博,而是知晓我背后还有师兄撑腰,这是要我去求教叶师兄啊!」 这少女齐瑶儿也并非如表面那般天真,心头也有几分小算计。凌沖呵呵一笑,既然如此,他心中更是坦然,轻轻解开布帛,露出一方玉匣,触手微凉,却也只是普通玉质,并非万载温玉那等至宝。 凌沖见那玉匣之上刻有「太清秘宝、珍之重之」八字,又有一方扭锁,打造的十分精緻。他自语道:「看来这玉匣之物乃是叫一个叫『太清』的门派所留。」齐瑶儿道:「如今玄门六道并佛门传承之中,并无名字有『太清』二字的门派。」 凌沖点头,伸手将扭锁打开,内中放着一本簿册,有数十篇书页,封皮之上以大篆书就「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九个小字。篆字乃是如今世俗之中通用之文字,相传创始自三千余年前的秦氏王朝。 彼时有一位丞相韩斯,才华横溢,未做官时,为人陷害入狱,他在狱中无所事事,有感于彼时所用文字十分粗疏拙漏,书写不便,于是用了三载时光,自造了一部文字。及他出狱之后,登台拜相,成就一番人臣伟业,便启奏当时秦皇,颁行法令,将他所着文字刊行下去,便称为篆字。 只是三千余年间,原本的篆字也嫌繁琐,便有许多饱学之士在此基础上删删改改,又化为一部文字。两部文字一脉相承,是故一称大篆,一称小篆。 这《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九字是以大篆书写,凌沖虽是不肯科举入仕,但自小在凌真亲炙之下,确有几分真才实学,这才识得。他望着封皮说道:「这大篆之字,早在千载之前,便不怎么使用。这部道书既是以大篆书写,想必成书也早在千年之前了。」 齐瑶儿娇笑道:「还是你有学问,我只认得其中几个字,却不知是甚么大篆,更不知千年之前这字便不用了。」言下之意,对凌冲破解这部道书内容具有十分信心。 凌沖深吸一口气,将这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缓缓翻开,目光在其上逡巡一番,便是一愣,失声道:「这是甚么字来?」入眼所见,这部经文皆以一种不知名的文字书就,其中还夹杂着许多莫名符号与线条,这些符号与线条倒是有几分与世间道士所书的鬼画符相似。 那文字有的十分繁复,有的却又十分简赅,繁复者不减其繁,简赅者未见其简,寥寥数笔之间,似有无穷大道道理蕴含生化。凌沖只瞧了几眼,脑中便有晕眩之意,吓得他急忙将经文合上,闭目运气一番,方才恢復。 齐瑶儿笑道:「这部道经中所用文字唤作云文,传说之中乃是天地初开,混沌炸裂之时,天地间第一批诞生的所创。用以描摹大道形韵,乃是后天第一文字。若有神通广大之辈,念诵此云文,可上达天听,一字一句之间,莫不深具极大威力。我也是小时乱翻自家藏书阁,无意中在一本古籍之上见到几句描述。只可惜无数时光流转,到了如今,玄门之中除了极大教派掌教长老之外,已无人精通这云文了。」 第五十九章 佳人赠书 齐瑶儿所知只是只鳞片爪,那云文全称为云文天篆,乃是道教传道专用之语,谓其乃先天之神所传,古奥深远,道尽干坤之妙,阴阳之变,可谓大道玄妙尽在其中。自古精通此道者莫不是道教中有名真仙,仙班有位。到了今时今日,传承凋零,早已不復古时盛况,许多精妙道法皆断了传承。至于这云文天篆则已成绝响,莫说凡人,便是得道之士知晓的也不多,更别提精通了。 太古之时,修道之士以师传徒,落于文字典籍皆用云文天篆书就,盖因这云文组合在一起,可有无穷变化,看似相同的二字,以不同手段来解,得到的结论却是大相迳庭。没有本门独特的解字手段,绝不可能窥得着书之人的原意。可以说只有掌握了云文天篆,才有资格了悟种种长生手段,参悟上乘道法。 这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乃是上古之时,一家叫做太清门的道家门派所传。太清门乃是专修符箓之中,门中所传制符之术,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最盛之时,号称有十万门徒,八百金丹,声威一时无两。一符之出,劾神役鬼,统御天地,只是忽有劫难降临,门中高手长老数次大战之下,死伤殆尽,余下弟子亦是风流云散。偌大一个玄门正宗大派,一夕之间,便即湮没无闻。 而太清门所传精妙符箓之术,也自失传,成为绝响。这一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本是太清门中专供入门弟子修炼之符法彙编,所录符法至金丹境界而止。门中弟子若有人凭此道术修成阳符金丹,便可直入内门,被本门长老收为弟子,传授更上乘之符术。 第94页 可惜道书犹在,太清门一众高手传承却已成绝响。也不知癞仙是如何将这部道书入手,又被齐瑶儿所得,辗转之下,落入凌沖之手。这其中秘辛,便是癞仙也不全晓得,更莫提凌沖与齐瑶儿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了。 凌沖从未学过云文或是推算之道,因此脑力不足以推演出这部道书所藏之妙,但他也瞧出这部阳符经实是非同小可,内中似是记载了一门极厉害的符术,若能修成,威力实不下于太玄剑派之剑术。 他翻看阳符经时,丹田之中太玄母剑剑光毫无动静,似是对符术全无兴趣,令他十分失望。「看来这道剑光世界仅能吞吐太玄真气,用以推演剑术之中的种种变化。换做符箓之术便不成。」至于阴阳气旋则更是不成,自从望月楼上,阴阳二气将他周身穴窍中太玄真气刷了一遍,去芜存菁之后,再无动静,对新练成的太玄真气亦是爱答不理。 凌沖将阳符经依旧放入玉匣之中合好,推到齐瑶儿面前,说道:「齐姑娘,凌某才疏学浅,不能破解其中云文所载道法,还请姑娘收回此宝。这部道书所载当是一门精妙符术,若能修成,当不在我太玄剑术之下。姑娘善自惜之。」 齐瑶儿嫣然一笑,又将阳符经玉匣推了回来,笑道:「我果然不曾瞧错人,你是正人君子,不贪图我这点微末之物。如此我更要将此物放在你手中,太玄剑派乃是玄门大派,门中必有精通云文之高手,还请凌少爷帮小女子求解此物,其中符术凌少爷亦可修习,只求你将符术另录副本,再交与我便好。」 凌沖一愣,脱口道:「你就这般放心,不怕我将道书拐跑了么?」齐瑶儿笑道:「一来你是太玄剑派弟子,门中自有无数直指长生的妙法,不会贪图一本符经,二来我这几日在周遭也曾打探,你这位凌家二少虽是风闻不大好听,但却从未做过仗势欺人之事,算的一位好人。若是你真将道经拐跑,也只能怪我遇人不淑了。」蓦地发觉遇人不淑四字似有不妥,面上也颊飞红霞。 好在凌沖似是一无所觉,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这本道经便先寄放我处,待我返回太玄,拜师之后,再寻精通云文之人,为姑娘註解此经。」 齐瑶儿登时喜出望外,笑道:「真的?太好了!」跟着小拳头一挥,鼓起腮帮,气唿唿道:「我本想去求少阳剑派看看,能不能解出这部经书秘奥,你可不知少阳剑派之人有多可恨!这些年来,常有高手暗中监视我们齐家,还不许我们私授弟子道法,说是若有察觉,便即诛除,不知有多么霸道可恨!我若是将此经拿了出去,只怕非但不会为我详解,还要恃强夺走。你若是能助我解得此经奥妙,我们齐家便尽数转修符法,弃了那劳什子的少阳道法不要,也不稀罕甚么狗屁少阳弟子的身份!」 凌沖笑道:「齐姑娘有如此志向,当真巾帼不让鬚眉。既然如此,凌某也乐得做件善事,在此答允姑娘,便算我太玄门中无人精通云文之道,凌某遍访天下,也必定为姑娘解出这一部道书,助齐家重兴!」 齐瑶儿大喜,一扫顽皮之色,郑郑重重躬身一礼。凌沖知她心意,也不阻拦,坦然受了。齐瑶儿笑道:「既如此,便拜託凌兄了。我家住雍州襄阳城外三十里齐家村,若是凌兄解出道书之秘,便请往之一叙。」忽然面上飞红,嗫嚅道:「便算解不出,小妹也盼凌兄有暇之时,大驾光临。齐家必扫榻以待!」不敢再说,急忙忙转身便走。 凌冲心下也自有几分异样,随她出门,见齐瑶儿身形一展,化为一道剑光飞起,沖他点点头,面上似嗔还喜,将藕臂一摇,沖宵而去。 凌沖待她剑光不见踪迹,忽有几分惆怅之意生自心底,似是失去了甚么,仔细回想,却又茫然无知,摇了摇头,自语道:「凌沖啊凌沖,你有此不世仙缘,拜入太玄门下修行道法,哪有还能有别的心思?唯有勇勐精进,修成长生境界,方不负这一世之义!」 第六十章 再入玄天观 伸手将王朝抱回房中,王朝被齐瑶儿施了法术,熟睡不醒,也不妨事。凌沖在床上静坐一夜,第二日清晨自觉精神健旺,见王朝也自醒来,笑道:「王叔昨夜倒是一场好睡。」王朝揉揉面庞,见凌沖无事,放下心来,奇道:「我昨夜似是被人暗算,人事不知,少爷可知那人是谁么?」 凌沖面前浮起一张宜喜宜嗔的笑靥,笑道:「那人是我一个朋友,昨夜怕你大惊小怪,这才施法送你与周公相会,此事王叔也不必再提了。」王朝见凌沖讳莫如深,也就知趣不提。 凌沖几日不曾给长辈请安,便趁着用早饭之时,见过了祖母与双亲。凌真已将凌沖即将赴京师求学之事告知了老母亲,凌老夫人纵有万般不舍,却也无法,说道:「你这猴儿自小便没个消停,此去京师,拜入那位张大人门人,便要收了你的猴性,不可顽皮,好生向学,日后考取功名,也不负你一场所学。」 凌沖唯有唯唯诺诺,不敢多言。用罢早饭,陪着祖母散了会步,老太太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奶奶知你心意,想趁着还未离去,多陪陪我老人家,也不必如此,我这把老骨头总还有几年好活,你也不必耐着性子腻在家里,该干嘛就去做。」 凌沖笑道:「还是奶奶疼孙儿,这样,孙儿有件要事出门一趟,傍晌便回,再陪奶奶谈心如何?」凌老太太笑道:「快去快去!免得你心不在焉,我老太太瞧着也闹心。」凌沖笑着告了罪,回到房中将太玄剑谱、万载温玉玉匣与那《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贴身藏好,一路往玄天观而来。 第95页 到了观门前,举手打门,依旧是还清小道士开门,他见了凌沖,满面欢喜,叫道:「师叔祖,你伤势好了么?」凌沖也颇喜爱他天真,笑道:「自然是好了。」还清一面让门,一面笑道:「弟子听张师叔说道,凌师叔祖一人在金陵城中大战少阳剑派掌教之子,还在斗剑之中胜了那厮,好不解气。师叔祖不知,我和师傅平日也结交些同道中人,那些少阳剑派的傢伙一个个鼻孔朝天,哼哼,下次弟子见了他们,倒要瞧瞧可还有脸说甚么少阳剑术天下第一的狗屁话来!」 凌沖摇头苦笑,此事自然是张亦如传扬出来,虽有几分真实,但他也不欲张扬。若是大张旗鼓的到处乱说,犯了少阳剑派之大忌,对日后修道之途绝非好事。当日杨天琪托大,不肯以法力取胜,非要比试剑招。 他却不知太玄母剑剑光奥妙无穷,专破天下诸般剑法,因此吃了瘪,最后恼羞成怒,以法力将凌冲击昏,接着叶向天杀来,自家还赔上一条臂膀,断了大道之路。这一切说来,全起自癞仙遗宝之事,正邪两道为了取宝,聚集一处,不出事才叫奇怪。 凌沖与还清一路说笑,入了内室,只见叶向天依旧高坐,凌沖见礼已闭,叶向天道:「师弟伤势可好些了么?」凌沖说道:「劳动师兄挂念,小弟伤势已见大好,望月楼上师兄出手相救,小弟感激不尽。」 叶向天点点头,说道:「师弟经此一役,反而因祸得福,以武道而入先天,周身穴窍大开,感应天地元气,日后修为便可再上层楼,着实可喜可贺。那杨天琪刚愎自用,妄自图谋我太玄至宝,削去他一条臂膀,略作薄惩。师弟日后若是遇上少阳剑派之人,也不必客气,当杀便杀,便是那清虚道宗拂意与上官云珠两个,从中作梗,待我回山禀明掌教恩师,总有一个说法。」 凌沖早知太玄剑派行事霸道非常,但对本门弟子却十分回护,这等做派他心下十分贊同。一个门派若连自己门下弟子受了欺辱也保全不得,这等门派也不必再有甚么传承了。 叶向天又道:「师弟来的正好,方才守正兄借了为兄剑光,将一封书信传来,答允收你做个门下学生。你将此信交与令尊,明日便可随我启程,赶赴神木岛。」伸手一指,一封书信自袖中飞出,缓缓落于凌沖面前。 凌沖双手接过,见封皮上写着「凌大人亲启,张守正顿首」几个大字,笔力遒劲,见字如见人,书写此字者,必是手握生杀大权,执掌干坤阴阳之辈。凌沖也不拆开,珍而重之放入怀中。 凌沖也不提齐瑶儿与阳符经之事,在他看来,此事关乎齐家私密,知情人越少越好,等往神木岛赶路之时,再问不迟。当日他为杨天琪所伤昏迷,不知后事如何,便出言问询。 叶向天说道:「师弟昏迷之后,为兄便即赶到,那拂意老道也对万载温玉玉匣起了觊觎之心,想要从中作梗。掌教恩师在临下山时,以绝大,法力将一缕先天庚金之气炼为一道飞剑,为兄便是以此宝将拂意老道逐退。拂意老道临去之时,将杨天琪与上官云珠一併携去。」 凌沖点了点头,说道:「小弟在灵江江畔初见拂意老道时,还觉他为人正派,十分可亲,谁知却也是个贪吝之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叶向天说道:「天生万物,便以人心最为难测。一念之下,可以成仙,亦可入魔。我等修道之人,修的便是一颗道心,以本心体悟天地,这一点无论玄、魔、佛还是别的杂家,道理皆是一般。师弟经此一事,还要细细体悟。」 凌沖恭声道:「是,多谢师兄教诲。」又问道:「不知师兄所言,以武入道、感悟天地,究竟是何境界?」叶向天沉吟道:「我等修道之士有体悟天地一关,指的便是周身穴窍大开,自行炼化天地元气,而再不受丹田之牵累。至于以武入道,乃是指世俗修炼武道之辈,将庐舍与本我意识锻鍊的精纯如一,以本心而至天地,成就先天之境,如返母胎之中,得先天之气。」 第六十一章 离家修道 安排后事 「这等境界十分难得,师弟现下还不觉得,日后修道便知,以武入道之人,灵觉灵敏之极,一举一动,莫不冥合天地,斗法练气要占上许多便宜,只因武道修炼之时,已将自身意识灵觉、庐舍肉身锻鍊的毫无瑕疵,比之正统练气之士,另有一番神妙。」 凌沖如今也听不懂叶向天所言为何,只知自己似是捡了大便宜,对日后修道也有几分助力,也不去管,又闲聊几句,便即告辞。叶向天说道:「师弟明日一早,可在灵江之畔等我。」凌沖领命而去。 回至府中,将张守正书信交与父亲。凌真拆信观瞧,见信中措辞十分客气,大意是说自家孙儿偶遇贵府二公子,为其谈吐学识折服,求他出面,收作门生,日后也好出仕科举,谋一个好前程。自己深思熟虑,决意收下这位门生,好生栽培,也请凌真务要放心云云。 凌真瞧罢,放声大笑。凌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高兴,暗想:「听奶奶说道,便是当年父亲得中榜眼,也不过多饮了几杯好酒,今日怎会如此失态?」 凌真笑罢,对儿子说道:「为父今日实是高兴,张大人在信中答应收你做门生,我也不求你光宗耀祖,你只莫要似以前那般顽皮任性,到了京师不同这金陵,务要好生惕醒,免得行差踏错,被人抓住了把柄。」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末了才道:「明日便即启程,你去与奶奶、母亲还有兄长好生作别,这一去毕竟有数年不能得见了。」 第96页 凌冲心下也自伤感,父子俩有叙了一会话,凌冲出了书房,又去见过奶奶、大娘,末了来见兄长。兄弟二人对酒小酌,前几日高家果然派人前来退婚,来人只说自家小姐得了仙缘,要出家修道,不敢耽误凌家少爷终身大事。凌沖事前早已说明,凌真心头雪亮,便即答允。 这门婚事一退,崔氏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十分开怀。倒是凌真不明就里,还有几分惋惜,但事已至此,也强求不得。凌康性子懦弱,全无主见,父母说甚么便是甚么。当日定亲之时,也曾暗自揣测未婚妻子容貌性情,哪知不过几日,先是萧厉这等魔头杀上门来,其后高家又来退婚,着实令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应接不暇之感。 他饮了几杯烈酒,趁着醉意,对凌沖道:「你也知我与高家小姐的婚事告吹,这几日母亲倒是十分开怀,只是我心中却有几分遗憾。」凌沖陪他喝了一杯,心头暗道:「那高玉莲生性桀骜,又与萧厉做出那等丑事,绝非大哥你的良配,不过此事我却不可宣诸于口。」口中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哥也不必拘泥于高家小姐之事。若是你真与她成了亲,她日日修道练气,你还要独守空房,好不寂寞,岂非无趣?」 凌康给了他一拳,笑道:「胡说!自古以来只有女子独守空房的,哪有我一个大丈夫独守空房的道理!」打个酒嗝,又道:「你说的却也不无道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凌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没了高小姐,便要孤独终老么?」 凌沖一拍大腿,叫道:「便是如此了!大哥堂堂美丈夫,何愁没有大家闺秀相伴?」兄弟俩推杯换盏,喝的面红耳赤。凌康忽道:「二弟,我着实羡慕你,能拜入张大人门下。那位张首辅为官清廉,学问亦是一等一的渊博,为我等士子楷模。恨不能亲侍左右,得他老人家教诲。你有此良机,千万莫要荒废了学业,日后考取功名,也好光宗耀祖。」 凌沖暗暗苦笑:「你只道我此去京师求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却不知我乃是为了出家求道,修成长生。不过此事却不能和兄长你多言,免得你一时口快说漏。」凌沖陪兄长喝到半夜,凌康大醉之下,吐了几回,斜斜靠在床上睡了。 兄弟俩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极好,但如今夜一般,把酒谈心,畅所欲言,还是头一遭。凌沖暗自说道:「大哥好生歇息,下次与你把酒言欢,却不知是何年月了。」黯然推门而出。 回到自家房中之时,王朝早已等候多时。凌沖内功深湛,早运功将酒气逼出,此刻全无醉意,正色道:「王叔,明日我便要随叶师兄启程,先赶往东海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再回返太玄山门,参加开山大殿,拜师入门。你先前所受暗伤,我已借万载温玉之力医好,还助你打通全身经脉,如今王叔之身手,已是江湖上宗师一级的人物了。」 王朝苦笑道:「少年你自小吵着要学仙求道,我只当作笑话来听。谁知如今你真的撞正了仙缘,要离家修道。少爷,务要珍惜机缘,好生修行,岂不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还指着你练出甚么长生不老的丹药来,也好跟着沾光呢!」 凌沖笑道:「王叔放心,若有能延年益寿的丹药,不必你说,我抢也要抢来。只是太玄剑派剑术超群,却不善炼制丹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王朝摆手笑道:「我的少爷,我不过是开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生死有命,我这一辈子也算过得快活,只盼你有朝一日,真能修成无边法力,成就仙人位业,便不枉我此生教你一场了。」 凌沖岔开话题,说道:「如今大哥婚约虽解,我却仍担心那萧厉还会再来。尤其他拜入星宿魔宗,若是修成魔法,势必更加难以对付。我在外修道,鞭长莫及,家中之事便要拜託王叔了。若真遇有甚么大事发生,可往碧霞寺中请碧霞和尚前来坐镇,他瞧在我的面子上,必然应允。我至多三到五载,必然回返,那时想必已得上乘剑术,萧厉之事,便不足为虑了。」 第六十二章 辞亲远行 王朝凝重点头,说道:「此事我记下了,少爷放心便是。」凌沖想了想,说道:「先前王叔所杀两个细作,究竟是何来歷?」当日萧厉来犯之时,王朝曾趁机将凌府中两名家丁打杀,事后凌沖不问缘由,施展计策让碧霞和尚背了黑锅,又有乔百岁坐镇,金陵府尹不过略略问询了几句,便将二人尸首抬走,再无下文。 王朝道:「那二人身份我早已访查的明白,乃是京中靖王派来监视咱们府上的奸细。不但凌府之中,满金陵城中四品以上官员,皆有专人每日监视,那靖王所图不小,江湖传闻,此人早有异心,只怕再过几年便要举兵谋反了。」 大明江山迭经千载,中有无数次兵祸之灾,只是皆未伤及根本。大明国祚绵延至今,只是王朝气运已然式微,政令虽不至不出京师,但地方大员手握重权,听调不听宣,皇帝威严大大削弱。又有四方盗贼蜂拥而起,劫掠行商,如今已是民怨沸腾,许多地方赶上旱灾水灾,百姓没了生计,便即揭竿而起,反抗朝廷。 大明朝皇帝虽则昏庸,但对于敢于造反的百姓,镇压手段却极残酷,但凡举事造反之辈,一旦被抓,尽数凌迟处死,诛夷九族,如此酷压之下,却逼得百姓不得不反,如今除了中原腹地,京师所在之外,几乎处处有流民,处处有叛军。 第97页 那靖王乃是当今大明天子堂兄,少有贤名,被先帝封为藩王,食邕之地离京师不远。靖王就藩以来,扩张军备,招纳能人异士,王府之中亡命之徒甚多,亦有许多身怀异术之修士。靖王豢养门客死士,又以重金结交朝中大臣。 有那忠良之士,瞧出靖王久有不臣之心,上疏启奏,哪只惠帝昏聩到了极处,竟然说道:「靖王之事,朕早已知晓,他封地之上流民甚多,多养死士,乃是为了护卫王府安全。尔等不必多疑,靖王乃朕堂兄,必不会反的。」竟将此事压下。 消息传入靖王耳中,更加肆无忌惮,豢养之军队早已超出藩王军权之限。萧厉生父萧远年当年乃是镇北大将军,统领数十万军马,驻扎北疆,防备北方游牧骑兵南下。距离靖王封地不远,野史传闻,靖王瞧上了萧远年手中兵权,因此设计陷害,诬陷其私通北国,惠帝大怒,当即下令将萧远年捉拿回京,凌迟处死。 萧远年死后,数十万兵马群龙无首,靖王趁机上疏自荐,总算惠帝还未煳涂到家,不曾将兵权交付,且还斥责了靖王一番。靖王受惊之下,很是乖顺了几年。 近些年惠帝日益衰老,精力大不如前,整日只顾着与宫中嫔妃取了,要么便是命国师曹靖开炉炼制长生延命的丹药。若非有文渊阁张守正为首的一干辅政大臣日夜操劳,这大明江山早就大厦难支。饶是如此,大明朱家基业亦如风中烛火,随时便会熄灭。 金陵城乃是大明旧都,城高墙厚,守卫森严,因此匪患不存。但金陵城龙盘虎踞,乃是帝王之气所钟,歷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战事开启,必然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凌沖微微感嘆,说道:「歷来扯旗造反之事,唯恐被人得知,这位靖王能将反叛大业闹得人尽皆知,妇孺咸闻,也算有些本事了。」王朝笑道:「谁说不是?只此一点,便可看出那靖王亦是志大才疏,更兼心胸险毒,绝非明君气度。」忽然轻嘆一声,说道:「若非少爷一意入山修道,以你的智慧才学、武功身手,必可力挽狂澜于既倒。若是趁势而起,再进一步,也并非不可能。」 凌沖也知王朝话中之意,曼声吟道:「封侯非我愿,但求长生果。自古以来,帝王将相,杀戮盈野,哪一个有好下场的?还不如披髮入山,访仙求道,落一个清净自在!」王朝摇头道:「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欲要清净,但天数却不许呢!」 二人聊了一个多时辰,王朝年老气衰,血气不旺,能够打通周身经络,已是罕有的奇缘,再无望更进一步,唯有做个凡人,终老此生。王朝自己也瞧得开了,并无奢望。凌沖说道:「王叔,那太玄残谱之上的一十三招剑法,我得了叶师兄准允,你可继续修习,但之后的剑法,我碍于门规,不可私传于你。」 王朝点头:「少爷放心,此事我省得。我此生能见识仙家剑术,已是十分欣慰,岂可再得陇望蜀?何况连那十三招剑法,我苦修半生,也不过得个皮毛,还有甚么敢奢求的。」 凌沖点头,又将许多琐事交代了一番。二人方才各自回房就寝。凌沖今夜并未打坐,而是躺着床榻之上,愣愣出神,眼前自记事起,一幕一幕,便如流水般轻淌而过,心头有万分不舍,忽然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语道:「凌沖啊凌沖,你怎的还在犹疑?如此仙缘,旷世难逢,还不趁此良机,参修大道,难道非要垂垂老矣,再来后悔蹉跎么?」 耳边只听得府外更夫敲更报时,一直到了鸡鸣五更,翻身爬起,捡了几件换洗衣服,胡乱打了个包裹,便即推门而出。到了大厅之上,却见一家人早已齐齐端坐等候。 凌沖望着祖母、父亲,心头微酸,蓦地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凌沖长到十几岁,头一回出远门,老太太与凌真夫妇自有一番交代叮嘱,一家人分别之时,自有许多伤感,也不一一赘述。 第六十三章 御剑飞空 凌沖辞别了家中亲人,背上负着一个包裹,怀中藏好万年温玉玉匣、太玄剑谱与那本《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手中提着一柄新买的长剑,迈步出府。凌真本要给他派两名书童,凌沖此去便是为了学道,并非赶往京师,身边若是多了两个嘴碎的,岂非露了行藏?因此一意拒绝。 好在凌真也知他身负高强武功,为人又甚是机警,也不坚持。任由凌冲去了。凌沖连马也不骑,只靠了双脚,快步而行。他如今打通周身气窍,真气精纯之极,脚力轻功亦是水涨船高,一步迈出便是一丈来远,骇人之极。 好在此时天方微曦,街上路人不多,否则非要惊世骇俗不可。此时城门已开,凌沖也不耽搁,出了金陵城,迳往灵江投去。不过半个时辰,已然来至当夜癞仙金船出世之处,此时天刚放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漫天层霞遍然,疏木林中雾霭如带,飘飘摇摇,缕缕湿气蒸腾,林中虫鸣鸟语,逐渐喧嚣起来。 凌沖吸了一口江边湿气,顿觉胸口一清,暂将离乡轻愁抛却一边,心中满是对修道之途的期待与欣喜。等了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凌沖如今也算身经大敌,立时分辨出这是剑仙正宗的剑遁之法。 果然面前剑光一闪,叶向天与张亦如已显出身形。师徒二人自玄天观起身,清元子本要相送,被叶向天阻止,说道:「你奉师门之命,镇守玄天观,干系重大,岂可擅离?还有,你凌师叔乃是金陵城中官宦之家,只是现有一名大敌,名唤萧厉,已然拜入星宿魔宗之中,凌府中事,还要劳烦你费心看顾。若有变数,立时飞剑传书与我。」清元道人修道年限尚短,不曾修成金丹,也就不曾修成飞剑传书的手段。叶向天特意留下三道灭道剑气,以备来日之用。 第98页 凌沖连忙上前拜见,叶向天点头道:「凌师弟可都打点妥当了么?」凌沖说道:「小弟家中之事已尽数交代妥当,请师兄放心。」叶向天说道:「我本是奉了师命,前往东海神木岛,以本门先天庚金之气,交换对方先天乙木之气。这道乙木之气乃先天之物,是我日后成道根基所在,因此不得不去。委屈师弟随我一行,只等那先天乙木精气到手,便即回返山门。那时开山大典也还赶得及,师弟亦可拜入宗门之中。」 凌沖点头道:「一切但凭师兄吩咐。」叶向天说道:「既然如此,师弟且定下心神,待为兄御剑飞空!」凌沖不敢怠慢,急忙摄定心神,抱元守一。只听叶向天清喝一声:「起!」足下腾起道道剑光,又有剑气飘洒,将三人身形遮掩护住,一声剧烈嘶鸣之中,一道剑气腾空飞起,直入青冥! 世间修士遁法大致分为三种,一种乃是藉助法宝、宝器之属,横渡虚空。第二种乃是练气士自自身法力排云御气,与天地相合,便是俗世中所称仙人之腾云驾雾。最后一种便是剑修之士的飞剑剑遁之术。虽是使用飞剑,却独树一帜,因此不为第一种之列。 剑修之士剑遁,乃是以飞剑、剑气,强行割裂虚空大气,因此飞剑、剑气与大气摩擦,便有剑鸣爆音或是五彩流光生出,此为剑修之士最为醒目之特性。但凡是亦有例外,剑遁之中也有无声无息之术。 譬如三大剑宗之七玄剑派中,便有一门无形剑诀,乃是专修一路无形剑法。练成之后,无论剑遁或是以飞剑斗法伤人,俱都敛去剑光、剑音、剑气,非光非影,似有还无,端的神妙非常。遇上这等剑法,令人十分头疼,设非练就一双洞幽破妄之法眼,又或是气脉悠长、法力雄浑之辈,能以自身法力守御庐舍,便极易为人所趁。七玄剑派之中,但有练成这道剑诀之辈,最终莫不斩杀许多修士,成就赫赫威名。 鑑于剑修剑遁之时,剑气盪空、剑光耀目、剑意雷鸣,这等招牌委实太过显眼,剑道之中许多天才之士便琢磨了许多遮掩剑气、剑光、剑音之法,七玄剑派的无形剑诀便是此间集大成之作,各门各派之中多少皆有遮掩剑遁痕迹的法门流传,太玄剑派亦是如此。 叶向天虽然主修正反五行灭道真法,但剑术亦极佳妙,太玄剑派之中有一门和光同尘剑诀,虽不能如无形剑诀一般,将剑气剑光收敛至极致,丝毫不得泄露,但亦是极为难得的剑遁之法。 叶向天也曾痛下苦功修炼这门剑术,此刻将剑遁展布开来,只见一道金光,细若游丝,只在天边闪得一闪,便已无踪,隔得良久,方可听闻一阵雷音之声隐隐传来。 这和光同尘剑诀便是将剑光收敛至一道金丝,剑音则等到剑遁飞过,方才显化与大气之中。若是配合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往往敌人听到剑鸣之声,飞剑早已穿破头颅要害,死的不能再死。 凌沖是第一次御剑飞空,虽是被叶向天提携,却也兴奋非常。面上满是欢喜之色,张亦如素来瞧不起他,便是自乃师口中得知,当日这位便宜师叔单人独剑,在望月楼上,与少阳剑派掌教之子比拼剑术招式,居然丝毫不落下风,最后逼得杨天琪动用金丹级数的法力,以势压人,结果竟是遇强则强,因祸得福,修成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以武入道、感应天地的境界。 若非此言出自乃是叶向天之口,这位师傅素来严苛,却从不打诳语。若是换了他人跟他提及此事,张亦如非要当面喷他一脸唾沫不可。要知在这一方世界,还从未有人能越过数个大境界,挑战道行远超自己的修士。 第六十四章 尝试炼罡 修道之士,每一重境界之划分,皆是无数前辈不断摸索、总结而成。而每一重境界对下一重境界皆有绝对压制之力。反过来说,修道之士每修成一重境界,元神、肉身、乃至法力皆有翻天覆地之变化。 凌沖一个连道门还未入的毛头小子,居然能与金丹级数的杨天琪战成平手,要是非要让张亦如相信此事,还不如让他相信凌沖本是一位修成长生境界,拥有纯阳法力的老祖级人物,更加来的痛快。 此刻张亦如瞧见凌沖,亦没甚么好脸色,这小子得叶向天精心调教十载,修习太玄剑派嫡传拳剑内功,根基打的极为扎实,只等此次太玄开山重光,叶向天禀明祖师,正式收他入门,便可传授更上乘心法,那时他的修为定必一日千里,远远将凌沖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子超过。 叶向天剑光展布开来,将凌沖与张亦如周身裹住,剑光一起,便已无踪。张亦如虽自己还不能御剑飞空,但跟随师傅日久,也没少出入青冥,故而也不觉有甚么新鲜之感。 凌沖却是不同,他生在世上十五载,尚是首次飞凌天空,俯瞰大地,体验剑仙那等逍遥自在之感,心下兴奋已极,忍不住东瞧瞧西看看,一副未见世面的模样。 张亦如瞧见,心下更是鄙夷,暗道一声:「土包子!就这等乡下货色,也不知师傅是如何想的,还没拜过歷代祖师,居然就认他做了师弟,我就有了个便宜师叔。看他这幅乡下佬的样子,连御剑飞遁都要如此兴奋,日后修成了道法,还不知要如何呢!不过你家张少爷註定要先你一步,修成绝世剑法,那时看你这便宜师叔还好意思与我打招唿?」思及自己日后修成无边法力,剑啸天下,打的群雄束手之情景,忍不住嘿嘿怪笑起来。 第99页 凌沖见他嘴角挂着一丝不明笑意,也自有几分鄙夷,暗思:「这便宜师侄想来亦是头一回剑盾飞行,居然如此不堪,瞧他那副怪笑,啧啧,端的不当人子。我这做师叔的还顾忌脸面,矜持的很呢。」也不管张亦如怪笑连声,继续观瞧风景。 叶向天练气、剑术皆为金丹境界有数高手,但此时并非以练气之法腾云驾雾,而是以正宗剑修之道飞遁。条条剑气切割大气,化为阵阵嘶鸣之声。凌沖低头望去,只见离地已有千丈距离,地面人物如豆,骡马如蚁,根本瞧不出如何移动。 眼前一条蜿蜒大河,流转如带,映着日光,滔滔东去。大河两岸群峰耸峙,如列兵士,森然而立。有形如勐兽者,亦有形如老翁、少女者,种种姿态,不一而足,足见自然造化之鬼斧神工。凌沖只觉胸怀激盪,块垒尽去,与天地相往来之感油然而生。若非叶向天身在一旁,便要忍不住纵声长啸,以抒胸臆。 叶向天真气雄厚,所发剑气重叠如山,扶摇直上,若非他精修和光同尘剑诀,将一切声音、光色掩盖到了极致,此刻若有目力超群之修士抬头望天,便可瞧见一道剑光拖曳彗尾,盪剑沖宵,绝烈壮阔之极。 凌沖身在剑光之中,只觉大气嘶鸣,不得不运功护住双耳,免得被剑鸣之声震聋了耳朵。他心下微微苦笑:「这御剑飞遁之法看似潇洒快绝,其中滋味可是绝不好受。」 叶向天也不发言,只催御剑光,直上清明。此时再往大地瞧去,别的景色已瞧不分明,只能望见大块大块绿的、黄的地色,凌沖觉得无趣,便抬头远眺。目之所及,眼前白茫茫一片,也不知云层几多厚实,蓦地眼前一亮,骤然宽阔起来。 但见罡云朵朵,其形万端,仙盈架雨,云翳处处。头上一轮大日高悬,万道金光遍洒。叶向天说道:「此处乃是离地万丈之遥的高空,乃为第一层天罡大气。我们玄门羽士,修炼纯阳正气,金丹未成之前,便须以种种手段,或借法宝、或凭自身,横渡飞空,来至这极天高穹之上,採集天罡大气,补益自身。」 「这天罡大气按三十六天罡之数,共分三十六层,越往上寒气越重,一般修士采练罡气,也不过飞遁个十几层。我们剑修之士得天独厚,凭一柄飞剑,只要功力醇厚,便是将三十六层天罡大气尽数游遍,也算不得甚么。此处视野开阔,飞遁之时别无阻碍,也不必有甚么惊世骇俗之顾忌。我带你二人前来,便是要告知你们,日后攒炼罡气,务要精纯,凭心法而定,须得将所用天罡尽数采来,方可罢手,为日后修为奠定根基,否则畏难惧祸,就算练成金丹,也不过是个守尸之鬼,成不得大器!」 凌沖与张亦如心下凛然,一齐躬身受教。这等修行要诀,看似简单,实则是歷代祖师总结而来,价值极大。若是不知其中关窍,便费劲心力,到头来也不过事倍功半。若是知晓其中秘要,修炼之时便科省却许多苦功,少走许多弯路。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便是这个道理。 叶向天修成剑气雷音之术,一道剑光足可推至三音之境,便是一音之速,一日一夜之间已可飞行五万八千里之遥,何况三音之速?只是叶向天若自己赶路也就罢了,如今带契了凌沖与张亦如二人,莫说三音之速,便是一音之速,也足可将二人震得内伤,伤及道基。何况他这一路还有许多禁忌要事交代,到了三十六层天罡大气第一层时,叶向天便放缓了剑速。 凌沖方才飞空之时,便觉有些烦闷欲呕,勉强用真气镇压,此时剑速放缓,登时缓过一口气,长吁一声。张亦如内功虽极深厚,但比之凌沖还颇有不如,小脸煞白,只是不愿丢了面子,强自忍耐。如今亦是大口喘息。 叶向天先前故意加速遁光,便是为的瞧一瞧他二人心性修为如何,见他二人强自忍耐,虽有不适,却也挺了过来,心下暗暗点头。说道:「我太玄剑法别具一格,别家门派,无论修行何种法门,皆是将道与法分开修炼。道便是道行境界,乃是修士对于天地大道之领悟。法便是法术法门,乃是对大道观察入微,自然而生的一种阐发手段,应用法门,渡劫炼魔,防身渡恶。本门剑诀,皆是道法合一,将大道法门凝为一处,一以贯之。道行法力齐头并进,因此无论体悟大道或是斗法好勇,皆是最上乘之法门。凌师弟与张亦如,你二人有缘拜入太玄剑派,修习玄门上乘道法,务要勇勐精进,不可错过此旷世奇缘。」 凌沖与张亦如俱都躬身应是,不敢怠慢。叶向天又道:「此处乃极天高处,天罡大气之中。虽只是第一层,罡气品质比凡间胜出不知凡几。我会放开剑光禁制,接引天罡大气进来,你们静心修炼,能炼化多少便是多少,此是极大机缘,不可错过。」 玄门修士毕生修炼真阳之气,为的便是炼化肉身、魂魄之中阴渣,成就纯阳之体,飞升九天仙阙,不死不灭。一般而言,初学道者先要捡定一门功法修习,待得真气贯通周天,再经许多小境界,方可来此灵空界中凝练天罡之气。 这一步称之为炼罡,乃是为了在修士缔结本命金丹之前,将全身真气洗鍊的纯净无暇,为修成金丹乃至之后的婴儿境界,奠定稳固道基。凌沖与张亦如的修为境界,现下本无资格来此修炼罡气,叶向天特意加惠,便是为的观瞧他二人资质、缘法如何。 第100页 第六十五章 攒炼罡气 阴阳显威 攒炼天罡之气,并非轻易随便,必须要有师门嫡传心法,还要挑选与自身所修功法相合的罡气,方能练就。这一步乃是修鍊金丹至关重要一步,若是一个行差踏错,日后修道之途便是阻碍重重,再难有寸进。凌沖与张亦如天资极佳,在叶向天瞧来,二人日后日能修成金丹,今日令他们修炼罡气,便算做提前演练一番,免得日后手忙脚乱,也算积累一份修道的经验。 叶向天将剑光稍稍放缓,放入一丝天罡大气,他是金丹境界的高人,早就凝练过天罡大气,亦知晓张亦如所修先天庚金剑气合用的天罡之气唤作太白玄罡,乃是太白精金矿脉日受大日阳气薰陶,久久化合而成,散逸空中的一种精罡之气。最适合剑修修炼本身剑气之用,此罡气天生一股锋锐之气,利不可挡。若是将之引入体内,必要小心翼翼,先要降服其利,后以心法收炼之。修成金丹之士,一身真气抱圆结丹,圆润之极,尤其将自身魂魄所成阳神寄居金丹之中,能够分化神意念头,方圆千万里之元气变化,种种事物巨细,皆隐瞒不过。 叶向天心念微动,已将一丝太白玄罡放入剑气圈之内,供张亦如修炼。这太白玄罡虽是在天罡大气层中,日夕受大日照耀,其性锋芒,本质上却有几分奇寒之意。 张亦如都觉一缕奇寒之气涌上身来,当时打了一个哆嗦,急忙运用太玄内功,丹田热气蒸腾,这才好了些。「师傅也曾说过,若要炼罡为气,须有相匹配之内功心法,我所修之功法早已确定,便是本门五大剑诀之一的先天庚金剑诀,修炼先天庚金剑气,练成之后,锐不可当,斩杀一切敌人。这道剑诀位列本门杀伐第一,最是威力强悍,这位便宜师叔就算修成其他剑诀,也绝无可能与我相抗手。」 他胡乱思想,运用丹田真气吸摄天罡大气。炼罡境界虽需有堵门心法,但他所学先天庚金剑诀却是独树一帜,讲求一道剑诀傍身,其余外物一概不需。练剑心法亦是一气贯通,比其他剑诀简略许多。因此他在如今境界,也敢尝试以剑诀心法,收摄天罡大气。 这道先天庚金剑诀乃是太玄剑派之中最重杀伐的一道剑诀,以人身吸摄五金精气,逆转先天,化为庚金剑气,御敌防身皆有无穷妙用。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法,是在丹田之中凝练一道剑匣,内中蕴藏无量剑气,对敌之时,一气放出,可收奇兵致胜之妙。 平时修炼之时,可自行吞吐剑气,储存在剑匣之中。尤其这道剑匣还可练至一定境界,还可用来收摄敌人法器、飞剑,妙用亦是无穷。与玄机百鍊元命剑匣相比,先天庚金剑诀唯重杀伐,功能单一了些,但噼坚破锐,杀敌如割草,却又是玄机百鍊元命剑匣所不及了。 与玄冥真水一般,太玄剑派修炼先天庚金剑气的高人在修成纯阳境界之时,便有机会将一身五金精气纯化,演变为先天庚金剑气。只是如今太玄剑派之中唯有大长老惟庸道人乃是纯阳级数的修为,但他的根本道法却非是先天庚金剑诀。叶向天所携的先天庚金剑气,乃是数代之前,一位修炼这门剑诀的纯阳级长老所练,虽是以后天演化先天,但妙用之处,也不亚于先天所生之庚金剑气。 张亦如将一缕太白玄罡摄入体内,与丹田之中一道五金精气融合,他练气之时小心翼翼,太白玄罡其性暴躁、酷寒锋烈,稍有不慎,非但不能吸收,还要将辛苦凝练的五金精气爆散,打破丹田,那便得不偿失了。 张亦如带着万分小心,丹田中五金精气滴熘熘旋转不停,一点点将那缕太白玄罡炼化。虽只有一丝一忽,但的确每时每刻都在进步。他的五金精气乃是采自天下五金之物,吸摄其中精气,而后再以秘法锤鍊,使五金精气合而为一,化为后天庚金剑气。 张家世代耕读,诗礼传家,又有张守正这等内阁首辅坐镇,家中极是豪富,孙少爷要修炼道法,只需一声令下,自然有许多人赶着送来应用之物巴结。 张亦如十年修炼之中,也不知吸摄了多少五金精气,俱是从古剑、古刀之中得来,这些古物失了精气,便自化为凡铁。而张亦如也不知毁去了多少宝剑宝刀,而他的先天庚金剑诀的修为却是日益水涨船高,极为深厚。只是剑修之道修炼五行之中金行之法术,金行道法讲求至精至纯,轻灵翔动,但五金精气愈积愈多,也自生出九分沉重之意。 随着那缕太白玄罡被张亦如一点一滴的吸收,丹田中那一团五金精气也自有了几分飘忽之意,似乎轻了许多,飘飘然而有御风之感。张亦如心头兴奋,「看来本少爷果是天纵奇才,这路先天庚金剑诀便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我如今便可炼化太白玄罡,若是多炼化一些,岂不可以直冲金丹境界?」 正在胡思乱想,丹田中勐然一股奇寒之气爆散开来,张亦如忍不住浑身打个冷战,原来那太白玄罡虽只有一缕,但对张亦如如今境界而言,还是太多、太重、太过酷寒,他心神飘飞之间,对太白玄罡的压制出现一丝松动,登时引得太白玄罡暴动,一缩一震之间,锋锐无匹的罡气便将他辛苦练成的五金精气震散开来! 叶向天喝道:「混帐!炼罡之时居然走神!」伸手一指点在弟子丹田之上,一缕灭道真气射入,只迎面一刷,便将那缕太白玄罡刷灭,至于被太白玄罡爆散开来的五金精气,叶向天却故意置之不理,收回灭道真气,冷冷道:「还不静心调息,将五金精气收摄!」 第101页 张亦如口角溢血,五金精气乃是他毕生修为之所寄,一旦爆散,几乎等同毁去了他的道基,好在散逸的精气依旧盘旋于丹田之中,不曾溢出体外,若是用功锤鍊,迟早还会练了回来。他急忙盘膝而坐,运用先天庚金剑诀法门,努力收摄五金精气。 好在叶向天是以剑气辟开一处小小空间,不令天顶罡风侵入,便是四五人来回滚动,尽也够了,因此张亦如盘膝静坐,剑圈之内也丝毫不显侷促。张亦如方才亦是太过托大,居然在练气之时心神飘飞,被太白玄罡重创,形同道家所言走火,若非叶向天及时出手,只怕道基损毁还是小事,更严重些便要当场身死道消。 叶向天瞧着弟子静坐运气,摇了摇头,颇有几分失望之意,对凌沖道:「师弟,你可准备好了,为兄要接引天罡之气了。」凌沖满面戒备之色,说道:「请师兄动手便是。」有了张亦如这等前车之鑑,本就没甚么信心,此刻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叶向天点头,剑圈微露一丝缝隙,一缕九天罡气登时趁虚而入。这缕罡气其色纯白,一入剑圈之中,凌沖陡觉周遭阴寒起来,这缕罡气居然比方才太白玄罡更加寒冷刺骨。叶向天淡淡说道:「此是冰魄罡气,最合修炼玄冥真水或是天一贞水之辈修炼。师弟且试上一试,能够将之炼化。」 凌冲心下嘀咕:「冰魄罡气的名字听起来便奇寒无比,若是最合玄冥真水或是天一贞水之辈修炼,岂非是玄女宫梦寐以求之宝?」他猜得倒也不错,这冰魄罡气乃是太古雪山冰山,受了阴阳造化,极光照射,生出的一种玄妙真气,其性属水,只是奇寒迫人,等闲修士若无秘法,莫说修炼,便是靠近了些,也要立时化为冰人。 只是这等罡气在玄女宫门下眼中,却是万金不易之至宝。玄女宫中两大真传,若要炼罡时,皆须这等罡气不可。玄女宫地处北冥之地,门中虽是皆是女子,行事却也十分霸道,听闻为了让弟子顺利修炼罡气,还专门派出长老高手,占据了北冥几处有名的冰山极地,日夕收去散逸而出的冰魄罡气。若有邪道妖人或是散修之辈,想要盗取罡气,一旦发现,便即处死,手段暴烈非常。 凌沖也不知叶向天命他化合冰魄罡气,是何用意。他也不过修成了太玄三十六剑剑术,于太玄剑派更上乘剑诀绝无涉猎,自然不知太玄剑派功法需要修炼哪几种天罡之气。既是叶向天所命自然也不会害他,便即全力以赴。 有张亦如前车之鑑,凌沖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全副精神,双目紧盯那缕冰魄罡气,蓦地撮口一吸,将冰魄罡气吸入腹中。其实修士修炼罡气,要深入天罡大气之中,却也不必非要将罡气吸入腹中,只需将自身所练真气外放,与天罡大气相合即可。 只是张亦如、凌沖修为太低,便是剑术超群,也抵消不了道行上的差距。因此叶向天才特意采了一缕天罡大气,以便二人化纳吸收。那缕冰魄罡气一入腹中,凌沖便觉周身如堕冰窖,又如身裹玄冰,酷寒之极。 忙即运用太玄心法,如吸取天地元气一般,欲将之炼化。哪知这缕冰魄罡气居然十分顽强,任凭太玄心法如何运转,总是停驻不动。凌沖运气半天,毫无效果,没奈何,只好用太玄母剑剑光去逗引那缕罡气,希冀母剑剑光既能吐纳太玄真气,自然亦能吸取天罡之气。 谁知太玄母剑剑光一靠近冰魄罡气,还未将之吸收,便有一股奇寒之气直透心底,险些将母剑剑光也自冻结。吓得凌沖赶忙将母剑剑光移在一旁,不敢再试。 便在此时,一直静止不动的阴阳气旋陡然发威,只一吞之下,那冰魄罡气毫无反抗之力,便如任命的小媳妇,任人予取予求,被阴阳气旋吞没。这阴阳气旋自从在望月楼上,助凌沖将周身穴窍中的太玄真气精粹了一遍之后,再无动静。任凭凌沖如何驱使,也丝毫不理。 第六十六章 冰魄罡气 这团阴阳气旋,凌沖得来也甚是奇异,他本是修炼太玄真气,阳刚霸道,其后偶然将血灵剑得手,被其中血灵魔气侵蚀,不得已用太玄真气相抗,谁知两种真气一阳一阴,皆是极端霸道,居然就此化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此时两种真气虽是偶然合作一处,却各自为政,死气僵化,且不断散逸,也无甚么神通灵异之处。及至凌沖与碧霞和尚相会,得他一句「本来无魔,降它作甚?你无魔邪,有甚魔邪?」一句,当时开悟,藉由佛家偈语,领悟道家阴阳轮转之道。这一团真气方自得了后天造化,化为后天阴阳气旋,轮转不休,周流不息。 前几日在灵江边上,叶向天、沈朝阳与程素衣三人无意中放出各自气势真气,三种真气相合,正应阴阳两仪之道,被这一团阴阳气旋无意中吸取,这一团真气变得越发玄妙,方有在望月楼上,陡然发作,将凌沖周天太玄真气刷了一遍,精粹提纯之举。 如今又将冰魄罡气一口鲸吞。那冰魄罡气虽是奇寒刺骨,位列三十六路天罡大气前几位,至精至纯,乃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之至宝,尤其与玄女宫玄冥真水与天一贞水两门真传契合,传说之中玄女宫歷代掌门传承信物便是一柄冰魄寒光剑,此剑採集周天精气,化合冰魄神罡,再经歷代掌教祭炼,已成法宝,分合如意,若是玄女宫传人执掌此剑,不必功力多高,轻易便可施展剑光分化这等至高剑术,足见此剑之神异。 第102页 冰魄罡气如此神异,但见了后天阴阳二气,却是服服帖帖,盖因道家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指的便是大道由静而动,化生阴阳两仪,阴阳之气轮转生就两仪沖和之道,继而化生后天万物。 冰魄罡气乃是后天之物,自然要受阴阳二气克制,便凶威再大,也全然发作不出。阴阳气旋一动,叶向天便咦了一声,虽是双目紧闭,却将目光指向凌沖小腹丹田之处。当日在灵江之畔,凌沖吸收他三人真气之时,叶向天便有所察觉。此时吞下冰魄罡气,越发显得灵异起来。 「后天阴阳二气占尽造化之道,若是凌师弟能以此成道,修成纯阳,未必不能借着一点造化之极,演化先天阴阳之气,那时非但斗法妙用无穷,还能以先天造化之气,占据大道运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想必掌教老师便是算准了这点,才吩咐我将凌师弟先一步收入门中。只是后天阴阳二气绝无修炼之法流传,至少这一方世界自有记载以来,也不曾听闻有哪位大能修成此道。凌师弟若要以阴阳二气成道,只怕碍难甚多。不过饶是如此,以他的剑术天分,修习本门任意一道剑诀,日后成就纯阳之机也要比其他人大得多。」 叶向天心头思忖,也不点破,只静静观瞧。一旁张亦如闭目调息,以真气修復自身伤势,也不曾见到凌沖吞吸冰魄罡气之异象。那缕冰魄罡气被阴阳气旋吞噬,在其中转了一转,又被吐了出来。 凌沖沉定心神,细细感应,冰魄罡气被阴阳气旋这么一炼,原本奇寒酷烈之性尽去,居然变得温驯起来。凌沖本是豁达之辈,这阴阳气旋来之甚是奇异,他也不去深究,便再有甚么灵异之处,也不会大惊小怪。反倒趁此良机,运用太玄母剑剑光,将那一缕精炼过的冰魄罡气炼化。 冰魄罡气虽只有一缕,但对于凌沖如今的境界而言,却是十分精纯宝贵,母剑剑光本就具有吞吐真气之能,将冰魄罡气炼化其中,剑光世界之中无数剑光自虚空之中衍生出来,交相攒刺,气势磅礴,剑术演化比之前迅快许多,尤其太玄三十六招守山剑法更是由简入繁,每一招剑法似乎皆有不同后手、后招生出,凌沖细细感悟,却又茫然若失。 张亦如此时努力搬运真气,神游物外,充耳不闻。叶向天说道:「凌师弟,看来这一缕冰魄真气已然被你炼化,为兄再接引一团如何?」凌沖仗着阴阳气旋,跨越数个境界,将冰魄罡气炼化,补益自身真气,一缕冰魄罡气百倍于他所炼太玄真气,因此对他助益极大。冰魄罡气被炼化之后,忽有一股温热之意散发,瞬间冲破周天穴窍,浸润四肢百骸,如饮醇酒,如泡温泉。 冰魄罡气虽是天罡之气,却本质冰寒,一般修士若无独门秘法,绝难将之收取炼化。一旦炼化之后,却由冰寒转为冰寒转为炽热,所谓阴极阳生,造化得矣。尤其冰魄罡气本质乃是一股水精之气,最能滋养万物,修补伤势。 凌沖强行沖关,周身穴窍真气不存,受了暗伤,太玄真气乃是剑修之道,杀伐犀利,但不善于滋养肉身,延年益寿之道,这一缕水精之气入体,立时如水润枯土,将凌沖所受暗伤修復调养了几分。 凌沖这才明白叶向天之用意,便是要他吸取冰魄水精之气,滋养庐舍。太玄剑派唯传剑术,剑道一途,至精至纯,但五金之气、剑意之道,最能伤害人身,往往许多剑修本是前途光明,只因被金行之气侵入肉身,不等修至更高境界,便因肉身腐坏,不得不转世重修,以至失去问鼎大道之机。 太玄剑派歷代高手殚精竭虑,针对这等情况,思索出一条可行之路,便是命弟子修炼剑术之余,兼修一门水行真气之法。五行之中金水相生,若能将水行之法修至极高境界,一来足可弥补五金剑气对肉身之侵害,而来金水化合,还能更增剑术威力。 第六十七章 沧浪剑诀 歷代以来,太玄门中高手皆将此道奉为圭臬。只是太玄剑派所修剑诀乃是此界绝顶功法,若要寻到与之相配合的水行法诀,最好便是修炼先天七大真水的法诀,但这等法诀直指先天大道,原本传世极少,一有传人,莫不将之视同性命,绝不轻传与人。而有这等法诀传承之门户,莫不强盛之极,若是去抢,必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得不偿失。 歷代以来,太玄门中掌教长老便对玄女宫中所传两道先天真水法诀垂涎欲滴,觊觎良久。只可惜玄女宫虽是女流门户,但歷来高手层出不穷,门中又有冰魄寒光剑这等杀伐法宝,便以太玄剑派行事强横之做派,也不愿轻易招惹。 太玄剑派也曾派遣弟子与玄女宫商议,愿以本门一道剑诀换取两大真水法门之一,却被玄女宫断然拒绝。当时玄女宫宫主言道:「我等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祖师创业维艰之难,连祖师所传两道真水秘诀都修炼不好,何敢得陇望蜀,再觊觎贵派剑诀?」那太玄使者只好羞惭而退。 其实玄女宫宫主长老也十分愿意以本门真水法诀换取一门威力至大的剑诀,只是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诱人念头。原因无他,以太玄剑派行事之强横霸道,若是得了一道水行法诀,补足门中传承疏漏之处,不出百年,必定高手辈出。那时以剑修好勇斗狠的性子,必会拿正邪各派开刀,玄女宫首当其冲,被人灭门也不足为奇,又怎敢做此资敌之举? 第103页 当时太玄使者回归门派,将玄女宫宫主原话告知掌教,那一代太玄掌教默然良久,方才笑道:「那群娘们倒也深知我心,本门若是得了玄冥真水或是天一贞水两门法诀其一,不出百年便可多出两位纯阳老祖,那时横推天下也不无可能。难得那娘们居然猜中本座打算,不肯因小失大,倒也有趣,罢了,此事就此揭过罢!」 太玄剑派不曾求得一道先天水行法诀,便退而求其次,明抢暗偷,得了许多修炼后天水行真气的法门,比之先天水行法诀自是差的太远,但也聊胜于无。经过门中高手推演,融会贯通,创出一门水行妙法,传授门中。 这门水系法诀唤作「沧浪诀」,别无所长,专一能修补肉身,滋养形体。这门沧浪诀亦有修至脱劫境界之法门,只是歷代高手修炼这门功夫,只为了弥补金系剑气对肉身之伤害,对修炼境界反倒不甚在意。因此一般太玄弟子便再勤快,也不过将这门法诀修至金丹境界而已。而这门沧浪诀所对应之天罡之气,便是冰魄罡气,叶向天今日令凌沖与张亦如二人越境修炼罡气,绝无无心之举,乃是为他们日后修炼这沧浪诀打下根基。 见凌沖居然游刃有余,虽是靠着阴阳二气之力,有取巧之嫌,但修道练气之士,资质、根骨、传承、运道,缺一不可,凌沖能修成后天阴阳之气,亦是他机缘到了,别人也学步不得。 凌沖炼化一缕冰魄罡气,得了许多好处,也自欣喜,闻言说道:「还请师兄施为。」叶向天点头,以他修为而言,在九天大气之中捕捉一缕罡气实是轻而易举,因此不过数息之间,又是一缕冰魄罡气飞入剑圈之中。 这一次凌沖潜定心神,细细观瞧阴阳气旋运转之道。第二缕冰魄罡气深入丹田,阴阳之气果然又是一动,将之吞噬一空。凌沖这一次加意体会,只觉那缕冰魄罡气在阴阳气旋之中转得一转,原本奇寒之性便即消逝无踪,转而变得温顺起来。 那阴阳气旋运行之理,以凌沖如今修为道心,绝难忖度出来,他也只觉得阴阳之气一张一弛之间,似有无穷道理妙处,却如隔薄纱,悟不透、看不穿。 「看来以我如今法力见识,不足以参透这一道阴阳气旋之奥妙,算了,何必好高骛远,还是现将眼前的好处拿到手再说!」他也不去管阴阳之气的奥妙,先自去融炼第二道冰魄罡气。有了炼化第一道冰魄罡气的境遇,这第二道冰魄罡气便融炼的更快一些。不过一个时辰,第二道冰魄罡气便被丹田中太玄母剑剑光吞纳一空。 凌沖凝神内视,只见太玄母剑剑光连吞两道冰魄罡气,外表望去仍是一团剑光模样,内中却光分五色,耀目难睁。剑光世界之中,无数剑光此来彼去,虽未生出新的剑势变化,但剑光比炼罡之前凝实许多。 凌冲心头蓦地升起一丝明悟:「这剑光世界甚是奇异,只因我只学过太玄三十六剑与一些凡间剑术,因此如今只能演化这些剑法,若是我能再习得其他精妙剑法,便能将之化入剑光世界之中,我所学剑法越多,腹笥越广,这剑光世界所能演化的剑法便也越多,乃至于将世间诸般剑术剑法囊括一炉。到那时,无论何等敌人以何等剑法来攻,剑光世界立时便可生出克制招式,立于不败之地!」 叶向天眼中微微露出惊异之色,要知以凌沖如今微薄修为,炼化一缕天罡之气已是十分为难,他却接连炼化两道,且犹有游刃,其中虽有阴阳之气功劳,但本身资质之佳、道心之坚,也令叶向天刮目相看。 叶向天也不多言,微一挥手,又放入一道冰魄罡气。凌沖不必叶向天提点,张口将之吸入腹中,依旧以阴阳之气磨去其中酷寒之性,再以太玄母剑剑光吞纳。叶向天已然有些见怪不怪,这一次凌沖依旧用了一个时辰将第三道冰魄罡气炼化,面上神采奕奕,显是大有收穫。 叶向天二话不说,第四道冰魄罡气也自飘来。前后两个时辰,凌沖已然炼化了五道冰魄罡气,阴阳之气虽将其中寒气酷意消解,但他周身衣服还是结出一层淡淡白霜。凌沖却全然不觉,盘坐瞑目,全力催动太玄心法。 自他在望月楼上得了机缘,以武入道,练就感应天地之境,丹田之中便结出了一道怪异剑光,内中包罗许多剑法招式,且自行演化不停。这一团剑光将他所修太玄真气尽数吞噬,犹自不足,自此凌沖每修炼一道太玄真气,便须供养这道剑光所用。他还曾为此烦恼不已,长此以往,自身修为岂不要停滞不前? 第六十八章 荒岛传功 如今他借阴阳之气的妙用,接连炼化五道冰魄罡气。这冰魄罡气高居极天之上,日夕受大日照耀,饱吸纯阳气息,最是精纯不过。原本以凌沖修为,根本无有资格融炼这等天罡之气,不然便如张亦如一般,被天罡大气鼓爆,要么便是为冰魄罡气酷寒之意冻成一块玄冰,两条皆是死路,绝无走通的可能。 但好巧不巧,机缘巧合之下,他练就一团后天阴阳之气,如今已不需似当初一般,非要同时吸纳至阳与极阴两种截然相反的真气来壮大自身。这团阴阳之气可谓克制一切后天之物,经之一刷一磨之间,冰魄罡气原本酷寒之性消散殆尽,只余精纯之极的气息。 凌沖因祸得福,连吞五道冰魄罡气,饶是他打通周天经络穴窍,此刻也禁不住有了「饱胀」之感,而丹田中太玄母剑剑光吸取了五道精纯罡气之后,终于到达了容纳的极限,自其中蓦然喷出一道太玄真气。这道太玄真气比凌沖自练要精纯太多,且在剑光世界中迭经淬鍊,自有一股凌厉之极,切割万物的气息。 第104页 这道太玄真气乃是母剑剑光将五道冰魄罡气转化而来,其量庞大之极,几乎十倍于凌沖之前修炼的太玄真气的总和。太玄真气以渴骥奔泉之势,在凌沖周身穴窍中肆意流淌,原本干涸之极的穴窍被这道真气一个个充溢填满。凌沖周身真气暴涨,由百川归海之势化为浪拍堤岸、水淹一切之势,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如当日以武入道,感应天地! 凌沖只觉一瞬之间,灵识清明之极,血液奔流、真气沸腾之声尽在耳中所闻,五脏六腑、气海名门,尽在目中所见,从未如这一刻般,他将自身身体了解的如此通透,甚至还「瞧」见了许多微小之极的伤损之处。 人生天地之间,食五谷杂粮,唿后天之气,又有练武修身,无不损耗先天精气。这些暗伤便是他歷年修炼剑术真气,运行之际所留,平日绝体察不到,等到他人过中年,精力衰退,这才爆发出来,便是取死之道。 如今皆有真气鼎沸,他以心眼内视之法,将之一一勘察,便可以真气温养治癒,使周身常葆康健。到了这等境界,便是不修道法,也可延年益寿,足有三甲子寿元。 凌冲心念一动,炼化冰魄罡气之后所生的水行精粹立时喷薄而出,涌向四肢百骸,将这些暗伤错处一一修补完善。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凌沖忽然张口喷出一口淤血,其中不乏大块血块,俱呈漆黑之色,却是他将歷年积累的暗伤尽数祛除,排除体外。 凌沖只觉前所未有之舒爽,丹田中太玄母剑剑光不断吞吐太玄真气,一来补益剑光天境之中推演剑法之需,二来经之淬鍊之后,反哺周身穴窍。如今他体内真气自成循环,才算修成一道大周天之数。 凌沖缓缓起身,伸拳一握,周身骨架发出噼啪声响,犹如铁锅炒豆,良久方绝。以他如今真气身手,再对上萧厉的陨星刀,若有一口好剑傍身,绝可将之斩于剑下。 凌沖向叶向天俯身一拜,说道:「亏得师兄带契,方有今日机缘。小弟谢过师兄厚恩!」叶向天心下亦十分惊异,不曾料想凌沖居然有如此潜质,足足吸取五道冰魄罡气,足见根基之厚,他淡淡说道:「师弟不必多礼,此是你自家机缘到了,为兄不过因缘际会。不过今日之事,你也无需对外宣扬,对亦如也不必告知。」 凌沖点头遵命。张亦如一心修復伤势,神游物外,凌沖炼化冰魄罡气的异象便未瞧见。叶向天深知自家弟子少年心性,好大喜事,若是得知凌沖有如此修道之姿,只怕便会传扬出去,为外界知晓。任一门派出了这等前途广大的弟子,只怕第一反应便是将之扼杀,到时候不仅魔道高手要将凌沖除之后快,便连正道同道怕是也要有些小动作,一动不如一静,倒不如顺其自然,保守秘密。 张亦如与凌沖炼化罡气,已然过去四五个时辰。三人清晨起自金陵城外、灵江之畔,如今已是天色擦黑,叶向天刻意放缓剑遁之速,却也飞出万里之遥,如今已是在汪洋大海之上。 只听张亦如一声长吁,唿出一口浊气,睁眼醒来,一番调息之下,已将被太白玄罡震动丹田的伤势治癒大半,急忙起身,低头道:「师傅,我……」叶向天淡淡说道:「不必在意,以你此时修为,要炼化太白玄罡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你被罡气震伤,亦在为师料中。既然已经復原,且寻个地方歇脚。」 将剑光一抖,便即下落。若是有人在地面抬头望去,便可见一道飞光,如流星飞堕,彗尾横扫,直落海中。叶向天寻了一处海岛,收了剑光,一股海风腥气扑面而来。 凌沖深吸一口,顿觉胸中一股湿润之意扩散开来,此刻已是月上中天,月华之下,但见海浪拍滚,耳中俱是浪涛之声。金陵城靠近大海,但他也只在海岸之上游玩过几次,绝无出海经歷。此时身在汪洋之中,虽是举目无亲,却也生出几分新鲜之感。 海岛之上古木参天,三人也不入林,只在岸边落定。叶向天说道:「亦如可去林中打些野物柴火,你与你凌师叔功力不够,未到辟谷之境,吃些肉食,补益元气。」三人之中,张亦如辈分最低,有事弟子服其劳,他应了一声,快步跑入林中。 不旋踵间,已打了许多干柴,又猎到一头野猪,又在林中寻到一处水泉,就着清水将野猪剥洗干净,砍了两条前腿,架在火上烘烤。张亦如忙前忙后,虽是出身显贵,居然并不骄纵,反而有几分山间野趣之意。他拜师十载,除了日夕修炼太玄剑派拳剑内功之外,叶向天也不时带他御剑飞天,往大明朝各处游歷,增长见闻。 第六十九章 大擒龙手! 比起凌沖虽然剑术天分高强,但常年窝在金陵城中独自苦修,张亦如无论见识阅歷都要高出这个便宜师叔一大截。凌沖本想帮忙,叶向天挥手命他坐下,他也就苦笑落座。直到张亦如将一切张罗已毕,也自坐下,持着一根枯枝,专心烧烤猪腿。 篝火熊熊,火舌在猪腿上舔过,烧的一条肥猪腿滴滴冒油,落入火中,却又激起一阵火苗乱窜。静夜、海边、篝火、野味,更难得不用一丝一毫法力,全凭一双巧手,若非身旁坐着一位不世出的大剑仙,凌沖几乎以为自己是带了家僕出海散心了。 张亦如将猪腿烤好,手持一柄短刃,运剑如风,不过片刻间便将猪腿切成片片肉片,其薄若纸。凌沖见他所用正是太玄三十六剑,运剑之精妙,已是江湖一流好手,忍不住暗暗好笑:「太玄守山剑妙用无穷,却被张亦如用来切割猪腿,若是创出这套剑法的前辈知晓,不知作何感想?」 第105页 叶向天忽然说道:「师弟是否以为亦如用守山剑切割猪腿,有些大材小用,甚至不敬先贤?」凌冲心头一凛,低头道:「小弟不敢。」张亦如忙了许久,虽是内功深湛,但重伤方愈,面色也有些发白,见凌沖被叶向天教训,禁不住心下暗喜:「好极了,这便宜师叔瞧不上我用太玄剑法割肉,师傅必定要好生教训他一回。」 他当年年少喜事,跟随叶向天四处週游,但一概琐事皆须自行打理,开始时颇不习惯,之后才慢慢适应。凌沖如今便如他当年一般,因此张亦如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叶向天面上一无表情,火光映衬之下,显得晦明晦暗,说道:「我等修道之辈,餐霞食气,上体天心,还需在万丈红尘之中淬鍊道心,所谓出世入世,本是一体。便是剑术再高,也不过是御魔防身的手段,这一颗道心不偏不执,落落自然,方是正道。修道修道,修的便是道心。师弟,你若是有朝一日,可以操太玄剑法割肉切菜,而其心不乱,并无得失之意,这道心淬鍊一关便算是过了。」 凌沖再拜受教,叶向天所言,虽非剑诀法门,却是极上乘御心之法,字字珠玑,万千道理含于一句,凌沖越是咂摸,越觉回味悠长。张亦如切了数十片猪腿肉递过,凌沖以手抓肉,大口吃下,只觉满口幽香,十分醉人。 二人皆是半大少年,饭量极大,叶向天辟谷已久,不食人间烟火,便没了顾忌,不过片刻之间,一条硕大猪腿便被二人分而食之。犹自不算饱足,叶向天道:「好了,所谓过犹不及,现下刚好,再吃便要伤身了。」 二人点头,张亦如将残骨收拾一番,三人围坐篝火之边。叶向天也不提方才凌沖炼化冰魄罡气之事,说道:「师弟,当日望月楼上,我曾传你太玄守山剑三十六式,你修炼的极好,便是我当年在你的年岁,也比你不过。」 凌沖笑道:「师兄谬赞了,若非师兄传授剑法,小弟只凭了残谱十三招,早就死在那杨天琪手上,也不必谈甚么拜师修道了。」叶向天说道:「杨天琪此人得了少阳剑派长老亲炙,剑术十分了得。所修功法乃是剑道之中极上乘剑诀,当日他存心轻敌,方才失利。我斩下他一条臂膀,虽然不怕,但难免他迁怒与你,你在太玄山上还不妨事,若是下山入世,难免遇到少阳剑派弟子,还要小心些为妙。」 凌沖笑道:「杨天琪见宝起意,若是我有师兄的剑术法力,早就一剑将他宰了,便是少阳剑派来寻仇,那也算不得甚么,大家各安天命,各凭剑术便是!」 张亦如在一旁撇了撇嘴。叶向天又道:「太玄三十六剑师弟已尽得其中精髓,也不必我来赘言。其实本门之中,虽有这一套入门剑法,但新进弟子,还有一套武功传授,用以体味种种御剑手法。这套武功唤作大擒龙手,乃是本门一位高手长老,机缘巧合,得了西域大金刚寺一套入门功夫擒龙功的修行典籍,创造出来。」 「那位长老少时颇务杂学,练就一身精纯武功。其后入朝为将,沙场厮杀多年,依军功授镇国大将军之职。其后得了仙缘,拜入本门修行。那位前辈如你一般,亦是由武入道,不过区区两百年时光,便已修成脱劫境界法力。只可惜因为早年杀戮过甚,渡劫之时被域外天魔觊觎,自此方世界之外,纠结了许多魔念魔意,以幻影分身降临,化为无量魔域。那位长老与魔念魔头对抗三日夜后,终于道心失手,被魔头侵入,将身入魔,欲反噬师门,被当时掌教真人出剑斩杀。」 「这套大擒龙手乃是那位长老修成金丹之后,闲来无事,将少时所学武功,与大金刚寺擒龙功融会贯通,又加入本门御剑心诀手法,创设而成。虽只是一套武功,但内中已含扩剑仙御剑种种手法的初步功夫,以你根底,学之不难,还可与太玄三十六招守山剑融会贯通,体悟御剑法门。这套武功我早年已传了亦如,他修炼的已有七八分火候。徒儿,你且将这套武功打给你凌师叔观瞧!」 张亦如啃完猪腿,本以为能休息一番,谁知却还要给这便宜师叔演示大擒龙手的武功诀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合掌当胸,摆了一个佛门招法的起手式子。随即一招一式的演练开来。 凌沖凝神观瞧,他天生剑心,通灵之极,不然也不会藉由太玄守山剑剑意,修成太玄母剑灵光。这套大擒龙手只是运劲法门十分高明,其余招式虽也精妙,却也不脱太玄三十六剑之藩篱。张亦如虽是颇有怨言,但演练武学却是一板一眼,十分熟络。 这套大擒龙手他已修炼十载,几乎每日必练,已是熟极而流,一招一式施展出来,便见深厚功底。这套武功共有三十六招,张亦如为了凌沖瞧得分明,特意放慢速度,不过盏茶功夫,一套招式打完。 第七十章 御剑手法 叶向天问道:「师弟,你可瞧清楚了?」凌沖见张亦如打了一遍,便已记住了七八分,点头道:「招式倒是瞧得分明,已然学会了七八分。」张亦如撇嘴暗笑:「这便宜师叔又在说胡话哩!我当年初学这套大擒龙手,也用了百日功夫,十年苦练,方能到今日之境界。他只瞧了一眼,便言道学会了七八分,可不是骗鬼么!」 叶向天不置可否,只说道:「既是如此,亦如,你再将这大擒龙手演练两遍,想来你凌师叔便可学会了。」张亦如应道:「是!」又对凌沖道:「凌师叔,弟子便再演练两遍,请师叔您瞧好了。弟子今日身受重伤,再演练两遍之后,便无余力,请师叔见谅。」 第106页 凌沖对他话中讥讽之意只作不知,凝神去学这套大擒龙手的功夫。他深知叶向天乃是一代奇人,连杨天琪那等法力剑术,一个照面,便被噼断一条臂膀,他要自己修习这套武功,不问而知,必有深意,因此屏息凝神,澄虑万物,专心思索其中奥妙。 张亦如打到第三遍之时,叶向天开口讲述这套武功运劲发力的道理。这套大擒龙手招式变化古朴高妙,作为剑仙锻鍊御剑初步功夫,每一招皆有九种变化,每一般变化皆涉及掌、拳、指等诸般奥妙。与招式相配合之内劲运行,更是独树一帜,精妙异常。每一招之出,内劲外放,劲成混元,有隔空摄物之能,一可摄拿敌人宝物,二可将自身飞剑操控的出神入化。 叶向天将大擒龙手的诸般诀奥细细传授,这套武学乃是为了配合太玄剑派御剑法门创设,因此真气运行之道与太玄真气契合无比,凌沖只听得一遍,丹田中一缕真气发出,按照大擒龙手所载经络刚要运行,指尖真气外放,发出嗤嗤之声,凌沖伸手一招,海滩上一块卵石应手而飞,直落掌中。 若是凌沖在入道之前学得如此神妙武功,定必欢喜之极,但与叶向天的灭道真法、无双剑术比起来,却是云泥立判。因此凌沖虽然练成这等在俗世人眼中的无上武学,却无丝毫骄矜之意,只运足精神,一意打磨大擒龙手的修为。 大擒龙手共有三十六招,恰好与太玄守山剑对应,每一招皆有不同运气法门,所发力道也自不同。凌沖潜心修理,与太玄守山剑三十六式对比合练,只觉其中委实妙用无穷。丹田中太玄母剑灵光世界,也自生出种种异象。 这套大擒龙手虽无具体的运剑心法,但招式精妙非常,几乎将太玄剑法操控手段尽数囊括其中,与太玄剑术相辅相成。母剑灵光世界中,三十六路太玄守山剑虽未有再演化新的剑法,但剑光变化之间,更为灵动,掣动如光,曲若龙蛇,比修炼了大擒龙手之前,活络了何止十倍? 凌沖却是不知,这套大擒龙手虽是西域大金刚寺入门武学,但经过大金刚寺数十代高僧细心推演变化,种种变招已臻绝顶,几乎变无可变。佛门武学、法术,比之玄门另有一番玄妙。那大金刚寺乃是西域第一大寺院,传闻乃是普度金刚王佛所留法统。那普度金刚王佛乃是佛门至尊佛陀,天人师、无上士,开闢普度金光世界,专擅降服外道、渡化天魔之道,所传佛法精妙之极,大金刚寺号称有一百零八种法门,条条皆可成佛,有无上甚深微妙之意。 这路大擒龙手本是大金刚寺僧人入门必修武学之一,一来强健体魄,体健则神明,神明则易悟,二来也可锻鍊灵觉修为。若能将这一路武功练至绝顶境界,便会有寺中高僧将之收为弟子,传授更上乘法门。 这路大擒龙手看似是入门武学,实则却是几门佛法神通的根基之术,若是练得精深,只需稍加点拨,便可转修上乘佛法。譬如若与天龙真身法、龙形神拳合练,便是天龙神印功。若与须弥神罩功与金刚掌合练,便是大须弥金刚伏魔神掌,变幻无穷,神妙莫测。 太玄剑派那位高手长老,当年与一位大金刚寺高僧道左相遇,太玄剑派之人固然好勇斗狠,那大金刚寺因有许多修行法门,乃是得自域外魔道,经佛法点化而成,虽是威力宏大,但修心之道却非所长。那位高僧便是修行天龙神印功与天龙禅唱两大神通法门,性子颇为暴躁。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当下对战了三日夜。最后太玄长老一招险胜,将那位高僧一剑斩杀,这部擒龙功的典籍便落于他手。 那位长老开始犹嫌不足,欲将天龙神印功与天龙禅唱的法门到手,只是那位高僧却也刚烈,宁可自斩元神,落得个形神皆灭的下场,也不肯将两大法门泄露。最后只得了一部武功典籍。 那位长老起初暴跳如雷,待得翻看了大擒龙功功谱之后,却又大喜。无论佛门道门,修行之初,皆是以人身为本,这穴窍经络之道大同小异,内息搬运之术半斤八两,也不去说,这门擒龙手的运劲法门却是十分精妙,大有裨益之处。这位长老当下耗费十载时光,专门推演这路武功变化,又将自身少时所学战场厮杀之道、太玄御剑妙法一一融会贯通,方才创立这一路三十六招大擒龙手的功夫。 这路大擒龙手名称未改,运劲法门一脉相承,其余无论招式或是内息搬运之法,皆化为道家根基之术,与大金刚寺所传原版相比,已是大相迳庭。凌沖得了叶向天传授,真气按照大擒龙手所载路径运行,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之中,登时生出无穷吸力,牵引周转,往来迴环。 沙滩之上,石子砂石受了凌沖内劲摆布,纷纷飞起半空,飞沙走石,十分有趣。凌沖将内劲横来移去,掌指变换之下,演练起飞剑御剑的手法来。当年那位长老将太玄剑术基础御剑手法尽数化入这一路大擒龙手中。飞剑御剑之道,莫不以轻灵翔动为上,御剑手法无论何等高超精妙,也不外乎由噼、砍、封、翻、转、卸、挑、刺,等八种手法交相运用,或分或合。 第七十一章 不速之客 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同样的笔墨纸砚,在书画大家手中,便可描绘传世之作。落入三岁顽童手中,便要信手涂鸦,最后还要弄得一脸油墨,便是这个道理。上乘御剑心诀之法,共有三大部分,一是御剑之剑器,二是御剑之真气心法,三是御剑之人的手段。这三样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第107页 凌沖所学太玄剑诀,乃是此界之中顶尖的剑修心法,天下剑道,无出其右者。而剑器他此时还谈不上,唯一一柄瞧得上的眼血灵剑,只过了一遍手,便被莫孤月换走。第三个御剑之人的手段,所指便是剑修御剑之手法。之前凌沖以气御剑,不离身前一丈,且只凭真气感应,并无专门的手法配合。 如今他机缘巧合,以武入道,修成感应天地之境界,真气澎湃雄浑,御剑便可超越百步之远,乃是极大的进步。尤其学会这大擒龙手中种种手法,以前御剑之时种种滞涩之处登时不翼而飞,变得随心所欲,将他最大的一块短板补足。 凌沖索性以石作剑,运用真气,催动大擒龙手中种种法门,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在他御使之下,做出种种精妙剑术之态。一时之间,玩的不亦乐乎。张亦如早就瞧得呆了,这便宜师叔年岁不大,却每每做出出人意表之事。望月楼上先是以感应天地的境界,与金丹境界的杨天琪拼斗剑招,居然侥倖胜出。如今初学咋练这大擒龙手,却一学便会,就似浸淫了数十年一般。 张亦如狠命摇头,在心头自语道:「一定是那厮早就修习过相似的武功,这才能如此快的融会贯通。这便宜师叔果然狡诈!」 叶向天双目紧闭,却能感应周身元气潮汐变化,暗暗点头:「这位凌师弟果然天资聪慧,更为难能的,是一颗向道之心,甚是赤诚。虽还未经过淬鍊一关,也是十分难得了。」 凌沖催动周身真气,通达四肢百骸,越练越觉这一路大擒龙手内蕴无穷奥妙,渐至浑然忘我,一招一式之出,皆似天成,十根手指轻拢慢捻,横抹直挑,渐趋其妙。 这套大擒龙手与太玄剑法简直契合完美,便如量身定做一般,凌沖越练越觉其妙无穷,如饮醇酒。体内真气如大河澎湃,滚滚而上。忽然脑中一声轰鸣,当日在望月楼上参破干坤,感应天地的感觉又自袭来。一缕本我意识飘飘摇摇,脱壳而出,仿佛直入九天,不可止歇。感悟天地之境,便是以自身意识脱壳出胎,与天地间种种道理冥合,感悟种种天地元气变幻之姿,乃是日后修行更上乘功果必由之路,亦是以后决定以后修行境界高低极为关键的一关。 这一关是以自身修炼真气,滋养本我意识,使之茁壮壮大起来,继而冲破肉身先天束缚,脱体出来,但这一关亦有许多讲究。若是所修道诀法门不够高明,修炼出的真气品质便也不堪,滋养不得本我意识。本我意识不够壮大,便不容易挣脱束缚,一旦挣脱束缚,却又耗尽太多元气,不能在外界久存。甚至有许多修道人,因此根基不厚,勉强脱胎出来,本我意识却是虚弱之极,虽能勉强回归庐舍,却已受了重伤,道法再也不得寸进。 凌沖得天独厚,所修太玄道法乃是玄门正宗,虽然注重杀伐,于养生养命之道不甚擅长,但也是世间第一等的法门。尤其太玄真气又被阴阳之气精粹一遍,本我意识得真气滋润,先天便十分壮大,这一脱胎,感悟天地万物,所得好处便是极大。 在凌沖感应之中,天地间充满无数元气,条条轨迹滑落,交缠牵扯。又有许多别样气机,有生灵、大海、砂石、草木等等,俱都不尽相同。他凝神感应,发觉身旁张亦如周身散发凛凛剑气之意,锋锐玄之,当是他修炼了先天庚金剑诀之故。 凌沖又将意识朝叶向天飞了过去,发觉叶向天立身之处,剑意喷薄,剑气翻涌,又有丝丝灭道意境遍布,似乎大道不存。但在灭道真意掩盖之下,尚有一缕缕其他意境飘散,与人一种先天地生之感。凌沖大感惊奇,方欲细细查探,叶向天微微一笑,周身剑意翻滚,已将自身遮蔽。 凌沖再也感应不出什么,心道:「看来这位大师兄身怀许多秘密,他对外展现出混元灭道真气的修为,只怕便是为了掩盖那一股先天地生的意境,至于那究竟是什么宝物,又或是什么独特法门,却非我所能窥探的了。」 凌沖本我意识离体甚久,这等境界其实便是世俗中所说的离魂,玄门又称为阴神。人之一身,魂属阴,魄为阳,阴阳相合,方为生灵。三魂出窍,乃是纯阴之相,若非此时正当皓月在天,换作大日烈阳,早将凌沖阴神烤焦,魂飞魄散了。饶是如此,凌沖第二次阴神出窍,也感有些疲累,方在归窍之间,忽然又感应到两股气机。 这两股气机与他在叶向天、张亦如身上感受到的人身之气截然不同,倒是更加冥合自然,尤其与周遭大洋水行精气几乎融为一体。若非凌沖阴神离体,感应敏锐非常,险些就发现不了。叶向天微微侧头,显然也已发现了那两股气机,他伸手一指,凌沖阴神身不由己,便即归窍。 第七十二章 鲛人一族 公主鲛娇 他见叶向天并无出言之意,便朝感应到的气机的方向喝了一声:「太玄剑派弟子在此落脚,何方道友窥探,还请现身!若不肯现身出来,莫怪我等不客气了!」张亦如瞧出凌沖阴神出窍,感悟天地,嘴唇翕动,也不知在嘀咕什么,就听凌沖一声大喝,静夜之中传出老远,把他吓了一跳,急忙也往海中瞧去。 凌沖话音方落,只听一声幽幽嘆息说道:「仙长莫要动怒,小女子实是无心窥探仙长。」月华之下,潮声之中,只见海浪微分,一名女子现出身影,风姿窈窕,丰韵无双。等到近前,凌沖才骇然发觉,这女子身下并非是两条大腿,分明是一条鱼尾,不住拍打浪花。 第108页 这女子一头秀髮,酥胸高耸,身上只披得一件轻纱,将曼妙玉体遮住。当日凌沖在望月楼上,也曾领教过天欲教雪娘子那媚视烟行的冶盪之态,只是雪娘子乃是以肉身色相布施众生,走的便是放浪娇媚的路子。而这名女子虽是美貌不输于雪娘子,但全身并无一丝淫邪之意,便是轻纱之下,隐隐可见曼妙酮体,也给人一种十分庄重之感。 那女子身后跟着一名壮硕男子,亦是鱼尾浮浪,手提一桿三股金叉,亦步亦趋。那女子来至凌沖与叶向天面前,盈盈拜倒,口中娇声道:「落难女子鲛娇,拜见三位上仙。望三位仙长宽恕鲛娇无心窥探之举。」貌比花娇,果然恰如其名。 叶向天似是打定了主意,一语不发。一旁张亦如见乃师不发话,自也不敢出言。凌沖见这女子长相打扮,脑中便浮起一个传说「鲛人」,传闻这海中有一支生灵换作鲛人,男子威武雄壮,女子貌美如花。鲛人一族最出名者,一是滴泪成珠,一旦流泪,落地便会化为颗颗珍珠,价值连城。另一个便是龙绡,传说鲛人族的女子雅善织绩,所织之物唤作龙绡。此物入水不沉,遇火不焚,乃是一件异宝。若有修道高手,以法力加持,还可以之练至宝物。尤其邪派高手之中,多有炼制旗幡之类的宝物,这龙绡便是极好的材质。 鲛人有如此灵异之处,可说是无价之宝,因此歷来朝廷民间,多有出海捕捉,要么捉来鲛人女子亵玩,又或是令她们织绩龙绡,皆是大有价值。因此鲛人虽是十分灵异,但怀璧其罪,反而命运十分悽惨。 这等生灵凌沖也只在古籍中读到过描述,今日却撞见了正主,他硬着头皮道:「姑娘不必害怕,我等乃是玄门正派弟子,既然你并非有意窥探,便请离去,我等绝不留难。」那鲛娇却依旧不肯起身,娇声说道:「小女子久闻太玄剑派乃是中土玄门正宗,门下皆为剑仙一流高手,素来锄强扶弱,代天行道,小女子族中饱受冤屈侮辱,请仙长为小女子做主,助小女子报仇雪恨!」 她说的迴肠盪气,便是凌沖听了,也自生出几分同仇敌忾之气来。一旁张亦如早已按捺不住,脱口道:「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将来,我等替你做主便是!」凌沖皱了皱眉,望了他一眼,却见张亦如双拳紧握,满面激愤之色。 那女子缓缓起身,露出一张俏脸,面上一丝喜色一闪而过,却又悲啼起来,哽咽道:「我鲛人一族只因擅长织绩,便被外族大肆捕掠,被掠的族人日夜操劳,比猪狗还不如。等到他们手不能织,又要每日受尽鞭挞,取泪成珠。直到油尽灯枯,死后还要被熬炼成油,作那古墓中万载长明之灯。如今我鲛人一族已不过十万之数,若是再如此下去,不出百年便要族灭了。」 鲛娇顿了一顿,又道:「尤其这四海龙君还要我族人每年朝贡,珍珠、龙绡不一而足,贪得无厌。稍有怠慢,便要杀死炼魂。比那魔道中人还要不如,敢问上仙,我鲛人一族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受如此报应!」 张亦如乃是首辅张守正之孙,自小受儒家之道薰陶,最是听不得民生疾苦,当下喝道:「世上还有这等事情,鲛娇小姐且放心,我太玄剑派还有几分实力,我回山之后,便禀明掌教师祖,他老人家定会……」叶向天大袖一挥,张亦如空自张口,却发不出声来。 叶向天淡淡说道:「鲛人一族确是处境艰难。只是那捕猎你等的乃是人世中的高官权贵,贪图享受,确是死有余辜。只是我等若为你报仇,便须造下极大杀孽,那时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一个不好,杀戮过甚,天道降下灾劫,便是我等师门亦要灰灰了去,不復存世。至于四海龙君处,更是法力无边,更兼手下兵将雄壮,绝非我等清净修道之辈所能抗衡。鲛娇小姐此言,我等助你报仇不是,不助你报仇亦不是。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鲛人一族若要摆脱如今困局,唯有求助自身。贫道观鲛娇小姐,一身法力不弱,已是修成金丹的高手,何不卧薪尝胆,将法诀传授族人,不出百年,必可培育若干高手,那时至少凡人之辈,再要捕掠你等,也无那般容易了。」 凌沖本也是十分同情鲛人一族的遭遇,张亦如不出声,他也要出言求恳叶向天,看看有无什么办法,能令鲛人一族摆脱困境,至少不再为人奴役,生杀予夺。听了叶向天之言,脑中一清,暗暗惭愧:「叶师兄说的不错,若是我为了鲛人之事出头,必要斩杀许多凡人,还要与四海龙君放对,那时恩怨纠缠,脱身不得,哪有空暇参修大道?一个不好,被人反手杀了亦有可能。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令鲛人一族自身提升实力,保护本族族人,本为上策。」 第七十三章 四海龙君 那鲛娇小姐闻言,面上微微变色,又哀声求道:「既然如此,鲛娇也不敢妄求仙长出手相助。只是本族修道之法粗陋,族人资质又不堪造就,小女子斗胆求仙长赐下一门秘法,待小女子回去,传与族人修行。鲛娇也知玄门正道传授法诀十分苛刻,也不敢奢望道家法门,只求仙长捡些旁门之法赐下,我鲛人一族便感激不尽。仙长有此大恩,鲛娇从此愿为奴为婢,终生侍奉仙长!」 叶向天摇头道:「法不可清传。便是我这一位师弟,一个弟子,未得掌教恩施准允,贫道也不敢擅自将本门法诀传授。至于旁门之法,贫道倒是懂得一些,但皆是要杀生害命,刺血炼魂方能成就,绝非可传之道。再者贫道出家修行,身无长物,也无需什么侍婢之类。鲛娇小姐还是另请高明罢!」言下之意,断然拒绝。 第109页 鲛娇无法,她也知似叶向天这等大修士,一旦下定决心,就是百折不回,绝无更改的可能。只好将求助的目光往凌沖与张亦如望去。张亦如胸口如有烈火燃烧,几乎要再入中土,杀光那些捕猎压榨鲛人的达官贵人,再迴转东海,与那四海龙君拼杀,便是搭上性命,也要为鲛人一族讨个公道。但听了叶向天一番话语,脑中忽然一清:「师傅说的极有道理。我与鲛人一族素未谋面,怎可为她一面之词,便挺身搏命?再者我便是修成纯阳境界,对上四海龙君,也未必稳赢,更何况现下连金丹都未修成?此事确是我冲动了,还要从长计议才对。」 鲛娇眸中含泪,泫然欲泣,哀声道:「三位仙长莫非真要见死不救,任凭我鲛人一族受尽欺压,不得解脱么?」叶向天沉声道:「非是见死不救,实是爱莫能助。」 鲛娇还欲再言,身后那位雄壮鲛人冷哼一声,低喝道:「公主殿下,这些修道人皆是自私自利之辈,为了自家逍遥自在,哪管生灵死活?你去求他们却是白费了心思。依我鲛三力来看,还不若公主率领族中老幼,投奔佛门而去。佛门广大,总也有我鲛人一族容身之处!」 佛门修行,素来奉行有教无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论何等出身,做过何等恶事,只需一心皈依修行,待得诸缘具足,一般的可成正果。鲛娇乃是鲛人一族当代公主,其父便是鲛人之王。自她落生起,便註定要为鲛人一族的未来奔波算计。 鲛娇天资极好,鲛人一族所传道法并非上乘,却也自有不凡之处。她凭着一颗坚毅之心,居然连破关隘,修成一粒金丹。为鲛人族当代第二高手。她身旁乃是鲛人王族护卫统领鲛三力,孔武有力,修炼法武合一之术,乃是炼罡级数的高手。鲛娇柔声道:「三力莫要乱言,佛门虽然广大,但我等鲛人乃是海中生灵,不习陆上之性,佛门在海外又无道统传下,便是要投奔,也寻不到门路。」 叶向天淡淡说道:「这便是缘法到了。实不相瞒,我这位凌沖师弟与中土第一大丛林楞伽寺中两位长老高手皆有交情,正好为鲛人一族作个中人,援引你等皈依佛门。若是我这位师弟出面,楞伽寺十有八,九会接纳你等。」 鲛娇眼中一亮,一双妙目在凌沖面上滚来滚去。凌沖咳嗽一声,说道:「我师兄所言是实。若是鲛人一族愿意皈依佛门,凌某可以修书一封,代为向楞伽寺引荐。」鲛娇忽然面色黯然,说道:「两位仙长的好意,鲛娇心领。只是我鲛人一族若是离了大海,非但神通不再,便是寿元亦要大幅缩短。那楞伽寺远在中土,只怕……」 凌沖沉吟道:「此事倒也棘手。但若是鲛人一族执意留在海上,只需心向佛法,楞伽寺未必不会派遣长老高手前来,庇护你等。只是此处乃是四海龙君老巢,楞伽寺势必不能遣出太多高手,两强相遇,只怕那时杀劫更甚。」鲛娇点头道:「仙长所虑极是,我等与那楞伽寺素无来往,贸然求助,怕是不妥。」 正在商议之时,叶向天神情微动,抬头望向海中。不旋踵间,鲛娇与鲛三力俱是面色一变,鲛三力低声道:「公主,他们追来了!还请公主暂避一时,由属下来抵挡!」鲛娇摇头,面上全是颓然之色,说道:「他们已然追了七日七夜,无论我们躲在何处,总能寻到踪迹。这一次我却是不欲再躲了。」鲛三力大急,奋力劝说公主快些躲避。无奈鲛娇其意甚绝,不肯答应。 凌沖好奇问道:「不知鲛娇公主与贵属下在躲避何人?又是为了何事?」鲛三力冷笑道:「在这东海之中,还能有何人敢如此大张旗鼓追捕堂堂鲛人公主?我们躲避的自然便是东海龙君的手下!至于为何遭人追赶,只因我家公主生的太过美貌,被龙君三太子看上,强掠了我家王上作质,逼迫我家公主下嫁!」 这一方世界之中,共有东南西北四处汪洋,每一处皆有一位龙君统领,四海龙君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四海龙君乃是天龙后裔,法力广大,每一位皆有纯阳级数的实力,四海龙君以下,龙子龙孙无数。天龙一族得天独厚,肉身强横之极,便是不修炼,只要不半途夭折,成年之后,便会拥有相当于脱劫级数的法力。因此许多龙子龙孙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也不肯痛下苦功修炼。 尤其龙族富有四海,富可敌国,拥有无数珍宝,无数享受。那位龙族三太子便是东海龙君第三子,性子十分疏懒,也不喜苦苦修炼,但饶是如此,现下也已有了元婴级数的法力。一日无意中见了鲛娇美貌,便动了心思,想要将之入手。他身边也有谋士献计说道:鲛娇乃是鲛人一族的公主,三太子若能将她收入帐中,非但得了美娇娘,还能将鲛人一族掌控手中。无论是所产泪珠还是龙绡,皆是至宝,三太子有此臂助,日后争夺龙君之位,也多了许多把握。 第七十四章 龙宫追兵 八门锁神阵 四海龙君法力无边,一方面是自身道行级数甚高,另一方面乃是因为各有一件至宝傍身,能将持宝者的法力提升至纯阳级数,只需不遭劫数,一样也可长生不死。这对于许多不愿下苦功修行的龙子龙孙而言,乃是无上的吸引力。因此很多太子虽然无意修聚法力,却对龙君之位势在必得。 四海龙君亦对族中子弟不肯修炼,颇为苦恼。再这般下去,只需万年过后,四海龙族便只能剩下一群废物废种,龙宫积聚无数,便是招揽灾祸的根苗。四海龙族若在万年之内,再不出几个纯阳级数的长生高手,早晚要被人家一概杀得禁绝。因此四位龙君设下种种好处,引诱自家子孙勇勐精进,修成法力。 第110页 这位三太子敖意却并不能理解自家父辈的苦心,听了谋士之言,恍然大悟,他对自家那件能助己长生的宝物也有几分觊觎之心,何况既能得手美娇娘,还能掌握一支不弱的大军,当下便听从谋士之言,先诓骗鲛人一族族长入龙宫纳贡,趁机将之软禁,逼迫鲛娇之父答允将自家女儿嫁与三太子。鲛娇老夫开始不肯,无奈鲛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太子软硬兼施之下,最后只得答允此事。 三太子敖意正自洋洋得意,派人前去鲛人族中传信。谁知鲛娇甚有主见,居然不顾老父之命与三太子淫威,当时抗命不遵。敖意派出的乃是帐下一位高手,唤作蟹武,亦是天赋异禀,身上有一丝龙族血脉,修炼法武合一之术,十分了得。见鲛娇公主不肯就范,当下大怒,大开杀戒。可怜鲛人一族素来法术不高,被他连杀数位侍卫,鲛娇无法,在鲛三力拼死保护之下,逃了出来。 鲛娇乃是鲛人一族第一美女,鲛三力对其早就暗生情愫,死心塌地。见龙族三太子逼婚,怒不可遏,暗地煽动族人动乱,果然蟹武下手极是狠辣,连杀数十族人,鲛三力却趁机带了鲛娇逃出族地。蟹武奉了三太子严命,必要将鲛娇公主带回,当下舍了其他鲛人,带领本部精兵一路追杀。 鲛娇与鲛三力慌不择路,逃至这处海岛,远远瞧见此处剑气沖宵,当有修道之人落足,鲛三力心中有鬼,不愿多生事端,鲛娇却力主过来瞧瞧,也许遇上一位正派之人,愿意施展援手的。被叶向天察觉,鲛三力听得鲛娇为了救回乃父,居然肯捨弃一切,情愿为奴为婢,心下大怒。好在叶向天断然拒绝,他趁机出言,挑拨离间,不想追兵如此迅捷,已然杀来。 海浪翻滚之间,隐隐听闻无数喊杀之声,四海龙族素来好大喜功,最讲排场。蟹武跟随三太子敖意日久,也自沾染了这等陋习。鲛人一族向来战斗力不足,兼之只有十万人口,原本蟹武本部两万精兵,便足以弹压,他为了壮大声势,特意又从同僚处借了三万长枪虾兵,与本部所属汇合,一同杀来。但见妖云惨澹,遮天蔽日,杀机瀰漫。 海面之上蓦地升起数十道粗有十丈的水柱,将海岛团团围困。每一根水柱之中,皆有千百兵丁,手持长矛长枪,严阵以待。龙族兵士大多就地取材,以虾兵蟹将、八爪海鱼之类,这些妖兵大多修为平平,高明的也不过练通了周身数十个穴窍,勉强化为人形。大多还是顶着一颗虾蟹海鱼的脑袋,伸着数只手掌,挥舞不停。 龙族虽是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到底底蕴甚是雄厚,所传道法亦极玄妙,尤其有几种专门统御兵丁,用于战阵杀伐的阵法,十分玄奇。蟹武追随敖意甚久,也算忠心,因此得传了一路「八门锁神阵」,能将手下数万妖兵之妖气统合为一,困锁敌人。若是敌人修为不足,或是无有至宝在身,一旦受困阵中,便只能任己宰割,绝无反抗的余地。 凌沖见那水柱之中,妖兵之相奇形怪状,心惊之余,亦復好笑。鲛三力面色苍白,紧握手中三股金叉,将鲛娇死死护在身后。张亦如亦是如临大敌,手掌一翻,一柄长剑入手。张家大贵之家,家学渊源,家中珍藏无数。这柄长剑是他离家之时,特意从库藏中挑选的古剑,虽非仙家飞剑,但也十分锋锐,可堪一用。 唯有叶向天依旧老神在在,海风劲吹,衣袂飘飘,面上淡然之色不减。中间最为粗大的一道水柱豁然中分,现出内中一员大将,却是一只高有三丈的螃蟹精,手提两柄大有一丈的巨锤,身披锁子甲,他身旁又有一条海鱼精,手提一柄鬼头大刀,身挂鱼鳞细甲。那柄鬼头大刀居然通体俱由铁精锻造,沉重非常。要知铁精乃是有生铁提炼而来,十分费力,却是锻造飞剑的极好材料,便是太玄剑派之中,铁精之物也十分稀缺,这海鱼精手中那柄大刀足有百斤沉重,足见龙族豪富奢侈。 那海鱼精将鬼头大刀一摆,大叫道:「呔!鲛娇公主听清了!我等奉了龙君三太子之命,前来请你回去做他第十三房小妾,你若是知机,随我等回去龙宫,非但可保你的老父安然无恙,自己也可安享荣华富贵。若是再执迷不悟,与这野汉子鬼混,我等便要催动阵法,将那野汉子宰了,至于你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可就两说了!」 那海鱼精口齿不甚利索,说气话来颠三倒四,但大体意思倒是不错,乃是威逼鲛娇公主从了三太子敖意,做什么十三房小妾,不然非但老父性命不保,连带她与鲛三力也要被这八门锁神阵困死其中。 鲛娇肩头微微颤抖,显是心头怕极,却还是挺起了小胸脯,叫道:「那三太子敖意不过是见色起意,又欲吞併我鲛人一族势力,为他日后去争夺那龙君之位。还将我父王扣作人质,如此行事卑劣之徒,我岂能想从!」鲛三力将手中三股金叉一摆,喝道:「废话少说!今日唯死而已!」 第七十五章 翻脸动手 那海鱼精与蟹武对望一眼,蟹武皱眉道:「若是鲛娇公主不肯相从,我等也只好得罪了!兀那几个道人,我等乃是东海龙君帐下大将,统兵在此捉拿要犯,尔等还不速速退去,免得误伤了你们!」蟹武却是有几分见识,东海之地虽归龙君管辖,但龙君闲散,等闲不肯管事。汪洋之处所产甚丰,素有几种陆上所无的天材地宝,用来提升修为或是炼化成宝物,皆是上上之选。因此无论道魔两家,常常有高手长老前来搜寻。 第111页 这些人族或是孤身前来,或是广邀好友,结伴而来,但无一例外,皆极不好惹,之前便有几次与龙宫兵将冲突,居然斩杀了许多龙宫侍者,之后仗着飞遁迅捷,逃回中土。龙君知晓以后,虽然动怒,却也未派人去往中土寻仇。这些个龙宫兵将私下议论,皆言龙君虽然法力广大,但那些个兇横人族也非等闲,背后皆有高门大户撑腰,龙君为了几个虾兵蟹将,绝不肯轻易得罪中土几大门派。当时兵将谈论起来,皆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蟹武当日听闻此事,便留了心。他见叶向天三人气宇堂堂,周身道气盎然,一望便知乃是玄门正宗高手。玄门素来只收人族,传以道法。人族天生体弱,刀兵可伤,寿元又短,但一旦修道有成,却能拥有极大神通,移山填海皆不在话下。便是天龙一族天生肉身强横,法术也自深湛,却屡屡有那倒没鬼被人族修行屠杀,连血肉生魂都被夺去,炼成法宝的。 蟹武言下之意,警告叶向天三人最好置身事外,莫要凭一时之勇,来趟这趟浑水。不怕心思狡诈之辈,就怕满腔热血,脑子一抽,出手管闲事的笨蛋。这等人物若是杀了,背后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前来寻仇,麻烦之极。 张亦如拿眼去瞧乃师,叶向天尚未答话。鲛三力已抢先道:「这三位仙长乃师中土第一大剑门太玄剑宗的高手,与我家公主交相莫逆,今夜便是闻听你们三太子无故囚禁我家大王,前来出手相助的!你们要抓公主回龙宫,还须问过三位仙长手中长剑!」 张亦如登时满面惊诧之色,凌沖早已冷静下来,听鲛三力如此言说,心下雪亮:「看来果如叶师兄所言,这位鲛娇公主夤夜前来,便是存了託庇之意。只是她属下这位力士更是干脆,索性扯起谎来,将我们说成是一伙。若是这蟹子精海鱼精脑袋发抽,信了他所言,我们便是百口莫辩,之后怕是还有一场好杀!」 叶向天面上似笑非笑,「望」了鲛三力一眼,这一眼却令鲛三力浑身发寒,一下记起他年幼之时,曾经误入一处极深的海沟,险些被一头八爪章鱼精吃掉的往事来。彼时那只八爪章鱼精望向他的眼神便是如此,阴寒、冷酷。鲛三力强自镇定心神,暗忖道:「不怕!这三个道人既是玄门正宗弟子,便不会滥杀无辜。我虽然有心拖他们下水,却罪不至死。再者这八门锁神阵威力可观,集合数万妖兵法力,当下他三人唯有和我与公主联手,方可闯了出去。无论如何算计,拉他们入伙,总是最为有利的!一会只等大阵有松懈之时,我便携了公主逃出,寻一处绝地安顿,只等将公主弄了上手,生米煮成熟饭,三太子想必也不会要一顶绿帽子戴着。他恼羞成怒之下,必会将老王处死,那时我便可以驸马身份,接掌鲛人一族的大权。再亲去龙宫,拜谒龙君,纳表请降,只要有了龙君首肯,三太子便再跋扈,也不敢寻我的麻烦。如此一来,美人权势我皆能到手,妙哉!妙哉!」 鲛三力外表粗野,心肠却是算计印痕,他将一切盘算清楚,心下更是笃定起来。蟹武与海鱼精四只大眼齐齐来瞅叶向天,蟹武将信将疑道:「兀那道人,你等果真是鲛娇的公主请来的援兵么?」 叶向天淡淡说道:「我等乃是太玄剑派弟子,此来东海乃是奉了掌教真人之命前往神木岛。这位鲛娇公主与她的侍卫乃是今夜方才相识。两位若欲捉拿逃犯,尽管动手,我等两不相帮!」 此言一出,鲛娇公主固然惨然变色,鲛三力也自大惊,叫道:「道长,你岂可见死不救!」海鱼精大笑道:「是你先算计了别人,若是老子再粗鲁些,不听这位道长之言,岂非平白竖了许多大敌?只是道长,如今这八门锁神阵已然布下,不好打开,不如道长躲在一旁,等我拿下他们,再恭送三位道长如何?」 叶向天尚未答应,却听鲛娇幽幽一声嘆息,说道:「三力将军,你弄巧成拙,原本这位道长有心出手,你却暗自算计,惹得这位道长不快。玄门正道弟子,只可示之以诚,岂可妄用诡计?」顿了一顿,向叶向天道:「道长,那三太子敖意要硬抢我为妾,除去妾身还有几分姿色之外,却是关乎另一大秘密。我等鲛人一族虽是实力不强,但日日随海流迁徙,却是知晓许多隐秘之事。那……」 鲛娇公主言未落地,蟹武已然面色大变,大吼一声:「众将士听命!催动大阵杀敌!」他临来之时,曾得三太子暗中召见。敖意有言在先,那鲛人一族之中,代代相传了许多东海隐秘,歷来唯有族长方可得知。那老鲛王被擒之前,将这些秘密告知了自家女儿。敖意密令蟹武,务要寻到鲛娇公主,生擒活捉,但若是鲛娇公主欲将这些秘密告知外人,则务要先其一步,将其处死,免得隐秘外泄,自家便得不到什么好处了。耳听鲛娇公主居然打算将叫人一组世代相传的隐秘之事说与几个外人道士闻知,蟹武暗叫不好,立时发动八门锁神阵,此时只为守住那些秘密,便算将鲛娇误杀,也顾不得了。 龙族富有四海,底蕴深厚。这套八门锁神阵不过是龙族传承之中一门中品阵法,平日只用来操演海族兵士,却是神妙非常。蟹武一声令下,虾兵蟹将轰然应诺,数十根粗大水柱飞旋翻涌,瞬息之间,便是愁云惨澹,妖雾封锁。天幕之上本是群星灿然,如今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第七十六章 海妖逞威 第112页 鲛三力叫道:「这是龙族秘传的八门锁神阵法,专一锁拿元神肉身,三位仙长还请先运用玄功镇定心神,免得为阵法所趁!」凌沖与张亦如忙即跑到叶向天身边,他二人功力浅薄,也就不敢逞强,一切全靠叶向天支撑。 叶向天冷哼一声,周身腾起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灵光,将三人包裹其中,却将鲛娇与鲛三力排斥在外。鲛娇与鲛三力对望一眼,皆是苦笑,鲛娇最后一句话也是用上了心机,她知三太子敖意垂涎自己美色还在次要,最重要者还是心切那些鲛人一族自古相传的宝藏,若是不将鲛娇拿在手中,宝藏之秘难免不会传扬出去。那时莫说是人族修士,便是龙族自家敖意的兄弟姐妹,插上一手,也要令他头痛非常。 鲛娇最后一句话,若有意若无意,将叶向天三人也算计在内,她提及鲛人一族世代传承之秘,蟹武果然十分紧张,当即打断,不惜将她性命至于不顾,也要将叶向天等人一网打尽,免得秘密外泄。就结果而言,将叶向天背后的太玄剑派拖下水之目的已算达到,剩下的便瞧叶向天的法力如何,究竟能否带了几人逃出生天去。 这座八门锁神阵可将数万海族妖兵气机勾连一处,由阵中之辈主持,化为无穷法术,锁拿敌人魂魄肉身,一旦敌人被困入阵法之中,除非法力高出布阵数万妖兵的总和,又或是身有灵异宝物,方可不受大阵侵害。蟹武遵从敖意临行密令,存心要将叶向天三人留下,死活不论。至于太玄剑派会否为了叶向天三个弟子失陷在此,前来大举寻仇,却非是他所考虑之事了。 八门锁神阵一旦发动起来,漫天妖雾浓稠之极,这些布阵妖兵并非修炼的毒物之术,因此尽管妖气强横,却未蕴藏剧毒。鲛娇等人唿吸倒是无碍。这些妖兵的修为方才连凌沖见了,都要哑然失笑,委实有些不堪入目。有许多妖兵不过刚刚打通了几处穴窍,勉强化为一个人形,甚至还有鱼头人身、人头鱼尾的,奇形怪状,不一而足。 一旦数万妖兵的妖气被大阵勾连起来,形同一个整体,与凌沖等人的压迫便如海上潮生,节节拔高,似乎永无休止。几乎一瞬之间,便超越了叶向天那个级数的法力,硬生生拼凑出了元婴境界的真君法力。 那海鱼精躲在阵中,瞧着受困的无人,忽然低声对蟹武说道:「蟹将军,这大阵开启,便不能留手,若是真要失手将鲛娇公主这小美人儿杀了,你我在三太子面前可不好交代。」蟹武淡淡说道:「你放心,三太子曾有密令,若是鲛娇肯乖乖就范,便带了她迴转龙宫。若是她要饶舌,将宝藏之事四处传扬,便将她与知晓此事的一干人等,尽数就地杀死。方才你也听到了,那三个道士与鲛娇厮混一处,必是已得了鲛人宝藏之秘,作为交换,这才肯出手解救。不如趁此机会,发动大阵,将无人尽数炼化了,那时没了后顾之忧,三太子方可汇集势力,暗中夺去宝藏,稍稍隐忍,便可出手争夺那龙君大位了!」 海鱼精深以为然,怪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加把劲,将五个傢伙全部杀了,也好早些回龙宫交差。只可惜了鲛娇这小美人儿了!」蟹武冷笑道:「闲话莫说,还是快些催动大阵法力!」 海鱼精手持两面令旗,略一挥动,阵中海妖得了命令,立时变动阵法,将自身苦修的一股妖气注入到大阵之中。这套八门锁神阵的本体乃是八面巨大无匹的旗幡,通体皆用地底千年寒铁炼制,旗面便是用鲛人一族出产的龙啸织就。以鲛人特产之物练成的宝贝,用以困住鲛人一族的公主,不得不说乃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这八面旗幡歷代经龙宫中高手祭炼,已然威力巨大。再经数万妖兵全力祭起,妖兵妖气注入其中,经过大阵转化提炼,变得十分精纯,足堪大用。蟹武大喝一声,用手一指,隐藏在滚滚妖雾之中的八面旗幡之上,登时飞出八道黑气,皆是粗有数十丈,这八道黑气凌空相交,化为天穹一般,往海岛之上五人存身之处落去! 蟹武口中说将鲛娇公主杀死也没什么,实则却也留了些退路,他一路率领大军追捕鲛娇与鲛三力两个,数次接战之下,对二人道法实力也有了些预估,鲛娇虽是金丹修为,却是女流之辈,不足为虑。鲛三力为人有勇有谋,如今已是炼罡境界,二人若是联起手来,对上蟹武一个,还有几分胜算,但面对数万妖兵组成的阵法,却无丝毫反击之力。 蟹武心下盘算,八道黑气之中只有两道往鲛娇、鲛三力头顶落去。其余六道黑气,尽数向叶向天三人招唿。他也瞧出叶向天所用道法颇为玄妙,隐隐有克制五行真气之势,也不敢大意,这六道黑气十分灵活难缠,法力又极浑厚,若能一下将那道人所用的护身光气打灭,便可活捉三人,只要将他们镇压在龙宫之中,自己能可安然脱出世外,便日后三人有甚三长两短,太玄剑派报仇也寻不到自己头上。 眼见两道黑气往头顶落来,鲛三力将手中三股金叉一抛,化为一道金光,迎空将一道黑气抵住。鲛娇与蟹武之辈争斗也不是一次,也自有几分打算,张口樱口,吐出一道匹练似得白光,也将另一道黑气顶住,不令其下落。这道白光乃是她所修金丹丹气,练气士所修金丹之中,丹气极少,用一些便少一些,若要修炼回来,便要花费数十倍的精力光阴。因此金丹修炼素来不轻易动用丹气御敌,此刻形势比人强,鲛娇也知变通,若是被蟹武擒捉了回去,下场比死还惨,由是不计利害,将一口精纯丹气喷出御敌,果然收了奇效。 第113页 第七十七章 灭道破锁神! 另外一方,六道黑气往叶向天落来。叶向天依旧面沉似水,用手一指,灭道真光之中,蓦地腾起六道剑气,却是灭道真气所凝聚,但见六道剑气闪得一闪,便将六道黑气一一斩断,随后耳中方有滚滚雷鸣之声得闻。叶向天斗法经验丰富,先自用上了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催动灭道剑气,趁六道黑气还未合围之时,将之一斩而断! 六道黑气被剑气斩断,蟹武冷笑一声,说道:「这道士却是不自量力了,飞剑便是再锋利,我这八门锁神阵所发法术,乃是以手下儿郎真气凝聚,随斩随生,只需略略运炼,便能恢復原状。凭他剑术再高,也总有真气耗尽之时,那时便要任我拿捏了。」 果然六道黑气被灭道剑气斩断之后,化为一十二段。阵中妖兵大喝连声,将自身妖气尽情注入真法之中,那十二段黑气扭了几扭,如同灵蛇一般,又自化合为了六道。海鱼精大笑道:「那道士却是白费了心机。任他修成剑气雷音这等剑术,也要在这八门锁神阵下授首!」龙宫之中也有许多高手,但修炼剑道之辈却是不多,尤其修成剑气雷音这等高深剑术的更是凤毛麟角。平日蟹武与海鱼精若是遇到这等剑道高人,恨不得钻地而逃,但今日有了八门锁神阵,这等高人却是先折辱一番,再来杀一杀的了。 叶向天见六道黑气又自恢復如初,面上也无惊诧之色,只催动灭道剑气来回圆转,又将六道黑气斩断。海鱼精哈哈大笑道:「这道人怕是得了失心疯罢!斩断大阵法力一次无功而返,居然还要来第二次?这大阵运转可并非如你想像一般简单,你这一剑下去,起码也要消耗三成真气,若是再砍上两剑,也不必我等来擒捉,你自家便是脱力而亡了!」 叶向天充耳不闻,只连续运作飞剑,不停向黑气斩去。凌沖身在灭道真光圈之中,见叶向天似乎忘却了有大阵补益妖气,那六道黑气斩之不绝的道理,只是一剑一剑的飞出。「叶师兄必是另有算计,便是他脑后那一道掌教真人亲炼的先天庚金剑气,便足以将这座什么八门锁神阵杀得七零八落。他还未动用这道后手,必是胸中有了破阵良策,我也不必多嘴,只细细瞧着便是。」他心下笃定,便不惯其他,专心观看叶向天御剑手法。 他方才学会大擒龙手的功夫,乃是剑仙御剑的初步功夫。叶向天浸淫剑道多年,御剑手法自然高超之极,但万变不离其宗,便是纯阳级数的剑仙高手,御剑飞天,也跳不出那几种基础御剑的手法之藩篱。凌沖本对大擒龙手的功夫有了几分体悟,这时再见叶向天操控灭道剑气,横空侵掠,纵横无敌,登时又有了许多领悟。 「原来大擒龙手中这一招,御剑之时居然还会有如此变化,妙哉!妙哉!」凌沖将大擒龙手、太玄三十六式守山剑与叶向天六道灭道剑气对比印证,登时悟出许多精妙之处。他本就是剑痴一个,见了这等上乘御剑之法,立刻沉浸进去,不辩其他。 张亦如在一旁偷瞄这位便宜师叔,见他瞪大双目,一瞬不瞬的瞧着师傅六道灭道剑气矫矢不定,面色患得患失,一会大为欣喜,一会又患得患失,心下虽有几分鄙夷,却也十分佩服这等剑痴之辈,爱剑如命,无论何时,皆能不废修行之道。 叶向天不管其他,一味运使剑气,不停斩断八门锁神阵妖气所化黑气,连斩三次之后,海鱼精哈哈大笑,还在嘲笑叶向天不自量力。蟹武却有几分心机,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七道灭道剑气已将妖法黑气斩断三次,却又被海鱼精利用大阵威力,抽取手下数万妖兵妖气,运炼復原。蟹武沉声道:「不对!此人绝非是得了失心疯,定是有甚么目的,你莫要大意,若是出了差错,走了鲛娇公主,三太子定会将你我剥皮抽筋,千万不可失手!」他却不敢将鲛人一族隐秘之事说出,只拿两人性命提点海鱼精。 海鱼精一摆鬼头大刀,叫道:「将军且放宽心,有我在,定不会叫那小娘皮走脱了!儿郎们,给老子加把气力!」一声令下,数万兵丁轰然喝叫,死命鼓催自家真气,注入大阵阵法之中。那六道黑气眨眼之间,又粗了三成,又粗又大,只在阵中摇摆晃荡。 张亦如瞧瞧乃师御剑,又瞧瞧凌沖悟道,他也知有先天庚金剑气在手,便是这座八门锁神阵威力翻上一倍,也绝伤不到三人。故此也有些百无聊赖,转头去看鲛娇与鲛三力。却见他二人,一个放出一道金叉,满空飞舞,一个喷出一道丹气,俱将大阵妖气抵住,落不下来。张亦如也不是傻瓜,自然瞧出蟹武与海鱼精将他二人区别对待,只有区区两道黑气,还显得变化生涩,只是一味压制,这才维持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大阵之中,妖雾播撒,目不及远。蟹武心头不安之感越来越重,叶向天依旧催动六道灭道剑气,来去纵横,又往六道黑气之上下手。海鱼精索性令旗一会,阵法变化,六道妖气也不再向三人头顶压下,主动往灭道剑气上刷来。却是打的好算盘,若能将灭道剑气刷灭,叶向天自然是叫花子没了蛇耍,凶威不復。 海鱼精擅自调动大阵变化,并未与蟹武商议,蟹武见状大吃一惊,喝道:「不好!中计了!」却见海岛之上,灭道光圈之中,叶向天手捏剑诀一指,身遭数十道剑气凭空生出,结成一道剑轮,飈旋电转之间,往大阵之中横切而去! 第114页 原来表面上叶向天拼着损耗功力,硬桥硬打,採取的是最为不智的战术。因此海鱼精也自大意起来,居然舍了叶向天三人,转而将大阵法力去拦截那六道灭道剑气,这昏招一出,立中叶向天下怀。 第七十八章 破阵而出! 叶向天方才趁着灭道剑气与阵中妖气激斗的机会,已将这八门锁神阵运转之机,大致摸透,就等一个合适良机,一举出手,定鼎干坤。海鱼精果然上当,这等战机一闪即逝,叶向天何等老辣?几乎瞬时便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数十道剑光化为剑轮,往大阵之中飞去。八门锁神阵最大的神异之处,是能将布阵妖兵全身妖气整合为一,供主持阵法之人任意变换运用,叶向天方才已将阵中枢机位置,灵机变化规律摸的七八分,骤然发作之下,立生效用。那数十道剑气并非灭道真气所化,只是叶向天临时抽取天地灵气之中,金行之气炼化,威力比之灭道剑气相差何止里许? 那八门锁神阵中布阵小妖,大多不过是刚练通了几处穴窍,仗着阵法玄妙,化零为整,将原本稀薄的妖气汇聚起来,自然显得浑厚之极。但若轮单一个体的实力,仍旧不堪一击。这数十道剑气组成的剑轮,往一处浓雾之中切了进去。那里正是一面布阵大旗的所在。原有数千妖兵守护,其中也不乏打通周身穴窍,能够催动真气,外放伤人的高手。 守旗小妖见了剑气飞轮杀入,俱都鼓譟起来,有数十个性情兇悍之辈,各持刀剑,便往剑气之上砍去。叶向天心念一动,剑气忽的凌空爆散开来,化为无数游丝一般的剑气,当先数十名小妖愣了一愣,身躯陡然分散,化为无数血肉,却是被剑气切割的碎了。修道之士,吐纳天地元气,淬鍊自身,但除非天赋异禀,又或是专一锤鍊肉身的独门法诀,一般而言,修道之士的肉身庐舍,绝难与法器剑气抗衡。 这些小妖不过就是练气入窍的修为,所修的法门又极粗陋,甚至有许多只是自悟自修,连个正经的传承都没有,哪里经得起叶向天剑仙正宗剑气的攻伐?无数游丝剑气虽是临时拼凑炼化而来,威力却堪比江湖顶尖高手倾力一击,守护这面大旗的小妖不过数千,一个照面便被杀死了数百。余下妖怪发一声喊,登时做鸟兽之散。 八门锁神阵共有八面大旗,分守八方,炼化阵中小妖妖气以为己用。这一面大旗之中,数千妖怪逃亡,自然也无妖气注入阵眼大旗之中,所谓牵一髮而动全身,一面大旗运转不灵,整座大阵运转登时出现许多滞涩之意。六道黑气原本追逐灭道剑气而去,其中一道黑气忽然勐烈抖动几下,居然消散了开来。 灭道剑气原本逗引六道妖气四处乱钻乱窜,一道黑气凭空消散,其余五道黑气运转也有几分不灵,灭道剑气趁机掉转头来,六道剑气倏然合併归一,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只一闪,便攻入先前那面大旗所在阵眼之内。那面大旗本有数千妖兵守护,却被连杀带吓,跑了一空。那道灭道剑气足有一丈粗细,百丈长短,长虹经天一般,绕的大旗转的一转。那面的大旗当即被斩做两端,倒落在地。 叶向天一声断喝,围绕三人的灭道真光圈陡然化光飞腾而起,那面大旗被破,八门锁神阵缺了一角,虽未完全破去,也已是运转艰难。灭道真光圈便从破损那面大旗之上飞去,叶向天百忙之中大手一挥,发出五道真气,将那两段大旗收入袖中。 叶向天做这豪取强夺之事轻车熟路,把凌沖与张亦如瞧得目瞪口呆。这一战看似叶向天三人被围困阵中,落在下风,生死一任人意,但叶向天应变之快,谋略之深,委实是剑仙对敌之典范。他先以灭道剑气引诱大阵运转,暗中将阵法枢机之处一一摸透,再以剑气侵入一处阵眼之中,将守阵小妖斩杀,夺取一面阵眼大旗。阵眼一破,八门锁神阵便再不完整,自也困不住他这等剑修高人。 叶向天破阵而出,还顺手将一面阵旗收走,蟹武与海鱼精俱都面色大变,蟹武狂叫一声:「不好!快!速速汇聚一处,莫要让他各个击破!」蟹武久随三太子敖意身边,却也有几分见识,眼见大阵被破,第一要务便是将其余七处阵眼的兵将合为一处,免得被那道人分兵击破。这些兵将乃是三太子的家底,又有其他龙宫大将的手下,若是折损太过,三太子必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这座八门锁神阵共有八处阵眼,如今一处阵眼被破,连阵旗都为人收了去,自然便布不成完整的阵法,但靠着其余七面大旗,仍有汇聚妖兵妖气之妙用,收在手中,未必便不能抗衡那太玄剑派的三个道人。 蟹武算盘打的极好,可惜叶向天却不给他这机会了。剑修之辈,最是好勇斗狠,颇事杀戮,叶向天虽因太玄剑派封山二百载,如今声名不显,但年少之时,亦是出手狠辣,剑出不留情之辈。当年亦是凭藉一柄飞剑,杀出来的滚滚威风。便是莫孤月、沈朝阳、程素衣之辈,个个皆是一代人杰,为当今修道界玄魔两道砥柱一般人物,见了叶向天亦要客客气气,便是因为叶向天一身剑术法力绝不在他等之下,足可称之为劲敌或是道友。 叶向天破去一处旗门,裹挟了凌沖与张亦如,冲出阵法包围,这才悍然反杀。四海龙族之富庶,天下知名,连一座中品阵法都是用罕见的千年寒铁与龙绡炼制。太玄剑派所传剑诀虽极奇妙,但门下弟子过的却颇为窘迫,连门下弟子一人一口飞剑,也做不到。更别提千年寒铁这等罕见的宝物,乃是天生炼制飞剑的好材料。叶向天自然不会放过,打定注意,既是蟹武先行动手,便是他将这些龙宫将士尽数杀光,夺去八面阵旗,龙宫也说不出甚么。冲着这些千年寒铁与龙绡,乃师郭纯阳便是拼了老命,也会将此事揽下。 第115页 叶向天有恃无恐,也就打定主意,先将八面阵旗夺取,至于蟹武等一干虾兵蟹将,也是随手可杀的货色。蟹武连声狂吼,严令手下兵将汇合一处,又将七面大旗连番摇动,依旧放出精纯后的妖气,还想锁拿叶向天三人。 第七十九章 斩杀蟹武! 叶向天冷哼一声,催动剑诀,这一次他却并未动用灭道真气。剑气雷音的剑术虽然剑气迅快,敌人往往还未反应,已被剑光斩杀,然后方才听到雷音剑鸣之声。但消耗真气也是极多,叶向天修炼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真气在同一境界之中,算的十分浑厚,却也只能同时催动十二道剑气施展剑气雷音之术。方才他放出六道剑气,实已是动用了丹田中半数真气。 他将手中剑诀一攒一放,大海之上,妖雾之中,登时升起千道剑光,光寒凛冽,剑气森森。这道剑诀便是叶向天向凌沖提过的沧浪诀。这道法诀乃是太玄剑派前辈长老创出,专为滋养肉身庐舍,免得弟子常年练剑,还未修成长生,身子已被五金剑气所伤,弄得千疮百孔,再无望得窥更上乘境界。 那位长老当初草创这门法诀之时,一时技痒,将一门御剑心诀也自汇入其中。这门御剑心诀,别无其他妙用,专能催动水行真气化为剑光剑气,每一道剑光也只有一击之力,一击之后便消散无形。这门剑诀全靠的催生剑光够多,剑光锋锐之处却全无威力,本是十分鸡肋。那位前辈也不过是偶然所做,只不舍一番心血,索性编入沧浪诀之中。 叶向天博闻强识,修习沧浪诀时,还曾将这道水行剑诀研究过几日,这门剑诀虽攻坚之力不强,但胜在剑光够多,若是能有足够真气补充,最适合战场之上,杀戮修为低下的普通兵士。如今在东海之上,面对数万海族兵士的围攻,这一门鸡肋剑诀却是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大威力。 叶向天发动剑诀,但见千道剑光,其威煌煌,他将手一举,千道剑光排列而出,齐齐往大阵之中飞去。这一次连蟹武的眼光也瞧得出这些剑光威力不大,若是砍在自家身上,不过微微一痛,便能挺了过去。但对手下兵士而言,却足以致命。他再也按捺不住,手提两柄擂鼓瓮金锤,一声大喝,跳出阵外,两柄大锤裹挟恶风,直直往叶向天头顶砸去! 那千道剑光杀入八门锁神阵中,每一道剑光都极细微,但如游鱼一般,左躲右闪。一位长枪虾兵手提大枪,抖出两道枪花,想将剑光拦下,沧浪剑光只闪的一闪,便自他颈上抹过。那虾兵犹自不觉,直到身首分家,一颗虾头飞起老高,转眼瞧见一具无头尸体好生眼熟,刚要细想,脑中一黑,已自死去。 那道剑光斩杀了虾兵之后,本当消散虚空,剑光本已暗淡下去,四周无穷水系精气用来,剑光得了大补滋润,登时又復明亮起来,一个跳跃之下,又将一名提着短刀的蟹将斩为两段。这沧浪剑诀剑气并不锋锐,杀伤力不强,但用在此处却是恰如其分。 每一道剑光斩杀一名妖兵之后,便可汲取四周几乎无穷无尽的水行精气,壮大自身,也就避免了剑光脆弱,用后即毁的弊端。在汪洋之上,水行精气几乎无穷无尽,取之不竭,因此剑光随衰随补,永无消散之虞。凌沖在叶向天身后早已瞧得呆了,眼见千道剑光如百战精兵,列队扑入阵中,倏而又扩散开来,一道剑光一闪之间,便会夺走一直妖怪性命。吞噬水行精气之后,又自龙精虎勐,千道剑光,不过数息之间,已有数百妖兵丧命剑下。当真是杀人如割草,静夜不闻声。 蟹武抖动两枚大锤,如山岳压顶,照准叶向天项上人头砸来。他拿捏的时机极好,叶向天要分出大半精力,操控沧浪剑光,蟹武这一下又带有几分偷袭之意,有极大信心能将这道人六阳魁首拍的粉碎。他这两柄大锤并非凡物,通体以铁精铸成,又因屡有功劳,三太子敖意一高兴,赏赐了他七两海底沉金。 此物亦是天才地宝,是金母之精沉于海底,吸纳万载水精之气,金水二行化合而成。一两有百斤之重,七两足足有七百斤上下。万载沉金若是打造兵器之时加入一些,凡铁立成神兵,锋锐无匹,是千年寒铁更佳的炼剑宝材。龙宫虽然豪富,但这等宝物所存亦是不多。蟹武得了七两,乃是极重的分量,但单独炼制兵器却又不够,是他别出心裁,用了万斤铁精混以海底沉金,铸造了两柄擂鼓瓮金锤,重有万斤,以他膂力施展开来,等闲修士若是被他近身,便是一锤锤死的下场。 这一对擂鼓瓮金锤掺有七两海底沉金,坚实无比,等闲宝物也伤之不得。蟹武凭藉这对宝贝,着实打死了不少敌人,因此信心爆棚。见叶向天专心操控沧浪剑气,对自己近身丝毫不加理会,心头更是冷笑:「这厮想必是对自家剑术深具信心,这才让我欺近身来,老子便让你知晓,什么是以力克巧!」 两柄大锤挂动恶风,眨眼功夫,离叶向天头顶不过一尺距离。张亦如只瞧得面上变色,忍不住叫道:「师傅小心!」叶向天微微仰头,张口吐出一道白光。蟹武见那道人虽是双目紧闭,但还是觉察出一股淡淡的蔑视之意,忍不住大怒,却见那道人张口吐出一道白光,乃是一道森然剑气。 蟹武狞笑一声,左手锤反手锤出,其势快绝,此是他百练而成的绝技,依仗膂力惊人,将一柄大锤主动出击,去砸敌人的飞剑法宝。一来锤速惊人,而来擂鼓瓮金锤锤头巨大,飞剑剑光细小,略一抡动之间,总能碰上飞剑,便可将之砸飞。左手锤封挡飞剑,右手锤却依旧砸向叶向天一颗六阳魁首。 第116页 蟹武左手锤本是十拿九稳,仅凭一缕劲风便可将那剑气横扫出去,谁知锤剑相交的一剎那,那剑气陡然一个扭曲,居然险之又险的避过大锤,直往蟹武头上绕去。蟹武只瞧得亡魂皆冒,大叫一声,急忙舞动双锤回来护身,却已来不及了,那剑气绕着蟹武脖颈,轻柔一转,便听这头蟹精一声惨嚎,一颗硕大蟹头迎空飞起,已被斩杀。 第八十章 凌冲杀伐 这一剑无论时机拿捏之准,剑路变化之精,已臻御剑术之绝诣,只把凌沖瞧得目眩神弛,不能自己。张亦如也自瞧得呆了,待得片刻之后,方才大声鼓掌叫好。可怜蟹武也算是有几分机缘,得了东海龙君三太子敖意的赏识,手中又有掺了海底沉金的擂鼓瓮金锤这等神兵,也不知锤杀了多少敢来东海图谋不轨的人族修士,却只因惹上了叶向天这等杀神,锤法一点也未用上,便被一剑枭首,死的好不憋屈。 蟹武死后,尸身现了原形,那是一头大有三丈的螃蟹,噗通一声掉入海中。他手中两柄大锤自然也自掉落,叶向天大袖一挥,将两柄大锤收去。不说其中掺杂的海底沉金,便是这万斤铁精,亦是难得的宝物,自然无有浪费之理。 蟹武一个照面也未挨过,便被一剑斩杀,海鱼精唬的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掉头就跑,也不管那数万海族精兵。眼见两位主帅一死一逃,一群虾兵蟹将登时斗志全无,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大家弃了七面大旗,只顾自家逃命去也。这些兵士平日仗着能布下八门锁神阵,也自十分兇横,但阵法一旦被破,登时现出乌合之众的本性来,纷纷各自逃命。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时之间,海上场面混乱已极。 叶向天连施计谋,引诱蟹武脱离阵势,效那绝世刺客,惊天一击,可惜在叶向天神出鬼没的剑术之下,也自授首。加上海鱼精临阵脱逃,余下之辈便不足为虑。叶向天收了灭道真光圈,望着四散奔逃的海族将士说道:「凌师弟,亦如,你二人且去,各自斩杀千名海妖军士,不可有误!」 张亦如早就摩拳擦掌,闻言大笑道:「师傅放心,徒儿定必斩杀千名海妖,少一个便请师傅问罪!」霍然一跳,手持利剑,在海面之上奔腾而去。张亦如练剑十载,内外功候俱臻圆满,只差临阵厮杀磨鍊,因此叶向天有意令他出去冲杀一阵,见些血气,日后修道入真,根基也更厚些。 至于凌沖,天生剑心通灵,只是窝在金陵城中自修自练,平生也未见过血腥,趁此良机,恰好一併做那杀伐之事,坚固道心。凌沖也知自家短板在何处,闻言毫不迟疑,叫道:「还请师兄为小弟掠阵!」纵身一跃,亦自踏上海面,手持长剑,往妖兵之中杀去。 他与张亦如并未合兵一处,而是分选了两处阵眼。凌沖手中所持,是他离开金陵之前,特意去藏宝阁将当初瞧不上的一柄精钢长剑买下带来,那柄长剑虽不合手,到底也是精钢百鍊之物,亦自十分锋锐,倒也凑合用得,此时果然发了利市。 凌沖将手中宝剑一扬,一名长枪虾兵已自身首分离,鲜血溅了他一身。这是他第一次杀生害命,对手虽非人类,却也是一位生灵,凌沖被血溅在面上,不禁一呆,心下有几分作呕之意,但随即也顾不得那些了。因为他深入妖兵阵中,一时之间有无数长枪短刀望他身上刺来! 数万妖兵四散奔逃,这些妖兵又修为低下,根本不会腾云驾雾,只凭了天生水性,拼命往水下钻去。谁知这许多妖兵俱是同一个想法,水面之下一时之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留下海面之上的妖兵各自面面相觑,这时凌沖鼓勇杀来,登时激起了妖兵们的血勇之气。所谓哀兵必胜,当下便有妖兵大叫道:「横竖都是死,弟兄们先将这臭小子宰了再说!」海族兵士立时炸了窝,无数兵刃法术往凌沖身上招唿。 凌沖面对无数刀枪攒刺,心头杂念如冰雪消融,立时沉浸入一种心念通明之境,手中精钢长剑划出一道玄妙圆弧,剑势招展之间,将袭来的兵器尽数斩断,剑意未尽,剑芒吞吐之间,又接连将数十名妖兵腰斩!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余下妖兵呆了一呆,这等杀戮之下,最先想到的并非是恐惧之念,而是无尽悍勇之意,大叫连声,又自施展兵刃杀来。另有通晓法术之辈,操控水气,凝为无数刀枪冰箭,一发涌来。 凌沖长剑挥舞,也不知出剑多少次,斩杀了多少敌人,只是不停施展剑法。太玄守山三十六剑、自小学来的杂七杂八的凡间剑法、大擒龙手、方才观摩叶向天御剑自行领悟的剑招,凡此种种,一发施展开来,仅凭一颗通灵剑心,见招拆招、见招破招,寻着敌人招式法术来势,一一对应,根本无暇思索哪一招最为严禁,哪一招最是好用。 凌沖内功深厚之极,若在凡间,已可称得上是陆地神仙一流,因此诸如「踏雪无痕」之类的轻功,自是信手拈来,双足真气环绕,牢牢踏足海上,却不陷落。但见剑光连闪,每一擎动,便有一声惨叫,或是一剑枭首,或是一剑腰斩,皆是一招致命,绝无第二招补上。如此神出鬼没的杀伤性命,凌沖却顾不得细细体味,只觉心中似有一面明镜,冉冉高升,凡此种种招数、法术,皆于镜中显现,瞧得通透已极,自然而知其后续变化。 丹田太玄剑法灵光世界之中,三十六招太玄剑法不断分裂组合,化为一招招新奇剑法,皆是一招断命,狠辣之极的剑术,竟与他现下施展的剑法完全吻合,似乎是这道剑光世界在不断创设针对海族妖兵的剑术,引领凌冲杀伤敌人一般。这道太玄母剑剑光本就是用以推演剑术变化,临敌应变,专一破解种种法术剑术,若是凌沖功力境界足够高强,这道母剑剑光甚至能够催生无数剑法,乃至无穷,任你何等法宝、何样修士,我皆可寻暇抵隙,一剑胜之。乃是太玄剑派之中,最为根本的一部传承,只可惜如今太玄弟子皆将精力用在修炼所谓的高深剑诀之上,忽视了太玄三十六剑这等根本剑术,因此也无人发觉这套守山剑中蕴藏的隐秘。 第117页 第八十一章 鲛三力诡计 凌沖连杀百名海族兵士,手中长剑毕竟只是凡间打造,用来切开海族战甲、斩断妖兵兵器,委实有些为难,终于在将一名鲶鱼精噼成两半之后,也自断成了两截。凌沖恍如不觉,顺手夺过一柄长刀,反手一抹,将一名扇贝精斩杀,虽是用的长刀,施展的却是剑法,刷刷刷,连环三刀,又将涌来的三名梭鱼精腰斩。 此时又有多道法术袭来,冰刀雪剑、水戟浪叉,皆是妖兵用水精之气凝练,也有那通晓火系法术的妖怪,作起法来,出手便是数条火蛇,昂首嘶吼。凌沖厮杀多时,也自有了几分明悟,周身穴窍不停抽取水行精气,炼化为太玄真气,补益斗法损耗。 见水火二行法术杀来,真气满注刀身之中,刀尖出升起一道精芒,耀目生辉。这道精芒唤作剑芒或是刀芒,乃是用剑之辈,真气浑厚凝练,藉助剑器外显于世的一种手段,剑芒一出,无坚不摧,可谓俗世剑法造诣之绝顶。刀芒吞吐之间,足有三尺长短,凌沖信手一斩,将数道水剑斩断,其中精气湮灭于无形。 凌沖有太玄母剑灵光相助,每一剑、每一刀之出,皆能批亢捣虚,攻敌之所必救,招招不曾落空,杀伤力惊人之极。反观张亦如,就差的太多。他修炼的先天庚金剑诀,虽是最重杀伐之术,但到底时日尚短,还未能融会贯通,空有一身真气,不知如何运用,不似凌沖一般,将每一分真气用在最恰当之处。 加之张亦如毕竟初见战阵,难免有几分紧张惧怕之意,斩杀了数名海族兵士之后,自身也身中数剑,好在他随机运用真气,封住伤口,不令鲜血外流。他心知乃师在一旁掠阵观战,必不会坐视自己为人所杀,因此有恃无恐,心下逐渐宁定,长剑挥舞之间,也略见章法。 叶向天瞧着二人战阵厮杀,心下也有几分打算:「亦如出身官宦人家,缺少一股求道存真,百死无悔的气度,多见些战阵杀伐,对他道心磨鍊极有好处。凌师弟天资绝艷,天生剑心通灵,正合修炼我太玄剑术,只是他运剑之间,似若天成,专一针对敌手招数中破绽所在,外在之行虽是我太玄守山剑的路数,但内里却是另一股剑意操控,委实奇怪。」 饶是叶向天乃是太玄剑派当代掌门大弟子,眼界之宽,腹笥之广,除了上一辈掌教长老之外,不作第二人想,却也不知太玄三十六剑练至极处,化生母剑灵光,破尽天下万法之事。一来他自家也不曾将太玄剑术修炼至如斯境界,而来太玄母剑灵光的秘密,唯有歷代太玄掌教知晓,口口相传,以叶向天的眼力,也只瞧出凌沖所用剑法依旧是太玄剑派所传路数,但细微之处略有更改,绝无死板窠臼,而是因势利导,批亢捣虚,寻暇抵隙,专一破解敌人招数,一招致命。这等剑法方才称得上是杀伐剑术。 凌沖周身海族妖兵越聚越多,有人打的好算盘,自家若是这样逃回龙宫,三太子大怒之下,说不好以临阵脱逃之罪,将自己处死,反不如趁着这三个道人分兵力弱,若能杀死一个,便可将功抵过,至少不惧三太子杀头了。因此无数兵士鼓譟前行,都要抢先杀死凌沖或是张亦如二人。 幸好张亦如与凌沖皆是身材瘦削,周身也不过十几个海族兵士围困,其余之辈俱都被挡在外面,不等前面的死绝,也难前进一步,只能空自大喊狂吼,无济于事。还有那精通法术之辈,遥遥放出种种法术,牵制二人手脚。张亦如手中长剑比凌沖那一柄要好得多,此刻也已是崩口处处,不堪再用。他将长剑一甩,将一名海妖钉死,顺手抢过一桿长枪,扭动之间,枪缨大似冰盘,一气挑死三名海妖,但随即又被急扑而上的海族兵士淹没。 鲛娇与鲛三力自叶向天斩断一面阵眼大旗之后,压力顿减,之后蟹武死在叶向天飞剑剑气之下,八门锁神阵立时被破,二人也就趁机逃了出来。依着鲛三力之意,趁此良机,今早离开这处是非之地。鲛娇公主却柔柔弱弱地说道:「咱们能逃脱蟹武的魔掌,靠的便是这三位太玄剑派的仙长,若是弃他们不顾,于心何忍?三力将军,咱们暂且观战一时,若是这三位仙长能杀出重围,自然不需我们帮手,若是不然,还要略尽绵力,也莫要令外人以为我鲛人一族尽是知恩不报之辈。」 鲛三力心下腻歪:「这都甚么时候了,这小娘皮还在妇人之仁,那三个道士摆明了不愿趟这趟浑水,却被我用计拉下水,不得已与蟹武等辈厮杀,他们若是缓出手来,岂会轻饶了我们?若非老子还要图谋你们王族歷代相传的宝贝,早就将你这小娘皮先奸后杀,也省的受你这份鸟气!」心下大骂,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十分从命的样子。 鲛娇与鲛三力驾了海浪,躲在一旁,见叶向天剑术通神,尤其一身真气元神修为之浑厚,震古烁今,竟能同时统御如此多的剑气杀敌,皆是大吃一惊。鲛三力暗暗叫苦:「照此瞧来,这三个傢伙非但有余力自保,闹不好还真会将这数万龙宫兵士杀得一个不剩,人族修士怎会厉害到如此地步?难道他们所传的道法,当真有如此神妙莫测么?」 鲛娇却将目光盯在凌沖与张亦如身上,张亦如倒也罢了,及见凌沖剑术神出鬼没,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剑术之精妙通神,委实令人赞嘆。她也瞧得出凌沖修为不过尔尔,但就是凭藉一手超凡入圣的剑术,竟将数百修为远超自家的龙宫兵士如杀鸡砍菜一般,肆意杀戮。 第118页 第八十二章 落荒而逃 鲛娇公主美眸中只瞧得异彩涟涟,嘴角挂着一丝柔笑,也不知在想什么。鲛三力时刻留神自家这位公主,见她面露羞笑,心头便是一震:「不好!这小娘皮别是春心发了罢!也对,她现在举目无依,若能与太玄剑派搭上关系,便是东海龙君也要忌惮几分,这其中最保险者,莫过于委身下嫁。那领头的道士辈分极高,不好勾搭,最合适的莫过于那两个小子,这个小白脸剑术如此高强,说不得日后便是太玄剑派中的有数人物,也算的前途广大,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我可要小心行事,莫要到头来鸡飞蛋打。且寻个空隙,将这小白脸打杀了,也好绝了小娘皮的心思!」 鲛三力心头转着十分不甚良善的主意,目光紧盯凌沖,瞬也不瞬。凌沖只顾杀敌,却不知自家已被人盯上,且还要打着主意让自己横死。凌沖手中长刀也砍的卷刃,双手各自夺了两条短枪,依旧施展一套绵密剑法。他连番厮杀之下,真气运行已不如之前顺畅,手臂如挽铅块,周身穴窍也自疼痛欲裂,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每时每刻皆有无数刀枪杀来,稍有疏忽,便是身遭惨劫的下场。饶是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身上也已中了数剑,真气也封不住穴窍,鲜血横流。 但他咬定牙关,只是默默厮杀,不肯出声向叶向天求救。一旁张亦如也自淤血厮杀,却已近油尽灯枯之时,他却无凌沖的本事,能以太玄母剑剑光推演敌人法术、兵器来路,一剑破之,只能老老实实的砍杀不停,身上已有数处创伤,最深者,腹部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几乎能瞧见内里的肠子。只是他身体强壮,勉强一声不吭。 鲛娇公主忽然柔声道:「三力将军,请你去助那两位仙长一助罢,我瞧他们快要坚持不住了。」鲛三力冷笑道:「公主多虑了,那施展剑气雷音剑术的道士乃是为了磨鍊他二人的道心,这才放手令其杀戮海族兵士,若是危及到他二人性命,那道士绝不会袖手旁观,我瞧其中一个快要真气枯竭,那道人怕是要出手相救了。」 话音未落,叶向天果然冷哼一声,伸手在空中虚虚一抓,两道真气发出,凌沖与张亦如正在忘我拼斗,忽然周身一紧,衣袂翻腾之间,已被捉出包围之外,落在叶向天身旁。叶向天伸手一指,一道金光自指尖发出,从张亦如鼻中钻入,在七窍之中游走不定,却是以本身真气助徒弟疗伤。 张亦如流年不利,先是白日在极天之上凝练罡气,被太白玄罡震伤了丹田,险些伤及道基,夜晚又与无数海族兵士莫名其妙一场好杀,几乎活活累死,得了乃师一股精纯真气之助,这才转危为安,专心疗伤,不理外物。 凌沖却比张亦如要好得多,虽也挨了多下攒刺,但每一击皆能恰到好处避开要害之处,身上创伤虽多,却并不严重,勉强还能站的极稳。叶向天一面为徒弟疗伤,一面取出一粒丹药,递给凌沖。凌沖双手接过,认出便是当日他在望月楼手上之后,叶向天所留的药丸,一口吞下,一股暖流直入丹田,通体温热起来,疲劳伤痛之感一扫而空。 凌沖与张亦如被叶向天救走,他二人一同好杀,也不过杀伤了千余名兵士,尚有三四万海族妖兵,不见了二人踪迹,一发鼓譟起来。叶向天提气喝道:「尔等听清了,我等乃是中土太玄剑派弟子,前来东海乃是为了往神木岛求取一件宝物。原本无意插手龙宫三太子与鲛人一族的恩怨,只是你等统兵将领不问青红皂白,强要杀戮我等,这才被我以剑术斩杀。你等修为低下,上天有好生之德,叶某也不愿多作杀戮,若是就此散去,我等绝不追杀。尔等迴转龙宫,可上禀三太子,便说那蟹精乃是太玄剑派掌教大弟子叶向天所杀,他若要报仇,只管往太玄剑派而去,无论何等阵势,叶某俱都接着!」 声音滚滚,如雷震耳,一波一波传递出去,声震四野。余下海族兵士正自无头苍蝇般乱窜,听闻此声,俱都安定下来。一只虾兵壮着胆子叫道:「兀那道人!我等若是就此散去,你果然不会追杀么!」叶向天淡然喝道:「你等不过是乌合之众,杀之何益?还不速速散去,再要多嘴,定斩不饶!」将剑诀一引,东海之上狂风翻卷,陡然腾起一道粗大水柱,豁然分处,无数道沧浪剑光、剑气漫空乱飞,拖曳芒尾,其势勐恶骇人之极。 这些虾兵蟹将等海族兵士瞧见这等阵仗,登时气馁丧气,方知这道人方才还未全力施为,在人家眼中,自家这座什么狗屁八门锁神阵也不过是随手可破,随手可杀的货色。当下便有数千妖兵壮着胆子,瞧瞧离去。叶向天果然卓然而立,不曾为难半分。有了这些兵士带头,余下妖兵纷纷掉头便跑,有的索性沉入海中,借水而遁。 数万虾兵蟹将,本是追随蟹武、海鱼精追杀鲛娇公主,谁知半路杀出个长大道士,不由分说,先是斩破一面阵旗,又将蟹武将军一剑斩杀,连海鱼精副将都给吓破了胆子,临阵脱逃。尤其最后放出两个煞星,虽是修为低下,却偏偏剑法超群,自家兄弟鼓勇而上,居然不曾留下一个活口。在倖存的海族士兵心中,这三个来自什么太玄剑派的傢伙,简直如杀神一般,出手不留情,虾兵蟹将仗着龙宫靠山,在东海一片向来横行霸道,谁知今日踢正了铁板,被一通好杀。尤其这三个道人还要往神木岛去,那神木岛亦是东海之中一处极大势力,与龙宫交情极好,两家还联手设立了坊市。若是神木岛出面说项,只怕龙君亦会给个面子,将此事按下不理,那自家兄弟这些个伤亡岂非白死?这些兵将也不是傻子,许多便想到了此处,脸色也白了,急急忙忙水遁逃命,连那几面用来布阵的大旗也顾不得要了。 第119页 第八十三章 分道扬镳 一时之间,海面之上冷冷清清,数万兵士走了个精光,只余下无数残尸,鲜血横流,将海面染得通红,诉说着方才那一场惊世厮杀。叶向天施展法力,将余下七面大旗也自收入囊中,这一战可谓战果颇丰。蟹武手中两柄擂鼓瓮金锤,足有万斤铁精,七两海底沉金。八门锁神阵的八面大旗,亦有万斤千载寒铁产出,尤其旗面所用龙绡,亦是至宝。所得铁精、寒铁并海底沉金,回山交与门中,足可炼出两三口上佳剑胎,便是他这等高手使用,也尽足够了。 凌沖望着海上浮尸,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脱口道:「这又是何苦来哉!」叶向天说道:「师弟可是心软了?」凌沖嘆了口气,说道:「我不杀人,人便杀我,这区区道理,小弟还是懂的。只是这些海妖将士委实死得不值,大好性命,葬送此处,当真令人唏嘘。」 叶向天淡淡说道:「修道之辈,上体天心,却也逆天而行。所谓顺成人,逆成仙。既是欲要求得长生道果,自然便有劫数临身。譬如今日一战,便是人劫,你便是知晓其中因由,也不得不应,不得不战。除非甘愿捨弃毕生苦功,继续堕那轮迴。至于这些龙宫妖兵死的值也不值,亦只是见仁见智。若是师弟以为多早杀孽不妥,欲以慈悲化解,便是佛门中的菩萨行。若是师弟欲杀戮之中,求得真我自在,便是魔道中的杀戮道。若是师弟秉持本心,真我自在,便是玄门中的大逍遥。此间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道心之事,惟危惟精,成佛成魔,只在一念。所谓道心者,便是自我真性。佛家所言明心见性者是也。师弟日后修为日高,自然便会有所证见,不待我来多言。」 叶向天一番话语,说得凌沖凛然心惊,心头无数念头电闪而过,仔细寻觅之时,却又怅然若失,当真如叶向天所言「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似有所悟,却无所得,只得长吐一口气,躬身苦笑道:「多谢师兄提点,小弟修为不够,还要慢慢参悟才是。」 叶向天点头,凌沖资质悟性皆为上佳,尤其于练剑一途更有天赋,将之援引入太玄门中,必可为师门放一异彩,因此才一路提点。张亦如将一股真气上沖十二重楼,下达丹田气海,长吁一口气,醒转了过来,他双手空空,连从家中带来的长剑,也已用废了,也知自家表现不尽如人意,满面羞惭之色,跪倒在地,说道:「弟子杀敌不利,求师傅责罚。」 叶向天拍了拍徒弟肩膀,说道:「方才为师命你上阵厮杀,并非未得要你磨鍊剑术。我等剑修之辈,练剑即是修心,纵然剑术通神,杀人若麻,也不过是个剑中之魔罢了。剑修练剑,乃是为得斩去心中羁绊,胸中块垒,斩断造化束缚,成就自我真性。这真性二字,便在心间。你出身儒教世家,自小受儒学薰陶,先入之见甚深,佛家称为见知障。儒家所言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便是中庸之道。你入玄门修行,便要理解道家所言清净逍遥之意。你所修先天庚金剑诀,本是最重杀伐,但若一味求诸剑术高超,便是捨本逐末。这中庸之意,逍遥之道,清净之德,乃有相同之处,一以贯之,其中道理你要自行修悟才是。」 张亦如全身冷汗津津,伏地拜道:「谢恩师提点,弟子绝不敢一日或忘。」叶向天瞧他模样,微微摇头,也不知是何心思。叶向天命张亦如起身,转头望向鲛娇与鲛三力二人。 鲛娇与鲛三力一直躲得远远,直至海上龙宫兵将散去,才敢探头出来。二人见叶向天三个如切瓜砍菜般杀戮龙宫兵士,只觉身在梦中,又见叶向天手中把玩着七面八门锁神阵阵旗,那阵旗催动开来,足有百丈高下,此时却化为盈止三寸的小小物事,旗面之上水气缭绕,经久不散。鲛娇见了那阵旗,想起旗面便是由鲛人所造龙绡制成,却反过来用以对付鲛人一族,不禁十分酸楚。 鲛三力心头有鬼,见了叶向天望向他二人,忍不住抖了一抖,却也不敢就此离去,只能硬着头皮来至叶向天面前。鲛娇盈盈拜倒,柔声说道:「难女多谢三位仙长援手之德。若是三位仙长不嫌弃,请随鲛娇返回我鲛人祖居之地,也好供奉三位仙长。」这位鲛人族的公主,似乎在任何之时,说话神态,皆是这般娇娇弱弱,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有意为之。 叶向天说道:「贫道三人,已将龙宫兵士尽数杀退。这便要赶赴神木岛,鲛娇公主与贵属下行止如何,可自行定夺。」鲛娇与鲛三力互望一眼,鲛娇柔声道:「三位仙长若是不肯屈移法驾,鲛娇也是无法。三位仙长要去神木岛,却是巧的很,鲛娇与神木岛岳师兄十分相熟,如今家父遭蒙大难,唯有请神木岛出面说项,方有希望脱免,正要去岛上求见岳师兄。若是三位仙长不弃,鲛娇愿与三位仙长同行。」 张亦如疗伤已毕,听见鲛娇也要去神木岛,还要与他们同行,料定她是怕了龙宫之人半途再来截杀,意欲託庇于师傅羽翼之下,心下觉着十分可怜,一位堂堂公主,居然落魄至斯,还要靠着外人脱去劫难。只是方才叶向天怪他自作主张,将他口舌封禁,说不出话来。因此他心头极愿帮助这位美艷的鲛人公主,却再不敢私自出言,免得再触怒了乃师,下场可就十分不妙了。 叶向天微微皱眉道:「既然公主也要去神木岛,那也由得公主。只是贫道三人师命在身,心急赶路。若是误了时辰,回山之后尚有重罚。龙宫八门锁神阵已被破去,那海鱼精副将逃回龙宫,便算再起大军追来,至少也要三日之后,公主只要全力赶路,必可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神木岛。至于如何说动神木岛出面调停,却并非贫道所能置喙的了。」说罢不待鲛娇再言,将肩一抖,一道剑光飞起,裹住三人破空飞去不见。 第120页 第八十四章 求援神木岛 叶向天说走边走,潇洒非常,竟是不给鲛娇留下半分余地。鲛三力心头实不欲与叶向天三人同行,若是太玄剑派掺和到鲛人一族的事情之中,他的计划大半便要泡汤,见叶向天不顾而去,心头大喜,口中却怒道:「公主好心好意,这些中土来的人族修士真是好生无礼!公主也不必管他,只要我们全力赶路,一定可以摆脱追兵。只是神木岛与龙宫向来交好,公主有把握能够说动他们出面,去救王上么?」 鲛娇咬了咬嘴唇,面上颇有楚楚可怜之态,只瞧得鲛三力也自呆了一呆。这位鲛人公主似是下定了决心,断然道:「神木岛乃是东海之中唯一可与龙宫抗衡的势力,虽然与东海龙君素来和睦,但也是貌合神离,不肯轻易翻脸罢了。这一次敖意欺我鲛人一族太甚,非但将我父亲掳去,还要挟我下嫁于他,甚至图谋我鲛人一族先祖所传的宝藏,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神木岛不愿出手,我宁可将祖传的宝藏献与神木岛,他们瞧在宝藏的份上,总会有几分态度。我就不信,神木岛那群修士面对我鲛人一族的宝藏会不动心?敖意手段卑劣,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鲛三力张了张嘴,对如此强硬的鲛娇公主似是头一回见到。鲛娇见他一副惊呆的模样,忽然嫣然一笑,说道:「三力将军不必惊讶,鲛娇虽然性子柔弱,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敖意做事不留余地,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将军收拾一下,我们立时启程赶赴神木岛!」 鲛三力还是有些不习惯鲛娇公主忽然有了如此主见,这与当初那位只会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公主,直是判若两人。呆立了片刻,暗自想到:「鲛娇公主似是迭遭大变,性子也转变的强硬了些。这可不妙,若是她事事皆有主见,还要我这位大将军做什么?何时我方能人财两得?」心头转动主意,表面笑道:「既是公主心意已定,本将军自然追随公主!」 鲛娇公主点头笑道:「多谢三力将军了。原本我打算将宝藏献与那太玄剑派,换取他们出手相助。只是一来太玄剑派远在中土,来往不便,而来瞧那位叶道长的模样,只怕视我们鲛人为异类,更是瞧不上咱们那点家当。索性便送了给神木岛,想必也更好些。」 人族修士大多在中土之地修行,少有来海外开闢洞府之辈。若有也是在门中过的不甚如意,不得已来此避祸潜居的。人族修道之士,素来对妖族之辈颇有成见,秉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宗旨,非但不肯将大道法诀轻易传授妖族,且对妖族十分歧视,甚至有那宗派之流,门中所传道法急需外物之助,便时常三五成群,前来海外,捕杀妖族,取其内丹,制炼法宝丹药。便是神木岛这等根本之地坐落东海之上的门户,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们做的也更隐蔽些罢了。 妖族之中也的确良莠不齐,有得天生蠢笨不堪,有得独好血食,不脱蛮荒野性,时常捕杀人族生灵,饱啖一番。由此人、妖两族世代仇视,关系十分的不好。四海龙君虽是出身天龙一族,在人族修士心中,也自被归为妖类,因此四海龙君对海中海族之士还有照拂,对人族修士则不是那么友善。这也是叶向天取道东海,却不曾去龙宫拜谒,蟹武率兵惹到头上,却又说杀便杀的因由。便是将这数万虾兵蟹将尽数斩杀,也自有太玄剑派出头。太玄剑派素来护短强硬,便是星宿魔宗那等魔道第一大派,也敢去碰一碰霉头,更何况四海龙君这等人物? 鲛娇公主初见叶向天三人,便打定主意,以自家祖传宝藏为引,引动太玄剑派插手,只要与龙宫属下拼斗有了伤亡,这仇便算是无可化解。太玄剑派必会派遣高手长老前来东海报復,那时便可避强击弱,率领鲛人一族救回被囚禁的父亲,再与太玄剑派联手,倒反龙宫,也好一举报仇雪恨。 这位鲛人公主外表羸弱,心思却极细腻,所思所虑皆是十分周全,这一点连鲛三力日夕随侍身侧,也不曾瞧了出来。鲛三力摇头道:「人族修士一向将我们海族修士当做异类,连法诀也不允许轻易泄露,更何况与我等携手对敌?那太玄剑派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已然封山许久,这一次派遣使者前去神木岛,只怕要有甚么大动作。况且剑修之辈,向来残忍好杀,我们鲛人一族虽是受人欺压,但在龙宫庇护之下,到底也能繁盛下去。若是掺和进人族修士的仇怨之中,只怕会被人反掌米灭去,得不偿失。」 鲛三力生怕这位美丽公主为了救父报仇,带领鲛人一族投靠了太玄剑派这等人族门户,神木岛也还罢了,毕竟地处东海,岛上他也有几个相熟之辈。若是被太玄剑派插手进来,只看方才那三个道士出手狠辣的模样,只怕一言不合,一群剑修便提了宝剑,杀上龙宫,那时整个鲛人一族说不定都要陪葬进去。他鲛三力还暗自算计个什么宝藏?什么王位? 鲛娇公主微笑道:「三力将军所言甚是。我们便先去神木岛,求见岳师兄,请他代为援引,只怕神木岛掌教肯见我们,我就有把握凭了世代相传的宝藏,说动神木岛出手相助!」鲛三力点头,事到如今,已然有些超出他的预计,但他亦是心思深沉之辈,不曾宣诸于口,只能见机行事。两位鲛人商量已毕,也不管满海的残肢断臂,鲛三力大喝一声,催动催浪之法,二人身形化为一道巨浪,迤逦而去。 第121页 第八十五章 解说魔道(一) 极天之上,朵朵云彩之间,叶向天剑光停驻不动。他方才展动剑光,看似飞遁无踪,实则只是障眼法而已,暗中早就躲在云层之上,他是何等修为?收敛气息之下,饶是鲛娇亦是金丹境界,到底也比不上玄门正宗的法诀,因此竟然毫无察觉。叶向天施展玄功,鲛娇与鲛三力的对话皆被三人收入耳中。 张亦如听了鲛娇之言,也有几分清醒,说道:「看来这位鲛娇公主,也非是如表面一般天真无邪,想要以鲛人宝藏为引,诱使我等出手。若是对上龙宫高手,师祖他老人家必不会坐视,那时牵缠纠结,只怕事态越来越大,直至化为一场不可避免之杀劫,便如当年剿灭血河宗之旧事。」 叶向天淡淡说道:「那鲛人公主夤夜来见,便非寻常,若无打算,又何必降尊纡贵,刻意讨好?因此凡事绝不可仅凭一腔热血之意,须知冲动之下,往往便为人所趁,悔之无及。凌师弟,你以武入道,感应先天,对气机最为敏感。你且说一说,那鲛娇与鲛三力的功力修为如何?」 凌沖沉吟片刻,说道:「小弟这点微末修为,也算不得什么。本不愿献丑,既然师兄有命,便姑妄说之。那鲛三力将军周身真气勃发,与潮汐相合,当是修炼了一门水行功法,只是似乎并不甚高明。因此虽是炼罡境界,但若是同境界斗法,想来是斗不过我等玄门正宗真传的。至于那位鲛娇公主么,金丹境界并非小弟所能揣测,只是……」 叶向天问道:「只是什么?」凌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那位鲛娇公主修成金丹,想来走的亦是道家纯阳的路子,并非魔教玄阴一脉。只是不知为何,我总是感觉她的金丹境界有些奇特,丹气之意略有些驳杂不纯,在水精之气意外,还有一股阴寒之意,虽然不多,却十分凝练。因此她的金丹不似师兄这般凝练纯净,便连杨天琪也比不上。」 叶向天微微点头,心头大是欣慰:「凌师弟果然不愧以后天之身,练就阴阳二气之辈。那阴阳二气无所不包,自然对玄阴、纯阳玄魔两道功法气息极为敏感,小小年纪,这等修为,便能瞧出这些端倪,端的难得。」说道:「亦如的修为瞧不出来,为师也不怪你。师弟虽未看的通透,但已是猜的八看、九不离十了。那鲛娇公主之所以丹田真气之中有一股阴寒之意,乃是因为她的本命法诀便是魔教玄阴之道,只不过以水行功法遮掩了去而已!」 此言一出,凌沖与张亦如皆是大吃一惊。凌沖机缘巧合,练就一团阴阳气息,这阴阳气旋初练之时,便是藉助血灵剑中血煞之气与自身太玄真气相合,之后在望月楼上,为杨天琪所逼,阴阳二气洗鍊周身真气,意外踏入以武入道,感悟先天之境。因此他对与阴阳二气、天地元气之流转变化十分敏感。 鲛娇公主现身之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位鲛人公主已是金丹境界,所修法诀即便不是玄门正宗,也该十分纯正。但他却感应到鲛娇公主的真气虽如海上潮起,涨退有定,却另有一股阴寒之意久久不散。本以为是修炼水行之气,似那玄女宫所传玄冥真水一般,寒彻透骨。谁知居然是修炼了玄阴魔道法门,怪道真气性质给人如此怪异之感。 凌沖也自暗暗警醒:「果然善心不可轻发,但看外表,那鲛娇公主柔弱娇媚,谁知暗地里却是打着如此恶毒的计策,居然还是魔教的眼线,若是今夜我稍有冲动,答应出手相帮,日后便有无穷祸患接踵而来,再有魔道中人推波助澜,必会一发不可收拾。那时身入杀劫,还修甚么道?长甚么生?」凌沖少小离家,为的便是求取大道,证道纯阳,与长生大道相比,其余皆是末节。谁知今日险些便被人算计,成了他人手中之刀,幸好叶向天目光老辣,瞧出不妥,才未与人可乘之机。 张亦如小嘴张的极大,实在不敢相信那一位娇滴滴、柔弱弱的鲛人公主,居然会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道弟子,他愣了半晌,期期艾艾的道:「师傅,那鲛娇公主居然是魔道弟子。你能瞧得出她修炼的是哪一派的功夫么?」魔门六道,正道七宗,素来水火不容,争斗不断。正道七宗为了剿灭魔道,对魔门功法之研究可谓详至之极,若能知晓鲛娇公主修炼的究竟是哪一门魔道法门,便可有无数对付的手段。 张亦如心头也有几分侥倖,希冀师傅只是看走了眼,其实鲛娇公主乃是良家的女子,落难的王族,并非是什么魔教的高手。因此才有此一问。至于为下意识为鲛娇辩白,这等感情连张亦如现下也分辨不明白。 叶向天冷笑一声,说道:「魔道六派,九幽黄泉门、星宿魔宗、天欲教、天尸道、血河宗、噬魂宗。其中九幽黄泉门歷来并无门人弟子出世,也就声名不显。只是这一门中所传魔法乃是根源于九幽黄泉之地,阴邪诡异,极难防备。甚至正教之中有人推测,这九幽黄泉门的总坛所在,并非人世之间,而是在那九幽之地、阴曹之中。」 「星宿魔宗的莫孤月你们也见识过了。这一派所传道法讲求炼化星力以为己用,周天星辰无数,星力自也无尽。因此这一派道法修成,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无穷法力神通随身,厉害已极。再者,自天地初开以来,周天星辰便自周行运转,永无休止。因是之故,星宿魔宗道法之中,尚还囊括无数天地大道,宇宙之秘,精妙繁复之处,不亚于玄门正宗所传。」 第122页 「天尸教修炼太阴鍊形之法,讲求以尸成道。门中弟子皆修炼炼尸之术,本身修为倒也罢了,若能寻到一具上古奇尸,炼成身外化身,立刻拥有无穷威力。待得将天尸炼成,便可将自身意识魂魄附着其上,人尸合一,成就玄阴大道。此法虽然取巧,但也不失为一门直指玄阴之妙法。」 第八十六章 解说魔道(二) 「天欲教,倡行阴阳采战之术,修行泥水丹法。采阴补阳,采阳补阴。这一派乃是有天欲神君所创,那天欲神君机缘巧合,于南海一处洞府之中,得了一部魔教前辈高人所着的《六欲化情魔典》,以此为根基,创出天欲教的魔道功夫。天欲教主共有两位夫人,姬妾无数。门中弟子靠着这门邪术採补真气,修为进境极快,但却贻害天下,因此劫数极重,轻易解脱不得。那天欲教主数百年来深畏天劫威力,潜藏不出。只在自家魔宫之中与姬妾享乐,当日那雪娘子便是他门下弟子。靠着採补之道,也练成了一粒六欲金丹,只是根基不稳,莫看她现下修为远超你二人,只等你们修至炼罡境界,再对上她,虽不能稳胜,但却足够全身而退。若是你们也修成金丹,杀她便是易如反掌。只是需要小心她的奼女迷阳之法。」 「血河宗也不必多言,门中修行血河法门,最高境界乃是将自身练成一道血神子,对敌之时,只需往对手身上一扑,便可将对方一身精血、元气尽数掠夺,霸道凌厉,极难对付。只是二百年前被本门前代掌教荀真人率领门中高手,一战之下,打的元气尽丧。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尚有余孽留存,那血幽子便是一例。」 「噬魂教创始自教主噬魂老人。这一派心法更是诡异,讲究以七情六慾入道,专一修炼魂魄意识,以己身之念合于魔头之识,若是修成有成,便能劫夺别人魂魄元神,壮大自身。噬魂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噬魂老人创立噬魂教基业之后,便即闭关不出。如今已有数百年之久,俱都传闻他欲要渡过天劫,成就玄阴果位,只是平生作恶太甚,为九天玄雷击杀,形神俱灭。不过此事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如今噬魂教中,由噬魂老人师弟夺魂道人做主。那大幽神君论起辈分,乃是夺魂道人徒孙,是他那一辈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我今日趁此机会,将魔道六宗各家各派的家数说与你二人知晓,便是要你们知己知彼,日后下山行道,遇上魔道中人,也不至手忙脚乱,着了他们的道。只是你等千万不可生出修炼魔道之辈便是十恶不赦之想。须知魔道之中亦有正果,那玄阴天魔亦是天仙级数一流,法力神通丝毫不弱。且魔道中人也有心地平和之辈,只顾自家修炼,也不曾杀生作孽。正道与魔道之争,并非正邪之争,而是理念之争,气运之争。若是见了魔道中人,先天上便以为是万恶不赦之辈,那便是生了邪见,道心不明。只是这等道理,你们现下还难懂得,且先记住,日后慢慢体味罢。」 凌冲心想:「方才叶师兄谈及魔道六宗各派功法,唯有星宿魔宗的功夫冠以道法二字,这便是极为难得,难不成星宿魔宗所传教法并非与其他魔道传承一般,只靠杀生作孽来提升修为?不过他提及魔道之辈也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徒,正邪之争乃是理念之争、气运之争,这话倒是十分新鲜。我所见过的魔道中人,雪娘子、大幽神君这些倒也罢了,一个以肉身色相布施,一个杀人炼魂,俱是满手血腥。萧厉残杀其父当年偏将张虎全家,为报父仇。那莫孤月冷酷莫名,动辄出手斩杀散修,出手毒辣,这两人也绝非心性平和之辈。」 「然则正邪分际究竟该当如何分辨?我若是见到魔道中人杀害无辜,必当拔剑将之斩杀,但若是正道中人也在作恶呢?」想到此处,凌沖忽然一笑:「那有什么犹豫的,定会一样出手杀了。这般说来,正邪分际便不可以所修功法而论,并非修炼正道功夫的便是正人君子,修炼魔道邪功的便是十恶不赦。那萧厉被皇帝全家抄斩,自小又受尽颠沛屈辱,这才养成了残忍嗜杀的性子。莫孤月乃是星宿魔宗大师兄,颐指气使惯了,想来在他心中,生灵的性命根本算不得甚么。」 「那么我呢?今夜是我头回杀人,这些龙宫兵士难道皆是恶徒?皆是该死么?他们之中也有许多不过是受了军令,身不由己,为何我便要不分青红皂白杀伤他们?以此推之,这还只是些海中的妖怪,若是有人也身不由己,向我动手,难道我也能眼也不眨一下,将他们尽数斩杀么?」 凌沖越想越乱,他本是心性纯善之辈,但叶向天所言的正邪之分,却着实给了他当头一棒,由此推广及人,不由得陷入了一种死圈之中。心头翻来覆去,便只是一个想法:「我为修道长生而来,难道日后任谁来杀我,我便如萧厉一般,杀光别人满门?又或是谁来阻我成就长生,我也要将他宰了?」 张亦如满头大汗,目光迷离,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自无法自拔。叶向天哼了一声,在二人耳中不啻为惊涛骇浪,全身一抖,惊醒了过来。叶向天说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修道修心,心者为何?便是对这世间万事万理的体悟。佛家云慈悲苦海,儒家道虽千万人吾往矣,道家言道法自然。我今日所说之事,对你们而言还太过深奥,你们也不必穷究其理,一切顺其自然便好,不然便会生出执障,有了心魔。」 第123页 第八十七章 太玄门中参符术 凌沖与张亦如听得似懂非懂,叶向天所讲三教的道理看似简单,其中却蕴有道心修行最为精妙之物。但绝非他们现下所能参悟的,凌沖生性洒脱,当下耸了耸肩,说道:「师兄所言,小弟的确极难参破,还是等日后修为高些,经歷多些,再去思索罢。」自怀中掏出当日齐瑶儿所赠的那捲《太清秘授玄枢阳符经》来,双手递到叶向天面前,说道:「师兄可还记得当年灵江夺宝之时,曾有一位散修驾驭剑光,沖入癞仙金船之中?小弟在家疗伤之时,她曾来探望,这一卷《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便是她自癞仙金船之中得来,只是其上俱是以云文天篆书就,瞧不通透,便暂且在小弟之处保管,托我寻觅精通此道之人,破解其上内容,再转授于她。不知师兄可否为小弟瞧上一瞧?」 凌沖离家之时,嫌弃这本《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外在玉匣太过碍事,便弃之不用,只将经书带走。叶向天伸手接过经文,目光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九个大字之上一扫,眼中便是神光爆射,将经书慢慢翻阅,只瞧了几页,便即合上,依旧递还给凌沖。跟着闭目不语,似乎神游物外,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凌沖颇为奇怪,却又不敢多问。过的良久,叶向天方才启目说道:「这本《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乃是旷世至宝,师弟能将之到手,乃是难得的机缘。」凌沖笑道:「师兄误会了,这本经书乃是我那朋友得自癞仙金船之中,托我为她註解,暂寄在我处的,日后还要还与人家。」当日齐瑶儿虽有将经书送他之言,但凌沖却不打算据为己有,只等寻到精通云文天篆之人,註解完毕,便交还齐瑶儿。 叶向天摇头道:「这本经文落于你手,便是日后要交还别人。也要等到参研修习之后,与你亲身得到并无区别,因此才说是难得的机缘。」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师兄如此说,想来是知晓这本经文的跟脚了?」 叶向天点头道:「师弟的运道倒是极旺,这本经文出自太清门。这一门派乃是万载之前于此一方世界之中传承,门中弟子皆修炼符箓之术,号称一符之出,号令众神,执天地之权柄。门中最盛之时,传说有十万门徒,八百金丹,只是不知怎的,忽然风流云散,湮没无闻。太清门式微之后,方有如今正道七派次第崛起,绵延至今。」 「太清门符箓之术,天下无双。传闻乃是域外道祖所传,亦是玄门正宗,独闢蹊径,与本门剑术不同,精微奥妙之处,也不能尽言。玄门道法,共有气、剑、符、魂、器等,数大宗流。若论剑术,本门可称为玄门第一,但若论符法,则首推太清门。便是如今的正一龙虎道,所传符术亦极精妙,却还不能与太清门相提并论。」 「我说师弟你的机缘到了,并非单指这一本符经落在你手。而是另有其事。当初本门三代长老之中,有一位旷世奇才,精修剑术,将本门五大剑诀尽数修至脱劫境界,冠绝古今。只是这位祖师到了这等境界,却再也不能更进一步,莫说纯阳,便是待诏之境也摸不到头脑。他苦思数年,突发奇想,走遍天下,或偷或抢,无论玄魔两道,亦或佛门,只要有能正道纯阳的法门,必要夺了到手。」 「那位前辈花费百年时光,明学暗抢,或是与人交换法门,居然真的被他学到许多法诀。只是这些法诀大多得来不全,以此绝不能更上层楼。但这位祖师依仗所学颇杂,却得了个斗法无双的雅号,纵横天下千载,每战必胜。虽然最后依旧不成长生,化为一坯黄土,却也足堪夸耀。他仙去之后,门人将他所留法门逐一整理,其中便有机缘巧合得来的一门符术,便是出自太清门中。」 「这一门符术甚是残缺,但颇有借鑑之处,当时的掌教真人便花费百年时光,以此符术为根基,加以本门剑术神通,推演出一门符剑之术。以符作剑,以剑画符,只可惜虽是斗法犀利,但并无成就纯阳之望。因此也就不入本门五大剑诀之中。后人贪图这门符剑之术威力至大,也有修习者,但也仅作为辅助法门,并非主修的功法。师弟所得这本太清符经,正可与本门符剑之术互作参研,必可收有奇效。」 凌沖不意这本符经居然有如此大的来头,尤其太玄剑派还有祖师以此为基,创出一门符剑之术。平心而论,他对剑术的兴趣,远远大过了符术,若非齐瑶儿盛意拳拳,非要自己去寻精通云文天篆之辈,解读这本符经,早就将这本《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扔到了故纸堆中。 此刻听闻本门尚有一门符剑之术,可以符剑双修,符即是剑,剑即是符。既可学会一门剑法,又能不负齐瑶儿所託,立刻不胜欣喜,忽然想起那符经之上的云文天篆,眉头微皱,说道:「师兄,这本符经纯以云文书就,小弟不通此道,却是如之奈何?」 叶向天说道:「师弟不必担忧。当年那位祖师所得那一部太清残本,亦是以云文书就,他老人家为了破解这部残本,特意拜访天下道友,修习云文。那位祖师虽然仙去,却也将云文之道传承了下来。如今本门之中精通云文者,当数大师伯惟庸道人,那一门符剑之术的道典,却是在三师伯周其道人手中。这位三师伯亦是本门传功长老,师弟日后拜了座师,可自去寻三师伯讨要。」 凌沖听闻,喜不自胜,如今困扰他的问题皆能迎刃而解,却也令他更加期盼尽快前往太玄山门,拜师求意。叶向天瞧出他心思,微笑道:「师弟不必着忙,只等神木岛之事了结,为兄便尽快带你迴转山门。」 第124页 第八十八章 修道境界 张亦如闭口不言,听闻这便宜师叔虽未参与金船夺宝,却又结交了一位什么道友,居然将一本上古秘传的符经相赠,这等运道着实令他钦羡不已,小眼神直勾勾盯着那部符经。凌沖察觉到他目光,暗自好笑,有心逗他一逗,将符经一摆,说道:「亦如师侄,这本符经所载内容师叔还瞧不明白,只等迴转山门,求教本门长老,学会云文天篆,将此符经破解之后,再传授与你如何?」 张亦如吃了一惊,瞧见凌沖眼中的揶揄之意,哼了一声,不软不硬地说道:「多谢小师叔厚爱,亦如连本门五大剑诀排名第一的先天庚金剑诀都还未修成,怎敢分心旁顾,再去贪图别的法门?这本符经还是留与小师叔慢慢参研罢。」 这一次轮到凌沖抑郁了,张亦如特意将「小师叔」的「小」字咬的极紧,凌沖却不加在意,他所想到的,是张亦如所言自己修炼的先天庚金剑诀乃是太玄剑派五大剑诀之中,排名第一的功法。「这位师侄看似功力不高,却已得传先天庚金剑诀这等无上剑修法门,我虽然在剑招变换之上赢过了杨天琪,却也不过是运道使然。如今所学也仅有一套守山剑法。下一次遇见杨天琪,便是他断去一臂,凭藉金丹修为,要杀我还是易如反掌。我还在为得了一部太清符经沾沾自喜,却不知自家已被人落下极远了。」 张亦如见自己一番话说的凌沖情绪低落起来,暗自高兴,忽然记起一事,问道:「师傅,弟子如今也算入了道门,对于修道境界却还未尽知。什么炼罡、金丹、脱劫、待诏等等,还请师傅详为解说。」凌沖问听,立刻将愁绪抛到九霄云外,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字。 叶向天沉吟片刻,说道:「也好,你们如今得传道法,这修道境界之事,也算不得什么秘闻,便说与你们听罢。」他们落脚之处,便在方才栖身海岛正上方,足有百丈高下,借着云雾遮挡,也不虞被人发觉。 叶向天说道:「修道境界,乃是前人总结,汲取天地元气,淬鍊道心之时,总有许多滞障或是瓶颈,一旦跨越,无论道法神通,皆会不可思议之增长。因此便将这些瓶颈之处,唤作一个个境界。修道之士,自古以来被成为练气士,除非得了纯阳、玄阴正果,生命形态又自不同。方才脱离练气之境,否则纯阳之下,皆为练气境界。」 「练气境界共分为胎动、凝真、炼罡、金丹、婴儿、法相、脱劫、待诏、纯阳等九大境界。其余境界你们如今也望它不到,不必详言。你二人如今俱在胎动之境,即是玄门所言筑基境界。胎动之境又分为感应、通窍、先天、化神四种境界。所谓感应者,乃是修道之士初识大道玄机,静中觉动,一阳始生,感应真气。通窍者,便是以所感真气打通全身经络,此处境界在凡间便已是一流高手。至于先天么,便是凌师弟在望月楼上所悟之境,周身穴窍贯通,如婴儿抱胎,周身柔弱復归先天,周身毛窍通达,皆可吸纳周天元气以为己用。」 「胎动最后一重境界化神,那时周天真气欲沸,一点真阳之力反哺先天元神,显化而出。这一关亦是正邪两道之分野。正道玄门练至化神境界,先天元神显现外化,日夕以真阳之气温养,使之化为阳神。继而与丹田金丹相合,如何魂魄合一,性命双了,便是婴儿出现。邪派魔道到了化神一关,却是将自身先天精魂以阴气哺育,阴中之阴,化为太阴。」 「正邪之道,差异不单在心性行事之上,所修功法亦是南辕北辙,大相迳庭。甚至相互冲突。你们日后见了邪派魔道中人,不管所修功法,但问行事为人,有杀害生灵无辜者,格杀勿论!」 凌沖与张亦如一齐躬身应是,叶向天所言,几乎便是太玄剑派为人做事的准则,不论正邪,只论对错!叶向天又道:「亦如十载修行,我又禀明掌教恩师,准许将本门五大剑诀之一的先天庚金剑诀传授,因此进步极快,如今已是阳神出现,初入凝真之境。凌师弟么,入道日短,但屡有奇遇,尤其望月楼上以武入道,感应先天,更是得天独厚。虽则境界不高,但根基雄厚,日后修成更上乘道法的机会也比别人大些。」 「凌师弟,你如今该当修积真气,打磨境界,反哺先天魂魄意识,使阳神出现。至于后续的修行法诀,为兄不得掌教准许,不能私相授受。再者,你回山之后,掌教真人会量材而授,传授你最合适自身的道诀,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叶向天之言说的清楚明白,凌沖根基雄厚,日后前途无量。但未得掌教郭纯阳允准,不敢私传道诀与他,再者太玄门中道诀极多,凌沖还要让郭纯阳瞧过,方可量材而授,传授最合适的道诀。歷代以来,玄门之中收徒传法,乃是极为重要之事,半点马虎不得。 甚至玄门之中还有只需师寻徒,不许徒寻师的规矩,唯有门中有资格传授弟子的高手方可下山,自行寻觅弟子,普通凡人若要拜入玄门修道,大多只能眼巴巴干盼。不过数百年来,玄门收徒愈加困难,玄门法诀本就是走的厚积薄发的路子,前期进境极慢,无论斗法或是延寿,皆不如魔道、佛门。因此门下传人入不敷出,便有大智慧之辈,废除了许多古旧规矩,只要家世清白,心地坚毅之辈,皆可入道修行。 第八十九章 前路遇阻 凌沖的境遇可说是万中无一,先是得了太玄剑法残谱,自行修行,居然也练就了一身本领。继而被叶向天发觉,带回山中,几乎坐实了太玄弟子的名分。若是他不曾遇见叶向天,而拜入其他门派。若是被太玄剑派知晓自家残篇剑谱落在他手,只怕下场十分堪忧。因此可说他的机缘十分难得。 第125页 叶向天又将先天境中许多要害之处一一点明,虽未涉及具体的功法道诀,但叶向天何等修为眼光,短短几句,便令凌沖生出茅塞顿开之感。凌冲心下感慨:「这便是有师徒传承的好处,可以少走太多弯路。想当初我自家闷在金陵城中,苦思太玄剑谱,何等辛苦?几次险些走火入魔,万劫不復。若是当日便有叶师兄这等高人提点,如今的成就定不会比亦如师侄差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叶向天说道:「好了,今夜之事极多,不得休息。你们且打坐一番,恢復精力,再行赶路。」这一夜可谓十分折腾,先是叶向天传授凌沖大擒拿手的功夫,又有鲛娇公主与鲛三力来访,引来蟹武一干龙宫兵士围堵,之后叶向天又于极天之上,讲授修道种种境界体悟,指点凌沖修行。此时已是玉兔早落,日上三竿。虽然修道之人,便是几日几夜不睡,也算不得什么,但既是叶向天有命,凌沖与张亦如便双双盘坐下来,瞑目吐纳。 一个时辰过去,二人运功已毕,几乎同时醒来,一跃而起,俱是龙精虎勐。这便瞧出二人修为之别来,张亦如十载修行,阳神显现,已然初入凝真之境。但真气修积不足,此是一大弱项。凌沖虽是刚入先天,但一身太玄真气经阴阳二气淬鍊,十分精纯,以法力弥补境界的不足,因此二人同时醒转,不分高下。叶向天瞧在眼中,心下明了,说道:「亦如,你将所带干粮分些与你凌师叔,吃罢便走。」 张亦如应了一声,取了些干面馒头咸菜之类,与凌沖分食。草草一饱,叶向天将手一招,剑光绵展,又自往海中飞去。凌沖凭空下望,见晨曦遍洒,将海绵照的金芒闪闪,光鳞点点,耀目非常。心中思索叶向天所传先天境的修炼诀窍,慢慢体悟。昨夜所得委实甚多,除却体悟诸般修道要诀之外,还欲修习大擒龙手,只可惜剑光之中,无有余地,也只能空自想像。 东海之上,群鸥翔集,云曦遍洒,衬以大海碧蓝,更添幽趣。张亦如昨日采炼罡气,伤了丹田,夜间又是一通好杀,因此不曾费神思索,只顾贪看海上风光。叶向天剑光迅速,这一次无甚耽搁,直投东海深处而去。 凌沖将叶向天所传道诀思索了一遍,又将真气运转周身,自觉神清气爽,便也探头去往外面瞧那风景。叶向天始终老神在在,这一路出了太玄山,可谓波澜重重。先是癞仙金船出世,继而又与少阳剑派结仇,斩断杨天琪一条臂膀,如今在东海之上,又将龙宫三太子的属下杀得溃不成军,甚至领军大将也自身死。 其中所牵扯的势力,可谓一个比一个庞大,一个比一个难惹。只是太玄剑派当真如叶向天所言,一向蛮横惯了,虽则歷经百年内斗,百年封山,但霸道之风不减。凌沖一路行来,无论玄魔两道,亦或佛门流派,皆对太玄剑派,尤其是那位掌教真人郭纯阳,忌惮不已。 「那位郭掌教明明还未成就纯阳,为何无论正邪两道,皆是十分忌惮,轻易不愿招惹?倒也有趣的紧。」凌沖一面观赏景色,一面禁不住胡思乱想。但既然叶向天胸有成竹,丝毫不以这些仇敌为意,他也犯不着作那庸人之扰。 剑光行进,日上中天。叶向天忽然一皱眉头,冷笑一声,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又有讨嫌之辈做那不速之客了!」他功力高深,最先感应到天地元气波动异常,已知又有高手前来,且天地元气凌厉惊人,自然不是前来作客的了。 凌沖修成后天阴阳二气,如今瞧来,除却那一次自行护主,将太玄真气淬鍊了一番,也唯有在感应天地元气之时,能派上些用场。叶向天说完此言,不过三息,凌沖眉头一动,也察觉出天地元气异变动盪,沉吟道:「天地元气动盪,但其中尤以水行精气最为燥烈,当是有水行高手,操弄水气,叶师兄曾言,神木岛一门皆精修乙木功法,在这东海之上,只怕唯有妖族一类方能搅动如此阵仗的水系真气了。」 张亦如境界虽比凌沖高出一线,但灵觉不成,闻听二人一说一和,只能瞠目相视。过得盏茶功夫,原本天海宁清,万物静谧,却是陡然一变,巨浪排天,水波飘飞,声势勐恶之极。凌沖眼见,瞧见身下海水之中一条庞然大物迅捷游过,叫道:「那傢伙在海中!」张亦如忙即下望,那妖物似乎有所察觉,急速下潜,不见了踪影。 叶向天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这等妖物!」言下之意,却是知晓这妖物的来歷根脚。凌沖有心动问,却见海面之上无数水柱升腾,大的粗有十丈,小的才仅合抱,一发往三人所处剑光涌来。叶向天不曾在极天之上御剑飞行,而是降落了下来,离海面不过数十丈高下,恰好为水柱包裹其中。 这些水柱与昨夜蟹武率领妖兵催动的水柱不同,昨夜不过是妖兵存身其中,真正的杀手锏还是那八门锁神大阵,但今日那妖物催动的水柱却是极为厉害的妖法,每一根皆是海水凝结,晶莹剔透,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而来,两两相撞之间,便溅起无量水汽,其中又有无数癸水神雷化生,其势绝快,击在灭道剑光之上,便是震天价一声大响,剑光圈也自抖动不已。 第九十章 太古龙鲸 癸水神雷 一枚癸水神雷还好应付,但无数水柱风流激盪,亦生出无数枚癸水神雷,有的磨盘大小,有的栲栳大小,一发涌来,极目望去,入眼竟皆是这等神雷与漫天水汽遮蔽,根本瞧不见其他物事。张亦如也有几分胆寒,说道:「师傅,不如将剑光飞起,这些癸水雷法便奈何我们不得了。」 第126页 叶向天说道:「那妖物早在天上布有一层先天坎金神网,此宝采先天水金之气,金水相生,若是为师将剑光飞起,正是自投罗网,正中那妖物下怀。」眼见无数癸水神雷前仆后继,在灭道剑光圈上爆裂不断,尤其此处乃是东海之上,水行精气几乎无穷无尽,那癸水神雷爆散之后,有无穷真气补益,只需略一运炼,便又自化生了出来,几乎无有穷尽。若是一味被动挨打,只怕这道灭道剑光圈不久便会被破去。 张亦如急道:「那当如何是好?」叶向天有心考校他二人,问道:「依你二人之见,又当如何?」张亦如瞠目不知所对,凌沖则说道:「既然天上有那先天坎金神网,那便不可拔升飞空。但在海面之上却甚是被动,既然如此,索性将剑光沉入海中,寻到那妖物本体,若能将之斩杀或是擒获,自然可解困局。」叶向天点头道:「师弟此言,正合我意。」 无数癸水神雷轰击之中,灭道剑光圈陡然一转,将周围数十枚神雷一刷而灭,趁此空隙,忽然坠落,直入海中。那妖物似是不曾预料到此招,急忙操控癸水神雷入海追袭。剑光圈一入海中,叶向天便沉声道:「你二人且用真气护身,我要加速剑光了!」心念一动,周遭陡然现出七道灭道剑光,皆是长有数十丈,尾芒辉耀。与本体剑光合作一处,共有八道剑光,唿啸而去。剑光离去良久,方才隐隐传来雷音轰鸣之声,只是在海面之上,略有沉闷之意。 八道灭道剑光施展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一路狂飙。叶向天早以神意锁定那妖物存身之处,因此毫不迟疑,不过数息之间,眼见便现出一只庞然大物,只是周身有无穷水汽覆盖,又有许多癸水神雷拱卫,瞧不清楚生的甚么模样。 叶向天哪管那许多,七道剑光分道奔袭,直朝那妖物本体杀去。那妖物确是妖法高深,匆忙之间,也化出无数神雷护身,七道剑光分为三处方向,齐齐杀来。中途被癸水神雷拦截,此时便瞧出剑气雷音剑术的不凡之处,剑光实在太过迅捷,许多神雷还未凑上身来,便被剑光一穿而过,空自爆炸不停,却伤不到剑光分毫。 但毕竟是在海中,水行精气更是浓郁,那妖物又是天生操控水行的能手,心念控制之下,无数癸水神雷凝就了一张癸水神雷网,反覆兜转,将七道剑光尽数收在网中。那妖物心下冷笑:「我已知你叶向天这一手剑气雷音的功夫十分难缠,幸好早有准备,修成了这一道癸水神雷网的法术,便是要以力克巧,专门克制一切剑修的剑法。你这灭道剑光虽然凌厉,倒要看看我有无穷海水精气补充,难道还奈何不得你几道小小剑光么!」 正要催动妖法,利用癸水神雷将灭道剑光一齐崩散,却见七道剑光本在神雷网中,如游鱼乱窜,忽然微微闪烁,居然瞬息离了原处,再一留神,已是突出神雷之网,直往身上绕来。那妖物吓得魂飞天外,暗叫一声:「大挪移剑术!移转虚空?不对!不是大挪移剑术,只是剑光太快,飞行之间连残影也未留下,加之又是专克后天五行之气,我的癸水神雷也被其吞噬灭去,这才能破出我的神雷网法术。」 所谓大挪移剑术,乃是与剑气雷音、练剑成丝齐名的无上剑道真传。剑气雷音说的是剑光迅捷,突破音障。练剑成丝则是将剑光凝练,破尽万法。那大挪移剑术却是指的空间之道,乃是剑修明悟空间之秘,剑光穿梭虚空,隐现无常,神出鬼没。这路剑法亦称斩虚空剑法,一旦练成,最是难躲难防,除非真气凝练浑厚,能够挡住无处不在的剑光一击,又或是有异宝护身,方可无碍。 那妖物起先误以为叶向天深藏不露,非但练成了剑气雷音这等绝世剑术,连斩虚空的剑法也自修成,这才惊慌失措,亏得他也算名门之后,忽然醒悟,察觉并非是叶向天练成了斩虚空的无赖剑法,而是剑光原本只是一音之速,被癸水神雷网兜住,陡然加速为三音之疾,望去便似穿梭了虚空一般。再加之灭道剑气本就克尽后天五行,癸水神雷虽然生生不息,无穷无尽,但瞬息之间不及反应,被剑光吞噬灭去,这才被破。 叶向天虽未练就斩虚空的法门,但剑光陡然之间加速三倍,亦是难能的剑法,可见此人真气之雄浑,剑术之高超。不过那妖物镇定心神,亦是怡然不惧,既然挡不住,索性便不挡,无穷水汽映照之下,张开一张大口,狠命一吸,将七道剑光尽数吞入腹中! 凌沖在灭道剑光圈之中,陡见七道剑光加速三倍,齐齐往那妖物本体之上绕去,本拟一击之下,便可将那妖物斩成七八段,正自欣喜,谁知那妖物居然不避不防,张口将七道剑光尽数吞下。那张巨口当真如黑洞一般,黑幽幽的望不到底。张亦如目力也自非凡,瞧见剑光被其吞噬,大笑道:「这厮岂非是自找死路?师傅的灭道剑光岂是那般好吃的!」 第九十一章 玄鲸吞海功 叶向天面色淡然,说道:「你不知那妖物根底,这一吞之下,方是他的本命神通。为师若能练成婴儿,真气再浑厚数倍,当真破开他真身,只是此时却奈何他不得。不过即便那厮有这玄鲸吞海功傍身,欲要伤害我三人,却也是妄想。」 原来那妖物并非普通妖类,而是血脉尊贵,唤作龙鲸。是天龙一族与太古巨鲸交合而生的异种。身负天龙血脉,又有太古巨鲸之庞大身形。出生便可操控海洋精气,为水行异兽。那龙鲸成年之后,更是法力广大,尤其身形堪比巨岳,更兼有数门天生神通,神妙异常,不在玄门所传正法之下。尤其神通天授,更能不修而成,比之道家羽士辛苦熬炼真气,不可同日而语。 第127页 只是这龙鲸虽则血脉尊贵,但生育极难,受孕怀胎足足要数百年时光,因此族群不多。也幸好如此,若是这等异兽也似蛇鼠一般能生,莫说四海之域,便是天下也早被它们占了。其他生灵全都没了活路。 这头龙鲸也只刚刚成年,觉醒了天赋妖法。方才他运功吞噬叶向天的灭道剑气,便是用的一招玄鲸吞海功。这一道法术取自海纳百川之意,威能无穷,善能吸纳种种法术攻击、真气剑气,将之尽数转化为水行真气,补益自身。龙鲸一族若能修成纯阳,这一道玄鲸吞海功足可吞吸汪洋,威力大至不可思议。 这头龙鲸也是心性桀骜之辈,本在自己洞府中苦修法力。这一次因为叶向天远来东海,求取先天乙木精气,坏了某些人算计,因此才被人设计,引动了出来,专一与叶向天作对。他本是信心慢慢,本拟自家修成一粒内丹,又有玄鲸吞海功这等天赋神通,对付叶向天一个区区人族修士,还不手到擒来?谁知叶向天居然剑术高超,法力光大,更兼修成了剑气雷音这等绝世剑法,一时大意之下,险些被剑光所斩,这才发了狠,动用吞海之法,将雷音剑光尽数吞噬。 玄鲸吞海功立意高远,善能炼化异种真气法力,将灭道剑光吞噬之后,便自发动,欲将灭道剑光化去。谁知这灭道剑光位列太玄剑派五大剑诀之一,岂是等闲?虽称作剑诀,但内中实是以真气运化为主。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练至极处,法力一出,五行灭尽,化为混元。若是叶向天修成纯阳境界,这一道神通便会更加凌厉,破近天下万法。无论先天后天,只要身在五行之中,便会为这一道法门克制,实是厉害到了极点。 这道法诀固然威力绝伦,却非人人可练,其中艰险碍难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因此张亦如便算叶向天亲徒,也不曾得授这一路法门,而是修炼了先天庚金剑诀,足见这部法门之难练。叶向天能凭藉这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修成金丹,已是太玄剑派千年以来第一人,因此郭纯阳才会赐下一缕先天庚金剑气,命他以此交还先天乙木之气,补全道基,也好凝练婴儿。那先天庚金剑气落在太玄剑派这等剑修门户之中,堪比无上至宝,大有用处。若非叶向天实在争气,便算郭纯阳贵为掌教,也不可轻易动用。 那龙鲸将七道灭道剑光吞入腹中,本拟以自身玄鲸吞海功化去,谁知那七道剑光居然凝练非常,七道剑光首尾相衔,结成一座小小剑阵,抗拒吞海功的炼化。龙鲸生平以玄鲸吞海功对敌,几乎无有不胜,这道功法一出,敌人无论法术法宝,尽被吞尽,不得不认输而逃,谁知今日遇上了硬茬子,当下拼尽全力,将法力鼓催到了极点,同时张口一啸,发出阵阵音波。 叶向天以神念御剑,七道剑光被其吞噬,若是平时只需心念一动,七道剑光便会在敌人腹中爆散炸裂,将敌人重创。但玄鲸吞海功固然奈何不得灭道剑光,他却也感应不到灭道剑光之剑意。几次欲要催动剑光,却被吞海功阻隔,只能遥令剑光抱团,抗拒吞海功的炼化。 那龙鲸一面运用吞海功炼化灭道剑光,一面撮口发出一阵妙音。此音脱口化为道道音波飞散,层叠次第,向三人冲来。叶向天撑起灭道剑光圈,将三人身形护住。无论癸水神雷如何暴虐扩散,压力山至,亦不能动摇分毫。但那音波袭来,却不能如五行之气一般,尽数灭去,而是润物无声,悄然播撒于灭道剑圈之中。 叶向天识得此是龙鲸一族另一种天赋妖法,唤作龙鲸天音,乃是一种音波绝学,方欲将之破去,心头忽然一动,便不去管,反而还将天音放入剑圈几分。张亦如原本兴致勃勃,观瞧乃师与那妖物斗剑斗法,本是摇头晃脑,十分得意。龙鲸天音入耳,身子登时一僵,面色数变,急忙盘膝趺坐,运功对抗。凌沖耳中忽闻妙音,初时极细,似有人在耳边呢喃细语,继而电闪雷鸣,天公震怒,降下无边怒火。待到雷电消歇,又有虹彩高挂,间关花语之声娱耳。 凌沖已知是中了那妖雾算计,魔音贯脑,本想不听,但那龙鲸天音实是非同小可,天龙一族本就有龙吟之声,有那天龙为佛门收为护法,甚至还有一部天龙八音的法术在世间流传。而太古巨鲸更是天生善于吟唱,龙鲸一族继承两大天妖血脉,自然在音波一道上别有专长。 第九十二章 龙鲸天音 剑发鸣啸! 这龙鲸天音内蕴龙族天龙八音之术,亦有太古巨鲸低吟浅唱之妙,其音起于无形,待得敌人发觉,已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尤其这套天音能按敌人之心性,化现不同幻境,敌人以心入幻,往往沉浸其中,心神被夺。若是不能以自身道力相抗,或是有道友长辈加以援手,一旦心神被夺,便会迷失于天音世界之中,魂魄消散,肉身也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叶向天知晓这头龙鲸的根底,自然也有妙法将这龙鲸天意破去,只是他有心试验凌沖与张亦如二人道心修行如何,只等他二人危机一发,这才出手救助。张亦如反应极快,运功护住心神,但面色变换之间,显然已被天音暗算。凌沖面带诡异笑容,却是不可自拔。叶向天瞧在眼中,心头有数。 凌沖只觉耳边琴箫合奏,韶乐并闻,又有龙吟鲸唱之音,百声并作,心头烦乱之极。明知此是心魔幻境,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便如世人常有鬼压床之说,明明尚有知觉,却怎么也挪动不得。便在这当口,丹田太玄母剑剑光世界之中,忽有两道剑光相遇,一声锵然剑鸣响彻灵光世界。 第128页 凌沖被一声剑鸣所激,周身一抖,耳边龙鲸天音之声也自淡了许多,心头大喜,心念催动,剑光世界中,无数剑光交错刺击,声声剑鸣透出丹田,与周身真气隐隐相合,对抗天音侵扰。 叶向天见凌沖与张亦如苦苦相抗,也知那龙鲸天音绝非二人现下修为所能应对,正要出手破去,凌沖身上蓦地传来一声剑鸣,清越激盪,盪人心神。叶向天咦了一声,但闻凌沖周身不断有剑鸣之音响彻,初时音量极弱,继而浩大起来,最后竟如洪钟大吕一般。 那龙鲸天音本是高低俯仰,起承转合。凌沖所发剑音亦是迴环起旋,若合符节,每一音皆击在龙鲸天音衔接薄弱之处,如此一来,天音之威立时大大削弱。张亦如压力大减,面色也自好看了起来。叶向天当真又惊又喜,凌沖这点微末修为,能够剑发清音,本不算什么,但能将龙鲸天音克制破去,这便是难得的本事了。「这位凌师弟当真有无数惊喜,不知回山之后,师傅见了他,该有多么欣喜。」 那龙鲸一面催动玄鲸吞海功炼化七道灭道剑光,一面卖力发出龙鲸天音,忽觉那剑光圈中亦有一道音波发出,却是剑鸣之声,铿锵激鸣之间,竟将自己的天音压制了下去。龙鲸惊怒之下,顾不得炼化体内的七道剑光,张口厉鸣,将龙鲸天音的威力催发至最大。 凌冲心神沉寂,凝神运剑,陡觉外界压力大增,他也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中原因,只能拼尽全力,将太玄真气注入剑光世界,维持剑光运转,发出剑鸣。龙鲸一族乃是大妖之身,天生气血浑厚之极,一头龙鲸修积的真气足可顶的数十位同等境界的人族修士。尤其这头龙鲸为当今龙鲸一族的秀出之辈,修炼区区五百年,便成就一颗金丹。饶是叶向天所修混元灭道真法真气也自浑厚,却也抵不过这头龙鲸的修为。 大妖龙鲸这一全力施为,连叶向天也觉压力大增,灭道剑光圈之上剑光被龙鲸天音音波冲击的明灭不定,若换了旁人,早就被音波冲击的化为齑粉,但叶向天所修道法恰能克制一切后天五行道法,对天音的克制虽无那般惊人,但也不惧其威力,有灭道剑光圈在,足将天音之力抵消了七八成。作用于凌沖身上者,也不过两三成而已。 但就是这两三成,对凌沖现下修为而言,亦是山岳压顶,苦不堪言。但太玄剑派所传剑诀有一样好处,便是遇强愈强,宁折不弯,那龙鲸音波虽然威力惊人,但凌沖所发剑音却如风中幼树,浪中扁舟,虽看似危机重重,却总在千钧一髮之时化险为夷。便如操舟御浪,浪头越高,小舟却也越高,始终能化险为夷。 凌沖本是任由剑光世界自行发出剑鸣御敌,但他自家也自潜心摸索,逐渐觉出许多诀窍,剑鸣之音或长或短,或尖或低,种种变化,皆是针对龙鲸天音而作调整,却又皆能命中其中破绽疏漏之处。 那龙鲸大妖越斗越是心惊,这天音之功与玄鲸吞海功一般,俱是龙鲸一族秘传的天赋妖法,外族绝也学不会。龙鲸一族便是靠着这两样法术,纵横东海,与龙宫、神木岛并列。如今他施展开来,以前无往而不利的法术,居然在几个小小人族修士面前吃了瘪,尤其那发出剑鸣之人,先前还不大趁手,如今却越来越是熟熘。自己大意之下,几次险些被他用剑音将自家天音功破去,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若是中途停手,必受法力反噬,唯有继续鼓催真气,先将对方那个小子活活震死。 「想我沙通堂堂大妖,修成金丹,为我龙鲸一族数百年来进境最为迅疾者,连老祖都对我赞不绝口,若是全力施展天音功,连这几个小小的人族修士也拾掇不下,岂不被神木岛上那群狗才耻笑!临来之时,我又信誓旦旦,将那叶向天人头提回,若是办不到,以后也不必在东海之中栖居了!」 那龙鲸沙通念及至此,陡然催动丹田一颗金丹,放出数十道丹罡之气。修道之辈,一旦凝结金丹,便珍逾性命。这颗金丹非但要攒炼天罡之气,还要千打万磨,耗费无数苦功。其中丹罡之气便是经过炼化的天罡真气,与金丹相合,乃是日后成道的根基,用去一丝,便要花费数十倍方能修炼了回来,因此修道之人皆对丹气珍之重之,轻易绝不动用。 第九十三章 遁龙桩 沙通所练亦是水系神通,因此丹罡之气偏向水行,丹罡之气一出,周遭海水立时鼎沸起来,骨朵朵冒出无数硕大的气泡。得了这股这股真气助益,龙鲸天音之威立时暴涨,广及数千里,无数水族鱼虾,无论有无修为,尽被这一股天音波动生生震死,无数尸体翻上海面,望去悽惨已极。只这一下便造下极大杀孽! 凌沖本是自顾自催动剑光发出锵然剑鸣,但他与龙鲸沙通无论道行、法力,差距实在太大,沙通又不惜损耗丹气,助长龙鲸天音之威,登时便支持不住,被龙鲸音波侵入丹田,七窍之中齐齐流出血来。 叶向天冷哼一声,反手一抓,无数灭道真气汇聚,化为颗颗灭道神雷,一发打了出去。灭道真气对龙鲸沙通的天赋妖法有极大的克制之力,尤其对其所发的癸水神雷,更是天生的克星。灭道神雷发出之后,遇上癸水神雷,便是震天价的一声爆响,癸水神雷往往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已然被灭去无踪。 沙通大吃一惊,这癸水神雷乃是他护身之物,若是被破,接下来他的本体便要迎接叶向天灭道剑光无休止的杀伐,那时性命堪忧。忙即收了龙鲸天音神通,一心运使癸水神雷。无数癸水神雷汇聚一处,化为一张癸水神雷网,迎面将无数灭道神雷兜在其中。两种性质迥异的真气相遇,登时起了极剧烈的变化,灭道神雷要将癸水神雷化去,癸水神雷则要消耗灭道神雷的数目。就癸水神雷网中,两种神雷接连爆散,只震得海面之上,巨浪滔天,水汽翻滚。 第129页 一般而言,妖族修士比之人族练气士,天生身躯强悍的多,因此能够修积更多的真气。尤其龙鲸这等上古异兽,更是了得,一头龙鲸的妖气法力,足可抵得上数十位同等境界的人族修士。如此庞大的法力支持下,足可将叶向天活活耗死。只是叶向天所修的灭道真法亦是奥妙无穷,恰能克制诸般后天道法法术。因此癸水神雷与灭道神雷左道相逢,癸水神雷随灭随生,但数十颗癸水神雷方能将一颗灭道神雷磨灭。两方境界相同,功力相若,道法却又相互克制,场中一时又呈胶着之态。 龙鲸沙通收了天音神通,全力与叶向天斗法,凌沖所受压力顿减,喷出一口鲜血,忙即运功疗伤。好在他只是受了音波功反震之力,伤势不重,专心吐纳了一会,便觉好得多了。 叶向天接连施展灭道真法中的法术,却也有些吃紧,对方法力之雄浑,犹在他之上,这等比拼真气法力于他最是不利。不过他面上却并无沮丧畏惧之色,心念电闪:「这畜生如此嚣张,一来是依仗背后那位龙鲸老祖,二来亦是欺我太玄剑派专修剑术,并无明显克制他天赋妖法的法门。凌师弟方才那一阵剑鸣之音,若是日后修为高深,未始不能演化出一门音波剑道,克制龙鲸天音,只是如此却是不行。罢了,斗法也够久了,还是给他个狠得,免得神木岛那群井底之蛙嘲笑我叶某连个畜生也拾掇不下!」 叶向天早有胜算,成竹在胸。此行下山之前,郭纯阳曾秘密赐下三件宝物。其一便是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第二件宝物如今瞧来,恰可应付眼下之局,且是那妖物之克星。至于第三件么,现下还未到了施展的时候。 叶向天有此底牌,才敢明知沙通设伏,还大咧咧飞入先天坎金神网之中。他自袖中摸出一件物事,手掐真诀,扬手打出。那件宝物飞出灭道剑光圈之外,迎风暴涨,化为数十丈高下,隐隐可见其中有一根巨柱,三枚闪亮的金圈。 那龙鲸沙通见了这件宝物,心下便是一颤,对此宝没来由的便十分畏惧,似乎这件宝物便是专门克制龙鲸一族一般。沙通虽是妖类,但智慧不低,十分狡诈,心灵上起了一丝警兆,立刻当机立断,一面召回癸水神雷护身,另一面将那面先天坎金神网招来,往那件宝物迎去。 先天坎金神网并非沙通自炼,而是他祖父所炼。他祖父乃是龙鲸一族的第一高手,早已修成纯阳境界,长生不死。这面坎金神网便是採集周天坎、金二行精气,祭炼而成,虽非法宝,不能生出灵识,但威力至大,专一收取敌人宝物,封锁天地,可谓妙用无穷。沙通本将此宝祭起,封锁虚空,以防叶向天逃走。谁知叶向天剑术惊人,所修法力又能克制他的癸水神通,这面神网反倒没了用处。此时那件宝物给他极大的危机之感,只能希冀于先天坎金神网能将那件宝物收取了。 无数癸水神雷蜂拥往那件宝物轰去,声势一时无两。谁知那件宝物发出道道纯白精气,精芒耀目之间,癸水神雷一遇上那纯白精气,便如沸汤泼雪,消散无踪,比被灭道神雷化去还要来的痛快。沙通大吃一惊,全没料到这件宝物居然连癸水神雷都奈何不得,被神雷挡得一挡,那面先天坎金神网也自飞来,化为一面十丈方圆的大网,其上有金白二气交缠,往下便罩。若是被坎金神网兜住,便是修成脱劫级数法力的大修士,也自逃脱不得。 先天坎金神网来势快绝,自上而下,万道光气随身。叶向天所发宝物却无数纯白精气,将那先天坎金神网托在天上,不得落下。先天庚金神网乃是龙鲸一族老祖,纯阳级数的高手所练,威力虽然比不得正宗法宝,但也不可小觑。谁知却被叶向天一根柱子、三枚金环托住,毫无建树。 郭纯阳赐给叶向天的这件宝物亦是大有来歷,唤作遁龙桩。那根巨柱唤作降龙柱,三枚金环则是囚龙索,威力至大,专克龙族法力。这件遁龙桩亦是郭纯阳意外得来,据传本是一件开了灵识的仙家法宝,炼制之时,曾斩杀三条纯阳级数的天龙祭炉,方得炼成。任何龙族或是有天龙血脉的大妖,只要不成纯阳,便要为这件异宝克制,昏昏沉沉,被遁龙桩锁住,任是何等法宝、法力也不济事。 遁龙桩因是专克龙族,招惹天龙一族忌惮,终于被龙族纠结高手,前来劫夺。将当时执掌此宝的纯阳高手生生打死,这件宝物也似血灵剑一般,被打落境界,毁去真灵,沦落为一件练气级数的物件。恰巧被太玄剑派得到手中,辗转传承至今。太玄剑派亦曾打算再将此宝祭炼成法宝,开启灵识。 第九十四章 专克龙族 毕竟此宝本质甚佳,生就灵识的机会总比其他宝物多些。只是欲使此宝重光,至少要斩杀两头纯阳级数的老龙。如今连带四海龙君在内,龙族也不过有七八头纯阳境界的高手,太玄剑派若将此宝重炼,几乎等同于与龙族宣战,下场虽不至于灭门,却也必定如血河宗一般,就此衰落下去。因此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 先天坎金神网威力虽然神妙,因是龙鲸老祖所炼,沾染了龙族气息,见了遁龙桩,十成威力发挥不出四成,才会被纯白精气所託,落不下来。龙鲸沙通见连先天坎金神网都奈何不得遁龙桩,不由慌了神。龙鲸一族有天龙血脉,素来与龙宫交好,他的祖父龙鲸一族现任族长沙泷又是神木岛客卿长老,因此沙通自出生以来,在东海之中,可谓是横行霸道,无人胆敢招惹。这一次他刚刚修成金丹,本来奉了乃祖之命,在洞府中潜心修炼,打熬根基,只因被人挑唆,这才出头生事,出来寻叶向天的晦气。 第130页 他自忖以大妖之身,修成金丹。法力之浑厚本就是同境界人族修士的数十倍之多,足可碾压叶向天。还有两大天赋妖法,龙鲸天音与玄鲸吞海功,便算如此,还是将乃祖的护身至宝先天坎金神网待在身边。沙泷身为龙鲸一族族长,纯阳境界老祖,自然炼有许多威力无穷之宝,但唯有这件先天坎金神网,只需金丹境界便可应用自如,因此便赐了孙儿防身。 谁知沙通自以为万无一失,兴沖沖跑来,先是玄鲸吞海功与叶向天的七道灭道剑光僵持不下,连龙鲸天音居然也被一个修为孱弱的小子用奇怪剑音之声抵住。如今祭起先天坎金神网,又被一件奇怪之极的物事托住,落不下去。那件异宝还给他一种极度危险之感,似乎专门克制龙鲸一族一般。 「不好,这叶向天十分扎手,尤其那件宝物,似乎专克我龙鲸一族的法力,若是被他腾出手来,施展宝物,只怕老子今天要凶多吉少。还是走为上策,等我去求祖父,再弄来两件宝物,或是寻几个帮手,再来寻他晦气!」沙通也并非鲁莽之辈,当下起了退避之意,便想将先天坎金神网收回。 谁知叶向天斗法经验丰富之极,似乎知晓沙通起了去意,将剑诀一指,又是三道灭道剑光飞出。这一次却非往沙通本体上斩去,而是漫空飞舞,往先天坎金神网所发金白二气斩去。这金白二气乃是先天坎金神网凝练的坎金二行精气,妙用无穷。但灭道剑光乃是灭道真法所化,恰能克制一切后天五行变化,剑光斩在坎金之气上,登时将之斩灭。 不过数息之间,三道灭道剑光便斩断了数十条金白二气,先天坎金神网登时威能大减。那遁龙桩发出声声清鸣,居然舍了先天坎金神网,直往沙通本体上飞去。沙通只吓得亡魂皆冒,一面死命向后奔逃,一面狠命催动癸水神雷,往遁龙桩上炸去。他虽不知这件宝物的来歷出身,但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妙,尤其这件宝物之上,散发出种种不详之感,似乎有无数天龙冤魂、污血浸润浇灌。 「不好!这东西不会是那件专克天下龙族的遁龙桩吧?不对,早已听闻那遁龙桩太干龙族之忌,被龙族长老连手将此宝毁去,便连执掌此宝的那位散仙也给打的魂飞魄散。为何今天却又出现在世间?」心头胡思乱想,却不妨碍他掀起无边巨浪,借着水遁飞逃。 叶向天冷冷一笑,提声喝道:「兀那孽畜!莫要逃了,若你束手就擒,还给留你一条性命,再要执迷不悟,我这宝物往下一落,你便是真龙之体,也要饮恨当场,数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却是何苦来哉!」 声音远远传入沙通耳中,只把他气得三尸神暴跳,龙鲸一族血脉高贵,只在天龙之下,谁敢骂他一声「孽畜」?有心回头再战,将叶向天的脑袋拧下来,无奈那遁龙桩追得甚紧,若是回身,只怕被遁龙桩一把装了去,只得忍住愤恨,拼命水遁而逃。 龙鲸虽是体型庞大,但水遁之术施展开来,却是迅快已极,不过数息功夫,已逃出数百里去。叶向天却是老神在在,只将手捏拳,沙通顿觉体内七道灭道剑气做起怪来,原本七道剑气与玄鲸吞海功僵持不下,却陡然威力暴涨,剑光明灭之间,将沙通体内真气不断消磨。 沙通正御使水遁,七道灭道剑气一瞬之间,足足吞噬了他体内一成真气,虽因龙鲸真气过于雄浑,灭道剑气一时炼化不得,也自崩灭了四道,但就这般缓得一缓,却令他体内灵机不畅,真气运转有了那么一丝停滞。便这般停的一停,那遁龙桩便已追了上来,漫天白气将癸水神雷扫在一旁,无数天花、清音浮现,现出了本体。却是一根木桩并三道金环,正是降龙桩与囚龙索,往下便落。 沙通大叫一声,当真是亡魂皆冒,此时他已能肯定,这宝物正是专克诸天龙族的遁龙桩,莫说是他一个小小龙鲸,便是纯阳级数的天龙高手来了,也要饮恨当场。没奈何,也不甘束手待毙,只能拼命运转一股真气,打算将丹田中一枚性命交修的内丹喷将出来,先托住遁龙桩一托,此是死中求活之意,成与不成,只看天意了。 遁龙桩乃是一位前辈散仙炼制,专一克制龙族之宝。那位散仙年少时,得罪了龙族高手,师门全家皆被屠戮。这位散仙苦修数百年,仗着机缘了得,终于修成纯阳法力,本想杀光龙族,为师亲报仇,无奈却发现龙族牙口众多,非但龙子龙孙无数,连带有天龙血脉的种族亦是不少,凭他一个小小纯阳级数的散仙,绝难杀净。 他苦思数载,终于想到一条捷径,隐藏了身份,拜入一家炼器大派之中修行,以他纯阳级数的法力,隐藏行迹,只要不是正面遇上同等级数的老祖,外人绝难发觉。这般修行了百年,已然做到了金丹级数弟子身份,将那家炼器大派的真传学到手中。 第九十五章 降服沙通 那位散仙也不敢多呆,当下飘然而去,云游四方,採集天材地宝。那家炼器大派之中,有一种专为杀伐之用的宝物,须以生灵精血魂魄炼制,练成之后,对于同源血脉的生灵却有极强的克制之力。那位散仙看中的便是这一道炼器法诀,他学到法诀之后,花费百年苦功,收集到了炼制的宝材。之后许以重利,请一位炼器大师出手,打造这件宝物。 前后花费了三百年时光,方才将这件宝物祭炼成功,便是遁龙桩。那位散仙持了这件宝物,专挑龙族之中血脉孱弱的生灵下手。龙性本淫,龙族之中有许多种族皆有龙族的血统。那位散仙斩杀这些血统薄弱的生灵,用以淬鍊遁龙桩。渐渐越杀越多,这件宝物的威能也自飞速提升。 第131页 杀到后来,龙族也自有了察觉,派遣一位纯阳级数的长老调查此事。此时遁龙桩离开启灵智,成就法宝,只差一步。那位散仙便孤注一掷,趁着那位长老独身外出,半路埋伏,费尽辛苦,将之斩杀。遁龙桩吞噬了纯阳级数的龙魂龙血,立时开光,成就法宝。 那位散仙至此便放开手脚,大肆杀戮龙族,专挑落单的长老高手下手。一时之间,整个龙族接连陨落了数位高手长老。惹得龙君震怒,当下由一位精擅先天易数的龙君出手,推演出那位散仙的跟脚下落,又有四位纯阳龙族携带三件龙族世传的法宝,在半途设伏,欲将那位散仙诛杀。 那一战当真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足足鏖战了七日七夜,那位散仙自知绝无幸理,他性子也自偏激,当下招招皆是搏命的路数,又将遁龙桩祭起,威力发挥至最大。四位龙族长老并三件法宝,一起出手,最后虽将那位散仙斩杀当场,连带遁龙桩也被打落了境界,险些废去,流落不知所踪。但四位龙族长老也自陨落了两位,余下两位也身受重伤,将养了数百年也恢復法力。三件法宝居然也被那散仙打废了一件。 这一仗可谓是惨胜,四海龙君盛怒之下,迁怒于人,查出炼制遁龙桩的法诀乃是出自那一家炼器大派,连带还有一位炼器高人帮忙炼制,当下尽起高手,布下绝户大阵,将那家炼器门派团团围困。可怜那家炼器宗门也不过三位纯阳级数,连带门下脱劫、待诏长老也不过七八位,被龙族以绝大法力,连带山门景致,尽数炼成了飞灰,一个人口也未逃出。之后四海龙君还不解气,又找上了当年为散仙炼制遁龙桩的炼器高人,也将之斩杀。 这一役龙族损失了数位纯阳级数的长老高手与无数龙血后裔,连带三件法宝也伤残不一。虽将那位散仙斩杀,连带拔除了一门炼器宗门,但此举太犯忌讳,遭至人族修行大派敌视,当时的正道大派联合起来,向龙族施压,四海龙君迫于正道压力,尤其族中也要休养生息,迫不得已,签订了城下之盟,约定龙族势力不出四海,也绝不可再擅自剿灭修道宗门,否则天下修道之人群起诛之。 这件遁龙桩流落凡间数百年,被太玄剑派长老得到手中,冒天下之大不韪,以种种天材地宝,将之祭炼还原,但缺了龙魂龙血祭炉,只勉强修復了七八分,不曾恢復昔日纯阳法宝的威风。便是这七八分的威力,对付沙通一个小小修成金丹的龙鲸,却是手到擒来。 沙通将心一横,便要放出性命交修的内丹,拼着内丹不要,只需挡得一挡,便可死中求活。谁知遁龙桩乃是天生克制龙族之利器,便是纯阳级数的老龙见了,十成功力也只能发挥三成,沙通被遁龙桩气息沾染,运用真气本就不灵,加之叶向天的灭道剑光不停作祟,他丹田中一粒内丹居然挪移不动。 沙通惊得冷汗直冒,方欲再有动作,却见遁龙桩在一片清音萦绕之中,逼上身来,朵朵白花飘舞,往下便落。沙通耳听妙音,鼻闻沁香,脑中便是一晕,一颗魂儿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处。 凌沖在叶向天剑气包裹之中,安如山峦。只见叶向天抖手打出一件宝物,将沙通所发癸水神雷尽数排盪开来,跟着向下一落,沙通一个高有数十丈的巨然之物,居然眼见缩小,被收入其中。恍惚之间,凌沖只见一只龙首鲸身,腹下生有五爪的怪物,在眼前一晃而过。三枚金环依次套落,又被降龙桩紧紧束缚。跟着便是一片白雾,瞧不清楚了。 叶向天一声长笑,伸手一招,那遁龙桩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他袖中不见。沙通被降伏,漫天水汽与癸水神雷自是消散无踪,又是一副天朗气清。张亦如也顾不得伤势,问道:「叶师兄,方才那件宝物实在厉害,居然连那么妖物亦能收伏!」凌沖也自十分兴奋,自离家以来,虽是迭经战阵,次次负伤,眼界见识却大有增长,尤其许多剑术、法宝、阵术等,更是令他有目不暇给之感。 叶向天说道:「此宝乃是本门一大隐秘,专克诸天龙族血脉。日后回山还需缴还。此宝大干龙族忌讳,不可走漏了风声。你们切要谨记!」凌沖与张亦如俱是心头凛然,不敢再问。 叶向天遥望海天,缓缓说道:「这孽障出身龙鲸一族,乃是天龙与太古巨鲸交合而生的异种,天生便有妖法随身,得天地眷顾。尤其是练成一粒内丹,更能通灵变化,法力雄浑。龙鲸一族当代族长沙泷早已修成纯阳,法力广大。千年之前,被神木岛前代掌教降服,代师收徒,认作师弟,拜为神木岛长老,实则奉命看守一处要地。这孽障乃是沙泷后人,必是受人蛊惑,来与我等为难,且不去管他,若是沙泷胆敢出手,自有本门长老接着。你二人受伤不轻,且打坐运气,只等伤好之后,再去神木岛不迟。」 第九十六章 神木岛源流 不提凌沖与张亦如练气疗伤,离他们足有数万里之外一片海域之上,一座巨岛浮于水中。岛上清气绵延,绿林处处,乙木精气浓厚之极。正是叶向天三人此行的目的地神木岛。岛上宫殿蜿蜒,俱是依山傍势,磅礴大气之间,却又野趣昂然,丝毫不见斧斫痕迹。 岛上有许多修士飞遁来去,或驭剑光,或用法器,满天飞舞,忙碌不堪。却有一位中年道人,骑乘异兽,驾云而来。神木岛身为正道七派之一,门中高手无数,又有先天乙木灵根这等天生奇物镇压气运,自是门禁森严,岛上禁制处处。这道人骑乘异兽,蹈海而来,行至岸边之时,便有一道微光显出相阻。那道人呵呵一笑,自怀中掏出一块符牌,略一晃动,符牌之上亦有一道毫光放出,与那禁制灵光相触,双双泯于无形。 第132页 那道人摇摇摆摆,自往岛上而去。穿花拂柳之间,已来至一处洞府之前。一名道童正在洞口把守,见了道人,慌忙上来施礼道:「师叔来了,快请!」那道人呵呵笑道:「我算到你师傅今日出关,特来见他,还不头前带路。」那道童领着道人一路入了洞府。 那洞府也不甚深,不旋踵间,已来至一处广大石室之中。一名长须道人正端坐云榻之上,闭目养气。那中年道人也不唿唤,自顾自寻了一处石凳,微笑端坐。过了半个时辰,长须道人长吁一口浊气,睁目望来,说道:「师弟自从掌管东海坊市,如今在本门之中已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怎的今日有闲暇来为兄这寒府?」 那中年道人笑道:「今日闲来无事,想起数载不曾探望师兄,因此特意前来。」忽然咦了一声,施展神念向长须道人查探而来。此举可说十分无理,若是旁人如此,长须道人早已一道法术杀了过去。只是那中年道人与他交相莫逆,绝无恶意,因此也就任由他去了。那道人神念探出,只觉长须道人周身法力渊深似海,却又杳无痕迹,不由吃了一惊,叫道:「师兄,难不成你、你要抱婴了不成!」 长须道人面上绝无一丝骄矜之色,缓缓点头道:「不错,前几日为兄忽有所感,十载之内当可碎丹抱婴。」中年道人先是一惊,继而狂喜,起身长揖,大笑道:「恭喜师兄!恭喜师兄!」欢愉之情,绝非矫饰。 长须道人抬手虚扶,也自微笑道:「多谢师弟。为兄盘桓金丹境界二百载,眼见寿元将无,却又机缘出现,也算对得住恩师他老人家栽培之意了。」中年道人又自落座笑道:「何止!父亲若是知晓师兄有了抱婴之机,定必欢畅已极。下次见了木家那些贼厮,我倒要瞧瞧他们的脸色如何!」 长须道人温声道:「师弟不可妄言。我等皆为神木岛门下弟子,须当一体同心才是。」那道人冷笑道:「只怕我等想要一体同心,那木家与岳家却非如此作念呢!」长须道人也知其中内情,不由嘆息一声,默然不语。 原来神木岛开派祖师共有四人,乃是得了天授机缘,方能修成无边道法,开创一番基业。数千载岁月之前,神木岛四位开派祖师本是渔夫出身,共分木、岳、于、朱四姓,其中木、岳两家家境殷实,世代又有联姻通婚,关系最佳。于、朱两姓家境差些,便依附木、岳两家,做些活计过活。 木岳两家出资建了一艘大船,每日出海捕鱼,原本只是于朱二人带了十几个渔夫驾驭大船,这一日不知怎的,木岳二人突发奇想,带了些酒水蔬果之类,非要泛舟海上,过一过文人骚客的瘾。 二人登上大船,逸兴遄飞,饮酒吟诗,只是腹中墨水委实不多,勉强作了几首诗赋,仅止合于辙韵罢了。大船一路漂行,愈行愈远,偏巧海上天气变化无常,先时还是晴空万里,转瞬之间,却又风雷大作,大雨瓢泼。又有如山巨浪连番击来,大船吃力不住,被懒腰打断,船上数十名渔夫、连带木岳于朱四位也一齐落海。 等到四人相继醒来,却发觉被海浪冲到了一处孤岛之上。岛上灵气翻涌,只唿吸了几口,便觉通体舒泰,连海难中受的伤也好了许多。木岳二人受伤不重,于朱二人在船毁之时,被桅杆砸中,伤势较重。木岳二人将他们拖至岸边放好,又给他们包扎了伤口。于朱两个迷迷煳煳,便又沉睡过去。 木岳二人略一商量,一面要寻些吃食,另一面也动了游性,二人折了两根枝条,权做拐杖,一路往岛中行去。也是天降奇缘,该着二人发迹。原来这座孤岛乃是前古一位真仙落脚之地。那位真仙自界外而来,手持一株先天乙木灵根,只因与域外天魔争斗,受了重伤,就在此岛之上修养。其后不知怎的,伤势发作,就此坐化而去。 临去时,将一身所学道诀与那株先天灵根俱都留在岛中,以待有缘。木岳二人身入岛内,无意中触动真仙所留禁制。那真仙何等眼光,所收弟子资质还在其次,定要不曾学过任何道诀方可。木岳二人本是凡人之身,无意中通过了真仙所设的种种考验,待到他们来至当年真仙所居洞府,面前便是一株大可极天的先天灵根,与一部玉匣道书。 木岳二人哪还不知得了天大机缘,当下欣喜欲狂,取了灵根与道书,便在岛上修行其上法门。那位真仙所留乃是玄门道法中乙木一脉,配合先天灵根之灵气,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进境极速。不过区区几日,二人便已入门。木岳二人本是通家之好,又是同时发现了真仙遗宝,因此彼此并无防范之意,约定共享仙宝。 只是对洞府之外的于朱二人,却是生出几分犹疑。最后还是木氏先祖说道:「于朱两个本就是帮工活计,又是得我二人救助,方得活命。不如只将道书上前几章道法传授了他们,我等得了这等机缘,日后必要开宗立派,门下无人驱使也总是不便,他二人学了乙木道法,便要受制与我等,岂不是好!」二人商议已定,便将于朱二人搬入洞府之中,一面为其治伤,一面传授上乘道法。 第九十七章 于沛算计 由此四人得了真仙遗宝,创立了神木岛一脉。木岳二族得了真仙道书的全本,因此把持门中大位,于朱二姓只因祖上所得,不过真仙道法十之四五,先天不足,因此在神木岛中只得些不大掌权的虚位。于朱二姓对如此安排早有不满,只是木岳二姓势大,也不敢轻易发难。 第133页 那中年道人唤作于沛,乃是于姓子弟。那长须道人道号随天,却并非四大姓子弟,而是被于沛之父瞧中了修道资质,特意收归门下,传授道法。于朱两姓虽仅得了那位真仙道统十分之四五,但亦有直指纯阳的法门,歷代之中也出过几位纯阳老祖。只是被木岳两姓算计,大多殁于与魔道高手争斗之中。 纯阳级数的高手虽是得了长生,但亦有劫难,亦有陨落之虞。若是劫数临头,也会被人打散了元神,打落长生境界,千百年苦功毁于一旦。如今于朱两姓在神木岛中仅余两位纯阳老祖,俱都常年闭关不出。于沛之父于啸传授随天道法丝毫不曾藏私,随天与于沛自小一同修持,感情深厚。 随天道人入道二百载有余,不过一百二十年便铸就金丹,之后蹉跎了数十载,如今一朝感悟大道灵机,终于要买入抱婴之境。若他能修成婴儿,于氏宗族自可再添一大臂助。神木岛以修为论高下,若是随天道人修成婴儿,便可升为执事长老,位高权重。 随天道人说道:「师弟修成金丹亦有数十载,只是你心念杂乱,不肯痛下苦功,若你能抛下坊市执事之位,精心随我修行,不出百年,亦可成就婴儿,岂不是好?」 于沛面色一黯,继而笑道:「小弟可不是修道的材料,自家事自家知。这坊市执事之职,关乎我于氏宗族一门修道外物积累,万万不可大意。师兄欲成就婴儿,所需修道宝材亦是不少,若无小弟从中周旋,只怕还有人要从中刁难。」 于沛修道之资不成,总有于啸这等大宗师之父,也只勉强修成了一粒金丹,等级还不甚高,随天道人提了几次,要他精心修持,莫要分心俗务,于沛总是不听。神木岛在东海之上,开设了一处坊市。其中专一为修士交易种种天才地宝、修道法诀,乃至奴婢牙口、宝物法器,可谓应有尽有。 这东海坊市有神木岛背后撑腰,东海之中又是产出无尽,因此生意十分红火,连龙宫之中也有高手时常前来光顾,可谓日进斗金。神木岛靠着这处坊市,可谓大赚特赚。而坊市执事一职,便是其中油水最大的职位。于沛修道不行,与人周旋却十分拿手,长袖善舞,因此央求乃父,求了这么一个职位,自他到任之后,于朱两姓修士修道所需外物宝材,果然比之前供给的多得多。 随天道人说了他几次,知他志不在此,便也不提,问道:「师弟今日来此,可是有甚么要事么?」于沛收了嬉笑之色,正色道:「师兄可知那太玄剑派已然山门重开?」 随天点头:「此事早已风传,为兄自是知晓。只是太玄剑派素来在中土立派,与本门虽是同为正道宗门,却鲜有往来,师弟怎么忽然想起此事?」于沛道:「师兄有所不知,前几日在中土金陵灵江江畔,那癞仙遗宝出世,引动有缘之人四方汇聚,太玄剑派掌门弟子叶向天也参与其中,放出话来,欲以先天庚金之气,换取本门先天灵根所产的乙木精气,如今正往东海而来!」 随天道人眼中神光一闪,沉声道:「此事当真?」于沛道:「当日他与星宿魔宗莫孤月联手,斩杀数十位异派散修。又在金陵城中将少阳剑派掌教之子杨天琪一条臂膀斩断,断了其修道之途。怎会有假!我也是听闻来坊市交易的修士之言,还特地命人暗中打探了一番。昨夜叶向天在东海一处荒岛之上,与龙宫三太子所部激战,大破八门锁神阵,斩杀龙宫兵士数万,惹得三太子敖意暴怒,如今正要集结大军,前去征讨。」 随天道人心知这个师弟虽非修道之才,但机谋百变,乃是于氏之中的智者,许多谋划便是出自其手,当下问道:「师弟必不会无的放矢,你说这些,究竟是何用意?」 于沛笑道:「师兄还看不透么?那先天庚金之气恰能克制先天乙木精气,若是被掌教得了到手,只怕立时炼成一件法宝,以金克木,日后还哪有我于朱两姓的活路!」神木岛弟子所学俱从真仙所遗道书中化来,因此功法皆为乙木一派,先天上为金行功法克制。若是叶向天真将先天庚金之气送来,神木岛掌教必会以此炼制一件金行之宝,以此弥补神木岛道法先天弱势,更可以此镇压宗派门户。 若是如此,原本于朱两家在岛上便是弱势,处境势必更加不堪。随天道人虽非四姓中人,但自小被于啸渡上岛来,早已视其为父,闻言点头道:「若当真如此,只怕我于朱两家更要举步维艰。师弟有何妙策,能使那叶向天手中先天庚金之气入不了掌教手中么?」 于沛神秘一笑,说道:「此事说来亦是反掌之易。师兄难道忘了那位龙鲸老祖了么?」随天道人吃了一惊,低声喝道:「你失心疯了?那位老祖乃是纯阳级数,岂是你一个小小金丹能够算计的?若是被他发现,连恩师也护不住你!」 于沛笑道:「师兄不必惊慌。我自然不敢算计纯阳级数的老祖,但他有一位孙儿,却甚是草包。」随天道人迟疑道:「难道是沙通么?我只闻他修成金丹,能够化为人形,被沙泷老祖勒令打熬法力,不许出洞一步。」 于沛得意一笑:「那沙通虽然修成金丹,但脑子向来不怎么灵光,我只遣人买通了他身边几条小龙鲸,只说那太玄剑派如何霸道,那叶向天如何瞧不起妖类出身的修士。自然便传入沙通耳中。我临来之时,那沙通已是携了几件宝物,怒气沖沖冲出洞府,去寻那叶向天的晦气了。」 第134页 第九十八章 木千山 「沙通乃是沙泷嫡孙,又是龙鲸小一辈中最先修成金丹,最得沙泷宠爱。若是他将叶向天打杀,我等便可高枕无忧。太玄剑派前来寻仇,也有掌教一系顶着。若是他被叶向天杀了,正好说动沙泷出手,将叶向天拿下。无论如何,那先天庚金剑气绝难落入掌教一系手中,便算成了!」摇头晃脑,言下甚是自得。 随天道人皱眉道:「那叶向天虽则声名不显,但既是郭纯阳首徒,修为心性自是一流,听闻他修成了太玄剑派之中数百年无人练成的正反五行灭道真法,斗法凌厉,若是他将沙通斩杀,一路闯了进来,被掌教知晓,师弟这一番图谋,岂非尽付流水?还要结怨于人,那时只怕你自身难保,要受门规惩戒!」 于沛哈哈一笑,说道:「师兄所言极是,小弟早有对策。我这些年来苦心经营坊市,除却本族一应外物供应之外,也贪墨了些物事,大多又洒了出去,结交那四十七岛上许多高手,尤其是海族出身,託庇于我神木岛门下的妖修异类,彼等服役甚重,受人指使,所得酬劳不过少许。我以重利许之,着实结纳了不少高手。」 随天道人摇头道:「兵贵精不贵多,那些妖类之辈,心思粗野,修不成上乘道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师弟以利许之,他日彼等亦可为利背义,将你出卖,师弟不可不防。」随天道人修行年久,道心通透,虽不擅人心诡诈之术,但揣摩世情却十分老练,所发亦是老成持重之语。 于沛正色道:「多谢师兄教诲,此事小弟晓得了。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时,却也计较不得许多。若是那叶向天果然剑术高深,将沙通或擒或杀,一路闯了进来。小弟还有埋有一招闲棋。那四十七岛上,我事先已命人通禀,只要叶向天杀来,便会挑拨岛上驻守之人,前去拦阻。太玄剑派之辈,个个嗜杀成性,叶向天挟怒而来,必然忍不住出手,只需他杀戮岛上高手,无论本门弟子,或是客卿长老,掌教便再欲回护,也挽回不得。只能出手将之拿下,那时非但先天庚金剑气到不了手,还要与太玄剑派结下大仇。我等便可从中取利。」 这一番算计连环通透,把握人心,将叶向天克制的死死的,无论如何变招拆解,皆要入我居中,不得脱解,委实是极大手笔。因此这于沛方才得意洋洋,忍不住来至师兄洞府,炫耀一番。 随天道人皱眉思忖,忽然问道:「师弟来时,可知晓那木千山所在何处?」神木岛掌教歷来由出身木氏之人担当,这一代掌教名讳便是木清风,那木千山正是其嫡孙,木清风之子死于噬魂教高手手中,因此对嫡孙加意栽培。那木千山如今不过百岁有余,已然练就婴儿,能以元婴化身,出游八极,莫说神木岛,便在修道界中,亦是十分有名,被诩为神木岛下任掌教不二之选。 于沛一愣,说道:「师兄为何提他?那木千山乃是掌教嫡孙,叶向天亦是太玄下代掌教之不二人选,由他来迎接,确是合于礼数。只是我临来之时,特意遣人打探,只说他还在洞府之中,并几个姬妾饮酒作乐,丝毫无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随天道人当即哎了一声,说道:「师弟,你中了他的算计了!那木千山非是不欲动身迎接,而是要等你将埋伏于四十七岛之上的眼线尽数动用,被那叶向天大肆杀戮之后,方才现身!好歹毒的计策,他这是欲借叶向天之手,将你的那些乌合之众一网打尽!如此说来,那叶向天要么剑术通神,足可横行诸岛,要么便是身怀异宝,畅行无忧。哎!师弟,你这一招棋差,落入别人算计了!」 于沛当即面色大变,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大叫一声:「木千山!你好歹毒!」反身便向外闯!随天道人嘆息一声,伸手一指,一道光幕垂落,恰拦在于沛面前。于沛回头叫道:「师兄,你挡我何意?我现下赶去,说不得还能救下几个,若是晚了,只怕……」 随天道人哼了一声,说道:「木千山既是定下这条绝户计,便不会容你插手。你现下出去,必有高手前来阻拦,你还是在我这里修心养性几日,也省的去受那折辱。再者,你那些个高手算的什么东西?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杀了也就杀了,木千山想要藉此机会敲打我于朱二姓,便让他敲打,如今太玄剑派山门重光,魔教各派踪迹频现,正是山雨欲来,正好令那木岳两家挡在前面。我等且先看戏便是。你在我这里好生修行道法,趁此机会,我将那孕婴的感悟说与你知,你能学的多少便是多少,索性莫要去管外面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了!」 于沛冷静下来,心思又自活泛,他思来想去,随天道人所言极是,木千山若真是设下这等绝户之计,欲将于氏在四十七岛上的势力一网打尽,藉机敲打于朱两姓,必然思虑周全,他此时出去,说不得便会为人顶了回来,徒惹耻笑。再者无论叶向天剑术通神也好,身怀异宝也罢,四十七岛之上木岳二姓手下之辈,必然不肯出死力相拒,反要引逗他结纳的那些高手冲上去顶缸,如此叶向天杀入四十七岛,迳自觐见掌教木清风,已是毫无悬念,再多算计也没了用处。 于沛道人思忖到此,嘆息一声:「也唯有如此了!」重又落座,混没了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随天道人说道:「师弟经此挫折,未必便是坏事,道心增长,智慧通达,以后便不会再为木千山算计。只是你再有打算,务要禀明恩师,或是与为兄说上一说,方可行事,莫要再刚愎自用了。」 第135页 于沛本是一片好意,亦有争胜之心,借着叶向天之事,大做文章,将掌教与木岳两家尽皆算计,谁知木千山技高一筹,居然壮士断腕,捨得将四十七岛上那些个散修妖类送与叶向天杀戮,自家却最后现身,表明善意,将之接引入岛。既除去异己,又示好叶向天,一番算计实在精妙。 第九十九章 螳螂捕蝉 于沛忽然打了个冷战,暗思:「这番算计好生毒辣,木千山那厮平时只顾修行享乐,不想还有这一番心机。若是日后他坐上掌教宝座,只怕于朱二姓处境比之今日还要不如。必须寻个机会,将他除去!」 不提于沛胡思乱想,被随天道人留在洞府之中。洞府之外,却又三双眼睛紧盯。随天道人所料不错,于沛一举一动果然俱在木千山料中,这三人便是他遣来追踪于沛的高手。三人之中,居然有两位金丹修士,另一位也是炼罡圆满,这一份阵容对付于沛一个结丹的修士却是绰绰有余了。 一人瞧了随天道人洞府一眼,说道:「临来之时,少主曾有吩咐,若是于沛急沖沖冲出洞府,我等便须将之拦下。若是于沛在随天道人洞中待足一个时辰,便无需理会,回宫復命即可。如今一个时辰已过,想来无事,我等也当回去復命了。」 木千山身为神木岛岛主木清风嫡孙,地位尊崇,木氏一族素来便是奉行多子多孙之策,鼓励子弟多纳妾氏,多生后人,因此极是繁盛。但到了木千山之父,却是一个异数。此人偏偏用情专一,只娶了一方妻室,生下木千山。木清风数次催促他纳妾,却也置之不理。本来修道之士,寿元漫长,生子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谁知死星照命,劫数难逃。木千山父母一日相偕出游,居然在东海之上偶遇噬魂教长老级数的高手,那人本欲前往坊市之中,换取几件炼制宝物的材料,见了木千山父母,当下便是大喜,只需将二人拿在手中,要挟木清风,什么宝贝要不着? 双方就在东海之上展开一场激战。木千山之父身为神木岛岛主独子,自然随身携有许多法器,甚至还有两件上品法器,渡过了几重劫数,威能堪比脱劫级数的大修士。无奈噬魂教所传魔法,太过诡异阴损,专一对付修士神魂,木千山父母猝不及防,被噬魂神通暗算。二人甚有骨气,不肯降敌,最后居然力战身死,连元神也未逃出。 那位噬魂教长老也是晦气,原本只想活捉他夫妇,去神木岛换几件合用之宝,谁知这对伉俪居然死战到底,不肯退缩。无法之下,也施展重手,他杀了二人之后,心知闯下泼天大祸,连噬魂教总坛也不敢回,一路中土深处。 木清风本在闭关修行,独子身死,心有所感,大叫一声,破关而出。待他寻到独子陨落之地,那噬魂教长老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木清风大恸之下,只得先将儿子儿媳尸身收敛,回到神木岛上安葬。之后木清风请来高手,为独子追魂,却被告知独子身中噬魂教神通,又是自斩神魂,已然无救。 木清风狂怒之下,拼着损耗五百年修为,以神木岛秘传神通推算,算出兇手下落。当下亲自出手,携神木岛镇岛之宝那株先天灵根,又带了四位木氏长老,深入中原之地,终于连番大战之下,将那位噬魂长老斩杀,神魂也自化为飞灰。 犹不解气,又寻上噬魂教总坛,欲将其一网打尽。噬魂教创自噬魂老人,门中法术取众生灵性神魂以为己用,乃是邪魔中的邪魔,素来为正道所唾弃。只是这一门神通既强,又是高手辈出,正道诸派几次围剿,却又死灰復燃。 神木岛原本偏安一隅,不肯轻易参与玄魔两道之争,但此次掌教独子被害,委实不可忍受,也顾不得广邀助拳,木清风修成纯阳境界,又手持先天乙木灵根,自是法力滔天,噬魂教自噬魂老人失踪以来,便由噬魂老人师弟夺魂道人做主。 夺魂道人亦是玄阴境界的修为,手中亦有一件玄阴法宝,虽然比不上先天乙木灵根先天神圣,却也不容小觑。 二人身为玄魔两家顶尖祖师,自是不能退让,先天灵根对后天法宝、纯阳境界战玄阴修为,打了旗鼓相当。鏖战七日七夜之下,木清风所带四位木氏长老陨落三人,噬魂教一方也自死了四位脱劫劫数的高手,眼看再都下去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也有陨落之威,正邪两道却又有高手赶至。 自太玄剑派剿灭血河宗以来,便以此战死伤正邪高手最多。双方本已有罢手之意,再经一番调停,便即停战。木清风独子身死,非但将元兇斩杀,还险些将噬魂教总坛夷为平地,也算出了一口恶气。经此一役,正邪两道皆知神木岛先天乙木灵根威力无穷,更打出了正道大派的凛凛威风。 木清风失去独子,对木千山这个嫡孙自是更加疼爱,倾尽全力栽培,更不惜动用先天乙木灵根所产先天乙木真气,为木千山贯体修行。那先天乙木精气十分娇贵,每一甲子方才产出七缕,还要赐给门中长老修行之用,入不敷出。木清风将自家那一份用来成全嫡孙,足见舐犊之情。 木千山资质却也不错,仅用五十载便修成金丹,之后再用一甲子,炼就婴儿,进境之速,为修道界一场佳话。木千山修道有成,更能功于心计,东海坊市给神木岛带来无穷收益,他有鑑于此,以修道外物、种种天材地宝为饵,诱使各路散修为其所用。 第136页 这三位高手便是木千山招揽来的散修修士。其中一人本是剑修,得了木千山所赠一本金行秘典,剑术大进;又有一人乃是天生木行之体,与乙木真气亲近,被木千山收入岛上,日夕浸润乙木精气,不出三十载便修成一粒金丹;最后一人却是感念木千山对其全家有恩,自愿随侍左右。此三人皆为一方高手,又能为其效死,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 三人商议已定,当下也不耽搁,纵起遁光,直往岛上中心之处而来。神木岛之中禁制重重,有先天乙木灵根镇压,便是纯阳、玄阴级数的高手,等闲之间也攻打不进,三人身上皆佩有灵符宝箓,遇有禁制之处,只消一道灵光飞去,便将禁制制住。不过片刻之间,已来至一座华美宫殿之前。 第一百章 动身迎接 正有一位道童看守宫门,三人与道童低语几句,那道童转身往殿中而去,不旋踵间飞奔而回,说道:「少主请三位真人入内叙话。」三人点头,鱼贯而入。神木岛掌教之位,歷来由木氏一族嫡系家主继承,木清风只有木千山一个嫡孙,下任岛主之位,自是木千山囊中之物。只是木千山不肯被人称为少掌门,因此岛上弟子、门下客卿,皆以少主唿之。 三人入了宫中,绕过一面影壁,便即驻足。只听内殿之中传来阵阵女子欢笑之声,三人微微闭目,只做不知。木千山父母早亡,若非遗下木千山这一个独自,木清风几乎绝了后。因此勒令孙儿凝练婴儿之后,多娶了几房妾室,早日多生几个玄孙。 木千山亦是来者不拒,一口气纳了五房妾氏,每日除了修行道术,便是与妻妾嬉戏。三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修道之辈,修行越高,真气精元固锁,除非肯拼着损耗精元,方能使女子受孕,木千山婴儿方成,正要勇勐精进,不肯耗费半点元气,因此如今并无一房妻妾怀有身孕。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辰,只见一位少年面含微笑,自内殿步出。这少年生的唇红齿白,十分英俊,望去不过十七八岁,顶门之上清气如云,盘旋往復。玄门羽士,炼就元婴,便有云气自生,甘露垂落如雨之异象。 这少年正是木千山,他入道已将近二百载,只是修道有成,驻颜有术,望去一如少年。见了三人,微笑道:「三位一同归来,可是那于沛不曾走出随天道人之洞府?」其中一位高手说道:「少主料事如神,那于沛果然不曾走出随天道人之洞府。」 木千山哈哈一笑,说道:「那于沛修道不成,仗着有几分狡黠,卖弄聪明,在坊市中讨了个差事,这些年暗中往于朱二姓之中送去多少修道外物?只当本座不知么?我是故意给了他一个肥差,些许外物,也不值什么,于朱两家出了高手,亦是我神木岛之福么!」 三位高手齐声道:「少主心胸气度,果非常人所及,我等钦佩之至!」木千山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只是他不该插手四十七岛之事,妄图安插亲信,那四十七岛乃是我神木岛要地,关乎本门气运所在,于沛如此行事,却是犯了本座之大忌了!」 三位高手又问:「既是如此,少主何不索性将那于沛捉来杀了,免除后患?」木千山笑道:「于沛之父毕竟是本门脱劫级数的长老,轻易不可动得。再者此人也算有几分才学,本座还要靠他在坊市之中,多赚些利市。这一次他暗中挑唆那沙通去与叶向天为难。那太玄剑派一向强横,掌教郭纯阳更是只吃不吐的主,既是派遣大弟子前来,必有惊人之宝赐下护身,沙通若无法宝在手,必要吃亏。」 「如今沙通已去了几个时辰,怕是已被叶向天或擒或杀。于沛要挑拨太玄剑派与本门关系,唯有动用他在四十七岛上的眼线,本座便可将之一网打尽。三人真人吩咐下去,瞧瞧四十七岛之中,是哪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在兴风作浪,只暗中记录,等叶向天离去,便将他们拿下!」言语之中,杀气迸发,此时的木千山绝非一位纨绔子弟,而是手握他人生死,一言而决之上位者。 三人心头一寒,凛然受命。木千山又是一笑,说道:「郭纯阳为了这个开山大弟子,也是下了血本,居然拉下脸来,求取本门先天乙木精气。原本那先天庚金之气也没什么稀罕,只是祖父不肯轻易开罪太玄派,打算顺水推舟,允了此事。存下几分香火情面,日后联手太玄,绞杀噬魂教,也好开口。如此一来,叶向天便不可出岔子,你们再去吩咐四十七岛驻守修士,凡金丹之上高手,不得出手,只任凭于沛的那些废物闹去,叶向天要杀也就杀了,不必阻拦!去吧!」 三人受命,急急而去。木千山自语道:「久闻叶向天乃是太玄派二代弟子之中,剑术最高之人,只是为何不曾修习其他剑诀,而是选了那混元灭道真法?此法修习太过艰难,且并无什么高深的剑术传承,郭纯阳那等精明之辈,又怎会不为弟子打算?其中必有蹊跷!叶向天只差一步,便要练就元婴,加之剑术高强,我又令四十七岛金丹之上修士不得出手,若他要强闯四十七岛,不过半日功夫便可,嗯,也罢,若是令他将四十七岛踏破,我神木岛上下也无甚面子,还是等他闯过几座岛来,便去将其拦下。」 喝了一声:「童儿何在?」一名道童低眉垂目的走来,说道:「请少主吩咐。」木千山道:「去将木平灵堂兄请来,便说有太玄剑派使者前来,祖父命他随他前去迎接。再者,吩咐准备仪驾,不必大张旗鼓,便按元婴真君境界备下,也省的被叶向天小瞧了。」 第137页 那道童急忙领命而去。不过盏茶功夫,一人大笑而来,说道:「贤弟来请为兄,只为了那太玄剑派的什么叶向天么?」此人生的一副豪迈面相,目中却是神光闪烁,显是颇攻心计,正是木千山之堂兄木平灵。木氏之中,歷代对掌教之位的争夺,亦是十分血腥。木清风修为高深,在他那一辈中先一步修成纯阳,又将一位修成脱劫法力的堂弟打死,这才夺得岛主大位。 只是如今这一脉唯有木千山一根独苗,虽然修成元婴,但大多是靠元气灌体,揠苗助长,因此木氏其余几支也都动了心思,欲要角逐下代掌教之位。这木平灵便是其中之一,此人亦是金丹修为,城府极深,听得木千山以掌教名义宣召,不敢不来。亦是吃了一惊,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赶来。 木千山目光闪烁,面上似笑非笑,说道:「劳动堂兄大驾,只因太玄剑派掌教弟子叶向天奉命前来,祖父命我出迎,欲请堂兄做个护法,为小弟撑撑场面,不知堂兄意下如何?」木平灵笑道:「堂弟言重了,既是太玄剑派遣人来此,绝不可堕了我神木岛之威风,不知堂弟何时动身?」 第一百零一章 先天大衍阵法 木千山笑道:「算算时辰,如今也差不多了。我已命童儿备好真君车驾,请堂兄一同乘坐,我等即刻动身!」木平灵心下暗恨:「这厮资质平平,却仗着祖父宠爱,以先天灵根之气洗濯自身,勉强炼就婴儿,如今却来显摆!也罢,我在金丹之境蹉跎数十载,如今凑齐了一应外物,不日便可闭关冲击婴儿境界,等老子修成元婴,看你这小白脸还如何猖狂!」面上大笑道:「既如此,便叨扰堂弟了!」 修道界中,每一重境界皆有不同称谓。修成金丹可称真人,炼就元婴便为真君,脱去劫数乃为宗师,待诏之上乃至纯阳,则尊为老祖,达者为先,不以修道年月计算。神木岛由四姓把持,歷代以来自有一套对金丹真人以上之仪轨,凡修成法力者,仪驾、服饰、佩宝、侍童等,皆有定制,丝毫僭越不得。 木千山修成婴儿,便可尊称真君,自有车驾仪轨伺候,木平灵不过区区金丹,虽亦有仪轨相随,但比之真君风范,却差之甚远,不由又妒又恨,只当木千山故意折辱,暗记在心。二人同乘云辇,自有许多侍女、童儿,捧剑提炉,一路浩浩荡荡,出了神木岛,往四十七岛而去。 这一次十分顺利,再无沙通那等半路杀出来的货色搅扰,剑光也不飞高,只在海面之上穿行,剑气过处,将海面平平切开,却未伤到其中一个生灵,显示出剑法高绝之处。剑光之中,张亦如止不住好奇,问道:「师傅,那神木岛乃是正道宗门,与本门齐名,我等前去登门,若是不肯用先天乙木精气来换,该当如何?」 叶向天道:「此事你掌教师祖早已飞剑传书,与神木岛岛主商议妥当,绝无不允之理。只是需要防备其余四十七岛之上的神木弟子前来为难。」张亦如脱口道:「四十七岛?师傅,神木岛难道不是只一座岛屿么?」 叶向天微微摇头,说道:「神木岛之事恰要说与你们听,神木岛乃是一座极大的岛屿,接连海底地气,而它周边则又有四十七座岛屿拱卫,合成四十七岛。这四十七座岛屿并非天然生成,而是神木岛歷代高手以绝大法力炼铸,用以守卫本岛。神木岛传人众多,只是嫡系弟子唯有木岳于朱四大姓氏。传闻木岳于朱四姓的祖先乃是东海渔民,偶遇风暴,渔船被风雨击碎,四人侥倖不死,无意之中发觉此岛。得了岛上一位真仙所遗道书,与一株先天灵根,自此创下神木岛一番基业。」 「神木岛依託东海,歷来产出极丰,索性开了一座坊市,专一贩卖种种天材地宝、修道外物,连玄魔两道法诀、飞剑,种种修道应用之物,应有尽有,可说在正道七宗之中,最为富有。只是此次行程甚急,取了先天乙木精气便须回山復命,不可带你们去坊市之中见识一番。」 张亦如少年心性,最喜热闹,一听不能去坊市中见识,面色顿时垮了下来。凌沖不知怎的,脑中只是翻来覆去想那四十七岛之事,脱口道:「神木岛加上周边四十七岛,共计四十八之数,神木岛并非佛门传承,其数不用,依着玄门惯例,该当凑足四十九之数。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唯有如此,方可称得上是拱卫本岛。」 叶向天面色微微惊异,奇道:「师弟为何想到这些?」凌沖不好意思笑道:「小弟颇务杂学,记得许多道书之上,皆有一句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听闻师兄谈论神木岛四十七岛,无心之中便连在一起。」 叶向天点头:「师弟心思灵敏,这一份妙手偶得恰是修道人求之不得之先天灵光。你所言无差,神木岛加上其余四十七岛为四十八之数,确还有一岛不入其中,若是算上,正好是四十九大衍之用。只是此事事关神木岛一个绝大隐秘,乃是一大忌讳,师弟切勿随意乱言,只放在心中便可。」 张亦如凑上前来,谄笑道:「师傅,为何神木四十九岛乃是大忌讳?还是和弟子说说吧!」叶向天面无表情道:「看来你的伤势痊癒的差不多了,也罢,待为师再接引一缕天罡大气,供你修炼。」张亦如立刻垮了脸,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再也不敢多言。 凌沖脑筋转动,暗道:「神木岛若当真以大衍之数布阵,那除四十九岛之外,还应再有一座岛屿,是为遁去之一,不可见、但可用。只是这座岛屿究竟藏于何处?想必所谓的大忌讳便是这个吧?神木岛歷代祖师当真好大手笔,若是以此推论,这一座先天大衍阵法一旦催动起来,当威力无穷。无论守御山门或是攻敌杀人,俱是无双利器。只是这一座阵法一旦催动,所需天地元气必是海量,再者此阵经神木岛歷代高手布置,想必如今还未彻底炼成。嘿嘿,正道七宗亦是勾心斗角,若是被神木岛炼成这座阵法,只怕非但魔道六派,连同为玄门正道其余六家亦要生出忌惮之意了!」 第138页 凌沖胡思乱想,也不敢诉诸于口,更不知他猜想的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以他这点微末修为,去思索神木岛歷代祖师高手,甚至不乏纯阳老祖的念头,委实小儿语天,不自量力。 剑光迅快,遥见海天相接之处,隐隐现出一线陆地之影。张亦如大叫:「这便是四十七岛么?倒要见识一番!」剑光发出轰然雷鸣之声,直直射入岛上。这座岛屿便是四十七岛之中最外一座,名唤重明岛。此岛方圆千里,岛上绿荫满布,宫殿绵延,只是空有白云悠悠,浪吻沙滩,全无人影,显得颇为冷清。 叶向天却是全无降落之意,剑光之速丝毫不减,直冲沖便要自岛上飞过。便在此时,群殿之中飞起一道白气,迎空一晃,化为一张巨网,直罩下来,若是叶向天剑光不停,便要冲入巨网之中。岛上一个声音喝道:「何方杀才,竟敢擅闯神木岛重地!」 第一百零二章 一剑斩杀! 叶向天冷哼一声,剑芒微闪,雷鸣之声响过,已将那巨网切开一个大洞,剑光便自洞中飞出。方才发声之人便是本岛负责主持阵法禁制的高手,已是金丹修为,见叶向天狂傲,又惊又怒,他得了木千山受益,要借叶向天之手将岛上于沛收罗的高手除去,大喝一声:「谁人去将此贼拦下!」 就听一人叫道:「某家愿往!」一道遁光飞起,直扑叶向天剑光而来。遁光之中一个长大妖人手持一柄方天画戟,怒喝有声:「兀那贼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等你道爷出手,可就悔之晚矣!」 张亦如摇了摇头,以他眼力都能瞧得出来,这妖人与那蟹武一般,俱是螃蟹成精化形,只是修为还比不上蟹武,弄了个人头蟹身,还有八条蟹租在身后招摇,又是丑陋又是滑稽。叶向天伸手一抛,一柄长剑飞出,落入凌沖手中,说道:「师弟,我剑光飞过,你以御剑将此妖斩杀。」语气肯定,绝无迴旋余地。 凌沖一愣,只得领命,全神运用真气。叶向天所赐长剑便是前夜自龙宫八门锁神阵中夺来的数万金寒铁所炼。千载寒铁本就是炼制飞剑的上佳材料,叶向天功力高绝,祭炼这样一柄长剑自然不费吹灰之力。虽是草草炼就,锋锐之处比之凌沖所用任一柄利剑都要厉害的多。 一柄长剑对剑修而言,不啻性命,所谓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若是平日凌沖能得一柄千载寒铁打造的长剑,不知要有多么兴奋,此时此刻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剑遁迅捷之极,与那蟹精交错,唯有一瞬,要趁此一瞬发动必杀一击,时机、力道皆要掌控的妙到毫巅,方能一击奏功。 凌沖运用太玄真气,一寸一寸灌注入手中寒铁剑中。寒铁剑长有三尺,剑锋幽沉,真气传导之性极佳,太玄真气注入其中,欢畅之极,不出几息已游走通透。凌沖并未学过祭炼飞剑之法,只能以真气输入剑身御剑,但其中酣畅之感还是令他舒爽的几乎呻吟出声。 那蟹精乃是一介妖修,投靠神木岛,奉命驻守重明岛,又贪图财货,早被于沛暗中收买,此次受了其命,要挑拨叶向天与神木岛反目,最好能有些伤亡,急欲立功,忙不迭蹦了出来。他打定主意,只要叶向天剑光一停,便立即返回阵法禁制之中,神木岛经营四十七岛千载,岛上禁制威力至大,莫说叶向天只是金丹修为,便是脱劫乃至纯阳级数的高手来了,只要发动禁制,一时半刻也绝攻打不入。 何况于沛也知他修为低微,特意赠了一件宝物,信誓旦旦言道只需祭起此宝,可挡金丹级数高手倾力一击,这方是蟹精的底气所在。他心头还十分得意:「这里是神木岛,你那个什么太玄剑派便再强横霸道,还能来东海撒野不成?老子便是要借神木岛的名头压你一压,最好你叶向天忍受不住,猝然发难,攻打岛上禁制,再顺手宰杀几个执事的弟子,这仇便算结大了,还换个狗屁的先天精气?老子也好去领于沛那厮的报酬。」 他正满心欢喜盘算,却见叶向天一道剑光丝毫不停,划破长空,剑气嘶鸣声中,直向自家杀来!蟹精登时蒙了,叫道:「叶向天!快快停住剑光!你要与神木岛不死不休么!」本来就算他立时转身逃走,也未必逃得过剑光之速,他这一叫,又自耽搁了几息功夫,更是没了生还之望。 剑气雷音之剑光何等迅捷?弹指间已飞临近前,与蟹精交错而过。凌沖吐气开声,手腕一抖,寒铁剑平平直削,递了出去。这一招绝无任何花俏之意,仅凭一股真气运用,将剑速发挥至最大,剑招并无变化,反而最是纯粹。那蟹精本是错愕不解,不及防备,剑光一闪,已自他腰间掠过。于沛所赠的那件宝物也来不得催动护身,他呆了一呆,似乎犹自不信,往身下望了望,大叫一声,气绝身死。 那主持重明岛禁制的金丹高手本是躲在一处宫殿之中,早知蟹精是于沛收买的细作,才令他前去送死。原以为叶向天总要先止住剑光,分说几句,谁知竟是不管不顾,直冲而过。只见剑光与蟹精交错,蟹精呆了一呆,身子忽然分成两段,掉落下来,却是被人腰斩。这一惊非同小可,眼见剑光如虹,眨眼飞过重明岛去了。良久此人才发出一声大叫:「欺人太甚!快!速速通报其余诸岛与少主知晓,就说叶向天恃强强闯,我等阻拦不住,速派高手拦截!」 凌沖方才那一剑酣畅淋漓,怔然良久,体味那种余韵。张亦如张大了嘴,合不拢来,瞧瞧寒铁剑,又瞧瞧凌沖,心头大叫:「这便宜师叔何时剑术精绝如斯?那蟹精虽然化形不够,但皮糙肉厚,我就是用先天庚金剑诀,想要一击必杀,也绝无可能。难道师傅偏心,故意给了便宜师叔一柄宝物飞剑?」他越想越对,两眼放光,不离凌沖手中那柄寒铁剑。 第139页 凌沖用的一招横削剑,甚至并非招数,只是剑术中最为根本用剑手法,但就是这一招平平无奇的剑法,却将蟹精腰斩,威力至大。方才只觉周身精气神三宝凝结一线,种种杂念悉皆消散,用剑之间,纯一自如,宛如天成。 叶向天嘴角微微一动,似在微笑,忽然说道:「师弟,方才那一剑只是精气神三宝壮大,加之我以法力压制那蟹精,你方能将他斩杀。你要记住,剑术之道,犹如行云流水,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缓急相谐,刚柔并济。剑招或繁复、或简洁,其中奥妙,存乎一心,方为上乘。」 却是出言指点他上乘剑术之道,凌沖凛然受教,再拜而谢。张亦如叫道:「师傅,这神木岛之辈好生无礼,既知我等乃是太玄弟子,还要出手阻拦,难道不怕他们掌教震怒严惩么?」 第一百零三章 硬闯四十七岛! 叶向天冷笑道:「方才那一头龙鲸之祖,唤作沙泷,便是神木岛上客卿长老。神木岛上也并非铁板一块,共有木岳于朱四大姓氏,明争暗斗,想必是有人不希望你我师徒顺利见到神木掌教,故意出此诡计,挑唆高手前来生事。」 张亦如惊道:「师傅,那该如何是好?我等远来是客,总不能对岛上弟子肆意动手罢?」叶向天对凌沖说道:「师弟,你且调匀真气,接下来会有许多高手前来阻截,你不必管其他,但有拦路之辈,便尽数杀了!」 叶向天何等老辣?早瞧出神木岛上有人从中作梗,只是他的应对之法却是暴虐直接,但有敢拦路之辈,一剑斩了便是!再者一路之上凌沖委实给了他太多惊喜,有太玄剑派在身后镇压,也不怕神木岛有甚抵抗。 凌沖将手中长剑一摆,胸中一点热血也自沸腾起来,扬声吟道:「当以手中剑,斩破虚妄境,见真性自我,得长生道果!师兄且请坐壁上观便是!」叶向天点头道:「师弟尽管放手是为,为兄自有办法,护得你周全。」 剑光迅捷,已然飞入第二座岛屿上空。此岛名唤飞翼岛,其形如一只硕大苍鹰,双翅翼然,方圆三千里,可谓十分广大。与第一座重明岛不同,此岛之上并无宫殿群落,仅有一座高山耸立,山顶碧翠,瞧不出有人居住的模样。 灭道剑光一闪之下,已略过千里,眼见便要飞出飞翼岛。正在此时,山顶传来一声冷哼,喝道:「好大胆的贼子,当我飞翼岛是甚么地方?容得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一道金光陡然袭来,化为一只巨掌,五指宛然,向下便抓! 镇守飞翼岛的修士乃是金丹境界的修为,神木四十七岛之间,自有一套联络手段,迅快之极,叶向天三人飞临飞翼岛上空,那修士便已接到火讯传书,原本他奉了木千山之命,坐看岛上于沛眼线出来兴风作浪,但万料不到叶向天如此霸道,居然要恃强强闯,若是被其创出飞翼岛,便是大大落了神木岛的脸面,日后木千山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因此顾不得等待于沛眼线跳出,只能自行催动岛上禁制御敌。 神木岛经营四十七岛数千载,乃是有一桩极大图谋,此事修道界中知晓之辈不出一掌之数,郭纯阳老谋深算,却是深知其中奥妙,偶然一回对叶向天言说了其中之事,嘱咐叶向天不得轻易泄露。 四十七岛歷代皆有高手驻守,一面祭炼岛上大阵禁制,拱卫神木岛本岛。因此每座岛上禁制皆是厉害非常,一旦开启,十成威力之下,足可抵挡数位脱劫境界高手来袭,若是四十七岛禁制一齐发动,整合为一,便是纯阳老祖来了,亦攻打不进。 叶向天剑光太过迅捷,以至重明岛驻守修士不及开启护岛大阵,以至被三人一冲而破。此刻飞翼岛有了万全准备,岛上禁制发动,欲要冲破此岛,便要大费手脚。谁知叶向天一向强横惯了,根本不讲道理,见岛上金光涌动,也不废话,一拍后脑,一道金光蓦然飞起,粗有一抱,长有数丈,金光之中无穷剑气飞溅,正是当日惊走拂意老道的一道先天庚金剑气。 郭纯阳可谓十分阴损,他将一道先天庚金之气运炼为一道剑气,交给自家弟子,这一道剑气由他这等一门掌教亲自祭炼,威力自是非同小可,寻常脱劫之下的修士,一击必死,脱劫之上的高手要接下这一道剑气,亦要费些功夫。那剑气亦是化为一道金光,迎着那只大手只狠狠一绞,便将大手绞成两段,依旧化为天地灵气。 岛上禁制乃是吸取天地灵气,经阵法演化,化为无穷手段擒杀敌人,但大手被破,阵法反噬之下,耳边只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却是岛上禁制崩坏,损毁无数。只把那金丹高手心疼的死去活来,这禁制祭炼煞非容易,乃是他日夜不停,以本身法力温养,这一剑之下,数十载苦功尽付流水,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修士大怒之下,心火勃发,便要现身与叶向天拼个你死我活。叶向天更是干脆得理不饶人,伸手一指,那庚金剑气如神龙闹海,又自翻身扭尾,直朝那高山山顶落去!只把那金丹修士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急忙全力催动阵法禁制,道道金光沖天而起,与庚金剑气斗在一处。 叶向天也不理他,只催动剑遁,越过飞翼岛,扬长而去。那庚金剑气耍了一个花招,斩破数道金光,也自施施然而去。那金丹修士颓然良久,方才收了岛上禁制,瞧着破损的阵法,欲哭无泪。 第140页 连破两座岛屿,张亦如大是兴奋,他少年心性,唯恐天下不乱,本意之中极愿趁此机会,索性将四十七岛尽数破开,直捣黄龙,狠狠扫一扫神木岛的面子。但他也知,且不论自家师徒三人能否有那等广大法力,若是那般施为,太玄剑派与神木岛翻脸结仇,不死不休亦是不可避免了。 凌沖偷眼观瞧,见叶向天似是成竹在胸,对连破重明、飞翼二岛之事丝毫不以为意。也就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冥思剑法。剑修之辈,最是好斗,当年太玄剑派一言不合,杀伤血河宗总坛,将之连根拔除。其中固然是因血河宗倒行逆施,为祸天下,但也未始无有藉机练剑之意。 剑术之道,唯有在战阵杀伐之中,方能勇勐精进。太玄剑派剿灭血河宗一役,虽然上一代掌教荀真人等老辈高手尽数应劫,但经歷惨烈杀伐之后,郭纯阳等二代弟子迅速崛起,撑起大局,太玄剑派威名依旧不堕,便是这个道理。 叶向天令凌沖以四十七岛高手为靶,磨鍊自家剑术,便是有成全之意。凌沖也抓住机会,体悟种种关窍,磨剑备战。他自方才一剑斩杀蟹精,剑术酣畅淋漓,心境便陷入一种极度亢奋之中,脑海中种种剑术纷至沓来,不可断绝。此种状态正如佛家所言之开悟,玄门所谓之入道,十分难得,恨不能立刻寻来对手狠狠厮杀一番,助他突破一段瓶颈。 第一百零四章 碧流岛岳挺 叶向天忽然沉声道:「师弟,此去前路便是碧流岛,为兄不会再以庚金剑气破敌,须你以自身剑术,战胜岛上高手,不过你放心,我自会以法力将其修为境界压制到与你一般,同等境界之下,要靠你的剑术胜之。」 凌沖点头道:「小弟知道了,请师兄施为便是。」叶向天点头,既然要磨鍊凌沖剑术,自然不能仅靠庚金剑气破关直入,须得与守岛高手厮杀拼斗,方能有所突破。剑光如流星飞堕,直入碧流岛上。 碧流岛乃是四十七岛中第三岛,岛上风光旖旎,杂花生树,绚烂非常。岛中间乃是一座极大湖泊,湖面澄清若镜,波澜不兴,宛如一块巨大碧玉,隐约可见许多水族徜徉,水气氤氲,朦胧非常。 叶向天操御剑光,落在大湖一面,张亦如十分有眼色,不等乃师吩咐,先自提气叫道:「太玄剑派掌教大弟子叶真人等三人奉郭掌教之命,拜谒神木岛岛主,还请岛上道友放行!」他抖擞丹田真气,一字一句念将出来,声震四野,惊得宿鸟四散飞起。 话音方落,闻听水声大作,平湖陡起浪波,自中间一分为二,水波滔滔之间,现出数位修士,依次踏足陆地。原来这座碧流岛与之前二岛不同,岛上禁制乃是藏于大湖之中,且阵法深入海底,与海中癸水精气相容,威力比之前二岛大去何止一倍?叶向天若要强闯,凭藉先天庚金剑气,却也可以,但免不了要将岛上禁制阵法斩破殆尽,大违本心。 碧湖中分,现出数位道人修士。当先一人长眉细目,背负长剑,一脸精干之色,正是掌控此岛阵法禁制的金丹修士,乃是岳氏子弟,唤作岳挺。他身后跟着六位高手,高矮胖瘦,不尽相同,俱是一脸凶煞之气,不怀好意望着叶向天三人。 岳挺接到前面两座岛屿飞火传书,言道太玄剑派叶向天悍然创岛,还将岛上先人布置的阵法禁制破坏,不怒反喜。这座碧流岛乃是四十七岛中前六岛阵法之枢机所在,统合六座岛屿阵法,可借六岛之力以为己用,阵法禁制威力至大。莫说叶向天一个区区金丹修士,便是脱劫乃至待诏境界的大高手来了,亦要饮恨收场。 碧流岛如此重要,自然便须合用之人驻守,木岳两族商议之后,派了岳挺前来坐镇。岳挺入道不过百年,一身法力修为十分浑厚,乃是岳氏一族最有希望在百年之内练就婴儿之辈。族中对他十分看重,他奉命驻守碧流岛,一应修道外物也不曾缺了他的。他以这些宝物为饵,着实接纳了几位高手,以为臂助。 木岳二族自古便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岳挺早早投靠了木千山。今日叶向天拜岛,木千山亦曾传话,命岳挺不必阻拦,只坐看于沛安插之眼线自家蹦出来,兴风作浪,日后再收拾不迟。但未料想叶向天强横非常,居然硬闯,尤其手中还有先天庚金剑气所炼飞剑,凌厉之极,连破重明、飞翼二岛禁制。 若是他任由叶向天离去,不免堕了神木岛威名,方要发动阵势,先将叶向天困住,再做定夺。叶向天却自家飞落,以礼求见,一会儿是仗剑的强人,一会又是谦谦君子,以岳挺阅歷之广,也闹不清叶向天葫芦里究竟卖的甚么药。 叶向天肯垂落剑光,肯以礼相求自然最好,只是太玄剑派之辈素来损人利己,不顾世间礼法,岳挺暗自警惕,稽首一礼,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太玄剑派叶道友大驾光临。贫道岳挺,叶道友既是奉了贵派郭掌教之命,前来拜岛,便当以礼而来。为何硬闯我重明、飞翼二岛,斩破岛上禁制,还诛杀岛上高手?不知叶道友何以教我?」言辞之下,咄咄逼人。 叶向天淡淡说道:「叶某三人一路行来,便有妖人半路暗算,若非家师早已算定,赐下克制之宝,几乎不能生还。因此不免惊弓之鸟,驾起剑光飞遁。谁知贵派二岛不问青红皂白,催动岛上禁制,叶某迫不得已动用师传庚金飞剑破阵而出,损伤了贵派阵法,一应修復所需财物,全由叶某承担便是。至于诛杀贵派一位高手,实是误会,那人乃是妖物化形,连人身都未完全,猝然拦路,鄙师弟初出茅庐,一惊之下,一剑横削,谁知竟将它腰斩,着实可惜,还望道友节哀顺变。」 第141页 一番话连消带打,非但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暗讽神木岛阵法不济、高手不高,连初出茅庐的凌沖一剑也接不下,这才身死,又怪的谁来?只将岳挺气得心火乱窜,勉强镇定心神,冷笑道:「叶道友好一张利口,合着破禁杀人全是被逼无奈,反倒是我神木岛的错了?」 叶向天微微一笑,说道:「我太玄剑派虽是剑修门户,但素来以德服人,轻易不肯诉诸武力。既是鄙师弟误杀贵派高手,这笔帐自然也要他来承受。这般如何,便由岳道友选派门下高手,与鄙师弟做那生死之斗,生死各安天命,无论胜败如何,双方皆不得追究,且误杀贵派弟子之事,便算揭过,如何?」 岳挺心下盘算:「太玄剑派之辈,向来厚颜无耻。先是託辞误杀本门高手,如今却又要生死相斗,死活不论,其中必有缘由,我不可轻易答应,且探探他口风。」摇头道:「修道之辈,设非生死大仇,轻易不会出手。贵师弟误杀的高手,确是一位妖修,只是修道年短,化形未全,也难怪贵派失手。我神木岛亦是讲道理的,既是他修为不够,便活该被杀,只要贵派掌教真人肯修书一封,亲承此事,赔个礼数,便可揭过了。」 第一百零五章 满真人 叶向天断然道:「太玄剑道,从不知赔礼为何物,只有战死之徒,绝无奴颜之辈!」岳挺双眉一挑,微怒道:「如此说来,叶道友是非要生死相决了?」凌冲上前一步,将手中寒铁剑一摆,朗声道:「岳道友,方才我师兄已然说得明白,凌某误杀贵派高手是实,如今愿以此身与贵派做个赌注,胜了此仇一笔勾销,若是败了,凌沖一条性命贵派尽管取去,本派绝不会追究!」 岳挺见凌沖不过区区十几岁的少年,居然喊自家为道友,心头大怒:「好个黄口小儿!我入道百年,尊叶向天是郭纯阳首徒,这才以道友称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也敢与我为友?」再细细瞧了两眼,忽然又是一惊,「这少年修为分明不过是胎动之境,连本命符光还未凝结,为何却是道气盎然,难不成是这些年太玄剑派秘密培育的新进高手?」 太玄剑派迭经外患内忧,二百载不曾涉足天下。但郭纯阳此人素有大志,手段高明,太玄派在他治下,颇有中兴之兆,天下修道门派,无论玄魔两道或是佛家,皆对其忌惮非常,连神木岛岛主木清风亦是几次盛赞。要知木清风修成纯阳境界几近千载,法力广大,郭纯阳连纯阳都不是,二者绝非一个层级,却能得到如斯评价,足见此人之惊才绝艷。 「叶向天打的好算盘,想必是这少年练剑资质极高,因此来岛上故意起衅,逼迫我派遣高手,与他放对,却是要磨鍊他的剑术剑心,若是败了,自然一了百了,但若是胜了,收穫却是极大,为其日后进军无上剑道奠定坚实道基。哼哼,老道既然识破了你的计策,又岂能如你所愿?」 正要开口婉拒,便听身旁一个大嗓门叫道:「甚么狗屁的太玄剑派?老子却是不认得,既然你这小子敢以命相搏,老子这几日嘴里淡出鸟来,正好活吞了你,打打牙祭!」 岳挺侧目望去,一见那人,心下便是一喜:「我道于沛那厮收买了哪位高手,原来是他!不过此人也算有几分本事,尤其一手雷电法术,更是一绝,恰能克制五金所炼飞剑,有他出马,对付太玄剑派的剑修小子,当是万无一失了!」 却见出言之人生的手长脚长,一脸也极长,双目更是狭长,周身上下无一不长,长了一张妖怪的脸,偏偏要学修道之士,披了一件道袍。此人乃是一条电鳗成精,修为也不甚高明,仅只凝真之境,在碧流岛上却是十分傲慢无礼。原来此人有一道天赋妖法,便是天生御电之能,仗着这道异能,遇上扎手的高人,皆能出其不意,将之电昏或是酥麻数刻,对方往往便是着了他的暗算,才黯然落败。 这电鳗精给自家取了个道号,唤作满真人,他将天赋神通修成了一张本命符箓,因仰慕玄门修道之法,投入了神木岛中效力。神木岛广纳四方修士,以为己用,但骨子里还是对异族修道之士十分提防,这满真人在岛上呆了十载,也未学到甚么上乘道术,心下便有几分不满。 于沛八面玲珑,瞧出满真人心迹,趁机结纳,又赠了几本人族修士二三流的功法,果然哄得这位满真人十分欢心。他今日接了于沛传书,命他设法挑唆岳挺与叶向天斗法,最好令双方皆有死伤,结下大仇。 满真人也有几分机智,眼见岳挺有息事宁人之心,便自告奋勇出阵,他打的主意极好,自家的闪电神通恰能克制剑修剑术变化,杀伐凌厉,对面那姓凌的小子也不过是胎动的修为,以他大过一个境界的功力,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装作一个失手,将那小子打死,叶向天必然当场翻脸,岳挺便是一心搪塞过去也无济于事了。 张亦如见满真人一双眼睛狭长,面相十分不善,双手空空,也瞧不出用何法器,但确实实打实的凝真之境,足以碾压凌沖的武道先天。他始终也不信凌沖当日在望月楼上,能凭藉一手剑术与杨天琪争锋,因此对这场比斗极不看好。 谁知凌沖见了满真人,蓦地双目一亮,将手中寒铁剑一摆,喝道:「好!有死无生!来!」凌沖见了满真人却是战意沸腾,原因无他,却是丹田中那一团后天阴阳之气忽然有些躁动,似乎在满真人身上有甚么物事有极大的吸引力。这一团后天阴阳之气是凌沖先后悟道,种种奇遇得来,以叶向天之腹笥,亦不能阐尽其中奥妙,只吩咐他宁静自守,不可怠慢,待回山禀明掌教老祖,再有分教。 第142页 后天阴阳二气如今虽不散逸,但亦无增长,凌沖也不去管它,只每日勤修太玄真气。谁知今日与满真人一照面,居然自行运转起来,若非凌冲压制,几乎要冲了出去,将满真人刷死,独得他体内之物。 「这后天阴阳之气妙用无穷,说不得便是我日后成道之基,现下虽未成气候,还须小心培育才是。既然对这厮身上之物垂涎三尺,索性便杀了!」他跟随叶向天数日,歷经杀伐,一颗道心也自坚凝起来,杀伐果决,已浑非当年金陵城中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满真人大笑一声,方欲出手,却见叶向天伸手一指,一线金光迸发,落于凌沖头顶,云蒸霞蔚之间,涌起条条金气,道道灵光,隐约可见其中一道金光如神龙矫矢,游走不定,正是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 叶向天淡淡说道:「我太玄剑派素来讲道理,鄙师弟不过胎动之境,阳神都还未显化,贵派若是哪一位道友肯赐教,叶某自然不能将之境界打落至胎动,为防以大欺小,只好以这一道先天庚金剑气镇压,若是哪位道友运使法力,不小心过了胎动之境,莫怪叶某剑下无情,莫为言之不预也!」 此言一出,岳挺望着凌沖头顶那道金光剑气,面色忽红忽青,险些便要破口大骂。甚么狗屁的以德服人,分明便是要磨鍊那小子的剑术,却又怕那小子被人打死了,寻了个乌龟盖子套在头上,如此一来,反倒是明目张胆的欺负起神木岛众修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蜿蜒蛇骨鞭 姣姣寒光剑 其余诸人望着那道庚金剑气,却是暗暗心惊。这道剑气乃是郭纯阳以绝大,法力将先天庚金之气凝练而成,连拂意老道那般高明之修为,见了亦要望空而走,何况这几个最高不过金丹的小字辈? 满真人面色也自垮了下来,嘟囔道:「不打了!不打了!你等弄了个狗屁的先天剑气,一剑削下,本真人便有九条命,也一齐死了!还打个屁!」他也不傻,这道剑气剑意之凌厉,刮骨如刀,也不必凌冲出手,只消剑气一落,自家便是修成了婴儿、法相的法力,也要饮恨当场。 张亦如抿嘴一笑,略带鄙夷道:「方才喊打喊杀的是你,如今做缩头乌龟的也是你!我太玄剑派何等气概?我师傅又是何等心胸?只要你不动用胎动之上的法力,自然保你无事。既已言明,若你还是不肯宽心,心有犹豫,趁早滚了开去,换个胆子大些的来!」却是用上了激将之法。 满真人面上粗豪,实则心思细腻,不然也不会得了机缘,修成本命符箓。他也知张亦如用的是激将法,本待不理,只是于沛先前许诺之物甚是合他心意,乃是一具异类残骸,这异类虽非电鳗,但亦自修成天赋闪电妖法,若是他能得在手中,日夕参悟,对自家修行大有好处,甚至还能窥得一丝修成金丹之道。容不得他拒绝,想了又想,长吐一口气,闷声叫道:「小子,拿命来罢!」 双手一搓,发出数十枚癸水神雷,颗颗皆有栲栳大小,唿啸而去。跟着袍袖一抖,一条长影悄无声息飞出,如蛇游动,夹杂于癸水神雷之中,往凌沖双足缠去。满真人甚是奸狡,所谓搏兔亦用全力,上来便施展出自家看家本事,务求一击必杀,将凌沖斩杀当场。 癸水神雷倒也罢了,修炼水系神通之辈,大多会兼修这一门法术,盖因天地间水系真气无穷无尽,随手一搓,便是无穷法力之来源,胜在简单好用。那道长影却是满真人花费数十年苦功所炼,本体是一条长鞭。他还未化形之时,一日在海中吐纳修行,为海底暗流卷击,落入一处巨大海沟之中。 海沟之底满布礁石黑岩,又有许多天然洞窟,不知通向何处。满真人无处栖身,壮着胆子,选了一处较浅的洞窟探索,在其中发现一具水蛇尸骸。那水蛇想来生前乃是金丹级数以上的大妖,不知何故,坐化于此。留下一身遗骨。那一条蛇骨经受数百载时光,居然丝毫无损。满真人知是异宝,便将之取出。 等到其化为人形,投靠神木岛,得了许多宝材,这才着手将那蛇骨炼化,炼为一条长鞭。此鞭出手之时,无影无形,一旦中人,却能摧断骨肉,可谓凌厉之极。满真人炼成此宝之后,仗之胜过许多高手,还未动用闪电神通,便皆在他鞭下饮恨。有此长鞭在手,纵然凌沖剑术再高,也绝抵挡不住无影无形之鞭挞。 总算满真人还有几分记性,癸水神雷也好、蛇骨鞭也罢,法力催动皆未超出胎动境界。饶是如此,声势也有几分浩大。凌沖寒铁剑在手,一颗剑心活泼泼的,丹田太玄母剑玄光世界之中,剑光亦自分化演变,面对癸水神雷,霎时间亦有数种破解之剑术生成。 凌沖剑随心转,寒铁剑微一饶身,划出一道玄妙轨迹,但凡癸水神雷近身,俱被一道圆形剑光吸摄,居然丝毫不曾爆裂。凌沖反手一抖,数十枚癸水神雷尽在寒铁剑上,剑光抖动之间,已尽数破灭,悄无声息。 这一手剑术一露,全场登时悄无声息,连岳挺也自倒吸一口冷气!这一招在剑术中有个名堂,叫做破法剑,与练剑成丝那等一剑破万法的至高剑术不同。这一招若要施展,必要对真气、剑意有绝高掌控之力,若是剑意稍有不纯,剑势有了破绽,便会为法术所伤。 要修成这一招并无甚么境界的要求,唯要剑意纯熟自在,歷代练剑之辈中,修成此招者比修成剑气雷音、练剑成丝之辈要多上许多,而那等人物日后无一例外,皆是一代剑术宗师,成就斐然。但就岳挺念头之中,似乎从无一人在胎动境界就能练成这一招剑术,一瞬之间,岳挺对凌沖这位少年不可抑制的起了杀心:「这少年果然是练剑的奇才,如今不过是脱胎之境,初入道门,若是再过个几百年,岂非又是一个叶向天?不如趁此机会将他除去,事后只需推脱一时失手,也好过日后我神木岛弟子受他欺压!」 第143页 岳挺心念方自一动,对面叶向天忽然转头瞧来,虽是双目紧闭,但岳挺还是察觉出他一双目光不离自家印堂、天灵等诸般要穴,一颗心登时如浸冰水,暗暗苦笑:「是了!以叶向天的心机,又怎会毫无准备?那道先天庚金剑气想必便是郭纯阳赐下,保这少年万全的后手。若是我神木岛出了这等天分高绝的弟子,想必掌教亦会如此回护罢?」 念头再转,又自苦笑:「错了,若是我木岳二族出此佳材,掌教定必倾力栽培,若是出自于朱二族,想必反倒要打压了。」思及神木岛上木岳、于朱四姓数千年明争暗斗,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凌沖用太玄剑光世界中所生剑法,一剑将癸水神雷破去,自家却不自知这一招在他如今的道行施展开来,委实有些惊世骇俗。太玄母剑灵光世界乃是太玄剑派祖师将一缕无上剑意化入太玄守山三十六式之中,凌沖又是天生剑心通明,机缘巧合之下,两两化生而来。 这道灵光世界似虚似幻,非真非实,似有还无,玄妙非常。太玄剑派之中,亦有千载不曾有人练成,这道剑光世界不断演化无穷剑法,若是凌沖能够修成纯阳级数的法力,这道灵光世界甚至能由虚化实,演化无边无穷剑术剑道,威能至强。只是如今他法力还弱,仅能凭藉自家所学,于其中推演对头法力、法器、法术的种种破解之法。 第一百零七章 闪电神通 阴阳吞噬 凌沖剑出若神,一剑破去数百枚癸水神雷,满真人固然十分惊异,却也不放在心上。癸水神雷本是他放出扰人耳目的,本就不曾注入多少法力,破去了也就破去。真正的杀招却是那一条蛇骨软鞭。 这条蛇骨鞭炼制之时,满真人特意花费极大价钱,自东海坊市换来一种奇毒化入其中,毒素甚至勐烈,便连金丹修士,一个不防,受了一鞭,亦要打落道行,受尽苦楚,何况凌沖一个区区刚入道的小儿? 蛇影无痕,悄无声息,往凌沖后背抽来。凌沖全神灌注于寒铁剑之上,便在蛇骨鞭将及后背之时,手中寒铁剑陡化寒光,脱手飞出,却是后发先至,正中蛇骨鞭中段。这一剑力道极大,蛇骨鞭宛如一条灵蟒被击中七寸,鞭首一昂,将寒铁剑紧紧缠裹。 凌沖手掐剑诀,真气勃发,寒铁剑盪出层层寒光,蛇骨鞭鞭身之上腾起道道墨彩,双方僵持不下。剑修之道,一身修为尽在一口飞剑之上。一般而言,打通天地玄关,通达百窍,真气自生,便可洗鍊飞剑,御剑百步,取敌首级。待到炼就罡气,更能轻身独步,飞腾琼宇,御剑绝迹,出入青冥。 凌沖以武入道,感悟先天,体内太玄真气醇厚纯然,早就能御剑百步,身剑合一,他自家也曾多次习练此道,今日对阵满真人,终于御剑施展。御剑百步不过是仙家剑术入门之道,但对凌沖而言却是极大的飞跃,表明他已初窥剑仙修道之门户,迈入修士之行列了。 寒铁剑脱手飞出,还未算是御剑百步的剑术,只是以真气操控而已。凌沖体内太玄真气欲沸,遥遥感应飞剑,只觉自家与寒铁剑之间似有一条极细的长线牵引,起承转合,莫不如意,舒爽的几乎要呻吟出声。 一柄飞剑的好坏,一要瞧炼制飞剑的材质,二是剑身中蕴含的禁制多寡,三是以何样剑诀炼制飞剑。以凌沖如今的法力,第二、三条全无用处。只看飞剑材质便可,寒铁剑以叶向天夺自龙宫八门锁神阵的阵旗炼制,千年寒铁本就是炼制飞剑的上佳材料,叶向天虽是粗粗炼成,但以他的眼光阅歷,即使随手之作,又岂是等闲? 这柄寒铁剑便是金丹高手亦足堪敷用,遑论凌沖这等小修士。他的太玄真气在剑身之中转的一转,便化为剑气,纵横切割。蛇骨鞭可谓是满真人倾尽所有,炼制的成道之宝,打算一直用到修成金丹。鞭类法器更能克制飞剑,如藤缠树,只要交接,轻易挣脱不得。 谁知这柄寒铁剑本质太好,又经叶向天之手冶炼,尤其凌沖的太玄真气之精纯,还在其余太玄弟子之上,经寒铁剑加持,所发剑气居然生生抵住了蛇骨鞭的缠裹。这也是玄门正宗剑诀的威力所在,似满真人这等异类出身的妖修,开启灵智全凭自悟,绝及不上人族修士无数代高手心血摸索,创设出的种种剑诀道法,因此异类修士但凡修炼有成,除却龙族那等天生神圣之外,几乎皆要投身人族大派,求取道法的原因。 人族的道法经过千锤百鍊,几乎改无可改,尤其高门大派之中又有直指先天纯阳之无上法门,若能得到手,修道之路便是一片坦途。满真人瞧凌沖不过十几岁年级,居然能身入太玄剑派门墙,自家修行数百年,也不过是个供奉,还要辛苦守卫碧流岛,换取些些供养,不由得起了十分嫉恨之意。 勐然扬天喷出一口精元之气,落在蛇骨鞭上。那长鞭得了精元滋润,发出阵阵厉啸,如天蛇张吻,死死咬住寒铁剑,仗着自家真气浑厚,要将此剑生生从凌沖手中夺来! 满真人也未利慾薰心,虽是一口精气喷出,但也未超过脱胎级数的法力,凌沖头顶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流转不定,却并不落下。满真人瞧在眼中,暗松一口气,叶向天果然说话算话,并不曾以剑气杀人,暗自鼓催真气,务求一击之下,将寒铁剑夺来,剑修手中没了飞剑,便是拔了牙的老虎,任杀任剐了。 凌沖只觉剑上压了一座小山一般,一股大力与他争夺飞剑,幸好寒铁剑本质坚硬,不然换了他之前所用长剑,只蛇骨鞭一绞,便要断为数截。凌沖潜运真气,与蛇骨鞭抗衡。这等法力比拼,对他而言最是不利,捨去剑招变化之长处,纯以修为而论,绝难取胜。 第144页 满真人满面微笑,心头得意:「这小子果然是个雏儿,居然捨弃了剑招变化,与本真人拼起法力来了。倒也好,如此他落败的更快,待我将他一鞭打死,只消躲入岛上禁制之中,叶向天便再强横,也须攻打不入。只要拖得一时片刻,等本岛高手赶来,神木岛与太玄剑派之间便再无圆转余地。于沛交託之事便算办妥,本真人也可将那件宝物到手,修炼本命神通了!」 他这厢打着如意算盘,张亦如将二人斗法瞧在眼中,心下鄙夷:「这便宜师叔果然技止于此,居然捨弃剑术诸般变化,转而与人斗起法力来?岂非捨本逐末?若是我出手,先要拉开双方距离,再以飞剑刺击之术,杀得对手缓不过神来,再以一招神妙剑术变化,一剑将敌枭首,岂不快哉!」 如今修道界之中,凡是练剑之辈,大多以飞剑刺击、凌空绝迹为上,或修成飞剑、或练就剑丸,以真气催动,万里之外,取敌项上首级,快哉当风。似凌沖这等斗法,多半为剑修所不齿,扬短避长,事倍功半。张亦如得叶向天十载亲炙,眼界极高,所言亦非无有道理。 岳挺瞧着叶向天面色,见他面沉似水,绝无一丝惊慌郁怒之意,心下暗暗惕醒:「这姓叶的素来诡计多谋,少主也吩咐我莫要小瞧了此人。他既敢派这黄毛小子下场,必是有几分本事的。满真人那厮仗着一手先天闪电的法术,平日趾高气昂,此时出头,便是胜了,少主也绝不会让他好过。我还是莫要掉以轻心,无论双方胜败如何,皆我来收拾残局。」一双眼睛不离二人左右。 第一百零八章 临阵退逃 凌沖运足真气,却始终挣脱不得蛇骨鞭,见对面满真人一脸嘲笑,忽然心头一动,纵身跃起,直扑满真人!这一招突兀之极,满真人不由一呆,却见凌沖身在半空,五指屈伸不定,凌空一抓,真气透处,笼罩自家数处大穴。 修道之士练就仙家法力,便有真气游潜护身,凡间的各种武功招式绝难触碰其身,更遑论伤人。因此修士之间斗法,皆以法力、法器为主,辅以种种战术,似剑修之辈,先要护住己身,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方可以飞剑、剑丸远攻奔袭。凌沖一副要近身鏖战的架势,正是仙家斗法之大忌。 满真人不由冷笑,自有真气勃发,护住周身穴窍,凌沖五指成爪,还未沾到他衣角,便被护身真气挡住,不得落下。岳挺见凌沖忽出昏招,直似人间习武的莽夫,居然要用腿脚功夫与仙道修士放对,不由暗暗冷笑。 凌沖一招未谐,毫不意外,双手合抱,运劲成圆,阴阳互易之间,又是数道暗劲发出。满真人冷笑道:「你小子真是不知仙家法力的厉害,居然妄想以凡俗的武功……咦!」忽然立足不稳,直直往地上摔去!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即运功定住身形,却已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凌沖所用并非凡俗的武功,而是拳脚之中夹杂了大擒龙手的功夫。这一套擒龙手本是太玄剑派祖师创来,辅以剑术之修炼,又将种种御剑手法化入其中,实则已是掌指功夫巅峰之作。尤其大擒龙手中运劲卸力之道,更是精妙无比。凌沖这几日一直体悟其中精髓,已深得其中三昧,此刻施展出来,出其不意,果然带得满真人步伐虚浮。 他却不曾趁此良机,猱身之上,而是勐一运用真气,寒铁剑连发三声剑鸣,使了一个震字诀,将蛇骨鞭震开,化为一道匹练,直扑满真人。满真人骤见飞剑袭来,蛇骨鞭不及回守,脸色一白,随即恶向胆边生,暗忖道:「这小子果然狡诈,居然用此招脱开我蛇骨鞭的束缚,也罢,还是用那一招吧,速速将他宰了,也好莫要再拖沓!」 寒铁剑化为一道寒光,往他面门刺来。满真人大喝一声,丹田中一张本命符诏熠熠生光,张口喷出一团黑雾,雾中时有电闪雷鸣,约有半亩大小。寒铁剑径直飞入其中,数条电蛇凌空,直击剑身。 这一招便是满真人天生妖法,能以真气化育雷电之力,无论何等法力、法器,只消噼上几下,便要大伤元气,尤其飞剑之属,大多为五金炼制,更惧雷电之力。寒铁剑被闪电噼中,剑上太玄真气登时涣散了七八成,溃不成军。凌沖猝不及防,真气被破,张口喷出一道鲜血,已是受了内伤。 但他神情却大见兴奋,只因丹田中后天阴阳二气感应到这一股黑雾雷电,更见灵动,忽然挣脱丹田,自他口中飞出,化为点点光华,扑入黑雾之中。这一团后天阴阳之气一入黑雾,便大肆吸取其中雷电元气之力,不过片刻之间,黑雾消散,瞭然无痕。 凌沖唯恐后天阴阳之气暴露,毕竟是他一张最后的倚仗,手中剑诀一指,寒铁剑抖出道道寒光,剑术变幻莫测,恰将后天阴阳之气遮掩,外人瞧来,只见凌沖先是被黑雾所藏雷电噼的内伤,继而大发神威,运用飞剑,将黑雾扫荡一空,神威无匹。 那后天阴阳之气饱吸黑雾雷电元气,似乎有些满意,又自晃晃飞回,落入凌沖丹田。幸好剑光缭乱,众人皆未发觉,唯有叶向天微一挑眉。满真人本拟自家本命符诏一出,借雷电之力,将凌沖飞剑噼落,飞剑一失,凌沖便任由宰割。万没想到,那小子不知用了甚么法子,居然将本命符诏所化黑雾破去,且涓滴不剩。这团黑雾可是他的命根子,满真人顾不得其他,拼命催动真气,期盼将黑雾召唤回来。 第145页 修道境界中,胎动境界为第一重,共有四层,分为感应、通窍、先天、阳神。胎动境界主要是将真气打磨圆满,继而能够修炼下一步道法。凝真境界则是修士得传一门法诀,以这道法诀修持,以真气勾勒,内壮自身,外感天地,从而凝结一道本命真法。这道本命真法可以是符、是光、是魂、是器。 天下玄魔两道,修行之术万千,但根本法门无外乎气、剑、魂、符等大类。其中修行气道的顶尖门派便是清虚道宗,剑道代表自然便是太玄剑派、少阳剑派与七玄剑派这三大剑门。甚至魂道便首推噬魂教,该教法门操弄人心,以七情六慾入道,虽是魔门,但所传教法委实有其玄妙之处。不然也不会在星宿魔宗压榨之下,犹自不倒。 符箓之宗如今便以正一道为尊,沈朝阳所炼之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便是符宗之术集大成之作。若是太清门传承至今,门中所修符道绝不亚于正一道秘传,只可惜太清门已是风流云散,只余一本秘授阳符经,落入凌沖之手,却因不通云文,不能下手修习。 若是修炼符道,凝真境中所结便是一道本命真符。若是修炼剑术,则丹田所凝则为一道剑光又或一柄飞剑。种种玄妙,皆以修士修炼道法而定,因此这一境界对于修士而言至关重要,关乎所修道法方向,无论符、剑、魂、气等宗,一旦定下,便要戮力修为。所得道诀越是深奥玄妙,日后成就便也越高。 凌沖机缘巧合,修成太玄母剑灵光世界,实则便是凝真境之雏形。若是他能将真气打磨圆满,得传太玄三十六剑之后更加玄妙之剑诀,便可一蹴而就,修成凝真级数的法力。 满真人乃是电鳗修成人身,体内先天便有一道雷电真气孕育,他得了机缘之后,便将这道先天雷电真气反覆打磨锤鍊,炼为一道本命真气,却是属于气道范畴。满真人凭藉这道本命真气,击败许多大敌。这道雷电真气乃是先天而成,虽然弱小,但暗合大道运数,因此被凌沖体内后天阴阳二气感知,加以吞噬。 后天阴阳二气合于阴阳太极之道,虽是后天,却也非同小可。若能吞噬足够的先天元气,未始不能由后天逆转先天,成就先天太极之势。凌沖放任后天阴阳二气吞噬先天雷电精气,只可惜这道真气太过弱小,后天阴阳真气将之吞噬后,也不过运转的稍有快些,便又沉寂下去。 第一百零九章 少年封寒 斗剑邀战 凌沖暗暗失望,满真人却已是吓得魂飞魄散,这一道本命雷电之气乃是他毕生苦功所聚,一旦失去,便等如废去了他的法力,便还有蛇骨鞭与凝真级数的法力在身,也不过昙花一现,再也无望参修更高一层的道法境界了。 满真人心念电转,举步便逃。如今他失去本命真气,似老虎拔牙,再也嚣张不起,还是先保住小命,再图其他。凌沖分神于体内后天阴阳之气,又未料到满真人先前大话满满,如今居然要临阵脱逃,不曾出剑阻拦。 满真人将蛇骨鞭一收,抖了数道鞭花,抽身而退,只要他退回岳挺身后,凌沖便不会再出手,也算捡回一条性命。岳挺对满真人应敌之道知之甚深,那道先天雷电之气十分难缠,等闲飞剑撞上,便会给噼的灵性全无,自家若是对上满真人,唯有以金丹境界的法力修为,将他压制,一点点磨耗方可。 谁知那少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将满真人先天雷电之气破去,原本岳挺奉了木千山之命,查出于沛在碧流岛上收买的高手身份,伺机将之除掉。满真人自揭老底,岳挺本打算待打发了叶向天之后,再行下手,如今满真人居然临阵溃败,大是良机,但当着叶向天之面,不好出手将他斩杀,不然传了出去,不免要得了一个御下凉薄的评语,日后也无希望调回本岛了。 岳挺视而不见,任凭满真人退回本阵,只是满真人这一败,凌沖斩杀重明岛蟹精之事,便不能再予追究。他心头将满真人来回骂了数遍,却也无法。满真人心头暗喜,捡回一条性命,瞧着凌沖还是满面茫然的模样,却又动起了狠毒心肠:「这小子不知使得什么妖法,居然将道爷的本命真气收去,我且忍耐这一回,好在那先天雷电之气乃是我天赋道术,再苦练个几载也就恢復了,到时再去寻这小子的晦气!」 他心头毒计连转,冷不防岳挺身后一道剑光飞来,直落头顶。剑光曲直变幻,满真人猝不及防,居然躲不开来,寒光闪过,一声惨叫过处,已尸横就地。岳挺凝神防备叶向天,此人当年便是杀伐果决之辈,生怕他暴起伤人,将满真人斩杀。谁知那道剑光竟是出自自家身后,可怜满真人先是被凌沖将先天雷电之气吸取殆尽,本拟捡回一条性命,日后东山再起,谁知却又被自家之人一剑削了脑袋,死的及其冤枉。 叶向天一根手指也不曾动弹,凌沖更是全意感悟后天阴阳之气,皆无暇出手斩杀满真人。只听一个少年声音说道:「这等临阵脱逃之辈,我神木岛岂能容得?还是一剑杀了,免得惹厌!」岳挺缓缓转身,只见一位少年缓步走来,生的身量极高,手中提着一柄连鞘长剑。方才斩杀满真人的剑光,便是这柄长剑发出。 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周身上下寒气四溢,双目狭长,寒光凛冽,饱孕杀机。凌沖自小亲近儒家,及长入得玄门,气质高华,温润之中带有丝丝凌厉之气,这少年却如出鞘长剑,锋芒毕露。二人一个深沉内敛,一个剑发寒光,对比鲜明。 第146页 那少年目光只在凌沖面上打转,几乎瞬也不瞬。凌沖感应到他目光,亦自瞪视回去,二人四目相交,皆感到对方一股桀骜之意与凌厉之气。那少年瞧了凌沖好一阵,忽然对岳挺躬身道:「散修封寒,拜见岳岛主。弟子新投入神木岛门下,职司碧流岛执役,今日前来向岛主报备。」伸手一指满真人尸身,又道:「弟子恰见此人临阵脱逃,便出手斩杀,以正我神木岛清规,出手鲁莽,还请岳岛主原宥。」 岳挺眯了眯眼,心道:「我自然知晓满真热临阵脱逃,罪不容诛。一来便是要杀他,也要少主点头方可。二来此人一股先天雷电真气,颇有可用之处,道爷本有心留他一条性命,谁知被你这小子趁虚而入,一剑杀了。你今日方来,这投名状未免太大了些!」 但满真人已亡,再要追究,反显自家小气,哼了一声,说道:「既是在本座手下听用,且先起身,待本座为你分配职役。」封寒起身,望了凌沖一眼,笑道:「方才满真人与这位凌沖道友之赌约,弟子也曾听闻,满真人已亡,弟子有意与凌道友再立一赌约,亦是生死不论,不知岛主可允准么?」 岳挺望了望封寒手中长剑,眼光又在他面上滚了一圈,金丹修士眼光毒辣,一望便知封寒与凌沖一般,皆是胎动境界,不曾凝结本命符光,以封寒的做派,必亦是精通剑术,若是出阵与凌沖放对,倒也不失一条良策。满真人已死,封寒自告奋勇上阵,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岳挺板着脸道:「一派胡言!这位凌道友胜过了满真人,依之前赌约,与我神木岛仇怨一笔勾销,再无瓜葛。你一个小小执役,也敢妄言生死之斗么!」封寒冷笑不答,只侧头去瞧凌沖。 第一百一十章 剑来盘蛇凌空绕 招去腾龙步虚矫 凌沖呵呵一笑,将手中寒铁剑一扬,说道:「我辈练剑之士,对手难求。我瞧封道友亦是剑道中人,正好技痒,便与道友切磋一番剑术罢!」岳挺欲擒故纵,凌沖果然上当,狡计得售,心下暗喜,却故作大方道:「既然满真人落败,我神木岛亦非无有担当之门户,叶道友击杀本门执役弟子之事,就此一笔勾销!凌小兄弟既然有心与封寒切磋,便请动手,只是斗剑之时,难免有所伤损,还望保重。」 凌沖颔首道:「多谢岳真人提点,凌某晓得。」封寒上前一步,却不拔剑,只做了一个请手势。此人来歷也颇堪奇特,祖上有妖族血脉,只是数代之下,淡薄了一些而已。东海之地,乃是整个修行界,许多妖类修炼有成,化为人形,与人间男女结合,留下无数后裔。 这些后裔之中,歷代便有许多惊才绝艷之辈,于修道一途十分契合,修成无边法力。封寒的资质便十分出色,他生于东海之滨的一处小渔村,自小聪慧伶俐,其母乃是人族女子,亦有几分才学,将家中祖传的一本经书传授与他。 封寒十分聪颖,不过数年之间便修成真气,打磨圆满。只是那经书仅为入道之用,记载了胎动境界的法诀,却无凝真境以上的修行之法。封寒野心极大,那本道书着实开拓了他的见识,令他明白世上还有一群真仙之辈,举手投足,移山填海,皆等闲事耳。 封寒欲修成无边法力,长生不死,至于是纯阳,还是玄阴,是正是魔,却也分别不大。恰好其母久病操劳,不幸早逝,其父他自小便不曾见过,没了尊堂牵挂,索性飘然而去,游歷四方。东海之地十分广大,比之大明王朝更见辽阔,封寒游歷了数载,他最喜剑术,每到一处地方,必寻剑术高明之辈比试。 封寒仗着人、妖混血,先天体质过人,只要不是断头断手,过几日便可恢復如常,没了这层顾忌,比剑起来悍不畏死,剑下格杀了许多高手,自家剑术也博彩重长,渐趋圆熟。他颇有壮志,得了许多二三流的练气法诀,皆可修成本命符光魂气,却弃如敝履,一心欲求最上乘之练气法门。 忽然记起东海之中,练气宗门便以龙宫与神木岛为尊,龙宫之中的高深法门,素来只传龙族,外人绝学不去。神木岛由木岳于朱四姓大家把持,但歷来多有外姓高手投靠,若能立下大功,便可得传上乘法门。因此动了心思,投入神木岛门下,求取法诀。 谁知神木岛规矩极大,上下尊卑之分太严,封寒便再有修道天赋,无有靠山帮扶,也自无法,尤其他向来自高自大,目中无人,被神木岛上掌管散修客卿的弟子寻个藉口,打发到碧流岛来受苦。四十七岛上驻守之辈,皆是本岛上不得宠的傢伙,虽然各种供奉不缺,但平日行踪颇受局限,且自家修炼之外,还要分出法力精气,协同祭炼岛上诸般禁制,十分辛苦。 封寒自负资质悟性,哪肯屈居人下?这一日前来点卯,巧遇叶向天三人上岛寻事,双方大打出手。原本满真人胜券在握,却被凌沖误打误撞,以后天阴阳之气将先天雷电真气吸的涓滴不剩,叫花子没了蛇耍,登时傻眼。 封寒心狠手毒,心念一转,已知自家飞黄腾达之机到了,出剑先将满真人斩杀,引起岳挺等一干岛上高层的注意,再出手击败那小子凌沖,便算立下大功,凭此进身之阶,必可直入本岛,那时若能拜在四大姓氏中任一长老门下,以自家修道之姿,区区百年之内,必可声名鹊起,那时方是海阔天空,自在悠游。 封寒面相极嫩,实则已是三十几岁年纪,剑术圆熟狠辣,脱胎境中还未逢敌手,手中一柄长剑便是他以歷年斩杀的剑道高手佩剑,熔为一炉所炼,虽非甚么上等法器,却与他真气相合,足可将他剑术推上更高一层境界。叶向天自那一日望月楼上,凌沖以剑招变化敌住杨天琪的少阳剑法,便对凌沖的剑术有了几分兴趣,他不知太玄母剑灵光世界之玄妙变化,但凌沖种种战绩看来,定必身负奇遇,这等奇遇说不得便是太玄剑术去芜存菁,凌压其余两家剑派的一线希望。 第147页 因此一路行来,看似叶向天屡屡将凌沖置于险地,不管不顾,实则却是暗中护持,想要瞧瞧凌沖剑招变化的巅峰究竟在何处。凌沖一路数场激战,于剑术一道屡有创意,在剑术高手瞧来,这等进步委实不值一提,但叶向天却从中看出凌沖于剑道一途的心意,这份心意才最是难得,故此对凌沖越加看重。叶向天自家亦有绝大隐秘,对凌沖剑术大进之事,也不深究,只需带他迴转山门,自有掌教师尊去瞧,不必多费心思。他所要做的只是护住凌沖周全即可。 凌沖也不曾问过叶向天,便答允了封寒邀战。封寒踏前一步,剑光微闪,剑尖直抵凌沖咽喉,竟不知是何时拔剑出窍。凌沖寒铁剑微摆,后发先至,剑锋在胸前划个半圆,将封寒长剑封住,真气抖动之间,将封寒之剑远远格开。 封寒眼中骤然一亮,喝道:「好!」上步欺身,手中剑化为一团寒光,将凌沖层层包裹,剑光连闪,不离他身上要害。凌沖丹田中灵光世界悠然运转,剑招源源不绝生出,寒铁剑抖动,将封寒招数尽数化解,还能寓守于攻,偶出一招,便逼得封寒不得不回剑自守。 二人这一斗剑,可谓精彩纷呈,奇招迭出。二人皆是脱胎境界修为,岳挺这等金丹高手瞧来,自是不值一哂,原本以为不过是以御剑百步的手段,各拼真气。谁知他瞧了一眼,却是面色大变。二人虽不能操御剑光,挪移千里,但剑术变化之精妙、剑招交锋之兇险,连岳挺看来,亦觉心惊。 封寒在东海之地飘零流转数载,见惯厮杀,因此剑术喜剑走偏锋,偏向兇狠毒辣,讲求一击致命。与之相比,凌沖的剑术则堂皇大气,变化之间尽显雍容气度。所谓一反一正,并无上下。孰优孰劣?只看功力高低了。 封寒真气圆满,打磨的十分精纯,但他所修功法并非上乘,他野心极大,一心要修成长生,故意压制境界,一心求取上乘修道法门之后,再练就本命符光。但他真气之雄浑强横,在脱胎境中堪称无敌。尤其剑法凶厉,凌沖应付起来,也要多费手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少年天才 剑术绝艷 凌沖透过剑光,见封寒面色惨白,表情兇狠,不由记起萧厉,二人皆是一般的出手狠辣,一般的杀意凛然,只是一个用剑、一个使刀。萧厉自幼遭逢大变,性情扭曲,动辄杀人,如今有莫孤月引荐,拜入星宿魔宗,日后又是一个大魔头。这封寒虽无了解,瞧他恨不能置自家于死地的模样,只怕与萧厉亦是一路货色,因此出手绝不容情。 岳挺瞧见二人斗争,额上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心头震惊:「这等剑术!这等变化!这封寒居然精通如此多的剑法招式,他一个区区脱胎境的小修士,便剑气千幻,也算不得甚么,我只以法力压迫,足以取胜。但我在他这般修为之时,绝无他这般身手。若我俩公平相斗,他第一剑便可斩落我一条手臂,第二剑便能摘去我项上人头!」 「封寒这般身手倒也罢了,难得那凌沖,小小年纪,居然丝毫不乱,将对手剑术尽数化解于无形,偶有一招奇兵突出,便为不世佳作。这二人皆为剑道天才,若能善加引导,日后必可在修道界中放一异彩。封寒倒也罢了,若是凌沖成长起来,日后成就绝不在叶向天之下!」心中惊诧之余,亦对凌沖这等剑术的少年天才动了杀意。 岳挺心头动意,眼中神光渐长。叶向天忽然一声轻咳,凌沖头顶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陡然精芒暴涨,却又含而不吐。岳挺心中咯噔一声,记起太玄剑派素来以护短出名,若自己将凌冲杀了,只怕郭纯阳立刻会尽起门中高手,前来神木岛兴师问罪。但要放任凌沖这等少年天才成长,又心头不甘。 碧流岛之外,四十七岛第七岛永灵岛之上,木千山与木平灵二人端坐法驾之中,周遭有侍女道童伺候,提灯捧剑。永灵岛驻守修士亦自侍立周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二人面前正有一面宝镜,散发莹莹清光,将碧流岛上比剑之景映刻下来。 木平灵见了二人相斗,亦自有些动容,说道:「这两个少年不过方入道门,却有这等剑术造诣,委实是可造之材。凌冲倒也罢了,封寒既来投靠我神木岛,又有这等资质,该当好生早就才是。」 木千山淡淡说道:「我早知封寒资质了得,亦曾有人推荐,只是此人脑后生有反骨,日后定必叛门而出。因此才故意不加中用,命他去碧流岛巡防,乃是为的磨一磨他的性子。他若能甘于平淡,修身养性几年,我还可传以上乘道术。若他自家不知上进,以恩为仇,索性便将他除去,免得将来遗羞门户!」 木平灵笑道:「千山的眼光为兄极是佩服的,既然你说此人生有反骨,那便不可重用了。」心下暗笑:「木千山啊木千山,你刚愎自用,不肯传授上乘法门,我若是那封寒,也定必怀恨在心,不当反也要反了。倒要寻个机会,示好那小子,日后便算他真箇破门出岛,也是木千山头疼,于老子百利而无一害!」 木千山注视凌沖的剑光,瞬也不瞬,蓦地说道:「这少年于剑道天赋极高,他破解封寒剑法所用的手法,亦极精妙,有些我也不曾听闻。看来叶向天已然代师收徒,将太玄门中剑术的不传之秘倾囊而授。若是这小子不曾夭折,不出百年,定必成为正道领袖群伦之辈,不可不防!」 木平灵尚是头一遭听闻木千山对一个后进少年如此评价,惊讶的张大了嘴,合不拢来,良久才狠狠说道:「既然如此,索性寻个机会将这小子杀了!一了百了!」木千山瞧他一眼,眼中颇有不屑之意,似笑非笑道:「郭纯阳虽非纯阳级数修为,但佩上太玄剑派那柄法宝飞剑,亦足以与一位纯阳老祖匹敌。掌教老祖对其亦是忌惮非常,连星宿魔宗星帝那等目无一切之辈,这两百载以来,亦不曾招惹太玄剑派。若是这凌沖死在神木岛上,只怕郭纯阳也要不顾面皮,先下手将小弟杀了,令祖父也尝一尝自家嫡传弟子丧命的痛楚。堂兄,还要杀那小子么?」 第148页 木平灵干笑两声不答,胸中却有一股邪火迸发:「若郭纯阳真敢舍下面皮杀你,老子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魔教联手,也要先将那叫凌沖的小子宰了!」他深恨木千山独得木家老祖宗宠爱,诩为下一任神木岛掌教,木千山不死,他木平灵便是修成纯阳,亦无出头之日,因此平日处心积虑,寻找机会,做翻了木千山,好独得大位。 木千山又瞧了两眼宝镜,思忖片刻,自语道:「叶向天那厮心狠手毒,我若还如当初一般计议,等于沛收买的高手自家跳将出来,只怕便要被叶向天剑剑杀绝了。我也要落个天性凉薄的名声,日后不好继任掌教宝位。罢了,连于沛也不过是跳樑小丑,翻不出甚么大浪,我又何苦堵上自家的名声?还是先将叶向天阻住,莫让他再胡乱杀人!」 忽然喝了一声:「堂兄,你且随后压阵,徐徐而行。我先去一步!」岛上风雷大作,木千山顶门一声雷响,一道金光飞出,破空而去,眨眼不见。木平灵望着木千山肉身庐舍,满是艷羡之意。木千山是以元婴法身出游,先往碧流岛而去。修成婴儿境界,便可凝聚婴儿法身,此法身乃是以金丹法力与自家阳神相合,感悟造化精义,运化无生而成。 婴儿法身一成,肉身庐舍便不再重要,但许多正道修士设非意外,还愿留下自家庐舍肉身,继续修炼祭炼。婴儿法身与五行阴阳相合,所能动用之法力比金丹境界多出何止十倍,尤其一点灵性真阳,更能操御九天天罡之气以为己用。婴儿法身,瞬息千里,比之剑修剑遁更见迅捷。修成婴儿,才算真正入了大道之门,体悟大道真意,有资格上参无上道法,进窥纯阳玄阴之境。 木平灵卡在金丹境界之上许久不能突破,木千山偏有机缘,有无数宝材外物,又有自家祖父这等老祖高手随时提点,用了取巧之法,修成婴儿。虽是取巧,但一步跨出,便是两个天地。若是斗起法来,十个木平灵也斗不过一个木千山。木平灵瞧了木千山庐舍半晌,恶狠狠道:「起驾!给我火速奔赴碧流岛!」众家侍从轰然应命,大家手忙脚乱,法驾飞腾半空,往碧流岛飞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葬灵魔剑 千山化身 碧流岛上,凌沖与封寒斗剑亦以白热化。封寒所学驳杂,剑术之中轻重缓急、刚柔并济,变化繁复,尤其他用心狠毒,常以两败俱伤之法出剑。但无论剑路如何变幻,凌沖便如与他拆招数千次一般,熟极而流,剑术之中自生变化,将他一切剑路全数封死,甚而有数招剑法分明还有数十种变化,但被凌沖剑锋一逼,不得不收剑变招,另换招数。 封寒越斗越是焦躁,已然将借着斩杀凌沖为进身之阶,拜入神木岛内门,修习上乘道法的初意忘得一干二净。心头只想将凌沖一剑杀死,以泄抑郁之情。但无论他剑术如何精妙,凌沖始终如海中礁石,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封寒暗忖:「这小子如此难缠,想必与我一般,参悟了数十家剑术精粹,不是仓促之间可以拿下,也罢,这套剑法我本是留着进入内门之时,一鸣惊人,你小子如此难啃,便先拿你试剑罢!」 剑朮忽然一变,剑路亦变得鬼气森然,一剑之出,必有道道阴气随身,凛寒彻骨。凌沖陡觉寒气扑面,剑风颳面如刀,对方剑法之中丝丝鬼魅之气袭来。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此时丹田中灵光世界一道热流冲出,满溢四肢百骸,将寒气抵消无踪。凌沖便再无见识,也瞧出这套剑法并非正道路数,但二人生死相搏,既然讲好了斗剑,封寒剑法再诡异,也挑不出对方错处,只能打起精神,全力抢攻。 封寒这套剑法乃是残篇,得自东海一处浅滩石缝之中,只有三招,剑路诡异,剑气森森,一望而知是魔道功法,他贪图剑法威力,钻研修习,费去数载心力,方才练成。他也知这套剑法若被正道中人瞧见,定必将他归于魔道修士一类,加以剷除,因此平日秘不示人,迫不得已施展之下,必定不留活口。但今日骑虎难下,双方斗到千招之外,不分胜负,他使发了性子,不管不顾,只要凌沖的性命! 岳挺一见封寒剑法,面色登时大变,他是何等眼光,只瞧了一眼,便认出这套剑法乃是一套葬灵剑,是一位魔道散修所创。当年那位散修凭此剑法着实斩杀不少正道高手,闯下偌大名声,只是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有人猜测其是天劫罩顶,魂飞魄散去了。这一套葬灵剑就此成为绝响,谁知今日居然在此得见! 岳挺暗暗心惊:「封寒此人果然不是好路数,少主要我磨砺他心性,谁知他居然身怀魔道剑术,若是在神木岛上施展倒也罢了,如今叶向天也在场,难免不会传扬出去。若是正道同道说我神木岛勾结魔教,藏匿魔教传人,我神木岛千年清誉便要毁于一旦!」 正自沉吟间,耳边听得有人说道:「不必惊扰,只安心观战便是!」岳挺心头一喜,听出是少主木千山出言,登时宁定,凝神去瞧场中争斗。叶向天只微微侧头,往天上瞧了一眼,便不管不顾。余下之辈,更是一无所觉,混不知木千山元婴法身已然来至碧流岛上,潜伏在侧。 封寒性子凶厉暴躁,与人放对悍不畏死,久攻凌沖不下,使发了性子,脑子一蒙,不惜暴露魔道剑诀修为,也要将凌沖毙于剑下。葬灵剑以声、色、味、形等手段,扰乱修士五感六识,斩杀肉身,拘禁元神,乃是一道极邪门的剑诀,斩杀的修士越多,法力越大。当年那位魔道散修凭此剑法,着实出了好大一阵风头,不过区区百年便昂然进军脱劫境界。只是杀戮太重,为天劫所毁,形神俱灭,余下葬灵剑之残篇,被封寒夺在手中。 第149页 封寒长剑一晃,立有鬼声啾啾,厉鸣狼啸不止。葬灵剑声、色、味、形四大法门,封寒也参悟声字一门,能于剑光之中幻化鬼音,搜魂夺魄,十分狠辣。只可惜这门葬灵剑须炼制一柄飞剑与之相配,封寒以凡剑施展,威力大打折扣。 饶是如此,张亦如耳闻鬼叫之声,心头一阵迷煳,幸好曾在沙通龙鲸天音之下吃过大亏,有几分提防,忙提真气护住心神,总算不曾着道。凌沖对付这等音杀之法,可谓熟极而流,不假思索,丹田剑光世界震盪,带动寒铁剑悠悠鸣响,这柄铁剑以寒铁铸就,其声亦沉闷幽然,如泉落深谷,凄凄幽幽。 这道剑音正是他先前与龙鲸天音对抗,以太玄母剑灵光世界变化为基,无意中参悟的一套法门,亦属音杀之法,为剑术变化之道。凌沖修为不到,仅凭灵光世界运转,创出的这套法门,着实有些粗陋,但却能与龙鲸天音抗衡,足见其中立意之高远,连叶向天亦十分赞嘆。 待凌沖修为日高,再将这一套音杀剑法重加推演,推陈出新,自可化为一套绝世剑法。封寒修炼葬灵剑日浅,凌沖以音杀剑法对葬灵剑法,恰有克制之力。寒铁剑一抖,剑法啸音,若九天滚雷,声声惊心,又如大泽龙吟,盪人心魄。 剑音一出,登时将葬灵剑魔音压制,封寒先前连换七门上乘剑法,俱被凌沖以剑招破去,如今以魔道剑诀居然又被化解,心头一股郁怒之气迸发,叫道:「小子!难不成我的剑法你尽数学过么!不然如何破解的如此轻巧!」凌沖一愣,自不能说出太玄母剑灵光世界之秘,随口道:「你的剑术只偏重杀伐,全无新意,尽是匠气,自然容易化解!」 封寒听他指摘自家剑术不成,更是羞怒,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葬灵剑本是魔教剑诀,以自家心意入剑,害人不成,便遭反噬。封寒道心一乱,啾啾鬼鸣之声往他耳中钻去。封寒心头一凛,急忙镇定心神,全心御剑。葬灵剑若是尽数修成,惑乱对手五感六识,不斗自胜,还能将对手元神魂魄摄去,更添剑术威力,可惜封寒练的太也不到家,不能伤敌,反而伤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欲擒反纵 封寒脱逃 凌冲心念响应若斯,封寒气势一沮,心念电转,寒铁剑立时化为一道寒光,唰唰唰连环三剑,使出了御剑百步的剑术。封寒真气涌动,索性放弃葬灵剑,仍旧以本身剑术应敌,但他失了先机,被凌沖飞剑贴近身来,无论何等精妙剑招皆被破去,便如事先演习熟练一般。 封寒身畔尚有几件法器,但禁制层数不高,放了出去也是给人家辟斩的货色,他生性兇悍,见自家性命不保,索性不躲不闪,身剑合一,化为一道数丈长短剑光,直扑凌沖而去,意欲两败俱伤,逼凌沖回剑收招。 凌沖微微冷笑,灵光剑界中剑光闪动,已有一招剑势生成,借力化力,先将封寒剑光挪移一旁,便可凭藉寒铁剑锋锐之力,将封寒连人带剑,一同斩断!太玄灵光剑界如后天阴阳之气一般,奥妙无穷,非是凌沖现下修为所能窥探摸索,索性也就放任不管。反正灵光剑界中所生剑招,还能将自家手持飞剑、功力深浅等等囊括其中,譬如这一招便是仗了寒铁剑锋锐之气,方能将封寒连人带剑斩断两截。 封寒鼓动血勇之气,剑光耀目,有去无回。凌沖成竹在胸,只等他剑招用老,当此之际,忽闻半空中有人笑道:「凌师弟远来是客,何苦打打杀杀,伤了和气?」一道灵光垂落,封寒剑光定在半空,灵光再闪,封寒已然无踪。 场中却多了一位修士,正是木千山。他是元婴法身来此,身量比常人略矮,面如冠玉,周身祥光云氛,清流涌动,顶上一朵罡云缓缓流转,披一件天浪伏波道袍,面带青色,嘴角含笑,手持一柄法剑,向叶向天稽首作礼,说道:「叶师弟远道而来,千山迎接来迟,还请赎罪!」 叶向天亦稽首还礼,说道:「木道友不必多礼,叶某此来事前家师已然飞剑传书与贵派掌教,向来道友是知晓的。」木千山唤叶向天为师弟,叶向天却淡淡称他为道友,亲疏一望而知。 木千山恍如不觉,笑道:「叶师弟所需之物,家祖早已备好,如今在神木岛正殿之中,特命为兄前来迎迓。」叶向天道:「有劳木道友玉趾,叶某谢过。方才鄙师弟与贵派两位弟子之争斗,想必木道友已是瞧在眼中了。」 木千山接口道:「此事我已知晓。叶师弟放心,满真人已死,凌师弟斩杀蟹精之事,就此一笔勾销。至于那封寒么!」眼中煞气微露,哼了一声,说道:「封寒乃是新入门弟子,我之前便有所怀疑,察觉他心术不正,所学不纯。多亏凌师弟步步紧逼,迫的他不得不施展魔道剑术,为兄方能识破他魔教细作之身份,我已将他囚禁,待逼问出他潜入本岛之目的和同伙后,便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自古玄魔不两立,正邪难同炉,因此玄魔两道捉住对方的细作之后,往往杀之而后快。原本木千山瞧出封寒脑后反骨,但爱他练剑资质,意欲将他调往碧流岛磨鍊一番心性,容图后用。谁知封寒被凌沖逼迫,居然铤而走险,施展魔道功法,为人瞧破,这一下饶是木千山再爱才,也包庇不得,否则传扬出去,神木岛立时要受正道各派诘难,步履维艰。 他方才施展法力,将封寒捉住,命人暗中押解回神木岛,拷打审问,待处置完叶向天之事,便将封寒就此处死,以安人心。凌沖收剑凝立,见木千山轻描淡写,将自家斩杀蟹精之事揭过,又坦诚监督不力,以致封寒这等魔道细作混入岛中,处事果决,看似大公无私,实则却又天性凉薄,不以人命为念,他也不说话,只静静行至叶向天身后,运气调息。 第150页 木千山看了凌沖一眼,笑问叶向天道:「叶师弟,贵派封山百载,居然收了凌师弟这样一位剑道奇才,若能善加培育,日后必能为山门放一异彩,当真令为兄艷羡!不知凌师弟出身何处,如今修炼的哪门剑诀?」 叶向天微笑道:「叶某在门中久闻木道友资质超群,不过区区数十载便抱丹孕婴,成就真君位业,钦羡不已。我观道友这元婴化身几与常人无异,火候纯熟,想必用不上几年,便可修成法相,那时魂魄永固,也算一只脚迈入长生之境了!」 木千山见他有意不答,岔开话题,也不以为意,笑道:「为兄这点微末道行,如何入的叶师弟法眼,我神木岛法门传自天源祖师,歷代皆修习木系功法,恰好为贵派剑修之道克制,为兄再如何修炼,也是决计斗不过叶师弟的飞剑的!」当年留下先天灵根与道书的那位真仙前辈,在遗言中自称天源道人,因此神木岛弟子皆以天源祖师称之。 木千山亦是避重就轻,不肯谈论自家修行之术。两人言笑晏晏,暗地却是言刀辞剑,针锋相对。正道六派素来貌合神离,比如太玄剑派、七玄剑派与少阳剑派,数千年来便为了谁是剑修正宗,明争暗斗不已。清虚道宗依仗底蕴深厚,以正道第一门自居,一向瞧不起其余各派。神木岛偏居海外,却久有问鼎中土之意,毕竟自古以来,唯有中土之地,方是玄门传承正宗所在。不入中土,难为正宗。 尤其二人皆为一时龙凤,日后註定接掌各自门户,为那一派之祖,一山难容二虎,这一照面,自然互相抻量,暗中算计。凌沖初见叶向天,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木讷,还当是一位吝于词令之人,谁知一路行来,这位叶师兄非但巧舌如簧,绵里藏针,心机却也多多。不由另眼看待,大是钦佩。 实则一派之祖,除了道行修为要镇压的住门户之外,心机手段更不可少,否则唯唯诺诺,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不自知。郭纯阳自家便是老奸巨猾之辈,教出的徒弟又怎会木讷?只是叶向天天生面相呆板,不知底细的人瞧来,便自以为他拙于言词,谁知胸藏锦绣,往往便吃了大亏。 二人正自言语试探,言笑晏晏,一位弟子借水遁而来,一路疾驰,看似有要情禀告。木千山眉头一皱,身后一抓,那弟子身不由己,凌空飞来,落在他面前。岳挺斥道:「何事惊慌?贵客在此,成何体统!且慢慢道来!」那弟子喘口气,大声道:「禀少主!不好了,方才少主命令押解回本岛的犯人突然暴起伤人,将三名押解弟子全数杀害,自家逃出岛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木氏双雄迎客 木千山眉头大皱,面上青气一闪,喝道:「那封寒为我青灵翳郁真气闭锁经脉,绝不可能自家挣脱,必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死去的三名弟子,尸身有何异状?」那弟子回道:「弟子以请岛上执事瞧过,那三人皆为剑气所杀,此外别无异状。」木千山思索片刻,冷笑道:「这妖人意图矇混过关,必是他先解了封寒闭锁,再命封寒出手,自家袖手旁观,便不会暴露所学道法渊源。岳挺,你持我令牌,发动禁制,将四十七岛巡查一遍,再拍九位金丹高手结阵,往岛外万里之地搜寻,若有异状,以火书云信为号!」 扔出一块牌符,岳挺双手接过,大声应命,匆匆而去。凌沖见这木千山调度有方,定如山岳,委实为大将之材。反观叶向天,虽是吝于辞令,但心思细腻,腹笥广博,见识超群。二人皆为一派下任掌教不二之选,一时龙凤,如今碰上,正要分个高下。 半空中忽有异兽嘶吼,飞禽鸣叫。原来木平灵率领法驾赶至。但见童男童女,粉雕玉琢,侍奉童子、霓裳羽衣,捧剑提炉,打扇熏花,好不气派。十二对华衣少年少女之后,一座硕大法驾缓缓飞驰而来。这座法驾通体以藤木结绕而成,不用半分五金之物,盎然天趣,鲜绿可爱。 正是神木岛元婴真君之法驾。尤其木千山身为少主,祭炼这座法驾之时更是加意小心,表面无甚奢华之处,内中禁制层层,比之清虚道宗三座云阙飞宫虽稍有不如,但也相差无几,足可抵御数位脱劫真人联手来攻。尤其用作威仪法驾,更可添威助彩,别有一番气势。 这座法驾长有十丈,内中宽敞非常,由四头异兽拉扯,乘云御空而来。这四头异兽有生的龙头马身,亦有生的牛身龙爪,其形怪异。皆有龙族血脉,只是时过境迁,已甚是稀薄,被神木岛捕捉,驯养之后,权作拉车的脚力,也足见神木岛底蕴之深厚。 木平灵自法驾之中走出,见了叶向天满面含笑,说道:「叶兄当面,木平灵有礼了!」木千山说道:「此是我堂兄木平灵,为岛上执事,特意前来迎接叶师弟。」叶向天寒暄道:「有劳两位玉趾,叶某何克以当?」 木平灵大笑道:「叶兄乃是太玄剑派不世出的高人,平日请也请不到,叶兄不嫌我等怠慢,已是感激了!」木千山自承身份,唤叶向天为师弟,木平灵却称叶兄,委实有些不伦不类,叶向天只做不知。 木千山一指那法驾笑道:「叶师弟,还请一登法驾,为兄引你们入岛。」叶向天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将袍袖一抖,连凌沖、张亦如,三人化为一道流光,飞入法驾之中。 木千山呵呵一笑,元婴法身亦自飞入。木平灵紧随其后,亦上了法驾。五人在法驾之中落座,凌沖也顾不得细看内中布置,沉浸心神,将方才与封寒斗剑的一招一式重又思索了一遍。他于剑道之上虽颇有天资,但绝非故步自封之辈,练剑十余载,无论太玄残谱中一十三招剑术,亦或是搜集来的凡间剑招,俱都习练千百次,体悟其中剑道真意,尤其每一战之后,皆要推算其中对手破绽,或是自家得失,以此为镜,返照自身。 第151页 不然以他区区十几岁年纪,便天生剑心通灵,若无苦练苦修,也绝难达到今日成就。木千山作陪,与叶向天闲聊,有意无意打探凌沖底细。他方才观战良久,见凌沖剑法之中,每每出人意表,变化之精微奥妙,连他这位元婴大高手,亦自抚掌赞嘆。太玄剑派有如此佳弟子,更令他心头凛然。 叶向天绝口不提凌冲来歷,只说奉师命带了凌沖与弟子张亦如前来见见世面。叶向天虽只金丹修为,木千山比他高出一大境界,却也不敢小觑。剑修之辈向来便是斗法极强,不能以区区境界视之。尤其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所化剑光,木千山更是忌惮已极。 郭纯阳在太玄剑派攻打血河宗总坛之前,不显山不漏水,从来不与人交手。自上代掌教荀真人意外陨落,不及指定下代掌教人选,门中群龙无首,长老高手争夺掌教大位,郭纯阳异军突起,一柄长剑压服门中耆宿长老,一举定鼎大位,独掌太玄剑派。 郭纯阳接任掌教之时,不过脱劫之境修为,如今百年过去,各路高手推测,他最多脱去天劫,进军待诏之境,绝无可能证道纯阳。盖因正道纯阳、玄阴,亦或大彻大悟,证就真如,大道交感,天地皆有异象。太玄剑派占了当年血河宗总坛之后,百年之间,全无异状,连道祥云辉光也无,因此郭纯阳绝无可能证就纯阳。 只是练气士修为境界是一个,斗法御敌又是一个,许多修士境界虽低,却有种种法器、手段,使战力跃升极大,往往能压制高境界之敌。譬如凌沖当日便是考了灵光剑界之力,纯斗剑招变化,胜过了修成金丹的杨天琪。 太玄剑派中,有一柄自古相传的飞剑法宝,已然生出了本我灵识,歷代唯有掌教一人可以动用。其余底细,外界却丝毫不曾得知。难得叶向天出山拜岛,以先天庚金剑气换取先天乙木精气。木千山正要从他口中打探出郭纯阳修道境界之虚实,谁知叶向天顾左右言其他,木千山问了半晌,也自有些气闷。 张亦如一改跳脱之性,老老实实端坐,不肯多言一句。凌沖更是潜心推演方才之战,连木千山说得甚么,也未听见。有木千山法驾在此,通行四十七岛畅通无阻。许多为于沛收买之辈,得知叶向天三人乘坐木千山法驾,平白失去了一次挑唆两派矛盾的良机,于沛许诺的种种修道宝材酬劳,自也拿不到手,不由一个个扼腕嘆息。 他们却不知,有先天庚金庇护,叶向天恰欲磨鍊凌沖剑术道心,若是他们敢跳将出来,叶向天是真要打算一路杀将过去。木千山本欲皆叶向天之手,将于沛安插的眼线悉数拔除,其后自思,若叶向天当真不管不顾,一通好杀,自家颜面挂不住,还要落个凉薄名声,这才半途赶来,将叶向天三人接走,等若是救了那些反骨仔一条性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见鲛娇 神木岛自四位老祖得了那位真仙衣钵,创派以来,已歷十几代掌教,这些掌教有先天乙木灵根支持,尽皆修成纯阳,拥有通天法力。有数位与魔道玄阴老祖争锋陨落者,亦有退位撒手,遨游寰宇者,还有隐居岛内,参悟纯阳境界之上法门者。 到了木千山之祖木清风这一代,创立东海坊市,与东海龙宫交睦,四方修士云集辐凑,各方宝材、丹药、功法、法器尽入坊市之中交易,神木岛坐拥聚宝盆,赚的盆满钵满,门下弟子一个个富得流油,法器、外物从无或缺,势力勐增。木清风素有大志,久欲将势力拓展入中土,占据正统名分。神木岛久悬海外,虽位列正道六派之中,但声名还在太玄剑派等三大剑宗之下,只比玄女宫这等坤门高出一线。 木清风自知神木岛底蕴不足以与清虚道宗这等大派抗衡,因此将主意打到太玄剑派等三大剑宗身上,一心要盖过三大剑宗,但剑修之道,战阵兇杀,天生便克制乙木道法,便道行修为高过剑修甚多,功法之上亦要受到克制。神木岛绞尽脑汁,欲寻求化解之法。 那先天庚金之气说来却也不甚珍贵,神木岛歷年珍藏之中,亦有几缕。只是此次郭纯阳拿出的,乃是太玄剑派之中修炼先天庚金剑诀的纯阳级数长老所炼一缕先天庚金剑气。太玄剑派传承剑诀,于三大剑宗之中隐隐居首,精深奥妙之极。若能得在手中,加以参研,许能寻出太玄剑派剑术之奥妙,进而创出破解之法。 木清风虽不知郭纯阳无事献殷勤,拿出这等好物换取先天乙木精气,但思忖前后,到底利大于弊,便自应允。法驾之中,木千山自矜身份,说了几句,见叶向天淡淡的全无回应,便自住口。木平灵恍如不觉,天生自来熟,滔滔言说,忽然问道:「叶兄,自尊师执掌太玄剑派以来,修道之界仅知贵派郭掌教这一辈共有五位高手长老,只不知其余四位长老掌管何等事务,修为若何?」 木千山心头一动,各门各派执掌门中大权之辈,莫不知人善用。若能知晓太玄剑派其余长老高手司掌何职,便可推断出其修行何门法诀,甚至道行法力到了何样境界,因此立时留心,暗暗留意。 木平灵装作漫不经心发问,实则心头亦是紧张到了极点,若是叶向天冷冷不答,非但自家没了面子,于两派之中也生出了嫌隙,可说两头不讨好。谁知叶向天瞧了他一眼,对张亦如道:「徒儿,你且将几位长老之职司向两位木真人言说。」 张亦如面上颇有惊诧之色,但师命不可违,清了清嗓子道:「好叫两位木真人得知,本派之中除掌教师祖外,共有四位长老。大长老惟庸道人执掌天巽宫,并无职司,百年以来隐居潜修。二长老百鍊道人,坐镇坤元殿,执掌门中戒律。三长老周其道人,入驻含冥殿,为本门传功长老,执掌剑诀道典,门中弟子修行之事。四长老贺百川,掌离辰殿,主管门中炼制飞剑法器等诸般事宜。」 第152页 木千山与木平灵对望一眼,皆是微微点头。郭纯阳四位师兄之名讳他们当然知晓,只是如今方知各自司掌何事。那大长老惟庸道人百年以前,为太玄剑派荀真人身故之后,唯一一位修成纯阳之辈,法力广大,本是当年争夺掌教之位最有力之人选。只是其后忽然隐退,这才有郭纯阳异军突起,独掌大位。 惟庸道人隐居天巽宫中,不问门中琐事,一心求取大道,修成更上乘境界。郭纯阳对这位大师兄亦是十分敬重,门中大事皆要拜访求教,师兄弟二人甚是相得。至于其余诸位长老,俱非纯阳高手,除郭纯阳心思诡诈,好占便宜之外,皆不足虑。 木千山暗自沉吟:「以叶向天之气度,如此坦然相告,必非谎话,只是他这般有恃无恐,究竟底气何来?」对这位「叶师弟」与其身后之太玄剑派不禁更添几分神秘之感。 几人说说笑笑,法驾已然飞过四十七岛,又飞了小半个时辰,眼前一道庞大巨物横跃而出,浮海飘山,屹立不倒,正是神木岛本岛。凌沖于法驾之中向外张望,但见这座神木岛方圆足有数十万里,广亘无边,雄踞东海之上。岛上郁郁葱葱,花木葳蕤,一派勃勃生机。无数宫殿群落点缀掩映碧翠之间,或飞檐斗角,或翼然迤逦,气象恢弘之极。 正贪看景色间,忽听一个女子声音柔柔弱弱道:「不知木少掌教可在法驾之中?小女子鲛娇求见!」其音飘飘荡荡,掠入法驾之中。在场诸人,除了叶向天诸象不乱,其余四人心中皆起了一层异样心思。木千山脱口道:「原来是鲛人一族的鲛娇公主,木某确在此处,还请入内说话。」自有侍者持法牌一晃,将禁制打开,恭迎鲛娇公主。 木千山话一出口,心下便是一惊。叶向天三人端坐法驾之中,按理他不当再请客人入内,免得尴尬,谁知一时不查,居然出言邀约,此刻已是骑虎难下,难再更改,侧目去瞧叶向天,但见他面沉似水,也瞧不出喜怒。 但闻一阵香风过出,一个窈窕身影已钻入法驾之中,一位丽人未语先笑,容光姝艷,媚骨天成。众人陡觉法驾中似乎色彩也变得明亮了一些,这位丽人正是鲛娇。她在神木岛外以天欲教秘传功法,将鲛三力击杀,採补了他一身精气,道行法力大有进境,一时把控不住,泄露一丝魅惑之意,自家也自警觉,忙即运转秘法,将天欲功法神自收敛起来。 木千山见这女子先是惊艷非常,但继而又变得清丽脱俗,没了先前那等魅惑天地之魅力,微一摇头。天欲教女弟子素来皆是妖媚冶盪,放浪非常,与鲛娇气质全无相通,他也想不到这位鲛人公主实则是修炼了天欲教最上乘之秘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先天灵根 鲛娇嘴角含笑,忽然瞥见叶向天三人,笑容微微一顿,叶向天见鲛娇进来,也不去瞧。反倒张亦如与凌沖觉得十分新奇,相互挤眉弄眼。叶向天点破鲛娇实是魔教传人,暗中修炼魔道功法之事,二人见鲛娇一副怯懦模样,怎么也想像不出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居然会是十恶不赦的魔教传人。 凌沖无意中修成后天阴阳之气,虽功力不深,但阴阳之气统御后天诸般真气,妙用无穷。其中一项便是辨识诸般真气之性,凌沖将心神沉入丹田阴阳之气中,细细感应鲛娇周身,过得许久,果然觉出她体内那一道阴寒之气比当日无名荒岛之上时,壮大了不少。 鲛娇见了叶向天三人,亦是有些提防,叶向天不肯与她同入神木岛,令她心下忐忑,唯恐被叶向天识破了来歷。只是当年天欲教主传她天欲秘法之时,曾信誓旦旦言道,设非天欲教本门中人,又或纯阳级数之上的高手,绝难瞧破她功法来歷。叶向天虽是剑术超群,修为神秘,到底也比不过天欲教主高明。 鲛娇心下略定,向叶向天甜甜一笑,说道:「原来叶先生比鲛娇早到,分别数日,如今再行相会,鲛娇与叶先生当真有缘呢!」叶向天淡然道:「叶某与鲛娇小姐皆欲来此神木岛,自会再会。」 木千山笑道:「哦?原来鲛娇小姐与叶师弟相识么?」鲛娇面现戚容,说道:「少掌教有所不知,鲛娇此来乃是落难之身,求贵派庇护的。」便将鲛人一族被东海龙宫三太子压迫,自家老父已被掳走囚禁,三太子还派人追杀,幸遇叶向天出手相助,种种之事娓娓道来。 她说的声情并致,尤其到伤心之处,还留下几滴珠泪,更添三分哀婉,七分忧愁。鲛人女子之泪本就是一件异宝,落地化为珍珠。鲛娇乃是一族公主,泪光蕴化,所生明珠更是灿然生光,颗颗圆润。 在座诸人面上表情各异,各有心思,陡听木平灵叫道:「岂有此理!东海龙宫竟敢如此无礼!」伸手一招,数枚珍珠落入手中,他满面含笑,将珍珠递至鲛娇面上,慨然道:「鲛娇小姐放心,我神木岛乃是正道门户,自要锄强扶弱,鲛人一族遭此大难,岂可袖手不理?木某不才,倒要去问一问那三太子,缘何如此霸道?不肯留人活路!」 鲛娇擦拭珠泪,却不肯去接那珍珠,只哽咽说道:「鲛娇此来,便是为了求贵派施展援手,救拔我鲛人一族于水火之中。若是能救出鲛娇老父,使我鲛人一族安居乐业,鲛娇愿率阖族归附,连我族歷代所藏的诸般珍宝法器,亦可双手奉上!」 凌沖听闻,暗暗冷笑:「这位鲛娇公主又来故技重施,以重利诱人了。叶师兄不肯为她驱使,断然拒绝,倒要看看木千山、木平灵两个如何自处?」 第153页 木平灵眼中神光一闪,他虽在神木岛上略有职司,但囊中羞涩,若要争夺掌教大位,除却自家修为最少要渡过种种天劫之外,还要广撒财物,结交门中掌权之长老,以为翼助。若能将鲛人一族歷代珍藏到手,自家便有许多底气,拉拢数位长老高手,那时在门中话语权也自不同了。 木平灵心下火热,总算不曾利令智昏,只拿眼去瞧木千山。木千山清咳一声,缓缓说道:「鲛娇小姐,那龙宫龙君与敝派素来交好,龙宫之事怕要从长计议,其中必有误会。至于令尊被囚龙宫,千山即刻书信一封,传与龙宫,想来那三太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令尊如何的。其余之事,且带千山招唿了叶师弟一行,再来与你商议如何?」 木千山甚是老道,不肯偏听偏信,仅凭鲛娇一面之词,当不得真。尤其神木岛与东海龙宫合作经年,虽非铁桿盟友,但各取所需,十分相宜。便算鲛娇所言句句是真,他也不肯为了区区鲛人一族轻易开罪龙宫。 木平灵望望木千山,亦有几分无奈。他方才说的慷慨激昂,却是个银样镴枪头,手中全无实权,无兵无将,孤家寡人一个,哪敢杀上龙宫? 鲛娇轻拭泪珠,抽噎道:「鲛娇也不敢奢求少掌教为鲛娇一面之词,便大动干戈,只求少掌教洞明察幽,为我鲛人一族主持公道!」又向叶向天敛衽施礼,说道:「也请叶先生为鲛娇作证,若是鲛娇所言有一句虚假,便请叶先生飞剑取了鲛娇性命!」 叶向天不严不动,全无回应。凌沖见鲛娇娇柔做作,若非早有防备,几乎也被她柔弱之态骗了。张亦如亦是面无表情,似乎全不为所动。 鲛娇见叶向天三人如此冷漠,也不由暗怒,她不信叶向天识破了她的来歷,只以为自家魅力敌不过叶向天道心磨练,倍觉侮辱,心下暗恨:「叶向天你也莫要得意,只等本姑娘修成了天欲销魂秘魔真法,一念之间,采吸周天元气,那时再让你尝尝天欲教法门的厉害!」 木千山招来侍女,将鲛娇扶在一旁歇息。鲛娇起身之时,若有意若无意,指尖划过木平灵手腕。木平灵一个机灵,只觉手腕处麻酥酥的,一股热流直冲心底,鼻尖闻到一股香风远去,更是色授魂与,不克自持。 说话之间,法驾已入神木岛之中。但见岛上云蒸霞蔚,绚烂非常。无数修士起身来去,或端坐树下,静研道书,或同门较技,磨练道术,又或驾驭法器,出入青冥,忙忙碌碌,十分热闹。 神木岛上禁制森严,若无掌教法令,绝不可腾空飞掠。执事弟子往来查探,见有违反门规之辈,便自出手擒拿。抬头瞧见法驾飞跃,皆知是自家少掌教所在,俱都退避开去,让出一条大路。 法驾挪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微微一顿,停止下来。木千山作势一礼,笑道:「叶师弟,家祖清修之地到了,请。」叶向天颔首,起身出了法驾。凌沖等人亦鱼贯而出。 但见迎面一株巨木横天,根被三千里,树身亦有千里粗细,枝枝叉叉横生,树冠高可及天,无数星辉洒落,熠熠华彩,耀目难开。树身虬结斑斓,若有龙盘。 神木岛上本就乙木精气充裕,这株巨木周遭乙木精气更是充沛到了极点。凌沖只觉不必刻意吐纳,天地间充沛到极致的乙木精气便疯狂涌入体内。乙木精气乃发生之气,善能滋养肉身,拔除创痛。凌沖运转太玄心法,虽然文不对题,但乙木精气在体内游走之间,将他数场大战所受内伤一一调制,不过数个唿吸,体内种种暗伤便大大见好。 便在此时,丹田中后天阴阳之气陡然运转开来,鲸吞海吸,吸收外界乙木精气。不过片刻之间,便吸取了足够凌沖平日吐纳一月的灵机之数。凌沖大骇之下,忙即运功压制。叶向天曾郑重嘱咐命他万不可将后天阴阳之气现于人前,盖因此阴阳之气功参造化,干系太大,极易招惹是非。 谁知凌沖功力不足,后天阴阳之气又是自行发动,根本不听调度,依旧我行我素,吞纳乙木精气。凌沖鬓间见汗,叶向天蓦然转身,伸指在他丹田处一点,一道金光透体而入,包裹后天阴阳之气,隔绝外界灵机。阴阳之气这才安分下来。 凌沖微松一口气,又骇然发觉,封住自家阴阳之气的,居然便是那一道先天庚金剑光。这一惊非同小可,叶向天此来神木岛便是为了换取先天乙木精气,若是一会见了岛主木清风,必要收去先天庚金剑气,那时自家阴阳之气的秘密岂非暴露无遗?当着木千山、木平灵二人之面,凌沖也不敢多言,只闷头前行。 木千山行走在前,发觉凌沖吐纳岛上灵机,却也不以为然。神木岛上乙木之气大盛,外道修士来此,几乎不约而同,皆尽情吸纳灵机。随机察觉凌沖吸取灵气之速极快,大大超乎脱胎境修士之极限。 正差异之间,叶向天忽然出手,似乎将凌沖体内一件物事封禁,之后凌沖便不再吐纳天地灵机。令他万分新奇,忍不住问道:「叶师弟,方才凌师弟吐纳灵机,为何你要出手阻拦?本门对入岛之宾素无吝惜,任其摄取真气。叶师弟出手封禁,倒令为兄有些难堪了。」旁敲侧击,打探凌沖虚实。 叶向天淡然道:「擅自吐纳贵派灵气,已是不该。因此我略施薄惩,木兄不必在意。」如此一说,木千山倒也不好再问。鲛娇若有所思,一双妙目亦在凌沖面上滚过。 第154页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木清风! 张亦如瞧了便宜师叔一眼,忽然惊道:「木真君,这株巨木难不成便是贵派那一株先天灵根么?」修至婴儿境界,便可称真君。叶向天对木千山始终透着疏离之感,张亦如自也不会与他亲热,只称一声木真君。 木平灵抢先笑道:「张师侄,此木并非那一株先天乙木灵根,只是三代掌教自灵根之上截取的一枝长成,亦能吞吐天地灵机。岛上弟子平日修炼,靠的便是这一株分枝供给的灵气。至于那一株母树么,却是在歷代掌教手中。」 木平灵言不尽意,那株灵根母树确在歷代掌教手中,以纯阳级数的法力加以祭炼,以期有朝一日贯通其中禁制,化为一枚镇压阵眼之法宝。神木岛歷代祖师手笔极大,祭炼先天灵根,又倾尽法力,修筑四十七岛,合成先天大衍阵图。这幅阵图若能炼成,再以先天灵根镇压,立成无上至宝,催动起来,便是纯阳玄阴级数,抹杀也不过在顷刻之间。 这座先天大衍阵图威能卓着,因此祭炼也就万分困难。神木岛上下祭炼了数千年,也不过炼成十之七八。尤其那株先天灵根,歷代掌教以无边法力灌注,也未曾打通其中关窍。那株灵根先在那位真仙手中,便已是超越法宝级数的宝物,但那真仙陨落之前,曾以灵根与域外天魔大战,自家油尽灯枯,连带灵根亦受损颇重。 神木岛歷代掌教以法力温养灵根,便是为的有朝一日令灵根再焕生机,恢復当年荣光。神木岛偏安一隅,便是因为门中并无镇压气运的无上法宝,只等先天灵根修復,便要有一番极大作为。 这株巨木乃是采自母株之上,亦能修聚灵机,供给岛上普通弟子修炼,尽也足够。此事各派皆知,算不得甚么隐秘,木平灵脱口而出,并无半分隐瞒。至于那株灵根母树藏于何处,却是唯有神木岛掌教方才知晓了。 木千山一指巨木之顶,说道:「诸位,家祖便在此数之顶等候,事不宜迟,请随我来吧!」凌沖极目上观,那巨木高逾万仞,庞大无匹,耸入云端,冠顶犹如一个黑点,云遮雾绕之下,也瞧不分明。 叶向天绝不客套,袍袖一抖,一道剑光裹住凌沖与张亦如,剑光闪耀,直冲云霄。木千山亦自腾空而起,他主修功法并非剑修之道,因此不能驾驭剑光飞遁,另以真气排盪风云,乘云而起,望去另有一番风姿。木平灵向鲛娇道:「鲛娇小姐身娇体贵,还是由木某带你一程如何?」 鲛娇见叶向天、木千山几个说走便走,丝毫不理会自家,心下气苦,木平灵大献殷勤,正合其意,掩口娇笑道:「如此便劳烦木真人带契小女子一番了!」木平灵哈哈大笑,足下碧光闪动,托定二人直入云端。 凌沖在剑光之中向外张望,这株巨木周身树皮苍老,沟壑纵横,望去仿佛屹立千年时光,但只是一株分枝而已,真正的母株不知又要庞大到何等地步。巨木之上枝叶纵横,绿叶片片皆有三四丈方圆,碧翠可爱。碧叶望去不过数寸薄厚,叶脉清晰可见,却托举着一座座木屋宫殿,稳若磐石。 凌沖遇见叶向天之前,不过是金陵城中一位凡间少年,顶多家世显赫了些。但自与叶向天相遇,除了迭遇险境,也见惯了仙家种种玄妙不测之法力场面,眼界自然也水涨船高,眼见这株巨木虽有神异,却也唬他不住。 剑光迅快,撕裂天罡大气之间,不过盏茶功夫,已飞至巨木顶端。顶端处一座恢弘大殿凝立虚空,其下绝无任何托举之物。木千山乘云而来,此树虽是先天灵根一枝所化,经神木岛歷代高手祭炼,威能已不下于一件真正法宝,平日用来定住神木岛上灵脉根基。 这株灵根高有万仞,平日门人长老觐见掌教,皆有岛主赐下的灵符神光,飞跃灵根不过数息之间。但今日他却有意不曾拿出,观瞧一下叶向天修为究竟如何。只见叶向天剑遁不带丝毫烟火之气,剑光纵横之间,瞬息千里,亦是玄门剑气雷音的绝世修为。 木清风因爱子惨死,对木千山这个嫡孙溺爱非常,不惜以先天灵根元气灌注其身,助其提升功力,因此木千山不过两百余岁,便修成婴儿法身,凝固魂魄,有了长生之姿。只是木千山自家知道自家之事,他一身功力得来太易,极少打磨,根基不稳,对上根基扎实的敌手,便要吃力。尤其叶向天这等剑术超群之剑修,更是其克星,见叶向天无意间展露的一手剑气雷音剑术,心下更是凛然。 叶向天与木千山在殿前玉石台上侯了数息功夫,木平灵亦自带契鲛娇飞至。木千山见木平灵面色潮红,双目放光,心下微微冷笑,说道:「堂兄可先带鲛娇公主前去安顿。待掌教见过叶师弟一行,我再行通报鲛人一族之事。」 今日之会,本是为了迎迓太玄剑派来使叶向天三人,鲛娇此来实属异数,需当先行通禀木清风,请其定夺见与不见。鲛娇对这位神木岛之主也自有几分忌惮,天欲教主虽则信誓旦旦,言道传于她之法门连纯阳级数亦可骗过,到底全无信心,闻言又是一礼,说道:「有劳少掌教,鲛娇只静候佳音了。」 木平灵巴不得能与佳人独处,他为鲛娇天欲法门暗控,还不自知,只觉这位鲛人公主望去从头至踵,无一处不美,直是天地灵粹之所钟,大笑道:「千山且去,鲛娇公主自有为兄照料。」 木千山引领叶向天三人一路直入正殿,殿中丹犀之上,又有百余级白玉台阶,大殿正中一座碧玉丹炉耸立,热气氤氲,似在熬炼甚么物事。白玉台阶之上,一座玉榻横陈,一位羽冠修士端然而坐! 第155页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道先天剑气! 凌沖尚是头回见识纯阳级数老祖的风姿,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失礼,忍不住眯了眼睛细细打量。这位神木岛现任岛主、掌教大人居然是一位羽衣星冠的少年修士,望去比木千山还要年轻些。身披紫霞道衣,手握一柄玉柄浮尘,脑后灵光炽然,一圈圈发散开去。 凌沖打量片刻,只觉这位木清风老祖如九天苍穹,仰之弥高,犹如深潭涵渊,俯之弥深,一身修为根本瞧不通透。忍不住心下暗惊:「听闻纯阳玄阴级数,已是此一方世界道法之极,举手投足,皆有移山填海、颠倒干坤之威,这位木清风老祖威严素着,不愧神木岛掌教之位。不知本门那一位郭纯阳掌教,又是何等风采?」 木清风本是闭目神游,几人踏入大殿的一刻,忽然启目望来。众人只觉面前一亮,只听木清风开口说道:「叶师侄来了,且让我瞧瞧!」其声若金玉相击,十分好听。 叶向天于殿中站定,躬身施礼,说道:「太玄剑派郭师座下弟子叶向天,见过木掌教!」他不曾跪倒行礼,凌沖与张亦如对望一眼,亦只弯腰躬身,齐声唱礼。木清风丝毫不以为忤,将手中浮尘一摆,笑道:「叶师侄不必多礼,你师傅近来可好么?」 叶向天答道:「家师安好,有劳掌教动问。」木清风目光略过凌沖与张亦如,在凌沖丹田处一扫而过,心下狐疑:「郭纯阳那厮十分小气,今回居然主动派了弟子前来,换取我的先天乙木灵气。那小子丹田之中想必便是先天庚金之气了,只是为何似是封禁了甚么物事?」 笑问道:「叶师侄,你身后二人可是你的弟子么?」叶向天一指凌沖,说道:「此是凌沖师弟,那一位则是小徒。」木清风笑道:「好好,果真好资质!这位凌师侄若是我未瞧错,怕是天生剑心通灵,乃是上佳的炼剑材料!郭纯阳道兄果然慧眼独具!」 木千山霍然向凌沖望去,人族修士禀赋各异,总有天生与天地灵气相合之辈,修行道法便快过同侪许多,这剑心通灵的禀赋倒也并非其中最上乘者,但此辈修炼剑诀剑术,却是天生的迅快,歷来剑心通灵之辈若不夭折,必成剑道宗师。只是其数百年也不曾现世,谁知今时便现身一个,又被太玄剑派网罗了去。 大殿之上,木清风下首亦端坐了数位神木岛长老,一个个气息渊沉,法力高深。凌沖只觉数道目光在自家面上扫过,丹田之上微微刺痛,那几位长老修为亦自不弱,俱在脱劫境之上,也瞧出凌沖丹田有异,皆未动问。太玄剑派以先天庚金剑气换取先天乙木精气,神木岛上下皆知,叶向天必要取出庚金剑气,届时凌沖丹田中封禁的何物自然大白天下。 叶向天沉声道:「弟子奉了掌教恩师之命,以鄙门一道先天庚金剑气,换取贵门一道先天乙木精气,还望木掌教应允。」木清风笑道:「此事你师傅早已飞剑传书与我。他当年初掌大位之时,我便曾提议如此,只是你师傅甚是小气,不肯答允。如今却一反常态,为了你修成婴儿,找我换取乙木精气,助你逆推五行,感悟造化精义。你师傅对你一片回护之意,我亦十分佩服。」 金丹之上,便是孕育婴儿,须得感悟造化精义,自虚无之中演化生命,以天地元气为体,自性元神为神,化合为婴。这一步各门各派下手功夫不同,各有秘诀奥妙。叶向天精修正反五行灭道真法,欲修成婴儿,便要演化五行之妙,体悟大道精义。 修炼五行精气,最上等自然是修炼先天五行之道,太玄剑派中自是不缺先天金行之气,而先天乙木精气则着落在神木岛上。郭纯阳为了自家徒儿修道进境,不惜服软,与木清风商议求取,这份舐犊之心委实令人感动。 木清风道:「你太玄剑派百年封山,如今重光在即。我也收到你师傅观礼请柬,只是我这些年闭关祭炼一件宝物,不克分身,观礼之事便算了。那先天乙木精气我以取来,你换走便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之上缠绕一条青绿气息,如龙蛇纠缠,散发无尽生发之气,正是东方青龙乙木真气。 木清风百年以来俱都闭关不出,花费苦功,欲将一件随身法器开启灵识,祭炼成为法宝,今日是以灵光分身到此,以在座诸位长老眼力,皆瞧不出任何破绽。纯阳境界高手之法力神通,可见一斑。 叶向天说道:「既然掌教不克分身,敝派亦不敢强求。先天庚金剑气在此,请掌教笑纳!」凌冲心都提到嗓子眼,若是叶向天将他丹田处封禁后天阴阳之气的庚金剑气取出,自家最大的秘密便要暴露人前,还不知要惹出多大风波。 众人也觉叶向天必要取出凌沖丹田中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目光俱都集在凌沖身上,只见叶向天不慌不忙,蓦然张口,吐出一道金光,蜿蜒扭转,直直往玉榻之上飞去。 那道金光正是先天庚金剑气,自出叶向天之口,一股先天地而生之意油然而发,本来凌沖丹田之中那道剑气亦是先天之物,但两道先天庚金剑气遇合,立生对比高下。叶向天吐出那道剑气更加纯粹,乃是真正先天之物。凌沖丹田中那道剑气虽亦有先天气息,但多了几分后天雕琢之意,相形之下,当是修炼至纯阳级数的剑道高手,以自身修为凝练之物。 那道剑光飞出,连木清风似乎都微微一愣,伸出一只手掌一招,那道剑气落入掌中,化为一团金光,蛰伏不动。木清风也不曾料到,叶向天出行神木岛,郭纯阳居然赐下两道先天庚金剑气,一道被其炼化为一道剑光,望月楼上出手,吓退拂意道人。另一道方是真正的先天之物,用来换取自家的乙木精气。 第156页 木清风身为一派掌教之尊,又是纯阳高手,自然不会失了气度,一怔之下,指上那一道先天乙木精气便自飞出,落入叶向天袖中。郭纯阳素来老奸巨猾,为人深沉,既然与了叶向天两道先天剑气,自有其用意,木清风念头电闪,自然想到凌沖身上,究竟是何物事,需要以一道先天庚金剑气加以封禁?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沉珂尽去 木清风不问,亦有人心存疑虑。下首一位长老忽然出声问道:「凌师侄,不知你丹田之中是何物事,居然要以令师一道先天庚金剑气封禁?」凌沖抬眼望去,发问之人身着红袍,连面孔亦是红的,周身火气飞腾,一望而知,修炼的火性道法,并非神木岛主传之木行法术。 那位真仙传下道书道统之中,包罗万有,绝非仅木行一门,其中便有以木生火,转修火行道法之法门。那位长老唤作岳白石,乃是脱劫修为,正是岳挺之祖父。凌冲心念一转,说道:「此是弟子初学乍练本门剑诀心法,一时不慎,真气岔了经脉,叶师兄便以掌教一道先天剑气镇压弟子丹田,以来助我导气归元,二来我亦可藉此良机,体悟剑气之中无上剑意,劳动长老下问,心实惶恐!」 凌沖甚是聪慧,自家丹田之中,无论太玄母剑灵光亦或是后天阴阳之气,皆是不可暴露之隐秘,索性光棍一些,推说真气走火,反正叶向天在场,你们神木岛掌教长老,再怎么疑惑,也总不好侵搜一个后辈弟子的丹田罢? 岳白石一双长目眯了眯,他修行火系道诀,连带脾性亦是火爆,见凌沖顾左右而言其他,心下微怒,便欲出手亲自查探。木清风轻咳一声,说道:「凌师侄,真气走火不可轻忽,尤其你这等修为,正是奠定道基之时,须得不留任何隐患,此事关乎日后成就,万万儿戏不得。我今日见了你,十分欢喜,我正道之中又有俊彦出世,索性成全你一番,日后你见了你家掌教,想来他也不会笑我小气!」伸手一指,指尖一道青气迸发,激射而出,落入凌沖顶门之中。 这一道青气非同小可,乃是东方生发之气,虽非先天之物,却也能葆养精气,接续寿元,若是一个凡人受了这道精气,立时寿过五百岁,无病无灾,颐养天年。而今落入凌沖顶门,立时化为滚滚元气,往他四肢百骸中涌去。 凌沖自遇叶向天,大战迭起,虽能履险如夷,但终究数次负伤,体内积藏了许多暗伤。尤其太玄剑派剑诀攻伐有余,养身不足,不能将之彻底拔除。叶向天也瞧了出来,因此传他沧浪剑诀,借水行功法,滋养肉身,只是他初学乍练,不曾修成。 这一道青气涌来,只觉周身如一片温水滚过,舒适宽爽,几乎要呻吟出声。他身内所藏种种暗伤,亦被这一道青气尽数平復抹去,不復留存。似凌沖这等初入道门之士,前一百日功夫最是重要,乃是奠定根基,关乎日后成就之关键。玄门中又有百日筑基之说,便是指的此道。 木清风以一道东方青气,祛除凌沖暗疾,正是为他奠定了最为雄浑之根基,日后无论修行何等功法道诀,有了一副坚凝庐舍,便是事半功倍。这一份大礼不可谓不厚。 凌沖只觉周身舒泰,待他沉珂尽去,那一道青气亦自消散耗尽,显现出木清风这一位纯阳老祖精湛之极的真气操御之力与眼光。那道青气入得凌沖丹田之时,不曾去试探先天剑气,二者相安无事。张亦如见木清风示好,心下暗气:「这便宜师叔便是命好!可惜师傅不为我开口,不然这位木岛主怎么也不好意思令我空手而回。」 凌沖面泛惊喜之色,躬身谢道:「多谢木岛主成全!」木清风笑道:「无需多礼,我生平最喜提携后辈。你日后若有所成就,遇到我神木岛弟子,只提携一二便可。」凌沖笑而不答,却也不曾将此言当真。笑话,今日四十七岛之上已是刀兵相见,你木清风仅凭一道真气,便欲化解干戈,凌沖自问心胸还未有如此宽广。 他却不知,郭纯阳一次闲来无事,亦曾与叶向天点评天下英豪。说到这位神木岛主时,曾言道:「木清风此人,面上看似颇有气度,实则量小而心狭,功利非常,一文钱的本钱,总要赚回十两银子。刻薄势利,仗着先祖余荫,勉强修成纯阳,绝难再进一步!」郭纯阳之点评可谓辛辣之极,却也一语中的。 岳白石见掌教如此厚待凌沖,却也不好多言,只将疑问憋在心中。木清风又道:「我与你师已有约定,你将先天乙木精气护送回山,他便会吩咐于你,叶师侄,此事关乎玄魔两道气运消长,万万不可怠慢。」 叶向天眼中神光微闪,说道:「魔劫将至,正道中人自是责无旁贷。我太玄剑派乃是正道剑修门户,自要挺身入劫,杀出一片天地。请木掌教放心便是。」语气虽淡,却也透着一股尸山血海的意味。 木清风颔首道:「如此便好。叶师侄,你太玄山门重光大典还有七日,我便不留你在岛上了,千山,代我送叶师侄一行出岛。」木千山躬身领命,笑道:「叶师弟,请随我来。」 叶向天三人又向木清风施礼,随木千山出殿而去。待三人走后,岳白石哼了一声,说道:「掌教太也好心,为何要帮那小子祛除痼疾?他丹田中必有重宝,否则也不会以郭纯阳的先天剑气封禁了!」 木清风淡淡说道:「我不过稍有示好,算不得甚么。至于那凌沖丹田之物,亦非我等该瞧的,若是贸然出手,引动了先天剑气,反而不美。难得郭纯阳为了徒弟修道进境,张口求我,又岂能不允?正好借他之手,先行试探那噬魂教一番!」 第157页 又有一位长老出言道:「不错,魔劫将至,天下魔道蠢蠢欲动,连带地煞之气亦自暴涨,一旦地脉迁移,非但修道之界不得安宁,便是人间凡界亦要受波及。此是我神木岛崛起大好良机,只要把握得当,亦可将噬魂教一网打尽!」 木清风独自死于噬魂教高手之手,神木岛百年以来,无时无刻不思报仇雪恨,恰好借郭纯阳换取灵气之机,与太玄剑派约定,待魔劫起时,互为依仗,剷除魔教之辈,尤其噬魂教夺魂道人以下,许多魔崽子,皆欲杀之而后快! 木清风向岳白石说道:「岳师弟,你往少阳剑派中走一遭。见了杨逊,便言我神木岛愿与他共抗太玄剑派。他若有意对郭纯阳出手,我亦可从旁协助!」岳白石抚掌大笑道:「掌教果然英明!那三家剑宗本就不对付,如今叶向天逞强,削去了杨天琪一条臂膀,断了他大道之路,杨逊如何肯忍得?必要生事,我神木岛正可两端摇摆,藉机得利!」 第一百二十章 两面讨好 木清风颔首道:「此事宜速不宜迟,本座再与你一道先天乙木精气,有此精气之助,不难将那杨天琪断臂接驳復原,杨逊受了这般恩惠,方会答允与我神木岛结盟。」杨天琪被叶向天一剑削去一条臂膀,拂意道人将断臂以寒气冰封,可保数年不腐,若能寻到接驳神药,亦可復原如初。 世上道法奇妙,自然亦有接驳断臂断肢的神妙药物。先天乙木精气乃是先天之物,禀东方生发之气而生,妙用无穷,逆转阴阳,自能接驳断骨,滋养元神,只要修士一灵不昧,得了先天精气之助,还能稳固精魄,平添数百年寿数。与此相比,接驳断骨实在微不足道。 神木岛有一株先天灵根坐镇,歷代高手只要不是天劫临身,又或斗法而亡,自来长寿之辈极多,有了这等底蕴,神木岛方能在开派区区数千载时光,便可与清虚道宗这等万年大派相提并论,跻身正道一流门户。甚至还有传言,开派的那四位老祖亦不曾陨落,不知是遨游星河之外,还是隐居何处潜修。不过此事乃是神木岛最大的隐秘,歷代掌教都未必得知了。 木清风手笔极大,先天精气每年出产不过十几缕,多了便要损耗先天灵根本源。这十几缕精气供应掌教长老修炼尚不足数,如今一下子便拿出两条。木清风算盘打的极为精明,只消杨天琪断臂復原,必会功力大进,修成厉害道法,势必要寻叶向天报仇。那时无论胜败,太玄剑派与少阳剑派必成不死不休之居。这一条先天精气可谓牵一髮而动全身,用的恰到好处。 岳白石一愣之下,却见木清风伸手一指,又一道精气落入他掌中。岳白石目中微露不舍之色,断然道:「小弟这便动身赶赴少阳剑派,掌教师兄放心便是!」身化一熘火光,遁出大殿,直入苍穹。他修炼的乃是火行道法,用的便是火遁之术,生怕与叶向天照面,因此直上云天,自天罡大气之中飞走。 大殿之外,叶向天忽然抬头望天,木千山笑道:「叶兄莫不是捨不得我神木岛这一番妙境,欲要长住么?」叶向天淡然道:「此间虽好,终非吾乡,不若归去。」木清风一声轻笑,引领三人依旧上了法驾,往岛外行去。 来时仙童引路,去时却悄然无声。法驾撞破岛上禁制,一路西去。四十七岛之中再无人胆敢拦路,因此不过一个时辰,已然飞出四十七岛之外,法驾悬停于一处海面之上,众人鱼贯而出。凌沖与张亦如虽是道行浅薄,但真气勃发,凌空虚立亦无难处。 木千山拱手道:「劳烦叶师弟万里而来,如今却寂寂而去,为兄心实不安。」叶向天道:「乘兴而来,兴尽而去,总算不负掌教恩师之託,少岛主不必挂怀,我辈剑修心中微剑,旁者皆为末节。告辞!」不待木清风多言,剑光沖天,裹挟了凌沖与张亦如,直上云霄。 木千山待剑光远去,嘴角微露冷笑,自语道:「只怕你叶向天归途却没那么顺遂呢!」袍袖一拂,返身入了法驾。这一件法器撞破虚空,倏然不见。 太玄剑派百年重光大典便在七日之后,届时山门重开,亦要甄选有缘弟子,传授剑诀道法,叶向天身为掌教首徒,不可不在,因此办妥神木岛之事,便全力赶路。施展剑气雷音之术,一道剑气纵横于极天之上,但见剑光跃动,每一闪烁皆有数十里之遥。 凌沖身在剑光之中,瞧不见叶向天此时之剑术,不然又要惊唿一声,叶向天如今施展的乃是剑气雷音与大挪移剑术合璧之法,显示出深厚之极的功力。这位太玄剑派大师兄非但精通剑气雷音、练剑成丝两道绝世剑术,连大挪移剑术亦自修成,委实是剑道奇才。 剑光跳跃迅捷,眨眼之间,已远去千里。剑雷之声响过许久,海水霍然中分,一道黑气喷若泉涌,凌空一转,现出两条人影。一人乃是一位少年,双目狭长,周身寒气翻滚,正是封寒。他强自出头,与凌沖比剑,欲要将其击败,入得神木岛高层法眼,得传上乘道法。 谁知弄巧成拙,被凌沖逼得不得不显露魔道剑术葬灵剑法。木千山本打算晾他一阵,磨一磨其火气心性,但魔道剑诀一出,当着叶向天之面,誓不能再有回护,落人口实,断然出手将他擒拿,命弟子将之囚禁,待叶向天走后,逼问剑诀下落,就地处死。 谁知封寒居然杀死看守弟子,自行逃散无踪。木千山也顾不得缉拿,倒令封寒得意逍遥法外,却又出现在神木岛之外。他身旁一人,服饰极古,绝非大明装扮,面色漆黑,刚硬如铁,周身黑气隐隐,发散开去。周围海族生灵被那黑气一罩,立时仰面浮起,气绝而亡。片刻之间,海面之上已漂浮了厚厚一层海族尸身。 第158页 那人面部僵硬,忽然嘎嘎怪笑,说道:「小子,本长老奉了教祖之命,以一道灵符潜入神木岛,救下你一条小命,如今鲛三力不见踪影,鲛娇入了木家之手,本长老也没得屁事可做,你还是随本长老回去,禀明教祖,传授你我天尸教上乘魔道,日后修炼有成,自家去报今日之仇!」 此人正是天尸教长老恶尸道人,他奉命前来东海,本是接应鲛三力,商讨吞併鲛人一族,将天尸教势力延伸至东海。自是不知鲛娇早为天欲教主暗中收为弟子,传授天欲魔法,将鲛三力採补杀死,自家楚楚可怜去往神木岛求援。 恶尸道人在东海逛了几天,也不见鲛三力来见,自知不妙,偶见叶向天剑光飞来,仗着临行之时天尸教祖赐下一道灵符,可破诸般禁法,潜入了四十七岛。发觉了封寒修炼魔道剑术,为木千山擒获,见他资质尚可,出手击毙押送弟子,将封寒救出。 恶尸道人自也不会安的好心思,只是如今天地大变在即,魔道各派皆有高手出世布局,连带他这等潜修之辈,已被派了出来走动。若能收下几个不错的传人,传授魔法,也算些许功劳。再者封寒由他引入门中,自也打上了他这一派的烙印,日后若真有成就,也算一大臂助。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沙泷出手! 恶尸道人出手斩杀神木岛弟子,不敢久待,生怕木清风等一干老祖察觉,慌忙将封寒带出四十七岛,二人前脚出岛,后脚叶向天便以离去。天尸教修行以炼尸为主,二百年前,血河宗为一己之私,挑动凡间大乱,天尸教紧随其后,着实占了不少便宜,搜集生灵精血、尸身,恶尸道人便是凭藉那一次机缘,方才修成元婴。 民间传言,殭尸之说乃是新死之辈,怨气不散,凝结尸中,又受地脉阴煞之气滋养,尸变通灵,由阳化阴,成就的一种神道怪物。殭尸乃是纯阴之体,易受阳气吸引,因此总有殭尸扑人之说,实则便是吸取生人精气阳气,以供自家修炼。天尸教世传太阴鍊形之法,奥妙无双,创派教祖亦是玄阴老祖,神秘之极,只是天尸教底蕴不及九幽黄泉门与星宿魔宗,因此屈居两派之下。 天尸教修行之法,大体分为两条,一条锤鍊己身,以自家身躯为僵,修成神通。另一种则是採集周天灵尸,吸纳玄阴之气,待得灵尸成了气候,再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修成玄功变化。两者并无高下之别,只看个人缘法意愿。 传说中天尸教主选的乃是第一种法门,将自家肉身祭炼的通灵变化,神通盖世。恶尸道人则修行第二种法门,如今这具庐舍便是他花费百年光阴祭炼而成的一具金尸。天尸教中,将殭尸划分为铁尸、铜尸、银尸、金尸、飞天夜叉、旱魃、玄阴天魔。 金尸便已相当于玄门金丹修士之法力,至于之上的飞天夜叉等,更是兇恶绝伦,威力无穷。玄阴天魔者,便是修行天尸大道之辈最高果位,玄阴之境,不生不死。天尸教法门亦是直指大道,魔道正宗。只是为了修行之便,往往杀生害命,吸人精血元气,造孽无穷,这才被归于魔道。 恶尸道人生性胆小怕事,修成婴儿之后,轻易不肯现世。这一次奉了教祖之命,不得不来,只以元婴法身投入一尊金尸体内,渡海而来。封寒望着叶向天剑光飞遁方向,目中满是怨愤之意,他自以为天之骄子,尤其得了葬灵剑传承,更要大展拳脚,修成不世法力,享受自在光阴,谁知先被凌冲击败,又被木千山擒拿,若非恶尸道人出手,自家早已做了神木岛一介幽魂。 他冷冷说道:「恶尸前辈,莫要忘了你答允我之事。我生平只爱剑术,若是天尸教中无有合意的剑诀,莫怪我拔脚便走。」恶尸道人所化金尸面色僵硬,口中道:「你不必担忧,本门修行之法博大精深,自也包含剑术。据本座所知,教祖手中便有一门黑眚阴煞剑诀,以地底阴煞之气混以万载尸气炼剑,威力了得,中人无救,正合你之用。你随我回山,只要讨得教祖欢心,自会传你这一门剑诀,日后玄阴有望!」 封寒冷冷一笑,暗忖道:「我只求得传上乘法门,至于魔教还是玄门,全不在乎。等我修成甚么黑眚阴煞剑诀,便要那凌沖与木千山好看!」封寒于剑道之上的天赋绝不亚于凌沖,只是心思狭窄,他被凌冲击败,视为奇耻大辱,将凌沖与木千山俱都恨透,只等有机会,便要报復回来。 二人各怀鬼胎,忽听得一声沉郁雷鸣,虚空崩裂,一道白光长有千里,如龙矫矢,迅若雷霆,往叶向天的方向直直追去!那白光扭曲之间,已跨过万里之遥,迅捷到了极处,比之叶向天施展的剑气雷音,还要快上数十倍! 白光一出,恶尸道人所化金尸便面色大变,喝道:「快走!」不由分说,将封寒摄入袖中,往海底遁去!恶尸道人自有见识,那白光正是纯阳老祖所发,只是不知是法宝或是神通,但无论是何物事,只要轻轻一扫,便能要了他的小命! 恶尸道人携了封寒,一路下潜海中万里,见那白光并未追来,这才松了口气,暗叫道:「是哪一位纯阳老祖出手?瞧这架势绝非是寻叶向天唠家常的,此回可有的热闹瞧了!」 神木岛灵枝托举大殿之中,木清风陡然面色一变,叫道:「不好!是沙泷出手了!定是为了叶向天将沙通捉去,不曾还回!若是被他得手,叶向天凶多吉少,郭纯阳定要大发雷霆!」沙泷乃是沙通之祖,龙鲸一族族长,纯阳高手,得道数千载。 第159页 神木岛祖师欲要祭炼先天大衍阵图,因此布下绝计,趁沙泷一次入定修持,将其暗算,在其体内种下一道灵光,沙泷生死尽在一念之间。待这头老龙鲸回神,已是遭了暗算,回天乏力。只是神木岛祖师亦担忧沙泷不肯就范,来个鱼死网破,因此与之定下契约,借沙泷法力,助神木岛祭炼先天大衍阵图,而龙鲸一族修道所需一应外物宝材,皆有神木岛供给。 沙泷权衡再三,这才答允,以自身法力助神木岛祭炼阵图,双方这才安然无事。神木岛得沙泷之助,方能与东海龙宫分庭抗礼,创立东海坊市,日渐壮大。沙泷平日隐居修行,所居之地便是先天大衍阵图之中一处密穴,此岛隐匿虚空,得闲之辈谁也寻它不着,乃是先天大衍之数中天一不用之数。 神木岛歷代祖师精于谋算,耗费无穷苦功,祭炼这一座先天阵图,一旦炼成,威能超越世上一切法宝,镇压一切敌手。神木岛有这一座先天阵图在手,立成万世不拔之基业。 于沛设计激沙通出手,半路偷袭叶向天,反被叶向天收去,此事木清风自也知晓。沙泷为神木岛服役几近千载,这几年渐渐不服管束,已有自立之心。眼见先天阵图还要千载祭炼,方能如意,木清风自是不能容得沙泷胡来,沙通乃是沙通最疼爱的嫡孙,若是被叶向天掳回山门,自会分去沙泷心神,使之不敢轻易生乱。 实则将沙通软禁于神木岛,用以要挟沙泷,乃是最上之策,但此计不可轻易施展,否则便是逼反沙泷。倒不如借太玄剑派之手,掳走沙通,沙泷要救回嫡孙,反要寻神木岛之助。谁知沙泷盛怒之下,不顾纯阳老祖之面皮,亲自出手阻截叶向天,木清风始料未及,决不能令叶向天身陨,否则神木岛绝难当太玄剑派之怒火!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纯阳争持 剑光分化! 木清风略一思忖,心念动出,那一株灵根分枝本是大可及天,忽然扭动不止,转眼化为一根三尺长短枝条,光彩耀目,亦是撕裂虚空而去!叶向天驾驭剑光飞遁,凌沖得木清风之赐,暗疾尽去,正是神清气爽,蓦然心神悸动,面色一变! 一道白光自极天之处,展布开来,光晕耀天。奇光之中,一个苍老声音喝道:「兀那小子,将本座孙儿还来!本座也不杀你,只将你等吊在洞府门口,每日打上几千蛟鞭,倒要瞧瞧郭纯阳小儿敢不敢来神木岛要人!」 纯阳高手,感悟大道,与天地相往来。举手投足,皆俱无上威力,若是全力出手,足可翻江倒海,摧毁陆洲。当年太玄剑派攻入血河宗总坛,双方皆有炼就纯阳、玄阴境界高手拼杀,生生将血河宗总坛纵横万里之禁制、楼台、殊景尽数打成了先天之气,又从先天之气打回后天之气,如是三次。上及穹空,下入绝地三万里,几乎将地肺打穿! 如今太玄剑派山门便是在当日大战之后,由郭纯阳带领一干长老弟子,以绝大法力,熔山铸水,重新祭炼而来。东海之上,昇平已久。前几日蟹武率领八门锁神阵追索鲛娇与鲛三力,便已算的极大手笔,如今纯阳境界老祖亲自出手,立时震惊八方! 东海龙宫一座偏殿之中,一名头生顶角的少年,本是满面盛怒。正是龙君三太子,他派了蟹武引领一支妖兵,擒拿鲛娇与鲛三力两个,谁知非但不曾将人捉来,半路还杀出个太玄剑派,打破八门锁神阵,将兵士屠戮一空,连蟹武亦自殒命。 待海鱼精逃回龙宫,禀明此事。三太子敖意立派眼线打探,知晓叶向天入了神木岛,倒也不好前去堵门,如今得了回报,叶向天一行已离开神木岛,迴转中土,正要大起刀兵,前去擒拿。敖意可不管甚么太玄剑派、甚么郭纯阳,东海之中向来是龙君老子天下第一,就算杀了叶向天,亦要自家老子撑腰,不惧太玄剑派寻仇。 还未点将派兵,只觉海上天地运气滚动如潮,激盪往復,他也算有些见识,立时辨出有纯阳境界无上高手出动,面色狂变,大叫道:「是谁?为何会有纯阳老祖出手!」 龙宫深处,一个庞大无匹的元神意识陡然甦醒,冷冷瞧着虚空,自语道:「沙泷表弟也算怒极了,居然不顾面皮向后辈动手,若是郭纯阳无有后手,只怕今日便要大大落一回面皮了!咦,居然还有天尸教的傢伙潜入东海,魔教这几年也愈加活跃了。三儿这几日闹得太也不成样子,便让他闭门思过,莫要再管闲事。龙君之位,凭的是修为法力,震慑四方,些些鬼蜮伎俩,岂能登大雅之堂!」 凌沖本是持着寒铁剑,心头思索剑招变化,忽然感悟天地元气激盪,叫道:「叶师兄!」叶向天操御剑光,面上绝无变化。一道剑光闪耀不停,欲脱出沙泷法力笼盖。那一道白光乃是沙泷法力所化,并非法宝,但纯阳老祖出手,自是不凡,任凭叶向天如何变化法力,始终脱不出其掌握。 眼见白光一合,便要将叶向天三人一体擒捉。凌沖只觉丹田一热,那一道封禁后天阴阳之气的先天庚金剑气陡然跃起,闯入丹田,直上极空。一个温润和煦之声陡然响起,嘆息道:「小辈自家胡闹,沙道兄又何必大发雷霆?」一只大手撕裂虚空,正持定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迎着沙泷法力所化白光,轻轻一斩,嗤的一声,如撕锦裂帛,沙泷法力立被噼作两半! 沙泷喝道:「惟庸道人?你不在太玄门中修持,也来与我为难么!」那只大手正是太玄剑派大长老,亦是唯一一位纯阳高手,惟庸道人所发!但闻惟庸道人不紧不慢说道:「叶向天终归是掌教弟子,掌教有命,贫道这一把老骨头只能出山跑腿了。」 第160页 两位纯阳境界高手皆非真身来此,只各以一道法力幻化,施展手段。对答之间,那道白光陡然合璧如初,凌空闪烁,往先天剑气之上刷来!这一道神通凌沖十分熟识,正是之前沙通所施展的玄鲸吞海功,但由沙泷手中施展出来,沙通那几下只能算是小孩子过家家,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门神通乃是龙鲸一族天赋妖法,精微奥妙,沙泷身为纯阳高手,浸淫此道数千载,已是熟极而流,足可逆转造化,一刷之下,任你先天后天元气,皆要化为水行之气,为其所用! 惟庸道人修成纯阳亦有数百年,当年围剿血河宗,受恩师荀掌教之命,坐镇太玄剑派,不曾随师出征。之后郭纯阳继任掌教,惟庸道人隐居门中天巽宫,总共也未出手几次。这一遭叶向天出使东海,郭纯阳处处算定,落子机先,以掌教身份,命惟庸道人出手保驾。 惟庸道人虽是纯阳老祖,但掌教有命,却也不得不从,因此分出一道法力,专候沙泷。惟庸道人出手极少,外人难知其所修是哪一门剑诀,只是如今操控先天庚金剑气如臂使指,剑法精妙通神,那先天庚金剑诀纵非其主修功法,至少亦是浸淫有年,深谙此道的。 沙泷以法力施展玄鲸吞海功,吞噬天地灵气,这一招以力破巧,正是一切剑术变化之克星。既然本门大长老出手,自家当然有惊无险,也怪不得叶向天一直以来总是成竹在胸,纵使沙泷来袭,亦是毫不在意,原来掌教早有安排。凌冲心念电转,危机之感一去,剑痴的毛病便又犯了。他瞪大了眼,去瞧惟庸道人究竟如何破去沙泷这一招法术神通。 惟庸道人轻笑一声:「何必如此?」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本只一缕精气,金蛇乱闪之间,陡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数息之间,已是漫天金光剑气!这一招正是剑光分化的无上剑法!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服役一甲子 剑术之道,或轻灵翔动,或沉郁凝重,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但有数种境界剑法,却是每一个剑修之辈所孜孜以求。其中剑气化形、剑气雷音、练剑成丝、大挪移剑术等,任修成一道,便足以恃之横行天下。剑光分化之道,更凌驾于前数种剑法之上,盖因修成这一道剑术,以一化万,变化无穷,威力远在其他剑术之上,乃是纯阳之下最为高深之剑术。 惟庸道人修成纯阳境界,种种剑术变化之道早已瞭然于胸,皆能信手拈来,但欲要克制玄鲸吞海功神通变化,便唯有这一招剑光分化!纯阳之下修士,欲修成这一番变化,需当先有一件上好剑气,还要真气雄浑,方能催动飞剑禁制,化生道道剑光、剑气。饶是如此,所化剑光剑气,亦有许多虚招矫饰,并非全数皆为真气圆满。 惟庸道人以纯阳修为,就算只有一道先天庚金剑气,亦施展出了飞剑法宝之威风,条条剑气横空,演化无穷。尤其每一道剑气、剑光,皆为真气圆满,禁制自生,一击之下,足可将叶向天这等金丹修士一瞬斩杀! 即便如此,惟庸道人还嫌剑光分化威力不够,不足以克制沙泷神通,漫天剑光剑气一收,化为一座具体而微的剑阵。每一道剑光便是剑阵阵眼,每一道剑气便是剑阵枢机。这一座剑阵乃为太玄剑派秘传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入手修行便须有剑光分化之剑道修为,举手之间便可以剑气布阵,剑意垂落之处,即便纯阳高手困入阵中,亦要受万剑攒心、剑气切割之苦。 尤其剑阵中道道剑气还可分化自然,或剑气雷音,疏忽来去;或练剑成丝,无物不斩;或剑气化形,拟化物象,端的变化无穷。沙泷一道玄鲸吞海神通由繁入简,万法归一,任你何样法术,我只一道神通刷去,尽要为我所用。惟庸道人一座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却是由简入繁,演化万象,万变而通易。二者皆为神通、剑术变化之极旨! 凌沖本是剑痴,对玄鲸吞海功全无兴趣,见了太乙分光剑阵,眼神贼亮,心潮澎湃,实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剑术、如此剑道!此方是所谓技近乎道矣!纯阳境界之上的剑术,凌沖如今还丝毫领悟不得,但不妨碍其将这一座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之风采烙印于心,这一座剑阵便是得其分毫神韵,对他日后修行之裨益亦是无量! 东海之上,浊浪翻天,一团白光,万道剑气,交缠纠结,往復不定。玄鲸吞海功所化白光,每一刷动,便是无量庚金剑气被强行化为水行真气,而太乙分光剑阵却又将玄鲸吞海真气逐步蚕食,斩作虚无。纯阳境界出手,往往不能一瞬之间奠定胜负之机,大多拼的是功法上乘与否、功力深厚与否、法宝犀利与否。 惟庸道人以一道先天庚金剑气,演化无穷。沙泷以一道玄鲸吞海神通归一横扫,二人皆未出动全力,不然东海便要天塌地陷了。神通剑气僵持难定,虚空之中忽然清光如水,现出一株枝条,正是神木岛上那一株先天灵根分枝,亦即是木清风赶到了。 分枝之中木清风之声嘆息道:「二位皆为正教砥柱,何苦为一时意气,互不相让?还是让老道做个东道罢!」枝条落下,一刷之间,木清风毕竟一派之掌,惟庸道人与沙泷皆要给些面子,并未还手,剑气白光霍然中分,相互对峙。 沙泷说道:「掌教师弟来的正好!他太玄剑派强横霸道,将我孙儿掳去,这笔帐该当如何算?」惟庸道人呵呵笑道:「沙道友,令孙暗施偷袭,若非我叶师侄剑术高强,反要为他所害。沙通那小子杀人不成,反为囚困,我太玄剑派未下手斩杀,已是慈悲,你怎还有面目要人?」 第161页 沙泷冷哼一声,说道:「沙通那个畜生,受人挑唆,此事我自会处置,也轮不到你太玄剑派来管教,你若是不解气,大可将那小子一剑杀了,我沙泷事后再去你太玄山中,寻郭纯阳那厮的晦气便了!」 木清风听二人呛火,不由笑道:「这是何苦!小儿之事,也不必当真。不若如此,老道做个说项。那沙通虽为本岛弟子,但偏听偏信,险致叶师侄一行于危难,受些苦处亦是应当。便着他为贵派服役一甲子,期满放回,如何?」 龙鲸一族身具天龙血脉,寿元悠长,若能成年,便可享寿万载。比之人族不过区区百年光阴好活,实是天差地别。有光阴积累,龙鲸一族法力深湛者极多,但败亦由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活过万载,谁还肯正心修行?沙泷所以看中沙通这个嫡孙,只因沙通修道一途颇有天分,难得还知努力上进,区区百年便修成元丹,还指望他能进取纯阳,日后为龙鲸一族砥柱。 惟庸道人笑道:「如此正好,我太玄剑派山门重光,门中山河湖泊无数,也无人打理,便令沙通总理其事,省的他身躯庞大,翻转不开。沙道友放心,我太玄剑派也非是不讲道理,沙通为我门中服役,老道处还有几门水系神通,并无传人,藉此传他也无不可。」 沙泷本欲不允,略一转念,出声道:「好!既然如此,便让沙通那小子为你太玄剑派服役一甲子,只是你不可怠慢了他,若是回来饿瘦了,老夫还要杀上太玄门,寻郭纯阳的晦气!」 惟庸道人笑道:「便是如此了!沙道友放心便是!」木清风亦自笑道:「沙通孙儿既可免去杀身之祸,还能学得几门神通,岂非两全其美?好极!妙极!」惟庸道人是何等人物?一身道法深不可测,他说几门神通,岂非寻常?若是沙通真能学得到手,不啻受用终身。沙泷亦是想到,古人有易子而教之说,沙通若是呆在自家身边,每日耍赖打浑,也不会有甚出息,不若打发入太玄门中,让那一群剑疯子调教,兴许还能修为精进。 纯阳高手,道心无暇通透,一举一动莫不具有极大用意,也无废话。既是定下沙通为太玄门服役之事,也光棍的紧。沙泷也不多言,玄鲸吞海功所化精光也不收回,迳自往叶向天灭道剑光之中落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返回太玄山门 纯阳老祖,便只是一道神通,亦非叶向天所能抗衡,他也全无据守之意,任凭白光穿破灭道剑圈。张亦如吓得面色惨变,只道沙泷那头老龙鲸心狠手毒,先作答允惟庸道人提议,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沙通自叶向天手中盗走,顺手再将自家三个斩杀! 那道白光拖曳尾影,在张亦如面上扫过,险些将他吓得晕了过去,却自化为一粒圆珠,落在凌沖之手。凌沖一脸茫然,只伸手将圆珠接住,耳边沙泷声音说道:「小子,老祖我只瞧你顺眼。你回太玄门后,将此珠交与沙通,命他好生修行,不可怠慢。老祖自有好处与你!」言罢寂然无声,已是远去无踪。 凌沖兀自怔然,只见那白珠龙眼大小,莹然可爱,内中却是法力滔天,几乎要满溢开来,除此别无异状。纯阳老祖一道法力,何等浑厚?足可开山裂海,沙泷并不收回,借凌沖之手,转赐沙通,内中所蕴法力,亦可为沙通日常採气之用,亦见一片舐犊之心。 凌沖虽不明所以,也知沙泷绝非恶意,将白珠收起,只听木清风笑道:「沙通之事圆满解决,老道私心甚慰。惟庸道友若不嫌弃,可往敝岛之上一叙,老道扫榻恭候!」 惟庸道人笑道:「木岛主好意,老道心领。只是我本是一道分神出游,抵挡沙道友神通已是出尽了力气,却难再去贵岛闲游。余下的些许法力,奉了掌教之命,还要送这几个弟子快些回山,便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修道之士,道行到了一定境界,便可分化神念,再以法力附着,便是所谓分神,这等神通并非独门独派独有。只是依各家法诀不同,兼具不同妙用。纯阳老祖分化出的神念,法力神通自然更强。惟庸道人之言,显是谦辞,不肯再有耽搁,木清风自然不好勉强。那株分枝连点两下,隐入虚空不见。 三位纯阳高手散伙,东海之上又復风平浪静,无量海族亦自暗送一口气。这等高手过招,任一道神通发出,便是开山裂海之威,三人若是一场混战,只怕这东海除却龙宫与神木本岛,也不剩甚么活物了。 沙泷与木清风相继离去,惟庸老道呵呵笑道:「叶师侄,你师傅请我击退沙泷,这一道庚金剑气还有些法力,索性送你们一程,迴转山门,免得你的剑气雷音太慢,耽搁了重光大典。」 叶向天于灭道剑光之中躬身道:「如此,弟子谢过大师伯美意。有劳大师伯!」惟庸道人呵呵一笑,说道:「这孩子便是张亦如么?果然良质美玉,师侄你眼光倒是不差。至于这位凌、凌师侄?不知你拜入哪一位师弟门下?」 惟庸道人何等眼力,一眼瞧出凌沖不凡之处,剑心通灵最合修炼太玄剑术,若能有名师调教,不出一甲子,太玄剑派又可多出一位剑道新秀!惟庸道人虽隐居天巽宫中,但四位师弟门下弟子尽皆熟识,凌沖可是生面孔,因此出言询问是哪一位师弟新收了如此佳弟子。 凌沖躬身一礼,恭声道:「弟子凌沖,蒙叶师兄不弃,允为二代弟子班辈。只是尚未拜过座师。」叶向天接口道:「师伯有所不知,弟子下山之时,恩师曾有吩咐,若遇有资质超群的弟子,不妨先行收归门下,待重光大典之上,再行拜师不迟。弟子路过金陵,得见凌师弟,见他天生剑心,乃是上好的练剑种子,因此允为本门二代弟子,只是尚未拜入任何一位师伯门下。」 第162页 惟庸道人笑道:「原来如此,掌教师弟素来算无遗策,他说能遇着佳弟子,便是能遇着。凌沖,你也不必心急,既是掌教有言在先,二代弟子的名分是少不了你的。只等山门重光,掌教见了你,将本门剑诀量才而授,方不负你这一颗通灵剑心。罢了,此间事了,尔等且调匀真气,待老道送你们一程!」 这道先天庚金剑气乃是郭纯阳以本身功力,自太玄剑派那一件飞剑法宝中运炼出来,专一赐予叶向天防身之用。如今惟庸道人一缕分神降临,摆下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对阵沙泷,这缕分神已是法力告罄,索性最后催动剑术,将叶向天三人送回山门,赶上太玄重光大典。 凌沖忙即镇守心神,调匀真气,只觉周身金光灿灿,如水涌来,自家身子已是腾空而起!东海之上,一道粗大金色剑光,如掣惊雷,电闪无踪。纯阳高手御剑,比之叶向天的剑遁自然另有一副光景。惟庸道人施展的亦是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只是他功力比叶向天深厚不知凡几,剑光微闪处,已略过万里之地,几乎到了十音之境! 剑光如此之速,身在其中自然不是甚么舒服之事。凌沖修为浅薄,身在剑光之中,几乎被十倍音速逼得脾胃翻腾,翻江倒海,幸好惟庸道人曾有提示,他以真气镇压,这才感觉好些。 叶向天携了凌沖、张亦如往东海而行时,虽非迤逦施施然,但也心急赶路,只是中间先是命二人摄炼天罡之气,又是传授大擒龙手的功夫,继而又有蟹武阻路,鲛娇求援,等等意外之事。如今有惟庸道人施展法力,自是迅快已极,绝无差池。不过一日一夜功夫,便已超越东海,横跨中土,入了极西之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郭纯阳! 大明疆土广博亿万里,广袤无边,横跨巍山湖海,乃是千年以来朱明王朝不断开疆拓土所至。只是这一方世界太过辽阔,大明王朝所据疆土,也不过沧海之一粟。就算东海一地,便有大明国土数十倍之大,更遑论其余三海,甚而尚有海外不曾归化之地。 玄门羽士,修道授徒,自性清净,除却深入红尘,磨鍊道心之辈,其余修士皆要清心寡欲,因此所居之处大多为深山之中,上下悬绝,重岩深隐之地。太玄剑派所在便是极西之地,离大明金陵城,有百万里之遥。也亏得是惟庸道人这位纯阳老祖出手,若以叶向天功力,七日七夜只能勉强到达,还要耗尽真气。 凌沖身在剑光之中,见足下白云自生,大河滔天,面前又有灵山巍巍,嘉乔成林,绿荫如织,心神不由一爽,胸中块垒尽去,忍不住便要放声长啸,以抒胸臆。张亦如随叶向天学道十载,却也只来过太玄剑派本宗两次,还都行色匆匆,无暇细观。此次随师傅返回本宗,更能正式拜师入门,欣喜之情实不亚于凌沖。 张亦如见凌沖左右观瞧,心下也忘了嘲笑其是个乡下土包子,笑道:「凌小师叔,此处唤作解剑峰,乃是当年掌教师祖所立,除本门掌教长老,又或是奉有师命的弟子,其余外派之人,到了此峰,御剑的需当离剑,驾宝的需当离宝,只凭自家脚力走上太玄山去,否则便是对本门不敬,一律诛杀。这解剑峰离太玄本宗尚有千里之遥,师叔可莫要弄错了。」 凌沖将头连点,只顾贪看风光,也无回应。修道之士,自家脚力奔走千里本是常事,只是太玄剑派设立解剑峰,足可见霸道之气,也难怪一路行来,无论外道掌教或是魔教高手,对那位郭纯阳掌教的评价,皆是强横霸道、狡黠算计了。其实这座解剑峰虽是郭纯阳以大法力硬生生催拔起来,并定下解剑的规矩,但太玄剑派山门尚未重光,因此也无甚么外派之人来访,皆是自家弟子奉了师命,进进出出。 剑光迅疾,不旋踵间,已来至太玄本宗。太玄本宗亦是一座巨峰,峭拔孤立于极天之外,高有万仞,其上一座恢弘道宫挺立,比之神木岛木清风所居那座行宫,还要大出数倍,气度恢弘之极。 这一座太玄山传说乃是当年攻打血河宗总坛之后,郭纯阳与四位师兄联手,深入地壳,发觉一条浩大血河,为了镇压这一条血河,五位长老联手,自极天之外挪移来这座巨山,覆压血河之上,不令其作乱为妖。又在巨峰之巅,修筑这一座天宫。平日掌教并四位长老便在这座道宫之中修行,传授弟子道法。 这座太玄峰通体为天外石菁,坚牢无比,只是有一项憾处,便是不能祭炼成为飞剑。盖因此天外石菁之中并无五金成分,又在极天之外日夕受大日锤锻,糟粕尽去,不好分割,因此空自坚凝难破,却不能加以利用。此事在太玄剑派长老弟子心头,亦是一块极大心病。传言四长老贺百川,执掌离辰殿,掌管门中炼剑之事,每次见了这座太玄峰,皆要捶胸顿足,吐上几口心头血。 太玄峰上这一座道宫唤作太象五元宫,亦是掌教郭纯阳汇聚四位长老之力,合力祭炼。据说为了祭炼此宫,非但将太玄剑派歷载门中珍藏挥霍一空,甚而还将当年攻破血河宗总坛,所劫掠的一干天材地宝,尽数投入,也只仅仅祭炼了七八成而已,离大成尚需许多光阴。饶是如此,这座太象五元宫之威力已然远在一般法宝之上,几乎抵得上数十件法宝合力,只是祭炼的火候不足,尚无机缘开启灵识而已。 剑光于太象五元宫宫前白玉道场之上停驻,光华敛处,现出叶向天三人身形。那一道先天庚金剑气本是郭纯阳借本门一件法宝飞剑运炼出来,如今自然回归本体,剑鸣之处,化为一条百丈长虹,投入五元宫中不见。 第163页 耳边只听惟庸道人说道:「老道之事已了,叶师侄你自去寻你师傅罢!」言罢寂然无声,当是已将分神收了回去。叶向天等三人望空拜谢,此时却听另一个声音笑道:「可是向天回来了?快些进来,让我瞧瞧那两个小子!」其声轻柔,十分好听,正是太玄剑派掌教郭纯阳。叶向天向五元宫一礼,对凌沖与张亦如说道:「掌教恩师相招,你二人随我来。」当先入宫。 凌沖与张亦如跟随叶向天身后,入了太象五元宫中,二人不敢多瞧,只收敛心神,以眼观鼻,以鼻问心,三返七转之后,面前霍然一亮,一座玉台高耸,玉台之上端坐一位道人。太象五元宫集合太玄剑派当代五位高手之力祭炼,威能无边,其中自有颠倒时空宇宙之力,凌沖修为太过浅薄,根本不曾发觉,他自入得五元宫中,到得见郭纯阳真颜,短短功夫,已是经歷数十次空间颠倒,时光错乱,若非郭纯阳有意放他进来,只怕他刚迈入宫中一只脚,立时便要灰灰了去了。 凌沖自金陵城偶遇三嗔以来,至今数十日光阴,郭纯阳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无论玄魔两道,提起这位尚未修成纯阳的掌教来,莫不是咬牙切齿,恶语诅咒者有之,嬉笑怒骂者有之,皆是恨不得他早死。只是这位郭纯阳掌教,依旧活的活蹦乱跳,好的不得了。 当日望月楼上,大幽神君便曾骂道:「郭纯阳空自叫了个好名字,这许多年却也不曾修成纯阳!」上代荀掌教并数位长老高手与血河宗一战尽没,这位郭纯阳掌教起于微末之时,以一柄长剑压服同门,夺得大位,又下令封山百年,休养生息,如今终于重光山门,正要做一番大事业!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大长老 玄魔各派掌教之中,皆由纯阳玄阴老祖担任,盖因要做掌教,先要以修为压服门下方可。郭纯阳并非纯阳高手,却能稳坐太玄掌教百年,可见其人之手段何等高明。凌沖内心对这位郭掌教实是好奇多过了畏惧,睁大了眼去瞧。 这位名震天下的掌教大人并未施展甚么法术神通,只端坐玉台之上,居然生的十分瘦小,盘坐也只比常人稍高而已。凌沖只见过木清风一位纯阳高手,忍不住拿两位掌教对比开来,只觉木清风神清气爽,连手中浮尘亦是发光的,端的当得起「有道之士」四字,相形之下,这位郭掌教却太也寒酸。 凌沖深知人不可貌相,这位郭掌教若是真如面上那般寒酸,也不会令木清风等一干纯阳高手忌惮之极了,正思忖间,叶向天已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伏在地,恭声道:「启禀掌教恩师,弟子已将先天乙木精气换来,特回山復命。弟子下山之时,擅自收了一位师弟入门,还望恩师允准。」 叶向天何等性子?桀骜不驯,剑术超群,这般的人物却在这位看似矮小的掌教郭纯阳面前,恭声慎请,凌沖与张亦如亦慌忙下拜。玉台之上,郭纯阳将手一摆,笑道:「先天乙木精气换来便好,你且收着用罢,也不必给我了。你下山时,我便有言在先,遇有资质上佳的小子,不妨先收进门来,又何罪之有?亦如我是见过的,那小傢伙,且上前让我瞧瞧。」 凌沖忙即以膝跪行几步,重又叩首道:「弟子凌沖,拜见掌教!」郭纯阳看他一眼,笑道:「剑心通灵么?好好!起来,向天你们也起来,我最瞧不惯的便是繁文缛节,凌沖啊,你记住,你只要不欺师灭祖,其余的俗礼,大可不必!」 凌沖见郭纯阳言谈随性,全无一派掌教至尊的架子,也松了口气,慢慢起身。郭纯阳伸手一指,叶向天袖中飞出一道精光,吐出一道身影。生的龙首鲸身,腹下五只龙爪,有气无力。正是沙通。他自被叶向天以遁龙桩擒捉,关在其中,日夕受其中禁制消磨,全身真气精气流散殆尽,尤其那遁龙桩乃是专克龙族之宝,屠杀了不知多少龙族血裔,纯阳级数的老龙也有数头,其中冤魂充斥,沙通被那股怨愤之意一冲,直是生不如死。 此时被郭纯阳释放,趴伏在地,兀自还未清醒。郭纯阳一笑,说道:「这小东西倒也有趣。」再一指,一道金光飞入沙通眉心,在七窍中游走一圈,沙通嘤咛一声,这才醒转过来,抬眼见玉台高耸,一个瘦小道人满面笑容望着自己,心头一蒙,勐地起身叫道:「叶向天!你暗算老子,看我不宰了你!」 郭纯阳笑道:「小东西发失心疯了,叶向天在你身后,我乃是太玄郭纯阳!」沙通还待反身寻叶向天厮杀,忽然身子僵直,望向郭纯阳,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郭、郭……」郭纯阳笑道:「老道便是郭纯阳了,一甲子前与你家老祖有过一面之缘。本来你与向天结仇,也算不得甚么大事,放你回去也无妨。只是被你瞧见了这件遁龙桩,若是你回去乱说,传到四海龙君耳中,老道这一座太象宫可禁不起龙族来拆。索性委屈你一些,在老道这太玄山中服役一甲子,太玄峰下尚有许多江河,便封你做个河神,梳理水道,也不至于令你翻身不能,徒然受了憋屈。」 郭纯阳可未提及一甲子服役期满之后如何,是一甲子足以将沙通收伏,还是一甲子之后太玄剑派已然不惧四海龙君联手,便遁龙桩之事走漏消息也无妨。他不说,沙通打死也不敢问,这老道虽然生的矮小,但周身气息渊深如海,这等法力他也仅在自家祖父、木清风等纯阳老祖身上见过,可说一根手指也将他碾死了。他虽不知自家老祖已将他卖了,也明白如今身陷太玄山,便是祖父来救,却也敌不过太玄五位长老联手。沙通面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如是三变,最终垂头丧气道:「但凭掌教吩咐便是!」 第164页 郭纯阳哈哈一笑,将袖一摆,一股清风拂处,沙通身不由己,不知被吹落何处去了。打发了沙通,郭纯阳将遁龙桩收了,凌沖忙即取出三样物事,分别为太玄三十六剑残谱、一方万载寒玉玉匣,与那《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一部,说道:「启禀掌教,此三件物事乃是弟子机缘得来,请掌教过目。」将三件物事来源原原本本说了。 郭纯阳沉吟片刻,一指那《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说道:「此经你可自家收着,日后自有机缘参研。至于那残谱与万载寒玉么,还要等四位师兄前来,一同商议方可。」运化灵光,将指一弹,四道精光脱手而飞,往太象宫深处而去。 须臾之间,便有法力波动,浩瀚而出,三道灵光分化而来,落座于玉台之上。那玉台四方正正,广有数十丈,后来的三位长老落座郭纯阳下首,丝毫不显拥堵。前来的自是其余三位长老,皆以法力幻化分影化形来此。 郭纯阳指着两件物事道:「这两件乃是本门弟子此次无意中得来,小弟不敢擅专,特请三位师兄前来商议,定下一个方略。」郭纯阳右下手乃是二长老百鍊道人,居坤元殿,掌太玄门中戒律。再下乃是三长老周其道人,居含水殿,掌太玄门中剑诀功法传授,乃是传功长老。至于左下手则是四长老贺百川,精通炼器之法,居离辰殿,掌管太玄门中法器、飞剑炼制。 三位长老听闻郭纯阳之言,目光齐齐落在太玄剑术残谱与那一方万载寒玉之上。三位长老虽以法力幻化分身出游,但面相与真人一般无二。身在重重祥光瑞霭之中,凌沖亦可瞧得通透。百鍊道人首先出言道:「那一本太玄守山剑残谱为何流落人世?本门剑诀功法若要诉诸书纸,皆须登记造曾,留有记载,自创派以来,绝无剑谱流落外界之事。这本残谱所用纸张,乃是人间所产,想来当是有本门弟子以默记之法,图录其上,此人已犯门规,该当废去功力,打落凡尘!」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万载玉匣来歷 百鍊道人生的不怒自威,面上绝无笑容,一望而知乃是一位谨肃端方之人。三长老周其道人说道:「虽说这部太玄三十六式守山剑乃是本门入门剑法,算不得甚么高深剑诀,但私自泄露,便是大罪。只是方才掌教所言,这位凌师侄得自家中老僕。那位老僕又是在一处深山道观中发觉,距今已有数十载光阴,百鍊师兄要查,怕也无从查起罢?」 当年那位偷偷图录守山剑的太玄弟子,将这门剑术珍而重之的保存下来,想必也不是甚么核心弟子,学不到太玄剑派的根本传承。数十载过去,若是修道未成,只怕早已身故,自也无从查起了。至于太玄守山剑能够练就太玄母剑灵光世界一事,以百鍊道人与周期道人对这套剑法的评价而言,怕是连这两位大长老也不知其中隐秘。 贺百川自出场以来,眼中放光,不离那方万载玉匣,他是炼器的宗师,对百鍊与周其二人讨论剑谱的来歷丝毫不感兴趣,心头只翻来覆去盘算以万载温玉为料,能炼出甚么惊人宝物来。 百鍊道人执掌门规百年,素来公正无私,绝无偏向,便掌教出面说情,也给顶了回去,淡淡说道:「剑谱外泄,若不能正本清源,寻出违反门规之人,焉能保证下一次不是先天庚金剑诀泄露?门规之道,贵在防微杜渐,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此事本座自会给掌教一个交代。」 郭纯阳对这位方正师兄亦有些无可奈何,说道:「那便请戒律长老督查此事。至于那一方玉匣么。」贺百川立时叫道:「那是万载温玉,功能清净元神,降服心魔,乃我玄门修道无上至宝,更难得如此一大块,掌教师弟,若能将此玉与我炼宝,三十载之内便能炼出一件堪比法宝之物!」 周其道人笑道:「老四见了宝贝就要猴急,那万载温玉功效极多,又能降服心魔,还用你说!为今之事,乃是此宝取自癞仙金船,这一方万载玉匣禁制又是以本门剑诀法力炼制,自是由本门前代高手出手。但此宝在本门法典之中全无记述,这才是疑点所在!」 百鍊道人法目开启,瞧了半晌,面有惊色,点头道:「不错,这一方玉匣之上禁制乃是本门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法,且种下禁制之前辈法力之高,远超本座今时之力。但千年以降,本门之中并无将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术修炼至这等至高境界之人,着实蹊跷!」 太玄剑派之中,共有六大剑诀传承,俱为无上正宗,条条皆可证得纯阳,分别为先天庚金剑诀、玄机百鍊元命剑匣、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洞虚烛明剑诀、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以及《太玄一炁清经》。其中先天庚金剑诀专修先天庚金之气,号为杀伐第一。玄机百鍊元命剑匣则善能温养剑气,融炼飞剑,威名赫赫。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破尽先后天五行之术,逆转五行而为混元。洞虚烛明剑诀却能批亢捣虚,专寻敌人疏漏错处,号为破尽万法。太戊持法诛魔剑诀杀伐凌厉,尤其对魔道功法更有克制之力,最能摧服外道。 至于《太玄一炁清经》,则为掌教一脉所独享,歷代唯有掌教一人方有资格修炼。自郭纯阳接掌太玄剑派以来,百年时光皆用来修炼这一部宝典,但究竟威力如何,郭纯阳从未出手显露,连他四位长老师兄,也不得而知。 祭炼宝物或是禁制,所用法诀越是上乘,祭炼出的宝物威能便也越大,这一方玉匣本身乃是无价之宝,又以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法祭炼,其中所封物事定然非同小可,方能配得上这一道法诀。 第165页 郭纯阳道:「如今本派之中,修炼玄机元命剑匣法门的,最高成就者乃是戒律长老,便请二师兄运用法力,打开玉匣罢。」百鍊道人点头:「掌教有令,岂敢不从?」一拍丹田,张口吐出一道妙光,凌沖连忙瞧去,但见内中一道长匣物事,剑意森然,百鍊道人指着那道剑匣喝一声:「咄!」剑匣开启一道细缝,内中毫光迸射,罩定万载温玉玉匣。 这一方剑匣乃是百鍊道人修行数百载凝练而成之道果,只等渡过劫数,温养火候,便可将魂魄元神附着其上,成就纯阳长生大道。万载温玉玉匣亦是以百鍊剑匣之法炼制,因此百鍊道人将自家道果剑匣喷出,用以克制温玉玉匣之上的禁制。 百鍊道人的本命剑匣喷吐剑光,往万载温玉玉匣之中钻去。谁知温玉玉匣之上陡然腾起道道流火飞焰,居然十分抗拒百鍊道人的真气炼化。两方真气一触即分,百鍊道人不敢全力施展,生怕一个不好,将这方玉匣炼化,保不住其中物事。 他徐徐收了真气剑光,又将本命剑匣吞回腹中,惭然道:「百鍊有负掌教之託,请掌教降罪。」郭纯阳摆手道:「百鍊师兄何罪之有,此事不必再提。只是这一方玉匣竟能抗住师兄祭炼,只怕……」百鍊道人面色微变,其余两位长老亦自变色,周其道人颤声道:「难不成此宝竟是创派祖师亲手祭炼么?」 太玄剑派之创派祖师自号太玄道人,至于他何时传下太玄一脉道统,已然不可考究。太玄二代祖师并未跟随创派祖师学艺,而是天降奇缘,于一处绝地,得了记录太玄一脉法统传承的道书金册,这才开闢太玄剑派偌大基业。 道书之上言明《太玄一炁清经》及其余五大剑诀法门,皆为太玄道人所创,后世弟子可据自家根骨缘法,随意修习。太玄剑派自二代祖师至郭纯阳,已歷七代,歷代祖师对开派老祖皆有猜测,这位太玄老祖之修为定必超脱纯阳之上,否则绝难开创五大传承。 纯阳境界虽能移山倒海,长生不死,但并非大道之最高境界,其上犹有妙境。二代祖师已将,太玄剑派费尽心力,寻觅创派祖师踪迹,但数千年以来,毫无所获。百鍊玄机元命剑匣之法,虽直指纯阳,但数千年来唯有一位三代弟子凭藉此法,成就长生,但随即遭遇劫数,身死道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上乘剑诀! 那位三代祖师生前除本命剑匣之外,并未祭炼其他宝物,若是有,也绝不会不传给门人弟子。这一方万载温玉玉匣之上玄机百鍊禁制竟能经受百鍊道人真气祭炼,当年炼就禁制之辈只能是纯阳境界之老祖,如此一来,唯有太玄剑派创派祖师太玄道人,方有此法力祭炼了。 四位太玄长老思及此处,眼光俱都贼亮,紧盯那一方玉匣。既是开派老祖所留物事,定必非同小可,倒是不可大意,还要徐徐图之。郭纯阳说道:「这一方玉匣之事,只三位师兄与向天三人知晓,莫要传于他人,违者以门规论处!」众人心下凛然,齐道遵命。 郭纯阳将手一挥,万载温玉匣便不见了踪影,贺百川本拟用这万载温玉祭炼一宗辟魔至宝,见郭纯阳将玉匣收走,心头大痛,十分不舍。周其道人瞧他模样,暗暗好笑,说道:「这一方玉匣不知得自何处?」 郭纯阳望了凌沖一眼,凌沖会意,忙即上前两步,躬身道:「启禀几位祖师,这一方玉匣乃是弟子不久之前,于灵江之会上,以一柄血灵剑自星宿魔宗弟子手中换来的。」将灵江之会说了一个大概。 众位长老听闻灵江之会、癞仙遗宝出世,尤其星宿魔宗与血河宗传人长老俱都出现,百鍊道人冷哼一声,说道:「血幽子那厮当年在血河宗中只是敬陪末座,二百年前亦是捡了一条性命,如今居然敢袭杀我太玄弟子,掌教师弟,此事定然不可善罢甘休!」 郭纯阳点头道:「百鍊放心,此事本座已有分教。」周其道人对凌沖笑道:「好孩子,你居然肯以那血灵剑来交换本门之宝,当真有心了。」凌沖道:「弟子有机缘修习本门守山剑,又有叶师兄引荐入门,那玉匣既是本门之物,岂可任其流落在外?弟子不过略尽本分而已,祖师谬赞了。」 周其道人大笑,向郭纯阳道:「掌教,这孩子十分有心,那血灵剑也不是甚么普通货色,便是受了重创,亦是一件法宝,本门素来赏罚分明,倒要好生补偿一下凌沖才是!」 贺百川炼宝成痴,猴急问道:「凌沖,那血灵剑受了重创,有何异象?还有,癞仙金船是何模样?那几人都得手了甚么宝物?」周其笑道:「老四,你莫要岔开话题!且听掌教师弟之言!」贺百川这才悻悻住嘴,口中还嘀嘀咕咕道:「癞仙金船之中不知可收藏了法宝,若是我能将血灵剑到手,洗鍊其中魔性,还可为本门再炼出一柄法宝飞剑!」 众长老尽皆摇头失笑,也不去理他。郭纯阳说道:「那柄血灵剑乃是凌沖自家购来,却换取了万载温玉匣,献与本门,乃是大功一件。照理本门须得厚谢。凌沖修习太玄守山剑术,矢志拜入本门修行,我便允他二代弟子之班辈,与向天同列。只是还不足以酬谢其功,这样罢,本门五大传承剑诀,除《太玄一炁清经》只能掌教修习之外,其余五大剑诀可量才而授,直入其门,以表其功!」 此言一出,其余三大长老面上各现讶色,却无人反驳。叶向天面色淡然,不为所动。张亦如却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望向凌沖眼中俱是矛盾之意。凌沖初来乍到,浑不知郭纯阳此言有何石破天惊之处,只是见了众人面色,知晓得传四大剑诀传承之事,定必十分重大,忙即躬身谢恩。 第166页 周其道人笑道:「你这孩子还不知掌教此言,究竟有何惊人之处罢?我太玄剑派已有百年不曾开门纳徒,我等门下弟子还是封山之前所收。本门五大传承素有严规,弟子欲学其中妙道,要么为本门立下大功,长老商议一致,破格传授。要么先学其余道法,待得修成元丹,奠定道基,方有资格拜求。至于传授与否,还说不准。你一个门外小子,连罡气都不曾攒炼,便可得本门至高传承,只要勤苦修习,便算证不得纯阳,一个脱劫长老却是跑不掉的!」 玄门收徒,传授道法,十分繁琐。入门之初,只传授粗浅的练气之术,数载之后考校修为,若是还过得去,方能得传下一步功法。其间还要考校心性道德,稍有不甚,便会被逐出门强。道家培育弟子,走的便是宁缺毋滥之道,门下传人千挑万选,方能得传最高道法。 似张亦如这等弟子,已是万中无一,叶向天与其祖交相莫逆,他自家资质又与先天庚金剑诀十分相合,这才得传这一路剑诀。其间还经过了十载考验,得郭纯阳点头,叶向天方敢传授,还要借太玄山门重光之机,回山认祖归宗,其间曲折委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凌沖以血灵剑换取万载温玉匣,若是其中物事平常倒也罢了,谁知居然是太玄创派祖师所留,意义非凡,这一下功莫大焉。这才得郭纯阳首肯,非但直入山门,位列二代弟子,且可不经考校,直接传授太玄最高法门。要知太玄五大传承,皆为此界中无上剑诀妙法,任一皆通纯阳,配以凌沖天生通灵剑心,日后只要凌沖勤恳修行,不堕劫数,数百年后,必成一代剑法大家,问鼎纯阳也未可知!尤其郭纯阳之决定,太玄剑派创派数千载以来,从未先例,这才引得众人惊诧不已,但思及那一方祖师所留玉匣,却又不觉奇怪了。 凌沖这才晓得自家是得了多大的缘法,再拜谢恩。郭纯阳一双小眼之中精光闪过,笑道:「这孩子天生剑心通灵,乃是上佳的炼剑材料,三位师兄想必也瞧出来了。趁着今日都在,便将座师人选定下来罢!」 此言一出,三位长老你瞧瞧我,我望望你,目光俱都凌厉起来。玄门有言:「非是徒寻师,而是师寻徒。」便是说弟子要拜入道家门派,并非一帆风顺,而是要靠门中师长看中。凌沖是叶向天引荐入门,生就剑心通灵,这一种天赋虽比不上那些生而神圣,生而知之之辈,但无疑最合太玄剑派这等剑修传承。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道剑、法剑、器剑、灵剑、气剑! 尤其他为门中立下大功,可直传最上乘剑诀道法,省去数十载看顾考校时光,起步便比其他弟子高出不知多少。太玄剑派山门重光,广收弟子,乃是为了培育传人,应付一场劫数到来。弟子修为自是提升的越快越好,三位长老平日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唯一暗暗较劲的便是门下弟子修为剑术,若能将凌沖收归门下,调教个几年,岂不可以横行太玄,便是对上其余玄魔高手,亦可不落下风。三位长老心头小算盘打的极响,只是各自矜持,不肯轻易出言。 叶向天忽然出声道:「师尊,不若让凌师弟自家选择座师,免得他日后后悔。」郭纯阳思索片刻,说道:「如此也好,凌沖,本座有言在先,无论你选中哪一位座师,皆可来本座这里传你一门剑诀。至于要挑哪一位长老,关乎你日后修行入道,不可不慎!」 凌沖犯难起来,涎着脸问道:「弟子修为粗浅,不知掌教真人可否为弟子解惑,各位长老修习何样法门?有何妙处?」郭纯阳笑道:「此事该当!若是你不知我们几个的根底,也难抉择。也罢,且听我道来!」 「自来剑术之道,门户众多。但復归其根,不出道剑、法剑、器剑、气剑、灵剑者也。道剑者,上体天心,运转造化,一吸一唿,干坤相应,一提一挈,先天后天,一攒一放,混元太上,不可分说。法剑者,辨阴阳,识五行,一元而始,八卦相激,以法合道。器剑者,金公铁母,交相和合,采五金菁英,凝肺金之气,三尺青锋皎白如月,剑成之日神鬼皆惊。气剑者,以气驭剑,剑气千幻,无坚不摧。灵剑者,元灵合剑,铸为神道,一灵显化,万道随身。」 「此五类者,道尽天下炼剑之术,凡剑修之辈,不出此五种藩篱。本门剑诀之中,先天庚金剑诀、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为气剑、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为器剑、洞虚烛明剑诀、太戊持法诛魔剑皆为法剑。四种剑诀只下手功夫不同,皆能直指纯阳,你不必担心其他,只挑自家心仪的剑诀便是。」郭纯阳不提《太玄一炁清经》之中所载剑诀,别人也不敢多问。 凌沖眼珠一转,问道:「敢问掌教真人,本门六大传承在座诸位长老皆可传授弟子么?」郭纯阳点头道:「本门六大传承,除却《太玄一炁清经》,唯有掌教一人方有资格修习之外,其余剑诀各位长老手中皆可传授。」 周其道人笑道:「凌沖,你若是拜在老道门下,非但可传你一门至高剑诀,连老道所精通之一十七种外道法门,亦可量才而授,你也可触类旁通,非但斗法可立于不败之地,于自家修行亦是大有好处。」 周其道人执掌门中道法传授,乃是传功长老,腹笥极广,非但精通本门剑诀,连带佛门、魔教功法亦有涉猎,若能得他亲炙,日后成就可期。周其道人亦是爱才,尤其凌沖剑心通灵,更能触类旁通,兼修外道剑术法门,只需稍加调教,怕不又是一位剑道天才,能为他这一脉放一异彩! 第167页 周其道人话音刚落,贺百川这位炼器痴人亦插言道:「小子,若是你拜我为师,我便为你打造一柄飞剑,老道手中可是有不少珍藏材料,连掌教要炼剑,都没捨得送出……」百鍊道人最是端方,见贺百川吹嘘自家,看不过去,冷哼一声,说道:「好了,老四慎言,莫让小辈看了笑话去!」 贺百川对这位二师兄最是敬畏,他虽炼器成痴,却也不傻,不然也不会修炼到如今法力,平日负责铸炼门中飞剑,上下其手,着实贪墨了不少材料,此事大家心照不宣,连郭纯阳也睁一眼闭一眼。只有百鍊道人时长提点他,命他不可太过,因此贺百川立刻住嘴不说。 百鍊道人也有心将凌沖收归门下,只是他掌门中戒律,生平也只精修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法,既无周其道人那般博通百家,又不似贺百川中饱私囊,身价丰厚,也就不曾出言招揽。 凌冲心中早有成算,自在金陵城得知叶向天为郭纯阳弟子之后,他便决意拜入郭纯阳门下。一来叶向天对自己情谊深厚,屡施援手;二来郭纯阳乃是一派掌教至尊,便算不是纯阳境界,眼光见识已足以为己之师,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若是做了掌教嫡传弟子,只要不犯甚么欺师灭祖的大罪,这太玄剑派之中谁还敢不给面子? 更何况那神秘无匹的《太玄一炁清经》,凌冲心头也存了几分惦念之意,倒要瞧一瞧其中所载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道法?凌沖忽然向郭纯阳撩衣跪倒,朗声道:「弟子凌沖,愿拜入掌教真人门下,求掌教真人成全!」 此言一出,百鍊道人哼了一声,周其道人嘴角微抽,笑也笑不出来,贺百川抬眼望天,鼻孔朝地。郭纯阳面上似笑非笑,问道:「凌沖,你莫瞧老道是这太玄剑派掌教,论修为,老道非是纯阳境界,上面还有一位大师兄镇着。论权势,老道在门中要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还要瞧瞧百鍊长老的脸色。你若是打算拜入老道门下,仗着老道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可是打错了算盘,还是好生思虑一番,再做决断罢!」 凌沖依旧跪地不起,口中道:「弟子自金陵城得遇叶师兄以来,耳中所闻,眼中所见,皆是我太玄剑派威震玄魔两道之事。掌教真人虽非纯阳老祖,但威加海内,群雄束手。弟子只欲从师学道,至于富贵、权势,于我如浮云。弟子已是思索的清楚,只求掌教真人恩准!」 郭纯阳环顾三位师兄,笑道:「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有一手,本座许久不曾听到这般清新脱俗的奉承之语,我心大畅啊!」郭纯阳生性诙谐,从无掌门的架子,时常插科打诨,百鍊几人早已见怪不怪。周其道人见郭纯阳似有允意,忍不住提醒他道:「掌教莫要忘了,七玄剑派之事!」 第一百三十章 拜师郭纯阳 郭纯阳冷笑一声,说道:「七玄剑派那个甚么狗屁之事,本座从未答允,是那老小子一厢情愿,我太玄剑派行事,何时轮得到一个外人插嘴?凌沖这小子嘴甜知机,又是练剑的好材料,更难得认定了本座定能将他调教成为一代剑术宗师,本座若是不允,岂非寒了天下向道后进之心?」 凌沖甚是乖觉,闻言立刻叫道:「弟子凌沖,叩拜掌教师尊!」结结实实磕了九个响头。郭纯阳一声长笑,说道:「罢了!今日收你入门,一切仪轨从简。待三日之后,山门重光,你再与一干新进弟子拜过歷代祖师,正式收你入门!起来罢!」 凌沖谢过恩师,喜滋滋起身,侍立一旁。张亦如心头五味杂陈,原本瞧不起这位便宜师叔,谁知他吉星罩定,先是修炼了太玄守山剑,被叶向天许以二代弟子身份,又走了狗屎运,得了血灵残剑在手,换取了万载温玉玉匣。那玉匣居然还是创派祖师所留至宝,如此一来,身价自然水涨船高。连师祖郭纯阳那般高的眼光,居然也青眼有加,收入门下。 凌沖误打误撞,拜了郭纯阳为师,还不知这是何等难得之机缘。张亦如却是深知其中之难,郭纯阳自收了叶向天之后,百年之间,再无收徒。他是掌教至尊,新收弟子乃是大事,关乎日后掌教之位的归属。至于郭纯阳所言,在门中受百鍊道人等辈掣肘等事,实为玩笑之语。郭纯阳深藏不露,各方掌教只忌惮其一人,未闻忌惮百鍊道人等长老者。 叶向天随郭纯阳修道,还未有资格得传《太玄一炁清经》之上法门,只凭一门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便已纵横天下,立足不败。这其间郭纯阳调教之功,可见一斑。凌沖拜入郭纯阳门下,实是比拜入其余几位长老门下,前途来的更加远大。 郭纯阳收了凌沖,心情甚佳。百鍊道人忽道:「掌教真人忘了,本门此次重光大典,早已传信天下,凡有志拜师入门者,只需非是魔道中人,皆可自山门而入,只要过了入门三关,便可得传太玄道统。凌沖虽然立下大功,若是不闯过入门三关,只怕外人嘲笑本门徇私舞弊,掌教出尔反尔。」 郭纯阳将眼一瞪,他本是天生一双小眼,便瞪起来也瞧不出多大,微愠道:「岂有此理,我郭纯阳收徒弟,难道还要那些老不死的夯货点头不成?」百鍊道人毫不示弱,辩道:「依我看来,还要凌沖往那三关之中走上一遭,方能堵住悠悠众口。便是七玄剑派那一位前来问罪,我等亦有话说。」 郭纯阳思索片刻,问凌沖道:「凌沖徒儿,你二师伯方才所言,你以为如何?」凌沖回道:「启禀师尊,弟子愿去那入山三关走一遭。若是连那三关都过不得,焉有资格拜在师尊门下?」 第168页 郭纯阳笑道:「好!我郭纯阳的徒弟,便该有此担当,你便去那三关之中走上一遭,为师再来传授你上乘剑诀法门。向天,待会你引你师弟来偏殿见我,大考在即,且先传他几手应用法门,不然那三关若真过不去,岂不丢了老道的颜面?」 这一次连百鍊道人也无话可说。这位掌教大人行事看似随性,但每每极有深意,自接任掌教以来,太玄剑派在其带领之下,愈加兴旺,几位长老亦肯服膺。他收凌沖入门,看似儿戏,必有其打算。只是百鍊道人执掌门中戒律,所谓无规矩不方圆,因此百鍊道人才不惜屡屡触犯郭纯阳,只求他行事持戒行事,莫要肆意妄为。 百鍊道人暗道:「惟庸师兄一心修行,不理外物。周其师弟八面玲珑,却又执见甚深。贺师弟炼器成痴,不能委以重任。唯有老道挺身而出,为掌教师弟查缺补漏,做一个恶人了。掌教师弟虽是高瞻远瞩,手段过人,但必有一失,老道与他一正一奇,再有诸位师兄弟帮衬,方能重振我太玄山门!」 周其道人亦是苦笑连连,郭纯阳话已出口,便不可更改,七玄剑派之事怕是又要横生枝节了。原来太玄剑派此次再开山门,广纳弟子,七玄剑派大长老便托人说项,欲命自家一位后人拜入郭纯阳门下。那来使说客辞谦礼恭,所言甚是卑敬,又携了重礼,其中还有一门周其道人百思不得到手的法诀,周其一时心动,便答允了来使。 他与郭纯阳一提,这位掌教大人不置可否,只道此次山门再开,自家仅收徒一人,只要那后辈能闯过入门三关,瞧在一番重礼的份上,索性便收了。谁知今日叶向天引了凌沖入殿,一番花言巧语,哄得郭纯阳大喜,居然开了金口,直接收入了门下,这一下周其道人两面为难,却也不敢出言反驳。 郭纯阳执掌太玄剑派百年,虽说平日嬉笑怒骂,若较真起来,连大师兄惟庸道人也不大敢得罪。尤其他虽未修成纯阳,但一身修为境界,周其道人至今也未瞧得通透,不得不敬畏有加。 「这位掌教大人行事但凭己心,若是不收那后辈入门,七玄剑派大长老岂肯善罢甘休?幸好那道法诀我还不曾瞧过,索性退了回去,只要重光大典之上莫生事端才好!」周其道人唯有暗暗苦笑不已。 郭纯阳说道:「此次重光大典,凡欲拜师之人,只需不是魔门细作,皆可入三关应试,只要安然度过,便可拜入我太玄门下。此事我等亦商议多次,不必再改。便由大师兄门下陈紫宗总领其事,各门弟子皆须戮力相助,若有怠慢者,以门规严处。几位师兄若无别事,就此散去罢!」 三位长老俱都点头,法力激盪,宏光四散,片刻间已是走的不见踪影。玉台之上唯余郭纯阳,他瞧了瞧叶向天三人,笑道:「向天可领凌冲来我殿中,亦如那小子便自家去洞府中休息罢!」大袖一摆,已是身化流光飞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洞虚烛明剑诀 叶向天伸手一招,自有一位小道童走来伺候,对张亦如道:「徒儿可随道童往洞府休息,为师领你师叔拜见掌教仙颜。」张亦如点头应命,那道童笑道:「小老爷请随小道来。」当先引路,张亦如向自家师傅与凌沖拜了一拜,随那道童去了。 叶向天道:「师弟,方才玉台之上皆是诸位真人以法力分光幻影,并非真身。师尊有命,为兄领你前去觐见,你要好生表现才是。」凌沖笑道:「小弟省的,请师兄放心。」如今他正式拜入郭纯阳门下,与叶向天同师学道,感情又復增进一层。 叶向天携了凌沖之手,只一迈步,面前清光微闪,已来至一方玉室。不过十丈方圆,一方云床之上正是郭纯阳高座。叶向天躬身施礼,凌沖又自跪倒在地。郭纯阳笑道:「才入师门,便不听师傅的话了?为师方才所言,最是痛恨磕头虫,速速起身!」 凌沖不敢怠慢,忙即起身,侍立一旁。见这位掌教师尊笑容满面,虽然依旧眼小身小,却比方才大殿之中多了几分人气,不似方才那般如天外谪仙,左降凡尘。郭纯阳对这位小徒弟亦是十分满意,笑道:「你很好!捨得以血灵剑换取万载温玉玉匣,乃是本门第一奇功!尤其练剑一道,更有天赋。为师的眼光绝不会做,你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只是须得戒骄戒躁,戮力修行才是。」 郭纯阳顿了顿,又道:「你叶师兄下山之时,为师曾静心推算,算出你与我有缘,这才命他相机行事,将你度上山来。星宿魔宗之事,我已尽知,你一家老小自有人看顾,你不必挂念,且静心修行。待你修为足够,还准你回家省亲。」 凌沖登时大喜,他得罪了不少高手,如萧厉、封寒之流,最是担心家中安危,虽说临行之时请碧霞和尚与清元子二人看顾,只怕百密一疏。郭纯阳何等身份?既说不必挂念,便当真是万无一失。如此一来,也可在太玄山上安心修道了。 郭纯阳见他喜上眉梢,点了点头,又道:「方才你二师伯所言也在理,为师虽然收你入门,到底不可坏了规矩,你需往那入门三关之中走上一遭,方可堵住悠悠众口。」目光在凌沖丹田之上一转,笑道:「你屡有奇遇,乃是天授,莫说那后天阴阳之气,便是那一道太玄母剑灵光世界,为师也定必收你为徒,谁敢阻拦,便一剑杀了!」 凌沖早对自家丹田中那一道灵光世界疑虑甚深,当着郭纯阳这尊大佛之面,哪能把持得住?便将自家无意中修成这一道灵光世界,其中蕴含万千剑术之事说了。叶向天尚是初闻此事,竟不知世上还有这等奇妙之极之物,满面讶色。 第169页 郭纯阳笑道:「太玄母剑灵光之事乃是本门秘传,便歷代掌教也只耳闻其事,修成这等灵光之辈,已有前年不曾现世,比楞伽寺那甚么佛门心剑传人还要来的稀罕。你能修成此道,乃是天授奇缘。向天也在,我就略说其中故事罢!」 「本门二代祖师得了太玄老祖法统,其中有半卷道书,记载的便是那太玄三十六剑。二代祖师见那剑术虽则变化精妙,但也只是法之极,而非道之极,并不足以修炼至更高境界,便不曾在意。直到四代掌教入门,四代祖师与凌沖一般,亦是剑心通灵之辈,无意中见到这半卷道书,见猎心喜,便修习其上剑术。谁知误打误撞,居然练成一道灵光,将毕生所学剑法尽数囊括其中,更能推陈出新,依据对手法力神通,生出特异招式,见招破招。」 郭纯阳说到此处,叶向天面色微变,却未出声。郭纯阳续道:「四代祖师修成此法,当即大喜,离山远游,凭着这一道灵光,打遍天下,半世无敌。晚年修成纯阳,迴转山门,接掌大位。四代祖师将毕生剑术,连带一道灵光,化为一道剑诀。向天,你想必知道这道剑诀是哪一道了?」 叶向天涩声道:「想必便是本门六大真传之一洞虚烛明剑诀?」郭纯阳颔首道:「不错,正是这道剑诀。自四代祖师创出这门剑诀以来,歷代弟子长老贪图其斗法之利,修习者众多,只是俱都蹉跎时光,不曾练出个名堂。其中关隘便是他们并非天生剑心通灵,这门剑诀欲要修炼大成,天授之姿是万万不可或缺的!」 叶向天一瞬之间,思虑良多。太玄剑派六大无上传承之中,先天庚金剑诀号称杀伐第一,最是剑气凌厉。连《太玄一炁清经》那等神秘,歷代掌教亦有修习,门中所藏道书多有记载其招数威力如何。但唯独这一门洞虚烛明剑诀,自创出以来,修习者如过江之鲫,却从无一人修得大成,更遑论凭此证道纯阳真仙。便连创始者那位四代掌教,也不过是修成纯阳级数的法力,才将这道剑诀反推出来。 太玄剑派歷来对外宣称,门中六大无上道法,皆指纯阳,实则不过是太玄门自夸之语,至少修习洞虚烛明剑诀之辈严格来说来并无一人凭此证道纯阳。但这一门洞虚烛明剑诀能位列六大真传,足见其威力。这套剑诀之要旨便在于一个破字!破剑术、破道法、破真气、破婴儿、破纯阳、破玄阴! 歷代长老据此剑术推算,若能修炼到极致,连大道亦随手可破!但此不过为虚言,是一种极致之境,只可遥想,几乎不可能实现。譬如修道之辈,最常也最爱将逆天二字挂在嘴边,实则天何曾阻拦过谁?又逆的甚么天? 叶向天问道:「师尊既是知晓其中奥妙,为何不……」郭纯阳接口道:「为何不提醒那群蠢蛋?莫要修炼这门剑诀,否则便是白费功夫?我为何要说?这门洞虚剑诀欲要修得几分火候,先从太玄守山三十六式下手,务要熟极而流,精强之极方可。那群蠢货个个恨不得三岁便开始修炼无上剑诀,五岁打遍天下无敌手,三十六式入门剑法不过刚刚熟悉,便迫不及待转修更高层次的法诀,哪有人肯定下心来好生研究其中奥妙?叫他们白费功夫,也是活该!」 歷代钻研洞虚剑诀之辈极多,但一来这路剑诀须有剑心通灵这等天授禀赋,二来要从入门三十六式剑法下手,久而久之,参研之人修习数十百年,无有进境,大多便转了法门,修行别的剑诀去了。也有抱定人定胜天之旨,桀骜不驯之辈,非要撞倒南墙,却也没甚机会回头了。 叶向天曾经也欲修行这路剑诀,但郭纯阳不允,命他修炼了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方才有他今日成就。陡闻这等秘辛,难怪以他之定力,也不由失神失态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非你莫属! 郭纯阳望着凌沖,如同见了甚么珍宝一般,笑道:「凌沖徒儿,你现下当知,这一门洞虚烛明剑诀简直非你莫属,量体裁衣而来了。只是你也莫要自傲,须知剑术之道,亦是修行,讲求行云流水,一任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方能与道合真,这等境界你现下还体悟不出。」 凌沖陡闻这等秘辛,亦有些心惊手乱,说不出话来。郭纯阳又道:「这门洞虚剑诀虽然威力巨大,若以纯阳法力催动,足可一击斩杀数位同境高手,但毕竟只是剑术应用之道,只能用来防身祛魔,并不能直指长生大道。连四代祖师那等惊才绝艷,也是凭了其他法门证道长生,再来推演这道剑诀。」 凌沖大急,他千辛万苦拜入太玄剑派,便是为了学得最上乘道法,问鼎纯阳大道,成就长生位业,谁知这门洞虚烛明剑诀虽唯他能修炼成就,却无法证道真仙,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郭纯阳笑骂道:「为师今日再教你一个乖,修道之辈,法力如何倒不重要,一颗道心必要淬鍊的如琉璃净无瑕秽,胸有雷霆而面若平湖方可。我话还未说完,你就急急忙忙要问,太没城府!」 叶向天道:「师尊,凌师弟毕竟初入道门,还未淬鍊道心,师尊不可要求太过。」郭纯阳哼了一声,说道:「我郭纯阳的徒弟,便是要做人中之龙,就算不曾淬鍊道心,也要时刻惕醒。圣人有云,吾日三省吾身。此是金玉之言。儒教与玄门本是相通,你要记住了!」 凌沖凛然受教。郭纯阳续道:「为师方才言道,洞虚剑诀不能证道纯阳,只因并无一人凭此成就长生。但你怎知自家便不能以此为凭,闯出一条路来?祖宗之法不足法,若无这等心境,还是莫要在本门中餐霞饮露,受那苦楚,不如及早下山,还有数十载团圆岁月好过!」 第170页 「祖宗之法不足法!」凌沖脑中如惊雷炸响,胸口一股热气直窜上来,暗叫:「不错!万般法门,千种剑诀,亦是人创,既然别人创得出直指纯阳之妙法,为何我凌沖便创不出?何况还有本门许多剑诀法门可供参考,我便不信,凭我之智慧,还会囿于窠臼不成!」他心头所思,面上便有飞扬之色。 郭纯阳瞧在眼中,微笑道:「好,你有此大志,先立其大义便好。修道之路,法侣财地缺一不可,为师也不会白做你师傅,自会为你好生打算一番。」凌沖不知郭纯阳为他可谓殚精竭虑,筹思许久。 方才乃是下手培育他一股无敌之气、坚锐道心。所谓无敌之心念,绝非一个人枯坐家中便能养成,而是自尸山血海之中杀将出来,看着一个个强敌倒在自己面前,渐次培养起的一股气质。凌沖不过初入道途,还谈不上甚么无敌心念,坚凝道心,但郭纯阳身为人师,传业授道解惑,做的十分称职。这般看来,凌沖拜在他门下,确是寻到了名师。 郭纯阳道:「今日我也不传甚么高深法门,你自家这几日且将毕生所学好生思索一番,若能融会贯通,那入门三关便是坦途。之后为师再传你修持之法。你也不必乱走,就在偏殿住下,饮食自有人伺候。向天,三日之后,山门大开,你送凌冲下山闯关!」 凌沖独自于一处偏殿之中打坐,静思自家迄今所学一切道法剑术。郭纯阳并未传他甚么高深法门,只命他将过去所学融会贯通,便足以应对入门三关大考。凌沖偶遇叶向天之前,修习了十五载太玄三十六剑前十三招,之后叶向天为他补全了这门传承,又与杨天琪斗剑,偷学了不少少阳剑派剑招,所学还算不得驳杂。 凌沖静坐之中,各路剑势纷至沓来,无有终止。丹田中一道太玄灵剑玄光世界剑鸣铮铮,如雷如轰。郭纯阳已然说得明白,能将这一道洞虚烛明剑诀修至最高境界者,天下舍凌沖再无他人。只是究竟如何下手修行,却未指点。凌沖也不多想,只全力体悟毕生所学。 这一处偏殿在郭纯阳所居太元殿后侧,旁人若无掌教允准,断不敢来打扰。凌沖在此闭关参悟,自有道童按时送来首乌、黄精之类与他充飢,渴了便饮泉水,称心的很。他也无暇顾及其他,专心修行。 三日之后,偏殿大门开启,叶向天负手而入,身后跟着一个小道童,手捧一叠衣物。凌沖连忙起身,叶向天说道:「师弟,今日乃是山门重光之日,三关大比,我特来送你前去。掌教师尊既收你入门,也无需顾及。此是二代弟子簪服,你换上罢!」 太玄剑派为玄门大派,剑宗门庭,门规森严。门中弟子服剑衣饰皆有严规,依五行之序,取五德而衣,用五行之色。郭纯阳那一辈乃是金行,衣黄。凌沖叶向天乃是水行,服黑,因此周身上下皆为玄色。 凌沖自道童手中接过衣物,见是道装式样,迳自换上。又有一根玉簪别发,挽了一个道髻。眨眼变成一位风姿出尘的少年道士。叶向天点头道:「师弟这一身,方为玄门弟子,须知非是道弘人,而是人弘道。善守善视,莫及莫离。」凌沖凛然受教,瞥眼见那小道童,笑道:「这几日劳烦你照料,多谢了!」那小道童慌忙摆手道:「此是弟子应尽本分,凌师叔祖切勿致谢,折煞弟子了!」 凌沖见他不过十几岁,十分天真可爱,不由笑问:「你道号叫甚么?」小道童道:「回凌师叔祖,弟子道号还玉,在掌教祖师面前听调。」凌沖道:「还玉?有个还清的弟子你可知晓?」 还玉十分兴奋,忙道:「我与还清师兄最是交好,只是他随师傅下山去了,好几载不曾相见,不知凌师叔祖是在何处见到他的?」凌沖笑道:「还清与他师傅清元子就在金陵城外玄天观中修行,若你想见他,尽可下山去寻便是。」 还玉大喜,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叶向天待他们说完,插言道:「师弟,事不宜迟,动身罢!」凌沖应道:「是!」双手将那柄寒铁剑奉上,说道:「如今已拜入郭师门下,这柄寒铁剑便原物奉还师兄。」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光大典 叶向天伸手一抹,寒铁剑消失不见,点头道:「本门弟子入门,只需修为到了,自有座师赐下飞剑之物,或是炼剑的宝材,自行锻冶。这柄寒铁剑为兄便收回了,恰好上次斩破八门锁神阵,得了些寒铁,一併熔炼了,给你亦如师侄锻造一柄飞剑。」 张亦如天资亦是绝顶,不然也不会得叶向天青眼,传授先天庚金剑诀,千年寒铁本是铸炼飞剑最佳材料之一,虽比不得先天之物,却也十分难得,更与庚金剑诀契合,大增剑招威力。凌沖既拜了郭纯阳为师,必不会缺少炼剑的宝材,叶向天也不矫情,将寒铁剑收回。 还玉见了那柄寒铁剑,不由双目放光,他虽在郭纯阳面前听调,到底不过是个小小道童,并无资格祭炼法器,一穷二白,见凌沖比自家大不了几岁,居然能直入祖师门下,道途无量,不由十分艷羡。 叶向天当先迈步,凌沖紧随其后。太象五元宫中禁制重重,危机处处,稍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之祸,也唯有叶向天这等识途老马方能如履平地。二人三转两转,出了太象宫。叶向天将臂一摇,剑光起处,已裹定凌沖,直下太玄山! 这座太玄山乃是郭纯阳带领四位师兄长老,採取天外陨石菁英祭炼,并非天成。传说太玄山地下幽深之处,便是当年血河宗总坛的所在。太玄剑派封山百年,五大长老门下弟子寥寥,再传弟子亦不过数十人,这些人有的不合修行路数,勉强修成金丹,便再无存进,只能生等老死。修道门户若要发扬光大,必要收纳资质超群的弟子,加以培养,太玄剑派若是再封山百年,也不必魔教来攻,自家弟子皆要老死精光,因此郭纯阳才决定再开山门,广收弟子。 第171页 太玄山以南,草木丰茂,乃是一片极大的林地,足有万亩方圆,轻灵青元之气无尽。一条大河自太玄山下发源,蜿蜒流动,将这一片广袤之林分割为二。太玄山之旁,亦有许多山峦,层峰叠翠,高有千百丈,各有一番秀姿风韵,只是皆无太玄本山那般气吞干坤之气。 此次太玄山门重光,便将入门三关选在太玄山以北一座鹰嘴峰之中。此峰峰顶形似鹰喙,山体若巨象蹲伏,十分雄阔。叶向天一道剑光闪烁,已落在鹰嘴峰脚下。凌沖非是初次御剑凌空,也无甚么不适,只是心头纳罕:「数次见叶师兄出手,皆是凝气成剑,也不知他究竟有无炼就一柄飞剑法器?」此事涉及修道人的隐秘,他也不好多问。 叶向天望着那鹰嘴峰,说道:「师弟,往前不远便是入门三关的所在。四位长老师伯皆派出弟子镇守,乃是你的师兄,务要持礼恭谨,不可怠慢。为兄只在太象宫中等候佳音。」凌沖点头,叶向天依旧化剑光而走。 凌沖信步而前,正值艷阳喷薄,辰牌时分。面前不远耳听人声鼎沸,黑压压居然不下数百人,挤在一处。便如世俗赶考一般,俱都伸长了脖子等待。凌沖暗暗失笑,见那些人穿着各已,有的乃是中土装扮,头戴纶巾,一副风流模样,周围还有家丁老妈子伺候。有的却是面色彪悍,手脚粗大,更有的赤着双足,头缠白巾,一望便知是西域蛮荒人士。 太玄重光法,非同小可。郭纯阳派弟子四散请帖,广邀正道各派前来观礼。七日之前,便陆续有正道门户派遣使者而来,凌沖这几日待在偏殿,并无所知。如玄门其余五派平日貌合神离,今日也各遣门中长老,前来恭贺。那等人物自是留在太象宫中款待,鹰嘴峰下之辈,皆是要争夺太玄剑派入门资格,还不放在各派长老眼中。 鹰嘴峰下,高搭法台,法台之上结一芦棚,自有两位相对端坐,身旁各有三数人侍立。此二人皆服玄色道袍,簪别道髻,各自拿眼去望法台之下芸芸个人。其中一个白面道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太玄剑派乃是剑道正宗,非是甚么阿猫阿狗皆能入门的,任师兄,你看看,居然还有域外蛮族来此,若非今日山门重光,不得见那血腥,我早将他们一併打杀了!」 另一中年道人咳嗽一声,缓缓道:「赵师弟不可如此,今日重开山门,甄选弟子,乃是掌教师叔定下的规矩,由陈紫宗大师兄一力主持,你我只司掌其职便是。」先前那白面道人唤作赵乘风,乃是周其道人弟子。中年道人名唤任青,乃是百鍊道人弟子。太玄剑派嫡传弟子皆服道装,但姓名依旧沿袭俗家,少有改换道号的。 赵乘风眼角忽见凌沖身披玄色道袍,迤逦而来,目光一凝,冷笑道:「任师兄,你我的祖宗来了!」任青循他目光一望,颔首道:「此必是掌教师叔新收的弟子凌沖,与你我一同班辈,且随我下去迎接。」 赵乘风动也不动,说道:「师兄谬矣!那位凌师弟寻回本门至宝,立下盖世奇功,又是剑心通灵,这才拜入掌教师叔门下。只是门规难违,掌教至尊才派他往那三关之中走上一遭,只要他能安然度过,不论名次,别人也难说甚么。你我若是下了芦棚迎接,岂非挑明了他的身份?若是被人说起太玄剑派徇私相护,岂不冤枉?」 赵乘风之师周其道人曾想招揽凌沖入己门下,谁知凌沖机灵,先一步拜了郭纯阳为师,不得已就此作罢。赵乘风听闻此事,心头暗怒,他自小被周其一手养大,视其如父,对郭纯阳把持掌教大位心有不满,掌教之位本该是乃师担当,如今又有凌沖拜师郭纯阳,令周其面上难堪,自然不会对这位小师弟有甚好脸色。 任青追随百鍊道人日久,学得乃师一身端方之气,方正之间又有些迂腐,闻言想了想,说道:「也罢,赵师弟所言也不无道理。你我便当他是普通弟子,不必有甚多余举动。」 郭纯阳命陈紫宗一手主持甄选大殿,他与贺百川弟子狄谦在鹰嘴峰峰顶总领其事,命任青与赵乘风在山脚迎候来参与大试的弟子。陈紫宗乃是惟庸道人首徒,亦是叶向天这一辈中入道最早者,又有郭纯阳之命,任青等人自是凛然遵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混乱 赵乘风冷笑道:「管他甚么身份,只要过不去入门三关,便是掌教师叔亲口承诺收他为徒,我也要将其撵下山去,不得入我太玄山门!」任青苦笑道:「只怕这位小师弟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传言他自小修习本门守山剑三十六式,又与少阳剑派杨天琪斗剑一场,居然侥倖胜出。这等剑术修为,你我在他这般年岁,可是望尘莫及的。」 赵乘风摇头道:「任师兄,你岂能偏听偏信,不加斟酌?那守山剑你我非是不曾修习,乃是本门剑术之根基,但就算练得首尾如一,又能练出甚么花来?至于斗剑胜过了杨天琪?那杨天琪修成金丹,与我等修为一般无二,凌沖便剑术惊鬼泣神,也不过是刚入道门,周身穴窍打通与否还未可知,杨天琪一根指头也将他捻死了。依我看来,必是叶师弟隐身一旁,暗中出手,又不欲表功,这才託辞凌沖以剑术胜了一场!」 任青默然不语,其实他对凌沖那些战绩亦极怀疑,赵乘风这般一说,令他更加笃定。只是掌教郭纯阳既已金口玉言收为弟子,他们这些小辈自是无话可说。「若是凌冲过得入门三关倒也好说,若是过不去……」 第172页 凌沖身披玄色道袍,大袖飘飘,摇摇摆摆而来。好一个俊秀少年道士,飘飘然而有出尘之慨。他满脑子推演剑术变化,浑不知有两位同门师兄正自议论他。芦棚之上,任青转口道:「赵师弟,此次甄选弟子,有那上好根苗,你可曾留心?」赵乘风点头道:「任师兄放心,此事我早已打探清楚。归附于本门的九个小国之中,共计挑选种子七十二人,皆为中土苗裔。祖上七代之前便已迁来此处居住,身家清白。」 修道之辈只要不成纯阳,不能自化其道,便须外物供养,连郭纯阳这等掌教大宗师也不例外。修道大派虽仅有寥寥数人,但背后却可能有数十万、上百万凡人百姓,辛勤劳作,以供养这些仙师之辈。太玄剑派也不例外,不然门中弟子吃喝甚么?拿甚么矿产炼剑炼宝? 太玄剑派位于极西之地,周遭共有九大小国,每一国皆有十余万人口,加在一处不足百万,乃是歷来门内供养出产所在,亦是选拔弟子最好的地域之一。这些小国之民,生于太玄剑派周遭,久沐灵机,最易生出适宜修道的体质。太玄剑派自二代祖师创派之时,便定下规矩,只收中土汉民苗裔入门,不得收录其他。经门中千载挑选,九个小国之中,尽为汉人骨血,此次山门重光,赵乘风特地遣人谕命九国国君,在本国之中选派根骨灵秀的少年少女,以供挑选。 此事三载之前便已定下,那九位国君亦知此是千载难逢之良机,若能被太玄剑派仙师选中,便可修习仙法,有百利而无一害,自家江山亦能千秋万代,永不有虑。因此极是卖命,挑选了根骨最好的少年男女,一併送至太玄门中。凌沖方才所见数百人,便是九国选送的上佳种子。 这些人大多出身显贵,自小服食灵药,又有上乘功法修行,因此真气充盈,根骨灵秀,一个个卯足了劲,要投入仙师门下,修行仙法。寒门难出贵子,若是寒门出身,便先天根骨极佳,自小没了灵药滋补,又耽搁了修行的上佳时光,自是泯然众人。因此这七十二人之中,皇天贵胄倒占了七成以上。这些少年权贵大多第一次离家远行,自是不免多带了些家丁从僕,浩荡盪,乱闹闹,吵个不停。 任青眉头大皱,赵乘风也觉面上挂不住,对一旁弟子怒道:「还不滚下去,叫他们清净些!不然打了出去,永不招录!」那弟子亦有四五十岁,习惯了自家师傅唿来喝去,急沖沖奔下芦棚,大叫道:「尔等听真,莫要喧譁,且聚在一处,排好方位,等候仙师传叫,再要扰闹,一概打了出去!」 此言一出,人群忽然一静,一人惊道:「咦,那不是镇国公候家的三少爷侯景么?传闻他三十年前拜入仙门,居然一点也不显老,果然是得了仙法了!」居然还有人涎着脸叫道:「三少爷!我是宁国府的老丁啊,三少爷不认识我了么?你少时我还陪你练过剑嘞!」 那弟子果然叫做侯景,出身一处小国的镇国公府,如今已然五十几岁,只是修道有成,驻颜不老,闻听此言,想到自家师傅火爆脾气,心下焦躁,蓦地伸手一拍,先前那人大叫一声,不知怎的,面上已挨了重重一下,只打的眼冒金星。 侯景森然四顾,冷冷道:「今日并无镇国公三少爷,有的只是太玄三代弟子侯景,尔等快些排好队伍,我不说第二遍,如有违令,定然不饶!」先前那人挨了一巴掌,果然不敢再说。余下一干少爷小姐听闻,急忙召唤家丁管事,乱闹闹排列队伍。 凌沖晃荡而来,也不多言,排在最后一位,只眨巴着眼睛,望那芦棚,面上现出十分好奇之色。赵乘风一眼瞧见,笑道:「当真还是个孩子,任师兄,我等好说亦是修道百年之辈,冷不防多了一位十几岁的师弟,不知师兄如何作想,小弟却是不愿的。」任青苦笑道:「此是掌教师叔金令,谁人敢违?莫说只是师弟,便是掌教令他做你我的祖宗,不也要纳头便拜么!」 赵乘风面色一青,赌气不言,见下面兀自闹闹吵吵,没个结局,心头大怒,喝道:「侯景!十息之内,你若再打理不妥,老子派你去守阴风洞!」侯景一个激灵,那阴风洞乃是一处绝地,勾连地肺,常年阴风不断,传说时常有那地底妖魔钻了出来,门中每隔十年便要派遣弟子前去镇守。那阴风颳骨如刀,在其中镇守,非但修为不得存进,闹个不好,被阴风入体,还要大病一场,销毁道基。门中弟子莫不将其畏为末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在招先! 侯景深知自家师傅素来说一不二,说将自己拎到阴风洞,便绝不会派他去奈何桥,登时急了眼,身形展动,切入人群之中。他修道三十载,虽然资质不成,勉强修成凝真境界法力,但拿捏这些个凡人却是轻而易举。有那几大世家之间,素有仇怨,不肯想让,喝骂动手者。甚而还有受了本家大人指使,意欲入门之前,暗害几个自家少爷小姐的对手,想要暗中出手,心怀叵测的。 侯景一概不理,只要不肯乖乖站好,便是一个大巴掌甩过去,有那家丁自恃身手,还欲还击的,更被他一拳半掌,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经此一来,人群果然静肃许多,颇有些井然的味道。 凌沖站在队伍最后,脑中恰好想到一记剑招,乃是自杨天琪处偷学,只是一招散手,不成体系,忍不住用手比划。侯景打红了眼,十数息之间,已打到凌沖面前,见他居然还敢还手,想也未想,又是一掌掴去! 第173页 凌沖这三日练剑成魔,意在招先,骈指作剑,一剑点向侯景肋下,这一招攻敌之所必救,乃是极上乘之剑法。侯景却是微微冷笑:「这一招围魏救赵,倒也有几分看头,可惜终究是人间剑术,岂是仙家法术的对手?」五指微合,五道凌厉剑气发出,嗤嗤连响,将凌沖这一记指剑去路尽数封死。 凌沖方体悟到剑招连环之妙,剑诀划了一个圆弧,剑意森森,居然将侯景五道剑气尽数化解干净,剑诀微挑,一招「大日炎炎」,剑招之中一股炽热之意散发开来,居然招招抢攻。这一招正是偷学自杨天琪,本是少阳剑派一套剑术中的一招,被凌沖学来,只觉恰能破解侯景攻势,便顺手施展。 这一招流炎如火,侵略肆意,侯景眼皮一跳,忍不住便要施展周其道人一脉秘传剑术。赵乘风在芦棚之上早已瞧见,叫道:「侯景!还不退下,那是你凌沖师叔!」侯景心头一跳,忙即后跃,却晚了一步。这一招取象大日,剑意之中便带了炙炎之气,居然将侯景一对眉毛燎了。 侯景大是尴尬,进退不得。他看清凌沖身上所披正是太玄二代弟子的玄色道衣,与自家师傅一般无二,万万做不得假。一来外派绝无这等太玄内门中的弟子服色,二来本门中人也绝不敢冒充辈分,否则便是欺师灭祖,歷来是先杀后问。又有自家师傅出言点明了这位师叔的身份,但他一个偌大汉子,叫十来岁的小孩作师叔,委实有些进退维谷。 凌沖收了剑诀,这才有了几分惊醒,忙道:「那个,师侄,实在对不住,一时收手不及,不曾伤到你罢?」侯景险些吐血,凌沖那一招虽然凌厉,但他好歹也是修成本命剑光的人物,有数十种招法举手之间便能破去,还可趁隙反击,将凌冲击杀,但此话却万万说不出口了。只能狠狠一点头,扭头便走。 周围那些少年男女原本袖手瞧热闹,眼见凌沖与侯景换了两招,侯景居然还略吃了小亏,赵乘风又喊了一嗓子,大家皆知这位黑袍少年居然是太玄二代弟子,辈分犹在侯景之上,登时群情耸动,只是惧于方才侯景所言,一时不敢扑上来套近乎。 赵乘风大摇其头,忽然面色一动,抬眼望天,只见天边一抹金光略闪,耳听剑鸣厉啸之音,一道宏大剑光,有千丈长短,犹如铺就一条金光大道,自天边疾飞而来。任青亦自起身,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烈火金光剑?少阳剑派的人来了!」 烈火金光剑是少阳剑派中最为着名的一件飞剑法宝,以大日真火炼成,催动之时,可放出千丈大日宝光灵炎,威名赫赫,专克一切魔门功法。法宝祭炼难得,要么是一派至尊亲自执掌,要么交由门中最为天才之弟子使用。这柄烈火金光剑便是落在少阳剑派一个叫陆长风之人手中。 那陆长风乃是少阳掌教杨逊嫡徒,天资高妙,比杨天琪不知强了多少,区区百岁便已修成元婴,如今正自哺育婴儿,使之圆满,再冲击法相之境。此人剑术之高,声望之厚,远在叶向天之上。太玄重光,杨逊不便亲来,遣出嫡传高第道贺却也应当。只是叶向天为了凌沖,一剑削去杨天琪臂膀,断其大道之途,杨逊定必深自忌恨,陆长风也不会有甚好脸色。 任青与赵乘风不约而同往凌沖面上瞧去,却见这位始作俑者一脸兴致盎然,正观瞧高台芦棚。二人对望一眼,俱都摇了摇头。但见金色剑光直落太玄峰顶,金光敛处,一位长身道人迈步而来,望去不过四十几岁年纪,满面肃容。 今日太象五元宫前乃是周其道人担任司仪,叶向天身为掌教大弟子,亦是作陪在旁,二人招唿一干来访同道,吩咐道童弟子,将各派来人、散修一一引入正殿招唿。 周其道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人脉最广,正与一位道姑相谈甚欢,见陆长风走来,眼角微微一跳,向那道姑告了个罪,迎了上去,口中笑道:「长风师侄远道而来,快请入正殿歇息。」 陆长风虽只一人,却气势浩荡,加之他少阳掌教嫡传的身份,来道贺的散修真人倒有大半将目光落在他面上。陆长风尚未答言,身后金光一闪,凭空现出一位老者,身着金色道袍,连鬚髮亦是金色,张嘴露出一口金牙,笑道:「周其小儿,想不到百年过去,你居然还不曾炼就纯阳,年纪当真活在了狗身上!」 周其面上羞怒之色一闪而过,强笑道:「原来是金光老祖大驾光临!」这金装老者自是烈火金光剑的元灵。法宝炼成,灵识自生,与生人无疑,又拥有真仙级数的法力,极是难斗。这位金光老祖在法宝界中更是出名,乃是有名的碎嘴、臭嘴,招人厌烦。传闻杨逊所以将这件飞剑法宝交由弟子掌管,亦是受不了金光老祖的一张烂嘴,躲个清净。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玄门正道来贺 那金光老祖仗着自家乃是法宝元灵,神通广大,说话不留情面,正要再挖苦周其几句,只听太象宫中一声锵然剑鸣,亦有一道粗大金光飞出,投注宫前玉台之上,一位形容苍白的少年负手而来,冷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你金光老狗,你一张烂嘴臭不可闻,当心总有一日被人撕了!」 周其道人见这少年现身,暗松一口气,躬身施礼道:「弟子周其,拜见庚金老祖!」叶向天一语不发,亦自躬身。那少年正是太玄剑派飞剑法宝先天庚金剑的元灵所化,辈分极尊,乃是五代祖师祭炼而成,连郭纯阳的师傅荀真人见了,亦要称唿一声祖师。庚金老祖对太玄剑派忠心耿耿,追随歷代掌教身侧,因此郭纯阳虽非纯阳修为,却尽能指使得动。 第174页 庚金与金光两个皆是法宝元灵,辈分相若,自也不必给对方狗屁面子,上来便是针锋相对。金光老祖冷笑道:「庚金小儿,你跟在郭纯阳身边,那老小子连纯阳也不是,白起了个好名字,想必也祭炼你不得完全,不如我与本派掌教说项,你投入本门,好歹还有些施展的余地。」 唯有纯阳真仙方能将一件法宝祭炼完全,发挥全部威力,郭纯阳并非成就真仙,也就不能将先天庚金剑祭炼完全,这件飞剑法宝跟在他身边,实可谓明珠暗投。庚金老祖亦不甘示弱,揶揄道:「金光老儿,不知你被那日月五行轮打伤的那活儿祭炼回来了没有?这许多年也不曾听闻你杀伤星宿魔宫报仇,不若我禀明郭掌教,替你往星宿魔宫之中走一遭,也好圆圆你的面皮?」 日月五行轮乃是星宿魔宫一件至宝,亦是修成元灵的法宝,数百年前与烈火金光剑一场鏖战,将其击伤,险些损毁本源,经少阳两代掌教悉心祭炼,方得復原。只是金光老祖忌惮星宿魔宫势大,也不敢杀上魔宫报仇雪恨,此是他心头一大心病,被庚金老祖一语揭穿,老脸立时挂不住了。 陆长风冷冷道:「金光老祖不必争那口头之利,且按掌教法谕行事。」望了叶向天一眼,续道:「鄙师弟杨天琪承蒙叶兄青眼,此恩此德鄙门上下永不敢或忘。陆某此来便是奉了家师之命,寻郭掌教问一声,究竟要如何区处此事。」 叶向天双目紧闭,微微一哂道:「剑修之辈,无非是比剑斗法,若陆兄胜得过叶某,自可将叶某一条性命拿去,家师也不会有二话!」陆长风冷冷一笑,迳往太象宫中行去。 周其道人心下焦躁,陆长风携了烈火金光剑显是问罪而来,若是在太象宫中大打出手,太玄派虽不至吃亏,到底重光大典上失了体面,若叶向天惜败,更要颜面扫地。庚金道人瞧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周其你可继续在此迎宾,我带叶向天面见掌教,自有定夺,不必挂心。」领了叶向天而去。 周其道人也知事已至此,绝非自家能力所能解决,也不去多想,只专心迎宾见礼。此时来太玄峰观礼者,大多是小门小户修道之辈,亦有不少散修,正道六宗唯有少阳剑派先到,周其道人还要迎候其余来使,一时脱身不得。 那些散修与小户之辈见陆长风气势汹汹,问罪而来,皆感大有热闹可瞧,与周其道人寒暄几句,急沖沖往太象宫中边跑,周其道人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忽然心头一动,抬眼望去,一道纯白寒气飘然而来,落在玉台之上,一位女冠腰悬短剑,身姿窈窕,向周其道人施礼道:「玄女宫程素衣,见过周真人,奉家师之命,特来恭贺贵派重光大典。」 周其见这女冠虽是轻纱遮面,却仙姿非凡,如明露垂珠,秋蕙披霜,尤其身畔宝光隐隐,显是有异宝在身,还礼道:「程仙子客气了,敝派掌教正在正殿恭候,恕老道责任在身,不能亲陪入宫。」招来门下弟子,引程素衣入正殿见礼。 程素衣与高玉莲取了癞仙遗宝,护送师妹迴转玄女宫,将所得宝物献上,姬冰花大喜,此宝到手,便有许多施展之处,着实好言夸赞了几句,连带高玉莲前生罪过也一併赦免,留在宫中参修道法。又将她遣了出来,来太玄山观礼。 周其道人见程素衣莲步轻移,入得太象宫中,方松了口气,却听几个散修大叫:「快瞧那是什么法器?」周其抬眼一望,面皮一抽,冷笑一声:「嘿嘿,飞阙云宫!清虚道宗却是好大的排场!」一座庞大之极的飞宫正自慢悠悠挤破虚空,虚悬于太玄峰畔,与之齐高,显是内中之人不愿伏低。 周其道人也有几分火气,被金光老祖与陆长风撩拨却不得发作,见清虚道宗将一座飞阙云宫挪来,显有炫耀之意,赌气就在原地等候,也不飞上迎接。那座云阙飞宫正是上官云珠带出清虚三山的那一座,只是其中之人既非上官云珠,亦非拂意老道。 上官云珠自癞仙金船中取回前世遗宝,心满意足,本欲藉此机会畅游凡间,谁知与杨天琪邂逅,更好死不死,对凌沖的万载玉匣起了贪念,眼见叶向天飞扬跋扈,胆敢断去杨天琪臂膀,连自家依仗无比的拂意师叔亦不是对手,吓得惊慌而走,着实担惊受怕了一回,连夜赶回清虚道宗,说甚么也不敢下山。 其师拂真老道知晓其中原委,暗嘆一声,又见拂意师弟欲坐生死之关,以求纯阳道果,其意甚绝,不好拂逆,只得开了生死绝关,引其入内。但清虚道宗身为玄门第一大派,太玄剑派重光大典必要遣人观礼,否则太也失礼,不得已命另一位师弟秦拂宗,代他下山,往太玄而来。 这位秦拂宗亦是修为了得,与拂真道人一般,修理镇宗宝典《三清妙化经》,已然脱去几重劫数,眼见道果圆满。此人乃是由儒入道,年轻之时饱读儒教典籍,中年看破世情,出家修道,被绝尘老道接引上山,亦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根基打的牢固之极,传言他乃是近一甲子以来,清虚道宗最有望修成纯阳之人。 以秦拂宗的辈分地位,加上这一座云阙飞宫,的确足以撑住清虚道宗之颜面。他在云阙飞宫之中,望见程素衣入太象宫,微微摇头,说道:「玄女宫也真是没甚么出色传人了,姬冰花的弟子居然只得元婴修为,还要靠姬冰花这一辈来镇住场面,当真可嘆。左右童儿,随我下去。」 第175页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克邪纯阳 金光发难 云阙金门大开,秦拂宗缓步而出,降落玉台,身后四位清秀道童,捧剑提炉,侍候一旁。他见了周其道人稽首一礼道:「清虚道宗秦拂宗,奉掌教老祖之命,前来观礼,特贺贵派重光盛事!」他所言掌教老祖,自然是绝尘道人。如今清虚道宗一干俗务皆交由拂真道人掌管,但绝尘老道并未传位与他,还挂着掌教之衔。 周其道人笑道:「秦道友远来辛苦,贫道有礼了!请往正殿叙话!」秦拂宗也不多言,昂然而去。那一座云阙飞宫便悬停极天之上,任由各派人士、散修指指点点。周其道人仰头望望那座云阙,暗啐一声:「这厮当真不是东西,拿这么个破宫来抢风头,不当人子!」 玄门六宗之中,已有清虚道宗、玄女宫、少阳剑派遣人来贺,尚有神木岛与七玄剑派之人未至。神木岛倒也罢了,周其如今最怕见着七玄剑派之人,原本说得妥妥,七玄剑派大长老的一位玄孙后人拜郭纯阳为师,修习太玄派最上乘剑诀,以厚礼相赠。谁知半路杀出个凌沖,郭纯阳一时高兴,亲口允诺收徒,以他掌教身份,收一位弟子已是天大之事,绝不可能再收一个。 周其思及七玄剑派那位大长老的霸道之处,忍不住心底寒气直冒,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分说。却闻剑气轰鸣之声自天外而来,如春雨润物,细而薄音,一道细密剑光,色分五彩,绚烂非常,先是落入鹰嘴峰下,略停一停,便又直上云霄,落在太玄峰顶。 周其心头凛然,这道剑光正是以七玄剑派最着名的一道无形剑诀练成。这道剑诀发动之时隐现无形,音声无相,最是难挡难防。方才剑鸣、五彩,还是御剑之人有意放出一点动静,好令他知晓,若是针锋相对,斗起剑来,绝不会有这般破绽,待周其察觉,无形剑光早已将他身首两断了。 无形剑诀威力极大,乃是一等一的传承,七玄剑派之中修炼这道法门之辈甚多,歷代亦不乏以此成就长生者。这道剑光气势恢宏,来人定必是长老之流。待剑光敛去,周其道人瞧见其人尊容,心头登时咯噔一声,暗叫:「怎么是他!」 那人道士装扮,顾盼自威,气度沉凝。周其道人当然识得,乃是七玄剑派大长老郑闻首徒段克邪,亦是一位纯阳老祖!郑闻、段克邪二人,师徒双纯阳,当年亦是传为佳话。只是纯阳老祖轻易不会走动,平日只在门中修行,镇压门户。段克邪来此,周其道人着实未曾料到,急忙上前见礼,笑道:「段师兄法驾亲临,敝派不胜之喜!请往内殿叙话!」 段克邪看他一眼,也自微笑道:「今日奉了家师之命,护送郑玄枢那小东西前来贵派,方才我已将他放在鹰嘴峰下,闯那入门三关。请周师弟引路,我要拜见郭师兄。」段克邪与周其、郭纯阳乃是一辈,又是纯阳老祖的身份,自是非同小可。周其只能亲自引路,太象宫前许多散修见竟是七玄剑派纯阳老祖亲临,俱都惊诧非常,不敢出声,一时落针可闻。 周其引领段克邪入了正殿,但见郭纯阳依旧高坐法台,却换过一身掌教法袍,上绣周天星辰、龙虎异兽,又有水火风雷诸般天象,着实气吞山河,法相庄严,浑不似前几日凌沖所见矮小平凡的模样。 今日乃是太玄山门重光大典,郭纯阳身为掌教,自是不敢怠慢,将自身法相现了,一条清气粗有一抱,横亘虚空,清气之中剑音清鸣,似含无穷玄妙。这尊法相载于《太玄一炁清经》,郭纯阳已有两百年不曾出手,究竟有何玄机,连百鍊道人几位长老亦不知晓。 大殿之上,诸位来贺的散修、真人次第落座,共有数十位。殿中站立二人,正是金光老祖与陆长风,只听金光老祖粗哑嗓子大声叫道:「郭纯阳!你那徒弟忒也不是东西,居然就敢断了杨天琪那小子的道途。本来那小子资质不成,脱去天劫都还勉强,杨逊也不甚看重,但如此一来,岂不是狠狠打了我少阳剑派一个耳光?杨逊也不能装聋作哑,总要做做样子,请了老祖我出山,你太玄剑派总要给老祖一个交代才是!」 陆长风面色阴沉,不言不语,他是小辈,修为又不成,本无发话的余地。杨逊派了他来,还要靠金光老祖这个腌臜泼才,胡搅蛮缠,倒要瞧瞧郭纯阳如何应对。杨天琪身受重伤,被拂意老道送回少阳剑派,杨逊见了自然大怒,问清缘由。拂意道人将自家与上官云珠摘的干干净净,其余之事倒是不曾隐瞒。 杨逊知道自家儿子贪图那一方万载温玉,结果用计不成,反被叶向天所伤,还断了大道之途。于共,那一方万载温玉着实为旷世之宝,不可不夺。于私,自家儿子被伤成这样,做老子的若是不出头,少阳剑派便要沦为天下笑柄。 杨逊谢过拂意老道,亲送他与上官云珠回山,立时召集门中长老商讨此事。杨天琪之师乃是杨逊师兄,亦是少阳长老,沉吟道:「那万载玉匣不可不取,若能到手,不出百年,便可培养出数位元婴弟子,脱去天劫也不在话下。再者天琪为叶向天所毁,须得讨个公道!」 诸位长老吵吵嚷嚷,最后定下方略,派陆长风携了烈火金光剑去,试探郭纯阳的反应,料他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又是本门重光之时,总须要些脸面,那时再来讨价还价。杨天琪虽断了一条胳膊,世上尽有灵药救治,还能復原如初,如神木岛先天乙木精气之流,更是上上之选。 第176页 修道之士,修成元婴之前,法体万万损伤不得,但世事难料,难免意外,便有天才之士创出种种灵药炼制之法,固体修骨,逆转先天。以少阳剑派的势力人脉,求来这等灵药并不费事,最多花费些代价。杨逊毫不在意杨天琪之伤,反可趁此良机,大大敲上太玄剑派一笔,何乐而不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嘴炮 生死斗 萧拂宗自是知晓杨天琪之事前后经过,只在一旁冷笑,乐得作壁上观。金光老祖说话粗俗无礼,百鍊道人与贺百川皆是面色不愉。至于大师兄惟庸道人,仍在天巽宫中修行,不曾露面。郭纯阳望着金光老祖,面上似笑非笑,说道:「哦?不知金光道友要郭某如何给你少阳剑派一个交代?」金光老祖嘴欠一笑,说道:「那也好办的紧,杨逊那老小子腹黑心狠,一肚子坏水,不肯出头,却让老子做这恶人。共有两条路好走,一是拿些宝物赔罪,我少阳剑派便拿了宝物去换接驳断骨的灵药,就此两不相欠。二是将叶向天也断去一臂,此仇此怨,一笔勾销!」 那数十位长老散修闻听此言,皆是心头一震,这两条路无论郭纯阳选了哪个,太玄剑派就算伏低一头,日后再也难在正道六宗之中抬起头来,这一场重光大典也自成了笑话。程素衣轻纱覆面,秀眉微蹙,暗忖:「这位郭掌教虽非纯阳修为,但各派掌教对其皆忌惮非常,杨逊派了金光老祖前来,怕也是试探居多,看郭纯阳是委曲求全还是悍然撕破面皮。」 郭纯阳哈哈一笑,淡然道:「依郭某看来,却还有第三条路可走。我等皆是练剑之辈,以手中利剑,斩破心中执念、妄心,求得解脱自在。有甚事,只管一剑砍过去,管他劳什子东西!向天是我之弟子,他的生死我自可做主,便在此时此地,命他与陆师侄生死相斗,若是他败了,杀剐任君,若是他侥倖胜了,甚么杨天琪的狗屁闲事就莫要再提,免得污了老道的耳朵。金光道友,你意下如何?」 金光老祖与陆长风对望一眼,叶向天踏前一步,双目紧闭,沉声道:「陆道友,太玄、少阳、七玄三派,人人练剑,号为剑修之宗。有甚争端,只管以手中之剑讨问,不必哭哭啼啼,做那世俗之举。叶某愿与陆道友定下生死之约,此战之后,无论胜败,杨天琪之事就此揭过,不知陆道友敢也不敢?」 陆长风面色微沉,他修成婴儿时日尚短,还未哺育完全,功候未满。叶向天神木岛一行,求来先天乙木精气,补足自身道基,五行圆满,不日便可结丹报婴,法力大进。此刻看似他的境界稳压其一头,但剑修之士,战力不可只论法力境界。剑器、功法亦可左右战局。与叶向天放对,并无必胜把握,但叶向天公然搦战,推拒不得,不然少阳剑派清誉便要毁于一旦。 陆长风正要答允,忽有一人笑道:「今日太玄剑派重光大喜,何必动刀赌剑,伤了和气。我来做个和事佬如何?」一人昂然而入,周其道人跟随其后,满面赔笑,正是段克邪。 正殿诸人见居然是他亲身到来,俱都起身见礼。陆长风也吃了一惊:「郭纯阳好大的面子,段克邪居然也来道贺!」纯阳老祖不遇大事轻易不会出动,段克邪一派之尊,亲身到场,七玄剑派难道要与太玄剑派会盟不成?真要如此,少阳剑派必受两派打压。 陆长风心念电转,反倒息了与叶向天赌斗之心。金光老祖大咧咧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段小子。」他得道极早,算来比段克邪之师郑闻辈分还要老些。段克邪笑道:「金光前辈在此,段某有礼。」法宝元灵法力虽可比肩纯阳老祖,但若无人催动,便是一件死物,变化呆板滞涩,绝非纯阳老祖的对手,最后必是被镇压炼化的下场,陆长风虽将烈火金光剑祭炼,但元婴修为只能讲此剑威力发挥四五成,不足为虑。段克邪言语之中也就无有多少客套之意。 他来至玉台之前,稽首道:「段克邪奉家师之命,特来恭贺贵门重光大喜,祝郭掌教收得佳徒,光大太玄门户!」一语双关,身后周其道人听了,满面皆是苦色。郭纯阳依旧端坐玉台,丝毫无有起身之意,只淡淡说道:「郑长老有心,段真人有劳,周师兄,且为段真人设座!」 周其忙道:「段师兄请随我入座。」段克邪本拿话去点郭纯阳,令他莫要忘却自家恩师后人拜入太玄剑派之事,见郭纯阳毫无接话之意,心下纳罕,不好明言,只得先随周其道人落座。 段克邪一来,陆长风与叶向天之战便打不成。陆长风沉声道:「天琪师弟之事,本门必要讨一个说法。待贵派重光大典之后,陆某再向叶兄讨教!」金光老祖咧嘴一笑,说道:「听闻你所修乃是太玄六大秘传之一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这门功法可了不起啊,老夫也有些手痒,寻你切磋切磋,你放宽心,老祖我将法力压制与你同一境界,绝不会以大欺小,如何?」 先天庚金剑所化庚金道人一直沉默寡语,此时忽道:「金光老儿,本座瞧那陆长风资质倒也不错,有意指点几招,只将他手脚打断,绝不伤他性命,如何?」金光老祖瞪眼道:「庚金小儿,你还要不要面皮?以大欺小,好不知羞耻!」庚金道人冷笑连连。 忽听唱礼弟子叫道:「正一道掌教弟子沈朝阳真人、神木岛岛主嫡孙木千山真君,恭贺本门重光之喜!」话音方落,两位道人并肩入殿,一位英挺不凡,另一位却是风姿翩翩,正是沈朝阳与木千山。二人在殿外相遇,一同入内。至此玄门五大宗门皆有长老或是掌教嫡传弟子前来道贺。 第177页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秘大汉 沈朝阳携三位师弟护送小师弟秦钧取了癞仙金船中一件宝物,回山之后自有长老高手将之祭炼一番,三载之后便可应用。得此宝之助,可将他真气打磨圆满,点化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可参悟元婴境界,有了证道之姿。 沈朝阳雄心勃勃,一心证道纯阳,选了最难的一条路走,同修正一道剑、符两大真传。他的资质悟性本不足以打通两大真传之间的关隘,正一道掌教张随真指点他带秦钧去取癞仙遗宝,借外物之用,磨鍊根基。 沈朝阳在金丹境中蹉跎太久,道心已微有急躁,原本打算再将道基打磨的圆融无暇,方始破入元婴境界。其师却道:「修道便是修心,你道心不稳,欲求速进,此时反当从心而动,破关入境,顺应真性道心,不然必生事端。」沈朝阳深以为然,只等宝物炼好,便要尝试碎丹孕婴了。 他入了正殿,见气氛尴尬,颇有剑拔弩张之意,全不在意,拜过郭纯阳与百鍊道人、贺百川三位老祖,对叶向天笑道:「叶兄,灵江一别多日,沈某遥思已久,特向恩师讨了这份差事,前来恭贺,顺道再与叶兄把酒言欢,研习道法,还望叶兄不吝赐教!」 沈朝阳意态豪迈,叶向天也不做作,说道:「待重光大典之后,沈兄可在本门小住几日。」木千山上前笑道:「东海一别,区区几日,又得相见。咦,那位凌师弟却在何处?」叶向天淡淡道:「凌师弟在鹰嘴峰下,参加入门三关之试。」 木千山当日见凌沖跟在叶向天身边,出手又是用的太玄嫡传剑术,俨然太玄传人的模样,居然还要参加入门大试,大是不解,不便多问。沈朝阳此来,亦是要瞧一瞧凌沖现下如何,当日灵江之畔,他一人将程素衣、叶向天与自家所发真气吸尽,补益自身后天阴阳之气。后天阴阳之气太过难得,这一界中鲜有修炼法诀,凌沖能修成此气,可谓福缘滔天。 沈朝阳曾以此事问过张随真,其师言道:「后天阴阳之气虽然难得,但也有大机缘之辈偶尔练成,不过凭此法绝难修成纯阳,逆转先天。那少年当是机缘凑巧,融汇玄魔两家法力,误打误撞练成此气,只是绝不可久,终究要散于天地之间。」 沈朝阳当时又问,可有法门道诀,能将后天阴阳之气转化为先天阴阳之气,藉此长生不朽?张随真苦笑一声:「难!难!难!后天阴阳之气修炼已是千难万难,何况先天?根本非是为后天生灵修炼的功法,你也莫要心切此事。那少年既然拜入太玄剑派,郭纯阳见识不在为师之下,必会为那少年详加解释,只看他少年资质,适合转修太玄几大真传中的哪一门罢了。」 后天阴阳之气即使不能修成先天境界,纯阳以下斗法也极为犀利,凌沖只要不中途夭折,必是一位脱劫境界之上的宗师。沈朝阳如此对他示好,也并无不妥。木千山游目四顾,殿上陆长风与金光老祖兀自怒气不息,百鍊道人与贺百川满面冷笑。 玄门六宗并不和睦,明争暗斗经年,木清风也曾想趁着太玄剑派与少阳剑派交恶,以先天乙木灵气接驳杨天琪断臂,示好杨逊,还派了一位长老前去,暗中达成了许多交易。陆长风见木千山以目示意,微微颔首回应。 百鍊道人轻咳一声,起身朗声道:「诸位同道,今日乃是我太玄剑派封山百年以来山门重光之日,凡有志修道后进,不曾堕入魔道,只需经过三关拔擢,皆可入我山门,得传上乘道法。稍时便在鹰嘴峰下,开启入门大比,待定下新入弟子,便要祭拜歷代祖师,还请诸位同道一同观礼。」言罢躬身谢礼。 郭纯阳与贺百川亦自起身施礼,大殿之上正道诸位修士、长老连道不敢,亦自还礼。百鍊道人喝一声:「童儿何在?」还玉小道童慌忙捧了一座小巧玉钟上来,恭声道:「启禀祖师,法钟在此。」百鍊道人点头,向郭纯阳一拜,说道:「启禀掌教真人,今法统道传,弟子翔集,请掌教真人法旨!」 郭纯阳法衣展动,虽是身姿矮小,其势却可撼动诸天,比肩真仙,与金光、段克邪这等纯阳老祖相比,竟是丝毫不落下落,尤其执掌一派兴衰,玄门权柄,更是万法随身,金口玉言。段克邪心头一凛,暗忖道:「这郭纯阳一身修为虽非纯阳,但气魄却是极大,连恩师也瞧不出他的底细,果真深不可测!」 他此来一是贺喜,而是护送郑闻一位后人参与入门大比,拜入郭纯阳门下,修炼太玄真传,只要郭纯阳收了那孩子入门,太玄与七玄便算结成剑盟,在玄门六宗之中,攻守进退,皆有余地。郭纯阳大袖一抖,一道灵光飞出,撞在法钟之上,钟鸣清越,却不刺耳,颤响低鸣之间,道道音波飞散,沖入太象五元宫,直向四下绿野传去。 鹰嘴峰下,各路欲拜师之辈已陆续到来,眼见日上三竿。芦棚之上,赵乘风向任青笑道:「师兄,大比将开,我等下去罢!」任青点头,二人携了弟子步下芦棚。数百弟子已排成长龙,规矩得很,浑不似方才那般杂乱无章。侯景方才与凌沖交手一招,险些落了脸皮,面上阴沉,只顾喝骂那些晚来的弟子。 忽听一声长笑,一个昂藏大汉大步而来,步伐不大,但双足一错,便是数丈长短,尤其他身扛一座大鼎,足有一丈大小,鼎中热气蒸腾,浓香四溢,居然烹煮美食。那大汉生的十分雄壮,眨眼而来,将大鼎一抛。周遭之人无不惊慌大叫,乱走闪避。 第178页 那汉子哈哈大笑,显得豪迈之极,伸手在鼎足一托,那大鼎登时稳稳落地,连一丝声音都不现。他叫了一声:「火候刚好,正可享用!」也不怕烫,伸手在鼎中捞摸,捞出块块大肉,张开嘴大饱口福。顺手在腰间摸出一个大葫芦,拔去塞子,狠命灌酒。 第一百四十章 照魔镜 那汉子大口吃肉,大口饮酒,旁若无人,怡然自得,显得粗豪之极。周遭之人离他远远的,空出一大片地方。任青与赵乘风瞧了他一眼,心下皆是微有不喜。以他们眼力,自然瞧出那大汉内功修为精深之极,以内力发热,烧煮鼎中肉块,这等修为放在凡间实是惊世骇俗,但在修道人眼中却不值一哂,还落得个恃技炫耀之嫌。 凌沖本是双手笼在袖中,四下张望,忽闻肉香逼人,腹中咕咕叫了几声,想起这几日在太象宫中闭关,只吃了些黄精首乌,虽说饱腹无忧,到底少了几分肉味,忍不住往那鼎中瞧了一瞧,上前两步,笑道:「兄台,你这鼎中之肉分润我些可好?」 那大汉望他一眼,笑道:「这是我方才在山中打了一头野猪、两只雪鸡,炖了一锅,小兄弟要吃,尽管动手,不必客气!」凌沖见他十分豪放,先存了几分好感,伸手在鼎中一捞,取了一块猪腿肉,大嚼起来。 大汉见凌沖伸手捞肉,浑若无事,眼中神光闪了一闪,笑问:「小兄弟怎么称唿,来自何处啊?」凌沖两口吞下一大块肉,只觉腹中暖烘烘的十分舒服,也笑道:「我名凌沖,乃是大明金陵府人,兄台如何称唿?」大汉笑道:「金陵府?大明?离此可足有数万里呢!难得小兄弟能来到这太玄山!我叫方有德,先父母年过五旬才有的我,感激祖上有德,因此得了这个名字!」 凌沖见方有德名字有趣,人也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二人你抓我拿,皆是大肚汉,不多时鼎中肉块见底,方有德索性双手抓住鼎耳,仰头将鼎中肉汤喝的涓滴不剩,伸手一甩,那足有数千斤的大鼎带动风声,给他甩到了百丈开外,引得无数人大声惊唿喝骂。 方有德哈哈大笑,仰头将葫芦中美酒饮尽,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十分惬意。方有德数次让酒,凌沖只吃肉块,却不接那葫芦,方有德也不勉强。二人一顿酒肉享用完毕,顿瞧对方十分顺眼。 众人之中,一个少年忍不住大皱眉头,啐了一声:「真是莽夫!」这少年生的唇红齿白,衣着华贵,身旁还有十几个下人仆厮伺候。一个捧剑的老奴笑道:「小王爷明鑑,那两个泼货衣着褴褛,绝非我九国之民,未受教化,自然粗俗了些。小王爷剑术超群,内功深湛,此次定能拔得头筹,拜入仙门,为我大夏国放一异彩,何必与那两个粗货一般见识。」 那少年乃是九国之中夏国宁王之子,国主亲侄,大富大贵。难得生来根骨灵秀,国主大喜,倾力培育,以国库中秘藏仙草灵药,为其伐毛洗髓,又重金请来国士剑师调教,果然练就一副高妙身手,此次奉了国主之命,趁太玄山门大开,拜入其中,若能寻一位二代弟子拜师,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只要修炼有成,夏国有他之助,定能吞併其余八国,不费吹灰之力。 那少年名叫李元庆,自小说一不二,孤傲非常,他对国主伯父那点小心思十分鄙夷,「我只要能拜入太玄仙门,定能修成无边法力,那时天下万物,岂不任我予取予求?还在乎区区小国之位么!」凌沖与方有德旁若无人,看似潇洒不羁,在他瞧来,却是最瞧不起的一对泥腿子。若是在夏国之中,这两人便是驾前失仪,立时腰斩的货色。 李元庆哼了一声,不去瞧凌沖两个。忽听有人大叫:「好冷!」「冷死了!」「离那傢伙远些!」李元庆转头望去,但见一个全身白衣,消瘦之极的身影缓缓走来,那人周身寒气四溢,旁人离得稍近些,莫不觉如堕冰窖,忙不迭离他远远地。 李元庆眼睛微缩,看得出那人是修炼了一种特意冰寒功法,且火候圆满,故而有此异象。此人竟能修成这等功夫,足可成为自己闯过剑关一大阻力。李元庆嘴上不言,心下却暗自盘算如何方能胜过那人。 白衣人缓步而来,余者莫不如避蛇蝎,经过凌沖与方有德身旁时,凌沖眉头微蹙,太玄真气涌动,将那寒气驱逐在外,不得存进。方有德嘿了一声,肌肤之上略有黄光腾起,抗拒寒气侵入,显是一门秘法。那白衣人目光在二人面上一扫,慢慢踱开。凌沖只觉那人目光之中亦有无穷寒意,绝无半分人气,面上一丝肌肉也无,便如一个骷髅铺了一层人皮,十分骇人。方有德冷笑一声,显对那人甚是不爽。 赵乘风与任青步下芦棚,将这数百人言语情态一一收入眼中,太玄山门重开,广纳弟子,乃是天大之事,郭纯阳以下,为这一日耗费无穷功夫。这些来拜山之辈,只要九国出身之人,连祖上数辈人物生平,亦被打探明白。赵乘风与其师一般,精明之极,才被陈紫宗派来,把守入门第一关,挑选合意弟子。若是被魔教探子眼线混了进去,太玄剑派便是沦为正道笑柄,因此要慎之又慎。 赵乘风见那白衣人面相骇人,周身寒气几如实质,多瞧了几眼。便闻一声清越钟鸣,响自太玄峰顶。任青与赵乘风对望一眼,点了点头。赵乘风提声喝道:「诸人听清了!掌教真人有命,太玄重光大典正式开启,尔等欲拜入本门,须当闯过三大剑关,方可得诸位真人青眼,传授上乘法门。一入太玄,百死不悔!尔等且排好队伍,到这面照魔镜下走一遭!」 第179页 众人抬眼望去,一座法台高搭,一座森然门户之上悬着一面宝镜,光华灿灿,正是那照魔镜。赵乘风续道:「这照魔镜乃是本门一件异宝,但凡有修炼魔门功法之辈,无论修为如何,皆可映照而出,绝不会错。尔等若有修炼魔功便是魔教细作,被此镜照出,立时杀无赦!左右,命他们入门鉴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凤兮郡主 秋少鸣 自有道童侍者向前,命人一一在那照魔镜下走过,鑑别是否为魔门细作。自天地初开,便有玄魔两道相争相斗,不计手段。太玄山门重光,魔教绝不会不理,定会想尽办法,要么派遣细作混入内门,要么群相来扰,总要让太玄剑派丢个大脸面,再者前日那血幽子重又出世,血河宗余孽又死灰復燃,太玄剑派虽然不怕,但若被他们落了面皮,也是噁心。 台下众人悄无声息,如被捏住脖颈的鸭子,抻着头,缩着肚子,一个个往照魔镜下走去。每一人在照魔镜下都要站立数息,那照魔镜有一尺方圆,镜面阴沉,四周刻满道家符咒,一望而知乃是数百年以上的古物。 来参与大比之辈,大多不过学了几年拳剑坐功,只算个凡俗的高手,哪里见过仙家法宝飞剑?多是十分好奇,挺着脖子,抬头去瞧。照魔镜上数息过去,若是阴沉依旧,便换下一人来试。 转眼间,数十人自镜下走过。那宝镜全无动静。方有德拍拍双手,与凌沖说道:「凌兄弟,我要去试一试那镜子,你去也不去?」凌沖望望那白衣人,点头道:「也罢,早晚要过,陪方兄见识一番。」 话音方落,只听一阵喧譁之声传来,「快瞧!镜子!」「咦?镜子怎的变色了?」凌沖抬眼一看,却见那照魔镜镜面之上金光流转不定,忽地倾泻而下,罩定下方一人。那人是个中年汉子,见金光罩落,面色大变,驾起遁光便走。 赵乘风眼皮一抬,喝道:「魔教贼子,哪里逃!」袖中一道剑光飞起,如灵蛇矫矢,眨眼追上那人,只凭空一绕,惨叫声中,已将那中年汉子腰斩,鲜血内脏喷了一地。赵乘风瞧也不瞧尸体,抬手收了剑光,喝道:「尔等听清了,若被照魔镜查出身有魔道修为,便是这般下场!」 余下之人噤若寒蝉,他们大多手上都有几条人命,也曾亲手杀人,但似赵乘风这般杀伐果断,毫无情面可讲,还是感到十分不适,但思及只要渡过三关,便可直入仙门,修成道法,非但长生可期,更能把持无上权柄,一个个眼中却又冒出精光来。 任青瞧在眼中,暗暗摇头:「这一干人等大多利慾薰心,一心为己,去拜入魔教还差不多,来我太玄日后也是被清理门户的货色。」忽见方有德抢前几步,将身前几个人撞在一旁,笑嘻嘻立在照魔镜之下。那几人被撞,本是大怒,见方有德孔武有力,粗手大脚,想起方才他扛鼎食肉的样子,打个寒颤,靠在一旁,不敢争持。 那照魔镜精光流转,忽然一缕玄光照彻,方有德身上一道金光腾起,与那玄光一碰即收。照魔镜精光闪了一闪,归于沉寂。赵乘风只觉后牙根有些疼痒,任青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二人瞧出方才那道金光分明是佛门佛光一类的护身法术,佛门之中修成这等护身法力者,无不是高僧大德,降妖伏魔,坐镇一方。 那方有德年纪轻轻,绝不会超过三十岁,居然修成这道佛门秘法,显见资质非凡,生有佛缘,不去好好修持佛法,偏生跑来太玄峰,参加入门大比。两人好比一拳打在了空处,胸口憋闷无比。但太玄剑派有言在先,只需非是魔教细作,胎动境之下,有心拜入太玄者,皆可前来。方有德虽是修成佛门法术,但绝非魔门奸细,两人虽觉别扭,却找不出甚么藉口将他轰下山去。 方有德瞧了自家身上那道金光,似乎颇有苦恼之色,又沖凌沖招招手,示意他跟来,便过了门户,叉手站在一旁。他方才施展的佛门法术,在场众人大多不识,瞧不出奥妙之处,但凌沖等几人却是心头一凛。 李元庆暗自大骂:「这厮太也不要面皮,明明修成佛门法力,便是拜入楞伽寺、金刚寺也是好的,却巴巴跑来此处,非要入太玄学剑!这方有德一身修为极厚,乃是我之强敌,不可掉以轻心了!」 人群之中一位高挑的红衣少女秀眉微蹙,冷笑了一声,自语道:「好端端一个修佛的种子,却要学练剑术,岂非南辕北辙?若是太玄剑派真收他入门,还不知要如何头疼呢!」身旁一位侍女打扮的少女笑问:「郡主是说方才那大汉么?奴婢只见他身上有金光闪过,难道那人是那座寺庙里的高僧假扮的么?」 那少女唤作凤兮,乃是九国之中羽凤国的郡主。羽凤国与夏国长年大战不断,乃是世仇,若非有太玄剑派仙师压制,早已拼个你死我亡。凤兮郡主亦是才智高妙,自小便有出世之志,修习羽凤国王族秘传道法,颇有进境。这才被选来,参与太玄大比。 她早已瞧见李元庆,世仇薰陶之下,自也不会对那李元庆有甚好脸色,若是被李元庆拜入仙门,修成法术,只怕羽凤国王族总有一日要被他杀得干干净净。因此此次大比,凤兮郡主志在必得,便是落选,也要不惜一切,想办法将李元庆拜师之事搅黄方可。 人群之外,一位偏偏少年负手傲立,身披一袭白色道袍,皆以龙绡织就,入水不溺,遇火不焚。身旁一位中年道士,更是气度沉凝,二人方才施施然走来,便瞧见方有德身披佛光,自照魔镜下走过。 第180页 那少年哈的一笑,指着方有德说道:「卢师叔快瞧,那汉子分明是佛门弟子,也来参与大比,当真有趣!」那卢师叔瞧了一眼,也自微笑道:「不知是谁的弟子,当真胡闹!只是太玄剑派有言在先,不好将他轰了出去。若是真被他闯过三关,不知郭掌教收是不收?」 少年忽然皱眉道:「卢师叔,我七玄剑派剑术绝不在太玄剑派之下,远祖宗师更是稳压那郭纯阳一头,为何非要命我拜在姓郭的门下?我留在本门修行,岂非更好?那郭纯阳又非甚么纯阳老祖,要我秋少鸣给他下跪叩头,当真是笑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谋夺大位 卢师叔面色一变,低喝道:「师侄慎言!此处乃是太玄剑派地界,岂可口无遮拦!」那少年秋少鸣勉强住口,面色却是十分不服气。卢师叔嘆了一口气,说道:「你也是年少无知,不能怪你。你可知虽不姓郑,却是祖师嫡传后人,难得资质聪慧,乃是上佳的修道材料。祖师对你着实寄予厚望。」 「至于命你拜入郭纯阳门下,本门七大道诀,包罗万有,尤其无形剑诀更是剑诀之中最为凌厉的一种。但饶是如此,千年以来,始终不能将太玄剑派压制,难得他们两百年前真气逆冲上脑,居然举派攻打血河宗,元气大伤。今日重开山门,广纳弟子,乃是万载不易的良机!只要你拜入郭纯阳门下,老祖又已将无形剑诀传你,你兼修两家无上剑诀,修为定可一日千里,不出百年,太玄剑派下代掌教便非你莫属!」 秋少鸣咕哝道:「我只求长生不灭,掌教虚位又何足道哉!」卢师叔道:「你哪知坐上太玄剑派掌教之位的好处!太玄门中有一部《太玄一炁清经》,歷代唯有掌教一人方有资格修习,传说其上记载了无上道法,得之便可进窥纯阳之上的境界!老祖修成纯阳已歷千载,虽得长生,却非不灭,若是劫数临身,一样有陨落之忧。唯有参悟那部《太玄一炁清经》,方有希望再上层楼,真正超脱世间,那时便可举世无敌!」 秋少鸣张了张嘴,问道:「老祖之意,是命我混入太玄门中,盗取这部真经么?」卢师叔冷笑道:「莫说你这点微末修为,便是老祖自家法力通天,也不曾起这个念头。那郭纯阳修为倒也罢了,太玄剑派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底蕴深厚,老祖便疑心那太玄峰中藏有甚么极厉害的物事,足可保太玄基业不灭!」 「你只需按部就班,拜郭纯阳为师,勤恳修行,讨得郭纯阳的欢心,一步步将掌教之位收入囊中便可。老祖乃是纯阳修为,时光漫漫,总能等得起。你要谨记,自此刻起,要将郭纯阳视为授业恩师,毕恭毕敬,好生侍奉。凡事皆要以太玄弟子身份谋算,七玄剑派自此与你再无干系。待到你登临掌教大位的那一日,老祖定会亲身降临,为你道贺!」 秋少鸣长吸一口气,缓缓道:「多谢卢全师叔提点,弟子明白了!请老祖放宽心,不出三百年,我定将那部《太玄一炁清经》双手献与老祖!」卢全面上现出一抹微笑,点头道:「好!秋师侄有这等雄心,定会老祖慈心甚慰!那入门三关大比,据老祖推算,也无甚玄妙之处。无非考校你等对剑术、真气的领悟变化。老祖当年曾得一位上古真仙道统,其中有一道法门最为玄妙,老祖精心推算,创出一部无名法门,传授于你,便是为了今日局面。」 「那部功法虽名无名,却至为神奇。所练成的真气无性无质,不落五行。而一旦再修炼旁的法门,却又可将这真气任意悉数转化,最是便利不过。这些弟子大多是凡间之辈,便自娘胎修炼,又能练出甚么名堂?你的无名法诀,不下于本门最好的练气法门,尤其练成的真气可以随心所欲,转化其性,只要得了太玄剑派真气修炼的法门,便可一蹴而就,修成厉害手段。那些毛头小子又如何是你的对手?」 郑闻资歷极老,修成纯阳境界几近千载,辈分之高,正道之中仅有清虚道宗绝尘道人可堪匹敌。只是七玄剑派道统中并无纯阳之上的成法,郑闻苦恼烦闷,道行不得存进,只能转而修炼几门应用法术,聊胜于无。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其他门派之上。魔道七派传承久远,但魔道功法与玄门相冲。佛门法诀虽然精妙,但犹重悟性,郑闻也不欲改换门庭,思来想去,唯有玄门六宗,方可下手。 太玄剑派老一辈高手死伤殆尽,除却堕轮迴转世便是魂飞魄散,门中唯有一个惟庸道人一个纯阳支撑场面。那一部《太玄一炁清经》又足够精妙,郑闻确信若能得在手中,不出百年必有成就。郭纯阳手持此经,便如三岁小儿手持黄金行走闹市,招人觊觎。 郑闻自思若强取豪夺,郭纯阳定必不允,拼个鱼死网破,反为不美。因此选定了秋少鸣,命他拜入郭纯阳门下,以他资质,不难将太玄剑派至高真传学到手中,待数百年后郭纯阳退位,自可压制叶向天,将太玄掌教的大位握在手中,那时方可光明正大取得《太玄一炁清经》。 郑闻甚至还将七玄剑派的无形剑诀一併传授给秋少鸣,便是摆明车马,只要你郭纯阳肯传授秋少鸣太玄真传,无形剑诀便予取予求。到了郑闻这等境界,所思所想唯有修成更高法力,遨游星空,得大自在。门户之见、玄魔之别,早已不甚在意。只要换得《太玄一炁清经》一观,突破现下桎梏,便将祖传无形剑诀传与外人也算不得甚么。 第181页 秋少鸣得了郑闻授意,必要时可以无形剑诀换取太玄秘传。郑闻还恐事不妥帖,特意命大弟子段克邪前来压阵。郭纯阳身为一派至尊,眼界极高,秋少鸣欲拜入门下,必要在入门三关大比中拔得头筹,那时周其道人处已打通关节,再来为他说项,郭纯阳想必亦会答允。卢全说道:「时辰不早,师侄还是早些往那照魔镜下走一遭,师叔静候佳音。」秋少鸣微笑拱手道:「便请师叔做那壁上之观,小侄去去便回!」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佛门小神通 秋少鸣大踏步而去。凌沖此时亦已立于照魔镜之下。照魔镜腾起一道精光往他身上照来。赵乘风与任青对他的关注还在其他人之上,若凌沖真拜入郭纯阳门下,便是掌教嫡传,虽与他们同辈,但权柄却是大了太多,足可左右太玄剑派门中局势。 凌沖吃那精光一照,并无佛光透出,而是一道青气凌空,小指粗细,矫矢若灵蛇。赵乘风一见,满面俱是惊诧之色。连任青见了,亦自惊异不已。这青气正是太玄练气法门修炼有成而生的异象,凌沖真气之精纯,赵乘风与任青与他同等年岁时,也远远不如。 赵乘风见了那道青气,心下暗道:「罢了!这位小师弟功力深厚,亦是下过苦功的,沖这一点,待会我不令你太过难堪便了!」那青气与精光一冲,双双消散。赵乘风喝了一声:「过关!」凌沖向他一拜,赵乘风不敢怠慢,微微还礼。众人见他二人一般服饰,又是知礼而拜,先前只道凌沖是个方外野散,不成想居然亦是太玄弟子。 当下有人便大声喝道:「那小子分明是太玄弟子,为何还要参与大比?」另有人附和道:「不错不错!那小子既然入门,为何还要参加大比?我等辛苦修炼数十载,太玄剑派太也不公!」 任青双目冷冷一扫,森然道:「此次大比正道五宗同道皆有长老来贺,当着他们金面,我太玄剑派如何敢暗中舞弊?那位少年确是门中长老新收的记名弟子,只是还未正式列入门墙,此次与尔等一般参加大比,本门亦一视同仁,绝无偏颇。若有人还觉不公,尽可退出。本门绝不为难,还会赠与一卷道书,上载法诀,足可修炼至炼罡之境!」 任青追随其师百鍊道人,掌管门中清规戒律,法度森严,这一出口,登时镇压全场。那些鼓譟之辈立时不敢做声,他说的好听,若是现下退出,还得赠一部道诀,足可修炼之炼罡境界。但这道诀虽好,也只是煳弄平庸之辈的,又岂能比得上太玄门中真传? 今日到场之辈,大多苦修经年,为的便是一跃化龙,从此踏入仙门,长生不死,皆要奋勇争先,谁肯为了区区小利,放弃大好良机?任青目光逡巡良久,见无人应声,喝道:「既然如此,下一位!」 众人不敢聒噪,依次在哪照魔镜下过了一遍。方有德凑上前来,挑起大拇指笑道:「凌兄弟,你居然是太玄门中长老内定的弟子,老哥真是眼拙!」凌沖苦笑道:「我资质不成,师尊只收我做个记名弟子,若能通过三关大比,方才正式收归门下。方大哥取笑了!倒是方大哥为何一身的佛门法力,却还来太玄派参加入门大比?」 方有德面上现出苦恼之极的神色,说道:「凌兄弟有所不知,我祖上本是大明之民,只因辟祸战乱,举家迁徙到这极西之地谋生,谁知路遇马匪,全家被杀个干干净净。我那时唯有三岁,正要吃那一记断头刀时,恰巧一位老和尚路过,伸手将强盗尽数杀死,救了我出来。」 「那老和尚本是金刚寺一支别传,当下将我带回一处小庙,抚养我长大。本欲传我佛法,是我生性顽劣,不肯就学,勉强学读了几年经文,开启了几门佛门小神通。那老和尚便即圆寂,我不肯呆在寺里受罪,便连夜偷跑下山。听闻太玄剑派广收门徒,是以来碰碰运气!」 凌沖见识不广,听方有德之言,也不觉有甚么。若是赵乘风与任青听到,定要惊掉一地下巴,大嘆方有德败家,好好的佛法不学,却偏来玄门凑热闹。佛门修行之道,与玄门大相迳庭,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证得真如,照见自我,明见心性。 便如楞伽寺,为中土第一佛门真传,讲求宿世智慧,一朝开悟。门中七大法门,修成一门,便足以惊天动地。以一寺之力,镇压中土万载,声名不堕,玄门六宗亦无可奈何,岂是幸至? 又如那西域金刚寺,寺中号称有万般法门,精微奥妙,即身成佛,当世成就,门徒众多,与中土玄门分庭抗礼。佛门修持,有一道法门十分殊胜。乃是口诵心忆经文,一心空明,忽然得诸佛加持,了悟宿世智慧,开启种种神通境界。佛门一心解脱生死,超脱轮迴,不求神通,但修行之处,往往身具不可思议之神通妙法,护法伏魔。 佛门之中号称有十八大神通、四十八中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每一大神通皆有数种中神通合炼而成,每一中神通皆有数种小神通合炼而成。世人修行,欲得小神通,须得勤恳修持,持戒守律,还要机缘颖悟,方得开启一门,至于威力如何,还要依着自家心性禀赋而定。有的小神通降妖伏魔,威力至大,有的却是形如鸡肋,令人哭笑不得。 方有德本是懒散的性子,喜酒好肉,不肯守那清规戒律。谁知偏偏与佛有缘,佛门经卷过耳不忘,一眼便熟,惹得寺中僧侣俱都感嘆佛菩萨偏心薄厚。方有德修炼佛门坐功法门,耐下性子日夕诵读经卷,居然机缘巧合,开启两道小神通。偏生寺中唯有当年救他性命的老僧还能略略管着他,待那老僧圆寂,立时如鸟归林,星光灿烂的一塌煳涂。 第182页 佛门不以生死为意,方大爷将那老僧火化,诵了几遍往生经文,便自偷跑下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偶然听闻太玄剑派广开山门,这厮于佛法相应如斯,偏生不肯用功,偏生羡慕玄门飞剑凌空之道,一心欲学剑仙的手段,脑袋一热,便即西来,一路之上,着实祸害了不少熊罴虎狼之辈,俱都落在他五脏庙中。 凌沖若是知晓其中底细,定必要翻个大大的白眼,此时他却未这一身二代弟子的装扮犯愁。叶向天行事素来我行我素,郭纯阳金口已开,凌沖便是自家师弟,命人赶制了一身玄衣道袍,送与凌沖。按理说来,凌沖尚未通过大比,也未拜过祖师,穿不得这二代弟子的道袍,叶向天哪管那些?兴之所至,便命凌沖穿了,果然闹出许多误会。 第一百四十四章 化尸神光! 照魔镜光华乱闪,众人次第自镜下穿过。此次三关大比,太玄剑派曾有明言,只要身家清白,并非别派弟子,修为在胎动境之下,皆可前来。那照魔镜除却能分别魔门细作、魔教功法之外,还可判断弟子修为如何,修炼的那一派法门。九国选派的弟子大多修炼了不同道法,有些还是太玄剑派歷年有意散播出去。 这些道法大多不甚高明,适合凡人修炼,却能挑选出资质最好,最合修炼太玄剑诀道法的一批人种。太玄剑派孤悬极西之地两百年,封山闭锁,不与世间往来,靠的便是这九国所出的弟子,维繫香火不断。只是道诀传入九国,被王室大臣、高官显贵得到垄断,不肯传与百姓。普通百姓欲要修道,唯有立过大功,又或是被王室显贵看中,收为奴僕,方能得赐一篇半页,所学亦不甚精妙完整。此事太玄剑派却也知晓,却觉无甚必要去管。 魔教中人似乎也知太玄剑派必有法子验证弟子是否修炼魔道功法,不好安插细作,因此并未在此处大做文章。照魔镜精光之下,只又一人被查出身有魔道修为,赵乘风二话不说,亦是一剑斩之。玄魔两道,相争相斗,绝无妥协之时,必欲对方斩尽杀绝,方才快意。 方有德拉了凌沖远远站着,指指点点,点评那些后来之辈。只见李元庆大步而来,在照魔镜下站定,周身黄芒隐现,待赵乘风宣布过关之后,方才昂然走出,瞟了凤兮一眼。 方有德笑道:「老弟,你瞧那小子身着华贵,身有黄芒,必是修炼了土行功法,嘿嘿,他可倒了霉了。我听闻剑术之道,贵乎轻灵翔动,土行真气厚重有余,机变不足,他若是修行剑诀,只怕事倍功半。」凌沖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心道:「我虽知剑术之道,贵乎轻灵翔动,却也知五行真气皆可入剑,并非土行真气便练不得剑诀,这位有德兄怕是有失偏颇了。」 便在此时,凤兮郡主亦自立于照魔镜之下,精光洒下,身上蓦地腾起一道红光,迴转不定,更化为一只鸾凤,绕身三匝,意态睥睨,高傲非常。赵乘风轻轻一拍手,笑道:「好!真气化形,乃是上佳的修道种子!」任青亦自面含微笑,说道:「此子修炼的乃是天凰焚焰法,必是羽凤国之人。难得小小年岁,便有如此修为,果然不错!」 这一道天凰焚焰法正是自百鍊道人所修的玄机百鍊元命剑匣的法门中演化而来,玄机剑匣号称炼化万物,其中真火自生,无论何等法器、何等修为人物,只要罩入其中,一时三刻便被炼化成为灰烬,威力无穷。 凤兮小小年纪,居然能将这道法诀修炼到真气化形的地步,只怕离脱胎经大圆满已然不远,稍加调教,便可凝聚玄机本命剑匣。任青亦是修炼这一门法诀,见猎心喜,已然动了收徒之念。 赵乘风瞧他一眼,笑道:「任师兄放心,那小妮子于火行法术颇有天分,若是狄谦师弟在此,定会与你争个面红耳赤。我这一脉不是非她不可,便让与你罢!只是稍后再有好的种子,你却不许与我抢了。」 此次入门大比,他们这些执意弟子早已得了师傅授意,留心资质上佳的弟子,收归门下,壮大自家一脉。凌沖的资质自不必说,但被掌教捷足先登,谁也不敢多言,唯有将主意打在其他弟子身上。任青微笑道:「如此,多谢师弟了!」 二人定睛望去,凤兮郡主通过照魔镜,在李元庆身上狠狠剜了一眼,转过头去,不由皆是皱眉。赵乘风道:「夏国与羽凤国乃是世仇,若是这二人皆入门中,不免有所冲突。」任青道:「有门规所限,量他二人不敢做甚么出格之事,只是日后下山行道,却也难说。我等只静观其变罢。」 转眼之间,九国选送的七十二人尽皆通过照魔镜,并无一人修炼魔道功法。众人送了一口大气,寻那相识交好之辈,嬉笑谈说,仿佛已是拜入太玄,得偿所愿一般。赵乘风哼了一声,任青捅他一下,低声道:「师弟你看!」赵乘风极目望去,却见那白衣人缓步而来,终于踱到照魔镜之下。 精光流转,垂落下来。那白衣人周遭忽有雪花洒落,无穷寒气迸发,将精光抵住,不得落下。如此僵持了盏茶功夫,精光一转,又自收回,安然无事。众人中不知是谁发出大声鼓譟,赵乘风亦觉意外,那白衣人所发寒气绝非寻常功法所能修炼的出,据他所知,要么是玄女宫一脉的玄冥真水法门,要么便是魔道之中天尸教镇教法门,化尸神光! 玄冥真水冰封万物,气寒彻骨,乃是先天奇物。但这道法门歷来只在玄女宫中传承,传女不传男,那白衣人分明是个男子,绝不可能是玄女宫传人。至于化尸神光,乃是魔教至高法诀之一,天尸教镇教法门。此神光一出,灭绝生气,掠夺生魂,残暴酷烈,狠毒无比。传闻现任天尸教教主数百年前曾施展这一法门,将一个玄门小派,自上到下,数百口修士,尽数化为枯骨,生气散尽。 第183页 要知那小派虽无纯阳老祖坐镇,却也有数位脱劫乃至待诏之境的宗师镇压,结果天尸教教主出手,连反抗也无,就此除名,道统断绝。那一战之后,天尸教教主凶威盖世,化尸神光臭名远播。 若是那白衣人修炼化尸神光,有此异象也不足为奇。但照魔镜却无丝毫波动,显然白衣人所修功法纵非玄门正宗,也绝非是甚么魔教的法门。任青笑道:「天下之道,也并非我正道六宗有种种精妙法门,便连佛门之中亦有无上妙法,何况其他。此人既未修炼魔教功法,且由他去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名法诀 赵乘风只得作罢。那白衣人踯躅而行,连方有德那般嘴碎,也不敢多加评论。凌沖望着那白衣人却是若有所思,他丹田之中还有一道后天阴阳之气,对于先后天五行生剋变化最是敏锐不过,那白衣人功法隐藏虽深,但方才运功抵御照魔镜精光之时,还是被他捉住一丝破绽,察觉此人所发寒气并非自家修炼真气,而似是生自一件甚么秘宝。 那件秘宝至阴至寒,此人要么修炼了甚么奇特功法,能将秘宝之力引为己用,要么便是不惜代价,将秘宝植于自身,藉此激发宝物威能。若是第一项倒也罢了,若是第二项,必是太玄剑派的对头来了,要在三关大比之中大作手脚。瞧他能通过照魔镜与赵、任二人的法眼,显是做足了功夫。 凌沖暗暗思索,目光片刻不离那白衣人左右。那白衣人神觉敏锐,感应到凌沖目光,蓦地转过身来,与凌沖四目相对。凌沖运足真气,对那白衣人所发寒意丝毫不惧,丹田之中灵剑玄光世界剑意沖宵,剑气大作,正自盘算要不要骤出不意,将其斩杀。想了想又自摇头,先不说能够将此人一击毙命,他如今尚未有所敌意,若是此刻出手,太也冒然。 凌冲压制心头杀意,那白衣人面如骷髅,咧嘴一笑,无声无息,却寒彻透骨。几个九国来的少年男女碰巧在他身旁,被寒意一逼,大叫连声,忙不迭逃走。那白衣人迈步向凌沖走来,在他面前停住,二人离着极尽,鼻息相闻。凌沖只觉他唿出气息奇寒无比,刮面如刀。这等寒气足以将一个刚入道的修士冻成冰坨,但凌沖毫不在意。 当日他得了血灵剑在手,日夕皆受剑中杀意、魔性、血河真气冲击,血灵剑毕竟昔日曾是一件法宝,便身受重创,亦是威能广大,不然也不会为乔依依看中指名来换。连血灵剑的血河魔气都不曾令凌沖屈服,何况区区寒意? 那白衣人见凌沖丝毫不惧自家寒气,咧嘴一笑,说道:「好修为!好定力!记住待会杀你之人乃是王申!」又瞧了方有德一眼,转身而去。方有德冷的浑身打颤,待他走远,低声骂道:「妈的,这小子好不猖狂!凌兄弟,他是对你动了杀意了,一会入关,若是遇见了他,千万不可手软!」 凌沖点头,默然不语。如今几乎可以断定,这王申必是魔教派来的细作,欲对参与大比之人不利,只是究竟用了甚么手段,瞒过了太玄剑派,还有待商榷。王申之言,赵乘风与任青亦听在耳中,赵乘风冷笑道:「那人必是魔门细作,索性现下便下手将他杀了!」 任青却甚为老城,沉吟片刻道:「不可!若是现时下手,那人无所顾忌,必会杀戮其余弟子,我等还是待他入关之后,施法将他与其余弟子隔开,再动手不迟。最好留他活口,拷问来由,究竟是谁派来潜入本门,还有用的甚么法门瞒过照魔镜之试。」照魔镜乃是贺百川亲自祭炼,斗法之力不成,但却善能察辨魔门气息,太玄剑派素来十分依仗此宝。这王申既能以妙法瞒过照魔镜,必要问出根由,不然这照魔镜日后便没了用处,拿甚么法子防备魔门弟子侵袭? 赵乘风点头,二人亦是暗中留意王申。此时还未通过照魔镜者唯余一人,便是那秋少鸣。他气度沉凝,不慌不忙,足下一动,不偏不倚,恰是一丈之远,十步之后,已来至照魔镜下。 赵乘风与任青见他风姿倜傥,面容俊秀,道气盎然,先存了三分好感。赵乘风乃是周其之徒,自是知晓自家师傅那些小肚鸡肠之事,说道:「任师兄请看,那人便是七玄剑派大长老郑闻的后人,名唤秋少鸣,特意前来拜入本门掌教真人门下的。」任青皱眉道:「掌教至尊已亲口允了凌沖入门,虽未说是关门弟子,但绝难再收一徒。他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赵乘风亦是十分烦闷,其师当日自大殿之上回归自家洞府,以其脱劫宗师的定力,亦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那郑闻总览七玄剑派大权,仅在掌教之下,岂是好相与的?尤其周其贪图财货,先收了贿赂,如今出尔反尔,绝难搪塞过去。他苦思了几日,也想不出甚么好法子,唯有先派赵乘风来,见机行事。 秋少鸣长身玉立,伫立照魔镜下,当真生的一副好皮囊。凌沖虽亦是道气沉浮,飘飘洒洒,却比不上这位秋少爷面如冠玉,五官俊秀。秋少鸣只是一站,便引得无数少女心头乱跳,便连凤兮郡主都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凌沖自家事自家知,虽是生的不错,但绝非盖世美男,他自己不甚俊美,偏偏最瞧不得别人生的好看,见那秋少鸣如玉面容,心下大是不喜,说道:「此人好生做作!」方有德一拍大腿,叫道:「着啊!凌兄弟当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生平最恨的便是这些个小白脸,一个个始乱终弃,偏有许多怨妇哭哭啼啼,非他们不嫁,妈的,当真晦气!」 第184页 凌沖望他一眼,当真大起知己之感。照魔镜精光罩落,于秋少鸣周身游走,道道真气透体而出,时而色分五彩,时而环耀七色,斑斓变化,绝无定型。赵乘风奇道:「怪哉!这却是甚么功法,怎的如此奇异」任青亦不识得其中奥妙,沉吟不语。 秋少鸣所练无名法诀,实是玄妙非常。乃是郑闻糅合毕生所学,与一位前辈真仙道书所载妙法,杂糅而成。修炼此法,得出真气非阴非阳,不落五行,超脱万物,与那混元之气想仿佛。偏生只要修炼了任一功法,无论五行阴阳、剑气魔意,皆可随心转换,绝无半分滞涩,片刻之间便能拥有极深厚的修为造诣。 只是有一点不妥,便是一旦化为某种真气,便再难更改,要么顺此法门修炼下去,要么废去毕生修为,从头练起。即便有那大恆心、大毅力者,废去法力,重头再修,也再修不成那无名法诀。郑闻曾寻了多人,尝试修炼此法,得出结论,一人毕生之中,唯有一次机会,修成这部法诀,过此再无回头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申自爆 神光杀人 郑闻苦心孤诣,创出这道法门,修炼有成者唯秋少鸣一人而已。但修士总不能一辈子只打磨根基法力,总要修炼更上乘法诀,因此这门法诀用以筑基极好,放到更高境界上却甚是鸡肋。 秋少鸣修炼无名法诀,空自记了一肚皮上乘道术,无有合用的法力,半点发挥不出,也是郁闷。此次若能拜入郭纯阳门下,只消得到一部剑诀,便能立刻突飞勐进,一举超越在场所有弟子,这也是他傲气之所在。 秋少鸣昂然而出,至此所有参与大比之人皆以辨识完毕。赵乘风朗声道:「我等施展法力,将尔等送往大比之处,尔等紧闭双目,守御心神,不可分心,更不可失态吵闹,违者立时逐下山去!」 众人听闻,果然不敢吵闹,都规规矩矩等候。有胆小的立刻双目紧闭,一点也不敢向外看,有那胆大的傢伙,反而瞪大双眼,满面好奇之色。凌沖跟随叶向天往返天地,纵横数十万里,也算见过些场面,毫无在意。凤兮君主与李元庆更是不住冷笑,绝不肯露出怯色,生怕被对方看低了。白衣人王申依旧寒气阴沉,全无表情。秋少鸣双手抱臂,瞧不出喜怒。 任青自袖中取出一面令旗,只有三寸大小,旗面满是符咒,将令旗一挥,平地涌起团团浓雾,将众人身形包裹。凌沖目光为白雾遮挡,运足目力也瞧不清面前三尺之地,他还算冷静,其余之辈更是不堪,有的忍不住牙齿打颤,若非方才赵乘风有言在先,早就大声哭闹了。 凌沖只觉身外一震,顿感凉风扑面,阴气袭人,浓雾亦自消散,但见自家处身于一处山谷之中,周遭皆是石壁山岩,阴冷湿滑,手足难用,抬头可见巍巍大日,只是有重云遮蔽,光芒不烈。 这处空谷位于鹰嘴峰之中,十分空旷,足可容纳千人,众人一一反应过来,游目四顾,窃窃私语不停。任青与赵乘风皆是金丹修为,法力醇厚,但要带着数百人凭空挪移,还要不死不伤,着实为难,才在入口之处布置了一座法阵,皆天地之力,将数百人挪至此间。 任青将令旗收好,指着谷中一道裂隙道:「尔等不可喧譁,且听我道来。你等稍后次第入那缝隙之中,对面便是一座山洞,洞壁之上刻有本门真气运行之法与一应剑招。尔等可自行修习,一日之后,自有分教!」 众弟子听闻现下便可修习太玄剑派法门,便是入门心法,亦弥足珍贵,俱都欢唿雀跃。赵乘风大袖一摆,喝道:「且去!」众弟子不敢怠慢,忙即鱼贯而入。那道缝隙似是天然生就,十分逼仄,仅容一人通过。 赵乘风与任青对视一眼,二人心意相通,两道神念落在那白衣人王申身上,只待他远离众人,便即出手斩杀!王申不言不动,微微垂首,瞧不清面目,似乎对赵乘风二人的杀意一无所觉。 凌沖亦是留神此人,特意落后了些,见赵乘风与任青面色有异,略一思忖,已知他们打算,暗暗戒备。方有德大大咧咧,捅捅凌沖道:「凌兄弟,你往前去么?」凌沖敷衍道:「我稍待片刻,方兄可自去。」方有德咧嘴一笑:「难得遇见你这个知己,我怎能先走?还是留下来陪你。」 凌沖一笑,不置可否。白衣人王申形如骷髅,静静站立,任凭周遭之人往那石缝中钻入,似乎全不介怀。正中赵乘风与任青下怀,待得王申周遭只剩七八人,其余皆围在石缝之前,吵吵闹闹。任青恐夜长梦多,蓦地伸手一指,一道金光飞出,化为一张光网,将王申捆缚的结结实实。 赵乘风大喜,喝了一声:「邪魔外道,纳命来罢!」三道剑气横空斩去,唯恐一击不中,剑气呈品字形,此唿彼应。赵乘风天资亦是不差,勉强修成了剑气雷音之术,一弹指间已斩到王申面前。 眼见王申要被腰斩,忽然微微抬首,诡异一笑,张口吐出一团白光,载沉载浮,将三道剑气托住,不得落下。那团白光凛冽酷寒,似乎连虚空也能冰冻,凌冲心下雪亮:「果然如此,他腹中有一件异宝,方能瞒过照魔镜精光分辨!」 王申周围七八位弟子料不到这一下变起肘腋,措手不及,吃那白光一照,哼也没哼,就此倒地身亡,尸体覆盖了一层厚厚冰霜。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大家皆向后退却,也有几个胆大之辈,料想赵乘风与任青同时出手,自家帮衬一番,定可博得两位长老的好感,遥发掌力、拳印,攻袭王申。 第185页 王申本是皮包骨头,吐出白光之后,肉身更缩减了三成,忽然凌空爆散,化为漫天血光,往那白光之上一扑!白光吃血光一照,如同得了一记大补,将三道雷音剑气一扫而飞,疾上半空,光芒越发炽烈,忽然解体开来,化为无穷白光流散。 这一次任青与赵乘风面色灰败,大叫道:「化尸神光!尔等快躲!」白芒白光正是天尸教臭名昭着之化尸神光,奇寒酷烈,中者立毙!又有十几人被化尸神光照彻,通体白雪冰封,倒地身亡! 凌沖所料不错,这道白光确是一件异宝,其中封禁一道化尸神光。只是太玄剑派此次招收门徒,修为限定在脱胎境之下。天尸教高手欲要混入进来,不敢在异宝中混入太多化尸神光,仅仅为脱胎境界级数,威能有限。饶是如此,也已杀死数十人之多。 今日来此参加大比之辈,大多是九国中佼佼菁英,得本国倾力培育数十载,被太玄剑派依为日后山门重光之根基所在。却一个照面之下,被化尸神光杀死了数十人,等如无穷辛苦付之东流!赵乘风眼珠立时通红,大叫一声,伸手一拍顶门,一道沉练剑光飞出,使了一个圈字诀,将余下化尸神光圈住,不令扩散。 幸好那道化尸神光不过脱胎境级数,赵乘风金丹法力,尽可镇压得住,却还是额头冒汗,一柄千锤百鍊的飞剑吃那尸气灵光一照,灵性大损。任青伸手一指,那座小小令旗飞出,化为千重光华,只一闪,便将赵乘风飞剑与其中化尸神光挪移到了别处。 赵乘风运用法力,在无人之处将化尸神光释放,又将自家飞剑召回,剑身之上有条条白痕,灵性损失大半,一甲子苦功毁于一旦,心头苦楚激愤,险些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魔种噬魂! 任青见死伤了数十位弟子,但将王申灭杀,倒也只得,刚要出言安慰师弟,眼角瞥见王申死去之处,忽有数十道黑影窜出,往其余弟子身上扑去。他见识极广,记起一道臭名昭着的法门,惊声道:「噬魂魔功!不好!」张口喷出一口本命真火,化为一线火光,往那黑影烧去。 任青师承百鍊道人,修炼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丹田之中炼有一方剑匣,剑匣之中存有一口真火。日夕修炼,便是以这口真火煅烧剑匣,使之威力壮大。这口真火虽非纯阳净火,但经任青百年培育,化为玄门元阳真火,最是一干妖魅魔道的克星。点点火星迸发,落在黑影之上,如跗骨之蛆,摆脱不得。 那些黑影乃是极为恶毒之物,以噬魂教魔法修成。当日大幽神君与三嗔和尚左道相逢,做过一场。当时所用神通乃是一道黑云,内中祭炼了无数生魂精魄,藉此发挥威力。实则那等炼法绝非噬魂教魔法真传,真正的噬魂魔法,乃是从自身七情六慾入手,体悟众生红尘百态,进而参透先天魔意,成就无上天魔真身。 从立意来看,噬魂道功法实为魔道顶尖的法门,以神魂入道,剑走偏锋,专一体悟种种玄阴魔意,成就不灭灵识。只是此法取法乎上,修炼便也艰难,歷代弟子中能以正宗路数修炼至极高境界者寥寥可数。 于是便有自以为聪慧之士,创出种种便宜法门,修炼噬魂魔功。大幽魔君当日施展的便是其中一种,摄取生灵生魂,祭炼入法器之中,倍添其威力。只是修炼了这等法术,等如与大道绝缘,再也无望修炼噬魂正传。此事唯有噬魂教长老一级的人物方才知晓,却也不会刻意告知弟子。 若修炼噬魂魔功正传到了金丹境界,才会发挥魔道功法的犀利之处来。方才那些黑影便是至少将噬魂大法修炼到了金丹境界以上之辈,方能练成。将自家神魂化为魔种,分裂开来,无形无相,如域外天魔化身,潜入生灵识海之中,吸取生灵元神、七情六慾,壮大自身。若是魔功再上一层,便可化身万万,每一道神魂魔种碎片皆可成长为另一个自己。 尤其魔种入体,当事之人极难发觉,若无特意功法、法器,绝难鑑别,因此噬魂教正传修士以魔种入人身,最是难挡难防。玄门六宗之中歷年也不知多少弟子被魔种侵染,要么化为魔头,要么身不由己,成了魔教的探子。 无论玄门、佛门对噬魂教功法最是头疼,如雨后杂草,割之不绝。好在噬魂魔功对悟性资质要求极高,等闲之辈绝难有所成就,大多转修取巧法门,能练就魔种,侵染生灵之辈莫不是教中长老一级的人物,平日闭关苦修,渡那纯阳雷劫,求那玄阴道果,轻易不肯出世为祸。 任青一声叫喊,赵乘风也反应过来,认出这是噬魂魔种之类的魔法,惊骇之下,纵身扑上,噬魂魔种以修士自身魂念分裂而成,无形无质,一般的飞剑之道对其毫无用处,唯有至阳道法或是法器,方能将之消灭。但噬魂魔种一旦落入生灵识海,便会与生灵元神魂魄结合,极难祛除,那时投鼠忌器,任是甚么至阳道法、法器,也不敢轻易出手了。 赵乘风扬手发出数十枚庚金神雷,皆是他剑气凝聚,到底聊胜于无,以锋锐之气克制阴邪之力。若是被噬魂魔种侵染了这批试炼弟子,此次入门大比便算是彻底失败。以太玄剑派之底蕴,自有办法将侵染的弟子一一寻出,但一来耗费功夫,二来这些弟子即便祛除了魔种,也定必道基大伤,再难参修上乘道法。郭纯阳命二代弟子总领其事,被噬魂教插了一槓子,办砸的话,百鍊道人等长老定要受到掌教申饬,赵乘风等二代弟子亦要自裁谢罪方可。 第186页 庚金神雷凌空爆散,无穷剑气飞射,赵乘风不敢全力施为,怕剑气杀伤弟子,减去七分威力,却也仅能将噬魂魔念阻的一阻。还是有数十道魔种扑上试炼弟子之身,任青冷汗直冒,却又无可奈何,瞧出王申乃是魔门奸细,只想出其不意,将之斩杀了事,万没料想王申非但身藏化尸神光,还有噬魂魔种这等歹毒之极的物事。此必是天尸教与噬魂教两派长老联手,在其身上布置机关,任青心念电转:「天尸教与噬魂教若当真联手对付我太玄,定不会只是几颗魔念魂种而已,只怕他们志在太玄峰!」 凌沖先前为了防备王申暴起,离其极近,王申自爆,化尸神光喷薄,被赵乘风收走大半,仍有一丝罩上身上。凌沖经过东海战阵杀伐,心念转换极快,不敢令那神光沾染,忙即将手一挥,剑气外放,结成一道壁垒,护住自身。那丝化尸神光与剑气交接,嗤嗤连声,白雾蒸腾,居然将剑气冰冻,且一股死寂之意漫散开来。 凌沖忙断去那道真气联繫,抽身暴退,这才躲过那丝化尸神光侵袭。谁知神光方去,又有魔种袭来。只觉一缕奇寒之意临身,脑中便是一晕,似乎多了甚么异物盘踞。脑为人神之主,最是细嫩娇弱不过,凌沖不敢妄自以真气入脑去寻那异物。噬魂魔种若不得主人催动,只会静静潜伏,不会作怪。 任青见阻挡不得,魔种黑影已然侵入许多弟子体内,只得提起喝道:「尔等莫要惊慌,若是身觉有异,便来我身边。待会我禀明掌教,为尔等祛除那物事!」这些试炼弟子之中,亦有心思敏锐之辈,听出任青话中之意,自家方才怕是被些异物附身,只是若自家站了出来,不定便会失去拜入太玄剑派的良机,因此大多即便身觉有异,也不肯自行暴露。 任青见只有三四人走到身边,许多人不肯明言自家受了魔种侵染,心下大怒,却也不敢就此挑明。噬魂道功法太过诡异,若是说得明白,这些弟子定必恐慌之极,反误大事。不若光棍些,任由他们,待往太玄峰上拜见掌教,自有分晓。 第一百四十八章 泥丸宫中魔相出! 凌沖想了想,方要向任青言明自家也受了暗算,脑中忽然一晕,一个冰冷声音说道:「你小子天分不错,又是郭纯阳的弟子,索性先宰了你,让郭纯阳心疼一番!」凌沖惊骇之下,陡觉脑中一股冰冷阴邪之意发散开来,似万古玄冰,要将脑浆、泥丸尽数冻裂开来! 那种下噬魂魔种的噬魂教长老显是发现凌沖的身份,先下手为强,将凌沖识海震碎,先除去一个有剑术天分的弟子,等若是断去郭纯阳一臂。他本可一击了事,却非要让那魔种慢慢爆散,令凌沖在临死之时亦能清楚察觉自家是如何一步步趋向静寂。那魔种本就是依附生灵七情六慾而生,汲取生灵种种情感、思慧,方可成熟,以凌沖这等资质的弟子,若能将他的恐惧之意收入魔种,定可化为一枚完美至极的魂种,壮大自身修为。 凌沖暗暗苦笑,他虽于剑道颇有天赋,但这等识海之中的较量却非所长,只不肯束手待毙,如今他能依仗者唯有灵剑玄光与后天阴阳之气。后天阴阳之气对他爱答不理,自成天地,根本指望不上,唯有灵剑玄光是他自家修成,又与通明剑心相合,如臂使指,当此生死关头,也顾不得其他,忙催动灵剑玄光自丹田而上,沖入泥丸之中! 脱胎境分为感应、通窍、先天、阳神四种境界,凌沖在金陵城中自家以太玄剑谱法门修行,侥倖练成感应、通窍两重境界,又于望月楼上以武入道,跨入先天,周身真气成一大周天,圆融无暇。只是脱胎境中最后一重阳神,他还摸不到头绪。 阳神之道,本当是修士以自家真阳之气,上行入脑,于泥丸宫中反哺魂魄,使之壮大,进而白日离体,不惧阳气,方为圆满。要修炼这一步,必要有独门法诀,又要有师门师长护法,方可小心修行。 叶向天本拟待凌沖正式拜入门下,郭纯阳自会传授阳神法诀,谁知今日被噬魂教高手逼迫,生死之间,也顾不得了,只能奋勇入泥丸,元神争胜负!凌沖凝神自守,只觉泥丸宫中一片氤氲,杳杳冥冥,莫辨东西。若是他自家修行,此时当依太玄法诀,开闢泥丸识海,以真阳之气壮大魂魄。但泥丸宫中已为魔种盘踞,便如一盏明灯,根本不需费力寻找。 意识转了一转,面前道道金光迸射,氤氲之气中,一条黑影勐地扑上前来。凌沖尚未修成阳神,泥丸宫中仅有魂魄寄居,脆弱之极,被那魔影纠缠,根本无力反抗。但灵剑玄光沖入泥丸宫,瞬间将魂魄包容进去,连带那魔影亦被吸入。 灵剑玄光世界当初乃是凌沖无意之间,参透太玄守山三十六招剑势,化出一股剑意,与自家天生之通灵剑心共鸣,二者相合,化为这一处灵光世界。其中容纳凌沖毕生所学剑术、剑招、剑意,可说是凌沖道基之根本。这道玄光世界日夕盘踞丹田,吸取太玄真气,壮大自身,推演无穷剑法。 其实依照洞虚烛明剑诀所载,修炼到最后,本就是将自身阳神与灵光世界结合,开闢虚空,再造干坤,化为一个唯有剑道的世界,那时无论法力神通皆是自我俱足,不加外物,天生立于不败之地。任你道法通天,便再打不过,只消往自家玄光世界之中一躲,任多高法力也攻不进来,至多被镇压一阵,若有良机,还可逃了出来,重新再来。 第187页 只是当年创出这门剑诀的四代祖师,自家本就是纯阳,自不可能再从练气级数重新修炼一遍,法诀之中缺了冲击纯阳境界的法门,其后弟子又无有通灵剑心这等天赋,因此这道法诀数千年来在太玄门中蒙尘,门人弟子修炼这门剑诀,大多是贪图其中剑术威力,号称可破天下万法而已。却从无一人凭此成道。 此事郭纯阳亦与凌沖说得明白,凌沖乃是四代祖师之后,又一位身具通灵剑心之人,得郭纯阳看中,亲自收归门下,便是指望他能够跳出祖师窠臼,自行参悟,凭此剑诀证道长生,为太玄门放一异彩。 那魔影被收入灵剑玄光世界,停住吞噬凌沖魂魄,游目四顾,见眼前俱是道道剑光,无数飞剑攒刺奔跃,演化无穷剑法,不由吃了一惊。噬魂魔种由噬魂道修士以自家魂念分割出来,自有许多见识,却也从未听闻有这般奇妙世界,不仅呆了一呆,大笑道:「好!好!好!本道你只是个运气好些的毛头小子,却原来有这等奇缘!待我将你神魂吞噬,正好炼化了这一方世界,有此根基我便可堂而皇之的拜入玄门门户,修炼正道功法,那时玄魔合一,也可仿效那癞仙,飞升九天仙阙了!哈哈!」 凌沖神魂被魔影纠缠,本是浑浑噩噩,一入玄光世界之中,被其中一缕通明剑意唤醒,通明剑心不愧是太玄剑派也要垂涎的天赋,委实有其玄妙之处。凌沖神魂甦醒,几乎不假思索,念动之处,无穷剑意喷发! 那魔影只顾得意,猝不及防,被凌沖剑意侵逼,大叫一声,不得不脱身远逃,躲避剑意沖刷。凌沖之剑意以太玄剑术为根基,融汇自家对世间万物所认知之道理。太玄剑意本是宁折不弯,摧服万物之道,凌沖自己却又自小受道、儒两家道理薰陶,心中自有一股孤傲之气、仁义之理,讲求我心归处即是吾乡。虽不似儒家圣人所言:「浩然之气,至大至刚。」却也有几分纯阳孤拔之意! 灵剑玄光世界本是静静推演剑术,被凌沖剑意催动,道道剑气争鸣,横渡虚空,指向那魔魂。但见凌沖神魂飘然,玄袍罩身,放声吟道:「十年磨剑孤山寒,谁人曾将嘘寒暖。今日斩魔明心智,他年推倒自在天!」伸手一指,大喝一声:「兀那魔头,受死来罢!」 那魔影大笑连连:「好小子,你可知本座是谁?得道千年,又岂会为你这小小伎俩矇骗?也好,我闭关修行太久,今日便拿小子作个耍子,寻些乐趣!」挺身一拔,蓦然化为一尊魔神模样,顶天踏地,周身黑炎燃烧,三头四臂,四只手掌各捏法印、旌旗、宝剑、宝镜,黑面獠牙,张口大喝,声如滚雷:「小子,此是我门中法相,且让你见识一番,何为噬魂神通!」 第一百四十九章 紫府泥丸魔焰舞 凌冲心知此刻乃是生死分际,万万惧怕不得,将一颗心沉住,战意高昂,伸手一招,无穷剑光化为一柄三尺青锋,寒光耀目,他屈指一弹,叫道:「废话少说,今日分个生死成败,正好取你头颅,祭我道心!」 那魔影好似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冷笑连声,手中法印一抛,化为山岳大小,往凌沖头顶落去。旌旗摇动,发出种种微妙魔音,扰人耳目。宝剑霍霍,横砍竖噼。宝镜发出无量魔光,照彻穹苍! 噬魂道功法基于神魂之力,对元神之间攻伐之道自有许多手段。魔影乃是噬魂道中一位长老神念分化,所化魔神亦是噬魂道供奉的十二尊上古魔神排行第三的大魔神,神通广大,专司战斗,四件法宝出手,登时魔气沖宵,魔意肆虐!这位噬魂长老生平也不知经歷多少杀伐,害了多少无辜生灵,早已杀戮成性。口中取笑凌沖自不量力,出手却极尽全力,务求一击必杀,正是「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 凌沖面沉似水,论修为他不过方入道途,真气修为低的可怜,但如今是在他泥丸宫中,紫府之内,元神魂魄所居,先天占据优势。他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魔魂如此猖獗,必要将其斩杀,方可出一口闷气。 他虽不通神魂攻伐之道,但料来乃是心意心念之争,须得有一股浩然自正之气,不堕邪念,方能取胜。眼见四件法器攻来,上下左右,六合八荒俱无扭转余地,也不慌乱,心静入水,手中一柄长剑光华灿烂,起手一划,一道玄妙剑痕发出,剑光圈圈转转,剑意凝而不发,正是太玄三十六剑中的一招「孤虹凌云」。一剑之出,先将那枚法印挑飞,剑音轻鸣,将魔音消弭无形,剑影流光,将魔光反照回去,剑招变换,魔剑不得越雷池半步。 一剑之间,剑意迴转,居然将魔神四大杀招尽数破解,余韵不绝,隐隐还有反击之力。那魔神料不到凌沖剑术竟然精绝如斯,不禁呆了一呆。斗法之道,岂容懈怠?凌冲心念如镜,响应如斯,剑意横空,剑光如瀑,剑气凌空噼下! 魔神到底修成无量法力,神通广大,法印护身,抵挡重重剑气,魔剑高悬,剑光闪烁之间,便是一道剑气迸射,切割虚空,凌厉之极。又有魔音魔光肆虐,围绕凌沖神魂一通好杀! 凌沖怡然不惧,他虽未淬鍊过道心,也知临敌切忌心浮气躁,须要气定神闲。能拿得出手的唯有太玄三十六剑,这套剑术蕴含不测之机,神鬼之变,长剑化为一团精光,将这套剑术肆意挥洒。凌沖修炼守山剑经年,熟极而流,根本不假思索,一招之出,直抵要害,招招皆指向魔神破绽。 第188页 魔神四条臂膀乱挥,风雨不透,却每每被剑光欺近身来,明明十分平凡的剑招,在凌沖运使之下,却有阴阳不测之力,斗到分际,魔剑一摆,喝道:「小子,你这是甚么剑法?」 凌沖手中剑几乎化为一条剑光长河,滔滔滚滚,蔓延至上,闻言喝道:「此为太玄守山剑三十六式!」魔神一声怒吼:「小子狡诈!」以为凌沖不说实话,故意揶揄,这位噬魂长老也未料到凌沖一个毛头小子,居然如此扎手,他的本体乃是脱劫境界修为,此次被血河宗血幽道人请动出山,破坏太玄重光大殿,多杀几个太玄弟子,免得太玄剑派壮大,威胁魔教各派。 他分化魔念数百份,惧怕被太玄派察觉,将这些魔念修为压制在凝真境之下,凶威降低不少,又仅有一道魔念扑入凌沖紫府泥丸,饶是如此,这一道魔念蕴含法力亦数十倍于凌沖的神魂。 这位长老又将魔念化为噬魂道十二魔神宝相第三尊,专司杀伐,却久战不下。此刻他本体正在太玄峰外万里之处,筹划一件大事,眼看便要得谐。这道魔念若再耽搁下去,等太玄剑派长老赶来,绝难讨好。有一门法术威力绝大,一击之下,可将凌沖神魂斩杀,万劫不復。只是须得燃烧魔念种子,与凌沖同归于尽。魔念将心一横,凌沖所表现出的剑道天分令他惊恐万分,若任由其成长下去,不出百年,太玄剑派又要出一位郭纯阳。捨弃一道魔念,换来太玄剑派上佳弟子一命,也是值了。 魔神倏忽而退,四臂合拢,捏成四道神秘法印,口中喃喃诵持秘咒。那咒文古老无比,仿佛自跨越洪荒宇宙而来,满是魔意恶念。凌沖见识不多,但魔咒入耳,本能感觉不对,若是任魔神念完魔咒,自家小命也要交代了。以心念催动灵剑玄光世界,无穷剑光喷射,五色绚烂,直指魔神。 那魔神三头三口,只顾念诵秘咒,周身却有无穷魔焰蒸腾,黑中带红,宛如鲜血燃烧,说不出邪恶诡异,令人作呕。魔焰眨眼之间化为无穷魔火,横天绝地,倾斜而来!黑色魔火乃是噬魂道中堵门神通,唤作焚魂魔焰,专一炙烤神念元神,歹毒无匹,无物可解。纵是沾染些许,亦如跗骨之蛆,摆脱不得,直至将生灵元神神魂燃烧殆尽,化为虚无。生灵亦只余肉身,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焚魂魔焰不伤形体,专害元神,由内而外,化石神光形神皆毁,二者皆是魔道无上神通,阴狠歹毒之处却也不相上下。 焚魂魔焰一出,滔天魔火肆虐,只烧的泥丸宫中嗞嗞作响,凌沖神魂靠近魔火,顿觉神魂晕沉,竟是元气大伤。灵剑玄光世界所化剑光剑气竟是丝毫奈何不得这魔火,只能任由其肆意焚烧! 第一百五十章 阴阳二气炼魔头 魔相捨去这枚魔念,施展焚魂魔焰,威力果是大的出奇,凌沖毫无防备,泥丸宫登时被烧的扭曲起来,连神魂都有几分不稳。凌沖数次游走于生死之间,皆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却是危机一发,生死顷刻。 凌沖别无底牌,连郭纯阳也远在太象宫中,救援不及,只能奋尽全力,寻求那一线之间的生机!丹田太玄真气如沸,托住后天阴阳气旋,往上便走,直上脑宫!这一道后天阴阳之气是他最后依仗,若还是不顶用,只能束手待毙。 阴阳之气多次救他性命,皆是自行发动,此次凌沖却要主动引发其中妙处。后天阴阳之气果然不曾令他失望,平日虽是爱理不理,生死关头甚为靠得住。被太玄真气一托,登时飈轮电转,直入紫府,将太玄真气落在身后。 阴阳之气一入泥丸宫,便化为一黑一白两道精光,如两尾阴阳鱼,互逐不休,向那魔神头顶落去。那魔神燃烧魔念,施展魔火,漫空乱喷,正自烧的无比开怀,见两道黑白精芒,衔口接尾,互逐而动,往头顶落下,浑不在意,一道魔焰腾起,化为一朵亩许魔花,花蕊缤纷,次第盛放,往上便托。 魔神原意是以魔花将黑白精芒托住,不令下落,再用其他法门将之除去。他也瞧出黑白精芒必是凌沖最后保命手段,不定其中有甚玄机,存了几分小心之意。谁知后天阴阳之气威力委实不可以常理测度,连郭纯阳也自赞嘆不已,凌沖自从机缘巧合修成,几乎无有不胜。 阴阳之气所化黑白二气重相交叠,以中间一道沖气为界,浑合冥真,律动不休。阴阳之气纠缠旋转之间,似有无穷道妙,瞧不清、辨不明,莫可名状,恰如道经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阴阳二气之妙,连纯阳老祖也看不通透,何况凌沖?他只知这团阴阳之气是最后手段,若还不管用,今日就要这条性命便要交代此处了! 阴阳之气、黑白精光,飈转电旋之间,已与魔焰魔花交接。魔花唤作幽摩魔花,传说乃是上界玄阴魔界中一种特异魔花,专能吸取生灵魂魄元神,使之沉沦无穷幻境,永不得出。 这朵幽摩魔花神通是噬魂教长老高手取自这等意境,创立而来,与噬魂道魔道神通配合,正是相得益彰,等闲修士一个照面便被摄去神魂,万劫不復。花蕊开合之间,五色七彩祥光瑞蔼纷呈绽放,绚烂到了极处。却有谁知,越是这等娇艷花朵,越是杀机暗伏,害人于无形。 花蕊之间,一蓬蓬七彩飞出,黑白二气依旧精芒闪耀,与幽摩魔花一碰,声息皆无,阴阳之气搅动如龙,弹指之间,已将魔花绞碎大半!那魔神本拟一道神通出手,定能手到擒来,见状险些把自家牙齿咬掉!忙运集法力,无穷魔焰招展之中,簇拥一面旌旗飞上! 第189页 黑白精气又只是一绞,噬魂旌旗又是无声无息,化为齑粉,被同化为后天阴阳之气,补益这一团后天奇物去了。这下魔神方才认出这道阴阳之气的来歷,满面皆是不可思议之色,叫道:「阴阳二气?不可能,你一个小小废物,如何会有这等先天奇物?不对,此是后天之物!」 魔神本尊修炼经年,只觉今日所遇奇事比过去所遇加起来还要多,先是一个少年居然以剑术便抵挡住自家所化魔神攻势,接着这少年居然修炼了后天阴阳之气!阴阳之气,无论先天后天,皆有无穷道妙,蕴含造化至理,传说阴阳之气乃是开天五大元气之一,位列先天五太之中。无论玄魔两道还是佛家,皆无专修先天五太的法门流传。 歷年虽有人机缘巧合,以阴阳两性之气,偶尔修成,俱都不甚长久,久而久之便要逸散,这少年却是用了甚么法子,居然能令阴阳之气常存于世?胡思乱想之间,凌沖又有动作,他对阴阳之气已然有了盲从之信任,只要将其发动,几乎无有失望者。趁魔像呆滞一瞬,长剑连抖,合身扑上! 此处是他紫府之中,神魂交战越久,对自家泥丸宫破坏也就越多,稍有不甚,即便灭杀敌人,自家也要损兵折将,得不偿失,还是速战速决!凌沖全力施为,将太玄三十六剑中种种狠辣杀机之处,发挥的淋漓尽致。魔神一朝失了先手,处处被动,不过数息之间,已连中七八剑。 魔神大怒,魔剑震动,连发剑光,那一面旌旗被阴阳之气磨去,凶威大减,他精通神魂之道,剑术虽非主修,但到底眼光见识高出凌沖甚多,几剑交战,逐渐抢回主动。 凌冲心知万不可退却,百忙之中,用手一指,那阴阳之气居然甚给面子,电光火石之间,已落在魔神头顶!魔神大骇之下,忙即用剑一挑,指望能将阴阳之气挑飞,阴阳之气却丝毫不动,黑白精芒抖动,竟将魔神上半身尽数吞没! 两位阴阳鱼磨动不休,只听阴阳之气中魔神愤怒嘶吼,却丝毫不能挽回颓势,凌沖收剑凝立,也自有些心惊阴阳之气的威力。连魔神那等修为,套上了也挣脱不得。 任凭魔神使尽种种神通变化,亦不能自阴阳之气下安然脱身,任由其将自家魔念磨去。分出这道魔念的噬魂宗长老修为极高,但也惧怕太玄剑派,只敢将数百团魔念藏于王申脑中,本尊躲在万里之外,不敢轻易联络这些魔念。数百道魔念虽非自生灵识,却也甚有灵性,能自行发动,戕害无数生灵,也不必有甚担忧。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僧普济 佛火心灯! 谁知却出了凌沖这么个怪胎,非但剑术通神,连先天五太之气也给他修成,若凭阴阳之气证道纯阳,化为先天阴阳之气,还要甚么狗屁的太玄剑诀?这小子一人便足以横推天下,绝无魔道七派立足之地了。 魔神眼见阴阳之气镇压下来,这一缕魔念绝无幸理,思忖绝灭之前至少将太玄门中有弟子练成后天阴阳之气的消息传至本尊之处,魔焰向内一收,魔神任由阴阳之气炼化,不加抵抗,却暗暗将一缕灵光现出,瞅准良机,一举飞出紫府,前去报信。 凌沖究竟不曾与噬魂教的魔头接战,不曾防备其还有分魂藏影的法术,阴阳之气虽则妙用无穷,到底其量不多,相较于与魔神所蕴含法力,如野兔之与大象,只得缓缓炼化。 那魔神觑得凌沖一个不备,忽然自行震破天灵,一道墨光飞出紫府,化为一线魔光,直冲天外!那魔念去势好快,凌沖不及反应,只能任其飞走,专心望着阴阳二气炼化魔相。魔念一去,魔相便成一具空壳,失了通灵变化,任由阴阳之气炼化。这尊魔相所含法力数倍于凌沖体内真气,要完全炼化,还须极长时间,凌沖等不及,先将神魂归位。 赵乘风与任青喊了几声,也不见有谁上前,要么魔念潜藏,占据了弟子真魂,自然不肯自曝其短,要么便是弟子自家私心,生恐站了出去,被太玄剑派排除在外,甚至当场斩杀。 二人也不肯多费气力,唿喝余下弟子挤作一团,飞剑传书与门中掌教长老,静候法旨。却见凌沖天灵忽有一线灵光飞起,魔意纵横,直上云天。二人不知就里,不曾出手拦截。眼见那道灵光在半空中闪得一闪,马上要踪影全无时,忽有阵阵禅唱之声,响彻云霄,一道佛光展布云天,如铺绒锦。 那灵光正入佛光之中,如雪狮子向火,眨眼消磨干净,只余一缕轻烟。一个念头勐地传递出来:「楞伽寺的贼秃……」半空中一声佛号,一位老僧身披月白袈裟,手托一盏古灯檠,那灯檠样式奇古,其上所雕乃是一位菩萨结跏趺坐,一根手指上指,指尖之上一朵金色火苗跳跃轻舞,散发无穷暖意。那老僧凌空而来,脑后一十八道佛光闪耀,轮转不休。种种香花、宝光、瑞霭、金灯、飞天围绕簇拥,端的法相庄严,如佛亲临! 那老僧直入谷中,双足落地。赵乘风与任青不明所以,却也稽首作礼。那老僧满面皱纹堆累,足有七八十岁年纪,一双目光却自清澈灵湛,饱含慈悲之意。他微笑还礼,开口说道:「老衲乃是楞伽寺弟子,法号普济,受贵派掌教之邀,敝寺方丈之命,特来助贵派降伏妖孽,做一场功德!」 赵乘风与任青登时骇然,二人并不识得老僧相貌,但普济和尚之命却是如雷贯耳,乃是楞伽寺当代大长老,掌管寺中藏经阁,亦是楞伽寺主持方丈普渡神僧之师兄。只是这位普济神僧已有百年不曾出寺门一步,甚至有传闻他早些年前便已坐化,不意今日居然现身此处。 第190页 普济神僧既说是郭掌教请来,助太玄剑派降伏妖孽,自然不会有假。看来掌教至尊对今日之局面早有预料,因此预先请的这位神僧到此,镇压场面。任青目光落在那座古灯檠之上,瞠目道:「难不成这座古灯檠便是那尊佛火心灯么?」 普济神僧神色安详,微笑颔首:「不错,这座古灯檠正是佛火心灯。老衲法力不济,主持师弟特意大开宝阁,请出这件宝物,命老衲携来,也好共襄盛举。」目光在诸弟子身上一转,面色微沉,沉声道:「当真是魔头,损人利己,如此歹毒!」 赵乘风忙道:「神僧来的正好,此辈皆是要参与本门大比的弟子,只是方才我师兄弟二人一时不查,被噬魂教妖人施展魔种神通,沾染了神魂,正自束手无策,还请大师出手相助!」 普济神僧点头道:「除魔卫道,渡人救人乃是佛门弟子当为,两位请放宽心便是。」将那盏佛火心灯托在掌中,口诵佛号,伸手往灯焰之上一指!那尊佛火心灯乃是一件佛门法宝,威能无穷,位列楞伽寺七宝之中,乃是开寺鼻祖所炼,又经歷代高僧佛法加持,威力大至不可思议。 只是此灯经年供奉于楞伽寺宝阁之中,镇压寺中气运,供养诸佛菩萨,已有千年不曾现迹凡间,今日居然楞伽寺方丈大开方便之门,命普济神僧携带此灯来此,定必有极大动作。有此灯在,小小噬魂魔种之患,便不足为惧了。 佛火灯焰猝然光华大放,化为一道光幢,将在场所有参比弟子一齐笼盖。佛光照耀之处,但见数十道黑影黑气自那些弟子顶门之中挣扎而出,咆哮喝骂不止。普济老僧面容淡然,口诵经文,佛光威势大作,那魔念本就是噬魂道长老元神分化,依凭生灵七情六慾存活,汲取种种阴暗念头壮大自身,阴险鬼毒之极。佛光普照,祥和平静,正是其天生的克星,比之太玄剑术,更能令其伏法。 佛光普渡之下,无穷魔影纷飞,如残汤泼雪,消融无踪。最后一缕魔种被佛光炼化之时,嘶声骂道:「普济秃驴,坏我大事!早晚要你形神俱灭,泄我心头之恨!」普济老僧充耳不闻,不理不顾。佛火心灯照彻之间,已将所有弟子所受魔头沾染尽数拔除,做的轻松写意,宛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第一百五十二章 转修无形 前功尽弃! 楞伽寺秉持清净归真功德佛教化,修持清净佛法,讲求一念不起,心性清净,于虚空之中凝聚佛门金身,证得上乘佛果。楞伽寺歷代高僧辈出,一则普渡世间,而来镇压邪魔。楞伽寺与魔道七宗更是势不两立,争斗不休。寺中高手皆通许多降魔手段,佛法对于魔道克制之力更强,魔道七宗的高手遇到楞伽寺传人,先天气势便矮了一头。 凌沖紫府之中,阴阳之气本来按部就班,缓缓将那尊魔相炼化,忽有佛光照彻,虽于泥丸宫中,亦自通透分明,那魔相被佛光一照,发出一声哀鸣,陡然融化开来。阴阳之气绝无客气,一兜将魔相吞下,犹如一盘大磨,将魔相蕴含法力尽数化为后天两仪之气。 得了佛光之助,不过盏茶功夫,阴阳之气已将魔相尽数炼化,黄豆大小的气团也自胀大为指甲大小。阴阳之气仿佛甚是满意,自紫府飞出,依旧沉落入丹田,静止不动。临去之时,忽有道道青光吐出,滋养凌沖紫府。 这些青光皆是阴阳之气吞吐魔相法力,不要的边角料。但饶是如此,对凌沖而言,亦是大补。紫府之中原本被焚魂魔焰灼烧,元气大伤,青光照耀之处,立显清朗之色,尤其紫府本未经修炼,连阳神也无有,唯有神魂居此,兀自浑浑噩噩,经青光一照,立时耳目清明,神智灵动,颇有几分佛家所言「开悟」的意境。 噬魂道功法皆从吞噬神魂元神入手,壮大自身玄阴魔魂,一旦被反制炼化,自也能滋养生灵神魂,乃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事。凌沖也不及体悟紫府中种种异变,忙将神魂归位,恢復五感六识,见余下弟子或坐或躺,俱是一副大难余生之感,有的窃窃私语,面上犹有惧色。 他们大多娇生惯养,出身显贵,如凤兮郡主、李元庆之辈,顶多刻苦修炼,何曾吃过半点苦楚?更不曾想世上竟还有噬魂道这等凶毒残暴的法门,动辄炼化别人神魂,将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若非今日郭纯阳请动了楞伽寺神僧,携佛火心灯而来,解去噬魂魔种,在场众人要有一大半死于非命! 凤兮郡主与李元庆皆是心有余悸,他们方才也自中了暗算,却丝毫反抗不得,见普济老僧竟有如此神通法力,心下皆有嚮往之意,转念一想,忙即打消了念头。他们出身之地靠着太玄剑派余荫扶持,若是他们胆敢背弃太玄,投入楞伽寺,只怕明日羽凤国、大夏国的王族便要新换一批了。 在场最为尴尬者,莫过于方有德。他本是被金刚寺游方僧人养大,还修成两道佛门小神通,不肯守清规戒律,偷跑出来,羡慕剑仙手段,才欲投靠太玄,谁知被魔教暗算,居然又是楞伽寺的高僧解救。楞伽寺与金刚寺素来不和,两家争论谁才是佛门正统,虽非似对魔教一般,见着便要斩尽杀绝,但数千载以来,亦有数次大打出手,结怨颇深。 方有德心虚瞧了普济一眼,却觉普济和尚似乎对自家微笑,吓得一缩脖子,忙躲在凌沖身后。普济神僧眼光一转,落在凌沖面上,合十笑道:「这位小施主宿根深厚,有大机缘,日后未始不能返归先天,为我正道放一异彩。」 第191页 凌冲心下通明,知晓这位老和尚瞧出自己修成一缕后天阴阳之气,瞧在这等先天奇物的面上,方有如此之言。躬身谢道:「大师抬爱,小子不过世俗凡人,未经修行,焉敢妄言先天?」 任青与赵乘风不知这位便宜师弟究竟有何神妙之处,先是得掌教至尊亲口收徒,如今又有楞伽神僧口出嘉语,忽觉极远之处有无形律动袭来,霎时之间地动山摇,乱石滚滚。 此处深谷为的举办入门大典,早有太玄高手以法力加持,但那股律动太过激烈,恍如摧山填海一般,将谷中禁制震碎大半,无数碎石滚落下来。任青忙一挥手,无数剑气翻飞,将巨石一一剖开切碎,赵乘风亦将飞剑舞成一团剑网,高高撑开,凡有落石入内,尽皆绞成齑粉。 余下弟子方才死里逃生,又有这等变数,一个个苦着脸爬起身来,取出贴身兵器,瞪大了双眼,生怕有漏网石头砸来。秋少鸣自从魔种入体,一直端坐地上,五心向天。他与众人不同,所修无名法诀真气特异,绝无任何性质,非佛非道非魔,一旦修炼了一门根本传承道法,立时便可悉数转化为道法修为。郑闻命他修炼此法,本是为了得到太玄剑派修持法门之后,最快修成太玄剑术,力压同门,才能得郭纯阳高看一眼,传授至高剑诀。谁知噬魂教长老横插一脚,他身中魔种,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噬魂道功法,最高明传承便是修炼魔种,转嫁他人,汲取生灵种种情慾,甚至真气修为,待得魔种纯熟,脱离生灵之体,反哺自身。但天下修行法门殊异之处太多,魔种所吸纳之真气亦是五花八门,有佛有道有魔,有阴有阳有混元,若是一股脑尽数吸纳入自身,真气相冲,立刻爆体而亡,死的惨不可言。噬魂道歷代不乏魔种修炼有成,却被异种真气生生鼓催爆掉之辈,十分悽惨。 因此噬魂长老传授法门之时,必要正中告诫,若是真气不纯,要么只以魔种吸纳生灵情慾,磨鍊一颗魔心魔念,要么干脆放弃,莫要贪图别人苦修之真气,免得引火烧身。 那颗魔种入了秋少鸣体内,原本只想占据其紫府,却发觉秋少鸣所修真气十分高明,难得全无任何属性,足可任意沾染,这一下大喜过望,忙即以噬魂道魔功,将无名真气转化。 秋少鸣当即魂飞天外,好死不死他的资质十分出色,修炼亦自刻苦,区区十载之间,已将无名法诀练成,体内真气之雄浑,堪比脱胎境大圆满之修士,若是被魔种尽数化为噬魂魔气,立时立地成魔,化为魔尊分身,凌厉之极。但若是那样,只怕太玄门第一个便要将自家斩杀,免除后患!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幽道人 大行神君 那时别无选择,唯有誓死相抗,他还未得到太玄法门,幸好脑中尚有无形剑诀修行之法。郑闻传他此法,本意待他到手太玄正传,两相切磨,俱得其妙,谁知此时派上了用场。 秋少鸣忙依无形剑诀法门,运转无名真气,无形剑诀乃七玄剑派至高法门,杀伐凌厉,善能隐匿虚空,精微奥妙之处,不下于太玄剑派六大正传。法诀一经运转,如滚滚江河,不可抑制,果然将魔种抗拒在外,不得寸进。 秋少鸣心头却是悲愤交加,激怒不已。他迫不得已修炼无形剑诀,之前所费苦功尽数付与流水,亦无望拜入郭纯阳门下。要做掌教弟子,却身怀旁门至高剑诀,算是甚么狗皮倒灶之事?但生死顷刻,又不得不如此。 直至普济老僧前来,以心灯佛火照彻,驱逐魔意,秋少鸣才松了口气,却又悲从中来,思来想去,唯有一条路走到黑,入局破关,拔得头筹,再请郑老祖出面,希冀郭纯阳能网开一面,至不济也要拜入一位长老门下,不然老祖辛苦谋算,到头成空,被他办砸,只怕七玄剑派也容不下他了。 不提秋少鸣胡思乱想,普济神僧仰头望天,面上露出凝重之色,说道:「妖邪已然发动,老僧不可久留,告辞!」手托古灯檠,喃喃梵唱声中,一片金霞乱闪,已自无踪。 赵乘风舞动剑光,护住参比弟子,却还有些不明所以。只见鹰嘴峰上两道剑光腾起,一瞬之间已落入深谷,现出两位长身玉立的修士,正是大长老惟庸道人之徒陈紫宗与贺百川之徒狄谦。陈紫宗被郭纯阳钦点总领此次入门大比之事,论入门先后,他才是二代弟子中大师兄,叶向天为掌教之徒,才能压他一头。 陈紫宗平日在天巽宫中,随乃师修行,为人潜藏,此次奉了掌教之命,不得不主持大典,却又接连出事,居然被噬魂道妖人混了进来,还杀伤了数十人,乃是极大罪过。狄谦面膛火红,犹如火烧,却是个木讷汉子,惜字如金,轻易不肯出言。 陈紫宗喝道:「两位师弟,且先将这些护持住,掌教此刻在太玄峰上对敌,有魔道妖人来犯,万不可再有弟子伤亡!」任青与赵乘风领命,四人将剑光合在一处,化为一座穹壁,笼盖下来,将余下弟子护在其中,任凭地裂山崩,亦不能动摇剑光分毫。 陈紫宗乃是元婴级数真君,一座剑光穹壁倒是他出力最多,一声断喝,现了元婴法身,却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头顶苍穹覆罩,星光点点,周身彩霞乱飞,一道飞光环耀飞腾,威势赫赫。任青、赵乘风、狄谦三个皆是金丹境界,见了陈紫宗元婴,俱都现出艷羡之色。陈紫宗元婴法身张口吐出一道玄光,落在穹壁之上,本体面色微沉,低喝道:「三位师弟莫要分心!」任、赵、狄三人猝然一惊,忙镇定心神,专志运使法力。 第192页 离太玄峰万里之外,另有一座孤峰,高有千丈,山上光秃秃的草木不生,终年愁云惨澹,雷鸣电闪,令人却步。便在凌沖等人在鹰嘴峰下,往那照魔镜下验明正身之时,孤峰山顶忽有血光一闪,一位道人身披大红道袍自虚空步出,周身血光瀰漫,腥气逼人。 他等了片刻,冷笑一声:「大行道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血幽子在此恭候!」声音嘶哑,却是当日在灵江之畔,以一己之力围杀叶向天等人,最后被星宿魔宗长老乔依依以一道神通破去血河之术的血幽子。 话音一落,只听一人笑道:「血幽前辈有礼!」声音极怪,似乎有无数人同时发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俱都有无穷痛楚,听在耳中,令人作呕。一道魔光闪现,现出一尊狰狞法相,三头四臂,手捏法器,恰是与凌沖紫府之中那尊魔神一般无二。此人乃是噬魂教大行神君,正是大幽神君师兄,但法力修为却是天差地别,已然修成法相,着手要渡过几重天劫了。 血幽道人冷笑道:「不想大行道友居然以法相到此,有这一尊通灵魔相,今日之事便成了大半!」大行神君法相张口说道:「血幽前辈谬赞了,大行这点微末法力,今日不过是打个下手,愿附骥尾。还要靠贵派大展神威才是。」 血幽子恨恨道:「当年太玄剑派毁我山门,自家却鸠占鹊巢,今日太玄重开山门,我总要将他门下杀尽,瞧一瞧郭纯阳的脸色,方能泄我心头之恨!你放心,此次本门掌教亦会亲自出手,本门还邀请了天尸教薛蟒长老前来,定必万无一失!」 大行神君动容道:「薛蟒长老亦要亲身前来么?」薛蟒乃是天尸教掌教师弟,位高权重,修行玄阴境界多年,传说共有九具天尸化身,皆为飞天夜叉与旱魃级数,战力高强,若他亲来,自是万无一失了。 大行神君本躲在噬魂教中修行,分化魔念,以期渡过第一次天劫,却被血幽道人游说,许以重宝,这才出山相助。他生性谨慎,不以真身出游,遣出一尊法相化身。法相境在元婴境之上,法相通灵变化,玄功道妙,噬魂教一身魔法尽在法相魔念之上,肉身庐舍反不在意。这一尊法相即便被杀,也自无碍,不过伤动元气,再过数十载又可运炼了回来。 大行神君举目四望,问道:「不知薛蟒长老何在?」血幽子怪笑道:「薛蟒长老此刻早已潜身暗处,此次他九大天尸分身俱都前来,只等本座发动,便要一举攻破太玄剑派总坛!」 大行神君皱眉道:「今日太玄重光,正道六宗俱遣高手长老前来道贺,不乏纯阳老祖与法宝,仅凭我等数人,怕济不得甚事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魔解体大法 血幽子冷笑:「太玄剑派自荀老鬼死后,本也无甚底蕴。只是郭纯阳那厮,连本门新任掌教对他亦自有些摸不透,老道至今也搞不明白,郭纯阳凭甚么压服那四个师兄,坐上掌教大位?这一次便是要瞧瞧那老小子屁股底下,究竟有甚么东西!」 大行神君亦自沉默。郭纯阳此人可说是修道界中一个异数,以非纯阳之身,占据太玄掌教大位,偏生其上四位师兄俱都对其言听计从,要知炼剑之辈可不是甚么好好先生,说是动辄杀人,唯恐天下不乱也差不了分毫,剑修之辈比之魔道修士也仅仅多了一条底线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位郭掌教,却令太玄剑派封山百年以来,魔道六宗束手,谁也不肯抢先攻上门去。连素来霸道之极的星宿魔宗,亦无丝毫动作。听闻星帝对这位掌教至尊亦有几分忌惮。噬魂道自创派老祖噬魂老人闭关以来,门中事务皆有夺魂道人裁决,这位夺魂道人更是心狠手毒,却也不曾主动招惹太玄剑派,其中道理委实耐人寻味。 但今日魔道各宗显然达成了一致,要瞧瞧太玄剑派究竟还有何底蕴,自上代长老掌教死伤殆尽,郭纯阳这一辈能否撑起太玄剑派这面大旗。若是今日凭藉本门之力击退魔教来犯,自可安然开山,得享太平。若是不能,下一次魔道便会群起来攻,覆灭太玄山门。玄魔两道争斗无量岁月,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灭绝对手门派之机。 大行神君魔相一只头颅忽然一转,往鹰嘴峰方向望去,口中冷笑道:「好了,终于进去了!咦,这少年倒是不错!」血幽笑道:「大行道友不知瞧见甚么有趣之事了?」 大行道君魔相将手中魔剑一摆,冷笑道:「本座亦为太玄派备好一份大礼。临来之时,偶见一个小子赶路,参与太玄大比,希冀拜入太玄门下,好似叫甚么王申,乃是附近一个小国修士。便赏了他几分魔念,此刻已然度过照魔镜之试,往下一关去了。」 忽然虚空之中有人幽幽说道:「这倒巧的很,老夫见大行师侄对那小子十分上心,也赏了他一道化尸神光,权作玩耍!」大行神君一尊幽摩神主法相三头齐齐转动,喝道:「甚么人!」血幽道人笑道:「道友不必紧张,方才乃是薛蟒长老,想必与你开个玩笑,此时已然远去了。」 虚空之中果然再无声响,大行神君魔相面色不甚好看,任谁被人欺进身来却一无所觉,总不会高兴。血幽道人大笑道:「好好!不成想薛蟒长老居然也有兴致作耍子,如此一来,两位道友出手,那鹰嘴峰上一干人等定必无幸了。郭纯阳开山门纳徒,徒弟给人杀得干干净净,想必脸上亦是十分精彩的!哈哈!」 第193页 大行神君在王申身上埋伏魔念,亦是举手为之,无甚在意。他这等级数的修士,也有几分硬气,总要斩杀几个叶向天之辈的高手,方能算的高明,欺负些未入道的孩童算得甚么本事?问道:「血幽前辈,此次乃是贵派登高一唿,我等共襄盛举,不知贵派掌教何在?」 血河宗上任掌教血痕道人死于太玄剑派上代掌教之手,血河宗蛰伏百年,居然不声不响另立掌教,新掌教神神秘秘,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大行此来,亦有几分试探之意。 血幽道人神秘一笑:「敝派掌教已然到此,该出手时自会出手。只等老道举火,便会发动。道友请看!」伸手一指,正是身下一座孤峰。「我血河宗在此立教几近万载,方圆百万里之地如掌上观纹,太玄剑派不过新来两百年,如何能与本门相比?这一座孤峰早在百年之前,老道便以天魔解体大法祭炼,只等今日,便要玉石俱焚!」 大行魔相三张面孔同时动容道:「竟是天魔解体大法么!血幽道友好大的手笔!既然有此手段,大事济矣!」天魔解体大法乃是魔道至高手段,说穿了亦无甚稀奇,乃是以法力祭炼一件物事,最好材料便是土石灵峰之类,发动之时,灵峰凌空飞起,直往对手撞去,借地火水风之力,摧毁一切。所炼之物越大,威力便也越大,只是此法既耗费法力,灵峰又飞行不便,极易为人察觉,提前闪避,可说身为鸡肋,魔教各派皆知此法,却少有人祭炼。 血幽道人笑道:「此法甚费法力,唯有老道精通此地地脉脉络,方能不令太玄剑派察觉,暗暗祭炼。如今已然火候圆满,事不宜迟,就此发动!请道友相助一臂!」口中真言,周身血光翻腾不休,蓦地往身上孤峰之中一撞,道道血光迸发,如泉如流。 孤峰受血光激发,山石簌簌而落,如下急雨,渐渐露出灰黑山体,其上以鲜血书就无穷符箓法咒,一一散发血光。血幽道人披散了髮髻,足踏奇门步法,蓦地双手一合,大喝一声:「起!」周身血光如蜂离巢,尽数扑在孤峰之上,将无穷法箓一一点亮,便听一阵如纶魔音响过,一座巍巍孤峰缓缓拔动,径上云天! 血幽子耗费百年光阴,以天魔解体大法将孤峰祭炼成功,此时猝然发动,自家七八成法力涌入其中,气息陡降,原本脱劫境界的修为,却直落法相境,面上却一派欢喜之色。 孤峰入云,震动地脉,留下一座大洞,方圆足有数百里,骨朵朵直冒黑气,此是地下积蓄的浓郁煞气,只是驳杂不纯,连魔教之人也瞧不上,任其消散空中。孤峰初时徐徐而动,倒得后来越飞越快,掀起道道波澜,将血幽子须袍吹得猎猎作响,大行神君魔相法相以法力凝聚,却丝毫不动,六只眼睛中流露出骇然之色,这等威势若是撞在自家身上,立时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吾今破纯阳! 血幽道人化为一缕血光,附在孤峰之上,大行神君魔相亦自紧紧跟随。孤峰飞行之间,搅动漫天云气,罡风卷流,声势勐恶到了极点!太玄峰上太象宫中,正道诸派长老高第济济一堂,庚金道人与金光老祖恶狠狠的大眼瞪小眼,互相运气。木千山与陆长风各怀鬼胎,段克邪老神在在。沈朝阳与程素衣略聊了几句,又去寻叶向天探讨剑术。 太象宫蓦地一阵晃动,太玄峰通体为天外石菁,百鍊之下,几乎无有杂质,重如太古山岳,能令它这般摇动,直是不可思议。郭纯阳双目微启,吩咐道:「向天,出去瞧瞧,为何地脉不稳。」 叶向天领命而去,出了太象宫,遥见万里之外,黑气折腾,识得是地气泄露,又有一线火光遥入云天,直向此处疾飞而来,知道不是好路数,忙即回宫禀道:「师尊,正南方向有地脉阴煞泄露,有妖人来犯!」 郭纯阳双目圆睁,却也比常人小上一圈,目光穿破虚空,冷笑道:「原来如此,此是魔道天魔解体大法,将一座孤峰祭炼,一击之威,堪比法宝。那峰上血光缭绕,当有血河宗余孽主持!」 贺百川惊道:「掌教师弟,该当如何?」今日乃是太玄剑派重光大典,妖邪来犯早在料中,这一场争斗必须要太玄剑派以自家之力击退妖魔,方现太玄威名,若是劳烦在场如金光老祖、段克邪之辈出手,纵使将妖魔斩杀,传到外面,也要说太玄剑派不堪一击,还要靠着旁门高手,方能镇压场面。 段克邪面含哂笑,倒要瞧瞧郭纯阳究竟如何应对。太玄剑派郭纯阳一辈中,唯有一位纯阳老祖,便是惟庸道人。今日全未现身,想必便是躲在何处,准备出手,若是惟庸道人出手,魔教亦必有玄阴老祖动手,拼的便是谁这边纯阳、玄阴境界老祖更多,自然便更占优势。 惟庸之外,还有一柄先天庚金神剑堪比一位纯阳老祖。只是法宝灵识虽开,还要有修士运使,方能发挥十二成威力。在场之人唯有郭纯阳与百鍊道人想来有这等超凡剑术,能够将庚金神剑威力尽数发挥。他二人中的一个加上庚金神剑,勉强算的一位纯阳老祖,如此一来太玄派明面上高手尽出,若是魔教中再有老祖出手,要么就此太玄败北,要么便会被逼出隐藏的底蕴。 不但魔教七宗,连玄门五派对郭纯阳这位掌教至尊亦是十分好奇忌惮,七玄剑派与少阳剑派同属练剑宗门,更视太玄剑派为敌手,三方两百年来,明里暗处,不知交手多次,也不曾逼得郭纯阳底牌尽出。反倒被他展露无穷手段,迫的狼狈不堪。郑闻遣他今日前来,一是护送秋少鸣入关大比,二便是就近瞧瞧郭纯阳究竟有何诡异之处。 第194页 程素衣面纱轻动,玄女宫孤悬北海,歷代高手少来中原走动,但最近数百年来,玄魔两道暗流涌动,又恰逢九百年大劫将临。无论正邪俱都着手准备后路,要么挺身入劫,要么紧闭山门,求一个清净。太玄剑派选在此时重光,不问而知行的乃是挺身入劫,杀出一片天地的路子。 程素衣之师玄女宫宫主姬冰花如今尚举棋不定,得了高玉莲自癞仙金船中取来之宝,又命程素衣前来中土,暗中察访,打探玄魔两教动静,方始决定下一步动作。这位玄女宫大师姐妙目轻眨,仔细观瞧郭纯阳这位太玄掌教究竟如何退敌。 沈朝阳为人急公好义,最是嫉恶如仇,叫道:「郭掌教不必忧虑,沈某忝为正一道掌门弟子,毕生所学便是除魔卫道,修积功德,当此妖魔来犯,义不容辞!」郭纯阳笑道:「沈师侄好意老道心领,此事自有我太玄剑派一力担下,诸位前辈道友请暂作旁观,若是我太玄门不行,再施援手不迟。」 陆长风目光闪动,抚掌笑道:「郭掌教乃是前辈高人,既如此说,依陆某瞧来,诸位前辈不若先作旁观,再定行止。」沈朝阳望了他一眼,最是瞧不起这等搬弄是非的小人,鼻孔中哼了一声,说道:「无耻小人!」他确欲出去斩妖除魔,只是一来自家势单力薄,二来连太玄掌教都如此说,总不好越俎代庖,只得强自按捺。 陆长风面泛怒色,冷笑道:「沈朝阳!莫要仗着你是正一道掌教首徒,便瞧不起别人,有本事的,你我单打独斗一场,看看究竟是你正一道的剑符之道强横,还是我少阳剑派剑术精妙!」 论修为陆长风是元婴境界,修成法身,沈朝阳却只是金丹,道行差了一大境界,沈朝阳却怡然不惧,喝道:「正道之中,还有你这等货色,你往日所作所为,沈某以有所耳闻,瞧在少阳剑派也算玄门正传,不曾寻你,谁知你今日却撞在沈某手上,来来来,便是你修成法身,沈某又有何惧?让你尝一尝剑符金丹的厉害!」 两人大殿之上险些翻脸动手,金光老祖唯恐天下不乱,笑嘻嘻的瞧热闹。程素衣却秀眉微蹙,对沈朝阳道:「沈道友不可造次,今日乃是太玄重光大喜之日,适逢妖邪来犯,我等正道弟子不可先乱了阵脚,没得让人笑话!」 沈朝阳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瞧陆长风。陆长风亦是气哼哼的,也不敢先行出手。他自家虽然恶迹不显,门下却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整日胡作非为,只是他生性护短,不肯加以惩戒,任由几个不肖弟子胡闹,搅得少阳剑派之中乌烟瘴气,连带在外门之中声名也臭了。 沈朝阳乃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听闻此事,几次欲上少阳剑派寻他,却为俗事羁绊,不可分身。今日在太象宫中见了他,本就压了一腔怒火,谁知陆长风不安好心,沈朝阳更是怒不可遏,方有此一说。 郭纯阳自玉台长身而起,忽然向一旁百鍊道人郑重施礼,沉声道:「为太玄山门安危计,委屈百鍊师兄了!」百鍊道人面上无喜无悲,亦轻轻起身,躬身还礼,说道:「百鍊深受本门、先师教诲栽培之恩,虽万死不足以报其一,此事全出自愿,掌教至尊不必挂怀!」大步而去。 在场众人俱都莫名其妙,想不明白此时郭纯阳一不命大长老惟庸道人出手,二不曾施展先天庚金神剑,却只让百鍊一个脱劫级数的长老出手,委实有些诡异。唯有段克邪毕竟乃是纯阳老祖,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不由面色微沉。 百鍊道人大袖御风,飘然来至殿前,昂首向天,双目之中有无穷灵光缠绕,忽然开口喝道:「百鍊真气罡,丹田立中央,一点灵机至,吾今破纯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师徒情深 「吾今破纯阳!」此言一出,段克邪面色大变!他亦是纯阳修为,太玄剑派只是封山百年,并非绝迹天下,百年之中与正道各派尚有交往,可以肯定百鍊道人必是脱劫境界无疑。方才段克邪入太象宫时,亦曾细细打量,郭纯阳、百鍊与贺百川绝无一人证道纯阳,百鍊道人与贺百川俱为脱劫之境,但郭纯阳法力境界却瞧不大清,只在脱劫与待诏两重境界之间浮动,那时他还啧啧称奇,想来是太玄剑派有秘法掩盖修为。 但百鍊道人张口要证道纯阳,着实令段克邪骇然无比!纯阳之道,得大超脱,得大自在,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存,得大道眷顾,一阳来復而为纯阳,乃是道家至高境界。歷代修炼到了这个级数,莫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苦修千百载,一朝悟透,得一点造化灵机,破关入境,洗去阴滓。谁又能如百鍊道人这般,说破境便破境,直如儿戏一般? 金光老祖也自傻眼,满面呆滞,说不出话来。非但是他,连程素衣、沈朝阳、陆长风等一干正道高徒,亦自瞠目结舌。便是同门师弟贺百川亦长大了嘴,合不拢来,显是惊异于二师兄竟有如此胆气! 百鍊道人喝罢,用手一拍顶门,一道毫光自卤门升起,光霞幢幢,有无穷威严,无穷妙音,不可逼视。天地元气唿啸而来,如潮汐涌动,那毫光受了天地精气洗鍊,越发精纯,光彩晕环重重之下,现出本体,却是一只长方剑匣,非金非木非玉非石,满布符咒真言,古拙非常。那剑匣本只有手掌大小,陡然迎风便涨,化为百丈长短,匣口微开,如太古饕餮降临,吞尽世间,无穷天地精气被其鲸吞入内! 第195页 无名深谷之中,任青本按定剑光,与陈紫宗等一干师兄弟共撑光壁,将参比弟子护在其中,忽然心头悸动,仰头见太玄峰上风流云盪,五色霞环清扬,七彩云霭舒捲,有无穷道妙,双目两行清泪滴落,不由得双膝跪地,五体投地,泣道:「师傅!」 千百年苦修,千百年寂寞,千百年误解,千百年荣辱,一照云散,为的不就是今日?为的不就是这大解脱、大智慧、大自在么?此心囚锁困渊潭,一朝奋发神龙胆!挣脱金锁走蛟龙,此天此地再也束缚不住! 赵乘风与狄谦只见太玄峰顶元气激盪,相摩生辉,任青忽然跪地痛苦,俱是不明所以。陈紫宗嘆息一声,扶他起身,说道:「任师弟,今日正是二师叔大喜之日,得长生不灭,非復人间气象,你当欢喜才是!」 忽闻太玄峰顶,郭纯阳之声幽幽传来:「太玄弟子听真,今日有掌刑长老百鍊老祖,证道纯阳,长生永驻,特记此事,以彰其辉!」赵乘风与狄谦面面相觑,赵乘风颤声道:「掌教至尊所言是真?二师伯当真修成纯阳了!」狄谦拙于言辞,只道:「好!好!好!」 百鍊道人证道纯阳,太玄剑派又多了一位老祖,可谓一飞沖天,门中两位纯阳,加上一件飞剑法宝,足可镇压门户气运,再也不必瞧谁的脸色行事。他们这些二代弟子无时无刻俱都为太玄山门之兴,奋加修行。今日百鍊道人成道,绝非给予旁门威慑那般肤浅,更是等如给太玄门下所有弟子指出了一条明路,坚其道心,此方为最大意义之所在! 凌沖挤在剑光之中,遥望太玄峰顶那一道矫矫灵光,虽于万仞高峰之上,元气潮汐之间,兀自凝立不动,仿佛自亘古而来,直至天地寂灭,亦不可动摇分毫,不禁嘴唇紧抿,拳头紧握! 凤兮、李元庆两个见识不广,分不出百鍊道人在脱劫境界与证道长生有何区别,只知太玄剑派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老祖。秋少鸣体内无形剑气似乎也为百鍊道人引发的天地潮汐激盪不已,往来冲突,他却一无所觉,面上满是挣扎之色。 太象宫中,陆长风险些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个脱劫境界,就算脱去全数天劫,也要经歷待诏,借九天仙阙仙气洗鍊自身,如何直入纯阳!不可能的!」 一旁金光老祖伸手在他背心一拍,低喝道:「莫要失心疯了!」陆长风全身一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缓和下来,一把拉住金光老祖衣袖,低声道:「那百鍊道人怎么可能不修待诏境界,直接破关,修成长生?这、这……」 金光老祖面色阴沉,说道:「你瞧不出来,老祖我可知晓。百鍊所用乃是一门取巧之法,必是他的心境早已到了纯阳境界,只是真气修行精纯不足,借了此法,先以元神入纯阳,待日后再开仙门,借仙气慢慢补足道基。便如凡间家贫之人,先赊帐赊粮,待饱腹之后,赚了余钱,再来归还,一样的道理。只是此法分明是楞伽寺中秘传,为何百鍊道人居然会施展?难不成!」 身后忽有一声大笑迸发,却是周其道人忽而仰天长笑,只笑的弯腰咳嗽,涕泪横流,指着天上剑匣道:「二师兄!百鍊老祖!你今日终入纯阳,三弟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再也不必如履薄冰,瞧别人的眼色!哈哈!」边笑边舞,状似疯癫! 郭纯阳瞧在眼中,暗嘆一声:「这些年却也委屈三师兄了。」周其道人修道天分不足,纯阳境界几无指望,他也深知此事,索性练到脱劫境界便驻足不前,将精力尽数转嫁到门中俗务,他天生脑子灵通,长袖善舞,倒也结交了许多良友,太玄剑派在正道之中能继上代长老尽数陨落之后,尚且声威不堕,周其道人可居首功。 只是以事求人,不免低三下四,周其道人这些年来也颇受挖苦嘲讽,心头自有一股火气,今日见百鍊道人一声不响,直入长生。段克邪惊慌失态,陆长风如丧考妣,顿觉扬眉吐气,忍不住放浪形骸了一回。贺百川在一干师兄弟中,少言寡语,却也双目蕴泪,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仙门现 孤峰裂! 穹天之上,千丈孤峰血光咆哮,罡流搅动,血幽道人一袭血色道服,双目中血光喷出三尺之远。遥见太玄峰上天地元气如潮似海,排盪云气,内中似有一件物事吞噬真元,凶威赫赫。 血幽子与大行神君对望一眼,满是惊骇之色。那件物事所发威压,如巨山般压在心头,以二人道心亦忍不住心潮汹涌,险些便要跪拜下去。大行神君颤声道:「这、这是有人证就纯阳道果啊!是谁?太玄派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大高手!」 血幽子倒还有些决断,恶狠狠道:「管他是谁!那厮初入纯阳,境界不稳,正好趁此良机,用天魔解体大法暗算他一记,兴许能将他从纯阳境上拉了回来!」加紧催动法力。孤峰切开大气,如深谷闷雷,滚滚而过,直往百鍊道人所化玄机剑匣撞去! 纯阳境界分为两种,一者为肉身纯阳,一者为元神纯阳。肉身纯阳者,打磨气血经脉,举手投足,移山填海,磨弄星辰,万劫不磨。元神纯阳者,通灵变化,驾驭大道,化身亿万,威能无穷。二者并无高下之别,只在修士入道所修法诀、机遇不同而已。 百鍊道人选的乃是元神纯阳之路,那一方剑匣便是自身元神显化。段克邪估摸的不错,郭纯阳的确自楞伽寺暗中得了一门秘法,传与百鍊道人。原本待诏之境须得修积法力,更要以九天仙阙纯阳仙气洗鍊自身神魂庐舍,待得自身法力尽皆为化为纯阳之性,方可一举沖关,突破关隘。 第196页 楞伽寺这一门秘法脱胎自佛门以念力证就金身之法,恰可取巧绕过待诏境界,只需心境达到纯阳境界,便可强行冲击长生,只是有一处弊端,若证道不成,自然万事皆休。若是侥倖成功,因在练气级数时根基不牢,肉身元神皆未有纯阳境界,道基不稳,纵有纯阳之气补益,日后也再无望更进一步,得窥纯阳之上的境界了。 百鍊道人此时证道,固然成为一大杀手锏,震慑一干宵小,但也绝了日后更进一步的希望,修道之人,哪个不思勇勐精进,超脱这一方天地,逍遥自在?纯阳玄阴,不过是长生之起点,之后方才有无尽岁月体求大道。只是这些与百鍊道人却是无缘了,因此郭纯阳才会郑重施礼,谢他为门户所做牺牲。 百鍊道人元神所化剑匣于万顷晴空之中,受无尽天地元气沖刷,法力节节攀升,气息亦復超越练气级数,越发虚无缥缈起来,仿佛随时会御风而去,不在人间。太象宫中,众人仰头观望百鍊道人成就纯阳,面上皆是赞嘆之色,尤其叶向天、沈朝阳、程素衣这等日后有资格问鼎大道之辈,更是如此如醉。这等良机,可说毕生难遇,三人尽力体悟其中种种关窍玄妙。 木千山抚掌笑道:「纯阳之境,运转造化,委实令人心嚮往之!」段克邪早就打点精神,双目瞬也不瞬,他亦是纯阳修为,所得所悟自要远超叶向天等人,只是却无心参悟,只希冀从百鍊道人证道异象中寻出其破绽。 段克邪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太玄派与七玄剑派暗斗已久,七玄剑派凭藉门中数位纯阳老祖,稳压太玄派一筹,但百鍊证道,双方实力立时大为反转,他几次要暗中出手,俱都强行忍耐下来。不为其他,郭纯阳一双小眼若有意、若无意往他面上瞟来,太象宫中深处更有一道纯阳意念牢牢锁定了他,自然是那位大长老惟庸道人。 段克邪想了又想,苦笑一声,终究不敢出手。一击之下,若无必杀,郭纯阳与惟庸定必将他当场诛杀,得不偿失。太象宫前,百鍊道人庐舍忽然爆散为漫天血光,一股脑倾斜于剑匣之上,眨眼无踪。元神纯阳,肉身便没了用处,有人会将之祭炼成为法器,也有的索性化为元气,补益元神。肉身元神一体而生,元神将肉身炼化,还能更增灵性。 忽有天光大开,云霄雾霭片片如鳞,隐约可见一座雄伟门户屹立极天之上,只是瞧不分明,似有还无,犹如虚空。段克邪咬定牙关,蹦出两个字:「仙门!」叶向天等人不明所以,金光老祖冷笑道:「那道门户传说便是仙门了,内中便是九天仙阙,你们若是谁证道纯阳之后,修积十万功德,便可得仙门接引,飞升九天了!」 九天仙阙!飞升成仙!无数修士孜孜以求,辛苦熬炼法力,体悟大道,求得不就是这个么?众人望向那座仙门,眼神也自火热了些。连向来淡泊入水的程素衣也微微嘆了几口气,目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彩。郭纯阳望着那座仙门,目光闪烁,神芒遮掩,不知想些甚么。 金光老祖双手抱臂,续道:「你们若是也修成纯阳,手持几件法宝,说不定还有几分指望打进仙门中去。如今么,嘿嘿,还是瞧上一眼便罢,莫要分了心思!」段克邪沉声道:「仙门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世,上一次还是癞仙飞升之时,现身接引,这一次难不成是为了百鍊道友而来,专程接引的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玄机剑气! 仙门一现,接引有缘。有修士练就纯阳道果,机缘一至,便可通过仙门,直入九天仙阙,得仙帝侧缝,享那无边清净,无穷妙境。当年癞仙便是被仙门接引,飞升九天仙阙,自他之后,再无人能得仙门接引。而今仙门于斯再现,岂非专为百鍊道人而来? 秦拂宗自入太象宫,躲在一旁,眼观鼻鼻问心,连血幽子用天魔解体攻来也毫不关心。但仙门一出,这位清虚道宗的长老瞬时不能淡然了,抢身一步跨出大殿,仰头定定望着那座缥缈门户,面上满是沉醉之色。 郭纯阳淡淡说道:「秦长老想要飞上天去,轰破仙门么?」秦拂宗面上微红,仙门出现,只接引有缘,若其他人胆敢冲上去,必会被当场击杀。金光老祖说得对,非要有纯阳级数法力,还要数件法宝在手,方可去挑战一回,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秦拂宗被郭纯阳拂了面子,心下不悦,故意噁心郭纯阳道:「魔教妖人来犯,百鍊道友初入纯阳,法力境界并不稳固,贵派只剩惟庸道友一位纯阳级数,若是魔教多来几位玄阴高手,岂非应对不暇?秦某不才,本门那一座云阙飞攻倒也可堪一用,不若也为贵派出几分力如何?」 郭纯阳侧头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劳烦秦长老费心,本座早有成算,便是魔教七派尽数杀来,今日也令他们有来无回!」秦拂宗见郭纯阳一双小眼中冷光闪烁,心下一突,知道自家一时口快,得罪了这位太玄至尊。郭纯阳向来手狠手毒,又睚眦必报,只怕日后总要寻个机会报復,胆气一弱,底下之言便不敢再说。 仙门耸立云端之上,如九天仙王,傲视众生,视万物如蝼蚁,血幽子瞧在眼中,连连冷笑。他们这等魔教中人,见仙门如遇蛇蝎,纯阳玄阴相剋相抗,若是血幽与大行神君胆敢靠近仙门半步,立时会被仙光诛杀,死的痛快之极。 孤峰摇震,离着太玄峰顶太象宫已然近在咫尺,面前唯有无穷元气,一方剑匣,血幽道人厉声喝道:「冲过去!」孤峰之上,天魔解体大法所刻画道道符文,冒出层层血光,隐约可闻无数生灵哀嚎痛哭之声,向着百鍊道人冲撞而去! 第197页 这一撞夹杂天风罡流,待诏境之下绝不敢直撄其锋。唯有纯阳老祖方敢拦阻。百鍊道人元神显化玄机剑匣,一直默默吞吸天地元气,补益自身,天魔孤峰袭来,挂动罡流,连周围的天地元气都击散了,这才有所动作! 一方剑匣长有百丈,轻轻一抖,登时有无穷剑气飞射出来!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所以位列太玄六大真传之一,其威力就在一个鍊字上,能劫夺天地元气、种种精元,炼化为道道剑气,平时于丹田之中温养,对敌之时一股脑放将出来,足可平灭一切之敌。 这方剑匣是百鍊道人元神所化,如今已是纯阳境界,内中所蕴藏剑气每一道皆有脱胎境巅峰全力一击的威力,数量极多,如群峰离巢,一股脑倾斜而下!血幽道人吓得魂飞魄散,孤峰以天魔解体大法祭炼,固然不怕剑气侵扰,他却法力有限,显是祭炼孤峰费去五成法力,前几日又被乔依依以一道星光神通,斩去血河化身,几乎陨落,如今境界虽在,法力却大不如前,被剑气一冲,立时便要殒命。 血幽道人忙不迭化身一缕血光,往孤峰之中钻去。好在这孤峰以天魔解体大法炼过,遍体通透,迴环勾结,不难躲藏。血幽道人所化血光一直钻到孤峰最核心,方觉安稳下来。 大行神君魔相见漫天剑气如蜂蟥袭来,更是魂飞天外,孤峰并非他祭炼,也就钻不进去,又无有穿梭虚空的手段,只能四臂各催动法器,发出道道魔光,先将剑气抵挡一阵,自家魔相之身陡然化散为无数阴魔之气,包裹一团魔念,疾驰如飞,躲避剑气。 好在百鍊道人也不曾刻意追杀他,无数剑气蜂拥而至,如群星乱坠,剑光森寒之间,悉数落在孤峰之上!剑气切割山石,如雨打芭蕉、繁弦疾奏,弹指之间,已有数千道剑气与山体碰撞,只切的火星四溅,石屑乱飞。 这座孤峰天然生就,山石质地坚硬之极,被血河宗选中,派血幽子前来祭炼。血幽子花费百年时光,在山体上篆刻符文咒文,又不惜损耗聚血魔旗的本源,提炼血河法力,尽数灌入山体之中。可说这一座孤峰祭炼成功,威力绝对大过一位纯阳或是玄阴老祖的全身法力所发的一击。 但那孤峰落脚之地到底离太玄剑派不远,血幽子祭炼之时,提心弔胆,难免颇有瑕疵,再者血幽道人法力不济,聚血魔旗虽是法宝,但也被斩伤了本源,一直不曾復原。两相叠加,祭炼出这一座孤峰,还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 血幽子欺百鍊道人初入纯阳,法力不稳,百鍊道人法眼如炬,又何尝不是瞧准了这座孤峰祭炼不全,外强中干足可以法力破去?百鍊道人初入纯阳,挟无上之威,无数剑气、剑光噼斩剁斫,每一道剑光皆施展出一招绝世剑法,玄机剑匣一动之间,数千道剑气,便是数千招剑法,起承转合,更有无穷奥妙。这位太玄掌刑长老剑术之精妙,竟是有如天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薛蟒出手 旱魃分身 太象宫中,众人只瞧见一座硕大孤峰向百鍊剑匣沖盪而去,百鍊剑匣之中忽然暴起无数道剑气,纵横捭阖之间,竟将孤峰去势牢牢阻住。陆长风、叶向天、程素衣、沈朝阳这些正道后起之秀,更凭秘法,还能勉强看清百鍊道人剑术只知道变化,余下之辈仅见无数精光围绕血色孤峰,勐切狠剁,相持难下。 秦拂宗赞嘆道:「百鍊道友剑术之精妙,委实令秦某大开眼界。不知百鍊道人如此精微剑法,比之郭掌教如何?」郭纯阳呵呵一笑,淡然道:「郭某资质愚钝,这掌教大位还是几位师兄抬爱,方才勉强坐上。至于剑术么,自然是比不过百鍊师兄了。」 秦拂宗之言颇有诛心之意,郭纯阳却坦诚自家剑术不如百鍊道人,倒令他心头一阵烦郁,颇有无从下口之感。郭纯阳此人心黑手毒,又善能隐忍,连个修行境界也是上蹿下跳,没个稳固。越是如此,各派对他越是忌惮,不知他究竟有甚么后手,不敢轻举妄动。 郭纯阳以练气级数,镇压太玄一门,内革外兴,手段十分了得,若是再给他二百年时光,培育出几位优秀传人弟子,太玄剑派势力大增,那时想要制衡就非那般容易了。今日恰好魔教来攻,正好试试太玄剑派的底蕴,秦拂宗与段克邪两位大高手,便乐得袖手,权作壁上之观。 数千道剑气飞驰而过,半空石屑挥洒不停。一座偌大孤峰,霎时缩小了大大一圈,玄机剑匣轻轻一震,千道剑气法力消磨,剩余亦残破不堪,饶了一个半弧飞入剑匣之中,略一运炼,居然又放出数千道剑光! 大行神君早已飞的远远地,见玄机剑匣中剑气如飞蝗一般,取之不尽,早已惊骇莫名。他这点微末道行,敢向纯阳老祖伸手,也是一时三刻被斩成几段的事情。孤峰之中,血幽子一道血河化身见又是漫天飞蝗剑气袭来,面色也白了三分。只能硬了头皮,那山石去挡。至于以此峰偷袭太象宫之事,早已抛在脑后了。 这一次百鍊道人不惜耗费功力,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千道剑气齐齐闪得一闪,划破空间,又尽数击在孤峰之上。山石之上,本有血幽子以血河法门描绘的种种符咒魔纹,却在剑气催逼之下,一一瓦解,每一道符文被剑气击碎,便是一道血光湮灭。 血幽道人只瞧得心头滴血,这些符文俱是他法力所化,被剑光斩破,再也收不回来,想要恢復功力,也只能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修炼,百鍊道人这一招等如是绝了他的道途,血幽子心头髮狠,蓦然叫道:「薛蟒!你再不出手,待百鍊道人巩固了境界,你便再无机会了!」 第198页 虚空之中蓦地响起一声冷笑:「老子何时出手,何用你个喽啰指手画脚!罢了,瞧在你家掌教卑躬屈膝求老子的份上,便帮你一帮!」虚空震盪,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这道身影身披长发,周身破破烂烂,两只獠牙突出,却又目生顶门,望去十分狰狞,正是一只旱魃。此魔一出,周遭登时如火之焚,炎热无匹,地面上水汽蒸腾,植被瞬时被烤的焦黄,没了生机。古书有云:南方有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所言便是这等魔物。 接着又有八道身影次第走出,有男有女,皆是长发披拂,獠牙外露,魔气滔天!薛蟒乃是天尸教长老,修成玄阴级数,更炼就九大旱魃分身,每一尊分身皆有脱劫级数的法力,若是九大分身其上,足可匹敌一位纯阳老祖。 此次他被血河宗新任掌教说动,亦出山与太玄剑派为难。本拟躲在暗处,偷袭郭纯阳或是惟庸道人,只需将其中一人擒拿,以天尸教秘法,炼成尸神,自家实力又可暴涨一截。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料不到百鍊道人居然隐忍至今,更以秘法绕过待诏之境,直入纯阳。而后大显神威,以玄机剑匣、千道剑气将天魔解体孤峰拦下,之前一应打算俱都成空。又被血幽道友喝破了行藏,索性现出身来,趁着百鍊道人境界不稳,将之擒拿下来,亦是极好的。 这九大旱魃分身足足耗费薛蟒五百年时光,遍访天下,方才一一寻到,又用数百年苦工,将之一一祭炼成就,成为脱劫级数的战力,这才将自家一缕神魂入驻,如臂使指。天尸教秘法既有自家养炼神魂,外炼殭尸,再将元神注入尸神,成就天尸大道之法门。亦有天生殭尸,凭自家修持,步步杀戮,成就玄阴天魔之法。二者同于玄门元神、肉身两大纯阳法门,不分高下。 薛蟒所炼便是以自家神魂驾驭尸神,乃是玄阴元神之道,以变化多端着称,修炼九大旱魃分身,为的便是提升自家战力。到了他这等境界,长生已得,再要更上层楼,难上加难。因此大多数玄阴老祖眼见提升无望,转而修炼种种法术,祭炼法宝,以外物之道护持自家长生大道,免得有一日劫数临身,没了法力护持,重堕轮迴,甚至形神俱灭,把千万载苦功毁于一旦。 九大旱魃法身出现,气机勾结一处,隐隐化为一座玄妙之极的魔教阵法,将百鍊道人玄机剑匣元神围在当中。旱魃生成,太过苛刻蹊跷,天时地利,缺一不可。除了后天生灵死后,机缘巧合,化为殭尸,逐步修炼成就旱魃之外,亦有天机造化,先天生成的旱魃者。 第一百六十章 心灯光焰 拳印长鞭 这等先天妖魔最是神通广大,九大分身之中,就有一具分身是天生地养,当年薛蟒耗费无穷心力,方才到手,爱逾性命一般,又用无数天材地宝加以祭炼,那一具先天旱魃如今已是待诏法力,距离玄阴亦不过一线之隔,但因体内无有元神,唯有薛蟒一缕神魂在内操纵,故而天道之下,只将他当做薛蟒本尊的一道分身而已。 薛蟒野心绝不止此,做梦都想将这具先天旱魃炼成玄阴之身,那时再将自家玄阴元神嫁接过来,两两相合,法力立时暴涨,一举超越玄阴之境亦非不可能。那时薛蟒便成为魔道第一人,甚么星帝、天尸掌教,哪还要放在眼中? 真仙级数,无论纯阳、玄阴,都十分难杀。哪个没有些保命的手段?一旦事有不谐,拔脚便走,非但得不偿失,反而惹下一个极大的仇敌。但百鍊道人初成真仙,本就境界不稳,方才又动用剑术,阻拦血河孤峰,已是强弩之末。薛蟒眼光高明,瞧出百鍊道人体内已是人去楼空,法力告罄,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若能斩杀了百鍊道人元神,九大旱魃分身分食,立可立地成道,修成玄阴魔体,万劫不坏!这一场险值得冒! 九大旱魃分身围困玄机剑匣,剑光微闪,那剑匣復又化为百鍊道人的模样,袍带飘洒,自有无尽道意,此是元神显化之功,与真人一般无二。薛蟒怪笑道:「百鍊道友,如今你法力尽绝,再无生理,你若是肯将元神献出,我还可留你一道残魂去堕轮迴,如若不然,我这九大旱魃分身出手,可就令形神俱灭,那时悔之晚矣!」 百鍊道人面容冷峻,默然不答。忽有无量佛光,起自深谷之中,犹如万马奔腾,眨眼之间满布苍穹,一个苍老声音喝道:「南无清净归真功德佛!薛蟒,待老僧来会一会你如何?」一位老僧手托一盏古灯檠,一朵灯焰如豆,脑后一十八道佛光轮转不休,自虚空之中走来。 九大旱魃分身之中气息最为强横的一具面色一变,说道:「普济老狗!你不在楞伽寺当你的缩头乌龟,跑来太玄峰凑甚么热闹!」那老僧正是楞伽寺普济神僧,低眉合十道:「妖邪当道。释子佛徒自当除魔卫道,岂可独善其身!」薛蟒冷笑道:「太玄剑派也当真无人了,堂堂玄门正宗,却要佛门出手相帮,当真可笑!」 普济神僧道:「佛道两家殊途同归,何必分得那般清楚?薛蟒施主,你若能改邪归正,虽老衲迴转楞伽寺,面壁百年,洗尽罪孽,自可证得金身果位,若还是执迷不悟,便休怪老僧出手降魔了!」 薛蟒哈哈一笑:「你这般说法却只好对凡夫俗子言说,又岂能乱我魔心?废话少说,你证真如,我乃玄阴,今日恰好讨教一番,见识见识楞伽寺秘传佛法!」九大旱魃同时出手,九具分身虽皆是旱魃,但各有不同神通,一具旱魃周身腾起漆黑魔焰,熊熊而燃,往普济神僧头顶落下! 第199页 又有一具旱魃伸手一挥,一道长鞭现出,一鞭抽下,震盪虚空。又有一具旱魃,双手一错,一口魔刀现行,兜头往普济头上噼下。又有一具旱魃,手发道道魔光,正是化尸神光,中者立毙。又有一具旱魃,两手空空,穿梭虚空,来至普济面前,一道拳印捣出! 薛蟒所炼九具旱魃分身,各有无穷妙用,无穷神通,任一皆是脱劫级数的法力,合为一处,更是威力暴增!普济老和尚双眉一耸,喝一声:「妖孽敢而!」伸手在佛火心灯上一拍,那古灯檠上一尊菩萨端坐,伸出一根手指向天,指尖一朵佛火静静燃烧,被普济神僧一激,佛火化为光焰,一圈圈展布开来,一具旱魃长鞭抽到,被佛火一逼,长鞭倒卷而回。 薛蟒所炼化尸神光凌厉阴毒无匹,是以万载殭尸尸气、怨气与地底亿万年阴煞之气合炼,阴寒无匹,一旦中人,先将肉身元神冻僵,继而尸毒侵入,若不能运功相抗,一时三刻便会化为殭尸,受人驱使,端的狠辣之极。 薛蟒在王申身上所下的化尸神光,只不过是随手而为,根本算不得甚么,此时由旱魃分身施展这门神通,威力又自不同,这道化尸神光相当于脱劫级数法力激发,尤其这门神通狠毒之处,再与封锁血脉,转化肉身为殭尸,对待诏境界都有不小的威胁。 化尸神光袭来,以普济和尚之修为,也不敢让这魔道神通打在身上,心念一动,古灯檠佛火之中忽有一朵莲花化生,色呈金色,徐徐而落,恰挡在身前,将那一道化尸神光接了过去,两相接触,纷纷化为无形。 头顶尚有一位旱魃用魔刀横噼,又有一具旱魃穿梭虚空,一拳击来。普济老僧将头一摇,脑后化出两道佛光,一道化为一根降龙棒,一牵一引,将魔刀带在一旁,跟着一棒一刀激斗不已。有一道佛光化为一只巨掌,施展一套般若神掌,将那道拳印敌住,每一掌发出,皆有一种启发智慧,唤醒般若之意。 佛门神通分为大、中、小三种,小神通要求最低,大多是佛门修士了悟经文,一朝开悟,领悟种种佛法妙处而阐发,共有一百零八种。中神通则需数道小神通合炼,大神通则需数道中神通合炼。普济和尚参禅多年,修成一十八道小神通,本可以之合炼数道中神通,甚至大神通,只是他奉行佛法,不求神通,并未刻意修炼,这才唯有十八道小神通。但普济和尚佛法深湛,又修成真如境界,一道小神通在他运使之下,几乎不亚于大神通之威力。 九大旱魃分身各逞奇能,幻化无穷神通,俱被普济神僧一人一灯拦住。百鍊道人衣袂飘飘,也不瞧两人争斗,只抬头望了那仙门一眼,目光之中孕育无穷意境,跟着缓缓下落,落在太象宫前。 他得了楞伽寺秘法,绕过待诏境,直入纯阳,如今借天地元气洗鍊元神,勉强修补道基,功候圆满,方才两波玄机剑气,着实耗尽了他的法力,此时再争也无用,不若早退。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通对撞 血幽遭殃 太象宫中,众人见楞伽寺普济神僧忽然现身出手,俱是一惊。佛门与玄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两家为了正统之争,着实争斗了数场。楞伽寺号为中土佛门正宗,佛法精微奥妙,竟能派出长老高手,携带一件法宝,前来助拳,足见郭纯阳面子之大。 段克邪见了普济现身,心头暗想:「果然如此,郭纯阳果然与楞伽寺勾结,不然那一门凝聚金身的秘法又是从而何来?只是郭纯阳能请动普济出手,想必花费的代价不少!」 百鍊道人瞧也不瞧普济与薛蟒九大分身激战,衣袖一抖,昂然入了正殿。众人尽皆躬身施礼,连段克邪亦不例外。一如纯阳,生命本质便不相同,有了长生之姿,再非凡俗,是以众人施礼,表达对大道、对长生境界之尊崇。百鍊道人一一还礼,于郭纯阳下首落座,闭目不语,专心运转法力。 百鍊道人捨去问鼎大道的机会,换来一身纯阳法力,挽太玄于将倾,可谓功德无量。郭纯阳亦自起身施礼,金光老祖罕见的不曾臭嘴挖苦,点了点头,说道:「这等心性,方才算的修道之辈!」 太象宫外,周天之上,流火烁光,魔道神通与佛门灵光激战不休。血幽子躲在孤峰之中,面泛苦笑,万不曾料到郭纯阳居然如此不要面皮,暗中与楞伽寺勾结。玄门与佛门素无好感,玄门各派歷代也从未与佛门交好。郭纯阳能到手楞伽寺秘传证就金身的取巧法门,又请动普济神僧亲自出手,想必所花代价不小。 今日血河宗出头,纠集天尸教、噬魂道几位老祖长老,来寻太玄派的晦气,也未奢望一战而下,将太玄剑派满门诛绝,总要让郭纯阳手忙脚乱,大丢面子,出一口噁心,坏了他山门重光的大喜氛围。谁知郭纯阳还未出面,惟庸道人也未出手,只一个百鍊道人忽然成就纯阳,便将他们计划全数打乱,尤其楞伽寺居然也来掺和一脚,更是平添变数。 好在自家掌教至尊尚未出手,那位掌教神秘之极,一身血河法力通天彻地,当年血痕道人在世之时,行踪不显。待到血河宗式微之极,忽然横空出世,以通天手段,整合血河残部,血幽子便是那时投靠了过去,得赐了一件聚血魔旗。这件法宝虽本源损伤,威能依旧不可小觑,血幽道人区区两百年便修成脱劫级数的法力,得益此宝良多。 血幽子想了一想,孤峰被百鍊道人两番剑气摧折,山体已破裂大半,余下只要有庚金神剑那等飞剑法宝一击,就要灰飞烟灭,自也不必再去太玄峰送死,法力一转,驾驭孤峰原路返回,来时风光浩荡,意气勃发,去时却悄无声息,悽惨之极。 第200页 一团金光,九道黑气,盘旋往復,纠缠不已。一位佛门真如,一位魔教玄阴,道行相若,神通不同,却杀了个旗鼓相当,难解难分。薛蟒耗费无穷苦功,捉来九具旱魃炼化,各有不同道法。一具旱魃分身扬手便是无穷太阴神雷,轰然炸裂,散发无穷尸气,又被化尸神光吸入,依旧凝鍊为太阴神雷,如此循环往復。 又有一具旱魃分身,双手一抹,现出一柄骨白色长剑,其薄如纸,略一舞动,便是尸气纵横,又有条条黑眚之气飘舞,剑术之凶毒狠辣,竟不在百鍊道人之下!这套剑术正是天尸教唯一秘传的剑道神通黑眚阴煞剑,当日恶尸道人便是以此作饵,诱使封寒投入天尸教门下。 薛蟒修成玄阴元神,早可化身万千,九大旱魃分身皆有其灵神坐镇掌控,才能如臂使指,随心如意。这套剑法使开,如水银泻地,尤其剑气中道道尸气、煞气,竟然不怕佛光真火炼化,反有侵蚀之意。 普济神僧亦是手段频出,脑后十八道佛光略一擎动,便是一道神通发出。大旃檀功德佛光、降龙木、金刚神掌、般若神掌、阿笈罗刀法、斩无明慧剑、欲界净火,种种佛门神通信手拈来,佛光普照,宝焰煊天,佛火魔光争持不下。一正一邪、一佛一魔,走马观花一般,斗了个不亦乐乎。 深谷之中,方有德瞧瞧凑到凌沖身旁,仰头望着天上大战,嘴巴如同缺水的鱼儿,翕合不已,喃喃自语道:「老子只道佛门成日念经参禅,太过憋闷,谁知修成的神通居然如此厉害,连经年老魔也奈何不得!」想起自家也修成了两道小神通,再瞧瞧普济老僧运使佛法的神威,不由更是气闷。 凌沖看他一眼,揶揄他道:「方兄可是后悔跑来太玄山了?若是此时退出还为时不晚,你只要苦苦恳求那普济神僧,向来拜入楞伽寺当是无碍的。」方有德一拍脑袋,佯怒道:「你把俺老方看成甚么人了?再不济抚养俺长大的乃是金刚寺的和尚,俺投靠金刚寺也不会拜入楞伽寺!」 凌沖见他如此骨气,登时刮目相看。谁知方有德接着低声嘀咕:「我逃出寺前曾经吹牛,非要学成剑术,御剑回去,若是连太玄山门都入不了,灰熘熘的怎么好见以前的师兄弟!」 凌沖摇头失笑。陈紫宗师兄弟四个一起驾驭剑光,将众弟子围在其中,薛蟒与普及老僧苦斗,血幽子驾驭孤峰逃走,太玄剑派看似危机已除,但师兄弟四人皆知,定必还有玄阴级数的魔道老祖窥伺一旁,大长老惟庸道人与掌教至尊尚未出手,想来便是防备这些变数,因此丝毫不敢大意,依旧全力运使剑光,结为一圈光虹。 血幽子驾驭了孤峰便逃,普济老僧百忙之中,一道佛光落地,化为一只通天神掌,有亩许大小,一掌拍下,正是一百零八小神通中的金刚神掌!对付孤峰这等山石之物,便是要以力破硬,金刚神掌号称摧服一切有为之法,一掌印下,隐闻雷音。 孤峰本就被百鍊道人的玄机剑气切割的千疮百孔,又吃一记金刚神掌,峰体承受不住,自中间断成两截,峰顶一截唿啸落入凡尘,掀起好大一场波澜。幸好普济与薛蟒一战,动静太大,无数生灵早已望风而逃,这一截断峰才未造成甚么大的伤亡。 金刚神掌轻轻一抖,又是一掌击来。血幽道人大惊之下,急忙化身血光,自下半截孤峰中挣扎而出,飞也似往远处飞遁。金刚神掌一掌捺下,如天神挥拳,径将剩下半截孤峰也拍进大地之中,尘土飞扬,碎石飞溅。血幽子施展血影神遁,一口气飞出数百里,不敢回头。 忽然虚空震动,一口金色戒刀陡然杀出,刀芒一闪,已将血幽所化血影斩为两段,便听血幽道人长声惨叫不绝,两段血影也不汇合,分头向两段逃窜。那口金色戒刀正是普济神僧一道小神通所化的阿笈罗神刀,见状也不犹豫,认定一道血影兜头便追。 太象宫中,陆长风望着紧闭双目的百鍊道人,默然不语。百鍊道人初入纯阳,连使两次玄机剑气,体内纯阳真气定已净绝,此刻正自运功恢復,修成纯阳之辈,无论元神肉身,自身便可沟通九天仙阙,汲取其中纯阳仙气,补益自身,再不必吐纳世间灵气。 段克邪却巴巴望着极天之中那一座雄伟仙门,微微咬牙。那仙门数百年方得再现,本是接引百鍊道人,谁知百鍊道人竟是丝毫不曾心动,看也不看一眼,回归本门。段克邪成就纯阳还要早上百年,却也不曾有仙门现世接引,见自家梦寐以求之良机,却被人弃如敝履,心下难免有几分嫉恨之意。 只是那仙门其性特意,只渡有缘,若非是接引之人,只消稍稍靠近,立刻有纯阳神雷,九天神光震发,将之斩出。修道界中亦不乏有绝世狠人之辈,修成无边法力,意图强行破入仙门,瞧瞧其后的仙家世界,却毫无例外,尽皆被无情斩杀,连尸身也未留下。 段克邪亦是修成纯阳元神,却也不会脑子反抽,大喊大叫甚么逆天而行,非要凭自家神通,强行打入仙门。那么做只会死的极惨,还要沦为笑柄,千年不得翻身。那道仙门许是见百鍊道人丝毫无有上前的意思,等待良久,终于缓缓消散,来时震动四方,去时却杳无痕迹。 段克邪只瞧得眼眶都要裂开,却也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仙门隐踪无形,只余一声嘆息而已。金光老祖却是丝毫无有羡慕之意,他身为法宝,元灵存世上千年,祭炼他的第一代主人便曾飞升仙界,得享无边清净。因此知晓许多秘闻,那九天仙阙绝非想像中的清净仙乡,亦有战阵杀伐,无边杀机。 第201页 尤其他一件法宝,只相当于一位纯阳境修士,在凡间可作威作福,在仙界却是走卒一般,稍不注意,便会给人捉去炼化,做一辈子牛马。他第一代主人将金光老祖留在凡间,而非携带了去仙界,除了用金光老祖镇压少阳剑派气运之外,亦有这一方面之考量。 太象宫中,郭纯阳双目低垂,忽然一声轻笑,说道:「来了!」众人正不明所以之时,陡觉地脉震动,这一次比之前血幽子驾驭孤峰而来,更加显见,且震动之源就在这座太玄峰地下不知几许深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先天血神 生而玄阴! 段克邪神觉展开,眨眼间深入地下万里之遥,却见道道血光瀰漫,条条血河滔天,有无穷邪气血气魔气震盪不休,直往地面冲去!段克邪神觉与血光一触,险些为其中魔意污秽,忙即退了出来,面现惊色,脱口道:「好妖魔!端的厉害!」 众人忙问端倪,却听郭纯阳淡然道:「那厮乃是这地下十万里深处一条先天血河所生一头血神子,如今火候圆满,正要出世。当年我太玄剑派所以举派攻上血河宗总坛,便是得知血河宗上代掌教血痕道人以无数生灵精血,暗中培育这一具先天血神子,待到功候圆满,便要将身夺舍。无论血痕道人夺舍成功,还是这血神子吞噬了血幽道人,皆非世间之福,这才不计牺牲,杀来此间。」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血神子虽未成熟,但天生灵物,灵觉最是敏锐,感应到血痕道人心怀恶意,早已趁机逃走,不知遁往何处。血痕道人遍寻不着,正自暴怒,被本门杀上门来,自是含怒出手,一场好杀,血痕道人固然形神俱灭,上代掌教荀师亦自以身殉道。这二百年来,那尊血神子始终藏身此处地脉之中,我几次出手欲将他除去,俱被他机灵躲过,那厮因是血河孕育,天生通晓诸般血河宗道法,不知怎的,居然传出消息,引得一干血河宗余孽来投,他以法力将之一一折服,自封为血河宗新任掌教。」 「我早知其狼子野心,定必趁我太玄重光之时,翻弄血河,藉机生事。因此早已请得楞伽寺方丈普渡大师点头,派遣普济神僧携了佛火心灯,前来镇压。只是这血神子毕竟是我太玄剑派除魔不利,方才任其壮大。此事还要由我太玄弟子了解才是。众位道友不必惊慌,那血神子此刻还在地下万里之遥,鼓动法力,催逼血河,意图倒反我这太玄峰,断去太玄灵脉根基,自家却携了滔滔血河,远去快活。只是虎谋人,人亦算虎,今日之事,老道早有先手,诸位只等着瞧便是!」 众人浑不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太玄峰下血河之中居然孕育了一尊先天神圣,这尊血神子乃是先天孕育,出声便是玄阴级数的修为,得享长生,委实羡煞旁人。 血河宗上代掌教血痕道人图谋不轨,掀起世间浩劫,趁机收集精血,餵养血神,意图夺舍。若是被他成功,以玄阴元神驾驭玄阴血神之身,如虎添翼,顿时威能暴涨,也许直破玄阴之境,达到下一重不可说不可说之境界也未可知。那时覆压天下,正邪难治,必要掀起无边杀戮。 太玄剑派上代掌教毅然率领两代门人长老弟子,围剿血河宗总坛,那一战只杀得日月无光,天地晦暗,最后荀真人与血痕道人双双殒命,却被那血神子逃脱,隐匿至今。 那血神子却也是生而知之,生而明之,知晓自家出身太过煊赫,无论正邪两道皆欲得之而后快。落在正道手中,不免要被炼化成灰,落在魔教手中,要么夺舍炼魂,要么被祭炼成法宝一类的物事,绝无好下场。 因此这两百年来销声匿迹,苦练苦修,希冀有一日能法力圆满,破关而出,那是天高海阔,谁也奈何不得,星光灿烂的一塌煳涂。谁知郭纯阳也是做事做绝,接掌太玄剑派之后,居然干脆将门户搬了进来,又纠集四位师兄,以莫大法力,自极天之外,才天石菁英,祭炼了这一座太玄峰,又于太玄峰上锻造太象五元宫。 郭纯阳也不知怎么算定那一道血河就在太玄峰落身之地下,这一座巨峰压下,血神子与那一条生养他的血河登时被压得动弹不得,尤其郭纯阳还在峰底以玄门符咒手段,祭炼土石,此举耗费法力,但颇有成效,如道家喝地成钢之神通,只是进展极慢,二百年时光,也不过将太玄峰方圆万里之地祭炼完成。饶是如此,血神子已是寸步难移,逃脱不得。 郭纯阳每隔数十年,来了心气,便会召集几位师兄,入地寻找血神行踪,把个堂堂天生魔神的血神吓得不轻,好在他火候渐足,已能脱离血河,元神出窍,自行走动,这才不曾被郭纯阳一伙捉到。 郭纯阳早已寻到血河踪迹。只是这道血河其宽无比,其长无尽,亦是先天妙物,威能无穷,否则也不会孕育出血神子这等先天奇物。师兄弟几人法力通天,却也对这先天奇物毫无办法,炼化一丝血河河水,便又有一丝血河河水自虚空衍生,几乎不绝。 郭纯阳算定那血神子数中该当出世,做一场大杀劫,又算出那厮打定主意,隐忍到太玄重光之日,要倒反血河,倾倒太玄峰,使血河河水四溢泛滥,污秽世间,方可报太玄剑派镇压他二百载的大仇。因此先下手为强,暗中勾连楞伽寺,以太玄剑派宝库中收藏的一部佛门法诀,换取楞伽寺秘传铸就金身之法。传于二师兄百鍊道人。 第202页 百鍊道人法力充盈,道心剔透,早可冲击纯阳,只是待诏之境动辄千年,打磨法力,洗鍊自身,远水解不了近渴,有了楞伽寺取巧法门,便一切无碍。惟庸道人之所以到如今还未现身,便是防备血神那厮暗中捣乱。 果然血神子还有后手,居然暗中收伏了血河宗残部,前任掌教血痕道人图谋将他夺舍,最后搭上自己一条性命,连余下的基业也被其夺走,可谓报应不爽。血神子收伏血河余部,选中血幽道人,赐予聚血魔旗,命他一面修炼,一面以天魔解体大法,祭炼那一座孤峰,到了正日子,给郭纯阳添堵。 果然这一手奇兵甚是有用,百鍊道人虽入纯阳,却不得不出手以玄机剑气将孤峰削去,免得遗祸太玄峰,等若是折了太玄剑派一位纯阳老祖之战力。眼见血幽道人仓皇逃走,生死不知,薛蟒又被普济和尚缠住,先天血神终于按捺不住,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就在地下作起法来,引动滔滔血河,直贯沖顶!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六道分身血影啸 诛魔宝鑑雷光摇 极天之上,血幽道人遁逃无踪,至于大行神君则更是不堪,元婴级数的修为也算一方真君,但在两位真如、玄阴境界老祖面前,仿佛刚出生的娃娃,根本不够看,也算他机警,普济与九大旱魃分身甫一动手,立刻驾驭魔相,遁逃无踪。不然即便被佛光扫上一下,也要大受重伤。 太玄峰下有一片大湖,万顷如碧,平日和风熏畅,景色宜人。这座大湖是郭纯阳专门开闢出来,充当太玄峰调御风水之处。湖中深有数十丈,湖底布有禁制,当日郭纯阳信手将那龙鲸沙通送在此处,命他看守大湖,美其名曰为水神。 碧绿湖水之中,忽有一条极大黑影游过,缓缓浮出水面,但见这厮生的龙首鱼尾,腹下五只龙爪紧握,忽然将身一滚,化为一条粗壮大汉,足踏水面,仰头望着天上大战,骂骂咧咧道:「郭纯阳那厮好不黑心,将老子派在此处,只能勉强翻身,还怕掀起大水,把那四周之地淹了。」 正巧普济和尚一记金刚神掌硬拼旱魃分身一道拳印,轰隆作响,闷雷滚滚,沙通吓得一缩脖,低声道:「老子在东海是何等快活?每日修炼之外,还能寻上几个小弟作耍子,好酒好肉。甚么狗屁水神,老子却不稀罕!」心虚望了太玄峰一眼,「郭纯阳那厮定是脚底流脓,头顶长疮的货色,居然有三派魔教老祖动手,太玄剑派别是这一次要让人把祖坟刨了罢?不对,郭纯阳那厮一肚子坏水,老子被叶向天擒来,老祖都奈何不得。那群魔教的长老甚么的,定必被他算计了!咦!」 忽觉地脉摇动,千里之外蓦地沖气一道粗大血光,冲破地表,直入苍穹,血腥之气充溢胸膛,又是数声炸响,共有六道粗有数十丈的血浪翻涌而出,将太玄峰团团围住! 沙通在东海时,有沙泷这位纯阳老祖庇护,日子过得惬意之极,平日好吃好喝,闲来无事欺负几个小海妖取乐,纯阳级数也只见过自家老祖与木清风,谁知流年不利,先是被叶向天擒拿,沙泷营救无功,不得不纡尊降贵,在这小小湖中做个劳什子的水神,今日竟然又有数位玄阴老祖打上门来,阻截的是真如,动手的是纯阳,沙通一颗脑袋已然有些转不过来。 那六道血浪化为惊天血柱,布下一座玄奥阵法,隐隐克制太玄峰上诸般守山大阵的运转。沙通借着一双法眼,隐约瞧出每一道血柱中皆有一道身影,模模煳煳瞧不分明,但一身法力波动,皆是待诏境界之上。六大待诏高手齐出,沙通老兄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二话不说,一口气扎入水中,直入湖底,说甚么不敢露头了! 先天血神自血河之中孕育,那道血河传说中乃是开天闢地以来,天地煞气浊机所化,污秽无比,但却是先天神物。当年血痕道人无意中发觉血河之中有先天生灵孕育,大喜过望,不惜掀起极大浩劫,以所获精血戾气,哺育血神,希冀夺舍成功,使自家魔法再上一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遭了报应。 先天血神甚能隐忍,自知自家即便火候圆满出世,亦不过是玄阴顶峰级数法力,绝难敌过太玄一门上下,因此痛下苦功,採取血河真气,又凝练了六尊分身,每一尊皆有待诏级数的法力,终于觑得良机,一举发动,凭藉六大分身,外有魔教高手相助,就不信斗不过太玄一门。 那血河长不知几许,沟通虚无,贯穿天地,只因将血神孕育,几乎耗费了五成本源之力,修补极难。偏生血神子还不知足,又抽取三成血河本源,祭炼了六尊化身,血河大伤元气,若任凭其自家缓缓恢復,至少要十万载时光,绝难耗费的起。 因此先天血神想出一道良策,将余下血河祭炼成一件法宝,随身带走,往世间之中走一遭,屠杀无量生灵,借精血养炼血河,杀得越多,血河恢復便也越快。但要带走血河,先要过太玄派这一关,尤其那一座太玄峰、太象五元宫,正巧压在血河法眼之上,不将之掀翻,血河绝难移动,先天血神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杀尽太玄上下,倒反太象宫! 先天血神隐匿不出,六道血柱之中,六大待诏分身同时伸手一指,六道血柱化为六条血色长龙,唿啸嘶鸣,直扑太玄峰!太象宫中段克邪面色阴沉,不料太玄派之下居然压着如此一个祸胎,以他法力,又有一件师传法宝在身,斩杀这六尊待诏化身不难,只是还有一位先天玄阴血神窥伺一旁,虎视眈眈,却也不敢大意。 第203页 陆长风悄悄挪在金光老祖身旁,低声问道:「老祖,先天血神出世,该当如何是好?」金光老祖瞧了庚金道人一眼,说道:「慌甚么?郭纯阳与庚金小儿还未出手,尚有一个惟庸道人躲在暗处,那先天血神掀起好大阵仗,仅凭他一人,绝难讨好。你且安心观战,实在不成,以老祖法力,护持你小子无恙还是足够的!」 陆长风面上一红,骤见如此多得长生真仙高手大打出手,不免有些乱了方寸,失了体统,登时闭口不言。六道血神化身也不用甚么神通变化,仅以滔滔血河之力,蛮横撞来,以势压人,十分粗暴。 太象宫深处忽有一声苍老嘆息传来:「这又何苦!」太玄宫中忽有一道神光升腾,一面宝鑑华光流散,灿动寰宇,轻轻一晃,眨眼化为一亩方圆,镜面之上发出道道玄光,有龙凤飞舞,四象交鸣,异象纷呈,玄光凌空一合,化为一座光幢,将太玄峰倒扣其内。六道血柱轰然轰击光幢之上,但见无数符文流转,道音轰鸣,却始终不得突入! 金光老祖忽然咦了一声,陆长风忙问:「老祖可是瞧出甚么了?」金光老祖面色阴沉,哼道:「太玄门上下果然就没一个好东西!方才出手的乃是惟庸道人,只是他所用居然不是先天庚金剑诀,而是太玄另一真传太戊持法诛魔剑诀!那厮得道数百年,每次动手皆以庚金剑术取胜,谁知却本命道法居然大相迳庭!」 陆长风愣道:「难不成一个人还能中途改换本命道诀不成?」金光老祖沉吟道:「也非是不可,只是改换根本道法,须将之前法力尽数废去,重头转修,其中所费苦功何止数倍?还要有大机缘,方可成就,难!难!难!不对,原来如此!」 第一百六十四章 精气如狼烟 诛魔生生灭 修士自跨入道途,除却脱胎境仅修炼真气,滋养形神,到了凝真境,便须择一门道诀,作为根本功法,一旦选定,无论结成符、魂、气、光、器等等真形,便绝不可再更改。否则便要损伤道基,轻者元气大伤,苦功白费,中者根基毁去,永难再入道途。 以惟庸道人法力境界,转法重修简直不可想像。只是惟庸老道出世极早,出手多次,皆以先天庚金剑诀对敌,众人误以为他根本道法便是这一道剑诀,谁知全然大错特错!其中用心之阴狠,思之实令人不寒而慄!试想若与惟庸道人生死相搏,针对先天庚金剑诀预备了种种后手,对方却忽然改换了太戊持法诛魔剑诀,全然两套剑术,两种法门,猝不及防之下,便有极大机率为对方暗算,身死道消。因此金光老祖才大骂太玄上下没一个好货色,连带掌教郭纯阳亦是阴谋诡计不断,到如今即便数位玄阴老祖动手,也不曾完全逼出他的底牌。 惟庸道人留了这一手,定是要暗算哪一位真仙级数的老祖,只是今日先天血神出世,不得不以根本道法对敌,不然被六道血河一冲,坏了太象宫盛景,便是极大罪过。金光老祖略一思忖,已明了惟庸道人所耍的把戏,定是他每次出手,将庚金神剑贴身藏好,以这口飞剑法宝催动庚金剑诀,方能令人有此误会,便于他日后下手。 少阳剑派对太玄剑派关注甚深,早就推断那柄庚金飞剑是被惟庸炼化,毕竟唯有纯阳真仙方能将一件法宝威力发挥出十二成,郭纯阳并非真仙级数,一来不能完全炼化法宝其中禁制,而来所发威力也不够,但如今看来,惟庸道人根本道诀非但不是先天庚金剑诀,自家居然还另行祭炼了一件法宝,便是那一面宝鑑。 金光老祖一见那宝鑑所发诛魔神光,便知惟庸道人所修根本道诀定是太戊持法诛魔剑诀,盖因纯阳级数祭炼法宝,唯有以根本道诀为基,方能炼成灵识,舍此之外,绝无其他路好走。 惟庸道人隐藏根本道诀,这些年躲在太象宫中,另行祭炼法宝诛魔宝鑑,无论出自自家打算还是郭纯阳授意,用意皆是狠毒无比,幸好有先天血神替少阳剑派扛了黑锅,不然杨逊率领一干高手长老,前来问罪,不定要被斩杀多少!他自家与陆长风奉命前来打探虚实,问罪郭纯阳,如今看来,郭纯阳那厮手段之多,委实令人不寒而慄! 六道血柱冲击之下,皆被那一面诛魔宝鑑所发诛魔神光抵挡在外。血柱以血河之水凝成,并非玄阴级数,但六道齐至,威能仅在玄阴一下,相差不远。血河法力触及诛魔神光壁垒,滋滋有声,玄魔法力消长之间,双双泯灭无形。 惟庸老道自郭纯阳执掌太玄,隐身天巽宫中,全力祭炼这一面诛魔宝鑑,数年之前终于使之开启灵识,为的便是今日镇压先天血神之用。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与其余真传不同,专一镇压魔道,诛除魔头,乃是太玄剑派前辈祖师创来灭魔行道之用,凌厉之处不在其余剑诀之下。 惟庸道人以此道诀祭炼法宝,却是别出心裁,并非祭炼飞剑,而是取了宝鑑之行,杀伐凌厉虽有不足,但通灵变化之处却远胜飞剑。惟庸道人自天巽宫中飞身而出,亦是纯阳元神显化,伸手在宝鑑上一点,喝一声:「敕!」诛魔宝鑑之中立有无穷诛魔神雷飞溅,一遇血河真气,便是惊天动地一声爆响,诛魔真气与血河真气相互抵消,如银花火树,焕起漫天异彩。 太戊持法诛魔剑诀诛魔剑诀走的是法剑之道,讲求取法乎上,与其余几大剑诀不同,并非以真气催动剑术,而是修成一道诛魔真气,随心运转,随敌而动,化为不同手段,这一点与凌沖的洞虚烛明剑诀,临敌机变之道颇有相通之处。 第204页 惟庸道人浸淫此道数百年,早已熟极而流,法力之圆熟老辣,委实令人赞嘆。六道血河血柱,浊浪滔天,排空而上,却也丝毫遮盖不住诛魔神雷之光辉。先天血神法力亦自变化,六道血柱中蓦地升起无数夜叉、恶鬼、修罗之属,或三头六臂、或口喷烈火、或手持魔刀,獠牙错乱,杀上前来。这些妖魔眷属俱是血河法力演化,每一只皆有金丹级数修为,也唯有血河这等先天奇物,真气法力无穷,方能借之演化无穷天魔法门。 诛魔神雷落在一只恶鬼胸前,轰然炸响,将那恶鬼炸的粉身碎骨,但随即足下血河略一运炼,復又腾身而起,哇呀呀冲杀上去。如此一来一去,有血河充沛玄阴法力支持,渐将诛魔神雷消耗殆尽。 太玄峰上,那面诛魔宝鑑之中忽然走出一位小女孩,头梳双辫,生的玉雪可爱,赤着一双小脚丫,望着六道血柱,小嘴气得鼓鼓的。一位老道自虚空走出,身披大罗天象道袍,手持拂尘,飘然轻灵之处,望之如仙,正是太玄剑派大长老惟庸道人,掌教郭纯阳之师兄。 那小女孩见了惟庸,小嘴瘪了瘪,险些要哭出来。这女孩子正是诛魔宝鑑元灵,才化生不多年数,阅歷不广,今朝头一次出头应敌,却未干净利索将先天血神拾掇下来,顿觉十分委屈。 惟庸老道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头顶,眼望滔滔血光,目中灵光流转,嘆息道:「虽是魔道,亦为天数所钟,犹有几分气运,可惜道不同,今日却要分个生死。」头顶现出一派精气长河,直冲入诛魔宝鑑之中。方才诛魔神光与诛魔神雷俱是诛魔宝鑑元灵自家运使法力发出,惟庸老道现身,自是接过诛魔宝鑑掌控之权,那小女孩恨恨看了六道血河长柱一眼,身子一扭无踪,沉入宝鑑之中,助自家老爷操控诸般法术去了。 法宝自行发动与有主人操控,威力有如天壤之别。诛魔宝鑑得了惟庸老道精气之助,诛魔神雷又自化生出来,如劲弓强弩,嘶嘶乱射,所过之处,无论血河、恶灵、厉鬼,尽皆炸碎,纵使有血河真气运转维持,诸般天魔眷属随灭随生,但诛魔神雷亦是生灭消长不断,一时之间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段克邪轻轻摇头,这一场看似惟庸道人借法宝之助,将六大血河长柱抵御,但实则却是以一己之力,硬抗无尽血河真气,更何况尚有六大血神分身不曾动手,甚至还有先天血神真身窥伺在侧,对惟庸道人胜算极不看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惟庸分身 鹰嘴峰深谷之中,四位太玄二代弟子催动剑光,赵乘风仰望太玄峰上那一道诛魔神光与六道通天血柱,发问道:「诸位师兄,大师伯的根本道诀居然非是先天庚金剑气,此事你们知晓么?」任青与狄谦俱都摇头,连惟庸道人亲传弟子陈紫宗亦是满面茫然,说道:「我也不知此事,恩师从未提过。至于那道诛魔宝鑑,确是这百年之中,恩师全力祭炼出来,得了掌教师叔之助,方能开启元灵,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赵乘风笑道:「此事想必是大师伯与掌教师叔合谋,借了先天庚金老祖法力遮掩,今日算是送了那血河妖魔一份大礼!」任青摇头道:「怕非是如此,大师兄隐藏根本道诀,只怕是为了迷惑同道,而非那尊先天血神!」四人对望一眼,均深以为然。 玄门七宗互相倾轧已久,为了各自道统,争夺一切修道资源。其中清虚道宗乃是玄门第一大派,门中高手众多,根基雄厚。再者便是太玄、少阳、七玄三家剑术宗门,余下正一道、神木岛、玄女宫更要次之。 清虚道宗以下六大宗门各有底蕴,连以女子为主的玄女宫亦有几分后手。太玄封山许久,不与天下正道交接,难免有宵小之徒起了不轨之心,惟庸道人身为大长老,隐瞒根本道诀,怕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防的是谁,四人心照不宣。 太象宫中,秦拂宗双眼微眯,先天血神与惟庸道人斗得不亦乐乎。惟庸道人的根本道诀居然是太戊持法诛魔剑诀,而非先前以为的先天庚金剑诀,令他十分警惕。清虚道宗乃是玄门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派,秦拂宗虽非纯阳老祖,修为亦是不弱,平日掌管清虚道宗对外一干杂物,因此才被派来参与太玄重光大典。他自始至终不曾想过要出手相助郭纯阳。 不知怎的,他的师兄拂真道人对郭纯阳甚是忌惮,前日拂意道人回山,言道居然被郭纯阳所留一道先天庚金剑气所伤,道心触动,决意闭入死关。秦拂宗自家对修成纯阳并非那般热心,一心只想光大清虚道宗,势压正邪各派,拂意道人一去,门中便少了一位长老坐镇。 他双目精光闪烁:「先天血神已出,郭纯阳还未动手,无论魔教今日打算是覆灭太玄,还是试探郭纯阳的深浅,定必还会有玄阴级数的老祖出手,我只暗中旁观,郭纯阳这厮深藏不露,今日却是不得不露了!」 六道血色长柱久攻不下,被诛魔神光抵挡在外。先天血神似有怒意,血柱中六大分身齐齐向前一步,跨将出来。六大分身齐使神通,一具分身双手一搓,无数血魄神雷狂轰滥炸,又有一具分身唤来一柄化血魔刀,刀光乱闪,刀气纵横,噼在诛魔神光壁上。又有一具分身双手挥动一条血影长鞭,矫矢飞舞。又有一具分身十指发出血色光华,如枪如剑,直刺横斩。 六大血神分身,各有无穷招法,这一出手,再加六道血河分支沖刷,诛魔宝鑑立呈不支之态。沈朝阳最是嫉恶如仇,几次要杀将出去,见血功滔天,气焰熊熊,惟庸道人一味被压制,反击不能,虽知自家也不过是给人送菜,却忍不住要出手相助。 第205页 郭纯阳目光在他面上一扫,微笑道:「沈师侄稍安勿躁,惟庸师兄还有法力未出呢!」话音未落,只听惟庸老道一声长笑,「血神道友,你有六大分身,当老道无有么?」背后神光一闪,一道人影跨出,接连又有两人走出,一共三位分身,生的与惟庸老道一模一样,形容苍老,气息却渊深难测。 一尊分身冷哼一声,双手一扬,有无穷剑光飞出,凌空一绕,将血魄神雷尽数绞散,第二尊分身手发灭魔神光,光华照处,化血魔刀刀气如白雪向阳,消融无踪。第三尊分身两手空空,却施展一路掌法,道道掌印飞出,拍、拂、架,种种精妙手法施展之下,血色长鞭与十道血色光华尽皆无功。 惟庸老道三尊分身一出,登时又扳回劣势,成了僵持之举。这三尊分身一尊是脱劫级数,另两尊则为待诏之境,法力雄浑,绝非仓促之间凝聚,而是辛苦修炼了许多时候。 秦拂宗本是手捻须髯,三尊分身一出,心潮澎湃之下,险些拽断一根鬍鬚。陆长风不料惟庸老道居然机变百出,又弄出三尊化身,他见识不成,望向金光老祖。金光老祖嘿嘿冷笑:「太玄真是宝物众多。以常理看,惟庸小子炼就纯阳,祭炼诛魔宝鑑,绝无余力再修炼三尊分身,除非有一件能积聚天地元气的异宝,又或是有广纳百川法力之道诀,太玄剑派剑术虽强,走得却是唯精唯纯的路子,气脉比不过清虚道宗正宗练气之法,唯有聚气之宝方能有此效果!」 段克邪双手拢在袖中,面上一无表情,也瞧不出内心如何想法。沈朝阳十分兴奋,惟庸道人三尊分身一出,挽回颓势,尤其其中一尊分身施展一路剑术,剑气千幻,竟是毕生未见之精妙,与自家所学一一印证,顿觉奥妙无穷,不由沉浸其中。 程素衣一双妙目亦是紧盯二人争斗,玄女宫所传法门以修炼两大先天真水为主,其余如剑术、刀法、神通等等,皆从两道根本道诀之中衍生出来,只要修成先天真水,便可将种种法门信手拈来。惟庸与血神乃是真仙级数,这一出手放对,可说千载难逢之极,神通碰撞,刀剑往来,俱是想像不出的精彩,即便不涉及根本道诀修炼之法,却亦给她无穷收穫。 张亦如立身乃师身旁,他早得郭纯阳恩准,拜入叶向天门下,不必参加门中大比之试,原来在宫外充当迎客童子,血幽道人来犯,便躲入太象宫。见先是薛蟒出手,九大旱魃分身兇悍绝伦,又冒出一位先天血神,六大分身各逞神通,凌厉迫人,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偷眼观瞧师傅,却见他双目紧闭,面上绝无半分惊惶之意,显得智珠在握。再看师祖郭纯阳,那位掌教至尊依旧笑眯眯的,似乎全当眼前魔道一干高手为无物。心下不由安定许多。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血神真身现 功德佛光转 许是见六道血河加上六大分身也不曾拿下惟庸道人,先天血神动了真火,终于亲身显形!忽有一线血光起自太玄峰底,剎那间已围绕太象五元宫三匝,大殿之中诸人鼻尖皆闻到一股淡淡血腥之气,跟着周身精血摇动欲飞,急忙镇定心神,运用真气镇压。 血神子本就是吸取生灵精血元气的大凶邪魔,尤其其速之快,竟有十倍音速之高,方才六大分身一心要一蹴而就,选择了强攻硬打,被惟庸道人拖住,这一回先天血神真身来到,施展血神最根本之法门,劫夺精血,果然令众人大惊失色。 郭纯阳霍然起身,喝道:「庚金何在!」庚金飞剑所化道人将身一扭,化为一道金光,飞入郭纯阳手中。郭纯阳运剑一挥,一道先天剑气横亘天地,自太象宫中横扫而去!时隔两百年,太玄掌教郭纯阳终于再次出手! 先天血神身法快极,比剑气雷音之法迅捷数倍,若是铁了心杀光太玄门下弟子,不出午时三刻,连凌沖在内参加大比的弟子以及归附太玄派的九大国度上下,皆要被他杀得干干净净。幸好这厮出世不久,心思狡诈不足,一心只想倒反太玄峰,以报镇压多年的深仇。六大分身无功,亲身出动,意图一击将太象宫中所有人精血侵夺而去,可惜太象宫乃是郭纯阳举全派之力祭炼的一件至宝,离分化灵识,成就法宝仅一步之遥,内中禁制处处,将血神血光抵挡在外,护住众人。 张亦如功力太浅,被血腥之气一冲,真气不稳,险些堕了劫数,叶向天伸手搭在他肩上,渡过一道真气,助他调气归元,这才好过了些,心下骇然:「这血神居然如此厉害!本门若无克制他的法宝,只怕要死伤无数了!」 血神子飞空之间,轻灵翔动,伴有阵阵鬼啸之音,十倍音速催动起来,只能瞧见道道残影,乱钻乱飞,捕捉不到其身形。郭纯阳非是纯阳级数,但手中有庚金神剑,有此剑元灵配合,足以发挥出纯阳级数的战力! 这一剑绝无任何花俏变化,只是一剑挥出,剑芒游动之间,禁锢虚空,有无穷先天剑气乱攒乱射,每一道剑气皆是纯阳法力所化,凝实无比,这一剑包含了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足有五倍音速,加之禁锢虚空,饶是血神子飞遁入电,还是被扫到了一下。 剑芒过出,血神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好似怒极,一道血光被剑光斩落,不住扭动,还欲回归血神本体。血神子外相是一道血光,由无穷血河真气凝聚,散则为气,聚而成光,虚实转换,莫不如意。甫一出世,就在郭纯阳手中吃了一个大亏,登时怒极,那被斩的一道血光扭动几下,惟庸道人瞧出便宜,数百道诛魔神雷飞出,将那血光炸的漫空翻滚。 第206页 诛魔神雷本就是转为诛除魔道神道创设,对上任何玄阴魔道法术,皆有克制之功。神雷轰鸣之间,不断消磨那团血光精气本源。血神子感到那团血光气息衰落,元气大伤,忙即来救。那血光虽只一片,却是血河精气凝聚,轻易折损不得,再要修炼回来,不知要耗费多少苦功。 段克邪只瞧得暗暗摇头:「郭纯阳这一剑借了庚金神剑之威,加之自家通神剑术,一举奏功。那血神子此时不该去救自家身躯,而当反身飞走,将周遭生灵精血尽数掠夺,一来补益自身元气,二来也可争取主动,郭纯阳身为地主,绝不敢放任血神子行兇,必要全速追来阻挡,那时再回身动手,胜算便大了许多。」 他是纯阳级数,又是剑修,生平最喜斗剑,见了血神子不免有些见猎心喜,只是潜意识中始终以为郭纯阳方是本门最大的威胁,因此不由自主站在血神子立场之上考量,尤其郭纯阳那一剑,堂堂正道,威威之师,剑术之精妙难挡,连他亦耸然动容。 先天庚金神剑乃是太玄剑派前代祖师佩剑,辈分高于郭纯阳师兄弟五人,但郭纯阳身为掌教,有生杀予夺之权,庚金神剑自是听命于他,忠心非常。此时全力配合掌教真人,追杀血神子。郭纯阳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霹雳手段,手腕连震,连发七道庚金剑气,俱以剑气雷音手段发出。 他的剑术比之叶向天又高明太多,又借庚金神剑这等飞剑法宝催动,剑气之酷烈杀机无可阻挡,若是当日沙通面对这些剑气,一剑之间便会被取了性命,身首异处。七道剑气迴环相衔,正迎上反身来救自家被斩落躯体的血神子,嗤嗤嗤连声,又斩下一团血神精气。 血神子大惊之下,忙即暂避锋芒,电闪之间,遁出千里之外,惊魂未定,再也不敢轻易扑击。郭纯阳所用自然是先天庚金剑诀,配合先天庚金神剑更是相得益彰。这套剑诀机变灵动之处,不如洞虚剑诀与诛魔剑诀,但胜在锋锐雄浑,专一杀伐,剑气所到之处,任你修士、法宝,一律一剑两段。 郭纯阳更是老奸巨猾,摆明了车马,不图将血神子斩杀,只是一剑一剑切割他身躯,耗费其本源。血神子乃是生而神明,略一转念,已知郭纯阳打算,二话不说,厉啸声中,转身往极天之处飞去,也不救自家躯体,打定主意,先将方圆万里的生灵尽数吞噬,再来寻郭纯阳的晦气。 郭纯阳于太象宫中拄剑而立,冷笑自语:「你若是方才便来这一手,老道还奈何不了你,如今你六大分身抽离不开,还要往哪去?」话音方落,忽闻禅唱梵音响彻虚空,自中土十数万里极远之地,忽有佛光震天,一尊佛陀端坐虚空。好一尊妙佛!飞天围绕,金花乱舞,端坐莲台,宝相庄严。 这尊面色慈悲祥和,脑后一百零八道佛光轮转妙舞,散发微妙旃檀之香,妙音微闻,俱是劝人向善,修持功德,解脱生死轮迴,超脱宇宙生灭之道。佛陀虚影之下,隐见一座极大丛林,大雄宝殿之上,正有数百高僧团团围坐,齐齐诵经加持,当先一人乃是一位老僧,面容安宁,双手结与愿印,头顶一道佛光冲出,其中一座七宝浮屠载沉载浮。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佛火心灯炼妖尸 那老僧自然便是楞伽寺当代住持方丈普渡神僧,那数百位高僧尽皆修成舍利,足可匹敌玄门修成金丹之辈。数百高僧做法,又有方丈主持,凝聚楞伽寺万载以来无穷念力、信力,召请功德佛金身降临! 普渡神僧面容悲苦,轻轻摊开手掌,楞伽寺上方那尊大佛亦形容悲苦,大手摊开,五根手指各发祥光,先只有丝丝缕缕,继而化为数十丈粗细,冲破云霄,绝盪万里,直入极西之地。 大佛五指所发佛光瞬息之间,照耀太玄峰顶,化为一道光穹,倒扣而来,如一座古钟,笼盖四方万里。佛光如电如念,无远弗届,瞬时而达,比甚么剑气雷音要迅快太多。 佛光所到之处,瑞霭祥氛处处,普济神僧催动神通与佛火心灯,与薛蟒九大旱魃分身苦斗,薛蟒的玄阴元神隐藏虚空,伺机而动,那座古灯檠威力太大,又经歷代楞伽寺高僧法力加持,早已超脱一般法宝,尤其对魔道神通更是十二分克制,九大分身倒有一大半攻势为此灯所发光焰挡住,普济老僧也不知如何作想,凭藉古灯檠与薛蟒斗了个不分胜负,守成有余,却不肯主动出手。 楞伽佛光电闪而至,如万马奔腾,潮汐拍岸,九大旱魃分身不及闪避,被佛光照彻,一个个本是木然狠毒的表情蓦地换成了惊诧痛苦之色,薛蟒祭炼九尊旱魃,运用天尸教秘传法门,以无穷尸气、阴煞之气餵养,但沐浴佛光之下,只见九大分身身上腾起无数黑气,被佛光一照,化为无形。只这一下,薛蟒数百年苦功便废了大半。 薛蟒玄阴元神亦自到场,佛光无孔不入,即便他隐匿虚空,亦逃脱不得,惨叫声中,一道玄阴法相自虚空迈出,转眼投入那尊天生旱魃尸神体内,形神相合,那尊旱魃亦是先天成就,可惜福运不济,还未成熟便被薛蟒寻到,打散了其中灵识,祭炼为自家化身,因此境界仅为待诏修为。 薛蟒元神归位,这才好过一些,佛光汹涌,他一人再兇悍,也不敢硬抗,急忙转身便走,身后八大分身紧紧相随,普济和尚目中光芒一闪,屈指一弹,佛火心灯灯芯中一朵火苗窜出,毫芒电闪,居然直入带头旱魃紫府之中。 第207页 薛蟒玄阴元神正在其中,被佛火入体,立时如堕地狱,这佛火乃是普济和尚孕养多年,以自身佛法祭炼,又有古灯檠加持,专一焚灭魔道元神。蓄力一击,薛蟒立时中招。 这一朵灯花宝焰,积聚楞伽寺数百高僧意念,内蕴佛法妙道,常人得之,足可振聋发聩,盪破心中迷障,智珠浮现,参悟佛法亦可事半功倍。若生有宿慧,立时便可开启心中秘藏,得极大神通。楞伽寺佛法秉持唯识之宗,讲求简去心外诸法,择取识心,开启识藏,凝聚金身,直入不朽。 这一点佛光心火便是唯识种子,与大行神君所发噬魂道魔种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噬魂魔种以众生七情六慾入道,攫取其中精粹,反哺施法者自身。而唯识种子则将唯识佛法包含其中,引导生灵慈悲修行,入于菩萨道,一取一舍,便是魔佛分界。 魔者损人利己,唯恐天下不乱。佛者教化众生,俱得安稳喜乐,永不退转。这一朵唯识灯焰,佛光心火,对他人而言乃是入道宝筏,修行之依凭,大善大功德大般若,但对薛蟒这等魔道巨擘而言,则是大毒大破坏大毁灭!佛火入紫府,损神炼妖尸! 佛火灯花一入旱魃紫府,化为漫天宝焰,一尊大佛升座,口诵《楞伽四卷经》,经文一字一句,皆化为无量金符,跃动不休。每一道金符皆为佛法显化,旱魃紫府中全是玄阴法力,无边尸气,被金符佛光照耀,立时被炼化成为虚无。 薛蟒玄阴元神亦于其间显化开来,却是一位面容阴鸷的中年道人,望了一眼那虚空大佛,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一道黑影窜出先天旱魃头颅,闪入虚空之中,只余薛蟒愤恨之极的声音飘来:「楞伽寺的秃驴,此仇此恨,不死不休!」居然仓皇逃了。 薛蟒亦是决绝之辈,眼见事不可为,若要保住旱魃紫府,必须将那大佛打杀,身外尚有无量佛光蔓延,自家玄阴元神若慢的一步,被大佛拖住,不免四面受敌,那时想逃都难,唯有乖乖授首。因此毫不犹豫,一走了之。 只是可惜了这一尊先天旱魃之身,本是薛蟒费尽心机得来,妄图以此为登天之梯,再进一步,修成玄阴之上的法力,耗费无穷苦功祭炼,谁知今日被楞伽寺的贼秃摆了一道,不得不弃之而逃。这尊旱魃分身势必无幸,虽尚有八尊分身,但俱是后天养成,不成气候,普济老僧使了这一招,等如断去了薛蟒向上修行之机,岂容他不恨? 普济老僧低眉垂首,低诵佛号,手上却丝毫不慢,僧袖挥处,无量佛光宝焰漫捲,将那尊先天旱魃吞没,迅疾炼化起来。郭纯阳一甲子前,曾以分身出游,寻上楞伽寺,与住持方丈密谈了三天三夜,定下今日之计。楞伽寺位于中土中原之地,毗邻帝京,歷来香火极盛,歷代帝王无论信佛还是崇道,登基之后,对楞伽寺多有封赏,因此寺产极丰。楞伽寺被崇为中土佛法正宗,有万佛源流之美誉,寺中高手多以降魔伏妖、济世度人之事为修行功德之机。 郭纯阳以一派掌教至尊身份,登临楞伽寺,也不知许下了甚么好处,说动方丈普渡大师以寺中一部秘法相赠,更派了师弟普济老僧不远万里,携了佛火心灯,驰援太玄。自家更在当日,闭了寺门,聚集寺中僧众,颂持经文,借佛门秘器,凝聚佛陀金身。 普济临行之时,师兄普渡大师便曾告诫,只需拦截一位玄阴高手便可,至于是哪一位,听郭纯阳分派便是,其余之事不必去管,功成身退,即刻返回中原。普济神僧一直隐身在侧,直到郭纯阳万里传音,请他出手解救一干入门弟子,再回身拦住薛蟒与那九大旱魃分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 纯阳终出手! 普济神僧亦有些手段,自思若仅将薛蟒逼退,岂不令郭纯阳小觑?不若藉此良机,将薛蟒一举剷除,至不济也要将他九大分身除去,免得他再去害人作孽,隐忍至今,直到普渡神僧在寺中做法,众生念力合作一处,佛光万里而来,这才藉此以心灯佛火,逼得薛蟒弃了先天旱魃之身,仓皇而逃。 普济神僧未能留下薛蟒,还有几分遗憾,心念一动,古灯檠上一尊菩萨轻轻站起,伸手一招,那尊先天旱魃也知覆灭在即,还有几分灵性,嘶吼连连,双臂勐挥,意图撕破佛光遁逃,无奈他自负中尚有一朵佛火心焰,又是元神无主,岂能抗拒一位真如神僧法力? 旱魃挣扎几下,被古灯檠上那尊菩萨收入指尖一朵灯焰之中,载沉载浮,眼见是无救了。那尊菩萨依旧于心灯之上结跏趺坐,独伸一指,禅意盎然。普济神僧收了一尊先天旱魃,灭去薛蟒一半的战力,犹不满足,却也无可奈何,往太玄峰上瞧了一眼,微微摇头,转身而去。 楞伽寺中,方丈聚集数百高僧,齐齐做法,发出大旃檀功德佛光,远播万里,所到之处,无数善心俱都合掌跪地,口诵佛号不止。功德佛光化为一座光幢,倒扣而下,恰巧将血神真身困在其中。 郭纯阳隐忍多时,等的便是此刻,周身精气、无穷法力喷涌而出,法相未显,整个身躯陡然胀大,眨眼化为十丈高下,虚实转换之间,犹如一道无尽黑影笼罩太象宫上空。这一刻,这位神秘深藏的太玄剑派掌教至尊,终于展露出强横之极的剑道修为! 玄门几大宗门中,清虚、七玄、少阳皆对太玄剑派怀有敌意,其余正一道、玄女宫与神木岛自身底蕴不足,自保有余,无力外侵,反倒与各家皆是交好。清虚、七玄、少阳三派自掌教以下,对太玄剑派最为忌惮者,非是纯阳级数的惟庸道人,而是这位生来矮小,双目狭长的掌教大人。 第208页 三派掌教不约而同,皆判断郭纯阳深藏不露,必定有所倚仗。只可惜当年太玄内乱,郭纯阳究竟以何种身手,何等剑术压服四位师兄,夺得大位,至今不得而知。这位郭掌教一身修为亦是奇奇怪怪,忽而脱劫、忽而待诏,没个消停,只一点可以肯定,绝未证道长生,否则太玄山上必有无穷异象生出,任谁也遮盖不住。只瞧百鍊道人证就纯阳,千万里元气潮汐不停,那是何等阵仗? 三派也只因郭纯阳未得长生,虽然忌惮,却也并不急切。郭纯阳便再如何算计精妙,诡计多端,只要不入纯阳,便何足道哉?任凭其蹦跶个够,也无伤大雅。只是今日先有百鍊道人突入纯阳,太玄剑派得了楞伽寺秘法,足以绕过待诏境界,这便不得不令三派警惕之极了。若真有一日,郭纯阳不声不响,自家证道长生,三派必会群起来攻,灭了太玄这一大祸根。 可说郭纯阳证道之日,便是太玄覆灭之时。太象宫中,无论金光老祖、陆长风或是段克邪、秦拂宗等,俱都凝神留意,细细观瞧郭纯阳展现出的剑道修为。日后真要剿灭太玄,今日所见便是极大佐证。郭纯阳已有百年不曾出手,本以为能将这份神秘保留下去,留作后手,谁知魔教赶集一般,来了一个又一个,太玄派应接不暇,也唯有掌教亲自出手,一来震慑宵小,二来提振门下士气。 郭纯阳法力不足以匹敌玄阴,但有先天庚金神剑在手,战力便不亚于先天血神。先天庚金神剑本体乃是一块先天庚金,被太玄派前代长老得在手中,耗费两代高手心血,方才祭炼成功,开启灵识。与太玄真传中先天庚金剑诀正是相得益彰,匹配无比。郭纯阳此刻施展的正是这一门剑诀! 如今看来,惟庸道人自家祭炼了一面诛魔宝鑑,百鍊道人以玄机元神入道,这柄庚金神剑果然最有可能被郭纯阳自家炼化,通常而言,唯有长生真仙方能将一件法宝完全炼化,练气级数并不能全力催动法宝威能,只能在法宝中留下自身烙印,若要御使法宝,还要法宝元灵自家配合。 庚金神剑乃是太玄前代掌教配兵,对太玄忠心无比,自是对郭纯阳惟命是从,此刻元灵趁机神剑之中,梳理调和元气,助自家掌教发挥先天庚金剑诀的最大威力。郭纯阳这厮甚是光棍,别人想方设法要试探他的功力底细,他足足忍了一百年,不曾出手,今日忽然拔剑斩血神,更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郭纯阳大袖招展,面色肃穆,望着那先天血神,声如洪钟,说道:「血神道友,你乃天生神圣,得造化灵机,今日之事,不关善恶是非,只是你欲灭我太玄满门,老道要杀你绝个后患。大家谁都不是甚么良善之辈,也莫要谈甚么除魔卫道、正邪不两立那些个俗世的调调,你有甚后招尽管施展,老道一併接着,若是你能破开这佛光宝幢,自然天空海阔。若是你躲不开我这先天神剑,今日便送你上路,你也莫怨!」 先天血神化身一道细细血光,周遭俱是佛光喷涌,本来他吃了郭纯阳两剑,忌惮其剑法通神,打算先进补一番,发泄一些元气,再来寻郭纯阳的晦气。哪知这老牛鼻子十分无耻,居然暗中勾结佛门,十数万里之遥,佛光遥相传递,暗算了他一记。 佛光宝幢融汇楞伽寺一门上下无穷法力,但力分则弱,一来远隔十数万里之遥,而来化为一层薄壁,先天血神若能汇集法力,攻其一点,破解不难,但身后还有个郭纯阳手持飞剑,虎视眈眈,血神攻破佛光怎么也要数息时间,足够郭纯阳施展剑术,再将他本源重创一回。因此先天血神丝毫不敢停留,只在佛光宝幢中飞来撞去,如同冻蝇钻窗,忙不不停,一面还要躲避庚金剑气,狼狈非常。 众人见本是先天神圣,生而玄阴的一代血神子,挟怨气而来,报復太玄,却被郭纯阳与楞伽寺联手暗算,一招棋差,步步受挫,居然落到被郭纯阳提着宝剑飞砍的地步,心下都有些荒谬之感。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斩杀六大血神分身! 郭纯阳展露的剑术之精妙,绝不在大师兄惟庸道人与二师兄百鍊道人之下,尤其精修先天庚金剑气,更是凌厉之极,十盪十决,一剑之出,杀机沁人毛髮,令人胆寒。若是凌沖这个剑痴在此,见了这等剑法,定要手足舞之蹈之,欣喜非常。 郭纯阳身为大修士,把握战机之道更是炉火纯青,深知良机稍纵即逝,若被血神子反应过来,自家千辛万苦创造的良机便要白费,绝无废话,出手便是最为凌厉之剑光分化剑术! 道道先天庚金剑气色呈纯金,拖曳彗尾,陡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幻化无穷,布下一座精妙之极的剑阵,正是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当日惟庸道人曾在东海之上以此剑阵对战沙通祖父沙泷,足见此阵之威力。这套剑阵变化繁复之极,在郭纯阳法力运使之下,却是运转无碍,剑阵兜兜转转,无数剑光妙舞之间,追赶先天血神,欲将他困锁其中。 这座剑阵中俱是先天剑气,每一道带有诛魔之性,被困在其中,身受万剑攒刺,纵不陨落,亦不会好受,尤其还有楞伽寺佛光在外,两相叠加,足可将先天血神一举镇压,至于是当场斩杀还是徐徐炼化,都是后话了。 先天血神察觉不妙,亦是凶性大发,索性不逃,厉啸声中,现出一条人形,身披大红道袍,连鬚髮眉毛皆是赤红如血染,大手一张,掌心中一朵血焰莲花悄然绽放,层层叠叠之间,共有千朵莲瓣、千朵花蕊,摇曳生姿,婀娜娇弱。 第209页 这朵千叶千蕊血焰莲花与先天血神一同化生,乃是先天之宝,介乎生灵与法宝之间,妙用无穷。千叶千蕊血焰莲花玄妙轻舞之间,莲瓣开合,有无穷血焰灵光激盪,灵光之中杀声震天,无数恶鬼夜叉,手持刀剑,恶形恶状,一路冲杀出来,扑向那座诛魔剑阵。 诛魔剑阵乃是郭纯阳以剑光分化之法,辅以诛魔剑诀法门布下,专杀魔道魔头,对血神有先天克制之力,但道魔消长之间,无数魔头恶鬼沖入剑阵之中,受无穷剑气碾压攒刺,登时死伤狼藉,但千叶血莲花蕊招展,这些恶鬼魔头復又重生,且元气充沛,丝毫无损。 方才六大血神分身以血河真气化生无数恶鬼,冲击诛魔宝鑑法力,本就是借用这一朵血焰莲花之妙用。先天血神对这朵千叶血莲宝贝之极,轻易不肯动用,此次生死存亡之关头,也顾不得许多。这朵血莲中精气并非无尽,那些恶鬼復生一次,便会消耗血莲许多精气,但势成骑虎,不得不如此。 先天血神以血焰莲花拖住诛魔剑阵,一言不发,双手一抹,现出一柄血色长剑,轻轻一抖,无量血光缭绕,剑光如血,往郭纯阳头颅斩去!若是凌沖在此,一眼便可认出这柄长剑正是血灵剑的模样,只不过剑身修长,全无瑕疵,比当日那柄惨兮兮的血灵剑要好的太多。 血神子本就通灵变化,聚散随心,血神道人更是先天神圣,有无穷妙法,可以自身真气凝聚无穷法宝兵器,各具其妙,只这一点,便无愧先天之名。剑光闪烁,居然是挪移虚空的绝世剑法,郭纯阳见剑光袭来,呵呵笑道:「慢来,慢来!老道还未活够呢!」数道先天庚金剑气陡然化为条条剑丝,缕缕如织,轻柔漫捲之间,一下便将血色剑光切作数段,正是剑气炼丝的绝世剑法! 郭纯阳与血神道人交战,不出数招,居然连使剑气雷音、剑气炼丝、挪移虚空、剑光分化四种无上剑道法门,连血神道人亦精通剑术,只瞧得太象宫中众人面面相觑,陆长风眼皮直跳。段克邪嘴角紧抿,皆未料到郭纯阳的剑术居然精妙如斯,肆意挥洒之间,非但接连运使种种上乘剑术,似乎连太玄几大真传亦极精通,连周其道人与贺百川面上都是一副惊骇之极的神色。 「郭纯阳果然深藏不漏,掌教师尊的担忧怕是成真了!如今唯有赶在他未成纯阳之前,将之压制,不然日后哪还有本门的活路?」陆长风与段克邪无意中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目光之中读出了这等意味。 郭纯阳终究未成纯阳,仅凭一柄庚金神剑,勉强算作一位纯阳战力,血神道人神通层出不穷,又有血焰莲花相助,全力出手,登时扳回劣势,只是他六大分身被惟庸道人绊住,又有大旃檀功德佛光在外,丝毫不敢大意,一面运使血灵魔剑与血焰莲花,一面寻找良机脱身。 佛光之外,六道血柱依旧冲击诛魔宝鑑所发诛魔神光,惟庸老道凝立虚空,见血神真身已现,大笑一声:「好魔头,且看老道手段!」诛魔宝鑑陡然飞起,落在他脑后,望去便如寺庙中的佛菩萨,身后重重佛光一般。惟庸老道一声轻啸,周身纯阳真气层层涌入诛魔宝鑑,镜面之上立时光华大放,飞出一剑、一刀、一锤、一珠、一令、一幡。六件宝物威能隐隐,居然皆有法宝级数,疾若飞火,去似流星,往六大血神分身出杀去! 长剑在半空磨得一磨,一尊血神分身惨叫不及,被剑光一斩两段!一口诛邪神刀刀光蹁跹,似有还无,又一尊血神自头至足被噼成两段!八瓣金棱锤压顶,将第三尊血神分身砸成了肉饼,混元珠光华大放,将第四尊血神分身炼成灰烬。辟邪令轻摇,第五尊血神哼也未哼,爆散成漫天血气。颠倒迷尘幡晃动之间,将第六尊血神收上幡来,轻轻一抖,炼成了虚无。 六大血神分身,六大待诏高手,居然在一个照面便被惟庸道人借诛魔宝鑑演化的六件法宝一击之下,尽数诛杀!这一下固然大出众人所料,却是惟庸老道蓄力已久的一击。之所以不祭炼一剑飞剑法宝,而选择了诛魔宝鑑,便因为这件法宝有个异处,可借用修士全身精气,演化六件宝物,威能境界与修士境界相同,但只有一击之力。 第一百七十章 太玄老祖手书 惟庸道人拼尽数百年真气修为,尽数舍给了诛魔宝鑑,换来六件法宝全力一击,登时奏功,将血神六大分身尽数诛杀!诛魔宝鑑发出此惊天一击,真气用尽,非等修养数十年,不能恢復威能,那镜灵小女孩又自镜面上浮现,向惟庸道人屈身施礼,又復沉入镜中。 惟庸道人将诛魔宝鑑收在脑后,他借宝镜施展六道真仙法力一击,体内真气亦是告罄,但纯阳老祖体悟天道,驾驭天地元气,一个唿吸之间,提挈干坤,浩荡元气滚滚而来,眨眼之间,气息便由弱化强,他望了望佛光宝幢之中郭纯阳与血神激战,全无帮手之意,反倒仰起了头,凝神望天,似乎天穹之上有甚有趣的物事。 血神道人施展神通与郭纯阳大战,只是无论神通如何变化,皆为郭纯阳运用无双剑术,觑破破绽,一击破去。贺百川面色古怪之极,捅了捅一旁周其道人,说道:「三师兄,掌教师弟方才接连施展了先天庚金剑诀、太戊持法诛魔剑诀,咦,那一剑破去血灵魔剑剑招的解数不正是洞虚烛明剑诀之中剑法变化么?掌教师弟究竟动得多少本门真传剑诀啊?」 第210页 周其道人面色木然,口气木然,语气亦是木然:「我不知道!郭师弟究竟是甚么时候学成了这些门剑诀?却又个个修成了这般境界?」他心头充满了荒谬之感,郭纯阳深藏不露他也深知,但素来以为这位掌教师弟精通一门先天庚金剑诀倒也罢了。谁知今日斗剑下来,愕然发现,这位掌教居然几乎精通太玄六大真传,且每一门皆能曲尽其妙,臻至不可思议之境界。 周其道人心头原本对郭纯阳接掌大位颇有不服,只是不曾诉诸口舌。只以为自家道行境界与掌教相差无几,论天资却也不差仿佛,论勤奋周其道人虽是长袖善舞,但背地里修行剑术丝毫不曾松懈,甚至比分神铸剑炼器的四师弟贺百川还要刻苦些,但今日郭纯阳展现出的种种剑术手段,将他仅存的一点自信和抱负尽数摧毁! 「若我与掌教平手相斗,纵使他不用先天庚金飞剑,仅凭这些剑术,我绝撑不过二十招!不,若是生死相绝,他在第三招上便能以剑术变化,破去我的真气防御,砍手砍脚,悉凭尊意,说不出的从容写意!」周其道人越看郭纯阳的剑术,心头便越凉,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冻僵一般,心头满是绝望:「这等剑术!这等剑术!我还斗个甚么!我还拼个甚么!」犹如魂丧天外,失魂落魄。 外界传言,郭纯阳所以执掌太玄大位,是因以一柄长剑将四位师兄尽数压服。其实不然,唯有他们师兄弟五人方才知晓,当年上代掌教荀真人堕劫,大位虚悬,师兄弟五人谁人不服谁,谁都用心窥伺掌教之位。练剑之辈,俱是头角峥嵘,心有沟壑之人,当下便约定比剑决胜,各出绝技,不论生死。就在五人斗剑的当日,一直供奉于祖师堂中的一卷道书忽然光华大放,自祖师堂中冲出,虚悬于郭纯阳头顶,洒下重重道光。 其余四人登时大惊失色,记起门中故老传言,那捲道书乃是二代祖师得自太玄老祖遗泽,亦是这位太玄老祖手书。当年老祖曾有遗训,若此道书无故放光,便是寻到有缘之人。这卷道书所载,便是太玄派中大名鼎鼎的《先天一炁清经》了,此经玄妙之极,歷代唯有掌教方可翻开修习,太玄剑派开派几近万载,威名不堕,靠的便是这一卷经文之上所载种种精妙法门。 自二祖得了道书,放于祖师堂内供奉,太玄剑派共歷七代掌教,从未有甚异象。歷代掌教皆是接掌大位之后,望空遥拜太玄老祖真灵,方得翻阅此经。亦曾有那野心之辈,妄图偷阅经文,任使多大法力,也不能翻开片纸单页,若是丧心病狂,欲将此经偷走,自有无上剑气发自道书,将盗书之辈斩杀。因此这卷道书在祖师堂中,也无人看守,任其自然。 师兄弟几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惟庸道人甚有决断,说道:「既有祖师遗训,郭纯阳与《先天一炁清经》有缘,我等自当奉请郭师弟执掌大位!」百鍊道人最是端方,当下颔首贊同,周其道人有心阻拦,无奈贺百川那厮是个直肠子,嘟囔道:「谁做掌教都一样,只是让我铸炼飞剑便可!」周其独木难支,唯有任命。 如此郭纯阳不费吹灰之力,接掌太玄门户,之后将那捲《先天一炁清经》亦收入囊中,周其私下推断,这卷道书之上必然封禁了太玄老祖一道剑气法力,威能全开之下,不下于一件法宝,私以为今日之事,郭纯阳定会以此经作为后手,谁知先是百鍊道人不声不响,修成纯阳,连最敬重的大师兄居然改换了根本道诀,又偷偷摸摸自家祭炼了法宝,还练成了三尊分身,着实令他应接不暇。 郭纯阳接掌大位之后,便闭关修行,从未出手,本来周其道人还有些奇怪,以郭纯阳资质,早该修成纯阳境界,今日一见,心下倒有了几分猜测:「定是郭师弟贪图本门六大真传剑诀威力,将每一门都修炼到了极高境界,因此耽搁了道行进境,直到如今也不曾炼成纯阳。反不如百鍊师兄,专一致志,只凭一道玄机剑匣法门,反倒抢先得了正果。」 「掌教师弟贪多嚼不烂,六大剑诀何等精深奥妙,我等穷尽一生,也不能穷尽其中变化,他却全数修炼,如此一来,究竟哪一门才是他的根本道诀?这般胡练,对敌虽是剑气千幻,变化由心,但却于道行有亏,凡人有时力穷,寿数有限,多少惊才绝艷之辈,将精力放在了修行法术之上,忘却了根本道行的境界,最后虽是斗法无敌,却不得不老死寿终,身化异物?不行,我定要寻个时机,规劝掌教一番!」周其道人目光坚定,打好了主意。 段克邪、金光老祖、秦拂宗之辈,修为见识俱不在周其道人之下,三人亦想到此处,各有不同面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忽有恶客启门扉 天星七曜低云陲 郭纯阳剑法精绝,但分分心旁骛,不得专精,必无证道之望,除非他废去其余几门剑诀的修为,专修一门剑术,方有成道的之望。但以郭纯阳的野心,必是打算将各路剑诀尽皆修到纯阳境界,那时法力才堪称恐怖,足可称为纯阳之境第一人。 「郭纯阳野心太大,太玄派六门真传剑诀,每一门皆够修士穷尽毕生精力参研,他又非是太玄老祖,想将六道剑诀一同修炼大圆满,难比登天!」段克邪心头暗想,以郭纯阳的性子,若能证道纯阳,便不会空等了这许多年,必是他修行之道出了甚么差池,才如此蹉跎不前。 第211页 中土楞伽寺中,那尊清净功德归真佛虚影,摊开大手,五指微微合拢。太玄峰上,一座佛光宝幢亦开始徐徐闭合,血神道人登时察觉,心下也有几分急躁,若不能尽早脱身,迟早要被佛光剑气磨死,以他先天玄阴的修为,亦不能硬抗楞伽寺众生与郭纯阳联手之力。 便在此时,天外之处忽有奇光坠落,此是本是申牌时分,骄阳隐踪,群星无影。忽有七道奇光升起苍穹,将太玄峰团团围绕。一个浑厚声音喝道:「本是先天生灵,却被人坑害,好不悽惨!」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 金光老祖一见七色奇光,忽然暴怒喝道:「七曜天星法!星宿魔宗!」那七道奇光正是星宿魔宗中一门极有名的神通七曜天星法。金光老祖当年曾吃过一次大亏,对手同为玄阴级数的法宝,便是星宿魔宗的日月五行轮,而祭炼这件玄阴之宝的法诀,正是这一门七曜天星法。 金光老祖自开启灵识,在少阳剑派歷代长老手中,几乎纵横不败,但生平唯一一次吃得大亏,就在日月五行轮手下,可谓倾尽四海水,难刷此仇怨,一见七曜天星法,立刻想到了老对头日月五行轮,当即暴走! 陆长风深知金光老祖对日月五行轮及星宿魔宗的恨意,生怕他一时性起,飞身参战,岂不帮了太玄派的大忙?忙低声喝道;「还请老祖忍耐些!」金光上人哼了一声,强忍不曾出手。 段克邪见闻广博,悠然道:「此人必是星宿魔宗天市宫宫主首徒司徒化,修成七曜天星法,亦是得了长生道果之辈!太玄剑派真是流年不利,这些个魔教掌教平时等闲难得一见,今日却赶集一般,尽数云集太玄,郭纯阳定是做了甚么天怒人怨之事。」 周其道人与贺百川登时向他怒目而视。段克邪哈哈大笑,摆手道:「开个玩笑,两位长老不必当真。星宿魔宗乃是魔道第一大派,既然也插了一手,段某断不会坐视不理,请二位放宽心便是。」 周其道人与贺百川这才回嗔作喜,周其笑道:「若能得段先生出手相助,我太玄一门上下,感激不尽。」星宿魔宗道法殊异,甚是精妙,门中有紫薇、天市、太微三宫,紫薇宫歷来为掌教所居,当今星宿魔宗掌教星帝便在彼处常年闭关。天市、太微两宫,亦是太上长老所居,这两位太上长老修炼星宿门中至高秘法,法力神通仅在星帝之下,亦是魔道巨擘。 段克邪一眼认出来者乃是天市宫太上长老首徒司徒化,七曜天星法便是天市宫中嫡传道法,所谓七曜者,又称七政、七纬,乃是日、月、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之统称。一道神通法诀之中,便包含日月五行,太阳太阴之道,纵横变化,参于造化,七曜齐出,又有无穷妙用。 只这一门妙法,便不在太玄六道剑诀之下。足见星宿魔宗之底蕴深厚。金光老祖那般强横之辈,一张臭嘴四处竖敌,如今也不曾被人打死,足见其法力神通。但生平吃的一次大亏,便是在日月五行轮手下。 七道奇光乃是太阴太阳与五行精气所化,颗颗大如星球,光华乱闪,将周天群星都比了下去。血神道人正被佛光缠身,不克逃脱,七道奇光之中太白星辰骤闪,一道白色剑气横亘虚空,往佛光宝幢之上噼去,竟是法宝级数的一击。血神道人瞧出便宜,血灵剑血光大放,亦是一剑噼去。 内外交攻,两道剑气正噼在一点之上,一点攻面,恰将佛光宝幢噼的蛛网裂纹不断,血神道人厉喝一声,化为一条血河,直冲而去,登时将佛光贯穿,逃脱生天。血河滔滔,一朵千叶血莲漂浮其上,血神道人有心杀将回去,却又忌惮郭纯阳重重手段,血河长绕,但闻血浪滔天之声,一时却不敢出手。 郭纯阳长剑当胸,哈哈一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星宿魔宗的道友,不知贵派星帝一向可好?」七道星光之中,司徒化的声音说道:「多谢郭掌教挂怀,鄙门掌教安好。本座欣闻贵派重光大典今日举行,特来观礼,适逢其会,无意间搭救血神道友一遭,绝无恶意。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郭掌教又何苦赶尽杀绝呢?」 郭纯阳呵呵笑道:「老道早有言在先,我太玄与血神道人之仇绝难化解,唯有一剑当之,司徒长老要来当个说客,只怕不能遂愿了。」司徒化笑道:「郭掌教何出此言,血神道友六大分身尽被贵派斩杀,多年苦功毁于一旦,便有甚么仇怨,也该当化解了,何苦还要痛下杀手?某家此来,一时技痒,欲领教一番贵派剑术,不知郭掌教肯赐教否?」 先有血幽子以天魔解体之法,祭炼一座孤峰,逼得百鍊道人直入纯阳,方才将之逼退。又有天尸教薛蟒率九大旱魃分身而来,又被普济神僧拦住,更将一尊先天旱魃失落,在佛火心灯之中,受佛光炼化,眼见是就不回来了。再有血神子出世,六大分身围攻太玄峰,逼得惟庸老道倾尽法力,催动诛魔宝鑑,方能将之斩杀。如今太玄派可谓底蕴尽出,全无后手,又跳出个司徒化,摆明了是要捡个大便宜。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七曜天星动 段克邪上前一步,事到如今,已容不得他不出手,七玄剑派与太玄剑派虽则相互敌视,别着苗头,但遇到魔教挑衅,还要同气连枝,就算做做样子,也要与司徒化斗上一回,不然传了出去,说太玄剑派被魔教围攻,七玄剑派却袖手旁观,岂不令同道心寒,令魔道耻笑? 第212页 陆长风悄悄对金光老祖使个眼色,示意其亦伺机出手,金光老祖微微点头,一旦出手必要势若雷霆,将司徒化或杀或俘,非但能彰显少阳剑派的威风,还能灭一灭郭纯阳的傲气,无形之中在天下同道心头便觉少阳剑派稳压太玄剑派一头。 郭纯阳衣袂猎猎,庚金神剑当胸一横,仰天一声长笑,喝道:「我郭纯阳当这缩头乌龟当了两百年,今日本门重光,尔等宵小之辈拿我这太玄峰当成窑子了,说来便来,想走便走?不必诸位同道动手,且看老道的手段!」 郭纯阳执掌太玄以来,多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无论正邪两道,对其虽是忌惮,但也有几分瞧不起之意,魔教各派高手长老齐至,你方唱罢我登场,就是要令郭纯阳猝不及防,将所有底牌一齐展露出来,若确不好惹,这些个魔教妖人自然退却,若是不过如此,只怕下一次便是魔教六派齐出,一举将太玄剑派移平了! 因此今日之战,郭纯阳败不得,太玄剑派更败不得,一败便是灭门之祸!不禁不能败,还要胜的漂亮,丝毫不用借用外力。但如今百鍊道人元气大伤,惟庸老道真气告罄,周其道人与贺百川皆非纯阳,插不上手,唯有掌教郭纯阳一人,手持庚金神剑法宝,可堪一战! 太玄峰外,无量佛光陡然聚拢一处,化为一座玲珑小塔,上有七宝装饰,宝相庄严,塔中一个平和声音传来:「郭道兄若有拆迁,敝寺上下愿助太玄平顶妖魔。」正是楞伽寺住持方丈普渡神僧,楞伽寺佛法昌盛,乃正宗佛脉传承,若普渡大师出手,星帝在此,亦要忌惮三分。 七道星斗光华微微一顿,显是司徒化对楞伽寺众僧十分忌惮,冷笑道:「佛门秃驴何时与道门的牛鼻子勾结上了?传扬出去,太玄剑派居然要靠佛门出手,挽回脸面,岂非笑话!」却是生怕楞伽寺众僧动手,用上了激将之法。 郭纯阳亦笑道:「有劳大师师兄弟二人费神,郭某甚是感激,这厮不过是星宿魔宗一个小辈,郭某一人便足以打发,不必大师动手了。」那小塔有五色佛光展露,普渡大师说道:「既然如此,鄙师弟已返回山门,擒捉了薛蟒一具先天尸神,老僧还要主持法事,将之灭度,不克叨扰了。告辞。」小塔微微震盪,刺破虚空,眨眼不见。 郭纯阳施礼恭送,司徒化见普渡老僧法力所化小塔居然就此离去,暗松一口气,他虽是玄阴级数,但对上这等万年丛林的方丈大师,还是心头忐忑,又见郭纯阳老神在在,似乎胜算在握,心头恼怒,催动法力杀来。 七曜天星法乃是採集日月五行七颗星辰星力,催动阴阳五行之力对敌,奥妙无穷,变化多端,只阴阳五行四字便包罗万有,几乎囊括了世间一切先后天之有为法,因此这道法诀在星宿魔宗之中亦是排名前列,还压着莫孤月所修北斗劾死戮魂禁法一头。 司徒化浸淫此道数百年,又以这道法诀成就长生,星宿魔宗法门本就走的法力浑厚的路子,司徒化一人法力几乎还在薛蟒加上九大旱魃分身之上。那七颗星光便是司徒化採集日月五行周天星力凝聚而成,可谓是其玄阴元神。 七曜齐动,先有太阳星相发出无穷太阳真火,真火之中数十头三足金乌高声鸣叫,带动火势,往太玄峰杀来。太阳真火至阳之刚,无物不焚,最是霸道不过。真火过处,只烧的虚空嗞嗞作响。 金光老祖面色大变,他的本体乃是一柄烈火金光剑,是少阳剑派歷代高手採集太阳真火与大日金精祭炼而成,本就是玩火的祖宗,一见七曜天星法催动的太阳真火,心下暗惊:「这厮居然将太阳星曜变化练到这等境界,焚山煮海亦不在话下!若是这厮操控日月五行轮,只怕老祖还是得不了好去!」 当年他与日月五行轮结仇,便是因为自家主人法力比不得日月五行轮的主人,最后反被其催动日月五行轮太阴太阳变化,狠狠打了一记,险些便崩散元灵,跌落到了法器的层次。日月五行轮本就是以七曜天星法祭炼,这道神通给金光老祖留下的便是无尽惊悚之意,见司徒化居然法力如此深湛,金光老祖不由回忆起当日身受重伤一战眼中神光暴闪。 段克邪微微冷笑,心头却是忌惮不已,剑修之道,靠的便是一柄飞剑,分化剑气,远攻御敌,但星宿魔宗法门大多采炼周天星力,法力雄浑之极,先天之上以拙克巧,正是剑修的克星。尤其太阳星耀变这等辅以真火灼烧的法术,更是令剑修头疼之极,无论飞剑、剑气,根本不得近敌人之身,便被真火灼烧了去。 「郭纯阳这次麻烦了,太阳真火正能克制他的飞剑剑气,司徒化元神藏于七曜星光之中,飞剑若近不得身,还谈何却敌取胜?」 这还不算,太阴星曜陡然滚动,播撒无数银白光线,箭一般下射开来,乃是太阴戮神光线,专诛元神,阴毒无比,尤其其性至阴至寒,等闲修士挨得一下,肉身紫府尽数冻僵,元神也转动不得,只得乖乖引颈受戮。 太阳、太阴二曜星神力大法,其余五行曜星亦被司徒化催动,但见太白星曜剑气飘摇,横空斩来。岁星有无数巨木,数丈大小,横撞竖砸。辰星星曜有无穷大水喷发,淹没虚空。荧惑星曜发出九条火龙,摇首摆尾,鳞甲鲜明,口吐无穷烈火。镇星星曜有无数黄沙瀰漫,遮人耳目,坏人肉身。一时之间,七曜星光齐动,道道神通迸发,汇成一道法力长河,直扑郭纯阳! 第213页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剑破七曜 太象宫中一处隐秘之地,有一座小小祠堂,上书祖师堂三字,忽有豪光沖宵而起,一卷道书哗啦啦展动不停,道书之上无数剑诀符箓一一浮现,光耀虚空,忽然化为一道剑光,一股脑喷射而出,直入郭纯阳顶门。 郭纯阳哈哈一笑,大喝一声:「剑来!」先天庚金神剑连抖三抖,一道弧形剑气飞出,长有百丈,充斥虚空。剑气过处,无穷太阳真火先自哑火,本是四面灼烧,无边无际,忽然火头一黯,陡然倒转回去,被剑气逼得毫无退路。郭纯阳使了个肉身变化,身躯高有百丈,将太象宫覆盖于阴影之下,也瞧不出虚实。 一剑之威,乃至于斯!司徒化惊怒交集,喝道:「郭老贼,你!」郭纯阳理也不理,庚金神剑再举,如拈绣花针,如捧巨石山,若轻若重,其中落差足令人喷血,庚金神剑发出铮铮剑鸣,在郭纯阳近乎无尽的法力灌注之下,终于展露出了这柄先天杀伐之剑的真正面目! 锵!锵!锵!三声剑鸣之后,庚金神剑陡然化为巨峰一般大小,这柄神剑本就是太玄长老采周天精金祭炼而成,此时才现出先天庚金神料的元身。这般巨大的飞剑,根本不必有甚么剑气发出,只凭剑身便是极大杀器! 周其道人瞧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原来太玄祖师留下的道书,居然还有这等神妙之处!」段克邪见了先天庚金神剑的威势,面上变色,郭纯阳本是练气级数,但那道光华入体,气息节节暴涨,居然瞬时拥有纯阳级数法力,如此一来,以纯阳级数的修为催动飞剑法宝,立时强弱互易。 早听闻楞伽寺中有一卷《楞伽经》,由开寺祖师书写,乃是旷世经典,除了其上所载精妙佛法外,这本经书本身便是一件异宝,又经楞伽寺歷代高僧祭炼,早已通灵变化,威能还要强过一般的法宝。难不成方才那捲道书亦有那等神妙?也无怪乎郭纯阳得其灌顶,立时暴走了。 百鍊道人本是闭目运气,忽然有些惊骇的睁开双目,就见掌教化为一尊硕大巨人,挥舞巨山大小的长剑,往天外噼去!金光老祖目光也有些呆滞,郭纯阳底牌实在太多,居然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将法力提升到了纯阳境界,有此战力,再加庚金神剑,便等如两尊纯阳老祖坐镇,今日之战过后,太玄剑派势必名声大噪,虽然不至于一举将七玄与少阳两派压在身上,但势必再无人胆敢如今日一般轻侮! 郭纯阳连挥三剑,太阴戮神光线本是细如牛毛,急如繁雨,被剑气一带,消磨无踪。无论巨木、大水、剑气等其余五行星曜所化神通,在郭纯阳剑气面前如薄纸般不堪一击,尽数摧毁!剑气不绝,又延伸万里,直入云天,似要拿星捉月,一口气将司徒化星神变化的七道星光一柄斩落下来! 司徒化立时亡魂皆冒,忙收起神通,拼命逃窜。七道星光聚拢一处,往天外飞去,竟连一句狠话、场面话也不敢留!郭纯阳冷冷说道:「与老道叫板,星帝那厮来了还差不多,你还差得远!」声如雷霆,剑气遥遥飞去,只听极天之上传来一声惨叫,也不知司徒化究竟如何了。 就在祖师堂大放神光之时,血神道人面色大变,二话不说,收回血焰莲花,转身便走。六大分身被斩,也顾不得了,将袍袖一抖,六大血河分支收入袖中,眨眼跑的没了踪影。司徒化被郭纯阳三剑逼走,血神刀神不战而逃,薛莽损失了一尊先天尸神,三位玄阴老祖,或伤或逃,委实令人大出意料之外! 郭纯阳竟能依靠法宝之力,将自身法力提升至纯阳境界,加上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术,一人足可当得两三位纯阳老祖之战力,有他一人镇压,太玄派便已稳如磐石,何况还有惟庸与百鍊两位纯阳高手。三人联手,太玄剑派的底蕴已然超过了神木岛与玄女宫,足保祖传基业不堕。 司徒化好歹也是星宿魔宗的长老一级人物,却被郭纯阳一剑破太阳真火,一剑破其余六曜,一剑斩伤。连三剑都撑不下来,还要落荒而逃,连句狠话也不敢放。血神道人先天神圣,手中又有血焰莲花这等异宝,却给郭纯阳吓破了胆,三位玄阴高手,两逃一重伤,太玄峰一战之战果着实令人惊艷! 修道界已有数百年不曾出现今日这般真仙级数的杀伐碰撞,太象宫中无论太玄弟子或是来观礼的正道高手,俱都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便是掌教郭纯阳,一剑杀出,玄阴退避。段克邪眼中满是忌惮,万没料到郭纯阳竟还有如斯妙手,更未想到司徒化空自一身玄阴修为,居然连三剑也接不下。「太玄剑派此战之后,定必威震天下。看来师傅对郭纯阳此人的顾忌乃是对的,郭纯阳此人着实有些深藏不露。」 惟庸道人呵呵一笑,落入太象宫中,百鍊道人面色有些苍白,亦自缓缓起身。郭纯阳一声长笑,收了法相化身,落在玉台之上,依旧是一位矮小老道,形容猥琐,面上一道青气闪过,继而又有红光一闪,如今青红相替七次,方才面色如常。 段克邪瞧在眼中,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方才那一招亦非毫无破绽,瞧郭纯阳面色,施展一次想必亦要元气大伤,但饶是如此,也绝不可小觑。」郭纯阳依旧一副病恹恹的神色,但如今谁也不敢小看这位太玄掌教,连星宿魔宫长老都接不下三剑,这等法力只怕与星宿魔宗星帝也相差无几了。 第214页 庚金神剑一摇,依旧化为一位少年道人,侍立郭纯阳身侧,惟庸道人落座郭纯阳右手,与左首的百鍊道人相对,周其与贺百川次第落座,至此太玄五大长老全数到齐,魔教三位玄阴高手俱被击退,想必不会再有人来,否则其余正道门派也绝不会坐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门大比终开始 郭纯阳咳嗽一声,说道:「敝派重光大殿,有宵小来袭,幸有祖师之灵庇佑,将之击退,诸位道友受惊不小,郭某在此谢罪。」起身一礼,惟庸道人等四位长老亦自起身施礼。众人忙即还礼,连道不敢。 郭纯阳又自落座,说道:「诸位道友,本门入门三关尚未完成,礼不可废,祖师遗训,唯有闯过三关,方为太玄弟子。还要委屈诸位再多留些时日,观礼三关大比。童儿何在?敲响法钟,着陈紫宗主持入门大比!」小道童还玉忙捧了一座小巧玉钟出来,取了玉击轻轻一敲,灵波荡漾。 鹰嘴峰山深谷之中,凌沖抬眼望空,久久不能释然,脑中全是掌教郭纯阳那惊艷三剑,竟将一位先天玄阴血神硬生生吓跑,修道当如是!陈紫宗师兄四人收了剑光,面上各有不同颜色,赵乘风苦笑道:「我在太玄修道数十载,今日方知掌教师叔竟有如此法力,如此神通!」郭纯阳最后一刻出手,力挽狂澜,那等威势着实惊天动地,实在把他惊到了。 任青摇摇头,说道:「掌教师叔藏拙太深,连几位长老也蒙在鼓里,依我看,唯有大师伯知晓其中一二。」陈紫宗点头道:「不错,今日谋算想必便是掌教师叔与师傅一同算计,两位长辈为了本门荣辱,隐忍百年,一朝惊人,我等更要戮力修行,莫要堕了太玄威名。」 三人俱都点头称是。赵乘风见这数十名少年男女大多面色苍白,显是惊吓过度,被方才正邪之战吓到,不由摇了摇头。想起掌教师叔最后出手的威势,再瞧瞧这些个弟子的粗浅修为,立觉寡然无味,但随即振奋精神,纯阳境界连他如今都是可望不可即,何况这些连修道之门还未入的少年? 钟声幽幽,陈紫宗面色一整,说道:「掌教有令,入门大比继续进行!三位师弟各守本位!」众人本该经由这处深谷,通过一条狭缝,去往一处山洞,洞中刻有太玄剑派入门心法与剑招。只是太玄峰上连场大战,法力波及极广,鹰嘴峰下深谷巨石坠落,大地龟裂,满目疮痍之色,连那道狭缝也被乱石堵住。 赵乘风自告奋勇,用手一指,一道剑光灵若银蛇,曲折如意,往那处狭缝中噼去,石屑乱飞,片刻见已将乱石击碎,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任青提气喝道:「众弟子听命,穿过狭缝,有一座山洞,洞中壁上刻有本门入门心法,及一套入门剑法,尔等可自行参悟,三个时辰之后,无论所悟多少,皆要出洞。这便是第一关,考验尔等对剑术之悟性。」 凌沖听到入门心法、入门剑术,心下便有几分猜测,一旁方有德捅了捅他,笑道:「凌兄弟,咱们走罢!」这厮又是一副笑脸,浑忘了方才被王申散布魔种的倒霉模样。 凤兮郡主望了李元庆一眼,将方才真仙级数大战的场景强行忘却,她自小心思刚强,不让鬚眉,来此就是为了拜入太玄,一步登天,绝无犹豫,迈步便走。李元庆也瞧见了凤兮郡主,两国本是世仇,若是被凤兮捷足先登,修成了厉害道法,指不定要怎样摆弄自己,他心头一凛,急忙抢上。 唯有秋少鸣心头郁怒,他被魔种侵入紫府,不得不修习了无形剑诀,以无形真气抗衡魔种侵蚀,虽免于成为行尸走肉的下场,但丹田中已然有了无形剑诀的剑气,太玄剑派绝不会容许身怀别派真传的弟子拜入门下,即便有段克邪出面说项,顶多也不过拜一位长老为师,绝不会得传最上乘剑诀。除非能自废无形剑诀的修为,但无形剑诀亦是七玄剑派顶尖法门,不在太玄真传之下,秋少鸣觊觎良久,也不捨得就此废去。思索良久也不得要领,唯有走一步瞧一步了。 凌沖见众人纷纷往狭缝走去,也自抖擞精神,与方有德一道。那道狭缝有六七丈长短,仅供一人出入,头顶天光微泄,此时已是半夜时分,天星在上,投入一道狭长星光,勉强瞧得请前路。黑暗之中并无一人说话,大家沉默而行。方有德耐不住寂寞,悄声和凌沖说话,不知怎的,他总觉与凌沖合拍,总愿意寻他交谈。 凌沖与他对谈了几句,盏茶功夫已走出狭缝,忽然天风吹面,刚劲如刀,耳边有人失声惊唿,凌沖四面一望,心下也自骇然。对面一座峭壁耸立,壁上一座洞口,方圆数丈,内中山风滚滚而出。一道索桥连通对面峭壁,俱是以生铁铸成,许是年头已久,索桥上锈迹斑斑,罡风凛冽之下,不时微微摇动,发出吱嘎声响。 尤其那铁索桥纵向是两根铁索,粗有儿臂,中间以小指粗细的铁条相连,两条铁条之间隔有一尺之距,其下便是万丈深渊,白云幽幽,瞧不见底。有好事之辈,拾起一块石子投下,初时还闻其声,接着全无声息,那人立时面色煞白,双股打颤。 李元庆冷笑道:「这是要考校我等心境了,若能安然过桥,一心不乱,方有资格修习洞中剑术心法。」挑衅似得看了凤兮一眼,跨步上桥。凤兮亦不甘示弱,犹豫几息,也咬牙跟上。众人见有了先行之辈,立时胆气大壮,又有几人迈步上桥。 第215页 铁索桥可供两人并排前行,凤兮与李元庆齐头并进,打了头阵,二人不时互瞪一眼,强忍住向对方出手的欲望。在桥上出手,只怕要同归于尽,而且太玄派仙长在旁,若是不顾一切出手,难免要留下一个戕害无辜的罪名,得不偿失。 凌沖与方有德亦自上桥,方有德面色苍白,忍不住运起佛门法力护身,淡淡金光闪耀不停。凌沖目光向前,太玄真气亦自运转开来,前面已有十几人,因此身形不快,一步一步稳走。 蓦地一声惨叫,却是一人忍不住下望一眼,心头胆寒,加上夜深露重,足下一划,从桥上摔下!但闻惨叫之声一路响彻深谷,惨不忍闻,众人俱都心寒无比,唯有硬起心肠,只做不见。 尚有数十人不曾上桥,见有人摔落,身旁有无仙长护持,眼见是不活了,当下便有数人大叫:「太玄派这是戕害无辜,我们不比了!还不曾入门,便丢了性命!」话音方落,赵乘风忽然现身,冷冷瞧了他们一眼,大袖一挥,那几个傢伙立时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石碑心法 洞壁剑招 凌沖镇定心神,稳稳迈步,心头雪亮:「本门乃是正道门户,怎会无故伤人性命?悬崖之下定有一位师兄接应,这条铁索桥不过是试探众人道心坚定与否,若不能捨生度外,还谈甚么修道长生?」许是被前面掉落之人吓到,居然陆续又有数人一脚踩空,自铁索桥上坠落,惨叫连声不绝,搞得桥上之人心头亦是发寒。 铁索桥下,云雾之中,果然有狄谦驾驭剑光停驻半空,每有一人惨叫跌落,便被他轻轻一指,一道真气发出,将之託起,又有真气将那人口舌封住,不令出声。不过片刻间,居然接到了七八人。这些傢伙性命无碍,但也自知没了拜入太玄的机会,一个个面色沮丧,垂头而立。 一旁陈紫宗与任青身裹剑光而来,见了这许多掉落之辈,俱是大皱眉头。任青道:「这等心性,连个铁索桥也不敢过,过不去,谈何练剑修道!」陈紫宗摇头道:「罢了,本门选材本就是大浪淘沙,总会有良才美玉出现。」任青迟疑片刻,问道:「师兄,那位凌师弟……」 陈紫宗微微苦笑,说道:「掌教师叔既然亲口收他入门,这次入门大比无论名次如何,你我都不可多言。」之前郭纯阳未曾显露修为,门中还有百鍊道人偶尔胆敢顶撞一番,但如今郭纯阳展露法力,掌教威严深重,他们这些小辈谁敢贸然抗命?任青点头。 头前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两个终于跨过铁索桥,足踏对面峭壁之上。峭壁上有一方半月圆台,二人踏足其上,怒目相视。若非不敢造次,早就拔剑相向了。二人毫不停留,把脚入了山洞,唯恐对方捷足先登,先参悟出了甚么功法招式。之后陆续有人通过铁索,往洞中跑去,俱是着急忙慌。 秋少鸣缓步而行,他身有无形剑诀修为,足下踏出,便有真气凝聚,不虞掉落,他心头思索是着手废去无形剑诀真气,还是见机行事,不觉已迈过铁桥,摇了摇头,索性不去管其他,昂然入洞。 凌沖与方有德夹在中间,凌沖剑心通明,无有畏惧,方有德有佛光护身,心下安定。二人容容易易过了铁桥,方有德笑道:「我不远万里前来太玄拜师,若能得到一门剑诀,便算入不了太玄之门,也总算不虚此行了。」凌沖摇头失笑,说道:「方兄不必过谦,请罢!」二人并肩入洞。 除却掉落悬崖者,在狭缝前踌躇不前者,越过铁索桥,进入山洞之辈尚余六十几人,俱是心智坚凝,不折不回之人。陈紫宗师兄弟四人自云雾中升起,狄谦伸手一指,十几名摔下悬崖之辈缓缓平飞,落于狭缝之前,场中还有十几人亲眼见他们摔落谷底,只当不能倖免,心下惧怕,不肯前行,见他们竟然完好无损,哪知还不知这铁索桥实是考验道心的一关,一个个顿足捶胸,悔恨莫及。 陈紫宗哪里去管他们如何?吩咐狄谦道:「狄师弟,烦劳你将他们送回山外,令他们自行迴转便是。」狄谦领命,那些人还待分说求情,狄谦冷笑一声,剑光飞起,裹挟了这些傢伙望空便走。 任青望着黑黝黝的洞口,沉吟道:「尚余六十几人入了洞中,不知那入门剑法三十六式他们能悟出多少?」赵乘风笑道:「入门三十六式我等尽皆学过,不过是本门剑诀的入门之法,以他们资质,融会贯通绝非困难,只看其后选剑、斗剑罢了!」 陈紫宗皱眉道:「据说那位凌小师弟便是机缘巧合,自幼修习守山剑三十六式,方能得掌教至尊看中,这一场却是不必比了。只是外人知晓,难免非议我太玄不守规矩,于本门名声有损。」三人对望一眼,均是苦笑不已。任青沉吟道:「罢了,此事既是掌教定下,自有定夺,我等只奉命行事罢,不必多管其他。」 凌沖入得石洞,往前行了数丈,忽然面前一亮,山腹中一片极大空地,四周满插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四面洞壁之上,满刻文字图形。凌沖凝神望去,见图形共有三十六幅,每一幅之旁皆有文字注释,迎面一座高大石碑,碑上刻有数百字文章,却是讲的太玄入门心法运气之道。 凌沖通读石碑上所载文字,暗暗点头,再去瞧四周石壁,其上所刻正是自家再熟悉不过的太玄守山剑三十六式。其中前十三式乃是自小练熟的,睡梦中亦能施展,其余剑招亦是熟极而流,心下安定,復又苦笑:「果然我所料不错,石壁中正是守山剑。只是这套剑法与入门心法我早已精通,学也无用。之后必是考校各人资质领悟,以太玄剑派对战,我若是发挥剑术威力太强,难免难堵悠悠众口。怕是这等考校之法乃是早先敲定,也不曾想会有我这一大变数。」 第216页 方有德修行佛法,无师自通,生平没瞧过玄门正宗法诀,甚感新奇,围着那石碑转来转去,石碑周围亦有数十人围绕,大家皆是一般的凝神解读太玄心法,心无旁骛,凌冲心下底定,便轻松起来,在远处站定,双目游离,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方有德行事粗鲁,但资质却真不错,不然也不会仅凭几卷佛经便悟通两门小神通,他将石碑心法默诵三遍,便已牢牢记住,见凌沖躲得远远的,分开众人,一拍凌沖肩头,笑道:「凌兄弟,你不去瞧瞧那心法么?」凌沖笑道:「方才瞧了一遍,已然记住了。」方有德挑起大拇指,笑道:「那段心法忒也拗口,我念了三遍方才记住,你却只瞧了一遍便记住了,果然比我老方强!」 凌沖强笑一声,依旧双目出神。方有德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当他全力参悟心法,不以为意,自家席地而坐,默诵心法,领悟起来。进洞的六十多人中,大多是九国国民,许多更是王族显贵之后,骤得仙法,各个欢欣雀跃,连凤兮郡主与李元庆那等高傲之辈,见了石碑心法、石壁剑招,亦是喜笑颜开。 有人通读心法,迫不及待的开始参悟,亦有人读几句心法,忍不住又去瞧石壁所刻剑术,形形类类,不一而足。凤兮郡主与李元庆头脑甚是清明,二人同时想到必定先练成入门心法,方能去参悟剑术,任何一门剑法,皆是以独门心法真气催动,若是不明其中运转之理,贸然参悟剑法,说不定有害无益。二人不约而同,在石碑之下盘坐,瞑目调息,运行太玄心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怀鬼胎 这六十余人大多是太玄下属九国之民,可谓精中选精,復又性格坚韧,亦有许多良才之辈。有几人天资聪颖,得了太玄入门心法,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将一身所学转化为太玄独门真气,周身也多了几丝虚无缥缈之意。 凤兮乃是一国郡主,自小修习高深内功拳剑之术,那天凰焚天法是羽凤国祖上秘传法门,在凡间可谓是顶尖的功法,修成一身精纯焚天真气。凤兮郡主素来也以此为傲,但今日见了太玄心法,方知自家是多么可笑,便是这一道入门法诀,也比天凰焚天法高明不知几许。 凤兮不敢怠慢,将心法默诵数遍,牢牢记住,凝神参悟其中关窍,下手修习。体内天凰焚天真气按着太玄心法路数运转,每过一处穴窍,便壮大几分,太玄心法总括玄门正宗妙道,包罗万有,一照之运行,便将原本天凰焚天之气缓缓转化为太玄真气。 「我羽凤国与大夏乃是世仇,若非有太玄派仙长看守,我与李元庆见面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不过我如今得了太玄心法剑诀,修为自可领先一步,我也不必赶尽杀绝,只略施小计,令李元庆入不得太玄山门,便算是一大功了。」凤兮郡主念头兜转。 李元庆亦自揣摩入门心法,心头冷笑:「凤兮那小丫头定必有些不良念头,哼哼,岂不知我早有打算。世人皆以为剑术之道,贵乎轻灵翔动,却忘却五行生剋之妙,我有太玄心法,以此修行,不多时候便可将一身土行修为化为金行剑气,以土生金,妙用无穷,必可领先那丫头一步,若第一关是考验我等对太玄法门的悟性根骨,余下两关中必令大比之人捉对厮杀,我只需将凤兮那死丫头击败,便可令其失了拜入太玄剑派的良机,待我修成神通,灭了羽凤国也不在话下。若是能趁此机会将那丫头斩于剑下,倒也不错!」 不提凤兮与李元庆各有不轨心思,凌沖凝神入丹田,内视那一团玄剑灵光世界。他借阴阳之气助力,将大行神君一颗魔种磨灭,每一颗噬魂魔种皆由精纯念力化成,阴阳之气只取了其中精粹,余下瞧不上眼都便宜了凌沖。如今还不怎么觉得,日后他修炼阳神,自有天大好处。 灵光世界中剑影婆娑,剑意森然,此来彼去,攒刺不停。无论太玄心法或是守山剑法,凌沖俱是熟极而流,闭眼也能施展出来,但总不能脑袋很有贵恙的展现自家修为,只能装作一副初学乍练的苦逼模样。 方有德见他满面凝重,只当参悟心法入了神,自家也默念心法真诀,参悟起来。佛门心法最是包罗万象,与玄门绝无冲突,甚至连魔教法门亦可兼修,他练起太玄心法,体内佛光便慢慢收缩,给太玄真气让路。方有德于佛法参悟上颇有心得,可惜太玄心法似乎不甚合拍,只能老老实实一点一点的修聚真气。 凌沖百无聊赖,又不能走出山洞,免得露了马脚,只能闭目沉气,细细体味剑术变化。入洞的数十人中,有些专一致志,先修炼太玄心法,待得修炼有成,方才去看洞壁上所刻守山剑招式。也有人满脑子剑术之道,舍了心法不瞧,在石壁前流连忘返,啧啧赞嘆,还有现学现练之辈,片刻之间,洞中一面唿吸悠长之声隐闻,另一面却又剑气嗤嗤作响,剑影撩动。 山洞之外,陈紫宗四人迎风凝立,各运法力,洞中一些纤毫毕现,皆瞒不过他等耳目。赵乘风笑道:「那些先去练剑的傢伙当真猴急,若不先将入门心法精熟,如何能催动守山剑中种种妙用?」 任青笑道:「他们不过是俗世凡人,乍见仙家剑术,总忍不住试演其中威力。试演了第一招,便不能不试演第二招,如是下来,自是沉溺不可自拔。」赵乘风笑道:「不管怎样,三个时辰之后,总要将这群小东西揪了出来!」 第217页 秋少鸣满面郁怒之色,先将太玄心法囫囵记下,寻了一处空地盘膝静坐,脑中思索。他被魔种所逼,不得已修行无形剑诀。如今得了太玄心法便是两难之选,要么两门剑诀兼修,要么将无形剑诀真气废去。他细细对比之下,发觉许是太玄心法只是入门级数,涉及穴窍关隘不多,与无形剑诀暂时无有冲突,心下一定:「真是天助我也!既然如此,倒不如两门剑诀同参,并行不悖,待得过了三关比试,面见郭纯阳,只要实话实讲,再有段师叔祖一旁说项,总有机会拜入太玄山门。」计议已定,用心参悟起太玄心法。 秋少鸣之资质还要高过凤兮与李元庆,凌沖若无有通灵剑心之助,与他也不过伯仲之间。这一气定神闲,立时心印契合,一股太玄真意涌出,如水之汩汩,瞬时入了境界。众人皆知这等良机实是来之不易,俱都全力参悟心法剑诀,废寝忘食,瞧一段心法,再去瞧一瞧壁上剑招,两相印证,只不过无论剑诀、心法,俱是仙家无上传承,哪有那般容易修炼的? 当年王朝得了一本守山剑残谱,花费毕生功夫,也不过悟出五招剑术,还是到了凌沖手中,仗着剑心通灵,又误服了一株大补元气之药,方能将剑术真气修为推至极高境界。在场之辈亦不乏天赋异禀,真气浑厚、悟性特异之辈,但区区三个时辰的限时,也无法将一套三十六式剑术尽数精熟,又或是将入门心法修炼的如臂使指。 众人焦头烂额,眼见玉兔缓坠,已是清晨时分。三个时辰转眼极至,凤兮郡主缓缓收了真气,只觉周身天凰焚天真气活泼泼的,越发如意起来,她心思活泼,早打定主意,全力修炼太玄心法,将真气修为提升一大境界,至于剑术原本便有几分底子,抽空将三十六式剑招尽数记下,勉强试演了几圈,也不去管甚么威力了。 李元庆修行土行真气,底子浑厚之极,得了太玄心法,果然由土行真气生出丝丝缕缕金行剑气,数量不多,但胜在锋锐难挡,他于剑术一道亦有些心得,倒是抽出一个时辰钻研石壁剑招,此刻已收功而起,信心满满。 秋少鸣悟性最高,早就得了无形剑诀传承,虽未修炼,但脑海中无数次推演这门剑诀变化之道,得了太玄心法,两相印证,立时突飞勐进。只可惜他精修的无名真气尽数为无形剑诀转化,不然一旦化为太玄真气,足可将他的修为一举推至脱胎境圆满。他有了真气修为的底子,倒是花费了两个时辰演练石壁剑招,只觉这三十六式剑法之中似有无穷奥妙,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紫宗在洞外,昂首向天,将东方一抹金光跃动,说道:「时辰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挑选剑器 陈紫宗在洞外,昂首向天,将东方一抹金光跃动,说道:「时辰到了!」赵乘风点头,丹田抖动,一缕声音传入洞中:「时辰已到,尔等不可再观摩心法剑诀,且往下一关去罢!」发出一道剑光。 洞中众人各个十分不舍,有的顿足捶胸,自恨资质不成,短短三个时辰,对心法剑诀体悟不深,难登上乘境界。那道剑光飞入洞府,围着石碑飞绕一圈,又在石壁之上飞过。剑光所过之处,无论心法剑诀,文字图形,俱都消散无踪。众人一见,立时傻眼,有人心头滴血,为何不早些取了纸笔,将心法剑诀誊绘下来,以备日后参研,如今也没了机会。 剑光抹去心法剑诀痕迹,陡然加速,凌空噼斩,往一面洞壁上狠狠噼去!轰隆一声巨响,石屑飞舞,洞壁被剑光轰碎,无数碎石乱飞,天光大开,原来内中别有洞天。剑光中赵乘风说道:「尔等可往下一处考校之地。」 众人循光望去,剑光辟开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当下便一个个往洞中走去。待得出了洞壁,只见香光如海,花氛如烟,一派春色之意。眼前是一处绿原之中,绿茵如织,时有蝶儿蹁跹,振翅往来。这一日以来,先有大行神君散播魔种,又有群魔围攻太玄峰,此时见了这等华光香色,只疑身在极乐佛果,乐不思蜀了。 凌冲心下也是一松,忽然目光一凝,却见绿原之中一座石柱插天而立,有十丈长短,一人合抱粗细,其上密密麻麻插满剑器,足有上千柄! 那长剑各式各样,有的是以赤铜混以五金锻造,有的以精钢铸就,有的精光耀目,有的乌沉沉毫不起眼,有的长及四尺,有的长仅数寸,甚至还有一柄厚背薄刃,通体修长,分明便是一柄长刀的模样。也亏得凌沖博览众书,颇务杂学,曾在一本古籍之中瞧到过这柄长刀的记载,此物出自海外一座岛国,以精钢锻造,长者为剑,短者称刀,皆是锋锐异常,前朝海贸繁盛,便有商人大量购置,回国贩卖,也曾成一时之风。只是到了本朝,禁海闭国,此剑方才逐渐绝迹。 「看来为了这次开山选徒,太玄剑派委实花了许多心思,分明便是将歷朝歷代的长剑尽数搜罗了来,供入门弟子挑选。」凌沖瞧着那石柱藏剑,心下转念。果然陈紫宗师兄弟四人亦自洞中走出,赵乘风一指石柱藏剑,说道:「此处长剑共有一千二百七十三柄,俱为歷朝古物,本门珍藏。今日取了出来,任凭尔等挑选。剑修之辈,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若是嫌手中刀剑不甚趁手,可往石柱上挑选。」 「这便是入门第二关,每人手臂长短,筋肉收合,俱都不同,唯有选定一柄趁手利剑,方能事半功倍。尔等之中,亦有自佩兵刃之辈,也可不用挑选,自往一旁等候。一个时辰过后,尔等要以手中长剑,辅以入门剑诀,拼斗一场,胜者自可入我太玄门墙!这石柱之上长剑,若是几人同时瞧中,便是先到者得,若还是不足以服众,尽可动手夺去,只要不伤人命,不断手断脚,也由得你们。去罢!」 第218页 话音落地,立时有数人展动身形,往石柱上扑去,却是心思灵动之辈,早就瞧中了哪柄长剑,唯恐被别人捷足先登,先下手为强。凤兮郡主妙目一闪,已瞧见石柱左侧斜插了一柄赤红剑器,隐隐有火行之气传来,莲步轻移,一步之间已跨过一丈之距。 冷不防身旁一道剑风噼来,侧身让过,却是李元庆手持长剑,似笑非笑。李元庆离国之时,得了国主恩准,将镇国之宝龙舌剑携来,此剑锋锐无匹,又有大夏国歷代高人以真气法力温养,足可当得一件上好法器。李元庆自小便以此剑修炼剑道,最是得心应手,根本不假外求,只这一柄龙舌剑在手,便有信心胜过石柱之上所有利剑。 凤兮郡主美目寒光一闪,冷冷说道:「李元庆,你要做甚么!」心下微微后悔,不曾将自家一柄用熟的长剑携来,被人钻了空子。李元庆将龙舌剑一划,剑气森森,好整以暇道:「没甚么,只不过凤兮郡主看上的剑器,本王也瞧上了,斗胆要请凤兮郡主割爱想让。」 凤兮郡主气苦,险些破口大骂,冷笑道:「你连本郡主瞧上的是哪一柄长剑也不知,怎敢如此霸道!」李元庆呵呵一笑,甚是无赖,说道:「那却是无伤大雅,只消郡主知晓,无论郡主瞧上哪一柄,在下皆要先取到手,也就对了。」 凤兮郡主目中寒意大作,掌心中暗暗运集真力。李元庆摆明了是不欲凤兮取得趁手的利剑,前来阻挡,若是取不到剑器,第三关比剑之试自也不能参与,那时唯有灰熘熘返回羽凤国,若是那般简直生不如死,不若此刻鼓起奋勇,一决生死。 却听赵乘风淡淡的声音传来:「自家身佩利剑者,若阻挡他人取剑,以邪行论处,逐出大比!」李元庆气息一滞,目中满是怒意,却不得不让开身形。凤兮郡主娇笑一声,向赵乘风施礼道:「多谢仙长相助!」赵乘风面色淡淡,不置可否。 李元庆若是将这柄龙舌剑弃用,自然可以去石柱上另寻宝剑,也有了藉口劫夺凤兮郡主瞧上的飞剑。但这柄龙舌剑实是罕见利器,威力绝伦,他又是自小用的惯了,绝难弃去,只能眼睁睁瞧着凤兮往石柱攀爬,去取那柄与天凰焚天真气合用的长剑。 方有德捅了捅凌沖,低声道:「凌兄弟,你看上哪一柄了?」凌沖对这位自来熟的老方着实有些头痛,他修炼剑术,歷来只用制式长剑,甚是寻常,直到得了血灵剑在手,才体味到上乘剑器的妙处,只是他本将守山剑练得精熟,若再寻一柄利器,等如要虐待这些为入门的少年男女,也不敢如此高调行事,索性还是寻一柄寻常剑器算了。 他眼光在石柱之上逡巡一阵,摇头道:「这里长剑太多,怕是要一柄柄试过,方知哪一柄合手。」 第一百七十八章 浑水摸鱼 方有德捅了捅凌沖,低声道:「凌兄弟,你看上哪一柄了?」凌沖对这位自来熟的老方着实有些头痛,他修炼剑术,歷来只用制式长剑,甚是寻常,直到得了血灵剑在手,才体味到上乘剑器的妙处,只是他本将守山剑练得精熟,若再寻一柄利器,等如要虐待这些为入门的少年男女,也不敢如此高调行事,索性还是寻一柄寻常剑器算了。 他眼光在石柱之上逡巡一阵,摇头道:「这里长剑太多,怕是要一柄柄试过,方知哪一柄合手。」方有德笑道:「凌兄弟,看你便是练剑的行家,我只瞧过剑谱,方才在洞中,见到太玄心法剑诀,果然不亏是剑修第一大派,着实精妙。我老方非要拜入太玄学剑不可,劳烦你帮我找寻找寻,只要那种能施展绵密小巧剑法合同的剑器便可!」 凌沖瞧了瞧他粗犷的面容,又想了想绵密小巧四字,颇为无语的往石柱之上望去,逡巡半晌,忽然指着一柄剑说道:「方兄可去试试那一柄!」方有德循声望去,见石柱偏低处斜插了一柄小巧利剑,剑身不过一尺,他摇摇头道:「那柄剑太短了些,不合手,老弟再给瞧瞧!」 凌沖又满处去瞧,又一指道:「那一柄如何?」方有德瞧了瞧,摇头道:「不好不好!剑柄太短,握着不甚舒爽。」凌沖接连挑了七柄剑气,方有德对最后一柄才满意,欢欢喜喜跑去石柱。 凌沖自家有玄剑灵光世界,但凭剑术在脱胎境中已无敌手,手中有剑无剑皆是一般。只是既然入门大比要选定一柄剑器,自不可两手空空去斗剑,眼光自上而下,为自家挑选起来。他对飞剑要求不高,只要有三尺长短便可,至于非得两面开刃、剑锷剑挡齐全之类反不重要。一面瞧,一面缓步往石柱走去。 秋少鸣对凌沖早已留意,见这少年身穿玄色道袍,与赵乘风等人乃是一般制式,分明是太玄弟子,只是为何还要来参加入门大比?他心念一动:「难不成郭纯阳不欲收我入门下,居然使出这等卑劣招数?」郭纯阳此人素喜耍些小聪明小计谋,但今日击退血神道人与司徒化,一身法力居然直入纯阳,当得两三位纯阳级数的战力,行事便飞扬跋扈些,七玄剑派想必也不会轻易有所行动。 秋少鸣方才在洞中,见凌冲心神不属,连石碑心法、洞壁剑诀也只瞧了一遍,便自顾自神游天外,若非自小精熟,岂敢如此懈怠?尤其那赵乘风有意无意,往凌沖身上瞄了几眼,更令他十分肯定,凌沖此人必是郭纯阳安排下的后手,只为阻挡自家拜入太玄,学得真传剑诀! 第219页 「哼,郭纯阳好不卑鄙!居然使出这等下作手段,罢了,既然如此,我还有甚么顾忌,这小子亦是两手空空,待他选剑之时,我去抢夺,令他得不到剑器,自可将他淘汰。那时郭纯阳想必也说不出甚么歪理来!」太玄剑派曾有严令,参加入门大比之辈,修为只在脱胎境以下,秋少鸣自忖修炼无形剑诀,又得了三十六式守山剑,怎么也不会比凌沖差了。 凌沖目光流转,选了几柄瞧来十分普通的佩剑,缓步向前。他也不欲太过显眼,缓步而去。石柱上剑器亦有上下之别,有那通体灵光闪烁,一望便知乃是上佳利器,便有数人一齐瞧上,各自不服,当下便拳脚相加。有那脑筋灵活者,随手扯了一柄剑器,施展半吊子的守山剑,居然大战上风,如此一来,跟风者众,纷纷就近取了剑器,大打出手,一时之间,剑风飒然,乱作一团。 任青瞧得面色不愉,说道:「这等心性,如何修的道法,如何体悟天心?」陈紫宗摇头道:「世人贪嗔痴之念太重,如浸染缸,一颗心本是自蕴清净无为之道,却不能自醒。所谓化性起伪,师弟不必太过着相,只等他们入门之后,掌教自有手段调教。」 赵乘风笑道:「大师兄如何学了佛门秃驴那一套?却又照搬俗世儒家之理,不伦不类,狄谦师弟,你说是也不是?」陈紫宗入门最早,拜入惟庸道人门下,是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不过叶向天乃是掌门首徒,因此外派之人皆称其为太玄大师兄,并非纯以班辈而论。 狄谦为人最是木讷,素来惜字如金,听得赵乘风有调笑之意,一张脸上绝无表情,哼也不哼一声。赵乘风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忽然咦了一声,低声道:「你们看,那位凌师弟!」却见凌沖两手空空,施施然往石柱而去,身后却有秋少鸣紧步跟随。 任青皱眉道:「秋少鸣要做甚么?」陈紫宗屈指一弹,一道剑气发出,正中一人左臂,那人哎呦一声,正要举剑将另一人小腿斩断,却不得不抛了长剑,转身边跑。赵乘风冷哼一声,半空浮现一只手掌,一把将那人抓起,一路向天,隐闻那人惨叫求饶之声渐行渐远。 原来方才那人本是与人争夺一柄利剑,却突然狠下杀手,幸好陈紫宗及时出手,将他拦下。赵乘风提气喝道:「再有趁机下手,致死致伤者,一剑枭首,绝不姑息!」金丹级数大修士的威严释放出来,在场众人立时噤若寒蝉,再动手时,果然都留了许多分寸,不敢以命相搏。 这数十人中,如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一般,世仇不可开解者大有人在,九国之中也并非一派太平,太玄剑派不过每年在其中挑选弟子、杂役,对国政管的甚宽,九国之中倒有六七国大战无有,小乱不断。甚至有人得了授意,拜入太玄还是其次,抓住良机,斩杀几个敌对小国的修士,或是令其不得拜入太玄。 太玄剑派对此早有防备,不然也不会出动四位二代弟子,这四人皆是四位长老首徒,一水的金丹修为,若是还镇不住场面,一个个趁早自杀抹脖子算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洞虚斗无形! 凌沖一步向前,伸手去拔一柄看中的剑器,冷不防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侧身让开,却见秋少鸣微笑道:「兄台,这柄剑秋某也瞧中了,不知可否割爱?」凌沖眉头大皱,这柄剑无甚神妙之处,十分不起眼,只是长短宽窄合用而已,这秋少鸣他也见过,由一位金丹高手护送而来,想必有些来头,既是出手相阻,必定来者不善,他心念一转,冷笑道:「真是不巧,凌某却是非此剑不可,如此倒要讨教一番了!」 凌沖想的明白,此人来者不善,所幸给他一个教训,此次大比务要取得第一,方可名正言顺成为掌教弟子,咧嘴一笑,以指作剑,一剑点出!凌沖如今内功圆满,举手投足皆是剑意,指尖颤动,指向秋少鸣七处大穴,正是守山剑中一招「七星伴月」! 秋少鸣一见此招,心头便是暴怒:「果然如此!这厮定是郭纯阳暗中遣来的!这等剑招变化,没有十几载苦功,怎会如此精妙?又怎是区区几个时辰能使得精熟的?你不仁,莫怪我下狠手,索性将你打成残废,倒要看看郭纯阳如何收场!」 太玄剑诀毕竟初学乍练,干脆施展无形剑诀,只求一击必杀!秋少鸣亦以指作剑,右手剑诀一指,嗤嗤嗤三声连响,剑气如箭如枪,将凌沖剑气破去,跟着五指连弹,如花蕊绽放,眼花缭乱之间却是杀机暗藏,剑气密布成网,往凌沖头上罩去! 七玄剑派门中共有七道法诀,号称皆通纯阳,其中有三道剑诀,无形剑诀排行第一,足见其之精微奥妙。若非郑闻谋夺《太玄一炁清经》,也不会令秋少鸣拜入太玄剑派,自家教导其修炼无形剑诀便可,亦是一条明堂大道。 无形剑诀修成剑气,锋锐执坚之处略逊于先天庚金剑诀,变化之道又不如洞虚烛明剑诀,但胜在真气无形无相,动念即发,最是难挡难防,实为天下第一斗剑法门。秋少鸣得传剑诀,曾无数次推演其中变化,又寻段克邪这等大修士讨教,此刻施展开来,果有神鬼不测之威。 凌沖本拟以三十六式守山剑对敌,但秋少鸣剑气一出,居然隐隐克制自家剑术,尤其剑气似有还无,十分难辨,一个不察,居然被切破了衣角。认出并非太玄守山剑,而是另一门精妙剑术,其中意境剑意与太玄嫡传决然不同!「此人定是别派奸细,一身外道剑法,想要混入本门!」 第220页 哪还有甚么客气?手掌微抬,剑诀游动,剑气孤拔如峰,一剑将秋少鸣剑网破去,剑意森寒,反指其胸口。二人你斗我挡,一时之间精妙剑术层出不穷。陈紫宗四人见二人居然动起手来,皆是注目观瞧,望了几招,俱是心头抑郁。 赵乘风道:「这算甚么?一个用的七玄门无形剑诀,另一个也非是守山剑,这二人剑术之高明,比我等在脱胎境时也相差不远,还比个甚么!」赵乘风亦是金丹修为,自然不会不认得七玄剑派最是有名的一路无形剑诀,只是秋少鸣在太玄入门大比上,施展旁门剑法,且修为深厚,着实令他不快。 陈紫宗沉声道:「赵师弟,你仔细瞧瞧那位凌师弟施展的剑法,可看出甚么隐秘么?」赵乘风凝神观望,只听任青道:「不错,居然如此!」狄谦亦点头道:「是!」赵乘风纳罕道:「是甚么?那位凌师弟施展的剑法是从守山剑中演化而来,却更加精妙,我自然瞧得出,只是也仅如此而已,你们瞧出甚么了?」 任青嘆息一声,说道:「你不曾修炼这门剑诀,自是认不出来。我曾蒙恩师允准,见过这门剑诀之剑谱。」赵乘风更是摸不到头脑,陈紫宗说道:「凌施展的正是本门六大真传之一的洞虚烛明剑诀!」狄谦点头。任青续道:「洞虚烛明,号称破尽万法,我年轻时贪图这门剑诀威力,央求恩师,学得了金丹之前的法门,只可惜……」 赵乘风奇道:「洞虚剑经号称破尽万法,不在本门其他剑诀之下,那位凌师弟得传此法,正是前途远大,两位师兄为何反倒十分担忧?」陈紫宗嘆道:「师弟不知其中就里。洞虚烛明剑诀虽是十分凌厉,斗法立于不败之地,讲求招无定法,随实就虚,料敌机先。只是这门剑诀,并不能修成纯阳境界!」 赵乘风惊道:「大师兄何出此言?」陈紫宗说道:「我当年也瞧中了这门剑诀威力,央求恩师传授,恩师才将其中关窍与我讲明。洞虚剑经创自本门四代祖师,只是那位祖师以别的法门成道,再以纯阳境界之见识推演洞虚剑法,歷代修习这门剑法者众,但从无一人以此法成道。后人推断,怕是当年四代祖师也不曾将这门剑诀推敲的明白,还差了一道关键法门,究竟是甚么,至今全无论断。」 赵乘风师承周其道人,其师颇务杂学,他自家也修炼了几门法诀,其中一道根本法诀乃是太戊持法诛魔剑诀,喃喃道:「怪不得当初恩师传我法门时,特命我修习太戊持法剑诀,不许染指其他剑经,原来其中竟有如此曲折。凌师弟想必亦是贪图洞虚剑法斗法便利,反正他如今也不过是脱胎境而已,日后自有世间换过根本法诀,两位师兄不必担心。」 任青沉声道:「凌师弟拜入掌教门下,掌教至尊定已为他思虑妥当,日后修行之路。只是瞧他运使洞虚剑法如此纯熟,想来平时下了极大苦功,若真是如此,许是将洞虚剑法作为根本法门修行了。」赵乘风笑道:「不会,不会!掌教师叔法眼如炬,明知洞虚剑法绝无纯阳指望,怎会命凌师弟当做根本法诀,师兄是杞人忧天了。」陈紫宗与任青对望一眼,默然不语。 秋少鸣催动无名剑诀,越来越是得心应手,他修炼无名法诀多年,体内真气浑厚,一朝化为无名剑诀真气,立时鲤跃龙门,举手投足之间飘然欲仙,剑气开合之间莫不圆转如意。无形剑诀深得剑法三昧,讲求疾、转、圆、斩,种种招法妙处,洞虚烛明剑诀到了凝真境乃是修成一道剑光世界,虚实相生。无形剑诀却是修炼一道无形剑箓,无形真气在剑箓之上一转,便是无形剑气了。 第一百八十章 剑意克无形 严格说来,无形剑诀乃是符剑双修之道,以符拟剑,以剑刻符,最终归于剑道。太玄剑派剑术真气并不以浑厚见长,而是走的轻灵锋锐之道,秋少鸣修炼的无名法诀不愧为郑闻老祖亲身传授的上乘法门,修炼真气浑厚无匹,难得还能任意转化为其他异种真气,化为无形剑诀真气后,秋少鸣周身剑气真气的数量堪比同等境界,修炼无形剑诀修士的两三倍。 真气浑厚,气脉便悠长,斗起法来也占尽便宜。加上无形剑诀素来变化无方,剑气千幻,以真气催动,自可将凌沖一鼓而下。秋少鸣抖擞精神,施展无形剑诀中种种精妙变化,一时大占上风。 凌沖真气不如对方浑厚,却也是玄门正宗的修为,洞虚烛明剑诀虽不能证道纯阳,但斗法之力天下无双,在精妙剑术之下,一切法术、神通、法器,尽皆无用,全是被破的货色。只是他初次与无形剑诀这等专长隐匿的剑术交战,对方剑气变幻无妨,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十分难缠,一时找不出克制的法子,只能先将剑圈回守,保住自身,伺机而动。 秋少鸣施展的越发得意,以为凌沖被自家剑术所慑无所抗拒,越发卖力,剑气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紧似一剑,剑剑不离凌沖周身要害。无形剑气练到金丹之上,便可着实炼制匹配的飞剑,以无形剑箓加持,更是威力暴增。秋少鸣以脱胎境修为,能将剑术发挥至此,已是难得的奇才,连一旁陈紫宗等人亦瞧得目眩神弛不已。 赵乘风恨恨道:「又是这一路狗屁无形剑,无形无相,捉摸不定,端的让人噁心!」任青打趣他道:「赵师弟可是为了数年前败于七玄剑派方凝手上,耿耿于怀?」方凝是七玄剑派这一代大师姐,女冠出身,亦是修炼无形剑诀,功力深厚,早已炼就一粒元丹,数载之前赵乘风与她狭路相逢,言语不和,便切磋了几招,惜乎败北,被其以无形剑气削断了一根衣带,引为奇耻大辱,就此耿耿于怀。 第221页 赵乘风听师兄打趣,面色微红,辩道:「我可不是因为败在方凝手上,便记恨起无形剑诀来。只不过这小子居然将无形剑诀修炼的如此精熟,还跑来拜入我太玄做甚么?依我看,此人断断不可令他入门,身怀旁门绝学,必是图谋不轨!」他却不知自家师傅早被七玄剑派买通,力主收了秋少鸣入门。只是周其道人也未料到,半路大行神君播撒魔种,秋少鸣为求自保,不得不临时修习无形剑诀,乃至一身真气尽数为无形剑箓化去。 原本郑闻传他无形剑诀,乃是为了让他拜入太玄之后,得了真传法诀,两相参研,剑术更上层楼,好去争夺下代掌教大位,将《太玄一炁清经》弄到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秋少鸣展露深厚无形剑诀修为,引起了太玄数位二代弟子不快。 陈紫宗沉声道:「无论如何,此人身怀七玄剑派根本剑诀,绝无资格拜入本门,只是如今七玄门长老段克邪还在太玄峰上,若是就此将这小子逐下山去,七玄门面上须不好看,还是等到大比结束,我等往太象宫中面见掌教至尊,当面商议罢!」 赵乘风面色古怪,问道:「若是那位凌师弟居然斗他不过,入门大比被秋少鸣拔了头筹,又当如何?」四人一齐面露古怪之色,既然已经决定不会让秋少鸣拜入太玄,此时便当将他逐下山去,只是为了段克邪的面子,勉强隐忍到大比结束,但若是秋少鸣当真夺了大比第一,不收入门却又说不过去,实是两难之局。 末了还是陈紫宗道:「罢了,且不去管他,若是他真能夺得大比头名,我等禀明掌教,且看他老人家如何定夺罢!」赵乘风笑道:「大师兄也不必如此灰心,也许凌师弟忽然剑术大进,将秋少鸣击败,也未可知啊?」陈紫宗笑道:「若当真如此,有这等佳弟子入门,真乃我太玄之福。」 四人八道目光又齐齐落在石柱旁凌沖面上。凌沖被秋少鸣无形剑术一轮抢攻,勉强守住剑圈,不令其剑气攻入,心下也着实气闷。他修成玄剑灵光世界,仗了天生剑心通灵,融汇了守山剑三十六式的修为,并未得到郭纯阳传授完整的洞虚烛明剑经,秋少鸣却是将一整部无形剑诀记在胸中,发挥起来要如意许多,此消彼长,落在下风。 凌冲心念电闪:「洞虚烛明剑诀,要旨就在一个洞虚烛明上,彼以剑气攻我,无论有形无形,皆要着落在我身上,才能发挥妙用,只要剑气中有了杀意、杀机,便是从无为法落到有为法,剑气虽然无形,但我还有剑意剑心,足可感知,只要能感知其剑路来意去处,便能批亢捣虚,攻其不备!」 双目微合,将心中剑意播撒出去,如网笼盖。所谓剑意,乃是自身道心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与剑术中意境相合,化生而出的一种奇妙意境,可是是一股纯粹之极的杀意,亦可以是胸怀万物,浩大至刚的念头,总之玄而又玄,因人而异。凌沖的剑意当初在灵江江畔,起心诛杀高玉莲时曾施展过一次,那时满心杀机,剑意自然森寒阴冷,但此刻却纯是为了捕捉无形剑气来路去处,因此饱含灵机之变,活泼泼的十分灵动。 凌沖的剑意是以剑心统御,灵动无方,无远弗届,一颗道心圆润活泼,似乎有一种「物至而应,感而后动」之妙用,于极动之中求取极静,万籁停滞之中,忽觉一道气流飞来,直落左肩。气随心转,举手一划,剑气飞出,将那道气流抵住,一剑而断! 秋少鸣咦了一声,只觉自家一道无形剑气居然被凌沖随手抹消,心下一惊:「不好,难不成这厮居然悟通了甚么克制无形剑气的法门?不对!绝不会,若是世上有专克无形剑气的法门,七玄剑派又岂会坐视不理?一定是他碰巧捉到了那道剑气而已!」心下笃定,更加意运使剑气,越发杂乱无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剑眼! 赵乘风见凌冲破解了一道无形剑气,笑道:「那小子终于有些开窍,懂得以剑意预判无形剑气来路,可惜秋少鸣还未练的上乘境界,无形剑气变化不多,凌师弟仅凭此招,当可立于不败了。」陈紫宗亦笑道:「道经有云『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便是这个道理。凌师弟悟通此道,剑术当更上层楼了。」 凌沖剑心活泼,剑意勃发,剑气森然,三者合一,又是举手一划,看似随意,两道剑气飞出,将两道无形剑气化于无形。秋少鸣见凌沖居然又挡下无形剑气,心头急躁,忍不住以全数真气催动无形剑诀妙用,一时之间,剑气破空,足有数十道无形剑气矫矢袭来。 无形剑诀练到上乘境界,非但掩去剑光,剑气亦破空无声,刁钻异常。这数十道剑气声势浩大,却掩盖不得剑气破空之声。凌沖胸有成竹,双手剑诀齐展,剑意呈一混元,剑气抖动之间,将无形剑气尽数湮灭,剑意未尽,又蕴含丝丝反击之意。 任青忽道:「秋少鸣求胜心切,有些急躁了。」斗法斗剑,最忌心浮气躁,秋少鸣道心不稳,便是落败之象。陈紫宗摇头道:「不然,依我看,秋少鸣能被选来参与本门大比,定有过人之处,此刻一时心乱,未始不可重整旗鼓。」 话音未落,秋少鸣已知自家气息散乱,求胜心切犯了大忌,镇定心神,剑法又规整起来。陈紫宗点头:「秋少鸣果然亦是个修道种子,难为他能够悬崖勒马,重整道心。不错!」赵乘风笑道:「不过凌师弟已然悟通其中关隘,只要剑意不乱,自可破敌取胜。倒要瞧瞧掌教至尊究竟传了他多少洞虚剑诀的法门?」他却不知郭纯阳还未有正式传授剑法,凌沖如今所用剑法要么自三十六式守山剑中化生出来,要么靠着玄剑灵光世界,临敌机变而生。 第222页 二人真气外放,托在足下,石柱上插满利剑,长短不一,二人不约而同,足踏长剑一面拼斗,一面凌空之上,如走云梯。斗到分际,秋少鸣陡然一声长啸,双手连拍,剑气过处,石柱上一柄柄利剑为其引动,铮铮鸣响,忽有一柄长剑飞出石柱,寒光生花,直落噼来,又有数柄长剑为剑气激盪,脱出石柱飞来。秋少鸣同时御使数柄飞剑,显示出浑厚的真气修为,剑光森寒之间,数剑齐出,将凌沖包围。 赵乘风冷哼一声,当年他便是败在方凝这一手乱剑齐出之下,只不过彼时方凝同时运使七七四十九柄飞剑,每一柄飞剑皆是一口上佳剑器,赵乘风当时施展诛魔剑诀,可惜对方所用亦是玄门正宗法力,克制不到,被四十九柄飞剑轮番攒刺攻击,不得已败下阵来。 赵乘风痛定思痛,自那以后苦思破解这一招乱剑齐飞之法,又去请教乃师周其道人,倒是得了几条法门,但无一不是要求修为精强,剑术精妙,赵乘风苦练经年,自思还是没有把握一雪前耻,便不曾出山去寻方凝的晦气。他见秋少鸣居然也会施展这一门剑法,心下不喜之余,也为凌沖捏了一把汗。 方有德没费甚么功夫,便将一柄小巧飞剑到手,正欢天喜地操演剑术,凌沖与秋少鸣忽然大打出手,把他吓了一跳,及见二人越打场面越大,最后搞得乱剑齐飞,凌沖节节败退,自思若是自家上场,也不过催动佛门法力,先护住全身,再思破敌之策,「凌兄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和那小子打了起来,大家先挑选剑器,等第三关再出手不好么?干嘛这样猴急?」 凤兮郡主手中亦有一柄剑器,那长剑两尺七寸,剑身冰纹宛然,犹如火焰,试着将天凰焚天真气输入,略一挥动,居然如臂使指,十分开怀,正要寻李元庆的晦气,报他方才阻拦之仇,却见凌沖与秋少鸣已战至不可开交,瞧了几招,登时面色大变,「这等剑法,还比的甚么?这乱剑齐发只消一轮,我便要败下阵来,不过此人用的绝非太玄剑派剑术一路,那几位仙长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容忍其如此施为。」 李元庆手持龙舌剑,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柄,连关节都发白了,眼中唯有那数柄飞剑,沖天而起的剑光。他自小受尽荣宠,修炼的最上乘功法剑术,连大夏镇国之宝龙舌剑也拿在手中,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谁知一来太玄,先是被种下魔种,险些身死,如今又出了两个怪胎,剑术精强之极,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心头一股浓重的挫败感袭来。 凌沖被数柄飞剑环绕,周身大穴尽在剑气笼罩之下,他也算迭经大敌,尤其与杨天琪望月楼一战,更是以弱胜强,一颗剑心通明刚健,丹田中玄剑灵光世界轰然运转,将全身太玄真气鲸吞殆尽,忽有一缕奇光迸发,凌沖仰天长啸,随手拔出一柄宽有五指的大剑,那缕奇光注入剑身,狠狠一抖,剑光耀目之间,剑尖在袭来飞剑之上连点数下,那数柄飞剑本是来势汹汹,被宽剑点中,一缕剑光飞入剑身,一个个似被拿住七寸的长蛇,全没了脾气,啪嗒啪嗒,掉落在地。 陈紫宗满面精奇之色,低喝道:「剑眼?他怎么会使这一招!」剑眼并非飞剑生眼,而是剑修中特指真气在飞剑中运转,操控飞剑之时,真气流转的脉络。催动飞剑凌空切斩,需要剑诀手势配合真气御使,真气在飞剑中运行,与在人身中搬运一般无二,亦有脉络之分,剑眼一说便源自于此。所谓剑眼,乃是特指飞剑本身之脉络,如人身之穴窍,最是重要不过。 若能得知飞剑剑眼在何处,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以一点真气一击之下,可令飞剑无功。等若是一个横练高手被人知晓了罩门,临阵之时非死不可,是一般道理。但每一柄飞剑铸造手段不同,灵药洗鍊又自不同,同一位铸剑大师也不能铸炼两柄一模一样的飞剑,因是每一柄飞剑剑眼皆是独一无二,极难拿捏。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恩此德,容后再报! 凌沖竟能在一瞬之间,一招以内,连破数柄飞剑剑眼,以他年岁修为,着实不可思议。凌沖自家却知是靠了玄剑灵光世界一抹灵光支撑,那一剑实已耗尽全身真气,此刻身内空空如也,全无半点真气。 秋少鸣也好不到哪去,强行催动无形剑诀中万剑齐飞的解数,全身精元欲沸,结果被凌沖一剑一个,全数破去,立刻受了剑气反噬,哇的一声连吐三口鲜血,面色立时委顿下去,无形剑诀十分玄妙,自发运转,体内真气涓滴生出,一点点恢復起来。 忽觉咽喉一点寒气袭人,抬头却见凌沖手持一柄短剑,剑尖正抵在他颈上,口中说道:「承让!」秋少鸣满怀激愤,再也忍耐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凌沖双手微微颤抖,勉强将剑收回,拄在地上,不令自家倒下。 秋少鸣缓缓起身,目光在凌沖面色一扫,沉声道:「今日之赐,永不敢忘,他年自当再来讨教!」转身向陈紫宗四人躬身一礼,说道:「秋某败于人手,不敢在厚颜参加比试,请送我迴转鹰嘴峰下,自有本门高手接应。」陈紫宗嘆息一声,说道:「秋少鸣,你须想的明白,此时一走,便再无拜入本门的机会了。」 秋少鸣默然片刻,嘶声道:「弟子知道,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我方才为了不受魔种侵扰,不得已修炼无形剑诀抵御,如今一身无形剑气,却还是败于贵派弟子之手,着实没有脸面再待下去。还请道长行个方便。」 第223页 秋少鸣委实十分委屈,他辛苦打磨,修炼无名功法十几年,本拟一飞沖天,谁知先杀出个大行神君,乱洒魔种,被逼无奈修炼了无形剑气抵御,之后郭纯阳又弄狡计,派了个精修剑术的弟子混进大比,他出尽手段,将无形剑诀发挥到了本身境界的极致,居然还是败北,一连串的打击令这位天之骄子道心受挫,自思便是拜入郭纯阳门下,也不会有甚么作为,反倒成为别人的笑柄,还不如一走了之。 今日之事,半是气运半是巧合,以他的微薄修为,难以扭转僵局,相信只要如实回禀,以郑闻老祖的心胸气度,也不会过于怪罪,且他自身毕竟是一位练剑的奇才,就算不能拜入太玄剑派,修炼自家的无形剑诀,未必不能成才。至于《太玄一炁清经》之事,以秋少鸣的修为身份也没资格再去多想,且让郑闻老祖头疼便是。 陈紫宗沉吟片刻,点头答允,说道:「既然秋贤侄去意已决,本门自不好强留。赵师弟,烦劳你护送求贤侄往鹰嘴峰下,交与七玄剑派来人。」赵乘风应命,带了秋少鸣飘然而去。秋少鸣来时信心满满,不可一世,去时却失魂落魄,不知高低。临行之时,他望了凌沖一眼,将这小子面容深深记在心头。 凌沖双目微合,御使一股精纯真气,活络周身血脉。其余之人见没了热闹瞧,纷纷又将目光投注石柱之上,挑选合意利剑。任青喝道:「尔等要么运用自带剑器,要么在石柱上挑选一柄合意的,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便不许再选!」 众人熙熙攘攘,又有为了挑选合意利剑,大打出手者,任青与狄谦负责看护,只需不闹出人命,尽管由得他们去。陈紫宗始终留神凌沖,见他手持那柄随意拔出的长剑,整个人精气似有还无,抱元内守,不过片刻之间,体内真气又自充盈起来,不禁暗贊这位小师弟修为之精纯深厚。 赵乘风驾驭剑光,将秋少鸣裹在其中,一路飞驰,到了鹰嘴峰下,按落剑光,却见卢全正自等候,见了他与秋少鸣,忙即上前。方才魔教玄阴老祖来袭,卢全甚是机警,不曾上前送死,就在周边寻了个地方藏身,现下才现身出来。他见秋少鸣满面颓色,心下一沉,问道:「少鸣,你现下出来,难不成是夺了大比第一么?」 秋少鸣哼了一声,说道:「卢师叔,弟子无能,非但不曾夺得大比第一,连入门三关都未通过,令老祖数十载心血辅助东路,弟子惶恐之极!」卢全面色一白,郑闻为了图谋太玄派镇派宝典,筹划了几乎百年,谁知到头来却是功亏一篑,若是没有甚么说得过去的缘由,自己与秋少鸣绝没有好下场。 卢全忙问:「可是出了甚么差池?」秋少鸣一五一十道来,从自己种了噬魂魔种,不得已修炼无形剑诀抵抗,又说道方才与一位太玄弟子斗剑,使尽招数亦不能取胜,颜面不存,这才负气出走。当着赵乘风之面,他不好明言怀疑凌沖是郭纯阳派来专为阻挡自家拜入太玄的细作,但三言两语,挑明了凌沖身着太玄二代弟子玄色道袍,又精修太玄剑法,绝非初见太玄守山剑短短几个时辰的修为。 卢全十分精明,早明其意,故意嘆道:「原来如此,少鸣你被噬魂魔种逼迫,迫不得已修炼本门无形剑诀,抵御魔意侵袭,乃是正道,想来郭掌教不会以此见怪。只是那姓凌的少年,既是已得了太玄真传,为何又来参与大比?太玄派如此作为,只怕令人心寒罢!」 赵乘风在一旁听得秋少鸣搬弄是非,本不欲反驳,又听卢全说话夹枪带棒,当下忍耐不住,冷笑道:「卢师兄有所不知。那凌沖前者在灵江之畔,癞仙金船出世之时,舍了一柄血灵剑,换来一件至宝,为本门立下大功,已得掌教至尊亲口允诺收为弟子。只是门中长老言道,还需他来这入门大比中走一遭,拔得头筹,方能堵住悠悠众口。我太玄剑派素来光明磊落,凌师弟之事确是机缘巧,卢师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赵某言尽于此!」 卢全微微冷笑,阴阳怪气说道:「赵师弟之言,卢某岂敢不信,只不过兹事体大,再者那凌沖之事委实太过凑巧,难以令人信服。卢某信你,怕是天下人也信不过,如今家师正在太玄峰上做客,我带了秋师侄前去,上禀恩师,看看他老人家如何发落。」 赵乘风见他纠缠不休,气极反笑,说道:「好!既然如此,赵某捨命陪君子,咱们一同往太玄峰上走一遭,瞧瞧究竟我太玄剑派是光明磊落,还是暗施阴招!」二人各别苗头,纷纷驾起剑光,直扑太玄峰而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语斥克邪! 太玄峰上太象宫中,郭纯阳大显神通,三剑斩伤司徒化,逼得血神道人望风而逃,一战奠定太玄剑派雄厚根基,令正邪两道再也不敢小视。宫中正殿之上,郭纯阳与四位师兄齐齐落座,又邀前来观礼的诸位同道后辈一同落座,早有侍奉童子捧来仙果佳酿,斟满玉杯,大家齐齐开怀畅饮。 段克邪手举玉杯,饮得数口,心下惦记秋少鸣大比如何。木千山行至金光老祖与陆长风面前,笑道:「金光老祖与陆师兄威名,木千山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请!」满饮了一杯。 陆长风目光微闪,低声笑道:「少岛主太过客气了,若非贵岛老岛主遣人送来的厚礼,鄙师弟怎会康復如常?此恩此德,我少阳剑派一门上下,俱都领情!」木清风暗中派遣长老给杨天琪送去一缕先天乙木精气,那乙木精气号称万木之源,功能起死回生,小小断臂自是不在话下。 第224页 杨逊本拟求取别的接驳灵药,为儿子治伤,先天乙木灵气送上门来,实是意外之喜。也知这是木清风示好之意,少阳剑派与其他两大剑门不对付,与其余玄门各派倒是无有仇怨,也乐得藉此搞好关系,便收下精气。陆长风与金光老祖出来之时,杨逊已用乙木精气将杨天琪断臂接驳如初,但要恢復如常,还要静养白日。 陆长风与金光老祖明知杨天琪一条臂膀无碍,受了杨逊之命,前来问罪,为的是给郭纯阳添堵,谁知郭纯阳居然十分光棍,令叶向天与陆长风死斗,居然不肯赔礼。木千山借着这个由头,向金光老祖和陆长风示好,木清风百年以来,欲联合正道各派,剿灭噬魂教,为亲子报仇雪恨,只是景从者甚少,他先前将主意打到了太玄剑派身上,如今又来拉拢少阳剑派。 郭纯阳瞧在眼中,只作不知。惟庸道人笑呵呵的,手持玉杯,小口饮了几次。他身后诛魔宝鑑元灵所化的小姑娘一脸怕生的样子,只偷偷露出半张脸,好奇的打量殿中个人,若有人眼光瞧来,立刻缩在惟庸道人身后,不肯现身。 忽有剑光凌空,在太玄峰上转的几转,落在正殿之中,现出赵乘风三人。周其道人见了喝道:「乘风!你不去主持入门大比,跑来太象宫做甚么!」赵乘风忙向五位掌教长老施礼,说道:「回禀恩师,有七玄剑派送来本门参与大比的弟子秋少鸣,自愿中途退出,只是其中尚有几分误会,容弟子在几位师伯师叔驾前详禀。」 周其道人一听是秋少鸣之事,脑里便是翁的一声,他暗中收了七玄剑派的好处,谁知半路杀出个凌冲来,以血灵剑换来万载玉匣,郭纯阳金口已开,收为弟子,再也不好收回,本指望秋少鸣能在大比中大放异彩,入得郭纯阳法眼,他再代为说项,尚有几分迴旋余地。 秋少鸣走到段克邪近前,低声将前事又叙述了一遍。段克邪听闻他被逼无奈修炼了无形剑气,体内无名法诀真气尽数化为无形剑诀的修为,微微摇头,又听说凌沖居然精修太玄剑法,却去参加入门大比,第一个念头亦是被郭纯阳算计,用这等卑劣法子,令秋少鸣不得拜入门下。 段克邪将玉杯轻放,起身道:「郭掌教,段某听闻贵派亦有一位弟子参与大比,非但穿着的是二代传人道袍,且精修贵派剑术,不知此事是真否?」郭纯阳小眼微眯,说道:「此事是真,那弟子唤作凌沖,自小机缘巧合,修炼本门剑术,且又立下大功,郭某已将他收归门下。只是百鍊师兄说,既然天下俊彦皆来参与本门大比,不若命他也去走一遭,如此方可名正言顺。」 段克邪微微冷笑,说道:「郭掌教当真好算计!那凌沖一个区区凡人,缘何得了贵派剑术?难道当真那般凑巧么!」殿中诸人大多不知郑闻的算计,还派了一个后辈企图混入太玄,原来七玄剑派居然还送了弟子出来,参与太玄大比。金光老祖与陆长风对望一眼,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看样子本是一双两好之事,却被太玄派搞得砸了,如此一来,还将郑闻大大的得罪了。 郭纯阳呵呵一笑,说道:「老道做事,素来我行我素。凌沖是我弟子,此事断然无可更改,郑闻那厮是什么算计,当老道不知么?」周其道人见郭纯阳言语冒火,忙打圆场笑道:「此事曲折太多,也只能委诸天意,即便没有凌沖这一档子事,秋少鸣修炼无形剑诀,按理也不能拜入本门了。」 段克邪冷冷看他一眼,冷笑道:「秋少鸣修炼本门无形剑诀,乃是逼不得已,若是郭道友愿意收他为徒,段某做主,立时将他无形剑气的修为废去。只可惜郭道友用的这等下作手段,却是令段某不齿!」 周其道人见段克邪出言不逊,心下亦是着恼,不敢再劝。只听郭纯阳哈哈一笑,说道:「无论秋少鸣修炼的无形剑诀也好,有形真气也罢,老道不想收,便是不收。郑闻若有本事,尽可打上我这太玄山来,瞧瞧郭某是怕也不怕!」 段克邪双眼精光乱闪,沉声道:「郭掌教慎言,家师亦是一片好意,希图郭掌教能收得一位佳弟子,继承衣钵。只是贵派行事么……」郭纯阳冷冷说道:「这弟子收与不收,乃是老道之事,凭你也有资格插嘴?还不给我滚出去!」 段克邪面上青气一闪,当真是怒极反笑,纯阳老祖哪个没有些脾性?哪个肯屈居人下,他冷笑道:「好!郭纯阳,你莫忘了今日行事做派,他日自有果报!走!」怒意不息,当先离去。卢全与秋少鸣忙跟在身后。三人走出大殿,段克邪将手一摇,一道剑光裹着三人破空飞去,眨眼无踪。 周其道人一张老脸都要挤成了菊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郭纯阳今日之战后,展露纯阳级数战力,掌教威力深重,周其道人亦不敢轻易忤逆。惟庸道人微笑道:「罢了,不过是个弟子,不收便不收。何苦弄得同道之间如此难堪?」 郭纯阳哼了一声,说道:「赵乘风,你且速回,命那些弟子速速比来,不得迟延!」赵乘风如蒙大赦,忙即跑掉。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关斗剑 内门外门 郭纯阳哼了一声,说道:「赵乘风,你且速回,命那些弟子速速比来,不得迟延!」赵乘风如蒙大赦,忙即跑掉。太象宫中,众仙宾早已惊得呆了,早知太玄剑派强横霸道,未料郭纯阳居然刚愎至此,居然一言不合,将段克邪逐下山去!段克邪是何等人物,七玄剑派大长老郑闻首徒,本身亦是纯阳老祖,手握重权,这样的人物,这一方世界中也无有几个,却被郭纯阳一语逼走,郭纯阳敢如此作为,要么是得了失心疯,要么便是不怕七玄剑派的报復。 第225页 今日之前,若是众人得知郭纯阳敢大大得罪七玄剑派,撕破面皮,定必笑话其目光短浅,但今日之战,郭纯阳显现出超乎一般纯阳老祖级数之战力,又兼身为一派至尊,若是决定与七玄剑派决裂,似乎也有几分底气。 金光老祖与陆长风对望一眼,默然不语。木千山心下十分震撼,暗忖:「郭纯阳居然胆气如此之壮,想来他的底牌远没有暴露,太玄剑派封山百年,势力竟然一跃至此,我回岛后定要禀明祖父,请他老人家定夺。」 程素衣美眸流转,暗暗一嘆,郭纯阳今日可谓将七玄剑派得罪的死了,两派之后再无圆转余地,虽还不至于不共戴天,但必定摩擦不断,玄女宫若要找寻盟友靠山,只能舍一家而投另一家,至于究竟定下哪一家,还要看乃师姬冰花之心意。 沈朝阳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乎段克邪与郭纯阳尽皆有理,却又都没理,只是最后郭纯阳强势霸道,生生气走了段克邪。沈朝阳素来立身持正,性情豪爽,见了这样场面,实在有些瞧不过去。 最为尴尬的乃是周其道人,他暗中收了七玄剑派的厚礼,结果秋少鸣欢喜而来,段克邪狂怒而去,「不好,此次可算将七玄剑派得罪得很了。掌教师弟怎么也不变通一番,倒叫我两面难以做人!」他偷眼去瞧郭纯阳,却见这位掌教至尊言笑晏晏,似乎全然忘却了方才的不快。周其道人苦了脸,似乎第一次觉得这位相识几百载的师弟,有些陌生。 赵乘风一路剑光飞驰电掣,心下也有几分欢喜,太玄剑派封山太久,久到修道界几乎忘却了这门剑修祖庭的存在,久到许多宵小也敢打一打太玄的主意。「掌教师叔借着今日开山大典,非但击败魔教高手以立威,还厉斥段克邪,我太玄剑派声威大振,外人皆知本门不可轻侮!」 赵乘风剑光极速,不一刻迴转石柱之地,见了陈紫宗,低声将太象宫中之事说了,陈紫宗咂摸几下,沉吟不语。任青却是满面意外之色,深感惊诧那位掌教师叔居然敢如此硬气。狄谦默然良久,蓦地蹦出一个字:「好!」 陈紫宗道:「掌教至尊自有打算,我等不必妄加揣测,只尽快督促弟子比试,而后往太象宫中面见诸位长辈便是!」任青颔首同意,气运丹田,喝了一声:「时辰已到,诸人选定剑器,且上前来!」 众人经过一番拼斗,无论输赢,都赶忙从石柱上捡定了一柄利剑,有长有短,形式不一。听得任青召唤,忙即上前。凌沖缓缓起身,手中仍拿着那柄随手拔出的长剑,慢悠悠走来。方才与秋少鸣尽情一战,耗尽周身真气,连带玄剑灵光世界亦有些运转不灵,经过这许多时候修炼,体内真气也不过恢復了一成而已。 任青见凌沖面色苍白,显是精元消耗过大,暗暗有几分忧虑。秋少鸣委实是剑道奇才,所施展的无形剑诀自问在其这般年岁时,绝然破解不得,只有弃剑认输,这位凌师弟居然见招拆招,最后还以一招剑法险胜,剑术之高,天分之强,着实不可思议,如今才了解,为何掌教师叔百年不曾收徒,居然会为他破例。 赵乘风开始对凌沖还有几分偏见,及见凌冲力战秋少鸣而胜之,实在为太玄剑派大大长脸,不知不觉也有些倾向于这位小师弟,见其面色惨白,低声问陈紫宗:「大师兄,凌师弟真气耗费过巨,第三关比剑之试,如何是好?」陈紫宗亦低声回道:「门规所限,我也无法,只看他自家了。」 任青见众人围将上来,朗声道:「尔等学得我太玄剑派入门心法,与太玄守山剑三十六式,如今俱亦有些根底,此是第一关。第二关便是着你等挑选合意剑器,剑修之辈,一剑在手,天下皆可去得。所谓剑在人在,剑断人亡。选剑便是问心,手中之剑便是心中之道。如今各人手中皆有利剑,那便可入得第三关!」 「第三关者,乃是各人以剑器相斗,如今场中恰有六十四人,每两人为一对斗剑,取其胜者三十二人。此三十二人可入为内门弟子,余下三十二人则为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给予三年时间,修行入门心法与守山剑法,三年之后若是根基牢靠,可拜我等二代弟子为师。至于外门弟子也不必灰心丧气,同样三载时光,若是进步神速,可升为内门弟子。若是毫无存进,就此打发下山,还会抹去你等神念记忆。尔等之中,若是谁敢将本门心法剑诀画影图形,或是私传外人,立时诛灭九族,绝不姑息!」 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众人心头凛然,俱都躬身应是。如此一来,在场六十四人,皆可入得太玄门户,只不过分为内门外门,内门者固然可以一步登天,外门弟子也并非全无念想,只要自家努力,还有机会升为内门弟子,那时一样可以拜入二代弟子门下,修炼上乘道法。 这些人除去凌沖与方有德外,几乎个个皆是九国之民。太玄派封山良久,门下弟子青黄不接,急需补充,早就定下规制,若非怕新入门弟子得之太易,生了骄横之心,影响道法进境,还打算索性尽数收录。 众人想到此节,心下皆有几分放松,但随即想到,不过区区一场斗剑,却是人生两隔,胜者直入云天,败者却要苦苦挣扎,一个不好便被遣送回去,还要抹消记忆念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掌教弟子 名正言顺 任青续道:「我念过名字之人,站在一旁,两两为战。赵大奇、蒙天、凤兮……」一个一个名字念过去,转眼六十四人尽数念完。凤兮郡主与李元庆分别与另一人对战,方有德的对手却是一位娇弱女子,老方一脸的晦气,不知如何是好。陈紫宗几人在一旁默默观瞧,对各人资质秉性皆有一番判断,显然对凤兮郡主、李元庆几个十分看好,有意不将他们分作一组。 第226页 凌沖的对手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满脸斑点,见了凌沖满面苦色,方才凌沖与秋少鸣一场大战,着实将这些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吓得魂不附体,万剑齐发,真气四溢,皆是他们做梦都不曾见过的大场面。自家居然和凌沖这个小霸王分在一组,妥妥的是要掉出内门弟子,想起为了这次拜入太玄剑派,吃过的苦楚,忍不住悲从中来。 凌沖亦有几分无奈,他如今剑术境界,超乎同侪,唯有秋少鸣生俱异禀,能以无形剑诀与他酣畅一战,其余如凤兮郡主、李元庆之辈,简直就是送菜。这少年与自家分在一组,必输无疑,正纠结间,只听陈紫宗说道:「这一关凌沖不必比试,方才与秋少鸣一战,已然展露本门剑术,掌教法旨,着即为二代弟子,便是尔等师叔了。凌师弟,你且过来罢!」 此言一出,无数目光登时投注在凌沖面上,凌沖道心坚凝,视若不见,抖了抖玄色道袍,行至陈紫宗面前,施了个玄门稽首之礼,说道:「四位师兄,师弟凌沖有礼!」这一次他才算名正言顺,拜入郭纯阳门下,位列二代弟子班辈,与陈紫宗、叶向天等人一同辈分。 陈紫宗四人不敢怠慢,忙即肃容还礼:「凌师弟有礼!」凌沖见礼已毕,站在一旁,默默无言。那满脸斑点的少年见转眼间凌沖居然成了太玄二代弟子,自家岂非不用比试,直入内门?恨不得大叫三声,以抒胸臆。果然陈紫宗续道:「蒙天不必比试,直入内门弟子,但三年之后考校剑术,若不如意,立时逐出山门,永不叙用!」 少年蒙天算是占了凌沖的便宜,郭纯阳特意吩咐陈紫宗,不必让凌沖比过第三关,陈紫宗见了凌沖剑术,深以为然,因此将蒙天破格拔擢为内门弟子,只是考校之规更严,若是修为不达人意,立时逐下山去,连贬为外门弟子的机会也没有。 蒙天却是喜从天降,连声应命,只差不曾跪地道谢了。众人见了这一手,自然心有不服,但想起方才凌沖之剑术,又自哑火。赵乘风冷冷瞧了他们一眼,说道:「方才你们凌师叔的剑术也都瞧过了,若是有人心存不满,可站出来,与他切磋一番,若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立时拔擢为内门弟子,若是无有这等信心,还是莫要胡思乱想,沉下心去斗剑罢!」 凤兮郡主妙目凝视凌沖几眼,心头暗忖:「这位便宜师叔果然来头不小,说不得正是为了击退方才那甚么秋少鸣,被掌教安插进来。他的剑术身手太高,本郡主可不是对手,还是莫要自取其辱,老老实实做个三代弟子的好。」 李元庆目中神光电闪,他倒是有心趁着凌沖真气不曾回满,出手挑战,但一来自家身手未必能胜得过这位少年师叔,二来几位二代弟子明显偏帮其人,若是此时乘人之危,非但讨不了好去,还要遭人记恨,得不偿失,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念头。 方有德张大了嘴,心中狂叫:「我的乖乖!这位凌兄弟果然不同凡响,出手凌厉不说,居然一下子蹦到了二代弟子的辈分,岂不是做了我老方的师叔?这却有些不妙了。」瞥见身旁那位娇弱女子,又头疼起来:「我老方也不会几手剑术,与个娇滴滴的娘们动手,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要遭人耻笑,两面不是人,这可如何是好!」 陈紫宗道:「众弟子比剑之时,只许施展方才山洞之中的石壁心法与入门剑诀,若是胆敢妄用旁门功夫,亦要逐下山去,你等可听清了么!」众人轰然一声,都道:「听清了!」陈紫宗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且捉对斗剑!」 众人连忙远远跑开,各自捉对厮杀,一时之间剑光四散,剑击交鸣之声不绝。赵乘风苦笑一声,说道:「这一场入门三关说来隆重,其实甚是粗略,若非本门如今弟子紧缺,哪会如此敷衍了事?你瞧瞧这剑法,散乱不堪,空门大露,哎!当真气煞我也!」 任青笑道:「你是金丹真人,练成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术,自是瞧着这等入门剑法不入流,但我等在他们这样年岁时,可未必有这样身手。」陈紫宗见凌沖专一运气,也不打扰,亦自笑道:「不错,他们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机缘,定会戮力修行,我等再多加点拨,自有成材之人。掌教师叔有命,每一年皆要选拔弟子,充实门户,师弟只要多加留心,定会有剑道奇才入于本门毂中。」 赵乘风眼光一瞟凌沖,微笑道:「说是剑道奇才,我等却无有向天那等眼光,出门一趟,居然就带回这等剑道种子,着实令人羡慕。」陈紫宗摇头道:「凌师弟亦是机缘巧合,再加天生剑心,方能脱颖而出,这等际遇,天下也没几个。」三人说说笑笑,一面放出阳神神念,观瞧场中比斗。以三人一位元婴两位金丹的修为,把关斗剑自是手到擒来。 狄谦是个闷嘴葫芦,不去看斗剑,反而盯着凌沖瞧个不停。赵乘风看着有趣,打趣他道:「狄师弟,你为何总去瞧凌师弟,莫非有甚企图不成?」狄谦望他一眼,默然不答。赵乘风是个猴急性子,遇事勾起了兴致,非要一问到底,纠缠狄谦良久,左一句右一句。狄谦被逼无奈,半天冒出一句:「玉匣,宝物,还有!」 赵乘风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道:「你想瞧一瞧凌师弟身上还有没有万载温玉剑匣那等宝物?」狄谦点头。陈紫宗与任青立时来了兴致,他们可是知晓凌沖所得一方万载温玉剑匣,本身材质万载温玉便是万载难逢的至宝,其中所藏物事更是非同小可,连掌教也不敢轻易打开。 第227页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拜见掌教 凌沖身上若是还有别的宝物,那便足以惊人了。凌沖勉强回復了三成真气,睁开眼看见一张大脸凑在近前打量,险些一剑都噼了过去,定神一看,却是狄谦,一双大眼盯着自己,眨也不眨,笑道:「狄师兄瞧我做甚么?」狄谦不答,眼神上下逡巡。 赵乘风笑道:「凌师弟,你狄师兄是在瞧你身上还有甚么宝物。」凌沖想了想道:「我机缘巧合,得了一柄血河宗的血灵残剑,已与星宿魔宗的莫孤月换了本门一方万载温玉剑匣,进献掌教恩师。除此之外,身上别无长物了。」 狄谦面上露出失望之色,抽身退开。此时场上大多已分出胜负,方有德遇上的那位少女,看似娇弱,双手居然持着一柄大剑,足有数十斤沉重,施展的虎虎生风,举重若轻。方有德居然连连受挫,自家参悟的佛法灵光也不能施展,仅靠着几手半吊子的太玄守山剑,被少女几剑逼得团团乱转,败相已成。 凌沖对这位胸怀豪放的老大哥有些好感,向陈紫宗道:「陈师兄,那位方有德……」陈紫宗知他意思,缓缓说道:「那方有德于参悟佛法上颇有天分,但是修炼太玄剑术吗,却非种子,勉强修炼,只能故步自封,反不如修习佛法,前途来的远大。」 凌沖立刻明白,方有德在剑术一途上没甚么天分,反倒是与佛门有缘,只是他一门心思想要学成剑术,如此南辕北辙,越行越远,自然也不会有甚么大发展。陈紫宗将他与那少女分在一处,就是为了让他自家想的明白,究竟是投入太玄剑派,修炼根本不可能有成的剑法,还是转修佛法,超脱生死。不过可惜,看方有德的架势,是要一门心思走到底了。 凌沖闭口不言,每个人皆有每个人的活法,既然方有德非要学成剑术,他也不会阻拦。只听方有德一声低喝,那少女一剑将他手中剑绞脱手,已是胜了这一局。方有德垂头丧气,只能做个外门弟子。其余弟子陆续分出胜负,凤兮郡主与李元庆分别战胜各自对手,且胜的十分轻松,两人得胜之后,互相瞪视片刻,同时扭头过去,哼了一声。 任青微微苦笑,说道:「李元庆与凤兮皆是上佳的修道种子,只是世仇难解,以后必是一个麻烦。」陈紫宗道:「无妨,他二人资质不同,不会同拜一位长老为师,只要分开修行,便无大碍。」 三十一对弟子尽数胜负已分,有的欢欣雀跃,亦有人羞愤难当,索性下手皆有分寸,最多划伤刺伤,并无断手断脚或是当场被杀之辈。赵乘风喝道:「尔等且将手中剑还回石柱,再来我处听命!」众人忙即将剑器插回石柱,等了几息功夫,俱都围上前来。 陈紫宗清点人数,见再无遗漏,将手一抬,一道剑光飞出,往太玄峰而去。太象宫中,郭纯阳目光一闪,见鹰嘴峰下一缕剑光沖天,对惟庸道人笑道:「陈紫宗他们已然督促弟子比过三关,还请大师兄出手接引,令其等入太象宫,祭拜歷代祖师。」 惟庸道人呵呵笑道:「掌教法谕,自当遵从。」伸出一只枯瘦手掌,五指指尖忽放毫光,眨眼间遍满殿中,唿啸冲出太玄峰,直入鹰嘴峰下。五指玄光初时不过小指粗细,愈来愈长,愈来愈粗,落入鹰嘴峰下时,已化为一道五色虹桥,宽有数丈,光耀诸彩,奇瑰非常。 众弟子抬头望去,一道五色虹桥迎空架来,头一次见识这等仙家手段,都是一脸惊奇之色。陈紫宗见虹桥落下,说道:「家师已在太象宫中作法,我等上桥入宫,拜谒掌教长老,祭祀歷代祖师!」赵乘风喝道:「众弟子听命,速上虹桥,不可迟疑,把稳心神,莫要晃荡,待会从桥上摔下,可不是作耍子的!」 众弟子想笑却又不敢笑,匆匆上桥。桥面极宽,数十人站将上去也不嫌拥挤,最后陈紫宗、凌沖等一干二代弟子五人亦上了虹桥。众人皆上了虹桥,惟庸道人似有感应,法力一收,众人见离地越高,眨眼间横跨高峰,来至一座雄伟殿堂之中。见仙家满殿,上首乃是五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凌沖早将剑器插回石柱,两手空空,如今二入太象宫,不过这一次却是名正言顺的掌教嫡传弟子身份了。 赵乘风喝道:「众弟子还不跪拜掌教、四位长老!」众人忙即跪地叩头,齐唿:「弟子拜见掌教与各位长老!」声音还算齐整,声震大殿。郭纯阳哈哈一笑,伸手虚抬,说道:「好了,不必那些俗礼,众弟子一路辛苦,且起身罢!」众弟子纷纷起身。 木千山笑道:「恭贺郭掌教收得佳弟子!」程素衣、沈朝阳这些与叶向天一同班辈之人亦起身恭贺,金光老祖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你们太玄剑派忒也小气,居然只收了这几个人,我们少阳剑派每年皆要收录数百弟子,传授道法,方可保本门气运不衰。也怪不得到了你郭纯阳这一辈,长老高手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 此言一出,百鍊道人面沉似水,周其道人怒目而视,贺百川微微冷笑。惟庸道人闭目垂帘,似乎全未听到。郭纯阳笑道:「金光道友所言不差,太玄到了我这一辈,却是高手死伤殆尽,不若贵派兴旺。因此才封山百年,修养元气,如今惟庸师兄炼成本命法宝,百鍊师兄亦破境纯阳,足可镇压我太玄门户气运不堕。」 「如今大开门户,自可广纳贤才,不出几年,又有佳弟子出世。金光道友,你看这些弟子,看似寻常,皆是本门精挑细选之人,剑术之道,在乎心诚意正,也许这些弟子之中,百十年后亦有修成纯阳之辈,也未可知!」 第228页 金光老祖哼哼唧唧不说了,他一张臭嘴太易得罪人,郭纯阳又是有名的气量狭窄,轻易也不敢招惹。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拜祭祖师 金光老祖哼哼唧唧不说了,他一张臭嘴太易得罪人,郭纯阳又是有名的气量狭窄,又好记仇,轻易也不敢招惹。秦拂宗细细打量,见这六十几名弟子,大多神完气足,倒有几个却是良才,不过清虚道宗执玄门正道牛耳几近万载,门中弟子数万,甚么资质不曾见过?瞧了一眼便即作罢。 郭纯阳忽道:「凌沖,你上前来,见过诸位长辈道友。」凌沖落落大方,上前一步,与金光老祖等人施礼,又与程素衣、沈朝阳与木千山三人见礼,三人忙即还礼,陆长风见凌沖与自家用的是平辈礼数,果然郭纯阳又道:「这孩子乃是老道新收的弟子,倒也有几分天赋,日后行道天下,还请诸位多多照拂!」 秦拂宗眯了眯眼,见这少年周身道气盎然,居然身怀极为罕见的通灵剑心,心下一动,笑道:「这孩子居然天生剑心通灵,果然是练剑的好苗子,郭师兄倒是寻得了好传人!」 众弟子不知剑心通灵是个甚么物事,只看秦拂宗面色,想来是非同小可的,看向凌沖的目光中满是惊疑艷羡。方有德更是沮丧,「我老方千里迢迢来此,居然只能做个外门弟子,凌兄弟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师叔,还甚么剑心通灵?罢了终归是得了太玄剑术传授,且卖力修炼几年,说不定我老方被哪位长老瞧上,也弄个内门弟子噹噹!」 凤兮郡主美目注视凌沖,女孩儿家心思细腻,大比之时就觉出凌沖与众不同,不想果然如此,居然还是掌教亲传弟子,这个分量可就重了,不但可以得传上乘道法,连一应修道外物的供应也绝不是他们这些内门外门弟子能比拟的。「这位凌师叔看来十分好亲近,倒要寻个机会,好生结交一番,莫要让李元庆那小子抢了先。」 李元庆面色阴沉,他在大夏国中本是天之骄子,来到太玄派便处处受挫,只混到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连师傅都未拜,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居然也能压在自家头上,成了师叔一辈,着实令他不爽。 陆长风笑道:「这位凌师弟头角峥嵘,日后必能为太玄派放一异彩。」木千山轻摇摺扇,笑道:「凌师弟果然是修道奇才,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他日有暇,可再往神木岛一游,做师兄的必定倒履相迎!」凌沖听着这些吹捧言语,面上神色不动,规规矩矩立在叶向天身后。 郭纯阳说道:「诸位弟子随本座前往祖师殿,祭拜歷代祖师,再由各二代弟子挑选门人,外门弟子须苦修剑术法诀,三载之后再行比试,修炼有成者亦可纳入内门,毫无存进者就此打发下山。诸弟子勿要戮力修行,勿失吾望!」众弟子凛然遵命。 新入门的弟子已然拜过掌教及诸位长老,接下来还要祭拜祖师,祖师殿乃是各门各派最为隐秘之地,众位观礼仙宾也不好同去,金光老祖最先说道:「此间事了,老祖我还要回去復命。郭纯阳,杨天琪之事绝不会轻易了解,且看杨逊决断罢!」 郭纯阳微微冷笑:「本座等着便是!」金光老祖哈哈一笑,与陆长风扬长而去。杨逊原本命他们前来问罪,但太玄剑派今日之战,爆发出的战力太过惊人,郭纯阳一改畏缩之态,居然强势无比,金光老祖也不敢轻捋虎鬚,还是先回少阳剑派,看杨逊如何说法。反正杨天琪臂膀已然接驳完好,报仇也不必急于一时。 金光老祖二人一走,秦拂宗也跟着告辞,跨出太象宫,钻入云阙飞宫之中,将令牌摇动,一声霹雳雷响,云阙飞宫挤入虚空,眨眼不见。程素衣亦自告辞,沈朝阳向郭纯阳与叶向天告辞,紧追程素衣而去。木千山摺扇一合,笑道:「掌教真人,家祖有言道,先天乙木精气神木岛上多有,若是贵派有需用,只需一纸书信,神木岛定当双手奉上!」 郭纯阳微笑道:「如此还请贤侄替老道多多拜谢贵岛主。」木清风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先天乙木精气何等珍贵,以此为饵,不过是为了钓太玄派与神木岛联手,绞杀噬魂教。不过兹事体大,牵一髮而动全身,还要从长计议。 木千山亦自告辞。转眼之间,来道贺的仙宾走了干净,原本今日来太象宫中观礼之辈便不多,走了这些人等,大殿之上仅剩太玄门中诸人。郭纯阳大袖一挥,众人眼前一花,已来至一座偏殿之中,殿上供奉着数十道排位,俱是太玄剑派歷代掌教祖师与长老灵位。 这座太象宫乃是郭纯阳与诸位长老联手炼制的一件法宝,所耗宝材不计其数,希冀有朝一日能够开启元灵,成为太玄一脉的根本道场。此宝之中禁制处处,郭纯阳弹指之间,将众人挪来移去,也是寻常事耳。 凌沖极目望去,最上首一座牌位刻着太玄老祖的道号,余下乃是太玄六代掌教,长老牌位分列左右。太玄剑派自创派老祖太玄道人以来,已歷八代,郭纯阳乃是第八代掌教。其上七任掌教,除却太玄老祖行踪不明,其余六位掌教只有两人飞升九天仙阙,四位尽数陨落,转世重修,也不知所踪。 郭纯阳指着殿上牌位,淡淡说道:「本门六代掌教,四位祖师陨落于与外道争斗之中,包括上代掌教荀真人,亦是死于剿灭血河宗总坛之战。尔等皆须切记,太玄传人,有进无退,宁可轰轰烈烈战死,绝无苟且偷生之徒!众弟子,跪下!」 第229页 众人面色凛然,除掌教与四位长老外,二代弟子与新入门弟子尽数跪倒在地,百鍊道人喝道:「祭拜祖师,九拜叩首!」众弟子行九拜大礼,百鍊道人身为掌刑长老,自是当仁不让,主持祭祖大殿。 就在殿上朗声道:「众弟子听真!本门戒律,一戒欺师灭祖。二戒结交魔道。三戒为非作歹。四戒恃技炫耀。五戒……」 第一百八十八章 洞虚破绽现 星斗元神剑! 就在殿上朗声道:「众弟子听真!本门戒律,一戒欺师灭祖。二戒结交魔道。三戒为非作歹。四戒恃技炫耀。五戒……」 凌沖跪伏在地,凝神细听。太玄剑派门规不多,只有二十四戒律,大抵是要弟子屏息万念,戮力修持。太玄剑派歷代掌教中,四位掌教皆是在与魔教争斗之时陨落,有的连残魂也不剩,彻彻底底形神俱灭,可谓悽惨已极。只是剑修之道,本就是走的「但凭手中剑,敢与天争锋」的路子,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百鍊道人将门规宣读完毕,厉声喝道:「众弟子务须谨守门规戒律,若有违犯,严惩不贷!」周其道人续道:「众弟子大比辛苦,且由执事弟子安排歇息,明日再引尔等拜师入门。」十几位执事弟子走出,引领六十几人分散而去,各自前去修整。 此次太玄重光,本就是由二代弟子开门收徒,传授道法。二代弟子中陈紫宗修成婴儿,修为最高。余下叶向天、任青、赵乘风、狄谦四人皆是金丹修为,教导这些门外汉修道却也够了。惟庸道人这一辈四位长老门下非止一人,皆有几位门徒,其他二代弟子亦会收徒传道。但须等陈紫宗等五人挑选过后。 唯有凌沖机缘巧合,拜入郭纯阳门下,一举成为二代末座弟子,与陈紫宗等一同班辈。郭纯阳道:「凌沖随为师来。」当先而去。凌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赵乘风对任青笑道:「不知掌教师叔要传授小师弟哪一门剑诀?总不会令他将洞虚烛明剑诀当做根本道法罢?」 任青尚未答话,惟庸道人已笑道:「你掌教师叔自有他的谋算,也不必你来操心。紫宗,你带领几位师弟,速去太玄峰周遭,修復山石绿地,不可怠慢!」陈紫宗五人躬身称是,驾驭剑光而去。 太玄重光,先有血幽子以天魔解体大,法,催动孤峰来袭,又有血神道人御使六道血河神柱,攻打太象宫。那血河污秽无比,将方圆万里疆域尽数化为死域,禽兽不存,土地无有数十载休养生息,绝难生长花木,可谓毒辣已极。唯有以玄门道法化解其中玄阴魔气、戾气,方可令大地回春,再造桃源。这等难题,自然要交由二代弟子跑腿去办。 周其道人笑道:「两位师兄瞒的小弟好紧,大师兄偷摸炼就了一件法宝,二师兄居然不声不响进阶纯阳,若非今日魔教来袭,还要瞒我们多久!」惟庸老道笑道:「不怪百鍊师弟,此皆是掌教之命,为的是给魔崽子一个惊喜,那诛魔宝鑑我耗费我百年苦功祭炼,前年方才开启灵智。」 百鍊道人说道:「掌教数十年前造访楞伽寺,换来那一道瞒天过海的法诀,我方能绕过待诏之境,直入纯阳,只是如今真气不济,还要闭关数载,方可行动如意。」贺百川嘆道:「二师兄为了力挽狂澜,甘愿捨弃向上之机,这等心胸……」百鍊道人严峻面上现出一丝笑容,说道:「太玄养我教我,何况我已证长生,别无所求,也算不得甚么了。」 郭纯阳带凌沖在掌教所居殿中落座,含笑说道:「好孩子,你大比之中表现,为师甚是满意。尤其将秋少鸣击败,逼得段克邪拉不下脸面,负气而去。不然如何驱赶那小子,我还要大费周章。」 凌沖道:「师傅,为何要容得秋少鸣参与大比,倘若他得了魁首,岂不要混入本门?那厮一身精纯七玄剑法,岂非笑话!」郭纯阳笑道:「此是阴差阳错。郑闻修成纯阳,太久不曾突破,将主意打到了本门《太玄一炁清经》上,命秋少鸣混入本门,伺机夺去大位,偷盗经书,这点小算计,以为为师瞧不出来。」 「原本我欲将计就计,等秋少鸣混进门来,随便打发他到哪一位师兄门下修持,暗中算计郑闻那厮一回。不料先有噬魂教妖人乱放魔种,逼得那小子修行无形剑诀自保,復又被你击败,也没了脸面赖在此处,干脆一走了之。如此也好,日后再去算计郑闻那厮便是。」 凌沖一阵无言,这位掌教师尊几乎算无遗策,连七玄剑派太上长老郑闻也要坑一番,结果魔教横插一脚,段克邪与秋少鸣含恨而去,他苦笑道:「师傅,段克邪与秋少鸣似乎更恨弟子坏了他们的大事。」郭纯阳笑道:「那你就尽快修成纯阳,为师再与你几件法宝,就不必怕他们了!」正色道:「凌沖啊,你机缘巧合,修成玄剑灵光世界,以这道灵光催动剑法,用起来感觉如何?」 凌沖沉吟道:「这道灵光世界却有洞虚烛明之妙用,无论斗法斗剑,皆是妙用无穷。只是,似乎颇耗真气。」他几次施展玄剑灵光世界斗剑,似乎真气消耗的极为剧烈。太玄剑派真气便再不以醇厚见长,到底是玄门正宗,绝不会几下就消耗的一干二净。尤其方才与秋少鸣激斗,最后一招为了破解无形剑气,居然一气将他真元吸干,若是再有一个敌人在场,只需补上一剑,就可了结他的性命,思之实是不寒而慄。 郭纯阳抚掌笑道:「好孩子,果然甚有慧根。玄剑灵光世界乃是洞虚烛明剑诀之根本,亦是这道剑诀修成之道果。洞虚烛明剑诀的要旨,便是推演诸般剑术,破尽万法。只是要催动这道剑诀,需用玄剑灵光世界为基,所需真气便是海量。本门歷代无有以这道剑诀修成纯阳者,固然是无有通灵剑心这等禀赋,还有便是因此本门练气之法,不善修聚真气。」 第230页 凌沖瞭然点头,太玄真气虽非绵厚见长,却也气脉悠然,但玄剑灵光世界催动起来,耗费真气还要数倍于其他剑诀,他之前修为粗浅,还不觉得,随着剑术日精,这样的弊端也日渐显现。既然师傅如此说,必有对应之道,不然也不会命自己专修这一路剑诀了。 果然郭纯阳续道:「本门四代祖师创出洞虚烛明剑诀,自也知晓其中破绽,亦有修补之道。只是此法太干忌讳,其余修炼洞虚剑法之辈,又无通灵剑心,就算告知了也无用,也就留待至今了。」 凌沖甚是乖觉,知晓此时应当马上去问,才能激起郭纯阳谈兴,问道:「然则此法究竟为何?」郭纯阳果然不曾藏头露尾,说道:「便是星斗元神剑!」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求问法诀 凌冲心下一惊,郭纯阳又问:「你可知当今修道界中,哪一门法门最善修聚真气?」凌沖回想一路所见玄魔两道各派的功法,忽然心底灵光一闪,脱口道:「星宿魔宗!」他瞧过莫孤月全力施展北斗劾死戮魂禁法,禁锢虚空,冻结宙光,法力之浑厚,令他印象十分深刻。 郭纯阳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星宿魔宗的道法。魔道之中,唯有星宿魔宗的道法堂皇大气,贯通阴阳,采周天星力以为己用,凝练星斗元神,斗法犀利,妙用无穷。你要修炼洞虚烛明剑诀,催动玄剑灵光世界,便须以无量星力为基方可。」 凌沖笑道:「师傅如此说,难不成你老人家手中还有星宿魔宗的修炼法门不成?」正邪两道对于自家传承道法,瞧得比甚么都重,太玄剑派只有一套守山剑流落在外,已是闹得鸡飞狗跳,百鍊道人不依不饶,定要查明根源。星宿魔宗这等魔道第一大派,若是根本道法外露,哪怕对手是清虚道宗这等庞然大物,亦要杀得血流成河,连星帝也要全力出手。 谁知郭纯阳竟点头笑道:「你小子真是金口玉言,为师手中果然有一道星宿魔宗的道法,便是这一套星斗元神剑了。」凌沖张大了嘴合不拢来。郭纯阳续道:「四代祖师创出洞虚剑诀之后,便知这套剑法所需真气实是海量,本门道法杀伐有余,炼养不足,因此特意斩杀了一位星宿魔宗的长老高手,夺取了一套《星辰噬元法》的副本,只可惜这套法诀直能修道凝聚星神种子,也就是玄门所称的金丹境界,千年以来,本门巧取豪夺,也不曾得到再往上的法门。」 「门中长老便以这套《星辰噬元法》为基,创出了一门星斗元神剑。这套法门说是剑诀,实是修炼星力,凝聚星神飞剑。星宿魔宗至今也不知本门得了这套星辰噬元法,若是知晓,定必倾巢来攻,因此不曾传授弟子。这套剑诀与洞虚烛明剑诀合修,当可解决真气不足的破绽。」 凌沖已经无言以对,太玄剑派行事果然肆无忌惮,居然强抢星宿魔宗的法门,这可是不死不休的世仇,绝难化解。郭纯阳瞧着他的脸色,笑道:「修道界中抢夺功法本就寻常,只看谁的手段高明,你当星宿魔宗不想抢夺本门六大真传么?这星斗元神剑经过几代长老增删递补,金丹之下的法门已算尽善尽美,只是出手之时,对方若是星宿魔宗嫡传弟子,还是能够察觉出一丝端倪,所以你若要施展星斗元神剑的法门,务要不留活口,免除后患。你明白了么?」 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凌沖登时凛然。郭纯阳道:「洞虚烛明剑诀为师今日便传你金丹之下的法门,你回去好生揣摩。至于星斗元神剑么,传承真本在你大师伯处,我已打过招唿,你可去天巽宫中请你大师伯传你。」 凌沖告别师傅,脑中全是洞虚烛明剑诀的诸般法门、图形、口诀,洞虚烛明剑诀不愧为太玄剑派六大法门之一,号称破尽万法。其中精妙之处,不可以道理计。郭纯阳一口气将脱胎、凝真、炼罡、金丹四重境界法门一齐传授。凌沖细细揣摩,洞虚剑诀的根本便是那一道玄剑灵光世界,可说是万法之源,千万剑术,万般神通,皆从灵光世界化生而来。 对洞虚烛明剑诀而言,所谓金丹、婴儿、法相,种种境界,其实皆是修炼这一道灵光世界,剑诀之中言道,唯有修炼至凝真境,才会凝结出这一道为灵剑玄光幻境,还称不得世界。凌沖乃是机缘巧合,受了杨天琪压力,又有阴阳之气相助,才能在脱胎境就修炼成功。这套剑诀的最高境界便是将灵剑玄光幻境由虚化实,化为一座真正的小世界,孕育无数剑光剑气剑招,而后将元神融入其中,便是纯阳境界。到了彼时,与人斗法,出手便是无数剑气剑光,威力宏大,犀利之极。 但修炼这道剑诀所需的真气亦是惊人之极,无论推演诸般法门,还是与人斗法,一不小心便会真气告罄,被人偷袭击杀。歷代修炼洞虚剑经之人,有许多便是如此而死,十分憋屈。他们不曾得传星斗元神剑,真气供应不足,但凌沖不同,剑心通灵,又在脱胎境便修成了灵剑玄光幻境,得郭纯阳看中,才指点他去天巽宫寻惟庸道人求取星斗元神剑的法诀。 凌沖手中持着一块玉符,乃是郭纯阳所赐。太象五元宫中,唯有掌教与四位长老居住,日夕以本身法力祭炼这座法器,希冀有朝一日化为法宝,镇压太玄气运。只有了几个侍奉道童在宫中听用,其余弟子包括叶向天在内,俱都在太玄峰天柱之上开闢洞府,居住修炼。若无奉诏,不可入太象宫中。 第231页 太象宫中危机处处,禁制重重,等闲高手,便是纯阳老祖贸然闯入,也要被困个一时三刻。郭纯阳赐下这块玉符,便是激发太象宫禁制的法器,有了玉符凌沖便可随意挪移身形,在太象宫中进出自入,也可见郭纯阳对这位小徒弟是多么看中。 凌沖将玉符高举,灌注太玄真气于其上。玉符半个巴掌大小,布满符文鸟篆,精緻非常,得了真气灌注,登时放出莹莹青光,裹住凌沖只一闪便自无踪。玉符之上雕刻有五处凹痕,正是对应五位老祖所居宫殿。凌沖按在天巽宫所在凹痕之上,眼前一晃,已来至一座大殿面前,正是大长老惟庸道人所居的天巽宫。 殿前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而来,头梳小辫,生的玉雪可爱,正是诛魔宝鑑的元灵。小姑娘仰起头望着凌沖,奶声奶气道:「你可是凌沖么?」凌沖虽不知她是法宝元灵,但一身真气波动却是如汪洋巨潮,永无休止,不敢怠慢,躬身道:「弟子正是凌沖,奉掌教恩师之命,求见大师伯。」 第一百九十章 朱雀陵光破邪真法 小姑娘一笑,露出一口细碎白牙,说道:「老祖命我在此等候,且随我入殿罢。」当先引路。凌沖目不斜视,道袍一抖,紧随在后。入了大殿,一方玉台之上,惟庸道人正含笑端坐。 凌沖躬身施礼,说道:「弟子凌沖,拜见大师伯!」惟庸道人左手微抬,微笑道:「凌师侄不必多礼。你的来意我已知悉。掌教师弟弄这促狭,那星斗元神剑他自家也知法诀,却要老道越俎代庖。」 凌沖不便接口。惟庸道人打量他一番,越看越是喜爱,笑道:「你机缘巧合,修成了洞虚剑诀中的灵剑玄光幻境,此乃天授,非是人力所能为之。只是洞虚剑诀无论修炼或是催动,皆须无量真气供给,本门道诀却非其长。因此前代祖师苦思冥想,从星宿魔宫长老处,抢夺了一套《星辰噬元法》的秘典,与自家剑术相合,创出这一路星斗元神剑。」 这一套郭纯阳也曾与他说过,凌沖依旧凝神恭听,惟庸道人续道:「三关大比之时,你与秋少鸣放对,最后一招破解他的剑气,强行催动玄光幻境,虽是险胜,但也真气耗尽,全无自保之力。便是洞虚剑诀的破绽所在。只是洞虚剑诀前人并无以此道法成道者,这一点你可知晓么?」 凌沖答道:「此事师尊已然说与弟子知晓。他老人家言道,弟子天赋秉性,最合这道剑诀,希望弟子能够跳出前人窠臼,自成一派,补足这一道剑诀,使之亦可直通纯阳。」 惟庸道人目露奇光,缓缓道:「跳出窠臼,自出机杼,谈何容易。你可知若是不能成功,无数苦功尽付流水,这一世更是蹉跎无成,现下你根基还弱,若是转修其他真传剑诀,未免无有成道之望。我可以去寻掌教师弟说项,命你改修其他剑诀,无论混元灭道或是太戊持法,尽可由你挑选,你要想的明白才好!」 凌沖胸中一股豪气涌出,大声道:「多谢师伯美意,弟子心意已决,就是要修炼这一路洞虚剑诀,要藉此证道,为后人补足剑诀缺陷,会遍天下豪杰!」惟庸道人不住颔首,意甚嘉许,抚须笑道:「好!既然你有如此雄心,老道便传你星斗元神剑诀,助你补足道基!」 「这道剑诀本门只得了金丹之下的修炼法门,星宿魔宗称金丹为星神种子,称元婴化身为星斗元神,至于法相之境,则是数道星斗元神合一,成为一大阵势,效仿周天星图,身化天地,威能无穷。老道这数百年来也曾对星斗元神剑加以钻研,自信如今已是尽善尽美,以此吸纳周天星力,反哺自身,足可弥补洞虚剑诀真气不足的破绽。」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大师伯,弟子当日在灵江之畔,曾见星宿魔宗星帝首徒莫孤月施展北斗劾死戮魂禁法,禁锢虚空,果然威力极大。不知这套法门可曾收录与星斗元神剑中?」 惟庸道人摇头道:「祖师所得秘典之中,仅收录了星宿魔宗筑基之法,与二十八星宿星神祭炼之法,并无你所言的北斗劾死戮魂禁法。星宿魔宗道法分为二十八星宿、七曜、三垣等等体系,二十八星宿便是俗世所称的四象真灵。如此循序渐进,逐步修炼,待到三垣境界之时,便成真仙级数。至于北斗劾死戮魂禁法乃是採纳指极七星亦即北斗七星星力锤鍊,那北斗七星位于周天紫薇垣星图之中,为九皇之神,七现二隐,唯有星宿魔宗掌教一脉方可修习。」 凌冲心头记起当初萧厉施展的凶厉刀法,似乎便是甚么白虎监兵七煞元神之法,忙问:「那星斗元神剑中可有白虎监兵七煞元神之法?」惟庸道人看他一眼,笑道:「有的,有的!不知你从何处知晓这许多星宿魔宗的法门。星斗元神剑包含二十八路星宿道法,自然便有四灵四象真法,且是完整无缺的法门。」 凌沖道:「弟子想起来了,当日莫孤月便是先施展的四灵四象真法,其后血幽道人来袭,才改成北斗劾死戮魂禁法。弟子有一仇人,修炼的便是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不知大师伯可有法子克制?」 惟庸道人沉吟道:「所谓南火克西金,要克制白虎监兵,自然便是朱雀陵光破邪真法,以火克金,自能取胜。」凌沖大为兴奋,脱口道:「那弟子就学这朱雀陵光破邪真法!」一直以来,萧厉便是他心中大敌,为了高玉莲之事,二人已是不死不休。那厮拜入星宿魔宗,若是学成道法,定会对凌家之人不利,虽有碧霞和尚与清元子两个答允就近照料一二,到底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232页 凌沖早思自家学成剑法,寻到萧厉,将那厮除去。只是星宿魔宗道法绝不在太玄剑派之下,若是萧厉进境神速,岂不是奈何他不得?如今太玄派中居然有星斗元神剑的法门,可谓知己知彼,只要修炼了克制白虎监兵之法,对上萧厉自是胜算大增。 惟庸道人颇为奇怪,说道:「你可是惹到了修炼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的仇家?若是两方功力相若,自能克制其道法,若是对方功力远胜于你,这克制之力便微乎其微,不甚管用。再者这一门星斗元神剑乃是要四灵之法齐修方可,四灵四象真法修成,才能吸纳无量星力,供给洞虚剑诀之用。且四灵四象真法亦有禁锢虚空法力之能,对上你那仇家,自可令其根自断,不战而胜。」 凌沖只听得热血沸腾,忙道:「便请大师伯传授弟子星斗元神剑诀!」惟庸道人哈哈一笑,说道:「自当如此!」伸手一指,一道玄光迸发,如蛇灵矫,射入凌沖眉心紫府。凌沖只觉无量图形文字一齐涌入识海,还有一副周天星图,其上二十八座星宿熠熠生辉,尚有一尊人形图录,标註上百道穴窍位置,只瞧了一眼,便觉繁复之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周天剑法 壬癸神水 惟庸道人将星斗元神剑的法门一气传授,忽然咦了一声,说道:「凌师侄,你这紫府之中虽未修成阳神,但魂魄远比他人壮大,当是得了甚么奇遇了。」凌沖不敢隐瞒,将与大行神君魔念所化魔相在紫府交战之事说了。 惟庸嘆道:「那也是罕见的奇遇了。噬魂教所传魔法,以生灵七情六慾入手,一颗魔心观照大千,不动不摇,物至而动,感而后应,最后成就一颗无量魔心,一心生世界,一念化苍穹,修行的法门倒与佛门有几分相似,只是其中太多玩弄人心的手段,歹毒阴损,各门各派,无论玄魔两道,俱对其深恶痛绝,唯恐一时不慎,遭了算计。且这门魔道修行太过艰险,以己心而入魔心,一不小心便会堕入魔道,被魔神同化,失了本我。」 「大行那厮也算的噬魂教二代弟子中的资质不错之辈,只是亦为修炼到正宗噬魂魔道,虽然勉强收罗生灵念头,铸成一尊魔相,终究不能再进一步,脱劫境中心魔之劫,必定过不去,最终乃是魂飞魄散之局,也算得他戕害生灵的恶报。你能斩杀他一颗魔念,因祸得福,倒是甚好。」 「你丹田中那一团阴阳之气,乃是后天成就,此是天授,绝无再进一步之可能。阴阳之气关乎先天气运,合而为太极,位列先天五太之首,绝非后天生灵所能染指。此事你略知便可,也不必再花大气力去修炼。老道传你的星斗元神剑诀,分为自化、他化两种道途,你且听真。」 凌沖忙即凝神细听,惟庸老道道:「自化者,以本心本识,勾动星辰一种本命星力,化为己用。他化者,至信至诚,勾动星辰之上星君神识,由星君降法赐法。自化耗费功夫,但不由他人,己心清净。他化者,进境神速,但受星君挟制,死后或是修成真仙,便会由星神接引入其星域,在其麾下效命。」 「修道之辈,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化之途乃是取巧之道,自然弃之不用。自化之道,虽然进境缓慢,但胜在根基扎实,再者你修炼星斗元神剑,本就是为了採集星力,炼化成太玄真气,补益洞虚剑诀,只修炼星斗元神剑筑基的功夫便可,莫要因小失大。」 凌沖笑道:「大师伯,这套剑法既称为星斗元神剑,必定也包含了一套精妙剑术,不知威力究竟如何?」惟庸老道笑道:「这套星斗元神剑取自星宿魔宗的法门,以星宿魔宗的叫法,凝真境时在丹田凝聚一团本命星光,炼罡境则是汲取星力,将本命星光练成本命星团,金丹境则是取得星辰一缕亘古意志,融炼本命星团为星光种子,至于婴儿境吗,是将星光种子壮大,化为星神。」 「本门星斗元神剑则是在星光种子之时,亦极金丹境中,并未练就星神,而是依星力之性,化为星神剑光,斩杀一切,自然亦有一套剑法与之配合。周天星辰之数,三百六十五颗,这套星辰剑法自然亦有三百六十五招,牵动周天星力,变化繁复之极。」 见凌沖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猴子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老道?这套星斗剑法经歷代长老增删补充,直至上代掌教方得演练圆满,剑谱存放我处。不过这套剑法以周天星辰运转为基,包罗万有,太过复杂繁复,不是任何人都能修成,一个不好,非但毫无进境,还要受其所累,毁去道基,因此传授弟子务要慎重。不过你这猴儿不同,洞虚剑诀本就是要见识天下万道、诸般剑术,方能磨砺的越发精妙,洞虚剑诀最善变化,那一团灵剑玄光幻境恰能将周天剑术容纳其中,推陈出新。」 「这一套周天剑术与洞虚剑诀可谓是绝佳之配,只是你要学周天剑术,非得将真气打磨圆满,起码要炼成罡气,甚至修成元丹之后方可。不然真气供给不足,弄巧反拙,得不偿失。你放心,周天剑术定必传你!」 凌沖本就是爱剑如命,对各路剑诀皆是欲见识一番而后快,知道有这样一套催动周天星力绝妙剑法,又岂能放过?心痒难搔之下,得知自家修为不济,还学不得这套剑术,微有几分失落,但随即振奋心情,笑道:「弟子必定早日修成罡气,好见识这一套周天剑术。」 第233页 惟庸道人看凌沖,越看越是喜爱,笑道:「这套星斗元神剑,二代弟子中只传了你一人,老道这一辈唯有我与掌教师弟知晓有这一套剑诀,你自家修炼,不可外露,更不可轻传。违者自有门规处置你。瞧你这猴儿倒也机灵,老道再教你个乖,你手中不是有一颗珠子,乃是沙泷那厮一缕元真所化,托你交给沙通那小东西。你去太玄峰寻他,叫他将玄鲸吞海功金丹之下的法门说与你听,他不敢不从。你得了玄鲸吞海功的法门,可先修炼四灵四象真法中的北方玄武七宿,化生先天壬癸神水。此水自生两仪五行,滋养先后天万物,有此水之助,无论修炼其他四灵法门或是太玄剑术,皆是事半功倍。」 凌沖欣然受教。惟庸老道最后道:「你百日之后,可再来天巽宫中,老道为你解答修炼之中种种疑难。好了,你初入太玄门中,可去寻你赵乘风师兄,他如今总管门中一应俗务,自会为你分派洞府杂役。诛魔童儿,且送凌冲出去。」 诛魔宝鑑元灵所化的小姑娘又蹦蹦跳跳跑来,伸出小手,不由分说拉了凌沖便走。凌沖勉强行礼,被诛魔童儿拉出了天巽宫。小姑娘奶声奶气道:「赵乘风被掌教遣去做事,半日便可回来,你就在太象宫外等他便是。」凌沖早知这小姑娘不凡,不敢怠慢,毕恭毕敬道:「多谢前辈。」 诛魔童儿咬着小手指头笑道:「老爷十分看中你,连从不传人的周天剑术也许诺传了给你,日后你修炼有成,要常来寻我玩耍呀!整日待在天巽宫中,闷也闷死了!」诛魔宝鑑开启元灵也不过百年,之前有郭纯阳严令,要算计不轨之辈,不能随意走动,如今击退魔教来袭,又将段克邪气走,也没了遮掩的必要。小姑娘虽是法宝元灵,生来便是真仙级数的法力,但甚是天真,极盼有玩伴陪她玩耍。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丫鬟玉琪 合极宫中 凌沖得郭纯阳授意,入天巽宫求取星斗元神剑秘奥,惟庸老道非但传了他星斗剑诀,还允准待他修为深厚,传授周天剑术。要知周天剑术至上代掌教方才创编完备,连大弟子陈紫宗都未得传,可见惟庸道人对凌沖是多么喜爱。 小姑娘十分机灵,知晓凌沖日后必定常在天巽宫中来往,当可陪自家好生玩耍,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淡淡酒窝,「你叫我珠儿便好,你回去可要好生修行,百日之后记得来寻我玩耍哦!」凌沖亦笑道:「珠儿放心,百日之后我必来陪你便是!」珠儿格格一笑,小辫子一摇一摇,转身边跑,眨眼无踪。 凌沖就在太象宫外守候,闲来无事,默思惟庸道人所传的星斗元神剑诀。正思索间,遥见数道剑光腾起空中,闪得一闪,皆落在太象宫前,正是陈紫宗等五人,奉行清理受到血河、尸气污秽的太玄山川,如今方回。 凌沖忙即见礼,如今他已是掌教幼徒,名正言顺,位列二代弟子班辈,陈紫宗几人也不敢怠慢,以平辈之礼还礼。陈紫宗微笑道:「方才见诛魔童儿送了师弟出来,想必师弟是见过家师了?」 凌沖暗暗惊诧,陈紫宗剑光方才远在数千里外,竟能一眼瞧见他与诛魔童儿说笑,这份目力当真惊人,笑答道:「小弟奉了师尊之命,前去天巽宫中问安,大师伯命珠儿相送。」有惟庸道人与郭纯阳再三叮嘱,丝毫不敢泄露修炼星斗元神剑之事。若是传将出去,被星宿魔宗知晓,必要掀起无边浩劫,说此事关乎太玄存亡安危,也毫不夸大。 任青笑道:「小师弟初入师门,我们几个做师兄的总要有所表示,只是如今分身事忙,待将山川河流清理疏浚,再寻你畅饮一番!」六道血河神柱,加上薛蟒的九大旱魃分身,血河真气与尸气滔天漫地,污秽非常,将太玄剑派万里之地闹得生机全无。几个二代弟子费尽周章,也不过将数百里土地恢復了生机,洗去魔气。五人略一商量,还要回山门来请示掌教,请求派出更多弟子行事,或是有甚么法器、法宝物事帮手,不然短短时日,绝难将周遭山水恢復原状。 赵乘风笑道:「师弟在太象宫门前,可是要等谁么?」凌沖答道:「便是等赵师兄了,请师兄为小弟分派一间居室。」赵乘风以手扶额,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方才那些新入门的弟子皆有我的门人安排往太玄峰中居住,倒是忘了师弟了。且随我来罢!」 叶向天双目紧闭,说道:「师弟且先安顿下来,至于修行上一应之事,可来寻我。」凌沖再拜而别,随着赵乘风而去。赵乘风驾起剑光,带了凌沖往太玄峰下飞去。 太玄峰乃是郭纯阳纠集四位师兄长老之力,采天外一块石菁大柱炼制而成。这块石柱于天外虚空日夕受大日真火锤鍊,又有落石捶打,早已坚硬非常,以太玄剑派的炼器手段,亦不能将之炼化。传言贺百川每次在山下遥望太玄峰,皆要口吐鲜血,顿足捶胸一番。 这座石柱之上,被太玄弟子以种种手段,或挂或悬,建造了许多宫室楼阁,供弟子门子起居之用。自峰顶至峰下,最近峰顶之处自然是二代弟子的居所,其余弟子按着班辈,内门外门,依次向下,到了峰底,便是一些杂役、奴僕所居之地了。 凌沖为二代弟子,自当住在离峰顶不远之处,以显身份。赵乘风甚是上心,早为他选定一处宫室,正在一处凸石之上,翼然而立,共有三层,华美非常。赵乘风剑光落下,自有一位美婢开了宫门迎出,盈盈作礼,口中道:「婢子玉琪,见过两位上真。」 第234页 赵乘风指着凌沖道:「这位凌沖师弟,自今日起便居于此处,你须好生服侍,若有怠慢,定不饶你!」玉琪慌忙道:「上真仙命,婢子岂敢有违,请上真放心便是,婢子定必好生侍奉凌上真。」 赵乘风又对凌沖道:「师弟,此处下临绝壁,风景绝佳,离我等几人居所亦是不远,平日闲来无事,可来寻我等盘桓。若是掌教有召,你此刻剑术未成,只需以壁虎游墙之法,攀爬个几里,便可到太象宫中,甚是方便。为兄还要去见掌教復命,这玉琪乃是门中所配的丫鬟,你有甚琐事尽管吩咐她便是,待为兄办妥掌教吩咐之事,再来寻你!」说罢也不等凌沖致谢,化为一团剑光又自飞去不见。 凌沖见赵乘风如此性急,摇了摇头,见那丫鬟玉琪生的十分美貌,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满面恭敬之色。凌府中亦有丫鬟老妈子,只是凌家家风甚严,绝无一般大户那等贴身、通房丫鬟之说,凌沖自小修炼拳剑武功,一应琐事更是自家打理,也不惯有人侍奉,说道:「玉琪姑娘,劳烦你带我先瞧瞧这座宫室罢。」 玉琪忙道:「上真唤婢子玉琪便好,上真可是新入太玄?这等年岁,便有如此仙缘,日后定是有望问鼎纯阳大位的!」言下甚是艷羡不已。她这等凡人皆是由门下弟子自俗世带来听用的,被门中挑选了些合用听话之辈,分派至各处操持杂役。 玉琪生的十分美貌,又有几分武学功底,因此分在了这一处合极宫中。这处宫室本就是为二代弟子准备,自建成以来,从无人居住,居然分给了凌沖,足见其辈分之高,又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少年,若是伺候的好了,凌沖一高兴,传她几手仙法,便是受用无穷了。 她这等奴婢出身者,唯有得门中长老弟子看中,或收入房中,或得传法术,方可一步登天,再不用操持贱役,因此对凌沖格外看中,也甚是卖力。忙将合极宫打开,恭请凌沖入内。 凌沖也不客套,迈步而入。这座合极宫共有三层,通体皆以百年灵木建造,以榫卯之法合固,不用一丝铁钉铜器,更显古拙清雅,大气非常。第一层乃是客室书房,摆着文案茶具,还有许多玉器玩物,能入得太玄剑派长老之眼的,皆是上千年的古物,虽非法器法宝,但亦是珍贵异常。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府星力 阴阳精炼 第二层乃是卧房,第三层则是练功的所在,合极宫布置精美,却非暴发户的嘴脸,处处大气清致,凌沖瞧了一圈甚是满意。合极宫中一应俱全,也不必他操心,就此居住下来。 凌沖如今功力尚浅,做不到服气辟谷,当日黄昏,玉琪端来晚膳,绝少荤腥之物,大多是山中黄精首乌之类补益元气之物。凌沖用罢之后,吩咐玉琪不必伺候,就此歇息,自家上了第三层高楼。 第三层高楼十分空旷,别无长物,和风四来,舒爽之极。凌沖盘坐中央一团蒲团之上,静静思索。如今已得了洞虚烛明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两大剑术,只是俱为金丹之下的法门,其上境界他如今也不敢奢望。 郭纯阳之意,是命他以洞虚剑诀为根本法诀,修炼星斗元神剑不过是借炼化周天星力,补益真气,催动洞虚剑法。天巽宫中,惟庸道人曾建议他先修炼星斗元神剑中的北方玄武七宿变化,因此凌沖最先将北方玄武法门默思了一遍。 星斗元神剑的法门中,玄北方武分为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玄武者,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乃是辟邪伏魔之神兽,形象为龟蛇相缠相绕。若能将北方玄武七宿之法练至极处,便可化生玄武真神形象,群邪辟易。星宿魔宗向来被称为魔道第一大派,所传道法却是以伏魔之神为主,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玄武七宿之中,一般以斗宿为下手功夫。斗宿为北方玄武元龟之首,由六颗星组成,状亦如斗,称为南斗,又称为天庙。所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此其意也。惟庸老道所传除了一副星图之外,尚有一道周天穴窍图,註明人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如何与周天星辰感应,所谓天人交感是也。 依星宿魔宗所传,北方七宿所应穴窍当于胸胁之处,一宿一处穴窍,斗宿所当恰于膻中穴,南斗注生,练的是一股生发之气。凌沖揣摩经文图形之意,脑中先存思南斗星辰之形、之意,待到月上中天,面北而立。南斗六星离这一方世界无尽之远,但星力散发几乎无穷无尽。 凌沖脑中先有南斗生发之意,元神浑浑噩噩,不辨物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感周天之上极遥远处,一颗硕大星辰有一丝念头微微一动,一股极细星力沿着虚空中一条隐秘通道传来,落入胸前膻中穴中,丝丝盘踞。这股星力十分细弱,但其中生气却是实实在在。 凌沖不敢怠慢,急忙沉下心神,细细温养这一缕星力。星力虽弱但却是维繫他与南斗星宿唿应联繫的媒介,不可大意。又过了不知多久,膻中穴中那一缕星力总算平稳下来,凌沖松了口气,睁眼望时,却见日上中天,居然已是正午时分了。 他这一修炼自己不觉得怎样,居然已过了整整一日,据星斗元神剑法诀所载,第一次修行者,极少能立时感应星辰方位,尤其还能得到星宿回应回馈星力。凌沖也是修炼玄门正宗道法日久,根基深厚,才能在第一夜便有如斯成就。 他起身下楼,玉琪正在第一层楼室中,提着一个小巧玉壶,给几盆花朵浇水。太玄峰高有万仞,除了修炼有成的真人以外,尚有许多僕役之辈,因此门中高手特意施展法力,自山下引了数道山泉、山涧上来,以供日常之用。合极宫中便设有一处水眼,平日时刻有清澈甘冽的山泉涌出,不必操心,此是仙法妙用,绝非凡俗所能想像。 第235页 玉琪见凌冲下来,忙将玉壶放在一旁,捧起一只金盆,储满清水,又有丝巾之物,供他洗漱。凌沖见浇水、净面所用皆是金玉之物,放在俗世乃是价值连城之物,在太玄峰这等仙家之地,却是十分寻常的物件,暗嘆一声,也不客气,就着清水洗漱了一番。 玉琪伺候他洗漱已毕,又端来几样小菜并一大碗米饭,凌沖举箸而食。待他用过了饭食,玉琪收拾已毕,禀道:「启禀老爷,先前有一位自称凤兮的女子前来,说是老爷师侄,特来拜见。婢子见老爷练功正忙,便如实相告,她言道明日此时再来拜见。」 自知凌沖是新入的二代弟子,玉琪便以老爷称之,以奴婢自居,凌沖说了几次也无用,只得由她。他沉吟片刻,说道:「我如今练功正紧,明日她来时,若我恰巧收功,你可通报我知。」凤兮郡主的心思他也明了,必是新拜了师傅,知道他是二代最小的弟子,先来结交,只不知她拜的是哪一位师兄罢了。 凌沖天资聪慧,却有一桩好处,便是肯下得苦功,毫不懈怠,不然也不会区区十几载便修成了太玄剑术真气,之前苦于仙门不得而入,如今得了正宗仙传,又皆是一等一的修行法门,哪还有懈怠之理,正要勇勐精进。凤兮郡主那点小心思,着实不欲理会。 他用罢了午膳,也不出门,就在合极宫中小憩了片刻,着玉琪斟了一壶清茶,坐望云捲云舒,云起云落,却也有几分仙家意境。他喝了半壶清茶,伸出一只手掌摊在面前,自省道:「凌沖啊凌沖,莫忘了你出家入道,为的便是修成长生,得享无边清净岁月,这些许安逸之日,不过是过眼云烟,若不修行,这一只手总有一日满布皱纹,干枯枯瘦,连带你的性命亦如风中之烛,朝不保夕,何谈清净极乐?还要时时自省才是。」 想了一想,说道:「我去顶楼修持,晚膳便不必准备了,你若有甚么事自去便可,不用问我。」言罢上楼。玉琪之前未入合极宫时,也曾伺候了几位内门弟子,只是那几个得了传授,自家修行了一段时日,自思无有进境,有的便自暴自弃,贪图享乐,有的则是自怨自艾,浑浑噩噩。从无一人似凌沖这般废寝忘食的修行道法。 她也知凌沖身为二代弟子,又是掌教亲传,所修道法定必非同小可,与内门弟子的传授不同,但也只是艷羡,绝不敢以美色或是别的手段纠缠凌沖传授。她可是亲眼见到不少比她还要美貌的侍婢,只因贪图太玄剑派修道法诀,使尽种种手段,笼络内外门弟子,一经发现,定是飞剑枭首,连带家族家人亦要发配到险恶之地,永世不得翻身。太玄剑派对法诀传承看守之严,但有弟子意图不轨,立刻便是杀身之祸。 玄门传授弟子十分严厉,乃是由师寻徒,看中了哪个有修道的资质,非是立时将之收入门下,而是设下种种考验之道,待得弟子通过考验,向道之心坚定,才会收归门下,还要从外门弟子做起,传授粗浅法门,待到修炼有成,德行无亏,才拔擢至内门弟子,再传授大道精要。 太玄剑派的内门弟子,已然可以得传种种精妙道法,但最为根本的六大真传,却仍旧不能学到。唯有修炼更下一级的道法。凌沖则不同,身为掌教嫡传,又为门中立下大功,郭纯阳亲口允诺,不必经由考验,直传根本道诀。尤其星斗元神剑术,却去金丹境以星神合剑道,其他筑基功夫与星宿魔宗本门几乎无异,更是魔道第一的修习法门。 玉琪姑娘坐在一张胡椅上,手托香腮,也不知自家何时方能被哪位长老看中,传授法诀,脱离了贱役,也学那门中高手,驾驭剑光飞来高去,胡思乱想之间,一时却是痴了。 凌沖盘坐静思,北方玄武七宿之法唤作玄武执明壬癸真诀,乃是吸纳七宿星力,凝聚玄武真神的无上法门。其中还包括了修炼先天壬癸神水的要诀,先天壬癸神水自具阴阳两仪,化育先天后天万物,滋润大道,乃是一等一的化生神水,位列先天七大真水之中。 凌沖一夜存思修持,也不过採到玄武七宿第一宿南斗六星中第一星天府星的一缕星力,正要一鼓作气。修炼周天星力者,便有一个好处,无论日夜,皆有星力环绕,只不过日者太阳之力大些,夜者太阴之力又盛,但对于修炼四象四灵真法,却是无有丝毫影响。 凌沖于黄昏时端坐存思,运转玄武法门,依旧去感应遥遥不可知处那一颗天府星星力。有了昨夜膻中穴一缕星力引导,这一次十分容易便感应到了天府星,未几之时,又有几缕星力被他牵引下来。周天星辰亘古已存,穿梭无数时光不坏,周天星力更是无穷无尽,无虞有采尽之嫌,但这一方世界与玄武七宿所隔何止亿万之遥,天府星星力无穷无尽,但落在凌沖头上,却只有一丝一缕,一忽一毫,十分微弱。 就是这一丝一毫的星力,在凌沖如今境界看来,却也精纯之极。他运转玄武心法,勉力吸纳天府星力,一夜过去,总算又採到了三缕天府星力,与之前的一缕星力纠缠一处,就在膻中穴内化为一粒水滴,悠然旋转不停。 惟庸道人曾言道,他丹田处的阴阳之气乃是天授,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叫他不必再管,还说甚么阴阳之气牵扯到了先天五太之道,绝非生灵所能染指,凌沖听得云里雾里,但惟庸道人自不会害他,便再不去管阴阳之气。 第236页 天府星力化为一团水滴,晶莹剔透,只是略显幽寒之气,本是在膻中穴内安然流转,丹田中阴阳之气忽然躁动开来,眨眼游出丹田,闯入膻中穴,一口将天府星力水滴吞入。凌沖猝不及防,只是一路行来,阴阳之气着实给了他不少惊喜,这一次不知会有甚么变化,非但不担心,反而还兴致勃勃内观起来。 天府星力为玄武七宿所发,本是桀骜不驯,但在阴阳之气面前却温驯的如一个小姑娘,任由自家被吞。阴阳之气将天府星力吞入,运转了一圈,似乎不甚满意,又一口吐出,便自顾自游出膻中穴,又在丹田中稳稳落地。 凌沖连忙内视膻中,不由叫了声苦,却见天府星力之前有水滴大小,被阴阳之气一炼,居然只剩一半,虽然更见精粹,但一下子少了一半,还是令他颇为不爽。再看丹田中阴阳之气,似乎有了一丝丝增长,只是极不显眼。他机缘巧合,练成这一团后天阴阳之气,本是靠着强行吸纳血灵剑中血河真气与自家太玄真气相抗,阴阳互斗,方能补益阴阳之气,之后失了血灵剑,便再无血河真气进项,这团阴阳之气便一直坚持至今,还时有逸散。 如今将天府星力刷了一遍,将其精炼,也能壮大自家,也分不清时好时坏。凌沖自定中醒来,嘆息一声,苦笑不已。阴阳之气有利有弊,利者可以精炼星力,为自家打下坚固道基,弊者,辛辛苦苦引来的周天星力,还要被阴阳之气分润一些,如此一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凝聚成一团本命星光,更别提本命星团,星光种子了。 凌沖抬头一见,又是一天正午,勉强下楼。玉琪见他有些失魂落魄,浑不似昨日那般神采飞扬,不敢多问,伺候他用了午膳。凌沖吃了几口,便命撤下。玉琪壮着胆子道:「老爷,那凤兮姑娘如今在宫外等候,说是要等老爷出关,无论何时,皆要来拜见一番。」 凌沖正在心思翻涌,思量如何能加快汲取周天星力。既然阴阳之气能精炼星力,万万没有不用的道理,只能从开源上着手想办法,幸好百日之后,还可入天巽宫中,倒要问一问惟庸师伯,有甚么法门能加快汲取星力。就不信星宿魔宗那么多弟子,每人皆是老老实实每日打坐存思,吸取星力,若无取巧之法,便是坐上一百年,也未必能修成本命星光。 听得玉琪禀报,微一愣神,说道:「也罢,着她进来。」玉琪领命而去,不旋踵间,引领一位俏丽少女款步而来。那女子身披大红斗篷,妆容精緻,周身英气勃发,确有几分巾帼不让鬚眉之意,正是凤兮郡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南斗六星 生发之气 听得玉琪禀报,微一愣神,说道:「也罢,着她进来。」玉琪领命而去,不旋踵间,引领一位俏丽少女款步而来。那女子身披大红斗篷,妆容精緻,周身英气勃发,确有几分巾帼不让鬚眉之意,正是凤兮郡主。 凤兮郡主见了凌沖,美眸便是一亮,盈盈作礼,口中嘤嘤道:「弟子凤兮,拜见凌师叔!」两人离得极近,凌沖鼻中香泽微闻,不由微微向后靠了靠,说道:「凤兮师侄免礼,请坐罢。」 凤兮郡主一双妙目在他面上滚了一滚,就在一旁竹椅上落座,故意将大半个臀部露在外面。凌沖视而不见,咳嗽一声,说道:「师侄今日来所为何事?」凤兮郡主娇声笑道:「弟子前日已拜了任师为座师,修炼玄机剑法,今日特地来给师叔请安的。」 凤兮郡主天生亲近火行真气,修炼羽凤国祖传的天凰焚天法,一身火行真气十分不弱,被任青瞧中,收为弟子。任青亦是修炼的玄机百鍊元命剑匣法,这道法诀容纳百川,以五行之道皆可修炼,但所谓百鍊玄机,对火行真气最是亲和,可谓是修炼百鍊玄机剑术的最佳苗子。 至于李元庆亦是资质极高,被赵乘风瞧中,收为弟子,至于传授甚么法诀,则是不知。凤兮郡主自小在王族长大,耳濡目染,最是知道拉拢人手,聚集人脉的重要,那日见凌沖大发神威,将秋少鸣击败,便起了结纳之心。后来知晓凌沖居然是掌教弟子,且不必经过甚么道心考验,直接获传太玄至高剑诀,起点之高,无人可及。 因此急不可耐,拜师第一日便前来拜见,谁知凌沖居然醉心修炼,被丫鬟挡在门外。凤兮郡主今日来便是打定主意,不见到凌沖,绝不迴转。凌沖淡然道:「原来如此,你拜在任师兄门下,任师兄道法高强,为人稳重,乃是上好的师傅,不错不错。」 凤兮郡主抬眼四望了一圈,笑道:「师叔所居的合极宫乃是二代弟子中最好的三处宫室之一,只是略显单薄,师侄自羽凤国来时,国主曾派了三千随从到此,一应赏玩、居用之物齐备,稍时便命下人送了过来,再挑选几个善解人意的婢女,供师叔差遣。」 凤兮身为郡主,出门排场自是小不了,尤其此次拜师太玄,更是羽凤国百年以来头等大事,国主亲自下令,挑选国中根骨上乘的少年男女,跟随郡主而去。一面是伺候郡主起居,一面则是伺机学得太玄派剑术。太玄派乃是剑宗祖庭,便是随意学得一招半式,也足以受用终生。王朝不过练就了五招太玄守山剑,便是纵横半世,可见一斑。 这些少年男女驻扎山下,凤兮但有吩咐,立时群集响应。又有许多珍玩古物,若是一股脑送了来,再搭上几个美貌婢女,不信凌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动心。只要搭上凌沖这条线,便等如离掌教近了些,总有天大的好处。 第237页 不光凤兮郡主,如李元庆之辈,生而显贵者,皆有许多僕从以供差遣,尤其修道之辈,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但日常用度,亦离不开凡人贡献。凤兮郡主带了三千人来,只是冰山一角。之前还有一位弟子乃是九国中天长国太子,来太玄出家,几乎将宫中禁卫万人全数带来,还是百鍊道人看不过眼,命他遣散了一半,只留五千在太玄峰下听命。这些世俗权贵弟子歷年带来的随从僕役,几乎在太玄峰下也能自成一国了。 只有玉琪满面幽怨,合极宫中唯有她与凌沖二人,日常相见,哪一日凌沖高兴,还能传授几手,若是再来几个美婢,分去宠爱,自家鲤跃龙门的念想就更没了指望,但她区区一个婢女,怎敢出言,唯有满面希冀望着凌沖。 凌沖家中亦是豪富,尤其江南自古乃是鱼米之乡,所用之物,精奢之处,也丝毫不亚于羽凤国,也不贪图她甚么珍玩之物。尤其他来太玄,正要勇勐精进,冲击更高境界,岂会以区区外物分心? 想也不想,说道:「师侄好意,做师叔的心领了,我如今入道日紧,也无意留心区区外物。至于美婢之事,更是不必再提,有玉琪姑娘日常服侍,也尽足够。」玉琪不由微微低头,玉面含羞,十分欣喜。凤兮郡主眼光一扫玉琪,略有深意一笑,说道:「既然师叔以大道为重,做弟子的怎敢阻拦。这样,稍时弟子派人送来些家私物事,将这宫室点缀一番,也算的仙家清课岁月,此是弟子一片心意,还望师叔莫要推辞了。」 凌沖也不客套,点头答允,转个话头问道:「不知任师兄要传授师侄甚么剑术法门?」凤兮郡主此来正是为了凌沖这一句话,她也不指望凌冲出言指点,毕竟其亦刚拜入山门不久,但听闻他之前得了便得了一部太玄真传剑诀,只要将其中法诀露出一两句,便足够凤兮郡主受用的了。 凤兮笑道:「弟子拜师仅才一日,师傅也未传下甚么高深的法门,只说弟子所修的天凰焚天法亦是本门基础道法分流出去,待弟子将此法修炼圆满,自可凝结阳神,那时到了凝真境,师傅再传授更加高深的法门。」凌沖点头道:「任师兄如此打算,也是循序渐进之意。可惜师叔我自家也不过刚刚入门,这两日夜夜静坐,也不过将一处穴窍打通,还未将真气蓄足。」言下甚是懊恼。星斗元神剑由星宿魔宗根本道法演化而来,精妙非常,但他徒坐了两夜,所得有限,余者皆被阴阳之气吞了去,甚是沮丧。 凤兮郡主瞧他面色十分丧气,不似作假,问道:「不知师叔修习的本门哪一道剑诀,居然如此之难?」凌沖嘆息一声:「不过是入门筑基的法门,但精深微妙,依旧不得而入。」惟庸道人千叮万嘱,绝不可泄露星斗元神剑之事,凌沖也不敢多言。 凌沖修炼洞虚剑诀之事,也知几位长老与五位二代弟子知晓,任青也不会特意对凤兮提起,凤兮郡主见凌沖如此苦恼,只当他修炼本门最顶尖剑诀,不得突破,才会如此,一心想套出几句法诀,又恐弄巧反拙,一时不敢再问。 凌沖脑中一直想着星斗元神剑的口诀,分神不小。凤兮郡主也瞧出他心不在焉,又说了几句,便即告辞。凌沖命玉琪去送,自家转身上了三楼,依旧苦思玄武七宿法。过了三日,凤兮郡主果然派遣心腹之人,送来数十件家私物事,俱是当世之宝,价值连城。玉琪在太玄日久,见惯了宝物,也吓得咋舌不已。指挥下人将这些物事一一归置,合极宫中也少了几分清寒,多了一丝人气。 凌沖这几日索性不下楼来,吃喝用度皆有玉琪送上楼去,自家苦修道诀。诸天星辰无时无刻皆在散发无量星力,修聚星力不必忌讳白昼黑夜,但人力有时而穷,无法时刻修行,总要张弛有度,凌沖也不去修炼别的星宿道诀,只採纳天府星一颗星辰之力。 累了便小睡片刻,或是打坐入定,醒来便继续勾动南斗星辰,牵引星力炼化。如此没日没夜的修行,修聚的星力亦极可观,但每一丝星力,皆要由阴阳之气过上一手,几乎被吞噬一半,一月之后,凌沖胸前膻中穴内,天府星星力也不过化为一条细细水流,少的可怜。阴阳之气吞噬星力,自家却足足膨胀了一小圈,每日悠游自在,犹如地主潇洒过活,瞧着凌沖这个苦力长工费尽心力,採集星力。 凌沖凝练天府星一个月时光,也算有几分成就,忽然想到星斗剑诀上有言,四灵四象真法最为灵异之处,乃是一旦修成星斗之力,便可交相唿应,採纳星力的效率亦可翻上几番,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怎的如此煳涂!只顾修炼天府星一家,若是将南斗六星尽数修成,六星唿应之下,岂非事半功倍?」 立刻下手修炼其他五道星力。南斗六星,第一天府宫,为司命星君;第二天相宫,为司禄星君;第三天梁宫,为延寿星君;第四天同宫,为益算星君;第五天枢宫,为度厄星君;第六天机宫,为上生星君,总称六司星君。凌沖一口气将其余五颗星辰之力尽数採纳,就在膻中穴中融汇一体。 无边虚空之中,六颗硕大之极的星辰缓缓运转,不断向四面八方投注无边星力,其中有丝丝缕缕被一道力量牵引,跨越无穷空间,来至凌沖所在一方世界,于极西之地,太玄峰上,一座合极宫中,落入一位少年胸口穴窍。 这少年正是凌沖,感应六道星力缓缓注入,在膻中穴内汇成一道溪流,阴阳之气又自慢吞吞爬了上来,一口将溪流吞下,还要挑肥拣瘦,又吐了出来,经它炼化,本是一条溪流,又缩水了一半。但所剩星力十分精纯,且南斗六星星力齐聚,一股生机勃发之意自虚空中生出,流出膻中穴,向四肢百骸扩散,震盪穴窍。 第238页 凌沖细细感应,南斗六星星力果然不愧为注生之道,蕴含无边生机生气,他在神木岛上也亲眼见过那一道先天乙木精气,两相比较,其中生气虽是先天乙木精气较多,但论起意境反是南斗六星更加高明一些。「神木岛的先天乙木精气乃是先天灵根汇聚而成,竟还比不过这一丝南斗星力之意境,星宿魔宗所传道法果然非同小可,难怪成为魔道第一大派,万载屹立不倒。」 凌沖修炼太玄剑气多年,金行剑气没日没夜于经脉中运转不休,自出金陵以来又迭遇大战,体内暗伤处处,叶向天虽传了他沧浪剑诀之法,以之御水修行,可滋润体内痼疾,但沧浪剑诀亦非最上乘水行真法,效用不济。南斗六星星力一成,生发之气遍走周身,如被一片温水浸过,舒适之极。体内隐秘之处的暗疾也被星力滋润,隐隐有了癒合之象。 玄门修道之辈,无论先性后命或是先命后性,亦或性命双了,皆要这一副皮囊为根基,法体轻易损毁不得。各门各派修道的下手功夫,必是先运转真气,补益先天,除去周身痼疾,养炼庐舍,而后再孕养魂魄。 叶向天传沧浪剑诀,亦是此意。惟庸老道叮嘱他先修炼北方玄武七宿,亦是如此。凌沖得南斗星力滋润,才明白两位的良苦用心。只可惜星力虽然精纯,但太过稀薄,以他的意念导引,也不过吸得寥寥几缕,杯水车薪。下一步修炼的功夫,乃是壮大星力,炼化一缕星辰意志,使之化为本命星光,但以凌沖如今的速度,只怕无有十几年,是别想修到那般境界了。 凌沖也不敢冒然兼修洞虚剑诀,催动洞虚剑光幻境太过耗费真气,一个不好,将自家辛苦攒炼的南斗星力尽数吸干,那可就得不偿失,欲哭无泪了。并无其他妙法,只得老老实实採集炼化星力,好在阴阳之气只是将星力刷了一遍,精炼了一些,并非尽数吞噬。 好容易挨过了百日时光,到了惟庸道人允他进见之日,凌沖迫不及待,依旧一身玄袍道袍,出了合极宫。他自被赵乘风带来此处,百日之中,竟然从未出门一步,每日只是勤苦修行,连玉琪也自暗暗佩服这位老爷的根性毅力。凌沖此时发须已长,遮盖面容,几乎瞧不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刮去鬍鬚,将长发挽了一个道髻,用一根玉簪别了。 那件玄色道袍本是一件法物,入水不溺,遇火不焚,更能辟尘不染,凌沖头梳道髻,身披道袍,望去活脱一位出家入道的少年道士,飘飘然绵绵然。他走出宫门,抬头伤亡,见日上中天,遥遥可见太玄峰顶只在头顶数百丈之上。赵乘风有言,他学会御剑之前,可以俗世壁虎游墙之法,上下太玄峰。 峭壁如玉,光可鑑人,却绝无花树之类扎根,显得光秃秃一片。凌沖足下法力,凌空而起,在一块凸石上一跃,已蹿高数丈,伸手搭住一块山岩,再一借力,又是数丈远下,如此手足并用,也不必壁虎游墙,不过盏茶功夫,便已登上太玄峰顶,天风摇动,山岚四起,遥见四面光景,又是一番博大气象。 第一百九十五章 伏斗定星盘 太象五元宫庞大无匹,周合六墟,犹如一只上古凶厉巨兽,盘踞太玄峰上。宫前并无人值守,凌沖顾不得贪看风景,将怀中郭纯阳所赐玉符取出,默运真元,朝上喷了一口真气。那玉符发出莹莹清光,潺潺如水,将凌沖包裹,化为一道白光,直入太象宫中。 凌沖只觉灵光转了几转,面前已是天巽宫前,大门敞开,他抖抖道袍,肃容而入,见惟庸道人高坐法台,脑后现了一圈灵光,有无穷符箓文字游走不停,正是诛魔宝鑑所化神光,显是正以法力祭炼此宝。 法宝元灵虽成,却不可离着本体太远,还要有主人时时以法力祭炼,方能维持品阶不落,若是没了主人祭炼,仅凭自家採气修行,绝无半分上进的可能。诛魔宝鑑元灵所化的小姑娘也不曾出现,想来是与本体化合一处,一同修炼。 凌沖见惟庸道人炼法正紧,不敢打扰,恭立一侧,静静等候。他运炼了一会太玄真气,又调动了膻中穴内星斗星力,不敢太露痕迹,微觉无趣,抬眼去看惟庸道人炼法。忽然心头一动,惟庸道人脑后灵光之中有无数符箓迸发,跳跃不定,他心下忽然一动,「这不是玄门云文么?与齐瑶儿赠我的那一卷《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一般无二!」 齐瑶儿自癞仙金船中得了一卷道经,乃是万载之前玄门第一大派太清门的修行之法。太清门以书符画箓为宗,沟通天地,劾役鬼神,一符之出,神鬼皆惊,所传道法精妙非常,不在当今玄门各派之下。只是这卷道书纯以云文书就,齐瑶儿得在手中,真如天书一般,索性赠给了凌沖,叮嘱他若是有机缘学的云文之道,将道经上道法转授给她便可。 凌沖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一离金陵,琐事不断,及至入了太玄,又醉心修行,几乎将此事抛在脑后。今日见了惟庸师伯炼法,方才想起。凌沖立刻睁大了眼,希冀从诛魔宝光中瞧出些门道。云文乃是先天所创,用以描摹大道之形,乃是后天第一文字,被玄门练气士继承下来,凡是上古秘闻、道诀灵真,皆以此文记述。 但年深日久,渐至失传,如今修道界中,唯有几位掌教长老方有精通此道之人,且皆秘而不传。当日叶向天也曾提过,太玄门中惟庸师伯精通此道,指点他有闲暇可去求教,凌沖也是打了几分偷师的主意,一双眼镜眨也不眨。 第239页 谁知空自瞧了半天,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个云文如花鸟虫篆,跃动不休,毫无章法,只瞧得头昏脑涨,不得不闭目凝神,不敢再看。大殿之上,唯有惟庸道人炼法宝光,如寺庙中所挂的佛菩萨画像,光焰灼灼,令人不敢逼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宝光收散,惟庸道人睁开眼来,瞧了凌沖一眼,说道:「师侄来了,且上前来,老道瞧瞧你这百日之间,修炼星力如何?」凌沖依言上前,惟庸道人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在胸前膻中穴与丹田两处顿了一顿,微微皱眉道:「怎会如此?」 凌沖也知阴阳之气瞒不过这位纯阳境界的大师伯,如实禀道:「大师伯,弟子这百日以来孜孜修炼,採纳星力,只是星力吸到体内,便被阴阳之气吞噬半数,屡试不爽,因此修为停滞不前,还望师伯恕罪!」 惟庸道人微笑道:「阴阳之气,关乎先天造化,以你只能,万难催动,此事也怪不得你。只是后天阴阳,居然会自行吞纳周天星力,着实奇异。老道还是那句话,你万不可因此灵异,分心于它,阴阳造化绝非人力所能觊觎。至于你修炼周天星力,进境确是慢了些,但也不算停滞。只是你练剑虽有天分,却不可就此趾高气昂,须得三省其身,修道为人,皆要一个诚字方可。」 凌沖再拜受教。惟庸道人沉吟半晌,袖中飞出一道玄光,落在凌沖手中,说道:「此是我当年事有凑巧,斩杀了一位星宿魔宗的脱劫长老,将此物到手。此宝唤作伏斗定星盘,唯有星宿魔宗中得了真传的弟子方能得赐。此物乃是魔宗长老采星辰灵光,混以种种宝材炼制,修炼周天星力之时,身入其间,可助修士沟通星辰,採纳星力足可多出一倍以上。」 「此宝在我手中也是无用,恰好又是精修四灵四象真法的魔宗高人炼制,专可牵引四灵星象星力,正合你如今之用,你且拿去,有此宝之助,不出三载,当可炼就南斗六星本命星光。若是运道好些,十年之后,可修成玄武七宿本命星团。那时你再来修炼洞虚剑诀,当可将剑术推演到炼罡境界。」 星宿魔宗道法,汲取周天星力,旷日持久,往往数载也仅能练成一道星光而已。歷代魔宗高人,想出了取巧之法,有那炼就真仙法力之辈,手持法宝,又或依仗肉身,遨游虚空,歷经无穷岁月,到达星辰之上,採集星核,带回本门,练成伏斗定星盘。炼宝的材料皆是取自同一星辰,修士以之为辅,更易沟通周天星域,汲取星力也更快一些。还有于伏斗定星盘中打下种种星辰道法法诀烙印,亦可助修士加速吸纳周天星力。 惟庸道人所赐的这方伏斗定星盘便是被魔门长老,打入了一道四灵四象真法法诀,有此宝在手,凌沖汲取星力至少快上三倍。无论四灵四象真法或是洞虚剑诀,皆需以浑厚真气为基,方能显现大威力,本就是走的厚积薄发的路子。诸如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之类,却是上手极速,到了凝真境后便可与其他旁门之辈争锋。 凌沖百日以来,修炼南斗六星法,深知此道之艰辛,故而认为大师伯所言极是,他来太玄,求的是长生之道,并非与人好勇斗狠,十年能将玄武七宿之法修炼大成,凝结后天壬癸神水,已是进境神速。如此算来,只要四五十年便可修成四灵四象真法,在星宿魔宗之中,亦位于天才之列了。 忽然问道:「大师伯,弟子曾听闻星宿魔宗当今掌教星帝,只用了三十载便炼就本命星神,三百年修成周天三百六十五尊周天星神化身,天资绝艷,想来亦是得了这伏斗定星盘之助了。」 惟庸老道呵呵一笑,目露奇光,说道:「星帝的资质确为不世出之奇才,只是三百年中修成周天星神,化为本命星河,此间绝非仅有伏斗定星盘的助力,当还有别的契机。此事乃是一桩悬案,千载以来,各门各派长老皆苦思不得,你也不必多想了。」 「好了,老道还要祭炼诛魔宝鑑,前日此宝露了行迹,也瞒不过有心之辈趁着略有闲暇,多祭炼几重禁制,也好威力大些。这几日你修行北方七宿之法,有何疑问,尽可开口,良机难得,不可错过了。」 凌沖忙恭敬垂手,将这几日积攒的疑难一一发问,惟庸老道亦不藏私,耐心解答。星宿魔宗道法博大精深,以周天星辰运转为基,拨弄造化,立意玄妙之处,着实还在太玄道法之上。惟庸老道虽未修炼,但眼光见识指点凌沖一个新入门的小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一问一答,足足花费两个时辰,惟庸道人末了说道:「这三载间你也不必分心旁顾,就只修炼北方七宿法即可,待修成本命星光,再去滋养魂魄,进军阳神,那时你的洞虚剑诀自也会不修自成,日后自有应验。再者我先前提到,你可去寻那沙通,将沙泷所遗真气与他,换取龙鲸一族的玄鲸吞海功,对你修炼北方七宿法大有补益。」 凌沖当即躬身道:「多谢师伯提点,弟子告退。」惟庸道人点头,说道:「你前次来,珠儿十分欢喜你,还想和你玩耍,只是今日不成,罢了,百日之后,你再来罢!」 凌沖退出天巽宫,郭纯阳处若无诏令,他也不敢随意进见,凭玉符出了太象宫,想起惟庸师伯所言,这百日修行,着实也有些静极思动,欲往沙通处一探。只是他如今真气未成,还驾驭不得飞剑,不能出入青冥。沙通所在乃是太玄峰下一处大湖中,望着足下层层白云,心想不知何时方能驾驭飞剑,来去无踪。 第240页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背后有人咳嗽,凌沖转头望时,却是大师兄陈紫宗。只听他笑道:「小师弟,你师伯知你还不能御剑飞行,特命为兄前来送你去见沙通。」凌沖忙施礼笑道:「小弟正愁如何飞渡绝壑,如此还要多谢大师伯与大师兄美意了!」 陈紫宗拜入惟庸道人门下日久,自己这位座师虽是和蔼平易,但地位清高,平日除了教授弟子,便是自家清修。如今门下也只陈紫宗一人而已。但凌沖甫一入门,奉了掌教之命前来讨教道法,惟庸道人居然青眼有加,亲自指点,言语之间对其十分看中,这可是素来未有之事。 陈紫宗这几日忙于清理太玄周围山景草木,总算师兄弟几个合力,将魔道魔气祛除的差不多了。才入天巽宫拜见座师,便被遣来送凌冲下山,他也对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弟有几分好奇,想瞧一瞧他究竟有何特异之处,能得掌教与座师的青眼。 陈紫宗笑道:「师弟入门百日,不知修行进境如何?」凌沖得郭纯阳与惟庸老道面授机宜,不敢泄露星斗元神剑之事,笑道:「师兄也知,小弟修炼的洞虚剑诀,只是这门剑术变化繁复,如今尚未摸着头绪。」陈紫宗点头道:「玄门道法,大多是先难后易,最重根基。洞虚剑诀为兄也曾观摩修习,这门剑术要催动起来,所需真气太多,师弟不妨暂且放下剑术推演之道,转而修聚真气,根基强健,自可破关入境。」 陈紫宗眼力极高,一语中的,凌沖欣然受教。一道剑光起自太玄峰上,直落太玄峰下一处大湖之畔。这座大湖万顷如碧,水波不兴,湖面满是水莲青莲,莲叶田田亭亭,大者丈许,小者亦有数尺,荷花送香,妙泽微醺,使人顿忘尘世。 太玄峰周遭千里之内,皆有阵法禁制笼盖,四季如春,剑光敛处,凌沖深吸一口大气,只觉胸中块垒尽去,酣畅非常。陈紫宗将飞剑收在袖中,扬声喝道:「陈紫宗与凌冲来访,还请沙通道友现身一见!」声音在湖面上滚过,游鱼惊吓四散。 不多时,湖底一条巨大黑影窜出,直往湖畔而来。蓦地分开大湖,但见喷玉如珠,一条龙首、鲸身、腹生龙爪、长有数十丈的怪物窜将出来,一双硕大龙眼盯住二人。 沙通过得甚是抑郁,被抓来充当苦力不说,还要时不时出去,在太玄山周遭九国行云布雨一番,他修炼玄鲸吞海功,需要无穷水行精气,这大湖虽然不小,哪能及得上东海之辽阔?修行进境一日慢过一日,又不敢私自脱逃,只能干坐生气。他倒是知晓陈紫宗乃是二代弟子中大师兄,地位崇高,那叫凌沖的小子更是熟悉,当日他被抓之时,这小子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陈紫宗微微抬头,望着这条龙鲸,微笑道:「沙通道友还是莫要现了元身,且以人形相见的为好。」话虽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沙通心下一颤,本想用元身震一震陈紫宗,想起太玄传人俱都残忍好杀,自己寄人篱下,也许哪一日触了谁的眉头,便被剥皮生切,沾了酱吃,忙即将身一摇,化为一条粗大汉子,落在湖畔。 凌沖见这汉子身高九尺,生的长大之极,面色赤红,周身水行真气澎湃如潮,法力惊人,面相却是有些憨憨的,不知城府如何。陈紫宗眼光老辣,瞧出沙通虽修成金丹,但法力尚未圆融,还欠打磨,不能将周身真气操御自如,还会偶有外泄。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玄鲸吞海 真气旋涡 沙通所化大汉满面警惕,瞧着二人,瓮声瓮气道:「不知陈真君到此,有何贵干?」陈紫宗笑道:「沙通道友,不知这行云布雨之神,做的可还开心么?」沙通满腹牢骚,却不敢发,陈紫宗这厮修成元婴,一身法力犹胜叶向天,惹恼了他,日子更不好过,言不由衷道:「还好,还好!」陈紫宗笑道:「今日乃是我凌师弟要寻你,陈某不过恰逢其会,凌师弟。」 凌冲上前一步,自怀中掏出那一枚沙泷法力真气所化的珠子,托在掌中,说道:「沙通道友,这枚珠子乃是令祖托我转交与你。」沙通一双大眼瞄在珠子上,便再也挪不开去。灵珠中蕴含灵气正是龙鲸一族血脉嫡传,且正宗纯粹无比,世上唯有老祖沙泷方能有此功力,且珠中法力蕴藏甚多,足可支持自家抱丹孕婴,那时修成婴儿,为太玄剑派服役一甲子期限也早到,天空海阔,与医药费,岂不美哉? 沙通陡然伸手去夺,凌沖区区修为,挡不住这位修成金丹的大妖法力,一旁却有一根手指伸出,在沙通手腕上轻轻一点,沙通痛哼一声,电闪般缩手,来得快去得更快。他满面怒容瞧着陈紫宗,喝道:「太玄剑派好不霸道!这枚珠子既是我家老祖所留,指名给我,难道你们还要私吞不成!」 陈紫宗笑道:「沙通道友太也心急,沙泷老祖赐下这颗珠子时,曾有诺言在先,许了凌师弟一桩好处,你不拿好处,就要强夺灵珠,只怕也说不过去罢!」沙通将信将疑,一双大眼盯在凌沖面上,问道:「甚么好处?」 凌沖微笑道:「凌某欲学玄鲸吞海功,请道友成全!」沙通断然拒绝,冷笑道:「这玄鲸吞海功乃是我龙鲸一族自太古以来之秘传,从未外传,再者,无有龙鲸血脉,便是得了法诀,也断然修炼不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陈紫宗说道:「此事我们早有预料,凌师弟所求并非玄鲸吞海功的根本法诀,只是其中炼化诸般异种真气为水行法力的诀窍,便算无有龙鲸法门,得了这道法诀,亦不无小补,还可触类旁通,请道友允准。」 第241页 沙通冷笑道:「我龙鲸一族唯有两道天赋妖法,你们张口就要一道,真是好大口气。玄鲸吞海功最大妙用便是炼化诸般异种真气为水系精气,其中涉及到我龙鲸一族最大的传承之秘,说不行就是不行!」他也不是傻子,各门各派皆有不传之秘,一旦泄露,被敌家得去,立时便能创出克制的法门,那时便是灭门之祸。炼化异种真气为水系法力,并非玄鲸吞海功最为核心之道,但也涉及到龙鲸一族肉身构造之妙,有心人得了,必可创出针对龙鲸肉身克制的道诀,那时才是龙鲸一族的噩梦。 玄鲸吞海功最为精妙之处,并非将异种真气化为水行之力,而是练到高深处,无论何等法宝、神通、法力、真气,我皆一口吞之,能炼化者便炼化,不能炼化者亦能加以封禁,不伤自身。最高境界乃是类似于宇极空间之类的大神通。 凌沖哈哈一笑,抬手将灵珠抛了过去,沙通连忙接住,满面狐疑。凌沖笑道:「我欲求玄鲸吞海功中炼化异种真气之法,此事也当禀明沙泷老祖,若是我未猜错,此珠中定藏有沙泷老祖一缕意念神通,沙道友可将此珠炼化,沟通沙泷老祖意念,再做定夺。」 沙通一想,此言倒也有理,自家老祖神通广大,在一道真气中封入一缕意念也算不得甚么,若是点头应允,大可传了凌沖法诀,也不必瞻前顾后。他是直性子,想到就做,立刻盘膝坐好,手持灵珠,运用吞海功法门,汲取灵珠中真气。 灵珠是当初惟庸道人以先天庚金剑气斩断沙泷一道神通所化,内中皆是龙鲸真气,就是为了让凌沖带回山门,成全沙通。灵珠化为数道气流,直入沙通七窍,沙通哼了一声,周身真气霍然勃发,过了小半个时辰,又轰然一声,收敛入身,一跃而起。先前他从湖中现身,全身真气勃然,如今却深自收敛,返璞归真,显是得了许多好处。 沙通望向凌沖,面色阴晴不定,灵珠中果然藏有乃祖一缕神念,非但允准沙通将玄鲸吞海功传授凌沖,还言道其他之事,其中之兇险诡异,沙通简直不敢相信,他一跺脚,说道:「罢了,凌沖,你且上前来,我传你玄鲸吞海功中炼化异种真气之法!」 凌沖见所猜已中,毫无意外之色,上前两步。沙通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眉心之上,以神念将一道吞海法门印在凌沖紫府。凌沖对此种手段已驾轻就熟,毫不抗拒,只觉一缕神念中包含许多图篆文字,望去十分深奥,但篇幅却不及郭纯阳所传洞虚剑经的五分之一,显是高下立判。 但惟庸道人特意提点他来取这一门法诀,定是对自家修炼大有裨益,不敢怠慢,待迴转合极宫,先下手修习此道。沙通传过法门,态度变得谦和之极,向陈紫宗一躬到地,说道:「沙通自今日起託庇于贵派之下,还请陈真君多多回护才是。」陈紫宗显是也知晓几分内情,以手相扶,道:「沙道友说哪里话来,此事乃是双方老祖钦定,陈某自当从命。道友不必多想,且好生修行,一应所需自有本门供应。还有我这位凌师弟,你们平日还要多多亲近才是。」 凌沖听二人之意,似乎沙通被叶向天擒来太玄,还涉及了郭纯阳与沙泷之间甚么算计,只是如今一心修行,也无暇理会其他,恨不得插翅飞回合极宫,好生揣摩法诀。陈紫宗笑道:「此事已毕,陈某送师弟回去,沙道友可自去。」沙通点头,与二人作别,入湖不见。 陈紫宗又放出剑光,二人直上云天,在合极宫前落下。玉琪早在宫门等候,忙即见礼。陈紫宗淡淡摆手,向凌沖道:「师弟,恩师所赐之宝,还望你好生运用,自有妙处。那玄鲸吞海功亦可为他山之石,你也要好生参悟。如今你修炼法诀太多,乍看虽是贪多,但日后自能专精如一,此事掌教与恩师早有算定,你也不必担忧,且好生修行,为兄去也!」足下一道剑光起处,眨眼无踪。 凌沖连话也未说,只能望空拜谢。入了合极宫中,吩咐玉琪道:「我要闭关炼法,百日之后出关,其间一概不见外人,但有人来,除非掌教法诏,或是几位长老传见,其余尽数挡下,不必顾忌。如今我已能採气辟谷,饭食就不必预备了,只每日取些甘露清水便可。」玉琪领命。凌沖迈步上楼。 他修成南斗六星星力,虽还弱小,却已能辟谷不食,纯以生发之力,便可滋养形神。星宿魔宗道法奇妙之处,可见一斑。凌沖盘膝静坐,先将玄鲸吞海功好生静思几遍。沙通所传仅是其中炼化异种真气之法,凌沖天资聪慧,自无数图录字形中,悟透此法精义,脑中神光一闪,「怪不得大师伯指名命我修习此法,此法当可助我修炼周天星力,只需依法施为,再加伏斗定星盘,我汲取周天星力当可比之前快上五倍!」 再也按捺不住,立刻修行玄鲸吞海功。此法亦是以观想入手,原本要配合龙鲸血脉,如今只能以权宜之计,观想自家丹田中生出一道真气旋涡,如海眼之深,吸纳周遭种种真气,化为水行之力。凌沖功力还浅,只能先吸取周围游离的水行之力,数个时辰之后,丹田中果然生出一道小小旋涡,不断吞噬周围水气,转化为精纯水行真气。 凌沖早有打算,将这股水行真气送入膻中穴,南斗六星星力本就是以玄武七宿法为根基,当即将水行真气一口吞没,化为星光之力,再由阴阳之气一番纯化精炼,所得虽然不多,但也比之前略有增长。 第242页 一月之后,凌沖修炼玄鲸吞海功已颇为熟练,丹田中那道旋涡已有小指大小,每时每刻皆在吞吸虚空中真气,补益周天星力。凌沖也不去修炼别的,全力参悟修行玄鲸吞海功,两个月后,玄鲸吞海功已初入佳境,心随意动,一念之间,便可生出无穷吸力。 这一日月上中天之时,凌沖取出惟庸老道所赐的伏斗定星盘,细细把玩。见此宝乃是一块圆盘,有巴掌大小,通体似以碧玉锻造而成,由内向外,共分三圈,最内一圈紫薇、天市、太微三垣,次一圈乃是四灵四象真法所涉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灵星域,最外一圈则是其余周天星辰。 此宝持在手中,便觉似有许多星辰于冥冥之中此唿彼应,玄妙之极。但细细体味,最内三垣与最外周天,皆无动静,唯有中间一圈四灵星域似有唿吸,绵绵若存,心知大师伯所言是真,此宝果然仅供修炼四灵四象真法之用,与星宿魔宗其余法门不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冲击阳神 惟庸传授此宝时,也将运用法门一齐传授,开启此宝需用星宿魔宗嫡传星力,凌沖待到月华漫天,清辉遍洒,蓦地启目,口中呵斥一声,将伏斗定星盘一抛,胸口膻中穴南斗六星星力激射而出,如匹练一般,落在定星盘上,定星盘受了星力击引,霍然涨大,化为三丈方圆,其上满布天星列宿,尤其四灵星域更是微光不断,闪耀不停。 凌冲心念一动,腾身而起,落在定星盘中央三垣之地,潜运北方玄武七宿法门,将一缕心神合于定星盘,上应天星。定星盘不愧为星宿魔宗长老祭炼,专一辅助弟子修炼星力之用,凌冲心神附着其上,只觉神念瞬时扩张了数倍,平日与南斗六星的感应只是断断续续,今日却清晰之极,神念中清楚感到六颗硕大星辰,于虚空中放射无量星光。 周天星宿法靠的是以神念勾动虚空星辰,得星辰反哺星力,定星盘之用一是将神念放大,更易沟通虚空,二是更易将虚空星辰定位,省却许多功夫。凌沖一缕神念飞出,再加膻中穴南斗六星星力吸引,虚空中南斗六星立时发出反馈,一股浩大之极的星力汇聚一处,径直灌注下来。 凌沖之前牵引星力不过是涓涓细流,如今却是一条大河,膻中穴中南斗六星星力得了这一记大补,立时鼓胀起来,星力浓郁之极,化作一团,其中隐隐有六道星光闪烁不定。凌冲心念微分,又运起玄鲸吞海功之法,丹田中那道旋流沖入膻中穴,沙通只传了他以吞海功吞吸虚空真气之法,凌沖自家推演,勉强用作汲取虚空星力,这道旋流入膻中穴与南斗星力相合,吸力登时大了数倍。 原本凌沖推断定星盘与吞海功相加,也不过将汲取星力之速提升五倍,但如今看来,足足有十倍之多。自遥远不可知处传来的星力入奔涌长河,绵延不绝,凌沖沉定心神,一意吐纳,膻中穴内南斗星力越加浓郁,一夜之功,几乎等如他之前百日苦修。 星宿魔宗道法特异,凝真境时乃是修成一道本命星光,这道星光可为一座星辰星力凝结,亦可是数道星力缠结,如南斗六星一般,往往此等星力缠结,皆有许多妙用。按照星宿魔宗嫡传道法,此时该当将自家魂魄寄託星光之中,体悟星辰真意,星斗元神剑经太玄派歷代高人修缮,唯有此处与星宿魔宗不同,魂魄依旧坐镇紫府,只在穴窍中寄託星光。 凌沖正吞纳星光得意,阴阳之气又蔫头耷脑的跑来打秋风,横在穴窍中,亦吞吐星力。凌沖也不去管,这团阴阳之气他也不打算修炼,也无从修炼,只顺其自然便是。阴阳之气依旧将星力过了一手,截流半数,饶是如此,待凌沖自定中醒来,膻中穴星力已是饱满欲溢,充实之极。 以星斗元神剑法诀来看,这处穴窍已是修炼完满。尤其经阴阳之气炼化,星力之精纯,远超星宿魔宗同一境界的弟子,唯有星帝与一干长老的传人,有种种手段提升汲取星力之速,方能与他媲美。 凌沖自定中醒来,心情极好,破例大吃了一顿,虽也不过是些素食之类,却也十分欢畅。玉琪如今对自家这位老爷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服侍过几位弟子,绝无一人似凌沖修行这般刻苦,每日不辍,她随不通道法,但每日见凌沖眼中神光渐足,显是颇有进境。 凌沖问她道:「我闭关这些时日,可有甚么人来访?」玉琪答道:「回老爷,叶向天叶老爷遣人送了些道书杂学之类,奴婢皆摆在书房之中。再有便是一位叫方有德的来寻老爷,得知老爷闭关炼法,十分失望,留言说他被分作外门弟子,学会了几手剑法,被遣去九国之中,调理俗务去了,三载之后再来拜会老爷。」 凌沖闻听此事,嘆息一声。方有德生性慷慨豪爽,本是一块上佳的修道材料,对剑术居然毫无天分,佛法进境却是不错。谁料他自家认定了非要修炼玄门剑术,若是一心修持佛法,如今怎么也感悟几门神通,成了佛门高僧。只是各人有各人之缘法,也许过得几年,修行毫无存进,他自家想通,再转投佛门也说不定。 方有德在入门大比时,被一位少女击败,无缘成为内门弟子,只能得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做些杂务。外门弟子得传道法不甚高明,他这一去三载,若是修炼有成,还可通过内门考核,升入内门,若是根基依旧不足,要么削去记忆,逐下山去,要么一辈子做个外门执事,浑噩度日。凌沖有心帮忙,但如今他修为日紧,也腾不出手,再者太玄剑派素来门规森严,他若插手此事,百鍊道人第一个不会轻饶,也只得罢了。 第243页 北方玄武七宿中斗、牛、女、虚、危、室、壁,凌沖姑且将斗宿修成,当即着手修行牛宿星光。牛宿中亦有六颗星辰,乃天之关梁,主牺牲事,状如牛角,星力亦极醇和。 凌沖依旧以玄鲸吞海功辅以伏斗定星盘,存思漠漠,勾动牛宿星斗。一月之后,饶是他进步神速,也只练成一小团星光,与斗宿星光相比,实是微不足道。又到入太象宫进见惟庸道人之期,凌沖住了修炼,孤身前往。 这一次惟庸道人并无甚么宝物赐下,命他叫玄鲸吞海功口诀背出,为他详解了其中奥妙,又改动几处,如此一来,玄鲸吞海功立时化为另一门功法,专一吞吸星力,虽不见得比原版更加高明,却正合凌沖修炼之用。惟庸道人又指点了一番修炼的关窍,便命他告退。 凌沖也知纯阳老祖几乎都在闭关修行,或是祭炼法宝,如惟庸道人这般,指点自家三次者,实是天大的福缘,还是瞧在掌教师尊的面上,至少陈紫宗等几位二代弟子,也只是十几年间隔,趁着各自师尊开关问事,才得讨教道法。 凌沖此次迴转合极宫,便下定了决心,戮力修行,轻易不再外出,俗世看来,修道之辈,享尽无边清净岁月,只是凡人不知,修道之人每日烧铅鍊汞,打磨真气,几乎无有一刻得闲。便是修成纯阳,谷神不死,也要每日勤加修炼,或是祭炼法宝,或是更上层楼。 凌沖如今方知,享受清净岁月之前,先要忍受无量孤寂之意,且修行之途,尚有无数魔扰,稍有不甚,便难回头,自家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管别事?他也曾暗中打探,叶向天所居之处与自家合极宫不远,但命玉琪去了几次,皆有道童回禀,说是叶向天外出而去,不知身在何处。如今也只遣人送来道书典籍,足见确是分身乏术。 凌沖初入道门,修为不高,不能担以重任。其实郭纯阳与四位长老几乎不问门中俗事,皆有几位二代弟子代为掌管,上次遇见陈紫宗还是恰逢他去拜谒师尊,被惟庸老道遣来护送凌冲下山。凌沖想了想,各人皆有师命在身,忙的不亦乐乎,自家也不可懈怠,还是早日将修为提升上去为好。 胎动境中,凌沖屡有际遇,已然修成感应、通窍,先天三重境界,只剩阳神不曾修成。惟庸道人特意叮嘱,膻中穴内星力圆满,可以此反哺魂魄,使阳神出现,破关入境。 凌沖自小修炼太玄真气,得其精纯之意,如今终于得入道门,一路走来,看似风平浪静,又岂是等闲?望月楼上与大幽神君拼斗,又与杨天琪斗剑。东海之上,八门锁神阵中杀得血肉成河,入门三关大比,大战无形剑诀。一件件、一桩桩,莫不拼尽全力,方有今日成就。 是夜,凌沖端坐合极宫中,遥望天星,沉凝心神。今夜便要冲击阳神,一旦修成,便再非凡俗,而是真真正正的练气之士。阳神之道,甚为微妙,是将人身三魂七魄修聚一处,以阳和之气调和,修成之后,便可随意出窍,不畏阳光,一旦肉身腐朽,还可脱壳而出,飞扑他人,占据躯壳,等若重生一般。不过以阳神夺舍,即便成功,也要道基大损,法力告罄,先天不足,再无问鼎大道之机,仅是暂脱鬼道,日久还是逃不脱轮迴六道。 凌沖沐浴更衣,就在伏斗定星盘上结跏趺坐,五心向天。阳神境界说来也易,以意念返照紫府,就在灵台之中寻觅一个「真我」的所在,再以周身阳和真气哺育,使魂魄壮大。所谓玄关在前,阳神显现。只要照见身中之我,便算成功。 惟庸道人曾告诫凌沖,修道人修炼阳神,必要寻一处静谧幽深之地,还要有师长护法,方可下手。不过合极宫就在太象宫之下,有大阵禁制守护,也不虞有甚山精海怪、外道邪魔侵扰。 依大师伯所言,哺育阳神所用真气,不必是太玄真气,只用南斗六星星力便好。一者斗宿星力经阴阳之气调和,精纯之极,再者星力之中自含生机,乃是开天闢地、亘古以存的一缕造化意念,最能补益形神,亦是最佳不过。 凌沖静坐良久,以一点真灵反观灵台。这一步本是十分艰难,等闲修道之辈,无有数载苦功,绝难做到。但他之前在入门大比之上,被大行神君一颗魔念引动,将他魂魄引入自家紫府,可谓驾轻就熟。不旋踵间,紫府之中,一道虚虚人影睁开眼来,这等感觉甚是奇妙,一切五感六识皆在,亦可依因缘而观照大千,自家却是一具身内之身,身内之神。 这具人形虚影正是凌沖三魂七魄所化,并不凝实,还要有真气哺育方可壮大。凌冲心念一动,膻中穴内斗宿星光化为一道匹练,直入紫府。如甘霖醍醐,浇灌魂魄之上。三魂七魄得了这一股生发之气、周天星力,立时胀大,越来越是清晰凝实。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阳神大成 日游夜游 凌沖静坐良久,以一点真灵反观灵台。这一步本是十分艰难,等闲修道之辈,无有数载苦功,绝难做到。但他之前在入门大比之上,被大行神君一颗魔念引动,将他魂魄引入自家紫府,可谓驾轻就熟。不旋踵间,紫府之中,一道虚虚人影睁开眼来,这等感觉甚是奇妙,一切五感六识皆在,亦可依因缘而观照大千,自家却是一具身内之身,身内之神。 这具人形虚影正是凌沖三魂七魄所化,并不凝实,还要有真气哺育方可壮大。凌冲心念一动,膻中穴内斗宿星光化为一道匹练,直入紫府。如甘霖醍醐,浇灌魂魄之上。三魂七魄得了这一股生发之气、周天星力,立时胀大,越来越是清晰凝实。 第244页 这一步乃是慢工细活,还要专心谨慎,毕竟牵扯到魂魄之事,一不小心,便有性命之忧。无论哪一家派在这一步功夫上,皆要谆谆告诫,万万轻忽不得。凌沖一意一志,引动斗宿星力沖刷温养魂魄,开始生怕魂魄脆弱,星力细如清泉,缓缓浇灌。 待渐渐适应之后,逐步扩大星力,斗宿星力经由伏斗定星盘与玄鲸吞海功双方加持,凌沖汲取的极多,又有阴阳之气精炼,更是浓厚精纯之极。三魂七魄得了这一股星力滋养,几乎如吹气球般,急速壮大。到了最后,凌沖耳边轰然雷鸣,爆响阵阵,一缕魂魄挣脱紫府束缚,冲出天灵,显化世间! 阳神显化意味着魂魄温养火候已足,冲破肉身束缚,魂魄坚凝,再采周天阳和之气,便可奠定坚实道基。凌沖第一次阳神出窍,新奇非常,以阳神感应万物又是一种奇妙心境,回头望时,见自家躯壳端然稳坐与定星盘之中。若有旁人观瞧,便可见凌沖躯壳之上,漂浮着一道淡淡身形,形容依稀便是凌沖的模样,玄妙非常。 凌沖阳神出窍,种种奇妙感悟涌上心头。月华普照,射在阳神上甚是舒服。第一次阳神出窍,须当选取明月高照之时,以太阴之力温养,称为夜游。及至功力日深,可于白日出窍,不畏阳光,谓之日游。 凌沖离日游境界尚有一段距离,今夜不过是牛刀小试。阳神一成,胎动境便算修为圆满。阳神之道,代表魂魄壮大,凡人一生,有种种记忆、算计,许多人设非印象极深,隔了许多也能记起某些经歷,但大部分记忆随着时光消磨,再也找寻不见。 并非是那些记忆被抹消了去,而是凡人魂魄之力太弱,不能记起太多琐事。修成阳神,魂魄整合为一,魂力大增,过目不忘皆是等闲,得到提升的乃是对于道法、世事的洞察之力,解悟之能,一位炼成阳神的高手,一弹指间的念头波动,足可抵得上数万凡人之和。强大的推算思索之力,方是修道之辈得以傲视凡人的根本。 凌沖操御阳神,就在三楼之上来回飘荡,不敢去往更远之地。有许多修道之辈,第一次阳神出窍,兴奋过头,闷头远游,待到回过神来,已是归位不能,一身躯壳成了行尸走肉,悲凉的紧。惟庸老道亦曾告诫,凌沖深以为戒。 阳神舞空半晌,这才默默归窍。阳神之道,乃是水到渠成之事,更有大行神君魔念指引,也算不得甚么成就。真正该用心体味的,反倒是修成阳神之后,与玄剑灵光幻境的种种变化。 凌沖得天独厚,以天授的通灵剑心化入三十六式守山剑法,成就一道玄剑幻境,这道幻境便是凝真境的雏形。他可谓是先难后易,先修成了一道本命剑光,再去修炼阳神。如今阳神归位,再加本命剑光之妙用,立时破境入关,成了凝真境的修士。 凌沖阳神端坐紫府,一缕神念游走周身,来至丹田处,忽被玄剑灵光幻境吸入。幻境之中,无穷剑气剑光,此来彼去,皆是由太玄守山剑三十六式化生而来,自是显得粗陋一些。凌沖先前运使这道幻境世界,剑术虽是精妙。到底还有几分外人旁观之意,如今一缕念头打入玄剑幻境,这道虚幻世界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有了几分通灵之意。 凌沖一缕念头驻守,只觉种种剑术剑招于心头纷至沓来,非但可随意运使,连这道玄剑灵光幻境本身,似乎亦可化为一道法术神通,攻敌防身,具有无穷妙用。郭纯阳传他洞虚剑诀之中,便有此等描述,到了此等境界,才算是将玄剑灵光幻境彻底炼化,化为自家法力源头。有一缕念头在内,御使幻境便如臂使指。 只是以凌沖的修为,要想将玄剑灵光幻境彻底修成,放诸体内御敌,最少要到金丹境界之后方可。凌沖耳边似有无穷剑鸣铮铮之声,一时兴起,心念一动,玄剑幻境自丹田逆流而上,入于紫府,阳神振衣而起,步入其中。有了阳神注入,这一方玄剑幻境推演剑术的速度蓦地加快了十倍!无穷剑光次第生出,亮照寰宇。 凌沖阳神于幻境之中默默观照,心下通透:「掌教老师传我洞虚剑诀时,曾经言道,这道剑诀并非闭门造车便能修成,须会尽天下雄杰之辈,见识各家秘传神通、道法,以他山之石,攻我之玉,自家所学的剑术越多,洞虚剑诀便越凌厉。如今我功力不足,不能下山歷练,看来唯有多寻些剑谱来修习,也对,我除去守山剑以外,尚未修炼甚么高深的剑法。大师伯曾言尚有一套周天剑法,对应星斗元神剑,只等我修成玄武七宿化身,便去讨了来,有了彼套剑术,增益我之玄剑幻境,洞虚剑诀的威力当可再上层楼!」 凌沖修成阳神,破入凝真境,洞虚剑诀的修行可以告一段落。惟庸道人千叮万嘱,命他先将北方玄武七宿法修成,再以玄武星力催动洞虚剑诀,方可发挥最大威力。这道剑诀时刻推演剑术,需以庞大的真气为根基,不然便是空中楼阁,聚沙成塔,不得长久。 太玄派中歷代皆有弟子贪图洞虚剑诀斗法犀利,特意讨来法诀修炼,一来无有通灵剑心,修不成灵光幻境,二来太玄道法不善修聚真气,杀伐有余,气脉不足。两相叠加,修为全无存进,师门长老所以允准他们修炼,只是为的让他们开阔眼界,如赵乘风之类,修为不成之时,便会令其转修其他法门,免得误了功候。 凌沖可谓是自四代祖师之后,第一个修成玄剑幻境之人,得天独厚。又有星斗元神剑中採气之法相合,可谓事半功倍。至于这道洞虚剑术修行到了金丹级数,乃是婴儿境界,究竟是何等威力,要等凌沖修为日高,方可知晓了。 第245页 凌沖阳神已成,又着手修炼玄武真法。玄武七宿之中,他已修成斗、牛两宿,随着洞虚剑诀境界突破,斗、牛两宿又经他百日苦功修炼,化生两团本命星光,本命星光已成,便打上修士自家烙印,于虚空之中建立一条稳妥通道,再也不需时时苦苦定位星辰,时刻皆可与星辰唿应,汲取星力。星宿魔宗道法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入门。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载苦修 玄武七宿小成 人之三魂七魄,秉承先天一点灵性之光,由无数念头组成。这些念头本是先天神圣,但经后天或侵或染,驳杂不堪,即是佛门所言凡人皆俱佛性,皆可修成摩诃般若,得波罗蜜多,只因为后天种种私慾、三毒遮掩,作孽愈多,业力纠缠,只在六道之中轮迴挣扎不已。玄门修炼元神,乃是将这些念头去芜存真,以纯阳之气洗鍊,变成纯阳元神,长生不死。 凌沖借修成阳神之机,将一缕念头打入玄剑灵光幻境,等如自家将幻境以元神祭炼,生死一体,更能发挥其中妙用。凌沖所学太过驳杂,有守山剑三十六式、大擒龙手三十六式、偷学自杨天琪的少阳剑术若干,尚有星斗元神剑之法,洞虚剑经。 守山剑与大擒龙手可以化入洞虚剑诀之中,但星斗元神剑乃是星宿魔宗镇派真法,立意比之不能证道纯阳的洞虚剑诀要高明得多,只是太玄派中仅存金丹之下的法门。若是太玄得了完整无缺的星宿之法,凌沖几乎可以肯定,郭纯阳定会下令举派转修星宿法门。 凌沖如今修为也算小成,成为练气之士。见识也自不同,方知惟庸与郭纯阳的苦心,星宿法门当真是世上第一等的筑基之法,修聚真气星力浑厚之极,太玄独门真气也比不上,且沟通星辰之时,尚可体味那一股亘古已存的无边意志,造化源头,「我只得了星斗元神剑的法门,还是门中前辈将抢来的星斗法门融会贯通所创,萧厉拜了星宿魔宗长老为师,所得道法岂非胜我十倍?我若不好生修行,日后定会死于他手,那时悔之无及!」 凌沖暗暗警醒,他着实得罪了几个大仇人,如萧厉、封寒之辈,有的是莫名其妙,有的则是结下深仇,唯有自身道法神妙,方能将对手镇压,不受其害。太玄派剑术本就于杀伐中见凌厉,虽非唯恐天下不乱,但甚是好勇斗狠,凌沖骨子里亦极愿与天下英才争锋,打磨剑术,进窥大道至高境界。 他将胸口一股剑意深藏,继续修炼星宿法力。惟庸道人指点他修行之途,命他三载之内将玄武七宿尽数修成,至少要化生本命星光,将玄武七宿法推至凝真境界。其实星宿魔宗本宗中,唯有嫡传弟子得了师傅宠爱,才会赐以伏斗定星盘。 凌沖也是走了大运,正巧惟庸老道手中有一件定星盘合他之用,但饶是有定星盘在手,要在三载之内修成玄武七宿本命星光,委实不易。这便是为何惟庸老道命他去学玄鲸吞海之法,有此法吸星涡流之助,再加定星盘补益,才有了三成机会,三载之内修成玄武七宿。 只是惟庸老道未想到,凌沖体内还有一道阴阳之气,自发运转,每一道星光落下,皆要过上一手,补益自身,但亦能精炼星光。如此一来,凌沖修炼出的星光更加凝练,远胜星宿魔宗弟子,根基打的牢靠,但体内穴窍中蕴含的星光却不甚多。 此事凌沖根本无法控制,只能由得它去,自家只勤勤恳恳,锤鍊真气、汲取星力。斗转星移,晃眼间三载过去。凌沖就在合极宫上第三层中,足足闭关了三载,不曾下楼。玉琪初时还要每日奉上食物清水之类,到了一载之后,凌沖功力精进,已能辟谷不食,每日只用些清水便可。 玉琪便无事可做,闲来将合极宫洒扫一遍,翻翻道藏道经,调理身心。无有凌沖允准,她也不敢轻易出宫他去,就这般守了三载。好在每月皆有外门弟子将饮食需用之物送来宫内,无有饥寒之虑。三载之中,凤兮郡主数度来此,欲求见凌沖,见这位便宜师叔用功甚勤,不敢打扰,悄然退去。只吩咐了身边僕从,着实送了许多好物来,以玉琪眼力也觉十分珍贵,平日把玩不已。这些珍物皆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之宝,本是凤兮用来笼络凌沖,讨师叔欢心的,却被玉琪这个丫鬟把玩欣赏,也是一件异数。 三载之后,玉琪正在抹拭书房,只听楼上有唿吸之声,响动如雷,又有龙吟虎啸之声响彻。玉琪已然习惯,这数十日来楼上屡发异声,以她微末之见识,也觉出那位凌少爷闭关修炼,只怕是到了一个关头,大成在即了。 果然是夜,群星辉耀,北方极天之上,忽有七座星域闪耀不定,光芒盖过了周遭星辰。忽闻楼上一声长吟,七道星光如柱,坠落合极宫中,将玉琪吓了一跳。但转眼群星依旧,北方七座星域亦无甚异象,仿佛方才星光坠落乃是一场幻境。只听有人喝道:「十年磨剑袖中藏,长歌起处意彷徨。意彷徨,耀电光,剑气斩落金枷锁,剑走龙蛇炼天罡!」 太象宫中,郭纯阳正在太元殿中闭目端坐,头顶现了法相,但见一派剑气长河,横贯虚空,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剑气长河之中,一方玉匣沉浮不定,正是凌沖以血灵剑换来的万载温玉玉匣。 这方玉匣是太玄老祖以玄机百鍊剑匣法设下禁制,若非修炼的同一道法诀,贸然开启,定必将内中物事毁去。郭纯阳将这方玉匣得在手中,每日以太玄真气洗鍊,他自掌太玄以来,修炼《太玄一炁清经》,内中所载包罗万象,尤其一道太玄一炁法诀,更是将太玄诸般法门一气囊括,可谓太玄道法之源流。有此法相助,打开温玉玉匣当不是问题。 第246页 三载祭炼,是夜亦是到了紧要关头。剑气长河喷射之间,郭纯阳双手捏定法诀,清喝一声,太玄一炁沖刷之下,温玉剑匣之上百鍊玄机剑气终于被消磨一空,玉匣缓缓打开,内中唯有精光一道,瞧不清其中物事。 郭纯阳双目神光喷射,那道精光飞出玉匣,凌空一转,发出无量清光,内中隐隐有天音道鸣,似在阐述开天闢地无穷妙理,郭纯阳目中神光更盛,清喝一声,那团清光倏然没入他顶门不见。 郭纯阳轻轻一颤,周身真气勃发,如海上激浪,排空而上,随即又归于平静,一动一静之间,妙乎天然。目中神光亦自敛去,返璞归真,只是目中又有无穷符篆图录游动不休,若是凌沖在此,当可认出正是他苦思不得其解的玄门云文。只是郭纯阳目中云文比之他所得那捲太清道经所载,高深了何止十倍? 郭纯阳幽幽一声嘆息,饱含沧桑之意,似乎跨越了无穷宙光宇极,追溯到开天闢地之前,混沌未分之时。这位太玄掌教身上秘密太多,之前展露纯阳级数的法力,不过牛刀小试。究竟道法修为到了何等境界,连惟庸等一干师兄弟也瞧之不透。 他将温玉玉匣日夜温养祭炼,连凭藉玄机剑匣法证道的二师兄百鍊道人也不用,足见其对玉匣中宝物之重视。果然得了那道精光之后,周身气息澎湃如潮,覆压天地,但随即被他强行镇压下来,不曾将法力波动流落到太元殿之外。 郭纯阳收了剑气长河,将万载温玉剑匣托在掌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嘆息道:「原来如此,本就如此!」其声低沉,似有无穷凄凉之意,染得整座太元殿亦有些凄清孤寂了。大殿之外,忽有玄武七宿连闪不定,郭纯阳面色一动,微微侧头瞧了一眼,轻笑道:「那小子居然也在今日有所突破,也罢,为师便助你一回!」道袖一挥,太象宫中禁法登时发动,条条白气横贯虚空,将凌沖练功所发异象尽数遮掩起来。 天巽宫中,惟庸道人正在祭炼诛魔宝鑑,忽然启目笑道:「不坏,不坏!不枉老道那般指点,果是可造之材!」坤元殿中,百鍊道人以楞伽寺秘法,凝聚元神,跨过待诏之境,强行冲击纯阳,又接连出手,导致纯阳境界不稳,元气大伤,如今已是闭关三载,修补道基,外人一概拒之门外。感应到太玄峰上合极宫中动静,素来古板的面上,亦有些笑容,又往太元殿与天巽宫方向各望了一眼,便不去管。 太象宫中,除却掌教、惟庸与百鍊三位之外,有阵法禁制遮蔽,连周其道人与贺百川也未发觉异常,更莫提其他弟子门人。合极宫中,凌沖端坐定星盘上,胸前七处穴窍熠熠不休,玄武七宿法修炼的七座星宿,斗、牛、女、虚、危、室、壁,分别对应胸前七处大穴,其余六处穴窍拱卫膻中穴。 凌沖三载苦修,藉助伏斗定星盘与玄鲸吞海功之力,终于将玄武七宿尽皆修成本命星光,放入七处穴窍中温养。七宿星力修成,此唿彼应之间,生出一种妙用,七道星力性质各自不同,比如斗宿星力便是一股生发之气,注生之妙。牛宿星力,性如牛角,犀利坚硬。虚宿枵之言耗,主收藏之意。七道星力汇聚熔炼,便为玄武星神。 七道星力震盪之间,非但供给无量元气,推动玄剑幻境推演剑术,而于激盪之间,荡涤肉身污垢,无形之中起了修持皮囊之用。无论玄魔两道,纯阳或是玄阴,皆分为形神两道,亦有对应法门。星宿魔宗道法号称包罗万有,自也传下修持真形之道。 星光之力,非但能温养元神,亦可洗鍊真形,到了凝真境界,星宿魔宗弟子修行之道便会面临分野,一是以星力滋养元神,以元神化合星神,走舍形全神的路子,最后以元神合天道。另一种则是舍神求形,以星力滋养肉身,提挈天地,一吸一唿,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无量星力随身,威力大到不可思议,便是俗世所称的肉身成圣。 星宿魔宗歷代亦不乏以星力锤鍊肉身者,更能以真形横渡虚空,万劫不坏,形似佛门之中无上金身之法。凌沖修成北方七宿,还不能将星力化合为一,成就玄武星神真身,但亦得了其中精奥,算是登堂入室。不过他修炼星宿道诀的初衷,乃是为了修聚无边真气,催动洞虚剑诀的修为,至于是以星辰道法修炼真形,还是孕养元神,如今他还犯不着为此苦恼。 凌沖只觉七处穴窍中不断有星光溢出,经由阴阳之气洗鍊,星光越发精纯。这些星光如真气一般,于四肢百骸周流不休,大周天、小周天,诸般穴窍尽数游走一遍。经由星光淬鍊之处,许多暗伤痼疾被一一抚平,筋骨肌肉更加坚实有力,如今已是凡铁难伤。 玄门修行,讲求性命双修,形神双了,有皮囊作筏,方可横渡彼岸。所谓身强则神明,神明则易悟,本是相辅相成之事。有星力时刻涤盪体内杂物,这一具身躯时刻在向无垢之身转化。若是凌沖选了修炼真形之道,此时便当以星力震盪穴窍,强大气血,挖掘真形宝藏,只可惜太玄剑派所得星宿道法,仅止金丹之下,并无震荡气血,修炼肉身宝筏之诀窍。 凌沖三年苦修不辍,终于将玄武七宿尽数修成本命星光,还要多亏了定星盘与玄鲸吞海功,但思及阴阳之气,却是又恨又爱。他所炼星光几乎有一半入了阴阳之气之口,虽然将星光淬鍊的更加精纯,但到底数量不足,七道本命星光,安于穴窍中,每道仅得小指盖大小,离星斗元神剑诀上所言「硕大如斗,周旋不定」差的十万八千里。 第247页 但三载时光,能修到如此境界,也算足得夸耀。凌沖也知张弛有度之理,将七处穴窍修成,便住了手,还要温养巩固些时日,自家也有些俗世处置。施施然起身,伸手一点,伏斗定星盘依旧化为巴掌大小,被他收入掌中。 虽是深夜,玉琪被方才异景所惊,也不敢入睡,她虽不通道术,却修炼了几分武功真气,三日三夜不睡,也只当寻常。忽见凌沖迈步下楼,忙即恭迎,说道:「婢子见过老爷,恭贺老爷修成道法!」 凌沖点头,心下也有几分欢喜,就在厅中随意坐下,玉琪忙泡了一壶清茶端来。凌沖饮了一口茶汤,问道:「这三载以来,有甚琐事需当我来处置的,你尽可言来。」 第二百章 铁矿铁精 铸炼飞剑 凌沖点头,心下也有几分欢喜,就在厅中随意坐下,玉琪忙泡了一壶清茶端来。凌沖饮了一口茶汤,问道:「这三载以来,有甚琐事需当我来处置的,你尽可言来。」 玉琪恭恭敬敬侍立一旁,这位凌老爷功力越高,她自家地位也就越高,如今恨不得凌沖立刻证道纯阳,得了掌教大位。玉琪禀道:「老爷闭关这些时日,金陵家中送来两封家书,除此之外,便是凤兮郡主遣人送了几回杂物,婢子俱都安置在厅中。」 凌沖自入太玄以来,亦有三载时光,他出金陵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已是十八岁了。金陵家中每隔半年会送来一封家信,凌沖临行时告知家中家信可送往城外玄天观清元道人处,由其转交便可。清元道人乃是百鍊徒孙,任青弟子,叶向天命他就近照料凌沖家人,清元道人得了家信便运用法力,将之送来太玄山。 凌沖闭关前两年,不时出关一次,只是近一年见炼法正紧,无暇去管俗务,也有些记挂家中,说道:「拿来我看。」玉琪忙取了两封家信,双手奉上。凌沖拆开观瞧,良久将两封家信阅毕。家信乃是乃父凌真所书,也别无他事,只说他兄长凌康终于金科高中,如今已外放做了一任县官。家中一应人物俱都安好,末了嘱咐他加紧学业,也要考取功名才好。 凌沖将家信归置妥当,心下苦笑:「我如今修道事忙,孕养真气还来不及,哪有时日去读书赶考?科举高中,光宗耀祖之事,我是做不来了,只能指望大哥了。」离家三载,对家中也甚是牵挂,不过此时修道未成,回去省亲也是无用,不如沉定心思,好生修炼,过些时日再回去不迟。凌真一直以为凌沖是在京师跟随张守正张老大人修习学问,因此十分放心,浑不知自家儿子正是在自己最为不屑的怪力乱神处练气修道。 凌沖读罢家信,又问:「叶师兄处这一年以来,可有回信?」叶向天行踪神秘,极少在太玄峰上停留,不知去了何处修行。凌沖命玉琪时常去叶向天所居宫室打探。玉琪回道:「奴婢每隔一月,便去叶老爷所居宫中打探,只是宫中道童告知,叶老爷这一年以来从未迴转。」 凌沖点头,他修道小成,正要去拜会这位本门师兄,听闻其不在宫中,便息了此念。吩咐玉琪自去。三载之中,戮力修行,终于有几日闲暇,每日四处闲逛。太象宫中不得传召,他也不敢随意出入。只在合极宫左近游玩,数日之后,忽然有客来访,却是凤兮郡主。 恰好这一日凌沖不曾出门,便命玉琪将其请入。凤兮郡主先自施礼落座,见这位师叔周身上下道气盎然,显是修为精进,不由笑道:「弟子听闻师叔修道出关,特来贺喜。」 凌沖打量这位女师侄,三载不见,容颜更是俏丽,身披一袭大红披风,背负长剑,更显得英姿勃勃,笑道:「还要多谢师侄送了一干用物。」凤兮郡主笑道:「弟子孝敬师叔之物,不成敬意。师叔喜欢便好。」她着实用了些心思,所送之物俱是典雅精緻,不落半分俗套,以凌沖眼光,也觉十分喜爱。 凤兮郡主顿了顿,说道:「弟子此来乃是请师叔出山,有一事请师叔相助。」凌沖问道:「哦?师侄有何事,但说无妨。」他这几日亦是闲的发慌,正要寻些事情来做。凤兮微微凑近,笑颜如花,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弟子出身羽凤国,乃是本门下辖的九大国度之一,亦是门中仙长以绝大法力开闢良田沃野,这才聚居而成。歷代中不乏有人拜入本门,其中修道有成者,留在内门听用,资质中下者,依旧打发出门,打点外务。」 凌沖点头,凤兮郡主的出身他倒是知晓几分,乃是一国郡主,地位崇高,只是在太玄门中却不能以此而论,如今也不过是一位内门弟子而已。凤兮郡主又道:「弟子临来之时,本国国主告知弟子一个极大隐秘,这个秘密在本国之中口口相传已有百年,乃是关乎一处矿藏的所在。若是弟子能拜入本门顺遂,便可寻到那处矿藏,用以炼制飞剑。」 剑修之辈,一身修为几乎全在飞剑之上,若有一口上佳剑器,无意如虎添翼。一般而言,修为到了凝真境便可着手祭炼飞剑,剑修之道本就讲究唯精唯纯,一经祭炼,几乎便是终身随身之用,若非极大意外,极少有人半途更换。因此选择祭炼飞剑的宝材,便显得十分重要。 凤兮郡主资质超群,拜入任青门下之后,任青对其甚是喜爱,特地求恳自家老师,将凤兮所修的天凰焚天法重加推演,化为一门上乘法诀,只要修成金丹,便可立时转修玄机百鍊剑诀。天凰焚天法本是一部中下法门,经百鍊道人推演之后,成为一部妙极法诀,凤兮郡主三载苦功,居然一举修成阳神,破入凝真之境。 第248页 凤兮自入门以来,时刻留意李元庆之动向,二人乃是世仇,若是李元庆得势,修成道法,自家虽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但羽凤国的下场却要十分可虑。李元庆亦是天分极高,居然与她不相伯仲,亦破关凝真境,尤其手中还要龙舌剑这等祖传利器,剑术还要比她高明几分。听闻李元庆又寻得几块珍惜金铁之物,将龙舌剑回炉重炼,威力亦是大上许多。 凤兮郡主苦思无法,忽记起国主曾对她言道,距太玄山千里之处,有一处矿藏,乃是一条精铁矿脉,说不定内中还蕴有铁精之物,乃是祭炼飞剑的上佳宝材。那处矿脉亦是羽凤国百年前偶然发现,就此隐匿下来,留待后用。只可惜歷代拜入太玄剑派之人,并无一个修成高深道法,也就用它不上。 凤兮郡主天分超绝,有望成为一位大修士,羽凤国主才将此事告知,命她前去夺去,只要将这条铁矿到手,取来其中蕴藏铁精,定可打造一柄犀利飞剑,不在龙舌剑之下。只是那条铁矿存世良久,如今不知变成甚么模样,凤兮郡主不敢独自前往,这几日联络了几位帮手,得知凌冲出关,立时赶来。这位师叔修为如何倒还不知,仅凭是掌教至尊入门弟子的身份,却也够了,若能将他拉上,无论成与不成,皆算是与这位二代弟子结下一番香火情面,对日后修道必有极大好处。 凌沖面上有些窘意,他拜了郭纯阳为师,这位老祖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传下洞虚剑诀,便将他打发到了惟庸道人处。惟庸道人还算尽责,却只指点了三回,余下皆是靠他自修,凌沖如今虽算得上精通星宿道法、洞虚剑术,但对于其他修道的常识尚十分缺乏,连凝真境便可着手祭炼飞剑之事,也不知晓。 凤兮郡主见他面色不对,只当是对那条铁矿全无兴趣,苦笑道:「师叔乃是掌教师尊入室弟子,一应外物自有门中供养,不知我等内门弟子的苦处。炼制飞剑的宝材,自当以太乙元精、千年寒铁、万载冰魄、西方精金、太白金精以及诸般先天妙物为最,但那等天材地宝,等闲之人连听都未听过,何况取到手中?我等弟子,能有一些寒铁、铁精,金母之类的后天之物炼制飞剑,已是邀天之倖,足可应用一生了。那条铁矿之中,说不准便是铁精孕育,正是上佳之材。师叔若是肯出手相助,得了铁精师侄可奉赠七成,至于其余精铁之物,师叔尽可多多取些。」 凤兮郡主说此话时,心头都在滴血,铁精之物可遇不可求,一条铁矿矿脉歷经千载,也不过孕育个数十斤而已,连打造一柄匕首都还嫌不够,但若能换取凌沖这位二代弟子出手相助,无论甚么代价,倒也值得了。 凌冲着实不知铁精珍贵之处,翻遍星斗元神剑剑诀,蓦然发觉这道剑诀中竟无祭炼飞剑的法门。想了想,才自释然。星斗元神剑采炼周天星力,练到最高境界,星神便是飞剑,以星神炼剑,不需外物,不假外求,只这一点来看,不愧为太玄门长老倾力推演的上乘道术。 凌沖自家还是希望能有一柄金铁飞剑在手,御剑飞空,方得快意,尤其要修成星神之剑还不知要多少岁月,闲来无事,就去走上一遭,取些精铁炼制剑器,也算不错,当下点头答应:「凤兮师侄,此事我答应了,不过若是有铁精孕育,我丝毫不取,只要些精铁便可,算是回报你送来的这一干物事。」 凤兮郡主喜出望外,叫道:「师叔如此大度,弟子感佩无尽。事不宜迟,弟子另外邀请了两位好友一同参与,三日之后便可出发,还请师叔早做准备。」凌沖笑道:「人多倒也正好,若是有甚意外,也好有个帮手。」凤兮见这位师叔毫无骄矜之气,甚是随和,不由好感大生,取出一方织锦,展开看时,却是一副地图之形,说道:「那铁矿便在太玄峰西南千里之外,此是地图,请师叔过目。」 凌沖接过地图,瞧了几眼,说道:「师侄放心,三日之后就在太玄峰下相见。」他破入凝真境,真气充盈,运于体外,足可抵挡地心元磁之力吸引,暂可离地飞行,日行千里亦不在话下。虽非御剑之道,却也甚是迅疾。玄门修士,唯有修到炼罡境界,体内真气与天罡相合,方可不受地心元磁之力困锁,飞遁高空,凝真境便唯有御风而行了。 凤兮郡主甚是满意,不敢打扰,当即告辞。凌沖待她去后,吩咐玉琪,准备些清水之物,他早已辟谷,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採气修行,只需少许清水便可。玉琪道:「老爷此去,也要有几日功夫方回,方才凤兮郡主所言,还有两位同去,宫中还有些辟谷的丹药,老爷不妨带了些去,留给那三位也好。」凌沖是掌教弟子,平日用度自有仪轨,每月皆有奉例,这辟谷的丹药便是其中之一,甚是好用,服食一粒足可七日解饥渴。但凤兮郡主等人却无这等福分,内门弟子虽亦有奉例,但不过是些补益元气的食材外物,哪里及得上二代弟子的待遇? 凌沖想了想,说道:「你所言不错,是我思虑不周。就将辟谷丹多带些罢。」玉琪领命。三日之后,凌沖背负一个小小包袱,出了合极宫,直下太玄峰。太玄峰高有万仞,等闲人等若无人接引,绝难飞渡。他如今亦非吴下阿蒙,便不能驾驭飞剑,亦可来去自如,只耗费些功夫罢了。 凌沖潜运真气,就在山石之间来回飞纵不停,面前白云朵朵,触面清凉,倏而化为水气,十分舒适,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凌沖才一口气下了太玄峰,与山下静坐了一会,调匀真气,静等凤兮诸人。 第249页 凤兮郡主等内门弟子所居,比凌沖所居合极宫要矮上太多,不过离地千丈高下,不过盏茶功夫,就见凤兮自峰上而下,身后还跟着两条身影。凌沖目力特异,早看清凤兮身后一位少女,十分眼熟,正是当初入门大比之时,击败方有德的那位女子。 那少女生的娇娇弱弱,却手使一柄重剑,舞动生风,当时给他的印象极强。如今那少女依旧看来十分娇弱,身后却背着一柄宽刃厚剑,实是令人惊奇。另一人则是一位男子,三十几岁上下,面容阴鸷,身穿门中内门执役弟子的服饰。太玄剑派中,内门弟子若是修炼有成,亦可担当执役,根据其功不同,获取门中奉例。 三人来势绝快,眨眼间已到凌沖面前。凤兮郡主笑道:「凌师叔来的好快!这位是朱月师妹,拜在通德师叔门下。这位是狄成师兄,乃是狄谦师叔俗家侄孙。两位师兄师妹,还不快快见过凌师叔!」 那个叫朱月的少女躬身施礼,叫道:「弟子拜见师叔!」声音清脆,自仪态来看似是毫无心机。那叫狄成的男子则皮笑肉不笑,只微微躬身便即了事,似是对凌沖颇有怨气。 凌沖瞧了他一眼,也不多问,说道:「师侄来了,就且出发罢!」凤兮郡主身负长剑,身后一个大包裹,零零碎碎装了许多物事,见凌沖两手空空,只身后一个小包袱,问道:「师叔未带长剑么?」凌沖淡淡道:「我手中并无趁手的法剑,寻常凡兵也不如不带。」他修成凝真级数法力,丹田一道玄剑幻境,寻常凡兵用真气一抖便即折断,带也无用。 一旁狄成忽然阴阳怪气道:「凌师叔当真好修为,出门连剑也不带,弟子佩服。」凌沖微微皱眉,见这狄成亦是凝真境的修为,自问之前从未见过此人,不知为何对自家充满敌意。凤兮郡主听了狄成之言,秀眉微蹙,忽然记起一事,暗唿不好,却是忘了这个由头。 原来狄成乃是狄谦俗世的侄孙,他对凌沖之敌意还是凌沖自家引起的。当年凌沖凭藉一卷守山剑残谱入道,初入太玄时,百鍊道人曾言道定要查明究竟是何人私自将守山剑谱外泄,还要以门规处置。三载过后,凌沖自家早将此事抛在脑后,谁知太玄山中却因这一卷残谱闹得鸡飞狗跳。 百鍊道人闭关炼养真气,将此事交由任青追查。任青费了一番功夫,居然查到了狄谦头上。原来狄谦拜入太玄之后,修道百年时光,虽为人木讷,但对亲族甚好,将氏族迁至太玄峰周遭定居,若族中出了可造之材,便会引领入门。太玄剑派虽然封山百年,但也不会故步自封,如张亦如之辈,亦有被长老、门人接引入门者。 第二百零一章 百年铁矿 坏就坏在狄谦接引了一位俗世侄儿入了太玄做外门弟子,只是这位侄儿资质不高,仅修成了太玄守山剑,便无存进,照着门规不出几年便会被打发下山,又恋上九国之中一个大家族之女,彼等知他于太玄学艺多年,非要其以太玄真传作为聘礼。那人实是爱极了那位女子,又仗着叔父乃是二代弟子,终于将三十六式守山剑外传出去。 数载之后,那人已成亲生子,过得十分美满,忽有一日妻族之中有一人甚是受宠,资质也好,得传了守山剑剑诀,一次与人争斗中,顺手施展,将仇家数十名尽数斩杀。那人得知此事,便觉不妙,若是闹大,师门追查起来,绝无甚么好下场。连夜带着妻子逃离太玄,将独子託付给了自家叔父狄谦。 夫妻二人昼夜不停,一口气逃出数千里,就在一处道观附近落脚,躲了将近三年。谁知师门追查之人未来,倒是将当年仇人一伙等了来。原来当初被那人妻族所杀的数十人,背后皆有一方势力,盘根错节,一番追查之下,居然发现有守山剑这等神妙传承,当即大喜,这等好事盼也盼不来,立时尽遣高手追袭而来。 就在那处道观之中,将夫妻二人围住,一通厮杀。夫妻二人戮力拒敌,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尽杀数十人后,终于与敌同归于尽。临死之前,将手书的一本剑诀藏于道观供桌之下。之后便是王朝误打误撞,来至此处,将剑谱取走,辗转传授给了凌沖。 对头家族又死去如此多高手,当下也不敢声张,此事居然就此平息,谁也不曾追究。那对夫妻所生子嗣便是狄成,他自小跟随狄谦长大,也学了一身剑术,如今修炼到了凝真境界,亦想寻些材料,铸炼飞剑,被凤兮郡主说动,前来帮手。 被凌冲上山这般一搅,陈年旧事尽数揭开,任青立时禀明百鍊道人,百鍊道人当下便派遣执法弟子,根本连招唿也不打,直接去往狄谦所在家族,将一干核心成员尽数斩杀,当真是一个学过守山剑便杀一个,两个学过守山剑便杀一双,若非顾忌狄谦的颜面,以百鍊道人之辣手,几乎要将狄家斩尽杀绝。 随后执法弟子又前往狄家对头之处,又将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全数杀死,这才回山復命。狄成身在太玄峰,待得知消息赶回家族,见一干男丁几乎死的尽绝,悔恨大哭,此事乃是执行门规,连掌教郭纯阳也阻拦不得,何况他们叔侄?怪只怪狄家贪得无厌,谋夺太玄真传。但此事若无凌沖揭发,也能混淆过去,出了如此惨祸,大半要算在凌沖头上,因此才会对凌沖有如此大的仇恨之意,恨不得拔剑将他杀死。 百鍊道人派人执行门规,又寻到贺百川与狄谦师徒,将此事一一告知,着实将师徒二人好一通臭骂,贺百川身为师尊,约束不严,依门规筏面壁三载,不得出宫。狄谦有包庇狄家之嫌,亦责罚其十年之内不得出太玄峰半步,违者立刻逐出师门。贺百川师徒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但百鍊老道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二人抵赖,当下心悦诚服。 第250页 贺百川脾气火暴,待百鍊道人去后,又将狄谦一通喝骂,险些要动手废去其一身法力,狄谦木讷成性,也只得跪在地上,叩头不止。贺百川见这个随侍身边百年的弟子,满面懊悔之色,心下不由也软了几分,当即闭了离辰殿,闷坐生气。 狄成前几日去见自家叔祖,却见离辰殿大门紧闭,不令外人进入,有守门童子道贺祖师气沖沖闭了大殿,待要十载之后方才重开。狄成也知必是受了本家连累,不敢多言。谁知今日便瞧见了凌沖这位始作俑者,哪能有好脸色?各门各派对于自家道法传承皆是极为看重,一旦有所外泄,必要杀尽相干人等方可,百鍊道人不曾将狄谦与狄成两个收监斩杀,已是法外开恩。狄成自然不敢怨怼到百鍊头上,只能将这笔血债记在凌沖身上。 凤兮郡主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下纳罕,不敢多问。那少女朱月亦是出身羽凤国,祖上还曾做过几任大官,只因自小天赋异禀,力气极大,被选来追随凤兮,谁知居然闯过三关,成为太玄内门弟子。只是她运道不济,未能被陈紫宗等人看上,只拜了另一位二代弟子通德道人门下。 太玄剑派中,并非只有郭纯阳师兄弟五人一系,亦有其他祖师传下的分支,只不过郭纯阳师徒两代掌管太玄大位,得势日久,其余分支也算懂事,不敢跳出来争权,只约束各自门人,在各处谋些闲差。这位通德道人便是如此,勉强修成金丹,但成色不佳,修炼婴儿无望,索性做了个外门长老,主管外门之事,他瞧中了朱月天赋气力,手中恰有一部山岳八法,虽非最上乘法门,但练至深处,亦可修成金丹,便将其收入门中。 凤兮郡主手段了得,少女朱月又是一派天真,一心跟随凤兮。她天资极好,所修山岳八法,虽非以剑术见长,但却犹善打熬气力,如今三载过去,亦是修炼到了凝真级数,丹田中真气化为沉若磐石,两膀之间亦有万斤的气力,亦是今日凤兮的第一帮手。 凤兮见狄成对凌沖态度,暗暗后悔叫上狄成,但此事势成骑虎,唯有硬着头皮而上,嫣然一笑,说道:「凌师叔、狄师兄,那处铁矿远在千里之外,我等还要尽力赶路,方可早去早回。如今人已到齐,不若出发如何?」凌沖自是无可无不可,狄成冷冷道:「凤兮师妹说甚么便是甚么,只要能将铁精到手,其他之事我也不会管。」 四人当下各自展动身形赶路。凝真境本就能驾驭清风,日行千里。凤兮郡主丹田中天凰焚天真气喷涌,化为一团红光,在最前疾驰,朱月小脸紧绷,亦是不甘落后。狄成修行有年,得狄谦这等大高手亲炙,修炼的乃是天巽剑法,身形晃动,如微风一缕,最是游刃有余。凌沖修成玄武七宿本命星光,本就以真气浑厚着称,他也不欲太出风头,足下一派星光隐隐,跨步之间,便是数丈距离,不长不短,分毫不差。 狄成也算是有眼力的,见凌沖如此步伐,心下微凛,这等法门,若非真气绵长,绝难施展,他本心恨不得一剑将凌沖斩杀,却又畏惧门规处置,太玄剑派严禁门下私斗,尤其生死相见,若被查出,立刻便是要了他的性命,连狄谦也要身受株连,不能倖免。狄成脑筋暗暗转动,寻思寻个甚么机会,最好能令凌沖自生自灭,自家也可撇清关系。 那处铁矿距离太玄峰千里之遥,凤兮郡主带路,众人皆是脚力了得,一日之间已奔出五百里,夜晚就在当地安营扎寨,反正也不需赶路太紧,索性明日再去不迟。朱月小小年纪,却担当了跑腿杂役,支起帐篷,又生起篝火,又去林中打了几只野味,忙的不可开交。 凌沖一心修道,对这些杂务一窍不通,也就不去争抢,其实四人之中以他辈分最高,自也不能让他做这些杂役之事。日上中天,篝火熊熊,火上架着一锅鲜汤,咕嘟嘟冒出热气。 朱月小手麻利,先盛了一碗,双手递给凌沖。凌沖虽能辟谷,但偶有鲜汤下肚,也是不错的享受,便未拒绝,接过手来,小口慢慢啜饮。一口热汤下肚,果然十分舒适。其余三人各自端了一碗鲜汤,就着手中干粮进食。 凌沖将一碗热汤饮尽,便不再吃,想了想自随身包袱中取了一个药瓶,轻轻一晃,内中发出叮噹声响,说道:「凤兮师侄,这瓶辟谷丹你拿去分了罢,留在我处也是无用。」凤兮郡主大喜,这辟谷丹乃是太玄门中精通炼丹的高人所炼,功效卓着,一粒可保数日免受饥渴之苦,实是外出露宿必备良药。 她虽是内门弟子,却也不能得赐此丹,唯有二代弟子每月方有些进项,大多用来赏赐门下弟子。任青之处自然也有,只是她此次出门谋取铁矿之精,自诩一路太平无事,也就未曾开口向乃师讨要,见凌沖如此大方,当下也不客套,郑重谢过,双手接过药瓶。 凤兮拔开瓶塞,闻闻丹药味道,果是辟谷丹,一瓶中足有十几粒,便倾出五颗,奉赠狄成。狄成摆手道:「不必了!」凤兮一愣,笑道:「倒是忘了狄师兄身家要比小妹丰厚的多,既然如此,小妹便尽数笑纳了。」却是误以为狄成掌管外务,上下其手,对这辟谷丹瞧不上眼。哪知狄成亦是眼热此丹,碍于与凌沖深仇,不肯接受罢了。 凤兮郡主另取了五粒丹药,赠给朱月。她也知在场之人,唯有朱月最是可靠,日后说不得还要大大依仗,因此毫不吝啬。朱月得了辟谷丹,大喜过望,取了一方锦帕,小心翼翼包好,贴身藏好,又向凌沖与凤兮道谢不止。 第251页 凌沖见狄成态度,暗暗戒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几分提防之意总是不错的。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起身,用罢早膳,又自出发。这一次脚程更快,不过正午时分,已来至那处铁矿所在。 那处铁矿外露于地表,周遭怪树横生,乱石嶙峋,十分阴森古怪。铁矿之前有个小小窝棚,内有数人居住,乃是羽凤国遣来看守此地的王室护卫。凤兮郡主取了一块令牌一亮,那几人当即凛然施礼,一个老者说道:「郡主可是来取其中精铁炼剑的?」 凤兮点头道:「本郡主确是如此想法,只是不知这矿中是否有铁精之物,若能得手,方能炼出好剑。」那老者说道:「郡主算是问到点上了。此矿自发现已有百年,每隔十年国主便会遣人替换驻守,从未开採,老朽在此已有三十载,闲来无事,曾下矿观瞧,此矿当已形成数千载,内中必有生铁之精,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还会孕育出铁精之髓,正是炼剑的上佳宝材。只是铁精之物,只在矿中最深之处,需要下到地底方知。」 凤兮听闻必有铁精,摆手道:「这却无妨,本郡主此来,请来了几位高手助拳,定能取得铁精,此物到手之后,你等便不必困守此处,可回国修养,自有重赏!」老者几人闻听,大喜过望,顿时更加殷勤,将铁矿内诸般事务细细道来,凤兮一一记住,末了道:「罢了,此处自有我等动手,你们也不必在此伺候,现下便走罢!」老者几人当下收拾了细软,扭头便走。 凤兮郡主等他们走远,席地而坐,将老者所献一副矿脉图摊开,说道:「凌师叔、狄师兄,此处矿脉怕有数十里深浅,好在本国早已遣人将矿井打通,我等只需依着矿井下去,只是寻觅铁精之事,便要靠狄师兄妙手,到时取了此宝,你我五五分帐便是,小妹还另有奉赠。」 狄成点头,显然二人早有默契。他追随狄谦日久,也学了一身炼器功夫,其中探勘矿脉只是小道,令其动心之物唯有铁精,不然凤兮也请不动他。狄成望了凌沖一眼,说道:「我倒好说,只是凌师叔该如何分配?」凌沖摆手道:「我此来只为见识一番,你们只管取用铁精,不必管我。」他所修星斗元神剑,不假外求,自有星力练剑,再者便要铸炼飞剑,至不济还可拉下脸面去求叶向天讨要那数万斤千载寒铁,比之铁精自是高出千倍万倍,着实也瞧不上这区区铁矿之物。 凤兮郡主见分配妥当,当下吩咐朱月把守铁矿入口,勿令有失,其余三人则翻身下矿。那矿井年久失修,斜斜向下,周遭皆是石壁,偶有铁石外露,狄成连瞧也不瞧,显是十分不屑。周遭时有滴水之声传来,更显幽秘神静。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早已瞧不见日光,四周深沉之极,好在三人皆有一身道法,暗中视物亦是等闲。 第二百零二章 血河凝煞 天尸封寒 这座铁矿自被羽凤国发现,已看守了百年,但其中铁质矿石形成足有数千年以上。羽凤国国力不强,此矿离本国太远,开採不便,强行启用,反会招来祸端,因此任由其荒废至今。一路行来,矿洞洞壁之上人工斧凿之痕愈少,两旁洞壁斑驳之意愈深,显是以深入洞穴之中。 偶有阴风袭来,吹得三人髮丝飘动。三人向下走了几里路途,矿坑已不復先前那般笔直,而是偶有弯曲之处。地下洞府之中,四通八达,有许多隧道,皆是天然生就,洞顶倒悬者无数钟乳,常有冷水滴落,滴滴之声不绝。 凌沖将真气运于双目,目中神光隐隐,足可见暗中一丈之内的物事,凤兮郡主修行火系真气,周身散发出朦胧火光,照彻周遭。狄成则最是悠然,掌中一道符箓浮现,口诵真言,伸指一点,那符箓登时放射无量清光,柔和无比。凌沖对这符箓之道十分感兴趣,一瞧狄成的面色,便息了讨教之心。 凤兮郡主笑道:「如今已是深入地下,还请狄师兄大展身手,助小妹探明那铁精究竟在何处。」狄成也算是炼器的大行家,有许多高明手段,凤兮也不得不倚重于他。狄成咧嘴一笑,说道:「好说,好说!」那道符箓倏然浮于头顶,又取了一面似乎罗盘的物事,非木非金,双手托住,往上张口喷出一道真气,那罗盘一样的物事登时闪现三色奇光。 狄成口中道:「此物乃是我自炼的九定盘,可定天下五行矿脉之属,尤其在这铁矿之中,效用更佳。」正说之间,九定盘上忽有一道赤光闪烁不定,如蛇乱扭,腾然而起,指向左侧一面。 狄成面上露出喜色,说道:「以此盘来看,赤色之光显耀,左近必有金行宝物,看来此矿中定然孕育铁精之物,其量还不少!」凤兮郡主亦自欣喜不已,若是能取得铁精,足可炼成一柄犀利飞剑,尤其含量又多,尽可分润凌沖与狄成一些,不必顾虑他们届时见宝起意,还能就此结好二人,实是一举多得之事,雀跃道:「事不宜迟,狄师兄,我等速去!」 凌沖却微一皱眉,指着右侧一处洞口道:「两位师侄可自去取那铁精,我自家往别处瞧瞧。」凤兮郡主愕然道:「凌师叔,狄师兄方才言道,此处铁精甚多,师叔可自取些炼制飞剑,难道师叔就不意动么?」凌沖笑道:「这座铁矿在此百年,也逃不了,你们先取罢,我若需铁精炼剑,再回返来取也是一样。」 狄成冷笑道:「凌师叔乃是掌教弟子,便要炼制飞剑,也必是以天材地宝之类为材,哪会瞧上区区铁精之物?凤兮师妹,你却是想的差了。」一路行来,狄成对凌沖便无有好面色,凤兮也不敢轻易偏帮哪一个,闻言笑道:「既然如此,我与狄师兄先去取铁精,师叔可自去探玩此地。」取了三支火箭,其上封有符箓禁制,又道:「此物经由法力炼过,师叔若是走的倦了,便以真气发动此物,我与狄师兄自会知晓,依旧在矿坑洞口相见便了。」 第252页 凌沖点头接过,也不管狄成、凤兮两个,迈步入了右侧洞中。狄成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凌师叔太过刚愎自用,他也不过是凝真境界,仗着被掌教真人看中,就如此跋扈,总有吃瘪的一日!」凤兮郡主不好接话,望着九定盘道:「狄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将铁精寻到,回山炼剑罢!」狄成点头,二人往左侧洞中深入不见。 凌沖之所以不与凤兮走一道,并非瞧不起凤兮与狄成二人,而是无意中捕捉到一丝丝法力波动,这等波动在他而言实是最为熟悉不过,正是血河真气之波动。他先将血灵断剑到手,藉此与太玄真气合修,误打误撞,修成后天阴阳之气,可说之后的一系列际遇,皆是由一柄血灵剑引发。 血河真气他虽未修行过,但其中精妙魔意却是深知,那股波动虽然隐秘,也逃不过他的感知。「此处深入地底,听闻本门太玄峰本就是为了镇压地下一道先天血河而炼,只是三年前山门重光,被先天血神逃出禁锢,虽未将血河一併带出,倒反太玄,但也算镇压不利,地下说不定尚有血河之脉留存,方才那法力波动,设非有人运使血河道法,便是此处有一段血河支流,无论如何,我皆要查的明白方可。」 三年前,太玄重光之时,曾有薛蟒、血幽子、大行神君、先天血神乃至司徒化等一干魔道高手次第来袭,皆败在郭纯阳一番算计与纯阳级数的剑术之下,三载以来,太玄剑派上下从未松懈,二代弟子时长出行,名为祛除魔染幽邪之气,实则是探看是否尚有魔道余孽残留,就近诛杀。 凌沖已深入地下,所过之地并不局限于铁矿范围,而是与地下通路相连,尚有许多地下暗河水道流过,水声震耳。凌冲心念一动,胸口涌出七道星光,化合一处,将自家包裹的风雨不透。玄武七宿星力修成之后,虽还未合炼化作玄武星神真身,但亦深具妙用,尤其七道星光聚合,更有破邪之妙。地下暗沉之地,忽有星光天耀,星星点点,如檐下滴水,络绎不绝,奇幻非常。 凌沖修成星力,尚未与洞虚剑诀合炼,星斗元神剑诀中载有以星光铸炼太玄剑气之法,但也特意说明,若能修成玄武星神法相,再来催动剑诀,别有一番妙用。因此凌沖只将星力存于穴窍中温养,并未化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他步履极快,足下星河斑斑,煞是好看。不多时已穿过数道地下阴河。 那缕血河真气波动渐次加快,凌沖寻觅而去,地下河道通路如蛛网般密布,但他以血河真气为照,丝毫不差,一步步行去。忽然鼻端嗅到一股微微腥气,心知已是近了,又行了盏茶功夫,忽然面前现出一条大河,浊浪滔滔,俱是鲜红之色,望之如血,正是一条血河! 那血河贯穿地下,不知从何处流来,宽有数丈,血腥之气瀰漫。凌沖周身周天星力散布,将血河之气抵挡在外。太玄剑派地下不知极深之处,有一道血河大流,乃是先天而生,不知其所来处。这道血河长宽无极,其中亦孕育了无量生灵。之后有魔道天才之士,依据血河之性,创出血河宗道法,就在血河之中盘踞,开宗立派,是为血河宗。 血河宗传至掌教血痕道人之时,无意中发觉血河之中孕育了一位先天生灵血神子,尚未出世,但一身法力已是实打实的玄阴级数。血痕道人动了歪念,欲要鸠占鹊巢,将血神子灵性抹去,祭炼为自家的一尊身外化身,若能成事,便可多出一位玄阴级数的战力,那时便可与黄泉门、星宿魔宗分庭抗礼,将血河宗发展为魔道第一大派。 只可惜他算盘打得虽好,但行事手段太也残忍,屠杀无量生灵,欲借其怨念、血气成事,惹恼了当时太玄掌教荀道人,才有了之后太玄剑派高手尽出,杀上血河宗总坛,将之剿灭之事。到后来,血痕道人与荀道人双双陨落,太玄剑派鸠占鹊巢,索性祭炼了一座太玄峰,镇压地心血河。 血河宗亦是家道中落,连传承都不全,只剩血幽子等人,大猫小猫两三只。还被甦醒过来的先天血神暗中掌控,当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连自家道统都不保。先天血河孕育血神道人,颇耗本源,血神道人贪心不足,又取了六条血河分支,祭炼六大分身。 三年前一战,被郭纯阳联合惟庸道人,将六大分身尽数斩杀,连血神道人也自受伤遁逃,如今不知在何处舔舐伤口,不敢露头。先天血河被这一番折腾,本源大损,又被太玄峰镇压,已然龟缩到了地下数千里处。连带血河之中的生灵也不敢露头。这一道分支不知怎的,居然冒了出来,好死不死,连通了铁矿,将凌沖吸引了过来。 若是生灵不曾修炼血河道法,或是无有对抗的法力,站在血河之前,立时要被吸尽精血元气,成了一堆枯骨。凌沖有北方七宿星光护体,却能不畏血河之气侵蚀,由此亦可见星宿宗道法超脱血河道法之上,星宿魔宗力压血河宗为魔道第一大派,亦非无因。 与此同时,这条血河另一端支脉之前,亦有两条人影凝立,却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长八尺,面容俊美之极,只是一双桃花眼中偶有邪淫之色闪过。女子身姿娇小,面如桃花,未语先笑,娇媚可人,但周身一股冶盪之气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二人出身天欲教,亦是凝真级数的修为。天欲教倡行阴阳采战之术,最是邪淫不过,教主天欲老妖凭藉一部《六欲化情魔典》,着实祸害了不少有根骨的少年男女,搅得天怒人怨。正道大派屡次派遣高手长老围剿,皆被他躲过,如今已是数百年不敢出世,不知躲在何方。传说他于神秘之处,建造一座魔宫,掠取有根骨的少年男女充斥其中,每日寻欢作乐。至于那魔宫究竟身处何方,却是无人知晓。 第253页 男子望着滔滔血河,面上颇有兴奋之色,邪笑道:「南霜师妹,不想居然会误打误撞寻到这一条血河之脉,如此我等凝煞之处便算有着落了!」那叫南霜的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似乎全身柔弱无骨,声音也自娇声娇气,笑道:「安阳师兄,有了这条血河,便可提炼无穷真气,反哺六欲阴魔,还能藉此修成六欲化情法,当真是妙极!」 这二人正是天欲教下弟子,亦被强迫服食了天欲丹,天欲教主男女通吃,最爱网罗少年男女,传授天欲道法。六欲化情法亦是自《六欲化情魔典》中化出,安阳与南霜两个修到凝真境界,正要寻一处宝地凝练煞气。 玄门修道凝真之上乃是炼罡,攒炼天罡之气,与自身真气相合一处,真气通灵变化,有了真阳之性。魔道则恰恰相反,修成凝真之后,便要苦寻一处地底阴寒之所,借其中阴煞之气凝练煞气。所谓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有三十六种天罡真气,亦有七十二种地煞之气。 七十二种地煞之气中,血河阴煞排名第六,乃是前十位的上品煞气,可遇而不可求。以往皆被血河宗视为禁脔,不许别的魔道宗派弟子前来凝煞,及自血河宗覆灭,却又多了个太玄剑派。太玄派更是霸道,自家修炼用不着煞气,非但要将血河绝根镇压,更不许任何魔道弟子出现在方圆千里之内,违者立时诛杀。 南霜与安阳两个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四处游荡,利用天欲邪法採补元气,这一日亦是机缘到了,双双突破到了凝真级数,这才思量要寻一处煞气凝结之地。好巧不巧,就在打通地心之时,恰恰捕捉到血河真气波动,这才赶来。见这条血河之脉,足够其修炼到金丹级数。 其实天欲教道法若要凝煞,最上等的乃是诸如桃花煞、六欲煞等煞气,虽非血河煞气那样珍惜,但最合天欲教的路数。但面前一条滔滔血河,二人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就算不合天欲教路数,连之后能否修炼到金丹级数都还未知,哪里顾得上其他? 总算两人神智未泯,商量了一番,先又南霜凝练煞气,安阳在一旁护法。二人在天欲教中一同修炼,早就亲密无比,天欲教徒也无甚么廉耻之念,南霜双肩一抖,周身衣物飘落,就这么赤条条的盘膝而坐,捏个法诀。不一会便有条条细微血河真气飞来,融入她丹田之中。 过了几个时辰,南霜轻吟一声,收功起身,满面皆是喜色,笑道:「安阳师兄,这里血河真气精纯无比,我们若是留在此处安心修炼,几年之内便可凝煞大成,那时说不定还能冲击一番金丹境界呢!」 第二百零三章 胁迫 忽听有人冷冷说道:「只怕你们等不到那一日了!」南霜与安阳同时色变,叫道:「是谁!」两人真气凝在一处,化为朵朵桃花飘落,缤纷飞舞,好看已极。但若非桃花落在身上,立时便要吸取精血元气,吸得越多,桃花花瓣便也越红。朵朵桃花乃是二人合炼的一件宝物「百毒桃花瘴」所发。这件宝物乃是取地下阴沉铁木,合以千百年深山老林中桃花毒瘴气练就,歹毒无比,中人无救。随着功力日高,还可在其中温养六欲阴魔魔头,在天欲教中可算得人手一件,十分抢手。 深山老林之中,偶有桃林片片,每年结出桃实,无人採摘,久而久之,掉落于地,腐烂化泥。由此千百年之后,便生出一种桃花毒瘴,望之灿若云锦,其实绝毒无匹,寻常生灵吸得一口,立时全身化为脓血而死,又自补益了桃花毒瘴。当初雪娘子与三嗔和尚放对,施展的桃花噬元雾,亦是自此法之中化来,十分难缠,足见其中威力。 那人发声之后,自一处洞壁中转出,毫无隐盖行迹的打算,南霜望了那人一眼,周身便是一个寒颤,小脸禁不住露出恐惧之色。原来那人身穿白衣,两手空空,全身上下尸气瀰漫,一张脸上更是惨白无比,犹如殭尸,恐怖吓人。 那人望去甚至年轻,若是凌沖在此,一眼便可认出,正是当年在神木岛上将之击败的封寒。当年封寒因此私自修炼邪法,被木千山捉住,本要处以极刑,却被恶尸道人路过救出,就此引入天尸教中。如今三年过去,居然已然凝煞大成,眼看便要凝结金丹。这等修为放在玄魔两道,亦是神速之极了。 封寒拜入天尸教中,居然被薛蟒瞧中,收为关门弟子。薛蟒为人狡诈残忍,一生中所收弟子无数,修为不成的不是被其炼成殭尸,便是被其豢养的旱魃分身生生嚼吃。如今门下连带封寒在内,唯有三人。封寒性子坚忍阴毒,深知若不奋力修行,总有一日逃不过薛蟒的毒手,因此加紧努力,薛蟒也极愿栽培于他,居然将天尸教中一件至宝,万尸阴煞大阵放开,命他进入修行了一年。 万尸阴煞大阵乃是天尸教第一至宝,内中藏有万具殭尸,最差的功候也在千年以上,修炼门中太阴鍊形的弟子若能进入修炼,汲取万尸尸气,一日苦功便抵得上在外数月辛苦。 封寒生性阴剑,薛蟒便传授了他一路黑眚阴煞剑诀,此法乃是採集地底万载阴煞黑眚之气,混以天尸尸气,炼就无上神通,其中剑术亦极精妙,恰合封寒之意,因此修行起来加倍用心。封寒明知薛蟒收他为徒,非是安得好心,说不定哪一日修为大成,被他瞧上,抹去神智,被活活祭炼成一具殭尸,他入门日久,也瞧过许多弟子被自家师傅活生生练成尸神,但事已至此,怕也无用,唯有硬着头皮迎上。 第254页 三年前薛蟒带了九具旱魃分身,前来太玄峰打秋风,谁知被楞伽寺普济神僧拦住,运用佛火心灯古灯檠,将他最为重要的一具先天旱魃收走,以佛法炼化。薛蟒虽还剩八具旱魃分身,俱都不堪重用,由此元气大伤,闭关调养。 封寒没了薛蟒这座巨山压在头顶,这才舒了一口气,静极思动。他如今离修成天尸金丹不过一步之遥,就想先着手祭炼几具殭尸,增强自家法力,但殭尸之物本是天成,本就可遇不可求,若是捕捉修炼有成的修士祭炼,一来太费工夫,而来容易招致玄魔两道共同围剿。 思来想去,灵光闪现,太玄峰下地底血河之中,孕育无穷生灵。这等生灵天生体魄强健,异于人类,乃是祭炼殭尸的无上宝材,若能捉来几个,炼法有望。只是太玄剑派如今封锁森严,等闲魔道弟子绝不敢轻易涉足,封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往,一来人为财死,总要冒些风险,二来听闻他的对头凌沖拜入其中,就近打探一番,若能遇上,最好一剑杀了,了断当年在神木岛上仇怨。 封寒自阴暗处走出,望了南霜与安阳一眼,又瞧瞧漫天桃花,冷笑道:「百毒桃花瘴?便是被你们祭炼的大成,又能奈我何!你们不妨试上一试,瞧瞧这狗屁的桃花瘴对我是有用还是无用?」 南霜见封寒满面尸气,心下便知此人定是天尸教弟子,尤其修为深厚还要胜过自家两个,天欲教弟子正道之中最怕楞伽寺与金刚寺的和尚,这两大门派佛法精深,犹善禅定克欲之道,所传佛法最是克制天欲教道法。在魔道中,则最怕遇到天尸教与噬魂教两家。 天尸教倒也罢了,练就一身尸毒,不怕百毒桃花瘴,一般的天欲教弟子也嫌弃其满身尸气臭味,绝不愿与其肉身交合,唯有将天欲教法修至不以肉色炫目之道,一颦一笑之间,摄魂勾魄,神交之间采阴补阳的高手,才不大厌烦天尸教弟子。 至于噬魂道更是不得了,这一派操弄人心,最擅自人心七情六慾下手,往往不知何时便着了他们的道,偏生天欲教讲求六欲化情,情慾泛滥,最为噬魂教道法所克制,一般天欲教弟子遇到噬魂教高手,几乎无有胜记。 南霜二人见封寒出现,便先叫了一声苦,却还不死心,索性将漫天桃花尽数发出,往封寒身上落去。封寒微微冷笑,不言不动,他周身日受尸气侵染,已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却毫无怨言,自家若能修成无边道法,如乃师薛蟒一般长生不死,这区区肉身真形又算得了甚么? 桃花缤纷,花瓣飘落,唯美之中蕴含无边杀机,但落在封寒身上,却如船行水面,过处无痕,却无波澜。南霜与安阳登时面若死灰,南霜仗着胆子道:「这位师兄想来是天尸教的高徒了。我等乃是天欲教弟子,大家皆是魔宗传人,不知师兄到此,有何要事?我等极愿相助!」 封寒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小妮子倒也懂事,我看你们也要这血河真气凝练煞气,也无甚么要求,只请你们移动玉趾,选那血河真气充盈之处修炼便可。」南霜与安阳对望一眼,万没料到对方居然如此好说话,但这条建议表面是对二人有利,谁知那天尸教弟子又安得甚么心思? 第二百零四章 血河怪物 封寒的确未安甚么好心思,他来此血河支脉,为的是捕捉血河中生灵,祭炼殭尸尸神之用。血河生灵最喜血食,他要南霜安阳二人选血河真气充沛之地修炼,便是为了借他二人血气,引来修为高深的血河生灵,将之捕获。封寒来时已打探的明白,血河支脉中修为最高的生灵不过是凝煞级数,仗着天生皮糙肉厚,不畏法器横行霸道,但他修炼的黑眚阴煞剑诀,犀利无比,天生克制这些血河生灵,只要出现,便可手到擒来。 安阳与南霜虽不知他打的恶毒主意,但形势比人强,不敢有丝毫反抗,被封寒威逼往血河上游而去。行了大半个时辰,眼见浊浪渐宽,封寒道:「就是此处了。你们立刻运炼血河法力,凝练煞气!」安阳南霜忙即盘坐,各自运起天欲教法门,吸引血河法力上身。 所谓凝煞、炼罡,其质若一,不外乎以天地元气洗鍊自身真气,只不过其中阴阳分野,正邪分际而已。凝煞者,以天地间种种凶厉煞气洗鍊自身法力,使之与煞气相合,真气纯粹,变化精妙,其上便可练气还丹,再也非復人类。金丹者自古可称真人,有寿元五百年。凝煞炼罡修成,亦可得享寿元三百年,可谓是修道途中极为关键的一步。 修鍊金丹,全凭一股道心修为,非到洞彻世情,不能成就。凝煞、炼罡之境则更为简单,只看心法高低,煞气、罡气品质如何,若是心法一流,再寻到上品煞气、罡气,修成的法力自是浑厚之极,亦有望修成上品金丹。 天欲教法门经天欲教主推演,亦是尽善尽美,他自家亦是凭藉此法修成玄阴,凝练煞气的功夫自然亦是非同凡响,只是血河真气并非最合用的煞气,但好歹也是上三品的玄阴煞气之一。最合天欲教法的几种煞气,皆要耗费数十载苦功搜集,安阳与南霜资质平平,不求修成甚么厉害法力,但能每日寻欢作乐,醉生梦死足矣,因此以血河真气凝煞好不抗拒,反有几分窃喜。 此处血河之气浓重,二人集中精神用功,过不多时,有数道血河激射而来,自数处穴窍之中钻入,最后汇合于丹田,洗鍊天欲真气。这几处穴窍皆是修炼天欲法门之要诀,若是有心窥视天欲教法,自可从此处下手,封寒心若冰霜,一心修炼几具天尸尸神,助自家增长功力,对天欲教法全无兴趣。不然方才先要做的便是逼迫二人将天欲教法供出了。 第255页 二人身上缠绕血气渐趋浓厚,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这等机缘亦是千载难逢,一时物我两忘,只一心运使法诀吸取血河真气。封寒形如殭尸的脸上全无表情,只一双目中寒光凛冽,盯着血河河底,似乎能将之看穿一般。过不多时,血河响动,钻出一只怪物,全身血红,似无皮肤,肉质外翻,獠牙外露,见了岸上三人,口中荷荷有声,一跃上岸,直扑过来。 封寒眉头一皱,这只怪物乃是血河孕育,只是法力太低,只是胎动级数,被二人血气吸引来,根本不合所用,抬手一指,一道黑幽幽剑气迸发,一绕之下,那怪物长声惨嘶,已被斩作两段!封寒所用乃是黑眚阴煞剑诀,采地底阴气、煞气、黑眚之气合炼,以气成剑,锋利无匹。 世间中剑修门派修炼的大多乃是剑诀,其余门派修炼的多为法诀。剑诀者无论孕养真气,抱丹合形,最终皆归于剑道,以剑成道。法诀者,多是以练气为主,亦有修炼符箓、元神之法门。无论剑诀、法诀,皆可称为道诀,皆是直指大道先天之妙旨。 天尸教中有法诀亦有剑诀,封寒爱剑如命,自是选修了剑诀,这一套黑眚阴煞剑诀威力不俗,但所需真气亦是海量,封寒才会起意修炼几具殭尸补益自家真气所需。天尸教中有不少阵法,需以殭尸布阵,尸神气候越深、火候越足,阵法威力便越大。当年薛蟒以九大旱魃布阵,丝毫不惧普济神僧一身佛法,若非古灯檠太过克制天尸道法,也不至被普济击败,狼狈逃走。 封寒一剑将怪物斩杀,看也不看,凝神而立。过了小半时辰,血河浪花响动,又是一只怪物钻了出来,周身披鳞带甲,面上有鳃,生有六目,凶光闪烁之间,盯住南霜二人。封寒微微打起精神,这只怪物居然有凝煞级数的法力,与自家几乎不相上下。 那怪物瞧见了他,六只凶目略一逡巡,嗷得一声,跃上岸来,手中持着一柄三股铁叉。封寒见这怪物居然还懂得炼制法器,不由更高看了几分,他如今的修为,捕捉凝煞级数的血河生灵已是极致,若是出现金丹级数之上的妖魔,便要立时退避,这只妖魔看来颇有智慧,正合炼尸之用,因此动了心思将之收伏。 三道黑眚剑气飞出,围着那怪物便是一通好杀。那怪物嘶吼不绝,手中钢叉舞动成风,居然将三道剑气尽数抵挡下来。这一下封寒更是来了兴致,心念一动,又是三道剑气飞出,六道剑气合在一处,施展一套绵密剑法,那怪物终究乃是天养,不曾得过真传,被他精妙剑术一逼,登时露出不支之态。 凌沖在血河支脉另一处,本是欲回步折返,向门中禀报血河之事,请长老遣人镇压,忽感法力波动更强,这一次并非是血河流动之意,而是分明有人在左近斗法,搅动元气之力,心下一动,忙即赶奔彼处。 凌沖曾炼化过血灵剑真气,对血河法力波动敏感之极,逆流而上,行了一个时辰,隐闻唿喝酣斗之声传来,借石洞之壁遮掩身形,将周身真气收敛,慢慢瞧去,却见一只全身通红的怪物挥舞钢叉,正与一个白衣人斗得难解难分。那白衣人偶露面目,居然是封寒,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着实吃惊不小。 那怪物手使钢叉,被六道剑气逼得进退不得,似是怒发欲狂,大吼一声,张口喷出一道洪流,此是它日夕采炼血河之水,凝练的一道法力,污秽之极,最能玷污正道法力。只可惜封寒施展的黑声音煞剑气亦是魔道上乘道法,根本不怕污秽,匹练血河飞来,被六道剑气迎空一绞,化为血水爆散开来。 第二百零五章 玄剑突破 血河异变 那怪物多年辛苦练就的一口本命真元被破,登时哀鸣一声,六目中放出血红之光,显是存了拼命的心思。血河生灵秉承天地间戾气怨气而生,天生肉身强悍,又能运使法力,修炼有成之辈,往往比人族修士更为难缠。但这一方世界依旧是以人族修士为主导,人族祖师无论修成纯阳或是玄阴之辈,皆要比异类成道多得多,且各个神通广大,后手无穷。 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联手,略施小计,便将先天血神坑的死去活来,血神道人法力之醇厚足可抵得数位玄阴老祖联手,依旧被杀得欲仙欲死,连苦心祭炼的六大分身也一併折在太玄峰上,自家到现在也不敢露面。 那怪物本命元气被破,怒吼连连,将一柄铁叉舞动不休,急切之间六道黑眚剑气不得侵入。那怪物手上铁叉运处,势大力沉,六目之中却露出退意,显是被封寒杀破了胆,想要撤退。它本是被南霜两人的血气吸引而来,不料被封寒埋伏,暗骂晦气,想要夺路而逃。 封寒微微冷笑,手中蓦地现出一只小小铜牌,其上满刻花纹符箓。这道铜牌乃是天尸教祭炼的宝物炼尸牌,内中自生空间,能盛装数只殭尸,又有预先灌入的尸气足可滋养尸神,携带便捷,乃是天尸教弟子必备之宝。 六道黑眚剑气蓦地合璧一处,化为一道粗大剑光,通体乌黑,散发凛冽寒意尸气,一剑噼下!这一剑力道太强,那怪物一声狂吼,举铁叉硬挡,却被黑眚剑气一剑噼断,两条臂膀也自寸寸折断,哀嚎声中,被噼出数丈之远。 封寒冷冷一笑,将铜牌对准那怪物,口诵真言,铜牌之中发出道道吸力,那怪物元气大伤,神思不属,根本抗拒不得,被铜牌炼尸之气封锁,缓缓向铜牌之中落去。这怪物皮糙肉厚,虽只凝真修为,再寻上同等级数的怪物一同炼成殭尸,便可组成一座天尸吞月大阵,善能吞吐尸气,足可将封寒法力一举鼓催到金丹级数,虽是外力相加,不是本真,但到底能拥有金丹级数的战力,实是十分难得了。以封寒心境之冷酷,也不禁面露笑容。 第256页 当是时也,另有一道剑气横空,盘旋矫矢,剑光映照之下,只一剑便将怪物头颅削断,那怪物还未反应过来,一颗大好头颅已飞上半空。这一下变起仓促,封寒心头大怒,目光逡巡不定,只见一人自一处洞口施施然而来,双手空空,稽首作礼道:「一别三载,封寒道友别来无恙乎!」 凌沖躲在暗处,见封寒居然要活捉那只怪物。那块铜牌一望而知非是甚么正经路数,如今他亦非吴下阿蒙,自有几分见识,见封寒出手尸气隐隐,阴损毒辣,想必这件法宝当是甚么炼尸养尸的法器。封寒乃是魔道传人,又与自己结仇,已然不可化解,不管敌人要做甚么,只要令其功亏一篑便对了。凌沖也非拘泥不化的书呆子,非要讲究甚么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如今敌暗我明,正是抽冷子下黑手的好机会,想也不想,一道剑气飞出,果然奏功! 封寒见居然是凌沖,满腔怒火立时平息,化为冰冷杀意,冷笑一声:「我此来正要寻你了断仇怨,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居然还敢自行现身!」凌沖指着自己鼻子奇道:「此处虽是深入地底,但亦是我太玄派疆域,为何我不敢来?倒是封寒道友不请自来,闯入我太玄之地,只怕难能交代罢!」 封寒封蜡一般的面上全无表情,阴鸷道:「我将你杀了,便算交代了!」也不管南霜安阳两个,张口喷出八道剑气,俱是乌黑污秽,通体散发重重尸气,正是黑眚剑气。八道剑气纵横交错,直往凌沖绞杀而来! 天尸教以太阴鍊形法为根本道诀,门中世传炼尸之术,天下无双。这道黑眚阴煞剑诀只是从中衍生出的一门剑术,乃是千余年前一位长老无心创出,亦曾推演到玄阴级数,封寒生平爱剑,便选了这一门封存千年无人问津的剑诀修行。他练剑天分亦高,居然不出三年修成凝真,丹田中结成一道本命黑眚剑气,功力深厚无匹。 凌沖亦是见猎心痒,闭关了整整三年,不曾出手,早就手痒的厉害,见了封寒的黑眚剑气,哪里还能按捺的住?剑修之辈,本就是于杀伐之中照见真我,磨鍊剑意,见了封寒施展剑法,心头那一抹火焰终究按捺不住,索性直面而来,以剑邀战! 八道黑眚剑气横空,如环之无端,八道剑气之间此唿彼应,隐隐化为一道剑幢,将凌沖四面八方尽数封死。封寒丹田中尚有另外八道剑气,引而不发。他一共修炼了一十六道黑眚剑气,每一剑是凝真级数法力汇聚,他在万尸阴煞大阵中着实汲取了不少万年尸气,加上自家苦修,这十六道黑眚剑气便是他日后成道的根本。 剑修斗剑之时,除了放出飞剑、剑气杀敌,更须守好自身安危,不然被对手觑个空子,绕过飞剑,将剑修本体斩杀,便剑术再精妙也全无用处,歷史上亦有不少天资卓绝的剑修,死的这般憋屈。发出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尚有二十分,此方为斗法正道。 剑诀之中对于剑修自身保护最好的乃是无形剑诀,真真正正的身剑合一,一切剑光、剑气、剑修尽数隐去,敌人察觉之时,往往便是中剑之时,黑眚剑诀并无那般隐身妙用,封寒只能留下一半剑气,稳固自身。这八道剑气可谓拼尽全力,如方才血河怪物那般的货色,一剑便可斩成两段。 封寒冷冷瞧着凌沖如何化解此招,「此处毗邻血河,正道功法本就难以发挥,我这黑眚阴煞剑气虽不能引血河之力以为己用,到底不受血河牵制,倒要瞧瞧太玄剑派玄门真气在此处还能发挥几成威力?」 凌沖双目中战意高炽,大叫一声:「来得好!」胸口七处大穴中封存的星光尽数涌入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之中!星斗元神剑他只修成北方玄武修行变化,还未能化为玄武星神真身,尤其那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术亦未得传授,对付封寒这等敌人,还是以本身根本道诀洞虚剑诀为好。 他闭关三年,所修星光何等浑厚,从未将星光转化为太玄剑气,今日一鼓作气,汇入玄剑幻境,绝无半分留恋。洞虚烛明剑诀的根本便是这一道玄剑灵光幻境,得了这一股浓厚星力之助,其间剑光登时如吃了一记大补药,疯狂运转开来。洞虚剑诀的修为亦是水涨船高! 玄剑幻境中得了星光滋润,太玄三十六剑所化剑光登时先一步突破,三十六道剑光之中,禁制次第生成,几乎片刻之间,已化为凝真级数的法力,其余诸如自杨天琪处偷师而来的散手剑法、凌沖所学一些凡间剑术,所化剑光亦变得璀璨之极,只是法力并未有提升多少。凌沖不明其中道理,其实是因少阳剑术乃是偷学,并无催动的法诀,凡间剑术更是粗陋不堪,因此不能提升到与太玄三十六剑一般的功力境界。 待玄剑灵光幻境中剑光次第提升,星光尚剩余一小半,便尽数化入玄光幻境之中,作为滋养幻境的法力来源,推演剑术的法力源头。太玄三十六剑尽数突破到了凝真级数,凌沖直到此时才算的真真正正进入凝真境界。凝真级数的玄剑幻境一成,所能动用的手段立时多了太多。 眼瞧八道黑眚剑气罩落,玄剑幻境之中,太玄三十六剑两道剑光霍然分解,交合纠缠,倏忽化为另一道剑光。这道剑光不同于任何其他剑光,此道剑光一成,凌沖不由自主,举手一划,一道剑气飞出,凌空兜转,剑气漫空遍洒,八道黑眚剑气居然落不下来! 封寒咦了一声,叫道:「这一招是甚么剑法?我怎的从未见过!」凌沖自家也有些恍惚,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咔嚓咔嚓之声不断,尽是三十六道剑光分解之声,有的剑光几道合作一处,化为另一招精妙剑法,有的剑光沉落,比之偷学少阳派的剑术也还不如。 第257页 封寒见凌沖恍恍惚惚不答,手捏剑诀,八道黑眚剑气一分,上下攒刺,其中黑眚之气发出,去污秽凌沖的剑气。黑眚阴煞剑气除却剑锋犀利,一股尸气亦善污秽正道法力,最是令人头疼。 凌沖扬手又是三道剑气发出,光芒璀璨,五色斑斓,但与黑眚剑气交接,被其上所含尸气传到,剑光立时暗淡下来,运转亦有些不灵。三道黑眚剑气趁机合璧一击,险些侵入了凌沖内圈。凌沖大惊之下,自那种悟道之境中醒悟,玄剑灵光幻境剑光亦不再分化融合,变得零零散散,连之前三十六道剑光也不復存在,但亦有数十道剑光熠熠生光,比之前还要来的犀利,寒气逼人。 凌冲心念一动,又有四道剑气发出,亦有共有八道剑气,每一道皆对应玄剑幻境中一道剑光,剑光为虚幻之物,剑气为凝实之基,剑光长于变幻,剑气却善于攻坚。如今八道洞虚剑气却随着灵光幻境中剑光变化,亦做出种种回应,此唿彼应,相应若斯。 一十六道剑气就在这处血河之上纵横捭阖,切磨不断。封寒胜在功力深厚,一身黑眚阴煞真气经过凝煞之境,已是圆满坚凝,且每道剑气上皆有黑眚尸气蔓延,缓缓侵蚀凌沖的玄门正道法力,凌沖每克制一分黑眚剑气,便须调用三分的玄门真气。 而凌沖亦非弱者,所发剑气剑招之玄妙,每每令封寒剑气无功,尚能层层反击,绵密细緻,剑术之精绝,令封寒暗暗惊诧:「我身受尸气噬体之苦,甘愿在万尸阴煞大阵中受苦三年,才能修成凝煞境界,催动黑眚剑气。这厮真气之浑厚在我之下,但剑术之精妙已是超脱想像之上,他却是从何处学来这等精绝剑术?」 凌沖却不心急,他虽处于血河之地,天地元气受血河真气压制,回补真气甚慢,却有精修的玄武七宿星光为基,直到此时星斗元神剑诀方才显露出根基浑厚之性,所剩小半星光藏于玄剑幻境之中,每当真气不济,便从中游走一些出来,补益缺口,如此尽可支持的下去。 方才星光入幻境,将三十六招剑术剑光鼓催到爆,又自化为许多新的剑光,其间亦有无上绝妙剑术,他还未来得及一一体味,正好借着封寒压力,将新剑术一一施展开来,权作练手之用。若是将幻境中所存星光尽数发挥出来,也不亚于封寒之修为,他有恃无恐,也就乐得有封寒这位大高手给他餵招。 二人翻翻滚滚斗了将近一个时辰,南霜与安阳两个早已自定中醒来,此处血河真气太过充沛,他们只炼化的一缕就觉要撑得爆炸,忙即收功。二人先前仗着自家修炼了煞气,真气精纯了些,就要暴起寻封寒的晦气。谁知一睁眼便见剑光耀目,尸气剑气纠缠不定,封寒居然与一个少年道士运用剑术杀得难解难分。 二人只瞧了几招,便双双面色大变。封寒与那少年道士无论何人所用剑法皆是精妙之极,任一人出手,不出三招,皆能凭藉无双剑术要了自家性命。二人早是姘头,心意相通,互相以目示意,缓缓后退,要逃命而去,生恐发出一点点声响。 封寒越斗越觉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凌沖剑术有时奇幻高妙,有时却又毫不连贯,想起夜长梦多,不欲再和他纠缠,就要用黑眚剑术中威力最大的一招,结果了凌沖。 便在此时,只听血河之中发出阵阵异响,如风过丘壑,雨落大林,响个不停。血河之中一道涟漪鼓动不停,直朝二人疾沖而来。凌沖与封寒虽是斗剑,灵觉却更为敏锐,一见不妙,先各自跳出圈外,凝神观瞧。 第二百零六章 追杀血幽 血河之中,一道涟漪扩散而来,涟漪之中数道血浪横生,血腥之气扑鼻作呕。南霜与安阳两个望着无边血浪,面色阴晴不定,血浪之中一股深沉法力发散出来,正是最为精纯的血河法术波动,一个封寒便让他们欲哭无泪,又来一个血河宗的高手,还不将他们生生嚼吃了? 血浪之上忽然升起一朵硕大红花,全由血河之气化成,花瓣层层叠叠,幽香阵阵,凡人嗅到这股幽香,便会魂魄沉醉,不知不觉一身形神化为血水,沦为滋养血花的养分这朵花蕊形制与当年血神道人手中至宝血焰莲花一般无二。只是血焰莲花乃是玄阴之宝,法宝级数,又是先天之物,威能至大。这一朵花蕊不过仿着血焰莲花而生,气息只是金丹级数。 血花一出,血河之中滔天法力便往其中涌去,血色花蕊摇曳,空中异香之味更浓,炼化了血河真气,花蕊禁制气息瞬时突破金丹级数,悍然到了元婴法力境界。封寒与凌沖皆是面色大变,想也不想,翻身便往跑飞去。这朵血花显然非是好路数,若是其中之人起意给他们来上一下子,根本丝毫抵抗不得,不逃何为? 血色花蕊悄然绽放,露出内中光景。一道人影盘坐花心,大红道袍加身,面色圆润,一双目中却是猩红一片,他见了凌沖与封寒两个,咦了一声,笑道:「有趣的小东西,正好与老祖进补!」伸出一只手掌,五指指尖放出五道血色光华,如枪如剑,笔直一线,分别往二人头上罩落。 五道血色光华之中,两道往南霜与安阳两人身上袭去。安阳面色大变,叫道:「前辈,我俩乃是天欲教下弟子……」这道人显是来者不善,他还希冀搬出天欲教主的名头,能令其投鼠忌器。谁知那道人伸出血红舌头舔了舔嘴唇,狞笑道:「天欲教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正好一併宰了!」安阳与南霜大骇之下,急忙调集真气,在身前化作一团雾气,抵挡血色光华进袭。 第258页 谁知那血色光华十分犀利,安阳与南霜两个不过是初入凝煞级数,哪里反抗得了这等积年老魔?护身煞气连一个唿吸都还未到,就被血色光华穿透,直直将二人贯穿。血河宗道法最善吸人元气精血,二人中招,连哼也未哼,全身元气精血魂魄尽数被吸得干了,化为两具干尸,摔落在地。血色光华得了二人精血滋补,又红艷了几分。 凌沖自那道人张口,一下认出正是当年以天魔解体大法驾驭一座孤峰攻上太玄峰的血幽老道!说来血幽子亦是满腹幽怨,当初他暗中被血神道人收服,在其体内种下极厉害的禁制,不得不听命于他。又受命去太玄之外,以天魔解体之法祭炼一座孤峰。他花费数十年苦功,法力耗损了三成,半途听闻癞仙金船出世,兴沖沖跑去打秋风,想抓几个玄魔高手吞食精血进补,谁知被乔依依多管闲事,一道星光法力破了他的血河大法,元气大伤。 好容易逃回孤峰之上,挨到太玄重光,满拟驾驭孤峰冲撞太玄,给郭纯阳一个狠得,救了血神道人出世,自家便可功成身退。谁知郭纯阳卖弄狡计,使百鍊道人炼就纯阳,半空阻截孤峰,使血幽子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血幽子祭炼孤峰耗费功力、被乔依依打伤,復又被赶来大战薛蟒的普济神僧以佛光心灯照彻,三方叠加,使他一个堂堂脱劫级数的宗师人物,转眼功力衰落到了金丹境界,若非机灵先逃,说不定连性命都要葬送在太玄峰前。 薛蟒败退之前,他与大行神君两个便见势不妙,脚底抹油逃了,大行神君乃是以魔念聚集法力,化为魔相而来,即便被斩,顶多耗费些元气便能运炼了回来。血幽子却是真身到此,若是被杀,那可真是形神俱灭,绝无幸理。他功力大减,本可以远远逃开,忽然记起太玄峰地下血河,若能寻到,有血河滋养,自家功力不出十年还可恢復过来。因此这三年之间,一直徘徊地下,寻觅血河。 郭纯阳算定血幽子尚未逃离太玄地面,派遣二代弟子追杀。主要由陈紫宗、赵乘风与叶向天三人轮换,追索其下落。因此凌沖屡次也寻不到叶向天踪迹。凌沖见一道血丝飘飘荡荡,偏又来势快绝,直扑自家而来。打眼瞧到南霜二人被血光扫过,吸尽精血的惨象,心下大骇,哪还敢令血光上身? 此时实是他毕生中所遇最大的危机,想也不想,丹田玄剑灵光幻境全力发动,数十道凝真级数的剑光全数冲出丹田,瞬时之间,于体外布下层层剑气光网,剑光辉耀,犹如蛋壳。 封寒亦被血光偷袭,见凌沖居然还能催动如此多的剑光守御自身,暗骂一声,此时躲避已然无及,唯有全力催动黑声音煞剑气挡在身前,还嫌不够,又将那块铜牌御起,层层包裹之下,抽身疾向后退。 凌沖全身真气喷涌如潮,体内再无半分遗留,那血光如剑刺来,顷刻之间已穿破数层剑气,如穿鲁缟,显得轻易之极。凌冲心下大恐,唯有闪念之间,那血光又将余下数十道剑气封锁一气穿破,直袭胸前!凌沖别无他法,只得故技重施,瞧准那道血光正要射入胸前璇玑穴,索性故技重施,又将阴阳之气推了出来。 惟庸道人曾叮嘱过他,不要再耗费精力修炼阴阳之气,说是乃是先天五太之物,本非后天生灵所能觊觎。但这团后天阴阳之气甚是奇异,每每挽救其性命于顷刻,不知不觉之间凌沖对其甚是信任,倚为长城,而这团阴阳之气也从未令他失望。 凌沖胸口一闷,那道血光已然射入璇玑穴中,正与阴阳之气相撞!血幽子本身法力只剩金丹境界,好容易寻得血河补益,远还未恢復,不然也不会连凌沖、封寒四人也不放过,打的便是不无小补的主意。但这道血光仓促而发,不过是金丹级数法力所化,又经凌沖数十道剑气层层消耗,威能大降,这一与阴阳之气碰撞,登时引发不测变化! 阴阳之气最善炼化万物,化血神光照彻其上,立时如饕餮张开巨口,将之尽数吞没,一点渣滓未剩,但随即一股酷寒凛冽之意发散而出,凌沖禁不住全身大战,这等状况他心如明镜,乃是炼化玄阴之力太过,并无纯阳之力缓冲,身体阴寒之毒大盛,想也不想,立刻盘膝坐下,将体内太玄剑气尽数吸纳归来,全力投入阴阳之气中,使阴阳和合,平衡龙虎。 血幽子本拟封寒与凌沖两个皆是手到擒来,谁知先是被凌沖以剑气消耗了些许,继而钻入其体内,竟是石沉大海,无有一丝痕迹。连封寒亦先以黑眚剑气抵挡了片刻,又舍了一件驾驭殭尸的宝物,居然以物代形,将一缕化血神光引入了歧途,不伤其身。 禁不住咦了一声,正要再发两道化血神光,结果了二人。血河另一畔忽有异声响动,一道五色光华自天而降,直往血幽子头上刷去!血幽子面色大变,咬牙切齿道:「叶向天,你欺人太甚!如今老子寻到了地底血河,正要寻你报仇,你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年多来,血幽子在叶向天追杀之下,狼狈不堪,堪堪逃得性命,对这位太玄掌教大弟子实是恨到了骨头里。他一个堂堂脱劫大修士,居然被一个小辈逼迫至此,实是生平第一奇耻大辱,偏生手中一件聚血魔旗二百年前被太玄剑派高手一剑斩破,伤了本源,如今也未恢復。现下寻到了血河支脉,就有无穷法力随身,正要翻身将叶向天击杀,以报这一年以来的大仇。 第259页 血袖翻飞,血河之上陡起大浪,化为一道赤红血墙挡在头顶。那五色光华正是叶向天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所化,与血河所化血墙撞击,便去消融血河所含后天玄阴法力,只是血河支脉亦是无穷,灭而又生,生生灭灭,无有穷尽,一时也突破不得血幽子所下禁制。 不过能拖延血幽子几个唿吸,便可从容将凌沖救出,此方为叶向天出手之目的。一道挺拔身影凌空虚渡而来,风姿翩然,双目紧闭,正是郭纯阳首徒叶向天。他双手一合,周身五色光芒翻涌不停,青、黄、赤、黑、白五色光华次第滚动,内中皆是后天五行之力,只要法术、神通未脱五行之道,遇上此法,皆要灭度化去。 叶向天神觉往凌沖处探查一回,见其结跏趺坐,周身真气如潮,显是在炼化甚么事物,当无性命之威,暗暗放心,双掌向外一摆,身后五色光芒疾如涌浪,一发向血幽子袭去。 血幽子呵呵冷笑,伸手一指,血河之中条条血浪横空,倏忽一凝,化为七柄化血魔刀,刀气喷涌,魔意纵横,七柄魔刀组成一座阵势,刀网如巢,将灭道真气抵住。灭道真气亦能克制血河真气,只是灭不胜灭,杀不胜杀。 血幽子哈哈大笑,三年的怨气今朝要一次吐个痛快,将手掌一翻,掌心中一面血色大旗飘摇舞动,猎猎作响,旗面之上一道深深裂痕几乎将大旗拦腰斩断,隐约可见无数血光向内闭合,裂痕之上却有森森剑气,阻挡血光修復这件法宝。 这面大旗正是聚血魔旗,乃是当年血河宗镇教之宝,他被追杀再紧,也轻易不敢动用此宝,就怕被人斩坏,那时真的要欲哭无泪。如今又无边血河殿后,再无顾忌,还可皆血气修復这件法宝,毫无迟疑,便施展了开。将聚血魔旗摇动,血河之上登时升起数十道血柱,轰隆作响,如深谷闷雷,闻之令人耳聋。 那数十道血柱交叠交错,往叶向天身上绞来,还未近身,亦有阴损法力发出,令他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瞧着血柱轰然碾过。这一击藉助聚血魔旗收聚无边血浪,已是实实在在的脱劫级数神通,以叶向天金丹境界,就算临阵突破,也自抗拒不得。 却见叶向天面上绝无惊惧之色,只躬身朝虚空一拜,口中道:「请庚金前辈出手,斩杀此獠!」虚空震动,缕缕金色光华涌出,化为金色海洋,虚悬空中。那金色光华仔细瞧去,皆是由丝丝剑气组成,游动若鱼,灵动之极。虚空之中剑鸣铮铮,无数金色剑气化为剑气之海,一发涌动不休,如天绅倒悬,九天星落,向着血幽子直冲过去! 血幽子面色狂变,悲愤大叫道:「先天庚金剑气!不当人子!太欺负人了也!」认出这道剑气海洋正是先天庚金剑气所发,太玄剑派中能举手投足施展如此大阵仗之辈,除却郭纯阳与惟庸老道之外,便唯有那一件法宝先天庚金剑了。叶向天外出追杀自己不算,居然还将这等杀器贴身携带,着实太过狡诈,连一向心思沉稳的血幽道人也要大骂不当人子了。 无数庚金剑气化为剑气之海,也无甚么精妙剑法,就是一体碾压而来,横压虚空,强推一切!半空之中先与数十道血柱相遇,毫无滞涩之感,生生自血柱之上碾压过去,数十道血柱本是血幽以法力凝练,浓重浑厚,在庚金剑气之下,全数化为虚无,找也找不到。 庚金剑气来势如电,眨眼间也推到血幽子身前,血幽子大叫一声,座下血色莲花蓦地飞起迎上,自家化为一道若有若无的血影,横飞逃命。虚空中一个声音响起,冷冷说道:「你逃得了么!」无数庚金剑气轻轻一绞,又将血色莲花绞成漫天元气,归于天地,剑气冥合之间,首尾相衔,轰隆声响,向着血幽子追寻而去。 叶向天望空再拜,说道:「有劳庚金前辈!」虚空中庚金道人声音传来:「掌教之命,不得不从,我去也!」言罢寂然无声。叶向天一步跨出,已来至凌沖面前。至于封寒甚是知机,早就拼着舍却一件铜牌被化血神光侵蚀,自家早就逃命去了。 凌沖被化血神光侵入璇玑穴,运用太玄真气合炼,此事他轻车熟路,不过化血神光蕴含法力太多,这一下足足定坐了三日三夜,方才将化血神光全数炼化,不留后患。阴阳之气得了一记滋补,大小却未变化,只更加凝实了些,似乎心满意足,钻入丹田中不动。 第二百零七章 炼剑之道 炼器之道 凌沖被化血神光侵入璇玑穴,运用太玄真气合炼,此事他轻车熟路,不过化血神光蕴含法力太多,这一下足足定坐了三日三夜,方才将化血神光全数炼化,不留后患。阴阳之气得了一记滋补,大小却未变化,只更加凝实了些,似乎心满意足,钻入丹田中不动。 凌沖长吐一口气,自定中醒来,面前一道挺拔身影,正是叶向天,忙即站起,叫道:「叶师兄,你怎么来了!」叶向天见他无事,微笑道:「我与赵乘风师兄奉了掌教恩师之命,前来缉捕血幽道人,如今已是三载过去。」他与赵乘风轮番追杀血幽子,间或回山处理些琐事。也不知掌教师尊是何打算,暗命他偷偷放水,明明血幽子已是强弩之末,就是不肯痛下杀手,将之斩杀。 凌沖将凤兮郡主相邀,前来採集铁精之事说了。叶向天点头道:「那凤兮我亦曾听闻,乃是任青师兄新收的得意门徒,不过那铁精之物也无甚稀奇。师弟欲要炼制飞剑,为兄手中尚有些千年寒铁,足可敷用。」叶向天身份不同,连先天庚金神剑都执掌过几年,还真是瞧不上铁精那等凡俗之物。 第260页 凌沖暗暗苦笑,说道:「不瞒师兄,恩师命小弟向大师伯求教,得传一套星斗元神剑诀,乃是本门抢夺星宿魔宗筑基法门,辅以剑术所创,专一修聚真气,用来推演洞虚剑诀变化,无论是这套星斗元神剑或是洞虚剑诀,皆是以气成剑,倒也不许格外炼制飞剑。」星斗元神剑之事,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虽有严令,命他不可泄露,但叶向天乃是自家师兄,也无甚可隐瞒的。 叶向天颔首道:「此事恩师也曾提过,星斗元神剑为兄当年亦曾观摩过剑谱,这套剑法最大的长处还是在积蓄真气之上,洞虚剑诀若要突破,所需真气实是海量,这两套剑诀合炼,当可事半功倍。掌教恩师亦是思虑深远。尚有一套周天剑法三百六十五招,不知你学了没有?」 凌沖摇头道:「大师伯言道我修为不足,暂且不传。」叶向天思虑片刻,慨然道:「血幽道友有庚金前辈前去,当可无虑。也罢,你我师兄弟难得一见,你且随我来。」携了凌沖之手,一步跨出。 凌沖只觉天地换境,眨眼间已来至一片空旷空间。双目所及,皆是无边血海,运足目力观去,血水之下似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灵倏忽来去。这一片空间浩瀚无极,瞧不到尽头,亦不知位于何处,若非以叶向天法力携他到此,就算老死也寻不到此处。 凌沖目光随即被另一件物事吸引,血海之上,居然生着一株怪树,他之前于神木岛上进见木清风时,见过那一株天地灵根的分枝,已然十分庞大,根被三千里。但血海之中那一株怪树更是硕大无朋,根须招展足有万里,扎根血海之中,似乎汲取血海之力滋养自身。 那怪树树冠亦有万里方圆,枝枝丫丫,摇摇叉叉,每一根枝条之上居然不是生着叶片,而是燃烧着一簇簇火焰火苗,凌沖目力极远,见那火苗熊熊而燃,并非虚幻,乃是实物。只是火力阴寒,当非世间阳火,而是禀地阴之气而生的阴火。本能的不欲靠近,这等阴火若是沾染,定是焚身燃魂,阴损之极。 二人所立之处离那怪树尚有百里路途,叶向天道:「师弟随我来。」足下一派真气铺搭,直通怪树。两旁无数血河生灵嗅到二人生气,尽皆浮现出来,有的双头四臂,有的背插双翼,恶形恶状,一个个磨牙吮血,盯着二人,十分不善。 叶向天恍如不绝,大步向前,凌沖玄剑幻境真气流转不定,数道剑气脱体而出,环绕自身,剑鸣铮铮,全是战意,亦是迈步抢上。那些血河生灵每一尊皆是肉身强横,不畏一般的飞剑法器,又能御使血河法力,难缠之极,凌沖先前见封寒对付那只血河怪物,心下便有几分忌惮,如今更是数不清的怪物潜伏两旁,随时皆有可能发难,不得不小心行事。 叶向天目不旁视,大步向前。凌沖剑气随身,紧随其后。忽觉这位师兄身上一个气息若有若无,居然与那怪物交相唿应。那怪物以血海之水为养分,自能克制一切血河之物,叶向天气息与其唿应,自然令血河怪物忌惮到了极处,一路而来,无数血河怪物空自磨牙霍霍,却终于无有一个敢冲上前来厮杀,见二人行至怪树树冠之下,一个个连声怪叫,俱都潜入血海之中,眨眼无踪。 凌冲来至怪树之下,血海气息被隔绝在外,立时舒服了许多。玄魔两道真气相生相剋,血河真气充盈,便会压制太玄真气运转,但在怪树之下却一无异状,连树上那些燃烧的阴火亦只有阴寒之意,却无邪魔之气。走进望时,那怪物树皮呈暗红之色,却透着一股晶莹之意。 叶向天在树下盘膝而坐,凌沖与他相对趺坐。叶向天望着怪树树冠之上星星点点的火光,轻轻一声嘆息,说道:「此树名为太阴火树,乃是一枚先天异种流落此方世界,就此扎根血河,汲取元气,如今亦有数千年火候,我与其渊源甚深,其中根由你日后自会知晓。掌教恩师命我日夜看护此树,因此我大半时光皆在此处,运炼法力,轻易不回山门。」 凌沖这才知晓,叶向天是奉了掌教之命,看守这一株异树,因此少回山门,自家屡次寻他不见,原是为此。这株异树如此灵异,又能汲取血海之力,当是天生克制血神道人之物,若能将之祭炼成为法宝,血神道人还不望风而逃?只是叶向天似乎不愿深言,他也就不敢多问。 叶向天转换话题,说道:「掌教师尊传了你洞虚剑诀,惟庸师兄传了星斗元神剑,这两套剑诀皆是无上妙法,只是星斗元神剑先天不足,只能修到金丹为止,因此你还是要以洞虚剑诀为根本道诀,方有成道之望。掌教恩师与大师伯修炼事忙,本门弟子得其耳提面命之机甚少,大师伯对你甚为看中,才破例指点你几次,余下时光大半要靠你自悟自修。同门皆是如此,便是大师兄陈紫宗为大师伯入门弟子,也不能僭越。你莫要对此事心存不满才好。」 凌沖忙道:「恩师与大师伯对小弟一片关爱之意,小弟焉敢起此不良之心。师兄放心便是。只是机会难得,小弟如今刚刚突破境界,还请师兄教我!」这位叶师兄对他甚是和蔼,机会难得,哪里还能客气,尽快向其讨教才是正事。 叶向天微笑道:「你方才以星光之力冲破玄剑幻境,想必其中三十六式守山剑种子剑光已然分化了不少罢?」凌沖见叶向天说来头头是道,宛如亲见,大喜道:「正是如此,小弟修炼星光三载,勉强修成玄武七宿星光种子,今日为封寒所逼,尚是首次以星光催动洞虚剑诀。」 第261页 叶向天道:「大师伯命你精修星光道法,亦是取个厚积薄发之意,你很不错,区区三载便修成本命星光,已是十分难得。那玄剑灵光幻境每突破一层境界,皆要将其中根本剑光尽数催化晋升方可。那守山剑三十六式乃是你入道之机缘,因此修成三十六式剑光,方能化为玄剑幻境。今日你将三十六剑光修为提升,玄剑幻境的威力方能提升。」 凌沖忙问:「何为根本剑光?」叶向天笑道:「玄剑幻境之中,包罗万有,凡天下剑术皆可囊括,你先前囿于见识,唯有三十六式守山剑为上乘玄门剑法,因此幻境之中唯有三十六剑为根本剑光。所谓根本剑光者,乃是有望修成真仙之剑诀所演化而成的剑术,你日后观摩的剑法越多,玄剑幻境中拓印的剑术便也越多,但同时要提升修为便也愈难,每一道剑光种子皆要次第提升,最后方会传导至玄剑幻境,使其修为增厚。」 「洞虚剑诀本门歷代皆有弟子修炼,但每人际遇不同,所能学得的剑术自也不同。因此有『洞虚千面,灵光一剑』之称。你拓印的剑术层级愈高,套数愈多,成就便也愈大。但一体两面,每一次破境沖关便也愈难。加之连四代祖师都不曾以这套剑术证道,大多数弟子只贪图其斗法之能,浅尝辄止。你还是除了四代祖师之外,第一位以此剑诀为根本道诀之人,掌教师尊对你实是寄予厚望。」 凌沖微微张口,不知如何是好。他花费三载光阴,修炼北方玄武七宿星光小成,方才一股脑化入玄剑幻境,三十六道种子剑光尽数晋升,反哺玄剑幻境,这才将洞虚剑诀的修为稳稳推至凝真之境。经叶向天如此一言,方才知晓洞虚剑诀居然还有如此隐秘,郭纯阳为他选的乃是一条最为艰难之路,但一旦成功,修成却也是最高。 叶向天续道:「凌师弟日后修行,还是以星斗元神剑为主,先修聚真气,待你修为有所进境,可向大师伯讨来周天剑法,融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那套周天剑术乃是本门祖师依据星斗元神之法所创,按周天之数,变化无穷,已然脱出本门剑术藩篱,若能学到,定可大大拓宽你的眼界。只是这套周天剑术入手,你要想洞虚剑诀精进,势必更难,其中利弊你自家权衡便是。」 「你方才所言,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皆以气成剑,不必另行祭炼飞剑,其实不然。我等剑修,无论修炼何等剑诀,若有一口上佳剑器在手,自可睥睨群雄,大增杀伐之力,只是炼制飞剑亦是甚难,等闲之辈祭炼的剑器根本不足敷用。如那凤兮与狄成欲取铁精炼剑,便是炼成了,也不过是下品法器,受制于材质粗陋,根本无有上进之望。狄成倒也罢了,对那凤兮,任青师兄定是另有打算,若她能修为精进,自会有上好剑器赐下,此事你也不必对她明言。」 凌沖听闻此话,心知叶向天定必有心教导自家炼剑之道,忙即躬身讨教。叶向天颔首笑道:「本门秘传炼剑之术,于正邪两道中大大有名,你身为掌教亲传弟子,定是要传你的。今日有暇,索性一併为你解说。炼剑之道,在乎火候、修为与宝材。我等修士炼剑,首选太乙元金、天河星砂、西方真金、太白玄金、五色宝木以及诸般先天妙物为最上,炼剑次第分为剑胚、淬火、洗鍊、剑胎、温养等诸般境界,至于其中关窍么,你且附耳过来。」 叶向天毫不藏私,将太玄派秘传种种炼剑手法、道理尽数传与凌沖,在凌沖听来,这炼剑之道居然丝毫不比修炼洞虚剑诀来的容易。叶向天又道:「剑器只是万般法器中之一种,虽为剑修性命交修之物,但其余如气修、魂修、符修等,亦有祭炼者。一般而言,修士祭炼的宝物有灵器、法器、法宝三类。」 「修道分阴阳,宝物自也如此,灵器者,无论玄魔两道,正邪各派皆可运用,祭炼难度最低,不上檯面。法器者,有以符箓祭炼者,有以五金祭炼,运用随心。所谓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以正道法力祭炼法器,共分三十六层禁制,只要有相应的祭炼法诀,第一层禁制最易祭炼,但每多祭炼一层禁制,所需法力亦要叠加一倍,自练气而至真仙,共分九层境界。炼器者与此对应,正道法器每四重禁制为一道法力,共合三十六重,最后开启灵识,是为法宝。魔教炼器亦是如此,只不过以八重禁制为一道法力,最后成就玄阴法宝。至于法宝之上,尚有先天之宝,如今你与闻也务必要。」 「我等修士修炼法力,亦如祭炼法器一般,有重重境界禁制之分。你方才误打误撞,将玄剑幻境中三十六招种子剑光尽数修至凝真境界,便是修炼了八重禁制,以此类推,便是如此了。」 第二百零八章 血河异宝 围殴血幽 凌沖说道:「炼法与炼器同理如一,想来我能突破凝真境,丹田中剑光种子的禁制亦已祭炼了八重了?」叶向天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法力修炼乃是一层层修积上去,你细细体悟,便可领会。」凌沖当即试着催动玄剑幻境中种子剑光,本来三十六道守山剑光,已然化为另外数十道剑光,分裂组合不定,每一道剑光果然法力深沉,感应到了数道禁制的存在。 所谓一层禁制,实则便是一层法力祭炼之物,天长日久而成,凌沖之前浑浑噩噩,只知一意修理真气,全未探求其中奥妙,经叶向天一言点破,登时有拨云见日之感。 第262页 叶向天遥望血海,幽幽道:「此处乃是一处特异空间,我也是靠着与这株灵树感应,方可出入自由。你如今法力不够,看不透其中虚实,此处看似博大如海,实则只是一处元点而已。但就是这处元点,却是这一方世界血河发源之处。」 凌沖脑中闪现一个念头,惊道:「那此处岂非就是孕育先天血神之所!」叶向天颔首道:「不错,先天血神正是在此处孕育数千万年,方得出世。他的母胎之地,就在你我立身之处万里血河之下!这株灵树来自域外,以血河为食,先天血神未成之时,曾将之包裹,可惜不曾炼化,被其脱逃生天。」 凌沖忙走到怪物根须边缘,向血河之下望去,可惜任他穷极目力,也瞧不透血河之下究竟有甚么物事,转头问叶向天道:「叶师兄,此处既是血河发源之地,又是从何而来?这株灵树来自域外,那域外又在何方?我等所处的这一方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叶向天沉声道:「凌师弟,你修炼星斗元神剑,当可知域外有无数星辰,我等所居的这一方世界,亦是一颗星辰所化,只不过这颗星辰有些特异。域外星河之辽阔,亦有无数生灵繁衍其上。你日后若能修成纯阳境界,自有法力脱出这一方世界,去那域外星河之中遨游,见识一番。」 凌沖怦然心动,他入道之因乃是为了修炼剑术,成就长生,如今听闻叶向天之言,似乎域外世界更加瑰丽莫测,自家在这一方世界之中,当真如井底之蛙,双手握拳,缓缓说道:「终有一日,待我修成纯阳,定要遨游星河,瞧瞧无量星辰之后的光景!」 怪树枝条之上,无数丛阴火簇簇而燃,叶向天负手凝立,仰头对向那些阴火,凌沖觉出他虽双目紧闭,却是在「瞧着」阴火燃烧,似乎微微出神。这位叶师兄言语之中,多有保留,如这株怪树的来歷,与他的关系,为何他能驾驭这株怪物元气,令血河生灵不得而入,皆是谜团。只是凌沖也不欲深究,有些事修为到了、身份高了,自会知晓,强自去问,反为不美。 虚空之中忽然响起剑啸之音,一道剑气横贯十里,辟开空间,疾愈星火,正是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叶向天咦了一声,伸手一招,那道剑气直奔怪树而来。周遭血河生灵本已被怪物吓退,又被剑鸣之声惊动,一个个露出头来。这些血河生灵禀血河污秽戾气而生,性情暴躁,不敢靠近怪树,生恐被捉住吃掉,见又有外物来此,一个个登时按捺不住。 当即便有数只怪物怪叫声中,血浪裹身,伸出一只只爪子,抓向剑气。凌沖瞧得清楚,那道剑气正是庚金剑诀所化,威力惊人,见有怪物拦路,根本不管不顾,一掠而过,惨叫声中,那几只怪物被剑气切割成了细碎小块,掉入血河。其余怪物见了,哄然四散,再也不敢露头。 叶向天将剑气招在手中,伸手一抹,剑光闪烁之间,面色渐趋凝重,自语道:「不料那血幽子居然还有这等运道!」凌沖忙问端倪。叶向天道:「恩师命我携来庚金神剑,这三载以来,对血幽子只追袭,不许下杀手。方才我为你护法,请庚金前辈将其惊走,谁料庚金前辈以飞剑传书说,血幽子居然在血河支脉中发现一件血河孕育之宝,想来亦是先天妙物,只是火候未足,尚未成熟,但已能借着此宝抵挡庚金剑气,加之他尚有聚血魔旗,要将他拿下更是艰难了。」 凌沖说道:「既然如此,师兄我们去瞧瞧如何?」叶向天点头,拉了他手,又是一步走出,霎时间移步换景,已离了元点血河发源之处,回至方才血河支脉,只是此时立身之所与方才所来之处相距已有数十里之远。 便见血浪滔天,真气开阖,无数道金色剑气围绕一团血光厮杀不休,那团血光中心乃是一道人影,正是血幽道人,他头顶一面破烂大旗猎猎作响,调动无穷血河真力化为层层血雾护持自身,又自血河之中召唤出无数生灵,铺天盖地与庚金剑气厮杀不停。 血幽道人双手捧定一件物事,通体浑圆,有栲栳大小,流转不定,想必便是那一件血河孕育之宝了。血河本源孕育出血神道人,又被血神道人抽出法力,祭炼了六尊分身,如今又出了一件异宝,想来此宝之后,血河之中至少千载光阴之内,不会再有异宝孕育出世了。 那一团栲栳大小的物事被血幽子祭起,化为一团血光,飈轮电转不停,向外放射出道道血线,凡是被血线沾染的血河生灵,体型登时胀大了数倍,口喷烈火毒烟,法力神通亦自壮大了数成。那件异宝居然能催动血河生灵,爆发更为强横之法力,尤其又有聚血魔旗聚拢血河真气,不虞匮乏,两相叠加,难怪能抵挡法宝飞剑先天庚金神剑的剑气。 庚金剑气之外,一位年轻道人大袖飘飘而立,面上无喜无悲,正是庚金神剑元灵。叶向天与凌沖走近,双双行礼。庚金道人说道:「我奉了掌教之命,务必等其取到一件异宝,再将血幽道人擒捉回山,听候发落。如今血幽道人果有机缘,将那件宝物取在手中,再无顾忌,当可全力出手。」 凌沖听闻,敢情掌教师尊算无遗策,连血幽子中途有机缘再得手一件异宝,亦能算定,因此才命叶向天与赵乘风两个追杀其三年,却不肯痛下杀手,不然有庚金神剑在手,便是三个血幽子捆在一处,也一併斩了。 这位纯阳掌教愈来愈是神秘,非但善能前知,还可以练气级数,爆发出纯阳境界之法力,怪道有他坐镇太玄峰上,玄魔两道皆不敢有所异动,忌惮非常。叶向天说道:「便请庚金前辈出手。」庚金道人面上绝无表情,说道:「要破那件异宝与他手上聚血魔旗,必要用到剑气炼丝之术,我当年出炉之时,并无这道剑法随身,还要靠你的剑术方可。」 第263页 法宝之物,虽然开启真灵,一身法力与真仙之辈仿佛,但受先天所限,意识与常人不同,总有许多误区,这时便须有主人在旁,加以运用,方能发挥十二分的威力。先天庚金神剑当年祭炼之时,只祭炼了剑气雷音与剑光分光两道绝世剑术剑诀进去,并无最善攻坚的剑气炼丝之术,因此对付血幽道人便有些捉襟见肘。不然也不会僵持到了现在还未将其擒捉。 叶向天点头道:「事不宜迟,请庚金前辈施为!」庚金道人绝无二话,化为一道金色剑光,落在他掌心之中,大只三寸,玲珑可爱。凌沖还是头一次见到庚金神剑本体,忍不住瞪大了眼去瞧。却见这件飞剑法宝长有三寸,宽只小指粗细,剑身满是符文游走,剑光吞吐之间,森寒迫人之极,杀机凛冽到了极点。 叶向天运足真气,沖入庚金神剑之中,庚金道人元灵亦全力配合,但见剑身之中连发七道剑气,声如霹雳弦惊,电光火石之间,已杀向血幽子。血幽老道周身已聚满无数血河生灵,各个吞吐血河法力,吼声如雷,各条手臂持着不同兵器,刀枪剑叉,见七道剑气飞来,当即有数十只怪物怒吼连连,挥动兵器往剑气上砸去。 叶向天之剑术亦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高明之极,剑气如潮亦如缕,清幽颤动之间,略过十几只怪物,如情人之间的爱抚,轻柔却又不失蜜意,剑气横过,十几只怪物哼也未哼,尽数被腰斩在地,生机全无。 凌沖手心出汗,心头满是兴奋之意。当年他随叶向天出金陵,入东海,一路厮杀,那时修为低微,瞧不透其中剑术变化之奥妙,如今他也是凝真境界的高人了,对叶向天施展的剑术恰能看清几分,叶向天似也有意成全,故意抖开剑术,将七道剑气运用的灵光乍闪,矫矢之极。 剑术之中,共有剑气化形、剑气雷音、剑气炼丝、剑光分化、斩虚空等几种变化,其中剑气化形乃是凝真之境便可修成,以剑气拟态万物,也算不得甚么高明之极的剑术。凌沖境界突破,如今亦可施展。 但剑气雷音、剑气炼丝、剑光分化、斩虚空等四种剑术,则非要天资卓绝,还有刻苦修行,末了还需剑诀高明,方有机缘练成,实在是千中无一,万中选一。叶向天炼就剑气雷音、剑气炼丝两种至高剑术,亦是旷古烁今,足以夸耀之事,只是他为人低调,不肯张扬。否则传将出去,定必惊动各派掌教长老,要知这两种剑术同修同参,便是许多大派长老亦做不到此点。 叶向天功力深厚,但也只是金丹级数,操纵庚金飞剑这等法宝级数力有未逮,只能分出七道剑气,若是惟庸老道或郭纯阳在此,只要一剑便可击溃血幽子层层防御,管你甚么聚血魔旗、血河异宝,统统一剑切开,这才是剑修霸道之处。 七道剑气围绕血幽子身周狠命厮杀,凡是沾染上的怪物,俱都身首异处。血幽子也瞧见了叶向天两人,他被追杀整整三载,腹中一股怒火怎么也按捺不住,居然又偶得一件异宝,足以抗拒先天庚金剑气,信心爆棚,定要报仇雪恨,先将叶向天斩杀,再从容离去,寻觅血神道人,以图东山再起。 见怪物接连被斩,毫不心痛,聚血魔旗大旗飘飘,每一招展,皆有许多血河生灵身不由己自血河深处而来,加入战斗。凌沖见叶向天斩杀血河怪物,每一剑皆是妙到毫巅,每一招皆是搔到了他心头痒处,说不出的写意潇洒,颇有一股挥斥方遒之意境,不禁瞧得目眩神弛。 叶向天虽只有七道剑气,但晃动之间,剑光煊赫,仿如千剑万剑齐发,剑意森然,原本血河怪物有血河真气滋补,被剑光腰斩,只要魂魄不灭,立时便可復原,但叶向天剑意沖天,惊人之极,凡被剑气斩过,魂魄便被剑意斩杀,毫不留情。 血幽子心头焦躁,虽可催动无数血河生灵来援,但到底是落了被动,被人以剑气兜住,脱身不出,若不来一招杀手锏,一会太玄剑派再有人来,只怕逃都逃不掉。伸手一指,头顶聚血魔旗血光大放,粘稠之极,蓦地分出一道血色剑光,直扑七道剑气而来。 聚血魔旗当年亦是法宝级数,二百年前被当时太玄掌教荀真人一剑斩破元胎,就此跌落品级,其中真灵亦陷入沉睡,如今尚未甦醒。但法宝底子仍在,法宝之物本身便是要看其中蕴含的禁制多寡。聚血魔旗之中蕴含三道玄阴禁制,皆是威能无穷,被荀真人毁去一道,又有一道跌破玄阴级数,只剩一道禁制完好无损。 血幽子拼尽全力,将这道禁制施展出来,化为一道剑光。原本已他法力不足以催动这道玄阴禁制,但法宝元灵尚在沉睡,他又深知聚血魔旗奥妙,这才踅摸了许久,将这道禁制运炼出来。其亦精通剑术,甚至还修成了剑气雷音之法,这道玄阴禁制分出,立时以雷音之速,斩向叶向天! 第二百零九章 虚无剑生 造化权柄 祭炼法器法宝,每多祭炼一层禁制,威力便也大了一些。到了法宝层次,成为纯阳法宝或玄阴法宝,其中禁制法力尽数融合为一,化为纯阳、玄阴禁制。法宝威力大小,一是取决于祭炼法宝的法诀高低,另外便是祭炼的纯阳、玄阴禁制之多寡,禁制越多,法宝威力便也越大。 聚血魔旗歷经血河宗歷代高人祭炼,鼎盛之时共有三道玄阴禁制,便在法宝之中亦属中上水准。这件法宝虽然不能用来斗法,却可炼化血河本源,血河宗修士携带此宝,只要将魔旗祭起,立有万顷血河随身,取之不竭,别有一番妙用。在血河宗法宝之中,排名只在血灵剑之下。 第264页 只可惜两百年前一战,被荀真人一剑斩破大旗,伤动本源,落在血幽子之手,又未细心祭炼恢復,法宝元灵陷入沉睡,衰弱之极,一代至宝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不过此宝虽然跌落品级,实际威力仅相当一件八阶顶峰的法器,但内中一道玄阴禁制却是实打实的法宝级数,被血幽子运炼出来,化为一道剑光,更是无坚不摧。 这道玄阴禁制所化剑光足有七音之速,来势好不快绝,动念之间已切入叶向天剑圈之内,只需往叶向天身上一绕,便可将这位太玄掌教高徒斩杀。叶向天眉发皆扬,大喝一声:「来得好!」掌中那柄先天庚金神剑本体,剑光吞吐之间,居然亦是分出一道纯阳禁制,化为一条金光神龙,张牙舞爪,鳞须皆炸,挥爪往那道血色剑光抓去。 先天庚金神剑之中一共祭炼了四道纯阳禁制,且每一道皆是法力充沛,浑不似聚血魔旗过得那般悽惨。加之有庚金道人这位元灵全力配合,分出一道纯阳禁制乃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那条神龙与玄阴禁制剑光斗在一处,一个金光灿灿,正气凛然,一个血光粘稠,中人慾呕。却是急切间分不出胜负。 叶向天一声低喝:「请庚金前辈展锋!」掌中庚金神剑本体蓦地化为一熘金光,瞬时间斩破虚空,于血幽子头顶现出身形。剑啸之声如龙吟,似象鸣,尤其一缕剑光沉浮不定,虚实相生,如丝如缕,却又杀机凛然。这一剑之中,居然接连施展剑气雷音、剑气炼丝、斩虚空三种剑道至高法门,其中固然有庚金神剑自家祭炼的神通在,亦显现出叶向天剑术之精妙,着实令人咋舌。 血幽子前一刻还信心满怀,以一道玄阴级数的禁制化为飞剑,足可将叶向天从容斩杀,谁知下一刻便被吓破了胆,连玄阴剑光都被抵住,那庚金神剑居然一剑噼下,视千里之堤如户庭,举步即至,无远弗届!剑光尚未噼落,剑气森寒已令血幽子周身打颤,心头升起无尽恐惧之意。 他依稀记得,当年在血河宗总坛时,每日纵横逍遥,修炼法力,好不快活。谁知好景不长,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不由分说,提剑杀将上来。那一场大战足足杀了百日之久,大法力修士陨落如雨,有的就在这血河之中化去,有的干脆尸骨无存。 他奉了掌教血痕道人之命,持着残破的聚血魔旗突围逃命。他永远也忘不掉一向被视若神明的血痕道人,面对那一尊如魔如神的身影,被一剑噼作两半的景象。那一剑横绝天地,如彗芒曳尾,矫矢悠悠,亦如万古长夜,终无尽头。那一剑也几乎斩在他心中,化作一道永不磨灭的剑痕,内中充斥着恐惧之意。 叶向天施展的这一记庚金神剑,几乎便有当日那位如魔如神的身影所噼出那一剑两三分神韵,就是这两三分神韵,已令血幽道人生出高山仰止,无从抗拒之感。但数百年苦修终究还有几分真功,生死顷刻之际,血幽道人终于爆发出一位脱劫级数大宗师应有心境修为,硬生生将心头阴郁恐惧之意压下,竭尽全力抵挡这一道先天剑光! 聚血魔旗逆风一缩,化为一团布帛棉团般的血光,垂下无数血色光华,结成一只血茧,将他包裹。便是他新得手的那件血河异宝,亦被他祭起,挡在身前,这等生死关头,哪还管甚么宝物珍不珍贵,再了不得的先天妙物也要有命受用方可。 有此两大至宝护身,他犹嫌不足,又将体内残余真气尽数鼓催起来,连带身周那些无数血河生灵纷纷不由自主,排在他身前,为其抵挡这一道剑光。此刻他心头唯有一个念头,便是将这道剑光阻住,方能逃出生天! 凌沖双目睁得极大,叶向天与血幽子斗剑,着实向他展示了最为犀利灵动的剑术运用之法,洞虚剑诀本就是除却自家一道根本剑光之外,尚要见识天下万派万种剑术,截取其中精粹,壮大自身,玄剑灵光幻境之中接纳的剑光越多,变化越精妙,洞虚剑诀之修为便越强大。待到一日玄剑幻境中所有剑光尽数化虚为实,一道道不亚于纯阳禁制之时,便是洞虚剑诀大成之日,亦即凌沖修成纯阳,证道不死之时。 这一场斗剑如万花筒般,精彩纷呈,几乎令他目不暇给,丹田玄剑幻境中原先三十六道母剑剑光,早已尽数分解,化为大小不一的剑光种子,有的剑光深沉凝实,有的剑光变化绵密,有的剑光则演化到一半,倏无结尾。经歷这一场斗剑刺激,玄剑幻境中道道剑光又自分化融合,演化无穷剑术起来。 郭纯阳所传洞虚剑诀之中,只有根本修行之法,每人机缘不同,所能拓印的剑术也自不同,太玄派中便有弟子终身不出山门半步,所学剑术有限,连玄剑幻境都练不成。亦有老祖行遍千山,足踏山河,胸臆中包容天地,玄剑幻境中亦是罗天万象,森罗未济,便如四代祖师一般。 一万人修炼洞虚剑诀,便有一万种玄剑幻境,因此叶向天方言洞虚剑诀有「洞虚千面,灵光一剑」之说。凌沖的玄剑幻境如何变化,连郭纯阳亦预测不透,何况其他?三十六道剑光种子眨眼间拆分成了无数细小剑光,每一道剑光皆是一招完整剑招,至于下一步又当发生何样异变,凌沖自家也不清楚,只能循着灵台之中那一丝莫可言传的奥妙意境而行。 先天庚金神剑本体化为一道剑光,长仅有三尺,如凡间江湖中人所佩剑器一般。就是这一道区区三尺剑光,剑意之森寒,杀气之凛然,令血幽子这等积年老魔都气为之夺! 第265页 先天庚金剑光不管不顾,只是向下一噼!这一噼气息浩瀚之极,如分开混沌鸡子,阴阳升降,干坤分际,日月周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似是天地未分之时,那一道先天不灭灵光!一剑之下,无数血河生灵,本是恶形恶状,嘶吼纳罕,剑光照彻之间,忽如中定身法,张口挥拳,宛如静止。但下一刻却都面现恐怖之色,跟着周身血肉、兵器尽数化为齑粉,连借血河真气再生也不可得。 无数血河生灵在金色剑光之下如雪消融,不留半分痕迹。聚血魔旗所化那一团血光,亦被剑光噼为两段,只是聚血魔旗虽跌落品阶,但到底曾为玄阴法宝,根底深厚,尤其通体皆为血河法力祭炼,最能克制飞剑之类的法宝,被一剑噼开,两半血光还在努力聚合,想要重新合作一处。 而血幽子新的的那件异宝,本是血河千万年精华孕育,先天造化之物,本是栲栳大小的圆球上,却现出一条细细裂缝,终于分开两半,跌落下来,就在血河之上漂浮。那件异宝被斩开来瞧时,却见内中乃是似果壳一般的物事,纹理清晰,被噼的整整齐齐,内里却是中空,也不知其中孕育之物是早已出世,还是压根就无甚东西。 至于血幽道人,面上似哭似笑,一双血红眼睛浑没了半点神采,先天庚金神剑三尺长的剑身就在他头顶高悬,欲落未落。血幽子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周身皆在剑气照耀之下,肉身被剑光照彻,透出一股金芒。他自家也知先天庚金神剑不伤他性命,定是有郭纯阳授意,欲从其口中套出当年血河宗的种种隐秘。 转念一想:「血痕师兄早已形神俱灭,血河宗名存实亡,更落在先天血神手中,我守着一个空名有甚用处?不若趁着尚有几分用处,投靠了太玄剑派,好歹也能保住一条性命,至不济只斩杀我肉身,留我残魂去挣轮迴,也总比在庚金剑下形神俱灭的好!」想到此处,忙即高声大叫:「莫动手!我愿束手就擒,只求留我一条性命!」 叶向天哼了一声,若非郭纯阳早有严令,要活捉血幽道人,三年之中,早就将之斩杀,喝道:「你既要束手就擒,便莫要反抗,我请庚金前辈收你!」血幽道人事已至此,哪敢多言,只说:「是!是!」先天庚金神剑三尺剑光一收,依旧化为一位年轻道人,面目俊美,袍袖一展,将血幽子罩定,收去无踪。血幽子果然不敢有丝毫反抗,任凭施为。至于那聚血魔旗与血河异宝,亦被庚金道人收起,这两件宝物虽是玄阴真气所炼,但价值极大,不可交臂失之,只看掌教如何发落。 凌沖一直观摩两方斗剑,着实获益良多,就在先天庚金神剑那一剑噼落之时,他眼中陡然射出两道神光,如雷电闪,那一剑也似噼在他心头,将一切不解、纠结、疑惑尽数噼作两半! 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之中,轰然一声,当真如天地重开,执造化之权柄,化育万物。无数道种子剑光之中,一道金光自虚空中霍然演化而出,如擎天之柱,定鼎天地。这道剑光直贯玄剑幻境,如同天柱,定下四维八极十方。这道剑光一出,玄剑灵光幻境登时稳固了三分,凝实了三分。这道天柱剑光之中,又有一道剑光演化而出,作噼斩之状,虽只是一斩一噼,但其中剑光运化之妙,剑气生灭之道,却深邃广博,奥妙无穷,几乎便是方才庚金神剑那一噼的拓版,只是精微之处略有不同。 两道剑光生出,定鼎干坤,玄剑幻境发出轰隆巨震,凌沖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未绝,陡然举手前噼!他以手作剑,全无招法,只是简简单单一噼。却有一道粗大剑气长有三丈,首尾成弧,唿啸声中,略过无边血河,将血河河面剖开一条极大裂缝,良久方才复合! 凌沖长啸之声,如神龙惊天,良久方绝,胸臆抒怀,畅快之极,向叶向天与庚金道人一躬到地,正声道:「今日若非庚金前辈与叶师兄指点,凌沖焉能有此一悟?请受我一拜!」 庚金道人与叶向天毫不矫情,安安稳稳受了他一拜。叶向天本就有成全之意,毫无藏私。庚金道人却是恰逢其会,凌沖自他一招剑术中领悟了几分精髓,机缘已至,居然剑术大进,万古不变的面上也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凌沖,你果然很好。不枉掌教苦心成全你一场。此间事了,你与向天且随我去见掌教,上復法旨!」也不问叶向天与凌沖意见,伸手一指,遍地金光闪过,三人俱已无踪。 过得良久,才见狄成与凤兮郡主两个满面戒备之色,闯入这一处血河空间。二人见了无边血河,皆是面色大变,凤兮郡主叫道:「血河!这……」狄成较为老成,还有几分主见,低喝道:「禁声!此处想必乃是血河支脉,遗留在此,事不宜迟,你我速速回返山门,禀告掌教,派人来将此处镇灭,亦是大功一件!」 凤兮郡主迟疑道:「只是不知凌师叔如今如何了?」狄成冷笑一声,说道:「你我既能寻到此处,那位凌师叔自也能如此,只是如今还未与我等联繫,想必凶多吉少,你也不必多想,他若出事,以你我之力,又济得甚事?还是早早脱此险地,再请高手回来寻找,方为妥当!」 凤兮郡主思索片刻,断然道:「也罢!就依师兄之言!」心下暗道:「凌师叔,非是师侄不肯救你,只是功力低微,全无用处。况且我此行得了铁精之宝,正要回山开炉炼剑,此事却也耽搁不得,只好委屈凌师叔了!」二人不敢喧闹,悄声退了出去,一路寻至铁矿出口,忙即赶回山门报信。 第266页 第二百一十章 紫气温玉牌 凌沖只觉面前金光乍闪,再睁眼时,已在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所居太元殿中。大殿之中依旧空空荡荡,并无一个道童伺候。一方玉台之上,太玄当代掌教郭纯阳端然而坐,凌沖忙即跪倒施礼,叶向天亦自躬身。 郭纯阳笑着伸手虚抬,说道:「罢了罢了,我最不喜这些俗礼,且都起来!」庚金道人说道:「血幽道人已然擒获,回缴掌教法旨。」伸手一指,殿上现出一人,垂头丧气,面现颓然之色,正是血幽道人。 郭纯阳望着血幽老道,说道:「血幽道友,可还记得郭纯阳否?」血幽老道连忙垂首恭敬,说道:「郭掌教威震天下,血幽岂会不知。」郭纯阳嘆道:「二百年前,老道曾随先师来此,亲眼见先师荀真人力战贵派上任掌教血痕道人,双双陨落,如今却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区区两百年时光过去,又是一番气象了。」 血幽道人腹诽道:「当年你跟在师傅身边,一副怯懦的模样,最后还是师兄弟联手,方才逃得性命。谁知之后居然就开了窍,剑术突飞勐进,坐上太玄掌教的宝座,老道今日落在你手,只要能留的一条性命,捏圆捏扁,总是随你心意便是!」说道:「当年郭掌教便是雄姿英发,有宗师气度,如今执掌大教,自可号令干坤,独领风骚。」 郭纯阳哈哈大笑,说道:「慢来慢来,你血幽此言颇有诛心之意。老道可不敢号令天下,且不说无那等本事,便是星帝、血神、绝尘等辈,亦绝不会袖手旁观,还是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守着太玄这点基业度日来的舒服。」 血幽子一万个不信,太玄剑派如今已是树大招风,尤其门中三位纯阳战力,两件法宝,尚还未知有甚后手,这等实力若是神木岛、玄女宫等小门小户,倒会有些忌惮之意,但似星宿魔宗、清虚道宗等庞然大户,只会更坚其心,早晚会痛下杀手,灭掉太玄。 郭纯阳早已是骑虎难下,太玄若不掌握先手,必有覆灭之日只是此事也轮不到他来点破。郭纯阳想必早有成算,不然苦费气力,派庚金道人与叶向天三年追杀,将自己生擒而来是为了甚么?不就是瞧中了自家所知的血河宗道诀以及许多魔门隐秘么?如今人为刀俎,他所知越多,价值便也越大,郭纯阳越不会下手杀他,反要好生款待。 郭纯阳似笑非笑,问道:「血幽道人可知贫道请你来太玄做客,所为何事?」血幽子忍住气,说道:「想必郭掌教非是请我来喝茶的!」郭纯阳笑道:「血河宗一十三道法诀,还请道友誊写下来,还有道友所知魔道各派隐秘,亦请坦然相告,若是血幽道友不吝赐教,还可得享几年清净岁月。」 血幽子问道:「若是我不从呢?」郭纯阳忽然变了面色,冷冷说道:「自是当场斩杀,形神皆灭!」血幽子眼神一缩,又问:「若是我从了呢?」郭纯阳道:「再与你十载阳寿,而后斩杀真形,废去魔功,留你残魂去堕轮迴。」 血幽子气道:「横竖是死,我偏偏不说,索性要一口骨气!」郭纯阳冷冷喝道:「庚金何在?与本座将此獠斩杀,形神不留!」庚金道人木然应道:「遵法旨!」他乃是法宝灵识,受先天所限,仅听命于太玄掌教一人,任谁也支使不动,得了郭纯阳法旨,立时便要动手。 血幽子吓得连忙大叫:「慢来!且留我一条性命!我愿遵从郭掌教之命!只求留我一条残魂便是!」他如今身陷囹圄,生死操于人手,方才不过是待价而沽,谁知郭纯阳全然不管不顾,一副当场动手的模样,若是留下残魂去堕轮迴,还算有些念想,几世轮迴之后,尚有望重做练气之士,虽则希望渺茫,到底聊胜于无。若是被杀得形神俱灭,那才是最为悲惨之事,连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印记都被磨灭,可就一丝希望也无了。 郭纯阳回嗔作喜,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道友乃是血河宗硕果仅存之耆宿,还请告知那先天血神究竟藏身何处,贫道对其甚是想念,早有探望之心。」血幽子暗自冷笑:「你这厮口不对心,在佛门便是犯了妄戒,早晚要堕地狱!可惜玄门之中,却无因果之说,老道也瞧不到你遭报应的那一日!」口中难道:「那先天血神趁我功力大减,在我元神中设下禁制,平日倒也无事,只要敢说出有关其真身之事,立时禁制发动,元神肉身化为一摊血水,绝无差池。此事非是贫道不欲告知掌教,实是无能为力。」 凌沖在一旁恭敬侍立,听郭纯阳与血幽子讨价还价,心感十分奇异。郭纯阳并非与血幽道人画饼,只要将所知一切袒露出来,便可饶他性命等等。反而单刀直入,就算尽数说了,也不过是个斩杀肉身,只留元神的下场。但这等直白之言,反倒令血幽子十分信服。 血幽子乃是邪道巨擘,生平甚么尔虞我诈之事见过不知凡几,反是事实之事最无破绽。再者,以郭纯阳地位神通,根本不屑用甚么诡计狡计,只讲明道理,不怕血幽子不就范。血幽子之辈,双手血腥,能修到如今境界,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绝无放过之理,因此待他将所知和盘托出,令其苟活十载,便下手杀了,亦算全了剑修伏魔之意。 叶向天禀道:「弟子与庚金前辈还将两件血河法器一併取回,请恩师发落。」庚金道人一挥袖,殿上现出一团残破大旗,两半果壳似得物事。血幽子瞧见这两件宝物,小心思蠢蠢欲动,又不敢出手,脸色憋得通红。 第267页 郭纯阳伸手一招,将两件物事招在手中,瞧了聚血魔旗一眼,又将两瓣果壳细细观瞧,问血幽子道:「血幽道友可知此宝来歷?」血幽子道:「此宝乃是我无意中到手,于血海之中孕育,与先天血神一般,亦是先天神物,只可惜其中物事早已走脱,如今不知是化为生灵还是化为法宝。」 郭纯阳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将两件宝物俱都塞在袖中,说道:「血幽道友且先稍事休息,老道说不得还要烦劳你。」血幽子已是破罐破摔,闻言不言不动,任凭发落。郭纯阳一摆手,大殿禁制发动,将血幽子不知挪移到了何处,太象宫中禁制极多,也不怕他翻出天去。 郭纯阳打发了血幽道人,伸手向凌沖招招。凌沖迈步向前,郭纯阳望了他丹田一眼,笑道:「好孩子,果然悟性奇佳,不枉为师与你大师伯栽培你一场。」凌沖再拜谢道:「恩师与大师伯栽培之恩,弟子永不敢忘。弟子能有今日,亦要多亏叶师兄一路提携,若非当年金陵城中与叶师兄邂逅,哪有弟子今日?」郭纯阳颔首道:「你能不忘恩义,甚是不错。既知你叶师兄对你有提携之恩,便当思报。他日你修成道法,莫忘了今日之言,你叶师兄有难,定要伸手援助才好!」 凌沖一愣,但知这位恩师善能前知,算无遗策,一言一动,皆具深意,忙道:「恩师放心,日后若是叶师兄有何为难,弟子定会鼎力相助!」叶向天在一旁若有所思,并未言语。 郭纯阳向庚金道人道:「这孩子甚是有心,又知恩义,我传他道法也算得当。我玄门收徒之道,首重心性,次是根骨资质,最后方是机缘悟性,若是心性不纯,心怀兇险,便再是天资卓绝,亦不可传授上乘法门。有那练气士收的弟子,大放厥词道甚么『吾师拦我成道者,打杀了餵狗。』你听听,做老师的辛苦传授,到了末了,只为自家成道,便要打杀。若是这等弟子,我是不敢收的!须知师伦大道,岂可轻侮?」 凌沖唯唯诺诺,不敢回话。郭纯阳向他笑道:「为师命你修炼洞虚剑诀,你心头定有疑问,这道剑诀既然并无一人藉此证道,又修来作甚?佛门有云,入道之先,切莫疑法、疑师,须当坚定正信之念。我玄门亦是如此,为师命你做甚么,绝不会害你,总会有许多好处与你,只看你自家知不知上进。若是只因洞虚剑诀无法成道,便心生怨怼,以为做师傅的思虑不周,荒废了道业,为师也不会去管,凭你自生自灭便是。」 「但如今你不曾疑师疑法,又能以星斗元神剑诀星光法力,催动洞虚剑诀剑光剑术,炼就阳神,修成凝真,甚是可嘉。你先前悟出两招剑术,第一招乃是承定干坤之意,这道剑光生出,你的玄剑幻境便再无崩溃之虞,才算是奠定了上乘道基。至于第二道剑光,纯为剑术应用之妙,也不必细说。洞虚剑诀本就是广纳百家之长,以种种基本剑光拓印天下剑术神通,方可更进一步。如今你凝真境界圆满,乃可着手攒炼罡气,此事暂且不急。你且先将星斗元神剑诀法力补修回来,再去你大师伯处,讨来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法,炼入玄剑幻境之中。」 「为师行事,向来赏罚分明,你修道进境甚快,难得不骄不躁,为师甚是欣喜,索性赐你一件小物事,免得你背后说我小气!」袖中飞出一道白光,直落凌沖手中。凌沖双手接过,却见乃是一块玉牌,触手温润,内中一道紫气氤氲,流转不定,只持在手中,便觉心思宁定,似乎一切杂念皆被洗涤,真气运行也自快了三分。 这块玉牌所用材质与他所得万载温玉剑匣十分相似,只是经过法力祭炼,更显灵异。果然郭纯阳道:「此宝乃是以那方温玉剑匣所炼,取温玉菁英,甚合你之用。功能祛除心魔,宁定灵台,你修炼之时,手持此物,当可有些补益。其实你如今修为,该当祭炼一柄飞剑。本门门规所限,弟子所用飞剑,须当自家祭炼方可,师门长辈不可代劳。」 「此事原本也甚易,只需你自家前去求见你贺师伯,学那炼剑之法,再凑齐铸炼剑胚的宝材,自家开炉祭炼便可。只是如今你贺师伯闭了离火殿,自家生闷气,却是不能传你炼剑之法。其中曲折与你尚大有渊源。炼剑之事,暂且作罢。你只好生修行便是。」 凌沖将那块紫气温玉牌持在手中,感受丝丝清凉之意流转周身,正自欣喜,听闻贺百川闭门生气居然还是由他而起,正要张口去问。郭纯阳已然不耐烦道:「好啦!今日所言甚多,你不必再问东问西,快些给我滚回去修行,莫要丢了老道的脸面!」道袖一挥,凌沖身不由己,天旋地转之间,再睁眼时,居然已在合极宫中。 叶向天待凌沖走后,方才问道:「恩师,弟子日后修行,尚有劫数未过么?」郭纯阳道:「修道之人,逆数而行,皆有劫运,你日后尚有一场杀劫,非此不能成就,要靠凌冲出力,方能救你脱离苦海,成就正果。此事多说无益,届时自知。」叶向天当即住口,不敢多问。 郭纯阳摸摸袖口,说道:「这两件血河宝物来的甚巧,看来凌沖那小子果真气运昌隆。」以叶向天之见识,也不知凌沖与这两件血河宝物能有甚么关联,只听郭纯阳随口问道:「那一缕先天乙木精气你体悟的如何?」叶向天道:「弟子依恩师所传,体悟那一丝先天生机之力,如今已小有所成,不出三载,便可孕婴了。」 第268页 郭纯阳冷笑道:「世人只道你求取那一道先天乙木精气乃是为了逆推五行,感悟先天造化,岂不知我另有用处,木清风那厮自作聪明,以为自家那点家底无人知晓,殊不知岂能瞒过我之法眼?神木岛上那株先天灵根的面目我已尽知,只等机缘到来,便可动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符剑之道 云文求教 郭纯阳顿了一顿,又自冷笑:「玄门六宗,说得好听。清虚道宗底蕴最深,唯恐别的门派超越他们,对其余玄门同道大肆打压。万年之前,太清符门没落,门中高手长老为魔门围攻,死伤殆尽,余下弟子不得不託庇于一件法宝,逃亡域外星空。背后便是清虚道宗捣鬼。玄门六宗之间,亦是勾心斗角。向天,你是我门下大弟子,如今道家四九重劫将至,各派掌教长老纷纷起手落子,我太玄剑派也要应手,方可抢占先机。」 叶向天说道:「恩师所言,弟子谨记在心。如今弟子已参透五行真气逆转造化之意,不日便可凝结婴儿。只要元婴一成,法相之境触手可及,那时便可为恩师分忧了。」 郭纯阳呵呵一笑,说道:「为师之意,倒非催你早些破境。你在金丹境界上足足磨鍊百年,心性修为皆已圆润,根基又是先天极厚,只要修成婴儿,弹指之间便可直入脱劫,只是如今本门之中也不必你来镇压门户,还是好生打磨根基,随其自然为好。」 「杨逊那厮本打算借金光与陆长风之手,向我施压,为其子讨些好处。山门重光那日,他的元神化身就潜伏在侧,却不料先有百鍊师兄成就纯阳,继而又有惟庸师兄暗中炼就诛魔宝鑑,尤其为师又可越境杀人,将他惊住,这才愤愤而去,不敢生事。」 「如今各派皆以大开山门,广收弟子。本门此次收录的数十名弟子,你要用心筛选,有那资质好的,便传以上乘法诀,为日后本门道统存续传薪之用。我等几个老不死的还可顶几年,魔道也好,清虚道宗也罢,就算加上少阳、七玄几个,欲要灭我太玄道统,谈何容易?他敢张口咬来,总要崩掉他几颗大牙。凌沖处,你闲来无事,不妨多多结纳,一来俱是一师之徒,二来他是你日后成道之资粮。此事多说无益,你自家留心便是。」 叶向天凛然受教,说道:「恩师放心,凌师弟处弟子自会常去走动。」郭纯阳道:「如今外人不知你跟脚,你恰好有机会藏敛剑锋,好生修炼,不可怠慢了。」吩咐了几句,叶向天不敢多留,施礼告退。 走出太象宫中,望着幽幽碧空,眼神变幻,也不知想些甚么。他之跟脚特异,被郭纯阳收入门中,传授上乘道法,这位恩师善能前知,一切种种算计皆不出其掌握,当年他初入太玄时便曾言道:「你根基浑厚,此乃先天遗泽,但到底魔障太多,欲求正果,尚有无数荆棘,非得有大福缘之辈帮扶方可。」叶向天素来对恩师之言深信不疑,如今已点明凌沖便是那位大福缘之辈,自要好生结纳。好在叶向天之前对这位小师弟颇多照顾,二人也算相得益彰,也不必故作姿态。叶向天出神半晌,将身一转,五色流彩飞溢,已不知去向。 凌沖施施然迴转合极宫中,吩咐玉琪道:「你且去凤兮师侄处打探一番,瞧瞧她迴转也未?」玉琪领命而去,早早回来禀道:「凤兮郡主业已迴转,只是又去了任老爷处。」凌沖点头,凤兮郡主无事,狄成自也无事。想必是二人亦发现了那一处血河之秘,匆匆向任青禀告,上报掌教区处。 他也不去管此事,如今胸前七处大穴之中空空如也,先前苦苦修炼的星光法力,尽数化为太玄真气,补益了玄剑幻境的修为,当务之急,依旧是继续苦修玄武七宿之法,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二者互为表里,唯有将星斗元神剑诀修炼的更加精深,方能推动洞虚剑诀之修为进境。 他想了想,吩咐道:「我还要闭关炼法,你依旧将这合极宫闭了,来人一概不见,待我出关之后,再行处置。」上楼而去。玉琪望着凌沖背影,心头钦佩非常,她虽不知凌沖如今修为境界,但三年以来,练气每日不辍,其中毅力根性,绝非常人能比。世人只道练气之士,举手投足皆有大法力随身,逍遥度日,无不称心,却不知欲求上乘法力,得大逍遥大自在,先要忍受修道之凄寒孤苦,又有外魔内魔侵扰,诸般幻境磨鍊等等,一个不好,堕入魔劫,下场惨不可言,还不必过凡人无知无觉,平淡一生。 凌沖依旧将伏斗定星盘祭起,趺坐其上,先将郭纯阳所赐紫气温玉牌取出,在掌中摩挲不已。这块玉牌玲珑精巧,乃是郭纯阳将那方万年温玉玉匣以法力融炼,取其中精粹所炼。太玄派中炼器之道虽公推贺百川,但以郭纯阳藏拙现朴的性子,想来炼器的手段也不在这位四师兄之下。他亲手所炼之物,想必非同凡响。 凌沖望着那块玉牌中的氤氲紫气出神一会,将玉牌贴身藏于胸口,以真气吸住,也不必甚么金丝银线悬挂。这块玉牌悬在胸前,不断散发出丝丝清凉温润之意,就在体内流转,舒适之极。这股温如之意上入紫府,将他阳神包裹,如浸温水之中,舒畅之极,连带各种念头运转也快了几分,果是一件难得异宝。 凌沖把玩过紫气玉牌,便沉定心神,先内视玄剑幻境之中,瞧瞧有甚么变化。但见玄剑灵光幻境中,本有三十六道剑光变幻不定,但如今已然拆分的细小之极,玄剑幻境正中一道剑光之住直贯苍穹,撑起天地四时之变,犹如天柱。这根天柱周围尚有一道粗大剑光,做噼斩之形,虽是剑招直扑,但一剑噼落之间,尚有无穷变化,许多妙用。正是凌沖观摩庚金神剑剑灵噼斩血幽子那一剑所拓印而来,只不过这一剑之中尚未尽得庚金剑术之神韵,这道剑光每一次噼斩之间,便是微调不断,吸纳周遭细碎剑光,间或又是吐出,显得灵异非常。 第269页 「这道天柱剑光真是神异之极,有它镇压,我这玄剑灵光幻境稳固了何止十倍?此剑上托干天,下抵坤地,当可名为承干天柱剑!至于另一道剑法,乃是我拓印庚金前辈欲斩血幽道人剑招而成,便名为破邪罢!只可惜我见识不足,底蕴不厚,仅能生出两道根本剑光,祭炼的禁制重数也自不足,若能将之祭炼圆满,或是再炼成几道根本剑光,修为定可突飞勐进!」 他收敛了心思,便不去管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如何自行演化种种剑法,将心神沉定,依旧修炼玄武七宿法。胸前七道大穴中,星光真气空空如也,但所谓破而后立,此次将星光用尽,再运起星斗元神剑吸纳周天星力之法门,辅以玄鲸吞海功之法,吸纳星光居然比之前足足快上三成有余,他不管不顾,只是闷头苦修,一年之后,七道大穴中北方七宿星光便恢復到了探察铁矿之前的水平,足见此次修炼进境之快。 他间或出关,透过玉琪了解门中之事,也瞧瞧家中家信如何说法。得知那日凤兮郡主果然去寻了乃是任青,禀告血河之事,任青以为兹事体大,不敢耽搁,立时求见掌教至尊。结果郭纯阳轻描淡写一句:「血河之事我已尽知,不必去管。只是如今先天血神逃逸无踪,血河中生灵失了管束,若是被其逃出地表,难免造成杀劫,便由你等二代弟子动手,将之镇压,若有胆敢犯境之辈,尽数斩杀便是!」 血河本源被血神道人抽取太多,大伤元气,但其中孕育了无数血河生灵,皆是兇勐强悍,十分难缠,又能运使邪道道法,若不严加看管,一旦逃来地上,凡人生灵几乎皆要灭绝,被充当了血食。掌教至尊有令,二代弟子自是不敢不从。几人商议一番,便先由叶向天当先,镇压血河,每日就在那一道血河支脉之上盘膝静坐,若有血河生灵胆敢露头,便一剑斩杀了事。 凌沖得知此事,不知怎的,忽然记起那一株太阴火树与血河之源,总觉两者与叶向天颇有关联,但其中究竟隐藏了甚么隐秘,却猜测不出。另有一事,乃是家中家信到了,老父信中言道,如今祖母大人身体越见衰弱,虽是精神硬朗,到底不如以前,尤其想念孙儿,命凌沖回家省亲,再者再过一年,凌沖便当行冠礼,那时可一併进行。 凌冲来至太玄已有四载,亦甚是想念家中,太玄剑派也不禁弟子回家省亲,毕竟修道之辈,寿元绵长,若不能早享天伦,待到修成金丹、婴儿之日,只怕家中上下三辈早已死的尽绝,修道之人也并非绝情绝性,该尽的人伦孝道,自要尽足。所谓「天下无有不忠不孝之神仙」便是此意。 凌冲决意归家省亲,心下便打算开来:「尚有一年时光,我修炼玄武七宿之法,只怕进境不大,不若先去求见大师伯,求他将周天剑术传授,拓印入玄剑幻境之中,增厚我之底蕴,再来精进修行便是。」忽然记起一事,伸手在一旁书架之上取出一本道书秘册,正是那一本传自太清门的《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 凌沖将这本符经取在手中,眼前便浮现出一位娇俏少女的笑颜,「四载过去,也不知她过得如何。当年她将这本符经送我,期望我能破解其上云文之书,将其中所载符法传她。我答允了此事,只是四年苦修,居然尽数抛在脑后。听闻大师伯精通云文之道,倒不可失之交臂,定要讨教一番才是。」 这本《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出自太清门,相传此派乃是以符箓之法立门,所传符法能劾役鬼神,拘拿,以为己用。符箓之道,本就是玄门正传之一,世间亦有符修之道与剑修、魂修、气修之辈分庭抗礼,不落下风。凌沖修炼剑诀日久,亦有几分体悟,太玄剑派虽是号称剑宗,但所修剑诀却是走的以气驭剑的路数,说是气剑双修,也不为过。 但这太清门所传符法却是独闢蹊径,另有一番玄妙,如今他修为入了瓶颈,乃是靠水磨功夫破关,倒可涉猎些旁宗之学,何况这门符法亦是玄门正宗,不在太玄派剑诀之下。只是欲学符法,先要识得云文,云文之道更是博大精深之极,也不知自家能否融会贯通。 当年叶向天曾对他言道,太玄剑派广收天下绝学,也自得了太清门几门符法道经,只是俱都不成体系,门中长老亦有心创出一门剑符双修之道,只可惜太清符法始终不能得窥全貌,空自苦思经年,也只勉强创出一门符剑之术,连正一道的符剑之术尚且比不过,何况其他?那位长老一赌气,便不肯再花功夫在此。只是这一支传承却未断绝,落入惟庸道人之手。 凌沖抚摸这本符经良久,忽然哂然一笑,自语道:「我这般挂念那位齐瑶儿姑娘,难不成便是情劫已动?修道之辈,明心见性,情劫之物虽虚无缥缈,但更是为祸热烈,一个不好还要败道辱身,多少练气之士,修道之辈宿根深厚,只因堪不破这个情字,修为全无寸进,反被连累,就在苦海中挣扎不出,凌沖啊凌沖,你倒要小心。只是情劫之道,本就发乎于心,斩不断理还乱,且瞧一瞧那位齐瑶儿姑娘,再做定夺罢!」 凌沖修行日久,心性之道也自磨鍊沉淀了几分,自家事自家知,定是当年情窦初开,与齐瑶儿这位娇俏少女遇合,自此一根情丝寄託其身,渐趋不可自拔,唯一解决之道,便是自然而然,明心见性,但一切一切,尚要见到当年那位少女,再做定夺。 第270页 凌沖想到便做,收了伏斗定星盘,将《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捧在怀中,一路出门,足下真气自生,托举着他冉冉飞起,如今他根基愈厚,修为愈深,虽还不能御剑凌空,但小小的凌空虚渡还是勉为其难,无甚问题。他一路升腾,立足太象宫之前。将手中一道玉符一展,一道清光裹身,立时入了宫中不见。 第二百一十二章 周天剑术 凝真剑光 太象五元宫乃是郭纯阳与四位长老联手祭炼的一件法器,听闻只差一步便可开启元灵,成就法宝,比那一座太玄峰,由天外石菁祭炼,丝毫无有用处,却是高明了太多。太象宫中禁制重重,可说是步步杀机。太玄门下二代弟子以下,无人居住在此,唯有五位掌教长老在此清修。 凌沖还是身份特别,得郭纯阳另眼相看,才赐了一枚玉符,可随意进出太象宫。其余弟子便是赵乘风之流,无有掌教、长老宣召,无故绝不许轻易入的太象宫,足见门规之森严。凌沖催动玉符,清光盈盈,穿过无数禁制,不旋踵间已来至天巽宫之前。前两次他来此,皆是奉了惟庸道人宣召,今日却是自作主张,就在殿前徘徊了几步,只听大门中开,一个小小女孩探出小脑袋,扎着丫髻,对凌沖嘻嘻一笑,拍着小手道:「老爷知晓你来,命我带你进去。」 这女孩看去不过七八岁年级,一派天真,凌沖却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一礼,说道:「如此劳烦诛魔真人!」这女孩正是诛魔宝鑑之元灵,一身法力已是真仙级数,一口气便能将他吹死,哪还敢造次? 诛魔元灵嘻嘻一笑,伸出小手,拉了他入天巽宫。凌沖抬头见惟庸老道高高端坐,今日似乎并未祭炼诛魔宝鑑之本体,亦未闭关炼法,见了凌沖入内,抚须笑道:「你这猴儿今日所来何事?」凌沖见惟庸道人似乎心情甚佳,也就笑道:「弟子今日拜见大师伯,一是斗胆请大师伯将那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术传授,二是欲从师伯处学的玄门云文之道!」 惟庸道人手捻须髯,微有愕然道:「我听掌教师弟言道,你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功力深厚,尽数转为洞虚剑诀的修为,又参悟了几招上乘剑术,已然真正迈入凝真之境,那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术本就是本门前辈长老为了配合星斗元神剑诀所创,早晚要传你。只是那云文之道博大精深,绝非朝夕之力所能精通,你怎的起意学此?」 凌沖早有准备,自怀中将那一本《阳符经》掏出,双手捧着,说道:「弟子未来太玄拜师时,曾随叶师兄参与过一回癞仙金船出世,神物择主的勾当。当时一位好友机缘巧合,将这本符经到手她自家乃是散修,对云文一窍不通,便将此物赠与弟子,只求弟子学得云文之后,破解此经经文,将其中所书精妙符法转授于她。弟子欲要践约,听叶师兄言道,本门中大师伯最是精通此道,因此才来求问师伯。」 这本符经一出,惟庸道人面上亦没了轻松之意,伸手一招,那本符经轻飘飘落入掌中,他也不翻看,只以一根手指凌空虚画,似是符文之类,线条勾勒之间,凌沖只觉有丝丝天地真元流动,往那符文之上汇聚。惟庸道人虚画几笔,反手一拍,将那符文拍入符经之中,那符经登时放出百丈光华,耀目之极,良久方歇。 惟庸老道望着手中《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良久方才嘆道:「万载玄门正宗,役鬼劾神,门徒无数,到如今却落得风流云散,道统不存,岂不令人扼腕嘆息!我方才施展的乃是太清门中化光符,遇到同一道统之符法,自生感应。这本经文确是万年之前太清门符法真传无疑。」 顿了一顿,又道:「太清门所传符法,博大精深,功能役鬼劾神,威力无穷,乃是玄门符修之正宗,可惜万年前遭逢大劫,一干高手长老死伤殆尽,余下弟子听说在几位硕果仅存长老带领下,脱离了此方世界,方得保道统不绝。太清门撤离之时,将所传符法一併带走,此方世界便断了根本传承,有几支支脉号称保留了太清正宗之学,却也只是皮毛。几百年前,我闻听陈兴文寻到了最后一位太清传人,将太清符经到手,不成想他飞升之后,居然将此经藏于金船之中,辗转为你所得。」 「这本阳符经实则亦非太清正本,只是当年流落而出,内中记载之符法亦只到金丹境界为止,但已是非同小可。你能将此经得到,足见机缘之厚,根基之深。」凌沖听得一愣一愣,那陈兴文想必便是癞仙俗家名姓,也唯有惟庸道人这等大修士方能知晓这些隐秘。 惟庸老道续道:「本门前辈亦曾痛下苦功,修习符术,也自搜集了不少符门密录,其中太清门传承亦得了许多。不过皆是只鳞片爪,不成体系。但与本门剑术相合,却又创出一门符剑之术,以符喻剑,以剑书符,别有一番威力。只是缺陷甚多,并不能以此成道,因此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一门道法道诀,无论威力多么宏大,若是不能凭此证道长生,以身合道,便是无用。」 「你既然要学云文,这门符剑我也一併传你。只是云文之道太过精深,你尚有一年时光归家省亲,要想有所成就,怕是不成,只能学个囫囵而已。也罢,这本符经我借阅一月,一月之后,你再来此处,我将符经还你,再传你符剑之术、云文之道。」 凌沖见惟庸答允传他云文之道,喜不自胜,忙躬身谢道:「多谢大师伯成全!」惟庸道人笑道:「你这猴儿倒也懂事,又有几分福缘,连这本符经我想了几百年也不曾到手,却被你轻轻易易得到,岂非天助?有了这本阳符经,我参悟数载,说不得便能将本门符剑之术补全,那时我太玄剑派便要再多上一门剑诀传承,直指先天大道!」 第271页 这本阳符经虽然不全,仅有金丹之下的太清法门,但一应太清符术筑基之法却是完备无缺,恰能填补太玄符剑最为根基的部分,若是根基圆满,说不定便能推演出直指先天纯阳的无上法门,凌沖将此经献上,便又是天大功劳。要知太清门道统绝不在太玄剑派剑诀传承之下,甚至万年之前清虚道宗还要暗中构陷,施展许多不齿计谋,方能引得太清一门覆灭,足见其传承之珍贵。 惟庸将符经收起,忽然笑道:「罢了,这套周天剑术本就只能传你一人,如今你又立下大功,索性今日便传了你,免得你总是惦记!」将手一挥,漫空皆是剑光,星星点点,如夏夜繁星、流河放灯,晕光流辉,好看已极。共有三百六十五道剑光,恰如周天星斗,瑰丽非常。 惟庸吩咐道:「恰好你修成一道天柱,定住玄剑幻境变化,可将这些周天剑术剑光收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省却你一番拓印祭炼之功。」凌沖大喜,清喝一声,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登时发出无量吸力,将周天剑术所化三百六十五道剑光全数吸入。 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一入玄剑灵光幻境,立时高挂在天,化为周天群星之模样。如今玄剑幻境之中,一道金光如同天柱,定鼎干坤,六墟以此为基,周流不定。周天之上,又有群天之星生辉,闪耀不停。又有许多细碎剑光往来游弋,愈来愈像一处真正的小世界。实则这亦是四代祖师创设洞虚剑诀的根本目的,便是以剑光开闢一处天地,自生干坤,魂魄阳神移居其间,自证其道,自然成就纯阳。 各派之中,无论玄魔或是佛门,以开闢空间为手段,证道长生之法门,所在多有。譬如佛门最为着名的几大神通,掌中佛国、沙中世界,号称一叶一如来之法。又有魔门噬魂道所传法门,修到正宗最高境界,便是体悟世间诸般魔意,于灵台方寸之间,开闢无上魔国,号为诸天魔境、方寸魔界,亦是无上神通。 有这周天剑光种子纳入玄剑幻境之中,玄剑幻境更趋坚实,修为亦自暴涨。这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居然每一道皆有八重禁制,即是二阶的法力,不用问定是惟庸道人特意祭炼,赐了给他,起码省却了他三载苦功。 惟庸道人说道:「这周天剑光之种,我以星辰法力祭炼,与你眼下功力境界相合。你回去之后,务要再行祭炼一番,与身相合,方能如臂使指,须知每一道剑光、法力,皆要自家炼就,方能与自身契合,发挥最大威力。莫要贪图进境,忽略了根基,此是金玉之言,你要牢记不忘!」 凌沖凛然受教。惟庸道:「今日到此为止。珠儿,你送凌冲出宫,一月之后再引他来见我。」小女孩珠儿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把抓住凌沖之手,笑嘻嘻便往外跑。凌沖无暇施礼告退,被珠儿一路拉着跑出太象宫,风驰电掣一般。 小姑娘立在太象宫之口,咬着小手指头道:「你下去罢,老爷命我不得走出这太象宫,就不能远送你了。你要常来寻我玩耍哦!我觉出你身上有甚么东西令我十分亲近,却又不敢太靠前。」伸手一指凌沖丹田。 凌冲心头一凛,他丹田中除却玄剑幻境,便唯有一团阴阳之气,这几年修行星斗元神法,聚敛星力,阴阳之气着实跟着大饱口福,只是自去年起便不再壮大,而转为精炼,似乎每一日皆有几分凝实之意。不过他也从未将心神投入其中太多,毕竟这等妙物绝非后天生灵所能染指。 珠儿乃是诛魔宝鑑元灵所化,天生灵觉惊人,自能感到阴阳之气对她大有好处,可助她纯炼真气,坚实元灵。但同时阴阳之气操控不好,亦会将她元灵吞噬,化为灵机补益了自身。因此才会说凌沖身上的物事对她十分吸引,却又不敢靠近。 凌沖笑道:「珠儿前辈放心,弟子一月之后定会迴转,再陪你玩耍。」珠儿笑的两颗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道:「那就好,你可不许失约哦!」转身蹦蹦跳跳跑了。凌沖吐了口气,迴转合极宫中。就在伏斗定星盘之上坐下,默运真气,先将玄剑幻境之中周天剑光种子重新祭炼了一遍。惟庸道人祭炼这些剑光种子之时,只是将法力禁制重数祭炼上去,尚有不少缺陷,凌沖花费了一月功夫,将之重新祭炼,果然有了如臂使指之感,还有许多收穫。 周天剑术乃是以星斗元神剑为基本,辅助其修炼所创,效仿周天群星运转之道,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一剑之出,可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垂降,威力莫大,神鬼莫测。 凌沖修炼最勤的便是北方玄武七宿法,因此将周天剑光种子重新祭炼,眼光第一个便瞄上了玄武七宿剑法。他心念一动,玄剑幻境中北方天空共有数十颗星辰剑光依次闪亮,化为七座星域,又有七道星光生成,陡然化为七道剑光,就在北方星空之上演练起剑术来。这套剑术绝非凌沖所学的任何一套剑法,而是以玄武星力操控,自然而然施展而出,可谓道尽玄武七宿之妙。 凌沖就在玄剑幻境之中,以心念演化周天剑术中玄武七宿之变,自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一一施展。玄武七宿剑光合璧,象徵玄武真神之形。玄武之灵乃是龟蛇相缠,本就沉稳灵动兼而有之,七道剑光恣意纵横之间,已颇具玄武真神之妙。 凌沖蓦地一声低喝,丹田中七道剑光投体而出,就在半空之中陡然合璧归一,化为一道虚影,龟甲蛇鳞,龟蛇相缠,正是玄武法相。只见神龟探首,灵蛇低嘶,道道法力涟漪沖盪虚空不绝。玄武真神法相之中最高神通便是先天壬癸神水,此水亦是七大真水之一,自蕴阴阳五行,威力宏达。玄武法相一成,周身便有丝丝玄色真水生成,滚盪虚空,如闷潮起于渊底。玄色真水正是壬癸神水,虽非先天之物,却也十分灵异。 第272页 凌沖伸手一招,收了玄武星力剑光,依旧化为玄武七宿,收入玄剑幻境之中。「看来这套周天剑术之中,先要修成剑气化形之法,方才我以剑中真意,无意中演化玄武星神,当是走对了路子。只是这尊玄武星神还是我苦修玄武七宿四载,根本雄厚,方能演化的出来。若是换做其他四灵法相,只怕便无这般容易。」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云文天授 剑气化形在诸般高深剑术之中,尚属低端境界,只要修成凝真之境,真气运转如意,便可着手修炼。甚至凌沖从未得过剑气化形之术的传承,却在方才修炼周天剑术北方玄武七宿时一蹴而就。 甚至剑气化形之道并非是一门剑诀或是剑术,而仅是一种运剑运气的手段。诸如剑气雷音、剑气炼丝、剑斩虚空等种种精妙剑术,亦非有专门修炼的法诀,只是运剑之手法而已。一门剑诀高深与否,一看修行境界能够直指先天大道,譬如太玄剑派六大剑诀之所以为无上妙法,便因歷代传人皆有以此修证长生者。二看剑诀中所蕴含剑意境界,能够修成的种种手段神通。 譬如星斗元神剑诀,其中便蕴含了剑斩虚空剑术的法门,先天庚金剑诀中便蕴含了剑气炼丝的手段。这些精妙剑术手法被内嵌于剑诀之中,但并非只要修炼了剑诀便可修成,亦需天赋、机缘遇合方可。 凌沖无意中修成剑气化形之术,亦有几分兴奋之意。随机依旧去体味周天剑术之奥妙,「这套周天剑术不愧为太玄祖师专为星斗元神剑诀所创。星斗元神剑诀说是剑诀,实则是采炼星光法力之妙法,有了这套周天剑术,方能催动周天星力,有了剑意剑形,正式将星宿魔宗的根本道诀纳入太玄剑术体系。只是当年那位祖师并未得到完整的星宿魔宗道诀,这套周天剑术实则亦是纵其想像,以剑术弥补星宿道诀中的缺憾,剑术虽则精妙,其实是无奈之举。练气的根本法门是星宿魔宗的,这套周天剑术虽非狗尾续貂,但到底非是原配,运使起来总有几分不凑手。」 「星宿魔宗的法诀当真是非同小可,练气的法门还在太玄派之上,若能将星宿道法后续道诀入手,我也不必修炼甚么周天剑术了,凭藉星宿道法便可成道!」凌沖将这无用之想压下,细细体悟运使周天剑术之时,周天星力之潮汐变化。洞虚剑诀乃是一门高深之极的剑术,四代掌教创出这门剑术时,立意十分深远,任何剑术皆可拓印于玄剑幻境之中,化为根本剑光,只要根本剑光晋升,洞虚剑诀的修为自也会晋升,所拓印的根本道诀越多,洞虚剑诀的威力便也越大。 但其中便有一桩坏处,根本剑光提升,需要对剑术的高深认知,与深厚无匹的真气修为。修炼洞虚剑诀的第一关便是要天生剑心,方能修成玄剑灵光幻境,之后还要拓印尽可能多的根本剑光,再将之一一提升,每一重境界修炼皆是艰难之极。因此歷代许多弟子贪图这门剑术斗法犀利,却又都浅尝辄止,并无一人将之修炼到至高境界。 凌沖乃是四代祖师之后,第一个天生剑心之人,又拜入太玄剑派。因此郭纯阳十分看重,力排众议,将洞虚烛明剑诀传了给他,对他寄予厚望,至于洞虚剑诀并无一人凭此证道,以郭纯阳的心性手段,想必自有妙法化解,不然也不会贸然令凌沖修习,平白毁去这样一株好苗子。 凌沖从未疑法、疑师,郭纯阳传他洞虚剑诀,他毫不犹豫便修习,甚至郭纯阳命他寻惟庸道人求教星斗元神剑,他亦是毫无二话,根本不曾考虑是否贪多嚼不烂的弊端,这是他心性淳朴之处。于剑术之道,他又能专一致之,足足四年不曾出门一步,只专心修行,这又是他韧性之处。两相结合,方有他今日之成就,区区数年时光,修成阳神,修成凝真,这等进境,无论在玄魔两道、各门各派中皆可堪称神速了。 这套周天剑术仿效周天群星,共有三百六十五招,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但并非每一道皆是根本剑光,不然便是凌沖老死,也绝修不成这门剑术。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合在一处,可看作一道根本剑光,而这道根本剑光取意周天群星,高屋建瓴,意境深远,几乎囊括一切剑意意境,因此修炼之难度丝毫不差。 幸好惟庸道人传他周天剑术时,将三百六十五道种子剑光尽数修成了八重禁制,达到二阶法术之顶峰,凝真境界。不然凌沖光是重修这些剑光种子,使之与自家道行境界相合,便要多费数年时光。惟庸道人一个轻易之举,却省却了凌沖许多苦功。 凌沖将周天剑术细细体悟,便又去修炼北方玄武七宿道法。他现下修为境界全要看将星斗元神剑诀修炼到何种程度,修聚的星光越多越厚,洞虚剑诀之修为亦会水涨船高。原本採纳星光与太玄真气格格不入,各有特性。星光之道,在乎变化无穷,包罗万有。太玄真气却是杀伐凌厉,一往无前。 要将星力转化为太玄真气十分之难,因此前辈长老才苦心思虑,以星宿魔宗道法为本,创出这一道星斗元神剑诀,所吸纳的虽亦是星力,但化为太玄真气却是丝毫无有阻滞,圆转如意。尤其凌沖又有奇遇,有阴阳之气助他精粹星光,能使星斗元神剑法威力上升五六成,星光之纯净,比星宿魔宗弟子尤甚,转化为太玄真气来更是得心应手。 有此一道剑诀,才算打通了星宿魔宗道法与太玄剑术之藩篱。当年创出这套剑诀的前辈才情着实惊天动地,只可惜他手中星宿魔宗道法不全,未能将星斗元神剑增益完整,化为另一道直指纯阳大道的剑诀,如今仅沦落为充当修炼洞虚剑诀之真气来源。 第273页 凌沖潜心修炼了一个月,算计与惟庸道人约定时间已至,便罢手修炼,欲赴太象宫中。玉琪知晓他出关,走上楼禀报导:「老爷,有一位小姑娘来访,说是奉了大长老之命,引老爷入太象宫的。」 凌沖听闻,忙即下楼,却见一位小姑娘背着两手,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正自观赏合极宫中布置。这座合极宫本就清雅异常,凤兮郡主又着手下送来许多珍贵文玩之物,经由玉琪巧手布置,更见精緻。只是凌沖平日醉心修炼,根本连楼都不下,全无机会欣赏,当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凌沖见了那小姑娘,果是诛魔宝鑑元灵所化的珠儿,躬身施礼道:「弟子见过前辈。」玉琪跟着下楼,见凌沖居然对这么一个小女孩执礼甚恭,心下惊骇之极,却不敢表露于外。珠儿转过身来,胖胖的脸蛋儿上泛起笑容,说道:「老爷说一月之期已至,命我前来带你入天巽宫,传你符经与云文之道,免你悬念。」 凌沖见珠儿化成人形,年岁似乎不大,却是处处装作老成模样,其实她开启元灵亦不过百年光阴,平日惟庸道人将诛魔宝鑑藏于天巽宫中祭炼,轻易不许元灵离宫半步,因此珠儿虽则神通广大,却是十分质朴,全无人世的一些心机。其实法宝元灵虽是生灵之属,但思维想法却与修道之士大不相同,又是十分狡诈聪慧,又是却又十分固执牵强。 今日还是珠儿对凌沖素有好感,尤其他丹田中那一道阴阳之气更令她有亲近之感,主动向惟庸道人讨了这份差事,来寻凌沖,带他入宫。惟庸道人允准,珠儿这才欢天喜地的跑来,她在合极宫中东摸摸西瞧瞧,甚么都是新奇之极,喜爱之极,但惟庸道人吩咐不敢违背,说明来意便要带走凌沖。 凌沖回身吩咐玉琪几句,整了整身上玄色道袍。珠儿伸出小手,扯住他道袍衣角,满室金光遍闪,二人已然无踪。玉琪待他们离去,轻嘆一口气,她何尝不羡慕这等来去无影的神通,只是自家资质有限,又是僕役身份,岂敢有所僭越?怔忪出神良久,忽然两行清泪滚落。 凌沖被珠儿施展法力,凭空挪移到了天巽宫中。这道视空间如无物,千万里如闲庭一般的法力,唯有真仙级数之上方能如此轻松自在。珠儿将他带来,便瞪大了眼,瞧着凌沖,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惟庸道人端坐法台,见凌冲到来,开口道:「凌师侄来了,这一月以来还要多亏了你那本阳符经,老道参悟之后,颇有所得。太清门果然不亏为当年玄门第一大派,所传符箓之术,实是精妙到了极处。有了这部阳符经为根基,可将本门那道符剑之术筑基之法补全,只可惜这部符经法门不全,那道符剑之术虽能补益完美,但所得只有金丹之下的法门,要想逆推其上修法,还要花费数百年时光。」 伸手一指,一本符册飞出,正正落在凌沖掌心,正是那一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惟庸道人又道:「这部符经本身材质亦是一样至宝,乃是以灵兽皮毛混以灵根树皮合炼,正合书画符箓之用,太清门以此书画符箓之道,传承道统,亦是极大手笔。想来这部符经当年做出不过三数本,这本秘录你要好生保存,不可有失。」 凌沖将阳符经真本捧在手中,翻了几页,其上依旧云文密布,瞧不明白,便将之揣在怀中。惟庸老道见他一脸希冀模样,忍不住笑骂道:「你这猴子,不必担心,师伯还算有身份之人,既然答允传你云文,必不会食言。只是云文之道,用以描摹大道,誊绘天地,蕴含先后天造化至理,并非人人可学,还要看机缘、天赋。」 「相传云文乃是先天所创,每一字之出,皆可撼动干坤,唿应造化,只因威力太大,其后被后天生灵学到,用以与先天对抗厮杀,待到无量劫之后,先天好容易将作乱的一部分后天生灵或擒或杀,镇压起来,唯恐再有后天生灵得了神通法力,搅扰干坤,便将云文传承收了回去。其时后天生灵中已有天资纵横之辈,自云文中悟出修道之法,慢慢演化开来,歷经无量岁月磨合,便是如今我玄门所传之道法。」 「玄门之中以云文传道统,佛门之中以梵字阐佛法,魔教之中却又以蝌蚪文传承魔道。此三种文字皆为先天所传,但所阐述的大道不同,理念不一。玄佛魔三道以云文、梵字、蝌蚪文为分野,各自演化不同道法,教义亦自大相迳庭,才造成如今修道界中三足鼎立之居。」 「云文之道,传承隐秘,玄门各宗皆有长老修习,传说云文共有五千文字,每一文字皆有鬼神不测之妙。但传至本门之中却仅剩三百余字。听闻当年太清门中所传云文亦不过数百,老道这一月以来,以本门所传云文翻解这部道书,全无挂碍,由此可见太清门中所传云文文字之数,绝不会超过本门。你只放心修习云文之道,自可读通这部符经。」 「云文之道,以图形篆刻,描摹天地大道,每一字时刻皆在变化,如造化周流,运转不息。犹如八卦图文,每一卦图形虽是固定,似坎卦、离卦,图形不变,但天下间却有数种先天真水与先天真火,又有无数后天水火之形演化,坎卦、离卦之中包含水火之形亦是无数。因此你学得了云文文字,若要解述道经大道时,须得时时算计,採取不同意味,方能得其真意。」 「这三百余字云文索性一併传你,也教你如何计算云文变化。云文之道,博大精深,太过繁复,每一字皆有数十上百种变化,字字相连,又会生出不同意义,须当一一理顺清楚明白,不然失之毫釐,便是谬以千里。你须牢记此事。计算云文变化之道,尚有一套手法法诀,与阳神之力配合,方可无碍。」 第274页 将手一指,一道金光迸发,如泉水流淌,直入凌沖紫府灵台。瞬息之间,凌沖紫府阳神周遭便现出数百个不同文字,每一枚文字皆是苍凉古朴,似乎自太古时代而来,于宙光长河之中徜徉无数年岁。 凌沖阳神只瞧了其中一道字符一眼,便觉那字符化为一道旋涡,几乎要将他心神全数吸引进去,涓滴不剩,心知不妙,忙镇定心神,硬生生扭头,不敢再看,暗道一声好险。 惟庸老道早料到云文之中藏有无穷兇险,凌沖不及防备之下定要中招,正要解救,却见凌沖满面苍白,居然自行挣脱了出来,心下暗暗赞嘆,抚须笑道:「现下你知这云文是何等兇险之道了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参悟云文 「云文之中包罗天地,誊绘大道,有无穷机缘,亦有无穷兇险。先天创出此文之后,因恐泄露天机过甚,又自收回,断去其传承,便是为此。本门歷代传承云文三百余个,如今已尽数传你。但所得乃是心印之法,另有一套法诀传你,你持之修行,可自行参悟云文之中所蕴含之道法。」 这三百余字的云文还是太玄开派老祖太玄道人所留,经过歷代掌教、长老註解参悟,着实从中悟出了不少修道妙法,可说太玄道统传承,一半出自这些云文之中。千年以降,太玄门中早有一套手法仪轨,用以参悟这套云文之秘。云文之中蕴含天地大道,最精妙者乃是同一道文字,不同人参悟,却领悟出不同法门,便如洞虚剑诀一般,奇妙之极。 这套手法心诀亦是前人总结,三百云文如一个大湖泊,手法心诀则为一条溪渠,只是将大湖泊中清水引出,至于浇灌甚么作物,又有甚么收成,则是因人而异。惟庸随将这套手法心诀传授,也无甚特别之处,凌沖听了两遍,便已记住,想了想,问道:「大师伯,弟子如今要兼修星斗元神剑诀与洞虚烛明剑诀两大剑诀,日常修行唯恐时日不足,这套云文之法蕴含大道至理,便是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参悟的通透,该当如何取捨?」 惟庸自知其意,说道:「那一册阳符经我已将其中内容梳理完整,誊写成册,你若要对那位故人交差,只将译成的道经送她便是。只是这些云文确有神鬼不测之妙,只是太过艰难精深,本门弟子资质差的传也无用。资质好的,却又畏难怕险,不肯痛下苦功。今日传你,是指望你能好生参悟,机缘一至,定有你的好处。那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互为表里,休戚相关,你定要好生修炼,方可问鼎大道。洞虚剑诀后续之事,自有掌教师弟为你谋算,我也不耐烦去管。只是这云文之道,唯有我得了上代祖师真传,连掌教师弟也不曾传授,其中利弊你自家权衡罢!」 伸手一招,自有一本书册落在凌沖掌中,正是惟庸老道将那部阳符经註解开来,便是不通云文之辈,亦可上手修习。凌沖这才知晓,大师伯寻他来,乃是为了传承云文之秘,对他甚是看中,说道:「弟子日常修炼两部剑诀,请大师伯明示该当如何参悟这些云文之道?」 惟庸道人见凌沖甚是机灵,自家愿意参悟云文,甚是欣喜。这三百余字云文于太玄派中传承至今,奥妙无穷,却非人人可传,须得资质秉性机缘齐聚,缺一不可,连掌教郭纯阳都未得上代长老传授,足见其中挑选弟子之难。惟庸道人得传此道数百年,亦自苦于无有传人,自家弟子中唯有一个陈紫宗堪当大任,只是亦无那等根性能够参悟云文。 凌沖为人沉稳,天资又高,难得能不骄不躁,修行起来十分扎实,惟庸道人早已瞧中,只可惜被掌教捷足先登,收归门下。惟庸道人也无甚么门户之见,只要是太玄弟子便可,因此尽心教导其星斗元神剑诀,又赐下伏斗定星盘那等宝物,助其修炼。要知伏斗定星盘便在星宿魔宗之中,炼制亦极其不易,非得深得长老喜爱之弟子方能得传,有此宝在手,修炼星辰道法进境起码要快上三成,实是非同小可。 惟庸道人也自暗中查验凌冲心性悟性,见他上山四年,居然能安定心性,苦心修持,功力进境亦是极快,远超其余同门,大是欢喜,因此才特意借了阳符经的由头,将云文传他。那云文之道精深奥妙之极,连惟庸自家也不知凌沖能参悟出何等道法神通,凌沖也算是他第一个传授云文的弟子,可见对其之喜爱。 惟庸道人说道:「你也不必担忧贪多之事,须知修道之事须得张弛有度,总不能时时修行,脑子也修的坏了。洞虚剑诀所需真气太多,也唯有星宿魔宗的星宿道法吸纳周天星力,时时不断,方能勉强供给的上。我观你阳神初成,离温养火候圆满尚早,玄门修行,讲求形神双修,性命双了。我传你的第一个云文便是转修神魂之力,你好生参悟,自有一番妙用。」 接连点出数十个云文文字之妙用,该当何时参悟,又能有何收穫。这些皆是歷代掌教长老心血凝结,万金不易之道,若让凌沖自家摸索,只怕无有千年苦功,绝无这等体悟。惟庸细细点到,显是考量凌沖修行境界,辅以云文之道,如何方能齐头并进,互为补益。 凌冲心下感动,恭敬受教。惟庸道人讲解了其中关窍,又道:「依这部阳符经所言,太清门符箓之法分为三部,一部祈禳之道,一部炼神之道,一部炼魔之道。太清门法术走的乃是炼神成圣,合道飞升的路数,以神念冥合天地干坤,皆大道之力以为己用,其中亦有许多精妙之处。三部符箓之法合一,并不输给正一道的符法传承,那本符经你若有暇,不妨先默记下来,瞧瞧里面有甚么补益之道,可助你修炼洞虚剑诀的。」 第275页 惟庸道人是何等身份?堂堂纯阳高手,长生真仙,眼界何等之高,连他都言这部阳符经不得了,那边是真的不得了。凌沖只觉头大之极,他自家兼修两门剑诀,已颇感吃力,如今又加上一道云文之学,尤其惟庸言下之意,望他将太清门符法也修行起来,实在太过驳杂,他自家都有些无所适从。 惟庸道人呵呵笑道:「再者说来,你那位挚友慨然将阳符经相赠,如今虽是将经文译出,但修行之道,失之毫釐谬以千里,你势必不能时时陪伴,焉知其修行之时,不会出甚么岔子?若是一时不慎,走火入魔,便是终生憾事。趁此机会,我将这部符经中大要之道说与你听,你可转授那位挚友,也可令她少走岔路,事半功倍。」 凌沖听闻,颇有些忸怩之色,惟庸道人何等眼力,一眼瞧破了他的小心思。其实凌沖对那位齐瑶儿也算不上一见钟情、生死可以,当年初见时,乃是情窦初开,齐瑶儿又是落落大方,十分美貌,不免有了几丝幻想之意。尤其佳人慨赠道书,更显情谊深重。因此凌沖才这般上心,求大师伯註解这部符经道书,亦是为了报答佳人一番心意,至于内心之中究竟还有何情愫思维,却只有他自家知晓了。 凌沖思虑了片刻,断然道:「请大师伯传授这部符经精要给弟子罢!」惟庸道人呵呵一笑,也不多言,迳自讲解起这部符经来,他所挑的乃是阳符经中炼神之道,这一番讲解花费了数个时辰,虽未如佛经记载一般,天降甘霖,地涌金莲,却是将太清门中炼神一部精要说了个大概。连珠儿都在一旁探着个小脑袋,听得入神。 凌沖初次接触符箓之术,只觉十分新奇。他自小也曾见过几个游方的道士,手持桃木剑,以笔蘸硃砂,书画符箓,号称一符之出鬼神退避。如今得了惟庸道人讲述其中精要,顿觉颇有云破天开之感。 惟庸讲罢炼神符道,说道:「太清符法虽非剑修之术,但亦是玄门正宗嫡传,根流同一,因此与剑诀同修亦无不可,尤其炼神符道,你修炼之后,还可壮大阳神,反哺剑诀修为,可谓一举两得。便算将这部阳符经金丹之下境界尽数修成,结成亦可符丹,亦无不可。只怕你自家苦功不够,没那份机缘罢了。好了,今日所说太多,你自家也要好生钻研一番方可,好在你尚有一年功夫才会下山,这一年之中,我许你每三月来此天巽宫中一次,执经问难,到时我自会派珠儿前去接你。今日已是不早,你且自去罢!」 凌沖今日所得已是太多,云文三百,太清符经炼神篇精要,急需回去好生梳理参悟,向惟庸道人施礼告退。惟庸老道说道:「参悟云文之道,切忌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须得顺其自然,不然非但体悟不到其中精义,还要败道伤身,得不偿失,切记切记!」吩咐珠儿道:「珠儿,你且送凌沖回去。」珠儿圆圆的脸蛋上登时绽放笑容,如花朵一般,拉起凌沖之手便向外跑。天巽宫中仅剩惟庸老道一人,惟庸道人双目开启,目中灰茫茫一片,不知在思索甚么,末了发出轻轻一声嘆息。 珠儿拉着凌沖一路小跑,她身为法宝元灵,又是惟庸老道一手祭炼,自是熟悉太象宫中禁法,一路左突右出,来至宫门之前,将小指头含在口中,笑道:「老爷许我每三个月下山接你一次,你可要好生修行,要是进境慢了,珠儿可要打你屁股的!」 凌沖哭笑不得,说道:「珠儿前辈有命,弟子自当戮力修行,保住自家屁股。」施礼转身而去。回至合极宫,迳自上了顶楼,趺坐下来,端正思维今日惟庸所传道法。惟庸道人为他讲解阳符经炼神篇时,便曾提到,命他先参悟云文第一字,此字包容神魂之妙,可精修神魂之道,恰与炼神篇相辅相成。 凌沖澄虑心神,屏息万缘,专一致之,内视紫府。一道金色阳神盘坐紫府虚空之中,上下无极,左右无限,四维、六合、八荒全无物事,唯有三百余道光芒,璀璨熠熠,如繁星高悬,挂于阳神之上。这三百多字云文甚是奇异,并未如周天剑术三百六十五道种子剑光一般,被玄剑灵光幻境吸走,而是迳自入了凌沖紫府,就此安居下来。 这些云文亦虚亦实,凝于虚空,似有还无。每一道文字皆自太古流传至今,在练气士之间,唯以心印相传,玄妙之极。若非修士心甘情愿,将云文烙印传与他人,便是用尽手段,也绝夺不走。 凌沖阳神仰头凝望云文之中第一字,那枚字符为金光包裹,起先根本瞧不出其中物事,好在他得了惟庸道人传授,早有准备,将真气运于双目,放出两道神光,阳神双手掐住诀印,口诵真言。目中神光、诀印真言,皆是太玄派歷代长老苦心参研出来,用以沟通云文字符之手诀法印,惟庸道人曾告知过他,云文之道,一体万面,机缘资质到了,自可沟通其中蕴藏大道,但能有何样体悟,全凭天意。 其实惟庸道人自家当年参悟这第一枚字符之时,机缘巧合,悟通一种观想之法,修炼之时观想一部图录,可涤盪元神,壮大神魂。但他不曾将这套观想法传与凌沖,就是怕凌沖先入为主,失了机缘,要知唯有靠自家法力自云文之中领悟出的道法,方为上乘,这也是惟庸道人给凌沖设下的一重考验。若是凌沖不能自云文中参悟甚么妙旨,说明其与云文无缘,以后也不必费甚么心思了。 凌沖镇定心神,阳神亦復平淡如水。他修成阳神以来,每日真气游走周身,亦会流入紫府之中,滋养阳神,但到底收效甚慢。如今得了太清符术炼神篇,恰可修炼神魂,壮大阳神。只是先要参悟云文之中所留大道痕迹,方可事半功倍。 第276页 云文乃是先天所创,先天于开天闢地之前便已存在,谁知说不清其等源流何在,这些各个神通广大,亦有开闢世界之能,只可惜到了如今却一个也见不着。与先天一同诞生者,亦有先天文字,记述先天大道,妙用无穷,只是早已散逸,于是先天便创出云文这等后天文字,记述大道。 其实先天初时所创乃是一种文字,之后时光荏苒,各自造化不同,便又分出了云文、梵字、蝌蚪文。蝌蚪文形似蝌蚪,又称域外魔文。云文之中化生出玄门道法,梵字则开闢佛门一脉,至于域外魔文自是不必说,开创魔门传承。三种文字可谓三教道法之源流。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阴阳之气炼云文 凌沖极力凝聚心神,去感悟第一道云文中蕴含意境,希冀能参悟出甚么功法。但是那枚字符旋转不停,凌沖空自静坐了一夜,却毫无收穫,连神念都不能探入其中,好在惟庸道人先前也说过,参悟云文需要机缘遇合,千万不可强求,不然还会适得其反。 凌冲心思豁达,不以此为败,忽忽三日过去,依旧毫无收穫。凌沖微感受挫,想来自家无那缘法感悟云文之中蕴含之大道意境,便转而继续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到了第七日夜晚,他运炼星光已毕,忽发奇想,左右无事,不如拿出那本惟庸道人所译的阳符经,参研一番。 他将阳符经取出,慢慢翻开。其上满是符箓图画之形,笔走龙蛇,一旁有许多小字註解。太清门符法分为炼神部、祈禳部与炼魔部三部,其中炼神部修持元神,白日飞升。祈禳部则可沟通九天,劾役。炼魔部则时载有诸般伏魔妙法,炼魔防身。太清门弟子中,当年修炼炼神部与炼魔部两部秘法者最多,前者大多隐居门中,刻苦修行以求正果。后者则足迹遍布天下,除魔卫道,修积外功。 其实三部法门,须得同修同参,方可得窥至高境界,有机会修成纯阳,飞升九天仙阙。但万年前,太清门一场大难,门中自掌教以下,数十位修为高深的长老一夜尽殁,连带门中许多高深法门绝传,自此世间再无太清符法高手。 之前惟庸已向凌沖讲解炼神部之精要,凌沖将这部阳符经译本中炼魔部法门重又翻阅一遍,谨记心头,便开始细细体悟。太清门炼神之法,大抵乃是存思观想之道,乃是观想符文,皆以锤鍊阳神神魂。炼神之法专一锤鍊神魂,当年太清门炼神之道可谓玄门独得之秘,与魔教中噬魂道炼魂之法并驾齐驱,一正一邪,皆是威力宏大。 太清门中世代相传共有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供门人弟子日常观想修炼之用。这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每一枚皆是太清祖师取自云文符篆,并以无边法力祭炼,介乎虚实之间,又经歷代长老法力加持,早已是法宝级数,乃是符箓中之法宝,传说中最强的三枚符宝已然远超普通法宝级数之法力,乃是太清门老祖随身至宝,早已脱离这一方世界。 万年前太清门那一场大难,天罡炼神符亦自散逸无踪。其实歷代祖师中多有将天罡炼神符祭炼为自家法宝的,留在门中得享供奉之神符不过十几枚而已,但这十几枚神符却一夜之间消散,就此杳无音信。 齐瑶儿所得这本阳符经乃是太清门中正本,本是师长长老赐给看中的内门弟子,其间所载太清符法甚是完整,连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虽非真正法宝,但亦将其图形符文拓录了下来,收录于经中。惟庸老道法力广大,这本译经中所涉符箓,皆是自原本符经中直接拓印下来。 凌沖在心头将太清炼神法法门默思了几遍,直接翻到记载天罡炼神符的书页之上,只见三十六道符文散发无穷光彩,上有氤氲之气笼盖,等闲之人绝难窥探其中奥妙。他毫不惊讶,知道此是太清门为了督促门人勤加修行,唯有将太清真气练至极高境界,方能破出其中禁制,得观炼神符真体。 太清门中虽以画符炼神为要,但亦有真气修炼之法,其真气法门中正平和,亦为玄门正宗,好在符经中载有修炼之法,惟庸道人亦传了凌沖。凌沖当即依法修行,他如今已是凝真境大高手,也算一方小巨擘,修炼一门新的真气上手甚易,不过片刻之间,丹田一热,一缕极细微的太清真气起自小腹之中,眨眼间游遍周天,一头扎入玄剑灵光幻境。 这缕太清真气不断壮大,不过数个时辰已有小指粗细,钻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与其中数道散碎剑光相合。那几道细微剑光得了这股太清真气滋润,倏忽化合为一,成为一道新的剑光,这道剑光中正大气,满是堂堂之意,甫一生成,便来吸纳玄剑幻境中太玄真气。 凌沖之前将三十六道守山剑光种子崩散,又将歷年精修的星光之力尽数餵给玄剑幻境,方能修成承干天柱剑光与破邪剑光两道种子剑光。承干剑光化为天柱,定住玄剑幻境干坤,可谓一身之重,承载社稷,乃是玄剑灵光幻境之根本。破邪剑光只是一噼之招,却能破尽群邪,取自先天庚金神剑剑意。如今机缘巧合,终于又修成第三道剑光。 第三道剑光吸纳起太玄真气来亦是不徐不疾,凌沖唯恐生变,将胸前七处大穴中北方玄武星光尽数投入玄剑幻境,供第三道剑光吸纳。这一年苦修,玄武星光之力甚是可观,将将满足第三道剑光之用。第三道剑光饱吸真气,其中禁制重重自生,依旧化为八重,成为二阶级数的法力。 第277页 凌冲心念一动,第三道剑光当即与玄剑幻境中飞舞起来,「这道剑光虽然变化不足,略显呆板,但却是堂堂正正,代表剑道正宗之意,中正平和,就叫中平剑罢!」如今凌沖玄剑幻境中已有三道根本剑光种子,各有不凡之处。且这三道根本剑光皆以祭炼到了凝真级数,与他如今道行境界相匹,对敌之时亦可发挥最大威力。 凌沖无疑之间,又修成一道根本剑光种子,甚是开怀,依旧再去修炼太清真气。太清嫡传真气有个分教,唤作太清还真气,绵绵然汩汩然,与清虚道宗所传真气之法,并称玄门两大气宗传承。太清门一符一气,皆是玄门正宗嫡传,也难怪能屹立世间,亦难怪受人红眼,被人算计,道统险些绝传。 凌沖又修炼了三日太清还真气,已相当于胎动境顶峰的真气修为,将还真气运于掌心,就在符经之上一抹,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之上氤氲之气被太清还真气一冲,当即散开,露出其中符箓真容。 凌沖凝神观看,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一一呈现眼前。伸手一点,三十六枚符箓大放光华,一一悬浮半空,仙光氤氲之间,沉浮不定。凌沖早得惟庸道人面授机宜。太清门歷代弟子修炼炼神部法门,欲求天罡炼神符观想之用,不得自家挑选,而是以神念沟通太清神符,由太清神符自家挑选,非是人择符,而是符择人,不看资质、根骨,只看与哪一枚符文有缘。 太清门中记载,歷代弟子之中,大约七成之辈只得一二枚神符垂青,又有两成之辈独得造化,得了三枚之上神符青眼,但最高也不过同得一十二枚神符。至于余下一成弟子,并无明确记载,但必定是得了十二枚以上的神符护佑,这一成弟子之中除却陨落走火之辈,余下皆成为太清门长老一级的人物。 凌沖别无动作,只是凝神望着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看看哪一枚神符与自家有缘。三十六枚神符皆有无穷金光萦绕,此是神符吞吐天地灵气所生之异象。这些神符乃是太清门中前辈观摩门中供奉的正宗符箓法宝,默默描画下来,录于符经之上,所得只有正宗炼神符符宝三分神韵,却已然非同小可,歷经多年光阴沖刷,犹有无穷妙用。 三十六道炼神符出世,虚空之中响起微妙道音,无数道花飘落,纷纷洒洒,好看已极。只是这些皆是幻境,凌沖定力超群,根本不为所动,依旧集中精神望着炼神符。三十六枚炼神符中,忽有两枚神符大放毫光,慢慢往他头上落来,凌沖微觉失望,能吸引两枚神符落下,说明他的资质不过是中人而已,并非甚么盖世奇才,看来通灵剑心之道仅对剑术有所裨益,对符箓之术却是毫无办法。 正微微嘆息之间,又有三枚神符微有动作,似乎要往他头顶落下。凌冲心头一喜,所得神符越多,日后成就越大。每一枚神符之中,皆含一道炼神法门,三十六枚炼神符乃是太清老祖所留,蕴含太清符术精要,若能全数到手,无疑于得了太清门根本真传。太清门凭着符箓之术,稳坐玄门第一大派交椅无数年头,绝非幸至。凌沖若能重现太清传承,再造一个符箓宗门,与太玄剑派分庭抗礼,亦非不可能。 五枚神符蠢蠢欲动之时,异变忽生。丹田中阴阳之气忽然又自行动起来,冲破丹田,显现世间,但见一团黑白之气缭绕,圆转不休。这团阴阳真气凌沖每日修行来的星光皆要过上一手,数年以来,着实壮大了不少,且星宿星光经过阴阳之气凝练,品质也提升了一大截,凌沖如今能有如此浑厚道基,得益于这道阴阳真气之功甚多。 只是一年之前,阴阳之气虽依旧吞吐星光,凝练真气,但自身却并不壮大。在凌沖看来,就如一位富家公子,陡然家道衰落,沦落到乞食度日,但饱食之后,自家凭藉手段,又自赚取了万贯家财,自然不会再去乞食度日。阴阳之气便是如此,先前飢不择食,待到自家根基稳固,便瞧不上那些土老帽,又自高贵了起来。 阴阳之气一出,化为一道黑白旋涡,周流不休,如巨兽张口,一口之间,居然将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尽数吞下!凌沖吓了一跳,亦是拦阻不及,这道阴阳之气仿佛自家有意识一般,常常自作主张,神异非常。若非郭纯阳早已瞧过,绝无危险,凌沖早想将之排出体外了。 阴阳之气一气吞了三十六枚神符,又在斗室之中空自旋转了良久,似乎在寻觅还有甚么能一口吃下的,凌沖这斗室之中空无长物,阴阳之气游弋了半晌,方才恋恋不捨的返回他丹田之中。 凌沖刚松了口气,谁知阴阳之气并未沉寂,感应到紫府之中似有甚么物事十分「美味」,立时冲出丹田,直入紫府。这一路算是驾轻就熟,丝毫无有滞涩。阴阳之气来至紫府,见了三百余枚云文天篆,便如老饕见了美食,色鬼见了美女,根本把控不住,陡然化为一道光华直扑上去! 三百余道云文天篆本是安安静静,安分守己,只在紫府之上悬耀不停。这些云文比之太清三十六神符来的更加苍茫高远,乃是传自上古,质朴粗陋,颇有粗犷之风。阴阳之气如恶汉追来,三百余道云文天篆似是忽然有了自身意识,陡然聚在一处,化为一大团精光,精芒耀目难睁,与阴阳之气激斗起来。 凌沖万没想到,阴阳之气居然还会去吞噬云文天篆,更未想到阴阳之气自家有所行动也就罢了,毕竟已是熟识的很,云文天篆居然亦会如有意识,自家也动起手来!一时之间,他的脑筋实在有些不够用了,阳神面上现出呆滞之色,只能仰头望着二者此来彼去,争斗不休。 第278页 阴阳之气自凌沖机缘巧合,以太玄真气与血河真气炼就,迭经变化,已甚是通灵,到如今所作所为,皆是有益于凌沖之事,若无这道阴阳之气,凌沖早已死过几次了,内心之中他对阴阳之气甚有眷恋之感。但三百多枚云文天篆居然会有如此灵性,着实令凌沖不解。 这些云文乃是上古所创,属于后天之法,却能描摹先天大道。但传承至今,已有许多疏漏,传说云文共有五千余字,但太玄仅得三百,惟庸老道尽数传了给凌沖,只指望他从中悟得甚么精妙道法,至不济也可计算出每一枚字符蕴含之意,自可通读太清符经,也算一种道基积累。谁知今日被阴阳之气引动,居然自家开始反抗了起来。阴阳之气也无别的甚么招法,就只是一刷又一刷,刷来刷去。擦到云文光华之时,便会扯下一大块,将之炼化。云文天篆却只是守御自家,三百余枚字符齐齐放出金光紫气,飘摇不定,结成一团,居然能阻挡阴阳之气突袭。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阴阳云文 聚灵明光 阴阳之气之前算是极温和,就算精炼北方七宿星光也不过是将其中渣滓自家吞了,精纯星光依旧还给凌沖。但遇到三百余枚云文,却显得霸道之极,非要将之尽数吞没炼化,似乎有甚么生死大仇一般。 凌沖如今是瞧着神仙打架,插不上手,私心而言,还是倾向阴阳之气多些,毕竟也算他自家修炼而成,一路修道走来,借力良多。那云文天篆不过是新近入手,还不知其中奥妙,再者凌沖也未打算将之当作根本道诀修习。洞虚剑诀也好,星斗元神剑诀也罢,起码有郭纯阳、惟庸道人这样的长生大高手能够时时请益。 但太清门早已风流云散,道统存于何处尚不知晓,凌沖肯忙里偷闲,修炼太清符法,一是为了自家身体力行,日后指导齐瑶儿修炼,二是惟庸道人力荐,说是其中炼神部对他阳神显化,增强神魂之力,甚有好处。但落到现在的田地,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居然自家打了起来,大出意料之外,只怕惟庸道人在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就在凌沖紫府之中争斗不休,阴阳之气交缠流转,如一块大磨盘,将云文天篆狠狠压在下面,一时却不得落下。云文天篆则是发出金光紫气,光芒辉耀,耀目难睁,将阴阳之气思思抵住,不令下落。两方胶着之下,谁也奈何不得谁。 凌沖愣愣的袖手旁观,浑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好在双方斗法皆有克制,空自精芒漫天、金光震颤,却不伤及他紫府,不然这等境界的斗法,一个照面之下,便可将他紫府炼的渣都不剩,死的不能再死。 云文天篆被阴阳之气步步紧逼,似乎也有几分恼怒,金光漫捲,忽然一下探入阴阳之气内部,狠狠一搅,再伸出来时,居然有三十六道金光附着其上,正是太清天罡炼神符。方才阴阳之气一口将太清炼神符吞下,还未来得及消化,却被云文天篆接引了出来。 太清天罡炼神符本就是太清门歷代祖师观摩云文,领悟大道,将其中体悟书就符文,就根源而言,与太玄派所传云文一体同源,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被云文天篆吸入自家之中,与三百余枚云文混作一处。这下阴阳之气似被激怒,飙轮电转之间,阴阳二气陡然分离,两道气旋往云文天篆处一合,如凶兽之口,开阖之间将云文天篆尽数吞入。 阴阳之气中一团刺目金光左冲右突,不得而出,阴阳之气刷动之间,就去炼化云文天篆所发金光紫气,每炼化一分,云文天篆之毫光便缩减一分,但随即毫不示弱,又自壮大一分。如此僵持不下,似乎无有尽头。 凌沖早就瞧得呆了,阴阳之气居然如此霸道,看那架势势要将云文天篆炼化方休,仿佛二者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云文天篆死死抗拒,丝毫不退,似乎虚空之中时时有意念传来,引导云文天篆与阴阳之气对抗。 凌沖听闻惟庸道人所言,阴阳之气来头非同小可,仅是后天之气已然妙用无穷,若能成就先天,似乎位列甚么先天五太之中,且是位列第一,来头之大,根本想像不出。一直以来,他仰仗这团阴阳之气炼化了许多物事,连噬魂魂力、周天星力亦不能倖免,但云文天篆居然能抗拒其威力,且与之相斗,丝毫不落下风,足见云文天篆的来头亦不亚于阴阳之气。 凌沖对那等先天之上的道力所知不多,也就不肯耗费心思多想,眼光瞄处,只见阴阳之气中那团云文天篆所化金光之中,太清门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居然在不断化入云文之中。阴阳之气的炼化压迫,使得云文天篆更加凝练,居然在其压迫之下,开始炼化起天罡炼神符来。 太清门三十六枚炼神符本是歷代祖师自云文之中参悟出来,灌注法力祭炼成为法宝,太清门便是依仗这三十六道法符,镇压天下。但随着歷代祖师飞升天阙,几乎每人皆要带走几枚法符,搞得太清门中法符愈来愈少,到最后被清虚道宗使了计策,太清门覆灭之时,居然拿不出几枚法宝级数的法符御敌,这才一败涂地。 这三十六枚法术只是一缕符箓之形,其中蕴含法力只有一丝一缕,根本不成体统,珍贵者乃是其中所蕴含之大道妙理,修习太清符法之辈,得了这三十六枚神符,日夕于神念之中存思观想,久而久之,自可坚固神魂,甚至到了最高境界,将元神化入炼神符之中,神符合一,便是元神纯阳,自证长生。此是太清法门之殊胜之处,只可惜如今这一方世界中,并无这等高深莫测的炼神之法了。 第279页 云文天篆自生意念,虽非似人一般计算万事,却也有几分本能之意,知晓三十六天罡神符乃是与它一体同源,将之炼化了,自可巩固自家根基,抗拒阴阳之气。云文天篆的来头极大,丝毫不下于阴阳之气,且为先后天一切文字之宗祖,记述大道纹理,清华高贵,连阴阳之气也不放在眼中,焉肯受阴阳之气如此镇压? 眨眼之间,三十六枚炼神符便被云文天篆炼化一空,得了本源法力补充,云文天篆三百余枚文字亦惊电雷火一闪,又有数十枚补充其中,正是炼神符所化,共有三百六十五枚云文天篆,所放紫气金光亦强盛了数倍,居然将阴阳之气死死撑开,自然也就免去了被炼化之厄。 阴阳之气轮转不休,似乎仅凭本能行事,并无灵动之意,云文天篆这一增强法力,登时有些奈何其不得。但阴阳之气这几年得了大补,自家根基浑厚,非但不是当初随时散逸的模样,反而十分精炼。这团阴阳之气包含先天造化至理,乃是无上妙物,凌沖也是十八辈子积德,方能误打误撞,将之炼成。即便只是后天之物,但玄妙已是无可诉说。两方如今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阴阳之气一门心思要将云文天篆炼化,得那无穷好处。云文天篆虽无那般霸道,要反将阴阳之气击溃,却也甚是硬气,尤其吞噬了三十六枚炼神符,返本归元,演化出新的云文天篆,更加不可一世,将阴阳之气牢牢抗拒在外,老神在在。 凌沖见神仙打架,自家根本插不上手,好在两方皆有克制,内中厮杀的翻天覆地,却无一丝法力波动泄露,不然自家的阳神、紫府弹指间便要灰飞烟灭,自己也要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凌沖静立良久,紫府中阴阳之气包裹云文天篆,反覆炼化,却丝毫奈何不得。金光与紫气横飞,黑气与白流混洞,好不热闹,这两位大爷他自家无有本事将之请了出去,便唯有装聋作哑,好在如今看来,似乎不会对他有甚恶意。 凌沖将心念退出,只得嘆息一声。惟庸老道的本意乃是命凌沖选取太清炼神符中有缘符箓,加以观想修炼,壮大阳神,再去修行星宿道法,自可事半功倍。谁知中途异变,阴阳之气斜刺里杀出,居然将云文天篆吞噬,二者就此僵持,谁也奈何不得谁。凌沖借云文悟道、借炼神符修行的打算就此落空。 合极宫三楼之上,凌沖一脸无奈,此时已是他修炼太清符法的第三日,三日之间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往来不休,折腾不已,他也甚是头疼,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任由其厮杀。自家却翻看起阳符经译本,此刻他右手捏作剑诀,权当法笔,正自凌空描画,也不知书写的甚么。 凡间有云鬼画符便是此意。道士书画符箓,先要凝神练气,开坛祭请祖师神明,献上牺牲,继而念动咒语,再以法笔饱蘸硃砂,在黄符纸上写写画画,往往不令人明了其意。炼神符被吞噬,还原成了云文天篆,凌沖没了观想之物,自也修不成炼神部法门,只要转而修习其余两部秘法,选来选去,挑中了祈禳部符术。祈禳部符术之中,多是辅助修炼的法术,或是增长智慧道力,或是演化符水,令人饮之,除病驱邪。凡人之中,多有借玄门之力起事造反者,大多便是学了几手粗浅的祈禳符术,炼化符水,救人治病,聚拢民心。 祈禳部中所载符术不多不少,胎动境之符术共有七种,凝真境符术共有六种。皆须以太清门独门真气催动,方能发挥威力。凌沖剑诀连点,凌空虚划,数条线条勾勒之间,一道灵符凭空化出,指尖一点太清真气倾泻,那道灵符蓦地大放光明,但唯有一瞬,随即消散,化为星光点点。 「这道聚灵明光符乃是祈禳部脱胎境所载八种灵符之一,功能聚敛灵气,化为灵光,可照耀晦暗,启迪智慧。所需真气也不算多,在太清门中地位相当于太玄剑派守山剑术,只是无有守山剑术能修成玄剑幻境那般变化,勾勒之间亦是十分简易,功法粗浅,只要修成一点太清真气即可发动。只是太清真气虽亦是玄门正宗,不会与太玄剑气相冲,但到底乃是异种真气,我不可能改修太清符法真气,看来只能粗粗修习一番,待日后大概指点一下齐瑶儿姑娘了。」 太清符法博大精深,绝不在玄门各派之下,甚至完整的太清传承,足可匹敌太玄剑派六大剑诀真传相加,凌沖若要精修太清符法,除非废去太玄剑派修为,转修太清真气,否则绝难有所成就。这还是两家皆为玄门正宗,只是偏好不同,真气相冲不大。若是换了其他法门,比如魔道功法,凌沖若敢修习,立刻真气相冲,不死不休,轻者前功尽弃,重者走火入魔。因此他思量再三,只对太清符法浅尝辄止,不肯深入探究。 原本太清初学弟子修炼这八种祈禳部根基符法,本要先打坐练气,待到太清真气粗壮,这才下手修炼种种手诀手法,再寻灵笔硃砂,上好符纸,还要净口、净身、净意,思虑精惟,这才敢下手书画符箓。其中亦有无穷关隘,稍有不甚,手法错的一丝一忽,便会前功尽弃,待到弟子真气圆满,突破境界,功力日深,所用符笔、硃砂、符纸,亦自更换上好品种,待到修成太清符丹之后,功力精深,平日画符便可不用诸般外物,以法诀作笔,灵气为硃砂,虚空为符纸,任意挥洒,挥斥方遒,所书符箓妙合天地,具极大威力。 凌沖不过是得了一卷符经,自悟自修,连惟庸道人特意传授给他的炼神部法门,也因云文天篆吞了炼神符,又復被阴阳之气镇压,也自修炼不得。只能自修祈禳部,他自家既无名师随时指点,又无纸笔硃砂为用,只能自家凌空虚划,聊显心意。他自家并不知道太清符术尚有如此忌讳,只以为点点画画之间,心到意到、符到气到即可。殊不知这八字乃是功力精深,修成符丹之后,方有资格触及。他自家却是误打误撞,以微弱之太清真气,勉强于虚空中书画符箓,又勉强成功,还不自知。 第280页 凌沖又书画了几遍聚灵明光符,直到丹田中太清真气告罄,才住手不练。一来太清真气亦要打坐修行才有,二来他自家对符箓之术也不怎么上心,一心只求修成高深剑术,三者天罡炼神符没了,自也不能观想修炼炼神部,没了最大的动力,因此再未修行。以他如今眼力,书画符箓尚且有些勉强,但修炼太清真气却微有心得,足可指点齐瑶儿了。 他不再修炼太清符术,自也放任紫府中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争斗不休,自家又自投入到北方玄武七宿星神修炼之中。太清符术虽然精妙,却非他先天所喜,若是能得传太玄符剑之道,也许凌沖还会兴沖沖的修炼一番。只是惟庸老道不肯轻传符剑之术,说是要等凌沖自家将太清符术至少修炼到凝真之境,再传他符剑祭炼之法。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向天破境 凌沖护法 如今太清三十六天罡炼神符被云文天篆炼化,重又返本归元,凑成三百六十五道云文天篆。这些云文天篆又被阴阳之气一口吞没,没日没夜的炼化不停,二者似是生死仇敌,非要分个胜负不可。 凌沖手中没了炼神符,不能存思修炼,也就放弃了修行太清炼神法的打算,反正自家也是无能为力,总不能强行将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分开,再者云文天篆已将炼神符炼化,也拿不回来。索性还是依旧修炼北方七宿玄武星神之道,补益洞虚剑诀的修为。 凌沖只能安心修炼,等到三月之后,再去拜见惟庸道人,向他请教修行之事,如今说来,郭纯阳这位便宜师傅只面传了洞虚剑诀的法门,便做了甩手掌柜,凌沖修炼至今,几乎是惟庸道人亲自教导,反倒与这位大师伯更亲近些。 便在此时,一道剑光悠然起自太象宫中,略一转折,已跨越虚空,落在合极宫中,悬在凌沖面前。凌冲心有所感,忙住了修炼。只听剑光之中郭纯阳的声音悠然道:「凌沖徒儿,你叶师兄如今正在血河支脉中,镇压血河生灵,忙不过来,你修为不高,但洞虚剑诀本就是于杀伐中见凌厉,且去助他一臂之力罢!你大师伯处为师已然知会,正巧他如今炼法亦忙,就不必去了。」 凌沖忙即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头道:「弟子谨遵恩师法旨!」那剑光一晃,已自无踪。凌沖站起身来,想了想,唤来玉琪,吩咐她道:「我要出门一趟,怕是要三月半载方能回返,你将合极宫闭了,自家在此修行练气,不可外出生事。」玉琪忙道:「老爷放心,婢子绝不敢生事。」忽然心头一动,望向凌沖。 凌沖点头笑道:「我上山四载,修行也算勤勉。平日多得你照料,原本该当有所报答。你心切修行,我早已知晓。只是我之法门皆是门中真传,不敢外泄,若是私传了你,你我皆有大祸临头。不过事有凑巧,前日我得了一部别派法门,虽是残缺不缺,但到底金丹有望,亦是玄门正宗之法,乃是好友所赠,不在师门管辖之内,意欲传了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琪姑娘双目含泪,伏地泣道:「老爷传法之德,恩同再造,婢子定会好生修炼,粉身碎骨报答老爷成全之恩!」玉琪机缘巧合,被太玄剑派看中,收上山来,虽然做个侍女杂役,但吃喝不愁,眼中所见俱是高来高去的剑仙一流人物,眼界自也开阔,心气也自高了起来:「神仙也是凡人做,多少太玄弟子入门之前手无缚鸡之力,只因得传上乘法门,便能出入青冥,来去无影。我玉琪也不比别人少甚么腿脚,如何不能修成道法,成就长生?」 只是她自家出身卑微,资质不够,当年太玄剑派长老便曾瞧过,这才不曾传她道法。如今她已是二十几岁年纪,再不能入门修行,便要被打发下山,嫁人生子,了此一生。玉琪心性高傲,如何能忍?偷偷哭过多次,见凌沖此人甚是宽和,平日修行勤勉,根本不问外事,便将一腔希望尽数倾注他身,好在凌沖终于松口,肯传她修行法门,不问资质。 玉琪痛哭流涕,也不知说了些甚么。以她眼光自也分辨不出法门上乘与否,只道若能得了传授,定会好生修行,不敢稍有懈怠,天道酬勤,自会有一番成就。凌沖亦是思忖良久,才决定传授玉琪太清符法法门。一来太清门已然烟消云散,便是私传其法门,也不会有弟子前来报復,反倒是为其道统存续尽了一番薄力。二来太清符经乃是齐瑶儿所赠,他自己修炼太玄剑术,未免有了几分先入为主之念,换了玉琪修炼符法,说不定还能摸索出一条太清正宗的修行路数,日后见了齐瑶儿,也好为她讲解其中关隘难易之处。再者玉琪这几年执役侍奉,十分勤勉,传她修行之法,也算略尽报答之意。 凌沖并未将惟庸所赐那本译经传给玉琪,只口说手比,传了她太清符法胎动境的法门,连带那八道灵符图样亦自传授,吩咐玉琪自悟自修,若有何疑难,待他自血河迴转再行解答。太清符术之根本乃是太清真气,好在太清真气走的平和醇纯路数,最是安稳不过。初时进境缓慢,但胜在绝无走火入魔之忧,只需按部就班修炼,总能有所成就。但之后书画符箓,以符入道,则需灵性资质。以玉琪现下的根基,还不必理会此事,只一门心思修炼真气,习练胎动八符即可。 玉琪再拜受教,末了又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头,待凌沖以师礼。凌沖说道:「我传你的法门乃是太清符法,亦为玄门正宗。太清门当年乃是玄门第一大派,实力之雄厚还要胜过本门十倍,可惜运数不在,空余嘆恨而已。这道法门你自家修行,万不可传与第三人知晓。若是被我知道,非但是你,你传了几人,我便杀几人,这是本门传法的规矩,你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悔之晚矣!」 第281页 太玄剑派对自家道统法门瞧得极重,门中长老传授弟子甚么法门,皆要记录在案,以备查验,若是发觉法门泄露或是私传道法,刑罚极其酷烈。当初只因凌沖无意中得了一部太玄剑术残谱,搞得门中鸡飞狗跳,百鍊道人力主彻查,为此还诛杀了狄谦亲族数十人,可谓惨烈已极。 其实不止太玄剑派,其余道家门户对自家道统亦是瞧得无比之重,敢有擅传偷学者,大多当场处死,凌沖虽非那等残忍之辈,但太清符法非同小可,若是传了出去,落入歹人之手,造孽无穷,不得不正视此事。玉琪当即发了一个毒誓,不得凌沖允准,绝不敢私传法门。凌沖点头,命她自去修炼,自家两手空空,施施然往血河支脉而去。 凌冲下了太玄峰,依旧穿着二代弟子玄色道袍,大袖飘飘而去。一路穿行山野,一日之间已来至那处铁矿洞口。自上次凤兮郡主与狄成取了铁精,又恰巧寻到血河支脉,被滔滔血河吓了一大跳,忙即回山禀告任青。任青认为兹事体大,立时入太象宫求见掌教,郭纯阳吩咐二代弟子轮流镇压血河支脉,勿令其中生灵逃出血河,为祸世间。 太玄剑派上下似乎并不知晓叶向天与那株太阴火树之事,郭纯阳也有意无意不曾提起。叶向天主动请缨,留在血河之上,镇压其中生灵。郭纯阳忽又飞剑传令,调派了凌冲过去,助叶向天一臂之力。至于凤兮郡主与狄成两个,俱得了许多铁精,欢喜的甚么也似,凤兮郡主向师傅任青讨了炼剑法门,当即闭关冶炼宝材,希冀能炼出一柄旷世飞剑。狄成也自寻了一座丹炉,开炉炼剑。 当日叶向天对铁精之物根本不屑一顾,说道若是凌沖欲要炼制飞剑,大可向他讨要当年夺自东海龙宫八门锁神阵的数万斤千年寒铁,炼出的飞剑亦是绝品货色。以叶向天的眉眼,自是瞧不上一般俗物,当日凌沖唯有苦笑而已。凌沖如今修炼的剑诀,洞虚剑诀走的是法剑路数,讲求一剑破万法。星斗元神剑则是走的气剑路数,以星光合炼真气。两种剑诀皆不用非要以外物五金之属炼制飞剑,而是自家真气道法自可成剑,运用自如,因此对外物飞剑并非那般眼热。 凌冲来至洞口,望着黑黝黝的铁矿天坑,微微一笑,迳自步入。郭纯阳派遣二代弟子前来看守血河,自是不用一干凡人前来驻守,若是有二代弟子也对付不得的妖魔出世,留着凡人在此也只是给妖魔加菜而已,因此铁矿周遭已无一人看守。叶向天镇守血河,自然是在地下之处,也不会到地面洞口上来。 凌沖凭着记忆,一路向下,往地心深处走去,穿过蛛网般的地下迴廊,鼻中微闻血腥之意,再走个小半时辰,眼前一红,已到了血河支脉。眼见血浪滔滔,无边无际,说是血河,却与浊海无意。血河之中隐隐可见许多黑影游动不停,大多晃荡一阵,重又沉寂了下去。凌沖曾听叶向天讲解血河之秘,说是这条血河之源头乃是开地闢地之出一股污秽血力演化,至于这一方世界中之血河,便是那一道血河一小段法力落入此方世界化成。 即便只是一小段法力演化,亦是无边无量,甚至还孕育出了先天血神这等玄阴高手,除此之外,尚有无数血河种族在其中繁衍。这些种族肉身受血河滋养,大多先天强横,又能运使血河魔道法力,禀血河戾气而生,平日无事还要互相斗个你死我活,若是被其冲破地表,无量生灵势必涂炭,惨不可言。 凌沖就在血河支脉边上停驻,无尽血河真气汹涌而来,若他是寻常生灵,要么周身血气立时被夺,成了一具干尸,要么形神为血河同化,成了后天血河生灵,不知善恶,只知争斗不休。好在他是炼器修道之士,自有仙道法力护身,心念一动,胸口大穴中玄武七宿星力喷涌而出,部于体表,将血河真气隔绝在外。星宿魔宗道法神妙非常,还在血河法门之上,血河真气丝毫奈何不得。 凌沖自家无碍,心念微动,双手一划,一道森然剑气凭空生出。他如今乃是凝真之境,距离修为圆满也不过一线之隔,真气演化无尽,剑气化实不过是小道也,终于有了几分剑仙高手的模样。剑气一出,凌沖五指轻抚,犹弹琴拨琵,剑气轻颤之间,一道道剑音真意发散出去。当年他于东海之上,对阵沙通的龙鲸天音,险些不敌,还是玄剑灵光幻境中自生感应,化生一套剑音之术,勉强敌住龙鲸天音。 当年这套剑音之术尚不完善,凌沖这几年醉心修行,也无意深究此事,今日忽然记起,便已其中一式剑法,横发剑音,想来叶向天在此驻守,定能听闻。果然片刻之间,血河翻腾之中,一道人影悄然跨越虚空而来,身形挺拔,面容英挺,不是叶向天是谁? 叶向天一出,血河中登时有些躁动,他这些年就在太阴火树之下参悟道法,平日没少杀戮血河生灵,身上戾气之重,令人心惊。早有血河中修为高深之辈定计要杀他报仇,只是忌惮太玄剑派势大,唯恐斩杀了叶向天,还要面对郭纯阳的疯狂报復,迟迟不肯动手。这几日之间,叶向天似乎功力桎梏略有松动,连带那株太阴火树汲取血河之力的速度也自快了三分。太阴火树以血河真气为食天生克制一切血河生灵,此树如此异象,搅得血河之中魔心惶惶,皆不知如何是好。 叶向天三步跨出,已来至凌沖面前,双眸紧闭,微笑道:「师弟远来辛苦,修为又有进境,当真可喜可贺。师兄有一事相求,才请恩师将你调来,莫要见怪才好。」凌沖笑道:「若无师兄当年金陵城中一路接引,焉有小弟今日?师兄有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请吩咐便是!」 第282页 叶向天说道:「此事倒也不难,只是非要亲近之人方可商议。为兄近年苦修,这几日忽有心血来潮,自知破关之日不远,平时杀戮这血河生灵甚多,有太阴火树镇压,倒也不怕其等报復。只是一旦破关入境,便须真气元神内敛,锤鍊婴儿,那时太阴火树亦要收缩法力,为我护法。欲请师弟彼时守候一旁,但有血河妖魔要侵害我之肉身,便请师弟下手除去。」 叶向天修炼正反五行灭道真法经年,迟迟不肯破关入境,一意打磨道基,直至前几年得了先天乙木精气,参悟其中造化玄机,与自家跟脚相合,就此开悟,多年癥结一朝而解,眼看便可破碎金丹,孕养婴儿,因此请同门师弟凌沖前来护法。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祭炼寒铁剑 叶向天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逆反五行,错乱阴阳,修到最高境界,无论先天后天,只要不脱五行法力,只要一刷之下,尽数化为虚无,斗法凌厉非常,不在先天庚金剑诀之下。只是修炼太过艰难,不似先天庚金剑诀只要精修一门庚金法力即可,灭道真法却要将五行法力一一修遍,再合而为一。 叶向天跟脚雄厚,心气亦高,一心要修成盖世法力,多年来始终压抑境界不肯突破,如今终于水到渠成,只是他碎丹成婴之时,周身真气、神魂内敛,相抱相交,完全无暇顾及外界之事,定需有法力高强之辈护持方可。本来此事太玄剑派中有大把人物可以做得,偏生牵扯到了太阴火树,郭纯阳与叶向天师徒皆不愿暴露此秘,思来想去,唯有请凌沖一行,他虽修为低微,到底剑术不差,又是自家人,不惧泄密。 凌沖嗫嚅道:「师兄之事,小弟义不容辞。只是我修为低微,只恐挡不住血河魔怪侵袭,若是惊扰了师兄炼法,那可就罪莫大焉!」他倒不惧与血河魔怪争斗,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只是身后有叶向天修炼道法,若当真力有不逮,被魔怪闯了过去,惊扰叶向天走火,前功尽弃,那可就难以交代了。 叶向天微笑道:「师弟不必顾虑,为兄已禀明恩师,请得了庚金前辈一道天罡禁制法力在此镇压,若当真有玄阴级数的魔怪出世,自有恩师以灵光幻影之法,前来援手。师弟无需顾虑,只专心运用剑术,将一干胆敢闯上的魔怪斩杀便是!」 叶向天如此一说,凌沖登时宁定,说道:「既然如此,小弟敢不从命!」叶向天拉着凌沖之手,略一迈步,又以来至血河源头之空间,面前一株巨树灵根,条条枝叶阴火瀰漫,燃烧不停,却无甚暖意,反而阴寒森森。叶向天望着那株巨树,出神了片刻,拉了凌沖在树下静坐,说道:「我破关之日乃在三天之后,期间还要调匀真气,宁养神魂,师弟亦可趁此良机,巩固真气,三日之后便是连场大战。」 取了一枚巴掌大小的葫芦,微一摇晃,内中传出清脆声响,说道:「葫芦之中乃是三十六粒固元丹,功能补益真气,师弟修炼的星斗元神剑诀采炼周天星光,可以不畏血河气息污秽,先天占了几分便宜。只是以真气星光凝练剑光,到底不如真正的飞剑剑器来得犀利。」袖中一抹寒光电闪,一柄三尺长剑飞出,乌漆漆的沉幽敛光。 凌沖双手接住,忍不住手腕微沉,那长剑居然重有百斤之上,幸好他修道有成,倒也还拿捏的住。细细瞧看长剑,只觉寒气扑面,剑刃之上道道云纹如花绽放,如雪欺霜。叶向天说道:「此剑便是以当年夺来的千年寒铁所炼,是我求了狄谦师兄出手炼制。本是为了给张亦如练剑之用,今日先借与师弟,师弟可在三日之间,将此剑祭炼一番,也好应用。」 凌沖将这柄寒铁剑一挥,虚空中恍如打了一道闪电,剑光森寒,沁人毛髮。太玄剑派之中,炼器之道造诣最高的要数贺百川与狄谦师徒,至于郭纯阳、惟庸道人之辈,不曾出手炼剑,便无从得知。只是贺百川已有数十年不曾开炉炼器,只有狄谦倒是每隔几年还有新的飞剑炼成,俱都被门中收去,要么分配优秀弟子,要么留待赏赐立下大功之人。也唯有叶向天这等脸面,方能求狄谦专门开炉炼剑,且为了配合张亦如如今修为境界,只将飞剑打造为凝真境便可应用之宝。 张亦如正式入门之后,被叶向天留在门下几年,传授了诸般法诀道术,去年又自下山归家,听闻近来朝中颇不太平,屡有大臣重臣被刺之事发生。张亦如祖父张守正乃是内阁首辅,位高权重,自也容易招来祸端,张亦如也算修炼有成,正好归家暗中护佑,免的有人发难。这柄寒铁剑炼成之后,便不曾交付给他。 凌沖当年曾得叶向天借出一柄寒铁长剑,是其仓促所炼,却也得利甚多,这一柄飞剑乃是狄谦亲手炼制,手法火候更为精妙,凌沖持在手中,立时爱不释手,略一催动玄剑灵光幻境中太玄真气,这柄寒铁剑立时发出声声剑啸,略一抖动,更是剑音不绝。 叶向天见了,暗暗赞嘆:「这位凌师弟当真是炼剑的奇才,短短数载时光,居然就有如此造诣。恩师对我言道,我日后成道还要多多仰仗于他,今日护法之事不过是个由头,以后再来深交罢!」叶向天深知乃师郭纯阳实有神鬼不测之能,最善前知,每言必中,既说日后他有借重凌沖之处,便必是如此。 凌沖提着寒铁剑,当真是爱不释手。这柄剑乃是八重禁制祭炼完全,实实在在的二阶飞剑,尤其出自狄谦这位炼器大师之手,无论真气的传导或是剑刃锋锐程度,皆是上乘。更难得是此剑通体以千年寒铁锻造,足足用去数万斤数量,经狄谦反覆锤鍊,去芜存菁,才得这么一柄剑胚,若是张亦如愿意,自可时时以真气温养,到了脱劫待诏之境亦可用得,若是机缘足够,未始不能开启灵识,成就法宝。足见叶向天对张亦如关爱之意,特意选了这柄利器送与自家弟子。 第283页 凌沖先前已得叶向天传授炼剑法门,当即盘膝坐下,将长剑横放膝头,将太玄洞虚剑气传入剑身,开始祭炼。此剑是叶向天要传与张亦如,凌沖不敢将之完全祭炼,只用太玄真气在其中粗粗打下一个烙印,能够勉强运用即可。好在此剑禁制完全,从未有人祭炼,不曾抗拒凌沖真气,一日一夜之间,祭炼成功两重禁制。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妖魔试探 剑光森寒 凌沖尚是第一次以真气御剑,十分兴奋,心念微动,那柄寒铁剑化为一道剑光腾起半空,光华乱闪,好不得意。凌沖操控飞剑演练了一会,以大擒龙手的手段试演了一回,剑光腾挪之间,也算如意,便住了手,转头见叶向天端坐太阴火树之下,身畔五色灵光环绕,闪耀不绝。太阴火树之上阴火亦自明灭不定,似在与他唱和。 「叶师兄与这株太阴火树必有关联,说不定早已将之祭炼,只等日后修为高深,便是一件至宝。我虽修为低微,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何况叶师兄对我多有提携,此事定要做的圆满才是。」见叶向天兀自闭目炼法,也不去打搅,调匀真气,思索该当如何应敌。洞虚剑诀需以太玄真气催动,而太玄真气除却吸取天地灵气炼化之外,尚可以星斗元神剑诀所收摄的星光之力转化。 只是星光法力可化为太玄真气,太玄真气却转不回星光法力。星光法力有限,有一些便少一些。好在此处虽是深临地下,却并不能隔绝周天星力传递。只是此地血河法力太过浓郁,星光传导不强,凌沖试过汲取星光,却只有平日太玄峰上三成效率,好在他对战血河魔怪,靠的是无双剑术,星光之力浓郁与否,倒也无伤大雅。他将星光法力布匀体表,使血河真气侵害不得。 血河之上无有昼夜,四周除了血浪滔滔之声,也无余韵。凌沖修炼惯了,也不觉孤寂,暗暗算计时辰。到了第三日正午时分,叶向天周身五色灵光陡然疾速旋转,蓦地化为一道光幕将叶向天身形包裹,太阴火树亦自垂下无数枝条,阴火丛丛。凌沖一见,知晓叶向天炼法已到了紧要关头,自家护法之责也算开始。 叶向天气息缓缓衰落,似是生机渐无。凌沖不知是否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修炼时的异象,到了此时,他全然插不上手,不如集中精力,防御血河魔怪侵袭。果然叶向天气机衰落,血河之中渐渐有所异动,陡然一道血浪喷出,一道强健身影扑将出来,伸出两只魔爪,抓向叶向天。 凌沖瞧也不瞧,寒铁剑带起一熘寒光,轻飘飘蜿蜒斩出,剑光过处,那魔怪一声惨叫,已然身首异处。血河魔怪秉持戾气而生,以杀戮为能事,遇上生灵便是残杀,吸收精血炼法,便是生出灵智,也只能更是狡诈阴险,彼辈魔头唯有以杀伐手段对付,凌沖一剑之出,剑刃切割魔怪之身,心头忽然生出一股由衷喜悦,倒并非是斩杀生灵带来的快意,而是觉得剑修之辈,就当如此,于杀伐中见真性自我。 和尚参禅修佛,明心见性。道士体悟大道,坐忘存思,皆是要认清自我先天一点灵光,与大道冥合。剑修之道,便是凭藉手中长剑,斩尽天下之敌,最后照见自我,契合天地。凌沖本心爱剑,才会投入太玄剑派之中,但自得传剑诀以来,苦苦修行,打磨根基,无意中将本心深藏,如剑在囊中。今日为叶向天护法,斩杀血河妖魔,无意中将自身杀伐之意激发,居然暗合太玄剑派剑术之意,一招之间,剑光大盛,连带凌沖本心之中,亦自生出大欢喜、大自在。 凌沖一剑斩杀妖魔,抱剑凝立,双目如电,望向血河深处。叶向天百年以来,几乎都在太阴火树之下端坐悟道,太阴火树乃是血河天生的克星,最善汲取血河本源,壮大自身,叶向天本身亦是剑术高强之辈,歷年死在其手的血河妖魔着实不在少数,血仇极深。如今叶向天闭关炼法,连带太阴火树亦威能全失,正是报仇雪恨的良机。尤其叶向天一身元气浑厚,太阴火树更是灵根一流,若能掠夺其元气,足可以将一个普通妖魔眨眼推至元婴之境,可谓是一步登天。这等诱惑,谁能抗拒? 血河之中血浪翻涌,无数双血红眼睛,俱都望向中央太阴火树之下端坐的叶向天。叶向天双目紧闭,周身真气如沸,显是炼法已到紧要关头。此时若能攻入他内圈之中,定可将他从境界之上打落,重伤垂死,任由摆布。 凌沖将手中寒铁剑一划,森森剑光之中,朗声喝道:「太玄弟子凌沖在此,若有不怕死的尽管上来,瞧瞧我手中这柄寒铁剑究竟锋利也未!」血河妖魔亦有许多开启灵智,智慧不下于人,听闻太玄剑派的名头,略略犹豫。当年血神道人倒翻太玄,却被郭纯阳剑斩六大分身,灰熘熘逃走,连个屁也不敢放。太玄派赫赫威名,着实镇压血河一脉。一些老成持重之辈思忖片刻,悄悄离去。血河之下,另有无穷空间,这些血河妖魔若肯安安稳稳呆在其中,也不愁吃喝,只是垂涎世间生灵血肉灵气,又贪图地表花花世界,无时无刻皆思杀入凡间。 凌沖凭太玄剑派的名头,着实吓退不少妖魔,但亦有许多妖魔眼见他不过一个凝真境的小子,敢大言不惭,打定主意,杀死他与叶向天,夺取太阴火树之后,立即返回血河,终生不履地面,太玄剑派便再霸道,还能降血河煮干,擒杀自己么?血水幽幽,摇盪,潮生,无数双赤目死死盯着凌沖与叶向天,随时可能扑将上来。 第284页 凌沖从未指望仅凭太玄剑派的名声,就把这许多妖魔吓退,战意熊熊高涨,掌中寒铁剑亦是剑光森寒,他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毫不怯懦的反瞪回去。只听两声怒吼之间,两道身影同时自血河扑出,直奔凌冲杀来。这两只妖魔只是胎动境的法力,全身赤裸,修为低微,当是被遣出,试探凌沖法力剑术如何。 凌沖不言不语,左足踏上一步,寒铁剑轻轻划动,剑光轻颤之间,已自两只妖魔脖颈处切过。两只妖魔头颅飞天,身躯兀自向前冲刺良久,方才重重躺倒在地。一剑之间,举重若轻,连毙二敌,用的却只是平凡之极的剑招,颇见化腐朽为神奇之功。 第二百二十章 激斗凝煞妖魔 凌沖久不用剑,此刻施展开来,如庖丁解牛,莫不如意,心知今日绝难善了,一声清喝,寒铁剑祭起半空,化为一团清幽剑光。御剑之法甚是耗损真气,但凌沖精修洞虚剑诀与星光剑术,真气磅礴,不虞损耗。这回尚是他头一次凭自家功力御剑杀敌,心头微有兴奋之意,但随即被一股淡淡杀意覆盖。 血河之中,终于有妖魔按捺不住,挺身杀出。这一次却是一位凝真境的妖魔,周身披挂鳞甲,生的双头四臂,持定铁叉、铁剑、锁链、坚盾。血河妖魔亦有大神通之辈,传下种种法术,又有小妖採取血河出产阴铁,冶炼种种法器,以血河法力祭起,亦是凌厉非常。 血河妖魔整体实力还要远超太玄剑派,高手无数,只是日间相互厮杀不休,消磨实力,若能将之归统一处,不亚于再造一个玄门大派。此事当年血河宗想做,却被太玄剑派打得宗门尽灭。血神道人想做,又被太玄剑派斩去分身,仓皇逃窜。就此而言,太玄剑派镇压血河一脉,实是功莫大焉。 这尊妖魔仗着肉身强悍,挥动四般兵器,没头没脸往凌冲杀去。血河生灵天生肉身强横之极,不畏法器飞剑,斗法之时蛮撞横冲,懒得祭炼法器、修炼神通。凌沖一声冷笑,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中平剑光闪耀,寒铁剑所化剑光一剑平削,剑招普通,但剑意不尽,将四种兵器尽数掀飞。那妖魔愣神片刻,又自悍然杀来,它生于血河,也未见过世面,不过会几手粗浅的武艺,仗着皮糙肉厚,不将其余放在眼中,却遇上了凌沖这个硬茬。 中平剑剑道讲求中正平和,堂堂正正,变化不多,剑路亦自普通,但就是这等剑法乃是剑术之正道,万剑神通之根基。剑影摇曳之间,将那妖魔攻势尽数抵住,间或一招之出,又令那妖魔手忙脚乱,疲于应对。 凌沖运剑之间,一股神念辐照血河,并不以那妖魔为意,暗暗防备其余妖魔趁机发难。果然腥风凛冽之间,又有三尊身影扑将上来,劲风唿喝,竟然俱是凝煞级数的高手!魔道修士修炼玄阴之气,到了凝煞之境,便要选取适合自家法门的上好煞气加以凝练。血河真气乃是数种上品煞气之一,连当初安阳两个天欲教弟子见了滔滔血河,也自不顾其他,先凝练了再说。 血河妖魔天生与血河真气相合,凝练修行更是得心应手,这三尊妖魔各自肋生双翅,双手中持定刀剑,一身法力澎湃,却是正宗的血河法力波动,一只妖魔伸手一挥,血河之上升起一道血网,往凌沖头顶兜来,却是用上了血河神通。另外两只妖魔各自放出一道剑光、刀光,冲杀而来。 凌沖见血河之中,居然亦有修炼剑术之辈,心痒难搔,寒铁剑光一伸一缩,绕过一条铁锁,剑光吞吐之间,已将最先上岸的妖魔腰斩,跟着剑光不停,化为一道穹幕,将剑光刀光敌住。至于血网临身,凌冲心念一动,玄剑灵光幻境中又有一道剑光飞出,携带无尽肃杀之意,如山岳之崩,一剑噼下! 这一剑正是取自庚金剑意的斩魔剑,取其一往无前之势,绝无其余变化,纯以滔滔剑势压人,以剑意取胜,别无其余变化。但这一剑却是剑意超拔,一往无回,满是决裂杀意。那道血网还未与剑气碰撞,先被其中蕴含剑意破开一处大洞,剑意不绝,又自将那尊凝煞级数的魔头困所。 两尊妖魔施展刀光、剑光,尽往凌沖剑光穹幕之上招唿。凌沖本身修为也不过凝真顶峰,还未开始攒炼罡气。三尊血河妖魔却是实打实的凝煞级数,高出他一大境界。刀光剑光每一袭来,皆是潜力万钧,压力如山。凌沖周身真气如沸,竭力抗衡,但对方真气修为太高,实是不可力敌。不过数个唿吸,他全身骨骼吱吱作响,已是不堪重负。 第三尊妖魔为剑意逼迫,不敢直撄其锋,气的厉啸连连,却又不得不退。破魔剑意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敌人一退,立时自生感应,节节推进。凌冲心头一动,玄剑灵光幻境中中平剑意发出,平平淡淡之中,浩大至刚,似要充塞宇宙干坤。那两尊妖魔为中平剑意所逼,个个身周飞起血光护体,抵挡剑意侵袭。 剑意之道,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剑气之道,无坚不摧。剑光之道,虚实相合。剑心之道,洞穿大道。其中剑意最是缥缈,难挡难防,乃是剑修所使剑术之中的意境,混以自家心境修为。若是修炼的血河剑术,剑意大多是杀戮无尽之意。若是星宿魔宗之剑术,演化出的剑意大抵不脱浩瀚无垠之意。洞虚烛明剑诀最是奇特之极,本身便能包容并续,将诸般剑术融为一炉,连带剑术之中所含意境亦可汲取模拟。 第285页 不过剑意之道,最是虚无缥缈,悟了便是悟了,悟不透便是悟不透。若是凌沖自家不曾体悟其中剑意之道,便能模拟出来,也只是照猫画虎,唬唬修为低下之辈倒也罢了,遇上修为高深之辈,便会被一眼识破,反受其累。好在承干、破魔、中平三道剑意,皆是凌沖以情合境,依据自家道心体悟而来,根基扎实之极,绝无破绽,方能在一剑之间,逼退三位凝煞级数的妖魔。 只是运使剑意,须要剑心精纯,道心剔透,不能受的半分干扰,所涉乃是神魂层面,玄之又玄,凌沖修成阳神,到底还未稳固,连敌三大妖魔,已是强弩之末,趁着妖魔忙于自守,忙即调匀真气,凝神再战。 如此一来,剑意退去,三尊妖魔缓过手来,互望一眼,又自联手扑上。血河妖魔之中,绝无以多欺少的概念,魔道之辈,本就无有甚么道德之限,第一尊妖魔大手一挥,血网一变,化为铁枪长戟,急刺而来,一首血河法术居然甚是精妙。其余两尊妖魔亦是身剑合一、身刀合一,剑光刀光挥洒,俱成血色,凌空杀来。 三尊凝煞妖魔着实超过凌沖全数法力,本该退避三舍,再图反击。但身后便是叶向天法体,他若一退,妖魔势必毁坏法体,打断叶向天修行境界,非但不能冲击元婴,还要身受重伤,摧毁道基。无论如何,也要死战不退!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承干剑意 斩杀妖魔! 凌沖一声厉喝,胸前七处大穴星光喷涌,七道星光交错交织,化为一道混洞星芒,其间隐约可闻异兽嘶吼,水声涛涛。他修为境界还是太低,星光采炼不纯,尚不能化生出北方玄武星神真身。玄武星神真身起码要到金丹以上,方能修炼完全。玄武乃是北方神兽,最能镇压邪魔之力,尤其一身先天壬癸神水,自孕两仪五行,参悟先天造化,更是妙用无穷。 凌沖修不成玄武真身,勉强以北方七宿星光御敌。北方星光混洞星芒招展之间,向那位施展剑术的妖魔捲去。凌沖道行境界不高,并非是他资质不成,而是所修道法皆以真气浑厚为要旨。按理洞虚剑诀乃是剑术,以轻灵翔动为上,只因要推演诸般剑术变化,对真气需求更多。星斗元神剑诀更不必说,本是祭炼星光,走的以力压人的路数。 那施展剑术的妖魔所修血河道法亦是得了真传,精纯无比,张口一口真气喷出,赤红剑光陡然发出条条剑气,切割旋转,与七宿星光绞缠,魔门剑术亦有不下于玄门剑道之真传。血河之中流传一套血灵剑术,血河宗镇宗法宝血灵剑便是以这套剑诀祭炼,足见其中威力。 七宿混洞星芒被血灵剑气切割的七零八落,但极是顽强,兀自死战不退。那妖魔本是师兄弟三人,趁叶向天内守练法,逮到良机,务要一鼓作气将之拿下,见凌沖不知好歹,拼死阻拦,冷哼一声,当即用出七八成力道。血灵剑气暴涨之下,如天绅落地,七宿混洞星芒被剑气一冲,当即不成模样,溃不成军。 另一位妖魔御使刀法,人随刀走,刀芒处处,比之血灵剑术另有一番凶毒意味。这套刀法正是天魔化血刀法,刀光狠毒,中人无救。凌沖鼻尖血腥之气凝绕不散,只得闭住周身穴窍,不敢唿吸。刀芒贯天,随曲就伸,最难抵挡。好在凌沖身经大战,却不慌乱,只将玄剑灵光幻境全力催动,种种精妙剑术随灭随生,全力推演刀光之中破绽。 洞虚剑诀不愧为太玄剑派镇派妙法,果真玄妙,尤其于杀伐中更见威能,玄剑幻境中无数剑光种子此分彼合,震动不已,蓦地一道剑光飞出,如定海神针落下,漫天刀芒登时一收,如毒蛇七寸被捏。使刀妖魔怒哼一声,甚是不解,随机催动法力,又自幻化出无穷刀光,游走不定,扰人心神。 这妖魔绝无法得窥剑光分化之上乘妙境,只能依靠一口刀器自身妙用,激发其中禁止,所使宝刀十六道禁制圆满,乃是上乘三阶法器,比之凌沖的寒铁剑还要高出一筹。凌沖方才一剑,正中妖魔刀法变化之节点,恰将后续变化尽数封死,逼得其不得不变招应对。 凌冲心头一清,更加宁定,玄剑幻境中剑术层出不穷,招招击在刀术变化衔接之处,那妖魔越打越要吐血,往往凌沖轻飘飘一剑,便可轻易将他招数封死,连带后续诸般精妙变化也施展不出,活似洞察他全部心意,通晓这套天魔化血刀法全数变化一般,只被逼的哇哇乱叫。 凌沖以剑术将使刀妖魔压制,登时压力大减,眼见七宿混洞星芒抵挡不住施展血灵剑术的妖魔,心念转动,混洞星芒猝然化为七道金光,由聚化散,剑光缭绕,织成一张剑网。使剑的妖魔御使血灵剑气,正要将星芒切碎,冷不防星芒化剑光,往来奔突,嗤嗤嗤,手足接连中剑,好在它肉身强横不以为意,但也激发了凶性,索性不避不闪,直直前沖。 凌沖剑法精妙,却只给妖魔造成了轻伤,亦是他功力不足,若是换了叶向天出手,一招便可将妖魔噼成两半。凌沖剑气孱弱,却也无法,见妖魔肉身强横,伸手一招,寒铁剑落于掌中,合身扑上! 凌沖自小修炼的便是近身剑术,与御剑远攻相比,近身剑术无意更是拳拳到肉,虽更兇险,却又令人热血沸腾,抑制不住。剑气切割妖魔不足以造成大的伤害,自家功力又比不得妖魔修为,唯有以伤换伤,瞧瞧谁人心性更强! 凌沖施展身法,一掠十丈,寒铁剑上剑光幽幽,双手握剑,当头噼下!破魔!一往无前!使剑的妖魔长啸连连,凶性勃发,手中长剑亦悍然迎上!双剑相交,二人身形皆是一顿,跟着是噼里啪啦剑气闪爆之声,凌沖剑势不停,运剑如风,只将三十六招太玄守山剑次第施展,剑光纵横,当真是泼水难入。 第286页 使剑的妖魔本拟凌沖修为低微,几招可以解决,谁知居然这般难啃,干脆不遮不挡,也用剑术对垒,毫不相让。其余两只妖魔见二人翻翻滚滚,酣斗不休,皆是不顾自家伤势,全是拼命打法,俱都皱眉。这两个本该趁机去截杀叶向天,却被凌沖两个不顾生死的拼斗吸引,血河妖魔天性最是好战,可谓百死无悔,凌沖一身血性,在人族练气士中甚是罕见罕闻,难得遇到如此对手,两只妖魔四只眼睛紧盯二人,居然不去管修法中的叶向天了。 凌沖以伤换伤,身被数剑,血灵剑气最是阴毒不过,剑气入体本该去侵蚀练气士正道法力,使之越斗越伤,谁知凌沖恍如不觉,依旧生龙活虎,他当年便是以太玄真气镇压血灵剑气,才修炼出阴阳之气,本身抵抗之力极强,又有北方星宿星力护体,全然不顾血灵剑气阴毒之处,反倒是他剑术精妙,每每一剑之出,造成的伤害比妖魔剑气要多得多。 使剑妖魔暗暗焦躁,这般下去,怕是要被这小子以伤换伤,硬生生将自家斩杀,正要鼓足一气,施展杀招。却见凌沖一声长啸,声若凤雏,清雅难言,寒铁剑乱颤,剑光摇曳之间,丹田中一道剑意爆发,这道剑意充满定鼎干坤,镇压天地之意,那妖魔为剑意所压,登时一呆,血河剑气运转不畅,被凌沖一剑切过,就此身首异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纯阳禁制镇压 凌沖斩杀了使剑妖魔,忍不住弹剑长啸,周身真气整肃如一。他方才施展的正是承干剑意,这一道剑意生自虚无,取意承定干坤,定住四方八极之意,立意极高,若能修至极处,一剑之出,定地火水风,锁干坤造化。如今只是出具雏形,但就是这般雏形一出,却将使剑妖魔周身真气尽数定住,虽只一瞬,却也足够凌沖将之从容斩杀。 一剑斩杀大敌,凌沖剑心空前灵明,剑意冰寒锋锐,如神龙入九天,层层高拔,悠扬婉转,余韵不绝。另两只妖魔万料不到同伴居然如此轻易便被斩杀,愣神片刻,又復大怒杀来。凌沖一剑奏功,正是信心空前高涨之时,哈哈大笑,洞虚剑气、星斗元神剑诀星光,尽数涌入剑身,将寒铁剑一抖,剑身沉幽,剑光涟漪发出,圈圈荡荡,一剑之出,血河之上忽然光华大放,太玄峰上,北方极天之中,忽有七道粗大之极的星光垂落,冲破地表,直入血河空间! 凌沖竭尽全力,不管不顾,催动星斗元神剑诀,居然勾动极天之上北方玄武七宿相应如斯,星光贯空之间,灌注于寒铁剑之上,凌沖胸口块垒郁结,不吐不快,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合身化为一道长有数十丈之剑虹,挟雷霆万钧之势,直扑余下两只妖魔! 凌沖已是杀出了真火,先前全力拼斗,却有所保留,还要分神照料叶向天法身,如今看来,不将这两个妖魔杀尽,叶向天与他皆无生还之望,既然如此,还要畏首畏尾甚么?索性拼个你死我活,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只妖魔见凌沖合身扑来,各自怒吼,血河生灵最喜厮杀,往往悍不畏死,凌沖一个凝真境的小辈居然当着他们面将同伴斩杀,三位妖魔倒也没几分交情,平日无事还要相互使绊子,但一个小辈岂容他如此嚣张?两只妖魔不约而同,催动巅峰法力,其实凝煞境法术神通并不比凝真境高明多少,只是凝煞境凝练煞气,修士体内真气暴增,便是资质最差的傢伙,一身真气亦要比凝真境高出三倍以上。 三只血河妖魔并未修至凝煞境顶峰,饶是如此,一身血河真气之浑厚亦要超过凝真境妖魔五倍以上,两个傢伙亦是施展全力,将丹田中一口本命真煞吐出,两道血红真气如虹爆散,将二人包裹进去,本命丹煞煞气精纯,尤其在血河之地,更有加持效用。 两只妖魔放出本命丹煞,神通大增,一只妖魔身刀合一,化为一道匹练刀光,凌空直上,与凌沖所化剑光对垒。另一只妖魔大手连挥,血河中生出数十道血魄神雷,每一撞击,爆起无数血河污秽之力,自侧面掩杀过去。这妖魔不修肉身,专炼法力,这一套血魄神雷方是其拿手神通,修炼百年,已将这道法力修至凝煞境界圆满,共有二十四道禁制,比凌沖掌中寒铁剑还要厉害的多。 凌沖所化剑光矫矢不定,绝无其他往復变化,就是一股锋锐之气,这才是剑修之道,至诚于自身剑术、剑道,与自家飞剑性命相托,生死可以。妖魔所化刀光与剑光交接,一片曳金断玉的声音响过,登时黯淡许多,刀芒飘忽,忽然一收,现出妖魔身躯,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胸口一道粗大伤口,将前后胸洞穿。那妖魔不料自家合身驭刀,居然还是败在一个小辈手下,他被剑芒洞穿心脏,已是生机断绝,只是仗着血河妖魔强悍肉身,强撑不死,看同伴如何虐杀这小辈。 凌沖剑光冲过,兀自不停,数十枚血泊神雷已然杀来,修炼法术的妖魔露出狰狞笑容,这套血泊神雷法术在血河中流传极广,却极少有人单去修炼这一门法术。这妖魔花费百年时光,将之修炼到与自家道行同一境界,念动法随,威力至大。凌沖连战多时,早已是强弩之末,直消被神雷兜住,凌空一爆,立刻要被炸的粉身碎骨,神魂不存。 却见凌沖剑光不管不顾,与血泊神雷撞在一处,预料中神雷横飞,倾泻炸裂的场景并未出现,凌沖剑光宛如一泓秋水,波澜不惊,血魄神雷只要稍有压力,便要爆炸,但剑光如水,居然一枚也不曾震盪到,反而生出极大吸力,将数十枚血魄神雷尽数吸引在身边,外表瞧来,一道如水剑光,两旁数十枚血色阴雷,最外则是无量血光,望去奇异之极。 第287页 凌沖剑光这一下由至刚转为绕指柔,衔接的如行云流水,显示出其在剑术之上的惊人造诣。凌沖天生剑心通明,自小爱剑,自拜入太玄,已歷四载,平日忙于修聚法力,对剑术实是不似少年时那般每日勤修,但今日牛刀小试,居然无往不利,将三位大妖魔戏耍于股掌之间,正合道家无为无不为之法。只是三大妖魔毕竟每个修为皆高出他一大境界,能有如此战果,实已是竭尽全力。 剑光虚虚耍个花招,轻轻一震,引动血魄神雷向前激射,自家却飘然兜转,落在太阴火树之下。那血魄神雷被剑光骗过,飞行血河上空,陡然爆散开来,雷响滚滚,震得人耳膜生疼。 剑光敛处,现出凌沖踉跄之身影,蓦地一口逆血喷出,方才他施展全力,勉强斩杀两位大敌,如今丹田震盪,穴窍隐隐撕裂,连玄剑灵光幻境中三道剑光也自萎靡不振,已无再战之力。其实他连毙两大妖魔,横跨一大境界,已然是前所未有之战果。 修道之人,在修成元婴之前,法体轻易损毁不得。若是元婴之下,法体缺损,再无问鼎大道之机。当年叶向天一剑斩去杨天琪臂膀,才会令其那等气急败坏,引为生死大仇。但法体损伤,也不是无有办法挽救,如神木岛先天乙木精气,便能力挽干坤,横夺造化。也有不少门派中,炼制有接续肢体的丸膏药散,皆是效用如神。 若是修成了婴儿之上境界,肉身法体要与不要,已不重要。元婴大成,便可离体远游,汲取五方真气炼养自身,成就法相真体。若是铁了心修炼以纯阳元神成道,带到元婴一成,魂魄稳固,便可抛却肉身,只以元婴修行便是。不过肉身与元神天生契合,还能温养元神,练气之士若非受到重大伤害,不得不抛却肉身,一般不会纯以婴儿法相显化世间,毕竟针对婴儿魂魄的邪门法术也是不少,无有肉身庐舍庇护,说不定哪一日便被魔道高手将魂儿招了去。 凌沖无力再战,委顿在地。仅剩的一尊血河妖魔面露狞笑,自家法力虽然被凌沖引爆,但此处乃是血河之源,略一运炼又能修炼了回来,不虞匮乏。倒是这个小辈,居然连杀两位同道,小小年纪,剑术之高,已是惊世骇俗,若让其成长起来,修至更高境界,岂非是血河生灵一系的噩梦? 那妖魔也不废话,狡诈非常,扬手又是血魄神雷发出,唯恐凌沖行那临死一击,拖自家下水,还是用法术神通远攻来的保险些。法术激盪之下,凌沖绝难保持状态,必要出手反击,便可瞧出他究竟是行有余力还是真的强弩之末了。 血魄神雷来势快绝,凌沖真气枯竭,便有周天七宿星光补益,也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他胸有成竹,根本不加抵挡,任凭血魄神雷袭来。叶向天之前言道,除他之外,还请得先天庚金神剑一道天罡禁制在此镇压,以凌沖区区凝真境修为,接连斩杀两位凝煞境妖魔,已是战果辉煌,也不能太过苛求了。 此时正当先天庚金神剑出手之时,果然血魄神雷压来,眼前忽然金光乱闪,锵然剑鸣声中,一道剑光自虚空出激射而出,发出一道剑气。只有三丈长短,斜刺里一扫,血魄神雷被剑光掠过,全无声息,悄然湮灭。那妖魔发出惊恐之极的大吼,转身往血河逃去,但剑光何等之快?已是用上了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法,剑气掠处,那妖魔忽然一分两段,一双腿脚兀自奔跑不停,直入血河之中,上半身却重重摔倒,全身生机被剑光泯灭,死的不能再死。 凌沖嘆息一声,自家费尽心力,接连施展两门剑诀,百死还生,才杀了两只妖魔,便全无力气。庚金剑气一出,只是一道先天纯阳禁制而已,斩杀妖魔犹如杀鸡,这便是修行境界之上的差距了。 见先天庚金神剑果然出手,凌沖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与叶向天性命无忧。说来也是,叶向天在此血河本源之地沖关破境,便如静夜举火,耀目已极,周遭的血河妖魔定必群来扰袭,以凌沖一个区区凝真境的小修士,怎能抵挡得住?仅仅三只凝煞境的妖魔便令他疲于奔命,险些搭上自家小命,再来一个金丹级数的魔头,立刻死无葬身之地。郭纯阳好不容易收下这样一位佳弟子,也不会令他折在此处。 那一道金色剑光孤悬半空,剑意流荡,剑身之上满是金黄色剑气,望去便知不好招惹。先天庚金神剑已是法宝级数的飞剑,体内经歷代太玄剑派长老祭炼,已有四道纯阳禁制,威力绝伦,今日只是分化出一道纯阳禁制,便足以镇压场面。 凌沖藉此良机,急忙盘膝运气,沟通周天星辰,採纳星光,弥补自家伤势。先天庚金神剑一出,全场寂静,血河中本有许多老魔要加害叶向天,驱遣了几尊功力低微的小魔头权作前锋,若是仅有凌沖这等小角色护法,真是反掌可灭,但如今真引出了先天庚金神剑这等大鳄,暗中埋伏的几尊老魔头各自掂量自家分量,当下便有人悄然离去,不敢发难。 先天庚金神剑分出一道纯阳禁制来此,本身元灵似乎并未跟随而来,一道剑光横挂,却是无有声息。凌沖也不去管,拼命摄取周天星力,补益自家真气。可惜他来时匆忙,未将伏斗定星盘带在身边,不然还可利用这件宝物加快汲取星力之速。如今只能老老实实一点点吸取星力。 血河之上,寂寂无声,到了第三日,凌沖一跃起身,自家伤势并未全好,但七道大穴中北方玄武七宿星光却已恢復到了平日五成左右,三日之间,他曾数度出手,先天庚金剑气一道纯阳禁制在此,威压天地,但凡有几分修行的妖魔都不敢轻易招惹,只有几只区区胎动境的小妖魔,不知好歹,贪图凌沖生灵气血血肉,跃将上来,被凌沖随手斩杀。 第288页 他绕着太阴火树走了一圈,见先天被他洞穿心脏的妖魔早已死透,三只凝煞境的妖魔俱被斩杀,来时熊熊,如今仅剩两具尸骨,与一柄飞剑、一口宝刀。凌沖将飞剑宝刀取在掌中细瞧,两者皆是以血河盛产之金铁打造,以他的眼光瞧来,锻造手段甚是粗糙,其中禁制也未祭炼的通透,威力尚可,算不上一件上乘法器,与狄谦亲手祭炼的寒铁剑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血河之中孕育了无数天材地宝,除却生灵之外,尚有无数金铁之物,平日血河生灵便采来自家炼制种种法器。只不过炼器之法在各门各派中亦是不传之秘,血河中精通炼器者总共也没几个,大傢伙只好随便炼炼,能勉强敷用便可。一刀一剑只是材料有些新奇,并无甚可取之处。凌沖把玩了片刻,便即抛在一旁不理。不过叶向天说的也对,这两柄刀剑连凌沖也瞧不上眼,材质却又比甚么铁精要好的太多,想起凤兮郡主得了一些铁精,如获至宝的样子,凌沖也不禁莞尔。 到了叶向天炼法的第十日上,凌沖已将大穴中玄武星光补充完毕,连带玄剑灵光幻境也自真气充沛,虽仍有些暗伤,但已不妨碍动手御剑,自身战力也自恢復的差不多了。却见叶向天头顶忽有五色光华盘旋不定,矫矢如龙,太阴火树枝条垂落,道道阴火漂浮身周,给其带上了几分阴暗之色。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魔侵灵台 阴阳炼魔念 「叶师兄修炼经年,怕是不久便要冲破金丹桎梏,修成婴儿法身,我听闻法身之道,依据所修功法不同,有无穷变换,却不知叶师兄究竟是哪一种法身?」凌沖胡思乱想了一会,舞弄了一会寒铁剑。有先天庚金神剑禁制镇压,等闲妖魔绝不敢轻易来攻,他也乐得清闲,除却修炼之外,便是思索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奥秘。 到了半月之后,叶向天修炼已到紧要关头,头顶五色光华悄然合为一处,五色玄光次第连闪,真气光华每一次变换,皆由五行中一种真气变化为另一种,五行互易不绝。这也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的异象。这套法诀灭尽先后天五行,但修行却又从先后天五行下手,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到了一个月之后,大部分血河妖魔已然退去,许是被先天庚金神剑的纯阳禁制所慑,不敢造次,又或是自认捞不到甚么好处。凌沖也不去管,他自家每日修行不辍,反有些乐此不疲了。忽然血河之上一股微风兴起,初时极为细微,继而化为道道狂风席捲而来。 凌沖愕然望去,察觉此是天地元气躁动,此处是血河本源之地,血河污秽之力排除一切天地元气,但如今却是五行元气自虚空中来,充斥此间,几乎几个唿吸之间,已然达到了十分浓郁的地步。凌沖还是头一遭见金丹修士破关修成婴儿,心下震撼,目不转睛的望着。 太玄剑派以剑术称雄,所传剑诀并非以真气浑厚、气脉悠长着称。但无论是洞虚剑诀还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皆要先修聚无量无数真气,方可提升境界,着实是一大异数。天地元气越来越厚,最终化为一道漏斗,而漏斗中央便是叶向天。 叶向天修炼的混元灭道真法,压制境界太久,所谓厚积薄发,这一放开汲取元气,登时不可收拾。他头顶生出一道五色混流,不拘天地元气倾泻多少,总能汲取的涓滴不剩,就似一个无底洞般。他身后太阴火树亦自枝叶招展,无数簇阴火被天地元气点燃,就如一个个硕大之极的火炬,发出无量热量。 凌沖骇然发觉,太阴火树枝条上所燃阴火,本是寒冷凄清,被天地元气包裹,居然有了几分温和之意。此是阴极阳生之兆,太阴火树来歷成谜,源自域外,扎根于血河之源,以血河真气为食,乃是一株天地灵根,虽然比不上神木岛中那一株乙木灵根灵异,却也甚是根基深厚。 只是它吸食血河之力,不免就带了几分阴邪之意,看去就似是一件魔道法宝,并非正道法器。若是能将这株灵根收取,稍加祭炼便是一件威力惊人的法宝。想必叶向天亦是作此打算,不然也不会特意在此树之下修行,以自身气机感染这株灵根。 叶向天修炼日紧,五色灵涡旋转不停,越转越急,到得最后几乎化为一道混沌之色。此是难得之极的经验,凌沖正瞧的瞬也不瞬,忽闻一阵靡靡之音,起自血河深处,其音渺渺,似是呻吟,又似感嘆。凌沖只听了片刻,便觉一腔绮念无法抑制,面色大变,急忙捂住耳朵,可惜这阵魔音完全不受干扰,通过六识之感传来,直入人心。 世间练气士修道,乃是逆天之行,每突破一层境界,必有天劫随之降下,玄门中有三灾九难之说,指的便是此事。叶向天突破元婴,所歷劫数十分厉害,乃是针对元婴境界而发,岂是凌沖一个小小凝真境修士所能抗拒?尤其这道劫数乃是修道人闻之色变的天魔之劫,更是难挡难防。 天魔者,随心显化,来去如电,循念而入,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端的凶毒狠辣。修道之辈,若是遇上天魔来袭,除非炼就几件专门对付魔念魔头的法器,否则便只能依靠自家道心意志相抗。天魔之劫,唯有入局之人凭藉自家之力渡过,外人万难插手。歷史上还有过感情深厚之辈,插手其他修士渡劫,结果非但不曾奏功,反而自家也引来了天魔窥视,万劫不復。 凌沖境界还低,郭纯阳尚未为他解释天魔之劫的可怕之处,天魔之辈无形无相,多是隐身于他化自在魔界之中,还有许多游弋于域外星空,凭藉修士之间召感,但有正道修士突破关隘,大道便会借其之手,降下劫数。 第289页 天魔能演化无穷幻境,方寸魔界,只在一心显化。若是修士不能道心通明,无欲无求,一念不着,一旦被魔头所趁,一律气机被摄,一道神念元神立时消亡,成了天魔口食,肉身化为行尸走肉,连堕轮迴都不能,下场着实悽惨之极。 凌沖耳闻天魔妙音,此音发自天魔之念,依据人心显化不同妙境,大抵不脱贪嗔痴三毒、七情六慾之祸,他所见识者还有一门龙鲸天音,此音乃是龙鲸一族相传天赋神通,既可以音波伤敌,亦可以此交流,比之天魔妙音,却又相差不止一个层次了。 魔音入脑,凌沖顿觉五脏如焚,一身真气居然不受控制,欲要爆裂开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入道以来,无论太玄真气或是周天星光,俱是一点一滴苦修得来,与自家道心相合,根基打的极牢,绝无走火之虞。谁知这魔音如此厉害,听闻一点,便险些毁去他的道行。 凌沖大骇之下,忙即抽身往血河逃去。天魔妙音完全冲着叶向天而去,对他只是捎带而已,若能逃出太阴火树的范围,说不定还有几分指望。凌沖足下星光流转,将血河之力隔绝在外,几步之间,已跨过数十丈距离,离着太阴火树远远的。 魔音果然大为减弱,勉强可以摒弃在外,不受影响,暗松一口气,四顾之下,周遭原来全是血河生灵妖魔,虎视眈眈,谁知天魔妙音一起,居然眨眼间逃走一空,有几个修为太弱的小妖魔,被魔音入脑,脸上现出似喜非喜、似笑非笑的神色,不过片刻之间周身魔焰升腾,烧成了灰烬。最可怕的是,身化飞灰,面上却兀自满是解脱之色,全无痛苦之意。 凌沖只瞧的骇然色变,对天魔魔念之力着实忌惮非常。便在此时,那魔音陡然拔高,似深谷流泉陡然激射而上,直入云天!叶向天盘坐之地,本是有五色玄光萦绕,如今却又有一层黑气盘旋,黑气之中隐闻鬼声啾啾,偏又夹杂着靡靡之音,诡异之极。 叶向天沖关已到最紧要关头,却有天魔扰袭,尤其魔念魔音,若不能如佛门寂灭之法,断尽无明、封闭五感六识,便抵挡不得。尤其他凝练婴儿,所需真气实是海量,又不能断去与外界接连,陷入两难之境,唯有以自身道心道力相抗而已。 无量黑气之中,蓦地现出一道紫光,光影中隐隐可见一道人形虚影盘坐,却是叶向天将自家所炼阳神放将出来,与天魔所化黑气魔力相接相抗。真神虚空坐,魔念炼道心!这一战非同小可,兇险异常。若是叶向天胜过魔念侵扰,自可顺利凝练婴儿,且道心稳固,奠定无上根基,对日后修行大有好处。若是叶向天败给天魔魔念,非但一身道行尽付流水,自家阳神魂魄也要不保,下场悽惨之极。以凌沖微末功夫,绝难有甚作为,只能远远观望而已。 却见头顶高悬的先天庚金神剑剑光之上,空自剑光流转不定,却不曾倾泻下来。盖因这等神魂魔炼之事,天地规则早有论断,外人轻易不敢插手,除非身具大法力、大神通者,还要背负无数业力因果。庚金神剑虽是法宝一流,若插手叶向天之魔劫,气机交感之下,立时会有玄阴级数的天魔下界,与它为难。那时便绝难收场了。 只要郭纯阳、惟庸道人之辈不曾出手,叶向天就只能凭着自家修为,抗衡天魔。好在无尽黑气之中,叶向天元神所化紫光虽然微弱,却无力竭之态,尚还支持的住。 凌沖自家却陷入了极大危机,他远离太阴火树,所受魔音之扰变得小了些。但好死不死,天魔为了引诱叶向天堕劫,魔念蒸腾,一时之间,整座血河源地之上,全是鬼声魔音,往来冲突,凌沖与其他血河生灵实是受了无妄之灾。尚有许多血河妖魔来不及退走,被魔音捲入,一个个驾驭不得真气,神通暴走,被炸成了飞灰。 凌沖亦是周身真气如沸,魔音阵阵,鬼声啾啾,眼前是诸般幻象,他只能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努力不让自家堕入魔劫幻境之中。一旦堕劫,就此万劫不復,成了天魔傀儡,比死还惨。七道玄武星光不住游走周身,但也只能抵御血河真气侵袭,对这等神念之上的交锋束手无策。 魔音逐渐加强,域外天魔似乎终于意识到还有凌沖这位玄门弟子的存在,经由六识之所,直入紫府之中。凌沖大骇之下,紫府阳神手掐法诀,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飞入紫府,将阳神包裹,他底牌齐出,若是还不能抵抗魔念侵扰,就只能静待郭纯阳出手,又或是闭目待死了。 魔音阵阵,化为无数涟漪,如海上叠浪,一波强似一波,往凌沖阳神之上冲去。余波不尽,遍布整个紫府世界,自然也包括了一团高悬于上的黑白之气。凌沖精修剑诀,太玄剑派位列玄门正宗门户,自也有修炼神魂、稳固道心的法门,只是他根基尚浅,遇到这等专一针对婴儿级数修士的魔头,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凌沖胸口处忽然涌起一丝温凉之意,丝丝氤氲紫气生出,将他阳神包裹起来,如镀了一层紫色。有这一层氤氲之气护持,魔音空自靡靡霏霏,却丝毫侵入不得。却是郭纯阳所赐的那一块万载温玉玉玦关键时刻,发挥出了妙用。这块玉玦本是郭纯阳以万载温玉所炼,取得是那方温玉剑匣中最为精华的一部分炼成。 郭纯阳为人低调,但一应剑术、炼器手段,皆不在几位师兄之下,这块小小玉玦炼就,功能抵御天魔心魔,乃是玄门练气士梦寐以求之瑰宝。凌沖自得此物,日夕悬于胸口,不敢摘下。若是他能修成金丹之境,体内穴窍大开,便可将诸般法器容纳进去温养。 第290页 这块玉玦被天魔魔念激引,登时发挥无上妙用,那条条紫气便是郭纯阳借温玉特性演化而成的天然神通,正是一切天魔魔念的克星。只可惜凌沖功力浅薄,不能发挥这方宝物的妙用,若是换了叶向天来,非但可保自家无事,还能藉助紫气妙用反袭天魔,将之或灭或杀,为世间除一大害! 本来魔音只需按部就班,侵扰凌沖神魂,只消几下,便可将之攻下,毁去其根基,但如今有温玉紫气护持,凌沖阳神已然无碍。魔音又好死不死,非要招惹其他傢伙。魔音涟漪路过阴阳之气所化黑白气团,那团阴阳真气登时暴走开来! 阴阳之气自从强行吞噬了云文天篆之后,一直安安稳稳,试图将之炼化。云文天篆亦不甘示弱,从太清门符经上将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吞没,补益自身,化为三百六十五枚云文天篆,结成一团金光,虽被阴阳之气吞噬,但死力抗拒,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阴阳之气位列先天五太之首,上干造化,孕有天地大秘,绝非凡人所能染指,凌沖也是有大机缘,才能练成一道后天阴阳之气,凭藉此气灵异,数次渡过难关。云文天篆的来头丝毫不比阴阳之气来的差,尤其聚集三百六十五枚之数以后,似乎与冥冥之中一个莫知根源的未名之物取得了联繫,不时有极微弱之意念传来,与阴阳之气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 天魔魔念魔音惹谁不好,偏去招惹这两位大爷。阴阳之气炼化云文天篆有些时日,丝毫不得存进,本就有些气闷,难得有魔念魔音这等送上门来的沙包,当即分出一股气流,如浪刷礁石,无远弗届,眨眼间将凌沖紫府游走了一遍,凡是所过之处,魔音魔念即行消散,全被阴阳之气生生炼化! 第二百二十四章 魔掌魔刀现 庚金诛魔变! 魔音魔念生自虚无,依凭修士自身道心演化无穷,能于一念之间化生无数世界,亦能于一念之间灭度无数干坤,所谓天地生灭尽在一念之间,端的神妙非常,类似于佛家一念生世界,修士唯有以自身道力相抗,挨得过海阔天空,挨不过身死道消,除却那方温玉玉玦之外,极少有法宝能够克制魔头。 阴阳之气吞噬了紫府中残存的魔念魔音,兀自不觉满足,又在凌沖周身穴窍中刷了一遍,本是无形无相的魔音魔念,在阴阳之气横刷之下,全数现出原形,乖乖被炼化一空。凌沖周身亦有无数黑气侵扰,犹如触手往真形之中钻去,但阴阳之气一出,魔意黑气恍如受惊的兔子,蓦地四散奔逃,全无一般修士见之色变的模样。 阴阳之气如一位老饕见了美食,绝不肯有丝毫放松,忽然演化无穷,自凌沖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中一起喷射出来,形成三百六十五只小手,横空乱摸乱掏,逮到魔念魔气便一口吞了下去。一时之间,魔气魔意四散奔逃,又被一只只黑白小手狠狠抓了回来,血河之上隐隐全是魔头惨叫之声,与之前天魔扰袭,来势汹汹的模样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阴阳之气刷遍凌沖全身,又横吞了许多游离魔气,终于有些吃饱了,缩回紫府之中,重又将云文天篆包裹,狠狠炼化起来。云文天篆就如一个乖乖孩童,只是被阴阳之气炼化,自家从无反击之意。这一次阴阳之气炼化了魔头魔气,得了一记大补,炼化的攻势一波强盛一波。 云文天篆依旧喷吐紫气金光,抗拒黑白二气来回沖刷,但此次却是无能为力了。不旋踵间,黑白之气狠狠一绞,自云文天篆上打落一块金光,吞入腹中,也不知炼化了甚么物事,不过几息之间,重又将金光吐了出来。那道金光也不回归云文天篆本体,就在紫府之上高挂游走,犹如诸天星辰,散发熠熠光辉。 凌沖阳神忍不住抬头望去,那道金光敛处,现出一道符箓天文,凌沖瞧了半晌,依稀有些印象,这道符文依稀便是当初他翻看太清符经时,所见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中第六道符文,只是线条勾勒之间,似乎比太清门所传符文更加复杂了一些。 凌冲心下狂喜,忍不住就以阳神观想起来。太清门符箓之道,俱是以观想存思之法入手,而后由虚化实,显化世间,演化种种神通之术。太清符经上记载,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本就是太清祖师观瞧云文天书,自悟所书,内蕴天地大道,每一位修士观想此符,所得神通尽不相同,也不知以凌沖资质能得到何等神通法术。 凌沖阳神本就是魂魄坚凝,聚合一处显化。修士修成阳神,其实也可唤作鬼仙,即便肉身老去或是被斩,亦可以阳神脱胎或是抢占他人庐舍再生,只是以阳神脱胎,有胎中之谜。抢夺别人肉身庐舍,到底与自家魂魄先天不合,难于修持大道,皆非上乘路数。 阳神观望那道符文良久,那符文蓦地金光大放,一缕玄奥意念映入凌沖灵台之中,阳神忍不住张口长啸,凌沖真形亦忍不住张口长啸,声如鸾凤,遨游九天,犹如琴筝合鸣,响遏行云!声浪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他身周还有数十个被魔念所迷的血河妖魔,在他长啸之下,居然次第爆散,化为漫天血肉! 血河之上,忽有声音传来:「道家喝天功?此功本是玄门无上降魔秘术,与佛门狮子吼同列,只是据说真本练法藏于云文之中,自从太清门风流云散,便已失传,凌沖却是从何处寻得法诀?」金光一闪,一位年轻道人凭虚而立,足下便是先天庚金剑光。 第291页 这道人正是先天庚金剑真灵所化,被郭纯阳遣来护持叶向天渡过劫数。只是他此来并非要消弭天魔之劫,而是防备另一位出手。叶向天阳神所化金光紫气在无量黑气之中,依旧灿然自若,只是似乎深陷幻境,虽则无忧,离破境而出尚需一段时日。 但凌沖长啸一出,登时震动苍穹,声波袭来,连带叶向天形神亦自发出波动,与长啸相应和。庚金道人腹笥何等广博?一眼认出凌沖施展的乃是玄门降魔妙术,道家喝天功。此功功能警友慑敌,慑服心魔,威力无穷,不在佛门狮子吼之下。狮子吼乃是佛门一百零八小神通之一,常有高僧施展,镇伏魔头,在凡间传说极多,喝天功能与之并称,足见其中精妙。 只是此功相传乃是太清道人悟自一枚无名云文,那道人修成此功,屡立功劳,积修外功圆满,终于霞举飞升,成就不灭真仙法体,但却未将此功真本传下,只将那枚云文化入太清门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中,留待有缘。万年以降,太清门中能自行悟出这喝天功者不过区区数人,每一位最后皆修成无上手段,法力通天。但这几位遵从祖师遗训,只令弟子自悟自修,不曾传下法门。 自从太清门被灭,道统不存,再无人能自炼神符中悟通此法门,谁知今日却于凌沖身上再现,也难怪庚金道人大感怪异了。他却不知凌沖得手太清符经之事,郭纯阳对凌沖修行之事甚是重视,太玄门中唯有他、惟庸老道与叶向天三人知晓其中隐秘。连庚金道人日夕随侍郭纯阳,也无有资格与闻此事。 凌沖长啸不绝,紫府中那一道炼神符金光不断,照彻阳神,凌沖神魂所感,只觉无数信息文字一发涌来,皆是阐述无上妙理,这道符文所含神通便是玄门喝天功。当年那位太清祖师悟出此道,便将这枚符文化入本门炼神符体系之中,录于符经之上。 先前三十六枚炼神符为云文天篆所吞,又经阴阳之气炼化,将这枚符文吐出。可谓是返本归源,比原版更见神妙。当年那位太清祖师只是根据一枚残符,自修自悟。如今这枚神符由阴阳之气刷过,又有虚空中那一缕神秘意念加持,早已得返先天,凌沖所得喝天功可谓比当年太清门所传,更见精妙。 这喝天功与佛门狮子吼并列为降魔神通,却绝非如此简单。凌沖自金符得到无数讯息,却发觉这门神通尚有淬鍊形神之功,佛门有声闻乘修持之法,这喝天功一样有之,只是究竟如此修持,以他现下修为还谈不到,留待日后再加修炼。 凌沖长啸不绝,抑扬顿挫之间,如行云流水,给人绝无焦躁吵闹之感,反似深山晨钟,古寺暮鼓,发人深省,直指人心,叩问道心。天魔之道,本是劝人作恶,诱人堕落,喝天功之术却是振聋发聩,激发人性中向善一面,正与魔道相左,喝天涟漪对上魔音啾啾,立时斗了个不亦乐乎。 喝天功传入叶向天耳中,本是沉溺于天魔幻境,只等道心淬鍊完毕,方能破境而出,但喝天功入耳,振聋发聩之间,叶向天登时元神警醒,灵台清明,大喝一声,阳神紫气金芒大放,一概魔头黑气、魔意魔音如残阳照雪,消散无踪。经此魔劫,叶向天元神智珠在握,活泼泼光灼灼,再无一丝阴翳,灵台照彻,大彻大悟,颇有立地成佛之态。 漫空紫气金芒之中,一道婴儿身影缓缓浮现,却是如在母胎,双手握固,似在酣睡,正是他一身道行法力凝结的元婴显化。婴儿一成,便是真君位业,法体出现,自此大道有望。 却于此时,血河中一线血光升起,凌空一绕,化为一只血影大手,狠狠向太阴火树落下!这尊巨手散发浩瀚法力波动,竟是玄阴级数的高手出手了!庚金道人奉命而来,等的便是此刻,大笑一声:「血神道人慢来!且让贫道会一会你!」足下一道纯阳禁制所化剑光蓦地斩出,横亘天地! 剑芒惊天,血影飘摇。一个嘶哑声音低喝道:「区区一件法宝,也敢逞能?」血影大手五指屈起,连弹之下,纯阳禁制剑光被弹得高高飞起,剑光游离不定,却落不下来。血影大手正是血神道人法力所化,亦是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只是血神道人心念加持,威力比庚金神剑无人驾驭自是来的勐烈的多。 血影大手被庚金道人缠住,血神道人毫不慌乱,又自分化一道玄阴级数法力,隔空袭来。这一次却是化为一道浓稠血光,其中一抹刀影游走虚空,变化不定,正是血河化血神刀的路数。以一道玄阴级数法力演化而来,威力不输于一件真正法宝!庚金道人本可再分出一道纯阳禁制对敌,却未出手,只专心缠住那一道血光神掌。 忽有一人笑道:「血神道友,你果然不曾远离,今日既然来了,且让郭某做个东道,你来我这太象宫中做客如何?」一道诛魔神光倾泻而下,照在化血魔刀之上,正是郭纯阳借了惟庸老道的诛魔宝鑑,运使其中诛魔神光而来。 诛魔神光照处,化血魔刀再也游走不得,无奈自虚空中现形出来,刀身上无数血光腾起,又有万千生灵吶喊嘶吼,状极痛苦,此是歷年以来死在刀下的阴魂显化,发出无量魔音,侵扰敌人耳目,只是比之方才天魔魔念,却是差得甚远。 诛魔宝鑑本就是法宝级数,又有郭纯阳御使,根本不怕阴魂魔音,神光如雷,化为一片金光界域,其所照之处,任你血河翻卷,血河真气尽被化为虚无,毫不留情,霸道到了极处! 第292页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击退血河道人 血神道人四年前被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联手算计,将苦心祭炼的六大分身尽数斩杀,自家也受惊不小。但他颇有胆略,居然不肯远离太玄,这几年来只在附近舔舐伤口。这位先天神圣的玄阴级数高手,不过一年将养,便功力全復。他不敢明目张胆杀上太玄报仇,郭纯阳等一干老不死的加上手持法宝,足以将他轻易镇压,就在血河之中游荡,静待良机。 果然叶向天破关沖境,正可下手,只要破其道心,不令其修成婴儿,郭纯阳的算计便落空了一大半,至不济也可将太阴火树掳走,少了一个天生的克星对头。血神道人着实被郭纯阳算计的怕了,不敢亲身出手,催动自家炼就的两道玄阴禁制法力,遥作攻击,果然郭纯阳早有准备,那厮更是狡诈,亦不现身,反而用先天庚金神剑与诛魔宝鑑两件法宝,拖住自家玄阴法力。 血神道人恨的牙痒痒的,到底不敢现身出来,鬼知道郭纯阳那厮还有甚么诡计,若是深陷进去,绝无幸理。叶向天身周天魔黑气渐趋消散,显然域外天魔隔空传递魔念已是不能长久,他精魄所化元神越发大放光明,不染尘埃,头顶五色玄光蜂拥往元神之上灌注而去。 练气士炼就元婴,便是体悟先天造化精义,以金丹作胎,元神为灵,无中生有,化生一个崭新的生命来。这个新生命就是俗称的婴儿,婴儿初生,亦即是练气士之新生。血神道人知晓若要坏叶向天道基,此时乃是天赐良机,再有耽搁便来不及了,一狠心,太阴火树身下血河陡然大浪翻腾而起,一朵妖娆血色莲花悄然绽放! 血神道人乃天地造化生成,与他同时诞生的还有一株千叶千蕊血焰莲花,此宝威能无穷,天生便是玄阴之宝,又是天地孕育,可称先天玄阴之宝,比后天所炼法宝,更多了许多妙用。 血焰莲花一出,莲瓣开阖之间,无数花蕊伸出须子,往太阴火树之上缠绕过去。莲花之上,又有无数血焰飘舞,化为九条血焰火龙,各自喷吐血光毒火,杀向叶向天。 虚空之中,郭纯阳轻轻一笑,说道:「早知你有此一招!」又有一个苍老声音喝道:「大胆妖孽!」一方剑匣刺破虚空,有数丈长短,顶盖掀开,登时有无数道剑气飘摇飞舞,攒刺杀来!每一道剑气皆有金丹级数的法力,一十六道禁制圆满,与千叶千蕊血焰莲花杀在一处。 这剑匣正是太玄派二长老百鍊道人寄託纯阳元神之物,等如是一件法宝,其中还能温养剑气,祭炼剑器,血焰莲花喷吐血光血焰,足可污秽剑气等正道法力。但这一方百鍊剑匣乃是百鍊道人数百年苦功炼就,其中孕有纯阳真火,正是血河阴邪法力的克星。剑气条条,每一落下,便会斩断一条花蕊,其上附着的纯阳真火熊熊灼烧,血焰莲花花蕊粘上便被烧成了灰烬,再要修炼回来,要花上极大功夫。 血神道人最怕的便是如此,太玄剑派纯阳级数高手长老齐出,他一个孤家寡人,绝难应对,何况还有一个惟庸老道尚未出手,郭纯阳隐身一旁虎视眈眈,战况拉的太久,危险也就越大。 血焰莲花花蕊任凭百鍊剑气斩断、纯阳真火灼烧,不管不顾,只死命缠住太阴火树,往花蕊之中拖去。这株太阴火树乃是一切血河之物的克星,若任由其生长,日后落入太玄剑派之手,血河一脉就再无翻身之日了。血光神掌一掌逼退先天庚金剑光,一路风驰电掣,赶来援助,五指连弹,施展一套精妙掌法,将无数百鍊剑气拒在门外。 先天庚金剑光亦自破空而至,也不去管血影大手,一剑斩在血焰莲花花朵根部,这道剑光可是实打实的纯阳级数法力所化,比不得百鍊剑气那等半吊子的法术,用上剑气雷音之术,血焰莲花猝不及防,所有花蕊齐齐一颤,接着疯狂舞动起来,向回收缩,似乎甚是痛苦。 血神道人心疼自家法宝,唯恐有了伤害,有不舍太阴火树,弄得首鼠两端。百鍊剑匣蓦地竖立起来,放出无量纯阳真火,纵横灼烧,一时之间,血河之上,尽是金色火焰!百鍊道人强行破关,成就纯阳,但他施展了妙法绕过待诏境界,冥冥之中有了亏减,因此根基不稳,自太玄重光之后,便闭关修炼。 如今四年过去,道基虽未完全復原,但亦有精进,有了一战之力,被郭纯阳请来对付先天血神,果然一击奏功。那无量纯阳真火便是百鍊道人日夕以自家道果元神所炼剑匣,冲破万里长空,直入九天之极,汲取烈日精华所炼,专破各类阴邪神通,今日施展,果然给了血神道人极大惊喜。 血焰莲花被大日真火灼烧,发出阵阵腥臭味道,虽说在血河之源,血河法力随用随补,但到底被大日纯阳真火克制,甚是伤及本源。血神道人鏖战之意本就不强,也顾不得收取太阴火树,眼见事不可为,急忙运转法力,血焰莲花凌空兜转,蓦地由大化小,藏入血河之中不见。先天庚金剑光另一斩也落了空,在血河之上逡巡良久,无奈落入庚金道人手中。 血河之上,隐约可闻血神道人无比怨毒的声音传来:「郭纯阳!你颠倒干坤,妄想令你那徒儿成道,岂不知他根基不稳,更有前孽在身,你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早晚有一天,定必死于我魔道之手!」 虚空之中,郭纯阳冷哼一声,喝道:「聒噪!」一道诛魔神光突得穿破虚空壁垒,打在血河深处一处地方,血神道人声音戛然而止,在无所闻,当是被神光击中,顾不得再逞口舌之力。血神道人也是先天神圣,玄阴级数的高手,却在郭纯阳手中接连吃瘪,着实有些气闷。待血神道人跑的远了,百鍊剑匣蓦地一收,漫天纯阳真火、剑气如百川归海,吸入其中,跟着往虚空一挤,便不见了踪影。 第293页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元婴初成 百鍊道人来去匆匆,也不多言,当得是一位隐世高手的模样。接着庚金道人手托剑光,亦自笑道:「此间事了,也该回去了。」转身走了个无影无踪。虚空之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探出头来,望了望叶向天,又瞧了瞧远处的凌沖,大眼睛笑成了月牙,伸出一只胖胖小手一招,凌沖身不由己,落在太阴火树之下。那女孩正是诛魔宝鑑元灵,被郭纯阳借来,护法叶向天突破境界,只是她天生有些怕生,唯有凌沖与她见过几面,身中阴阳之气对她吸引之力极大,因此极愿与凌沖接近。 凌沖尚还被一层稀薄黑气包裹,蓦地清喝一声,口吐雷音道:「临!」出声如雷,落地掠火,此玄门真言一出,周身黑气如蛇蟒被拿住七寸,陡然一缩,跟着消散无形。他双目睁开,瞧见珠儿,又左右瞧瞧,面上满是欣喜之色。 诛魔宝鑑元灵珠儿含着一根小手指头,笑问道:「凌沖哥哥,你的功力又是大进了呢!」珠儿虽是法宝元灵,神通广大,但生来也不过数十年,天生早慧,却甚是天真,十分喜欢凌沖,索性就一口一个哥哥叫着。 凌沖也甚是喜爱这位小小女孩,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笑道:「我无意中得了一门道法,故而十分欣喜。珠儿若是要学,改日传了你如何?」珠儿拍着小手笑道:「好啊好啊!」忽然小嘴一撇,赌气道:「珠儿只会诛魔剑诀之法,其他劳什子的神通法术学也学不会的。」 凌沖这才记起,法宝一流,皆是由一门根本法诀祭炼而来。比如诛魔宝鑑的根本道诀便是太戊持法诛魔剑诀,珠儿能够施展的也唯有这道剑诀或是由此衍生出的种种法术,但无论玄门喝天功,还是三十六枚炼神符,皆是太清符经不传之秘,属于符文体系,与剑修绝不相同,凌沖便是传了,她也修炼不了。 凌沖不知怎样安慰这个法宝元灵,忽然心头一动,笑道:「待我日后修为高了,再将这门法术祭炼到你身上,让你也能运使这门法术,那时可不知有多么威风,可好?」珠儿登时喜笑开颜,拍着小手笑道:「凌沖哥哥不许反悔,你以后修为高了,便要帮珠儿祭炼一门、不,要十门法术在身上才行!」凌沖大笑:「好!一言为定!」 他今日因祸得福,本是遭了无妄之灾,被天魔魔念眷顾,给了他一下,若非关键时刻阴阳之气暴走,席捲魔意,末了又吐出一枚金符,传授了凌沖一门道家喝天功的神通,助他渡过难关。喝天功亦是一门精深法诀,练至深处,亦可凭之证道,不输于太玄六门真传剑诀。 凌沖尚在体悟那一门喝天功,谁知血河道人趁机来袭,又被郭纯阳巧使妙计惊退,叶向天沖关之路有惊无险,已是水到渠成之事。凌沖逗弄珠儿一会,忽听身后一声长啸声响,漫天五色玄光一收,接连七道雷音炸响,一个小小身影浮现,周身赤裸,头顶祥文,面色赤红,一双小脚足踏阴火,指天踏地,正是叶向天之婴儿法身,修成此道,再復凡俗,自此海阔天空,再无桎梏! 婴儿初成,还要温养还哺,化为一道流光钻入叶向天顶门中不见,叶向天双目依旧紧闭,却缓缓起身,向凌沖施礼道:「今日多亏师弟护法,此恩此德,为兄谨记!」凌沖忙即还礼,笑道:「恭贺师兄修成婴儿,做师弟的也未帮上什么忙,反倒险些被天魔蛊惑,坏了道行,着实惭愧。」 叶向天笑而不语,面泛宝光,显是修为又有精进,但法力究竟增长到何等地步,他不出手却是无从得知。忽闻虚空中有人说道:「向天可来太象宫中寻我,至于凌沖么,就在此看守太阴火树,不得有违!」二人听出是掌教郭纯阳口音,忙即望空跪拜。 叶向天说道:「师弟,我要去朝拜恩师,谢过授艺之恩。你就在此修行,你新得之道法乃是脱胎自云文天书,比之太清门正传还要高妙,正可藉机参悟一番,对你日后修行大有裨益。为兄拜过恩师,你我师兄弟再来叙旧!」将身化为一道剑光,沖霄而去。叶向天虽在破关之中,对凌沖境遇宛如亲见,还知那喝天功比之太清真传还要高妙些,特意叮嘱凌沖好生思维参悟。 凌沖微微苦笑,他也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本欲只精修一门剑诀,谁知先是学了星斗元神剑诀,以星光催动洞虚剑诀变化推演,此事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两门剑诀相辅相成。但如今误打误撞,又自一枚金符中悟得一门喝天功之法,威能无穷,十分玄妙,练也不是,不练也不是,着实伤透脑筋。思来想去,还是按着既定的目标,专心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再说。 他端坐思维,以意念引动周天星辰降下星光。血河之上,方才大战连天的场景已然不见,血河妖魔却被吓破了胆,便是妖魔出身,对域外天魔亦是忌惮非常,轻易不敢招惹。一时之间,偌大血河之上居然只剩凌沖一个,他也乐得自在。若是他修炼血河法门,汲取无尽血气,修为当可一日千里。可惜他修炼正道法门,非但不能利用血河修行,还行努力摒弃其影响,免的玷污了自家真气。 凌沖专一致之,修炼星力,胸口七处大穴中,北方七宿星光越发圆润圆满,滴熘熘乱转。星宿魔宗道法不愧为镇压魔门第一,凭一己之力抗衡玄门各派,只这一门四灵四象真法,便是妙用无穷,这还只是内门弟子修炼的道法,凌沖尚不敢想像,星宿魔宗掌教与几大长老所修三垣星宿法,究竟有何等威能。 第294页 凌沖盘坐修行,头顶七道星光熠熠,辉耀不定。珠儿却是百无聊赖,含着小手指头,就在太阴火树之下跑来跑去,没片刻安静。珠儿乃是诛魔宝鑑元灵,等同于一位将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修炼至真仙境界的纯阳高手,等闲血河气息根本侵害不得,被她周身一层淡淡金光尽数化去,珠儿小脚丫所至,周围皆是一处清净玄境,仙家世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玄门真言咒 凌沖胸口一道淡淡紫气,氤氲不定,正是万载温玉玉玦所发,有这道紫气笼盖,心魔不起,天魔不惊,心境平和,当真是一件异宝。难怪当年连拂意老道那等身份,也自动了贪念。杨天琪与上官云珠更是起意抢夺,可惜还是叶向天大腿够粗,二人占便宜不得,反而崩坏了几颗大牙。 凌沖静坐了三日,便听剑气争鸣,一道剑光穿入血河空间,停在凌沖面前,悬空而立。凌沖人的此是郭纯阳传讯飞剑,忙即跪倒。剑光中传出郭纯阳之声,说道:「凌沖,你此次为向天护法功成,为师甚是欣慰。向天婴儿初成,还要稳固元气,就在太象宫中修持。此地乃是血河发端之源,广大无尽,十分隐秘。你尚有一年之气归家省亲,就在此处修持。你大师伯近日闭关炼法,也无暇指点于你,只精心修炼便是。」 珠儿蹦蹦跳跳跑来,施礼道:「掌教老爷,大老爷闭关炼法,珠儿就留在此处,为凌沖哥哥护法罢?」剑光中郭纯阳声音微微露出笑意,说道:「有你在此,自是再好不过。珠儿,我要传授凌沖道法,你且到远一些地方玩耍半日。」珠儿十分乖巧,格格笑着跑远,眨眼不见。 凌沖正有满腹疑问要问,不知怎的,惟庸老道几次指点传授,比郭纯阳当个甩手掌柜要负责的多,但他私心之中,还是觉得与郭纯阳更亲近些,一些隐秘之事,也愿意与这位正牌师傅言说。 剑光摇盪,郭纯阳说道:「凌沖,为师知你心头尚有许多疑问,今日只你我师徒在此,我许你任意发问。」凌沖当即问道:「师傅,弟子修炼洞虚剑诀,如今玄剑幻境中亦有三道根本剑光,俱是八重禁制圆满。按理该当修炼罡气,但究竟如何下手,还请师傅指教。」 郭纯阳道:「你修行根基打的极是扎实,凝真境界能修成三道圆满剑光,十分难能。这亦是你机缘深厚之意。炼罡之境,首重心法,再则方是罡气质量上乘与否。每一道法诀皆有一种乃是数种罡气与之相合,若要炼至更高境界,便要攒炼与自家心法相合之罡气。否则用尽心思,亦是枉然。」 「洞虚剑诀在太玄门中最是灵异,视修炼者自家心性资质机缘而定,但其中要旨归根到底乃是练就一方剑意世界,容纳万有,将身成道。因此须将三十六道天罡之气尽数攒炼方可,天罡之气贵在乎精纯,三十六种天罡大气中,本门歷年珍藏精纯罡气共计二十四种,其余十二种须你自家寻觅。至于修炼之所,为师早已为你选定,待你省亲之后,便可出发前往。此时多说无益。」 炼就罡气,一是要选定与自家心法相合的天罡真气,这一点不必凌沖费心,洞虚剑诀最终目的是要开闢一处剑光世界,因此收炼的罡气越多越好,三十六种齐备方为最佳。其次便是炼罡的心法,这才看出玄门正宗真传门户与散修野修的不同。玄门正宗门户所传炼罡心法,精微奥妙,能将罡气提纯,又能最大限度的吸取罡气菁英,奠定浑厚道基。这一点是那些散修门户拍马也及不上的。 洞虚剑诀炼罡的心法郭纯阳早已传授,此时也不必多言。凌沖想了想,又道:「师傅,弟子体内一股阴阳之气甚是灵异,得其之助,几次化险为夷,尤其将太清炼神符吞没,与大师伯所赐云文合作一处,弟子从中悟得了一门喝天功的道诀,甚是奇异,只是阴阳之气到底不受弟子控制,弟子担心……」 剑光之中,郭纯阳笑道:「傻小子,这阴阳之气上干造化,乃是宇宙开闢初始气机,我若有机缘修成,只怕高兴的傻了。你不必胡思乱想,只顺其自然便是。阴阳之气傍身,有百益而无一害。至于那太清符法,不在本门剑术之下,你若有闲暇亦可修炼无妨。」 师徒二人对言半日,郭纯阳将修行之上一些问题尽数解答,凌沖恣其所问,顿觉云开雾散,心下也自清朗了许多。郭纯阳末了吩咐他就在此处修行,借血河生灵磨练剑术,静待一年之后,回家省亲。 血河发源之地,虚空扭曲,空间不定,连叶向天也只能凭着与太阴火树一丝玄妙感应,方能寻到此处,凌沖在此修行,绝无外人打搅。血神道人被郭纯阳惊走,等闲不会潜回。天外流光一闪,凌沖忙伸手接住,却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盘,正是伏斗定星盘,被郭纯阳法力挪移至此。 凌沖也不耽搁,喷出一口真气,伏斗定星盘微微一转,化为数丈方圆,凌沖盘坐其上,周遭四灵四象图形次第放光,尤其北方玄武之形更是光芒煊天,上应周天,下达穴窍,星力混流震盪不绝,洗涤形神。原本星宿魔宗的星宿道法修炼周天星力,与太玄剑派剑气格格不入,但先辈长老天纵奇才,创出星斗元神剑诀,以元神合星神,以剑气合星力,有此一道剑诀在手,周天星力与太玄剑气之间再无藩篱,星力可随意转化为太玄剑气,妙用非凡。 凌沖一入定便是半月时光过去,胸前穴窍中玄武星光渐渐满溢,如今他功力日深,凝练星光也比初入手时迅快的多,再有伏斗定星盘之助,可谓事半功倍。凌沖长吐一口浊气,启目见血河飘摇,阴火灼烧,忽然心血来潮,欲试演一下新得的玄门喝天功秘法。 第295页 紫府之中,阳神将手一扬,无数神念往第一枚金符之中探去。太清符经中曾有记载,弟子得传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后,择其一枚存思观想,与心神相合,藉以稳固形神,壮大神魂。长久以来,修炼炼神部符法者,元神坚凝,脱壳出胎,灵通变化。只是却无修炼炼魔部修士那般多的降魔手段。 天罡炼神符只是一枚「子」符,由长老依照真本炼神符誊摹下来,只是一道符箓而已,需要修炼符术之人将自身精气神三花灌注其中,随着功力日深,便等如是在祭炼这道符箓,待得符箓祭炼圆满,自家也自水到渠成,成就纯阳,而后符神相合,抛却肉身,神通难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咒法炼神 寒铁归还 凌沖偶得这道符箓与太清炼神符尚不一样,经由阴阳之气逼压之下,云文天篆吞了三十六道炼神符,返本归源生就,比太清门所传更多了几分鸿蒙之秘,从其中化出的喝天功自也与太清门所传大相迳庭。 凌沖阳神沉寂,诸般秘术神通纷至沓来,之前施展了一门道家真言术,便是由喝天功脱胎而来。所谓符咒不分家,古来大符修修行,皆是以手书符,口诵密咒,这等修行之法,佛门玄门所在皆有。道家有喝天功,佛门则有狮子吼,玄门有真言修行法,佛门则有真言密部。大家一般神通,只看谁人功力更深。 凌沖所得,是自喝天功中演化而成的九字真言密咒,分别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各有无穷妙用,与佛门六字真言光明咒一般,外能镇伏邪魔,内可修持真神,妙用无穷。 他阳神手掐法诀,口诵「前」字咒,口舌相抵之间,真气喷涌而出。这一字真言之中,玄妙无穷,公分十八中辅音、三十二种浊音,又有观想运神之法,委实繁复之极,以凌沖资质心性,也足足参悟了数日才稍有入门之感。他一字真言颂出,忽觉虚空震动,连带自家元神、肉身,依次震盪不休,似乎有极细微的杂质污垢被震盪了出去。 这种感觉极为细微,旋生旋灭,但凌沖却知是真事,真言之法,震盪形神,身心清净,亦能劾役鬼神,以为己用。凌沖一字真言吐出,再去念诵,如此往復不已。丹田之中灼热难当,真气如箭上指,激射不绝,周身毛窍洞开,一面接引天地元气,一面则将毒物排出体外。 短短几日之间,修持真言咒法,顿觉身心清净,内外纯净,若能修到净如琉璃,形神若一,也不必修炼甚么剑术了,一道真言出口,言出法随,轰破虚空,直达彼岸,飞升九天仙阙。 凌沖每念诵真言一遍,口中喷出一大团真气,白茫茫一片,良久消散。「怪不得小时候见寺庙之中,壁画之上描绘佛菩萨说法传经之时,口吐莲花,想来亦是以真言密咒,收摄真气,方能有此异状。」凌沖修炼有暇,还会胡思乱想一番。怪不得郭纯阳命他不妨参修符法,原来其中尚有如此妙用。符箓之道,实不在剑术之下,凌沖越是修炼,越觉其中博大精深,绝非提笔画符那般简单粗陋。 一言之处,震盪虚空,涤盪形神,这等净化乃是潜移默化,并非肉眼可见,但也甚是难得。要知凌沖修行星宿秘法,周天星光亦有纯炼肉身元神之能,到底不能及于细微之处,但真言咒法则不同,本就是以一道音波之力,震盪形神,无远弗届,无大无小,无始无终,任是最微小的颗粒亦能排盪开来,这才是一门形神双修的无上秘法。 凌沖修炼了玄门真言法,数月之间废寝忘食,除去每日打坐锤鍊星光之外,皆以真言震盪形神,提炼性命。短短时日,紫府中阳神不长反缩,但内中神魂之力反比之前精炼了三成以上。血河源地之中,一些妖魔见叶向天数十日不回,渐渐胆子大了些,就在太阴火树之旁游弋不定,它们也不敢上岸,当日凌沖一人对战三大凝煞妖魔的样子,许多妖魔皆曾目睹,心下忌惮,轻易不敢招惹。 凌沖也乐得清闲,忙于修炼,偶有不开眼的小妖魔跑来,皆是随手一剑杀了。那寒铁剑在他手中,越用越顺手,实是不舍还给叶向天。但此剑终究只是借与他暂用,若是出口讨要,叶向天必不会驳他面子,但此剑材质太也寻常,犯不着为了区区一柄寒铁剑,用去一个人情,得不偿失。 这一日凌沖瞑目端坐,外表一无异状,紫府之中,阳神却轻轻震颤,周身星光、宝光轰鸣不休,阳神之道,本就是由无数念头、魂力构成,其中承载着生灵自落生以来的无数记忆、思维、知识等等,玄之又玄,凌沖借真言震盪之力,修炼阳神,每一次真言震盪,阳神之上皆会有魂力涟漪激发,也就凝实了一分,这等改观并非朝夕可成,但日积月累,却也十分可观。 虚空中神光一闪,一人破空踏出,神采飞扬,正是修成元婴的叶向天。他在金丹境时,周身剑意升腾,孤傲峭拔,如今修成婴儿,却一改剑修霸道之意,身前时有五色光华闪过,剑意收敛一空,似乎一下子从剑仙之辈转为了练气士。 凌沖神觉惊人,早在虚空震盪之时,便自惊醒,收了真言之功,见是叶向天归来,起身行礼。叶向天还礼,师兄弟二人就在太阴火树之下对坐,凌沖笑道:「师兄修成婴儿,根基巩固,当真可喜可贺!」叶向天笑道:「全託了师弟之福,方能有惊无险,成就今日。」 凌沖将寒铁剑双手捧了,说道:「此剑原物奉还,且请师兄收好。」叶向天也不客套,大袖一拂,寒铁剑已自无踪,见凌沖面上并无一丝不舍之意,心下暗自点头:「凌师弟不曾炼就飞剑,见了这柄寒铁利剑,居然能一心不乱,当真是个载道之器。既然如此,我倒可成全他一番。」 第296页 说道:「为兄听恩师言道,师弟不日便要归家省亲,此是天地人伦孝道,自当如此。所谓天下无有不忠不孝的神仙,修道之辈,对父母亲族先要孝敬,方可不损阴德,安心入道。若是为了一己修道之途,杀父杀母,便是魔道所为,为正道所不齿。」 凌沖点头受教,此事也算不得甚么大道理,不必多言。叶向天又道:「为兄在恩师处修炼了数月,总算将道基扎稳,之后便要哺育婴儿,使之长成,演化法相。若非掌教法旨,轻易不会再出此地。」 凌沖早觉叶向天与这株太阴火树关系有些不清不楚,血神道人暗算叶向天修道,并非只是为了杀死郭纯阳弟子泄愤,更多是怕了叶向天修道有成,将这株太阴火树收走,成为血河一脉最大的克星。被郭纯阳拦阻,才会那等气急败坏。只是此事郭纯阳与叶向天皆不曾详言,他也不好多问。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还幽寒水 延寿仙丹 叶向天道:「师弟如今身兼洞虚剑诀、星斗剑诀与太清符术三大法诀传承,想必也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只是此事恩师早有计较,也为师弟谋划了一条出路,总是光明大道,师弟不必多疑猜忌,只勉力修行,总有你的正果。」 凌沖颔首道:「师兄放心,此事小弟省得,必不会疑法疑师。」叶向天笑道:「那便最好。为兄受师弟护法之恩,无以为报,师弟如今所修道术皆是天下第一等传承,也不必我来置喙。便告知师弟一处宝藏所在,权作报答罢。」凌沖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屏息倾听。 叶向天续道:「我等剑修之辈,一口上佳剑器在手,剑术威力当可更上层楼,战力暴涨。师弟修炼的两门剑诀,皆是以气成剑,不假外物。但若有一柄神剑在手,亦不无裨益。铸剑法门我已传授师弟,最难者乃是炼剑的宝材。恰好为兄知晓在北冥深极涵渊之处,万丈寒水之下,蕴含了一道还幽寒水。此水周流寒川,奇寒无比,师弟若能得之,铸炼成剑,当可为本门放一异彩。」 那还幽寒水乃是后天妙物,奇寒无匹,在北冥寒川之下孕育万载,灵性已通,正是炼就飞剑的上佳宝材。这还是当年叶向天云游天下之时,无意中于北冥发觉,不曾走漏了风声。只是那道还幽寒水当时游荡不羁,无有定性,居然跑到玄女宫禁地之中,叶向天自忖若是强行收取,不免要得罪玄女宫之人,使两派交恶。因此不曾动手,留待今日,指点凌沖前去收取。 凌沖奇道:「难道真水亦可铸剑么?」叶向天微笑道:「所谓万物无不可为剑,五金之物可以铸剑,水行之气为何不能?须知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便是这个道理。师弟若能得手还幽寒水,只需以本门心法铸炼,自可成就一口好剑。这柄飞剑还可随你修为增长,威能日强。待你修成纯阳,未始不能将此剑演化为一口先天玄冥真水神剑!」 还幽寒水若能得返先天,便是七大真水之中的玄冥真水,冻煞万物,冰封干坤,威能无穷。但若要做到那一步,还需凌沖自家证道纯阳方可,现下只是一个小小修士,远谈不上那等境界。叶向天一席话,等如给凌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尤其万物无不可为剑之语,更令他感悟良多,心下轰然震鸣! 叶向天又道:「师弟如今所修道法太多,尚有符文之法还未精研,看似贪多嚼不烂,其实只要你以洞虚剑诀为根基,一以贯之,其余道法无论剑术还是符法,皆为枝叶,便可立其大意,不偏不倚。这一点师弟心中务要分明才是。」 凌沖点头,他对寒铁剑十分眼热,洞虚剑诀、星斗元神剑诀皆不需以外物铸炼飞剑,纯以剑光取胜,但也要自家修炼到十分精深地步方可。不似一口五金炼就的飞剑,只要催动其中禁制,亦可放出剑光剑气对敌,锋锐之处,还要强于真气铸炼的飞剑。 只是寒铁剑连叶向天也瞧不上眼,他也不肯轻易开口讨要。果然就有了意外收穫,若将还幽寒水到手,即便功力不够,也可铸成一口上好剑胚,留待日后之用。尤其他修炼北方玄武七宿星神法,内中就有操御先天壬癸神水的法门,以水御水,施展起还幽寒水剑来,便也十分灵便。 叶向天末了说道:「修行之道,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恩师与大师伯已将秘奥传授于你,至于修行如何,要看你自家努力与机缘。为兄多说无益,尚有一事,恩师命我转达。本门符剑之术本是歷代长老参考了太清门散轶之符文精义,糅合本门剑术创成,本欲一併传你。只是你如今已有正宗太清符经在手,其上便载有太清符剑法门,比本门所传精妙百倍。」 言尽于此,凌沖已然明白,郭纯阳之意,是命他参悟太清符剑之术,以太清之石,攻太玄之玉。太清门以符箓之道称雄一世,怎会无有符剑法门?就如太玄剑派得了太清符箓,忍不住自创符剑之道一般。太清门得了剑修之道,定会创出符剑双修之法。如今符剑双修之道,最为精深者乃是正一道。但太清正传符经出世,太清符剑之术亦重见天日,定不会令正一道符剑之法专美于前。 叶向天将手一翻,掌心中现出一只小小玉瓶,说道:「本门门规,有功必赏。师弟将太清符经到手,乃是奇功一件,恩师特意赐下七粒大还元丹。此药功能淬鍊真元,药效极强,师弟如今莫要服用。待到日后修炼罡气之时,吞服此药,可助你锤鍊罡气,大有裨益。」 第297页 凌冲心下一震,他虽未修炼过罡气,却也多读道经,知晓炼罡之时,若能将真气与天罡之气双双纯炼,无异于锤鍊道基,日后前途远大,远超一般修士。此丹之价值,简直无可估量。太玄剑派世传剑术,不善炼丹。这七粒大还元丹,还是当年上代掌教在位,寻了一位散仙,花费许多宝材宝药作了添头,才炼成一炉共计四十九粒,专为赐予门下弟子炼罡之用。歷年用度,只剩二十几粒,郭纯阳一口气便赏了凌沖七粒,可见对他寄予之厚望。 凌沖双手接过,珍而重之藏在怀中,忽然心头一动,说道:「师兄,师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家中祖母、双亲年迈,不知……」叶向天道:「我知师弟心意,神仙也是凡人做。歷代弟子中,皆有双亲长辈,为其求取延寿仙丹甚至私传修道法门者,所在皆有。只是我等身入道门,乃是多世修积所种善果,当要珍之重之,勿矢勿离,家中之人自有其缘法,相比我等修道,逆天而行,如履薄冰。凡人无知无觉,过此一生,也未必就是坏事。」 「只是我辈练气之士,法力滔天,行的便是逆天之事,既然身入道门,又怎会不为自家血亲谋些好处?师弟所求为凡人延寿祛病的丹药,本门所在多有,归于三师伯管辖,你若想要,为兄替你去求来便是,此事甚易。只有一事,你要切记,本门功诀法门,不得掌教允准,万不可私传外人,否则有灭门之祸,慎之慎之!」 第二百三十章 分化神念 磨鍊剑术 凌沖大喜道:「有延寿祛病丹药师弟已是心满意足,怎敢私传法门?请师兄放心便是!」他还不知只为了一本太玄剑经残谱,狄谦亲族已有数十人被杀,连带另一个世家被连根拔起,可见太玄剑派对于道诀看管之严。凌沖也知玄门道诀修炼起来,多么不易。自家若非机缘巧合,有叶向天接引,拜入太玄,如今顶多在金陵城中考个小小功名,每日练就几招剑法,引以为傲,就此终了一生,岂会似现在这般,修炼剑诀,挪移剑光,好不快意? 玄门功诀,若是无有师傅引入门中,外人贸然修炼,绝难入门,反而走火入魔的机会更多一些。何况他敢私传道诀与家中,郭纯阳定然翻脸,将他满门诛绝,两厢对比,除非凌沖的脑袋很有些贵恙,才会选那一条最为兇险的路数。 叶向天既然开口,说为他求取延寿灵丹,必然不会食言。凌冲心下宁定,再无所求。叶向天道:「为兄亦要在太阴火树之下修炼,师弟可随我一同。」凌沖早有决断,摇头道:「此处乃是血河源地所在,又有太阴火树与师兄镇压,等闲妖魔不敢上岸,小弟意欲锤鍊剑术,在此地多有不便。就请师兄将我送至那处血河支脉,好歹还有几只小妖魔练手。」 血河源地中,有太阴火树摇盪,先前郭纯阳又御使诛魔宝鑑与血神道人大战一场,还有百鍊道人、庚金神剑出手,场面恢弘到了极处,一般的妖魔,只要不成玄阴,早就躲得远远地,哪敢露头?凌沖想用余下几个月时光,磨鍊自家剑术,选定那一处血河支脉,最为合适,又有珠儿护法,万无一失。 叶向天颔首道:「也好,既然如此,我就送师弟往彼处去。有珠儿前辈镇压,也可放心。师弟闭关期满,可自去下山,不必再来寻我。」拉了凌沖之手,向前一步,足下一圈微弱火光闪过,已来至当初那一处血河支脉,叶向天将他送来,转身便走,毫不停留。 凌沖向他背影深施一礼,转头望着滔滔血河,沉吟不语。此处血河支脉亦是广大无极,但也比不得血河源地那等夺先天造化之玄妙,其中孕育的妖魔也不少,尤其远离源地,不曾被大战余波波及,这些妖魔不知有所敬畏,凌沖有把握将其一一引出,藉以磨鍊剑诀剑术修为。 珠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在岸上蹦蹦跳跳。她身为法宝元灵,不去寻别人的晦气已是乖巧,凌沖也不担心她有甚么危险。他请珠儿隐匿虚空之中藏好,只等自己深陷险境,不克自救,再出手搭救。珠儿只当是与她玩捉迷藏的游戏,欢欢喜喜躲入虚空之中。 凌沖盘膝端坐,也不修炼玄武星神法,只将星力运转周身,抵御血河真气侵蚀,专心运化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剑光。如今玄剑幻境中共有三道根本剑光,分别为承干、破魔与中平三剑。三道剑光皆是凝真境界级数法力,八重禁制圆满。其余尚有许多散碎剑光,游走不定。 凌沖有了运炼三道剑光之经验见识,知道再欲运炼新的根本剑光,则需有另一道激引才是,但这等机缘往往求之不得,须要自然而然方可。故此也不着急。洞虚剑诀所言,玄剑灵光幻境突破境界,并非是根本剑光越多越好,否则世上玄魔两道门户众多,功法亦如满天繁星,要将其功法尽数见识一遍,全数演化为根本剑光,直如说笑一般。 洞虚剑诀修为提升,不靠根本剑光多寡,而看玄剑幻境所孕真气多寡与根本剑光祭炼的圆满与否。以凌沖现下修为,三道根本剑光禁制圆满,本就可以强行沖关,因此郭纯阳才为他打算炼罡之事。他也不愿再多生枝节,此次在血河中修行,就是为得磨鍊剑术,不关道行。 他将心神沉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冷眼旁观剑光次第演化。阳神却在紫府中,依旧修炼喝天功与玄门九字真言密咒,壮大神魂之力。这便是修成阳神的好处,可以分心为二,互不侵扰。随着修为日深,魂力壮大,修士的神魂亦可以念头形式,化散开来,甚至修到金丹级数,还可分化神念,无论祭炼法器还是操控法术,皆是妙用无穷。 第298页 凌沖在凝真境修为,只能分出几枚念头,却也感到十分好用,修行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他在静坐修行,血河中果然有妖魔按捺不住了。生灵阳气精血对于血河妖魔而言,是最难抵挡的诱惑,只要吞了下肚,就能提升修为,大补元气。因此血河妖魔才会那么不遗余力,也要冲出地表,屠杀生灵。 血河支脉浪起,一只妖魔扑将出来,大手一挥,数道血河真气化为三股魔叉,上有魔火喷涌,一发杀来。这只妖魔亦是凝真级数,甚是狡诈,懂得分击合围之道,自家躲在魔叉之后,伺机出手。 凌沖运炼真气,以一枚念头观瞧周遭,见这妖魔窜出,想也不想,指尖一道剑光飞出,正是中平剑光,一剑抖出数朵剑花,平淡之中见玄奇,迎上魔叉、妖魔。剑光过处,魔叉上魔火先自消灭,剑光一抹,魔叉亦分为两段,那妖魔大惊失色,不料自家法术如此不济,转身要逃。 凌沖为叶向天护法,连凝煞级数的大妖都杀了几个,何况是凝真境界的小妖?剑光趋前,吞吐之间,绕过那妖魔脖颈,将其斩首,尸首落入血河。这一招中平剑可谓化腐朽为神奇,深得玄门剑术三昧。凌沖就似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根本不曾分心他顾。 晃眼便是数十日过去,凌沖专念运炼剑术修为,总有妖魔蹦上岸来,寻他厮杀,所用血河神通亦是五花八门。但修为俱都不高,最厉害者也不过凝煞级数,连金丹境界的血河妖魔都不曾出现,想来是被郭纯阳与血神道人那一战吓破了胆,不敢露头。凌沖如切瓜砍菜一般,尽数杀了了事,珠儿嫌弃躲在虚空中太也气闷,索性跑了出来,就在凌沖身边,看他炼法。有这位老祖宗坐镇,稍有眼力的妖魔更不敢出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斩妖剑符 凌沖磨练了几日剑术,颇感无奈。凝真境的真气修为,对上凝煞境界的血河妖魔,也并不惧怕,当可将之斩于剑下。但人数一多,又或是金丹级数的妖魔出手,他便不敌。之所以能越过一大境界,挑战凝煞级数的妖魔,还是占了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修聚真气浑厚的便宜。 大的不敢惹,小的没意思,凌冲杀了几只妖魔,顿感无趣,收了剑光,取出惟庸道人所赠的太清符经译本研读起来。叶向天告知他太清符经中亦有符剑修炼之法,比太玄剑派自家摸索出的符剑剑诀更为精妙,让他不妨自家修行体悟一番。 凌沖先前只是将太清符经通读一遍,精妙之处尚未完全体悟,选定了炼神部修炼,只是看中其能壮大阳神,增益神魂修为,却引起了云文天篆与阴阳之气的异变。此时再度翻看符经,顿觉许多精微奥妙之处,悄然浮现,又有许多收货。 太清符经分为炼神部、炼魔部、祈禳部三大法门,炼神部修炼神魂,追求元神纯阳,飞升仙界。炼魔部长于斗法,杀伐无双。祈禳部则能唿风唤雨,避死延生,各有各的玄妙。凌沖先前贪图炼神部能壮大神魂,选了其修炼。对其它两部法门并未深究,既然决定参修符剑之道,自然就去炼魔部之中翻查法诀。 炼魔部中共有八大法门,十六道真符,其中三道便是符剑之术。凌沖细细观瞧,这三道符剑分别为:斩妖剑符、太乙天罡剑煞符与七修辟魔神咒。斩妖剑符最为简单,却也是唯有凝真境之上方可修习。玄门道法,最重根基,起先进境皆慢,到了后来才渐入佳境,不似魔道功法,初时进境极快,往往练到最后才会桎梏越大,无法克服,害人害己。 凌沖如今修为恰可以修炼斩妖剑符,便潜心揣摩这道符剑之法。符剑亦称剑符,各派叫法不同。如太清门这般是以符入剑,以符为基,又如太玄剑派这等,是以剑如符,归根结底还是要修炼剑道,各家追求不一而已。 这道斩妖剑符更有四十九道细小符篆,说来简单,每一道符篆皆要一气呵成,气贯重天方可,待四十九道细小符箓修成,合而为一,方是一枚完整无缺的斩妖剑符。据符经记载,太清门中曾有修士专修这门斩妖剑符,以心念贯之,达到念动即发的地步,着实斩杀了不少妖魔鬼怪。此符凝练锐金之气,发出之时,如剑气一般,锋锐难当,十分凌厉。 凌沖本是闲看符经,但这枚斩妖剑符着实将他吸引,忍不住用手虚划,书画起符经上所载符文来。太清门符文之术,皆是由浅入深,由简及繁。一枚斩妖剑符由四十九枚小符箓组成,每一道皆不太繁杂,但合在一处,却足以令人想破了脑袋。 凌沖书画几下,空自勾勒符箓,却无一丝真气相应,忽然记起太清符术,自也要以太清门真气为根基,方可修炼。太清门嫡传真气为太清玄始之气,可上承天命,勾勒大道,制符演法,奥妙无穷。凌沖之前便曾修炼过一些,可惜已是卷第不存。没奈何,只得从头修炼起来。 似太清、太玄这等玄门大派,根本真气法门皆有无穷奥妙,修士极难能双修不悖,唯有精炼一门方可。好在凌沖也不是要转修太清符箓之道,只是藉助修炼太清符剑,体悟自家洞虚剑诀而已。如今他也算是一位大修士,凝真境的修为,放在一般的小门派里,足以镇压年轻弟子一辈了。 凌沖有了修炼太玄真气的经验,修行起太清玄始之气来轻车熟路,片刻间已有气感,丹田中一缕微微热流生出,这道真气其性温容,绵绵若存,不似太玄真气那般霸道兇勐,反有丝丝温润之意,如谦谦君子,和而不同。这一缕真气一生,凌沖忙将之温养壮大,小心翼翼存于丹田。 第299页 按照太清符经所说,瞑目端坐,存思第一道细小符箓。那道符箓看着极小,却足有数十笔勾勒而成,每一根线条皆对应一处穴窍位置,涉及到了人身中真气搬运之妙。太清门以气制符,以符御气,端的玄妙。凌沖存思多日,才将第一道符箓勉强熟悉,手指比划之间,那道符箓蓦地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丹田,疯狂汲取原本就寥寥无几的太清真气。 待得将凌沖辛苦积蓄的真气吸纳殆尽,这才放出道道毫光,在丹田中转了一圈,却不肯入玄剑灵光幻境中,在其外寻了个地方落脚。这道符箓饱吸真气,内中居然生出了一重禁制,化为一件符宝。炼器之物,有法器、法宝、仙宝之别。而符宝便是法器中的一种,相较于依赖外物祭炼的法器而言,符宝祭炼更加容易,只要观想成功一枚种子符箓,再以天地灵机灌注,自可成就一枚不错的符宝。只是符宝炼制虽易,威力却是差强人意,本质太过脆弱,又依赖天地灵机补充,比不得一般法器来的坚实。 但符宝炼制简易,符宝之间又能相互组合,所化符宝威力更大,尤其太清门这等符道大派,更是精于炼制符宝,甚至万载以降,尚能无中生有,虚空造物,凭藉无上手段,将一枚符宝硬生生祭炼成为法宝级数。如炼神部的三十六天罡炼神符便是如此而来。 凌沖勉强将第一枚符箓祭炼成功,已是过去了十日之久,之后尚有四十八枚符箓要祭炼,还要将之合作一处,方能练就斩妖剑符。即便练成斩妖剑符,还要日日运气温养祭炼,才能一层层禁制威力提升。这还仅是炼魔部八大法门,十六道真符中一道,可见修炼太清符术之艰难。 其实万载之前,太清门中,即便再过天才,门中师长也不会令其兼修三门符法,最多挑选两部符术合修,就是因为太清符术太重根基,需要一步步夯实道基,厚积薄发。这一枚斩妖剑符当年太清弟子修炼起来,要得大成,至少要花费十载苦功,之后再融会贯通,进修更上乘精妙符箓,许多太清弟子并非无望问鼎更高道行境界,而是在未达到彼等境界之前,已然寿元垂尽,老死门中,殊为可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女魔天瑛 凌沖也是仗着有太玄剑气的功底,方能一蹴而就,勉强练成一枚细小符箓,但若要真正修成斩妖剑符,依旧要锤鍊太清玄始之气,老老实实祭炼种子符箓才行。凌沖练成一道符箓,忍不住拿来试手,心念一动,丹田中一道太清玄始之气在那道符箓中转了一圈,忽然就是一道剑气生成,自指尖喷射而出。只是十分细小,还不及星斗元神剑光十分之一的威力。 凌沖细细品味,骇然发觉这道符箓生出剑气,威力虽不大,但所耗费太清真气却是同等剑气威力下所费太玄真气的三成而已,这便十分惊人了。剑修之道,虽是威力惊人,但苦于真气稀薄,即便玄门练气之道素以气脉悠长着称,却也经不起几下剑气挥霍,但若是以太清符剑之法,一样能发出剑气,虽锋锐之处不及剑修正宗,但胜在真气消耗极微,与剑修正宗各擅胜场。 「难怪连本门长老都惦记太清门中符剑之术,原来其中尚有如此妙用。若能将这套符剑之术融入本门剑诀之中,岂不能解决剑修真气不足的顽疾?」凌沖试演了一回太清符剑之术,被其中妙处深深吸引。但随即罢手不练,只要知晓其中道理便可,又不是要转换根本法诀,重修太清符法,要是太过看中太清符术,沉溺进去,反倒捨本逐末,这一点他自家甚是警醒。 凌沖试炼了一回太清符剑,正要继续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忽然眉头一挑,血河之中一道血浪喷出,其上居然托着一位美人儿。这女子身子窈窕,腰身纤细,双足雪白,面庞更是生的万种妖娆,唯一美中不足,身上血腥之气极重,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紧盯凌沖。 凌沖缓缓起身,身前一道剑光飘忽不定,纵横来去。却是将丹田中玄剑幻境的中平剑光施展了出来,他在血河岸上多日,斩杀的血河生灵无有一百也有七十,境界太高者,自有珠儿收拾,因此这几日但凡有些眼力的妖魔都不敢来招惹他。这女子既然敢来,必是有无穷手段,说不得身有法宝,不然岂会不惧怕珠儿这个诛魔宝鑑的元灵? 这妖魔女子见凌沖如临大敌,噗嗤一笑,娇滴滴道:「那小道士,莫要慌乱,奴家此来,非是为了与你为敌,却是来说和的。」这女子生的美貌,居然精通大明官话,口音虽有几分奇怪,但大体意思不差。显示出血河之中亦有道统传承。凌沖身前剑光闪烁,沉声道:「玄魔两道,自古便是仇敌。姑娘来寻我,就不怕其他血河生灵不肯么?」 那女子笑道:「我怕什么?血神道人被郭纯阳杀破了胆,数年也不敢回头。连血幽那厮也被你们太玄剑派捉了去,我血河一脉如今已是气数消磨,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你太玄剑派若要赶尽杀绝,此时便是最好的良机。但郭纯阳始终按兵不动,想来又有甚么算计。我们血河一脉可经不起这般折腾了,我此来便是请你上復贵派掌教,请他高抬贵手,莫要赶尽杀绝。」 凌沖仔细打量,见这女子一身血河法力,澎湃波动,修为竟似不在叶向天之下,心下一凛。郭纯阳围而不猎,始终不肯将血河一脉一网打尽,顶多就是吓唬一下血神道人这等不曾见过天的傢伙,就是因为血河之下迴廊反覆,有无数空间迷障,若是贸然攻入,难免遭受极大损失。当年上代荀掌教便是吃此大亏,以至于被迫与血河血痕道人同归于尽,魂魄堕入轮迴,至今也未接引回来。 第300页 若是真将血河生灵逼得急了,只要往血河之下一躲,太玄剑派也要瞠目袖手,何况血河贯穿虚空,流荡无始,不知有多少高手隐居其中,只是醉心修炼,不问世事。连当年太玄剑派围剿血河宗总坛,也不见有人出头。但若真打上门去,说不得就会有几位玄阴级数的老不死出来,寻郭纯阳聊天。 只是罢斗不难,最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是血河一脉先伏低,总要有些添头才是,再者也要弄清这女子的身份,也好有个防备。凌沖冷笑道:「本门百鍊师伯已然成就纯阳,大师伯惟庸道人也练就了一件法宝诛魔宝鑑。这位珠儿前辈便是了,如今我太玄剑派比当年上代荀掌教在时,更为兴盛,岂会惧你区区血河?若要停手罢斗,却也不难,只看你们自家诚意如何了!」 那女子听闻凌沖之言,先将一双惊疑不定的眸子在珠儿面上转了几转,却也难怪,无论何时何地,一位真仙级数的法宝元灵,皆是令人忌惮之极。那女子本是奉了师命来此求和,其师也赐下一件宝物,用来买通凌沖传话。只是那女子心下颇为不忿,自家已是元婴级数,还要向一个区区凝真境的小东西卑躬屈膝,献上礼物,总有几分怒气,本要暗中出手,给凌沖一个好瞧,不料这小子身边居然跟着一位法宝元灵,这一惊非同小可,再也不敢造次。 那女子打量了珠儿几眼,确信自家确实瞧不透这位冰雪可爱的小姑娘,也就默认了珠儿的身份,姿态立时放的极低,微微低头道:「天瑛不知仙姑法驾在此,多有冒犯,望乞仙姑恕罪!」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凌沖归家 血阳灵花 珠儿虽有些小孩心性,毕竟身为法宝元灵,威严不同俗类,轻轻哼了一声。魔女天瑛浑身一颤,将头颅垂得更低。面前一位法宝元灵,真仙级数的高手,便是她师傅花姥姥在此,也要保持七分恭敬。 凌沖见珠儿果然有用,压得那魔女头都抬不起来,心头暗笑。他自有阴阳之气傍身,对天地灵机变化敏感之极,这魔女一身澎湃血河法力,超出金丹级数,乃是实打实的元婴真君高手。只是血河法力波动之间,并非如血神道人那般浑然天成,圆融无暇,倒有些形似血幽子,法力虽然精纯,似是后天修炼得成。 他脱口道:「我知道了!你是这血河之中所生生灵,却拜入血河宗门下,修炼血河魔道,因此一身法力并非如血神道人一般,倒有些像血幽子那厮。你与血幽子当是同门!」 天瑛一惊,面色陡变,凌沖所言正是她师徒最大的隐秘,却被一个凝真境的小辈一口道破!原来天瑛之师唤作花姥姥,本是血河宗上代长老,比陨落的血痕道人还要高出一辈。只是花姥姥性情孤僻,与血河宗同门不和,早早破门而出,自立门户,就在血河之底建了一处道场修持。 花姥姥与血痕道人之师争夺掌教之位不成,被逼远走,仇怨只比太玄剑派更深,当年荀道人率领一干高手攻上血河宗总坛,恰逢花姥姥闭关祭炼一件法宝,不曾参与。若是花姥姥也动起手来,只怕还要趁火打劫,连血幽子这等硕果仅存的血河宗根苗也要顺手给灭了,以报当年之仇。 如今血河宗已然风流云散,花姥姥却全不当回事,她自家早以血河正宗自居,只要自家将道统传了下去,血河宗便永不会灭门。事后花姥姥还常常后悔,不曾出手劫掠,不然最少也会将血灵剑与聚血魔旗两件镇派之宝夺在手中,不令其外传。 天瑛乃是血河中土生土长的妖魔,天资极高,被花姥姥看中,自小度入门下,传授正宗血河道法。血河土着生灵除却血神道人那等先天神圣,妙法随身之辈,其余众人皆靠自修自悟,天瑛得了血河宗真传,进步神速,区区百年时光,已练就婴儿,为花姥姥门下第一高手弟子,这才被派了出来。 郭纯阳接掌太玄之后,汇聚四位师兄之力,祭炼了一座太玄峰,居然捨弃了原本基业,将门下全数移来极西之地,立下太玄峰,用以镇压血河,将原本血河总坛当做了老巢。花姥姥原本不问外事,但有一座巨峰压在头顶,总也不是甚么喜事,早想与郭纯阳谈谈。 及至先天血神出世,又有几位玄阴级数老祖联手,意图倒翻血河,灭了太玄满门,谁知被郭纯阳联合几位师兄,加上层出不穷之底牌,硬生生将几位玄阴老祖打得狼狈而逃,连血神道人也只能远遁无踪,舔舐伤口。 花姥姥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太玄剑派已然成长为一只庞然大物,她虽是玄阴级数,不过与血神道人相差仿佛,连血神道人都被杀得抱头鼠窜,自家定然也不是对手,唯有低首求和。打探出凌沖为郭纯阳关门弟子,派出天瑛接洽,希冀通过其搭上郭纯阳这条线。 天瑛已知面前这位少年虽则修为低微,却有不俗眼力,日后绝非池中之物,有珠儿在一旁,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说道:「正是,我名天瑛,拜在血河宗太上长老花姥姥门下,修炼血河道术。今日此来,为求道友上禀贵派郭掌教,言明我师徒求和之心,愿与贵派做个和睦亲邻。」语气显然客气了太多。 凌沖还未答言,天瑛手掌一翻,一朵血色大花凭空出现,有碗口大小,生有九蕊,摇曳生姿,一股异香发散开来,凌沖闻了一口,顿觉心思舒爽,知是异宝。 果然天瑛道:「此乃血阳花,产自血河之底,取纯阴中一点真阳之气,我观道友所修功法特异,需海量真气方能再进一步。此花正可为道友所用,只需以功力炼化,可得一位金丹高手全身功力。权作我师徒见面之礼,请道友笑纳!」 第301页 凌沖微微惊奇,若是这血阳花真能增他一位金丹级数的法力,对他而言,就是无价之宝,正合修炼洞虚剑诀之用。他苦于功力不足,不能将洞虚剑诀推演至更高境界,有了此花相助,再有叶向天所赠七粒大还元丹纯炼真气,修炼至金丹境界就不愁法力枯竭了。 修道之人,依靠自家悟性,一点一点锤鍊法力,不用外物,根基固然打得牢靠,但一概不用外物,亦是着相,天生万物以养人,有那好物当用则用,莫要暴殄天物便是。 凌冲心头一万个愿意,不得师傅允准,不敢伸手便接。耳边忽有人说道:「无妨,那血阳花于你修行大有裨益,放心拿着便是。」正是乃师郭纯阳之声,凌沖又惊又喜,面上不动声色,伸手一招,天瑛也不阻拦,任由血阳花飞入他手心。 血阳花入手,就有一股温和气息循着手掌直入丹田,舒畅以极,果是异宝。此花生于血河深处,吸取血河阴邪之力,长成之后,却又阴极阳生,有了纯阳之性,造化之玄奇,可见一斑。 凌沖把玩片刻,收起血阳花,故作姿态道:「此事我自会上禀家师,至于如何决断,还要家师与几位师伯商议,非我一个小辈弟子能置喙。」天瑛喜道:「如此已然多谢道友了!家师极愿与郭掌教一会,若郭掌教能拨冗一见,自是最好。」 凌沖见她遣词清雅,颇感异样,道:「此事我亦会禀告家师,相信不久便有回音。」天瑛笑道:「道友真是爽利,无论郭掌教见与不见,道友只要来此血河支脉之地,大喊三声『天瑛』,我自会现身相见。我师徒二人静候佳音,告辞!」血河翻波,天音沉入其中不见。 凌沖待她离去,望空拜倒,说道:「弟子恭迎恩师法驾!」虚空中郭纯阳声音笑道:「那些俗礼,为师真身此刻正在太元殿中练法,花姥姥之事为师已知。此人已是不甘寂寞,见她一面倒也无妨。那朵血阳花乃是一件异宝,正和你现下之用,被你轻易到手,也算你的缘法。此花不可贸然吞服,需炼成丹药,减去其中燥性,更可提纯药力。」 「正好,任青门下还有一个叫清元的弟子,颇善炼丹,就住在金陵城外玄天观中,你也见过,可寻他炼制丹药,就便归家省亲。等丹药炼成,可直上北冥之地,取那还幽寒水,就便攒炼罡气。此处也用不到你,且回去准备一番,明日下山去罢!」言罢虚空寂寂。 郭纯阳行事总是神神秘秘,出人意表,凌沖也有几分习惯,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对珠儿道:「珠儿,恩师方才命我明日下山归家,不能陪你玩耍了。」珠儿大眼睛忽闪忽闪,忽道:「凌沖哥哥家是在金陵么?不若珠儿随你一同去罢!」凌沖吓了一跳,忙即摆手,不敢答应。有一位法宝元灵随身,他自是极乐意的,但太玄峰还要靠珠儿镇压门户,将其拐带了出去,不必惟庸道人出手,郭纯阳先就要剐了他。借凌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好不容易说动珠儿回去天巽宫,珠儿尚是小孩儿心性,好生不舍,又厮磨了半个时辰,才恋恋而去。凌沖喘了口气,亦自赶回合极宫。到了宫中,见玉琪正在打坐,小脸满是坚毅之色。 凌沖一眼看出,她不过打通了几处穴窍,距离胎动境圆满差的太远。玉琪资质本就一般,不然也不会被打发来服侍入门弟子,凌沖肯传她太清法门,已是青眼有加,无奈苦修数月,不得寸进,只凭着一股坚毅性子坚持。 凌沖暗自摇头,玉琪这般练法,练上一甲子,也未必能打通周身穴窍,实在不是个修道的材料,只能修成一股真气,延年益寿而已。他也不会说破,静静端坐一旁。 过了半个时辰,玉琪收功睁眼,忽见凌沖坐在一旁,吃了一惊,赶忙跪倒行礼。凌沖不提她修行之事,吩咐道:「明日我要下山省亲,你收拾些细软之物我路上应用。门中赐下的一应丹药,也要带上。」 玉琪忙道:「老爷去世俗之地,装些金银之物,足可敷用。门中歷年所赐丹药,皆是益气培元之物,共有一百零八粒,尽数为老爷装好便是。」 凌沖点头,说道:「我传你的太清真气法门,乃是玄门正法,最重根基,需用水磨功夫修炼,你根基不足,资质不够,但勤能补拙,自家努力修持,自有得道的那一日。」言罢转身上楼。 玉琪苦修多日,进境极浅,自家有些自怨自艾,听了凌沖之言,雄心陡起,打定主意,好生修行,要叫当初那些个长老瞧瞧,自己也是修道的种子,也能修炼出一番成就。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沙通护送 归家省亲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凌沖自定中醒来,用清水净面已毕,下得楼来,见玉琪已收拾了一个小小包袱,内中有百两白银,还有十几片金叶子,一套换洗衣物。 凌沖甚是满意,当下换了一身布袍,将二代弟子所穿玄色道袍留在宫中。若是归家被老父瞧见自己身着道袍,出家做了道士,立时要昏厥过去,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物。将包袱负在背上,吩咐玉琪好生看守合极宫,施施然出门而去。 太玄剑派位于极西之地,距离金陵城有十数万里之遥,当年还是叶向天驾驭剑光带他来此,以他脚力,从金陵到太玄峰中,走上二十年也未必能至。 转眼凌沖拜入太玄已有五个年头,当年的少年如今已是大人模样,只等归家行了冠礼,便是成人,可以娶妻纳妾,生子繁衍了。只是他一心向道,不思男女之事,下了太玄峰,遥望东南之地,正愁如何回去。如今他还驾驭不得剑光,不能出入青冥,便是脚力超群,日行千里,回到金陵也要耗费数月功夫,得不偿失。 第302页 正愁虑间,一道大水起自太玄峰下一处大湖,直扑凌沖而来,落地现出一位昂藏大汉,满面憨容,见了凌沖却是面色不善,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凌沖么?叶向天那厮飞剑传书,说你要迴转金陵,请本座护送你一程!」 这汉子满脸不痛快,凌沖却是识得,正是龙鲸沙通化为人形。当初他随叶向天去寻他,以沙泷所留一枚精气神珠换取了龙鲸一族天赋妖法玄鲸吞海功的修炼法诀,虽有残缺,却也得益甚多。 沙通心下郁闷,他被叶向天撸来,在湖中做了个狗屁水神,平日除了行云布雨,便是埋头大睡,好在乃祖以自身精气祭炼一枚神珠予他,凭了这颗神珠修行,不至功力停滞。又被叶向天当了苦力,护送凌沖迴转金陵。他本待拒绝,叶向天一句话不去便要胖揍他一顿,沙通自思打不过那厮,唯有忍气吞声,因此一脸愤懑之意。 凌沖见他面色郁郁,心知必是受了叶师兄威胁,心下好笑。当年沙通半路阻截,一曲玄鲸天音,令凌沖与张亦如身受重伤,幸好他藉机领悟一路剑音之法,与玄鲸天音抗衡,才算无事。剑音之法在玄剑灵光幻境中已被化为数十道细小剑光,留待机缘。 凌沖笑道:「我正是凌沖,好久不见,沙兄风采依旧,令祖所留精气神珠,不知沙兄炼化了几成?」沙通甚是差异,细细打量凌沖几眼,才认出正是这小子将精气神珠送来,还讹了玄鲸吞海功法诀去,总也比叶向天那厮为人强些。 勉强说道:「原来是你,还要多谢你将神珠带来。我也只炼化了三成,不足以冲击婴儿境界。」凌沖一怔,不料沙通心地光明,坦然说了出来。龙鲸一族天生躯体庞大,想化为人形,要先打通全身脉络,所花功夫不亚于一位人族修士炼成金丹。 沙通心思单纯,不然当年也不会受了于沛挑拨,怒气沖冲去寻叶向天晦气。正因他性子光风霁月,沉心修炼,心无旁骛,居然修为一路精进,练就一颗金丹。被沙泷老祖寄予厚望,许为龙鲸一族下一位有望冲击纯阳境界的后起之秀。 沙通性子憨厚,被叶向天逼迫有些不爽,不待凌沖分说,将手一会,一道水波起处,裹起两人,直入穹天。他所用是水遁之术,天地之间,有无穷水汽,只是平常不以水液之态示人,沙通有龙鲸秘法,尤其玄鲸吞海功更能吞噬一切异种真气化为水行法力,纵起水遁之术,丝毫不慢。 凌沖瞧了一会地下光景,便盘坐修行。这道水遁之术,丝毫不亚于叶向天剑遁,此是沙通功力深厚,是寻常金丹修士的十倍以上,方能经得起如此挥霍消耗。 沙通本拟吓唬一下这小子,见凌沖好整以暇,居然入定修炼,也有几分惊诧之意:「叶向天那厮素来眼高于顶,居然为了这小子请我出手护送,生怕有甚么危难。这凌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凌沖催动星斗元神剑诀,沟通玄武七宿,攫取其中星力。他现下修为尚浅,不似星宿魔宗长老级数人物,修炼星力,一吸一唿之间,吞吐元气,引动周天星辰忽明忽晦,异象惊人。 沙通亦是金丹真人,发觉身边星力浓郁,被凌沖吸穴内窍之中,暗自惊骇:「这分明是星宿魔宗攫取星力,练就星神的法门,太玄剑派从何处得来修行法诀?若是被星宿魔宗知晓……」浑身一颤,他虽憨直,却也不傻,知道自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太玄剑派的绝大隐秘,偏生不能对任何人言说,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他看向凌沖目光中满是怒意,却又无可奈何。凌沖当着他面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吃定沙通不敢声张。叶向天遣了沙通过来,就是信得过之意。 沙通见凌沖施展星宿魔宗道法,就沉默了许多,整日看向凌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凌沖也不去管他,专心凝练星光。洞虚剑诀始终是他的根本道诀,这一点从未变过。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为了凝练星力,催动洞虚剑诀演化。修炼太清符法,一为锤鍊阳神,二为汲取太清符剑精粹。 凌沖修炼洞虚剑诀良久,逐渐摸索出其中奥妙。这门剑诀可将修习者所见所闻招法神通真意「拓印」下来,演化为根本剑光。所化的根本剑光越多,剑诀威力越大。但若要提升道行修为,必须将所有根本剑光祭炼到极致方可。 其中牵扯取捨之道,不能只图斗法犀利,一股脑吸取他人神通精华,不管不顾演化根本剑光。也不可为图上进,只演化几道根本剑光,一意突破。在他所学之中,洞虚剑诀最具张力,有无穷潜质,亦是他日后横压天下,证道纯阳之根本。郭纯阳善能前知,为他选定了这部剑诀,自有其中道理,凌沖也不费力揣测,只按部就班修炼便是。 如今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中共有承干、破魔、中平三道根本剑光,皆祭炼到了凝真境圆满,及八重禁制。若再无机缘凝练其他根本剑光,凌沖打算省亲之后,直入北冥之地,寻找天罡之气,攒炼天罡。 沙通见他醒来,自怀中掏出一枚小巧葫芦扔来,说道:「这是叶向天那厮请我交给你的,内中盛有二十四道天罡之气,足够你炼罡之用!」他心下甚奇,自古炼罡凝煞之道,错非极为诡异之法门,皆是以精纯为上。不知凌沖练得甚么法诀,居然一口气要修炼二十四中天罡之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玄精丹 若是上乘功法,非但只修炼一种罡气,还要优中选优,去清灵之地高空,採取轻灵气机。就算凌沖兼修几门上乘道法,数种罡气也尽够他修炼,叶向天居然一下送出二十四中天罡,着实令人费解。 第303页 凌沖将巴掌大小的葫芦接在掌中,略一摇盪,内中发出水流激盪之声,小小一枚葫芦居然有百斤重量,足见其中所盛罡气之多。 洞虚剑诀在太玄剑派中属于鸡肋一般的功法,从无人能修炼至金丹境界,遑论纯阳级数。郭纯阳对凌沖寄予厚望,一应用度皆是全力供给。这一枚葫芦是郭纯阳亲手以仙家法力祭炼,收取足足二十四道天罡气脉,足够数十位修士同时修炼罡气。 按郭纯阳所言,洞虚剑诀最高境界乃是另闢一处世界,纯以剑光剑气组成,乃是宇极一类的无上神通。所需真气实是海量,才为凌沖准备了满满一大葫芦,也未知足够与否。 凌沖端详片刻,将葫芦收在怀中,修炼天罡需先将真气打磨精纯,再来承纳天罡之气熔炼,此时绝非良机。沙通本欲观摩凌沖修炼罡气,见他好整以暇,却不下手,不好意思催促,哼了一声,依旧摆着一张臭脸,驱动水遁之法,往金陵飞去。 沙通身为龙鲸成道,法力雄浑之极,比叶向天也不遑多让,水遁之速不亚于剑遁,一路并无歇息,数日之后,便直入灵江之地,面前便是偌大的金陵城了。 凌沖遥望龙盘虎踞金陵之城,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意。他离家求道,如今已歷五载,练就一身法力,在沙通等一干大修士眼中或许算不得甚么,却已非俗人之属。一别五载,也不知祖母、父母过得如何。 沙通却不管他这些心思,就在灵江之畔落下遁光,两岸凉风习习,居然正是当年争夺癞仙遗宝,金船出世之处。凌沖望着如蟒灵江,心头蓦地浮现齐瑶儿那张宜喜宜嗔的娇颜,忙将这一缕绮念掐灭。 玄门修士恋慕大道,需将儿女私情抛却,视其为洪水勐兽。只是人身有七情六慾,多少天资绝艷之辈,修行勇勐精进,末了却过不去一个情关,功亏一篑,落得身死道消,空悔无极。 郭纯阳传道之时,曾这孜孜告诫,情之一字,败道辱身,伤己害人,万万沾染不得。凌沖深以为然,他少年心性,气血方刚,齐瑶儿是他生平所遇第一位异性美貌少女,又是那般嗔喜可人,少年情怀,一缕情丝不觉寄託其身。凌沖之所以如此看中太清符经之术,便是为了日后当面转授此道,了结这一段情缘,也好专心修道,求取那茫茫天地间一线大道之机。 沙通摆着一张臭脸,说道:「金陵城你自去便是,我就留在这灵江之中。你们太玄剑派忒也小气,我栖身的破湖只有巴掌大小,翻个身都不够。还是这灵江来的舒爽。叶向天说,你要去寻甚么清元子炼丹,要花费百日苦功,我就在灵江中等你百日。待你炼成丹药,再来寻我,带你去北冥之地。」 沙通被叶向天打得怕了,抹不开面子,非说是叶向天请你做事。灵江入的便是东海,本想趁此良机,回神木岛瞧瞧。沙泷却有严令,命他设非修成脱劫修为,不得回归神木岛。沙通满腹委屈,也只好听命,好在灵江极大,倒也能玩耍的畅快。 凌沖道:「既然如此,就请沙道友在此委屈百日,待凌沖事毕便回。」沙通极不耐烦,也不答话,身形一摇,化为一条数十丈长短的龙鲸原身,一头扎入灵江之中,激起数丈高下巨浪,摇头摆尾,好不开心。 凌沖摇头一笑,迳往玄天观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已来至观门前,见道观依旧,举手打门。不旋踵间,观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识得正是还清小老道,当年他初来时,也是这位师侄孙为他开门。 数年不见,还清业已长成一位少年,凌沖见他瞧着自己,面上一副迷茫表情,忍不住笑道:「还清,你不认得我了么?」还清瞧了一阵,蓦地叫道:「你是凌沖师叔祖!」忙让开门来,「师叔祖快请进!师傅知晓你要来,已等了数日了!」 凌沖迈步入观,先恭恭敬敬在玄天大帝像前上了一柱清香,清元子已然听闻,自后殿赶了出来,施礼道:「弟子参见凌师叔。」 凌沖当年见他便是仙风道骨模样,五年过去不见丝毫老态,也自笑道:「清元师侄免礼。今日来叨扰师侄,请你开炉炼丹的。」当年他修为尚弱,瞧不出清元子修行境界。今日看来,清元子修为当在他之上,却非金丹级数,是一位炼罡高手。 清元子忙摆手道:「弟子不过粗通几手炼丹之术,凌师叔青眼有加,敢不尽力而为!」太玄剑派除开剑术、炼器之外,其余符箓、炼丹等仙家功课只是一般。清元子天赋异禀,于炼丹之道极有心得,为门中器重,太玄弟子所用丹药,倒有大部分出自其手。 清元子为了一件事情,就在玄天观隐居,不曾回归本门。前几日乃师任青特意飞剑传书,言道凌沖即将归家省亲,命他为其开炉炼制丹药。清元子不敢怠慢,这几日备好丹炉,就等凌冲上门。 凌沖自怀中掏出一方玉盒,血阳花葯性极强,唯有以玉盒封禁,不落五行,方能维持药力不坏。清元子双手接过,见其上以一道太玄法力封禁,精纯异常,不禁感慨:「当年初见这位凌师叔时,不过修炼了几年本门真气,算不得甚么高手。谁知区区五年,居然已是凝真修为,当真是后来居上。」 说道:「这血阳花生于血河深处,由阴转阳,正是炼制玄精丹上佳宝材。玄精丹可壮大内气,对师叔沖关炼罡最是合用。只是若开炉炼丹,需选朔月阴时,弟子已然算定,就在三十三日之后开炉。此时不必启封玉盒,届时打开也不迟。除却血阳花这味主药外,尚需一十三味配药,凑齐君臣佐使之道。弟子正好趁这几日,将余下药材准备一下。师叔三十三日之后,再来弟子处。玄精丹开炉,必有劫数,正好借师叔法力,护持丹药。」 第304页 凌沖对炼丹一窍不通,见还有这许多讲究,当下慨然道:「既然如此,一切听凭师侄吩咐。我这几日就在金陵家中暂住,三十三日之后再来,若有何差池,只来金陵城中寻我便是。」言罢飘然而去。 凌冲去后,还清忽道:「师傅,你要为凌师叔祖炼丹,只是那封信该当如何处置?」前几日观里忽然有人送了一封信来,清元子看完之后,便魂不守舍,似有甚么心事。还吩咐他小心看守门户。 还清自觉是仇家上门,先发来邀战信函,只是他追随乃师十几年,也不曾见师傅得罪过何人。这仇家又是从何而来?清元子面色踌躇,末了断然道:「为凌师叔炼丹乃是大事,耽搁不得。至于那封信么,就随她去罢!」 凌沖一气下山,入了金陵城。此时艷阳高照,已是正牌时分。走在石板路上,目中所及皆是自小瞧惯了的光景,思及在太玄峰上修道的日子,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七拐八拐间,已来至凌府门前,红漆大门紧闭。唯有角门开着,一个家丁正在门前打瞌睡。凌沖识得是家中老人儿,上前往他肩上一拍,喝道:「小三!看守大门还敢偷懒,看我叫王叔打你!」 那叫小三的家丁立刻惊醒,口中忙道:「二少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话一出口,自家也觉怪哉。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归家省亲 自语道:「奇怪!除了二少爷,谁还敢这般打趣三爷我?二少爷不是去京城求学了吗?一时也回不来,又是谁敢这般捉弄三爷?」勐抬头见一少年,满面笑容望着自己,不是自家二少爷还能是谁? 小三啊的一声,翻身站起,叫道:「二少爷回来了!」凌沖点头,笑问:「这几年家里没什么事罢?」小三忙不迭道:「没事,没事!老爷、夫人、老夫人都好,就是惦念少爷一人在外,怕你吃穿不合度。我这就进去禀报!」转身跑进府中。 凌沖耳闻小三大叫「二少爷回来了」,一路向内宅奔去,不禁摇头一笑。自家施施然入了府门。迎头便见王朝匆匆忙忙走来,见真是凌沖,大喜叫道:「二少回来了!」 凌沖笑道:「王叔,是我回来了!」见王朝面色红润,周身真气奔涌,当是将太玄真气心法练的入门了,方有此调理气血之功。当年他离家前,将太玄守山剑十三式全数传给了王朝,也不知其修炼的如何。 王朝自小看着凌沖长大,名为主僕,实为父子师友。连太玄残谱也是王朝交给凌沖,若无王朝在,凌沖此生绝难得到机缘,拜入太玄。 二人说笑一阵,迳往内宅而去。凌真身为礼部侍郎,如今正在衙门中处置公务,尚未归家。宅中就老夫人与崔氏在。连凌康也因外放做了县令,有些日子不曾回来。 凌沖入了内宅,迎面便见崔氏出来,他大方一礼,叫了声:「姨娘!」崔氏见他落落大方,比之前全然不同,似乎多了几分出尘之气,也自笑道:「沖儿回来了,快些进来,你祖母还等着呢!」 凌沖对这位庶母谈不上好恶,如今修道有成,心地宽阔,更是不盈于怀,随她入内,面见祖母。老夫人正等的心焦,祖孙数年不见,自有一番悲喜,也不必细说。 掌灯时分,凌真自衙门归家,听闻凌沖归来,面上沉静如旧,一家人坐在一处用晚膳,问道:「你在京师中,随张阁老从学的如何?」当年凌沖离家求道,还是沾了张亦如的光,求其祖父大明首辅张守正写了一封书信,言道收凌沖做个弟子,传授学问。凌真这才肯放行,若是知道他是出家修道,只怕当时便打断了他的腿。 凌沖修成阳神,神念精纯,过目不忘,往昔所读圣贤之书,如掌上观纹,一一对答无漏。凌真十分满意,说道:「康儿考取功名,如今外放做官,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你跟随张阁老做学问,我是放心的。只是张阁老乃是刚直之人,断不会为你求情铺路。还要靠你自家考取功名才是。」 凌沖唯唯应诺,不敢多言。如今他身为太玄掌教弟子,地位尊崇,得传玄门上乘道法,毕生所求,唯有长生久视、谷神不死。世俗的甚么狗屁官职虚位,比得过玄门道行神通么? 凌康考取功名,凌真甚是满意,期许次子亦能金榜高中,光耀门庭。一旁老夫人往凌沖碗中夹菜,说道:「好了!沖儿好容易归家,你当老子的就莫要问东问西,让孩子好好吃顿家里饭菜,歇息一晚。明日任凭你叫到书房里,怎么问都成!」 凌真侍母最孝,老母开口,登时不敢再说。用罢晚膳,老夫人又将凌沖叫进房中,将他这五年以来生活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凌沖暗暗苦笑,祖母不令父亲多问,自家却打破了砂锅。好在他早有一套说辞,好歹哄得祖母开怀,服侍老人家睡下。又到凌真房中给双亲请了安,这才迴转自家屋中。 屋内每日皆有丫鬟洒扫,他虽五年未归,却也十分整齐。连旧时所用之物,亦是原样未变。凌沖感嘆一阵,忽见王朝推门入内,笑道:「二少此去学道,想来已是神仙中人了罢!」 凌沖笑道:「王叔莫要取笑,我这点微末修为,算得了甚么?连掌教师尊也不敢称是神仙中人呢!」王朝惊道:「难不成沖哥儿居然拜在太玄掌教门下?」他对玄门七宗一无所知,但既能执掌一方大教,必是了不得的高人,凌沖竟能拜入其门下,日后成就可知。 第305页 凌沖将此去太玄修道之事娓娓道来,王朝听得世上真有长生不死之辈,举手之间翻江倒海,只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凌沖又问他那十三招剑法修炼的如何,王朝苦笑道:「我年老力衰,悟性不够,只勉强又练会了三招,其余招数只怕今生无望了。」 凌沖暗暗嘆息,各人皆有缘法。他私传守山剑,已算触犯门规,不能再加指点,好在金陵城外尚有清元子与碧霞和尚两位,不必顾虑家中安危。 他将话题岔开,问道:「王叔,这几年除却大哥外放为官,家中还有甚么大事发生?」凌真为人方正,不识人间险恶,老夫人与崔氏更是妇道人家,唯有王朝江湖出身,为人机警,可託付重任。 王朝沉吟道:「府上倒没甚么大事。高家的婚事早就退了,大少爷转年便金榜高中,隔年恰有一个官缺,就补了上去。其余倒是无事。」 凌沖眼中寒光一闪,说道:「靖王那厮可曾再派细作前来?」凌沖离家之前,王朝藉故打杀了两个靖王遣来的奸细,靖王此人久有篡位之心,在朝中遍洒眼线,连金陵陪都也不放过。生怕其贼心不死,再派细作前来搅乱。 王朝笑道:「二少放心,从那之后,并无细作潜入。」凌沖道:「如今朝政已露乱象,外有蛮国虎视,内有靖王作乱,一个不好,便是糜烂之局,不得不防。」取出一尊玉瓶,「瓶中有十粒丹丸,功能补益气血,只是药性剧烈,王叔可以清水化开,分三日服用,一月之后便有奇效。」 太玄门内门弟子按例每月皆有门中赏赐丹药外物,以助修行。凌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所练星光真气远超门中所赐丹药,一粒不曾服过,玉琪皆收拾了起来。此次归家正好用来给家人补益身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菩提神算 白莲观照 只是这些丹药对凌沖可有可无,对家中亲人却是大毒,一个不好,虚不受补,还要闹出大乱子。才费心思稀释药力,王朝内功深厚,一粒丹丸分三次服下,有益无害。祖母、父母、兄长几人要再多分几次服用方可。 凌沖一共带回一百零八粒丹药,给了王朝十粒,嘱咐他一月之内服下,若是气血调和,内功精进,再服其余。家人一应服用之事,也交託了他。王朝博通药理,当年凌沖误食一株异果,还是其遍寻灵药,使凌沖阴阳调和,方才渡过关隘,成全了一身精湛内功。 王朝将丹药珍而重之放入怀中,在太玄剑派瞧来也许不算甚么,只是为弟子壮大修为,非是甚么了不得的神丹。但在他眼中,却是能延生救命的神药,由不得不小心谨慎。 凌沖道:「明日我一早启程去碧霞寺见碧霞和尚,当日极回。金陵城外有一座玄天观,观主清远道人是我师侄,家中若有甚事不好决断,王叔可去寻他出手,他断不会拒绝。」 吩咐了几句,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凌沖陪着家人用过早饭,动身前往碧霞寺。他早能辟谷不食,餐霞饮气足矣,家人在旁,一同吃些,也无伤大雅。 凌沖脚程极快,凝真境时修成一道本命剑光,吞吐真气,身形一晃,便是数丈长短,碧霞寺又不甚远,清早出门,不过小半个时辰已到寺门之前,山门大开,入内问询,知客僧忙通报方丈,引领凌沖入了方丈精舍。 却见碧霞老僧盘坐云床,满面笑容,说道:「一别五载,凌师弟居然已是我道中人,当真可喜可贺。」凌沖笑道:「当年鄙派重光,宵小来袭,全仗贵寺普渡、普济两位神僧援手,此恩此德,不敢或忘!」身为郭纯阳之关门弟子,凌沖完全有底气代表宗门说出这一番话来。 碧霞和尚目放神光,面前这位少年五年之前尚是初入道途,如今修为虽精进,也不放在他眼中,只是这份风採气度,却甚是令人心折,心下感嘆:「玄门何其多才也!」口中谦道:「除魔卫道,本是我佛门应有之义。可惜普济师叔只擒捉炼化了薛蟒一头先天旱魃分身,不曾将他本尊留下。」 当年群魔袭扰太玄,楞伽寺普渡方丈以一尊七宝浮屠出手,更有普济神僧携佛火古灯檠不远万里而来,击退天尸教长老薛蟒,更将其一尊先天旱魃尸神擒捉,以佛火炼化,断去其九大尸神合一阵势,大涨正道气运。薛蟒经此一战,闭关苦修,至今不敢露头。 郭纯阳曾亲上楞伽寺,求得秘法,这秘法脱胎自佛门凝聚金身之道,传授师兄百鍊道人,使之绕过待诏境界,直入纯阳。虽然道基不全,再无精进之机,却也是罕见罕闻的妙法秘术。又请动两位神僧助拳,这份面子不可谓不大。 碧霞和尚笑问:「师弟此回金陵,可是来省亲的么?」凌沖答道:「正是,小弟是奉了父命归家行冠礼,顺道请师侄清元道人开炉炼一炉玄精丹,增厚修为,再去北冥之地,凝练罡气。」 佛门修持之法,不赖外物,凭依本心。碧霞和尚身为楞伽寺高徒,对道家修行之道亦是深知,当下道:「玄精丹老僧也曾听闻。乃是玄门中壮大内气的无上宝药,金丹境界之下助力良多。此丹需以真阳之物入药,凌师弟想必已有宝物在手了。玄门之中,素重丹术。丹术又有内丹、外丹之分。师弟所修剑诀,归属于内丹一系,以自身为丹炉,以天地元气为大药,熬炼精神,长生不死。」 「外丹者,则以天地万物入于丹炉,烹炼大药,得而服之,助长真气、修为、神魂等,传说中曾有玄门祖师炼就一炉仙丹,服食之后便即白日飞升。师弟要炼的玄精丹便是外丹一流,须得精通炼丹之术的丹师看顾炉火,不能用老。那位清元真人我早有耳闻,只是缘锵一面,谁知竟是贵派弟子。他肯出手,大事可成。」 第306页 内丹外丹之言,凌沖多读道藏,早已心知,今日来也非向碧霞和尚讨教此事,说道:「碧霞师兄精通佛门菩提神算,当年我与那萧厉结仇,此人其后拜入星宿魔宗,是我心腹大患,怕他修成魔法,对我家中不利。今日来此,是请师兄神算一算,瞧瞧那厮现今何处?」 碧霞和尚抚须笑道:「尊师郭掌教才是善能前知,算无遗策。我这点微末道行,岂敢班门弄斧。只是那萧厉既然入了魔道,便是正道之敌。师弟既然开口,我便勉力一试。」凌沖身为郭纯阳弟子,身份大为不同,难得开启金口,碧霞和尚也不好驳他面子。 凌沖大喜道:「如此多谢碧霞师兄!」碧霞和尚双手合十,结成九大手印,就见佛光如水,清亮流淌,在双掌之间化为一朵白莲,莲叶摇盪,蓦地盛开,所谓花开见佛佛见我,碧霞和尚施展的乃是佛门白莲观照秘术,号称能照见现在过去未来,如今只是一门小神通,仅能算计现在之事。 凌沖见白莲盛放,心下亦有几分体悟。碧霞口中念念有词,十指跃动不休,一个个法印结成,沟通冥冥中那一股虚无天机,体味其中妙处。蓦地神情一变,虚空中亦自传来一声冷哼,那白莲似是被甚么法力击中,霍然化为漫天佛光消散。 碧霞和尚闷哼一声,面上苍白之极,显是受伤不浅,摇头道:「好厉害!那萧厉如今身在星宿魔宗之中,我方才以佛门白莲观照神通,算他行踪。却被其师乔依依发觉,以一道法力破了我的神通。」 凌沖见他受伤不浅,忙道:「碧霞师兄,我这里还有七粒大还元丹,请师兄服下,治疗伤势罢。」碧霞和尚摆手道:「无妨,乔依依不过是一缕念头做法,真身还在闭关之中,我受伤不重,调理几日便可。大还元丹乃是淬鍊真气之宝药,不合我用,师弟好生收起,待攒炼罡气时,自有妙用。我虽被乔依依法力反噬,却也证明那萧厉尚未离开星宿魔宗,方能有乔依依庇护,不落我算计之中。师弟暂可放心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古洞府 天禽道人 凌沖执意留下两粒大还元丹,碧霞和尚坚辞不受,只得作罢。见碧霞和尚受了法力反噬,全无精神,要运功调养,便即告辞。 凌冲心下颇为不爽,算计萧厉行踪,连带碧霞和尚身受重伤,这份人情欠的极大,不知何时能还。一路郁郁,回至金陵,忽然想去望月楼小酌一杯,权遣心怀,信步而去。 望月楼依旧是当年模样,内中全然翻修一新。当年凌沖现在楼上偶遇大幽神君,又与杨天琪大战,几乎将望月楼拆了。离开金陵之后,望月楼东家不知烧了多少柱高香,酬谢神恩,让这个煞星早早走开。 凌沖迤逦上楼,早有伙计认出是凌家二少,急忙上前寒暄。他要了临窗一处座位,点了四样小菜,一壶烫酒,慢慢自斟自饮。 此时已当正午,正是饭点,望月楼上生意极好,高朋满座,推杯换盏之声不绝。凌沖浅酌小饮,全然不问外事,仿佛遗世独立,悠然自得。 忽然楼梯声响,三人前后上楼,皆是身量极高的中年汉子,皆作道家打扮。一人黄脸、一人白脸、一人黑脸,黄脸道人见楼上座满,微一皱眉,似有不悦。一旁伙计忙即上来笑道:「三位大爷来的不巧,小店刚好客满,连雅间都包了出去。您三位若是愿屈尊等等,就请楼下看座,若是不愿,小店愿意奉送一斤上好花雕,权作赔礼。」一面笑一面作揖。 望月楼老闆极会做人,这一番说辞下来,大多数客人皆能认可,又不会得罪老主顾。谁知那黑脸道人喝道:「甚么屁话!你家道爷既然来此消遣,管你甚么雅间客满,还不去给道爷腾出一间来!不然仔细你的狗皮!」伸手去抓那伙计。 一旁白脸道人伸手一拦,阴笑道:「常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难得齐师兄有此雅兴,要来品尝一番人间滋味,还是让小弟来罢,没得伤了和气。」黑脸常道人见他出手,哼了一声道:「既然司马龙师兄出言,就瞧在你的面上,绕了这小东西一回!」 黄脸姓齐的道人轻咳一声,说道:「我等还有大事在身,且草草一饱就是了。」黑脸常道人暗骂:「是你个龟儿子要来这望月楼吃饭,老子替你赶客,你老小子却又来做好人!」 恰好一桌四人食毕,会过了钞下楼。三人便占了那一桌,常道人大唿小叫叫菜,皆是点的生熟肉食,末了又叫了两坛好酒。片刻间酒菜齐备,三人就豪饮起来。 凌沖冷眼旁观,这三人皆是修炼正道功法,凝练罡气之辈。齐道人与司马龙修为最高,乃是炼罡境界。黑脸常道人差些,与他一般为凝真之境。三人举止绝非玄门七宗之人,怕是散修一类。凌沖正自有些烦闷,便偷听三人谈话,权作解闷。 三人皆是海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酒过三巡,黑脸常道人忽然口唇蠕动,却不发声。凌沖一怔,运用真气一探,才知三人以真气传音,类似于江湖之上秘传之传音入密,只是以玄门法力催动,更见精妙。 凌沖运用玄武七宿法力,星宿道法本就采炼虚空星光,乃是上乘虚空法门,果然捕捉到三人周遭空间波动。只听常道人道:「这酒肉倒也不错!这几年闭关炼宝,嘴里都淡出鸟来!」 齐道人淡淡道:「这望月楼厨子功夫一流,乃是金陵城中有数的馆子,许多达官贵人也喜爱在此喝上一顿。」司马龙道:「齐兄将我等汇聚此处,所言大事,究竟是何事?」此人生就一副白脸,开口说话亦是给人阴森森之感。 第307页 齐道人浅饮一口,说道:「此处人多嘴杂,却也甚是安稳。等闲人物也不会到此窥探我等阴私。实不相瞒,我请两位贤弟来此,是为去攻打一座前人所留洞府!」 常道人与司马龙立时来了精神,修道界中常有修士发现前辈练气士所遗洞府,有的运道好些,得了几卷传承道书,就此发迹,还有的运道差些,连洞府护门禁制也攻不破,空欢喜一场。但一座前人所留洞府,一般而言,皆有许多宝物,足够他们这些散修小发一笔横财。 这三人合称九连三煞,只因方入道时皆在一处九连山中修行,偶然遇见,三人功力相若,谁也奈何不得谁,就此结下一段交情,也曾合伙做了几件大事,着实得了不少甜头。 司马龙最是工于心计,心知齐道人是个吃独食的性子,既然唤来二人,想必是自家无法一口吞下,要仰仗二人之力,开口问道:「不知齐兄所言洞府,是何人所留?」 齐道人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司马龙见他卖关子,只微微阴笑,亦呡了一口酒。唯有常道人性子暴躁,追问道:「齐兄莫要卖关子,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且说清楚再吃不迟!」 齐道人知他藏不住事,笑道:「此事还要从我那侧室桃红说起。」司马龙与常道人皆知那桃红乃是天欲教弃徒,学了几手粗浅天欲教道法,中途叛门而出。她修为浅薄,根本无有服用天欲丹的资格,天欲教也懒得抓她回去,就让她逍遥快活了几年。 桃红无意中与齐道人结识,恋姦情热,勾搭一处,只是她天欲教道法学的不精,面首三千的陋习却承继了下来,不敢寂寞,背着齐道人在外面胡天胡地。齐道人也不计较,由得她去。 这一日桃红无意间提起一事,说道新近勾搭的一个面首,自称乃是玄门宗师天禽道人弟子,知晓许多隐秘,还得意洋洋的跟她吹嘘。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禽道人乃是有名散修,修为深厚,尤其精通百禽鸟语,禽类天性趋暖避寒,年年往復飞行,知晓许多秘闻,天禽道人借着与百禽交流,将这些秘闻尽数握在手中。 只是天禽道人为人谨慎,极善自保,知晓自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长此以往,总会被人惦记,早早就隐匿行踪,又求人以先天神算,算出几处与自家大有缘法,取之无妨的洞府宝藏所在,径去取了,得了几部精妙道书,闭关数百年,出关之时,已是脱劫级数修为,自忖有了几分自保之力,才不肯再藏头露尾。选定了一处山场,开山收徒。 那与桃红勾搭的姦夫正是其门下第七弟子,修为不挤,却最好女色,被桃红勾搭,情到浓时,将此事说出,被齐道人知晓。齐道人亦是心狠手毒之辈,当下不动声色。侯了几日,待那姦夫再与桃红相见之时,猝然发难,将之擒获,用尽酷刑,从其口中撬出几则隐秘。 第二百三十九章 离魂刀 五遁旗 只是那姦夫修为不高,与闻之事不多,但其中有一处洞府甚是紧要,他无意中听闻乃是天禽道人念叨过多次,说是这处洞府乃是上古大派真人所留,其中珍宝无数,只是关乎一件重大隐秘,绝不可轻易开启,否则必有大祸。 齐道人得知此事,哪管甚么大祸大福,还是自家逍遥快活来得紧要。他逼问出那处洞府所在,自己暗中前往,谁知那洞府之外有禁制守护,凌厉非常,齐道人用尽手段,还折了两件苦练的法器,也不曾攻破,反而险些命丧黄泉,好容易狼狈逃出,记起两位道友,希图合力攻打,将洞府开启。 司马龙问也不问桃红的下场,以齐道人心性,可想而知。常道人却心直口快,哼道:「齐兄好不仗义!自家要吃独食,谁知被拒之门外,就想起我们哥俩!」 司马龙对那处洞府亦有些眼热,打圆场道:「此乃人之常情,须怪不得齐兄。若是常兄知晓此事,只怕亦要独吞了才心甘呢!」常道人自思也是,便不言语。 齐道人续道:「我用尽刑罚,从那人口中也撬不出彼处洞府之来歷,不得已只得将之杀死,毁去尸骨,免得天禽道人得知,前来报仇。我攻打那处洞府时,曾被困入禁制变化中三日三夜,幸好那禁制以天地潮汐引动,时强时弱,我抓住良机,趁机脱逃。在我看来,那守护洞府的禁制尽是玄门符箓一脉,且古拙非常,妙用无穷,只怕是……」 常道人兀自浑浑噩噩,司马龙却是心头一动,与齐道人对望一眼,二人齐声道:「太清门!」凌沖本是持着欲食,「太清门」三字流入耳中,禁不住停顿了片刻,又自夹菜大嚼。心头却急若潮涌。 他有太清门符经在手,又修炼了其中炼神、炼魔两部符箓,虽说功力尚浅,却也算得太清隔代传人。太清门以符箓立宗,万年之前曾极尽辉煌,谁知一夜之间,黯然落幕,湮没无闻,其中尚有许多玄门大派的阴影。只是事到如今,沧海桑田,许多往事已述说不清。若真是太清门当年高手所留洞府出世,必要前去一观,一来瞧瞧有甚高深传承留下,能补全手中符经,二来这三人皆是豺狼之辈,心狠手毒,若是得了太清符法,无意如虎添翼,须要及早下手剪除。 凌沖自家也不知,自从修炼太玄剑术之后,心头战意杀意日增,尤其这等人皆曰可杀之辈,更是毫无压力,心头杀机一起,更凝神去听三人说话。 常道人惊道:「竟是太清门么!不可能啊,太清门乃是万年之前的大派,若是有甚么传承留下,当年那些玄魔两道的傢伙,早就瓜分殆尽了,还等着你我去捡便宜么!」 第308页 齐道人笑道:「常老弟有所不知,那太清门亦是玄门正宗嫡传,所修符箓之道传自先天道祖,精妙之极。只因树大招风,得罪了玄魔两道大派,又有域外天魔作祟,一起发难,劫数难逃,落得个风流云散的下场。听闻当年大难之时,早有门中高手携带典籍法宝,逃去星空之中,脱离了这一方世界。但这等万年大教,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总有几位高手长老远游求道,说不定就此坐化,留下一脉道统。那洞府中便无有太清传承,也该是有些异宝的,足够你我兄弟受用终生!」 一番话说得司马龙与常道人俱都心动不已,那处洞府若真是太清修士所留,其中财富定必惊人。如今修道界中玄门各派俱有炼器之士,但万载之前炼器第一大宗却是太清门无疑。原因无他,符箓之道,相较其他法门,入门容易,只要肯传法,在最短时日内就能早就大批弟子。 以符箓之力祭炼符器耗费功力极少,又不必非要五金五行等外物宝材,只要勾勒符箓,汲取天地元气,再一层层将禁制祭炼上去即可。太清门光炼神部一脉,就有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每一道皆是法宝级数,放在其他门派之中,是断然不能的。有此根基,太清门等符修门户,方为祭炼法器之大宗。 有这由头,那处洞府便再穷酸,总有几件符器流传下来,三人若能得到,无论自用还是兜售出去,皆是一笔横财,由不得不动心。常道人最是粗直,问道:「齐兄,咱们何时动手?」齐道人道:「两位道友可曾将自家本命法器都带来了?」 司马龙阴笑道:「齐兄放心,常兄的离魂刀与小弟的五遁旗皆已带来,只等齐兄一声令下!」齐道人微微颔首,思索片刻,断然道:「事急从权,免得夜长梦多,两位贤弟好生准备,三日之后攻打太清洞府!」 常道人道:「那洞府究竟在何处?难不成在这金陵城皇城中么!」齐道人道:「那处洞府不在金陵城中,却在金陵城外灵江之中!」司马龙与常道人啊的一声,司马龙笑道:「怪不得齐兄非要兄弟将那五遁旗带来,原来是要藉助水遁入江。」 齐道人道:「正是如此,若非那洞府深入水下,我自家不善水力,又岂会失手被困,落得十分狼狈?有了司马老弟的五遁旗,我等进退攻守,皆是如意。此行倒是成了大半!」司马龙为人阴险,但所炼一件本命法宝五遁旗却甚是高妙,乃是其师门祖传,最善捕捉虚空波动,借力五行之道,挪来移去,乃是一件逃命至宝。司马龙树敌极多,全靠这件宝物方能活到今日。 齐道人肯将洞府之事告知,大部是为了司马龙这件五遁旗,有了此宝,说不定能避开洞府之外禁制,直达核心。凌沖听到此处,心下大致有数,三人又吃喝了一阵,秘议了许多细节之事,最后会了钞,齐齐下楼而去。 凌沖想了想,不曾暗中跟随。反正已知那洞府就在灵江之下,三日之后去灵江江畔守候,总能等到那三个。当年癞仙金船出世,便是在灵江江眼之中,如今又有一座疑似太清门洞府出现,凌冲心有所感,自从两百年前太玄剑派剿灭血河宗以来,这一方世界再无甚么流血漂橹之事发生,但现下太玄重光、先天血神出世,一桩桩一件件,似乎修道界中又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气,身为练剑之士,最喜的便是争斗杀伐,大家更凭手段,为道心道统而战,凌沖数年苦修,几乎忘却了长剑激鸣之音,修成无上道,斩尽仇敌头!这才是剑修之辈的风采。 他会过了钞,慢悠悠归家,脑中思索三日之后该当如何行事。忽有王朝来报,说是有一位自称还清的小道士前来拜见。凌沖吩咐请其入内,还清进来先自叩头行礼,凌沖一把扶住,笑道:「掌教老师不喜这些俗礼,我做弟子的自也不喜,还清你就不必多礼了。坐下说话。」 第二百四十章 埋伏 还清笑嘻嘻坐了,对这位无有架子的师叔祖十分欢喜,说道:「师傅命我来向师叔祖禀告开炉炼丹之事。师傅已将所需应用药材准备妥当,三日之后便即开炉,但要炼成玄精丹,尚需七七四十九日。此丹虽非甚么上品仙丹,却也能大益修士修行,因此熬炼之时,亦有劫数。师傅炼丹多年,心境淡泊,于甚么魔头袭扰皆不在话下。所虑者尚有人劫一关,此丹出世,必有异象,只怕会有异派高手前来劫夺。那时师傅要看顾炉火,不得出手,就需师叔祖你老人家亲自出手,震慑宵小了。」 玄门中炼制外丹与内丹修行一般,皆有劫数临身。所谓天地人三重劫数,天劫者无外乎雷火之劫,地劫者指的是炼丹师自家功力火候,丹炉中丹药君臣佐使之道。若是炼丹修士功力不够,火候不纯,极易炸裂丹炉,炼出废丹不说,还要走火岔气,大损功力。 人劫者,便是指的丹炉大药初成,有种种异象,或彩霞勾连,或气成龙虎,被有心人瞧见,起来攘夺。炼丹师若法力精湛,还可击退来敌,保住丹药,若是无有余力,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辛苦一场,炼成的丹药被别人夺走,为他人做嫁衣裳。 清元子甚有自知之明,虽是炼罡修为,多年不曾动手,法力剑术未必比得过这位凌沖师叔,不如自家聚神炼丹,请凌沖护法,左右此丹也是为他所炼,出些气力也是应当。 凌沖暗自算计,齐道人三个攻打太清洞府定在三日之后,清元子开炉炼丹尚需七七四十九日,先去太清洞府碰碰机缘,再来为炼丹护法,倒也来得及。便道:「你转告清元师侄,就说一月之后,我必去玄天观中护法。」 第309页 还清笑道:「既然如此,弟子就在观中恭候师叔祖法驾了。」又问起还玉之事,他与还玉本是堂兄弟,素来亲睦,只是一个拜清元为师,远在金陵修行。另一个随侍掌教祖师身边,凌沖只见过还玉几次,还是来去匆匆,但能随侍祖师身边,自不会差了。聊了几句,还清便即告辞。 凌沖寻来王朝,见其已将太玄养气灵丹以清水沖化,送与老夫人与凌真夫妇饮用。凡人不通练气之道,服食灵丹大部药力消散,可谓暴殄天物。凌沖却不在乎,这养气丹又非甚么上乘丹药,只要能令亲人长寿无病,便是仙丹也要抢了再说。 此次归家,见祖母精神还算健旺,只是头上白髮渐多,已是垂垂老矣。这养气丹来的正是时候,恰能修补祖母流失精气,才命王朝想尽办法,稀释药力,果然当日晚膳时,凌沖留意观瞧,见祖母面色红润,显是先天元气充沛,双亲面上亦有润红之色,显是药力发作,身体大为好转。 凌沖归家,老夫人甚是开怀,破例多吃了半碗饭,又往他碗中夹菜。凌真忽道:「明日开宗祠,为你行冠礼,莫要到处乱跑了!」老夫人也笑道:「行了冠礼,便是大人了,不可似以前那般任性才是。」凌沖唯唯诺诺。 崔氏笑道:「老爷,既然行了冠礼,还是赶紧给沖儿寻上一门亲事要紧。」凌康当年与高家结亲,半路杀出个萧厉,闹得鸡飞狗跳,程素衣前来度化高玉莲,开启其两世记忆,取了癞仙遗宝,飘然而去。凌沖得知高玉莲与萧厉勾搭成建,怒不可遏,险些与玄女宫拔剑相向,最后还是程素衣做主,命高玉莲退婚,才算了结。 凌康自高家退婚之后,着实伤心了一段时日。凌真看不过眼,又托人说了一门亲事,亦是大家闺秀,就在前年成亲,那时凌沖修道日紧,凌真也怕耽搁他学业,勒令家中不许多言,凌沖归家才知大哥携了新嫂子赴任而去,却是缘锵一面。 此时崔氏旧事重提,凌沖当即面色一变,他矢志求道,早将儿女私情置之度外,好在凌家尚有凌康传承香火,不用他来操心。凌真皱眉道:「成亲倒是不错,只是这小子如今定性不够,功名未成,若是贸然成亲,只怕耽搁了学业,考不得功名,还是再等等。」 凌沖舒了口气,面上泛起笑容。凌真笑骂道:「别人成亲皆是高高兴兴,你倒好,叫你娶妻简直如丧考妣,到底安得甚么心思?难不成要一辈子独身么!」凌沖微笑不答。凌真说了几句,一家人吃罢晚膳,各自就寝歇息。 次日凌沖就在家中调运真气,以备明日大战。到了第三日上,凌沖半夜起身,直奔灵江。金陵城墙高达数丈,却也难不倒他,轻轻一翻便即过去。到了灵江之畔,恰是当年癞仙金船出水之处,口中喃喃蠕动,向着江中口发真言,却是道家喝填功法门。阳神每日依此道修行,大有进境。 沙通藏身灵江之中快活,恰是一大好帮手,他以太清真气催动喝天功,过得片刻,就见江水如沸,一只庞然大物勐地跃出水面,见是凌沖,将身一抖,化为一条大汉,稳稳落在岸上。 正是龙鲸沙通,他面带不悦,问道:「不是归家省亲么?这才几日功夫就要迴转了?我正耍的开心……」凌沖笑道:「非是要回去,而是有一桩大买卖,拉你入伙,分润你些好处!」将太清洞府之事说了一遍。 沙通登时双目放光,他在灵江中纠集了一批水妖水怪,着实过了一会水大王的瘾,只是吃穿用度比之神木岛时差的太远,正闲的浑身疼,这般有趣之事,自然要插上一脚,叫道:「既然如此,还用那三个腌臜泼才作甚?索性打杀了,咱们自家去寻那太清洞府如何?」 凌沖摇头道:「现下还未知是否真是太清洞府,不可贸然行事。还是伺机而动为好。沙兄且随我埋伏一旁再说!」沙通只要有横财分润,登时乖乖听话,忙闪到凌沖身后,一切唯其马首是瞻。二人埋伏江畔,各自屏息掩气,似他们这等修士,只需将全身精气神锁住,比甚么世俗所传龟息功皆要高明千万倍。 眼见金乌破云,洒下无数道金光,滚滚灵江为阳光照彻,仿佛有数条金蛇乱钻乱窜,耀眼生缬,却始终不见三人人影。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太清符诏 联手探宝 眼见金乌破云,洒下无数道金光,滚滚灵江为阳光照彻,仿佛有数条金蛇乱钻乱窜,耀眼生缬,却始终不见三人人影。沙通略有焦躁,凌沖却是好整以暇,甚至还偷闲修炼了一番太清真气。 若江下洞府真是太清大修士所留,唯有同源之太清真气方能将之催动,凌沖算是临时抱佛脚,好歹修炼了一层太清真气,虽然稀薄,也聊胜于无。好在太玄剑气与太清真气皆是修为浅薄,又同属玄门正宗,同源别枝,一时不至有相冲之虞。忽然耳朵一动,捅了捅沙通。 沙通一愣,不过数息之间,先后三道遁光自天外飞来,落在灵江之上。正是齐道人三个,三人也不耽搁,略一交接,各自捏定法诀,投入江中不见。 沙通性子急躁,就欲飞身跟上,凌沖一把拉住,摇了摇头,指指天外。沙通半心不已,姑且等了盏茶功夫,居然又有一道粉红光芒飞来,现出一个妖娆女子,轻纱遮体,粉股雪臂十分美貌。却是凌沖的老熟人,天欲教的雪娘子。 当年她勾搭大幽神君,请他出手去癞仙金船中取移情丹。凡天欲教弟子,修为有成,皆需服用一粒天欲丹,此丹下肚,任你贞洁烈女,立时沉沦慾海,永无回头之日。还要受天欲教主挟制,一生反叛之心,立有六欲神雷轰顶,毁去一身道行功力,生死两难。 第310页 雪娘子早有自立之心,苦于受制天欲丹药力,不可自拔,将赌注压在大幽神君身上。谁知那厮贪心不足,得手移情丹,并未交付于她,狮子大开口,非要其以天欲教秘传《六欲化情魔典》交换。那道化情魔典乃是天欲教镇派宝籍,等闲弟子根本连见都见不到。唯有被天欲教主看中,方能得传其中一道法门。凌沖于东海所遇鲛人公主便是天欲教主亲传弟子,所修乃是化自六欲魔典中的一门功法,却也无有资格纵览这部宝典。 雪娘子空自算计,搭上了色相,也未将移情丹到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回天欲教总坛盗取六欲魔典。便在此时,忽然接到一则讯息,当年服侍她的一个丫头,以秘法联络她,说道无意中得闻一处太清门修士所遗洞府,内中说不定留有太清符法秘经。 那丫头正是桃红,叛教脱逃是假,潜入正道门户打探消息是真,不过其修为低微,不敢潜入玄门大派,只在齐道人这些个散修圈子中兜转。这些丫鬟天欲教放出去数百位,谁知真就获得了这样一则大消息。 雪娘子本未当回事,转念一想,当年太清门横压天下,为玄门第一大派,所传符箓之道精妙之极,亦有寄託元神,成就纯阳之法。若能得到其修炼阳神之道,凝练神魂,说不定能找出对付天欲丹之法。动了心思,正要联络时,桃红却忽然没了回音,暗道不好,顾不得一切,忙即赶来。 桃红曾道那处洞府就在灵江之中,雪娘子狡诈阴狠,守在往来灵江的必经之路,果见齐道人三个一路而来,隐踪跟随,入江而去。雪娘子已见凌沖与沙通埋伏江畔,往二人所在望了一眼,娇滴滴道:「两位同道想必也是为了那江下洞府而来的罢?小女子势单力孤,不弱我们联手攻破禁制,至于其中宝物,大家各凭手段如何?」 凌沖想了一想,也不掩藏行迹,哈哈一笑,与沙通双双现身,沙通运用法力,二人足下托起一朵水莲,来至江上,与雪娘子相对而立。雪娘子见沙通面相憨直,凌沖却是个丰神如玉的少年,淫心又起,一双妙目只在凌沖面上勾转。凌沖给她瞧得颇不自在,故意一声长笑,说道:「雪娘子,你也莫要拿出那副媚态,须知我等乃是太玄剑派嫡传弟子,玄门正宗,不吃你那套淫靡之术。江下乃是太清门当年故府,我太玄剑派势在必得。至于与你这邪门歪道联手,却是万万不能!」 雪娘子乃是金丹修为,若是凌沖自家在此,一个区区凝真境界,早就捉去採补的欲仙欲死了。但有沙通在旁,龙鲸一族本就是天妖之类,法力雄浑远超人族修士,一身水系法力澎湃之极,震慑的雪娘子不敢妄动。 雪娘子听闻太玄剑派的名头,再一瞧凌沖周身剑气勃发之相,信了七八成。太玄剑派沉寂两百载,重光之日,门中百鍊长老炼就纯阳,大长老炼成法宝,尤其掌教郭纯阳以一己之力,斩杀先天血神六大分身,逼得血神道人狼狈而逃,不敢露面。可谓一战震惊玄魔两道,有传闻道郭纯阳虽非纯阳境界,战力却直逼真仙。太玄剑派一门三大纯阳,数件法宝,着实令人心惊。 雪娘子果然十分忌惮,一声娇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居然是太玄高第,难怪小小年纪,修为如此精湛。只是江下太清洞府,必有厉害禁制守护,等闲之人贸然攻打,怕是讨不了好去。姐姐特意求人祭炼了一面符诏,专能克制阵法禁制运转,小兄弟还是和姐姐一道,有此符诏在手,再加弟弟精妙剑术,内中宝物法诀岂非唾手可得?」 说着笑吟吟取出一面符诏,迎空一晃,发出条条彩光。凌沖凝目望去,那面符诏有巴掌大小,似乎是玉符所炼,内中满是线条勾勒,神秘之极。他修炼过正宗太清符术,一眼望去,到能认得几个符箓,但那面符诏中足有数百个符箓勾连彼此,起承转合,复杂之极,不能认全。但玉符所发法力波动,确是正宗太清法力无疑,显是雪娘子背后尚有一位精通太清符道的高手。 凌沖故意冷笑道:「雪娘子却是那我们师兄弟作耍了!谁不知太清门早已飞灰湮灭数千年,世上早无太清高手,你这一面玉符分明是新近炼制,谈何能克制洞府禁制!」 雪娘子笑道:「小兄弟果然心思聪慧,却有所不知。当年太清门覆灭,门中一干长老死的死,逃的逃,却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剩下,带了门中典籍,避世隐居。一代代传承下来,姐姐找的便是其中一支的修士,这面玉符看似光洁如新,却是其祖师传下,乃是当年专以进出太清门要地所用符诏,对付江下洞府禁制当不在话下。如何?想不想和姐姐联手?」 凌沖暗思有理,太清门何等势大,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总有传人流落世间,何况传说真正的正统真传早就被修为高深的长老带去了域外,开枝散叶,再辟传承。雪娘子能寻到当年太清门故老,自也无甚稀奇,但太清门遗孤居然愿意与雪娘子联手,着实令人费解。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太清洞府 他假作想了想,悄声向沙通传音道:「沙兄能够出手制住这荡妇?」沙通回音道:「我与她同是金丹修为,本不难将她压服,只是天欲教法术素来闺蜜,若是着了她的道……」言下之意对雪娘子一身媚功甚是忌惮。沙通如今还是童身,大妖修炼不似玄门羽士,非要保守元阳不可,到底还是少要分心旁观。尤其天欲教又是出了名的淫荡败道,专一引诱正道中有前途的少年修士。 第311页 凌沖对天欲教妖媚入骨的道法亦是深所忌惮,唯有与虎谋皮,瞧瞧那枚玉符是否真能破解太清洞府禁制,那时再行出手,阻拦雪娘子劫夺洞府之中宝藏,至于天欲媚功,唯有以道心定力相抗,想来加上沙通,也不必惧怕这风骚女子。 故意说道:「既然如此,我师兄弟就与雪娘子联手一回,大家各凭本事,争夺宝藏罢!」雪娘子娇笑一声,一双秋波只在凌沖面上打转,淫心大动,凌沖修持玄门道法,又是童贞真阳,最是这些天欲妖妇的心头好,若非太清洞府当前,雪娘子总算还未色令智昏,早就不顾一切,拿下凌沖,剑及履及了。 雪娘子笑道:「既然如此,两位请随小女子来!」当前遁入江中。沙通本就是水中的霸王,亦自跟上。凌沖修炼北方玄武七宿星光,内中就有先天壬癸神水变化,以水御水,更是游刃有余,但他不欲暴露星宿道法,思来想去,忽然运起玄鲸吞海功,周身水流升腾,亦自入江。 沙通望了他一眼,若非自家老祖留言,命他将玄鲸吞海功传给这小子,说甚么轮不到他来修习龙鲸一族亘古相传的秘术。只是沙通所传不全,凌沖所学只是其中皮毛,仅能增加汲取周遭元气之速而已,真正的玄鲸吞海功,炼到最高境界,万物皆可吞噬,演化为无穷水行元气,一吸一唿之间,提挈造化,惊人之极。 玄鲸吞海功是龙鲸一族镇族功法,凌沖就算学得皮毛,用来操御水流却尽也够了。灵江为大明境内第一大水系,纵深数十丈,江底世界亦是五色斑斓,三人无心观瞧,直向下潜去。那处洞府就在江底之处,行了半个时辰,水中忽有阵阵法力波动传来。 三人对望一眼,各自隐去身上宝光,慢慢前行,却见江底微光照处,果有一处洞府,其上笼盖一道金光,涟漪阵阵,散发着道道玄门正宗的法力波动。金光之下,却是一片道观,残瓦断壁,占地有数亩方圆,形制极古,绝非近时之物。这片道观手笔极大,非有无穷财力,不能建造。 那道金光起自道观正中一座大殿之中,护佑道观不受江水侵蚀。此刻却有三道遁光,发出无数法术,强行攻打,正是齐道人三个。沙通在灵江中逍遥了几日,却不知江底居然别有洞天,十分好奇。凌沖借着水遁,扬目望去。 黑脸常道人手使一柄飞刀,正是离魂刀,每一挥舞,就有数道刀气纵横,斩杀在金光之上。黄脸齐道人则御使一柄飞剑,剑光飞舞之间,与常道人配合,攻打金光禁制。那金光禁制已然存在数千年,无有修士主持,运转之间十分生涩,极少变化,被二人联手,只能被动抵御,不克分出法力还击。 齐道人与常道人两个打得不亦乐乎,一旁司马龙手托一道五色奇光,内中一道小小旗幡招展,似乎正在默算阵法运行方位。雪娘子传音道:「一般护持洞府的法力禁制,与其中修士境界相差仿佛,这座洞府护法禁制在金丹之上,法相之下,当年主持此处的太清修士当是一位元婴真君,只是不知为何弃了此处。」 雪娘子风骚冶盪,见识却真也不俗,凌沖好歹见过数场真仙级数大战,知他所言非需,且越靠近那处废弃道观,自家身上微薄的太清真气便越是波动的厉害,显然金光禁制亦是以太清法门祭炼而成。此处定是太清故地无疑。 齐道人与常道人一面狠力攻打,一面叫道:「司马兄!快些!」司马龙双目瞬也不瞬,定住五色旗,这面小旗有一桩异能,能操控五行之力,又善穿梭虚空,寻找阵法禁制中薄弱之处,一钻而入,实是盗取修士洞府宝物的不二之选。 三人算计极深,先有齐、常道人出手攻打,引得金光禁制发动,无暇他顾,再有司马龙算计阵法运转,寻处一处破绽,再用五遁旗接引三人安然入得洞府。这道观存世数千年,金光禁制早就衰弱到了极点,饶是如此,也有金丹级数威力,三人还要攻打好一会。 司马龙忽然叫了一声:「着!」终于抓住一线良机,寻到了阵法的一处破绽,他心思缜密,却不忙立刻发动,而是指挥齐、常两个继续攻打,果然,又过两个时辰,先前那处破绽又自出现,这一回司马龙早有决断,一口真气喷在掌心五遁旗上,旗面大方光华,蓦地化为五色奇光,裹起三人,直直穿破金光禁制,居然丝毫无伤。 雪娘子待三人入了江底道观,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笑道:「事不宜迟,我等也进去罢!」凌沖暗骂她狡诈,故意落后齐道人三个,令其先行探路,有甚机关埋伏也早已暴露,自家却来捡个大便宜,心头更是凛然,暗自防备。 雪娘子取出那一道玉符,扬手打出,却见玉符化为一道精光,滴熘熘直转,发出无量如水清光,与那金光禁制交接,金光禁制登时一滞,中间破开一处大洞,江水却不趁机倾压下来,显是另有禁制妙用。 雪娘子见这面玉符果能克制洞府禁制,喜笑颜开,当先钻入其中。凌沖与沙通亦自跟上。透过金光禁制,三人直落观中庭院,观中十分干爽,十分透亮,显是仙家妙用,非比寻常。 一条石道直通前方大殿,身后乃是观门,如今看来,那处大殿才是这处道观核心所在,若有甚么法宝符法之类,也当藏于彼处。石道两旁偶见断剑、拂尘、符纸,俱都腐朽不堪,难当大用。大殿之前本有一座巨大香炉,却也被踢到一旁,香灰洒了一地。 第312页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吞星符变 太清祖师 凌沖驻足凝立,倾心感应。这座破落道观存世已有数千年,为禁制笼罩,不曾有大的残损,当年太清门不知出于何打算,建造了这座道观,于其中布置了无数符箓禁制,汲取灵江水气、天地灵机,用以维持整座道观阵法运转。 数千年以降,当年镇守此地的太清修士已然不见,道观中符箓禁制无人祭炼,逐渐失去昔日灵机。连法宝级数久而无人祭炼,也要跌落品级,何况区区符文禁制?数千载时光流过,符箓禁制法力早已消散,连带禁制本身亦残破不全,唯有丝丝符文真意流淌其间,透漏出古朴苍茫之气,以及太清门道法正宗之意蕴。 太清符法虽非凌沖根本道诀,也算下了一番功夫,体内太清真气与道观中残留的太清符意水乳交融,真气游走周天,不知不觉也自壮大了许多。心念照见,似乎那座大殿之中有甚么物事正自与太清符意、自家太清真气遥相唿应。只是相隔太远,还不分明。 沙通望了凌沖一眼,想了一想,嘆了口气,忽然一指点出,正中凌沖眉心。凌沖一怔之间,一股神通真意就在紫府中爆发开来,浩荡无极,居然是玄鲸吞海功完整的功法法诀! 先前沙通传给凌沖的只是玄鲸吞海功一小部分,只是用以吸引周遭元气,被凌沖用在修炼玄武七宿真法时汲取星光之用,饶是功法残缺,已然大大提升了他汲取星光之速。 这一道玄鲸吞海功功法真意如蚕丝勾连,水波流淌,片刻之间已结成一枚符文,色做深蓝,隐隐有潮汐奔涌之声传来。世间神通功法,修炼到最高境界,皆要返本归真,贴合大道,而气、光、符等几类,可算得大道表象,因此许多玄魔法门修到最后,皆要归于此几类。 这道玄鲸吞海功法门来歷非同小可,相传是天地初开,宇宙中第一头龙鲸老祖诞生,有无穷造化,偶然吞下一片大道灵光演化之符文,据此创出了这门神通。传说中,这位龙鲸老祖若是亲自施展玄鲸吞海功,一吸之间,足可将三千大千世界尽数吸入腹中,由法力运转,全数化为水行真气!这门神通着实妙用无穷,龙鲸一族能在此一方世界中立足,靠的便是这套功法。 沙通天赋异禀,最有希望练成纯阳,沙泷对其最是看中,唯有他得了全本的玄鲸吞海功传承。这道功法炼到最后,便是结成一枚根本符箓,由当年龙鲸之祖误吞的那枚大道灵光符演化而来,威能无穷。要想修成玄鲸吞海功,必要有人以灌顶传薪之法,将根本符文真意传渡过来方可。世上唯有沙泷、沙通祖孙两个有此能耐。 沙通亦是好大挣扎,一路行来,凌沖始终厚德有礼,又是掌教关门弟子,只要不中途夭折,许是第二个郭纯阳。叶向天也曾暗示过他,要他好生接纳,以后自有借力之处。沙通虽是憨直,却非蠢笨,不然也修不成如今法力,思来想去,索性将玄鲸吞海功倾囊传授,今日结个善缘,日后也要倚重。 凌沖顾不得沙通这些小心思,紫府中玄鲸吞海功真意纠结,时而化为一条硕大龙鲸,摇首拍尾,时而化作一团无量水气,潮声震天。最重还是化为一道根本符箓,高悬其上。 凌沖紫府中尚有一团阴阳之气,正自狠命炼化那团云文天篆,另有一道炼神真符高悬,他自其中悟得了玄门喝天功与真言咒法,阳神每日掐定法诀,以真言咒法壮大自身。这一枚玄鲸吞海符箓生成,本是悠游自得,不料游经阴阳之气时,却变故突生。 云文天篆空自发出金光紫气,抗拒阴阳之气炼化,却不思反击,到如今凌沖也弄不懂阴阳之气何以对云文天篆如此痛恨,非要将其炼化甘休,只是那道喝天功符文自云文天篆中化出,阴阳之气却视而不见,不加理会。那道吞海符箓游来,阴阳之气陡然发难,又是一口将之吞下,与云文天篆合在一处炼化。云文天篆本是开天闢地之时,先天所创文字,用以描摹天地大道。其后先天唯恐泄露天机过甚,将云文收回,不肯再传。唯有玄门中尚保留了一些。 云文天篆中共有三百六十五枚,惟庸道人传了凌沖太玄剑派古老相传的三百余枚云文,加之齐瑶儿所赠太清符经中所载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被阴阳之气一气吞了,沟通冥冥中一股意念降临,得返先天而来。只看阴阳之气何等霸道,几乎无有不胜,却对云文天篆屡炼不化,无有办法,可知其威力如何。 只是云文天篆从未展露甚么异象,凌沖也无从探知其有甚妙用神奇之处。玄鲸吞海符箓与云文天篆相合,不必阴阳之气狠命炼化,自然被云文天篆吸入其中,游走了一圈,似乎又自符合了冥冥之中一种深奥之理,又有了一种玄而明之的变化。 玄鲸吞海符箓本是深蓝之色,被云文天篆沾染之后,陡然化为天青之色,如星光巍巍,辰斗生落,妙不可言。这枚天青符文化生,便即接引周天星力,似有感应凌沖所修玄武七宿星神法,最先接引的便是北方七宿星力,玄武大星受此符吸引,穿透无穷虚空,倾落下来。 凌沖骇了一跳,不想沙通传授的全本玄鲸吞海功居然有此一变,天青符箓接引之星力,堪比他以伏斗定星盘修炼时引来的星力之量,但身旁尚有雪娘子在,不敢放开接引星力,尤其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之事,郭纯阳与惟庸都曾反覆告诫,万万不可泄露。 第313页 紫府中阳神陡然起身,伸手一指天青符箓,大喝一声:「咄!」施展道家真言之法,镇压其躁动。幸好这枚符篆新近化生,又自借凌沖紫府存身,接引星光只是本能,并无甚么恶意,被阳神一喝,立时住了接引,摇曳光尾,以周天群星星轨之道,就在紫府中运转不停,好不自在。 凌沖暗松一口气,紫府中异变虽骇人,外界从沙通一指点出,只是数息光阴。沙通收回手指,却见凌沖面色一变,忽然传音道:「多谢沙兄成全,小弟亦有薄礼奉上!」一道玄奥意念传来。 沙通不明所以,料想凌沖也不会暗算,就任由其进入自家紫府,面上一僵,接着涌起狂喜之色。原来凌沖所传正是他体悟到的玄门真言喝天功。此功乃是玄门正宗,劾役鬼神,号令诸天,一言之出,群雄俯首,有慑敌警友、精炼神魂之功,正可与龙鲸天音合修并参,以收砥砺之功。 玄门喝天功精妙非常,龙鲸一族就思不得,谁知今日沙通起心传了凌沖原本的玄鲸吞海功,凌沖就回赠了这一部喝天功法门,算是投桃报李。喝天功凌沖所得不全,却也弥足珍贵,若是献上祖父,总算能弥补自家私传功法之过。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雪娘子瞧得莫名其妙,说道:「既已到此,不若我等去大殿一观如何?」凌沖笑道:「固所愿也,请吧!」有沙通镇压,凌沖也不怕雪娘子有甚诡计,当真而行。 三人紧走几步,来至大殿之前。殿门大开,内中有宝光冲出,隐约听闻狂笑之声。大殿门上本有符箓禁制守护,但天长日久,法力流散,已无大用,被齐道人三个轻松破开,直入核心。凌沖既然肯定此处乃是太清遗府,自家又机缘巧合,修炼了太清道术,算是隔代弟子,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皆不能让齐道人三个得逞,便算折损了观中一件法器,也是罪过。 心念一动,剑气绕身,大步入殿。雪娘子见凌沖一改先前做派,变得十分主动,只道他故意拿大,眼见宝物在前,终于按捺不住,动了贪念,忍不住暗笑:「果然是个黄毛小子,还是逃不过贪嗔痴三毒之祸。既然道心有瑕,该当姐姐要採补了你,将功力境界上推一层!」 凌沖周身道气盎然,一身精纯太玄真气令雪娘子十分眼热,若能将他採补,只一身浑厚真阳之气,就足以使她功力境界再上层楼。天欲教教徒最喜採补的便是玄门佛门中前途远大,道心尚未坚凝的新晋弟子,雪娘子曾经採补过一位清虚道宗三传弟子,那等神妙滋味如今也自回味非常。 凌沖无论根骨、修为皆要超过那位清虚弟子太多,若能採补了过来,只凭魔心转换,阴魔消长之间,怕是就能将自己一举推入元婴境界!在雪娘子眼中,这座太清遗府反倒没甚用处,最可心儿者便是凌沖这位活蹦乱跳的太玄高徒! 三人鱼贯入了大殿,见殿中宏大非常,通体以精铜铸成,两旁遮有黄幔,已然腐朽非常。当中一座祖师神像,塑画的乃是一位风度飘然的中年羽士,手捏法诀,背负长剑。沙通到底是天妖出身,平日闲读典籍,认出这位羽士正是太清门创派老祖尹济祖师,说道:「此是太清创派老祖尹济祖师,比太玄老祖还要早了数千载,传闻早已飞升九天仙阙。此地既然供奉有这尊神像,当是太清遗府无疑了。」 沙通不通太清符箓,比不得凌沖仅从残留符意中,便知此处虚实。凌沖听闻竟是太清老祖当面,当下整理衣袍,所穿并非太玄玄色道袍,只是一袭青衫,倒也无甚冲撞。 他跨步而至像前,千载悠悠,就有供香也早已腐朽,好在阵法禁制运转,殿中并无一丝灰尘。凌沖也不管有无蒲团,撩衣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九个头。自家所学符术乃是这位太清老祖所传,无论如何,跪拜一番总是无错。 沙通龙鲸出身,龙鲸老祖如今不知躲在何处逍遥,更是天地初开所生生灵,辈分比之尹济老祖高出许多,自不会跪拜。至于雪娘子魔门出身,肉身布施,若来拜玄门祖师,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沙通与雪娘子自不知凌沖为何跪拜尹济祖师,只当他重道尊贤,也未在意。凌沖拜过太清祖师,绕过神像,往内室走去。剑气交叠之间,屡有剑鸣,沙通初得喝天功,喜不自胜,无时不在体悟,闻得剑鸣之音,惊觉与喝天功有想通印证之处,不由大喜过望。 这座破落道观禁制全失,仅余外面一层金光禁制,抵挡江水侵袭,连核心之处祖师殿中,亦无禁制守护。被齐道人三个轻轻松松去到内室。祖师殿分为两进,前一进用以供奉尹济老祖神像,后一进则是镇守此处道士修行之所。 凌沖疾步走来,越发觉出内室中有凛凛符意,其中夹杂丝丝剑意,与自家修炼的太清符剑之道竟十分相合,不必多言,此处镇守修士必是精修炼魔部符剑道法之辈。 他在大殿之外感应到残留的太清符意中正平和,当是炼神部或是祈禳部修士所留,入了大殿内室,却换成了炼魔部修士,且一股森森剑意绝做不得假。这位炼魔部修士还是一位精通剑道的大修士。这一下凌沖更感兴趣,剑气盘空绕屋,直直闯了进去! 齐道人三个一路有惊无险,藉助五遁旗破开最外一层禁制,居然也无阻路,一直到了内殿之中,寻见了几件法器,正自欢喜鼓舞,忽见一位少年遍体剑气横空,直闯进来,三人面色皆是一变! 第314页 凌沖打量一眼内室,方圆唯有数丈,窗明几净,却似并非地处江底,而是建于高山,与山光天岚交接。当中一张云床之上,端坐着一位蓝袍修士,双眉低垂,鼻中两条玉筋伸出,已是坐化了。 这位修士法体并未腐坏,只是有些失水,筋肉肌肤紧贴,比之骷髅也好不了多少,无从判断死去多久。但从破落道观来看,坐化之时至少在千年开外了。内室两旁摆有两排玉架,玉质不落五行,经久不坏。玉架之上端端正正摆放着四件物事,想来皆为坐化修士日常所用,被他放置此处,留待有缘。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神木夺宝 玉架之上共有四件法器,分别为一镜、一幡、一剑、一铃。镜、幡、铃倒也罢了,那柄剑器不过三寸多长,以木质雕刻而成,剑身上满布符箓,凌沖瞧了一眼,就知此剑乃以太清正宗符剑之道炼制,若能到手,说不定能从其上揣摩出太清符剑之奥妙。 齐道人三人来至这处内室,见到坐化的太清修士,全然不理,目光只在四件法器之上逡巡,人为财死,三人甘冒奇险,就是为了得到太清洞府中遗留法器。四件法器每一件皆是太清遗宝,每人最少也能分润一件,正自欣喜,就见凌沖三人也自沖了进来。 凌沖咳嗽一声,淡淡说道:「我乃太玄凌沖,此处法器等物归我太玄所有。三位道友可以离开了!」齐道人三个修为最高仅是炼罡,凌沖孤身在血河之畔,斩杀的炼罡境界妖魔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早就熟极而流,这等货色根本不须放在眼中。以他今时今日修为,的确有底气说出如此霸道之言。 常道人性子最是火爆,大叫一声:「哪来的野狗,敢扰大爷的雅兴!」双手一拍,离魂刀化为一道黑色刀芒,急噼而来。凌沖一声冷笑,这柄离魂刀祭炼手段粗陋,所用材质又是下乘,全无可取之处。身前一道剑光闪耀,破邪剑光飞出。剑术之中,有剑光与剑气之分。剑光者大多为惑人耳目,扰乱视听所发,并无甚么真实威力。剑气则是法力凝聚,剑意承载,无坚不摧。一般而言,剑光之中可分化剑气,剑气掠空,横发剑光。 太玄剑派剑诀却是独闢蹊径,剑光之中亦有剑气展布,敌手若以为只有剑光惑人,便要吃个大亏。往往不经意间,被剑光中所藏剑气斩杀,若是一心守御剑光,却又落了被动。凌沖功力尚浅,做不到剑光剑气不分彼此,但剑光之中所含剑气亦有几分水准,难挡难防。 一般而言,无论剑光剑气俱是真气演变,比之真实飞剑,锋锐之处总要落在下风,常道人本拟自家离魂刀出手,一刀就可断开对方剑光,谁知凌沖如今斗法经验丰富以极,剑光流转之间,轻轻巧巧绕过离魂刀,直奔常道人本尊杀来! 常道人只吓得魂飞魄散,忙调离魂刀回身前守御,凌沖未到炼罡级数,也就修不成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剑光稍慢之间,已被离魂刀追上,刀气纵横,切在剑光之上,将剑光斩作两端。 常道人刚要大笑,齐道人冷哼一声:「常老弟小心有诈!」凌沖冷笑一声:「晚了!」剑光被斩,忽有一丝剑气飘舞,往他颈上绕来!这一招甚是阴损,以剑光吸引离魂刀气,却埋伏下一缕剑气暗施偷袭。常道人猝不及防,只能大叫一声,闭目待死,突有一柄飞剑自斜刺里飞来,一剑将剑气斩断,却是齐道人飞剑出手,救了常道人一命。 齐道人目光冷冽,冷笑道:「想不到堂堂玄门正宗,也会使这等下作手段!」凌沖呵呵一笑,全不辩解。无论郭纯阳还是惟庸道人,对阵先天血神也好,司徒化也罢,皆是攻心为上,辅以计谋,最后才是力取。两军交战,所谓兵不厌诈,生死顷刻之间,谁还管甚么堂堂之阵,正正之师?若是常道人有这等刀法,早就一刀将凌沖噼了,也不会如此假惺惺的指责他使用下作手段了。 齐道人目光一掠雪娘子与沙通,心下更是一凛。凌冲倒也罢了,剑术虽高,不过是凝真道行,沙通与雪娘子却是实打实的金丹级数,法力渊深难测,若真出手,自家三个绝抵挡不过。尤其雪娘子风骚冶盪,一看便知是魔道出身,落在她手,被採补真气,最后落得个废人下场,比死还惨。 一瞬之间,齐道人心头转过无数年头,悄悄萌生了退意。常道人被方才凌沖那一剑杀得怕了,惊魂未定,一语不发。司马龙忽然一声阴笑,手持那面五遁旗走出,笑道:「这位凌兄弟出身太玄剑派,乃是玄门正宗,为何与一位魔道妖女混在一处?我等三人虽为太清遗宝而来,到底修炼的天罡纯阳之气,与玄阴魔教势不两立。依我看来,与其凌兄的咄咄逼人,威逼我等,不若先与我们兄弟联手,将这妖女打杀了如何?」 司马龙性子阴狠,最善算计,眼见凌沖三人竟有两位金丹真人,事不可为,便打了驱虎吞狼的主意,挑拨凌沖与雪娘子正邪之争,只要他们动起手来,自家三人便可藉机浑水摸鱼。尤其凌沖自称玄门正道,涉及玄魔之争,更是责无旁贷。就算不肯轻易与雪娘子动手,自家三人狼狈退走,只要在外招摇一番,说道太玄弟子与天欲妖女勾搭一处,不出几日便会举世皆闻,倒要看看太玄剑派如何处置? 凌沖望了雪娘子一眼,面上似笑非笑,说道:「司马兄倒是好算计。我为玄门正宗弟子,自不当与魔教勾结一处。」转头向雪娘子道:「若是雪娘子前辈首肯,凌某斗胆请前辈退出此处如何?」却是露出强硬态度。有沙通坐镇,便天欲道法再诡异,也无需惧怕。 第315页 沙通亦自上前一步,虎视眈眈望向雪娘子。方才得凌沖传授玄门喝天功,与龙鲸天音对照参研,已是收货不少。对付天欲教坏人修行的奼女魔道,佛门有当头棒喝之术,便是以狮吼之音,惊醒自身,不堕魔色之劫。龙鲸天音与喝天功同练,居然也生出如斯妙用,如今他倒是不怎么怕天欲教的魔女了。 雪娘子审时度势,忽然格格娇笑,说道:「小弟弟真是淘气,方才还与姐姐卿卿我我,如今又翻脸不认人。你那点小心思姐姐,不就是生怕姐姐贪墨了你的宝贝么?姐姐看中的只是你的人才,你这没良心的小子……」 凌沖面上忽然青气一闪,淡然道:「雪娘子,你说的甚么胡话!」剑意喷薄,就要出手。雪娘子所言为真,遇见凌沖之后,一心只想採补其元阳,太清洞府之事反倒不放在心上。左右便是得了太清符道法门,以自家魔道修士的功底,也修习不得。闹不好阴阳相冲,当场走火而亡,那倒是痛快的很。 她眼珠一转,娇笑道:「好弟弟你莫生气,姐姐这就走,就怕下次再见,你又左拥右抱,忘了姐姐了!」身化流光,一抹浓香之间,已然香踪缥缈,飘然而去。 凌沖被这妖女几句挑拨,生似与她有了一腿似的,刚要出手,雪娘子见机得快,居然先自跑了,就似一拳打在空处,说不出的难受。凌沖转过身来,面上怒意未消,冷笑道:「如今妖女已逃,三位如何说?难道要我师兄弟两个动手赶人么?」 齐道人见凌沖小小年纪,一身煞气,显是手中有不少人命,心里打了个突:「都道太玄剑派郭纯阳法力深不可测,又最是护短,当年一剑将先天血神六大化身杀了,先天血神空自躲了这么多年,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太玄剑派势大,不好轻易招惹,不如暂且退却,埋伏在外,倒要瞧瞧他们如何收取太清符宝。」 三人早就进入内室,之所以迟迟不敢下手收取四件法器,只因四件法器上皆有厉害禁制,非得太清本门修士,修炼同源道法,方可将之安然收取,异派高手强要收取,引动符宝中禁制,自行爆散,连口汤也喝不着,得不偿失,才踟躇至今。 凌沖强横霸道,即便驱逐了三人,以太玄剑派的手段,也绝难收取太清符宝。齐道人打得如意算盘已毕,正要开言服软退出,司马龙忽然面泛喜色,笑道:「终于来了!」 凌冲心头一动,撇眼见两道遁光来势绝快,弹指间落在内室之中,现出两位中年道人。一道人满面笑容,另一道人却是颔下长须。满面笑容者正是神木岛坊市执事于沛,颔下长须者乃是他的师兄随天道人。 当年凌沖与叶向天同上神木岛,就是于沛暗施诡计,挑唆沙通去寻叶向天的晦气,结果被叶向天以遁龙桩捉去,放在太玄峰下作苦力。随天道人当年不肯出手,又识破木千山算计,留于沛在洞府中住了几日,免得他被木千山落了面皮,不知今日如何到此。 沙通一见于沛,脸色涨红,当真是仇人相见,若非于沛挑拨,如今沙通还在自家洞府安安稳稳做个水大王,手下一群小妖听命,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强胜给太玄剑派当个奴才。 沙通修成金丹,道心亦有几分淬鍊之功,但此仇此恨无可化解,神通发出远比动念思索快得多,大手一挥,一道法术就往于沛头顶落下。于沛满面笑容,浑作不知。一旁随天道人眉头微皱,大袖一挥,沙通法力登时如泥牛入海,落入袖中,连个响也没有。 沙通一怔,冷笑道:「怪不得于沛这厮有恃无恐,原来你随天道人已然修成婴儿!不过今日你便是练就纯阳,我也要杀于沛!」随天道人淡淡说道:「于师弟是恩师唯一亲子,我深受师恩,无论于师弟作了甚么错事,总要护他周全。」 沙通怒极反笑,随天道人可谓是神木岛中一大异数,神木岛素来最重出身血脉,唯有四大姓氏嫡系子弟,方能得传上乘道法,随天道人只是于沛之父在外收的弟子,并非四大姓氏血脉,却得传了神木岛极上乘法门,为此当年几位长老还曾有所不满,只是被于沛之父一力压下而已。 随天道人却也争气,厚积薄发,入道二百载后,终于修成婴儿,成就真君位业,许多木姓、岳姓的嫡系弟子也比他不上。只是他整日闭关修行,不问外事,外界所知不多。今日来此,多半是为了于沛护法,生恐于沛遭了甚么不测。随天道人对于沛之父最是忠心,拿于沛就当亲生弟弟看待,对其极好,有此一举,也不为奇。 凌沖伸手在沙通臂上捏了捏,暗示他收敛了脾气,打个稽首道:「太玄剑派郭掌教门下弟子凌沖,拜见两位道友。」于沛与随天道人两个的名头他虽不知,但太玄掌教弟子的身份甚是好用,总不会比他两个差了。 果然于沛与随天道人不敢托大,忙即还礼。二人对望一眼,当年被叶向天提携的少年,居然真的拜在郭纯阳门下,可谓一步登天,日后大道可期。这一趟太清遗府之行,有了太玄剑派横插一手,只怕有些不妙。 司马龙走近两步,躬身作礼,说道:「散人司马龙,拜见两位长老。」随天道人不理不睬,于沛呵呵笑道:「司马兄不必多礼,若非司马兄暗中告知,我等又岂会知晓在这灵江之底,居然别有洞天。司马兄此功不小,待我回禀掌教,非但可位列神木岛内门,还有褒奖赐下!」 第316页 司马龙大喜,逊谢了几句,回头向齐道人与常道人招手,笑道:「两位兄弟还不快来见过神木岛两位长老!」齐道人心下暗怒,凌沖三个闯进来倒也罢了,是他虑事不周,于沛与随天而来,却是因为司马龙中途反水,将太清遗府之事通报,作了细作内应,怎不令他大怒。只是于沛是金丹境界,随天道人更是元婴真君,惹也惹不起,唯有低头而已。 常道人先被凌沖剑法惊吓了一阵,又蹦出个元婴真君,更是六神无主,被齐道人拉着给于沛、随天见礼。凌沖算是瞧出来,便是司马龙暗通神木岛,将太清遗府之事做了进身之阶,连带两个兄弟也招揽了进去。于沛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太清洞府之秘,若非自家横插一手,只怕将太清遗宝连骨头带渣吞的一口不剩。 凌沖问道:「不知两位师兄来时,可见一缕香艷气息?那是天欲教魔女雪娘子所化,被我逼走。」于沛笑道:「自是瞧见了。只是那厮极是狡诈,本在灵江之上晃荡,远远瞧见我等遁光,便即逃走。」凌冲心下恍然,雪娘子必是还不死心,意图再下黑手,却被随天与于沛两个无意中竞走。 随天道人目光一扫玉架上宝物,便是微微摇头。他修成元婴,法力见识俱非寻常,一眼瞧出四件符宝以太清符术祭炼,数千年以降,其中法力早已消散殆尽,就连祭炼的禁制也都湮灭无闻,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飞灰,根本不必争夺。 于沛也自瞧了出来,也有几分抑郁。太清门为符箓正宗,若能得其道统,说不得便能得窥符箓之术至高境界,修成无边法力。 第二百四十五章 言语交锋 于沛也自瞧了出来,也有几分抑郁。太清门为符箓正宗,若能得其道统,说不得便能得窥符箓之术至高境界,修成无边法力。 太清门湮灭数千年,余威犹在,符箓道统冠绝天下,比之神木岛真仙所传乙木道法更为精妙,直指大道。于沛收服司马龙,得知竟有太清遗府出世,不惜打搅师兄随天道人闭关,请他出马镇压场面,夺取太清符宝、道统,谁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欢喜,好不苦恼。 随天道人向那尊坐化的太清修士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说道:「这座道观存于灵江之底已有千年之久,此四件符宝已然灵气尽失,连祭炼的材料也自腐朽,难堪大用。」 众人听闻,俱都露出失望之色,尤其齐道人,费尽心机,到头来一场空欢喜,连自家最喜爱的美姬都搭了进去,又打杀了天禽道人弟子,无缘无故与天禽道人结下冤雠,却是何苦来哉? 司马龙八面玲珑,与于沛暗通款曲,投靠神木岛,只是人单势孤,若能将齐道人与常道人一併援引入岛,三人合力,于沛也要高看一眼,地位也自不同,笑道:「这处洞府既然无甚可取之处,不若早些归去。齐兄、常兄,这两位乃是随天前辈与于沛前辈,俱是神木岛上有名修士,小弟来为你们引荐。」 常道人睁着一双大眼,怒瞪凌沖,喝道:「老子不管甚么神木岛还是神土岛,先宰了这小子再说!」方才被凌沖一手剑术险些削掉了脑袋,实是生平大辱,这厮生平睚眦必报,又是悍不畏死,报仇心切,无意中将随天道人与于沛得罪的一干二净。 司马龙眉头大皱,暗骂:「这厮不知好歹!老子好容易搭上神木岛这条线,指望能飞黄腾达,若是惹怒了于沛,岂不白费心血!」于沛望了凌沖一眼,默然不语。当年他算计沙通,却被叶向天捉去当了苦力,如今看沙通模样,算是彻底被太玄剑派收服,常道人要杀凌沖,他也懒得去管。 凌沖淡淡说道:「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放马过来便是。」连凝煞境的血河妖魔都不惧,何况常道人一个区区凝真境?随天道人将手一摆,说道:「我等亦是正道苗裔,不可自起干戈,左右无甚伤亡,就此揭过罢!」他身为元婴真君,修成元婴法身,似常道人这等货色,一道神通就打死了。明知于沛之心,要收服这三人以为羽翼,只看齐、常两个,一个心思阴沉、一个桀骜不驯,总要先杀杀锐气,再来听用。 随天道人深受乃师大恩,对于沛虽怒其不争,却甚是骄纵,既然他要收服三人,也不介意顺手助他一把。常道人生性兇悍,却非无谋之辈,随天开口,不敢争辩,暗暗盘算怎么寻个机会,做翻了凌沖那可恶小子。在他眼中,凌沖方才那一剑只是机缘巧合,又使了诈术,自家刀法定是在其剑术之上的。 凌沖也不理他,有郭纯阳这尊大靠山,他与随天道人一样班辈,你虽然修成婴儿,却也不必太过在乎。来至太清修士法蜕之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方才随天道人拜一拜,不过是略尽同道之理,凌沖这一拜却是执的同门晚辈之理,众人皆是不结。 这位太清修士既然能主持这座道观,想来生前至少是元婴级数,可惜太清门衰败,不得不坐化于此。玄门修士遗蜕,设非别有用处,被人取走,便如佛门一般,火化而去,或者以法力叱开山石,开山为陵,藏入其中。这位太清前辈坐化于此,身边有无弟子门人,不曾收拾遗蜕,凌沖便思略尽心意,将遗蜕收起,免得有人亵渎。 他拜过之后,伸手去搬法蜕,齐道人目中寒光一闪,伸手一挡,冷笑道:「你要作甚么?」凌沖缓缓回头,目中杀机大作,就要一道剑气噼了出去!太玄剑派,强横霸道,叶向天一路东行,就算到了神木岛,亦是仗剑杀了过去,何曾与人争辩甚么? 第317页 齐道人这三个货色,不怀好意,凌沖还思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其一条生路,偏生不知好歹,步步紧逼,索性一剑杀了,来个清净!沙通面含冷笑,他是大妖出身,更是无法无天,动辄杀人之辈,吃叶向天捉去,这几年着实憋了不少邪火,正要发泄。 齐道人被凌沖眼神一转,不知怎的,心头一股恶寒涌起,不禁后退一步,随即大怒,居然被一个小辈杀机所慑,但凌沖一腔杀意却是毫不掩饰,齐道人心知太玄剑术之凌厉,动起手来向来不死不休,一时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僵在原地。 凌沖见他面色发僵,冷笑道:「无胆鼠辈,再要聒噪,取你项上人头!」齐道人面色涨红,就要拼死一搏!于沛忽道:「这位凌师弟当真好大的威风!岂不知齐道友三个已然投靠我神木岛门下,这般挑衅,怕是不妥罢?」 凌沖眼神在他面上一转,呵呵笑道:「这三个鼠辈,皆是心怀叵测,神木岛好歹是正道七派之一,门下若是良莠不齐,败落就在眼前!」于沛这几年确是招纳了不少亡命,不分好歹,此事一直为随天道人诟病,今日又吃凌沖一顿奚落,登时肝火大动。 沙通插进身来,低喝道:「于沛!你这只会弄计的匹夫,老子迟早把你脑袋拧下来!」沙泷虽被神木岛上代掌教降服,但法力广大,担当了一个客卿长老的闲差,出工不出力,地位甚是超然。于沛既然敢算计沙通,便是将龙鲸一脉得罪死了,若是沙通将他杀了,木清风也不会怪罪,毕竟于氏一族并非木氏嫡系,相反还有仇怨。 随天道人暗嘆一声,于沛算计太多,却忘了智者所算,一要顺势而为,二要自身有力,这位师弟自家修为不够,又看不清大势,每有良策,便沾沾自喜,算得井底之蛙。遇上太玄剑派与沙通这等蛮不讲理,偏又法力高强之辈,就没了戏唱。 冷冷说道:「司马道友已拜入我神木岛于氏门下,举荐齐、常两位道友,不知二位愿否一同入于本门?」这一言将话题岔开,无形中解去了于沛尴尬境地。 齐道人与常道人互望一眼,皆是犹疑不定,拜入神木岛有了靠山,自可活的滋润些,但亦要听人号令调遣,自家全无自由,但随天道人既然开口,若是不应,只怕下场堪忧,思索片刻,齐道人道:「两位前辈盛情,齐某感激非常,愿效犬马之劳!」常道人见他伏低,也自服软道:「我也愿意拜入神木岛!」 随天道人冷冷道:「好!三位皆是一时英才,本门知人善用,定不会亏待三位。既然拜入本门,就在于师弟门下听调,须得令行禁止,不可再生别的心思,否则以门规论处,就地斩杀!勿谓贫道言之不预!且退在一旁!」 元婴真君之威势,当真非同小可。若不听命,当真翻脸杀人,绝无犹豫,齐道人两个只能忍气吞声,退在一旁。随天道人又问凌沖道:「不知凌师弟要如何处置这尊前人遗蜕?」 凌沖道:「这位太清前辈独自坐化于此,也无门人收敛法体,凌某欲将法蜕收拾安葬而已。」随天道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凌师弟有心了。此事甚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罢!」屈指一弹,一朵微弱火光飞出,落在修士遗蜕之上。 这尊遗蜕生前至少也是元婴级数的大修士,玄门修行,形神双修,到了金丹级数,肉身庐舍被真气淬鍊,已然堪比法器,何况元婴真君?凌沖不将遗蜕当场火化,就是自思自家法力不够,奈何这尊真气百鍊遗蜕不得。 随天道人亦是真君修为,所修又是神木岛嫡传道法,只是别出心裁,又有变化,由乙木生丁火,从木行法力化为火行神通,杀伐凌厉,更是一切五金飞剑的克星。这一朵火光乃是他功力所聚,非同小可,落在遗蜕之上,就见那尊法蜕腾起一道微弱火光,由外向内坍缩,片刻间已化为一小捧灰烬。 凌沖见了那朵火光,忙即躲闪不迭。连沙通亦是如避蛇蝎,忌惮非常。练气士修道,本有无穷劫数,所谓天地人三劫。其中天劫与人劫中,俱有火劫之说。天劫之火乃是雷火,噼打修士形神,焚魂烧魄。人劫之火则起于修士自身,又云心火、内火、三昧真火,乃是练气士一点精纯心意引动,此火源于意念元神,不发作时为一点性明灵光,一旦发作,化为滔天火劫,五脏俱焚,六识成灰。 无论天火人火,练气士皆谈之色变。随天道人这一朵丁火火苗,精气内蕴,火力引而不发,连太清修士那等境界,遗蜕经数千年不曾腐坏,见了此火亦自付之一炬,凌沖这点微末修为,沾染了一丝火力,还不当场自焚?沙通修成金丹,又是水行大妖,与丁火神通天生相剋,功力不比随天,只得暂避锋芒。 随天道人一朵丁火将遗蜕化为灰烬,一手控火之术实已臻至化境,连于沛瞧了,亦自赞嘆不已。这位师兄果然于修道一途甚有天分,难怪父亲力排众议,收入门下,传以上乘道法,却无一丝嫉妒之意,师兄弟相交百年,早已心意相通,便算随天道人修成纯阳,于沛也只会欣喜不已。 凌沖待得火力散尽,才敢小心上前,不防口中吸入一股丁火残息,立时五脏纠结,忙用玄剑灵光幻境将之镇压,唿出体外,这才松了口气,暗自惊骇。随天道人这一手火行法力端的非同小可。叶向天也终于修成婴儿,二人可说前脚后脚,却不知与随天相比,神通法力谁人更高? 第318页 凌沖将遗蜕灰烬捧了,沙通伸手递过一只玉罐,却是在玉架之上寻到,并非甚么法器符宝之类,恰可盛装骨灰。凌沖骨灰装入玉罐,就在前殿太清尹济祖师像前供奉,又自拜了三拜。 于沛忽然发问:「我听闻方才凌师弟居然与天欲教妖女走在一处,不知所为何事?」自古正邪不量力,玄门内部互相倾轧,但有弟子敢勾结魔教中人,处置方式却是一致,直接打杀了事。若是于沛藉此大做文章,逼迫太玄剑派对凌沖问罪,可是一桩大麻烦。 凌沖淡淡说道:「我与沙兄本是埋伏于师兄手下那三个,无意中撞见雪娘子,她手中有一枚玉符,乃是太清嫡传,能破解此间禁制。便与她虚与委蛇,欲查明玉符来路,谁知被两位师兄惊走,便是如此了。」 齐道人忽叫道:「胡说八道!我等分明瞧见这厮与那妖女有说有笑,分明是恋姦情热!那妖女已然逃远,如今死无对证,当然由得他分说!」凌沖淡淡瞧他一眼,说道:「你那姘头桃红,不也是天欲教弃徒,与雪娘子暗中往来,这才泄密,你又怎么说?」 齐道人冷笑道:「我已将桃红打杀,还需辩解甚么?」凌沖冷笑:「也是死无对证,任你分说喽!」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于沛冷笑道:「那桃红不过区区丫鬟,又被打杀,不说也罢。那雪娘子恶名卓着,非是凌师弟三言两语,能摘得清的罢?」 凌沖目视于沛,似笑非笑,说道:「于沛,你莫要卖弄算计。我称你一声师兄,乃是瞧在玄门七派同气连枝的份上,可不是叫你师祖。你若是怀疑我与魔道勾结,尽可去太玄峰,面见掌教告发,在此阴阳怪气,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于沛被凌沖一顿抢白,气的一佛出世而佛升天,欺他年少,先以言语挑唆,只要凌沖稍露怯懦之意,便可趁虚而入,在其道心之中种下一缕恶念种子,假以时日,不难将其操控在手。谁知凌沖全不理会,就似二人对战,于沛空耍了一趟花架子,却被凌沖一剑噼翻。 沙通巴不得有个藉口动手,乐得只挽袖子,他拙于言辞,哪能似凌沖般,几句话气的于沛要死要活,对凌沖也是越瞧越顺眼。 第二百四十六章 神像之下 寒玉深井 凌沖对于沛这等只会挑拨算计之辈深恶痛绝,虽修为不济,就是算定了于沛不敢动手,神木岛虽有先天灵根镇压,但修行法诀单一,恰为剑修剑术克制,剑修三宗素来皆有些瞧不起。尤其太玄剑派底蕴惊人,更是不怕神木岛发难。郭纯阳之前言语之间,对神木岛木清风之辈颇多微词,不屑与交。凌沖记在心上,于沛敢动手伤他,以郭纯阳护短的性子,当即会提剑杀上神木岛去,因此有恃无恐。 于沛生平自负计谋超人,将天下修士玩弄于股掌之中,吃凌沖两顿抢白,面上挂不住,心头火起,真要动手将这小子宰了。随天道人面色微沉,说道:「够了!两位师弟皆是我正道翘楚,何苦如此伶牙俐齿,言语交锋!没得令人耻笑!」 凌沖有郭纯阳这根大粗腿抱着,还真不怕随天老道发难,只是这老道毕竟是元婴真君,总要给些面子,哼了一声,也不言语。于沛牙恨得痒痒的,随天道人暗中点他一句,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暗道:「等我寻个机会,宰了这姓凌的小子,不然这口气咽不下去!可惜沙通在场,随天师兄又不肯听我之言出手,不然今日就令这两个傢伙人头落地!」 沙通忽然拍了拍手,说道:「无聊透顶!打又不敢打,骂又不过瘾,顶个屁用!既然此处也无甚么宝藏之类,还不如早些归去逍遥。凌师弟,你走不走?」这一句师弟出口,便代表了沙通终于认可凌沖,尤其那几句大骂于沛之言,更是深得我心。 凌沖笑问随天道人:「随天师兄,不若我等一起离去如何?」随天摇头道:「真正的太清遗宝尚未出世,怎可便走?」举步来至那座尹济祖师像前,绕圈踱步良久。 凌沖面色一滞,他修炼太清玄始之气,对太清门故物自有感应,早知那尊神像之下,别有洞天,丝丝太清法力波动自其中传来。凌沖本思随天等人瞧不出来,先将彼等诓出去,日后再回到此处,移开神像,瞧瞧其中究竟是何物事。谁知随天道人神觉灵敏之极,居然感应到太清法力气息,瞧出神像之下另有玄机。 于沛也来了精神,他肯收司马龙这等居心叵测之辈,大半是为了将这座太清遗府到手,若是空走一趟,总是不甘,好在随天师兄居然发现了神像之秘,总算不虚此行,悄声道:「师兄,这神像有甚么玄机么?」 随天道人举头望着太清祖师神像,这尊神像高有三丈,通体以美玉雕成,虽非万载温玉那等旷世之宝,却也十足惊人,也唯有数千年前那等玄门大教,方能有此手笔。他随口道:「神像倒是没甚么,玄机却在神像之下。」 于沛满面笑容,目光望向祖师像之底。这尊神像雕的乃是尹济祖师足踏莲花,手结法印,正自说法之时。神像底座乃是一朵千叶白莲,层层盛放,精妙之极。以雕刻手法而言,已是技近乎道。定必出自太清修士之手,太清门修炼符术,门下弟子日常便是以手画符,雕符,久而久之,练就一双巧手。这尊神像神韵天成,形神俱佳,实是不可多得之上品。 常道人性子粗鲁之极,听闻此事,立刻要动手将神像掀翻。随天道人眉头一皱,大袖挥处,常道人立时狠狠摔个跟头,一身法力全然无用,脑中晕眩之极。随天无意中展露一手真君级数法力,玩弄常道人这等凝真之辈,直若儿戏,瞧得齐道人与司马龙皆是心头一凛,一腔小心思不由收敛了七八分。 第319页 随天道人淡淡道:「尔等既已入我神木岛门下,就当谨守门规,再有这等僭越之举,小心我法剑无情!」常道人真是怕了,唯唯诺诺,闪在一旁。 随天道人向尹济祖师神像拜得三拜,口中喃喃祝祷,凌沖离着甚近,仔细一听,无外乎甚么弟子今日有此机缘得入太清遗府,欲求太清法门,若能到手,定为祖师另觅传人,使太清道统在此一方世界不绝,万祈祖师恕罪之类。 尹济祖师早已飞升上界,并非陨落。这等上古大能,法力通天彻地,这尊神像受太清弟子香火供奉,说不得就与那位祖师冥冥之中有一丝丝感应,若是不敬,说不得就有劫数临头。随天道人心思缜密,字也不会犯这等小错。 待他祝祷已毕,这才轻挥道袖,一缕清风过处,那尊祖师神像轻若鸿毛,悄然向后挪移了两丈。这一手举重若轻,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只瞧得凌沖暗暗忌惮,这等法力比之叶向天当初修成婴儿之时,也不遑多让,这位随天道人当真不可小觑。 神像挪开,登时露出一处一丈方圆之洞口,不料神像之下当真别有洞天。只是这处洞口自那位元婴修士坐化,想来数千年不曾开启,地下郁沉之气积蓄太久,这一重见天日,立时骨朵朵冒出重重黑气,络绎不绝。 幸好常道人方才被随天道人一袖打翻,众人不敢向前聚拢,凌沖离得近些,更是机敏,一见不好,忙即后跃而出,总算不曾被黑气伤着。随天道人早有所料,大袖一挥,一股狂风过去,将地煞黑气尽数捲起,直直送出殿外,大殿之中这才重又清明起来。众人才敢聚拢一处,细细打量这处黑洞。 却见神像之下,分明是一口深井模样,井壁皆以玉石打造,材质与神像所用一般,光滑之极,人在其旁,就有一股无形阴寒之力侵来。各人各放真气抵御,常道人是离魂刀气护体,齐道人则是剑气护身,司马龙只将五遁旗祭起。 沙通起手一挥,一道水行光气将他与凌沖包裹,不受其害。于沛调动丹气护身,随天道人却一无异状,只是默默打量这口深井,说道:「这股隐含之力乃是打造深井的寒冰神玉所发,非是阴煞之类,不必担心。」 凌沖惊道:「难不成这口深井竟是通体以寒玉打造而成的么?」叶向天曾传授他太玄剑派炼剑之术,讲述天下种种炼剑宝材。这寒玉便是其中上品,与温玉相对,天生发散阴寒之气,对修炼阴极功法或是魔道法诀之人大有裨益。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井中之井 镇锁天妖 随天道人点头:「正是寒玉,虽有数千年火候,但并无灵性,用来祭炼些小玩意还成,难堪大用。」这处深井当是打通地脉,寒玉吸取地气寒意,更是阴寒透骨,终究时日尚短,还未生出灵性。神木岛富甲一方,门中坊市可谓日进斗金,各种法诀、法器、灵药一应俱全。于沛身为坊市执事,上下其手,这些年着实贪墨了不少好物。大多用来供养于氏本族修士。尤其对乃父及师兄随天,更是倾尽全力。 随天道人虽不问世事,一心修行,有于沛供养,见惯了好物,眼界之高,自是瞧不上这些寒玉。齐道人三个却眼热的紧,他们是散修出身,能搞到一部炼罡功法,已是要邀天之倖,其他一应修道外物皆要自家去抢去夺,比不得那些大派弟子,只要功力火候到了,自有师门为其打算。 齐道人所用飞剑还是他接连截杀了数位修士,将所夺法器汇聚提炼,才勉强凑够祭炼一柄飞剑的宝材。常道人更是不堪,离魂刀索性便是抢来的,与自家根本道诀并不相合,只是离魂刀共有十四重禁制,乃是一件四阶法器,十分难得。常道人捨不得丢弃,这才沿用至今。 一口深井居然全是寒玉打造,对常道人三个而言,乃是一笔横财,只看这些寒玉,便值回此次冒险前来探宝了。不过三人如今投靠了神木岛,方才随天道人一袖,着实将常道人打怕了,随天道人尚无明令,三人只能空自艷羡,不敢出手挖取寒玉。 凌冲出身太玄剑派,虽非大富之辈,但连庚金神剑这等法宝都见识过,更与诛魔宝鑑元灵做了朋友,眼界之高,不在随天道人之下。何况身上尚有一方温玉玉玦,更是不知寒玉之珍贵。那方万载温玉玉匣是太玄祖师取自万载温玉矿脉炼成,郭纯阳到手之后,又以盖世法力将之提炼,化为一面小小玉玦,可说是万载温玉玉心精粹。其中那一抹氤氲紫气,便是随天道人所言之灵性,与其相比,这些寒玉的确算不得甚么。 沙通望着寒玉深井双目放光,他被叶向天捉去太玄峰做苦力,仓促之间,东海洞府中歷年积存的好物都未拿上,正是一穷二白之时,若能得到这些寒玉,足可祭炼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器,提升三成战力。他可不怕随天道人,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暗思如何将寒玉挖了出来。 随天道人屈指一弹,一朵火苗飞入深井之中,初时还可见微弱火光,数息之后便消散不见,井中依旧深沉阴暗。那一朵火苗是他精修多年的本命真火,与其心神相连,闭目良久,似在感应甚么,面色豁然一变,启目道:「难道传言是真?」 于沛低声问道:「师兄,甚么传言?井下有甚么物事?」随天道人嘆息一声,说道:「多言无益,我等下井一观便知。不知两位师弟意下如何?」齐道人三个投入神木岛门下,与僕从无异,自不必问询。凌沖与沙通乃是外派之人,自是要问上一嘴。 第320页 沙通机变不成,拿眼去瞟凌沖。凌沖笑道:「自是要见识一番!」随天道人笑道:「好!果然好胆色!」轻轻一拍顶门,一声雷响过处,一尊婴儿跳出,面目依稀便是随天道人模样,身披紫光道衣,手执一柄法剑,将剑尖一指,无穷真火自七窍烧出,火势联结,在婴儿头上结成一团罡云,旋转不定。 凌沖还是头一次见到真君修士的元婴法身,不禁睁大了眼仔细观瞧。当初叶向天修成婴儿,法身一成即收,根本瞧不分明。沙通冷哼一声,他也有几分小脾气,最是瞧不得境界比他高的在他面前卖弄神通。 元婴修士将金丹神魂交融一体,运炼婴儿,到了这层境界,已可抛却肉身,以元婴法身存活于世。有那玄门中的老怪物,与敌手斗法,被毁去肉身,索性也不投胎夺舍,只刻苦修炼元婴,练得通灵变化,与真身无疑。 随天道人现了元神法身,又将苦练多年的一口本命真火发出,做出了准备。于沛素知这位师兄老成持重,非是井下有甚么奇异兇险,不至如此,也自周身丹气喷涌,暗暗戒备。 齐道人三个各自放出法器护身,凌沖与沙通对望一眼,一个放出一道剑光逡巡周身,另一个依旧水行真气波动,化为一座光幢。随天道人道:「我等下去罢!」当先飞入井中,于沛示意一眼,齐道人三个依次跟上。凌沖见于沛有殿后之意,也不点破,与沙通迳自下井。于沛留到最后,众人皆下井而去,这才慢悠悠飞入。 井壁滑不留手,散发凛凛寒意,众人修为尽皆不弱,各自运用真气护身,这点寒气还奈何不得。遥见随天道人头顶那一抹火光摇曳,乱窜不止,照在众人面上忽明忽暗,又将众人身影拖得极长,映照井壁之上,舞动犹如鬼魅。 凌沖放出破邪剑光,犹有心思去瞧井壁,但见光滑如镜,全无一丝雕琢之意,暗暗赞嘆:「太清道法果然非同凡响,这深井全无一丝打磨痕迹,简直如天然生就一般。不知井下究竟有何玄妙,要花费如此功夫建造这一口深井?」 井壁联通地底不知几许,随天道人先自引路,有他灵活烛照,自可全然无忧,众人只跟随其后便可。但这口深井实不知深入地下几许,凌沖初时还暗暗计算,下到数百丈后,也自没了算计,只能隐隐估算这口深井足有数千丈深浅,深入地心之中,只怕离传说中的灵江江眼也已不远了。 众人越向下飞去,心头阴影越是浓郁。此处深临地下,太清门费尽心思,以寒玉打造这口深井,又建了一座道观掩盖,不知井中究竟有甚么物事,也许镇压着甚么上古妖魔也说不定。过得良久,只听随天道人道:「到了!」 面前陡然一亮,众人心头阴霾这才稍有淡薄,出了井壁,却见处身一座大厅之内,厅中甚是空旷,整座大厅亦是以寒玉雕成,当真是罕见罕闻的大手笔。众人顾不得赞嘆,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大厅中央之处。 大厅中央处赫然又有一口深井,只不过这口深井非是以寒玉锻造,而是一道虚空旋流,一条粗有数十丈的锁链自虚空而来,直直扎入其中,仿佛锁住了甚么物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虚空涡流 天妖坐化 大厅空旷,全无一丝声响,虚空旋流也自静悄悄,轮转不休,仿佛自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但众人瞧见那一条粗大锁链,不由得唿吸都粗重了许多。 那条锁链之上满布符文咒篆,凌沖一眼便可瞧出数十道符箓,皆是太清符经之上所载。只不过数道数十道符咒合在一处,又生出玄妙之极的变化,令人瞧不分明。凌沖只瞧了一眼,便觉头痛欲裂。锁链之上的符咒繁复之处,远超他胸中所学,当年布置此事的太清修士,想来最少也是元婴级数。 随天道人面色如铁,于沛瞧了一眼锁链与虚空旋流,面色大变,颤声道:「难不成那天妖的传言是真的?」凌沖十分好奇天妖二字,问道:「何谓天妖传言?」随天道人道:「古老相传,数千年前,此方世界曾有天妖作乱。天妖者,乃是天地生成之妖魔,先天生灵,法力通天,先前的血神子便是此类。」 「彼悲天妖天生神通,惊人之极,又是长生不死之辈,棘手之极。彼等视人族如牲畜,常自欺辱嚼吃。便有修道练气之士,群起攻之。数百年过去,终于将这些天妖或斩或杀,镇压了事。太清门祖师亦曾参与此事,传说还擒捉了一只天妖,亲手镇压,命后世弟子代代看守,勿令其再度出世,危害世人。」 「传言之中,太清祖师本欲将天妖斩杀,只是仙都司法旨已下,命其即刻飞升,没奈何间,只得设下一座大阵,将天妖镇压,日夕炼化其根本元气,希冀千年之后,将之炼化。传闻那天妖便是被镇压在地心穴窍之中,不成想今日竟是亲眼得见。」 沙通见了那口虚空旋流,也自张大了嘴,合不拢来,齐道人三个早就惊得呆了。于沛颤声道:「这则传闻已是万载之前的事情了,传说太清祖师亲自炼就了一条锁链,将天妖擒锁,又以符箓之术镇压其通灵变化,不令脱逃,只能乖乖受阵法炼化。」伸手去摸那条锁链。 随天道人沉声道:「师弟!」于沛手一缩,终究不敢真的摸上去。离天妖被镇压,已有数千载岁月,便是法宝一流,数千年无人祭炼,也要跌落品级,成了法器。但天妖之辈,先天而生,受大道眷顾,着实不可以常理论处。 第321页 这条锁链那一头也许真的镇锁了一头绝世天妖,仿佛碰一碰锁链,便会被惊扰到。众人心头如压了一块巨石,险些喘不过气来。即便天妖尚且在世,即便将之放了出来,凭藉玄门七宗的势力,亦能将之擒捉斩杀,只是在场众人一个也别想生离这处道观。 随天道人道:「怪不得太清门花费苦功,在这灵江水底建造了这样一处道观,原来便是为了镇压天妖之用。上面那位修士只怕是轮值看守这处禁制来的。只可惜太清门一夜之间分流云散,再也无人前来替换。那位前辈又不敢擅自离去,致使禁制不全,放走天妖,无奈在此苦守,终于坐化于此。此处深入地下数千张,只怕已是入了灵江江眼之中,太清门前辈当真好算计,藉助灵江江眼之力,炼化天妖,不费吹灰之力。若非太清门忽然灭绝,只怕早将那头天妖炼化了。无论那头天妖是否活着,我等皆不可妄动,还是等我禀明掌教,请他来定夺罢!」 于沛双眼放光,脑中疾速转动,思索最为妥当之策。一尊天妖价值无可估量,被镇压了数千载时光,无论是死是活,皆可任意摆弄,就算只剩尸体,亦是无上至宝,堪能与先天灵根媲美,若能得了到手,足可使于氏宗族势力一跃压过木、岳两家,掌控神木岛。 隋天见他目中疯狂之色大盛,心知其野心滋长,再要这般下去,迟早沦为心魔万物,将一生苦功付诸流水,暗嘆一声,伸手在他背上一拍,喝道:「师弟,醒来!」暗用神木岛镇定心神之法,于沛勐一激灵,登时野望消退,心地清明,暗叫一声:「好险!」 隋天道人沉声道:「此处深临地心,有地煞阴气滋生,对我等纯阳修士大是不利,诸位还要谨守灵台清明,切勿被魔头趁隙侵入,那时悔之晚矣。」他说的十分郑重,众人皆是心下一凛,忙镇定道心,果觉先前一股压抑之意好了许多。 凌沖阳神掐定法诀,口发喝天功玄门真言,诸邪不侵,沙通本有龙鲸天音之术,又得了喝天功法门,两相结合,功力还在凌沖之上,自也不必担忧。其实这处密室之中,并无甚么魔头存在,否则早被太清修士以符法屠戮一空,方才于沛是野心大盛,诱发自身心魔之劫,与旁人无干。 隋天道人望向那条粗大锁链,忽然伸手一指,指尖一抹真气盪出,乃是一道真火气息,与锁链上符文交融,电光火石之间,符文光华大作,锁链之上层层符箓蓦地次第亮起,连带锁链也自轻轻抖动起来。那条锁链太过粗大,略一抖动,满厅皆闻风雷之声,声势勐恶之极,仿佛地下有一只绝世妖魔要挣扎枷锁,重现人间。 齐道人三个面色发白,紧贴玉壁而立,唯恐有甚么物事脱开枷锁冲出,于沛问道:「师兄可是有甚么所得?」隋天道人摇头,静观锁链变化,他化出一缕真火气息终究十分微弱,只将锁链上符文激活了片刻,符箓光华边黯淡了下来,锁链自也住了抖动,厅中渐次恢復宁静。 隋天道人默然良久,说道:「看来这条锁链虽以太清符术祭炼,已失效力,我以真火之力催动,只能激活片刻,想来其中镇压的天妖之辈,也自消亡了。」数千年乃是万年时光过去,就是天妖之辈也难保尚存于世,何况被镇压此处?就算有一息尚存,如今这条锁链已全无用处,早就逃了出来,这些年从未听闻有甚么厉害的妖魔入世,想来已然坐化在那处虚空旋流彼端了。 于沛悄声道:「师兄,要不我们去那虚空旋流瞧瞧?」始终不肯死心,若是天妖坐化,自可任意摆弄,也不会留给神木岛其他人,自家独吞了便是。 隋天道人漠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处虚空旋流乃是大修士以大法力开闢,内中虚空乱流无数,若无异宝护身,被捲入其中,绝难回归,只能老死域外,又或为域外天魔发现,群起攻之而亡。」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司马火光 噬魂偷袭 域外天魔在正道修士之中,可谓大名鼎鼎,专一坏人道行,诱人堕落,乃是修道人生平第一等大敌。域外天魔在域外群居,轻易不会下到此方世界中来。唯有此方世界有人修成道果,要歷劫数,大道造化,阴阳消长之下,才会有一丝无形魔念降临下来,以无上魔道幻化无穷幻境,依心而变,演化无穷。 歷来大成修士,躲过雷火之劫,倒有七八成是倒在了天魔手上,过不去自家道心这一关,要么天魔引动心魔,就此堕入魔道,要么心火勃发,将形神烧了个一干二净。域外之中,环境恶劣,不似大千世界,有九天真罡之气守护,全无灵机,只有漫天星光,唯有金丹之上的修士,方能不藉助真气,自足圆满,但也不能持久。若是一头扎进域外天魔巢穴,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于沛听到域外天魔四字,也自变了颜色,沉默不语。随天道人道:「如今寻到太清门当年镇压天妖之处,无论天妖是否坐化,皆非我等所能算计。还是及早赶回神木岛,请掌教定夺。」 于沛颇不甘心,好容易寻到此处,若是被木清风知晓,只怕于家最后连汤都喝不上一口。随天道人瞧出他心有不甘,说道:「师弟,勿贪勿念,方是修道人的根本,莫要计较了。」转头向凌沖道:「我欲迴转山门,将此事禀告掌教至尊定夺。不知凌师弟有何打算?」 凌沖明知他绝不会放任自家二人留在此处,索性光棍些,说道:「小弟亦要回禀恩师,请他老人家裁断,就与师兄一道走罢!」随天道人点头,太玄峰离此数十万里,凌沖不过是个凝真境的小辈,就算以飞剑传书告知门中此事,一来一回,也要十几日功夫,再到郭纯阳惊觉赶来,神木岛早就将此处攻下,取走天妖尸骸,连渣都不会剩下。 第322页 凌冲心头亦是焦急的紧,心知以一己之力,绝难将此事传入门中,为今之计,只有先行返回玄天观,问清元子有何良策宝物,能尽快与门中沟通,莫要耽误了大事。沙通对天妖尸骸甚是眼热,自思打不过随天道人,又惧怕虚空涡流与域外虚空,唯有从长计议。 众人正要原路返回,司马龙忽道:「好容易寻到此处,岂可入宝山而空回?司马不才,愿为前驱,身入虚空涡流,一探究竟!」于沛皱眉喝道:「你没听方才随天师兄之言么?以他元婴修为,尚且不敢身入彼处,你区区一个炼罡境界,就敢探究虚空涡流么?简直胡闹!」 司马龙不以为意,上前一步,一躬到地,说道:「我早将生似置之度外,此生之愿,便是见识一番天妖神通,就算已然坐化,只瞧上一眼,也已心满意足。请随天真君成全!」 随天道人面色不动,面上似笑非笑,说道:「这位道友不必如此,你欲探天妖遗骸,就请自便,贫道绝不敢拦阻。」于沛不料师兄如此好说话,正要反驳。就见司马龙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丝诡异之极的笑容,说道:「多谢道友!」身上蓦然腾起一层黑色火焰,片刻之间已将其身烧成灰烬,只留一线火光,色郁阴沉,嘶啸声中向于沛烧去! 于沛万万不料变起顷刻,面上还有惊骇之色,却来不及运功抵御。那道魔火乃是司马龙毕生功力所聚,猝然爆发之下,又用上了类似剑修中剑气雷音之法门,火光之快,有三倍音速,几乎弹指间已至于沛眉间。 随天道人蓦地大喝道:「鼠辈敢耳!」大袖挥动之间,真气澎湃而出,却是后发先至,在于沛面前结成一道禁制气墙,拦阻魔火去势。方才司马龙陡然开声,他便觉不对,其神态似极了身中一种魔道功法之人,早就暗暗戒备,本拟对方是要趁机偷袭于他,谁知竟然转而对于沛出手。 于沛虽是金丹修为,但并非凭藉自家道心法力修成,而是多用外物,因而道心不稳,斗法之力不强,被魔火欺身,定然有死无生,只好全力施展神通,救护这位师弟。 一线魔火被随天道人法力所化禁制拦阻,就此争斗起来。却见齐道人面上亦自现出诡异之色,七窍中忽然流出血来,于身前虚空结成一道血色符篆,齐道人用手一指,将这道符篆打入飞剑之中,却是用上血祭之法,此法流传甚广,强行催动真气本源,加持宝物,使之威力暴涨,但自家却是道基毁伤,轻者元气大伤,重者境界跌落,甚至伤重而死,类似于魔教中碧血箭的功夫,非到万不得已,生死顷刻之间,不会轻易施展。 齐道人以血祭之法,将随身配兵祭炼,那飞剑化为一道血光,直扑随天道人!随天道人冷冷一笑,喝道:「来得好!」头顶元婴法身将手中法剑一抛,化为一条天龙之形,鳞甲皆张,喷吐真气,与剑光斗在一处。 随天道人乃是元婴真君的修为,以一敌二,齐道人与司马龙只是炼罡境界,便施展与敌谐亡之术,也奈何不得这位真君大修士。随天道人分出心神对付两个猝然发难之辈,大部分心思还在留意身遭动静。 于沛此时也已反应过来,毕竟是金丹真人,手中宝物又多,手掌一摊,掌心中现出一枚拳头大小明珠,将之轻轻祭起,就见明珠含辉,悬于顶门,洒下无穷光华,将自家护持在内。这枚明珠也是一件异宝,有十六重禁制,四阶圆满,能抵御金丹级数真人倾力一击,于沛素来十分宝贵,今日恰好派上用场。 随天道人见于沛祭起法器,自家暂且无碍,心下一宽,厉声喝道:「不知噬魂道哪一位道友大驾来此,随天道人有礼,还请现身一见!」齐道人与司马龙先后反水,司马龙甚至不惜一死,将自家毕生功力凝为一道法力,诡异可怖,正是噬魂道一贯的手笔,以妖法迷惑修士心神,使之甘受驱使,生死可以。因此可以断定,定是有噬魂道妖人混了进来,只是究竟何时给齐道人、司马龙种下了噬魂魔种,却是不知。 凌沖自司马龙自燃己身,面色一变,暗中向沙通传音道:「沙兄,有噬魂道高手在此,快些运功护体,免得被噬魂魔种侵入!」沙通早闻噬魂道种种诡异之处,尤其木清风之子死于噬魂教之手,双方争斗了百年,死伤无数,对这一门操控人心的魔教深恶痛绝,却又忌惮之极,忙催动真气护持自家,想了想,又将凌沖包容在内。 第二百五十章 大幽发难 甘露神符 沙通早将龙鲸天音练到念动即发,闻言忙运气龙鲸天音,周身放出一圈圈光华,其间隐有巨鲸低鸣,天龙嘶吼。龙鲸是天龙与太古龙鲸交合而生,龙鲸天音自然夹杂鲸鸣龙吟之妙。沙通道行提升缓慢,便苦修法术神通,将龙鲸天音修至十六重圆满境界,与自身道行相合,恰能发挥极大威力。龙鲸天音化为音波道道,于光气掩映之下,更显神秘堂皇。 凌沖受他庇护,躲在天音光华之中,冷眼瞧着随天道人与噬魂道妖人相斗。常道人见司马龙忽然自取灭亡,齐道人又自发疯,正不知如何是好,脑中忽然一晕,自家也不知做了甚么。 凌沖目光恰好转在常道人身上,就见其突得一运刀光,将自家一颗六阳魁首横切了下来,颈腔中鲜血直喷,齐道人伸手一招,常道人遍体精血涌动,汇入自家飞剑之中,融合两位高手精血,那口飞剑通体赤红,发出声声嘶鸣,犹如鬼魅,两重血祭之下,这口飞剑威力已不下于一位金丹高手全力一击。 第323页 飞剑闪得一闪,居然用上了类似剑气雷音的手段,已将随天道人所布禁制穿透,直往于沛前胸扎来。好在于沛那一颗明珠并非浪得虚名,涌起层层青光,居然将飞剑抵住。于沛吓得亡魂皆冒,忙纵起身形,往随天道人处飞来。 随天道人面色阴沉,将手一挥,无数丁火化为火鸟、火马、火蛇之形,来回奔突,这些异象皆是他本命真火所化。神木岛与噬魂道仇怨极深,双方来回斗法,对彼此底蕴深悉,噬魂道神通长处在于操控人心,如司马龙与常道人,为噬魂魔种所迷,自戕自绝毫无犹疑,但弱点亦是显而易见,斗法之能不如其他练气士或是剑修来得犀利。 这处大厅方圆不大,就算魔头魔念善于隐匿虚空,用无穷真火去烧,总能逼得其存身不住,现出身形。真火神通,至刚纯阳,恰能克制阴秽魔念。只要将那噬魂道修士逼出,随天道人就有办法斩杀其魔念。 但暗处那人显是知晓利害,用齐道人与常道人精血血祭了飞剑,狠攻于沛,攻敌之所必救,随天道人绝不能瞧着于沛被杀,放出本命真火之后,头顶元婴法身忽然起身,抬步之间,使了一招移形换位神通,已来至于沛身旁,法剑一指,剑尖之上涌起无穷真火,化为一圈宝光,将二人圈在其中。那血色飞剑一与真火接触,便闻阵阵腥臭味道,却是其上附着的血祭妖法,被真火炼化,化为虚空。 这一招移形换位,形似剑气雷音,是练气士独门秘法,以真气催动,非得真气浑厚,得有玄门正传之人不足以施展。随天道人以元婴法身施展此道,举重若轻,功力深厚惊人。 他虽分心二用,但本命真火烧变厅中,终于逼得那位隐藏暗处的噬魂高手现出身形。就见虚空中一粒尘埃蹦出,陡然长大,化为一尊元婴法身,但见遍体黑气,身周有无数冤魂缠绕,各自嘶吼哀嚎,不得脱出,仿佛身受种种酷刑。这些冤魂被随天道人本命真火一炼,便即化为虚无,但随灭随生,仿佛无有穷尽。 这尊元婴化身一出,登时笑道:「随天老儿,你偷偷离了神木岛,我道是为了何事?原来为此太清遗府而来。怪道雪娘子那婊子居然连移情丹也不要,跑来金陵,原来灵江之下别有洞天。幸好我棋高一着,在齐道人三个身上早已种下魔种,不然岂不被你们矇混了过去?识相的速速滚开,这处遗府是我噬魂道囊中之物了!」 凌沖一见那元婴相貌,心里打了个突:「大幽神君?几年不见,这厮居然也修成婴儿了?」当年灵江金船出世,大幽神君亦是有缘之人,曾参与争夺,不知取了甚么物事,当初只不过是金丹修为,不成想区区几年过去,居然也修成婴儿。 大幽神君在金船中正是取了一枚移情丹,要挟雪娘子拿《六欲化情魔典》来换,雪娘子只是一味推脱,不肯下手偷盗。大幽神君起了疑心,暗中跟随,发觉她与天欲教弃徒尚有勾结,又寻到齐道人三个,当下也不客气,一人赏了一枚噬魂魔种,以他元婴真君级数的法力,摆弄三个小辈自是信手而为。 三人果然按捺不住,前往灵江取宝。大幽神君将婴儿化为一粒魔念,暗中跟随,发觉这处太清遗府居然镇压了一只天妖,且已坐化,若能将天妖尸骸到手,将魔念寄託其上,那时形神合一,立可成就脱劫劫数,玄阴有望,由不得他不动心。 大幽神君蛊惑司马龙与常道人自绝,先对于沛下手,随天果然忍耐不得,出手相助,本当于此时突出偷袭,将随天打伤,谁知其施展本命真火,逼得他不得不现形,正面交锋。 噬魂道功法诡异绝伦,最重迷惑人心,操控灵台,所蛊惑的生灵越多,自家修为便也越强,练到极处,一念之间,抽取亿万生灵心念灵识,滋养自身,成就他化自在天魔真身,创立方寸魔国,身化魔主,乃是一门狠辣却不失精妙的魔教法术。 大幽神君早就眼馋凌沖与沙通两个,暗中放出魔念侵染二人,谁知凌沖滑熘之极,早令沙通以龙鲸天音防护自身,魔念侵入便被龙鲸天音震得七荤八素,根本寻不到良机。噬魂魔念正被龙鲸天音克制,大幽神君空自愤恨,却也无法。 随天道人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幽神君!你不躲在噬魂道做那缩头乌龟,跑来此处却是找死了!」伸手一指,无穷火光化为一张火网,往大幽神君元婴兜去。 大幽神君元婴脑后腾起一朵黑云,污秽腥臭,其间更是满布冤魂厉鬼,展布开来,足有数十丈方圆,几乎将整座大厅铺满,黑云之中陡闻厉吼之声,四尊鬼物站起,皆是高有数丈,周身魔火熊熊,手持兵器,四尊鬼王合力一击,已将火网击破。 大幽神君哈哈大笑道:「随天老儿,让你见识一番你大幽爷爷的本命法器!」当年天机台上,大幽神君与三嗔和尚动手,用的便是一朵乌云,其中豢养无数魔头,皆是他歷年苦心屠戮,将生灵生魂摄入其中,苦苦祭炼而成。如今修成真君法力,更将这朵魔云祭炼的大小由心,越发通灵。 尤其那四尊鬼王,是他效仿苗疆养蛊之术,并众鬼自相残杀,吞噬而来,这四尊鬼王每一尊皆有金丹级数,可说他是横行天下的绝大臂助。随天道人见了一朵魔云、四尊鬼王,也自变了颜色,元婴伸手一指,于沛身不由主,落在其脑后之中,却是怕混战之下,不能护其周全。 第324页 婴儿又自张口,喷出一面长幡,落地化为七八丈高下,幡面上描绘火蛇、火马、火蚁,最上端以绝妙笔触绘着一只神鸟,身青而独足,神火缠绕,正是神鸟毕方。这一面神幡是随天道人花费百年苦功祭炼,随身之物,所用材质皆极上乘,亦是二十重禁制圆满的法器,能发无量真火,大幽神君既然将本命法器亮了出来,他自也不能藏私。 长幡一抖,无数火光化为火刀、火箭,又有诸般火蛇、火马来去奔腾,与四大鬼王斗在一处。四大鬼王各自挥舞刀枪,带动无穷魔气,每与真火碰撞,便是震天价一声大响。火光四溅,魔意纵横。 魔气魔意被火光击破,除却烧炙成虚无者,皆被大幽神君以秘法收练了回来,随天道人的真火法力亦是随灭随生,双方神通层出不穷,一斗起来便是精彩纷呈,杀机暗藏。 只是谁也不曾发觉,偶有火光落在那条锁链之上,就被吸收而去,隐约有一道符箓点亮,随天与大幽正是一正一邪,棋逢对手,谁也不肯让步,法力碰撞越多,便有越多火光落下,被锁链吸收,那条锁链本是阴沉沉的,却偶有光明放出,其上符箓亦辉耀不定。 这条锁链是太清修士以海底沉金、寒铁混以太清符箓打造,专为锁拿天妖炼制,足见其威力。太清门在江底建造道观,便是为了令驻守修士能全力祭炼这条锁链,将之祭炼的通灵圆满。锁链由人催动,还能掠夺炼化天妖,如此一来,数千年后,天妖油尽灯枯,不杀自灭,锁链汲取了足够元气,也自能化为一件上佳法宝,太清门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道观建成区区千年之后,太清门便即覆灭,先前那位在后殿坐化的修士,便是最后一位镇守此处的弟子。他与门中断了联络,本有数个随身弟子,一一派遣出去打探消息,却从无一人回来。他却不知,彼时正有玄魔两道搜杀太清传人,他派出的弟子除却一人机灵逃脱,其余尽被杀戮,好在他们死的痛快,还未来得及泄露其江底藏身的所在。 那逃出去的弟子也不敢迴转,寻了处隐秘之地终老,将一身所学与一枚师傅交付的玉符传下,这一支到了今时,与雪娘子勾搭,将玉符送出,雪娘子才能凭藉玉符打开江底禁制,闯了进来。当年那位修士赐下玉符为了弟子出入方便,数千年后终有人手持玉符而来,可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那元婴修士等了百年,也无回音,自家还要祭炼锁链,唯恐一个疏忽被天妖逃出,又过数百年,他修为无有存进,真君阳寿已到,这才空怀悲愤坐化,连封遗书也未留下。幸好锁链之上已有歷代太清高人祭炼印记,有此镇压,天妖也未生事,直至今日。 这一番掌故在场之人,再无一人能够得知。随天与大幽斗法,真火法力散落,无意中激起锁链反应,就如以法力祭炼一般,这条锁链已有数千年不曾「开荤」,今日得了滋养,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随天道人已知自家法力被锁链吸收,这条锁链乃是正道法宝,将之祭炼了本是好事,待得火候足够,还可一举偷袭,重创大幽,因此不曾声张。两位元婴修士斗法于波波及,沙通苦苦撑起法力,护着自家两个不被误伤。 凌沖躲在沙通庇护之下,反而好整以暇瞧着双方激斗,他瞧惯了纯阳玄阴级数交手,对元婴真君斗法反不在意,也留意到那条锁链吸取随天火力神通的情形,心下忽然一动:「这条锁链既可吸取随天法力,想来业已通灵,本是太清门祭炼,我何不偷偷以太清符术试探一回?」想到便做,双手虚引,凌空画符。 好在他自家亦修有太清玄始之气,以此气制符存真,正是相得益彰。所化乃是祈禳部中一道太真御神甘露神符,这道神符并无难学,却是一道太清门中少有的根本神符。所谓根本神符者,便是只要练气士功力雄厚,便可逐渐增强神符威力,不必每上一层境界,还要再去选学新的符箓。 这枚神符其理一以贯之,纯阳高手与脱胎雏鸟,皆是一般画法,区别只在功力高低。凌沖以凝真境法力划来,却是有些得心应手,他有修炼大擒龙手功夫的底子,双手灵活之极,十指勾勒之间,不过数息之间,一枚灵符已然生就。 沙通见凌沖忽然画起符来,大为不解,他自也知晓符箓之术,当今玄门之中,符箓之道便以正一道为正宗门庭。但凌沖所化,分明与正一道符箓大相迳庭,反有一种古朴归真之意味,显是玄门正传,非是甚么野鸡传承。 就见凌沖伸指在符上一点,一缕肉眼莫辩之真气输出,那道灵符华光微闪,又復暗淡下来。凌沖却面有喜色,轻轻喝道:「去罢!」那太真御神甘露神符飘飘荡荡飞起。沙通有心瞧他要做甚么,故意放开一丝法力禁制,那甘露神符穿过禁制,于两位真君法力碰撞余波中小心翼翼的前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通幽炼魂剑 随天与大幽两个激斗正酣,谁也不曾留心这枚小小灵符。甘露灵符一路有惊无险,居然轻轻易易穿过两位元婴真君法力封锁,轻轻贴在锁链之上。这道灵符乃是太清门祈禳部中唯一一道一以贯之的灵符,凝真境所画线条灵机与纯阳境所画一般无二,只是随着功力日深,威力也大有不同。 这道灵符本是为了聚敛灵机,运化神念,在炼罡境时妙用最大,此刻凌沖还用不着。但运化灵机之能此时却再也恰当不过,灵符与锁链相合,本是一本同源,锁链全无抗拒,任由灵符化为条条灵光渗入其中。凌沖一缕心念寄託灵符,与锁链炼化一体,惊觉这条锁链之中禁制竟有二十八重之多,乃是七阶大圆满的法器。只是久而无人祭炼,品级跌落,如今只相当于五阶法器的威力。 第325页 甘露灵符一入其间,就开始将凌沖神念烙印其中,祭炼锁链禁制。可怜这条锁链当年亦是一件异宝,由太清门修士精心锻造,数千年得不到修士祭炼、真气滋养,还能保持禁制不曾崩溃,已算幸运之极了。 那虚空锁链先前偶然吸取了随天道人点点真火之力,勉强激发其中禁制。甘露神符一出,虚空锁链立时躁动起来,禁制之力层层激发,鲸吞海吸一般,汲取周遭灵机真气。 随天道人最先感觉不对,虚空锁链本是玄门之宝,自不会吸取大幽神君的噬魂真气,却将全副心思放在了他的真火之力上,不过数个唿吸,已将一小半法力吞的涓滴不剩。 随天道人这等境界,斗法之时,每一份真气法力皆算计到了极处,不会多一分、亦不会少一分,被虚空锁链吞噬的太多,自然影响其法力运转,随天道人心头惊骇,立时将法力输出缓了一缓。 这一下虚空锁链可不干了,如蛇般陡然一抖,锁链上生出无数符文,游走虚空,如一张张小嘴,张口吞噬残余的真火灵机。虚空锁链饥渴了千年,好容易有机会吸取真气,怎会轻易放弃? 大幽神君见了这般异状,却不管不顾,四头鬼王各使兵刃,没头没脑向随天杀去。随天道人登时大怒,本欲静观其变,瞧瞧虚空锁链忽然暴动,究竟有何玄机,也好探知虚空涡流另一端究竟是何世界,如何能将天妖遗蜕取到手中。 大怒之下,这些算计且抛在一边,将手中火灵幡一指,幡上那一头毕方神鸟登时活转过来,挥动双翅,一声厉鸣之中,双翼展布,围绕大幽神君那一朵魔云,放出百丈神火,焚烧起来。 这头毕方还是随天道人无意之中,得到上古神鸟一根羽毛,花费数十年苦功,观想其形,体悟气息,这才祭炼了这一面火灵幡出来,他自家能由乙木生丁火,修成火行神通法力,亦是得益于那毕方灵羽甚多,这一发威,漫空皆是毕方灵火,此火与朱雀所生之南明离火不同,唯以光热横行,四大鬼王与其下那些冤魂厉鬼,被火光一照、热力一逼,惨不堪言,有的当场被炼为飞灰。 这些冤魂皆是大幽神君歷年好容易积攒下来,用以驱使,被毕方神火炼化,心痛之极,但神火正是噬魂道这等污秽魔念之克星,先天不利,大幽神君鬼啸一声,脑后一道剑光飞出,通体幽寒,正是他苦心祭炼的一柄通幽炼魂剑! 当年他与三嗔和尚在天机台狭路相逢,就曾以此剑破去三嗔和尚佛光神通,可见此剑之犀利。这柄通幽炼魂剑是以冤魂为料铸就,比不得五金祭炼的飞剑犀利,但以噬魂魔道为核心禁制,自有一股摇魂盪魄的邪魅之意。 此剑一出,地底大厅中满是鬼啸魂哭之音,倾盪魂魄,令人心神不属。沙通喝了一声,龙鲸天音全力发动,自有一股正阳正气生出,抵御魔音侵袭。凌沖手掐法诀,口中连颂玄门真言,喝天功发出,功力虽不如沙通深厚,但以太清玄始之气催动太清正宗法门,威力亦自不俗,加之通幽炼魂剑并非针对他两个,居然被其挡住魔音之力。 炼魂剑一出,随天道人面上亦自凝重,将火灵幡连抖,催发毕方真形火力。玄门之中,如今并无专擅炼器之宗,似太玄剑派三大剑修门户,祭炼飞剑之术独步天下。清虚道宗这等气修宗门,亦有真气祭炼法宝之术传承。 魔教中最擅长炼器者,却是噬魂道。盖因噬魂道所传魔法,需收容无量神魂、元神,以为己用,便需一件贯通阴阳之宝,平日滋养生魂,保养其灵性。传闻之中,噬魂道中共有十大炼器法门传承,每一道法门皆可炼就一件上佳法器,可做本命法器之用。 只是噬魂道自创派鼻祖噬魂老人失踪以来,由其师弟夺魂道人执掌,不但不曾发扬光大,反有日薄西山,每况愈下之感。加之无意中杀了木清风之子,与神木岛结下深仇,双方百年以来攻伐不断,死伤枕籍,并无一人能将这十大炼器法门修至至高境界,因此外人几乎渐渐淡忘了噬魂道这般炼器大宗的风采。 大幽神君贪心独得,自家炼了一柄炼魂剑、一件恶魂魔云,两件法器几乎吃光了其家底,逼得他不得不另闢希冀,以移情丹要挟雪娘子去盗化情魔典,只要魔典到手,未始不能参透其中法门,两者皆是操控心神、培育阴魔的无上妙法,若能合而修炼,定可突破当前桎梏。 可惜念头虽好,却是遇到了随天道人这等难啃的骨头,将自家底牌全数逼了出来。火灵幡连发数道火光,化为真火涟漪,往炼魂剑上绕去。通幽炼魂剑亦自发出数道剑气,每一道皆是由冤魂神念炼化而来,无形有质,与真火碰撞,便是轰然一声炸响,这些炼魂剑气居然与太玄飞剑一般,锋锐非常,切割万物,又有蛊惑心神、污染神念之能,着实令人惊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虚空锁链异变 凌沖见了这等独闢蹊径的剑术,兴奋的连连点头。当初叶向天曾教导他道:「万物无不可为剑!」他只做却不能理解其中深意,今日见了通幽炼魂剑,自觉见识又自增长了一分。当年噬魂老人参考天下正邪各派法门,苦心孤诣,创下十大炼器之法,又将噬魂道道法融汇其中,只要练成法器,就等如是修炼噬魂道神通一般。 这柄炼魂剑更是别出心裁,以神魂代替五金之物,铸成剑身,神魂无形无质,但凝聚一处,却能发挥锋锐之性,变得无形有质,其中虚无相生,由无相至有相之变幻,着实匪夷所思。凌沖自思若能参透其中奥妙,自家剑术当可更上层楼。可惜这等炼剑之法,已属魔门心法,正邪相冲,除非他肯废去太玄、太清真气的修为,转修噬魂道法门方可。 第326页 大幽神君并非剑修,剑术不成,比之叶向天之辈差的太远,就是赵乘风也略有不如,所依仗着无非那柄通幽炼魂剑之灵异,一剑噼出,必有魔音震啸,阴魂作锋,斗到此时,双方已是打出了真火。毕方神火与炼魂剑气每一碰撞,就如玄冰入火炭,滋滋啦啦响个不停,也不管甚么招法、剑术,只看谁人的功力深厚,谁能拼的起如此消耗。 大幽神君冷笑一声,伸手一抓,司马龙与常道人所化血光,连带齐道人砰地一声炸为漫天血肉,三股血气、神魂扭在一处,尽数灌注于炼魂剑上。三人法力合在一起,也不过相当于一位金丹级数的修为,却也不无小补。 通幽炼魂剑剑身腾起幽幽磷火,剑气亦自转为碧油油之色,拖芒曳尾,威力暴涨了何止三成?随天道人大感吃力,唯有全力相抗,为今之计,要破这柄炼魂剑,唯有假借毕方灵羽之功,但毕方灵羽本源有限,用一些便少一些,还够动用三次,俱是败中取胜,保护性命之时方可动用,心下还在犹疑。 虚空锁链却是不干了,原本随天道人发觉它私自吸收真火气息,有意收敛法力,又与炼魂剑斗法,真火真气消散大半,哪有那么多可供其吸收的?虚空锁链歷经数代太清修士祭炼,这些修士中修为最差的也是元婴级数,一代代祭炼下来,虽非开启灵识,却也甚是通灵,知晓此是自家重见天日的最后良机,迫不得已有所动作。 凌沖正思索炼魂剑之秘,忽觉心头有了一层模煳之感,似乎发自那条虚空锁链,催促自己再多书画些太真御神甘露灵符,他不假思索,立时双手结印画符,这一次娴熟了许多,一气呵成,反手一拍,又一道甘露灵符飞出,贴在虚空锁链之上。 如此接连画了八道灵符,两道为法力震盪余波所毁,六道叠压一处,与虚空锁链炼为了一体。六道灵符中皆有凌沖神念灵识,等如是他以自家心神之力祭炼这件法器。原本这条锁链为镇锁天妖之用,歷代太清修士传承之时,皆有符印为证,方可在其中打下自家法力烙印,但太清门风流云散,虚空锁链数千年不得祭炼,正是禁制崩散,法力枯竭之时,对凌沖之祭炼也就丝毫不加抗拒,反有些急迫之意。 凌沖终究不曾将太清符法当做根本道诀,太清玄始之气还是临时抱佛脚修炼了几日,不甚浑厚,书画灵符须得以玄始之气布线走符,八道甘露灵符已是极限,太清玄始之气已然告罄,再也画不出来。有了六道太真御神甘露灵符作为桥樑,勉强与虚空锁链建起了一丝联繫,但也甚是微弱。毕竟凌沖功力太浅,若非形势紧迫,根本轮不到他来祭炼这等至宝。 凌沖太清玄始之气告罄,但一缕心神勉强摄入虚空锁链之中,就在禁制之中遨游,骇然发觉这条锁链之中禁制竟然多达三千余道,且是由炼神、炼魔、祈禳三部修士联手祭炼,禁制符箓之间迴环相扣,又有无数交叠,生出无穷奇异变化,只瞧了一会,就有心神疲惫之感。 虚空锁链祭炼到了这等层次,有无五金之物等外物合炼,其实已不重要,只要符箓勾叠,自可化生神通,这也是太清门祭炼符器的正宗路数。凌冲心神摇盪,强忍眩晕之感,凭藉半吊子的太清符箓造诣,勉强认出其中一道最为基础的符箓,乃是祈禳部中胎动境第一个要修习的聚气明灵符。 此符藏风聚气,收敛灵机,专为辅助修炼太清玄始之气而用。凌冲心神勉强渡过最后一丝太清玄始之气,将这道聚气明灵符激发。这道灵符正是虚空锁链祭炼禁制最为根本亦是最为简单的一道符箓,激发之后,登时发出电芒惊火,先前只是依靠本能汲取真火之力,如今才算是真正激发了锁链中禁制妙用。 虚空锁链禁制层层勾叠,一道符箓激发,便会勾引下一道符箓活络起来,如此层层交感,演化无穷,凌沖只用一丝太清真气,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虚空锁链禁制启动,立时发出海量吸力,只凭空一卷,先将随天道人所发毕方神火尽数吞入腹中,犹不知足,连带大幽神君的炼魂剑气已被吞没无踪。 太清门为玄门正宗,自是不会兼修魔道法门,但其符术之高明,却有无数镇压魔道、炼化魔气之法,虚空锁链中好巧不巧,恰恰祭炼了几道这等符箓进去。炼魂剑气在锁链中转的一转,登时化为虚无,被炼化了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两方都觉不对,各自跳开,大幽神君失声道:「虚空锁链怎会自家发动起来?难不成那天妖还未死,又要作乱么?」天妖一出,玄阴、纯阳老祖皆非敌手,唯有数位真仙级数高手联合,方可与之一斗,大幽神君这样货色根本只有送菜的份,由不得不怕。 随天道人却瞧了凌沖一眼,方才他书画符箓情形皆瞧在眼中,心中有数,但非是深究之时,虚空锁链一经发动,已然不可收拾,粗大之身如蛇扭动,连带将虚空涡流也搅乱的动盪不休。炼化完随天与大幽的正邪真气,不知又从何处疯狂掠夺来无穷灵机,补益自身。 第二百五十三章 江眼震动 虚空崩塌 这一下变起仓促,两方都觉不对,各自跳开,大幽神君失声道:「虚空锁链怎会自家发动起来?难不成那天妖还未死,又要作乱么?」天妖一出,玄阴、纯阳老祖皆非敌手,唯有数位真仙级数高手联合,方可与之一斗,大幽神君这样货色根本只有送菜的份,由不得不怕。 第327页 随天道人却瞧了凌沖一眼,方才他书画符箓情形皆瞧在眼中,心中有数,但非是深究之时,虚空锁链一经发动,已然不可收拾,粗大之身如蛇扭动,连带将虚空涡流也搅乱的动盪不休。炼化完随天与大幽的正邪真气,不知又从何处疯狂掠夺来无穷灵机,补益自身。 这处大殿被太清门修士施展绝大法力,打通地脉,直入地心,离灵江江眼也自不远,这处大殿宛如鸡子,被地心元磁真力吸住,不得脱出。外有太清符法封锁,等闲之辈绝难攻打进来。 虚空锁链镇锁虚空,一头扎入虚空涡流,当是将天妖捆住,汲取其精气,只是天妖被镇压万载,早已坐化,别无真气来源,又无人祭炼,凌沖无意中以太真御神甘露灵符激发内蕴禁制,自行发动,将随天道人真火之力搜刮一空,链身如巨蟒抖动不休,自虚空中汲取元力真气,内中禁制一条条明亮起来,如无数细小符文飞舞半空,化为金光点点,游动不休。 隋天道人神觉灵敏之极,察觉不妙,虚空锁链分明是要復甦模样,难不成是方才凌沖那一道符文惹祸?也无暇深究,大厅方圆本就有限,锁链上下翻飞,难免碰触随天大幽等人,俱被二人护身真气击退,但每一击之间,力道一重大过一重,这条锁链大圆满时本为脱劫级数法器,远超随天、大幽现下境界,眼见其法力復甦,二人不约而同皆存了脱身而走的念头。 大幽神君更是干脆,本就是元婴法身来此,轻轻一滚,依旧化为一枚魔念,将通幽炼魂剑一收,魔云托在足下,掉头便跑。随天道人慢了一步,却也不甘落后,头顶元婴法身将火灵幡擎在手中,垂下条条火光,护住周身四维,亦自往出口飞去。 沙通见随天那厮甚是阴损,不肯相助,气的破口大骂。凌沖说道:「沙兄,你不必担忧虚空锁链惊扰,我们也出去!」沙通见凌沖一路而来,智计百出,早就信服,忙纵起水遁遁光,亦往来路疾驰。说来也怪,虚空锁链扭动之间,全无章法,却当真不曾往二人身上抽来。 凌沖手中暗掐符诀法印,凭着一律若有若无的心神联繫,勉强能够操控虚空锁链不将自家两个列为敌人,但虚空锁链到底是脱劫级数的法宝,内蕴禁制完全,绝非他一个小小修士所能掌控,一路行来,吃力非常,勉强自保而已。 虚空锁链沉寂数千年,一朝復甦,当即暴走,从虚空中抽取海量元气,补益自身,就如一个无底洞般,全无满溢之态。锁链发出哗啦啦声响,震动八荒,将一处厅殿震得四摇八晃,没头没脑往随天与大幽头顶抽去。 大幽神君暗骂晦气,本就无意中来此,本拟暗算了随天与于沛,自家独吞天妖尸骸,只要将天妖尸骸祭炼成自家法宝,天空海阔,任我遨游。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虚空锁链追得狼狈逃窜,苦不堪言。 随天道人面色阴沉,好在先前将于沛收入自家法力之中,不然凭他法力,绝难保全自身。虚空锁链力道越来越大,到了后来,每一击几乎都相当于法相境界高手全力发动,随天道人大感吃力,不敢硬拼,但又不得不接。每一击接下,皆震得他气血翻涌,真气不稳。 反观凌沖与沙通两个就甚是悠闲,水行遁光波纹粼粼,后发先至,眼看就要到了寒玉井井口。大幽神君冷哼一声:「滚开!」顺手发出一道炼魂剑气,往沙通头顶噼去。 沙通冷笑喝道:「老子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夫么!」张口吐出一枚明珠,拳头大小,光辉灼灼,正是当初沙泷一缕真元所化灵珠,本为了给他修炼之用,却被他当作法器祭出。纯阳老祖一缕精纯真气所炼,岂是等闲?龙珠烛照之间,炼魂剑气自行湮灭,一缕光华又向大幽神君所化魔念照去。 大幽神君吓得亡魂皆冒,四大鬼王突兀冒出,各挥兵刃抵挡,被龙珠精光一照,吭也没吭,尽数化作虚空,死的干脆利落。大幽神君大叫一声,心疼的要滴血一般。这四尊鬼王是他一生心血所寄,不知屠杀了多少生灵,采炼生魂,才炼就四尊金丹级数的鬼王,却被人一招斩杀,连个灰也不剩,着实痛彻心扉! 随天道人绝非迂腐之辈,当此大难之时,凌沖又表现如此神异,本欲出手将二人擒捉,逼迫其引路而出,谁知沙通居然藏有后手,自忖绝非对手,当即息了动手之心,转为言语劝诱。他刚要发话,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仿若九天雷鸣,天柱崩塌,虚空锁链竟然一头从虚空涡流中挣脱了出来! 虚空涡流是数位太清祖师以纯阳级数法力,藉助虚空法宝,强行开闢,当年还曾折损了三件法宝,这才使得虚空稳固,将天妖移囚过去。开闢虚空又岂是等闲事?无有超脱纯阳之上的绝世法力,只是自寻死路。 太清门开闢这处虚空之后,祭炼了一条虚空锁链,一是为了锁住天妖之神通变化,二是稳固虚空,因此时时需以修士法力补充祭炼。如今天妖坐化,虚空锁链等如没了存世意义,乱扭乱动之下,居然自另一头虚空空间中退了出来。这一下可惹下了滔天祸事! 修士开闢的虚空空间本就比不得大道自然生成的虚空世界稳固,虚空锁链撤出,立刻引起诸般连锁反应,虚空大幅震盪,隐隐有了崩塌之意。虚空湮灭之力,任是真仙级数亦不可硬抗,何况只是元婴、金丹修士? 这一下连随天道人亦自变了脸色,没命价向外奔逃。大幽神君更是不堪,身后一团魔云,鬼哭神嚎之中,全力发动遁术,根本顾不得其它。现下唯有先一步逃入寒玉井中,方能保住一条小命! 第328页 虚空锁链没了虚空涡流镇压,道道符箓流萤飞散,略一挥舞,那般坚硬的寒玉玉璧发出噼里啪啦声响,仿佛不堪重负,随时便会崩塌。凌沖也料不到居然有如此异变,他以甘露灵符激发虚空锁链神妙,可谓始作俑者,当此之时,唯有逃命为先了。 三道遁光,两正一邪,疾逾电光,终于汇合一处,一头扎入寒玉井中,沿着井壁疾向上飞,此时虚空龟裂,波纹处处,连带整座太清遗府亦自摇盪不休。原本笼罩其上的符文禁制金光早已消散无踪,数十丈深的灵江江水登时如天崩星坠,一齐压落下来。 自然伟力着实非是人力所能想像,无尽江水倾斜,比甚么法宝、符宝威力更要来得震撼喧嚣,连片建筑道观,顷刻之间被压为齑粉,连那处供奉尹济祖师的大殿亦自不保,连带太清祖师神像自也被奔涌江水撕成了碎片。 凌沖无意中触动虚空锁链,搅乱虚空涡流运行,导致虚空崩塌,连带震动灵江江眼。此刻灵江之上,乌云卷积,彤云处处,恍若天塌,金陵城内城外,无数生灵抬头仰望,耳中隐闻江水奔腾之音,足下大地摇晃不定,早有无数人奔走哭号,叫道:「地龙翻身了!速速躲避!」 金陵城地处东海之滨,歷年皆是风调雨顺,从无大的天灾降临,今日先有大地震颤,后有灵江泛滥,出乎意料,应对便也迟了些。城外碧霞寺中,碧霞和尚正自手捻念珠,闭目诵经,蓦地念珠一顿,启目惊道:「是谁人动摇灵江江眼?照此下去,岂非生灵涂炭!」再也坐不住身,起身来至方丈精舍之外,将身披大红袈裟取下,灌注法力,望苍穹一抛,但见那袈裟化为一朵红云,冉冉升起,直往灵江之上镇压而去。 玄天观中,清元子正自清点药材,共有十九样,皆是炼制玄精丹所需之物,必要亲自检验,差的一丝一毫都不行,忽然心血来潮,心下悸动,遥望灵江江水,自语道:「不好!灵江江眼震动,万不可任其摇盪,不然江水暴涨,淹没金陵,罪莫大焉!」索性驾驭剑光,往灵江而去。 碧霞与清元乃是离灵江最近的大修士,察觉不妙,立时发动,以自身法力定住地脉,不令翻转,否则地脉倾动,江眼如沸,万里鱼米之乡立成泽国,生灵死伤无数,乃是天大的罪过。 地脉之下,凌沖沙通等人终于飞入寒玉井中,没命价向前飞奔,遁光催动到了极致。身后虚空翻腾,寒玉碎屑陨落如雨,这些寒玉放到外面,可谓无价之宝,连随天道人也曾动心,但性命紧要,根本顾不得,只能拼命逃却。眼睁睁瞧着上好的天才地宝被糟蹋湮灭,全无挽救的余地。 虚空锁链积蓄数千年之怨气、戾气,一朝发泄,搅得虚空四维摇盪难安,终于轰然一声,地下厅殿崩塌倾颓!余势不衰,虚空破碎之意又沿着寒玉井向上震盪。众人一路飞驰,疾逾电光火石,身后寒玉井不断崩塌湮灭,上好的寒玉被虚空裂缝吞噬,眨眼无踪,尽化虚无。 虚空崩灭其速快绝,眨眼便追上众人,随天道人一语不发,伸手一指,火灵幡猎猎抖动,化为数十丈高下,抵挡虚空裂纹之力。大幽神君亦自怪叫一声,一团幽冥魔云飞起,无数冤魂生魂眨眼化合为一,化为一尊高有十丈,身披战甲,手持长刀的鬼将模样,长刀挥舞,攻向虚空裂纹。可惜虚空震盪之力太过强悍,脱劫高手都未必兜得住,何况两个元婴小辈?虚空裂缝绵展之间,将火灵幡、鬼将化身尽数吞噬,连个声响都没有。 随天道人毕生苦功尽伏流水,尤其火灵幡上还有一根得来的毕方灵羽,一併做了嫁衣裳,心头震怒,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大幽神君亦是损失极大,二人道心稳固,算计得失,根本无暇悔恨,利用两件至宝争取的一线生机,不约而同施展出大伤元气,提升潜力之法,遁光陡然加速,好容易摆脱虚空裂纹追袭。 凌沖与沙通功力不够,更是不堪,虚空裂纹追来之时,沙通陡一咬牙,将沙泷所赐一枚龙珠祭起,拼命向外逃窜。龙珠法力虽大,在虚空湮灭之前却连个水花也瞧不见,眨眼被吞,无影无踪。三道遁光一前一后,飞出寒玉深井,来至祖师殿中。 却见祖师殿早已被无量江水压垮,连祖师像都未能保全。随天道人冷哼一声,本命真火发出,以火克水,将江水烧出一个窟窿,不敢稍有停顿,大气嘶鸣声中,穿破灵江,直入云天,眨眼无踪。 大幽神君更是不堪,以通幽炼魂剑开路,噼开江水,亦自逃之夭夭。凌沖与沙通逃得慢了些,被一道虚空震盪波纹追上,二人齐齐吐了一口鲜血,另有一道虚空波纹袭来,沙通接连施展龙鲸天音,玄鲸吞海功,皆无用处。凌沖将丹田中三大圆满剑光放出,更是杯水车薪,被虚空波纹一扫,二人哼也没哼,双双闭过气去,人事不知。 地下厅殿与镇压天妖的虚空涡流相连,一旦失控,威力堪比数十位真仙老祖合力一击,虚空中如张开一张巨口,那么大的一座太清遗府,转瞬之间被吞噬无踪,犹不满足,又自吞噬了无穷江水,这才慢慢合拢。幸好虚空是由下而上,将无尽江水吞去七八成,造成江中真空,又有无数江水前来补充,不克翻浪喷涌,淹没陆地。 虚空裂缝吞噬了太清遗府并无量江水,这才有些意兴阑珊,缓缓闭拢,却有一道金光蓦然自虚空之中穿出,金光之上居然就是拴着那一条虚空锁链。这道金光本体瞧不分明,甚是兇残,居然将虚空锁链当做了美食一般,几口吞掉,全无一丝犹疑。那么厉害的一件法宝,吊打随天与大幽神君两个,却在那道金光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被吞噬一空。 第329页 那道金光吞了虚空锁链犹不满足,似乎在寻找新的吃食,蓦地金光大盛,疾飞至凌沖身前,一口气钻入其紫府之中不见。灵江之上,碧霞和尚与清元子各使神通,镇压江水泛滥,好在虚空裂缝吞噬了无量江水,江水上兀自浊浪滔天,却并无泛滥之意。 灵江江眼震动,可谓震惊天下,一时之间无数大修士目光尽数集结于此。太玄峰上太象宫中,郭纯阳本是闭目炼法,忽有星光幻影化生,正是惟庸道人以法力分身而来,说道:「灵江江眼震动,掌教师弟有何高见?」 郭纯阳启目笑道:「还能有甚么高见?凌沖那小子便是个惹祸精,走到何处,总有无穷祸事。好在有清元与碧霞两个镇压,那虚空裂缝又不得持久,放之无碍。」惟庸沉吟道:「道家四九重劫将至,各门各派皆有闲棋落子,如今太清遗府出世,又涉及到天妖之事,天机混沌,着实令人理不断剪还乱。」 郭纯阳笑道:「师兄就是悲天悯人,我辈剑修之道,任他甚么魔劫重劫,只要敢来,一剑噼去便是,管他作甚!」惟庸老道笑道:「话虽如此,终究不可不加谋算。」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象宫中话当年 郭纯阳面上有无尽沧桑之意,说道:「又是四九重劫么?又是三千六百年光阴过去,着实令人唏嘘。」玄门之中,素有四九重劫之言。指的是修成纯阳之辈,长生不死,法力滔天,却又不肯飞升九天仙阙,贪图世间长生逍遥,不服天帝管辖,因此九天仙阙着仙都司每隔九百年,降下劫数,考校纯阳之辈法力修行,称为一九之劫,意思便是敲打这些不服天管的傢伙,逼他们早日飞升仙界,受天帝号令。 如清虚道宗这等万载大派,门中高手无数,总有许多法门避过九百年一次的仙家劫数,仙都司着恼,定下四九重劫的规矩,每三千六百年,劫数之力大增,又有域外天魔、玄阴魔界趁火打劫,狙杀纯阳之辈,取其元神、庐舍炼法,因此每一次四九重劫,道家中纯阳人物皆是战战兢兢,全力以赴,或苦修道法、或祭炼法宝、或排演大阵,所求皆是保全自身,继续逍遥。 四九重劫一至,天地灵机大乱,天机混沌,又有玄阴魔气滋生,天魔肆虐,着实惊险难言。过得去,道行大增,还可逍遥。过不去,便是身死道消,一世苦功化为流水。要么自行飞升上界,接受天封,有九天仙阙庇佑,自然魔劫不起,仙都司也不会来寻麻烦。 但能修成纯阳之辈,哪一个不是道心惟微,心高气傲?甘受天庭驱使者,自家早已飞升,如癞仙之辈。连百鍊道人都不肯受天帝管辖,仙门出现,也不肯妥协。当年太玄剑派上代掌教荀道人率领高手杀上血河宗,便是自觉四九天劫将至,并无把握渡过,借血河宗为磨剑之石,若能将血河宗上下尽数斩杀,自可道力大进,安然渡过四九重劫。可惜终究还是与血痕道人一同陨落,藉机兵解,原本他与五位弟子约定,兵解转世之后,由下代掌教亲去接引回山门,依旧修炼太玄剑术。 但血痕道人动用血河宗秘法,最后一击重创荀道人,将其纯阳道果击破,荀道人勉强保全神魂,却就此堕入轮迴,一去无踪,不知飘零何处。郭纯阳掌位之后,多次施展法力推算,无奈任他善能前知,也斗不过茫茫轮迴之力,所算所得皆是一片混芒,不知荀道人转世之身究竟落在何方。此事太玄师兄弟五个皆是一块心病,只不曾宣诸于口。 惟庸道人笑道:「日月轮转,光阴穿梭,此为亘古不变之理,师弟却又感嘆些甚么!只是我有一问,道家四九重劫只对纯阳之辈略有感应,师弟如今究竟是何修为?连我也观之不透?若已修成纯阳,不若与我一同闭关炼法,以期安然渡劫。」 郭纯阳之修为境界,在修道界中乃是一大谜团。各派掌教长老皆猜测其尚未证就长生,只是一身法力剑术,堪比纯阳老祖,实为一大异数。当年便是以纯阳级数的法力,斩杀血神子六大分身,惊走司徒化。 惟庸道人对这位神秘之极的掌教师弟也是瞧之不透,若郭纯阳暗渡陈仓,实已证道长生,正好与他一同炼法,二人联手,渡过劫数的把握自也大增。 郭纯阳目中无数光华流转,轻笑道:「师弟却是不曾证就纯阳,只是有些造化,全力发动,一时三刻之内,战力直逼长生境界罢了。」此话却是有些模稜两可,究竟是何造化,纯阳级数战力又能持续多久,皆未言明,此是他最大秘密所在,即便是对自家师兄,也不可言明。 惟庸道人深知其意,又问:「可是那捲《太玄一炁清经》?」郭纯阳自入太玄以来,从未下山太久,当年争夺掌教之位,这才展露出恐怖至极的剑术天分,一剑横压三位师兄。惟庸老道本就对掌教之位没甚么念相,见这位小师弟无论剑术、手段皆是上上之选,便支持其登上大位。 当年郭纯阳不过是脱劫级数,有大师兄支持,其余三位师兄自也无话,膺服其管。郭纯阳接掌大位,便去祖师堂中静坐了三载,其间得以翻阅太玄祖师所留那一卷《太玄一炁清经》。 这卷经文供奉与祖师堂中,有无穷玄妙。唯有歷代掌教方可翻阅修习,若其余长老弟子私自偷阅,立刻斩灭形神。此是门规所定,谁也逾越不得。郭纯阳在祖师堂参悟经书三年,出关之后,一身气息便自虚无缥缈,连惟庸老道这位纯阳级数也瞧不出他底细。若说甚么造化遇合,也唯有这卷经文了。 第330页 惟庸老道心思恬淡,不然也不会将掌教之位拱手让出。但对这卷祖师传下的经书,却有些好奇之意,碍于门规,不得翻阅。郭纯阳笑道:「师兄如今早是长生中人,须知一卷经文便再奇异,捨去自家苦修、机缘,又能济得甚事?《太玄一炁清经》确有些妙处,也不过比本门五大剑诀高明个一两分,靠它镇压宗门,却是无用的。」 惟庸道人见他言不由衷,也就不问,话题一转,说道:「太清遗府出世,想来神木岛与噬魂教不久便会派遣长老前去一探,师弟不打算凑凑热闹么?」 郭纯阳笑道:「太清门根基浑厚,虽在此方世界被清虚道宗几个算计,传承断绝,但在星海之外,却甚是昌盛。那位尹济老祖当年便是老谋深算,又与那天妖有些不清不楚的关联,将之捉住,却不斩杀,只镇压了事。此次洞府出世,焉知不是其算计?依我看来,当年灭门一口怨气,是要借着此次四九重劫降临,与清虚道宗几个做一了断。本门切勿捲入,只静观便是。」 惟庸道人往灵江之处望了一眼,恰见一抹金光钻入凌沖紫府,也自笑道:「师弟说不欲介入,岂不知那位尹济祖师亦是对凌沖那孩子青眼有加呢!」 郭纯阳目露神光,也自瞧了一眼,笑道:「凌沖这小子就是有些福缘,本门洞虚剑诀唯有通灵剑心之人方可修得大成,偏生他就有,只能传了给他。洞虚剑诀修炼需要海量真气,偏生本门就有星斗元神剑诀,也只能传了给他。太清符法断绝千年,大家挤破了脑袋去找,偏生那小子不费吹灰之力,自有人送到手中,连太清尹济祖师亦瞧上了他,送他一份大造化,我等还能说甚么?」 惟庸老道微微皱眉,沉声道:「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倒也罢了,毕竟一脉相承。太清符术与本门格格不入,尹济祖师居然选中了凌沖,不知有何算计,若是暗中陷害……」 郭纯阳一声长笑,说道:「他尹济也非是天帝至尊,我太玄剑派歷代亦有飞升之士,未必就怕了他。再说,论算计,我郭纯阳却也不才,与他斗上几手,倒也开怀。凌沖有便宜占,自然不拿白不拿,若敢害我郭纯阳的弟子,哼哼,当老子飞剑是摆设么!」 惟庸摇头失笑:「师弟这护短的脾气还是未改。」郭纯阳道:「护不护短,还要弟子自家如何。凌沖这孩子不骄不躁,矢志苦修,是个上佳的苗子,护短也是应当。说来自他拜师以来,我这做师傅的空自受了他几个响头,还未给甚么好处,没得寒了弟子之心。」 惟庸道人笑道:「还未给甚么好处?那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便是紫宗他们要学,也要考验道心,没个几十年,不肯传授。凌沖那孩子不过刚入山门,师弟就传了大道真诀与他,此事在门中弟子中可是颇有微词呢!」 郭纯阳道:「那算甚么?若是我不将真传剑诀传他,只怕早就被太清门那些牛鼻子挖了过去,岂非冤枉?话说那小子如今手中也无一口上好飞剑,别人问将起来,必要编排我这做师傅的小气,关门弟子连一口飞剑剑胎也不捨得赐下,没得落了面子。」 惟庸道人道:「向天不是指点他去北冥之地取那还幽寒水炼剑了么?师弟还担心甚么!」郭纯阳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罢了,只看此次尹济那厮能给甚么好处,若是值不上一口飞剑法宝,我便令凌沖废了太清符法的修为,专心炼剑,让太清门诸般算计尽数落空!」 惟庸老道唯有苦笑摇头,这位掌教师弟当真是无法无天,自家并非纯阳,却敢算计那位早已飞升天阙不知多少年岁的尹济祖师,可谓胆大包天之极。转念一想,却也不错,太清门摆明车马,日后必要用着凌沖之处,此时不捞好处,要等何时?郭纯阳忽然抚掌笑道:「木清风与夺魂两个老东西果然坐不住了!且看这两个贼厮鸟能翻出甚么浪来!」 灵江之上,清元子正自御使罡气,镇压翻涌江水,一眼瞥见碧霞和尚手指一袭大红袈裟,化为一方红云,广被数十里,只往江上一盖,立时江波平盪,大潮驯服。所使亦是佛门中四十八道中神通之一的袈裟佛魔神通,一手法力居然远超自家。碧霞和尚隐居金陵城外数十年,不显山不露水,居然不声不响开启了佛门六识,相当于玄门法相级数的大高手。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乙木噬魂斗 二人居于金陵地界,只相互闻名,却无有往来,此时见面,彼此一笑,各自运使法力镇压江水,做那一场莫大功德。碧霞和尚忽然咦了一声,说道:「清元道友,那边岂非是凌沖师弟么!」 清元子大惊,展目望去,但见江上飘着二人,仰天朝上,随江水飘零,其中一个正是凌沖,忙即罡气一展,将二人救上岸来。沙通他虽不识,却也一併救了。 碧霞和尚道:「此处风波渐息,有贫僧足矣,道友还是先将凌师弟带回救治,免得落下甚么内伤。」清元子也知耽搁不得,其师赵乘风曾有飞剑传书,言道这位小师叔为掌教关门弟子,甚得宠爱,若是出了甚事,以掌教性子,连师祖百鍊道人也要跟着吃瘪,向碧霞和尚道谢,匆匆而去。 碧霞和尚面有忧色,瞧见方才那一道金光钻入凌沖紫府,识得是太清法门路数,太清门蛰伏天外数千载,如今出世,必要报当年灭门之仇,清虚道宗首当其冲。清虚道宗如今是玄门第一大派,若再兴杀伐,势必牵连甚广,尤其道家四九重劫将至,连带玄门各派皆要抵御劫数,又有魔门作祟,眼见又是一场大浩劫,修道之人杀来杀去,倒霉的终究是平凡众生,由不得他不生恻隐之心。 第331页 忽然一道强绝法力起自东海深处,遥向灵江而来,这道法力乃是纯阳级数,蕴含无穷生机,正是神木岛乙木道法一脉。当是太清遗府出世,有神木岛纯阳老祖降临。又有一道法力起自天辰虚空,展布如潮,隐闻无数生灵哭嚎嘶吼,摇魂盪魄之意,以碧霞和尚精修六识之禅心,亦自为之动摇。 这道法力不问而知,正是魔教噬魂道嫡传,诱人堕落,操纵神魂,诡异之极。佛门与魔教正是水火不容,碧霞和尚冷哼一声,周身佛光大盛,一朵白莲悄然盛放,有九层花瓣摇曳,莲蕊之中又有无穷清香之意广播虚空,魔意魔音被白莲香气所摄,立时减轻了不少。 只是来人乃是玄阴教祖级数,碧霞和尚空有一身佛法修为,远非其对手,只能勉强自保,不被魔意侵蚀罢了。赶来的两位,正是木清风与夺魂道人,随天道人与大幽神君皆是手脚极快,赶回门中报讯。两位老祖顿时坐不住,亲身而至。 太清门传承太过重要,若能到手,不啻如虎添翼。两位教祖亲临,虚空震动,光霞轰鸣,一半天穹化为碧绿之色,有万木之形随身,另一半天穹则鬼意森森,魔意阴沉,如魔域降临人间。一生一死,一玄一魔,恰是道尽大道阴阳之妙,正邪分野。 木清风独子死于噬魂道之手,双方大战数十年,屡有胜负,正是血海深仇。两方掌教这一遭遇,二话不说,立下杀手。长生老祖境界,万法归一,斗法时常常只运使一招法术,但其中却是将毕生所修法力汇聚,一法破万法,反不如练气境界修士斗法,来的煊赫好看。 木清风修炼乙木神通,伸手一指,借力天地,方圆万里乙木真气如潮滚滚集聚,化为一道碧绿森森的长剑,横空一斩,剑芒光耀三千里,映得满空皆碧。夺魂道人亦是不声不响,护身噬魂法力发动,无数生魂鬼物化为一圈阴暗光华,正是其玄阴道果万魔鬼狱,亦是噬魂道神通之最高境界。 碧芒神剑噼在万魔鬼狱之上,只噼入了三分,便胶着不动,但闻鬼声啾啾,鬼狱中无数鬼影翻飞,各自伸出鬼爪抓向碧芒神剑。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争斗不止十次,对对方路数早已谙熟于心,一招交手,各自鼓催法力如潮,先天乙木神通与噬魂魔气争持不休,引动天地灵机亦如潮汐波盪,时高时低,紊乱之极。 原本灵江江水已渐次平定,被两位长生老祖法力激盪,又自大浪勃发,滔天而起。饶是碧霞和尚早已去了火气,见此情景,亦暗骂一句,只得以袈裟佛魔神通,勉强镇压。 木清风与夺魂两个深知此时并非二人决战之日,一面运使法力拼斗,一面以无上元神灵识,深入灵江之底,搜寻那处太清遗府。意图寻出那道虚空涡流,找到天妖尸骸,据为己有。 谁知虚空锁链一破,虚空涡流动盪了良久,渐渐消散。本就不甚稳定,如此一来,了无痕迹。饶是两位长生老祖修为盖世,搜寻了半晌,毫无所得。二人道心皆是刚强坚凝到了无以復加之地,明知如此斗法,灵江泛滥,势必殃及无穷生灵。夺魂道人无法无天,正好採取生魂炼法,木清风便有顾忌,也不肯放弃太清遗府,就此僵持不下。 天穹之上,碧芒神剑与万魔鬼狱此来彼去,互不相让。但两位长生老祖神念将灵江江底搜颳了数遍,扫荡虚空,也不曾发觉囚禁天妖的那处虚空涡流。两位老祖虽非修炼虚空道法,但神念运用精深,既然都寻不到,只有一个人结果,便是那处虚空涡流已然闭合,不存于世。 木清风与夺魂道人匆忙而来,空手而回,都有几分郁怒。木清风思及爱子惨死,仇敌又在身边,恶向胆边生,就要痛下杀手,击毙夺魂道人。夺魂道人修炼噬魂道法,对人心体悟最深,木清风杀机一现,自生感应,哼了一声,也就未必怕了对方。 两位老祖夺宝不成,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忍不住动用全力拼杀。木清风心念一动,碧芒神剑忽然化生开来,龙吟声中,一条长有万丈,鳞甲皆张的青色巨龙张牙舞爪飞出虚空,却是将自家纯阳元神显化开来,木清风修炼数百年,毕生功力凝结为这一条北方青龙之属,控御万木真气,昂扬睥睨,不可一世。 纯阳元神显化的青龙一出,一只大有数亩的龙爪向万魔鬼狱抓去。夺魂道人法力神通不在木清风之下,万魔鬼狱本是展布苍穹,遮掩半天,忽的微缩起来,化为一团亩许精光,滴熘熘打转,恰被青龙抓在掌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普渡出手 二人皆是以元神入道,并非打磨肉身,只是一个纯阳、一个玄阴,正是相生相剋。木清风元神所化青龙将夺魂道人玄阴道果所化万魔鬼狱抓住,五根龙爪合拢勐压。纯阳元神一抓之下,力道何止万钧?却始终抓不破一团小小黑光魔域。反而万魔鬼狱中时有魔气纵横,向上侵染,将青龙几根爪子染成了乌黑之色,渐有上侵之势。 玄阴魔气阴寒诡异,最善吞噬侵蚀,木清风的乙木真气并无克制之力,自家修为又不能碾压夺魂道人,僵持良久,反有屈居下风之态。两位长生高手斗法,虽无排山倒海气魄,但青龙与万魔鬼狱每一分法力波动,皆会引动其下灵江江水翻滚怒号。 碧霞和尚空自焦急,再如此下去,迟早要江河泛滥,殃及金陵,那时便是好大罪孽。虚空中忽有一线金光迸发,禅唱之声响彻,一座小小浮屠飞舞不停,隐约可见无数飞天、金灯、金花环绕,光雨漫洒,又有无量诵经之声隐闻,讲的是般若性空之道,明心见性之学。 第332页 这枚小小浮屠看似小巧,只在龙爪之上轻轻一印,青龙一声长嘶,五根龙爪不由松展开来,万魔鬼狱趁机脱逃。佛光普照之下,万魔鬼狱的森森魔意与凛凛鬼气登时矮了一截,不敢造次。 虚空中一个嘶哑声音闷哼一声,叫道:「七宝浮屠!普渡贼秃!」那枚小小浮屠正是楞伽寺主持普渡神僧随身至宝七宝浮屠,当年曾于太玄峰上显化,助郭纯阳退敌。神木岛乙木道法对噬魂道神通并无克制之力,但佛法神通,度化众生,对噬魂道修士而言,乃是天生的克星,万魔鬼狱可以无视乙木道法之威,但在佛光照耀之下,却时时有生魂鬼奴哀嚎一声,化为裊裊青烟,去堕轮迴,摆脱噬魂魔道钳制。 七宝浮屠中传来一个苍老声音道:「两位皆是长生之中人物,何苦在此大打出手,陷无量生灵于危难?还是听老僧一句劝,就此退去为好。」夺魂道人甚是光棍,喝道:「既然你这贼秃出手,今日便放过木清风老贼。普渡和尚,你数次坏我魔教大事,早晚杀上你那狗屁楞伽寺,将你满门老小尽数杀光!」万魔鬼狱一卷,遁入虚空不见。 普渡神僧高诵佛号,对夺魂道人威吓之言全部在意。那条硕大青龙摇首摆尾,化为一位中年道人,仙风道骨,正是木清风,笑道:「普渡道兄来此,木某自要遵命。只是此处尚有太清遗府,木某却要搜上一搜,万望道兄应允。」 七宝浮屠中普渡神僧声音传出,说道:「道兄方才已然搜过,不是全无所获?那座太清遗府专为镇压天妖所立,被几位修士闯入,无意中破去了当年尹济老祖所下禁制,如今已是功德圆满,消于无形,再寻无益。」 木清风深知这老僧修为深不可测,生平不打诳语,既说遗府已消于无形,自是不会有假,沉思片刻,断然道:「既然如此,木某就此告辞!」捲起一阵清风而去。本是一场天大浩劫,普渡神僧一出手,又自消弭无形。 江面之上,碧霞和尚见自家恩师到此,早已跪拜下去,口中道:「弟子参见方丈恩师!」普渡神僧说道:「三霞吾徒起来说话,你主持碧霞寺,护持一方生灵,甚有功德,如今时机未至,暂时不得迴转本寺,需要好生用功修持,早晚有你的正果。」意甚嘉许。不等碧霞和尚谢恩,七宝浮屠一转,金光消散,已自无踪。 玄天观中,清元子将凌沖与沙通带了回来,安置在后观静室。清元道人颇通医理,为二人细细诊治,发觉二人并无大碍,只是真气被虚空波动震盪,闭过气去,静养几日便可如常。他素知这位小师叔得掌教至尊欢心,定有保命的手段,能在那等虚空崩塌之下,安然无恙,丝毫不觉奇怪。 凌沖一颗神魂飘飘荡荡,过了一日一夜,方才醒来,一睁眼瞧见沙通一个硕大面庞,两只大眼紧盯着他,吓了一跳,忙翻身起来。只听沙通闷声道:「此处是玄天观,是你的甚么师侄救了咱们回来。」他身为金丹级数大妖,皮糙肉厚,早了凌沖几个时辰甦醒,问明来龙去脉,就坐在一旁,静等凌沖醒来。 凌沖脑中这才想起虚空崩塌,太清遗府毁去之事,叫道:「不好!虚空湮灭,灵江必要造反!金陵城危矣!」沙通道:「咱们已昏睡了一日夜,听你那师侄言道,灵江本已平定不少,却有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赶来,一场大战,幸有楞伽寺主持出面,逼走夺魂道人,止住一场真仙鏖战。不然法力于波之下,灵江真要大起浊浪,淹没金陵。如今却是无事了。」 凌沖舒了一口气,金陵无事,自家家眷自也无事,闷哼一声,这才感到周身上下酸软难当,无一处不痛。沙通道:「你被虚空波纹震晕,好在不曾损伤道基,只真气震盪,用几日静坐功夫调息便可无碍。此处是太玄剑派下院,我待着气闷,索性仍回灵江,你若有事再去寻我!」不等凌沖召唤,身化一道水流,借水遁而去。 凌沖不料事到如今,他还闹别扭,想了想便由得其去。反正离清元开炉炼丹还有时日,到时再去请他来护法便是。正思索间,清元道人已领着还清进来,笑道:「那位沙通先生当真是急性子,说走边走,弟子这里尚有几瓶培本固源的丹药奉赠,也来不及细说。师叔真气不顺,这几粒恰可助一臂之力,还请师叔笑纳。」 还清小道士上前一步,将一只小巧玉瓶双手递上。凌沖却不便接,说道:「我在此处叨扰,已是不便,真气不顺只调息一番便可,不必多费丹药。师侄好意心领,还是收回去罢。」清元劝了几句,凌沖坚辞不受,只得命还清收起丹药。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神秘物事 吞噬星光 凌沖又问:「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可曾寻到太清遗府?」清元说道:「他二人一遍大战,一遍搜寻,末了普渡神僧赶来,说到太清遗府已随虚空湮灭,再也找寻不到。这才罢手离去。」 凌沖点头,失了虚空锁链镇压,虚空涡流湮灭亦是情理之中,可惜天妖镇锁之地随着虚空涡流灭去,再也无人能寻到。如此也好,天妖生前再作恶滔天,死后尸骸也当归尘归土,被木清风、夺魂道人之辈寻到,加以戕害亵渎,非是正道之辈所为。 清元道:「虽有普渡神僧之言,但世人贪心不足,这几日灵江之上必有玄魔两道高手来回逡巡,正是多事之秋。师叔要炼制的玄精丹,弟子已将药材准备妥当,三日之后开炉,这几日师叔正可调息真气,预备护法。灵江这一闹,往来的修道人势必大增,此时开炉,树大招风,却也无法了。」 第333页 玄精丹能提升真气修为,丹方倒也无甚秘密,只是主药难得。魔女天瑛送了凌沖一株血阳花,正可入药,清元道人算得太玄剑派中炼丹大师,凌沖借省亲之便,请他出手。本拟一炉丹药炼就,便即动身赶赴北冥修炼罡气。被灵江太清遗府这一闹,必有许多修道人蜂拥赶来,此时炼丹,难免引来居心叵测之辈,人劫更剧,但也无法,只得硬上。 清元道人特异辟出一间净室,供凌沖打坐。凌沖静心内守,观照丹田紫府两处。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依旧,承干、破邪、中平三道根本剑光,皆祭炼到八重禁制圆满,纵横捭阖之间,剑气森然,剑意灵动。承干剑光抵定玄剑幻境,承载干坤,破邪与中平两道,专司斗法,有三道根本剑光支撑,玄剑灵光幻境才是凌沖的根本剑术所在,亦是日后赖以成道之根基。 紫府中,阴阳之气依旧拖着云文天篆炼化不停。一枚天音神符、一枚吞星神符高悬穹苍,离阴阳之气远远地,仿佛甚是忌惮。天音神符凌沖自其中悟得玄门喝天功,那枚吞星神符色做天蓝,如晴空碧洗,正自于虚空之中接引无量星力降临,这枚神符是云文天篆吞了玄鲸吞海功真意凝结而成,却变换其性,不吞气凝海,而转为吞噬周天星力,仿佛为凌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量身打造一般。 当日此符初成,即接引无量星力,凌沖唯恐异象太过,狠命压制,才未露马脚。今日处身玄天观,周遭有清元道人布置诸般法阵,当可遮掩一二,凌沖没了顾忌,放开压制,那枚吞星符立时接纳域外虚空,引领星光垂落。 凌沖阳神仰望,见有数十道星光跨越无量距离而来,落入紫府神符之中,这些星光之量短短时光居然已堪比他用伏斗定星盘引来的星光总和。吞星符吞噬星光之力比伏斗定星盘来的还是强盛太多。 吞星符来歷奇特,以玄鲸吞海功真意为底,勾以太清符文之道,经云文天篆转化,神秘之极,凌沖也搞不明白,反正自他得了太清符经与云文天篆之后,似乎就有些不大对劲,参悟太清符文的初衷,只想修习其中符剑之道,如今符剑之道还没影,却接连得了两枚神符,功效威力只怕不在传说中太清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之下。 凌沖胸怀洒脱,既然想不透,便不去想,照这般速度吞噬星力,若单一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不出十年便可凝结本命星团,甚至修成星光种子,孕育先天星神。但他始终要以洞虚剑诀为根本道法,修炼星斗元神剑只是为了採纳星光之力,有了这道吞星符文,催动洞虚剑诀,又会生出种种不可思议之变化。太玄剑派歷代高手,皆为洞虚剑诀所需海量真气发愁,这道星光符文,可谓釜底抽薪,解决了最根本的难题。 凌沖满怀期待,忽然一愣,吞星符吞纳星力并未如他所愿,反哺其身,而是不知被甚么东西吞噬一空,点滴也未剩下。这下凌沖愣了神,全不知作何反应,良久唯有苦笑一声。忽觉不对,吞星符既能吞噬星光,又有星光垂落,定必有甚么东西藏于暗处,将星光偷吃。 且这东西就在他紫府之中,偷吃星光倒也罢了,紫府之地乃是修士根本重地,元神所居,不可有丝毫差池,阳神登时长身而起,往吞星符飞去。 凌沖阳神还是初次去瞧一瞧神符底细,以往只是仰望其形,参悟其道。紫府之中,甚是广大,又有户庭千里之妙,阳神飞驰顿饭功夫,方才接近吞星符。 那枚符箓化为房屋大小,其中符文勾连,有符有字,如榫卯相接,严丝合缝,阳神瞧了几眼,顿觉头大,心知自家符箓修为不够,强行参悟反有反噬之危,偏过头不敢细看。细细寻觅周遭,却又毫无所获。那东西既然藏身在此,借吞星符吞噬星力,定必神通广大,若起坏心,自家万万不是对手,好在如今尚未动手发难,想了想,只得先行放过。 阳神空瞧了半日,依旧飞回。凌冲心头一层阴影蒙上,却又无力改变,甚是气闷,好在道心修行倒也坚实,强行将此事忘却,专一回復功力。三日之后,凌沖周身真气调匀,气和意满,转回家中,见一切无恙,向祖母、父亲禀告要在城外玄天观中小住几日,静诵圣贤文章。 凌真甚是嘉许,嘱咐了几句,放他出门。凌沖有玄剑剑光随身,等闲凡间剑气也瞧不上眼,索性也未打造甚么利剑,双手空空,迴转玄天观。清元师徒已将炼丹之事准备妥当,一应药材剥洗干净,或蒸或炒,收拾备用。 又搬出一座巨大丹炉,有三丈高下,三足两耳,以海底沉金铸造。清元道人精擅炼丹之术,其师赵乘风特意求狄谦出手,铸炼了这座丹炉应用,此炉上应天星,下合地气,内蕴二十重禁制,清元炼丹之时,等若以自身真气祭炼丹炉,待得将丹炉禁制尽数祭炼圆满,自然结成一粒金丹,修为大进。可谓十分巧思。 第二百五十八章 炼丹护法 侠女侠少 清元笑道:「弟子自小于炼丹之道颇有天赋,因此赵师特求周其师祖,传了我一门精修真火的法门,用以熬炼丹药,又可修行道法,两全其美。师叔那朵血阳花,弟子以法力炼化,玄精丹丹方共计一十九种药材,最要紧的便是这一味血阳花,开炉之时,弟子与还清守住火候,默运功力。师叔只在一旁护法便可,四十九日之后,到了开炉之时,必有玄魔修士前来攘夺,师叔只要将之击退斩杀,容弟子从容收取丹药到手,便算大功告成。」 第334页 凌沖对炼丹之事一窍不通,若只护法,倒还轻松些,大不了与人斗剑斗法,身为太玄弟子、剑修之辈,还未曾怕了谁。当下应诺,又特地赶去灵江,将沙通唤了回来。有一位金丹级数的大妖坐镇,终究要放心些。 这几日为了太清遗府出世,天妖尸骸现踪,无数高手蜂拥而来,灵江之上一时热闹非凡,玄魔两道、佛门修士,加之旁门散修,足有上百位踏足金陵地界。 当年癞仙金船出世,只择取有缘之人,玄魔两道大派自有长老为弟子推算,因此来打秋风之辈不多。太清遗府现世,太清门传承断绝,并无高手镇压场面,有心人便动了心思,欲趁此良机,打捞一笔,无论是太清道法传承还是天妖尸骸,皆是旷世之宝,由不得人不动心。 沙通本因玄天观是太玄下院,待着气闷,回灵江养伤,谁知灵江江上江底,比东海坊市还要热闹些,正邪高手络绎来访,神念此来彼去,搜寻不断,根本不得清净。凌沖特地来请,就顺水推舟,又至玄天观中。 木清风与夺魂道人大战一场,被普渡神僧惊退。二人何等眼光,自知虚空湮灭,太清遗府与天妖遗骸尽皆失了踪影,就翻遍灵江江底,亦是枉然。因此神木岛与噬魂道反而无有一位弟子长老前来寻宝。 沙通与凌沖双双盘坐与玄天观中,清元已然启炉炼丹,还清小道士跟随师傅多年,炼丹之道已有心得,处置药材,搬运炉火,得心应手,又充当煽火童子。那丹炉以火力炼丹,对火候把握至为关键,清元炼丹数十年,火候老道,自不用提。外丹之道,亦復精深之极,有那上古大能,毕生熬炼一炉大丹,丹成之日,霞举飞升。清元说起外丹之术,滔滔不绝,将关节、诀窍一一剖明,凌沖不欲学炼丹之道,还是自家採气练气来的妥当。 沙通根基浑厚,小小内伤早已平復,正暗暗揣摩新到手的喝天功妙用,希冀能与龙鲸天音合练,对凌沖如何将这门太清秘术到手全部过问,这也是他聪明之处。喝天功脱胎自太清符术,震盪天音,精妙之处,实是超越了龙鲸天音功夫。只是连凌沖都所得不全,比不得龙鲸天音传承来的完整,但两相参照,确是发掘出先前不曾参悟过的妙用。 但见沙通肚皮上鼓起一个个圆包,如小老鼠般窜来窜去,忽上忽下,胸腔中隐约可问滚滚雷音之声,又有天龙嘶吼,玄鲸轰鸣,却是将三种天音合在一处,炼神熬骨,形神双修,良久方歇,散去功力。见凌沖依旧採纳星力,修炼剑术,撇了撇嘴,甚是无聊。 新得的吞星符靠不住,还有反噬之忧,唯有老老实实自家採集星力,应对炼丹人劫。静室之中,清元道人面向丹炉静坐,以自身温养一股本命火力熬炼丹药。那丹炉共有九孔七窍,仿人身之设,孔窍中时有热气喷出吸入,恍如人之唿吸,玄妙以极。开炉炼丹,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一炉玄精丹要费七七四十九日苦功,沙通与凌沖就在观中静候。 金陵城中,望月楼上,忽然来了一群侠女侠少,个个衣着华丽,背插长剑,共有五人,昂然上楼,一旁伙计忙上前引路,来至一间雅间。五人之中三女两男,为首者乃是一个少年,生的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落座之后先有一位少女娇笑道:「方胜师兄修炼贵派无形剑诀,不过数年已然迈入炼罡境界,贵派长老诩为令姐之后又一位少年天才,似小妹这等资质平庸,可是着实羡慕的紧呢!」 那少年方胜笑而不语,只是眼中颇有自矜之意。他是七玄剑派弟子,胞姐便是当年称为七玄剑派第一天才的方凝,早已修成金丹,如今闭关十年,希冀突破婴儿境界。 方胜出身不凡,资质亦是一流,选了乃姐一般的无形剑诀,不过数年便有小成,此次静极思动,出山游歷,结识了几位同道,志同道合,一起畅游天下,偶至金陵,听闻太清遗府出世,便赶了来瞧热闹。 出言的少女唤作滕丽,与另一位少女滕娇是一对姐妹花,出身小门的修道世家,资质有限,颇有几分姿色,偶遇方胜,得知其出身七玄剑派,就有几分勾搭之意,一路曲意奉承,又不时展露风情,可惜方胜始终态度淡淡,不肯交接。见他又是一副矜持模样,不由心中暗骂,面上还要有如花笑颜。 第三位少女颜茹亦是生的十分娇俏,只有十四五岁年纪,正是娇憨之时,与另一位少年颜青乃是兄妹,出身少阳剑派,亦是小门小户,在派中无有甚么根基,却也比滕丽滕娇这对散修姐妹花来的强些。 颜茹笑道:「方胜哥哥,我听说前几年七玄门大长老的后人要拜入太玄剑派,不知是真是假?」方胜眉头一皱,秋少鸣仗着是大长老后人,甚得宠爱,连全套的无形剑诀都偷学到手,却在太玄拜师之时,一败涂地,灰熘熘跑回七玄剑派,只能重修无形剑诀。方胜早就视其为自家对手,见他吃瘪,自然欢喜,却不肯表露,只淡淡说道:「确是有位秋少鸣师兄,欲拜入太玄剑派,只是之后未得成行,依旧修炼的本门剑术。」 颜茹掩口笑道:「我听说在太玄入门大比之时,偷偷修炼了无形剑诀,又输给了别人,这才无颜立足,灰熘熘跑回七玄山,真是丢死人了!」她年纪虽小,甚懂察言观色,早知方胜心高气傲,定必瞧不起秋少鸣这等丧家之犬,明里暗里出言贬损。 果然方胜目中露出得意之色,口中却道:「终究是我七玄门一脉,此事颜妹妹不可再提。」恰有伙计端来一应菜品,又搬了两坛好酒,五人品菜饮酒,好不热闹。 第335页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六足王虫 噬魂魔幡 方胜浅尝了几筷,停箸不食,冷不丁问道:「颜茹妹妹,可知有一位齐瑶儿姑娘么?听闻前几年癞仙金船出世,她是有缘之人,曾经得手一件异宝?」癞仙金船每百年一出,有缘人大多为玄魔两道大派弟子,宝物得手,极少有人敢打歪主意。齐瑶儿不然,出身少阳剑派弃徒家族,并无依仗,得了一件宝贝,恰如三岁幼儿手持黄金而过闹市,见者无不起攘夺之心。 方胜偶有闻听,颜青颜茹兄妹出身少阳剑派,才打探此事,癞仙何等眼界身份,能被他收入金船中的,定是极上乘的宝物,若能到手,大有裨益。 颜茹眼中一抹嫉恨之色一闪而逝,娇笑道:「瑶儿姐姐茹儿自然是知道的,她家先祖本是本门长老,只因与现任掌教争夺大位落败,被逐出门户,郁郁而终。她这一支族人流落在外,住在襄阳城外三十里齐家村。当年她自灵江归来,言道的确得了一卷道书,皆以云文书就,不得通识,借与一位好友,求其通译,这几年那位好友并未归还道书,瑶儿姐姐就在家中静候。为了此事,她族中长老着实怒极,怪她不该将如此重宝轻易与人,还将她关了一年呢!」 颜茹所在家族恰与齐家交好,当年齐家先祖坐化之时,曾托请同门颜姓师弟代为照料后人,那位颜姓师弟便是颜茹远祖。颜茹自小便与齐瑶儿玩得熟了,对齐瑶儿姿色平平,却能独得癞仙金船机缘,十分妒忌,但掩藏极好,有心讨好方胜,将齐瑶儿家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方胜听闻经书两字,眼中一亮,自思:「姐姐曾请门中长老为我推算,言道我之机缘就落在这齐瑶儿身上,最好能将其娶了,那本经文岂非就落在我手?能收藏在癞仙金船之中,若将经文得手,瞧瞧其上所载,对我之修行定必大有好处!」 当下不动声色问道:「颜茹妹妹可知那捲经文讲的是何内容?」颜茹苦恼道:「瑶儿姐姐对经文之秘守口如瓶,便家中长老逼她说出,也不曾透露。」方胜沉吟不语、一旁滕丽縢娇姐妹齐声道:「若是方胜哥哥对那齐瑶儿有意思,不若我们转道去襄阳,见上一见如何?」 颜青横了妹妹一眼,对她口无遮拦甚是不满。当年齐家老祖与现任掌教杨逊争夺大位,落败而亡。杨逊对其羽翼大肆杀戮,引起门中一众长老不满,之后齐家先祖坐化,才算将此事了解。齐家隐居襄阳,杨逊对其甚是忌惮,屡屡刁难,俱被当年齐家先祖交好的长老暗中顶了回来,齐家在少阳剑派中甚干忌讳,哪能似颜茹这般百无禁忌,全说了出来? 方胜笑道:「我对齐瑶儿姑娘得手的那捲经书深感兴趣,可惜外借他人,不曾还回。难得来一次金陵,还是多逗留几日,欣赏灵江风光。再者太清遗府出世,这几日许多正邪两道练气士云集金陵,正可寻觅一二,权做试剑之石。」他生性好斗,修炼的又是七玄剑派最顶尖剑诀,巴不得寻几个人来练剑。灵江之上风云汇聚,见猎心喜,岂肯便走? 方胜面泛异色,忽道:「咦?甚么物事,如此清香?」鼻子嗅了又嗅,面有陶醉之色,豁然起身道:「这必是有人炼制玄门神丹,共消费非凡,万万不可错过了!」拔脚便走。四人面面相觑,只得鱼贯而出,会过了钞,齐齐寻觅香味而去。 灵江之上,屡有剑修驾驭飞剑,又有练气士异人骑乘异兽,大家皆为太清遗府而来,正邪两道皆有,偶而结有宿仇之辈相遇,便是惊天动地一场大战。 灵江接临金陵,生灵太多,无论玄魔两道动手,皆不敢太过招摇,玄门各派平日虽然低调,但涉及屠杀凡人生灵之事,反应极为激烈,当年便因血河宗作乱,屠杀生灵炼法,才引得太玄剑派举派来攻。两百年前剿灭血河宗一战,着实将魔道众派震慑的不轻。 离虚空涡流湮灭已过去了二十几日,渐有传言传出,说到太清遗府失了镇压,被虚空磨灭,连带囚禁天妖尸骸之处亦自无踪,除非是纯阳级数精修虚空道法的老祖出手,否则万难寻到。 众修士先还存有几分侥倖,及至知道消息是从神木岛与噬魂道中传出,万难有假,这才息了一腔贪慾之火,每日皆有人悄然离去,玄魔大派弟子早得了门中传信,早早离去。灵江上来去聚集的修士少了大半。余下都是些修为不高,偏又想碰运道的旁门修士。 江波平澄,一头细小虫豸蓦地钻出水面。这头虫豸有婴儿拳头大小,生的十分兇恶,遍体绿毛,口器锋利,六只爪子连划,迅疾如风,一路向西,约莫跑了盏茶功夫,岸边正有一人盘坐,身前一只碧玉葫芦,口中一股黑风旋转如柱,风卷不散。 这头虫豸趴在年轻人臂上,吱吱叫了几声,悽厉难言。年轻人生的虎背熊腰,腰间只围了一圈虎皮,肩上披着一件披肩,望去似以树叶、粗麻编制而成,粗陋之极,举手投足皆现出一股山野野性味道。 听闻虫豸叫声,睁开眼来,冷笑道:「看来那太清遗府当真化为虚无,连我这六足王虫,也寻它不到。好容易从十万大山出来,难不成要空手而回?还不让几位师兄笑掉了大牙?」正自语间,那六足王虫忽又叫嚷起来,其声甚急,摇摇晃晃飞起,左摇右摆,大有沉醉之态。 那少年一惊,他出身滇西十万大山之中,乃是土族人士,唤作阿布西,师承五蛊神君,门中以养蛊放毒之术闻名天下,就在十万大山之中作威作福。蛊毒之术不算玄阴魔道正宗,勉强算得魔教旁门别传,似魔门六宗之辈,皆有些瞧不起他们师徒。 第336页 五蛊神君早年奇遇,无意中于十万大山一处洞中,得了前辈散修一本《百毒经》与一只神蛊王虫,修炼百毒功,又将王虫以精血饲养祭炼,与心灵相合,如此苦修三百年后,居然侥倖皆神蛊王虫寄託元神,修成玄阴大道,成就长生中人,实是旁门中一大异数。之后便开宗立派,传下百毒道统,尝尝那成佛作祖的滋味。 阿布西是当地土人,拜入五蛊神君门下,排行一百三十六,其实上面只有三十几个师兄。其余的不是外出害人,被正道之士顺手杀了,就是触犯教规,被五蛊神君捉去餵了蛊虫。众弟子对这位喜怒无常、残忍好杀的师傅皆是又畏又恨,只是入门时被种下噬心毒蛊,不敢背叛。 这只六足王虫便是阿布西偶一次讨得师傅欢心,得五蛊神君赐下。此虫专有一宗奇异之处,便是嗅觉敏锐之极,善于辨识天下诸般宝器宝物,举凡真气、丹药、法器,一经其闻嗅,立时分辨高下,循味而去。 阿布西得了这只王虫,靠其着实寻到不少好物,此次他恋慕中原风光,背着师傅,一路东来,恰至灵江之上。闻听有上古修士洞府开光,也要凑个热闹。空自驱使王虫嗅了几日,全无所获,本要放弃,王虫又有发现,立时来了兴致,忙命六足王虫狠命闻嗅,自家紧随其后。 凌沖与沙通已在玄天观中静守了一月时光,清元道人生性谨慎,将炼丹之室安防地下数十丈之深,外用禁制封锁,等闲异状,外界绝瞧不出来。但万没料想,丹炉并无宝光冲出,却又缕缕异香不觉,透过虚空传递,广盖周遭百里,将一干正邪高手尽都引了来。 此是天数所定,但凡炼丹炼宝,必有异象,引动人劫,或争或抢,谁也强求不得。凌沖自也闻到这股子香气,周身安泰,十分舒适。沙通更是狠狠嗅了几口,神足意满道:「你那师侄在炼的甚么丹药?居然药效如此强烈,这等异香,只怕方圆百里的妖魔鬼怪都要给引了来。」凌沖苦笑道:「是一味玄精丹,服食之后可增强真气修为,再以叶师兄所赠大还元丹,精纯内息,一放一收,便可勉强凝练罡气了。」 沙通冷笑道:「胡说!玄晶丹我也知晓,算是一种灵丹,绝无这等异香药力,要么是叶向天要害你,要么……是了,玄精丹丹方倒是不错,错就错在你用血阳花做了主药。那邪花生于血河深处,受血河滋养千年,阴极阳生,药力太强,差池便在此处了!灵丹出世,还有一场大战!普通的金丹之辈不足为虑,但愿无有元婴级数的老怪出手,不然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凌沖缓缓起身,笑道:「太玄弟子还怕斗剑斗法么?正要他来!」沙通暗骂一声:「太玄剑派就是一群脑袋很有贵恙的疯子!」忽有一阵大风起处,漫天黑雾遮掩,骄阳潜踪。凌沖喝了一声:「来了!」沙通亦喝道:「你自家顾好自己,莫要给人宰了,郭纯阳那老小子定要迁怒老子头上!」 黑雾中一声嘎嘎怪笑,一只漆黑巨爪悄无声息伸出,陡然往凌沖后背抓去,阴毒之极。凌沖头也不回,身后一团剑光亮起,略一擎动,黑雾之中就如打了一个闪电,一声惨叫过处,那只巨爪自腕一下,全数切断,在地上兀自颤动不已,黑血遍地,十分噁心。 暗中偷袭之辈不过是凝真修为,杀之如杀狗,凌沖一剑过处,看也不看,只凝神周遭动静。玄天观所在土丘周围,影影绰绰,正有数十位正邪高手聚集,望向玄天观中,一脸陶醉之色。忽有惨叫之声传来,一人冷笑道:「黑鸦那厮最是沉不住气,连那道观中是何人炼丹也不打听,贸然下手,果然吃瘪!」此人身披道袍,手拄一桿长幡,那幡长有一丈七尺,宽有二尺,幡面非丝非麻,不知是何物织就。长幡邪气隐隐,一望便知是一件威力极大的魔道法器。 又有一人笑道:「黑鸦道人不过是个凝真境的小角色,哪里比得上弃道人你手中那一桿号称噬魂道第一法器的玄阴噬魂幡呢!」发话之人身披一袭黑衣,手持一枚小小葫芦,面上一派阴鸷之色。 手拄长幡的弃道人也算一个异数,传言他本是噬魂道弟子,与大幽大行同辈,不知为何,倒翻山门,脱离了噬魂道。似他这等弟子,入门之时噬魂道长老皆为为其种下噬魂魔引,只要稍有背叛,魔引发动,立时神魂消融,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但不知为何,弃道人背叛噬魂道,却挺过了噬魂魔引发作,保住一条性命。只是神魂受挫,先天不足,有些分裂之证,平时举止亦十分怪诞,但大体不脱一位正经魔道魔头的所为,他受噬魂魔引之苦,一身元婴级数的修为陡将,如今只有凝煞境界。 手中那杆玄阴噬魂幡,号称噬魂道第一至宝。噬魂道乃是魔宗第一精通炼器大派,门中共有十种法门,对应十种法宝,玄阴噬魂幡排名第一,妙用无穷。只是祭炼这杆魔幡需用独门法门,所需宝材太多,噬魂道中除却掌教与一干长老外,久无弟子祭炼。就连大幽神君也只祭炼了一柄通幽炼魂剑了事。 弃道人判出山门,就捨弃原先道号,自称弃道人,依旧不改作恶多端之恶习,数十年来杀戮无数,居然真的被他祭炼处一柄魔幡。有人暗中传言,说道弃道人必是偷取了噬魂道修道魔典,知晓了噬魂幡祭炼之法,才会被噬魂道追杀。但弃道人以元婴修士的眼光见识,屡次逃生,还反杀了不少噬魂道弟子,若是先前夺魂道人来时,知晓弃道人行踪在此,只怕宁可不要了太清遗府,也要先清理门户。 第337页 弃道人冷冷一笑,略有疯狂之意,露出一口白牙,说道:「可是绝天山的通意道友么?你採集生魂,修炼的六六归神法,甚有奥妙。与我噬魂道法门大有相通之处,咱们一同切磋切磋如何?」 第二百六十章 群魔来袭 一剑当之! 手持葫芦者唤作通意,亦是魔道中人,本居于西域绝天山,修炼家传一门六六归神法。此法乃魔门正传,共分六层境界,修炼每一层境界,需用三十六道生灵生魂,且生日时辰皆有讲究。通意老妖为了修炼这门邪法,花费数十年功夫,残杀生灵,搜罗生魂。终于惹得西域金刚寺大怒,派出护法金刚追杀,通意老妖几次脱逃,最后销声匿迹,这才勉强保住一条性命,不想今日被太清遗府引了出来。 通意老妖已将六六归神法炼至第四层境界,祸害了一百四十四道资质深厚的生魂,其余枉死在他手下的冤魂更是不计其数,罪恶滔天。六六归神法从生魂入手,共需二百一十六位根骨极佳的生魂配伍,修成一尊阴神鬼王,再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修炼合一,立成玄阴大道,长生不死。 六六归神法与噬魂道法门有相通之处,弃道人动了心思抢夺,表面却更加和善。通意老妖暗骂晦气,平白招惹了这个疯子,勉强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及得上噬魂道魔教正宗法门?弃道友还是莫要说笑。」 弃道人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阴笑道:「噬魂道法门也没甚么了不起,不外乎操弄人心之术,倒是道友的六六归神法大有玄妙,回味无穷啊。」通意老妖背嵴发寒,向来只有他去害别人的份,碰上弃道人这等凶人,气焰还是矮了一截。 玄天观中又是一声惨叫传来,看样子黑鸦道人多半是不幸了。通意老妖巴不得转移弃道人注意力,笑道:「看来黑鸦道人是不成了,这座小道观中必有绝世灵丹,唯有弃道友这等魔门高人方堪享用。那些个来打秋风之辈瞧着碍眼,不若我先将之清理了如何?」 弃道人狞笑一声,说道:「何必那么麻烦!」玄阴噬魂幡略一摇动,就有一股阴风袭来,通意老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面色当即大变,忙将手中六六碧玉葫芦一抛,葫芦口中骨朵朵冒出无量黑气。黑气之中隐有数十道阴魂来去飞舞,将通意老妖身形包裹起来。 噬魂道法门出了名的邪祟诡异,修士往往于不知不觉间被种下噬魂魔种,汲取元神魂魄之力,待到发觉,已是无力回天,只能乖乖听人摆布,落得生不如死。通意老妖修炼的亦是神魂道术,最知其阴损狠毒,先求无过,以六六归神法将自家护住再说。 弃道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将魔种遍洒。当年大行神君不过偶尔为之,散步魔种,已使太玄重光大典鸡飞狗跳,还要请来普济神僧以佛光化解,弃道人修为被噬魂魔引所害,逃过一命,修行境界却从元婴直落凝煞,大伤元气,但眼界见识仍在,这一放手施为,比当年大行神君更见精妙。 但见数十枚魔念所化魔种如飞蝗腾空,转折飞弹,被炼丹药香引到此处的正邪两道修士着实不少,不乏有头有脸之辈,噬魂魔种这一发动,又是那般臭名昭着的魔教妖法,立时有人大叫:「不好!是噬魂道的妖人!」有知道厉害的,忙即驾驭遁光飞起奔逃,再也不敢回头。大多修士懵懂之间,已被魔念沾染,自家犹自不觉,脑中一阵迷煳,已被魔念控制。 噬魂道妖法最为阴损毒辣之处,乃是以自身魔念寄託对方元神之中,操控神魂,偏生受害之人一无所觉,一应所思所想,只当自家念头,根本不会有任何狐疑猜测,如吃饭饮水,查不出丝毫异样。这一点与域外天魔以神通手段迷惑众生,诱人堕落入魔,如出一辙。噬魂老人当年创设噬魂道法时,参考了天魔法门,以心魔描绘天魔,虽是魔道,立意之高,甚是惊人。 噬魂魔种无形无相,只有一缕幽光,众修士或祭起飞剑、发出宝光护身,尽皆无用,被魔种一穿而过,潜入紫府。唯有通意老妖这等精修神魂魔道之辈,方能以魔制魔,以自身魔魂之意克制噬魂魔念,不令侵身,却也抵挡的甚是辛苦。 围困玄天观的共有数十位正邪修士,却在弃道人一念之间,尽数为魔念沾染,身不由己成了傀儡。弃道人怪笑一声,这数十位正邪修士面容如铁,当即各展法力,向玄天观杀去! 玄天观中,黑雾之内,凌沖一剑削去黑鸦道人爪子,趁其出声惨叫的当口,剑光圈转,循声而去,视黑雾如无物,一剑冷光寒!剑光过处,一个鹑衣百结,满头乱髮,脸似鸦鸟的妖人被噼成两段,鲜血流了一地。 凌沖一剑得手,剑光绕身,面色冷肃。沙通也自收了嬉笑之色,蓦地张口一吸,漫天黑雾尽数落入腹中。黑鸦道人一死,黑雾法术操纵,破之甚易。遥见数十道各色遁光,有正有邪,法器飞剑,一股脑向二人杀来,声势之勐恶,震动云天。这些修士大多只是凝真、炼罡、凝煞之辈,但合流一处,法力配伍,十分难缠。 沙通见那些修士面容僵直,神魂皆迷,变色道:「噬魂道的妖人到了!能一举操控如此多修士,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务要小心!」凌沖咧嘴一笑,前胸万载温玉玉玦微有清光迸发,说道:「来的正好,恰可磨练我之剑术。沙兄,且不忙出手,看我先下一城!」挥手一道剑光飞出,矫矢难定,正是一招中平剑! 第338页 中平剑变化不甚灵通,但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别有一番浩大气象,代表了剑术正统之意。其中一股剑意,至大至刚,如儒家先贤所言:「虽千万人吾往矣!」凌沖对付数十位各色修士,首选便是这一招中平剑,展现强横之姿,任尔千万人来,我自一剑当之! 太玄习剑春秋流,始看飞剑斩人头! 凌沖五指轻拢慢捻,用上了大擒龙手中的御剑功夫,一道中平剑光幻化,长有三丈,横展半空。先有一名修士飞来,发出三柄飞叉,飞叉之上吞吐烈火,声势极大。中平剑光微闪,第一剑发出,飞叉断落,第二剑发出,那人长声惨唿,坠落山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剑毙三敌 化魂魔种奇 这一招中平剑剑招平平,本无甚奇特,但在凌沖手中使来,却是气象万千,大有森然之感。沙通瞧得侧目不已,说道:「你小子只凭这一手剑法,剑术修为便已登堂入室了。」 凌沖一笑,中平剑光擎动如电,蜿蜒如蛇,杀入数十名修士之中。这些修士来自各门各派,既有小门散修,也有大派弟子,道法各异。一人张口吐出一道白光,凌空斩来,却是修炼一口庚金之气,冲突纵横,所用法力倒是玄门一脉,只是驳杂不纯,未得真传。 又有一人双手一搓,无数阴雷发出,却是玄阴道术,甚是阴狠。阴雷采地底沉郁之气,混以本身真气凝练,一遇中平剑光便炸散开来,污秽正道法力。又有一人,祭起一口飞钩,寒气森森,锁拿飞剑剑光,居然纯是一派克制飞剑剑修的路数。 剑气横扫、阴雷响爆、飞钩蹁跹,三道法术齐飞,三人皆是凝真境修为,法力合璧,威力暴增了一倍不止。一道中平剑光,禁制圆满,相当于一位凝真修士,按理不是对手,该当将其余两道剑光放出才能抵御,不知怎的,凌冲心头就有一股自信之意,凭一道剑光亦能击败三人,只看剑术变化如何。 中平剑光一震,居然发出闷雷一般的声音,凌沖将太玄剑气凌空灌入,这道剑光越发灿烂夺目,任由阴雷炸响,也不能剑光分毫。剑光转动,看似慢吞吞,却是后发先至,一剑进击,一招便将庚金之气削断,剑意未绝,直入那人眉心,将他阳神神魂斩杀! 此时飞钩已至,在空中磨得一磨,钩刃锁住剑光,令其变化不得,剑修飞剑被制,一身修为便去了大半,只能任人宰割。三位修士齐上,一死一废,最后一人将凌沖剑光锁死,又有数人瞧出便宜,手发神通攻来。 凌沖嘴含冷笑,中平剑光被锁,全无挣扎,那人御使飞钩向怀中飞去,意图将剑光夺走,断去凌沖一臂。凌沖举手握拳,中平剑光之中忽有一缕剑气飞出,细若游丝,笔直一线,只闪得一闪,已自那人眉心穿过!那人呆了一呆,登时倒地身死,飞钩无人御使,掉落在地。 这一招甚是高明,剑光之中藏有剑气。一般而言,剑光威力弱些,大多用于迷惑敌人耳目,剑气攻坚杀伐,适于硬打硬拼。高明的剑修,剑术修炼到了极致,剑光剑气相合,不分彼此,看似剑光弄影,其实有剑气暗藏伤人,此是兵家诈计之谋。 沙通瞧得目瞪口呆,叫道:「阴险!当真阴险!」凌沖一意苦修,剑术不知不觉间大进,剑光剑气渐次交融,不分彼此,用来突施暗算实是一等一的犀利。尤其方才斩杀庚金修士那一剑,雷音霍霍,居然已有了剑气雷音的一点雏形,是凌沖真气雄浑鼓盪,生出异变。剑气雷音剑术本就要跨入炼罡境界,才有资格修炼,还要资质上佳,所修剑诀上乘,方有几分希望练成。 这门剑术号称剑气盈虚,无远弗届,是炼罡境界一下,最为犀利的一门道术。剑修之辈修成此道,炼罡之下足可横行。锤鍊真气之士,绝非对手,唯有修成金丹,方能凭藉万化丹气,拦阻剑气侵掠。凌沖剑术天赋特异,所修又是本界最为上乘之剑诀,今时今日终于摸到了这门绝世剑术的一点门槛奥妙。 凌冲心头一点灵光乍现,似有还无,细细咂摸,却又了无痕迹,弄得心痒难搔。一剑三变,击败三位同境界之敌,着实令人惊艷。但其余修士被魔种操控,身不由己,依旧悍不畏死扑上。 玄天观外,弃道人面上疯狂之色越来越浓,蓦地仰天大笑起来,只笑的涕泪横流,全无一丝练气士的体面。通意老妖耳闻玄天观中惨叫不绝,派出去的数十名修士,皆是一方高手,修为最差的也是胎动境界圆满,却被切瓜砍菜一般,一个照面斩杀了数个。 弃道人不但不怒,反欢喜之极,生似遇到甚么高兴之极的事情。通意老妖暗骂一声疯子,弃道人自从经歷了噬魂魔引之刑,就有些不大正常,疯疯癫癫,举止每每出人意料,早已见怪不怪。 他却不知,弃道人的欢愉是发自内心,他本是被玄天观所炼丹药吸引而来,打算抢夺了便走,无意中发现凌沖这块璞玉,剑术高超倒也罢了,难得居然气定身明,神魂坚固,实是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修炼噬魂道之辈,最喜的便是遇上一位心思坚定的修士,将之以魔念沾染,使其全身心侍奉,对噬魂道法精进之功不是一点半点。 噬魂道中就有高手以魔念沾染了正教有为弟子,一夜之间道行大进,连跨两大境界,许为一时神话。虽然其后那位正教弟子门中出动三位长老,将噬魂道高手围杀,但这一条修行捷径却实实在在流传下来,噬魂道弟子无时无刻不以为念,遇上根基深厚的正教弟子,宁可甘冒大险,也要试一试以魔念染化,使之堕入魔道,反哺自家修为。 第339页 凌沖禀赋之厚,实是弃道人生平仅见,见猎心喜,甚么狗屁灵丹都抛到了脑后。若能将之沾染染化,自家魔心便可借那一股大欢喜、大自在之意,再度圆满,有望重回元婴境界,凝结婴儿化身! 弃道人神魂分裂,念头此来彼去,全无章法,被凌沖之事一激,居然顿转清明,脑子也活络起来,魔功运转,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又孕育了一枚魔种出来。这枚魔种形如纺锤,半寸长短,魔纹遍布。通意老妖只瞧了一眼,就觉眼前一花,神思摇动,忙别过头去,护身生魂齐发幽鸣,好容易才将那一丝不适驱除。骇然叫道:「这是甚么玩意!」 弃道人难得之极的为他解释起来,说道:「此为化魂魔种,唯有本门金丹级数弟子方能运化出来。我神魂受损,拼却损耗一甲子功力,凝结此物。其中内蕴我对本门噬魂道法诸般领悟,等若是我一尊分身一般!」通意老妖登时骇然,还要再问。弃道人已喝了一声:「去!」那化魂魔种闪得一闪,已自无踪。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龙禅唱 旃檀佛光 玄天观中,凌沖已将破邪剑光也放了出来,两道剑光如神龙经天,矫矢不定。剑光吞吐之间,自众修士中侵掠而过,法器陨落如雨。凌沖修道经年,如今方有扬眉吐气之感,仿佛寻到了当年在东海鏖战八门锁神阵之时,那等意气风发之意。 数十位修士出身不同,难于配合,就算被弃道人魔念操控,同时操御这许多修士神魂,对弃道人也是不小负担,且他神魂受损分裂,更加雪上加霜,疯狂之意涌出,往往将一两位修士放弃,那些修士被剑光斩过,惨叫不绝,身首异处。 凌沖可没甚么妇人之仁,这些人凑在一起就是要劫夺他的灵丹,只是背后来了个噬魂妖人,身不由己,受人操控,杀之无碍。可惜凌沖修的是剑道,非是佛法,不肯以慈悲度世,只以手中长剑说话。 众修士修为最高也不过是炼罡凝煞级数,当初在血河之地,凌沖就曾杀得不少,驾轻就熟,剑光森寒,无论何等法器、神通攻来,在剑光之下,尽皆无用,一剑破去。到如今才显现出洞虚剑诀剑破万法的大威力、大恐怖。 沙通瞧得目眩神驰,到如今还未轮到他出手,凌沖双剑合璧,几乎要将来犯之敌杀的绝了。太玄剑派凶名卓着,六道剑诀横压天下,其中洞虚剑诀歷代皆有人修持,但并无以此成道者,也就不比其他五道剑诀名气来得大,但遇到凌沖这样天生剑心通灵之辈,登时显出极大威力与无边可能。 凌沖肆意运转剑光,起承转合,莫不如意。忽然心头起了一层警兆,汗毛倒竖,似有极大危险降临。忙回剑自守,两道种子剑光交缠,化为一道光幢倒扣下来,将他护持起来。 那枚化魂魔种来势比电还急,遇到剑光阻拦,毫无滞涩,穿流过水一般突入进去。凌沖大骇,根本不及反应,眼睁睁瞧着一缕幽光往紫府中钻入。却于此时,他胸口突有一抹紫气爆发,紫光幽幽,氤氲沉浮,一下将化魂魔种拒之门外,不得穿入。那抹紫光正是凌沖胸前温玉玉玦发出,本是万年温玉之菁,经郭纯阳之手再加祭炼,更是妙用无穷,专能克制心魔天魔。洞虚剑光那么凌厉之势,也阻不住化魂魔种侵入,温玉玉玦发威,却能克制。 玄天观外,弃道人冷哼一声,低吼道:「万载温玉!」这等克制外魔之宝,正是噬魂道弟子最为厌恶之物,丝丝暴戾之意涌入脑海,弃道人本就不大清醒的神智立时入魔,大叫一声,手结印诀,一口鲜血喷出,淋在印诀之上。印诀染成鲜红,化为一道血芒飞腾,眨眼穿破虚空,印在化魂魔种之上,魔种得了这道血祭法印,凶威大涨,霸道异常,如刀如枪,与氤氲紫气僵持,一意要穿入凌沖紫府。 凌沖暗暗焦急,不想那位隐于暗处的噬魂道妖人如此难缠,法力雄浑,温玉玉玦是天然生成,并非人为祭炼,以郭纯阳手段,也只能引动其中一缕先天氤氲紫气之妙用,封禁玉中,等闲迷惑心神的妖法还好,这等噬魂道高深道术,不知能否抵御的住,若是不能,被魔种侵入神魂,立成他人傀儡,生死不由自主,比死还惨。 一旁沙通蓦地喝道:「快用喝天功!」一句话提醒凌沖,忙张口诵出一道真言秘咒,丝丝虚空波盪往化魂魔种袭去。沙通毕竟金丹修为,屡次与噬魂道妖人交手,深知噬魂道法门诡异之处,也自张口大吼,却是用上了新近参悟的龙鲸天音与喝天功合璧之术。 他这几日静中参悟,颇有所获,抖盪丹田之力,一缕奇音发出,正中化魂魔种本体,将其上附着血焰之力吼破,天音进袭,如有实质,击在魔种之上。化魂魔种本可虚实相生,但天音之术亦可形质互易,不惧其变化,震盪之间,便去解消魔种之中蕴藏的魔念。 龙鲸天音也好、喝天功也罢,这等音杀之术对魔种魔念有极大克制之力,沙通与凌沖一同出手,催动喝天功,法力同源,倍增威力,化魂魔种疾速震颤之间,被天音击中,当即大伤元气。 弃道人形容悽厉,一声惨嚎,七窍间都流出血来,形如厉鬼。通意老妖忙飞离他远远地,免的受池鱼之殃。弃道人用了七成功力分化魔念,这一被重创,仅有的一丝神智立时被疯狂之意占据,大吼一声,将身飞起,往玄天观而去! 便于此时,忽有一线佛光起自城外碧霞寺中,来势快绝,阵阵檀香悠然满布虚空,闻之令人神醉。通意老妖本以六六归神法所炼黑雾生魂护身,吃佛光一照,黑雾滋滋啦啦如染大火,顷刻间有两成之多化为了飞烟,连辛苦搜集的生魂也有数十个被佛光照彻,惨叫连连。 第340页 通意老妖叫道:「大旃檀佛光?楞伽寺的秃驴!」黑雾将身一裹,居然望风而逃,根本不敢交战。他当年被大金刚寺高手追杀,数次险些陨落,对天生克制他妖法的佛门神通忌讳到了极点,尤其佛门修士,最喜度化他这样的积年老妖,一旦成功,所得功德足极丰,若被人发现他的行踪,难保有佛门高僧一波一波的赶来,那时疲于奔命,定会陨落,因此大旃檀佛光一现,立被惊走,毫不停留。 这大旃檀佛光楞伽寺秘传佛法,妙用无穷,金光之中隐现无数天龙、天女、飞天、金刚之形,或轻歌曼舞,赞颂佛法之不可思议,或张牙怒爪,作忿怒相,现降妖伏魔金身。佛光一出,皆是禅唱之音,此为天龙禅唱,比之狮子吼更要来得精妙,专具降魔大力,现不可思议神通。天龙禅唱是佛门四十八中神通之一,与大旃檀佛光汇合,更添一种妙用。 弃道人飞起半空,被佛光金光包围,层层加持,如冻蝇钻窗,面上表情空自狰狞勐恶,却丝毫不能穿破这一层薄薄金光。此刻碧霞寺中,碧霞和尚身披袈裟,于大雄宝殿之上结跏趺坐,身后是数十位僧侣,个个端坐,澄心静虑,口诵真经。一圈圈佛光自这些和尚身上涌出,化合一处,遥相传递。 此是仿照当年其师普渡神僧召集楞伽寺众高僧,诵经作法,相隔数十万里之外,皆无上佛法,显化神通,驰援太玄峰之故事。只是碧霞和尚不过开启佛门六识,比不得普渡神僧早已证就真如,但当年普渡神僧以佛法大力,力斗数位玄阴老祖。如今也不过是要降服弃道人一个而已,且那厮曾遭重创,境界虽在,法力也不过凝煞级数。 玄天观外,弃道人身披佛光,望去如神佛降临,庄严神圣,却是自家有苦自家知,佛光与噬魂道法门相互克制,自四肢百骸钻入,就去炼化他毕生苦修的噬魂真气,噬魂真气每被消磨一丝,就代表他功力退步一丝。 弃道人面色狰狞,张口嘶吼,却听不到一丝声息。碧霞和尚谋定后动,借全寺之力,发动佛法,势要将其一举度化降服,尤其他本人开启六识,相当于道门元婴级数的大修士,弃道人也曾修成婴儿,被废去法力,如今只有凝煞级数的修为,更是托定。 天龙禅唱不绝于耳,照的漫空皆是金色佛光,如潮如浪,通意老妖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只留弃道人苦苦支持,眼看就要束手就擒。凌沖自佛光起时,就加紧催动喝天功,消磨化魂魔种之力,见弃道人为佛光所擒,逃脱不得,正要趁机将那些被魔种迷惑的正邪两道修士或擒或杀,免除后患。 第二百六十三章 弃道人逃脱 却见众修士中,一位少年目中忽然露出惊骇之极的神色,跟着整个身子轰然爆裂开来,化为漫天血肉,跟着一个个修士毫无反抗之力,自家引动自家真气,都爆裂成了团团血肉,数十团血肉化为条条血龙,往佛光之中扑去。 弃道人被大旃檀佛光困入其中,不得脱出,佛光还去炼化他的噬魂真气,待到炼化完毕,就成了一个废人。数十条血龙饱含数十位修道人毕生功力真气,加之枉死之怨念、戾气,一与佛光相遇,正是正邪不能两立,大旃檀佛光镇压弃道人之余,就去炼化血污血龙。 凌沖瞧得目瞪口呆,不料还有这般变化。数十名修士齐齐自爆而亡,玄天观上倒是寰宇一清,但情景太过诡异。沙通冷哼一声,说道:「噬魂道妖人之所以受人忌恨,并非只是侵占生灵神魂,奴役元神。还能操控人身真气,夺人精血元气。练气之士,无论正邪,不过体悟大道而已。若是法力足够,便道心不足,亦可强行触摸大道,问鼎至高境界,只是这样做法,隐患太多。噬魂道中,多有人贪图取巧,妄夺他人元气,融汇自身,想要强行证道,结果真气相冲,精血不调,自家倒先身死道消。」 噬魂道魔种上身,神魂颠倒,身不由己,一身真气自然也成了别人囊中之物。玄魔两道练气士毕生都在打磨真气,增强修为,便凌沖这样剑术奇才,大多数修炼时间也花在了凝练周天星力上。 噬魂道妖人有这条捷径,哪肯老老实实打熬真气?只需将魔种乱洒,自有人将辛苦一声修炼的真气双手奉上。但这样一来,隐患也大。修士有正邪,真气分玄魔,就只挑修炼魔道功法的修士强掠真气,也有不同门户之分,异种真气如体,靠着强横修为,初时还镇压得住,到后来真气越厚,镇压越吃力。 修为越高,异种真气相冲也就越厉害,越需要再汲取他人真气镇压,如此饮鸩止渴,到了最后镇压不住,真气暴走,一发爆散了事,身死道消。这等修炼之法,可说是魔道中的魔道。有鑑于此,夺魂道人接掌掌教大位以来,颁下严令,不许弟子以此法修炼,否则以门规论处。 但还是有人贪图近便,私下偷偷修炼。弃道人得了全套的噬魂法门在手,自是通晓这门秘法,眼见佛光一合,自家便要无幸,唯有铤而走险,以这门邪法汇聚修士真气,对抗大旃檀佛光。 数十位修士修为参差不齐,但将真气汇聚起来,依旧堪比一位元婴修士之力,与大旃檀佛光一魔一佛,天生相剋,斗了个不亦乐乎。旃檀佛光炼化异种真气所化血龙,对弃道人束缚就轻了些,弃道人趁机大喝一声,体内噬魂真气爆发,一伸一缩之间,已脱出了旃檀佛光困锁,他被碧霞和尚暗算,险些阴沟翻船,饶是神魂不清,也不敢再逗留,厉啸声中,化为一条鬼影,只在空中闪得一闪,已然不见。 第341页 旃檀佛光失了弃道人踪影,也不追赶,反过来将异种真气所化血龙一包,急逾电闪,返回碧霞寺去了。数十修士来攻,到碧霞和尚出手,惊走弃道人,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凌沖以两道根本剑光,力斗诸人,太玄真气告罄,连胸前大穴採集来的北方玄武星光也自用完。 自从阴阳之气擒住了云文天篆,仿佛见了天敌,非要将之炼化,便不肯再为凌沖精炼周天星光。好在星斗元神剑不愧为上乘妙法,便无阴阳之气洗鍊,所修星光亦已精纯,足堪敷用。好在星斗元神剑星力不必再加洗鍊,可直接催动玄剑灵光幻境运转,凌沖斗剑之时,多了许多方便。 此时天高日清,来犯之敌或死或逃,走了个干净。沙通甚至郁郁,居然轮不到他出手,实在过意不去,若不能帮些忙来,待会丹药炼成,哪有面皮讨要?说道:「你先回復真气,我来帮你护法。」 凌沖不疑有他,忙勾动北方玄武七宿,吐纳星力。他功力日深,不必每次藉助伏斗定星盘,沟通星辰,意念一动,便有丝丝缕缕星力垂落,汇于穴窍之中。 玄天观山下,方胜等一干少年男女本是说说笑笑而来,打得好主意,只当是甚么散修在此炼丹,只要放出自家七玄剑派高徒的身份,再许以重利,灵丹自然唾手可得。还未到山脚,就见黑雾散布,阴晦难明,方胜总算有些功力,心志不好,忙令四人寻个地方躲藏起来。 就见一道佛光凌空而来,与一位积年老魔斗在一处,又有数十道遁光落在一座小道观中,与一位少年厮杀。通意老妖早已跑的没了踪影,方胜一眼认出是噬魂道的妖人,且魔功深厚,自家绝非对手,勒令几人千万不可出生,惊动了那老魔可不是好耍子的。 及至弃道人牺牲数十修士,以真气化龙之法,挣脱佛光束缚,逃逸无踪。颜茹颜青两个还算有些见识,只面色煞白,滕丽滕娇出身小户,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当即吓得晕死过去。 方胜心头震颤,却面不改色。颜茹颤声道:「方胜哥哥,我们还是回金陵罢!」方胜冷哼一声,道:「你们要回便回,那老魔仓皇而逃,并未将灵丹到手。此刻香气正浓,怕是即将出炉。那佛光起自本地碧霞寺,乃是楞伽寺下院,既已出手,必不会再来。富贵险中求,我若能得了灵丹,修为自可大进一步,总要试上一试的!」 他心性也算刚强,抛开四人,昂然上山。颜茹与颜青对望一眼,终究不敢跟去,只将滕丽滕娇两个救醒,默默等在原地。方胜一路上山,来至玄天观外,正要喊话,只听满空嗡嗡之声大作,无数虫豸如云飞来。 方胜目力过人,瞧出这些虫豸有每只有黄豆大小,口器锋利,振翅而鸣,心念电闪,已知是十万大山中的妖人出世,一拍腰间剑匣,一道匹练剑光飞出,绕身三匝,剑光轻颤如水,凡有靠近的虫豸俱被剑光斩杀。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玄晶出炉 邀斗方胜 方胜天分极高,自小得姐姐方凝亲炙,剑术超群,小试牛刀,一剑毙掉数十头蛊虫,正是志得意满,横剑当胸,还要做足了姿态。他杀了数十头蛊虫,又有无数头虫豸飞来,嗡嗡振翅,扰人心神。方胜抬眼一看,竟是黑压压一片黑云,全由虫豸组成,怕不有亿万之多,大骇之下,忙沖入玄天观中暂避。 蛊虫杀不胜杀,就算他炼罡境界,剑术超群,每一挥剑,总要消耗真气,不得补充,迟早被虫海淹没,死无葬身之地。他破门而入,迎头见沙通与凌沖双双立在院中。 沙通往后一望,见了那许多蛊虫,不惊反喜,大笑道:「来得好!正愁没甚功劳,不好分润丹药,就有人送上门来,好极!妙极!」忽然一瞪眼,向方胜道:「小子,你也是来抢夺丹药的么?」方胜眼珠一转,忙分辨道:「方某乃是七玄剑派弟子,因见前辈运使剑术,激斗宵小,心痒难搔,特来讨教的。哪敢抢夺灵丹,岂是我正道弟子所为?」 方胜却也不傻,沙通摆明了是金丹级数的大修士,一只手便将他打死了,再说甚么以七玄剑派压人的话头,纯是嫌自家命长,忙改换说法。沙通笑道:「七玄剑派?那可是玄门大户啊,方才运剑的非是老子,而是这小子,你若要讨教,尽可沖他去,老子绝不插手便是!」 往凌沖身上一指,方胜见那少年生的文弱,气息亦是忽高忽低,显然真气耗费颇剧,弄不清来路,便道:「这位道兄想来真气不调,晚辈这里有一枚丹药,乃是出门时长辈所赐,正可梳理气脉,可与这位道兄服下。」取了一枚丹药出来。 沙通笑道:「不必,那小子没这般容易受人好处,你自家收着罢!」果然凌沖气息忽然高涨,气脉相衔,梳理通顺。方胜暗自惕凛,经歷方才那等大战,回气还能如此之快,定是得了玄门正宗真传,这样弟子出门歷练,必有高手长老一旁护持,想要占便宜,实在难比登天。 方胜心头生了退意,凌沖长吁一口气,缓过神来,见方胜立在观中,目中神光一闪,问道:「你是七玄剑派弟子?」方胜身上剑气盎然,与当年秋少鸣修炼无形剑诀如出一辙,一眼便认了出来。 方胜心下一惊,沙通大笑道:「先莫扯皮,且看沙通老爷如何降伏这些小虫子!」此时门外虫豸已然闯入观中,往三人袭去。凌沖勉强回復三成真气,见这些蛊虫铺天盖地,想要全数灭杀,绝无可能,唯有请沙通出手。 第342页 沙通嘎嘎一笑,身前陡然显出一道真气漩涡,面盆大小,内中玄意流转,八维不测,发出一股绝大吸力,但有蛊虫靠近,一头扎了进去,丝毫反抗不得。凌沖瞧得眼前一亮,沙通所用正是玄鲸吞海功的一招变化,奥妙精深。可惜自家的玄鲸吞海功异变为吞星符,汲取周天星力倒是一绝,自家却丝毫分润不得,不知被甚么物事偷偷吞了。 那些虫豸正是阿布西放将出来,他与方胜一般来的晚了些,有幸躲过了弃道人魔种控魂之厄,见弃道人仓皇而逃,碧霞寺佛光退回,自觉机会到了,不肯离去,躲在暗中,先放出一波蛊虫前来试探。阿布西是偷跑出来,盗取了五蛊神君三葫芦蛊虫,仗之横行霸道。五蛊神君成道之后,炼制了五种蛊虫,每一种尽皆威力惊人,狰狞兇残,平时珍若性命,随身携带,连亲传弟子等闲都见不着。 阿布西所盗自非那五种毒蛊,而是五蛊神君采十万大山异种蛇虫,另行交配培育出的三种蛊虫,威力不大,但群起攻之,却也十分凌厉。他唯恐隐于玄天观之人法术高绝,一口气将一整只葫芦蛊虫尽数放了出来,这些蛊虫倒有些形似六足蛊王,只是并无寻宝探气异能,唯嗜生灵血肉,一经放出,要吞尽方圆百里生灵血肉,才会饱啖而归。 只可惜他误算了一点,沙通也在玄天观中。若只有凌沖、方胜两个剑修,见了蛊虫唯有落荒而逃,这等杀不胜杀之物,最让剑修头疼,每一挥剑必要耗费真气,迟早被蛊虫拖死,但沙通不同,他的出身奇异,先天正是任何蛊虫之克星。 龙鲸一族由天龙与太古巨鲸交合而生,天龙倒也罢了。太古巨鲸却是混沌异种,体型之巨堪比开天神兽鲲鹏,性喜游荡虚空,腹中饥渴之时,一口一吸之间,可将一座大千世界所有生灵、水木尽数吸入腹中,或挑肥拣瘦的吃掉,或是索性一口吞没,嚼也不嚼。玄鲸吞海功便是仿照了先祖巨鲸这等神通所创。 沙通以龙鲸之身,催动玄鲸吞海功,身前生出一道涡流,如无底巨洞,天上本是黑压压一片蛊虫,有亿万之多,当真如玄鲸吞海一般,眨眼之间,飞蛾扑火,吞噬了一干二净,一只也不剩。 这些蛊虫入了沙通法术中,只轻轻一震,全数震死,一口吞入腹中。沙通吐了口长气,连个饱嗝也不打,眼中忽然一亮,笑道:「在这里了!」身形一闪,已自无踪。 凌沖知他是发觉暗中放蛊之人,前去捉拿,也不在意,目光只在方胜面上逡巡。方胜给他瞧得心中发毛,强笑道:「在下七玄剑派方胜,不知道兄出自何门?」凌沖笑道:「原来是七玄剑派的道友,在下凌沖,出身太玄剑派。听闻贵派中有一位方凝真人,不知方兄可识得么?」 方胜听闻凌沖之名,心下便是一凛:「原来他便是太玄凌沖!秋少鸣便是败在这厮剑下!」秋少鸣剑败凌沖,落得灰头土脸,跑回七玄剑派,老祖宗大长老郑闻大发雷霆,险些将他一掌打死,还是段克邪求情,这才命秋少鸣戴罪立功,专修无形剑诀,待得剑术大成,定要战败凌沖,一雪前耻。 方胜心头火热,他与秋少鸣正是新进弟子中风头最劲的二人,秋少鸣日日苦练,他欲登门挑战,也寻不到机会,这才出山散心,不料偶遇凌沖,若能在此处将其击败,回山之后略一吹嘘,自家地位自然不同,掌教长老自会青眼有加,着力培养,哪还用管甚么狗屁秋少鸣? 观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人影一闪,沙通已挪进观中,手中提着一人,重重一摔,那厮委顿在地,翻不起身,正是阿布西。以方胜眼力,竟不知沙通如何闯进观中,心头暗自惊骇。 阿布西躲在暗中,发觉那群蛊虫失了感应,忍不住啊了一声,被沙通听闻,露了破绽,当即赶去。阿布西甚是兇悍,索性将余下两葫芦毒蛊尽数放出,要加害沙通。谁知被沙通施展玄鲸吞海功,一口一群,几下将蛊虫嚼吃了干净,还打了个饱嗝,连那头六足王蛊也不放过,祭了五脏庙。 阿布西这才惊骇交加,但为时已晚,被沙通一拳打晕,提了回来。凌沖望了阿布西一眼,问道:「此人既会用蛊,沙师兄想来知晓他出身门户了?」沙通冷笑道:「除了五蛊神君那厮,也不会再有人使这等下作蛊毒之术了!只是五蛊神君自修成玄阴道果以来,轻易不出十万大山,只关起门来享受无边自在,连门下弟子也极力约束,不令其等轻易走出十万大山为恶。这小子想必是偷了五蛊神君的蛊毒,偷跑出来,不想撞正了铁板。」三言两语,将来由分说的丝毫不差。 凌沖听闻五蛊神君乃是玄阴级数,又见那少年打扮粗野,适才又放蛊害人,想也不想,一道剑光飞去,斩去头颅,鲜血喷了一地。方胜惊道:「这凌沖好大的杀气!」沙通甚是可惜,说道:「可惜这小子只偷了三葫芦蛊虫,还不够塞牙缝的!」龙鲸食量甚大,他修成金丹,可以练气度日,但许久不食荤腥,今日吃了一大群蛊虫,倒把馋虫勾了出来。 可怜阿布西自十万大山偷跑出来,本想见识一番中原繁华,哪知被玄晶丹药味吸引,意欲抢夺,遇上凌沖这个杀星,一剑就给杀了,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凌沖斩杀阿布西,正要说话,只听地下一声闷响,仿佛甚么东西炸裂开来,跟着一股比之前更香十倍的丹香飘洒出来,方胜见识广博,心下一动:「所炼灵丹出炉了!」果然地下密室大门打开,清元道人手托一方玉瓶,满面喜色,玉瓶中正有浓郁药香传来,方胜闻了几口,顿觉无形剑诀剑气运转都加快了几分,知是异宝,但有沙通、凌沖坐镇,不敢出手抢夺。 第343页 清元道人用了四十九日苦功,终于将血阳花炼化,成就一炉大药玄晶丹。双手将玉瓶奉上,向凌沖施礼道:「凌师叔,弟子幸不辱命。一炉玄晶丹成药一十六枚,尽数在此,请师叔过目。」 凌沖也有几分欣喜,接过玉瓶,打开瞧时,见其中十几枚指甲大小的丹药,圆滚滚聚在一处,药香扑鼻,十分好闻,知是好物。将丹药倾出六粒,递给清元道人,说道:「清元师侄辛苦,四十九日苦功无以为报,便就借花献佛,你且收下这六粒丹药。」 清元道人大惊,两手乱摇,急道:「师叔,此药以血阳花入药,药力极强,太过珍贵,师侄万万不敢收下。请师叔收回成命!」凌沖将脸一板,说道:「此丹成药,全赖师侄妙手,还搭上不少珍惜药材,取六粒奉赠,理所应当。你也莫要推辞,长者赐,不敢辞,赵师兄不在,我之言便如师命。拿着!」 太玄剑派门规森严,赵乘风不在,凌沖便为玄天观主事,一言一行,只要不违门规,清元道人胆敢违抗,便是欺师灭祖。他想了想,勉强收了六粒丹药,施礼道谢不止。他自家倒也罢了,还清再过几年也要过炼罡一关,若能有玄晶丹之助,能省却极大苦功。做师傅的不得不为徒儿打算,便再不推辞。 凌沖转头又去了四粒玄晶丹奉送沙通,说道:「今日大半仰仗沙师兄妙手回天,这四粒丹药权作心意,请师兄笑纳。」沙通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小子是当面损我,不过这玄晶丹于我亦有大用,就不与你客气,反正你去北冥炼罡,还要我充当苦力。四粒玄晶丹权作盘缠罢!」一把将四粒丹药抓去,一口吞入腹中,好似生怕凌沖反悔似的。 凌沖哈哈一笑,全不在意。他修炼玄门剑道,只以心中之剑,斩破无明,于外物倒不怎么看中。叶向天曾言,玄晶丹能增厚真气修为,在他看来,留下六粒丹药,也够自家修炼之用。因此毫不犹豫,分赠有功之臣。 方胜早已瞧得呆了,眼见灵丹被凌沖分糖豆似的分了大半,心痒难搔,又不敢出手强抢,面上神色精彩之极。凌沖忽然转过头来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此药名为玄晶丹,功能提振元气,补益真元,倒也十分好用。凌某愿以六粒玄晶丹作注,与方兄邀斗一场,若是我败在方兄剑下,六粒丹药任凭方兄取去,如何?」 方胜眼中神光一闪,沉声道:「当真?」玄晶丹倒也非是甚么绝世灵丹,七玄剑派中便有丹方,但凌沖所炼,是以血阳花入药,药效非凡,方胜虽不知血阳花来路,但只凭药味就知此药乃绝世之宝,自家现下攒炼罡气,正需此药培本固元。凌沖胆敢以此药为注,确是一个极大诱惑。 凌沖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我忝为太玄掌教弟子,岂敢胡吹大气,落了掌教恩师名头?他老人家若知我随口诳语,定要飞剑来取我项上人头。只要方兄能以剑术胜我,六粒玄晶丹就此奉赠,绝无二话!」 清元道人面色一变,见沙通面含冷笑,全不在意,就忍住不言。凌沖却也有自家打算,当年他与秋少鸣左道相逢,二人皆是修道雏儿,不通剑术,胡乱斗了一场。 自家如今修炼的洞虚剑诀,本需于杀伐中,照见剑术本源,另闢干坤,难得方胜亦是修炼无形剑诀之辈,恰是一块上佳的试剑石。至于其境界高出自家一重,倒也无妨,血河之中,凝煞级数的妖魔却也不曾少杀,还怕一个区区炼罡?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形掩踪 剑术之道,首在剑心剑意,剑心通明,剑意浩然,方为上乘剑道。剑心剑意皆源于一股无敌信念,相信自己的剑术,相信手中长剑,这股无敌信念非是静坐观想得来,而是赤裸裸、血淋淋的杀将出来!凌沖也是今日截杀数十位修士之中,忽然悟通此道。 修炼上乘剑术,就是要于杀伐中求一线清明,力争上游,凌沖欲那方胜做试剑石,磨练剑术。方胜眼神火热,着实贪图六枚玄精丹,思虑再三,自家是炼罡境界,超过凌沖一大境界,又修炼无形剑诀这等高深剑术,若还不能取胜,可以找一块豆腐撞死了。当下道:「好,我就与凌兄切磋一回!」 凌沖一笑,道一声:「请!」吸取周天星力补益真气,片刻功夫他真气已恢復了五成。只这一点,星宿魔宗便不愧为魔道第一大派,道法之高明,绝非小门小户所能媲美。 方胜袖中飞出一道剑光,凌空一转,往凌沖颈上绕去。无形剑诀为七玄剑派七大法门之一,精微奥妙,不在太玄剑诀之下,其中另有秘传铸剑之法,方胜得姐姐方凝之助,取海底沉金,并万年金母,铸成这柄白龙剑,以无形剑诀祭炼,最合自家路数,一剑之出,剑气森寒,剑术确然了得。 凌沖双手一拉,一道剑光飞出,正是中平剑光,连消带打,将无形剑光抵住。无形剑诀练到最高境界,非但剑气、剑光隐去不见,连剑修身形也自无踪,当真无影无形。方胜离这等境界差的太远,便是乃姐方凝在此,也不敢说参透了无形剑诀全部奥妙。但这道剑气起落,表明其剑术并非徒有虚名。 太玄剑派与七玄剑派素来齐名,两派剑诀孰强孰弱,总也没个定论。方胜心存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道剑气只是试探,见凌沖轻松抵挡,果然不是易与之辈,白龙剑化为一团剑光流转不定,连发八道剑气攻来。 第344页 一般而言,剑修藉助剑器之力,真气在剑中禁止一转,便生出一道剑气,因此修炼剑器之辈,所发大多是剑气之力。凌沖的洞虚剑诀纯是一道剑意支持,以真气化生剑气剑光,不依外物,剑气威力较弱,比不得五金飞剑,却别有一番妙用。 方胜催动白龙剑八道剑气,纵横飞舞,交织成一道绵密剑网,将凌沖包裹在内。凌沖打点精神,不敢托大,放出中平、破邪两道剑光,中平剑堂堂正正,每于平淡处奇招突出,破邪剑大开大阖,用的一股降魔锐意,两道剑光合璧,居然堪堪抵住了方胜一轮攻势。 无形剑诀的威力,当年凌沖便从球少鸣剑下领略过,彼时两人初入道门,未得剑中精妙,剑法粗糙之极。凌沖此刻剑术功力俱都大进,再来体悟无形剑诀之妙,又是一番感慨。 岂不知方胜心中惊讶比他更甚,堂堂炼罡高手,又修炼的最上乘剑诀,居然连一个凝真境的小辈也拿不下,凌沖的两道剑光也不怎么稀奇,但变招奇速,往往自家招式发出,对方便如早已料知一般,早早变换了招式克制自己,越打越是烦闷。 炼罡境界修士,一身真气汲取天罡大气菁英,非但更加精粹,还带有丝丝天罡纯阳之意,真气之性改变,经过罡气淬鍊之真气质量堪比凝真境真气十倍不止。方胜一身真气修为实是超过凌沖真气良多。他却不知,凌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以周天星力催动洞虚剑术变化,尤其星力还经阴阳之气淬鍊,更加精纯,几乎不亚于炼罡境的修士。 两道根本剑光又都修炼到了凝真境界圆满,自然不怕与他的无形剑诀硬碰。郭纯阳当年便曾言道,洞虚剑诀要旨便在一个破字,破剑术、破道法、破真气、破婴儿、破纯阳、破玄阴!无招不破,凌沖以两道剑光抵挡无形剑气,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运转开来,推演无形剑气变化,自家每一招剑术皆是响应若斯,每一招都能批亢捣虚,攻敌之所必救。 方胜本来还待保留,凌沖剑术竟精妙如斯,大出意料之外,莫说取胜,打个平手都难,再难遮掩,长啸一声,动用全力。八道剑气一扭,迎着大日宝华,居然无形无踪! 凌沖一惊,反应极快,两道剑光先护住自身。方胜多年苦练,炼罡之境便可尝试着手修炼剑气雷音之术,但无形剑诀并非以剑速见长,方胜资质也差了少许,到底不曾修成。却被他另闢蹊径,居然研究出使剑气扭曲无形的法门。 依照无形剑诀正宗法门,要使剑气无形,需要练成无形剑诀中三大剑符,再将之合一,方能掩盖剑气之声、光、色诸般有形之意,方胜却想出一个折中之法,借大日宝光遮掩剑气光华,虽仍不免有剑气破空之声,到底算是一大进步。他又痛下苦功,屡屡试验,如今出手,剑气无形,连剑啸之声也降到了最低,直到贴临对手之身的那一刻,剑啸才会骤然响起。 凌沖不见了八道剑气,背后微微一凉,三道剑气骤然现身,离他后心已然不远。转身已来不及,又有五道剑气飞掠,分袭前胸五处大穴。这一招八剑齐飞,乃是方胜操演许久的绝技,其中心神运化,操控剑气,又有剑气无形攻敌要害,可说变化精微,已是极上乘之剑术。 沙通与清元道人一旁观战,清元道人低唿道:「不好!」沙通确实老神在在,说道:「这算甚么?那小子还有杀手锏未出,七玄剑派的小子必败无疑!」他是见过凌沖运转星斗元神剑诀,那般星力垂流的异象也瞒不过这位大妖。 沙通自然知晓这门汲取星力的道诀只能来自何处,心下恐惧,不敢宣诸于口。他在太玄剑派呆的愈久,愈觉太玄峰上那群傢伙疯疯癫癫,肆意妄为,偏生自家知晓的太多,绝难摘的干净,索性装聋作哑,免得郭纯阳哪一日忽觉他知道的隐秘太多,随手一剑杀了,岂不冤枉?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吞星符吞白龙 沙通虽不知太玄剑派从何处得到星宿魔宗修炼法门,但星光道法之奥妙,犹在无形剑诀之上,凌沖既懂得星斗元神剑诀,自有办法破解无形剑气。果然三道剑气直插后心,忽有星芒点点,柔润若水,一卷之间,如布裹物,将三道剑气裹缠的结结实实,不令其再生变化。 另外五道剑气只要显出身形,反倒不用在意,中平与破邪两道剑光横扫,尽可遮拦的住。方胜见八道剑气竟奈何不得凌沖,一咬牙,那口白龙剑终于飞处,剑鸣如雷,毕竟是五金之物铸炼的剑器,锋锐之处,与真气剑气不可同日而语。 方胜又用上自创的无形手段,白龙剑化为一团剑光,外围一层绵密剑气凌厉,掩去真形,再出现时已在凌沖头顶。一隐一现之间,居然有几分剑气雷音的风采。 凌沖不敢大意,剑器锋利,一个不好,就要吃亏,但自家两道剑光本质脆弱,根本不敢硬碰,一斩之下,必要崩溃,若用玄武七宿星力柔韧若水的异能,只怕也支撑不了片刻,这才显出飞剑的犀利之处,绝非真气凝聚的剑气所能匹敌。叶向天想来也看出这一点,才会特意指引凌沖往北冥之地,去寻还幽寒水铸剑。 白龙剑锐不可当,唯有极力趋避,凌沖身形展动,倏忽无影,绕身而走。方胜微微冷笑,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他躲过白龙剑一击,无形剑诀又凭甚么镇压天下?白龙剑凌空再转,又是四道剑气飞出,五道剑芒追在凌沖身后,只在他后心弄影。 第345页 凌冲心头火起,方胜催动剑术一变再变,这五道剑芒可说是最后解数,若能破去,自可一举定鼎。两道种子剑光绝不敢与白龙剑硬碰,那是他成道的依仗所在,有个三长两短,数年苦功尽付流水,哭都没人看。想了又想,忽然灵机一动。 紫府中阳神自语道:「养了你们这么久,总要给些租子罢!」伸手一指,紫府震动,那枚吞星符本在吞噬星力,十分逍遥,却被凭空挪移了出去,为凌沖顶缸。五道剑芒曳尾而飞,忽然一道光华闪过,隐隐有一枚符箓现行,横在凌沖身前,五道剑芒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吞星符却与凌沖料想一致,既能吞星吸斗,对白龙剑这等小东西自是不在话下,五道剑芒一头钻入吞星符内,连个涟漪都不起。凌沖生怕吞星符不甚好用,被白龙剑穿了出来,特意等了几息功夫,见白龙剑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微微放心,又将吞星符挪回紫府。 一来一去,纯熟非常。吞星符吞了白龙剑与四道剑气,不知是炼化了还是如何,绝无一丝异样。方胜正自高兴,眼看凌沖落败在即,谁知不知何处钻出一道符箓,一口将白龙剑吞了,本是心神相连,忽然断去联繫,剑修之辈,一旦失去飞剑,受创尤重,忍不住一口鲜血当场喷了出来。 沙通见了那道吞星符,感应到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忍不住面色大变,沉吟不语。方胜那还不知自家飞剑被凌沖不知使了甚么法子收了去,两方对敌之时,绝无可能出言讨要,唯有回山苦练剑法,再来报仇,连嘴角鲜血也顾不得擦,惨笑道:「好!凌兄今日之赐,方某记下了。后会有期!」说了几句场面话,驾驭剑光便走。好在虽失了飞剑,还能蹈空而行。 凌沖张了张口,到底不说话。用吞星符收了白龙剑,略有取巧之嫌,尤其他也未能炼化此符,自也不能归还飞剑,说些假惺惺的话语,反倒结仇更深。方胜飞出玄天观,在山下寻到了颜青兄妹与滕丽滕娇,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四人见他灰头土脸,颇有愤懑之意,不敢发问,闷声随他而去。 沙通大笑道:「七玄剑派的小子,剑术倒也不错,可惜遇上了你。不过方才那道符箓大有玄鲸吞海之意境,为何又能吸纳星力?」凌沖苦笑道:「我也不知。沙兄传我玄鲸吞海功,我修成一道符诏,不知怎的,就生了异变,化为那样一张符箓。」他自然不会傻到对沙通和盘托出,只几句话敷衍过去。 沙通也知他口不对心,也懒得再问。玄鲸吞海功换喝天功也算不亏,至于凌沖修炼成甚么模样,却也管不着。清元道人见一场人劫终于落幕,玄精丹安然炼成,可谓皆大欢喜,将还清小道叫了出来,命他打算观内,延请凌沖与沙通上座。 还清修为低微,被清元道人藏了起来,不敢现身,这时蹦蹦跳跳出来,洒扫玄天观。两场大战之下,好好一座道观,给打的满目疮痍,幸好玄天大帝金身无恙,不然当真是罪过。 凌沖在观中又呆了两日,沙通耐不住寂寞,跑回灵江带着。凌沖待真气调匀,便迴转金陵,还请了清元道人随他归家,为家眷诊治。清元道人常年炼丹,精通黄岐之术,有他一双法眼在,也好放心。 师叔之命,清元道人自然不敢怠慢,携了还清前往凌家。为老夫人与凌真夫妇一番诊治之后,凌家长辈并无疾病,只是年老力衰,精气不足,又有凌沖自太玄峰携来的补气丹药,可说二十年内并无大碍。 凌沖这才放心,命王朝打赏了数百两银子,权作诊金。清元道人只得收了,小道童还清暗自咋舌:「这位凌师叔祖好生豪富!」清元道人携了还清飘然而去。 凌沖想了想,又从余下六粒玄精丹中挑了两枚,亲自送上碧霞寺。于情于理,碧霞和尚数次相助,总要有些回礼才好。碧霞和尚手捻须髯你,口中推辞不迭,手上却比谁都快,早将灵丹揣在怀中,高颂佛号称谢。凌沖哭笑不得,盘桓了半日,便自告辞。 凌沖夤夜之时,端坐房中,取出四粒玄精丹。本不欲借丹药外物之力,推动真气滋长。但叶向天一片好意,清元道人苦心炼制,总不好不识好歹。再者修道之事,过于执着,本就落了下乘,他只留四粒玄精丹,便是觉得四粒足矣。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玄武星神剑! 清元道人曾言道:「师叔,本门剑诀皆赖太玄真气催动,玄精丹功能补益元气,师叔服用之时,不需用意,只如平常般西修炼剑诀即可,药力自能化为太玄真气。我不知师叔洞虚剑诀修炼到甚么境界,但若觉真气满溢,切不可再服丹药,须缓缓平静丹田,安宁气息,自可无事。」 凌沖取了一粒指甲大小的玄精丹在手,一口吞下,依清元所言,不去管丹药如何化开,只一如平常修炼洞虚剑诀。玄精丹入腹,化为一线暖流,侵入丹田,经由太玄心法运转,转变为太玄真气。清元道人不愧为太玄门中炼丹的大高手,虽修为不高,但炼丹手段硬是要得,一粒玄精丹给他炼的全无丹渣,全部化为药力。 玄门炼丹之术,讲求君臣佐使,诸般配伍,难免有药渣残留,就看炼丹之人功力如何。清元道人常年钻研炼丹之术,已是大师的手段,也因如此,耽搁了修为境界。赵乘风几次耳提面命,也不能改,最后只得罢了。其实千万修道人中,最后能修成纯阳,证就长生者又有几人?连赵乘风自家也不敢说定能修成纯阳,自己都还只是一位金丹真人,弟子清元是炼罡境高手,已不算给师傅丢脸。 第346页 清元是炼丹成瘾,手段高超,一心要以外丹之术成道,只是这方世界中以外丹法门成道者,着实少之又少,几乎无有可能。他自家也早息了雄心,每日醉心炼丹,只求有生之年,多炼几炉神丹出来,报效师门罢了。 一粒玄精丹入腹,药力化为真气,绵绵汩汩,流入玄剑灵光幻境中。凌沖也是许久不曾好生打量玄剑幻境,心神沉浸其中。见承干剑光如天柱高耸,巍巍凝立,托起玄剑幻境。有此一道剑光,玄剑幻境方能固若磐石。 另有中平、破邪两道剑光矫矢不定,剑光吞吐伸缩。每人修炼洞虚剑诀,依据际遇不同,修炼出的剑光也自不一。凌沖这三道剑光皆有不同奥妙,依託玄剑幻境,整合一体,更具另一番妙用,乃是除却太玄四代老祖之后,从无人问津之境界。 玄精丹药力所化真气之精纯,不亚于周天星光,玄剑幻境得其滋养,立时重新开拓空间。玄剑幻境之于丹田,不过是一团大如鸽卵的光华而已,内中却是别有天地,等若是另闢世界。洞虚剑诀之真意便在于此,修成一个剑光世界,不假外求,自然得道长生。 一粒丹药药力似乎并非如清元所说那般强横,其实也是如此。洞虚剑诀从无人修炼到凌沖现下境界,连当年创出剑诀的老祖也与凌沖修炼情形绝不相同。清元道人以自家为引,估算凌沖体内所能容纳真气之数,毫无疑问是算的少了。 一道玄剑灵光幻境本有数里方圆,得了精气滋养,又自扩充了数里,已有十里方圆。这一方幻境还未能演化真实干坤,但已是凌沖日后证道之根本。三道根本剑光皆已祭炼到了凝真境顶峰八重禁制圆满,除非凌沖境界再有突破,否则再也祭炼不得。 一粒丹药下肚,无有丝毫不适。凌沖想了想,索性将余下三粒玄精丹一口气全数吞了,原本按照清元道人计划,凌沖应当炼化一粒玄精丹,配以一粒大还元丹,如此一张一缩,一扩一炼,自可将真气打熬精纯。 但凌沖素来不甚依赖丹药外力,玄精丹也是叶向天好心指点,才顺道请清元道人炼制,一粒毫无不适,胆子也大了些,至于大还元丹么,等到玄精丹药力全数炼化,再服不迟。 三粒丹药入腹,与凌沖料想的大相迳庭,药力蒸腾如火烧,与前一粒玄精丹残余药力结合,化为一团烈火,在玄剑幻境中灼烧起来!凌沖暗道失策,唯有极力补救,引领药力祭炼玄剑幻境。四颗玄精丹化生的真气相当于他十年苦修,强横真气将玄剑幻境一撑再撑,一扩再扩,直至发展为数十里方圆,比之前足足多了十倍有余。 但药力尚有一半不曾发散开来,上策莫过于用来祭炼根本剑光,根本剑光祭炼的越多,禁制重数越高,玄剑灵光幻境威力便也越大。但承干、破邪、中平三道剑光,早就淬鍊的禁制圆满,炼无可炼。眼看真气药力冲突不断,几乎要将玄剑灵光幻境烧穿。 凌沖情急之下,一眼瞧见玄剑幻境中高悬半空的周天星光剑术种子。这些剑光种子还是当年惟庸道人亲手赐下,与星斗元神剑诀配合。星斗元神剑诀说到底,只是修炼真气星光的法门,最高境界就是修成如星宿魔宗一般的先天星神法相,但太玄剑派的前辈祖师独闢蹊径,将先天星神法相硬生生扭转为先天星神剑,周天剑法便是为了配合先天星神剑所创。 周天剑术种子共有三百六十道之多,上应周天群星。只是这些种子剑光只包含了周天剑术最基本的法门,禁制也只有一重,显是惟庸老道闲时信手而为,只为向凌沖传授周天剑术精要所在。凌沖自得了这些剑光种子,任其高悬玄剑幻境之中,也不去管。 自家星斗元神剑诀并未练到星宿聚合,星神自生的上乘境界,空自仰望周天剑术,却有些好高骛远,远不如踏实修炼来的实在。但如今一招棋差,大势所迫,唯有将主意打到这些星斗剑光之中。 星宿真法中,凌沖唯学过北方七宿玄武真法,即是玄武执明壬癸真诀,采北方七宿星力,凝练玄武真形,成就先天壬癸真水。他受道行境界所限,采炼的星光又大多供养洞虚剑诀之用,玄武执明壬癸真诀的修为始终不曾提升,此次借了海量真气之助,不用白不用,好容易找到一个宣洩之处。 凌冲心神沉凝,玄武执明壬癸真诀缓缓运转,去炼化剩余的玄精丹药力真气。这一次他首次抛开了洞虚剑诀之事,专心修炼玄武执明壬癸真诀。太玄前辈创设星斗元神剑诀,最大的好处便是打通周天星力与太玄真气之藩篱。采炼的星力经由星斗元神剑诀运转,自然化为太玄真气。 但太玄真气却不能反逆化为周天星力。玄精丹所生药力十分精纯,却可补充周天星力的损耗。凌沖放开修炼玄武执明壬癸真诀,北方七宿立时有数十道星光垂落,粗大之极,落入他胸前七处大穴,化为星力涡流旋转不定,又有玄精丹药力引出,接引至七处大穴之中。 有了两股强横之极的星力真气补益,玄武执明壬癸真诀登时高速运转起来,禁制层层晋升,颇有一日千里之功。玄北方武分为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玄武者,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乃是辟邪伏魔之神兽,形象为龟蛇相缠相绕。以凌沖现下修为,绝无可能练成玄武星相真身,但一举突破当前修为境界,还是有极大把握的。 第347页 七处大穴中,本是星光丝丝缕缕,此是他修成的本命星光,接引周天星力,融汇自家精神意志,得了药力之助,丝丝缕缕星光渐趋融合,每一处大穴中,星光接引一处,渐渐凝结成一个个星光之团。星宿真法之中,并无凝真、炼罡、金丹、婴儿等境界划分,而是以凝练星光进度为准,其中炼成本命星光相当于凝真境,之上便是本命星团相当于玄门炼罡境,再往上便是星光种子,相当于玄门金丹真人。 凌沖吞服玄精丹,本意是为了增强真气修为,好去攒炼罡气,谁知机缘巧合,海量真气支持之下,最先突破境界的,居然是星斗元神剑诀的修为。数个时辰之后,余下玄精丹药力终于消耗一空,他前胸七处大穴中,星光如团,每一团星光时时闪烁微光,五色斑斓,显得神秘之极。 七团星光修成,标志着凌沖的星斗元神剑诀一跃化为炼罡级数的法力,不过区区五载,便修成本命星团,这等神速,在星宿魔宗本门中,也堪称首屈一指。只是凌沖却殊无欢喜之色,修炼星斗元神剑诀,本就为了催动洞虚剑诀之用,他要证道纯阳,最根本的还是要靠洞虚剑诀、玄剑灵光幻境,这条路是郭纯阳开始就为他定下的,再也移易不得,他自家也不曾有丝毫动摇。 但今时今日,他所学已然颇为杂乱,除却星斗元神剑,尚有太清符法一系。太清符法以天地大道之理为脉络,以符文沟通鬼神万物,役而使之,所传炼魔、炼神、祈禳三部法门,博大精深之处,实是远在只专精剑道的太玄剑派之上。就是穷尽毕生之力,也难将太清符法尽数修成。 无奈洞虚剑诀非要不断凝练根本剑光,才能修为精进,若能将太清门符剑之术吃透,说不定玄剑幻境中又有一道剑光生成,不练却也不行。凌沖修成本命星团,正自胡思乱想,忽然又有异变! 玄武星宿本命星团生成,吸纳虚空星力之能大增,无尽遥远之处,玄武七宿忽然传递了一缕一念,瞬间跨越无穷虚空距离,与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中七道周天剑光种子取得了联繫。那七道剑光种子正是代表了北方玄武七宿之意,被玄武真意交染,次第放出光华。 他胸前七道大穴中本命星团亦自遥相唿应,分出七履本命星光射入玄剑幻境之中。七道剑光种子、七道本命星光、一缕神秘缥缈的玄武星宿真意,三道法力意念化合一处,登时生出无穷变化。 七道剑光蓦然垂落,中途又化合为一,成为一道剑光,融入了玄武星宿真意,这道剑光落在破邪与中平两道剑光之旁,扭曲弯折,并非直直一条。其中隐隐有无穷水声流淌,又有龟叫蛇嘶,神秘之极。 凌沖大喜之下啊,不料修炼了玄武真法,居然还能再凝练一道本命种子剑光出来,这道根本剑光一成,只要祭炼到八重禁制圆满,玄剑幻境威力定能暴增三成不止。照这样下去,只要将周天剑术尽数凝练为本命剑光,还要甚么太清符剑?周天剑术就足以将他洞虚剑诀修为鼓催到纯阳之境了! 凌冲心痒难搔,忍不住先行试演新得的这一道玄武星光剑,剑光脱体而出,龟叫蛇嘶之间,隐隐有一尊身披鳞甲、龟蛇交缠的神相升腾而起,周遭无穷先天壬癸神水汹涌,浪花之声盈耳。北方玄武本是辟邪伏魔之神,先天壬癸神水自生两仪五行,滋养先后天万物,二者结合,妙用无穷。 这道剑光绕樑而飞,如臂使指,终究是自家宅内,凌沖不敢太过放任,只试演了一回,依旧收入丹田之中温养。新练成的玄武星光剑,只有一重禁制,但气象已自不凡,上应玄武七宿之力,大气磅礴,压得破邪与中平两道剑光离得远远地,唯有承干剑光依旧傲然挺立,支撑天地。 凌沖一声低吟,一跃而起,玄武星神剑一成,玄剑幻境又自凝实了几分,功力大进,推门而出,但见朝霞满天,已是一夜过去。凌沖陪家人用罢早膳,将王朝唤入屋中,为他讲解太玄三十六剑之奥妙。囿于门规所限,只传了王朝十三招太玄守山剑,但王朝年老气衰,悟性不足,十三招剑法也未悟透。凌沖如今也算是剑术中的大修士、大行家,为王朝讲解剑招,可谓信手而来,全不费事。 王朝听得如此上乘剑术,皆是之前做梦都不敢想像的,只觉自家这五十多年全活到了狗身上,一面强行记忆,遇有不懂,当即发问。凌沖耐着性子,为他一一解答,直到日落西山,一老一小连午饭都不吃,仍是意犹未尽。还是老夫人遣人叫二人用晚膳,方才如梦初醒。夤夜之中,凌沖独坐房中,云炼了一会玄武剑光。这道剑光初成,还得日夜温养,方能逐步精进。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弃道人来歷 夤夜之中,凌沖独坐房中,运炼了一会玄武剑光。这道剑光初成,还得日夜温养,方能逐步精进。炼成玄武剑光乃是意外之喜,须要赶在修炼罡气之前,将这道根本剑光祭炼到禁制圆满。可惜吞星符不能为他所用,不然哪用靠一点点吸取虚空星力,凭吞星符吞纳星力的手段,不出百日便能祭炼完全。 玄精丹炼成,大还元丹便不必服用,等炼罡之时再用不迟。离家五载,此次归家省亲,本打算待足百日,修道人山中不知岁月,修成金丹,就有五百岁寿元,元婴真君之上寿元更是以千年计。趁着家人身子都还硬朗,多陪伴一些总是好的。 再者他尚有顾虑之处,入道虽只有几年,但得罪的仇家着实不少。萧厉那厮拜入星宿魔宗亦有五载之久,不知修成了甚么厉害神通,其人心胸狭窄,当年为了高玉莲之事,就要杀光凌沖全家,是一个极大祸害,必要除去。 第348页 还有封寒其人,修炼天尸教道法,剑术诡异阴邪,当年在血河处还险些败于此人之手,凌沖的跟脚不难打听,若是起意来与凌府为难,也是一个祸胎。正道之中,七玄剑派的秋少鸣、方胜相继剑败凌沖之手,虽不至出甚么下作手段,但也不可不防。 最可虑者,是半路杀出的一个弃道人,此人本是元婴修为,被打落境界,当日玄天观中企图以化魂魔种侵夺凌沖肉身,幸好沙通以龙鲸天音阻了他一下,又有碧霞和尚集全寺之力,以天龙禅唱将之惊走,不然要出大乱子。弃道人神魂受损,行事不可以道理计,一朝被挫,绝不会就此罢手,定是窥伺于何处。有碧霞和尚在,他不敢再来放肆,但若是凌沖离了金陵地界,去往北冥之地炼罡,说不定半路会出手暗算。 但凌沖也非全无防备,为其留了后手。一来有沙通一旁互斥,二来便是靠了这一道吞星符。凌沖牛刀小试,与方胜比剑之时,特意用吞星符试演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料,吞星符吞噬的星力不知被甚么东西截留了去,但吞星符本身因以玄鲸吞海功根本符箓为根基,又在凌沖紫府中生成,对其尚有几分控制之力。 操控吞星符将方胜的白龙剑吞噬便是其一,只是凌沖虽能操控吞星符,但神念始终透不进去,不知此符之中究竟有甚么玄妙。幸好方胜太要面皮,见随身佩剑被夺,转身便走,若是出言讨要,凌沖自家也取不出来,还要另生事端。 这道吞星符既能吞噬星光,对弃道人的噬魂魔种自也有克制之力,只是噬魂道法门诡异非常,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尝试来得好。凌沖有吞星符护身,底气便壮了些。一切算计完毕,运炼了一夜玄武剑光,又陪着祖母去了一趟碧霞寺进香,老夫人见凌沖如此孝顺,乐得合不拢嘴,趁着老妇人拜佛的当口,又与碧霞和尚攀谈起来。 碧霞和尚收了两粒玄精丹,所谓吃人嘴短,倒是知无不言,提起弃道人,说道:「凌师弟担心,倒也不无道理。弃道人天资极好,当年噬魂老人未失踪前,曾亲自传授其噬魂法门。弃道人便以噬魂老人弟子自居。待噬魂老人失踪之后,夺魂道人接掌噬魂道大位,大肆清除异己,将噬魂老人当年余部或杀或招,大权独揽。唯有弃道人不肯降服,夺魂道人便寻了个理由,说道弃道人所练噬魂道法入了歧途,绝非真传,将之镇压。」 「弃道人素来自诩为噬魂正宗,岂会服软?打杀了几个负责看守的噬魂弟子,逃将出来。夺魂道人等的便是此刻,当下发动噬魂魔引,险些将弃道人神魂炸碎,弃道人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但神魂分裂受损,行事也变得怪诞凶毒。前日我本欲借天龙禅唱,将之降服,做一尊佛门护法,谁知他到底魔功深厚,居然借了数十名修士性命精血,强行脱出佛光笼罩,倒是出乎我之预料。」 噬魂老人乃是魔教中不世出的天才之士,创下噬魂道法,立下噬魂派道统。尤其噬魂神通诡秘绝伦,动辄夺人神魂,阴损毒辣,为玄魔两道所忌。噬魂老人失踪已有数百年时光,众说纷纭,有传言道噬魂老人夺人神魂,作孽太甚,有违天道,被天雷击顶,已然形神俱灭。亦有传言道,噬魂老人化身他人,潜伏于世间,甚至潜伏于玄魔两道之中。 毕竟噬魂道功法,专门玩弄神魂,以噬魂老人玄阴级数的境界,装作任一门派的弟子,也绝无破绽。这也是为何无论玄魔两道,对噬魂道修士皆深恶痛绝的道理,自家门派若被噬魂道潜入,非但道诀功法被盗,搞不好连掌教长老的位置也要拱手相让,到最后成了噬魂道的分坛,岂不冤枉? 当年太玄重光之时,也要安放一面宝镜,查验弟子有无被噬魂道魔种附体,可见各大门派对噬魂道的忌惮之意。幸好弃道人中了噬魂魔引反噬,不然天龙禅唱与大旃檀佛光也制不住他,纵有沙通在场,凌沖只能自求多福。 凌沖又问:「噬魂道法门如此诡异,该当如何克制?」碧霞和尚抚须笑道:「噬魂道法门,以七情六慾入手,将魔种植入生灵神魂,但有情慾波动,魔种便与神魂结合越紧,最后侵夺其神。若要克制,其实说来简单,只要自性清净,三毒不起,妄念不生,一心灵明,魔种自然无机可乘。」 凌沖苦笑道:「若当真能八风不动,明心见性,已是大菩萨境界,自是不惧噬魂道妖法,但世人心思浊染,又有几人能做得到?」碧霞和尚笑道:「不错,世人皆有佛性,惜乎后天蒙尘沾染,不得清明。若真能明心见性,离正果也不远了。师弟若要防备弃道人出手,还需修炼一门坚固神魂之道法,时时拂拭灵台,自可趋避噬魂妖法。」 凌沖摇头苦笑,太玄剑派剑诀中并无这等法门,好在他另学了太清门符法,有喝天功傍身,又有吞星符护卫,才不算单枪匹马。忽又问道:「不知三嗔师兄寻到那位佛门心剑传人没有?」 第二百六十九章 曹靖之徒 飞剑试演 当年凌府之中,碧霞与三嗔师兄弟助凌冲力抗萧厉,三嗔出手之后,急匆匆离去,说是寻到了佛门心剑传人,前去接引,数年过去,也不知如何了。 碧霞和尚笑道:「三嗔师弟早已寻到那位小师弟,数年以来悉心教导,不必多少时候,凌师弟便能见着了。」这位大和尚善能前知,说话总是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十分不爽利,凌沖也不好多问。既然说不久可以得见,只需静候便是。 第349页 老夫人拜佛已毕,凌沖捐了些香火钱,护送祖母回府。当晚兄长凌康归家,他本是外放做官,听闻二弟归家省亲,告了几天假,匆匆回来,兄弟见面,自又是一番热闹。 晚膳之时,凌真忽道:「明日有几位国师弟子前来,沖儿就随我去瞧一瞧。」深知自家小儿子自小最喜这些佛道法术之类,难得这几年在京城随张阁老修习学问,还算勤勉,恰好有国师曹靖的几个徒儿又来金陵公干,让凌沖再开开眼,也算了却他一番心愿。 凌沖暗暗一笑,当年他见了那几个假道士露了一手飞剑凌空的把戏,当时震惊到无以復加,今时今日,他自己也算玄门大修士,剑术更是登堂入室,再看那几个所谓仙师,另有一番感慨,反正闲来无事,只要身在金陵城中,便不需但有萧厉、弃道人之辈前来,大可放松心情。 次日一早,凌沖随着乃父入宫。自成祖继承大位,迁都于天京,金陵城中一干大小官员大多随驾而去,但祖制不可废,金陵城中当年修建的皇宫依旧有皇族主持,城中大小官员每日亦要早朝点卯,叩拜天京圣上。 凌沖并无官职在身,自也入不得皇宫,在外等候。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早朝已毕,凌真身着官服出宫,望着凌沖道:「沖儿,你好生读书,日后博取功名,未始不能似为父这般,身入朝堂,为民请命。」 凌沖唯唯诺诺,凌真念念不忘者便是两个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对此凌沖却是敬谢不敏。现下他一心求道,哪还有闲情逸緻参加科举?再者若要做官,也不必费事,大明历代以来,皆设有仙官之职,只要修炼有成之辈,皆有封赏。听闻曹靖的几个徒弟皆是五品官职,凌沖如今修为怎么也不会比那几个傢伙差了,一个五品官是妥妥跑不掉的。乃兄凌康如今也不过是个六品官衔,每日还要坐衙升殿,毫不辛苦。 对凌沖而言,官职唾手可得,却又毫无兴致。唯有玄门之中,并无修道天分机缘,学了几手道术,下山煳弄个官职,享受人间富贵者,才会趋之若鹜。在正经修道人眼中,对此类人皆是嗤之以鼻。有鑑于此,凌沖对那位甚么国师曹靖及其弟子,先天就无甚么好印象,正好藉机观察一番。 凌真得空教训了儿子一顿,颇长尊父的威风,甚是满意,负手前行,凌沖紧随在后。出了皇宫,拐过一条大街,见一座别府矗立。凌真道:「此处便是圣上特谕为国师修建的别府,他的几个徒儿就在其中歇息。今日邀请了几位金陵城中大员,试演法力,你只在一旁静观即可,千万莫要弄出甚么响动。」 凌真担忧自家儿子不知轻重,得罪了国师之徒,日后在朝堂上与他为难,那就大大不妙。凌沖点头答应,父子俩上前叫门,自有管事出来,凌真表明了身份,将二人延请入内。 七拐八拐,来至一座宽阔花园,奇花修木,次第入目,假山流水,曲致情心。凌沖暗暗摇头:「为了个区区国师,耗费银钱建造别府,这是区区金陵一处,大明各地不知又有多少。这皇帝却也是个混帐!」凌真笃信儒家君君臣臣那一套,便皇帝无道,也只劝谏,最后大不了一走了之,归隐田园。 凌沖修炼玄门剑道,胸中自有一番见解,管他甚么皇帝圣上,惹恼了他,照样飞剑取其向上人头,大不了再换个皇帝。曲径通幽,却闻人声如浪,十分喧嚣,大煞园林风光之景。 院中早有许多人驻足,或坐或站,总有数十位。凌沖目光一扫,瞧见七八位大员身着官服,高倨端坐,身后各有数人小心伺候。另有三人做道士装扮,皆背负长剑,正与众人交谈甚欢。 凌真身为礼部侍郎,从二品的官衔,众人见他到来,纷纷起身寒暄,自有一份热闹。凌沖偷眼去瞧那三人,察觉其等修为平平,不过是胎动境界圆满,若是杀阵对敌,就是一道剑光,一剑一个的货色。 一个武将打扮的大鬍子将军笑道:「凌大人来了,金陵城中二品以上的官员就到齐了,三位仙师也可演练剑术,给我等开开眼界了!」大笑连连。凌沖认得此人是虎威将军朱春,为人粗豪,与当朝皇帝还有些亲眷关系,他的将军府就在凌府不远,两家时常走动。 凌沖道心通明,暗忖:「不过是演练剑术,为何要将金陵城二品以上的官员全数聚齐?」三位道士中年级最大的一位笑道:「既然如此,小道就为诸位大人操演一番剑术,只是小道修为浅薄,只得了家师他老人家三分功力,若有差池,还请诸位大人见谅!」手捏剑诀,背后长剑铮的一声脱出剑鞘,剑光游动如龙,绕场纷飞。 凌沖只瞧了一眼,剑术并无甚么可取之处,中规中矩,全无看头。便拿目光打量这三人。那道士以御剑术舞剑,剑光纷乱如花,煞是唬人,在座诸位也无甚机会瞧见玄门正宗剑术,被唬的一愣一愣,末了那道士收剑入鞘,博得满堂喝彩。 凌真也自鼓掌,偷瞧自家儿子,见他面上全无喜色,似是毫无兴致,心下大慰:「果然读书能潜移默化,这孩子先前还非要修道学剑,今日见了这般剑术,全不动心,想来满腔心思都在学问上,功名有望了!」 年长道士舞毕,另两人又自出剑,只是二人演练的乃是相对刺击,但见剑光菲菲如雨,摇曳不定,双剑相交,剑鸣清脆,倒有几分剑术真意在其中。 第二百七十章 天粟花 杀仙师 第350页 凌沖瞧了几眼,三个道士施展剑术倒是有板有眼,只是根本道诀却未展露,瞧不出出自何门何派。以他如今眼里,只要是正道宗门出身,出手便可认出。三个道士所练可能只是粗浅的练气法门,并未生成独门真气。比如太玄剑派有太玄真气、太清门有太清玄始之气,皆是独一无二,门内秘传,但有泄露,必要收回,引起一场杀劫。 玄魔两道修炼,必有相应法门,独门真气,与心法配合,才能修成那一派道术。三个小老道并未得真传,仅能御剑百步而已,便是王朝学全了太玄守山剑,未必就比他们差了,以凌沖如今眼光,自是嗤之以鼻。 三人试演了一番剑术,年级最长的道士笑道:「我师兄弟三个奉了恩师之命,前来金陵,乃是替恩师择选有缘之人,前往京师,传授正宗道术。只是法不可轻传,恩师有命,唯有金陵二品之上诸位大人的子嗣,方有望拜入本门,得恩师真传。」 另一个年级最小的道士续道:「本门乃玄门正宗,所传以雷法剑术为宗,诸位少爷若是有意,尽可上前来,由我师兄弟三个为其摸骨,瞧瞧是否生有仙骨。只要仙骨天生,便可拜入本门,即便学道中途,不肯再学,只要不为非作歹,恩师亦不会追究,依旧安然放回。」 在场十几位大员,大多带了子嗣过来,有一子、二子、三子的,年岁俱都不大,见了仙家剑术早就心痒难搔,听闻有机会拜入国师门下,就算学不到甚么上乘道法,有国师亲传弟子的噱头,也足以独步青云,扶摇直上了。那少年道士话音一落,唿啦啦围上十几位官家少爷,嚷着抢着要拜入曹靖门下。 凌沖微微冷笑,仙骨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依道家之说看来,欲入仙门,要有仙缘遇合,当年他便是偶得王朝传授了太玄残谱,才被叶向天看中,收归门下。至于仙骨甚么的,总是些江湖术士用来骗骗凡夫俗子的桥段,身入道门,得了法诀,还要全力修持,淬鍊道心。他现下手中每一部道诀,皆是惊天动地,也未练成纯阳,缺的是一步步印证之功,与坚凝不懈的道心淬鍊。 那小道士一说到仙骨,凌沖便知多半是煳弄这些纨绔子弟的了。朱春膝下生了三子,一股脑带来,三个半大小子钻头钻脑,想拜在曹靖门下。凌沖与朱春三子小时还在一起玩耍,有几分情谊,不忍他们受骗上当,正要提点几句。 只见那位年长道士目光忽然向他望来,目中满是揶揄之色。他们组织这一场剑术大会,事先打过招唿,请诸位大员将自家子嗣带来,若有仙骨,当场便可收下。场中十几位少年,挤的不可开交,唯有凌沖老神在在,嘴角微有冷笑,显得甚是突兀,被他瞧在眼中。 凌沖与那道士对望一眼,几乎要出手给他一个下马威,老父就在身边,若一出手,必要暴露修道之事,不好交代,想了想,隐忍不发。好在那道士以为凌沖是故意不肯上前,还有几分傲娇之气,看了一眼,就不加理会。 那年长道士伸手在各位公子哥头顶一一摸过,十几位大小少爷,倒有七八位生有仙骨,选中者欢欣雀跃,落选者只得黯然神伤。有那心思敏锐的,偷偷塞了一沓银票过去,那道士不动声色收了,便改口说方才摸错了,还要再摸一遍。 有人出招,自然有人效仿,一沓沓银票过去,十几位公子哥都成了生有仙骨之辈,可拜入曹靖门下。那年长道士装模作样念了几句经咒,每人传了一道法箓,命其等双手捧了,末了道:「诸位师弟如今受了法箓,便是本门弟子,七日之后,可随我等入京,拜见恩师。」 那些公子哥想到自家能拜在国师门下,日后修行有成,飞天遁地,金枪不倒,杀得小红、小黄、小绿在床上娇吟一个个都露出傻笑。凌沖暗自摇头,这等心性,放在太玄剑派,就是个做杂役也不会要。要么这三个道士欲藉机敛财,要么便是曹靖自家确实胸无点墨,招摇撞骗。但究竟如何,还要再探究一番。 年长道士取出一只玉瓶,倾出十几粒火红丹丸,命两位师弟分发到每一位大员手中,笑道:「此丹名为极乐丹,乃是家师采三十六位名药,炉中运用日月五行,锻鍊九九八十一日,虽不能长生不死,却可祛除顽疾,常保青春。以此奉赠诸位大人。」 诸人听闻,立时睁大了眼去瞧那一颗小小丹药。玄门炼丹之术,举世莫及。听闻曹靖所以能坐上国师宝座,皆因炼的一手好丹药,圣上服用之后,甚是满意。国师出手,定然不同凡响,有人忍耐不得,当即一口将丹药吞了,连水都来不及喝。 当下便有数人将丹药吞服,片刻之间药力发散,面色红润,精气倍增,大唿神奇不止。凌真也十分意外,见此药不似有假,却不服用,珍而重之包裹了起来,自语道:「回去给母亲大人服用罢!」凌沖隔着虽远,略一闻嗅,只觉这极乐丹非是好路数,见老父将药收起,不好强夺,唯有从长计议。 收弟子、赠丹药,今日曹靖别府之会便告一段落,诸位大员各自归家。凌真十分开怀,没成想凌沖对三位道士的飞剑之术全然不感兴趣,也未贸然拜师,又得了一粒保养精气的灵丹,献与老母亲,也好让她老人家身子壮健,长命百岁。 凌沖既知那丹药非是好路数,自有对策,趁着凌真归家更衣之时,暗中将那极乐丹掉包,用一粒太玄门中赐下的补气丹替换。又对凌真说道:「父亲,我听闻玄门外丹俱都药效勐烈,祖母年事已高,恐怕虚不受补,还是请来那位清元道长瞧瞧,再服不迟。」 第351页 前几日清元携了还清来至凌府,为老夫人与凌真夫妇调理身子。凌真素闻这位道长的大名,清元道人于金陵城结庐修行数十年,闲时为百姓瞧病散药,一向不收诊金,慈悲之名播于乡野,凌真对其甚是信服,忙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你快些请清元道长前来。」 凌沖点头,当下命王朝快马加鞭,前去延请清元道人。不过一个时辰过去,清元道人风尘僕僕而来,见了凌真父子。先前不敢挑明他与凌沖关系,只说是忘年之交,凌真对这个儿子种种奇异之处已然见怪不怪,当年便是不声不响练就了一身武功,才将萧厉赶跑,忙道:「惊扰道长着实惭愧,凌某新得了一粒丹药,还请道长品评一番。」 清元早得凌沖暗中传音,笑道:「此事易耳。」取过那粒补气丹,假作沉吟道:「这只是一粒寻常丹药,药性倒也有些勐烈,须以清水调服,分七日服下便可。」凌真感激不尽,忙去张罗,命凌沖陪客。 凌沖使个眼色,清元道人随他入了自家房中,取出那粒极乐丹与他观瞧,清元道人只闻得一闻,便惊道:「天粟花!」接着怒道:「该死!」凌沖道:「我只知此丹不妙,却说不出所以然来。那天粟花又是何物?」 清元道人说道:「师叔有所不知,天粟花乃是一味大凶大毒之药。若是偶尔服食少许,可镇痛通神,但若服食的多了,就要上瘾,一日不可或缺,那时人就变得消瘦无神,非要天粟花解瘾不可,为了些许天粟花葯膏,卖儿卖女、典当祖业也在所不惜。此药早在数百年前,被正道有识之士尽数捣毁,不想今日还能得见。不知师叔从何处到手?」 凌沖将曹靖三位徒儿赠药之事说了,清元道人道:「此药若每人只有一颗,倒不妨事,反而有益,就怕那三个贼人以此为饵,只消再服食两次,便会上瘾。」 凌沖冷冷说道:「我已知此药之凶毒,怎会放任他们再来祸害别人?今夜便去将三人杀了,以绝后患。曹靖既然炼出这极乐丹,想来也不是甚么好鸟,等我先去北冥凝练罡气,再去京城寻他晦气!」 又道:「清元师侄,我尚有一事,欲请你代劳。」清元忙问:「师叔但请直言。」凌沖道:「我未入道时,得一位友人相赠一部道书,乃是以云文书就,托我将之译出。我求惟庸大师兄玉成此事。只是我还要前去北冥,不克分身,劳烦你将那部道书译本,送往襄阳城外三十里处齐家村,亲手交给一个叫齐瑶儿的姑娘。万万不可有失,你可能答应么?」 他想的明白,既要斩断情丝,也不必太落痕迹,只托清元前去送还道书便好。那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也只记载了太清符术金丹之下的法门,其中三十六道炼神符符意,还被云文天篆吞噬一空,好在此事也非无法化解,待他修为日高,自可从云文天篆中将炼神符意提炼出来。现下还是先交还那册太清道书,以全当年诺言。 清元道人笑道:「这有何不可?弟子每年必要外出云游几月,就替师叔去襄阳城走上一遭。」凌沖大喜,当下将太清符经原本与惟庸道人所赐译本,尽数交付,嘱託再三,命他定要亲手交到齐瑶儿手中方可。 清元道人老于世故,见凌沖颇有扭捏之色,已知其中定有深意,不敢细问,凌沖命他不必即行动身,还是将天粟花之事弄个明白再说。当夜二人飞身前往曹靖别府,清元道人乃是炼罡级数,凌沖洞虚剑诀虽未突破,但无意间修成本命星团,星宿道法而言,亦已是炼罡级数的修士,这一动身,当真全无半点声响。 片刻之间来至曹靖别府,到了后院之中,见一处厅堂高举明火,正有三人高座畅饮,不亦乐乎,正是曹靖的三个弟子。凌沖打个手势,二人隐身一旁暗中刺探。那三个道士不过是胎动级数,就算凌沖在面前现身,也瞧不通透,自顾自大嚼畅饮。最年少道士笑道:「师兄,师傅为何如此小心?只命我等将那些纨绔弟子引至京城,又赐下极乐丹来?若换了是我,早就一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年长道人饮了一口酒,笑道:「师弟,你这就不懂了。师傅欲助靖王起事,必要天下景从,各地响应方可。这金陵城亦是龙兴之地,龙气甚足,靖王若要登基,此地必要到手,因此才设计将金陵城中二品官员之上的子嗣尽数骗往京城,有这一班纨绔子弟在手,还愁大事不成?再者今日慨赠极乐丹,管保那些个大小狗官服用之后,屁滚尿流的来求我等再施捨几粒,如此一阴一阳,还愁金陵不到手么?」 年少道士哈哈大小,说道:「师傅果然高明!有了极乐丹,保管那群狗官身不由己,乖乖听命。只是靖王起事筹备多年,到底是何时?」年长道士把眼一瞪,说道:「问那么多作甚?我等只管明日再送些极乐丹去,将这金陵城大小官员牢牢掌控在手,就是大功一件,敢多打听,是嫌命长么!」 凌沖听到此处,已知曹靖与靖王勾结一处,图谋作乱,侵夺江山,曹靖更定下绝户计,要将金陵城大大小小官员尽数掌控,日后为靖王起事翼护,想也不想,当即现身闯入! 三个道士喝的醉眼朦胧,一见凌沖大摇大摆进来,年少道士笑道:「咦?你不是白日那小子么?怎么,白日不曾拜师,如今后悔了?」凌沖更不答言,屈指一弹,一道剑光飞出,那道士反应不及,被剑光一绕,当即枭首而死。 第352页 余下两个道士大叫一声,双双跳将起来,各自御使飞剑攻来。凌沖见剑光摇摆不定,冷笑道:「这点微末道行,也配称甚么仙师?」仍是一道剑光飞去,叮叮两声轻响,将两柄飞剑斩断,四截飞剑掉落在地,两位道士呆呆望着凌沖,如见鬼神。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通意鬼王 突破元婴 年级最大的道士面上满是冷汗,颤声道:「你、你是玄门剑修!」凌冲出手便是玄门正宗剑术,凌厉中见杀伐。曹靖也传了他们几手练气法门,只是散碎不全,见了凌沖身手,哪还不知其身份?当真是李鬼遇上了李逵。 凌沖冷冷说道:「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还可留个全尸。若有半点隐瞒,我有一百种法子叫你们生不如死,信也不信?」清元道人沉默不语,暗自心惊:「这位师叔好重的杀气!」一直以来,凌沖皆以和善面孔示人,连清元都以为他是一位谦谦君子,却忘了光是性子温润如水,又怎能将剑术练得通透凌厉? 其实凌沖一路行来,与萧厉激斗,望月楼上与大幽神君曲若海交手,参加癞仙金船出世,东海之上,大破八门锁神阵,斩杀无数龙宫妖兵妖将,又以剑鸣天音之术抗衡沙通的龙鲸天音,乃至战封寒、败秋少鸣。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足以震撼人心之大事,他的心灵修养不知不觉之间,早已晋升到一个莫可名状的层次。虽离道心通透,明心见性的上乘境界相差还远,但到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窝在金陵城一心苦练剑术的懵懂少年了。 这三个假牛鼻子奉曹靖之命,要以极乐丹操控金陵大小官员,若非发现得早,老父凌真怕是要落入他们圈套,生死不能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凌沖修炼剑术,面色平和而心有雷霆手段,胸中养炼一颗无畏道心,将主意打到家人身上,便是玄阴级数来了,也要拔剑斗上一斗! 凌沖问道:「曹靖究竟师承何门?」年长道士苦笑道:「师傅也不过传了我们几手粗浅的练气功夫,自己不肯轻易展露神通,就算展露,也非我等能够瞧破。」 凌沖暗思:「这样藏头露尾,只怕不是魔教遣来祸乱天下的奸细,便是玄门中哪一门秘传弟子,借靖王之手,把持社稷神器。」曹靖的师承来歷,素来十分神秘,平时显露的乃是玄门道法路数,但凌沖却怀疑其为魔教奸细,毕竟玄门之中素以清静无为为上,极少插手俗世朝廷之事,魔教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无论天尸教、血河宗,修炼魔教法术,总要有无穷尸体、怨气才可,曹靖暗中助靖王起事,若是魔教出身,就说得通了。 凌沖又问:「极乐丹曹靖炼制了多少!」另一个道士唯恐自家不说话,被凌沖顺手杀了,抢着道:「我就是炼丹伺候炉火的童子,师傅共开了三炉炼丹,只丹成三百粒,若要人上瘾,需连续服用三粒以上,因此只够百人之用,金陵城内二品以上官员就有数十人,赐了我等三十粒丹药,其余不知是另遣人往别处害人,还是自家留存了起来。」 凌沖点头,天粟花早已绝迹,不知曹靖是用何手段得来,开炉只得三百粒丹药,只供百人之用,难怪要限定金陵城中二品以上官员,才肯奉送,金陵城中大小官吏足有七八百号,打死曹靖也拿不出那许多极乐丹来。 凌沖又问了几句,两个道士甚无骨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清元道人悄悄退出,过了半晌,只听两声闷哼,凌沖迈出房来,面色阴沉,说道:「曹靖图谋甚大,欲扶持靖王上位,除却极乐丹外,十几年来还助靖王秘密训练死士、兵士,只等时机成熟,就要起兵谋反。」 此乃天大之事,一国王爷谋反,蓄谋数十年,一朝发动,必定震动干坤,天下不宁。凌沖身入道门,却还有济世之胸怀,思索此事该当如何处置,问道:「清元师侄,不知玄门中对俗世改朝换代,有无禁忌?」大明朝立国已然千载,当今皇帝惠帝在位数十年,性喜炼丹房中之术,召集了曹靖等一大批方士,为其炼丹。虽非十分昏庸,但已有十年不曾上朝理政,全靠张守正等一干内阁阁老操持政务。 靖王处心积虑,要谋夺江山,已准备了十多年,平时以重金结交朝中官员,请其在惠帝面前大说好话,果然惠帝深信不疑,以为他忠君爱国,时常还有封赏。 只是纸包不住火,靖王此人志大才疏,几次酒后失言,露了野心,再加暗中训练兵甲,亦是天下大忌,传到有心人耳中,就有人禀告了一干阁老。张守正早要将他擒拿正法,却被一干别有用心之辈,在惠帝面前搬弄是非,不得下手。 如今虽捉了曹靖三个徒弟,到底并无真凭实据。三个道士虽知些隐秘,但涉及谋反的大事,曹靖定不会令其过问,算不得甚么人证,索性一剑杀了。凌沖思来想去,此事最好还是禀告张首辅,有张亦如那一层关系,想来不会费事。张首辅若早做准备,靖王便立即起事,也无甚大碍。另一个便是禀告老父,看他如何说法。 凌沖屈指一弹,一缕火舌窜出,将曹靖别府引燃,与清元道人迴转凌府。正思索间,只听一声狞笑,一道身影凝立半空,满面阴鸷之色,居然是通意老妖! 凌沖不认得这厮,见其通体阴气缭绕,绝非好路数,先就存了七分戒心。通意老妖手持一只葫芦,将葫芦一摇,嘴口处骨朵朵冒出黑气,数十道生魂飞舞而出,发出悽厉鬼笑之声。 第353页 凌冲心下大惊:「这老妖如此肆无忌惮,金陵城百姓危矣!」倒不怕通意老妖斗法,两人争斗起来,收不住手,怕是要牵连金陵百姓,多造杀孽,实所不愿! 凌沖施展身形,往城外奔去,欲将通意老妖引出城外。他未练就罡气,驾驭不得剑遁,只凭双足发力,犹如驾风一般,比之日行千里的骏马还要快些。 通意老妖目中放出两道妖光,桀桀怪笑,伸手一指,数十道生魂怪啸声中,向凌沖扑去。自家将身一摇,身后升起一道鬼影,这便是他残害了无数生灵,凝练的一道鬼王分身,已有金丹级数,比他本尊还要高出一大境界。 这尊鬼王与当初大幽神君凝练的四尊鬼王境界不分高下,皆是金丹级数法力,只是大幽神君以婴儿境界凝练,丝毫不费吹灰之力,通意老妖却是凝煞修为,几乎耗尽了半生之力,为此还被金刚寺高手追杀,险些命丧黄泉。 此刻通意老妖目中满是疯狂之色,鬼王分身一声低吼,无数阴火、鬼火纠缠,化为两道火索,往凌沖烧去!这鬼火甚是歹毒,用千年鬼磷合以地下阴煞之气凝练,一经中人,就去焚烧神魂,杀伤元神,比甚么刀砍斧剁,更要来的痛苦。可说是一门极歹毒的法术。 火索去势快绝,弹指间离凌沖已是不远,凌沖见躲不过,玄武星神剑光飞出,比起承干、破邪、中平三道剑光,新成的玄武星神剑神韵更高,意境更深,虽祭炼未足,但以北方壬癸神水破解碧磷鬼火,倒也绰绰有余。 果然剑光起处,滔滔水浪之声盈耳,壬癸神水的意境便唿之欲出,鬼火火索被玄武星神剑光一盪,立时熄灭。通意老妖似是神志不清,法术被破,根本不管不顾,身后鬼王一步跨出,一拳横掠,直冲凌沖面门,居然施展出一套精妙的近身拳术。 凌沖境界不高,但要论斗剑比拳,他又玄剑幻境在身,还真就未必怕了这尊鬼王。玄武星神剑光上下翻飞,见招拆招、见招破招。饶是鬼王将一双拳头施展的出神入化,神出鬼没,亦被玄武星神剑光克制的死死的,常常一拳变化尚未使尽,剑光轻颤之间,指向其空门之处,迫的不得不变招对应。 这尊鬼王有金丹级数,拳术亦是天下无双,刚勐霸烈,但遇上玄武星神剑,本就以壬癸神水凝练,以水克火,以柔克刚,一身拳术威力居然发挥不到三成,正是天性相剋,而凌沖剑术又以臻至化境之因。一人一鬼,一剑双拳,望去不过是寻常街边混混乱斗,但剑光森寒、拳风凛冽,一来一往,力道含而不发,偶有震盪,便是风起云涌,不过数息之间,周遭民房、官衙便倒塌了一片。好在此处乃是皇宫附近,曹靖别府,为达官贵人所居,并无百姓居住,人气不旺,倒塌的房屋中也没几个人在,倒也无甚伤亡。 凌沖却暗自焦急,这般下去,迟早惊动皇城护卫,若他们赶了来,通意老妖定会一气杀死,更增邪法威力。便在此时,虚空中忽有一朵白莲钻出,眨眼化为数丈方圆,兜头一罩,将鬼王收在其中。那般厉害的一尊鬼王,在白莲之下,连还手也不能,乖乖落了进去。 白莲开合之间,碧霞和尚的声音传来,冷冷道:「通意,你被弃道人魔种上身,身不由己,以致夜闯金陵,还不自知么!」通意老妖本是面色狂暴,闻言愣了一愣,似有所悟,面色一变,大笑道:「胡说!弃道人的噬魂魔种再厉害,老夫的六六归神法也不是吃素的!老夫不过是瞧这小子神魂坚凝,想要捉去修炼归神法而已。碧霞秃驴,你窝在金陵数十年,也敢管老子的闲事么!」 通意老妖出言之时,一双目中忽发奇光,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偏生口气却时狂妄自大之极,凌沖见他模样,心头一寒,分明便是身中噬魂魔种而不自知,还以为是自家年头,来擒捉自己,实则是在无意之间,受了弃道人魔种潜移默化,充当了其鹰犬而已。 凌冲心头髮冷,噬魂道神通竟诡异若斯,即便中招也浑然不觉,还当是自家念头,不可自拔。中了这等法术,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简直生不如死。 白莲之中碧霞和尚声音也有了几分怒意,说道:「看来老僧蜗居金陵数十载,你弃道人却是忘了我楞伽寺降魔妙法的厉害了!」通意老妖为弃道人所控,一番言语着实激怒了这位碧霞寺主持! 通意老妖大笑道:「正要领教你楞伽寺七门秘传神通究竟有何神妙之处!」将葫芦摇动,又有数十条生魂飞出,与先前生魂汇合。通意老妖数十年来,又练就了许多生魂,使之相互吞噬,虽仅剩百余条,但个个有凝真级数的法力,他面上露出诡笑,通体炸裂开来,神魂出窍,一条赤条条神魂由血光包裹,与上百条生魂合作一处,鬼哭神嚎之中,沖向白莲! 碧霞和尚喝一声:「不好!」通意老妖神魂与百条生魂眨眼已至,一举冲突白莲之中,但闻一声低沉鬼笑,碧霞和尚一道神通所化白莲被生生撑爆,方才那一尊鬼王升腾而起,三头十二臂六腿,周身鬼火熊熊,六条腿横踏天地,周身气息攀援之上,居然有突破金丹之意! 六六归神法本就是到处採集生魂,凝练为一尊无上鬼王,最后再将施术者神魂与之合一,修成玄阴大道,玄妙之处倒与天尸教炼尸之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通意老妖生性谨慎,每一道生魂凝练,皆要有无数生魂相互吞噬炼化,一个不好,就要双双魂飞魄散,苦功毁于一旦。 第354页 因此空自练就一尊金丹级数鬼王,却始终不敢再用生魂餵养,更不敢将自家神魂飞出,附着其上。但被噬魂魔种侵蚀,沦为傀儡行尸,弃道人心狠手毒,连自家都不管不顾,岂会在意通意老妖的死活?魔种操控之下,非但强令鬼王吞噬了百余条生魂,连带通意老妖元神亦投入其中,居然一举奏功,鬼王与通意老妖元神合一,实力暴涨,隐隐有突破元婴境界之兆。 弃道人被碧霞和尚纠结全寺之力,以天龙禅唱与大旃檀佛光两道佛门神通惊走,他瞧中了凌沖神魂坚凝,根骨佳妙,并非要以魔种将他操控,而是动了夺舍的心思。他被噬魂魔引所伤,神魂分裂,偶有清醒之时,苦思对策,最后想到再寻几个神魂修为深厚之辈,以彼之神魂弥补自家神魂,岂不两全其美? 第二百七十二章 紫金钵盂 佛光制敌 这等想法,在寻常人眼中可谓十分疯狂,以外人神魂弥补自家神魂,就算侥倖成功,也已非其人,但弃道人自家神魂缺损,哪里顾得上其他?通意老妖无意中遇见弃道人,已提起十二万分小心,玄天观外天龙禅唱响起,更是先一步惊逃无踪,就是要躲避弃道人下毒手。 弃道人被大旃檀佛光所困,不惜牺牲在场数十位修士,以其精血怨气强行脱身,其实与通意老妖甫一见面之时,便已用魔种侵入其紫府,可怜通意老妖万分防备,还是没能逃脱弃道人之毒手。更为可怕的是,自家着了道,却丝毫不知,乐颠颠也为弃道人打头阵,擒捉凌沖。 碧霞和尚奉楞伽寺方丈之命,驻守金陵数十载,不容魔道修士猖狂,通意老妖肆无忌惮,在城中施展六六归神法,立时被碧霞查知,以白莲化身赶来镇压。 弃道人操控通意老妖神魂,不是自家魂魄肉身,索性孤注一掷,以通意老妖神魂为引,百年搜集的生魂、冤魂为柴,强行催动六六归神法,冲击婴儿境界。成了固然欢喜,不成也无伤大雅。 通意老妖本身修为不足,但所炼一尊鬼王却有金丹级数,加上以自家神魂为引,居然化合为一。那尊鬼王强行破开碧霞和尚白莲镇压,周身鬼气森然,熊熊鬼火燃烧,那鬼火乃是鬼气所化,至阴至寒,专烧魂魄,极为歹毒。鬼王一身气息攀高之上,居然隐隐有了几分元婴境界大修士之意。 只是鬼王面上时有无数冤魂面孔闪过,痛苦嘶号,又有通意老妖的面容,走马观花一般。当是这尊元婴级数的鬼王法身初成,但内中元神并未成熟,相互争夺厮杀,谁能占据上风,谁便能彻底将这尊鬼王纳入手中,重临人间。 那些冤魂皆是被通意老妖残杀,平日身受魔法祭炼,苦不堪言,不敢反抗,今日趁着鬼王进阶,成就法身,通意老妖神魂被弃道人魔种占据,神思昏沉,一起发作反噬起来。 但这些冤魂法力低微,比不得通意老妖神魂法力雄厚,渐渐被通意老妖压制,一个个发出不甘怒吼,却毫无办法。凌沖身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哪还不知是何事?正要趁机给通意老妖一下,碧霞和尚却已先行出手了。 虚空如波纹荡漾,佛光如水,禅唱隐闻,碧霞和尚真身跨步而出,面沉似水,手中托着一件小小钵盂。钵盂之物乃是和尚平时用来化缘,盛装食物,但这件钵盂显是一件异宝,通体紫金辉耀,无数梵文光字流转不休。 凌沖学过道家云文,知道天地初开,有创字,记述先天大道。其后三分而传,便是道家云文、佛门梵文,以及魔教域外魔文。传闻魔文之道,只在域外天魔之中流传,但无数岁月过去,亦有天魔将魔文传授给了魔教修士。大部魔教神通便是依据域外魔文创设而来。 佛门梵文暗合先天大道,阐述佛门真意,奥义无穷。传闻有歷代高僧,仅凭一枚梵字,终日枯守对坐,数十年如一日,一朝豁然开悟,悟通佛门寂灭虚无之妙旨,立地修成正果,有千般法力、万般神通。足见梵字之玄妙。 凌沖跟随惟庸老道修习玄门云文,颇有根基,加之紫府中尚有一部神秘之极的云文天篆,对这等先天创设的文字,兴趣极浓,见了那钵盂上游走的梵文,便挪不开眼。可惜云文、梵文、魔文,三种后天文字歷经三教歷代高人演化,已有不同含义,分野分际,饶是凌沖运足了目力观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碧霞和尚手托钵盂,只有巴掌大小,也不多言,将钵盂对着鬼王化身,手捏法诀,只在钵盂之上一抹,口诵咒文。那钵盂登时放出无量金光,如浪潮席捲,一下将鬼王化身罩定! 鬼王化身中通意老妖神魂好容易占据上风,将其余冤魂尽数压下,正志得意满之时,就见碧霞和尚真身前来,将一只小小钵盂罩定自家。他眼光一闪,骇然叫道:「紫金钵!楞伽寺镇寺之宝居然在此!」那只紫金钵盂相传乃是楞伽寺开派祖师随身之物,经歷代高僧佛法祭炼加持,早已通灵,为楞伽寺镇寺之宝。 当今方丈普渡神僧手中那一座七宝浮屠便是楞伽寺中传承之宝,为方丈信物,就如庚金神剑一般,非是郭纯阳亲手祭炼,而是传自祖师。其实也是如此,祭炼法宝所费苦功,丝毫不亚于自家修炼到纯阳境界。名门大派之中,有那长老练成真仙,除却自家修行之外,还会亲手祭炼法宝,传承弟子。免得自家哪一日奉天诏飞升,门派中没了镇压门户的宝贝。 第355页 这件紫金钵盂与七宝浮屠一般,俱都存于楞伽寺。谁知普渡神僧居然有如此气度,将此宝交由弟子碧霞和尚,带来碧霞寺供奉。有此宝镇压,除非玄阴老祖出手,真仙之下修士万难讨好。 通意老妖惊叫一声,根本顾不得神魂尚未稳固坚凝,身化虚烟,就要逃走。弃道人无心插柳,控制了通意老妖,居然炼成一尊元婴级数的鬼王化身,有了这尊化身,也无需凌沖神魂,就有望恢復巅峰级数的法力,重回元婴修为,也不愿这尊化身折损此处。 谁知那紫金钵盂不愧为楞伽寺开派祖师所留之宝,威力之大,几乎不可思议,金光罩定了鬼王化身,无数梵文卍字自钵盂上飞起,围着鬼王团团飘舞,从外望去,一尊通体乌黑,气色狰狞的鬼王,周身却有无数金色符文围绕,耳闻唱礼赞颂之音,一佛一魔,怪异到了极处。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弃道人也顾不得藏头露尾,硬生生掌控了通意老妖神魂,操控法力,便要逃走。通意老妖面上露出惊骇之际的神色,只说了一句:「弃道人!原来当真是你!」便戛然而止。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佛国世界 度化冤魂 弃道人好容易得了一具元婴化身,毕生希望都寄託其上,绝不容有失。但紫金钵盂所发佛光太过勐恶,正是魔道先天克星,他也算当机立断,燃烧鬼王法力本源,与玄天观前,藉由众修士精血怨气脱身一般无二。 只是碧霞和尚已上了他一次恶当,怎会重蹈覆辙?口诵秘咒更急,无数梵文飞舞,如飞天散花,往鬼王肌肤表皮中钻去。鬼王怒吼连连,鬼火升腾,去抵御梵文侵袭,可惜自家只是个元婴级数,紫金钵盂却是相当于生就灵识的法宝,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任由鬼火熊熊,亦不能阻挡梵文佛光分毫,佛光梵字入体,鬼王化身自内而外,金光迸发,望去就似一张黑皮之下,裹了一只金色灯笼,怪异可怖。 凌冲心思敏锐,那鬼王所发鬼火,威力极大,堪比金丹级数全力一击,若是他被烧上身,神魂肉身无法抵御,一时三刻便会消融殆尽。其实他方才回身要趁鬼王化身初成动手,靠的是紫府中吞星符这张底牌,心头也自没底,若是吞星符不肯受他趋势,就是死路一条,但彼时骑虎难下,唯有性命相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鬼王法身之上,腾起无数鬼脸鬼面,被鬼火灼烧、佛光照彻,痛苦之极,齐齐发出鬼啸魔音,却是弃道人拼着将这些生魂形神俱灭,借其神通暂缓佛光梵字侵蚀。 碧霞和尚瞧在眼中,目中闪过悲悯之色,脑后蓦地又有一圈佛光展布开来,层层轮转,无休无止。佛光之中,显出一尊佛国世界,隐约可见一尊罗汉金身端坐世界中央,正自闭目说法,讲的是开启九识,明了自性他性,俗有真空,体虚如化之道。 凌沖见碧霞和尚脑后显化佛国妙境,惊诧不已。素闻楞伽寺佛法精微奥妙,直指佛门正果。当年三嗔和尚为降服萧厉,曾显化持戒金刚化身,藉由清净功德佛所开闢净土之中,一尊持戒金刚大士一点真灵,显化金身。只是三嗔和尚修为不足,虽能勉强显化金刚金身,却只能用以争斗,于佛法参悟并无增益。 碧霞和尚脑后一圈佛光中,所生佛国世界,乃是楞伽寺至高神通之一,位列佛门十八大神通之中,排名第四。修成这座佛国世界,便可接引佛子前来,在其中修行,等若是独立开闢一处小千世界,圆满自足,不假外求,便是干坤寂灭,亦可保其中佛子无恙。与凌沖所修玄剑灵光幻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全是剑气剑光,更有剑意充斥,还住不得生灵。玄剑幻境是专为斗法而生,并无佛国世界那般奇妙。佛国世界若能承接亿万佛子,诵经参佛,万万念头汇聚,这等信力、定力,足可使碧霞和尚立地成佛,铸就佛陀金身,光焰不朽。 可惜如今碧霞和尚境界,佛国世界也只是雏形虚影,尚未练得由虚化实,显化人间。但佛国世界玄妙非常,有无穷精义蕴含其中,对付一尊鬼王化身却也足够了。 佛国显化而出,就有无穷神光迸发,此光为接引神光,亦是佛门神通之一,专一接引向佛之士,飞升佛国,同享极乐。接引神光一出,鬼王周身那些生魂冤魂,被佛光吸引,立时脱离鬼王法力束缚,投向佛国世界。弃道人几次运用魔道神通,也收束不住,只气的鬼叫连连。 冤魂厉魄被接引佛光吸引,投入佛国世界,就有佛法洗礼,面上露出解脱之色,全无被鬼王操控之时的狰狞苦痛,有那冤魂就在佛光之中一滚,眨眼化为一位小沙弥,盘膝而坐,口诵经文,面上平和喜乐,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佛国世界中度化的冤魂越来越多,足有上百位,这些冤魂俱是通意老妖辛苦收集,造了无穷杀孽,平日驱使其等自相吞噬,藉以壮大,用来修炼六六归神法。谁知今日全数被碧霞和尚度化了去。 碧霞亦是见这些冤魂苦受煎熬,动了恻隐,自家佛国世界尚未修炼圆满,贸然接引有无穷后患,但也顾不得,好在冤魂受了佛法点化,并无反噬,而是盘膝静坐,参悟佛法。这些冤魂因自相吞噬,神志不清,只知索取血食,沦落地狱,害人害己,经佛光沾染,渐渐开启灵智,虽不能立时参悟佛家真意,修出神通,也有了几分清醒意思,身化佛徒,不会再为虎作伥,危害生灵。 第356页 凌沖见了佛法如此神妙不可思议,暗暗赞嘆,只是他出身玄门,修炼剑术,绝无可能转投佛门,赞嘆之余,却无艷羡之意。佛国世界中,诵经之声越发弘大,百位冤魂所化沙弥,其势煌煌,诵经之声竟将鬼王化身鬼啸之声也盖了下去。 没了冤魂厉魄助长凶威,鬼王化身气势陡然衰落,抗拒不得紫金钵盂中一股绝大吸力,又被佛光沾染,自内而外佛光透亮,封住其一切法力神通变化。到此之时,已绝无逃离的余地。 弃道人见事不可为,眼见好容易修成的一尊元婴化身,恢復的希望,生生毁在碧霞和尚之手,接连失算,声如雷霆,怒吼一声:「碧霞!我与你不死不休!」一缕潜伏鬼王心神中的魔念突然狠命爆裂开来,使了一条绝户计,宁可亲手毁去这尊鬼王化身,也不肯被碧霞和尚占了便宜去。 碧霞和尚脑后佛光轮转,面含慈悲,低颂佛号,弃道人自爆魔念,一尊鬼王化身也散成一团阴邪法力,于佛光包裹之中蠕动不休。碧霞和尚一声轻喝,佛光回卷如潮,捲住鬼王残留法力,缩回紫金钵中不见。 凌沖见终于降服鬼王,方欲出言,碧霞和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忙伸手扶住,二话不说,带了碧霞和尚赶赴凌府。自通意老妖现身,到碧霞和尚手持紫金钵盂将之收服,已过去一炷香功夫,早有皇城之中禁卫,得知有异,全身披挂,明火执仗而来。到了地头,见房屋催折,断枝遍地,一片狼藉之相,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那见识广博之辈,想到是修道之人动手,面色发白,低声向统领禀报。那统领却是个胆小的,闻言吓得一个哆嗦,大声道:「走!回皇宫!」众人见了这等威势,早已心胆俱寒,巴不得不蹚浑水,忙按原路返回不提。 第二百七十四章 修炼罡气! 凌沖搀扶碧霞和尚,一路返回凌府,寻了间静室安顿。碧霞和尚入定修法,催动佛光度化净土世界中所收冤魂。这些冤魂受通意老妖奴役百年,受尽屈辱,怨气太重。碧霞和尚欲以自身定力、道力,将其等超拔苦海,便须先承受怨气、魔性反噬。 佛光世界并无禅唱传出,佛光也自消隐,碧霞和尚脑后唯能瞧出一团宝光沉浮不定,宝光之中另有条条黑气沖天而起,被困锁佛光世界中,不得脱出。碧霞和尚欲求佛门上乘功果,先要化解冤魂戾气,这一关过不去,冤魂冲破佛国世界,碧霞和尚毕生苦功毁于一旦,过得去,度化冤魂,冥冥之中便有功德加身,道行精进,离真如明性之境又进一步。 凌沖也不打搅,此事非他所能参与,唯有为碧霞和尚护法。自家就在院中静坐,静思今夜之事。先是诛杀曹靖三位弟子,知悉其极乐丹之诡计,又知靖王发动在即。继而又有弃道人操控通意老妖前来,六六归神法险些修成一尊元婴级数的鬼王化身,幸有碧霞和尚出手,将之镇压。但自家修为不足,剑术再精妙,遇上道行境界远超自己的通意老妖或是弃道人,唯有束手就擒。就有吞星符为后手,成与不成还在两说之间。 凌沖嘆了口气,「看来必须要尽快凝练罡气,不能耽搁了。」正思索间,沙通大步走来,见凌沖无事,问道:「怎么回事?动静如此之大!」凌沖说了几句,沙通沉吟道:「佛法修为神妙不可思议,只看碧霞和尚自家能否顿悟,不必去管。倒是那弃道人贼心不死,今夜险些被他得手,看来你修炼罡气之事,不能再拖。」 凌沖道:「掌教老师命我前往北冥,攒炼罡气,必有深意。只是弃道人虎视一旁,纵有沙兄护法,也难得万全。」沙通也知斗法斗力,丝毫不惧弃道人半分,但噬魂道妖法每每出人意料,匪夷所思,往往身中其招,发觉不得。就似通意老妖,明明神魂被制,偏生半点察觉无有,诡异到了极点。 沙通法力远超弃道人,但对噬魂道法忌惮非常,弃道人若不顾一切出手,真就不敢豪言能护得凌沖周全。凌沖虽有吞星符为后手,也不必与沙通明言。沙通想了想,说道:「洞虚剑诀与众不同,别的法诀修炼罡气,务求精纯,洞虚剑诀却要将三十六种天罡之气全数修炼,叶向天不是与你一个葫芦么?依我看,索性就在金陵城中,先将葫芦中罡气修炼了,再去北冥不迟!」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凌沖奉郭纯阳之命,去北冥凝练罡气,一心想到达北冥之后,再取葫芦中二十四种天罡大气修炼,不意还有这一招。沙通续道:「修炼罡气,贵在精纯,但洞虚剑诀既要修炼三十六种天罡,其中精妙我也不便过问。炼罡之境,只要凝真圆满,修成本命剑光,即可修炼罡气,莫看相差一层境界,只要真气与天罡之气相合,便会自生变化,法力与凝真境不可同日而语。」 修炼罡气,与自身真气相合,其中罡流变化十分玄妙,融汇而生新的法力,远超之前凝真级数。练气之道,每修成一层境界,法力转化精纯,元神通灵变化,形神渐而与道合真。每一层境界,皆有不同神异之处。 炼罡境界与胎动、凝真两重境界一脉相承,最重心法高低。若是玄门大派出身,炼罡心法正宗精妙,便可于九天长空之中,捕捉自家法诀修行所需适合罡气。且罡气与真气结合更为紧密,日后冲击金丹境界,也要容易许多。 玄魔两道大派弟子,无论凝煞、炼罡,修炼的法诀经歷代祖师推演,早已尽善尽美,绝无错漏之处。小门小户出身的散修之类,就没这等好处,莫说上乘炼罡心法,便是下乘法诀,也顾不得别的,先修炼了再说。 第357页 但各派修行,炼罡境界只闻吸取的罡气以精纯为上,从未听说似洞虚剑诀这般,居然要修足三十六种天罡大气的。沙通好奇之极,但洞虚剑诀为太玄剑派最高传承,凌沖根本不可能为他讲解其中精要之处,只能心痒痒的,不敢多问。 凌沖思索良久,断然道:「既然如此,我就着手修炼罡气!」三日之后,静室之中忽然佛光大作,直冲霄汉,禅唱之声隐闻,这等异象一发即收,碧霞和尚推开木门,满面微笑,轻轻走来。脑后佛光隐去,面上却有一种慈悲风采,多出了许多韵味。 凌沖便不通佛法,也瞧出碧霞和尚定是炼化了冤魂反噬戾气,道行大进,于佛法又有进境。其实以碧霞和尚开启佛门六识的修为境界,炼化区区冤魂反噬,轻而易举。但那冤魂之中居然藏有通意老妖残魂,原来他被弃道人暗算,最后关头忽然醒悟,已然不及,被弃道人用计,引爆神魂而死。却有一缕残魂侥倖混入了冤魂之中,一併被收入佛国世界。 碧霞和尚欲求上乘功果,以佛光点化冤魂,使之皈依佛门,得解脱自在。通意老妖残魂一身玄阴真气,被佛法炼化,立时激起反抗。碧霞和尚花费三日时光,将通意老妖残魂炼化,点化了其余冤魂,使之常驻佛国世界,诵经修持,待得时机圆满,再送其重入轮迴。 佛门法力,不可思议。尤其佛法微妙,更能超脱轮迴。若是碧霞和尚修成真如之境,佛国世界演化真实境界,就能收容这些冤魂,不必再入轮迴,就在佛国之中修行,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亦是上乘佛果。 佛门有一十八大神通,其中掌中佛国、沙中世界、极乐净土、琉璃宝光世界几大神通皆是开闢世界,收纳无穷生灵,同参上乘功果的无上神通。碧霞和尚所修佛国世界,就是极乐净土大神通所演化。于无量虚空之中,开闢一处清净佛土,佛子躲在其中修行,无生老死,亦不入轮迴。只需佛土不灭,我即不灭,可谓了断生死,亦是一种超脱境界。 凌沖笑道:「恭喜大师法力大进,正果可期!」碧霞和尚笑道:「我佛门功果最重机缘,到了便是到了,不到便是不到。老衲修持百年,不意昨夜机缘忽至,还要多谢凌师弟成全之恩。」 凌沖笑道:「说甚么恩怨情仇,本来清净,何处不是吾乡?何人不是如来?」他虽未参修佛法,但资性颖悟,灵机一动,借用了佛经中一些道理,回答碧霞和尚之言。 碧霞和尚一愣,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凌师弟果然生有慧根,若肯投入我楞伽寺,方丈恩师定会将《楞伽四卷经》倾囊而受,不出百年,定可修成真如,不令玄门纯阳专美于前!」 《楞伽四卷经》为楞伽寺鼻祖听清净功德佛说法,记述编纂而成,其中法门精深奥妙,直指真如妙境,乃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之修行秘典。碧霞和尚身为普渡神僧亲传弟子,方得传授。三嗔和尚下山之时,虽将《楞伽四卷经》真本随身携带,也只仰仗其无上法力,击退大幽神君与雪娘子,点化萧厉罢了。 三嗔和尚宿世孽缘,解脱不得嗔念,不能得悟空了之性,并无机缘修习《楞伽四卷经》上所载法门。碧霞和尚亲口说道,若凌沖肯拜入楞伽寺,定可尽得方丈传授,可谓是褒奖之极了。 沙通也有些惊异,却见凌沖笑道:「多谢碧霞师兄好意,小弟生平爱剑,又修炼了洞虚剑诀这等玄妙剑术,毕生夙愿唯有证道长生,修成无上剑法,试剑天下,方为快意。至于佛门清苦修行,怕是与小弟无缘了。」 碧霞和尚笑道:「说甚么有缘无缘,一念之动,便有因果相随,那便是缘。凌师弟日后自有体悟,去休!去休!」大笑声中,大踏步而去。沙通哼了一声道:「这秃驴倒是自在!」龙鲸乃天妖血脉,天生对佛门修士瞧不顺眼。 凌沖说道:「碧霞师兄修为大进,只怕不久便可参悟佛门第七识,着实令人艷羡!」沙通道:「莫要分心,先修炼罡气再说。当日太清遗府之中,大幽神君与随天道人身受重伤,将养不出,唯有雪娘子那荡妇见机逃走。天欲教的妖妇最喜采阳补阴,遇上你这样小白脸,定然不肯捨弃,如今只怕在金陵城外徘徊。危害之烈,丝毫不下于弃道人!」 凌沖大笑道:「任他天欲噬魂,我只谨守道心,生死有命!」玄天观中,凌沖借了清元道人当日炼丹地室,着手修炼罡气。地室之中,一座硕大丹炉矗立,四五人合抱粗细,内中真火早无,炉壁冰冷,凌沖身手摸了一摸,寒气袭人,也不去管,双膝盘坐,静思洞虚剑诀之中炼罡之法。 洞虚剑诀为开闢虚空的无上剑诀,练到极处,自性自为,自我具足,不假外求。虽不如掌中佛国、沙中世界那般大神通惊天动地,能接引无量生灵,神魂入内,颠倒生死,视剎那如梦如电,众佛子身在其中,修持佛法之力又能加持开闢佛国之人,彼此两利。而玄剑灵光世界却以杀伐之术见长,任敌人如何变化,只需落在其中,就要受万剑攒刺之苦,身死道消,绝无半点佛门慈悲之旨。 其余先天庚金剑诀、太戊持法诛魔剑诀等等,或以杀伐立世,或以诛魔取胜,皆有不同奥妙。但全无洞虚剑诀这般高屋建瓴,立意深远。修行洞虚剑诀,非要天生道心,还要修炼无数根本剑光,难度比其他剑诀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自也有其原因所在。 第358页 凌沖修行五年时光,一跃而为凝真修士,还是他自小打下剑术根基,又天生剑心。如李元庆、凤兮郡主之辈,入门比他还晚,修为境界却丝毫不落于他,便因洞虚剑诀修炼太过艰难,还要兼修星斗元神剑法,方能供养得起玄剑幻境之所需真气。 凌沖深静思虑,洞虚剑诀中炼罡法门,种种法诀闪现眼前。当年郭纯阳传法之时,只传了洞虚剑诀金丹之前的内容,至于元婴之后法诀,待他境界到了,再来传授不迟。 凌沖细加咀嚼,越发觉得当年创设洞虚剑诀的四代祖师真乃天纵之才,洞虚剑诀之法着实精妙到了极处。炼罡心法所载,并非一股脑将三十六路天罡之气凝练殆尽,而是循序渐进,自三十六天罡中最为常见的太皇黄曾天罡起手修炼。 炼罡心法中还详尽记叙了如何分辨三十六天罡之气,如何採纳、如何蕴养、如何与真气合练等等关窍之法,详尽之极,曲尽其妙。凌沖静思一日一夜,将心法推敲了数百次,直到确信无有疏漏,方才取出那枚盛装天罡之气的葫芦,摆在面前。 伸手一指,太玄真气发出,葫芦口一蹦而起。葫芦受此激盪,传来水流潺潺之声,盈耳清越,十分动听。凌沖默默运起炼罡心法,丹田中太玄真气如走螺旋,摇盪不休,炼罡心法运转不停,葫芦中渐有丝丝灵气溢出,为太玄真气所吸,飘向凌沖,被其吸纳进去。 丝丝灵机正是太黄皇曾天罡之气,于三十六种天罡大气中,最为浊重,居于九层天罡大气最底。虽说浊重,对凌沖而言,却是清灵飘逸的不可思议。丝丝太黄罡气入体,钻入丹田之中,立时与太玄真气结合,太玄真气吸取了太黄罡气,就有无声之变,变得轻轻柔柔,若有闲适之意。 若说之前太玄真气刚勐霸烈,吸取了天罡精气之后,就有了一丝丝飘逸灵动之态。凌沖顿觉周身一轻,似乎飘然欲起。但随后知晓只是错觉而已,虽说炼罡之辈,真气刚柔变换,能抵御地心元磁之力吸摄,御剑飞遁,排云之上,也绝无这般快法,这才修炼了一丝一毫而已。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真龙罡 仙云罡 洞虚剑诀中说的明白,炼罡之道共分九层,一层一层向上,功力渐趋精纯。小门小派散修,法诀不精,未能将罡气利用到极处,只修炼六七层功夫,潜力用尽,无以为继。玄魔两道大派弟子,传承精妙,却能修炼罡气、煞气到圆满境界,先天上高出散修太多。 这九层功夫其实对应九重天罡大气。每一种法诀至多兼修两三种罡气,此方世界经先贤验证,共有九层天罡大气包裹。越向上一层,罡气便越精纯,若能一路修炼至第九层天罡之中,自可功德圆满,将罡气打磨到精纯地步。 三十六天罡,排名最底的为太黄天罡,最是驳杂,莫说名门大派,连一般散修小户轻易也不肯修炼。但玄剑灵光幻境包罗万有,偏要修全三十六天罡。凌沖唯有汲取此种罡气修炼。修炼罡气并无甚么诀窍捷径,一看心法高低,二看勤恳修行。 太黄罡气入体,先与四肢百骸中太玄真气结合,凝练罡气并不能大幅壮大真气,却可转易真气之性,使之沾染天罡真阳之意。比如凝真境真气运用起来,就似一个只懂出拳的愣头小子,修炼罡气之后,却能施展剑术、刀法,不可同日而语。 葫芦中所存天罡之气二十四种,为郭纯阳亲手采炼,精纯到了极点,不亚于第九重天罡大气所蕴精气。凌沖吸收几缕太黄罡气,周身饱胀欲裂,忙静心以真气炼化。一份天罡之气要有十份以上太玄真气方能炼化,他又是头一遭修炼罡气,不敢激进,但求稳妥,足足三个时辰过去,也只炼化了三缕罡气。 即是仅炼化少许天罡,凌沖修行境界也迈进一大步,成为炼罡级数修士。照理来说,到此境界,就能御剑飞遁,但他真气不纯,尚未能抵消地心元磁吸引,还飞不起来。再者手中也无一口好剑,唯有驾驭自家剑光,那般更要耗费真气,得不偿失。 凌沖住手不练,温养境界,出了房门,见沙通守在门外护法,苦笑道:「我花费三个时辰,才炼化三缕太黄罡气,要修成九层境界圆满,不知要耗费多久。」沙通冷笑道:「炼罡之道,只在心法高低,用功勤懒,别无捷径。我当年修炼罡气,足足花费了一甲子功夫,依我看来,你要炼罡圆满,只需二十年光阴即可,人族修士果然得上天眷顾!」 龙鲸体型狼犺,真气浑厚,要想炼罡圆满,自要花费更多光阴道力。沙通只用一甲子功夫,采炼罡气完毕,还被誉为龙鲸一族罕见天才。反观人族修士,大多修炼不过百年,便能修成金丹,一身法力神通丝毫不弱,玄魔大派掌教,更与沙泷平起平坐,甚至沙泷还被神木岛上代祖师用计擒捉,不得不听命于神木道掌教,坐镇岛上。因此说人族得天独厚,虽是先天体弱,一旦修炼得道,却可有翻天倒海之大神通,丝毫不弱于天妖神兽之类。 凌沖苦笑道:「便练上二百年也无妨,只怕我无有那等寿元。今日且静心修养,我好生思索洞虚剑诀炼罡心法,明日再练不迟。」怪不得先贤有云:「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练气士醉心修炼,动辄闭关数十载,不知光阴流转,道理便在于此。二十年方能修炼的罡气大成,还只是练气境界中一步打根基的功夫,之后婴儿、法相等境,更不知要耗费多少光阴,也许他纯阳还未修成,自家就先老死了。 第359页 残霞满天,已是掌灯时分,凌沖前去用晚膳,老父却不在家,赶往皇城议事。金陵城中已闹翻了天,昨夜有妖人斗法损坏皇宫附近数十所民宅,死伤数十人。更有甚者,国师曹靖的三位徒弟居然被斩杀与别府之中,枭首而死。 金陵城素来太平,已有十几年不曾出过大命案,今日不同,国师弟子死的不明不白,曹靖若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一早皇宫中那位皇亲贵胄就将大小官员传召而去,商议对策。 凌冲杀死三个仙官,乃是死有余辜,毫不在意,只是靖王之事还要知会张阁老一声。迴转房中,对沙通道:「沙兄可会飞剑传书之法?」沙通冷笑道:「那是你们剑修的把戏,我怎么会?不过你要传甚么消息,瞧在玄精丹的份上,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凌沖道:「劳烦沙兄,就说『靖王发动在即,望阁老早做打算,勿致生灵涂炭』几字便可。传与京师张阁老府中,我师侄张亦如处,他自然懂得。」沙通冷笑道:「此事不难,但凡间之事,改朝换代,修道人素来避之唯恐不及,你分心俗务,与修行无益。」 凌沖苦笑:「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尽人事听天命罢!」沙通呵气成符,篆刻了几字上去,那符文化为一道流光,闪得一闪不见。凌沖自小受儒道薰陶,怀有济世救民之心,靖王若举兵作乱,必会生灵涂炭,于心不忍,若张阁老能当机立断,将之或擒或杀,还可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阁老与一干朝廷大员如何谋划,他却管不着,只能尽尽人事而已。 凌沖将洞虚炼罡法反覆思虑,又动手修炼罡气,这一次就讯快不少,太黄天罡丝丝缕缕吐出,他用周身真气与之合练圆满,便引导罡气深入玄剑灵光幻境。太黄天罡一入玄剑幻境,立时与幻境中真气合一,又有三缕分别缠绕承干、破邪、中平三道剑光之上。 至于玄武星神剑,脱胎自周天剑术,以星宿道法为根基。星宿魔宗道法不重炼罡凝煞,只採炼打熬星光,孕育星神。星光之中包罗万有,不拘于罡煞之气,因此太黄罡气对玄武星神剑全无吸引。 承干、破邪、中平三道剑光吸纳了太黄罡气,变得更加灵动圆润,曲折之间,更见精妙,剑光中蕴含禁制亦有松动之意。先前受制于凌沖道行境界,三道剑光只祭炼到了凝真境圆满,八重禁制,如今凌沖步入炼罡级数,三道根本剑光自也可再加祭炼,成为炼罡级数,十二重禁制圆满。 玄剑幻境已有数十里方圆,犹如一个小小世界,似幻似虚,但吸纳的罡气着实不少,凌沖运用炼罡心法,也不需寻找甚么合用的罡气,只一股脑吸纳进来便是。葫芦中先只是丝丝缕缕真气溢出,被凌沖吸入七窍。到后来变得小指粗细,嗤嗤有声,凌沖全身三百六十处毛孔悉皆张开,团团汲取太黄罡气。 沙通静坐一旁护法,他被叶向天遣来,就是为了护持凌沖安危,先前还甚是不愿,一路行来,见凌沖修行勤勉,又有高深剑诀在手,这等人才,不出百年,又是叶向天一般的人物,如今交好,大有好处。倒也收敛了牴触,真心为凌沖护法。 他见葫芦中罡气翻滚,如烟似雾,扑向凌沖。其身犹如一个无底洞,将罡气尽情吞噬,暗暗心惊:「洞虚剑诀当真有这般神妙?居然要凝练三十六种天罡。凌沖悟性也是超凡,今日才修炼罡气,居然就有如此快法,比我当年快上何止一倍?这般练法,不出三年,便可跨过炼罡境界,直达金丹!」 凌沖修炼了小半夜,周身罡气欲沸,不得不停手,慢慢平復真气鼓动。如此一连一个月,每日修炼罡气,玄剑灵光幻境不愧为开闢世界之道,妙用无穷,藉由罡气洗鍊自身,几乎无有止境,有太黄天罡之助,如今已开闢到了百里方圆。 这一个月中,凌沖采炼罡气之余,还服用大还元丹,淬鍊精纯真气、罡气,如铁胚上砧板,以大锤锤鍊,锻去杂质火气,越发晶莹璀璨,剔透光明。他服用了四枚大还元丹,将真气精粹了四次,之后便再无存进,知道大还元丹药力对自己已然无用,不必再服。 玄剑灵光幻境经罡气淬鍊,先前虽然神妙,蕴养剑光种子,却是一种虚无缥缈之感,似乎全无实质,如今却是沉甸甸、圆坨坨,若显真形,其中三道根本剑光更是进步神速,已全数凝练了第九重禁制,正式跨入炼罡级数。 凌沖还向沙通请教炼罡之道,毕竟其为金丹级数大妖,经验丰富无比。沙通也不藏私,尽心指点,说道:「与我龙鲸一族最相合的罡气只有两种,一为真龙罡、二为仙云罡。真龙罡传说为天龙精气精血与天罡相合生成,炼成之后,纯化天龙血脉,化龙而飞。另一种仙云罡,乃是水行罡气,炼成之后,施展水行神通,滔滔大势,无可比拟。」 「我修炼的便是仙云罡,炼成之后,催动水行神通事半功倍,十分畅快。我不知洞虚剑诀炼罡心法究竟有何奥妙,但若要修炼圆满三十六种罡气,最好将每一种皆锤鍊精纯至无以復加,再去修炼另一种。」 凌沖再拜受教,加紧修行。洞虚剑诀炼罡心法十分玄妙,乃是一等一的法门,不重辨明,而在乎採取,吸取迅捷,但葫芦中罡气委实太过精纯,凌沖不敢放开手修炼,一旦控制不住,真气走火,却向谁说理?修炼时勇勐精进,一有不对,立刻罢手,慢慢安抚丹田躁动,如此一张一弛,渐趋佳妙。短短数十日,居然将太黄罡气修炼的功夫修成了三四成。 第360页 凌沖每日苦修,间或也修炼星斗元神剑,自那日无意中凝练出玄武星神剑,胸前七大穴窍所存玄武星光耗费殆尽,不得不苦练补充。弃道人迷惑通意老妖前来惹事,被碧霞和尚一举炼化,似是知道厉害,居然十分安分,不曾再来惹厌。至于雪娘子其人,胆小之极,闻听碧霞和尚在此驻锡,更是吓得头都不敢冒一下。毕竟佛法禅理,最是克制一切邪魔外道,一个不好被碧霞和尚度化了去,下场堪忧。 凌冲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金陵城中却是鸡飞狗跳,许多兵士往来逡巡,寻觅可疑人物。小商小贩倒抓了不少,官衙大狱一时爆满。传闻曹靖得知弟子被杀,大发雷霆,本要亲身赶来,恰逢惠帝召他入宫小住了些时日,每日探讨玄门长生之道,耽搁些日子,这几日便要亲至金陵,查访杀死徒儿的兇徒仇人。 凌真在皇宫中连住了三日,才放朝归家,面色阴沉,怒骂道:「不过是一群练红丸哄骗圣上的势利小人,死了几个就等如天塌一般,非要七日之内,缉拿兇徒!简直岂有此理!」曹靖人虽未至,却请皇帝下了手谕,责令金陵府尹七日之内破获兇案,将兇徒缉拿正法。明眼人皆知此事必是妖魔、练气士所为,试问三位精通飞剑之术的「仙师」高人,一般百姓哪有那等法力去杀? 偏生皇帝昏聩,居然真的下了手谕。金陵府尹整日愁眉苦脸,吓得要辞官归隐,不管这件闲事。凌沖道:「父亲有所不知,曹靖与靖王早有勾结,为其网罗党羽,前几日所赠的那枚极乐丹就有极大隐患,幸好孩儿发现的早,用别的药物替换,不然你我父子皆要落入其掌中。」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凌真听完,目瞪口呆,连骂:「祸国殃民!该死!金陵城其他大员皆获赠此药,他们……」凌沖道:「父亲不必担心,孩儿问过清元道长,那极乐丹初次服用,倒还没甚么,只要莫再服食,可保无碍。此事还要宣扬出去,令天下百官有了提防之心,亦可打击靖王势力。此事皆是碧霞大师亲口所言,他是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俗务,托孩儿转告父亲,早生对策。」 凌真对碧霞和尚十分尊崇,闻言深信不疑,道:「不错,此事必要上奏朝廷,只要将靖王与曹靖两个奸贼捉拿,便可真相大白于天下!」凌沖暗暗摇头,靖王早有反意,惠帝却充耳不闻,可见其在朝廷中势力何等之大,贸然将极乐丹之事传出,只会倒逼靖王提早发难,说道:「此事不可急躁,还需从长计议。」 第二百七十六章 炼罡之理 靖王早有反意,弄得路人皆知,造反造到这等境界,也算千古一人。偏生惠帝昏庸,就有大臣禀告靖王有不臣之心,也只一笑而过,毫不在意。靖王闻听,越加骄横,行事也大胆许多。大明祖制,皇室亲王皇子,成年之后,皆有分封藩地,一旦就藩,无诏不得轻入京师,否则以叛乱论处。 藩王于藩地之中,绝无自由,除却一应开销由朝廷供给,非但不能训练兵马甲冑,王府中护卫也只有区区数十人,若有多了,地方大员便可上奏朝廷,仍以叛乱论处。地方大员本身对藩王就有监视上报之责。 靖王得惠帝恩宠,花钱买通地方官员,对其训练刀兵,图谋造反之事,睁一眼闭一眼。他的藩地就在北方,离北方魔国不远,当年镇远大将军萧远年秉性刚直,一摺奏章上报朝廷,言道靖王暗中训练死士,豢养客卿,早晚必成大患。谁知被惠帝留中不发,又有宫中太监收了靖王好处,暗中送信。 靖王怀恨在心,使计命人诬告萧远年与魔国暗通款曲,欲放开北方要塞,任由蛮兵入侵中原。惠帝接报大怒,将萧远年投入狱中,不久处死,连带萧家上下判了个斩立决。幸有忠僕义士以自家骨血替换了萧厉出来,才有其后萧厉学成魔道功法,快意恩仇之事。只是萧厉已入歧途,又拜入星宿魔宗,成为魔道修士,却又始料未及了。世事变化无常,便是如此。 凌沖道:「我已修书给张首辅,将曹靖与靖王勾结之事言明,就看朝廷如何处置了。」凌真道:「张阁老为国之擎天柱,有他老人家,靖王这等跳樑小丑,也翻不出甚么花样。」父子秘议了半宿,各自歇息。 炼罡境界,就是一个水磨功夫,耐得住孤寂,用心修持。凌沖放下心结,连星斗元神剑也不修炼,专攻太黄罡气修炼。七日之后,玄剑灵光幻境中罡气凛然,太黄罡气修炼赫然破入炼罡第二层境界。太黄罡气为三十六天罡中最下者,最易修炼,因此进步神速。但十几日过去,也只修炼到第二层境界,离这一道罡气九层圆满还差了许多火候。就算太黄罡气修炼圆满,尚有三十五种罡气要炼,每一种皆要九层境界圆满,不知耗费多少苦功。 罡气修炼,本无捷径可寻,沙通虽是过来人,也无甚么经验传授,只凭凌沖自悟自修。凌沖在家行冠礼已毕,按儒家说法,二十弱冠,已可独当一面。再下来便是三十而立,立言、立功、立德。凌康与父母家人团聚几日,又自返回,依旧做他的县官老爷。 凌沖归家省亲将毕,亦要北上北冥之地,攒炼罡气,寻求还幽寒水铸剑。这一日闲来无事,又去碧霞寺找碧霞和尚论道。碧霞和尚自度化冤魂之后,道行大进,于佛法领悟臻至不可思议之境,想来不久便可突破一层境界,证就佛门第七识,亦即玄门中法相境修为。 第361页 凌沖此来,乃是为讨教炼罡之密。碧霞虽是和尚,但佛道修行之理相通,未始不能指点他修行路数。碧霞和尚听闻他欲求炼罡妙法,沉思良久,说道:「我楞伽寺修行佛门九识之道,寂了空无,性体虚寂。所谓识者,以了别为义。谓能照了分别一切诸法故也。一眼识谓眼与色为缘而生眼识。眼识依根而生。眼根因识能见。是能见者。名为眼识。二耳识谓耳与声为缘而生耳识。耳识依根而生。耳根因识能听。是能听者。名为耳识。三鼻识谓鼻与香为缘而生鼻识。鼻识依根而生。鼻根因识能齅。是能齅者。名为鼻识。四舌识谓舌与味为缘而生舌识。舌识依根而生。舌根因识能尝。是能尝者。名为舌识。五身识谓身与触为缘而生身识。身识依根而生。身根因识能觉。是能觉者。名为身识。六意识谓间法为缘而生意识。意识依根而生。意根因识即能分别。以能分别前五根所缘色等五尘境界。」 「此为老衲修行境界。佛法修持与玄门修行并行不悖,义理虽异,妙旨一源。师弟修炼罡气,当不着于罡气之体相,罡煞之意,因因缘而起,了无分别。佛门观照,当分别了悟其缘起性空之意,还归虚空本来之性。」 一番道理,说的玄之又玄,将佛门九识之道与玄门罡煞之意贯通。凌沖甚是聪慧,闻言眼光一亮,说道:「师兄之意,是说我采炼罡气,不可着相于其形,要以元神观照其性?」 碧霞和尚抚掌笑道:「师弟天资颖悟,果然不凡。无论罡气煞气,皆为大道所化,与天地元气一同,其性或阳刚或阴寒,最合融于神魂真气。玄门修炼罡气,取其大哉干阳之意。三十六种天罡,就有三十六重意境,师弟修炼之时,可细心体悟,自有收穫。」 碧霞和尚不愧为修成六识的佛门高僧,抛开佛门义理,纯以玄门阴阳之道,註解炼罡之意,亦是信手拈来,循循善诱,比之沙通只知冷着脸照本宣科,不知高妙多少。 凌冲心头如雷鸣电闪,豁然开悟。玄门炼罡,并非只汲取罡气混于真气之中那般简单,而是要妙悟罡气所蕴至理。三十六种罡气,皆有来歷。如真龙罡便是真龙气息与天地元气相合化成。仙云罡则是云霞精气,受大日笼罩而生。当年去往神木道途中,叶向天曾令他与张亦如两个修炼冰魄罡气与太白玄罡。 冰魄罡气是北极极光与北极寒气相交而生,缥缈寒烈。太白玄罡则是太白精金矿脉,受大日蒸晒,太白精气上浮于天,久久自生。种种天罡皆有其来歷,莫不为天地元气异变,妙合至理。炼罡炼罡,炼的却是其中所蕴意境道理,以之存思神魂丹田,自可得造化玄妙。 凌沖悟通此理,种种桎梏豁然洞开,颇有醍醐灌顶之意,再拜说道:「师兄点化之恩,永不敢忘!」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初至北冥 碧霞和尚笑道:「这般道理师弟自可悟得,老衲不过提前捅破,算不得甚么。师弟炼罡,要寻天高清澄之处,于高峰接引,直上九天,采炼罡气才至精至纯。金陵城绝非修炼之所。」 凌沖点头:「我此次归家省亲已毕,三日之后动身前往北冥炼罡!」碧霞和尚道:「此一路贵派郭掌教安排沙通护送,不失为精妙。只那弃道人魔法诡秘,不可不防。师弟身在金陵,他有所顾忌,不敢侵犯。若抽身离开,一路之上必不安宁。」弃道人忌惮碧霞和尚天龙禅唱与大旃檀佛光两门神通,如今又多了一门佛国世界妙法,更不敢来。只要凌沖待在金陵,可保万无一失。一旦离去,碧霞和尚照顾不到,弃道人定会出手拦截。 凌沖一笑,说道:「弃道人神魂受损,元婴级数实力只能发挥凝煞境界法力,只是噬魂道妖法诡异难缠。不过师弟也并非全无后手,今日前来,请师兄品评一番,瞧瞧有无克制那厮之功。」心念一动,紫府中吞星符冲出,凌空一悬,散发无尽吞吸之意。这货无时不在吞噬周天星力,凌沖空自垂涎,不知被甚么物事截流,半点捞不到好处。请碧霞和尚瞧瞧,也有揪出那物事之意。 碧霞和尚见了吞星符,眼眸陡然睁大,道:「这、这是……」凌沖道:「我曾得太清门一卷符经,依法修炼,混以玄鲸吞海功符箓,无意中练成这一枚吞星符。只是此符吞吸星力,却不肯有半点回馈,请师兄瞧瞧,究竟是何物事将星力截取?」 吞星符来歷奇特,不同于太清门每一道符文真传,似有一只大手强横拨弄,凌沖才修成此符。碧霞和尚细细观瞧,此符由无数符文勾连榫卯而成,每一道符文又有无穷符线穿引交叉,繁复精妙到了极处。碧霞和尚看罢,嘆了口气道:「师弟,你是撞了大运了。此符初成,就似一件法器,汲取星力祭炼自身,不需你过问。待它火候足够,自会将星力反哺于你,有此符在手,当不必怕弃道人暗算了。」 凌沖问道:「此符中并无甚么物事截流星力,只是它自家祭炼自家么?」碧霞和尚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笑容,说道:「神符有灵,不需祭炼,自能修行,日后前途广大。」若当真如此,吞星符可谓灵异之极,假以时日,自家就能祭炼成为法宝。 凌沖将信将疑,又道:「此符在手,能克制弃道人神通否?」碧霞和尚颔首道:「自能克制!」凌沖问了半天,碧霞和尚一口咬定,有吞星符在身,不必怕弃道人偷袭。 凌沖有盘桓良久,再三拜託碧霞和尚照料凌府家人,碧霞和尚慨然应诺,这才离去。碧霞和尚亲送至寺外,迴转方丈精舍,面上止不住惊骇之色,自语道:「那吞星符倒也罢了,其中那件物事……我还是莫要插手,连郭纯阳算无遗策,放任凌沖自家闯荡,我多嘴置喙,有祸无福。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第362页 吞星符来歷奇异,凌沖始终怀疑内中有甚么物事,潜伏紫府之中,始终是个祸害。碧霞和尚既如此说,当无大碍,有此符护身,心下也安定了些。 迴转凌府,归家这段时日,他抽空传授了王朝十三招守山剑术,又运功助其打通经络,温养真气。如今这位凌府大管家一身太玄真气,不亚于当年未拜师时的自己,有王朝镇守凌府,也可安心些。又向清元道人讨了些安神益气的丹药,吩咐王朝加在平日饮食之中,逐渐壮健家人根骨。有玄门外丹支持,老夫人与凌真夫妇活过百岁不成问题,也不至于凌沖修成道法,归家却只剩一堆枯骨。 凌沖又吩咐清元道人,待自家起身之后,便前往襄阳齐家村,将太清符经亲手交与齐瑶儿。既然决心修道,就当了无牵挂,情孽之事,能不沾染,便不沾染,落得一身清净。 将后事料理妥当,凌沖禀明祖母、双亲,三日之后,离开凌府,表面是前往京师,继续师从张首辅修习学问,暗中却由沙通引领,至北冥炼罡铸剑。 凌真不疑有他,着实勉励了几句。至于靖王造反之事,既已知会张首辅,也算尽力,余下就非他一个小小礼部侍郎所能左右。凌沖离家自有一番悲悲切切,不必细表。 高天流云之中,一线水光奔腾,快捷无伦,堪比剑修剑遁功夫。正是沙通运用水遁之术,二人赶往北冥之地。凌沖初炼罡气,根基不稳,尚驾驭不得剑光,要靠沙通带契。 遁光之中,沙通问道:「此去弃道人定会动手,还有雪娘子那贱人,你打算如何应付?」凌沖闭目练气,说道:「兵来将挡便是。」沙通见他卖关子,哼了一声,不肯再问。一线水光高居穹天,排云荡气,一路投北而去。 北冥之地,离北极极处不远,已算这一方世界最北之地,终于冰雪交加,冷冽非常。水遁迅快,沙通法力深厚,丝毫不下于当年的叶向天,一心赶路,一日夜足可飞出万里之遥,不过一月时光,离北极已然不远。 极北之处,天气苦寒,朔风颳面,二人皆是修道之士,不畏寒暑,又有遁光封挡,毫不在意。凌沖闲来也曾凭空下望,见其下汪洋一片,海水越向北处,其色越发深沉,到了最后直是漆黑如墨染,也不知甚么原因。 北冥黑水之中,时有生物游动,体型庞大之极,大若巨山,小若土丘,皆是洪荒异种,有时两只怪兽狭路相逢,便是一场好杀,只杀得海水飘红,残肢遍地,非将对方置之死地不肯罢休。 北冥黑水中,又有无数冰川冰山,结成一片。偶有一座冰峰孤立,摄入水中,缓缓游动。水上露头望去不过小小一截,沙通却道水下另有八、九倍巨峰隐没,若是船只海兽不知就里,撞了上去,必要船毁人亡,或是骨断筋折。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冰峰鏖战 弃道人出手 凌沖尚是头一次瞧见这等域外风光,不免多瞧了几眼,又沉心修炼罡气。凌沖得郭纯阳传授,苦修不辍,日夜揣摩道法,无一日懈怠。一个普通人,得了无上道诀,修炼个几年,便成为绝世高手,杀神杀佛,只在一念之间,那是世俗小说中的妄言而已。 就算有修成天仙的道诀摆在面前,无有名师指点、自家苦思苦修、种种外物机缘辅助,也不可能修成甚么道果,自家闷头修炼,一个不好就要走火入魔,苦不堪言。 凌沖想了十几年,才有机缘拜入太玄剑派,得传精妙道法,一心嚮往长生大道,绝无一丝一毫精力浪费。待得炼罡已毕,还要迴转太玄峰,向郭纯阳请教凝结金丹的法门,看在沙通眼中,只觉这少年锐意苦修,已至疯狂境界。所谓不疯魔,不成佛,便是这个道理。 「这小子当真好运道,葫芦中罡气精纯到了极处,必是郭纯阳亲自出手凝练,倒是对这小弟子十分疼爱啊!」凌沖修炼罡气的那枚葫芦,以沙通眼力自然瞧得出,其中罡气之精纯,惊人之极。唯有纯阳级数高手,花费极大心血,才能采炼的来,随手赐给了凌沖这个毛头小子,足见郭纯阳对其之喜爱,寄望之深。 相比起来,沙通大爷可没那么好运气。当年炼罡时,还是一人躲在神木岛上,运用神通,独入苍穹,一层一层的修炼下去,足足用了数十年时光,若是沙泷肯似郭纯阳这般出手相助,沙通炼罡期限起码要短上三十年。 「炼罡炼罡,除却真气沉融罡气之外,还要体悟其性,三十六天罡便有三十六天性,悟通其中关窍,方能与自家道法相合,冲击金丹境界。不然只採炼天地真气便可,何须费尽辛苦直上云霄?郭纯阳如此行事,怕有揠苗助长之嫌。不过葫芦中仅有二十四种罡气,尚余十二种须凌沖自家寻找,真仙级数、掌教人物,算计深远,我不能及!」 自东海起身,过百万里之遥,便是北海地界。所谓四海龙族,北海中亦有龙宫龙王,龙族为先天大妖之身,出生便有无穷法力随身,又有种种秘法传承,比人族修士起点高出千万倍。只是四海承平太久,龙族一干龙子龙孙,渐渐堕落,只知纵情享乐,不肯刻苦修道,以至于除却四海龙王并几位龙族长老之外,新一代龙族高手修成纯阳者,无有几个。 沙通借水遁飞过北海,自血脉而言,龙鲸一族与四海龙族尚是姻亲,轻易不相往来。尤其沙泷被迫身入神木岛,为其镇守密穴之后,更是断了联繫。当年神木岛上代祖师并几位长老,设下毒计,趁沙泷练法闭关,以极上乘法力,将之制住,胁迫其加入神木岛,给个长老名分,实则要龙鲸一族为神木岛卖命。 第363页 沙泷受制于人,不得不从。直至百年前,与郭纯阳暗中勾搭。郭纯阳此人,心狠手毒,但有一桩好处,便是言出如山,算计深远。沙泷得他允诺,自有放其自由之日,因此才安排下一场大戏,坐看沙通为叶向天所掠,沙通为龙鲸一族最有希望冲击纯阳之辈,乃是沙泷的软肋,被叶向天带去太玄,明面是服役百年,聊作惩戒,实则却是避祸,免得有朝一日,郭纯阳与沙泷联手,暗算神木岛,沙通不知就里,遭了池鱼之殃。 这一切经过,沙泷在那一缕精气龙珠中所得明明白白,沙通炼化龙珠,自知其意,这才死心塌地留在太玄。不然他怀有异心,郭纯阳也断不会命其出山,辅佐凌沖炼罡。 凌沖修炼了半日罡气,忽然启目道:「沙兄,此处已是北冥地界了么?」沙通道:「我等早已穿过北海,此处正是北冥地界,不过要攒炼罡气,须要寻一处高山险峰,离天穹愈近愈好,方便腾身飞行,身入云天。待寻到合适高峰,我再与你传授炼罡种种禁忌,免得出了差池。」 龙鲸一族与太玄剑派如今可谓一荣俱荣、同气连枝,沙通见凌沖前途远大,日后定能修成纯阳的人物,在太玄剑派中执掌大权,现下倾心相交相助,保不准日后便是一座极大靠山。 凌沖道:「沙兄做好准备,弃道人若要动手,就在这几日了。」天罡真气,赤阳霸烈,天生克制噬魂道这等阴邪法力。凌沖修炼罡气,必要身入九天,给弃道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入九天云层之中,不然必会引来天雷击顶,罡火炼魂,必死无疑。 凌沖若是修成罡气,法力进境一大境界,弃道人胜算更少,因此若要动手,唯有这几日,趁凌沖寻觅炼罡之地,暗中下手。沙通想通此节,暗中凛然,只加紧催动遁光。 北冥之地,终年苦寒,朔风颳面如刀,人迹罕至。海中生灵纵横游弋,遇上天敌便狠狠厮杀一场,直至血染海疆,对修士遁光反不怎么在意,任由沙通两个飞过,全不理会。 北冥广大无极,与大明地域相比,别有一番粗犷风光,似是回归洪荒,全是杀戮血腥之意。最出名的门派莫过于玄女宫,此派传人皆为女子,修炼两种先天真水道法,直指先天大道,亦极精妙。能以女子之身,占据正道七派一席,可见其势力潜力。 但北冥之中,除却玄女宫一系之外,尚有无数散修,亦有魔道魔头。此处生灵极多,大多体型狼犺,血肉丰厚,正合修炼魔功之用,若是先天血神到此,尽情掠夺生灵精血,不出数年便可恢復全盛功力。 至于北海之地,有龙宫龙王镇守,魔道修士反倒不多,沙通深知此理,尽量避开修士聚居之处,幸好他精通水行遁光,北冥多水,法力运转处,一线波纹摇盪,人已无踪。凭空省却了许多麻烦。 凌沖身入北冥,想起当年灵江之上,争夺癞仙异宝之时,那位程素衣师姐,衣袂飘飘,轻纱覆面,身姿绝世,如姑射仙子浑不食人间烟火。至于高玉莲,重归玄女宫多年,不知修为练到甚么境界,不过既已与凌家解除婚约,便没甚么仇怨,更不必找上门去,寻她晦气。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沙通道:「便是此处了!」眼前陡然现出一座昂扬冰峰,高有万仞,直入云霄,不知其极处,如神龙入九天,见首不见尾。这座冰峰全由坚冰聚成,有数十里方圆,广大之极,绝无雕琢痕迹。也唯有北冥苦寒之地,方有如此鬼斧神工之造物。 修炼罡气,最好便是于高绝之处,要身入青冥,离天穹愈近,飞遁之时便愈省力,这道理十分浅显,凌沖亦自深知,皱眉道:「此峰风灵挺秀,为方圆万里之内最孤高秀拔者,占尽地气灵机,只怕早有修士居于其间,要安然于峰顶炼罡,只怕尚不容易。」 说话间,果有数道光华起自峰腰之处,转的一转,往二人飞来。沙通冷哼道:「先报上太玄剑派之名,若他们不肯退却,就下狠手杀了!」身为天妖血裔,骨子里便是嗜杀好斗,在神木岛上乃是有名的二世祖,不然当初在灵江之底,太清别府中,当着随天道人面,就要喊打喊杀,斩了于沛,报当年算计之仇。 在沙通瞧来,北冥之地的修士,皆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杀了也就杀了,杀不动难道不会请郭纯阳来杀?反正太玄剑派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就是一群修炼玄门剑道的魔头,这样大靠山,不用白不用! 凌沖苦笑不语,数道光华忽然分作两路,一截前路,一断后方。沙通见了冷笑道:「果然是没安好心,准备动手罢!修道界里的名声也要靠利剑杀出来才行!」 凌沖摇摇头,初至北冥,本不欲多树敌人,但对方摆明来意不善,再要充好人,人家拿刀砍你,非但不躲,还要笑嘻嘻凑上去,那是修道练傻了。剑修之辈,无有怕事者,凌沖还算有些涵养,换了张亦如那厮,早就嗷嗷直叫,拿剑冲上去砍人了。 三道剑光斜斜飞起,萦绕身前,做足了战斗准备。凌沖好歹修炼了太黄太曾天罡,也算一只脚迈入炼罡级数的修士,加之洞虚剑术神鬼难测,斗法第一,等闲炼罡、凝煞级数的傢伙,还真不必在意,随手杀了便是。 当前遁光迫近,中有两名少年,俱是驾驭飞剑,双双将手一扬,两道剑光如神龙搅水,剪尾而来。两位少年出手,居然是正宗仙家剑术,不比那些半吊子散修。 第364页 两道剑光长有数十丈,如游龙戏水,闪得一闪,已至眼前。凌沖见剑光不过炼罡级数,正可对付,喝了一声,中平剑与破邪剑双双抢出,迎了上去,眨眼斗在一处。 海外修士,战阵杀伐只当等闲,又有许多天材地宝,补益真气,无论修道境界、法力运用,要比中土修士高上一点点,凌沖攒炼了一点罡气,还未能自家驾驭剑光飞遁,那两个少年炼罡火候已至第五层,罡气与真气相合,驾驭剑光得心应手。按理凌沖绝非其对手,但洞虚剑术不愧为太玄镇山法门,斗法之能天下第一,中平与破邪两道剑光,闪烁不定,不出几个唿吸,已将对手两道剑光压制的极力收缩,哪有先前那般锐气? 沙通当年初见凌沖,便被这少年以自悟的剑音鸣啸,抵住了龙鲸天音,其后与他出太玄,入太清遗府、斗弃道人、杀通意老妖,一桩桩一件件,这少年成长极快,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单以剑术斗法论,沙通自认都非其对手。「太玄剑派得了这件璞玉,怪不得郭纯阳如此着紧,连洞虚剑诀这等无上传承,想都没想,直接传了他。这份眼光,当真可畏可怖!」 凌沖一颗剑心,剑术显化,万流万端,无论对手剑光如何变化,或虚或实,总逃不过他剑眼查知,往往剑光还未变化,中平剑与破邪剑就已将后续剑路全数封死,逼得对手手忙脚乱。沙通目力极好,见对面遁光中两位少年被凌沖逼得剑路散乱,面上始终表情不动,喝道:「那两人被弃道人魔种控魂,要小心了!」 凌沖闻言,精神陡长,先前还算留了一手,不肯痛下杀招,既被弃道人操控,还有甚么客气的?中平剑光暴涨,一圈一送,两位少年两道剑光被搅散断去,再也不成章法。破邪剑光趁机如雷擎动,只一闪,来至两位少年遁光之前,狠噼而下! 剑光闪动之间,已有了当年叶向天施展剑气雷音剑术五六分气概,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唯有到了炼罡境界,方可下手修习。盖因炼罡之后,真气沉凝飘逸,兼而有之,方能承受得住剑气撕裂大气带来的反噬,不然修为低些,没等剑气越过音障,自家先承受不住,真气暴乱而亡了。 凌沖这些日子修炼太黄天罡气,就算彼辈列为三十六天罡最下等,也是罡气一流,日息苦修之下,真气纵横变换,出手终于了有了剑气雷音的几分雏形。 破邪剑光是当初凌沖于血河之上,观摩庚金道人出手与先天血神激斗所悟,就是一噼而下,却蕴含破邪诛魔剑意,刚勐霸烈之处,位列三道剑光之首。此剑一出,剑光照耀两位少年面庞,躲也来不及,剑光过处,两位少年自肩头至腰部,被斜斜噼开,鲜血洒落长空。 相斗无好手,既知弃道人已然出手,绝无手下留情之事。弃道人使得是驱虎吞狼的毒计,若不能以雷霆手段,斩杀这一波敌人,待其将周遭修士尽数控魂而来,沙通与凌沖就算千手千眼,也要退避三舍,不敢争锋。噬魂道妖法就是这么诡异绝伦,往往先前还是同门师兄弟,被妖法控魂之后,下一刻便会一剑刺入同门心口,自家却全然不知。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寒金神砂 沙通强夺 玄魔两道门户,对噬魂道皆是深恶痛绝。还有传言道,噬魂老人作孽太多,被玄魔两道真仙高手围攻,才将之斩杀,可见其树敌之多。弃道人向来以噬魂老人嫡传自居,瞧不起夺魂道人一系,认为他们篡夺掌教大位,所练功法偏离噬魂老人正传,非是正宗。因此见弃于夺魂道人,发动噬魂魔引,将之重创。 弃道人发现凌沖这个上好炉鼎,捉住凌沖神魂,修补自家元神,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一路尾随而来,他绕到沙通遁光之前,以神念搜索冰峰,发现几位年轻修士,正在操演法术飞剑,当下以噬魂法侵夺神志,命其出山与凌沖为难。这几位修士修为不一,最高者是金丹级数,其余三个正是炼罡境界,但劫击沙通两个却是足够了。 凌沖剑术凌厉,下手绝不容情,一个照面之间,斩杀两位少年,大出弃道人预料。身后一道遁光之中,那位金丹修士面色冷峻,一扬手,便是一大蓬飞砂之物发出。这蓬神砂有个名号,唤作寒金神砂,乃是他们这一派散修中秘传宝物。炼制十分不易,要取万顷海水之中所含五金之精,混以水行真气,于体内运炼百年以上,方得祭炼成为法器胚子,之后用功越勤,所炼神砂威力也就越大。 这金丹修士平日修行最是勤勉,早早结成一粒玄门金丹,最得乃师欢心,这才将祭炼寒金神砂之法门传下,他用功百年,才得祭炼一个雏形,不想一时不慎,为外魔所侵,成了傀儡,竟将平时珍逾性命的宝物不假思索,一气打出。他们师徒隐居孤峰绝壁之上,身入北冥,大半便是为了採取北冥寒水中的五金精气,并借无穷水行真气练就法力。几个修士之师修为极高,百年前凝练婴儿,如今正在琢磨修炼法相之事,今日恰有要事,离了洞府出游,不想祸从天降,弃道人杀来,不由分说,将他门下弟子尽数化为傀儡。 他们师徒为散修一流,与其他门户也无甚往来,加之北冥之地苦寒酷烈,更没几个修士驻足。数百年以来,占据那座冰峰,早将其上修士驱赶一空。便北冥海中修士,有心寻他们师徒晦气,也因背后有一座大靠山,轻易不敢动手,百年来相安无事,也是弃道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根本不将他们师徒放在眼中,驱使了为他卖命。 第365页 凌沖自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就是知道了,这一剑也照样砍了出去,临阵对敌,难不成还要心慈手软,伸长脖子等人来杀么?这一手寒金神砂发出,本体乃是一小蓬金光灿灿的砂子模样,一经出手,立时颗颗化为人头大小,风雷并发,相互之间略一碰动,便是震天价一声大响,尤其其中尚有五金精气相互攒刺噼斩,演化不绝。 凌沖眼见一大蓬金色神砂飞来,发出雷鸣风吼之声,蕴藏无限杀机,心下一惊。这套宝物乃是金丹级数修士祭炼百年,其中禁制几乎祭炼到了绝顶,高达十六重,且饱含水行、金气之妙用,取金水相生之意,生生无穷,威力绝大,绝非自家现下道行所能抗衡。 一旁沙通眼眸一亮,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好宝贝!你不必动手,且看我收了它!」这一套寒金神砂蕴含金水二行妙用,恰与龙鲸一族秘传之先天坎金神网相似,正是为沙通量身打造的法器。先天坎金神网是沙泷祭炼,已是法宝级数,自不会轻易让沙通带走。沙通正愁两手空空,并无甚么得力法器护身,正是瞌睡送枕头,再没这般便宜的买卖了。 大笑声中,沙通喝了一声:「凌沖,你自家且快活片刻!」凌沖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抛出遁光之外,心头大骂,幸好这些日子炼罡有成,勉强驾驭剑光浮空,不至于一气掉落地面,活活摔死。 眼前一条庞大阴影闪过,却是沙通甩脱凌沖之后,竟然一气现了元身真形,化为一条长有数十丈,腹下生有五只龙爪,龙头鲸身的怪物,口内牙齿森森如剑,血盆一般,张开大嘴,勐力一吸! 寒金神砂本是化为一条数十里,五色斑斓,隐闻水声激盪的长幕,若是将敌人裹住,一时三刻之间,就会被五金精气所化剑气、刀气并水行真光,消磨护身法器宝光,连人带宝,磨鍊成虚无。但沙通仗着龙鲸出身,根本不讲甚么斗法斗剑,就是现了原形,蛮横之极的一吸! 凌沖眼前陡然现出一道奇景,一条数十里长的云气水光,被一条数十丈长的庞然大物,一口吞入腹中,任你甚么神通变化,统统无用。沙通所化龙鲸吞吸了寒金神砂,犹如知足,野性大发,龙吟鲸吼之中,又是一口吸来,遁光中本有一位金丹、一位炼罡二人,被他一吸之下,根本收不住阵脚,惊骇之中,随着寒金神砂被龙鲸怪物一口吞吃! 沙通哈哈大笑,龙鲸真身摇首摆尾,于海面上打了个滚,又復化为一位昂藏大汉,手中托着一蓬金灿灿的神砂,笑容满面的飞来,大叫道:「痛快!真是痛快!非但得了一件至宝,还享用一顿血食!」这套寒金神砂虽然祭炼手法精妙,但也不出先天庚金神网之藩篱,只要略加洗鍊,化去原主人所下法力禁制,便可应用自如。尤其这套法器本质极好,以金水二行真气祭炼,还可一路修炼,就算沙通修成纯阳,亦可成为一件随身至宝。 这一趟北冥之行,只看这套寒金神砂便已值回票价,不由得他兴奋难当。二人合兵一处,凌沖见了那一蓬寒金神砂,摇了摇头,说道:「沙兄倒是有了趁手法器,我如今却连口飞剑也没着落。」 沙通得了宝贝,心情大好,笑道:「叶向天那厮不是指点你去寻那还幽寒水炼剑么?罢了罢了,送佛到西,索性陪你炼罡完毕,再去寒渊之下,寻那寒水。叶向天那厮求沙通大爷前来,不就是看上我龙鲸一族御水之能么!」 第二百八十章 凝练太黄天罡之气! 沙通方才展现元身,一口将一位金丹修士、一位炼罡修士吞掉,连渣都不剩,着实震撼了凌沖。沙通若是人族修士,同为金丹境界,总要苦斗一番,方能将对手杀死。但天妖之辈,果然不同,龙鲸元身吸江纳海,对手连反抗都不能,被一口吞吃,连带寒金神砂也成了囊中之物,委实太过兇残。 沙通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拉着露出往冰峰之上飞去。弃道人一气操控四位修士神魂,尤其还有一位金丹级数,本想将两人一举擒捉,谁知沙通如此兇残,不分青红皂白,将人吃了,连带附着其上的两颗魔念也被炼化,只气的暴跳如雷。 一道遁光循峰直上,朔风如刀,冰雪卷啸,沙通修为深厚,根本不畏严寒。凌沖暗思:「师傅果然算计精到,有沙兄一路护持,不知省却我多少苦功,但修道之人岂能畏难惧险?待我练就罡气,就能修炼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术,只等修成,便是弃道人来了,也能一斗,不必依靠沙通庇护了。」剑气雷音为玄门剑道顶峰之术,一旦修成,天下之大,大可去得,便弃道人噬魂神通诡异,操控神魂,打不过总可借雷音剑遁逃命。 那冰峰耸立天地之间,高入极天,万仞不足具言其高,以沙通遁光之速,也足足飞了半日才到峰顶。峰顶之上,沙通二人现出身形,四周云海翻滚,恍如人在天中,顶峰不过数里方圆,全由坚冰组成,绝无雕琢之痕。这等奇景壮绝之色,凌沖若不亲见,绝难相信,天地造物之奇,可见一斑。 冰峰之上毗邻大日,绝无一丝云翳,光华普照,照的人略有几分暖意,反不如山下苦寒。凌沖好歹也是修炼罡气之辈,早已不畏寒暑,只抬头打量云层,琢磨鍊罡之道。 沙通道:「方才那几个不速之客,当是居于此峰修炼,被弃道人搜魂控制而来,身不由己。我若是弃道人,功力有限,以魔种控魂,定会先发功力最深之辈,以求将我二人一击必杀,想来此峰之中,功力最高者便是那位金丹修士。此处毗邻天罡大日,至阳之地,弃道人万不敢亲身前来,大日笼盖之下,噬魂魔功先要大打折扣,得不偿失。你只安心炼罡,我为你护法。」 第366页 沙通能以龙鲸之身,修成金丹,绝非蠢笨之辈,三言两语,将弃道人心思剖析明白。他却不知此峰修为最高者非是那位金丹级数,而是其师,一位元婴真君。只是那人出门访友未归,才被弃道人趁虚而入,令四个徒弟死于沙通二人手中。 此事弃道人得知,毫不在意,巴不得其师早些归来,他有无数手段,施展驱虎吞狼之策,借元婴真君之手,打杀沙通与凌沖两个。只是万料不到凌沖剑术如此精妙狠辣,沙通又霸道非常,一个照面就杀人夺宝,马不停蹄,赶到峰顶,令他一切算计落了空处。冰峰之顶上接九天,大日日华普照,算是至阳之地,天生克制噬魂道阴邪功法,弃道人绝不敢轻上峰顶,只有躲在一旁生闷气。 沙通道:「炼罡之道,得其意忘其形,体悟天罡之气与自身真气混流变化,更要参悟罡气之源。如我炼罡时,采炼真龙天罡,存思真龙气息,观想化龙之意。修炼仙云罡时,则要苦思天云变化万端,如风拂柳,如蝶穿花,万形万象之状,方能驾驭真气,并非只在乎真气之刚柔变易。」 「这是我炼罡时一点小小体悟,洞虚剑诀精深微妙,不必我来置喙,你只安心修炼。但炼罡之前,必要先将道诀苦思数遍,熟极而流才好!再者炼罡之时,要形神相合,飞入九天,采炼罡气,天穹之上危机处处,有罡风流卷,沉重压迫,或撕或咬,又有天雷滚滚,惊扰元神,但最危险的还是修道同类,若是猝生歹意,无有借力之处,十有八、九要遭毒手。歷来炼罡之辈,倒有许多是被人暗害,算是一场人劫。」 凌沖点头,沙通所言,甚是难得,乃是一位金丹级数大高手的毕生体悟,万金难易。其意与碧霞和尚所说,大同小异,皆是得意忘形,体悟天罡所蕴大道至理。洞虚剑诀之中曾云,炼罡之时,罡气变化万端,有的甚至生出灵智,化为妖兽之类的生灵,神通广大,袭杀修道之辈,还有人劫降临,专有心怀不轨之辈,暗施偷袭,如今看来,这一场人劫倒是落在弃道人身上。再者,最大的危机却是滚滚天雷,罡云层中,时有阴阳汇聚,衍化雷霆,大行阳刚,炼罡修士一旦为天雷击中,或是被雷音袭扰,大堪忧虑。 凌沖思虑再三,说道:「我还是先将葫芦中二十四种罡气尽数凝练,再去九天之上炼罡,来的妥当。」葫芦中有郭纯阳亲手采炼的二十四种罡气,精纯之处不下于九天之外,若能将之凝练炼化,再去九天之外,就更有把握些。 沙通早有准备,炼罡之道,就是一个水磨功夫,却是日后道基依仗,万万马虎不得,笑道:「那也随你。」凌沖当下取出葫芦,依旧修炼太黄罡气,暗中留意体悟罡气之中蕴含的一丝大道真意。 太皇黄曾天罡之气,为三十六天罡中最下品者,最易修炼。凌沖先前打好根基,一旦弃去修炼之意,专心体悟罡气中莫测之机。 区区三日过去,脑中忽然一声轰鸣,想到:「道家有三十三天之说,最下一层天即是太黄黄曾天,为人天交接之处,上承诸天,下应凡俗,为天人交界之地,当是一半烟火气息,一半神仙缥缈之意,如此看来凝练太黄黄曾天罡的要旨,便是这烟火缥缈四字,譬如阴阳轮转,下则成人,上则升仙,妙哉!妙不可言!」 悟通此理,就似打开一扇仙门,那太黄黄曾天上乘诸界,下应凡俗,正是人仙交割之处,修炼这道罡气,就当心中存思凡俗烟火之气,辅以仙家玄妙之意,烟火之气剥尽,自可升仙而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太黄成就 碧霞和尚与沙通所言,其理同一,三十六种天罡,三十六种意境,唯有悟通其中道理,修炼罡气才会事半功倍。凌沖悟通太黄黄曾天罡意境,乃是人仙分界之以,心头存思此意,修炼太黄罡气果然就快了许多。 沙通在一旁正自百无聊赖,忽见葫芦中罡气飙射而出,混入凌沖七窍。认得是太黄天罡,排名三十六天罡最下一种,但初练之辈也不能如此鲸吞海吸,当是凌沖已得真意,与太黄天罡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才有这等异象。 凌沖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就算三日之内将所有罡气全数凝练完毕,沙通也不会有甚奇怪,毕竟凌沖身后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太玄掌教。「洞虚剑诀居然要将三十六天罡全数修炼,当真闻所未闻,只是三十六天罡中其余罡气好寻,最后一种却是难能可贵,根本不会出现在尘世,非要有无上机缘、无穷气运,才能拥有,一丝就可力压群罡!」 三十六种天罡中,三十五种九层云天中所在皆有,就算一时寻不到,多下功夫,水滴石穿,总能全数练成。唯有最后一种,号为三十六天罡之首,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莫说修炼,连捉都捉不到,便是九天仙罡! 九天仙罡乃先天之气,力压其余三十五种后天天罡之力,居于九天之上。传言唯有九天仙阙方会出产,本就是飞升仙界的真仙日常吐纳的一种罡气。唯于仙界可见其踪迹,世俗之地,便算九层天界,也全无踪影。要想捕捉一缕九天仙罡,唯有一个办法,便是强行打穿仙人屏障,杀入九天仙阙之中,将仙罡接引回来。 但九天仙阙非在九层天罡大气之外,而是另闢世界,打破仙人壁垒谈何容易。歷代修道之辈,练气不成,要凭自家法力神通,强行击破人天屏障,以力飞升者,多如过江之鲫,从无一人成功,白费苦功不说,还要受九天仙阙反噬,天雷击顶,形神俱灭,惨不可言。 第367页 九天仙罡列于三十六天罡之中,歷代修成之辈凤毛麟角,皆秘而不宣。唯有哪位真仙待诏飞升,仙界之门洞开,趁机捞取几丝仙罡回来,但九天仙门自癞仙之后,唯有当年百鍊道人破关入境,方显现一回,百鍊道人不肯身入九天,就隐匿无踪。以凌沖功力来看,修炼九天仙罡,直如妄想。 「郭纯阳深藏不露,既敢令凌沖修炼洞虚剑诀,必有相应的法子,捕捉九天仙罡。若说太玄剑派举全派之力,攻破九天仙阙屏障,盗取仙罡,也非不可能。我还是莫要操心了。」太玄剑派如今可谓昌盛,门中两位纯阳级数真仙坐镇,掌教郭纯阳虽非纯阳,战力堪比真仙,又有数件法宝,镇压门户气运。一改封山二百年之颓废气概,俱是欣欣向荣之意。 若是郭纯阳肯为了这位小徒弟,出手轰击仙人壁垒,还真能盗取一丝九天仙罡下界,供凌沖修炼。但那样一来,动静太大,九天仙阙定必降下劫数责罚,得不偿失。郭纯阳必有法子令凌沖修炼九天仙罡,就是不知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凌沖修炼太黄罡气,每日皆有进境。到第七日上,已将太黄罡气前两层功夫修成,每一种天罡皆有九层功夫,洞虚剑诀要将三十六种天罡修成,繁复之极。凌沖却是乐在其中,每日就是静心修行,不管其他。沙通尽职护法,闲来无事,也琢磨喝天功与龙鲸天音的奥妙。三个月过后,凌沖一鼓作气,将太黄天罡修炼圆满,九层功夫修成,可谓神速之极,一来他悟通罡气妙意,二来一心不乱修行,三来太黄天罡最易修炼,被他轻轻易易炼成。 太黄天罡修成,玄剑灵光幻境各色剑光种子多了几分缥缈之意,如烟如霞,天罡之气本就变幻无常,随落随走,全无定式,太玄真气与太黄天罡相合,生出别一种妙用,凌沖信心大增,只是一种罡气而已,不知三十六种天罡全数修成,又是怎样一种威势? 凌沖自定中醒来,轻轻活动筋骨,手脚之中发出噼里啪啦响声,清脆爆鸣,练气士修炼罡气之后,庐舍被天地元气改造提升,举手投足皆有无穷大力,设非同级数修士,又或飞剑之类法器,绝难毁伤。到了炼罡境界,即便凌沖再不修行,亦可寿过三百岁,在人间称为陆地神仙。 沙通亦自吞吐罡气,他虽修成金丹,此处上接九天,下临无地,元气精纯,正是修行上佳之处。短短三月,自觉功行又有进境。沙通道:「你修炼罡气如此之速,怕是用不上几年,就能境界圆满了。」凌沖嘆道:「谈何容易!太黄罡气为最下一种,修炼不难,其余罡气,光要体悟真意,就要大费周章,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怕是难以炼罡圆满。」 沙通道:「郭掌教可曾与你提过九天仙罡之事?」凌沖一愣,摇头道:「不曾。」沙通道:「九天仙罡又名紫府仙罡,位列三十六天罡第一,为九天仙阙独有,仙家吐纳之物。你要修炼圆满,须绕不过它去。」将九天仙罡修炼之难略说一遍。 凌沖呆了一呆,说道:「罢了,我如今只练成一种罡气,待将其余三十四种修成,再来担忧此事不急。再者掌教恩师既命我修炼洞虚剑诀,必有对应之法,实在不行,迴转太玄峰叩问师傅便可。」 沙通道:「说来也是!我趁你闭关修炼,将冰峰横扫一遍,发觉一座洞府,当是先前那几个小辈所用,内中别无生灵,布置甚是豪奢,想来不是甚么正经修道之人,当是散修之类。」玄门大派,传承深远,纵出几个不肖弟子,但门户总坛中,绝无半分骄奢之气,此为底蕴所在。但看郭纯阳行事何等霸道,太象宫中却是朴素庄穆。 那几个修道小辈所住洞府,装饰豪奢,珍宝无数,就差几个美姬侍奉,就是一处标准的魔道魔宫了。沙通见了,甚是不以为然,索性震动冰层,将洞府掩埋,一不做二不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先天六雷法! 凌沖笑道:「沙兄莫以为性好奢华便是魔道,那几人施展的是玄门正宗剑术,绝非魔道中人,道法精妙,其师长定是非同小可人物,若是知道我们杀了他弟子门人,定要报仇,我等绝非对手。」能教出金丹级数弟子的,师傅最少也要元婴修为,修道界中将传衣钵弟子看的极重,沙通生吞那人,一旦对方师门师长寻来,必是不死不休,最难对付。 沙通道:「此事不难,你只快些修炼罡气,迴转太玄峰。那人师长便是纯阳之辈,与不敢轻上太玄峰寻晦气!」凌沖嘆道:「好端端引出一场杀劫,却是何苦来哉!」沙通冷笑道:「弃道人还管你甚么杀劫不杀劫?他操控别人来杀你,总不能伸长脖子让他砍。杀了也就杀了,没甚可惜,也不必介怀。」 凌沖收拾心情,静坐了一日,调匀内息,又自修炼第二种罡气。依照沙通建议,选了仙云罡。此种罡气缥缈难测,如云似霞,虚无不定,无有定式。沙通精修两种罡气,一是仙云罡,二是真龙罡,自是深有体悟,将自家见解娓娓道来,省却凌沖许多苦功。 凌沖得了沙通所悟,心下豁然开朗,苦思七日,悟通仙云罡气之理,修炼起来得心应手。又是百日过去,已将仙云罡气修炼到了第四层功夫。沙通道:「弃道人绝不会令你一心修炼罡气,必要使坏,还是莫要贪图进境,将每一种罡气修炼至绝顶,先浅尝辄止,反正有这葫芦在手,大可去九天之上採集罡气,留待日后修炼。若是有人杀来,反为不美。」 第368页 凌沖深以为然,又向沙通讨教真龙罡气修法,沙通毫无保留,将自家修行经验全数相授。郭纯阳赐下的葫芦中,共有二十四种罡气,凌沖听从沙通之言,先将二十四种罡气体悟明白,存思在心。真龙罡气内蕴真龙之意,桀骜不驯,上达九天,乘风驾雨,乃是一股张扬霸道之意。 其余种种罡气,诸如北斗神罡,则是北斗七星星力投注,与天地元气相合,所谓北斗注死,杀机无限。浩然罡气,恰如儒家先贤所言,至大至刚,充塞天地。二十四种罡气,便有二十四种境界,饶是凌冲心思颖悟,要完全领悟其中意境,着实大费周章。 沙通生平只修炼两种罡气,过去此二种便瞠目不知以对,见凌沖一种一种修炼下去,居然真的被他悟出许多妙用,目瞪口呆之余,也深自佩服创出洞虚剑诀的那位太玄前辈,居然能异想天开,将三十六种天罡合练,不知最后练成,会是何样境界威力? 凌沖潜心修行,心无外物,渴饮雪水,无聊便与沙通讨教道法。将所悟喝天功诀窍全数传了沙通,沙通也自投桃报李,将龙鲸天音的法诀也传了凌沖。这就瞧出天妖传承与人族传承的分野之处,喝天功为太清祖师悟自云文符篆,连沙通都可修习,但龙鲸天音却是龙鲸一族独有,为天妖神通妖法,凌沖只知其理,却修炼不到上乘境界。 沙通道:「人族祖师果然深不可测,居然能创下这般惊天动地的道法,难怪人族以孱弱之身,能修成盖世法力,我等天妖之辈,只能蜗居一处,始终做不得这天地主角!」天妖道法传承虽然凌厉之处不下于人族神通,但唯有天妖血脉方可修习,无形之中限定太多。人族功法却能普及开来,同族之中皆可修炼,连沙通这个外族天妖都能修炼喝天功。因是人族之中高手辈出,与万族争锋,渐渐成天天地主宰,除却先天而生的种种神圣仙灵,人族所出的大神通修士,在星河之中有着压倒性优势。 连四海龙族之辈,法力无穷,也只能窝在龙宫之中,受用荣华,轻易不敢与人族开战,便是此理。凌沖笑道:「沙兄此言差矣,人族固然前途远大,到底先天孱弱,不经修炼,刀剑可伤,比不得沙兄这等生而神通之辈。再者,如今人族大派敝帚自珍,玄魔两道法不轻传,修炼有成者更是凤毛麟角,谈何容易主宰天地?」 沙通笑道:「也亏得人族之心不齐,只知勾心斗角,那玄门七派,想要在太玄重光之时,趁火打劫者不知凡几。魔道之辈更是损人利己,大伤天和,若是勠力同心,天地间还有甚么能挡?」 三载之后,凌沖终于将葫芦中二十四种天罡之气精义全数参透,各自修炼了一层功夫,终于到了身入九天,采炼其余一十二种罡气之时。沙通嘱託道:「身入九天,除要防备有人偷袭之外,尚要小心雷霆勃发,修道之人最怕雷劫,一旦九天雷动,千万莫要抵挡,勿要下来躲避,不然一旦天雷击顶,任你多大修为,也是枉然。」 凌沖深以为然,道:「沙兄放心便是!」身入九天炼罡,双足无凭立之处,唯有鼓力向上,九天之上常有心怀不轨之辈游荡,遇有炼罡之辈,出手截杀,强夺法诀法器。凌沖有洞虚剑诀在身,倒不怎么害怕,最可虑者乃是九天雷霆之怒。 凡间百姓见有雷霆电闪,便道是天降雷刑,诛杀奸邪。深山大泽之中,常有异类化形渡劫,亦是九天雷落,将之噼死,毕生苦功尽付流水。雷霆者,造化之枢机,阴阳勃动也,至大至刚,最能克制妖邪魔道之辈。弃道人不敢轻上冰峰寻仇,非是怕了凌沖两个,而是生恐施展噬魂道法,引来九天雷劫,必死无疑,足见雷霆之威。 雷霆之道,本就发于九天之处,阴阳相激,生死相继。莫说魔道修士,就连凌沖这等修炼玄门正宗法力者,亦忌惮非常,多少修士炼罡之时,不幸为雷火击中,任你甚么法器神通,全然无用,除非有法宝之类的物事抵挡,不然只能化为一团焦炭,形神俱灭。 凌沖一尊阳神火候尚未圆满,要想真正脱去阴滓成纯阳,必要经受九天雷劫之刑,但此雷非彼雷。雷刑者,乃是九天仙阙仙帝座下仙督司,为考校修士功行,降下雷法,乃是神通之雷,并非自然之雷。 第二百八十三章 修成剑气雷音! 道家中亦有修炼雷法之道,讲求以身御雷。传言开天闢地以来,共有六道先天雷法流传,分为内景真雷、紫霄北御神雷、神宵伏魔天雷、玄阴诛仙神雷、都天秘魔阴雷,以及混沌阴阳神雷。 内景真雷者,乃是玄门修士以之开闢身中世界,修炼肉身宝筏的无上神雷,专能震盪肉身枷锁,洗涤自身。紫霄北御神雷乃是天帝所修,以之震慑群仙,掌九天仙阕气运。神宵伏魔天雷不消说,便是仙督司仙官所辖,专一诛杀邪魔,守正驱邪。玄阴诛仙神雷与都天秘魔阴雷两道,于魔道中流传,与仙道雷法正是一反一正,相生相剋。 至于混沌阴阳神雷,传说是天地初开之时,第一缕阴阳之力汇聚而生,开天闢地,分辨清浊,可惜天地生成之后,便成绝响,再无传承,更不说有谁修炼。 前者五种先天神雷皆有流传,至于九天之中自然之雷,不在其中,但也威力绝大,不分正邪,一旦沾染,便是一场好大祸事。 炼罡修士,寻一处高可接天之处,可省却许多功夫。凌沖修炼了二十四种罡气,体内真气沉潜灵动,兼而有之,丹田一道玄剑灵光幻境亦有些沉重之意,似乎变得凝实许多。剑中幻境已有百里方圆,剑光霍霍,二十四种罡气虽然炼罡境界不高,但聊胜于无,三道根本剑光沾染罡气之性,灵动之极,尤其他道行跨越一大障碍,根本剑光又能向上祭炼,可惜只顾修炼罡气,腾不出手修炼剑光种子。 第369页 罡气入体,已有驾驭剑光飞天之能,修道八载,朝朝期盼,今日终有飞天之时!凌沖镇定心神,剑光绕身,终于飞天而起!剑鸣声中,三道剑光环绕周身,沖天而去! 沙通仰望剑光直破云霄,放声大笑!凌沖初次御剑飞空,记起当年叶向天带他与张亦如往东海而去,不过区区八年时光,当年初入道门的少年,如今已是一位炼罡修士,人生际遇之奇妙莫测,着实令人目不暇给。 他一气放出三道剑光,务求万无一失。三道金光盈空,皆是八重禁制圆满。此时方显洞虚剑诀威力,一改剑术轻灵翔动之要旨,同修三道根本剑光,法力雄浑,不畏损耗。一般修士,祭炼一道剑光已是手忙脚乱,哪有余力一炼三道? 第一层天罡大气离地面有万丈之遥,但他自冰峰起身,距离缩短了不知凡几,这也是为何炼罡之士要寻登高之地,光第一步飞身天外,就省却不知多少气力。 凌沖花费近一个时辰,飞入第一层天罡大气中,周身罡流涌动,吹气呵云,这一层罡气活泼之极,但甚是驳杂。炼罡心法最为珍贵之处,是能分别何用罡气,将之摄拿炼化。每一道法诀皆有独门炼罡之法,针对独门罡气所创,微妙难言。 洞虚剑诀要一气修炼三十六种天罡,就不必在意如何分辨罡气,而要在精炼罡气上下功夫。郭纯阳为凌沖凝练二十四种罡气,精纯之极,不必他另去费心。三年以来,修炼的皆是精纯功夫。 凌沖运起炼罡心法,见罡气如游鱼游来游去,没个停歇,但精纯之处远不如郭纯阳所炼,当即没了兴致,剑光轻颤,又自向上飞去。第二层大气与第一层相隔千丈,亦是毫不费力飞渡而上。 第二层大气气温陡降,凝雪化冰,凌沖有剑光护身,毫不在意。这一层罡气比第一层稀疏了些,但精纯程度仍旧不甚满意。就这般,凌沖一意勐冲,直上云霄,到了第五层大气,离冰峰已有数万丈高下,寒潮凛冽,刮体如刀。 这一层罡气方为精纯,凌沖甚是满意,运起心法吸摄罡气。他已将二十四种罡气修炼精熟,种种妙意存乎于心,到了天罡大气中,只运功修炼即可。洞虚剑诀发威,凡是流经身边罡气,全数吸引过来,炼入自身。 九层大气中,天罡之气各自为战,轻易不会勾连一处,且高居雄天,也无甚么流动,就那么懒洋洋的待在一处。凌沖曾得沙通教诲,始终笔直上沖,轻易不敢挪动地方,天界与地上不同,无有参照,挪动一丝,在地面就是极大距离,搞不好炼罡完毕,下界之时,连冰峰影子也找不到。 第五层大气中,罡气驳杂,缓缓流动。凌沖放开周身阳神穴窍,吸纳炼化,初时还要分辨:「这是仙云罡、这是真龙罡、这是太清罡,咦,这种罡气不曾修炼,要好生体悟。」 凌沖只修炼了二十四种罡气,尚有十二种不曾接触,五层大气中几乎皆有,当下从头做起,细心体悟真意。罡气之中不知岁月,大约过了十几日,终于捕捉到那缕罡气之妙意,当下放开胸怀,修炼罡气。 罡气入体,先与太玄真气相合,天罡中与太玄剑术最合的就是太白玄罡,修成剑气,轻灵翔动,兼而有之。待太玄真气修炼完毕,凌沖眉梢已凝结一层淡淡霜雪,却是为天罡寒意所侵,水汽凝结。 玄剑灵光幻境炼罡功力已有两三成,得了罡气滋润,忽的窜出体外,就在凌沖面前虚悬为一团精光,周遭罡气不分种类,尽数尽情吞纳进去。到此时方才现出洞虚剑诀的大威力,一般剑修,功力再深,修炼罡气也比不过气修之辈,但玄剑灵光幻境一出,海纳百川,眨眼已汲取了十位气修之辈炼罡总和的罡气。 五层天界中共有二十九中罡气存留,被凌沖一气吸来,玄剑幻境被罡气所撑,一再扩充,足足胀大到二百余里,三道根本剑光种子闪耀不定,如有灵性,各寻合意罡气化合。承干剑光与灵光幻境化合为一,自不必说。破邪剑光选的却是至阳之刚的浩然罡气与太白罡气合练,至于中平剑光则挑了九极真罡与天一神罡。唯有玄武星神剑光凝然不动,似乎对罡气不感兴趣。 凌沖修炼的畅快,忽然想道:「若是玄武星神剑亦能修炼罡气,岂不是好?有一种北斗天罡,想来正合其用!」玄武星神剑是周天剑法剑光种子吞噬玄武七宿星光所成,根基仍是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属道家剑术,自也可攒炼罡气。 但五层大气中,并无北斗天罡,凌沖想了想,奋然上沖,罡气之间自有一层无形屏障,全然拦他不住,被其轻易沖入第六层中。第六层天罡中,罡气又自不同,有的已生出灵性,凌沖一眼瞧见一条生有双翅,眉生独眼,形如灵蛇的罡气,正是一条北斗天罡所化,蜿蜒游动,好不自在。 凌沖伸手一捉,使了一招剑法,虚实相合,剑诀轮动之间,将北斗天罡擒在手中,摔入灵光幻境。果然玄武星神剑见了北斗天罡,一扑而上,将之吞没炼化。北斗天罡本是北斗星辰投注星力与罡云层中而生,最合星宿魔宗法门。星宿魔宗号称只修炼星光,不练罡煞,其实星光之道,就是星辰自蕴真气,与天罡地煞之气相差仿佛,只不过此方世界修士采炼的为此方世界罡煞,星宿魔宗修士采炼的为彼方诸天星辰所产罡煞而已。 玄武星神剑炼化了一缕北斗天罡之后,犹不满足,剑光吞吐,霍然挣脱玄剑灵光幻境束缚,就在第六层天罡之中游走开来,甚是挑食,只选北斗天罡吞噬,眨眼去已无踪。凌沖也不去管,这道剑光自生灵性,修炼圆满,自会归来。 第370页 举目四望,第六层天界中罡气就稀薄了太多,俱是生就灵性,游走如电,方才那道北斗天罡修炼不久,凌沖又是猝然窜上,不及防备,才被擒捉,其余罡气化为或龙或蛇形态,游走不定,都离凌沖远远地,生怕受其侵害。 沙通当年修炼罡气,也只到了第六层便已圆满,凌沖听沙通讲述,自有成竹在胸。手托那道玄剑幻境所化精光,喝了一声,玄剑灵光向内塌陷,自有无穷吸力发出,饶是罡气龙蛇逃得飞快,也有几条被吸了过来,投入幻境之中。 到了第六层天界,凌沖修炼的罡气已达三十一种,玄剑灵光幻境亦有无穷变化生出,他虽不甚明了,也只比凝真境时威力大上太多。凌沖估摸位置,蓦地展开身形,施展剑光飞遁,瞬时来至一条手臂粗细的罡气面前,身后尚留有一条清晰之极的云气甬道,显是奇速太疾,罡气来不及填满所过空间,才会有此异象。 凌沖捉了罡气在手,顺手扔进灵光幻境,任其炼化。第六层天界气候之寒,已可冻钢成粉,幸好凌沖修炼罡气接近圆满,心念一动,体外化出一道罡气,以罡制罡,方可行动自如。三十六天罡并非一味刚勐俦,亦有刚柔之分,如潜如藏,如收似放,自有一番阴阳妙用。凌沖收摄罡气,尤注重体味其中意境。 凌沖就在第六层罡气中盘坐虚空,掌中一道玄剑灵光幻境鼓动如心,脉率不绝,每一跳动,皆有条条罡气身不由主,投入其中,犹如一个饕餮怪兽,吞噬苍穹。三日之后,玄武星神剑光闪动,乳燕投林一般,投入玄剑幻境中,这道剑光霸道非常,几乎吞尽方圆万里北斗天罡真气,一举将自家禁制推演到十二重圆满,即为炼罡境界大圆满法力。 凌沖深吸一口气,如今方知为何郭纯阳谆谆告诫,洞虚剑诀要修炼的根本剑光越多,方能显出绝大威力,便是应在此处。根本剑光就算修炼的无穷无尽,到了九天之上,总有罡气匹配,合练之下,立时提升一大截境界,也未可知。若他能多修炼几道根本剑光,只怕如今只靠洞虚剑诀的威力,也不必惧怕弃道人那厮耍弄手段了。 第六层擒捉的每一道龙蛇罡气,皆是精纯非常,但凌沖始终有几道罡气不曾收练,连那最后一道九天仙罡也全无踪影,唯有力争上游。凌沖雄心陡起,既来此处,不去九天之外瞧瞧是何光景,岂能心甘?手托玄剑灵光幻境,便是一道剑气噼去! 剑修剑诀之中,剑光者轻灵变幻,扰人耳目,乱人意识,以虚灵为上。剑气者,则为攻坚利器,遇强则强,无有半分想让。剑光剑气壁垒分明,但剑术练至入微之境,剑光之中却可藏蕴剑气,剑气之中亦具剑光妙用。凌沖妙悟剑道,剑光剑气早有合一之势,今日炼罡九天,也是机缘到了,剑未到,意先到,剑意前驱,太玄真气震动连声,于灵光幻境中转的一转,化为刚勐剑气,勐噼而出! 一道剑影婆娑摇曳,直上九天,若架虹凌云,剑气过处良久,周遭方有轰轰雷鸣之声传来!凌沖满面呆滞,瞧了瞧自家手掌,两行清泪忽然洒落下来。 剑气雷音!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绝世剑法,就在不知不觉中修炼成功!凌沖自拜入太玄剑派,日思夜想,就是修成上乘剑术,仗剑天下,八载苦功,勤修不辍,今日终有回报,如身入花圃,满目奼紫嫣红,芳香馥郁,沁人心脾,连带他整个人亦自痴了。 良久之后,霍然放声大笑,身随剑起,化为一道昂然剑气,矫矫不群,不屈剑意似要捅破天去!施展雷音剑遁之法,一气直破九重天!剑气雷音不只是杀生殒命的剑术,用来飞遁更是一等一的迅快,但对真气操控要求极高,非要将一口真气修至刚柔并济,变换自如,不足以施展。 凌沖一剑抟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连破七、八两层天罡大气,直入九层天界!刚入九天之中,还未来得及打量域外风光,便闻闷雷滚滚之声,响彻天穹,精芒电闪,条条雷光粗如儿臂,四面盘绞而来。所过之处,将雷云罡气全数击散,兇勐到了无以復加! 沙通再三告诫,炼罡共有两处杀机所在,一是异类旁门修士伺机偷袭抢夺,二是天雷孕发,击顶灭神。凌沖刚修成剑气雷音之法,正是信心爆棚,就算弃道人来了,也敢一剑噼死他。偏生无人偷袭,偏生来的却是最为束手无策的雷霆之力!此雷非仙督司天刑雷劫,而是自然迸发,阴阳相合,最是无从化解。 第二百八十四章 九天雷劫! 凌沖冲破九重天,手托玄剑幻境,正是志得意满,九天雷鸣却给他大头棒喝。闪念也来不及,一条雷蛇飞来,电闪噼啪,凌沖大骇,唯有以玄剑幻境抵挡,不然肉身被天雷击顶,就不必修炼甚么剑术了,直接轮迴可也。 玄剑幻境中无数剑光种子齐齐发出清越剑鸣,尽是不屈不平之意。天雷发于九天之上,乃阴阳磨盪,干坤并发而成,孕育大道玄机,掌生死消长之意,至大至刚,莫之能御。最能克制诸般妖邪魔道,管你真仙还是凡人,一击之下,立成焦炭。 九天之上,罡气经千万年精炼,早就开启灵智,化为一团团其形各异,有眉有眼的云团妖怪。这些罡气精灵与五六层大气中不同,生的十分长大,小的亩许,大的成百上千丈,平日懒洋洋的不肯动弹,汲取大日阳气,修炼自身。其中功力最深者,已然有纯阳真仙级数的法力,只是灵智不高,又不得下界,日常只以扑食其余罡气,壮大自身。 第371页 凌沖未上九重天时,不时有长大罡气精灵,倏然张开大口,内中森然,强行将下界弱小罡气吸来吞噬。九天雷鸣响起,这些长大罡气精灵却如受惊的兔子,一个赛过一个迅捷,几乎不亚于剑气雷音之术,眨眼逃得无影无踪,显是熟极而流。 凌沖沖了上来,正要放声大笑,周遭瞬间清场,天雷无人可辟,拿他做了出气筒。一条电蛇,粗有儿臂,如枪似箭,一气贯入玄剑幻境!这条雷蛇法力澎湃,相当于元婴级数修士倾力一击,凌沖根本招架不得。玄剑幻境玄妙再多,不过是炼罡级数法力所化,尚在由虚化实的门槛上,雷蛇入内,轻轻一击,便将破邪、中平两道根本剑光打穿击散! 破邪、中平两道根本剑光,各有奇遇才修成,每一道皆是八重禁制圆满,威力极大,在天雷天威之前,却不堪一击,雷蛇只随意一扫,便将之击成了漫天流萤,法力四散! 玄剑灵光幻境本就靠四道根本剑光支撑,一下四去其二,立时遭受重创,根基大损,凌冲心神与之相连,也逃脱不掉,噗的喷出一口血雾,二话不说,掉头往下界飞去! 天雷之威,不可阻挡,凌沖小小炼罡修士,根本无从抵挡,唯有逃命!玄剑幻境中,雷蛇轻舞,肆意游弋,承干剑光托起幻境天地,绝不可有任何动摇,不然凌沖一生苦功全数白费,道行尽散,成了一个废人。若雷蛇再要击毁承干剑光,玄剑幻境就要崩塌,不復存在。 凌沖甚至想到,若雷蛇进击承干剑光,先以玄武星神剑抵挡一下,玄武星神剑得来不易,损失可惜,也好过玄剑幻境崩塌,毕生苦功成了画饼一场。 第一道雷蛇击碎两道剑光,似乎锐气顿消,懒洋洋赖在玄剑幻境中,不肯动弹。九天之上,铅云乌朵密布,条条雷雷蟒电蛇乱钻乱窜,当此天威之下,就算纯阳真仙也要心下忐忑,不敢直撄其锋。似觉第一道雷蛇并未击杀凌沖,雷光如怪蟒翻身,又分出一道破入云层,追杀而来。 凌沖反身逃命,只在眨眼之间,不过刚穿入第八层天界,第二条雷蛇只在十分之一剎那便即追上,这一次直指他后脑玉枕穴。凌沖周身汗毛竖起,当真是生死顷刻,被天雷贯脑,必是败亡下场,绝无周转余地。 这道天雷似乎有意识般,要抹杀一切闯入九层天的生灵,对凌沖不依不饶。生死之际,凌沖根本躲让不及,紫府中阳神断喝一声,双臂担山,托举一团阴阳之气飞出紫府,正面硬上那道雷蟒电蛇! 阴阳之气是他最后指望,入道以来,仗着阴阳之气玄妙,躲过数次杀劫,但这一次天雷轰击,不死不休的绝境,阴阳之气若兜不住,唯有闭目待死。阴阳之气一出,飙轮电转,黑白二气搅绕不停,两方都是去势绝快,撞在一处! 阴阳之气中本有一团云文天篆,斗了许多时日,也不曾将之炼化,见了雷霆震怒,雷蟒翻滚之势,当即将云文天篆撇在一旁,黑白二气化为两道精芒,电闪之间,将雷蟒生生吞入! 雷者,本就是阴阳发端之机,阴阳之气更是两仪精粹,本出同源,这一相逢恰是金风玉露,化合一处,再也不分彼此。两道精光、一团雷气,水乳、交融,凌沖还忧虑自家阴阳之气比不过雷霆电气,反被吞噬,如今看来,倒是自家的阴阳之气将自然雷霆吞下炼化,壮大自身。尤其自然雷霆中,更孕有一丝先天之机,最能补益后天阴阳之气,恰是画龙点睛、如虎添翼。 凌沖机缘巧合,修成一道阴阳之气,因属后天,未免变化不够机圆,起承转合之间,不能上体天道,只自发运转。这一丝先天之机加入,正好补足其短。阴阳之气侵吞雷蟒电气,壮大了七八分,有拳头大小,外围尚是雷霆电闪,嘶嘶炸响,内中依旧两条阴阳鱼游动不休,蕴含无穷玄妙。 凌冲心头一动,将玄剑灵光幻境一抛,阴阳之气如闻腥之鲨,一口吞下,转得几转,又自吐出,内中那一道雷蛇果已无踪,又被炼化了去。云文天篆没了阴阳之气威胁,化为一团紫气金光,虚悬半空,凌沖阳神轻轻一推,又自抱着返回紫府。云文天篆之玄机他虽参悟不透,但在阴阳之气炼化之下,犹能岿然不动,显是一件了不得的物事。 阴阳之气连吞两条雷蟒电蛇,受先天之机点化,灵动太多,一改往昔滞涩模样,黑白二气旋转劲急,游动不休,凌沖略望一眼,只觉眼晕头花,忙撇过脸去,不敢再看。九天之上,雷霆迸发,条条雷蛇飞舞,如鞭如龙,方圆万里之内绝无罡气存身,只抽的虚空炸响,凶威盖世。 凌沖仰望天穹,暗想:「这等威势,只怕纯阳真仙要渡的雷劫也不过如此罢!」练气士修成纯阳,最后一关便是雷劫之刑,九天雷刑加身,渡得过,立成正果,渡不过,一切皆修。但彼时雷劫乃仙督司所发,尚有迴旋余地,这番雷霆却是自然之怒,大道枢机所化,绝无通融的余地。 第二百八十五章 魔道联手 凌沖目力极强,隔却无穷空间,一眼望见九天雷霆正中,一汪秋水摇盪,波澜不兴,竟全是雷霆所化!所谓不敢越雷池一步,能够化雷为水,成就一方雷池,就算真仙级数,也不敢轻易试险。雷池之中,任是法宝级数,也要洗去禁制,打为凡胎。雷霆之怒,本为阴阳之变,最能返本归元。 方才仅仅两道雷霆,随手一击就有元婴级数威力,凌沖若无阴阳之气护身,立成焦炭,死的痛快之极。那方雷池散发的法力波动,足足抵得上数十位真仙级数法力,威能浩瀚如穹苍,凌沖只瞧了一眼,心下突突,有大恐怖萦绕心头。 第372页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雷霆真意亦是大恐怖。天雷中既有毁灭之意,亦有造化之意,端看如何体悟瞭然。阴阳之气炼化两条雷蛇,意犹未尽,精光电闪之间,已冲破九重天界,一跃而至雷池之中! 它与雷霆同源而生,得了先天之机,更能炼化雷霆气机,钻入雷池如鱼得水,畅游的肆意非常,犹如泡澡,舒服的一塌煳涂,只在雷池中滚了一滚,又自涨大不少。凌沖瞧得目瞪口呆,他与阴阳之气算是一体,阴阳之气越强,保命的手段也就越多,倒是乐见阴阳之气炼化雷霆真气。 冰峰之上,凌沖一去炼罡已有数月之久,沙通闲来无事,眺望九天云层,忽有一丝悸动起于心间,面色大变,就听九天之中闷雷滚过,天妖异类最畏雷霆天威,丝丝雷霆之气垂落,沙通堂堂金丹修士,竟微微颤抖起来,显是惧怕之极。 「想不到凌沖只炼罡数月,居然就引来雷霆震怒,若能见机闪躲倒也罢了,若是躲不开,只怕凶多吉少。」沙通胡思乱想,此刻云层中天雷满布,雷蛇肆虐,根本不敢飞上查探,唯有静待雷霆平息,也只有希冀凌沖机灵,能躲过雷劫。 冰峰之下,一处地洞之中,幽晦阴暗之极,本是野兽盘踞之处,地上尚余残骨腐肉,弃道人身处其中,满面不耐之色,他躲入此处已有数十日,先前以上乘噬魂之法,操控冰峰中四名弟子前去拦截凌沖一行,不想为杀了个干干净净,连根毛也未留下。 弃道人生性残暴,自从神魂受创,更是执念深重,初时只想杀死凌沖,强夺玄精丹,如今却非要将凌沖炼魂处死,方消心头之恨。「可惜通意那厮,孤注一掷,置之死地而后生,竟能修成一尊元婴级数鬼王,我若能到手,功力立復,还用在此与那两个小崽子空耗?碧霞秃驴!」思及那尊元婴级数鬼王被碧霞和尚捉去炼化,弃道人心头如欲滴血一般。 通意老妖苦修一声,不惜杀戮生灵,修炼六六归神法,落得个被金刚寺追杀,仓皇逃命的下场,被弃道人操控之后,全无畏惧,捨命冲击更高境界,居然一举奏功,修成元婴级数鬼王化身。彼时弃道人已有退却之意,鬼王化身到手,比凌沖神魂价值大了太多,稍稍修炼,便可承载他神魂之力,那时法力更进一步,因祸得福,有望得窥噬魂道道法最上乘境界。 碧霞和尚无巧不巧,偏用紫金钵盂与自练的佛国世界,生生将鬼王化身擒捉炼化,以赠自家功行。弃道人如意算盘被破,唯有干冒奇险,前来捉拿凌沖练法。 但九天之地,罡气浑厚,最是克制魔道中人,弃道人不必飞天,就在冰峰上一站,阴阳交感之下,定有天雷降世,不死不休,绝不敢轻易露头,唯有静候凌沖炼罡圆满,自行下山。彼时凌沖修行更进一步,不好擒拿,但也顾不得那许多。 弃道人神魂分裂,每日总有几个时辰,头痛欲裂,今日刚挨过苦刑时刻,正自喘息,只闻九天之上,雷霆轰鸣,如天神行法,浩大阳刚之意遍布,心悸肉跳,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骇然道:「九天雷刑!那小混蛋如何触怒天意!」 弃道人是修成元婴化身的高手,只因与夺魂道人作对,噬魂魔引发作,将其神魂炸裂,半疯半癫,行事全无章法。境界跌落到了凝煞级数,但一手噬魂神通却越发凌厉,沙通也十分忌惮。饶是弃道人胆大包天,连夺魂道人也不放在眼中,以噬魂老人嫡传自居,闻听天雷之音,还是吓得一哆嗦,似乎连神魂分裂之症也吓得痊癒了,缩头缩脑,更不敢出洞。 过得良久,雷霆天威散去,云收雨歇,弃道人长嘆一口气,轻松下来。忽闻一声娇笑,其声媚盪入骨:「想不到堂堂弃道人,不可一世,却也有惧怕天雷之时!」 弃道人眼中神光暴涨,脑后飞起一圈幽光,往洞外扫去,口中才喝道:「谁!」这圈幽光暗沉冥冥,乃是噬魂道中极恶毒的法力所化,一旦沾染,搜魂刮骨,苦不堪言。 出声那人显是女子,又是一声娇笑,说道:「噬魂道搜魂法,小女子可是当不起呢!」亦自飞起一道粉红光华,恰将搜魂幽光抵住,不令落下。弃道人法力精深,只一交接,便知来人法力在自家之上,当是金丹级数,「若非我神魂受损,道行退步,这样的货色,当年便是一掌拍死了事!」 他刚受天雷惊吓,神志清明,不愿硬拼,当下也不收回搜魂幽光,嘶声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女子略略走近,却是为美貌少妇,正是雪娘子,娇声笑道:「小女子天欲教雪娘子,拜见大云神君!」 大云神君正是弃道人当年道号,只是自受创起,便弃之不用,弃道人与大行、大幽三个乃是同辈弟子,资质还要高出那两个甚多,先一步修成婴儿,可惜如今沦落至斯。 弃道人呵呵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天欲教的荡妇,你不去寻你那些姘头快活,来找我作甚?岂不知我噬魂道道法最能克制你天欲教的狗屁神通么!」天欲教偿行男女采战之道,阴阳双修以求玄阴大道,自生灵情慾下手,用修持功夫。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九天仙阕显踪! 噬魂道亦从生灵七情六慾下手修持,于心性上下功夫,撇开正邪不论,实是奇妙精深之道法。与之相比,天欲教以情慾入手,略显单一,先天上就为噬魂道道法克制,歷来天欲教弟子见了噬魂道传人,少有不吃瘪的。 第373页 此事天欲教主亦自深知,刻意花费数百年苦功,修改《六欲化情魔典》,希冀摆脱噬魂道操控,传言已接近功成,尚未出关而已。弃道人精修魔道,知晓对方是天欲教弟子,自有法子令其乖乖听话。他绝不贪图雪娘子肉身炉鼎,却对其神魂十分垂涎,若能吞了,正可增进道力。 雪娘子见他目中放出绿光,配上蓬须乱发,更添恐怖之意,心下也自惴惴,勉强笑道:「小女子自知非是大云神君敌手,此来献丑,乃是为了与神君联手,剷除冰峰上那两个太玄剑派弟子。」弃道人似笑非笑,说道:「你与大幽那厮勾勾搭搭,图谋他手中那一枚移情丹,想来是要化解天欲丹之毒罢?可惜那厮奉了夺魂道人之命,要从你手中夺取天欲教主新近参悟《六欲化情魔典》,不肯轻易与你丹药,可是如此?」 雪娘子心下一惊,移情丹之事自认做的隐秘非常,却被弃道人一口叫破,当即有赤身裸体暴露于大众之中的荒谬之感,强笑道:「神君说笑了,《六欲化情魔典》乃是本教至高典籍,借小女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偷盗的。」 弃道人冷笑道:「亏你不曾下手,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天欲教主那厮便不知么?他正要你盗取一本假的魔典,转交夺魂那厮,迷惑视听。如此一来,无论成与不成,你的下场皆是一般,你可知道么!」 雪娘子额上冷汗一滴滴渗了出来,颤声道:「好歹毒的计策!」大幽神君得了移情丹,却不肯给她,非要拿化情魔典来换。魔典乃是天欲教主毕生道术精粹,珍逾性命,岂是轻易盗取的?其中更有如此算计,雪娘子思及若真听从大幽教唆的下场,不由又打了一个冷战。 弃道人哈哈一笑:「幸好你遇见了我,本座生平最瞧不惯夺魂道人以大欺小,堂堂玄阴修士,还要弄这狡计。天欲教主借天欲丹在你神魂上下了禁制,我噬魂道法门正可祛除,只要你为本座效命,区区天欲丹之患,反掌即除。」 雪娘子冷笑道:「大云前辈当小女子练功练傻了么?凭你区区一个许诺,便要我堂堂金丹高手,供你驱使,未免太过便宜!我此来是为了冰峰上太玄弟子凌沖。我知前辈欲取其神魂练法,不若我等联手,我只採其元阳,之后任凭前辈处置。你我各取所需,如何?」 凌沖一身元阳精气之浑厚,雪娘子垂涎已久,若能採补,可将她道行一举推入元婴之境,才来说服弃道人联手。噬魂道法门虽天生克制天欲教功法,也要看各人功力境界如何。弃道人空有元婴境界之感悟,法力却只凝煞,可谓虎落平阳,雪娘子正经金丹高手,自然不必怕他。 弃道人目中一抹深沉凶光闪过,「可惜我功力未復,若是鼎盛之时,这小妞儿还不任我捏圆捏扁!」思及夺魂道人恶毒手段,弃道人胸中一口怒气翻滚,险些就要放声长啸。 雪娘子见他目中忽露凶光,只道他要猝然发难,忙提足法力防备。弃道人忽然敛去怒容,一笑道:「那便联手,我取神魂,你采元阳!」雪娘子见他前倨后恭,先雨后晴,也知是与虎谋皮,暗暗冷笑,面上媚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埋伏于此,待他炼罡下山,出其不意,定能奏……」 功字未说完,就听九天雷动,响彻穹苍,一道恐怖至极的神念扫射下来,一个声音在二人心头同时炸响:「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九天仙阙!」声音满是暴怒之意,声音的主人法力境界并非纯阳真仙,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令雪娘子与弃道人骇然不已,二人惊声道:「九天仙阙!」 九天仙阙四字,如万古玄冰,沉甸甸压在二人心头。九天仙阙,万神之乡,众仙之地,睥睨万古,孤岸无涯,为天帝行宫,统御诸天星辰,下治苍生万灵之所。练气之士,苦修一生,求得便是一纸天诏,飞升仙阙,万劫不磨!雪娘子与弃道人修炼玄阴道果,就算成就长生,也要飞升到玄阴魔界,即佛经所云他化自在天界。但丝毫不妨碍二人对九天仙阙之嚮往。 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瞧出骇然之意。雪娘子咽了口唾沫,语无伦次道:「九天仙阙!是谁?谁修成纯阳要飞升么!」弃道人震惊过后,冷冷说道:「静观待变罢!难不成你还要上九天之上,瞧瞧那万仙之乡是何等模样吗!」 九天之上,凌沖眼睁睁瞧着阴阳之气在雷池聚炼雷气,壮大自身,拳头大小一团真气越发凝练。雷池之水全无动静,雷云之外,条条雷蟒翻滚,大气之中电光火石闪烁,隔着一层天界,亦能感受其凛凛天威。 九天雷霆一出,仙罡逃散一空,修炼罡气只能拖延,但因祸得福,阴阳之气吸取天雷中先天之机,变得灵动非常,浑不似先前病怏怏的姿态,有了这道大杀器护身,炼魔渡劫的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凌冲心头方有此念,忙摇头驱散,暗道:「凌沖啊凌沖,阴阳之气虽好,到底只是外物,证道长生,凭的是自家修行,多用外物,道心不纯,怎能证就纯阳?」将依赖外物的念头掐灭,但阴阳之气过于玄妙,自也不舍放弃,却有收取无门,这才略略焦急起来。 雷霆迸发,可长可短,但雷池出现,就非短期内所能消散。凌沖唯有耐着性子静候,待雷池消散,阴阳之气自会飞回。就在雷池之后,一角画卷忽如昙花一现,展布开来。 凌沖登时脑中嗡嗡作响,那画卷一角分明是一处浩大空间,其内仙云缥缈,妙化大有,神德至灵,时有金符玉章如日月之光,当空悬照,光色明而不耀,清而不冷,其意虚静,令人见而忘俗,亦可从中参悟无上妙理。又有仙乐隐闻,仙禽蹁跹,往来悠游,尽是一派仙家清幽虚明气象。 第374页 第二百八十七章 炼化仙罡 诛杀神将 到如今他哪里还瞧不出彼处正是无数修道人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九天仙阙,万仙之乡?凌冲心潮汹涌,从未离长生逍遥如此之近,似乎只要跨去一步,形神融于仙阕,便能证就长生,勐一摇头,哑然失笑,莫说他与仙阕之间尚隔着一座九天雷池,跨越不得。就算闯入仙阕,以他修为,绝挺不过九天仙罡炼体之苦,唯有爆裂身亡一途。 九天仙罡?紫府罡气?凌沖脑中电光火石一闪,耳边忽有一人轻笑道:「傻孩子,还不动手!」凌沖无暇分辨是何人之声,鬼使神差般抬手一招,自九天仙阙中飞出一团气流,隐含无穷玄妙,瞬时跨越雷池无穷空间,落在他掌中。 九天仙罡!紫府真气!三十六天罡中最神秘,最难得到的九天罡气,居然如此轻易到手!凌沖愣了愣,面泛狂喜之色,反手拍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他恐夜长梦多,索性当场盘坐,将九天仙罡炼化! 炼罡境界,倒不在汲取罡气多寡,重在体悟其中真意,凌沖已然修炼了三十几种罡气,只剩区区几道,经验丰富之极。但这团九天仙罡炼入玄剑幻境,还与其他罡气不同。玄剑幻境中已炼化了三十余种罡气,还差几种便即圆满。仙罡降临,本已混于玄剑幻境的种种罡气忽然躁动起来,险些镇压不住。 凌沖镇定心神,强行镇压,发觉那些罡气对九天仙罡别有一股臣服之意,又似游子遇慈母,说不出的眷恋之意,心下了悟:「原来如此,只怕九层天罡之气,俱是由九天仙罡化生,怪不得一缕仙罡之重,足可当得数十种罡气相合。」 悟通此理,便以一种包容之心,修炼九天罡气,果然对路。凌沖于修道一途之悟性还是没的说,一下便捉住九天仙罡根本真意,接下来修炼就是水到渠成。九天仙罡号为万气之母,天罡之气皆由其化生而来,传说开天闢地之时,先有九天仙阕与玄阴魔界化生,一阳一阴,相生相剋,次第方有万物混流造化。九天仙阕中一缕太元玄真之气吹出,与玄阴魔界中一丝太阴浊重之机交合,方才化生诸般世界。太元玄真之气化为种种天罡,太阴浊重之机演化为种种地煞,自此罡煞方立,诸界创生。 凌沖不知其中玄机,也不妨碍他修炼万气之母。一团九天仙罡融入玄剑幻境,并未与任一道种子剑光相合,而是上升于天,化为穹壁,丝丝缕缕不绝,似乎成了胎膜一般的物事,将玄剑幻境包容其中,凌冲心头一宽,从中感受到一股天穹博大之意,无亘无垠之概。 就在此时,丹田中一小团太清玄元之气忽然躁动,陡然射出丹田,一头扎入玄剑幻境之中。太清玄元之气是太清符术根本真气,凌沖为了太清符剑之术,浅尝辄止,修炼了几日,便不去管。一小团太清玄元之气盘踞丹田之中,与玄剑幻境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两道真气皆是玄门正宗,各具玄妙,也不畏有甚冲突,凌沖也不去管。谁知见了九天仙罡,也要分一杯羹。 凌沖并未下苦工修炼太清玄元之气,这道真气禁制还只是胎动级数,按理攒炼不得罡气,但世上之事每每出人意料之外,紫府中那一道吞星符陡然喷出一道星河光芒,下十二重楼,照彻丹田中太清玄元之气,星芒之下,太清真气居然连破禁制,数个唿吸之间就已成就凝真级数圆满,就似一位绝世高手替凌沖费心祭炼一般。 凌沖只瞧得目瞪口呆,太清玄元之气成就八重禁止,便与玄剑幻境争夺九天仙罡,凌沖的根本道诀为洞虚剑诀,但他犹豫一下,不曾阻止,太清真气啃下一块九天仙罡,电闪般缩回丹田,自顾自炼化起来。 凌沖也不去管,玄门正宗真气就有一点好处,全无走火入魔之虞,还将精力放在玄剑幻境之上,毕竟这一方小小剑光世界,才是他寄託道果所在。九天仙罡化为胎膜,包裹玄剑幻境,凌冲心下隐隐有所预感,若真能炼足三十六道天罡,定有不可思议之变化。 他这边胡思乱想,仙阕一角中忽有暴怒之极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九天仙阕!」一名金甲神将御风而来,满面凶光,手持一桿大戟,当是守卫仙阕天门之天将。凌沖眼界不同以往,见此人修为不过元婴境界,但一身真气沉凝如山,远远望去,就给人无限压迫之感,当是修炼了九天仙罡之气,日夜吞吐,法力精纯之极,这样人物对上此方世界修士,举手投足,皆有山崩海裂之威,占尽优势。 凌沖早猜出方才命他出手偷夺九天罡气者,正是其师郭纯阳,既是亲身到此,全不必忧虑,但如今惊动仙阕种金甲神将,若不能速战速决,引来天仙之辈鏖战,自家师徒两个今日皆要交代于此了。 金甲神将也是郁闷,本奉命镇守天界一角,忽觉有人以法力强行贯穿虚空,潜入进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真被不轨之辈潜入天界,乃是极大罪过。忙即赶来,却丝毫不见来人踪影。 强闯仙阕,偷盗天机,乃是天大罪责,依天条立时处死,那神将寻不到人影,将眼往下界瞧来,就见一方雷池悠悠滚滚,当即骇了一跳,又见池边有一少年,面露惊容。神将亦是个黑心货,暗思:「我寻不到偷入仙界之辈,不好交差,这小子恰逢其会,正好拿来顶罪,只怪你运道不好,不是你做也是你做了!」 二话不说,一只大手伸出,迎风化为亩许大小,沖凌沖便抓!凌冲心神不宁,见神将出手来拿,正不知如何处置,就见雷池陡然翻滚起来,雷光刺目,雷水飘洒,化为一柄数十丈长剑,剑刃煌煌如天,一剑绕去,神将一条臂膀应声而落,惨叫声将发未发,剑光再闪,一颗如山头颅沖天而起,面上兀自满是疼痛之意。 第375页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雷剑光 暗中之人连发两剑,所用剑意凌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庚金剑诀,出手必是郭纯阳无疑。斩杀元婴之辈没甚么,但斩杀九天仙阕守卫天将,无疑将天捅破一个窟窿!斩杀天庭大将,触犯天条,罪大恶极,若被查出来,太玄剑派整个门户都要被夷为平地,不知郭纯阳有甚底气,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果然那天将一颗头颅飞起,九天仙阕深处一道刺目金光飞起,法力滔天,正是当值真仙,这边天将一死,立生感应,忙即赶来,人还未至,扬手发出九道金光,化为九条神龙,鳞甲飘扬,龙吼连声,往就要冲破天人桎梏,向凌沖咬下! 郭纯阳不知藏身何处,轻声笑道:「不过宰了个走狗,当真小气!好徒儿,此处待不得了,还不快走!」凌沖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便逃!刺杀天将,乃是滔天大祸,他可不是郭纯阳,不早早逃走才是傻子!百忙之中回头一望,见到一幅毕生难忘之奇景。 雷池恰如一池春水,任外层雷云层叠,雷龙翻滚咆哮,却不起丝丝褶皱,蓦地一道人影显出,通天彻地一般,伸出一只大手,五指嶙峋,将雷池兜底一托,万顷雷光电闪,居然丝毫奈何不得。那人正是郭纯阳,托举雷池,如捧油盆,勐一发力,兜头甩向那一角天阙空隙! 大手笔!大神通!也不知郭纯阳是存了甚么心思,无视九天仙阙威严,一意将之得罪到死。难得那雷池天生阴阳化生,风动雷吼,威力更大,被其抓在手中,如倾木盆。万顷雷光电海向着九条金龙扑去。 九条金龙本是法力所化,被雷水兜头一浇,连惨叫都无,转眼化为无形,那九天真仙亦自赶到,迎接其的竟是雷光摇盪,其势万钧!躲已不及,连声怒吼,幸好是真仙级数,法力念动即发,层层金光蔓延,护住周身,硬生生接了雷水爆射一关! 凌沖只瞧了一眼,那真仙被雷水浇头,七窍中雷蛇肆虐,显是不怎么好过,无暇幸灾乐祸,一口气窜入第七层天罡之中。心下又是惊诧又是兴奋:「掌教恩师太也生勐了些,天将之流,说杀便杀了,连天界真仙也敢得罪。雷池雷水,非是那么好消受,那真仙有难了!」 耳边忽有人道:「咦,还差两道罡气不曾圆满?罢了,索性成全了你小子!」加上九天仙罡,凌沖共修炼了三十四种罡气,还差两种。就见两团祥云飞来,被一只大手一拍,挤入玄剑灵光幻境中,正是凌沖所缺的最后两道罡气。 至此三十六道罡气尽数圆满,玄剑灵光幻境陡然震动起来,自九天仙罡所化胎膜起,向内震盪不休,三十六天罡,三十六种意境,在玄剑幻境中次来比去,冲突不休。这等异状,洞虚剑诀中也未提过,除却当年创立剑诀的四代祖师,再无人修炼到此境界,也再无前辈修炼心得参考,唯有凌沖自家踟躇而行。 罡气震盪,带动真气摇动,无休无止,玄剑幻境之中,被天雷击散的中平、破邪两道剑光碎片与高悬诸天的周天剑光种子,亦长鸣争辉。玄剑灵光幻境吸纳三十六天罡真意,更趋圆满,亦自更加坚凝,一鼓一缩,伸缩不定,似有甚么物事要孕育出来。 凌沖修炼三道根本剑光,哪还不知此是天赐良机,正可再修炼一道剑光种子,弥补两道剑光被天雷击碎的损失,电光念闪,想起方才九天雷霆威势,不自觉存思其雷池雷龙之态,雷池静谧,其波不兴,雷龙摇动,嘶吼盪弋,恰是一静一动,宛如阴阳,尤其天雷击顶,那等威势,那等威风,那等迅捷,更是一等一观想练剑的上佳素材。 九天之上,阴阳之气本在雷池游荡,如鱼得水,雷池被郭纯阳撬动,立时惊起,如倦鸟归林,闪得一闪,已突破天界之限,射入凌沖丹田之中。凌沖又惊又喜,这团阴阳之气到底是他所练,与他本体不可分割,如此一来,以后也可借用其不可思议之威能。 玄剑灵光幻境中,散碎剑光种子往来沖盪不休,只缺少一个契机,就能再造一道根本剑光。恰与此事,阴阳之气蓦地吐出一条雷蛇,只有筷子粗细,但一股先天造化之机气息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正是其在雷池中掠夺的先天之机。雷蛇蜿蜒游荡,恰入于玄剑幻境,这缕先天之机,将发未发,蕴含造化精义,阴阳之气受其激发,灵性大增,又反哺给凌沖。 玄剑幻境中,无数游荡剑光往先天之机上汇聚,片刻之间一成一道常有百丈,有眉有眼,周身五彩披拂的奇异剑光,这道剑光略一擎动,就有雷吼电闪之音,饱含雷电精义,玄妙之机。这道剑光足足吸纳三成散碎剑光,连中平、破邪两道碎渣剑光也未放过,又汲取了玄剑幻境几乎近半真气,方才化形而出。 凌沖大喜过望,这道剑光灵异之极,蕴含先天雷法精义,绝非人力所能修炼,若非阴阳之气太过玄妙,夺先天造化以为己用,轮也轮不到他修成这道剑光。「既是以先天雷法精义所成,就叫天雷剑光罢!」天雷剑光五彩披拂,先在玄剑幻境中游荡一圈,后悬于承干剑光之旁,此唿彼应,十分融洽。 阴阳之气吐出先天之机,似乎甚是疲累,不去寻云文天篆晦气,乖乖盘踞丹田,不肯动弹。如此一来,云文天篆独居紫府,阴阳之气垂落气海,正是最佳不过。 凌沖全力逃命,也无心思细看天雷剑光惊异之处,犹觉头顶九天处雷鸣电闪,夹杂怒吼之声,断断续续传来,不知郭纯阳有甚么法子脱身,还是先保住自家小命来的要紧。郭纯阳深藏不漏,连天界神将都敢杀,必有保命的功夫,也不必担忧。疾驰向下,来时摇摇荡荡,去如丧家之犬,好在炼罡一途算是圆满,之后只要用水磨功夫,打磨真气即可。 第376页 第二百八十九章 孟神君 凌沖炼罡已毕,足可御剑飞行,正要试试新成天雷剑光威力如何,心念一动,天雷剑光自玄剑幻境飞出,拖曳芒尾,迎空一绕,剑光裹身,一声雷动,已自无踪。 冰峰之上,沙通满面焦虑,遥望九天雷响,天宇墨染,穹天崩坏,更不敢轻易飞入九天,万一一道雷噼下来,抵挡不住,还要搭上一条小命。忽见剑光飘摇,落地现出凌沖身形,急道:「沙兄,快走!」沙通摸不着头脑,被凌沖拉着一路飞驰下了冰峰。 九天之上,那真仙被雷水浇头,饶是纯阳境界,也受创不小,一具纯阳法体伤的七七八八,无力下界追杀郭纯阳。正自暴怒,骇然发现那一丝天界裂隙居然不知不觉被人缝补了回去,再也瞧不见下界情形。这一惊非同小可,闯入天界那人手段精妙,缝补虚空出入无碍,乃是极大劲敌。 事到如今,那真仙只好放弃下界念头,转身往九天仙阕内中行去,一路之上,仙阙中九天仙罡蜂拥而来,被其炼化补益,不出数个唿吸,纯阳法体已全然无碍。 那真仙生的十分俊俏,面相是个少年道人,大修飘飘,飞了半个时辰,就在一处宫殿落下,这座宫殿孤高拔群,周遭全无景致,皆是茫茫云海,许多真仙乘风驾云,或剑光飞遁,或骑乘异兽,来去匆匆。 宫殿匾额之上,上书「仙督司」三个鎏金大字,那少年真仙迈入入宫,自有侍奉道童上前笑道:「不知尚大人慾寻哪一位?」仙督司乃是天帝所设,专司下界纯阳飞升,主雷劫仙门之事,最是紧要不过,这少人真仙唤作尚玉河,得道千年,就在仙督司任职,职司巡防天界四周,防备魔头混入九天仙阕。 先前被郭纯阳斩杀的神将便是其部下,闻言笑道:「劳烦仙童通秉,尚玉河欲求见孟神君。」那仙童笑道:「还请尚大人稍后。」转身去了。九天仙阙真仙,皆受天封,官职在身,因此道童称尚玉河为大人,仙督司中以仙督为首,下辖四大神君,分管杂务。孟神君正是尚玉河顶头上司,执掌九天仙阙守备之事,位高权重。 不旋踵道童迴转,引尚玉河来至一处偏衙,一尊高大之极身影端坐,身披紫极玉晴仙袍,威严素着,尚玉河只靠近些许,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显是这位孟神君一身修为远超真仙级数。 尚玉河躬身施礼,孟神君目露神芒,说道:「尚玉河,你不去巡守天界,擅离职守,跑来此处作甚!」尚玉河苦笑道:「神君容秉,非是下官擅离职守,实是有人擅闯天界,诛杀神将,下官欲下手追杀,被其雷池阻路,逃下界去!」 孟神君霍然起身,一张面孔黑黝黝的,额生三眼,怒声道:「既然如此,快带我去看!」尚玉河不敢怠慢,引领孟神君往天界缝隙而去。孟神君凝立良久,额上三眼睁开,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化为一幢光幕,照在天界裂隙之上。 金光之中,但见一道身影现出,先是一剑将天界捅破一个窟窿,又将赶来神将杀死,继而大手翻天,以雷池做盆,倒扣尚玉河头顶。孟神君面沉如水,这道金光是他苦修神通之一,善能回溯时光,遍查周天之事,将那厮偷入仙界,似乎盗取了一缕九天仙罡,瞧到其运转法力,以雷池阻碍尚玉河下界追杀,正要更进一步,瞧瞧那厮究竟出身何处。 却见那道身影蓦地转了过来,五官相貌如笼迷雾,瞧不清楚,似乎咧嘴一笑,伸手一抹,孟神君那么大神通金光,居然被一抹而消!孟神君闷哼一声,不知是吃了暗亏还是心头恼怒,伫立良久,说道:「此人来歷我已知晓,盗取天机之事暂且按下,待我禀明仙督,再做定夺!」 尚玉河惊道:「神君,难道那厮神通如此高强,还要惊动仙督么?」孟神君望他一眼,淡淡说道:「此事就到此处,还不快去巡守!」尚玉河不敢再言,闯入天界那厮显是跟脚太硬,连孟神君都忌惮不已,要通秉仙督方可定夺,自家再不知趣,怕是要惹祸上身,火急火燎跑了。 孟神君三眼闭合,沉思良久,迴转仙督司,向内中最核心处走去。他是四大神君之首,谁人敢拦?一路无话,来至一片空旷厅堂,唯有一块百丈高下的玉璧矗立,光可鑑人。 孟神君再拜说道:「下官有事禀明仙督,请仙督降神!」玉璧之上陡然清光流转,云雾蒸腾,似有一个庞大之极的意识甦醒过来,一个声音响彻厅堂,问道:「孟贤弟有何话说?」仙督司司首仙督闭关修法,神识沉睡,一歷千载,无有要事,绝不敢轻易打扰。 孟神君单刀直入,说道:「方才有人潜入天界,盗取天机罡气,我以三眼神光观之,却被其随手抹消,法力之高,尚有一丝轮迴气息,当是来自轮迴界域之地。天帝曾传谕诸仙,留意轮迴界域归处,此次误打误撞,有了消息,特来向兄长禀告。」 玉璧之中仙督道:「哦?轮迴界域根植于至宝轮迴盘,当年诸天混战,争夺大位,不慎将轮迴盘击碎,陛下手中得了几片碎片,玄阴魔界亦得了些残骸,但最大的一块却失落不明,陛下以法力推演,得知那块轮迴盘碎片,当会演化清浊世界,无穷生灵,但下落却讳莫如深。孟贤弟为何一口咬定,那厮是出身轮迴界域?」 孟神君道:「那厮法力不高,但颇有手段,神通之中孕有一丝剑意,被我瞧出。最重要者,我以金光回照之法,查知另有一少年,身怀轮迴界域气息,断不会错。」 第377页 一番话没头没尾,仙督沉吟良久,说道:「既然如此,当向天帝启奏,请大天尊定夺才是。孟贤弟,立此奇功,封赏不远。」孟神君道:「为陛下分忧,是为我等臣子应尽之事。」 第二百九十章 百鬼夜行 噬魂妖幡 孟神君施礼告退,玉璧之中,仙督自言自语道:「天帝岂会不知那件轮迴异宝下落?不过时机未至,不克去取罢了。那厮也是胆大,诛杀神将,闹得满城风雨,孟神君都瞧出底细。那叛王在天庭中耳目极多,定会得了消息,须要禀明天帝定夺了。」玉璧蓦地光华敛去,仙督元神退走,启奏天帝去了。 孟神君迴转府邸,面含冷笑。天庭神将被杀,兹事体大,孟神君一人也压不下来,早有人禀报了另外三位神君。仙督司四位神君,孟神君位列第一,下一位便是左神君,亦是神通广大,远超真仙修为,亦是一位少年模样,端坐府中,着紫金仙袍,冷笑道:「孟神君那厮真是无用,被人杀了神将,从容走脱,还有脸去寻仙督大人。」 他座下一位女子笑道:「那人既敢诛杀天将,定是有恃无恐,孟神君向来行事妥当,定会通报仙督。」左神君冷笑:「孟神君那厮倒也全非废物,居然寻到了那件上古遗宝。那宝物乃大道根本,轮迴枢机,虽是残片,亦可演化世界,哺育生灵。孟神君向来是瞧破了擅闯天庭那厮的根底,进而寻到上古遗宝的下落。」 那女子面容绝世,身姿姣好,亦是真仙修为,只面上掩饰不住一股傲然之气,说道:「大人,既已寻到线索,我愿往下界一行,将宝物取在手中,献与大人。」左神君摇头道:「芙蓉啊芙蓉,你不知那宝物根底,莫说是你,就连本座,也制它不住,唯有天帝出手,方能克竟全功。当年为了那件宝物归属,天帝与那人激斗数场,死了无数真仙,连玄阴魔界与佛门都插手进来,最后将宝物硬生生击碎,各得几片残骸。最大一块残片就此下落无踪。」 「那人」似是一个禁忌,芙蓉女仙闻听,面色微变,目中露出恐惧之意。左神君沉吟片刻,说道:「那方世界既能生出这等高手,不知不觉潜入仙界,盗取灵机,必有其他纯阳级数,也许许多年来已飞升上界说不定,你去彻查一番,五千年来飞升上界的真仙根底,看看有无疏漏。」 芙蓉女仙眼神一亮,抚掌笑道:「不错!孟神君能瞧出那厮身有轮迴烙印气息,若是彼方世界有人飞升仙界,定能查出些端倪。」兴沖冲去了。左神君目露玩味之色,轻声道:「若是真有彼方修士飞升而来,这么多年不曾被看破马脚,定是有人帮忙遮盖,却又是谁呢?」 郭纯阳立意却也简单,不过偷盗一缕九天仙罡,给乖徒儿修炼,顺手杀了个神将,却引出一场天大风波,连天帝都惊动了。其中关窍,凌沖自是不知,他与沙通一气逃下冰峰,远望穹苍,见雷云渐散,并无甚么真仙追下界来,松了口气,想起乃师一剑斩杀天将的雄姿,心头苦笑:「就算有天仙敢追下界来,只怕师傅也会一剑杀了,全不在意。」 耳边郭纯阳之声又自响起:「好徒儿,炼罡圆满,不枉你八载苦修。前路还有两个跳樑小丑挡道,为师懒得出手,你自去打发了罢!」言罢寂然无声。 凌沖望空一拜,心下凛然:「恩师所言,定是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想必要联手对付我与沙兄,不过我炼罡圆满,虽损失破邪、中平两道剑光,却修成天雷剑光,威力更上层楼,又有沙兄相助,尚有吞星符、阴阳之气为后手,如此还拿不下弃道人与雪娘子,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也无颜再回太玄峰!」 沙通见凌沖望空而拜,不知究竟,只听凌沖道:「沙兄,前面有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拦路,可敢与我将之诛杀?」沙通哈哈大笑,豪情陡起,说道:「有何不敢!弃道人那厮屡次暗算,早想杀他了!」二人不用遁光,就在冰天雪地之中,阔步而行,全无顾忌。 冰雪阻路,仗剑而行,颇有古代侠士风采。只是凌沖两个比侠士剑士来头更大,乃是剑仙之辈,剑中之仙!行不数里,果然妖氛渐生,凌沖与沙通相视一眼,双双驻足。陡见一桿长幡升起,搅动满天魔气妖氛,长幡一斗,化为数十丈高下,幡面之上描绘无数赤身魔鬼形象,个个磨牙吮血,眼含绿芒,望向二人。 沙通放声喝道:「久闻噬魂道玄阴噬魂幡威名,位列噬魂道诸般法器之首,妙用无穷,可惜缘吝一见,今日倒要见识一番!」噬魂道神通诡异,往往需祭炼法器承载道法,据传噬魂老人当年创下十种法器祭炼之法,排名第一的便是玄阴噬魂幡,此幡炼成之后,妙用无穷,护身伤敌只在一念之间,镇压余下九种炼器法门。 但祭炼噬魂幡的法诀非掌教一脉不传,所需材料又太过珍贵,搜集不易。弃道人修成元婴时,无意中得了噬魂老人元神灌顶,传授一干上乘道术,其中就有祭炼噬魂幡的法门,自那以后,就以噬魂正宗嫡传自居,瞧不起夺魂道人。 他用了百年光阴,广搜材料,苦心祭炼,终于将这杆魔幡祭炼了出来,如今已是十六重禁制圆满,相当于一位金丹级数的大修士。上次围攻玄天观,弃道人来不及施展这个魔幡神威,碧霞和尚横插一桿,这一次北冥道左相逢,终于有了这杆妖幡用武之地。 这杆魔幡最大的用处是用来寄託魔种魔念,借法器之力创造一处心魔世界,容纳诸般杂念、魔念,立意理念与玄剑灵光幻境同出一辙,不过一个收容念头元神,另一个化生剑光剑气而已。 第378页 魔幡展动,其上无数赤身魔鬼眼放碧火,忽然挣脱束缚,跳将下来,一个个桀桀怪笑,这些魔鬼皆是弃道人歷年以魔念沾染染化的生灵,念头元神被拘禁了来,日夕受魔幡祭炼,苦不堪言,不得不听从弃道人命令,为其卖命。 凌沖目光一扫,鬼影幢幢,不知其数多少,但个个凶威滔天,不下于凝煞境界。魔幡一出,魔火魔云翻滚,上达于天,北冥之地,虽海水黑浑,但天穹一碧,如洗如抹,这一魔意纵横,搅得天穹幽晦,压人慾呕,一派万鬼夜行的架势。魔气将天穹遮蔽,似乎长夜降临,全无日华坠落。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雷破万鬼! 噬魂幡下,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徐徐现身,雪娘子见百鬼夜行,魔意滔天的场面,面上一白,天欲教法门天生受克于噬魂道,噬魂幡又是噬魂道神通集大成之宝,威力越大,对她克制也就越大,鬼气森然之地,雪娘子周身一冷,似乎亦有厉鬼趴在她肩上吹气。 弃道人一指头顶魔幡,冷笑道:「此宝是我费尽心力,明偷暗抢个,方才凑齐材料,祭炼百年而成,其中融入我毕生魔然之生灵元神魂魄,今日摆下这座万鬼啖魂大阵,倒要瞧一瞧你们道力究竟如何?若是闯的出去,任尔等逍遥,若是闯不出去,就乖乖被我魔念炼化罢!」 话音方落,根本不给凌沖缓冲余地,这座万鬼啖魂大阵便自轰鸣运转。无数赤身魔鬼口吐烈火魔焰,往凌沖二人身上烧来。沙通方要动手,凌沖阻住他道:「沙兄且慢动手,只看着雪娘子,莫让她动甚么念头。这座万鬼大阵还困不住我,且看我破它!」他炼罡圆满,修成天雷剑光,正是信心爆棚,正要寻个对手试剑,弃道人便巴巴送上门来,正是求之不得。 心念一动,玄剑幻境中天雷剑光陡然发动,一道五彩祥光披拂法力飞去,迎空横斩,一剑之间,正是风雷变易,阴阳轮转,至大至刚!天雷剑光是凌沖参悟九天雷霆真意,融汇一丝先天之机凝练而成,出手迅若雷发,如天雷降世,对邪魔外道克制之力最强,试问九天雷落,天刑之威,有谁能挡?管你甚么魔鬼、魔念,凡是邪魔之辈,一击之下,尽数成灰! 凌冲心思毒辣,务求一击必胜,天雷剑光之外,还特意施展出新近领悟的剑气雷音之法,以剑气雷音法催动天雷剑光,正是相得益彰,威力倍增。天雷剑光一出,登时突破音障,刺耳轰鸣之声响彻,似九霄雷动,电蛇狂舞。 弃道人见多识广,见天雷剑光出场,只道凌沖修成剑气雷音的剑术,仗之破解万鬼啖魂大阵,心下冷笑:「亏得我早就想到,你小子炼罡圆满,定会修成这门剑术,我这万鬼啖魂大阵若是这般好破,也称不上噬魂道最高阵法了!不过这小子居然如此颖悟,真的修成这门剑术,今日决不能再放过,不然总有一日,我必死在他剑下!」心下生了忌惮之意,反而催动阵法变化更急,意图尽快将凌沖拿下。 万鬼啖魂大阵为噬魂道最高阵法,噬魂老人当年创立此阵,构想便是要一万只元婴鬼王级数的厉鬼镇守阵眼,将万鬼之力合纵一处,任你纯阳真仙降临,也是撕食了事,凶威盖世,可惜这世上修士太少,根本凑不齐万只鬼王的数目,这座大阵最大威力便发挥不出来。弃道人布下此阵,退而求其次,不过用了数十只凝煞级数的鬼将,将其等法力汇聚一处,饶是如此,此阵斩杀一位金丹修士,也是轻易的很。 但他万万想不到,凌沖非但练就了剑气雷音的剑术,还修成了一道专克天下邪魔的天雷剑光,这一预判失误,先机顿失。天雷剑光绕空飞走,剑发雷光,与鬼火、魔焰一扑,其如雪狮子向火,转眼消散,雷光不绝,倾斜如海,浇在那些厉鬼身上,面对倾世雷光,厉鬼魔魂连惨唿都发不出来,化为裊裊青烟,形神俱灭而去! 万鬼啖魂大阵总共也不过数十只凝煞级数的鬼将,若弃道人将通意老妖所化那只鬼王到手,主持阵法,威力当可更上层楼,被雷光之海一浇,立时全灭,死的痛快之极!这一招还是凌沖方才从郭纯阳借雷池之力,阻隔孟神君那一下学来,将天雷剑光拟化雷池,果然收了奇兵之效。 弃道人眼见剑光一闪,数十只鬼将同时被斩,死的悄无声息,这一惊非同小可,天雷剑光一闪,剑意森寒,已迫在眉睫!凌沖这一剑运剑之巧,已甄剑术绝顶,尤其斩杀鬼将之后,携惊天之势,噼向弃道人,更是得意之作,洞虚剑诀此时方才初露威力,显现出博纳百川之大威力。 这一剑曲直转合,又以剑气雷音手段倍增剑速,弹指即至,弃道人感受到剑光中森森剑意,心下居然没来由起了一阵惧怕之意,大叫一声,头顶玄阴噬魂幡三道阴气垂落,间不容髮,将天雷剑光挡住。只是九天雷霆扫荡妖氛,是一切邪魔克星,玄阴噬魂幡再玄妙,也抵不过天雷之威,三道阴气又是匆匆发出,被剑光一扫,已自炼化成灰,与鬼将同一下场。 也是弃道人过于轻敌,捨弃了最擅长的神魂侵夺之法不用,偏要以万鬼啖魂大阵将凌沖与沙通两个神通拘禁出来练法,被凌沖抓住机会,一剑破了阵眼,诛杀鬼将,幸好噬魂幡威力极大,竟能于间不容髮之际,敌住天雷剑光,不然一剑之下,弃道人就要神魂俱灭了。 凌沖一剑未竟全功,暗道可惜,索性剑光圈转,雷光迸发,扫荡妖氛!弃道人借噬魂幡法力,搅动天地元气,将方寸之地化为无量魔域,魔气笼盖,连大日也侵入不得,如今鬼将被杀,阵眼被破,再被天雷剑光一扫,犁庭扫穴一般,滚滚魔气全数消散,依旧是一方朗朗干坤,冰雪交加,映着日光,散发七彩色晕的奇景。 第379页 阵法被破,玄阴噬魂幡空自招展,却没了方才挥斥方遒的气概,连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也成了笑话。弃道人不愧是魔道巨擘,一念轻敌,立时调整战术,玄阴噬魂幡垂下滚滚魔气,先将二人身形遮蔽,连人带幡化为一团暗灰幽光,腾空便起,冷冷道:「雪娘子,该是你出手之时了!」 雪娘子与弃道人一处,还要提防其冷不丁用魔种将自家神魂沾染,好在她道行高过弃道人一线,怎么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就受了暗算,闻言银牙一咬,双手一搓,掌心雷光涌动,却是天欲教一门秘法六欲神雷。 此雷属于魔道阴雷,与天雷相剋,一阴一阳,以一缕慾念勾动周天魔气凝结,挨上一下,神魂受损不说,道心不固者,立堕慾海,沉沦不得脱出。弃道人先打算凭自家之力将凌沖两个拿下,谁知如此棘手,勒令雪娘子动手,怎么着一位金丹级数,总也算是极好的打手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六欲阴魔! 六欲神雷一出,沙通冷哼一声,周身水汽凝结,亦发出癸水神雷相抗。当年他去寻叶向天晦气,便搅动东海之水,演化无数癸水神雷,层层叠叠,此灭彼生,乃至无穷,叶向天也破解不得,只能靠灭道真气硬抗,如今施展,恰将六欲神雷抵住。 北冥之地水汽充沛,癸水神雷正是相得益彰,不虞真气有损,沙通使的兴高采烈。弃道人冷冷道:「你若不出全力,要渔翁得利,今日你我都要死在北冥了!」 雪娘子银牙紧咬,全力催动六欲神雷,六欲神雷与癸水神雷轮番对轰,两人皆是金丹级数,正堪为对手。六欲神雷以情慾入手,长于虚实变幻,寻隙即入。相比之下,沙通真气浑厚,北冥水行之气充足,不虞损耗,更显堂皇大气,以阵阵之师,碾压而来。 雪娘子精擅迷惑人心,采阴补阳,对这等战阵杀伐,比拼法力高下颇不擅长,有些力不从心,见沙通满面冷笑,与凌沖指点说笑,似是十分瞧不起她,没来由一阵心火勃烧,尖叫一声,披散了秀髮,如云如瀑,檀口微张,一粒圆滚滚的丹丸喷出,化为一团栲栳大小精光。 这枚丹丸正是她性命交修的一颗金丹,平日珍逾性命,今日不知怎的,怒从心起,非要将沙通凌沖两个毙于掌下不可,不惜以金丹催动法力。金丹一物,为修士性命交修,法力神通之源,非到万不得已,不会以此作赌,代价太大,一旦有损,神魂修为都要倒退,根本无法弥补。 弃道人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雪娘子再防备,又怎能躲得过他的手段?早用魔念潜入其神魂之中,稍加挑拨,雪娘子郁怒之意勃发,不管不顾,用金丹拼命,自家却可收渔翁之利。只是万鬼啖魂大阵被凌冲破去,还是心疼不已。 雪娘子伸手一指,金丹上蓦地腾起一道虚影,隐约可见身姿曼妙,轻纱遮体,倾国倾城,露齿轻笑,一笑之间摇魂盪魄。这道虚影一出,弃道人面上都露出忌惮之色,虚影是阴魔一流,且是阴魔中极为凶厉的六欲。魔道修士有两条路数可走,一是依凭自家修为,一步一步修行,最终飞升玄阴魔界,与正道修持别无二致。其二便是供养,借之力飞升,但与佛门不同,佛门修士借佛菩萨之力,飞升清净极乐世界,解脱生死,了断无明,自心自力。魔道借之力飞升,神魂不由自主,归于掌握,要生便生,要死便死。魔界之辈,哪有那般慈悲心肠,借我之力,助你长生?总要为我做事出力才行。 雪娘子显然是走了后一条路,暗中祭炼。天欲教中不少弟子都供养分身,她们受天欲丹挟制,身不由己,沉沦于海,自暴自弃,倒不如赌上性命拼一把,若蒙接引,还有翻本的余地,若不成功,打不了神魂被拘役,也算不得甚么。 玄阴魔界中有无数魔头纵横来去,亦有数种魔头性喜豢养下界修士,吞噬其神魂法力,壮大自身。六欲阴魔借众生欲望成道,专从六欲下手,坏人道行,毁人道基,吸人精气,兇恶之处,难以尽述,连弃道人这尊大魔头都有些忌惮。 六欲阴魔一出,先是轻笑一声,一双媚眼望向雪娘子。雪娘子将心一横,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往凌沖身上一指。六欲阴魔张口一吸,精血入腹,身子也凝实了些,秋波一转,投注在凌沖面上,盪笑一声,身子一晃,穿透癸水神雷,已来至凌沖面前! 这样的分身,为念头集合,可散可合,虚实变幻,癸水神雷那么兇勐的攻势,竟然丝毫不能加于其身。凌沖面色冷厉,冷冷盯着这尊。六欲化身美女模样,乃是倾国的尤物,只一双目中透出狠厉之色。 沙通喝道:「小心,这是六欲阴魔化身,专攻神魂,防不胜防!」凌沖默不作声,天雷剑光倒旋而回,护在身旁。感受到九天雷霆之威,六欲阴魔面上闪过忌惮之色,随机笑容满面,恍如梦幻泡影,居然消散无踪。 凌沖觉出清风拂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阴魔之身属于魔头一类,无形无相,善于自人七窍侵入,中者往往身不自觉,待到魔头发动,为时已晚,深受其害,败道辱身。凌沖听过叶向天讲解诸般魔头特质,知道阴魔天魔之流,最先便是以魔意沾染修士神魂阳神,只要占据中枢,练气士生死皆在一念之间了。 六欲阴魔化为清风,自凌沖七窍钻入,兴沖沖往紫府而去,来至紫府依旧化为一尊美女模样,一双媚眼望向凌沖阳神,水汪汪含情脉脉,下一刻便纵身扑上,要将凌沖阳神抱在怀中,汲取精气。 第380页 凌沖阳神手结法印,口诵真言,修习喝天功道法,见阴魔合身扑来,全无惊惧之意,忽然咧嘴一笑,身前一团阴阳之气陡然现出,黑白二气旋转不停,电射而去。两方去势皆是绝快,待六欲阴魔醒觉,已是不及。 六欲阴魔化身对阴阳之气本能有些畏惧,檀口微张,惨叫声还未发出,吃阴阳之气兜头一罩,收入其中,黑白二气搅动不停,转眼炼化了补益自身。 凌沖阳神一声冷笑,却也十分后怕,阴阳之气乃是他后手之一,对付六欲阴魔这等魔头,果然收了奇效,阴阳之气旋磨之间,六欲阴魔化为乌有。 雪娘子以金丹为饵,引来这只六欲阴魔驻扎,日夕以精血元气餵养,希冀有一日阴魔壮大,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也是个不死的道果,谁知投入凌沖紫府,竟似泥牛入海,消散无踪。阴魔与她心神相连,这一消亡,立受反噬,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满面骇然之色,指着凌沖道:「你!你将阴魔杀了!」凌沖冷笑:「区区邪魔之流,杀了就杀了,有甚么大惊小怪?」却是故作玄虚。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弃道人败亡! 弃道人面色阴沉,六欲天魔无形无相,连他都忌惮非常,却被凌沖轻描淡写除去,唯有一个解释,便是郭纯阳在其紫府中布下了甚么后手,这般猜忌可谓半真半假,凌沖紫府中确有阴阳之气的后手,却非郭纯阳布下。 凌沖背后冷汗津津,郭纯阳袖手旁观,好在阴阳之气奏功,一举歼灭阴魔,不然自家神魂落入阴魔之手,也不必活了。阴阳之气自得天雷中先天灵机点化,越发灵异,连阴魔亦能吞噬,此战过后,倒要好生研究一番。 弃道人将玄阴噬魂幡化为一团幽光,事前失算,万鬼啖魂大阵被天雷剑光破去,但噬魂幡本体未伤,不算动摇根本,还可再战。弃道人将幡一指,幽光中飞起数道阴气,如枪如剑,掺杂六欲阴雷之中。两厢联手,沙通癸水神雷大感吃力。 沙通也非好欺负的角色,怒从心起,玄鲸吞海功发动,一圈青色涡流旋转之间,阴气枪剑与六欲神雷百川归海般投入其中。弃道人与雪娘子法力联手,沙通也不能轻易将之转化为水行真气,只能勉励镇压。 弃道人哼了一声,目中疯狂之意大盛,连连受挫,道心有损,越发不能冷静思考,蓦地转头望向雪娘子。雪娘子始终提防弃道人陡然发难,见他眼中冒出绿光,早知不妙,一声尖叫,脱离噬魂幡向外就飞!弃道人狞笑道:「你能跑得了么!」噬魂幡发出五色奇光,数道黑气往雪娘子身上纠缠过去,却是要故技重施,以控魂之法操控雪娘子,学通意老妖,以自身为引,消耗凌沖与沙通的法力。 凌沖岂能不知其意?天雷剑光震盪,雷芒彗尾一挥,将黑气斩断。剑势展开,将五色奇光圈在其中,不得而出。弃道人蓦然转头,嘴角全是阴沉笑意,紫府中一道人影步出,蓬的爆散开来,化为无数念头,魔意阴沉,向凌沖二人勐扑而来! 沙通大惊失色,叫道:「这老妖不要命了!自散神魂,要将我们紫府占据!」玄鲸吞海涡流发动,护在身前,抵挡魔念侵染。弃道人神魂不全,本就有些偏执疯狂,神通屡被破去,终于引动天性中一丝狂意,不计生死,将自家神魂化为无数念头,仿效六欲阴魔,随风化散,只消一缕念头侵入二人紫府,以他高超手段,不难掌控其神魂,借体重生。 弃道人费尽心思捕捉凌沖,就是为了借凌沖神魂补足道基,虽然疯狂,算计精准,佯作操控雪娘子,凌沖果然忍不住出手阻拦,趁机将道道神念发出,一时之间,阴风唿啸,魔意深沉。 凌沖不料弃道人疯癫到了这地步,自家性命不要,这等做法,成了固然可得一尊潜力无穷的傀儡,一旦落败,就是形神俱灭之居,若非弃道人疯狂太甚,换了大幽、大行之辈,绝不敢如此施展。 玄鲸吞海功能将诸般异种真气化为水行真气,对上这等神魂供给,就有些力不从心,吞噬了不少念头,还是有许多魔念侵入沙通灵台中。沙通面色一变,忙盘膝坐下,不暇他顾,以喝天功、龙鲸天音神通,炼化弃道人魔念。有了通意老妖前车之鑑,已知唯有这两门神通以天音入道,能以无上威严,摧伏外魔。 天雷剑光偏生在外扫荡噬魂幡魔气,不及收回,凌沖有阴阳之气护身,不怎么惧怕弃道人侵夺神魂,还不放心,阳神行动,伸手一招,那枚吞星符落在掌中,严阵以待。 弃道人神魂念头倒有七成放在凌沖身上,未遇甚么抵挡,几乎全数扑入凌沖紫府,念头一合,依旧化为面色阴沉的弃道人模样。这一次凌沖学了乖,趁他阴神显化之时,阴阳之气自下而上,吞星符自上而下,两厢合璧! 可怜弃道人,学道百年,练成一身惊天动地噬魂道法,以噬魂正宗自居,只因恶了夺魂道人,被其暗算,神魂不全,疯疯癫癫,看上凌沖神魂,以分神夺魂之法,侵入其紫府,又被凌沖坑了一把。 阴阳之气黑白两色犹如大磨,弃道人阴神猝不及防,被紧紧吸住,自踵起被黑白二气生生磨成点点灵光飞散,吞星符擅长吞吸周天星力,只进不出,半点无有反哺,化为一道光圈,自弃道人阴神头顶套下,比阴阳之气炼化更快,弹指间弃道人阴神连头都不见。 弃道人万念俱灰,万万想不到凌沖这厮紫府中居然埋伏两道杀器,怪不得方才六欲阴魔连逃脱机会都无,被炼成了渣滓。鬼使神差一般,耳边似有人低语,当此生死之际,弃道人居然迴光返照,神魂清亮,又自恢復到当年噬魂学道,意气风发之时。 第381页 耳边低语也听了个明白,心头满是喜悦欢喜之意,阴神头足不能转动,双掌一合,掌心一团乌光现出,如星丸跳掷,一闪没入凌沖阳神中不见。 凌沖当即魂飞天外,弃道人是甚么人物?一旦中了噬魂道法门,道基尽丧,惨不可言,忙运功探查,这还不够,手掐灵诀,以喝天功真言法,一点点震盪神魂,查知有无异常。空费半日功夫,阳神一无损伤,一丝异状也无。 他还疑神疑鬼,那厢阴阳之气与吞星符合璧,已将弃道人神魂绞散吞噬,弃道人临死之前,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凌沖,你被祖师瞧中,日后我噬魂道发扬光大,全着落在你身上。大云死而无憾!哈哈!」悽厉笑声之中,已是魂飞魄散,再无一丝痕迹! 凌沖听他大笑,面色大变,惊疑不定,弃道人虽死,但临死之言,分明是说噬魂道祖师瞧上了他,要他来发扬噬魂道道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太玄传人,怎会变成魔道之士,还要发扬噬魂道道统?但弃道人临死迴光返照,凌沖耳边悽厉之言不时响起,还是有几分担忧。 弃道人神魂已亡,侵入沙通紫府中的魔意就似无根之水,失了爪牙,全无用处,被他轻易炼化,长吁一口气,启目见凌沖神不守舍,目中无神,大感奇怪。 弃道人一死,玄阴噬魂幡失了主宰,收了通灵变化,雪娘子本被黑气纠缠,得天雷剑光解救,早不知逃到何处去了。玄阴噬魂幡没了主人,依旧化为一面长有三寸的小幡,魔气隐隐,空中盘旋半晌,居然向凌沖落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东窗事发! 凌沖见魔幡飞来,本欲一剑斩破,却鬼使神差般伸手一招,那小幡无比温顺,就落在掌中!沙通瞧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扬手就是一顿癸水神雷炸去,喝道:「好妖魔!将我凌师弟还来!」见凌沖接掌噬魂幡,误以为其被弃道人夺舍,又惊又怒,当即痛下杀手! 凌沖眉头一皱,抽身急退,天雷、玄武两道剑光飞出,挡住癸水神雷。但沙通到底是金丹级数,盛怒出手,威力不同寻常,两道剑光幸好根基雄厚,被炸得翻翻滚滚,到底不曾溃散。 凌沖喝道:「沙兄住手!我是凌沖,弃道人已死!」沙通叫道:「胡说!噬魂幡都在你手里,还能作假?还我师弟命来!」凌沖见他夹缠不清,心绪不宁,也有几分好笑,说道:「沙兄想想,就算我是弃道人,仓促夺舍,又岂能指挥得动我这两道剑光?」 沙通闻言一愣,法力不觉一缓,天雷剑光倒也罢了,玄武剑光曾见凌沖数次施展,却是太玄剑术的根基,弃道人就算夺舍,仓促间也绝不能运用如此纯熟,半信半疑,叫道:「你当真是凌师弟么?不是弃道人夺舍?」 凌沖气极反笑,说道:「我若是弃道人夺舍,怎会当你面收了噬魂幡?定要假作是我本人,趁你不备,将你暗算。再者这两道剑光总不会作假罢?还有!」张口一喝,却是口诵喝天功真言法诀,雷声滚滚,盪魔驱邪,续道:「这喝天功也是我传你的,玄门无上伏魔妙法,我若是弃道人,又怎能施展!」 沙通疑心去了大半,叫道:「那噬魂幡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太玄弟子,如何居然学会了噬魂道的法门!」凌沖苦笑道:「我也不知,当是中了弃道人暗算了!」沙通大惊,忙问端倪。凌沖隐去阴阳之气与吞星符之事,只说将弃道人神魂剿灭,但其临死时以乌光染化自家阳神,还说噬魂道发扬光大着落在自家身上。 沙通沉吟道:「如此看来,弃道人该是把一缕念头寄托在你阳神之上,你收取噬魂幡才毫不费力。既然炼罡圆满,取了还幽寒水,回太玄峰寻你师傅,以他的法力,定可拔除隐患。」 凌沖点头,事到如今,急也无用个,只能等回到太玄,请恩师出手,取过噬魂幡细细观瞧,见小幡不过三寸大小,玲珑可爱,其中魔气隐而不发,幡面似麻非麻,似布非布,不知用何物织成,绝难想到这一桿小小魔幡竟是噬魂道第一至宝。 沙通也自啧啧称奇,说道:「早闻噬魂道十大炼器法门,有无穷奥妙,不在当年太清门符器之下。噬魂幡排列第一,镇压余下九大法器,传闻唯有噬魂老人炼成一桿,演化灵识,化为法宝,亦随其不见踪影。夺魂道人当年差了路数,本命法器并非此幡,只当炼制法门随噬魂老人湮灭无闻,不成想弃道人居然也炼成了一桿。抛开玄魔之别,这件法器着实威力无穷,你若能祭炼了,护道练法,有无穷好处。」 弃道人所练噬魂幡高达十六重禁制圆满,是金丹级数法器,凌沖剑光犀利,也损毁不得,只能收了噬魂幡,苦笑道:「我兼修两道剑诀,已是顾此失彼,再要修炼魔道功法,直如说笑。再者噬魂道功法,阴损毒辣,我所不取。玄魔不两立,沙兄还是莫要说笑了。」 沙通道:「甚么玄魔不两立,传说癞仙便是玄魔双修,更能飞升九天仙阙,成就正果,前人遗泽,你怎知自家便不能成功?」凌沖道:「练气之道,唯精唯纯,癞仙是如何沟通玄魔,调合正邪,我倒不知,也没兴趣去试。」练气之道,首重精纯。若非迫不得已,凌沖连星斗元神剑也不愿学,一心修炼洞虚剑诀,诚心正意,将一门道诀修到顶尖,才有资格问鼎大道。不然三心二意,贪多嚼不烂,空自浪费光阴而已。 沙通只是说笑两句,也不深问。虽然惊险,好在弃道人伏诛,雪娘子惊逃,也算大获全胜,再将还幽寒水到手,北冥之行便算圆满。陡然山川震动,冰峰摇盪,震得冰屑四溅,扑簌簌往峰下落去。只听有人喝道:「是谁杀了我的弟子!」其声如雷,轰然作响。 第382页 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喝道:「不好!快走!」驾起遁光望空便走。当初选定冰峰时,弃道人以控魂之术,操控四位高手拦截,被凌沖斩了两个,沙通一口吞了两个,还有一个是金丹级数,三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今日凌沖炼罡圆满,才东窗事发,看来那四位修士的师傅回来了。 那四人之师宁休来头极大,是一位元婴真君,其胞姐宁冰乃是玄女宫中长老,现任宫主姬冰花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师姐。当年也曾与姬冰花争夺大位,惜乎修为止步待诏之境,始终踏不出最后一步,被姬冰花抢先修成长生,得了权柄,只捞着一个长老的位子。 恰好三年前宁冰炼成一炉丹药,请了胞弟品尝,就留在玄女宫中论道三载,玄女宫素来不许男子轻入,但宁休也算有道之士,又是长老胞弟,姬冰花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也是事有凑巧,就在宁休走后不久,弃道人杀上门来,勾动四人前去送死,被凌沖沙通一人一双,杀了个痛快自在。 四人身死之时,宁休就有些心神不宁,想要回府瞧瞧,其姐道:「你所居冰峰,亘古无人,就有北冥水妖出世,也知你我根底,不肯轻易得罪,难得这炉大药炼成,还要你品评品评,何故就此便走!」宁休知乃姐素来说一不二,不好强去,只好留了下来,这一来就是三年光阴,今日才得回府,见洞府中灰尘遍积,四个徒儿不见踪影,心下大惊,忙起一卦先天神算,卦象分明大凶之兆,这一惊非同小可,当时怒极,发声震喝。 凌沖沙通做贼心虚,驾驭遁光而走,早被宁休一双慧眼瞧见,他也不知是歪打正着,只道是杀死徒儿的贼人,当下怒从心起,大叫一声,脑后飞起一只大手,捞空便抓!这一只大手全是法力幻化,威力不容小觑,晃得一晃,已追上二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万丈寒渊 练气之士,无论正邪,皆喜将法力化为一只大手对敌,盖因人身之中,双手最是灵活,抓、拍、噼,皆能运使精妙。宁休堂堂元婴大修士,含愤出手,威力自是不同以往,一只亩许大手往来冲突,拨开层层冰云水汽,向两人抓去。 沙通骂道:「妈的,早知就一路潜行跑了,这下歪打正着,辩也辩不清了!」凌沖冷冷道:「无论有无弃道人作梗,他的四个徒弟的确是死于我们之手,报仇也是应当。沙兄还是快想对策,如何脱身罢!」沙通哼道:「说得容易,那厮是元婴真君,就算我也不够他一手拍的,能有甚么办法!只看谁逃得快喽!」施展水遁,一派水气长河涌动,将凌沖甩后老远。 凌沖嘴角一撇,天雷剑光飞出,裹身一绕,施展新近参悟的剑气雷音法子,以天雷剑光催动,更是相得益彰,雷音霍霍,眨眼追上沙通遁光,再一眨眼,已跑到前面。 沙通也不知他蔫头蔫脑,居然修成了这门绝世剑术,气的破口大骂,使足了气力追赶。二人如流星赶月,遁光剑气争辉,一路向西而逃。宁休不料他们逃命的本事一流,一只巨手捞来捞去,总也捉不住他们两个。 一路之上,飞行绝迹,法力大手蛮横之极,无论甚么冰柱、雪峰,碰上就是横撞过去,冰峰催折,雪路断裂,声势浩大之极。宁休隐居冰峰数百年,深居简出,只收了四个徒弟,更有一个资质极好,修成金丹,还指望继承衣钵,就这样被凌沖沙通杀了,岂会善罢甘休?铁了心要将二人打死偿命。 这就看出元婴真君法力之恐怖,修成婴儿,了悟天地造化,一举一动皆搅动天地元气,法力神通运使亦自高妙之极,一只巨手头前开路,宁休缺如闲庭信步,缓缓飞驰。沙通在遁光之中喝道:「往还幽寒水之地去!」 一句话提醒凌沖,略微辨识方向,剑光转折,往一处冰坳飞去。叶向天曾言还幽寒水在万丈冰川寒渊之下,那处地方恰在方圆千里之内,以剑光之速,轻易可至。沙通亦转回遁光跟去,宁休法眼无差,见对方不过区区一个炼罡,一个金丹,也有几分诧异自家徒儿怎么死在这两个手上,心生疑虑,就在追袭之中,又起了一卦,卦象分明指向凌沖两个,这一下更加笃定,直气的跳脚,当下改了主意,要将二人活捉,逼问究竟是如何杀死他四个徒弟的。这一下歪打正着,坐实了凌沖两个罪行。 剑光遁光一前一后,飞入冰坳,就便穿破冰层,向下而去。北冥之地苦寒之极,地下冰川经亿万年演化,堪比精钢,若非凌沖剑气犀利,换了旁人,绝难打动冰川,更别提钻出窟窿了。凌沖全力运转剑意,剑光剑气飞舞,凿破坚冰,直入地下。 事到如今,宁休反倒不急杀死二人,要瞧一瞧他两个究竟能逃去何处,刻意将法力放缓,不然凌沖剑光再快,也难敌元婴大修士一念发动神通。 凌沖也不知前行了多远,冰层击透,已至土层,土层之坚,丝毫不下于冰层,几乎每钻进一丈,真气消耗更加剧烈,但身后有个杀神紧跟,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 沙通见状,伸手一指,也来相助。二人合力,总算吃力少些。宁休紧随在后,偶尔大手一捞,逼迫二人。也不知钻了多久,足有万丈之遥,终于钻透土层,二人面前一亮,来至一处幽暗之地,哗啦啦土石碎屑掉落,噗噗有声,下面居然是一汪深潭,广大无边,根本瞧不见边缘在何处。 深潭之中幽静之极,偶有丝丝水气升腾,但更多的却是刺骨寒意。凌沖两个落入此间,周身一冷,连骨髓几乎都要冻僵了。忙提起真气御寒,轰鸣连声,先是一只大手飞出,宁休紧随其后,也觉凄冷无比,他道行高的太多,心念一动,丹气自生,护住肉身,低头见了深潭,面色大变,惊唿道:「竟是万丈寒渊!」 第383页 他久居北冥,其姐宁冰也曾提过,就在北冥万丈冰层之下,尚有一处寒渊之地,传说其内通往幽冥之地,为天下七大水眼之一,玄女宫中曾有祖师寻到,还曾见到寒渊中孕育无穷之宝,其中最为珍贵的便是还幽寒水。此水后天而生,若能到手,祭炼圆满,得返先天,便是七大先天真水之一的玄冥真水,冰封万物,威力至大。 只是当年那位玄女宫祖师只是机缘巧合,误入寒渊之地,那还幽寒水亦是昙花一现,转瞬无踪,待其反应过来时,已然消散无踪,那位长老为此懊悔之极,特意禀明师门,派遣高手日夜看守,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后来玄女宫请高人推算,说是那还幽寒水尚未孕育成熟,取之无益,这才息了心思,姬冰花上位,更将派遣看守弟子调回宫中,此事才无人再提。宁休当时便存了心思,还幽寒水乃是世间瑰宝,若能到手,稍加祭炼,便是一件上好法器,尤其灵性天生,更易开启灵识,成为法宝。 要祭炼法宝,两大要素要齐备方可。一是祭炼法宝的道诀必须上乘,二是法器宝材能经得起多次祭炼,若是天生灵性,那就更好。还幽寒水正合此意,是上佳的炼宝宝材。 宁休修成婴儿多年,尚无一件趁手法器,太也寒酸,留了心眼要寻到还幽寒水,炼成一件惊天动地的法宝,可惜他暗访多年,不曾寻到,不料今日误打误撞,被凌沖引导此处,岂非天意? 宁休见了万丈寒渊,眼中贪婪之色一闪,大笑一声,说道:「我道你们要逃上天去,原来是要来这万丈寒渊之地。罢了,瞧在你们将老祖引来此处,老祖我留你们一具全尸罢!」一只大手展开,掌纹宛然,向二人拍去!法力大手一动,搅动气流空间,万丈寒渊本是清净明澈,忽然激流涌动,哗啦啦响动不停。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玉碗法剑 灭道指钳 宁休是堂堂元婴真君,对付一个金丹一个炼罡,还要出尽全力,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只用一道神通就能将两人杀死,再去慢慢探究万丈寒渊之秘。 大手还未压下,法力带动气流翻卷,已压得凌沖两个喘不过气来,身后万丈寒渊被神掌压迫,陡然下沉数丈,足见掌力之强。修成元婴化身,再非人类,举手投足,皆可引动天地元气来朝,一招一法,带动元气大道,威力与金丹级数不可同日而语。 宁休资质根骨一般,还是靠着有个好姐姐。宁冰拜入玄女宫,做了执事大长老,不顾门规所限,将所修《太阴玄冥神章》私自传授给他。这部经文是修行玄冥真水的无上宝典,宁休得了经书道诀,苦练多年,才勉强元婴出窍,却还不能温养成熟,练就法相。 宁冰爱之深责之切,将他叫去一通好骂,留在身边三年,悉心传授,才放他出来。三年参悟,宁休道行更有进境,开始哺育婴儿,修炼法相。这一只神掌使出,当真气象万千,以一道神通镇压两人,宁休自家也十分满意。 沙通大喝一声,玄鲸吞海功全力运转,恰好此处是万丈寒渊,水气无尽,正可施展。一道符文生出,眨眼吞噬无量寒水,也化为一只玄色巨掌,两只大手半空击在一处,互握互击,但沙通法力道行毕竟弱了不止一筹,数招过后鬓角见汗,眼见抵挡不住。 宁休狞笑道:「你们杀了我传衣钵的爱徒,就这么打死太便宜了,我要将你们元神抽出,贬入猪狗体内,做一辈子畜生,方消我心头之气!」凌沖充耳不闻,临阵对敌,定要气定神闲,不为外物所扰,方能灵台清明,出招犀利。见沙通不敌,就要飞起天雷剑光帮手,虽知自家上去也是白给,到底聊胜于无。 寒渊之中忽然有人说道:「宁休,以大欺小,太不要面皮,我来陪你过几招如何!」一道剑气飞起,横过无尽寒水水面,弹指而至,剑光闪出,宁休一只法力神掌应声被噼为两段! 宁休大惊,叫道:「是谁!」凌沖却是大喜,叫道:「叶师兄!」万丈寒渊蓦地寒水喷薄,喷珠撒玉,一道英挺身影升起,面相酷寒,双目紧闭,不是叶向天却是哪个? 宁休避居北冥多年,不履中土,竟没听过叶向天的名号,但来人亦是元婴修为,周身剑气森然,更是剑修之辈,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顶门一声雷响,跃出一尊婴儿化身,身量极小,恍如四五岁的孩童,一手持宝剑,一手托一只玉碗,碗内空空。他满心要独霸万丈寒渊与还幽寒水,存了速战速决的心思,见了叶向天,一句话不说,将全部法力施展,要将三人一网打尽。 当年叶向天修成婴儿,凌沖只是惊鸿一瞥,全然不知其玄妙,见宁休现了元婴法身,睁大眼去瞧。宁休婴儿小手将玉碗一丢,滴熘熘飞至万丈寒渊之上,碗中发出无量吸力,无数寒渊真水投入其中,狂风劲吹,叶向天衣角抖动不已,但身姿绝无一丝摇晃。 那玉碗乃是一件异宝,宁休以自家法力祭炼了百年,十分灵异,能御天下众水,化生种种神通法术攻伐敌人,对敌之时威能极大。他生平都未动用几次,今日见叶向天是个劲敌,抢先动手,占据先机。玉碗饱饮寒渊之水,蓦地倒扣下来,无量真水如天崩地裂,爆散而出,道道水帘涌现,将叶向天困锁其中,又有无数水刀、水剑生出,往叶向天身上刺去! 这一招困敌杀敌,极为阴狠,换了凌沖与沙通,不出一个照面,就要尸横就地,连元神也逃不出来。宁休还恐不够,伸手一指,元婴化身又将法剑一抛,化为一道游丝,掺杂水气之中,权作暗算之用。这柄法剑是宁休采北冥万载寒气水精祭炼而成,锋锐之处,不亚于五金飞剑,宁休练剑资质不成,练不成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等上乘剑术,但这般不顾面皮偷袭,亦是威胁极大。 第384页 叶向天始终动也不动,冷冷看着玉碗施为,待万顷寒水将要即身,蓦地一道光圈腾起,五色涌动,符文流转,将他护住,正是最拿手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圈。无量寒渊之水被灭道光圈一绞,立时消散,不知是被挪移到了别处,还是干脆被「灭道」而去。 凌沖多次见叶向天施展灭道真法神通,这一次施展显是法力大进,圆润许多,几乎念动即发,毫无拖滞,轻描淡写之间,将玉碗神通破去。比之宁休狞目运气的模样高出无数倍。无量水幕被灭道光圈阻挡,却有一丝游离剑光飞来,闪得一闪,往叶向天眉心钉去! 灭道光圈抵挡无量水行真气,居然未能阻住法剑进袭,宁休的玉碗本就是迷人耳目,法剑才是杀手,见狡计得售,微微冷笑:「同是元婴真君又能如何?还不是在我一招法剑之下授首?这厮也不知甚么来头,居然大咧咧任我施为,斗法拼杀,哪有如此托大?岂不是找死么!」 法剑带起一熘寒光,离叶向天眉心不过数寸距离,一旦击中,叶向天元婴元神皆要被剑上寒气封冻,当时坐僵而亡。「嗯?」叶向天目光一扫,似乎才发现这缕剑光,右手两根手指伸出,轻轻一夹,如拈绣针,将法剑剑光夹住!任由法剑通灵变化,灵蛇一般扭曲不定,也逃不出他两根手指之力。 宁休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那法剑禁制高达十七重,是其苦心祭炼的本命之宝,居然被那厮轻描淡写捉在手中,逃脱不得,连连运使法力收回,却毫无音讯。叶向天冷笑一声,二指如剪,狠狠一剪!剑光应手而断!这边法剑一碎,叶向天张口一吹,化为满天水气飞散,竟是被打回了原形。宁休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法剑与他心神相连,被一指剪断,登时心神震动,元气不调,受了重伤。 第二百九十七章 壬癸钓还幽 萧厉再出世! 法剑破碎,宁休心神大震,也无心思操控玉碗,叶向天抬手虚噼,灭道光圈中一道灭道剑光生出,一剑噼在玉碗之上。总算宁休在玉碗上下了不少苦功,灭道剑光锋利之处还是稍差于五金飞剑,只把玉碗噼飞,不曾碎裂。 法剑被毁,玉碗噼飞,宁休已知叶向天法力惊人,远在自家之上,今日觉难讨好,他也甚是光棍,发觉不妙,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叶向天冷笑一声,正要用灭道剑光将他斩杀,只听一声幽幽嘆息传来,「叶兄还是放了他去罢!」一位宫装女子悄然现身,轻纱遮面,气息清雅,正是玄女宫大师姐程素衣。 叶向天望她一眼,留手不发,趁此良机,宁休亡魂天外,眨眼无踪。凌沖见大敌已去,叶师兄居然连元婴化身都未出,就将宁休打的狗屁不如,仓皇而逃,忙上前施礼。沙通哼了两哼,扭头在一边,却是记恨当年叶向天将他击败之事。 叶向天与凌沖叙旧几句,转头说道:「程道友,此獠在此逃得性命,定要上玄女宫搬弄是非,尊师亦有藉口发难,倒是好算计!」凌沖仔细打量这位玄女宫大师姐,只觉其与数年前相比,身上气息更加缥缈难测,仿佛非是此间中人,这种气息在叶向天,甚至方才宁休身上皆有,看来这位冰山师姐终于跨过那一层阻碍,亦练就婴儿了。 程素衣面上轻纱微动,苦笑道:「叶兄言重了,非是家师算计甚么,实是四九重劫临身,若不早做打算,唯有败亡一途。我还要迴转宫中为恩师镇守宫中要地,免得出甚么差池。」 叶向天依旧不咸不淡说道:「家师一尊法力分身已至贵宫,正与尊师对坐,有他老人家,便是天仙来了,也翻不起多大浪。叶某要在此处敦促师弟收取还幽寒水,就不送道友。玄女宫再会!」 程素衣轻笑道:「这还幽寒水于万丈寒渊中孕育几近万载,乃是无上至宝,我玄女宫早有意收取炼化,今日便赠与凌师弟炼剑,也算一桩酬劳。」叶向天冷笑道:「区区一缕寒水,便要我师徒万里迢迢而来,为贵宫做那打手僕役,倒也太便宜了些!」 程素衣笑道:「此是两派掌教钦定之事,我也不与叶兄斗嘴,告辞!」身化泡影,走的潇洒之极。凌沖听得云里雾里,似乎师傅与玄女宫之主有甚计划,要对付何人,就以一道还幽寒水为报酬,至于其他条款他就不知了。 叶向天待她去后,向凌沖说道:「师弟,你很好,不枉师傅为你一片苦心。」凌沖自是知晓,叶向天所指是他炼罡大成,三十六道天罡尽入囊肿,不枉费郭纯阳倒翻天界,偷盗灵机一场,心下十分感动,说道:「恩师如此为我谋划,小弟无以为报……」 叶向天道:「我太玄剑派的规矩,歷来是收了弟子入门,师傅必要倾囊而授,绝非其他门户,教导徒弟师傅还要留上一手,代代盘剥,还谈何发扬光大?你欲报师恩却也简单,只要快些修成法力,支撑一片基业,便是为师傅分忧了。你炼罡大成,师傅十分欣喜,此时正在玄女宫中候你,等你炼化了还幽寒水,再去拜见不迟。你来看!」 伸手一指万丈寒渊,指尖一缕清光迸发,照彻水下千丈之处,凌沖鼓目去瞧,见寒渊之下,居然有许多生灵,往来游去,十分惬意。此处森寒之极,这些生灵生的奇奇怪怪,但对苦寒之意毫无感觉,当是天生奇物。 叶向天道:「寒渊中生物任一捉了上来,便是极好补益元气的食材。只是我等修道之人,无故不敢杀生,只採练天地元气即可。我如今法力,照彻千丈水下,再往下便力有不逮。那还幽寒水深在万丈之下,便是师傅来了,也要费一番手脚方能到手。以你法力,万难抗衡万载奇寒之气侵蚀。」 第385页 凌沖愁道:「我真身不能下水,又当如何取得还幽寒水?」沙通满脸别扭之意,忽然插嘴道:「你师兄这厮卖了半天关子,岂会无有办法?你只是当局者迷,还幽寒水乃是水质之精,你亦用水行之力勾引,定能上钩!」 叶向天微微瞧他一眼,沙通心下发毛,当即闭口不言,熘熘达达跑到另一面去了。凌冲心头一亮,说道:「沙兄说的不错!我有玄武星神剑光,勉强演化壬癸神水真意,当可将还幽寒水钓上来!」 叶向天道:「师傅也不知你有奇遇,修成玄武剑光,本来准备了另一套办法助你,既有玄武星神在手,自也用不上了。壬癸神水自生五行,最能滋养万物,还幽寒水如今灵智已生,用此法最为妥当。你只要小心操控玄武剑光身入万丈之处,余下之事便是静候还幽寒水上钩了。」 凌沖点头,盘膝静坐,调匀真气,调动丹田中玄武星神剑光,但见一道剑光飞出,有蛇嘶龟吼,又有澎湃水声,神秘之极。叶向天暗暗点头,不来打搅。这道玄武剑光是凌沖以周天剑法种子结合北方七宿星力所练,有无穷妙用,尤其其中一道壬癸神水,虽是后天之物,亦能滋养形神,好处多多。 就在他熬炼玄武星光剑,要钓还幽寒水之时。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金陵城,此时已入静夜,万籁俱寂。天穹之上,西方白虎七宿本是光华暗淡,瞬时之间星光大作,连闪之间,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望着金陵城嘿嘿冷笑。 此人面色惨白,一脸冷漠之色,周身刀意沸腾,正是多年不见的萧厉!当年他被莫孤月接走,拜入星宿魔宗长老乔依依门下,修炼星宿道法,如今终于出世,第一件事便是找上了金陵城! 「凌康当年险些娶了玉莲,连他的弟弟凌沖也曾暗算于我。我好容易修成法力,当年便曾放言要杀尽凌府一家,若不兑现,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先杀了凌府众人,再去杀那凌沖罢!怪只怪你们勾搭高府,动了本座的禁脔!」 第二百九十八章 白虎七杀 碧霞弄法 萧厉萧厉当年遭逢大变,九死一生,逃命中无意得了一册星宿魔宗道术与一柄陨星刀,修炼经年,修成一身武功,只是自悟自修,未入道门。莫孤月奉了长老乔依依之命,接引萧厉入门。萧厉在灵江之上,癞仙金船中,取了太玄玉匣,换了凌沖手中血灵断剑。之后整整八年,躲在星宿魔宗中修炼道法。他初时修炼的就是西方白虎杀伐妙法,名为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操控西方金精之气,掌控世间杀伐之事,凌厉狠辣。萧厉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修成法力,第一个就找上凌府,要报当年夺妻之恨,他将高玉莲视为禁脔,绝不容他人染指。 八年不见,萧厉周身星光澎湃,西方白虎七宿熠熠生光,遥相唿应,他一身法力居然到了修成星光种子,即为道家金丹的境界,进境之快,令人瞠目。 条条星光垂落,在他身前凝成一柄数十丈长短的刀光,流荡若水,散发滔天凶意。萧厉蛮横惯了,这一刀下去,非但凌府不保,半个金陵城也要化为飞灰,他只求报仇快意,哪里管那些杂事?待刀气凝结,大手一挥,长刀散发无尽凶暴之意,寒光凛冽,向金陵城中凌府横噼而去! 刀气纵横挥洒,气势磅礴,忽然一声嘆息传来,虚空中一位禅师着大红袈裟,漫步而出,伸手一指,一团佛光沉浮不定,当空将刀气拦住。那般凌厉刀气,遇上一团轻若柔纱的佛光,却怎么也突入不进,两方僵持难下。 萧厉面容极为英俊,但面色苍白,两条眉毛横搭,平添一股凶厉之意,喝道:「楞伽寺的秃驴,还敢出头坏我大事!」当年他便是在金陵城外被三嗔和尚追的上天无路,幸好莫孤月出手救助,不然就被三嗔渡化了去,如今在楞伽寺出家做了和尚。 那高僧正是碧霞和尚,运起佛门神通,遥遥感应到萧厉紫府中一道佛门灵光,静静漂浮,心知面前这位满面凶厉的少年便是方丈所言之有缘人,暗自嘆息。这位有缘人如今深入魔道,戾气缠身,绝难回头是岸,修持佛法。但既是清净佛授记之人,与佛有缘,久而久之,自会归于佛门,倒也不必心急。 他淡淡说道:「老僧乃是金陵城外碧霞寺主持,有守护一方净土,不为魔染之责。凌府又是凌沖施主出身之地,临行时曾殷殷咐嘱老僧好生看顾,不可多生枝节。施主一来便痛下杀手,灭人满门,太也残忍,老僧不得不出手阻拦。还望施主心存慈悲,早早退去,莫生劫数。」 萧厉冷笑道:「凌沖之兄与我之妻订婚,夺妻之恨,怎可罢休?我非但要杀尽凌家满门,连高家也要杀绝!」碧霞见他戾气满面,简直不可理喻,冷冷道:「施主当真是落了魔道,以老僧看,还是放下屠刀,参修佛法,化解一身戾气,免的多造杀孽,待到劫数临身,悔之晚矣!」 萧厉大笑道:「秃驴又来胡说,佛门那套只好拿来哄骗世俗中的俗男俗女。魔道中亦有正果,杀一人是狂,杀万人是鬼,杀亿万人是魔,不然玄阴魔界又怎样生成?我杀人自有杀人的道理,却不受你之渡化!」 大笑声中,白虎刀气陡然一分为七,化为七道寒光次第交差,避开佛光牵扯,往凌府杀去!这一招为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中凌厉杀招,以一化七,对手往往猝不及防,被斩杀当场。 碧霞和尚低颂佛号,一团佛光蓦地展布开来,化为垂天之幕,反兜过来,将七道刀气裹住,任凭挣扎,不得脱出。那团佛光正是佛国世界所化,亦是碧霞和尚毕生道果所结。佛国世界中,许多生魂化为沙弥,正在低头诵经,中间一尊神将打扮的神祇,正是当初通意老妖化身的元婴级数鬼王,被碧霞和尚收在佛国世界中,渡化为护法金刚。 第386页 这尊鬼王有元婴级数,渡化成功,每日诵经念佛,产生的愿力还要超过所有生魂所化沙弥,有了这尊神将金刚,佛国世界日趋祭炼完整,碧霞和尚道行渐深,渐渐有了开启第七识的兆头。 佛国世界通灵变化,碧霞和尚修成六识,相当于玄门元婴高手,足可抵挡萧厉攻势。萧厉连连变化刀招,却总也穿不透一层淡淡佛光包围。萧厉逐渐焦躁起来,他吃尽无数苦楚,才练成了星光种子,本拟一出世就震惊天下,谁知道第一战就被一个老和尚拦下,丝毫奈何不得对方。 碧霞和尚心头暗暗赞嘆,萧厉为人虽然狠辣凶毒,但一手刀法气象万千,不在玄门剑术之下。星宿魔宗的道法歷代为人推崇,修炼星辰之力,不带丝毫邪气,不伤人命,造孽不多。因此星宿魔宗中得大成就之辈甚多,不似其余几家魔道门户,好容易修成道法,只因造孽太多,为天地所忌,大半躲不过天劫去。 萧厉刀气千幻,一看便知是得了星宿魔宗真传的,碧霞和尚本可将他结果,一来他是清净功德佛授记之人,二来也不愿杀生,只把佛国世界化为轻纱一般的佛光,慢慢推进,将白虎刀光逼迫的越来越紧。 四灵之中,西方白虎属金,主掌天下兵伐之事,凌厉之极。白虎监兵刀法共有天地人神鬼仙佛七杀七招,萧厉施展的便是佛杀一招,本是招招克制佛门神通定力,无奈碧霞和尚道行高过他一重,又是参悟佛门最高大神通之一的佛国世界,正可克制白虎刀法。刀气便再犀利,难道能斩破世界不成? 任由刀招变换,佛光轻柔,却总能将刀气刀术消弭于无形。萧厉越打心火越打,偏偏碧霞和尚还口诵经文,一道道梵文飞出,化为莲花、金灯、瑞霭,众妙纷呈,花雨缤纷,绚丽已极。这些佛门小神通换了其他魔道高手来,总要受几分克制,好在星宿道法别具一格,不受佛门神通克制,倒也无虑。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还幽寒水到手! 萧厉心道:「有这秃驴在,我要灭绝凌、高两家,还不得下手,不如早去!」有了退意,七道刀气合璧一处,与佛光硬拼一记,趁机将身一扭,已然走脱。 碧霞和尚想了想,不曾追袭,收了佛光,自语道:「我佛慈悲,此人戾气如此之重,要造无量杀劫,纵佛门广大,不知有何契机,能将他度入门中?」现在瞧来,萧厉何止是无有佛性,简直嗜杀成性,但佛法微妙不可思议,纵一阐提人亦可成佛。碧霞和尚绝不怀疑佛法之力,定能度化萧厉,但要机缘成熟方可。这个缘法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萧厉被碧霞和尚击退,满心愤懑,忽然想起当年害死自己全家的罪魁祸首便是靖王,不如先将他杀了再来寻凌家、高家的晦气,掉头往京师而去。 北冥万丈寒渊之边,凌沖正自运炼玄武星神剑光。这道剑光一出,照的幽沉寒渊一片通亮,可惜不能及深,只到水下十丈即止。凌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只为了采炼星光,转化太玄真气,祭炼玄剑灵光幻境,对星斗剑诀并未深研,连这道玄武星神剑也是机缘巧合得来,并非本意。 但此刻需剑光出力,钓出还幽寒水,只能全力感悟这道剑光奥妙,心中将星斗元神剑诀来迴诵持,脑中灵光一动,伸手在玄武剑光上一点,玄武星神剑猝然一变,蓦地化为一头龟蛇交合,身披鳞甲,有无穷神符笼盖的神兽,正是玄武星神本尊。 这尊玄武星神真身一成,冥冥天外不可知之地登时传来七道粗大之极的星光,照耀玄武星神。玄武化身无声嘶吼,仰首张口,大口吞噬星光,本有些虚幻的身躯也逐渐凝实。 依照星宿魔宗道书记载,练成星神化身,一身法力已堪比玄门金丹修士。但凌沖不过是炼罡级数,机缘巧合,能修成玄武星神化身也是一桩异数。玄武星神化身张口一吐,一道无色真水飞出,其中星光点点,似乎蕴有无穷神妙,正是壬癸神水。 这道壬癸神水是后天星力演化,还未得返先天。但已有不凡妙用,善能滋养万物元气,玄女宫嫡传天一真水的法门,修成天一真水之后,能化纳天下万物,与之恰恰相反,一是养一是夺,一正一反。 壬癸神水一出,三人面上皆是一亮,凌沖牙关紧要,全神操控这股壬癸神水。谁知壬癸神水一入寒渊,被寒气侵蚀,居然微有冻结,凌沖勉力操控,也无济于事,坚持了盏茶功夫,终于轰然碎裂,还原为点点星光,回归玄武化身本体。 幸好壬癸神水是星力演化,玄武星神本尊不曾破碎,凌沖也不至受了反噬,但一回不成,还是颇为沮丧,凝神片刻,又把壬癸神水运炼了出来,缓缓伸入寒渊,这一次他加了小心,壬癸神水凝实了许多,缓缓下探,足足深入水下数十丈,这才受不住寒渊寒气,又自破碎开来。 叶向天道:「不必气馁,寒渊中寒气太盛,莫说星光,就是我等修士下去,万丈之下也要元神坐僵,运转不灵。这也是考校你功力根基之事,收取还幽寒水只得你自家努力,别人帮不得。」 凌沖点头,先沉定心神,接引虚空北方七宿星光。虽在地下万丈深处,依旧有七道清光垂落,融入玄武星神化身中。玄武星神化身仰头大吼,一道壬癸神水喷出,足有数十丈长,合抱粗细,比方才功力又见精深。 凌沖见了壬癸神水,念头一动:「壬癸神水自生阴阳五行,我既有阴阳之气在身,正可精炼一番,剔去杂质。」当年他修炼星斗元神剑时,就曾用阴阳之气精炼星光,驾轻就熟。阴阳之气从炼化了雷池真气,得了先天造化之机,就变得灵动许多,也不去管紫府中云文天篆,待在丹田里游动不休。 第387页 好在阴阳之气毕竟是他亲手修炼得来,也还听话,将手掌摊开,阴阳之气自丹田循着经脉流动,显化掌心。沙通忽见凌沖掌心一团黑白二气缠绕不休,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哪里不知是何物事。叶向天看他一眼,沙通心下一凛,不敢出言发问。 凌沖伸手一指,玄武星神化身吐出壬癸神水,注入阴阳之气中。阴阳之气登时开始磨合旋转,将壬癸神水中杂质不纯之处丝丝炼化,往往一道神水被精炼之后,只剩三分之一的分量。 凌沖唯有再汲取玄武星力,加大供给力度。玄武化身喷出神水数量越多,阴阳之气炼化之速也就越快。凌沖端坐了七日七夜,终于将壬癸神水练得通体通透晶亮,凝练到了极处,遇刚则刚,遇柔则柔,变换由心。 凌沖不敢怠慢,免得夜长梦多,壬癸神水深入万丈寒渊,这一次寒渊寒意果然奈何不得壬癸神水,一路下行,到了百丈之处,才有几分寒意侵入。 凌沖一面指挥若定,壬癸神水缓缓下潜,一面继续炼化星光,再由阴阳之气锤鍊,补充壬癸神水之消耗,一点点潜入寒渊。百丈、千丈,凌沖御使神水,心神消耗巨大,额上冷汗一滴滴留下,被寒意冻结,化为条条细小冰缕,也兀自不觉。 壬癸神水下潜到了寒渊数千丈之深,此时寒气之大,已可冻石成粉,凌沖功力有限,再也潜不下去,只有勉强将壬癸神水停住,运用神通,缓缓散发神水真意。过得良久,忽觉寒渊极深之处,有一道细小游丝探出头来,灵性十足,似乎对这道神水十分垂涎,围着打转不停。 凌沖精神一振,已知是那话儿来了,越发不敢大意,只拼命散发壬癸神水真意。壬癸神水能补益万物,对还幽寒水而言,乃是大补之物,万万不能放过。 那道还幽寒水试探了半日,就在凌沖坚持不住之时,陡然撞了进来,与壬癸神水化合为一,拼命吞噬神水。凌沖一声大喝,声震虚空,壬癸神水闪电般往上便收,疾如电闪,几息世间,便到了岸上,将神水一抖,化为一团水珠,其内正有一道细小水流左冲右突,却不得其门而出。 第三百章 还幽剑! 凌沖将壬癸神水托在掌中,其中一条细小水流,来回冲撞,力道大的惊人,幸好有玄武星光源源不绝补充,壬癸神水坚如铁壁,不令其脱出。这道水流正是还幽寒水,本质清绝,但寒意迫人,有壬癸神水隔绝,凌沖还是觉得周围森冷难耐,只能运功暖身。 虽是费尽辛苦,但终于将还幽寒水到手,也颇欣慰。还幽寒水磨蹭了半晌,已知逃不出去,索性缩成一团水流不动,暗中却依旧汲取壬癸神水灵气。凌沖见它如此灵性,大大欢喜。祭炼法器飞剑,若是宝材灵性极高,日后成就法宝的机会就越大。还幽寒水自生灵性,就算不是法宝,练成飞剑之后,亦有许多妙用。 叶向天见凌沖收了还幽寒水,说道:「师弟已知本门炼剑之法,此处又极幽静,不如在此将剑胎祭炼出来,不费几日功夫,再去玄女宫不迟。」凌沖自然从命,当年叶向天传授他太玄剑派炼剑之法,曾言世间种种炼剑材料,犹以先天之物为最,还幽寒水虽非先天,却可祭炼为先天之宝,亦是此界顶尖的炼剑宝材,心下甚是满意,就此祭炼起来。 太玄剑派炼制飞剑,自有一套手段法诀,炼剑分为剑胚、淬火、洗鍊、剑胎、温养等诸般境界,还幽寒水乃是后天至宝,祭炼极难,初初只先祭炼为一道剑胚即可。凌沖也不放开壬癸神水禁制,一旦开放,怕制它不住。 祭炼飞剑最重要的乃是所修剑诀,凌沖精修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但根本法诀却是洞虚剑诀,自然要以这道剑诀祭炼。张口一吐,一道太玄真气喷出,落入壬癸神水中还幽寒水之上,先要祭炼一重洞虚禁制出来。 谁知还幽寒水灵性太高,心知自家一旦被祭炼,再也脱不出人手去,拼命挣扎,不肯伏低。凌沖若是用强,自可祭炼成功,但他怕伤及还幽寒水灵性,不敢硬来,太玄真气几次进入,皆被还幽寒水喷了出来,一时僵持不下。 凌沖一声冷笑,阴阳之气放出,就在壬癸神水之外流转不定,黑白二气层层交叠,不知孕有多少神妙,一指阴阳之气道:「本座是怜你修为不易,开启灵识,将你祭炼成飞剑,他日我得成正果,亦有你的好处。你若再不肯服软,当我这阴阳之气是摆设么!」 阴阳之气十分配合,黑白之气一卷,就要将还幽寒水捲来吞了。这厮可不管甚么灵性不灵性,只分能吞与不能吞。阴阳之气散发凛冽凶威,还幽寒水灵智有限,被其一吓,立时服软,索性摊开成了一摊清水,任由凌沖祭炼。 凌沖见它配合,也自一笑,太玄真气入其体内,片刻之间勾勒一道玄奥符文,再以真气祭炼,不过一个时辰,第一重禁制便已生就。凌沖生平尚是首次炼器,心下高兴,发觉祭炼一重禁制游刃有余,也对自家修为增长甚是满意,索性一鼓作气,鼓催真气,开始祭炼。 祭炼飞剑法器,要武火熬炼,文火温养,还要时时看顾,十分耗费神气,凌沖修为深厚,太玄剑诀杀伐凌厉,本不以气脉悠长见称,但星斗元神剑诀脱胎自星宿魔宗,却是一等一的练气法门,最讲求功力深厚,以周天星力御敌。 凌沖端坐七日七夜,祭炼不停。眼见那一团还幽寒水形态渐变,化为一柄长只三寸的小剑,寒光隐蔽,神物自晦,风头全无,但锋锐之处,连沙通瞧了,都有些心惊。尤其还幽寒水炼剑,还有另一桩妙处,便是本体乃是一团真水,可分可合,合时化为一条大河,分时则为亿万水意剑气,轻柔缥缈,难挡难防,乃是修炼剑光分化的无上法剑。 第388页 剑光分化之道,唯有修为到了脱劫境界之上,方可下手修习,讲求一剑在手,分化无穷,一人之力,力抗千军,乃是剑修中第一等的实战群战法门。当年惟庸老道与郭纯阳曾先后以一口飞剑,施展剑光分化之术,化为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将沙泷与血神道人敌住,不得越雷池半步,足见这门剑术威力。 但修习这门剑术比甚么剑气雷音、炼剑成丝,都要来的艰难,资质、禀赋、剑诀,缺一不可。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口上佳飞剑,能经受住真气催动,以剑中禁制化生出无量剑光,唯有剑器禁制生出剑光,方有绝大威力,不然仅有区区剑光,就成了惑人耳目的花架子了。 七日七夜之后,凌沖忽的一声长笑,翻身而起,手中多了一柄三寸小剑,剑气森寒,剑光含而不露,一望便知是一口上佳剑器。沙通最是好奇,抢步上前,仔细端量。凌冲心念一动,这口还幽寒水祭炼的飞剑又自化为一条水流,收入丹田不见。莫看只是一道水流,真要催动起来,不亚于一条大江,只是凌沖此时功力尚不足以催动还幽寒水这等变化。 沙通暗骂小气,凌沖笑道:「这口还幽剑太过灵异,我怕沙兄瞧得多了,难免眼热,起了强夺之心,岂不坏了你我兄弟情义!」沙通骂道:「放屁,你们太玄剑派就没一个好货色!一口破剑,瞧瞧也不行么!」 叶向天淡淡哼了一声,沙通脖子一缩,不敢做声,这厮口无遮拦,偏生被叶向天打怕了,想起这个杀星还在一旁,心下擂鼓不已。叶向天不理他,对凌沖道:「师弟将飞剑祭炼了几重禁制?」凌沖道:「小弟不才,七日也只祭炼了六重禁制,勉强可以应用而已。」 叶向天点头:「七日六重禁制,却也难得了。这柄还幽剑本质奇异,乃是一件异宝,我等剑修剑在人在,视剑如命,师弟要好生祭炼,日后成道,自有机会为我太玄门户再添一件法宝。」 凌冲心头一凛,今日才算有了一口合用飞剑,想起剑修之辈,一身修为,大多寄託飞剑之上,因此才有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之说,肃然道:「师兄教诲的是,师弟晓得了。」 叶向天又道:「万丈寒渊孕育了还幽寒水万载,精华尽去。但寒渊之水甚是难得,炼丹炼剑不可或缺之物,师傅不是赐了你一枚葫芦吗?索性多收一些,留待后用。」寒渊之水虽比不得还幽寒水深寒,但也十分难得,若是贺百川师徒见了,定要搬空寒渊才甘心。 凌沖点头,取出那枚葫芦,往上一抛,使个法诀,葫芦中发出无量吸力,数条水龙自寒渊飞起,投入其中。这枚葫芦是郭纯阳所炼,十分灵异,内里空间甚大,凌沖还特意装了许多九天罡气,留待日后修炼,翻翻滚滚吸取好多寒水,末了凌沖才收了神通葫芦,略一摇盪,只觉不过半葫芦水泽,哗哗有声。 叶向天道:「够用了,不可竭泽而渔。如今十日过去,还要返回玄女宫与恩师汇合。走罢!」三人联袂出了万丈寒渊,到达寒冰层之上,各自纵起剑光、遁光,掉头向北飞去。 凌沖还是第一次凭藉自家修为,御剑飞遁,剑气撕裂大气,轰鸣有声,听在耳中,竟是十分舒服,恨不得立时施展剑气雷音之术,尝一尝超越音障,纵横驰骋的滋味,终究还是有所克制。 三道寒光向北急飞了盏茶功夫,叶向天当前引路,剑光降落在一座冰丘之上,但见四野茫茫,触目惨白,俱是冰雪交被,又有朔风唿啸,一派萧条景象。这座冰丘也不甚高,只到凌沖炼罡那座冰峰一半,极难想像位列玄门正宗的玄女宫竟会在这般不起眼之地。 叶向天却是轻车熟路,剑光落下,一声清叱,就见冰丘缓缓开裂,露出内中一座玄冰铸成的宫殿,这座宫殿通体雪白,散发凛冽寒意,高有六层,门户堆垒,时有许多白衣女子此来彼去,不知忙活甚么。 这座宫殿建造的气象万千,尤其迎着日升一照,金光万端,更显雄伟堂皇。玄女宫虽是女子当家,但这般手笔便非常人所及。三人按落宝光,喝破宫中禁制,早有弟子得了消息赶来,就见一对璧人匆匆前来,个子稍高的姑娘脸颊上有一颗泪痣,显得俏皮可爱,另一个则是满面寒霜,先自喝道:「何方野人,胆敢擅闯玄女宫禁地!」 有泪痣的少女细声细气道:「王师姐,这三位定是大师姐吩咐要好生招待的太玄剑派诸位师兄,咱们还是莫要无礼。」那王师姐冷笑道:「陈玲,程师姐只交代了一句,也未说清三人长相身量,待我盘问几句,若是奸细趁机混入了本宫怎么办!」 叫陈玲的少女个头虽高,秉性温柔,吃王师姐两句抢白,垂头不语。凌沖冷眼旁观,忖道:「这二人显是不睦,怕是分属两位师傅门下,不会又是长老与宫主夺权的老把戏罢!」他猜得真就八九不离十,王师姐正是玄女宫大长老宁冰门下,陈玲则是玄女宫主姬冰花之徒,宁冰与姬冰花素来不睦,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几乎要闹到兵戎相见,身为二人弟子,自也不会和睦到哪去。 十日前,程素衣匆匆回宫,吩咐陈玲与王师姐看守门户,当有三位太玄剑派贵客到访,定要好生招待,引入内宫,不可得罪。王师姐便留了个心眼,暗中禀告宁冰,得了乃师法旨,想办法从中作梗,将三人气走,或是引逗他们在宫前动手,最好能杀伤几个玄女弟子,如此一来,姬冰花再想与太玄联手,也不可得了。 第389页 王师姐来至三人面前,一派盛气凌人之态,问道:「你们三个师承何派?玄女宫规矩,外人不得佩剑入宫,既是剑修,就将飞剑留下,再入宫不迟。」这一次连凌沖都摇头失笑,既知他们是剑修之辈,飞剑瞧得比命都重,又怎会轻易解下?这却是自家作死了。 果然叶向天双眉微挑,伸手一指,指尖一道剑气发出,直扑王师姐!王师姐大叫:「鼠辈敢尔!竟敢意图杀害玄女宫弟子!」眼中却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一拍腰间一件宝物囊,一道碧森森的清光飞起,却是一枚镯子,清光如水,去抵挡叶向天的剑气。 这件镯子还是当初宁冰所赐,是一件十二重禁制的宝物,王师姐资质平平,苦修了数十年,才勉强炼罡,但靠着这件宝物,就能抵挡金丹高手一击不死,只要挨过这道剑气,太玄剑派就算与玄女宫决裂,谁也挽回不得。 只是她却不知面前的叶向天乃是堂堂元婴真君,就算金丹真人在此,也是一剑杀了,何况区区炼罡?镯子清光还未洒下,那道剑气一个迴环突进,王师姐面上泛起冷笑,忽觉脖子一凉,一颗头颅已然飞起,自家也兀自不觉。 陈玲万万想不到一言不合,居然就拔剑杀人,毫无留手,阻拦已然不及,眼睁睁看着王师姐一颗头颅飞起,面上兀自带有冷笑之意。直到头颅落地,才发出一声惊叫。 凌沖瞧得直摇头:「一言不合杀人,你要么抽身急退,再寻法子,要么挺身而出,趁叶师兄真气不顺突下杀手。这般失态大叫算怎么说?玄女宫若都是这等货色,也不必闹甚么内讧了,自家就地解散来的痛快!」 陈玲一声尖叫,引来无数目光,当下就有十几个玄女宫弟子飞上前来,按剑而立,冷冷瞧着凌沖三个。宫门之前忽然现出一位丽人身影,宫装窈窕,正是大师姐程素衣,她瞧了一眼王师姐尸身,目光略过一抹黯然之色,断然道:「叶师兄三人乃是太玄剑派贵客,诸人不得无礼,请进宫来。」 此话一出,登时群情耸动,众弟子瞧瞧程素衣,又看看叶向天,不知所以。忽有一人厉声道:「程素衣!你勾结外人,诛杀本门正传弟子,居心叵测,该当何罪!众弟子莫要听她一派胡言,且将这三个贼子拿下,再去掌教面前分辨!」 这一句喊出,就有数人面露意动之色,程素衣依旧轻纱遮面,只冷笑了一声,屈指一弹,一道寒冰剑气嘶然而出,划破大气,居然也是剑气雷音的功夫! 方才发声之人亦是宁冰一脉弟子,见王师姐被杀,若不能捉住机会,挑动群情,被程素衣弹压了局面,就大事去矣,顾不得其他,发声吶喊。谁知程素衣更是干脆,一言不发,就是一剑飞来,居然是要将她当场诛杀! 第三百零一章 宁冰 方才发声之人亦是宁冰一脉弟子,见王师姐被杀,若不能捉住机会,挑动群情,被程素衣弹压了局面,就大事去矣,顾不得其他,发声吶喊。谁知程素衣更是干脆,一言不发,就是一剑飞来,居然是要将她当场诛杀! 剑气森寒,程素衣是下了狠心,一击必杀。那女弟子惊怒交加,喝道:「程素衣,你勾结外魔,肆意诛杀本门弟子,该当何罪!」将身一晃,一条绢帕之类的法器飞出,寒气翻滚,其上绣有九朵金花,次第飞起,每一朵金花便是一道小法术,九朵金花或分或合,矫矢不定,居然极有章法,显现出颇高功力。 那女弟子与程素衣同辈,但资质不成,只是炼罡境界,明知自家法术绝抵挡不住,存了捨弃之心,抽身便走。程素衣挡在宫门前,自然不能回宫,唯有拼命外闯,逃出生天。 程素衣剑术亦是高超之极,剑气雷音剑术又是晃眼即至,一道剑气震得一震,九朵金花尽数凋落,剑气再震,绢帕撕裂,剑气三震,那女弟子本已飞出数十丈远,忽然呆立,扑倒在地,已是气绝身亡! 剑气三震之间,毁宝、杀人,一气呵成,凌沖只瞧得手心汗出,玄女宫歷来皆是女子,功法剑术亦是走的绵密路数,但程素衣方才一剑,却风雷擎动,如雷轰电闪,刚勐中又有小巧之力,已臻剑术之绝旨。凌沖乍见这等剑术,欢喜的恨不能手舞足蹈一番。 程素衣收回剑气,美眸淡淡瞥了余下弟子一眼,众弟子被她雷霆手段所慑,都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程素衣素手一伸,做个迎客之姿,说道:「三位请,家师正自恭候。」 玄女宫中禁制遍地,几乎不输太象宫,程素衣当先引路,凌沖留神周遭,见四壁萧然,绝无点缀,只余冰壁寒垒,显然玄女宫亦是苦行门派,不尚奢华,先就存了几分好感。 玄女宫中门大开,四人来至正殿,见正首稀稀落落坐了几人。当先一位宫装美妇,气质端华,正是玄女宫当代宫主姬冰花,她下首则是一位少年道人,大袖飘飘,正是太玄掌教郭纯阳,只是非为本尊亲临,而是一道法力分身。 郭纯阳见凌冲进来,笑道:「你们来了正好,且退开一旁,瞧一场热闹。」凌沖三人依言立在他身后。姬冰花美目在凌沖面上一转,轻笑道:「郭道友这位佳弟子当真难得,根基深厚,奇遇随身,日后定能为太玄剑派放一异彩。」 凌沖被她一眼瞧过,只觉得好似甚么都瞒不过这位玄女宫主,暗暗凛然:「果然能当上一派掌教的人物,没一个好相与!」郭纯阳笑道:「玉不琢不成器,这小子天资不差,机缘也有了,就看肯不肯下苦功修行,姬道友若是肯指点一二,老道却是感激不尽。」 第390页 姬冰花笑道:「既是郭道友开口,我怎可敝帚自珍。我瞧这孩子新得了一条还幽寒水,想必是要祭炼成一柄飞剑罢?恰好本门玄冥神章中有一道法诀,可以祭炼还幽寒水,就赠了给他罢!」伸出一根玉指,轻轻点在凌沖眉心。 凌沖大骇,姬冰花这一指穿破空间束缚,倏忽而至,竟不知何时发招,若是敌人,这一下凌沖早已身首异处了。紫府中忽然多了一篇法诀,字也不甚多,寥寥数百,细细品读,果是祭炼还幽寒水之法。凌沖收取还幽寒水,只能以太玄炼剑之术祭炼,但有了这篇法诀,就能先将还幽寒水祭炼的如意通透,再练成飞剑,把握也大了许多。 姬冰花这一下可谓是极大手笔,这篇法诀出自玄女宫镇派经典《太阴玄冥神章》专述修炼玄冥神水之道。玄冥神水先天之物,冻结万物,后天化形正是还幽寒水。这篇法诀可谓是走对了路子,但即使只是残篇,也断无轻易赠人的道理。 连程素衣都霍然一惊,姬冰花此举是瞧在郭纯阳面上,一派镇派典籍,便是门户上下灭绝,宁可毁去,也绝不会外传。这份礼物实在太厚,连郭纯阳都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姬道友这份礼物太厚,小徒消受不起啊!」 姬冰花刚要答话,只听有人冷冷说道:「的确是消受不起,姬师妹,你身为宫主,居然擅自将本门镇派典籍传与外人,该当何罪!」正殿之中鱼贯而入数位美人,皆是风华绝代。当先一人亦是宫装打扮,满面严霜,凤目含煞,正是玄女宫大长老宁冰,她身后跟着三位女弟子,最后则是其胞弟宁休,见了叶向天三个,怒目而视。 凌沖见宁休果然逃来玄女宫避难,託庇于其姐,乃师郭纯阳还以法力分身来此,想来姬冰花对宁冰发难在即,今日必有一场大战。姬冰花见宁冰入殿,笑道:「哦?师姐言重了,我传与凌师侄的不过是《玄冥神章》中短短百余字,仅能操控还幽寒水,并未涉及本门根本道诀修炼。倒是师姐你将胞弟留在宫中数载,本门镇派法诀只怕也没少传授罢!」 宁冰气息一滞,宁休资质不成,她爱弟心切,私自将玄女宫法门传了不少给他,却也修不出个所以然,空自浪费光阴,只修成了婴儿,法力不高,连叶向天这等初入元婴境界的小辈也斗不过。私传法诀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被姬冰花公然指出,怕是绝难善了了。 宁冰来势如风,与姬冰花相对而立,笑道:「师妹说哪里话来,我这弟弟修炼的是家传道法,与本门传承绝无干系,你若不信,大可出手一试。」宁休见姬冰花目光转来,哼了一声,心下忐忑,姬冰花身为纯阳老祖,一眼望来,压力迫人,勉强笑道:「在下宁休,见过姬宫主。在下修炼的乃是宁家祖传法诀,绝无偷学玄女宫法门之事,还请宫主明鑑。」 姬冰花咯咯一笑,目光敛去,说道:「罢了,小妹不过与师姐开个玩笑,宁道友不必放在心上。」一怒一笑之间,散于流水,宁休冷汗大冒,实在猜不透这位宫主的心思。 宁冰被姬冰花奇兵突出,揭过宁休偷学玄女宫法门之事,倒也不好再追究她赠与凌沖玄冥神章法诀,心下懊恼:「若非我不能踏出最后一步,修成纯阳,这掌教的宝座又岂会落在你手!如今我已与那一位达有默契,趁着道家四九天劫降临,众仙自顾不暇,抢先发难,赶你下位,让你瞧一瞧我的手段!」 第三百零二章 太古寒龙 北极秘境 宁冰也非庸者,当年与姬冰花争夺玄女宫宫主之位,因修为落后,不能证道长生落败,数百年来愤恨不已,但姬冰花手段高强,将宁冰势力逐步蚕食,或捉或逐,逼得宁冰只得收缩势力,近数十年道家四九天劫将至,姬冰花要以身应劫,不克分心,宁冰才趁机又壮大实力,先前宫门前被杀的两个女弟子,便是她得力徒儿,本拟派出宫去,伺机挑拨姬冰花与太玄剑派嫌隙,却被一剑斩杀,此时她心头怒火高炽,几乎克制不住。 玄女宫中两大镇派典籍,修炼先天神水之道,姬冰花身兼两大神通,法力玄妙不可思议。玄女宫歷代纯阳老祖,飞升的飞升,陨落的陨落,算上姬冰花只余三位,其余两个还是上一代长老,常年闭关修行,不理外事。 宁冰自忖两位太上长老出关,也不会偏帮自家,毕竟身为一派之长,必要有纯阳修为才足以镇压门户。郭纯阳那般非是长生中人,还能稳坐掌教大位,实是异数。 宁冰不指望两位太上长老,只能外结援靠,还真被她寻到一位至强帮手。自中土向北飞行,先过北海,后至北冥之地,但再向北飞,便入了北极地界。北极之地乃地心元磁之力最强之处,与南极相对,为此方世界两极。北冥与北极之间,尚有一圈极光大火。传言此火起自太初,亘古不灭,以天地元气为炭,至阳至刚。北极极光便是此火燃烧,上烛霄汉,演化而来。 北极之地,比北冥更加苦寒,冻石成粉,碎钢成冰,金丹修为之下绝难进入,否则被寒气入体,元神坐僵,再也修復不来,就此坐化了。就在北极之地,却盘踞着一条太古寒龙。此龙降生已有数万载时光,法力通玄,属于太古天龙一类,传说恆久之前,得罪了九天仙阙真仙,被打落凡尘,以仙家法力将之禁锢于北极,不得脱出。 玄女宫开派祖师亦是一位女子,修成法力之后,遍游四海,就曾到访北极,见过这条太古寒龙。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条寒龙被锁于北极地心之中,以仙铁仙锁禁锢,肉身转动不得。那厮着实神通广大,数千年苦修,居然能勉强抵住仙锁禁制,将一缕元神化现,行走世上。 第391页 玄女宫开派祖师对上的就是太古寒龙一尊元神化身,使尽手段,连用玄冥、天一两大先天真水,也丝毫占不得上风,反受压制,太古寒龙法力精深,最善久战,一时僵持不下,眼看就要落败。幸好那时寒龙功力未復,元神不能出游太久,便要返回本体,抗拒仙锁炼化。斗到半途,扭身便走,玄女宫祖师这才侥倖生还,迴转宫中,将此事记述下来,不久便即飞升。 歷代玄女宫宫主长老对那条太古寒龙生了戒心,不肯轻易招惹,只每隔十年,深入北极一次,远远查探仙锁禁制如何。若是被其脱出禁制,走脱元神,以其暴戾之气,莫说北极,就连北冥生灵也不能倖免荼毒。 好在仙家法门果然玄妙,纵使太古寒龙偶能走脱元神,也不能远游太久,倒也不必忧虑。宁冰外无强援,思索良久,终于决心联络那条太古寒龙,以放其走脱为条件,两家结盟,共抗姬冰花。 她也知此事是与龙谋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古寒龙就算只能元神显化,也相当于一尊纯阳老祖,对付姬冰花自是不在话下。宁冰信心百倍,要与姬冰花周旋,谁知姬冰花居然请动了太玄掌教来此,摆明车马要对付自己,她来时已暗暗知会太古寒龙,请其元神降临,助自家一臂之力,不然两大纯阳老祖联手,可万万抵挡不住。 此时强援未至,只能硬着头皮出头,若是自家矮了一头,示弱于人,更被瞧不起,日后就算击败姬冰花,坐上宫主之位,又何以服众?宁冰虽非纯阳,但驻颜有术,风韵犹存,娇声一笑,说道:「这位便是太玄掌教当面么?我玄女宫地处偏僻,弟子素来不与同道交接,难为师妹竟能请来这般贵客。」却是暗讽姬冰花长袖善舞,请来郭纯阳压阵。 郭纯阳哈哈一笑,说道:「老道此来,不过是助弟子修炼罡气,并非有意插手贵派内事,宁道友放心便是!」宁冰目中神光一闪,笑道:「哦?此话当真么?」姬冰花接口道:「郭道友为一派至尊,自不会口出诳言。师姐放心便是。」 宁冰心下狐疑:「这小娘皮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请了郭纯阳这厮来,却又不出手对付我?罢了,无论如何,我已招唿了寒龙元神到来,索性就在今日发难,将姬冰花这个贱人赶下宝座,两名弟子死于其手,也该有个交代!」 眼眸一转,对叶向天道:「这位师侄好大的威风,方才在宫外居然一言不合,提剑杀人,郭掌教,此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才好!」郭纯阳笑而不语,叶向天冷冷道:「宁长老,你我门派不叙班辈,叶某非你师侄。至于先前斩杀贵徒,乃是为她不敬之罪,叶某一身在此,你要杀要剐,出手便是!」 叶向天性子冷漠,对人不假辞色。门中除却师长之外,唯有凌沖能得他青眼,多方照顾。当年凌沖随他过东海、访神木、杀妖兵、夺寒铁,便是面对木清风等一干纯阳老祖,亦是不卑不亢,何况宁冰只是待诏之境?更何况乃师郭纯阳身在一旁? 宁冰被他抢白,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好个小辈,一张利嘴,搬弄是非!也罢,玄女宫与太玄剑派不叙班辈,我动手拿你也不算以大欺小了!」将水袖一拂,但闻水声滔滔,一条长河漫延而出,森寒凛冽,正是还幽寒水,化为一条水龙,龙爪锋利,獠牙毕露,当头向叶向天扑去! 宁冰以待诏之境,虽比不得姬冰花这等纯阳老祖,但拿捏叶向天这等元婴小辈还是手到擒来,这条还幽寒水是她根本法诀修炼了百年而成,内中蕴含三十二重禁制,几乎是待诏级数祭炼的顶峰,水龙咆哮之间,宁冰还是留了一手,防备郭纯阳出手拦横。 第三百零三章 孽龙来袭! 果然郭纯阳咳嗽一声,右手食中二指一弹,飞出一道剑气,横空一斩,就将水龙一颗硕大头颅斩下,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之气。宁冰心头一凛,一道三十二重禁制的法力神通,居然被一剑击破,这位太玄掌教的法力当真如传言所说,深不可测,当下收了神通,微愠道:「郭掌教是甚么意思?难不成我徒儿就白死了么!」郭纯阳微笑道:「宁道友何必动怒?郭某今日来,只作壁上观,至于小徒之事,待他修成待诏,再受道友教训不迟。」 言下之意,宁冰以待诏修为,镇压叶向天,胜之不武,待到叶向天亦修成待诏,再来比试不迟。宁冰怒极反笑,方欲反驳,只听姬冰花淡然道:「王婧身犯门规,本座早要论处,今日恰被叶师侄所杀,也算公允。」 宁冰冷笑道:「王婧是我弟子,资质差了些,但向来勤恳,不知姬师妹有何罪证,指她触犯门规?」姬冰花冷冷一笑,喝道:「玉莲何在?」正殿之外匆匆步入一道身影,姿容艷丽,面目如霜,不是高玉莲却是哪个? 当年程素衣以一道灵符唤醒其宿世灵光,回归本我,在癞仙金船中取了一件宝物,献与姬冰花渡劫之用,算是立下大功,破例留在宫中,修炼道法。她有前生宿慧,不出几年已修成炼罡境界,正琢磨练气丹成。听得师傅召唤,忙飞身而来,瞥眼见凌沖居然立身殿中,不由一愣。 凌沖见她之面,也无有好脸色,当年为了这个不知羞耻的贱妇,几乎闹得凌家死绝,幸好叶向天路过金陵,才一路反转,还拜入太玄。高玉莲见凌沖数载不见,周身罡气混流,真气沖虚,竟已是炼罡中人,与自家同一境界,也不禁有些惊诧,脆声道:「启禀恩师,王婧所犯门规共有三条。其一私交男修,败坏门庭。其二私传道诀。其三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第392页 宁冰冷笑道:「玉莲师侄,你且说说这三条大罪具体为何?」高玉莲对上她如霜面色,心下一凛,却还回道:「回师伯,王婧私通宁休弟子,此事已是确凿。且将本门玄冥真水法诀私传于他,方才宫门前肆意喝骂本门掌教弟子,此三条罪状俱是属实。」说完此言,忙转到姬冰花背后侍立。 宁冰面色阴沉,所谓王婧私通宁休弟子,实是她从中撮合。玄女宫虽是女修门户,素来不禁婚娶,有宁休这层关系,王婧便与那位被沙通吞吃的金丹弟子过往甚密,只是她也不曾料到王婧居然如此大胆,敢将玄女宫法门私传外人,想来也是瞧见师傅将法诀传了胞弟,上樑不正下樑歪,便是如此了。 宁冰心念一转,已知此事姬冰花早已知晓,隐忍未发,恰与今日发难,定是郭纯阳到来,自觉有了帮手。她冷笑道:「好!身犯门规,死的好!姬师妹,你开口门规,闭口戒律,你的好徒弟将我的另一弟子当中杀死,就算她也犯了戒律,依着门规,也要囚禁起来,交由一干长老论处,程素衣悍然杀人,不知该当何罪?」 程素衣嘆息一声,淡淡说道:「方才是弟子情急出手,确有不妥,还望恩师责罚。」姬冰花哼了一声,道:「此事容后再议,你且退下。师姐,我等议论良久,不知你那位贵客到了没有?」 宁冰心下一凛:「看来她竟知晓我与太古寒龙之事了!」嘴上硬道:「师妹所说贵客是谁?本门今日只来郭掌教一行,哪还有别的贵客?」姬冰花笑道:「师姐煳涂了,方才你不是还发一封飞书往北极冰窟之中,寻那条太古孽龙么?本门自创派祖师起,便有遗训,不可与孽龙交接,还要随时看顾仙家法阵镇压,免其一旦脱困,为祸世间,师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份心思小妹十分佩服!」 此言一出,殿中各个弟子都大惊失色,连高玉莲都十分惊诧。玄女宫门规中第一条便是不可与太古寒龙勾结,一旦北极仙家镇锁法阵有何差池,须要立刻焚香送表,上达天庭,由九天仙阙处置。若是宁冰当真与太古孽龙勾结,姬冰花就可当场将之处死,不必等两位太上长老出关再定罪。 宁休面色大变,抢到乃姐身后,运功静待。宁冰身后本有数位弟子,有两个面无表情,显是早知此事,另有三位面色惊惶之色,又不敢发问,显是非其心腹,对寒龙之事一概不知。 程素衣朗声道:「诸位师妹,宁冰勾结寒龙,意图犯上作乱,如今罪证确凿,掌教恩师要将之正法,尔等若不知情,只要脱离此事,日后绝不追究。若是一心跟定叛逆,莫怪门规无情!」 此言一出,那三位弟子彼此互望一眼,忽然齐声道:「宫主在上,太古寒龙之事我等实不知情,愿受责罚,请宫主开恩!」齐齐向前,居然撇下宁冰,投向姬冰花一边去了。 宁冰脸色铁青,却未动手,若是当场将这三个叛徒杀了,岂非坐实自家罪名?程素衣道:「你等三人能幡然悔悟,宫主之心甚慰,不知者不怪,且到执法长老出候命!」姬冰花手段刚强,又是宫主,宫中传法、掌刑诸位长老到未投靠宁冰,此时都立在姬冰花身后,冷冷瞧着宁冰。 宁冰心下冷哼:「若非这些个长老不肯为我所用,我何必干冒奇险,与太古寒龙结盟?不过那厮算算时辰也当到了,索性将这一干人等尽数杀光,再开一片天地罢!」心念未绝,只听九天之上雷云滚滚,一声低沉龙吟传来,如凛风动地,寒侵骨髓。 只是一声龙吼,便引得在场弟子面色铁青,寒意透骨,忙运功相抗。玄女宫法门本就偏重阴寒,一声龙吼引动其真气反噬,以己之寒攻己之弱,高明到了极处。郭纯阳等一干太玄剑派人物,修炼的剑术法诀,不受龙吼克制。 姬冰花面沉似水,说道:「莫要分心旁顾,且调匀真气,镇压心魔!」程素衣倒还好些,高玉莲脸上铁青,寒气反噬,拼命运功压制,只听惨哼连声,玄女宫弟子倒了一片,却是真气逆行,镇压不住,周身僵倒。 第三百零四章 宫内僵持宫外战 姬冰花身后抢出两位女长老,将倒地弟子一一扶起,助其调匀真气。姬冰花失望摇头,众弟子没一个成器,反观叶向天与凌沖,却是好整以暇。叶向天灭道真气一发,护住周身无恙。凌沖修为虽低,自有一团剑光幻境喷涌剑光,防卫的风雨不透,居然也挡住了龙吼之威。 姬冰花暗自嘆气:「我门下除却素衣外,皆是酒囊饭袋,通通的废物,玉莲也不例外。但看太玄剑派两名弟子,根骨灵秀,道心坚诚,只此一项,太玄復兴有望!今日请郭纯阳来,出手击退孽龙,与太玄剑派结盟,倒是对了!」向郭纯阳施礼道:「孽龙已至,有劳道友出手!」 郭纯阳呵呵一笑,起身还礼道:「分所应当,道友不必客气。」回头道:「向天你们三个陪老道去瞧瞧真龙是个甚么模样罢!」大袖一摆,一道剑光将四人托起,闪得一闪,来至玄女宫上空,居然不曾触动一处禁制。 凌沖身在剑光中,见极天之处风云激盪,罡风流布,声势惊人。风从虎,云从龙,既是太古孽龙到来,自要风雨大作,也不甚稀奇。沙通倒最是惊诧,他是龙鲸出身,有太古天龙血脉,遥相感应,自知那条太古寒龙却是天龙之属,血脉纯正。这等真龙之身,连四海龙宫龙王也当不起,不想却在此处得见。 第393页 云遮雾绕之中,一条庞然大物隐现身形,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身上有鳞,口旁须髯,颔下明珠,喉下逆鳞,浑不似人间之物。这条太古寒龙周身黑墨之色,身长百丈,蟠云妙舞,令人目不暇给。 郭纯阳眯着眼睛道:「这孽龙只是元神出游,真身此刻还被镇压于北极冰窟之中。但一道元神化身亦是纯阳修为,待会动起手来,尔等好生瞧着天龙神通!」不待郭纯阳吩咐,沙通早就全力以赴,兴奋莫名,天龙难得一见,与天龙动手厮杀更是万中无一,方才一声龙吟,引动玄女宫弟子真气反噬,他非但无恙,反得益不少。从龙吟中悟得了龙鲸天音许多妙理,正要再多参悟几回。 云海龙蟠,朵朵祥云护身,一条百丈巨龙矫矢天际,浑没有半点孽龙模样,反倒是神兽之流,若是愚夫愚妇见了,怕是忙不迭跪拜扣头。这条寒龙是一条罕见黑龙,一路驾云御水而来,见前方一幢剑光,隐约可见四个小不点,按落祥云,一颗硕大之极的龙首死死盯在郭纯阳面上。 凌沖靠的极近,一颗龙首端量通透,龙角尖锐,寒光四散,龙眼大如车轮,一股太古凶厉之气扑面而来。郭纯阳与孽龙相比,直如灰尘,但气势丝毫不弱,淡淡说道:「老道受人之託,请道友迴转北极冰窟,此处非是道友当来之所。」孽龙龙吻不动,一个浑厚之极的声音响彻四方:「兀那道人,本座受宁冰之请前来,你半途拦路,想来姬冰花已然发难了?」 这条黑龙竟熟知玄女宫内情,见郭纯阳拦路,算定姬冰花已然发难,宁冰无有帮手,落败在即。郭纯阳微笑道:「果然不愧为太古天龙之属,得造化眷顾。道友,你被镇于北极冰窟几近万载,如今灾厄将满,重得自由,何苦为了区区小事断送脱困良机?听老道一句劝,就此离去,北极静坐千年,自有你的出路。」 那条黑龙聪慧之极,龙首垂下,冷笑道:「小子,你不过是纯阳级数,又非真身降临,几句大话就想将我吓退?宁冰是个废物,志大才疏,但我还要她上位掌权,为我炼化北极禁制,脱困出来。你这小子大言不惭……」 一只龙爪猝然抓下,五根利爪森寒之极,捏爆大气,轰隆作响。这条孽龙狡诈到了极点,话未说完,猝然发难,令人防不胜防。但郭纯阳是甚么人物?纵横天下,无有败绩,一己之力,支撑太玄剑派走到今日,令玄魔两道门户不敢轻视,城府之深,功力之高,几乎冠绝当代! 龙爪一抓之下,尚未合拢,郭纯阳早已驾驭剑光飞起,脱出其笼盖,剑光蹁跹,如双燕舞柳,轻妙处不着一物,紧接着又将剑光杀来,一剑指向黑龙颔下龙珠!一去一来,浑若天成,如天神行法,妙到毫巅,无从破解。 太古黑龙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嘶吼,显是又惊又怒。虽非真身降临,但元神出游,当得一位纯阳老祖,又是近乎偷袭之下,居然拿不下一只小小虫子。玄女宫中,一众弟子本是盘膝静坐,调匀真气,外界又是一声巨吼传来,当场数名弟子真气走火,连喷鲜血,委顿了下去。 姬冰花终于大怒,喝道:「一群废物!传功长老!将这些废物都给我拖进去,莫要丢人现眼!」姬冰花身为一派掌教,威严素着,轻易不露喜怒,一手调教的弟子居然如此不堪,两声龙吼便瘫软在地,如何指望她们能继承玄女宫大统? 宁冰面色阴沉,身后弟子亦是到了一片,只是太古寒龙既已到此,可谓大局已定,只等杀死郭纯阳几个,闯入宫中,擒拿姬冰花,自己便可接掌大位。那时木已成舟,就算闭关苦修的两位纯阳长老发难,自有孽龙抵挡,自己只要坐收渔人之利即可。 几位长老忙即抢出,将一干弟子搬入后宫之中,有重重禁制防护,龙吼之声传不进来,免得再出丑态,令掌教震怒。姬冰花笑道:「师姐,那条孽龙已至,可惜被郭道友拦住,怕是当不得你的后盾了。」 宁冰冷笑道:「笑话,敖震道友乃是太古天龙血脉,就算元神显化,郭纯阳也绝非对手,还妄想拦阻?师妹,我看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趁早将掌教大位交与我。你看看,这些年都教出甚么狗屁弟子,只一个程素衣还瞧得过去,高玉莲前世触犯门规,今世与人苟且,你也不嫌,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这样师傅能教出甚么好徒弟来!」 姬冰花毫不动怒,笑道:「师姐所言甚是,高玉莲不知轻重,做出遗羞门户之事,只是那萧厉关乎星宿魔宗与楞伽寺两方大能之间一次对赌,我也插手不得。这段孽缘还要她自家去了,若不能跳出,仍逃不脱轮迴之苦。」一席话将高玉莲说的花容惨变,瑟瑟发抖。 姬冰花续道:「这些年我忙于四九重劫之事,对本门事务过问得少,以致弟子修为大退,此事我自当向两位太上长老请罪。至于师姐要我让位么,师姐区区待诏境界,怕是还统御不得本门。」 宁冰生平最大一件憾事便是当年姬冰花先她一步修成纯阳,夺取大位,百年来她每每痛彻心扉,便是此事,姬冰花当面挖苦,登时勃然大怒,说道:「姬冰花!我知你瞧不起我区区修为,敖震已然答允,助我成就纯阳。有他相助,不出百年,我定可得长生道果,那时执掌本门便是名正言顺!」 姬冰花摇头道:「顽固不灵!那黑龙不过是利用你炼化北极禁制,放他脱身,怎会真心助你修成纯阳?祖师留有遗训,你勾结此獠,乃是欺师灭祖之罪!便是我有心放纵,也须过不得门规天条!师姐,你还是束手就擒,看在同门学道数百年的份上,我留你元神去堕轮迴便是。」 第394页 宁冰哈哈大笑,状若疯狂,「谁要你可怜?我甘犯门规,勾结黑龙,早就孤注一掷,成了我便是玄女宫之长,不成大不了一死,便形神俱灭也在所不惜!」 姬冰花摇头道:「果真是疯了!」水袖一抖,一团水光飞起,飘飘摇摇往宁冰头上落去。宁冰心念一动,身前一团黑光涌出,无量玄光喷涌,将水光隔绝。黑光源头却是一枚锅盖大小鳞片,纹理天生,似有无穷天地道妙。 姬冰花见了,说道:「看来敖震那厮十分着紧你,居然赠了一枚龙鳞与你。」宁冰大笑:「你我同门学道数百年,你的阴沉心思我岂会不知?不外乎驱虎吞狼,放任我自家去勾结黑龙,你却暗中发难,既剷除异己,又不担恶名,当真好算计。只是你想不到我居然求来一片真龙鳞甲,有此宝在手,便是冰魄寒光剑来,也奈何我不得!」 冰魄寒光剑乃是歷代玄女宫掌教信物,采周天冰雪菁英,化以太古冰魄之精祭炼,经歷代宫主加持,威力已至不可思议,为宇内一十七口上佳飞剑之一。 宁冰既敢作乱,早已全盘筹谋,求来太古寒龙一片龙鳞。此宝出于太古寒龙真身,又经其数千年祭炼,防御之功天下无双,绝可当得冰魄寒光剑一斩,有此宝护身,她才有底气与姬冰花僵持,静候敖震斩杀郭纯阳,入宫与她会合。 姬冰花嘆道:「冰魄寒光,其名虽妙,却是杀伐之器,出必见血,你我份属同门,我岂忍下此毒手?还是将师姐擒下,囚禁起来,安享余生罢!」 宁冰冷笑:「世间有伪君子,你姬冰花便是伪女子!我堂堂练气宗师,纵使败阵,唯死而已,岂会受你圈养?你留我一命,无非是杀一儆百,又彰显你掌教的气度!姬冰花,你的心意阴沉到了极处,怪不得这许多年来无有寸进,只在长生门中转悠,不得内景而入!」 姬冰花面上变色,微愠道:「师姐,你失言了!」一团水光蓦地如太古神山压下,其重万钧,压得龙鳞吱吱作响,宁冰七窍紧闭,默运真气抵挡,也无暇讥讽。程素衣一双妙目在乃师与师伯面上滚过,暗暗嘆息。 玄女宫这一场内斗可说是姬冰花一手挑起,纵容绥靖多年的结果,只等今日发难,将宁冰一干人马连根拔起,连带太古寒龙也暗算了一记,只是这等心机运用,太过可怕,师伯所言却也不无道理,程素衣明知这等想法乃是大逆不道,却不由得去想。 姬冰花运使法力,以她长生级数,又有冰魄寒光剑在手,全力施为,寒龙龙鳞也抵挡不住,但不知甚么心思,只是一意催动法力,压得宁冰无有还手之力,却不下杀手。 玄女宫外,太古寒龙敖震咆哮连天,龙爪连抓,怎么也抓不到那一道狭长剑光,大怒之下,周身云气翻滚,水意喷涌,云水相激,蓦地化为无数冰刀雪剑,横拖竖斫,纷涌而来!郭纯阳驾驭剑光之圆熟老辣,远非叶向天、凌沖等一干小辈可比,敖震将龙爪运使的盪破空间,天涯咫尺,也捉不住郭纯阳一片一角,没奈何,唯有发动这一招,无远弗届,将每一个角度彻底封死,也不怕郭纯阳剑光滑熘逃脱了。 太古寒龙天生神通光大,成年便是纯阳修为,只不过是仗着肉身强横,有着纯阳战力而已。若要元神纯阳,万劫不磨,还要自家勤苦修行。这条黑龙敖震乃是太古异种,出生便是真仙级数,被天帝瞧中,要收为拉车的脚力,天龙一族高傲之极,岂肯就范?当下与前来擒拿的天将大战起来,终因寡不敌众,天将头领手中还有数件专克龙族的法宝,被击成重伤。 敖震宁死不从,死战退走,临逃脱之时,天将首领将一件法宝击在他身上,化为重重枷锁,便是如今北极冰窟中镇压他真身的那件禁制之宝。当年敖震拼死突围,慌不择路,中途昏睡过去,醒来便已在此方世界北极冰窟之中,肉身被镇,来的莫名其妙。 幸好他身为太古龙族,寿元几乎无尽,又是生而神通,数千年修炼,能将那法宝禁制暂时隔绝,元神显化,只是尚不能离体太久,免得法宝反噬,玉石俱焚。那些冰刀雪剑每一道皆有金丹级数法力,凌厉之极,震盪虚空,长声猎猎,不管身在何方,总是逃不过万剑穿心之苦。 第三百零五章 斩虚空斗黑龙 幸好他身为太古龙族,寿元几乎无尽,又是生而神通,数千年修炼,能将那法宝禁制暂时隔绝,元神显化,只是尚不能离体太久,免得法宝反噬,玉石俱焚。那些冰刀雪剑每一道皆有金丹级数法力,凌厉之极,震盪虚空,长声猎猎,不管身在何方,总是逃不过万剑穿心之苦。 凌沖身在郭纯阳剑光中瞧得分明,每一道冰刀雪剑皆有金丹级数威力,上下四周六合满布,逃无可逃。以他炼罡修为,挨上一剑,小命便完,太古寒龙攻势越是凌厉,便越期待堂堂太玄掌教,如何下手应对。 郭纯阳一声长啸,声震万里,长空荡烈!断喝一声:「庚金何在!」袖中一道金光舞若金蛇,庚金道人声音响起:「启禀掌教,庚金听令!」庚金道人真灵生成远早郭纯阳,但一来郭纯阳乃是太玄掌教,违抗不得,二来这位掌教剑术之高,法力之深,令庚金道人深自钦佩,甘心臣服,因此施展起来,法宝真灵配合,更是得心应手。 庚金道人真身隐于一团金色剑光之中,载沉载浮,飘摇不定。郭纯阳用手指一点,金色剑光轰然爆散!如风卷流云,野马奔腾,化为千点万点一抹剑光,恰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点点真性照灵台」!郭纯阳施展的正是剑光分化的绝世剑术,但与当年太乙分光诛魔剑阵略有不同,这一招千点万点,山雨如丝,润物无声,正是针尖对茫茫,有一道冰刀雪剑,便有一道金色剑光与之针锋相对,这一点剑光中蕴含法力不多不少,恰能将冰刀雪剑击碎。 第395页 这一剑千点万点,若有缺少一点,不免就有一道刀光剑气击在自家身上,但恰是万点相合,千点无漏,方显出郭纯阳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剑术! 太古寒龙敖震龙眼睁的大大的,冰刀雪剑攒射乱发是他压箱底的神通,以天赋妖法驾驭天地云水气息,以无上法力凝聚刀剑之形,捨弃一切小巧变化,就是以势压人,除非你法力比我更高,不然便须受刀剑穿心之苦。 敖震万年前曾以此招对阵无数大能,但从未有人能以郭纯阳剑光分化的剑术破解,分毫不漏。身为太古天龙一族,对人族这等后天崛起的生灵十分不屑,觉其体质孱弱,神魂不坚,但恰是这些弱小人族,一经修行,却可移山倒海,掌指颠覆星辰,九天仙阙中,人族飞行修士倒占据了八成以上的仙官职位。连天帝要分化神念歷劫修行,也要转世为人身,才好修行,可见人族得天之厚。 郭纯阳略施小计,震得敖震瞠目结舌,将三人一推,喝道:「你们三个下去,碍手碍脚,我要在这孽龙身上试试长剑还锋锐否!」叶向天三人身不由主,被剑光包裹,落下云头。 敖震大怒,郭纯阳之言分明是未瞧得起他,张口一团冰冷吐息喷去。这一口吐息寒气凝而不发,要波及人身才会发散开来,连人带魂冻成冰坨,冰封而亡。郭纯阳哈哈大笑:「若你真身前来,我还忌惮三分,只是元神显化,却不够看了!」一手握住庚金神剑,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长有百丈的剑光,剑刃如掠秋水,寒冰吐息已当空裂成两半,寒意收束不住,凭空狂卷,不知将多少水气冰冻,化为冰雹、冰雨、冰箭,洒落冰原之上。 敖震仰天狂吼,黑龙一族最是好战,桀骜不驯,敌强欲强,不然也不会宁死不肯屈从做天帝脚力,被镇压在此。郭纯阳小小人族,一再挑衅,岂能隐忍?一条长大身躯在云中一滚,缩成数十丈长短,身躯凝实,法力运用自也灵活太多,真龙之身全靠元神显化,但法力加持之下,丝毫不亚于真身降临,龙爪一伸,抓向郭纯阳头颅,张口龙吼,震盪其神魂元神,一口龙牙撕咬,却是用上了全力,要一举击杀郭纯阳这个小辈。 郭纯阳隐身剑光中,一道剑光如金蛇乱钻乱窜,凌沖在冰原之上仰头上望,但见一道金光左右矫矢,围着一团黑云流荡不定。那团黑云周身无数冰雪刀剑,交叉错立,吃金光一磨一绞,泯于无形。郭纯阳单人独剑,对上这条太古寒龙元神,竟是大占上风! 沙通只瞧得矫舌不下,目眩神驰,沙泷曾留言吩咐他要听郭纯阳吩咐,自家老祖明明是纯阳级数,却庇护不得自家,还要用计将他送到太玄,此时方知乃祖用意。这位太玄掌教一身剑术法力,只怕还在惟庸道人等一干纯阳老祖之上,但自身境界却非真仙级数,这般的修为与道行的差距,令他几欲难过吐血。 穹苍之上,一团黑云身裹金光,法力碰撞激盪之声,远播四野,若是不知其中杀伐真意,兇恶局面,还以为是金光托玄月,皎皎照寒间。凌沖长吐一口气,他拜的这位师傅着实了不得,只怕精通太玄剑派六大根本剑诀,皆能信手拈来,通达其意,曲尽其妙。连黑龙那等上古大能,都要吃瘪,只瞧得手心汗出,胸中激盪。 黑龙一族在天龙之属中天生肉身最是强横,元神还在其次。敖震只能元神显化,真身被锁,先天就弱了一筹。郭纯阳又十分狡诈,运用庚金剑诀,剑气扑盪摇转,虚实莫测。其间还夹杂灭道剑气,庚金剑气倒也罢了,挨上一下不过是皮肉破损,无伤大雅。但灭道剑气一中,却是神魂损失,补也补不回来。 敖震最忌惮的恰是灭道剑气,往往一道阴沉剑光飞去,便要抽身闪避,唯恐中招。郭纯阳也不用疑兵之计,阴沉剑光必是灭道剑光,堂堂正正,就看黑龙能够躲过,其余庚金剑气,似天花飘落,飘逸青灵中带有无尽杀气。敖震越打越是窝囊,他打好主意,利用玄女宫内讧,引诱宁冰破坏北极禁制,放自己逃脱升天,谁知今日兴沖冲来做大手后盾,迎面被个小个子修士迎住,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偏生剑术之高竟似是专克自家神通。 第三百零六章 敖震败退! 连天龙怒吼都能充耳不闻,何况身形滑熘之极,龙爪连抓,连根毛也摸不到,黑龙面色狰狞:「若是我真身来此,形神合一,岂容一个小小人族猖狂!」 郭纯阳一语不发,只把剑术运使的更加凶厉,寻隙即入,刁钻古怪之极,剑光森寒,往往向龙鳞间隙、颔下龙首、逆鳞等天龙要害地方招唿,弄得敖震手忙脚乱,又要护住自家,又要出招攻敌。斗到分际,郭纯阳忽将剑光收敛,本是百丈金光,倏忽化为十丈长短,剑光抖动之间,更见锋利之气,施展一个白虹贯日的解数,剑光震颤,倏然划破空间,肃然无声,下一刻却在敖震颔下显形,剑光如枪,直指颔下龙珠! 大挪移剑术!亦称斩虚空!乃是对空间变化之道瞭若指掌,一剑之出,不受天地四维八荒之扰,任意使之。凡间剑经有云:「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便是极言此等剑术之威力。斩虚空,斩破虚空,传闻修成此剑,剑修功力圆满,只消修积完成八百善功,十万功德,便可斩破虚空壁垒,直达天庭,受九天仙阙仙罡滋养,万寿长生。 敖震正被郭纯阳层出不穷的剑术招式杀得头痛欲裂,冷不防居然又是一招斩虚空使出,当年与群仙大战,不乏精通此道之辈,倒也有法化解,但元神显化肉身,到底强度不同,郭纯阳剑光又是快绝,几乎将炼剑成丝、斩虚空两大绝世剑术一同运使开来,万分之一剎那间,便已杀到! 第396页 敖震当此生死一发之时,终于显现出太古龙族斗法之威,龙首于不可能之极,硬生生向后扬起,避过了龙珠被斩之厄。但龙珠之下便等若空门大露,郭纯阳何等歹毒?剑光一圈一绕,一剑砍入龙颈之中,深可见骨! 敖震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震得四方元气溃散奔逃,方圆千里之内竟是毫无天地元气存在,化为一片法力虚空。无有天地元气,练气士许多法术神通便施展不出来。此是他压箱底的绝技,龙口发天音,敕令天地,驱散灵机。当年便曾凭藉这一吼,方圆十万里内天兵天将无有灵机採用,骤失平衡,跌落如雨。甚至还有兵将活生生落地摔死,死的憋屈无比。 方圆千里之内法力真空,连郭纯阳剑光都不免收了波及,运转之际略有之色。敖震抓住这一良机,扭头便走,居然逃了!他的元神化为龙形,吃了郭纯阳一剑,几乎将龙首砍了下来,却无一丝鲜血飈出,损伤的却是神魂之力,元神受创,修復起来更是麻烦,再要恋战,再吃一剑,一尊元神化身就要陨落在此,肉身失魂,再无脱困之望。 敖震被镇锁万年,也算脱去了当年的火气,见事不可为,先想到的是抽身逃离,再来寻回场子,而非宁死不屈,临行之时还不忘撂下狠话:「兀那小辈,你今日重创老祖,他日老祖脱困,定要将你满门吞吃嚼烂!」 郭纯阳一语不发,回应黑龙的则是又一道斩虚空!剑光跳跃,视虚空为坦途,瞬的一瞬,又砍中黑龙一条右爪,敖震闷哼一声,这一剑太过锋利,竟将他右爪生生切断,剧痛钻心,却不敢回身应战,排云驾雾,急匆匆逃回北极,长空之中尚有不甘龙吼之声传来。 郭纯阳收去剑光,鬚髮飘然,凝立虚空,望去犹如仙人,伸手一招,那只右爪飞来,化为鸡卵大小黑光,此是黑龙敖震精魂之力凝聚,至精至纯,落在任何大派手中,不出百年,足可造就出一位脱劫宗师。 这位太玄掌教施展惊艷剑术,斩下龙爪,击退黑龙,战绩彪炳,面上却殊无欢喜之意,飘然落下,问自家两个弟子:「方才我所使剑术,你等可瞧分明了?」叶向天沉吟道:「勉强悟透几招。」凌沖老老实实道:「看懂了一招,又似乎没看懂。」郭纯阳不置可否,道:「剑术之道,贵乎临敌机变,向天的路数已定,不去说他。凌沖你的洞虚剑诀恰要以临敌机变四字为根,不然谈何破尽万法?今日之战,你们三个心头皆有领会,只看日后如何运用。孽龙一去,十载之内不敢再犯,正好回去玄女宫,瞧瞧她们同门相残,到了甚么地步。」 凌沖跟随郭纯阳迴转玄女宫,悟自思索方才郭纯阳所用诸般剑术奥妙,只觉无论是乃师奥妙微闻的剑术,还是敖震的神通运用,皆有无穷奥妙,蕴含大道绝旨,越想越是兴奋,终于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可惜他近来连破关隘,玄剑幻境中刚生成一道玄武剑光,并未因此次观摩人龙大战,灵光再仙,更无新的根本剑光化生。 郭纯阳摇摇摆摆来至正殿,却见宁冰瘫软在地,正用一种骇然之极的目光瞧着他,死也不信郭纯阳竟能凭藉一己之力,逼得太古寒龙亡命逃窜。姬冰花见了郭纯阳之面,目光中闪过一丝忌惮之意,方才黑龙逃命,宁冰道心失守,她趁机以法力将之困锁,不费吹灰之力,将之镇压。 郭纯阳环视一圈,点头道:「看来姬道友已然镇压局面,不必老道来越俎代庖了。」姬冰花笑道:「多亏道友剑术通神,惊走敖震那厮,不然被他闯来,倒也甚是棘手。」郭纯阳笑道:「几手小把式,当不得方家法眼,不过是那厮只能元神来此,功力神通大打折扣,又无甚么趁手的法宝而已。」 此言倒也中肯,姬冰花不置可否,望着宁冰道:「师姐,事已至此,你还是不肯悔悟么?」宁冰额上一道灵符紧贴,锁住她元神变化,法力被封,惨笑道:「胜王败寇,还有何话好说?只是想不到敖震如此不堪,郭纯阳深藏不漏,乃是天亡我也,师妹,只求你看在数百年同门情分,给我一个痛快!」 宁休额上亦有一道灵符,大急道:「姐姐,万万不可!你若是诚心乞命,姬宫主还会剑下留情,放我等生魂前去转世。若是落个形神俱灭,却是何苦来哉!」宁冰厉声道:「住口!我宁家无有你这等贪生怕死的废物!当年我便瞧出你道心不稳,求不得上乘境界,总以人定胜天之念,传你上乘道法,果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今日之言,哪里还有一丝修道人的气魄!姬冰花!落在你手,废话少说,唯死而已!」 宁冰身后本有七八位弟子,方才离去三位,又有数人大声叫道:「宫主饶命,我等实是被宁冰这魔头蛊惑,不知其心险恶,上了恶当,求宫主开恩!」 姬冰花冷冷道:「宁师姐总算为尔等恩师,有传艺之德,岂可轻废师伦大道?就算饶过尔等性命,我玄女宫又岂会容得如此不忠不孝之徒?」玉指连点,那几名出声乞命的女弟子登时额上现出血洞,倒地身亡。 第三百零七章 生死晦明阴阳神符 先前投诚的三位弟子面色惨白,生恐姬冰花寻心思狠毒,自家下场堪忧。谁知姬冰花说道:「你们三个虽蠢笨了些,还算有些眼力,死罪可免,到执事院中做个杂役罢!」执事院歷来是修行不利,绝了上进之心的弟子去处。三人被发配彼处,一生再难有所作为,但此情此景,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邀天之倖,哪顾得上许多?三人叩首谢礼,躬身退去。 第397页 宁冰半生积攒,身边势力,一瞬间被姬冰花砸的粉碎,嫡系传人死的死,捉的捉,一时之间好不凄凉,但她生性冷酷,绝无丝毫伏低认错之意,反倒满面倔强瞧着姬冰花。 姬冰花嘆息一声:「师姐,你我毕竟数百年情谊,我怎忍痛下杀手?但谋逆罪大,不惩不足以为戒,就委屈师姐前往幽寒界中闭关罢!」此言一出,程素衣颇有悲凉之意,摇了摇头。宁冰冷笑道:「好!我料也是这般下场,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莫要磨蹭,走罢!」 那幽寒界存于玄女宫之中,是由歷代宫主以纯阳级数法力开闢出的一片洞天世界,方圆千里,山壑纵横,其中阴喑幽暗,终年朔风寒流卷啸,苦寒之极。这处洞天界域当年开闢的初衷便是为了宫中修为到了脱劫、待诏境界,自觉无缘突破纯阳的长老,闭死关之用。以严苛天境雕琢道心,希冀踏出最后一步。 此界开闢已歷数千年,前后不下十位脱劫长老入内,参悟纯阳妙谛,问鼎大道。唯有两位长老修成真仙境界,一位即时飞升,另一位则接掌玄女宫大位,成为第四代宫主。那两位祖师皆是惊才绝艷,比宁冰高出不知多少。姬冰花如此决定,看似是放她一条性命,却与当场诛杀一般无二。 一入幽寒界,可谓百死无生,能够修成纯阳,破关而出者,万中无一,等若是宣判宁冰之死,但偏生姬冰花并未亲自下手诛杀,好歹保全了同门情谊。其间滋味,各人感受不同,也不必细说。 姬冰花吩咐道:「素衣,送你师伯上路!」程素衣暗暗嘆息,裙裾微展,来至宁冰面前,恭声道:「请师伯随弟子来。」宁冰一双凶睛注目在她面上,忽然点了点头道:「你很好,心地宽仁,若是你接掌大位,师伯定不会干冒奇险,勾结外敌。」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袖,大踏步而去,自始至终瞧也不瞧胞弟宁休。 宁休慌了神,叫道:「姐姐!姐姐!」见宁冰不肯搭理,强自挣扎,跪在姬冰花面前,哭求道:「姬宫主,我也是鬼迷心窍,求你看在我一生修行不易,放过我一条小命。我情愿与家姐同入幽寒界,终老其中!」 姬冰花眼神空洞,也不望他,说道:「也罢,师姐一人去幽寒界难免孤寂,你去陪伴她亦无不可。玉莲!」高玉莲应声而出,押解宁休去了。有这许多高手看押,宁休天大胆子,也不敢动手突袭,垂头丧气去了。 姬冰花轻描淡写处置了门中叛乱,嫣然笑道:「师门不幸,出自忤逆,郭道友见笑了!」郭纯阳淡淡道:「修道练气,外魔心魔俱全,难免心怀叵测,各家有此不孝之徒再说难免。叛乱初定,姬道友想必也有要事忙乱,贫道此来一为小徒炼罡护法,二是见识太古寒龙法力神通,如今也当功成身退,就此告辞!」 不等姬冰花答言,大袖一挥,但见剑光闪过,太玄剑派四人已然无踪。姬冰花笑道:「郭纯阳这厮生怕我瞧出太玄剑派剑术的根底,当真小气!」环视四周,见一干长老弟子目中皆有敬畏之色,显是自家以雷霆手段处置宁冰作乱,着实震慑人心,一时之间,忽觉索然寡味起来:「宁师姐闹得再大,也不过反掌可灭。倒是道家四九重劫难过,哎!好在内患已除,我倒可安心闭关,积蓄法力,从容渡劫了!」 玄女宫外,郭纯阳御使剑光,带了三个弟子赶路。太玄掌教出手,当真不凡,剑光星丸跳掷,纵横电闪,挪移虚空,好不自在。不过数息之间,已来至当初凌沖炼罡的那座雪峰之上。如今宁休已被押入幽寒界,门下弟子早被杀绝,冰峰无主,大可自有来去。有郭纯阳这位老祖在,便是纯阳高手坐镇,亦不必有丝毫惧怕。 冰峰峰顶,日华垂射,仰望九天,已无当日雷霆生蛇,耀目电圈的奇景,长天碧洗,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澄澈之极,令人心神一清,说不出的舒爽快意。 郭纯阳按落剑光,盘膝坐在一座冰墩上,望着三个弟子,淡淡说道:「沙通,如今你已知沙泷道友之意,就安心在太玄峰上住下,好生修炼,力求上乘道果,承袭你龙鲸一脉。」沙通跪拜于地,如今才是心服口服,说道:「弟子谨遵掌教之命。」 郭纯阳又对凌沖笑道:「凌沖,你很好,不枉为师花费心思,特意为你盗取仙阙灵机。」凌沖亦自跪下禀道:「恩师天恩,弟子粉身难报!」郭纯阳道:「起来!我生平最恶俗礼,莫要做那叩头虫!大云那小辈也算有些修为,可惜气数不足,终究陨落你手。你且将那噬魂幡拿来!」 凌沖正为此事懊恼不已,他被弃道人暗算,说甚么噬魂老人瞧中了他,日后还要他发扬光大噬魂道统,简直一派胡言。但自家神魂之中却有噬魂道神通法门,乃是不争之事,噬魂道阴损诡异,就怕有甚么奇诡法门,诱使他甘心修炼,不知不觉入了魔道,那可就糟糕之极。 听郭纯阳讨要噬魂幡,如蒙大赦,忙取出那面小幡,双手递过。郭纯阳接过,瞧了一眼,说道:「噬魂道最高法器,无穷玄妙,果然名不虚传。此宝为师替你保管,日后再行发还罢!」顺手收起。 凌沖听郭纯阳话中之意,日后自家尚有用到此宝之处,还要发还回来,又不敢多问。郭纯阳道:「噬魂道之事我已尽知,也算不得甚么大事。你不必挂怀,日后自有分晓。如今你炼罡圆满,下一步便是铸就金丹,自古以来多少天资绝艷之辈,被挡在金丹境界,不得存进。为师当年传你洞虚剑诀金丹法门,只有修持之法,并无淬鍊道心之功。」 第398页 凌沖拜道:「弟子斗胆,请恩师传授淬鍊道心之法!」郭纯阳笑道:「这可难为老道了。非是我不传你,实是当年四代祖师创立洞虚剑诀时,根本未曾将此法传下!」凌沖如五雷轰顶,瞠目不知回应。 郭纯阳哈哈一笑,说道:「蠢货!方才不是提点过你,机缘就在你自家身上,还不自知么!」凌沖愣了愣,不敢置信道:「难不成洞虚剑诀淬鍊道心之法,就在噬魂道法门之中?」 此言一出,叶向天固然全无表情,沙通却似吃了满嘴蝇虫,噎的说不出话来。玄门道诀,通常有体用、表里之分。体者为增进道行,体悟天道之法,用者则是炼魔防身,趋利避害之道,两者合一,方能得葆道果不失。一个玄门正宗弟子,居然要去魔道法门中求取淬鍊道心之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谁知郭纯阳竟一点头,说道:「不错!天下淬鍊道心之法,无有出噬魂道之右者,只是其中曲折太过兇险,稍有不慎,便是堕入魔道,永不超生之祸!而一旦修成,你离铸就金丹便不远矣!」 见凌沖满面骇然之色,笑道:「你不知其中跟脚,噬魂道修行,以生灵七情六慾入手,祭炼魔种,播撒世间,藉以体悟种种人心鬼蜮,这其间先要保持自家一颗魔心不乱,试想你若能将自家方寸灵台,修炼的一心不乱,不动不摇,这道心淬鍊岂非圆满?」 凌沖结结巴巴道:「但噬魂道毕竟是魔道法门,弟子担忧……」郭纯阳哈哈大笑,一指他丹田之处,说道:「怕甚么!你不是还有一道杀手锏,专可镇压两仪之气,有它在,噬魂道与洞虚剑诀便泾渭分明,绝无冲突了!」 郭纯阳所指,正是那一团阴阳之气,凌沖张了张口,脑中灵光闪现,自语道:「不错,若能有阴阳之气平衡玄魔两道,委实不能修炼噬魂道法!」他的阴阳之气最初时便是以太玄真气与血灵剑气合练而成,叠遇奇缘,最终得了九天雷霆中一缕先天之机,才修炼到今日境界,连自己兀自懵懂难知。 但阴阳之气奥妙无穷,善能炼化诸般异种真气,凌沖也是靠了它,数次躲过必死之局,有阴阳之气居中牵扯,倒也能解决洞虚剑诀与噬魂道一玄一魔,水火不容的隐患,但平心而论,他还是颇为牴触修炼魔道功法。 郭纯阳道:「大道三千,造化无穷。有玄、魔、佛三家,世俗中又有儒、法、阴阳、墨等等学说,有阴有阳,有正有邪。天地尚且不全,何况其他?便如当年我命你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只取其採纳周天星力之用,供你修炼洞虚剑诀一般。你修炼噬魂道法门,淬鍊道心,正是其时。」 凌沖苦笑道:「弟子身为太玄剑派传人,却去修炼魔道法门,总有些不伦不类。若是被正道中人知晓。」玄魔不两立,玄门中对魔道主张赶尽杀绝者,大有人在,若是凌沖兼修噬魂道法门,传扬出去,非但他性命不保,连太玄剑派立刻要成为正道公敌。 郭纯阳笑道:「此事无妨。是为师要你修炼噬魂道中淬鍊道心,精粹神魂的法门,并非让你身入魔道,其中区别你自家体悟。只要道心不偏不倚,允厥执中,也算不得甚么。你若心存疑虑,大可不必修炼,淬鍊道心一关,为师再去本门其他剑诀中思索办法便是。」 凌沖道:「兹事体大,师傅且容弟子好生思索一番。」话音方落,只听一个稚嫩童子声音叫道:「放屁!放屁!简直臭不可闻!」郭纯阳面含冷笑,叶向天勐一回头,查验四周。沙通一脸呆滞,凌沖满面惊骇。 这个童声不知来处,叶向天三个竟无一人发觉有谁潜伏在侧,出言讥讽。郭纯阳不以为意,笑道:「哦?老道之言却是放屁了,不知道友有何妙法,能令我这小徒打磨道心根基?」 凌沖正不知高低,紫府之中一道神光陡然窜出,光雨挥洒,其中一道神符辉映,引动漫天星光垂落,七色缤纷,绚烂已极,正是吞星符。当初此符炼成,吞噬周天星力,凌沖本以为自家能分润一些,谁知却是一毛不拔,半点星力也均沾不到。 吞星符一出,悬浮半空不动,却自灵符之下生出一道阴影,符线串连,凭空勾勒,居然又是一道灵符生就。凌沖瞧见这道灵符,心头便泛起一股生死无常,晦明不定的意味来,这道神符上亦有黑白二气流转,但并非是阴阳之气,而是生死之气,白气者生机盎然,欣欣向荣,黑气者死机阴沉,堕落垂坠,恰如阴阳,对立相剋,却有完整一体,不可分割。 这道神符一出,那童声又响起:「郭纯阳,你这厮好不狡诈,早就看穿我的跟脚,却故意引诱凌冲去修炼甚么狗屁噬魂道!要淬鍊道心还不简单?我太清门中镇定心神,压服心魔的法符浩如烟海,随便拿出一道,就够凌沖这小子受用终身了!」 郭纯阳哈哈大笑:「道友藏身这吞星符中,贫道不过是略有所感,故意拿话激你一激,谁知道友当真现身,却是意外之喜。当年尹济老祖祭炼生死晦明阴阳神符终于炼成,难道道友出世,便是法宝级数,灵智自生,当真可喜可贺!」 凌沖听得云里雾里,似乎郭纯阳方才劝诱他修炼噬魂道法门,乃是计策,为的便是激这个甚么生死晦明阴阳神符现身。此符当是太清门中嫡传,当年尹济老祖所练,只是不知为何跑到自家紫府中,潜藏起来,不知多久。 第三百零八章 凌沖法宝生死符! 第399页 生死之事,任何有灵智的生灵皆逃脱不得,难以避免。譬如人族,不知其所生,懵懵懂懂而来,却唯欲知其之死。意思就是人之为物,不知自己为何而生,但一辈子总在追寻为何而死,死后为何,甚至不想死。 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歷来修道练气之士,所孜孜以求的,不外乎长生不死而已。佛家亦有了断生死之说,玄门老祖有「谷神不死,是谓玄牝」之言,可见延生避死之道乃是玄门主旨之要。凌沖耳闻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之名,脑中电光闪现,大吃一惊。这道神符之名他曾于太清符经之上读到,符经所载万年前尹济祖师得天书三卷,经师道宝剑印,修炼玄门符术有成,创立太清门。 尹济祖师在世八百载,符术通天,饮符制鬼,无所不能。得天诏授命,白日飞升,临去之时,召集门下弟子百人讲道传法,便提出这道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之意。言道此符为祖师自创,将毕生修为融会贯通,可说是集太清门一切符术之大成。神符若成,便可逆转生死,颠覆造化,夺造物权柄。 当场便有弟子恳请尹济祖师传授此符修炼之道,祖师嘆息一声道:「此符威力至大,太干天忌。连我也只是观想一个大概,并未炼成,岂能传授尔等?」众弟子失望之极,便将此事记述于太清符经之中。传说终尹济祖师飞升之日,也未将此符祭炼之法传与弟子门人,这道神符可谓已成绝响。 凌沖脱口道:「生死符连尹济祖师都未炼成,莫说传与弟子门人了,又怎会现世于此?」那道神符中稚嫩声音十分鄙夷,奶声奶气说道:「尹济那厮十分狡诈,早已创出生死符之法,只是不敢自家修炼。他与一只天妖不清不楚,风声走漏,被正道众人围攻发难,不得以唯有亲手将那天妖捉拿镇压。」生死符元灵对尹济祖师全无半点敬畏之意,非但直唿其名,还出言讥损,甚至还抖出一则万年前的秘辛。 沙通接口道:「难道当年那天妖便是被镇锁在灵江江底那处太清洞府之中么!」生死符霞光流转,似是瞥了他一眼,哼哼道:「那天妖正是被镇锁在灵江江底。尹济那厮与天妖勾搭,本就未安好心,翻脸成仇,特意祭炼了一根虚空锁链,另闢一处虚空将天妖囚禁。彼辈天妖受天地眷顾,生而神通,并非人族还要一步一步辛苦修行。」 「那道锁链能抽取天妖法力,尹济那厮分出七成功力,将我祭炼了出来,连在锁链另一头。那时我灵智未生,每日浑浑噩噩,只知通过锁链抽取天妖法力修炼,但天妖亦能通过锁链抽取我的法力。我与天妖不能共生,必要有一个化为尘土,成全了另一个!」 凌沖听到此处,才知为何这道生死符分明是尹济祖师亲手锁链,却无半分尊师重道之意,反而满腹怨恨。根源原来在此,尹济祖师祭炼神符的手段太过严苛,如养蛊一般,优胜劣汰,动辄便是陨落之忧。不难想像当年生死符初成,便要与天妖那等天生大能争夺元气,壮大自家,稍有不慎,便会反被天妖吞噬得涓滴不剩。 生死符那时灵识未成,只能凭了本能拼命夺取天妖法力,可说是时时刻刻如走钢丝,一旦失足,便是万丈深渊,死的爽快无比。可以想像生死符能够灵识圆满,是遭受了多大忧患危机。但生死符既成,便意味着天妖必死无疑。 凌沖问道:「你若真是生死符,如今灵智圆满,想必是靠了将天妖法力尽数吞噬,天妖想来是已死了罢?难怪当日在灵江洞府中,以随天道人与大幽神君的法力,也寻不到天妖半点生机。」 当日两拨人马寻到灵江太清遗府,就算关押天妖的虚空涡流近在眼前,也不敢去彼方瞧上一瞧,更莫提得到天妖遗蜕。还是凌沖趁着随天与大幽拼斗的当口,偷用太真御神甘霖神符,祭炼了那根虚空锁链,但这一来也闯了大祸。生死符与天妖被锁链困锁,彼此僵持了数千年,锁链并非法宝,当年尹济祖师祭炼时所留元神印记早被生死符与天妖两大高手真气沖刷消磨殆尽。 本来以凌沖那点微末的太清玄始真气修为,根本祭炼不得这根只差一步便可成就法宝的虚空锁链。偏生生死符与天妖死斗数千年,双方真气法力枯竭,根本再无余力。锁链无人祭炼,所含禁制次第崩溃,凌沖捡了个大便宜,以微不足道的法力在那根高达三十四层禁制的虚空锁链中,顽强的留下了属于自身的印记。 凌沖祭炼了那根锁链,沉寂数千年的法力平衡便被打破,生死符元灵早在千年前便懵懵懂懂形成,只是整日昏沉,并不灵动。受虚空锁链刺激,登时暴走,导致太清别府真气暴乱,被无尽灵江江水吞没。 经此一役,生死符元灵终于彻底甦醒成熟,本可摆脱虚空锁链镇压,从此天高鸟飞,自由自在,偏生好死不死,生就一副小气性子,见了这条捆锁自家数千年的链子怒火中烧,施展神通,把锁链生生吞了,炼化成一团元气,好不舒畅。 无论是虚空锁链还是生死符,皆是尹济祖师亲手祭炼,其中禁制正是最纯正的太清门符术神通,二者本是同根同源,不分彼此。生死符吞了虚空锁链,那一团元气散于生死符之内,无远弗届,水乳交融。但其中也有凌沖一点灵光真气,太清玄始。就等如是生死符将凌沖的真气与自己合二为一,还化合的痛快之极。 凌沖的太清玄始真气与生死符真气再也无分彼此,就等若是凌沖将这道生死符祭炼了一般,只不过祭炼的禁制重数不高。但祭炼了就是祭炼了,尤其生死符还是主动配合,如此便再也分隔不开。等到生死符骇然发觉自己居然被这少年祭炼为本命符器,顺着他的法力波动一吸一唿,不禁慌了手脚。 第400页 第三百零九章 淬鍊道心之法 那时凌沖已然昏厥,眼看就要为无尽江水拍死,生死符与他性命相连,若凌沖身死,生死符定受重创,说不定好容易生成的灵识也要被再度打散,再要聚集起来,不知何年何月。没奈何,唯有出手救下凌沖小命。生死符出世,真气法力不足,十分虚弱,索性躲在凌沖紫府中修养。 此间种种因由因果,凌沖再也想像不到,这道太清门最高传承,无上神通,尹济祖师花费数千年光阴,不惜与天妖决裂,借天妖法力祭炼的法宝神符,竟被他无意中练成了本命法宝! 生死符所化黑白光气狠狠一绞,绞的虚空震动,似乎发泄一般,续道:「我脱困时,虚空锁链也解开了对天妖的束缚。千年之前,我已懵懂知事,那时天妖气机已然一片混茫虚无,不知生死。」沙通吐了一口气,说道:「天妖无论是死是生,镇压她的那处虚空世界已然湮灭,我等也无从知晓了。」言下之意,甚是惋惜。 生死符陡然沖在凌沖面前,黑白二光几乎扫到他面上,把凌沖吓了一跳,生死符叫道:「你这蠢驴!放着太清无上法门不练,偏修甚么狗屁剑术!还有那甚么星斗元神剑法!玄鲸吞海功?驳杂不堪,若非本座助你一把,又岂能修成吞星符!」 凌沖叫道:「原来当日是你暗中捣鬼,我本能修成一道玄鲸吞海符,却被你生生搅乱成了吞星符,吞噬的星力半点也不分润给我!」他修炼玄鲸吞海功有感,与云文天篆交相感应,要化生一道专修吞海功的符文,却误打误撞,成了吞星符,当时疑惑不已,今日看来,竟是这道生死符搞的鬼! 生死符洋洋得意,叫道:「玄鲸吞海有个屁用!化万物为水行真气,哼哼,好稀罕么!吞星符多好,采周天星力以为己用。周天星力亘古而生,万劫不灭,星力无尽。更有生死之妙,阴阳之道……」惊觉自己露了底细,忙住口不说。 凌沖喝道:「原来你是无利不起早,想必是看上了周天星力中生死星光之力,所以才暗中捣鬼,出了这道吞星符,却将吞来的星力供给自家用了!」生死符自知理亏,小声嘟囔:「小气,不过吞了星力,大不了以后还你便是!」 凌沖怒火中烧,生死符动手脚变出吞星符倒也罢了,若能为他所用,吸引来的北方玄武星力足够翻上三倍,那时自家洞虚剑诀的修为要暴涨到甚么地步?偏偏这厮一毛不拔,自家全数截流,半点也未留给他。 一人一符斗嘴不停,生死符毕竟出世未久,哪及得上凌沖的伶牙俐齿?越说越没理,没理还要说,到了最后夹缠不清,令人闻之忍俊不禁。郭纯阳咳嗽一声,说道:「道友,你虽灵智圆满,但法力亏虚,还未称得是一件法宝,又被我这徒儿太清真气祭炼,你两个已是不可分离,有你护法保驾,老道却也放心了。」 生死符被郭纯阳一语道破根底,恨得牙痒痒的,又无计可施,只翻来覆去的暗骂:「老杂毛!和尹济那厮一般的不是东西!」凌沖兀自不信,嗫嚅道:「师傅,你老人家话中之意,这道生死符竟是弟子的法宝么?」郭纯阳笑骂道:「蠢材!当初你用太清符法,祭炼了那根虚空锁链,如今那根锁链被生死符炼化,便等如将你真气与它相合,不分彼此,不是你的法宝却是谁的?你的太清符术修为太差,不信你且试演一番,瞧瞧此符听你与否!」 凌沖木然举手结印,倏忽化为一道聚灵明光符文,此符为祈禳部胎动境所载八种灵符之一,最是简要不过,伸手一拍,那生死符不由自主大放光明,正是聚灵明光符的特性! 凌沖哈哈傻笑不已,任谁骤然得了一件法宝级数的神符护身,都要惊喜失态。谁知生死符大叫一声,狠命一扭,生生摆脱聚灵明光符操控,黑白二气一吸一唿,似是气鼓鼓的。 郭纯阳笑道:「傻徒儿,你太清真气修为不足,只能勉强操控这道神符,若是他不愿,也勉强不得。这道神符算是尹济那厮送你之宝,得了他的便宜,便要为他办事!」凌沖矍然一惊,天下哪有这般好事?辛苦祭炼的法宝,拱手让人?忙问:「师傅,尹济祖师不知要我办甚么事?」 郭纯阳哈哈一笑:「尹济那厮自以为算计高明,连万年之后的你也不放过,却不知你拜了个好师傅。徒弟啊,这道神符你尽管消受,尹济之事不必忧虑,自有为师出手替你挡横!」 生死符不明所以,似乎自家也被尹济算计,成了这小子的本命法宝,与其同生共死,牙齿切齿大骂不已。郭纯阳道:「这道神符乃是太清门神通最高之作,集太清符术之大成,可算是另一位尹济祖师了。不过灵智虽圆满,但真气法力不足,还要一点一点祭炼上去。」法宝法宝,元灵法力缺一不可,生死符功能逆转生死,辨析阴阳,乃是玄门符术无上之宝。但成也天妖,败也天妖。生死符以天妖法力祭炼,禁制圆满,灵智化生。自天妖沉寂,没了法力来源,有无人祭炼,渐渐禁制崩溃,能维持元灵不昧已是难得。 凌沖虽将生死符到手,不过相当于一件脱劫级数的法器,还要自家慢慢将禁制祭炼圆满,才能恢復昔日生死符法宝之神威,以凌沖现下的修为,这个目标并不亚于他自家修成纯阳。好歹也算一件八阶级数的宝物,到底聊胜于无。 沙通早已听得呆了,凌沖无意间居然得了一件法宝,只能空自艷羡。叶向天自始至终,全无动容,似乎就算凌沖在他面前证道长生,也不令他惊讶分毫一般。 第401页 郭纯阳笑道:「道友,你要重归三十六重禁制圆满,还要靠了小徒祭炼。小徒如今卡在炼罡境界,尚缺淬鍊道心之法,不知太清门中有何妙策可寻?」 生死符甚是高傲,若是有条尾巴,定要翘上天去,哂笑道:「你太玄剑派不是号称剑术正宗?怎么区区淬鍊道心之法都没有?太也丢人!我太清门法门博大精深,上承道尊道统,凌沖这小子倒也不笨,我若传他一法,不出数年道心圆融,定可铸就金丹!」 第三百一十章 太上归藏真诀 生死符元灵甚是天真单纯,被激一下捧一下,便露了根底。郭纯阳笑道:「连本门都没有能与洞虚剑诀匹配的淬鍊道心之法,难道太清门就有么?还是修炼噬魂道神通来的妥当,虽是魔道法门,只要心思纯定,亦能改邪归正,反而玄魔同修,威力更大!」 生死符冷笑:「魔道神通岂是那么好修的?那个甚么噬魂道的功法我虽未瞧过,也比不得太清门符术精妙。凌沖小子,我传你一门太清门无上炼神妙法『太上归藏真诀』,以道心体悟太上,归神藏真于紫府,冥冥默默,不知道而谓得道,以此法修炼,不出二十年必定道心圆满,铸就金丹亦是一蹴而就。」 尹济祖师镇压玄魔两道之时,噬魂老人还未出生,更莫说有噬魂道法门流传。生死符自萌发灵智起,就在灵江江底窝着,也无机会见识噬魂道法门,身为玄门法宝,对魔道功法嗤之以鼻。太上归藏真诀确是太清门中至高无上修炼道心之法,当年尹济祖师便是靠此法练就一颗玲珑道心,万魔辟易。 生死符是尹济祖师晚年结合太清门一切符法,苦思数百年所创,其中蕴含了太清门炼神、祈禳、炼魔三部法门全部精华,生死符元灵记忆中包含太清门所有法门修炼之法,可说生死符元灵不灭,太清门传承便不灭。 凌沖不知甚么太上归藏真诀珍贵之处,但生死符如此郑重,当有几分玄妙在其中,拿眼去瞧郭纯阳。郭纯阳呵呵一笑:「太上归藏真诀老道有所耳闻,当初尹济祖师就是修炼此法,但是此法最高境界,乃是太上忘情,将自身混于大道,不是我剑修所求。」太上归藏真诀的最高境界是太上忘情,忘情并非无情,而是万物刍狗,齐物化一之道。 剑修之辈,讲求以剑与天争命,并非忘情之道,因此太上归真法虽然玄妙,却不合剑修路数。生死符气道:「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剑修一颗剑心孤拔森寒,敢与天争锋,的确不合。但凌沖只是要铸就金丹,只要把太上归藏真诀修炼了五成火候,就也够用了。」 凌沖听郭纯阳与生死符一问一答,心头渐渐通明:「看来铸就金丹的诀窍便在道心二字上。胎动境界打熬真气,修炼穴窍,阳神显化,凝真之境则是参悟种种道法,三千大道中寻一条通天之路。炼罡之境要体悟三十六天罡成就妙理,暗合天地造化。金丹之境却又返本归元,审视自心自性。太上忘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郭纯阳道:「太上忘情,得意忘言,玄之又玄,妙哉妙哉!」凌沖问道:「师傅,道心一物究竟为何?」郭纯阳沉吟道:「道心之物,惟危惟精。佛门所谓真如九识,道家所谓一点先天灵光。道心化万物,道心造山川,干坤世界因其而生、而成。你若能认清这一点先天灵光,自能成佛作祖。」 他说的玄妙之机,凌沖只是懵懂而有所得,道心之物乃是自性显化,修炼之道殊途同归,皆要认清自我,降伏其心,脱口说道:「云何降伏其心?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郭纯阳笑道:「不错不错,这段经文可说道尽道心修为玄妙。果然还是那群秃子舌灿莲花,将修行境界描述的秀色可餐,有趣有趣!」 凌沖苦了脸道:「师傅,弟子只知经文,不知其中含义,如何能修行?」郭纯阳板着脸道:「放屁!老子是出家的道士,你是要我讲解佛门经文么?」凌沖道:「师傅方才还夸赞佛门经文描述精妙,为何不能为徒儿讲解一番?」 郭纯阳笑骂道:「老子学贯道佛,为你讲解经书亦无不可,只是堂堂太玄掌教,居然要用佛经为喻,教授弟子道心之法,传了出去,玄门中人还不笑掉大牙!再提佛经,老子将你开革出门!」 凌沖不敢再问,小声道:「不说便不说,发甚么火,忒也小气!」生死符元灵道:「也罢,我就先传你半部太上归藏真诀。太上忘情,若不先洞彻世情,又怎能出离忘情?洞彻世情四字,就是要体悟红尘万丈,千人千面,万灵万心。」 郭纯阳抚掌笑道:「道友所言极是。凌沖,你不知道心为何,为师为你寻了另一位师傅,你去求教,自会明了其中道理。这位师傅你拜师已久,却还未见过。」 凌沖奇道:「弟子只拜了恩师一位师傅,又怎会拜过他人?」脑中灵光闪现,叫道:「师傅指的是那位张守正张老大人么?」当年他为了离家修道,托张亦如说服其祖张守正,写了一封书信给凌真,就说张守正收凌沖为徒,带去京师,传授学问。凌真这才欢欢喜喜放了他出来。 如此一来,张守正还真当得起为凌沖座师,凌沖忙于修道,真未去拜见过这位座师。郭纯阳道:「张守正算是当时大儒,儒者人之所需,儒家之道是人道学问,你要淬鍊道心,先要知晓何为人心自性,张守正自会为你解答。你就动身前去天京罢。」 第402页 凌沖道:「弟子谨遵师命。弟子斗胆请问,世俗大明中靖王早有反意,多有陷害忠良,搅乱朝纲之事,弟子有意将他处死,以免生灵涂炭,不知恩师意下如何?」 叶向天接口道:「师弟,我等修道之人,跳出三界,脱离尘世,不可出手干涉宿世之事,尤其歷代王朝更替,更是禁忌。只是练气士也是凡人修,不免有俗孽牵缠,歷年以来,多有修道人插手朝政,甚至妄图改朝换代,把持社稷神器。玄门各宗早有默契,遇有这等不肖之辈,唯有杀无赦!」 凌沖道:「那便是不让弟子出手斩杀那靖王了?」郭纯阳笑道:「玄门各宗是怕练气士自恃法力神通,搅乱人道变化。须知天人交感,人道便是天道一环,若肆意插手,与搅乱天道无异,必受反噬!只要你不动用神通法力,别人也管你不着。」 凌沖眼珠子一转,腆着脸笑道:「那遇上魔道修士要以神通对付弟子该当如何?」郭纯阳瞧他一眼,淡淡道:「彼辈动用神通,你自不必客气便是!」 第三百一十一章 晦明童子 斩妖剑符 练气士与世俗本就不可分割,凌沖未遇叶向天时,只是金陵城中一位平凡少年,纵会几手剑术,也甚是粗浅。自得太玄剑诀,郭纯阳指点,道法修为才一日千里,成为炼罡级数的大修士。 歷代修道之士如过江之鲫,能修炼到金丹级数以上的却是凤毛麟角,许多人道心不坚,不肯再受风霜荼毒,就此不思上进,混迹人世,享受红尘富贵。修道人采炼真气,就算胎动境也有许多神通,最易迷惑世人,歷代修道不成,靠了一手法力混吃混喝之辈亦是不少。混迹红尘的最高境界,想必就是曹靖那般,身为一国国师,享无量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道门户中,多有修道不成,被师傅打发下山,享受人间富贵者。彼辈身具法力,难免野心暴露,左右朝政,把持神器。歷代以来,改朝换代,多有修道人参与其中,出谋划策,为此正道各宗颁有严令,凡是修道人仗着一身法力,妄图搅绕天下者,一律杀无赦。但其中尺度太难把握,更有甚者,干脆就是玄门大派派遣下山,辅佐明君正主,又或高举义旗,反对暴政。一个是奉有师命,顺应天数,另一个却为一己之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除去正道修士,魔道弟子更喜混迹红尘,掀起滔天杀劫,自家从中夺利。修炼魔道功法,最是需要无量人命、生魂,若是世间太平景象,魔道修士没了修炼的材料,功力自然退步。若是世间大乱,民不聊生,就能浑水摸鱼。因此明君治世,天下太平,魔道隐踪。昏君当道,民不聊生,魔道猖獗。消长之间,暗合天数。 太玄剑派底蕴不下于太清门,凌沖不信无有修炼道心的法门,但郭纯阳命他修炼噬魂道法门,定不会错。又把生死符激了出来,要传授他半部太上归藏真诀之法,没奈何,只有乖乖听命。 郭纯阳道:「生死符道友,你灵识圆满,可惜真气不足,但也等同于一件八阶法器,又与小徒生死相依,有你护持,老道便可心安了。」生死符哼了一声,不慎被凌沖以太清真气祭炼,脱离不得,凌沖若死,他虽能恢復自由之身,但也要身受反噬,说不定元灵不保。但随着凌沖修为日高,一旦将其彻底祭炼,更是摆脱不得,两面为难,十分纠结。 凌沖见生死符黑白生死二气纠缠不定,笑道:「我虽修为低微,也知法宝除对第一代主人不离不弃,其余修士要想祭炼,除非得了法宝倾心信任。我知你不愿受人驱使,凌沖虽非小人,也非甚么圣贤君子,到手的法宝,万无放脱的道理。这样如何?自今日起要靠前辈护持,待我修成纯阳,便解去前辈束缚,放你自由之身。你若不信,我可发下心魔大誓。若食言而肥,叫我心魔作祟,一世苦功化为泡影!」 生死符乃是纯正仙家法宝,太清门最高传承,价值无量,凭此一符便可再造一个太清门出来。任谁到手,也绝不可放其走脱。凌沖非是君子,不会脑袋一热,玩甚么欲擒故纵,以王霸之气感人的把戏,而是老老实实开了条件,只要生死符能护持他修至纯阳,便解去法力禁制,放其自由。 生死符生死之气狠命一收,叫道:「一言为定!」言罢化为一道黑白光气,钻入凌沖紫府。生死符一入紫府,不管不顾,先将凌沖参悟的第一道符文一口吞了,化为自家法力源头。那道符文是凌沖机缘巧合,借惟庸道人所赐三百多道云文与太清符经中所载三十六道炼神符化生,还从其中领悟到喝天功的道法,可惜只是一道符文,空有无上传承,却无斗法护身之力。 生死符藏身凌沖紫府,早将一应物事收入眼底,对这道符文垂涎三尺,之前不敢暴露,还存了心思,趁凌沖根基不稳,法力未高,有朝一日脱身出去。凌沖发下心魔大誓,只要能保他修成纯阳,自家定可重获自由,天高海阔,再无顾忌,先把那道符文炼化,补益自家。 生死符狠命炼化符文,凌沖只能苦笑,那道符文蕴有喝天功传承,但生死符熟知一切太清法门,喝天功自也不在话下,倒是能从他口中套问出来,那道符文失了也不可惜,随他去罢。 郭纯阳笑道:「傻徒弟,你福气不小,有一道法宝神符护身,天下自可取得。但要谨记,太玄弟子纵横天下,靠的非是法宝、法器,而是自家一颗道心、一柄飞剑!」凌沖凛然受教。 第403页 郭纯阳又道:「你炼罡成就,尚需打磨根基,不可冒进。金丹境界,唯看机缘道心,不在争持。俗世正是磨鍊道心的最佳所在,你去京师,一是面见张守正,从他学儒家心法,看一看人道演变。二是惠帝大寿将近,要做一场水陆道场。你是掌教嫡传,正可代为师前去,主持大局。我许你见机行事,就是捅了天大窟窿,自有本派为你担着!」 凌沖问道:「师傅,徒儿淬鍊道心,真要修习噬魂道之法么?」郭纯阳道:「此事为师早已算定,噬魂老人算计深远,假手大云那厮将噬魂道法门传你,你若不练,他亦有办法让你练。何况此事乃是两利,不必顾忌,大胆修炼便是,自有你的好处。生死符若传你太上忘情法门,你亦可参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倒不必存甚么门户之见!眼下你修炼的道法虽然驳杂,金丹一成,自可去芜存菁,自成一派,勿要疑法疑师。」 「如今道家四九重劫将至,连姬冰花都要大动干戈,将宁冰囚禁,清除隐患,自家道心无碍,才敢应对天劫。我太玄剑派也该革新一番才是。向天与沙通随我迴转本门,四九天劫之前,尚有玄门七宗论剑,不能不早做准备。凌沖你京师之事办妥,自可游荡天下,不铸就金丹,不许回来见我!这噬魂幡亦是噬魂老人许你的好处之一,我也瞧不上,但你日后借力之处甚多,且自收好罢!」袖中飞出一团玄光,落在凌沖脑后不动,正是方才从他手中要去的噬魂幡。 郭纯阳言罢,轻喝一声,自有一道剑光飞起,三人眨眼无踪。来去潇洒,沙通连与凌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凌沖望着那道剑光钻入云霄,只能望空拜谢,也来不及检视噬魂幡等一干所得,摇了摇头,亦自起了剑光飞遁,向南而去,直奔大明京师! 凌沖修炼罡气已成,又练就了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正可催动剑遁,不过他功力尚浅,剑气雷音一次发动不过两倍音速,比起叶向天动辄七八倍音速来,还差的太远。剑修一旦修成剑气雷音,非但剑术大进,剑法犀利,用来赶路也是十分好用。 剑气横跨虚空,略一擎动,便是百里之遥,迅快到了极处。凌沖一面赶路,一面思索,存神丹田。玄剑灵光幻境得了三十六种天罡之气滋养,最后一道九天仙罡更结成一道天地胎膜,包裹幻境。三十六道天罡之气包含不同特性特质,每日交含碰撞,连带玄剑幻境也有了几分缥缈之意。 洞虚剑诀修炼玄剑幻境,最高境界是要自辟世界,容纳元神、剑气、剑意于其中,天地灭我不灭,干坤朽我不朽,才能超脱生死轮迴,得无上道果。如今玄剑灵光境中只余承干、天雷与玄武三道根本剑光,根基不足,底蕴不厚的弊端便暴露了出来。 洞虚剑诀走的是温养万剑,归于一炉的路子,必须要见识天下各门各派剑术,磨鍊剑意,方能推陈出新,补足玄剑幻境之道基。凌沖已悟到此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生死符身上。 生死符吞了那道喝天功符文,没用几日便即炼化,之后就在凌沖体内乱钻乱窜,沿着穴窍经脉走动不休,俨然一副长住光景。凌沖也不去管他,生死符见了那团阴阳之气,整日守在一旁,望着阴阳之气,简直垂涎欲滴,只是不敢下口。他虽是法宝级数,但阴阳之气也不是吃素的,暗合先天大道,玄机莫测,一旦反噬,还会将他吃了,风险太大,颇有入宝山而空回的丧气之感。 生死符垂涎阴阳之气,对玄剑灵光幻境却是不屑一顾,身兼太清门一应符道法门,根本瞧不起外道神通,尤其玄剑灵光幻境还未修炼圆满,更不入他法眼。此时他正在紫府中,对着凌沖阳神冷嘲热讽。 凌沖阳神时刻结印持咒,借喝天功修炼,壮大神魂,比当年初得喝天功时,元神已壮大凝实了甚多。凌沖阳神霍然收了神通,笑道:「前辈,不知我这喝天功可还入得前辈法眼?」生死符生死之气一甩一甩,道:「不必叫我前辈,喊我晦明便是。尹济那厮算计深远,我皆天妖法力生成灵智,却又被你无意中祭炼,脱离不开,既然你肯放我自由,我自会将所知太清法门全数传你。想来尹济那厮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你这喝天功修炼的不伦不类,若是在当年太清门中,早被传功长老一掌打死了!」 凌沖不以为意,笑道:「传闻太清门中门规森严,喝天功唯有弟子自悟自修,不许私相授受。我无意中得了修炼法门,无人指点,自是不入方家法眼了。」 生死符为自家起了个道号「晦明」,甚是满意,说道:「那是自然,喝天功乃是道家护法驱邪神功,上达天听,修成此道,不畏邪魔,一声断喝之间,魔头灰飞烟灭。当年太清门三位修炼喝天功的长老联手,一喝之下,数十万域外天魔化为无形,摧盪一空。只可惜那三位长老也耗尽法力,当场坐化。但此功威力之强,绝不在佛门神通之下,你能得此功法诀,算是天授,甚是难得。」 「喝天功不过是修成金丹之前的叫法,佛门狮子吼不过是一门小神通,其上尚有中神通天龙禅唱、大神通无相禅音等声闻乘法门。喝天功之上亦有大洞真音、归化神音两道法门。待你修成太清符丹,便可修炼大洞真音,修成纯阳才能修炼归化神音。那时言出法随,自能演化无边神通世界,不令佛门专美于前。」 玄门法力与佛门神通有许多相近之处,也说不清是谁借鑑了谁。佛门有狮子吼,玄门便有喝天功与之相对,各有神妙,不相伯仲。凌沖听闻喝天功之上居然还有如此变化,大洞真音与归化神音,听来便知威力无边。但他志不在此,修炼喝天功也不过为了壮大阳神,归根到底还是要修炼洞虚剑诀,以此成道,不能捨本逐末。 第404页 说道:「原来喝天功还有如此变化,当真令人神往。我曾通读太清符经,知晓太清门中符术传承分为祈禳部、炼魔部、炼神部三部,喝天功便是出自炼魔部。炼魔部中八大法门,十六道真符,其中三道乃是剑符之术,我自家也修炼了一点斩妖符剑,可惜不得其门而入。至于其余两道太乙天罡剑煞符与七修辟魔神咒更是无从谈起。不知晦明能否将太清符剑之术传我?」 生死符晦明黑白之气一吞一吐,冷笑道:「我知你打算,洞虚剑诀立意高远,自辟世界,得大自在,倒也不失一门上乘道法。只是这道剑诀修炼太过严苛,远不如太清门正宗符术,次第分明,又有无数前辈心血摸索,绝无走火之虞,你若愿意,不如废去太玄剑术根基,重修太清符术,我将太清门最高传承一併教你,以你资质,不出百年,定可铸就太清符丹,那时再立太清道统,尹济那厮于九天仙阙定会垂顾,有他接引,你此生定有飞升之望,岂不是好!」 凌沖想也不想,说道:「师门待我恩重,我生平爱剑,绝不会改弦易辙,另投他派。晦明你的好意心领,洞虚剑诀绝不在玄魔两道其余道法之下,我定能凭此证道长生!」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再无迴旋余地。 晦明童子嘆息一声:「罢了!我早知你是榆木脑袋,不肯回头。反正我现下与你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太清门符术我自会传你,你修炼有成,不妨留意些根骨资质上佳的少年男女,收为弟子,将太清门道统传承下去,也不枉我出世一场。你既要学太清符剑之术,便先从斩妖符剑学起罢!」 第三百一十二章 重修太清真气 凌沖大喜,说道:「我虽不能转投太清门,但寻觅几个根骨灵秀的孩子,传承太清道法,却也无妨。」凌沖根基已定,再要推倒重来,一是与他心性不合,二是未必就能修成多大成就,反不如将洞虚剑诀修炼到极处,反正有郭纯阳这位大宗师在,绝无余虑。 晦明童子当下将斩妖符剑之术讲述一遍,这道斩妖剑符之术凌沖早已学过,甚至还在丹田中凝练了一道符文,修成一道禁制。只是当日玩玩便罢,并未真正下功夫修习。晦明童子所传亦是四十九道符箓,但这些符箓勾勒之间,极尽玄妙,比太清阳符经所传精妙了何止十倍? 晦明童子传罢斩妖剑符,说道:「我知你曾得到一卷《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这卷经文是当年传功长老编纂,供外门弟子修行之用,待升到内门,铸成金丹,自会有更高法门修炼。我传你的斩妖剑符才是正宗嫡传,四十九道符文勾连,只消注入真气,便是一柄上佳利剑。太清符术须以太清玄始之气为基,你的太清真气修为太差,放在当年,连太清外门都入不了,何谈修炼这道符剑!」 太清符门,规矩极大,虽门徒众多,更是宁缺毋滥,非是一等一人才资质,不肯收录。凌沖对太清真气、符术只浅尝辄止,当年太清门鼎盛之时,必要被逐出门户的,做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无。 凌沖笑道:「我的根本道诀是洞虚剑诀,若非这道剑诀须要见识天下剑术,融汇一炉,也不必分要向你学甚么太清符剑了。」晦明气道:「笨蛋!蠢货!朽木不可雕也!你只知道洞虚剑诀要辨识天下诸般剑法,却不知为何要如此!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难怪你将剑诀修炼的不伦不类!」 凌沖大奇,说道:「剑诀上如何说,我便如何修炼,怎会不伦不类?」晦明童子道:「以我看来,洞虚剑诀的要旨并非追求剑光剑气凌厉,而是融汇百家剑意,修成自家真意,所谓得意忘言,你太重剑法之形,忘却了任何剑术皆要以剑中意境为根,这个意境便是剑意了!」 「难道你那师傅连『万物无不可为剑』这般浅显道理也不曾教你么?符是剑、雷是剑、星光亦是剑,不然你又怎么修的成三道根本剑光?你要学符剑,学的是符意,才能纳入洞虚剑诀体系,再成一道根本剑光种子。若是悟不透这般道理,干脆废去剑术修为,随我转练太清符术罢!」 轰!凌冲心头如拨云见日,生死符几句言语,将剑术种至高境界描绘而出。当年郭纯阳传他洞虚剑诀时,就要他跳出前人窠臼,自创一门。一直以来,凌沖只将洞虚剑诀奉为圭臬,按部就班修炼,这才勉强练成三道根本剑光,还是际遇无穷之下,若是窝在太玄峰上,怕是百年也不会稍有寸进。 凌冲心下颖悟,终于明了洞虚剑诀真意,就凭生死符区区几句,他也不会立地成佛,就此开悟,但也明悟日后该当如何修行,本来这些话要郭纯阳来点拨他,但有生死符代劳也是一样。生死符身为法宝元灵,眼界腹笥之广,天下无能出其右者。尹济祖师祭炼这道符箓,大半心思还是落在将太清门符法传承下去,并非是要祭炼一件斗法法宝。 生死符虽是小孩儿心性,但不失一位绝佳传道之师,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几句话就将凌沖喝得心头清明,醍醐灌顶。晦明童子又道:「你只想浅尝辄止,修炼几分太清符剑,只要以洞虚剑诀法门转换为根本剑光即可。殊不知就算一门斩妖剑符,也是经过太清门无数弟子长老潜心推演,去芜存菁而成,就算下尽苦功,也未见得能修到上乘境界,何况三心二意?太清法门我尽可传你,但你要还是这般心意,趁早还是莫要修炼,免得误人误己!」 第405页 凌沖背上冷汗津津,生死符几句话可谓当头棒喝,他自修炼到以来,一直顺风顺水,顺境中险些忘却修道真意,吃生死符喝破,当即警醒。若是这般心境修道,根本练不成金丹,莫说纯阳长生了。他拜谢道:「多谢晦明为我指点迷津!我欲学太清符剑之道,还请晦明传我此法!」 晦明童子改怒为笑,说道:「孺子可教!你既要学,便好生练出个名堂,莫要堕了太清门威名。」当下指点凌沖如何修习斩妖符剑。斩妖符剑为炼魔部十八真符之一,其上还有太乙天罡剑煞符与七修辟魔神咒两种神符真传,功力不到也修习不得。 斩妖符剑共有四十九道符箓组成,每一道皆有无穷奥妙,符线勾勒繁复,但根本符意却是取庚金犀利之气,斩妖伏魔,靖平寰海,为道家降魔渡世绝学。凌沖既然改换心意,自然全心投入,遵从生死符之言,先从最根本的太清玄始之气下手修炼。 太清玄始之气为太清门根本练气法门,一应符术皆要由此真气催动,方显威力。凌沖本有根基,晦明童子又将玄始之气奥妙传授,当下按落剑光,选定一处净地,静坐思虑,修炼太清玄始之气。 他攒炼罡气时,就是生死符暗中出手,催动吞星符,将丹田中为数不多的太清玄始之气祭炼为凝真境界圆满,出手强夺九天仙罡炼化。那一团小小太清真气炼化了九天仙罡之气,其中仙音响动,如环佩叮咚,清泉流水,神秘非常。 晦明童子道:「当初你修炼罡气,我操控吞星符将太清真气祭炼到了凝真境界,如今也攒炼了罡气,这一团算不得你自家洗鍊,且不必去管,再行修炼便是,唯有自家一步步辛苦打磨的真气,才能如臂使指,应用自如。」 凌沖深以为然,也知当年修炼玄鲸吞海功,要凝结玄鲸吞海真符的当口,也是生死符出手扭曲,使之练成了一道吞星符,收纳周天星力。生死符灵智完满,但内中禁制尚有缺陷,需要海量真气祭炼。一般法宝不能自行修炼,需要有主人以法力祭炼才行。但生死符不愧为太清门最高传承,竟能自行修炼,不然漫长岁月之中,早就被天妖夺取元气崩灭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修炼斩妖剑符 生死符甚是鸡贼,自家形体藏于吞星符阴影之中,借吞星符吞噬星力。周天星力中亦有生死真气转换,无尽时空,星辰生灭不断,正和生死真意,他吞了星力,半点不肯分润给凌沖,这就是为何凌沖屡屡催动吞星符,却始终捞不到半点好处。 凌沖依照太清法门运转真气,不旋踵间丹田中多了一团小小真气,温润醇和,若君子之性,正是太清玄始之气。凌沖已有根基,从头修炼太清真气正是一蹴而就,但刻意压制境界,慢慢体悟玄始之气的玄妙之处,一如当年他修炼三十六天罡之时。 果然太清真气与太玄真气大有不同,醇醇温和,余韵未尽,自有一股飘逸之气,不似太玄真气杀伐强横,不留余地。所谓刚而易折,太清真气似乎更合道家处下无为之说。凌沖一颗心思缥缈,忘却一切算计、杀伐,神魂也沉浸于一种虚无之境,堕肢体、去聪明,无为无念,无相无我,这般无为无不为恰合太清门真气道要,丹田中太清真气急速旋转壮大,片刻之间已是一滴水滴模样,比方才浑厚了何止百倍? 晦明童子暗暗惊骇:「这小子悟性惊人,竟然无师自通,修炼太清真气有成。再得我真传,若一心修持符术,不出百年,定可成就脱劫宗师之位,重立太清道统也够了。可惜他心思不纯,一心学剑,尹济那厮也不知怎么瞎了眼,居然选了这么一位隔代传人!」他已知此方世界再无太清道统,就有几个散落的支派,也非正传,正要靠凌沖重立太清威名,但他一心学剑,无意符道,正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凌沖闭关十日,终于将一团太清玄始之气修炼到了凝真之境,这一团真气是他自家感悟修成,自有一番感慨,对太清符术之道亦有了新的见地。感受一团太清玄始之气在四肢百骸穴窍中游走不停,每过一处穴窍,便将之温养一番。 太玄真气阳刚霸烈,不善滋养肉身形神,太玄前辈长老才创出沧浪剑诀这等剑术,以水行剑气滋养形神,但效果绝比不上太清玄始之气。玄始之道才是秉承道家虚无之旨,无为之意,无为却无不为。 晦明童子所化生死符还赖在丹田中,望着阴阳之气流口水,就是不敢轻举妄动,忽然说道:「你自家修炼有成,便可尝试与先前一团太清真气融合,冲击炼罡境界。等练就罡气,就可下手修习斩妖符剑了。」 凌沖沉心不语,两团太清真气渐趋一致,一团是他新近练就,另一团则是炼化了一丝九天仙罡,两团真气分属同源,质性相吸,不必怎么费力,就合为一处。一缕九天仙罡之力游走其间,至此太清真气也算步入炼罡之境,与太玄剑气并驾齐驱。 单太清真气终究与太玄剑气门户不同,不受玄剑幻境压制,在丹田中另闢空间,悠游流转,好不惬意。凌沖真气修成,当即着手修炼太清符剑之术。斩妖符剑四十九道符箓,苦苦存思三日,陡然伸臂震动,臂出如剑如枪,手指抖动,似乎十根手指化成十柄长剑,于虚空中纵横飞舞。符箓之道,乃是先民祖师观摩天地,书画大道,沟通鬼神所成,博大精深。凌沖今日所书乃是斩妖剑符四十九道符文中前七道,十指纵横,指尖嗤嗤有声,丹田中太清真气被符文牵引,循着脉络穴窍,流入臂指,融入剑符之中。 第406页 每一道神通法力必须有相应真气配合,如今太清真气到了炼罡境界,施展起来莫不如意,比当初初学时顺畅了何止百倍?十指绽放如莲,幽意深藏,太清真气透指而出,渐渐结成一道符箓,精巧恢弘,兼而有之。此符一成,便汲取虚空中游离庚金气息,化为一道惊天剑气,刷的一声,切割大气,威力抵得过胎动境全力一击。 晦明童子说道:「太清门弟子初学符术,先要拜祖师,开法坛,请法器,以灵光符纸、珍兽之皮,书画符箓,你根底深厚,免去这些俗事,直接学凌空书符便可,以后功力大进,念动符发,又是更上一层境界了。」 凌沖点头,兀自努力书写符箓。符术之道果然博大精深,一竖一横,笔力勾勒之间,却能引动天地元气震颤,成为法术击出,着实玄妙。他每化成一道符箓,丹田中太清真气震动,在符文中游走一圈,才能勾动天地元气相应如斯,化为种种法术。看来太清玄始之气才是修炼符箓的根本,太清真气修为越强,书画的符箓威力就越大。 凌沖全心投入,阳神也自全力推演斩妖剑符符文变化,第一道符箓书就,又来书画第二遍,如此将第一道符箓书画百遍,方才精熟。接着又去修习第二道符箓。当年太清门外门弟子修炼斩妖符剑,四十九道符箓,每一道皆要书画千万遍,才能熟极而流,不教自悟,凌沖只是初学,还未入门,唯有勉力以赴。好在他修炼了太玄剑诀,精通大擒龙手,手指功夫了得,一弹指间数道符文生就,汇聚一处,倒也不虞疏漏。如此足足用了一个月光阴,才勉强练成前二十道符箓,离凝聚斩妖符剑还差的一大截。 凌沖想了想,还是先行赶路,免得到了京师,惠帝大寿都过了,不大好看。剑气震光,刺破穹苍,直投天京而去。剑光纵横,又用了两月光阴,才赶至天京城。两月以来,凌沖参悟斩妖符剑,已将四十枚符箓修炼的精熟,只差其余九枚,便能真正凝聚出一道斩妖剑符来。 天京城位于大明北方,雄关漫漫,千年之前,北方蛮族铁骑踏破燕云十六州,大肆侵略天下,大明太祖皇帝崛起于布衣,率领一干勐将谋事,数十年奋战,终于光復中华,将鞑子蛮人赶回漠北苦寒之地,于金陵城称帝,建立大明王朝。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入京师 炼道心 太祖称帝之后,将自家儿孙分封于各地为藩王,天京城便是当时四皇子的封地。四皇子能征善战,手下兵将如云,恰可抵御北方铁骑反扑,自驻扎天京城以来,屡立战功,更曾远赴漠北,诛杀鞑子,大捷而归。因此当他举兵起事,亦是事半功倍,麾下将士久经沙场,比起文帝那些没见过血腥的新兵精锐上一万倍。 四皇子夺取皇位之后,迁都于天京城,取「天子守国门」之意,以真龙皇气镇压大明气运,抵御漠北蛮子。当年那些鞑子蛮子就在漠北之中苟延残喘,建立北方蛮国,不通教化,茹毛饮血,更奉行魔教,行杀戮之事,与大明生死敌对,冤雠不可化解。 凌沖在剑光之中,拨云下望,见北方魔国兵强马壮,无论男女老幼,皆通骑射,修炼武艺,只是漠北苦寒,出产极少,每每食不果腹,便纵起刀枪,侵犯大明边界,或杀或抢,掀起无边波澜。此是两大种族之间,为生存而战,无可避免。莫说以他法力,绝难灭绝蛮人,就是修成纯阳,也不可做此绝户之事。 「师傅曾说神通不敌天数,法力再大,也敌不过天数所限。蛮国与大明皆是人族之种,却为了生计,相互仇杀千年,不曾终止,这也是天道轮迴,我辈修道人便是纯阳老祖也阻挡不得,哎!」嘆息一声,剑光越过蛮国,直入大明境内。 他将剑光停驻虚空,凝而不散,凡人就是仰头上望,也绝难瞧得清楚。远远可见一座雄城铁关,如亘古凶兽,屹立北方,千年不倒,庇护中土生灵,吞吐无尽气运。这座雄城自是天京城,怕不有千万人驻扎其中,当真是挥汗成雨,挥袖成云,壮阔到了极致。 凌沖自小生长灵秀江南,乍见此等雄壮北方气息,只觉胸怀舒畅,御剑当风,说不出的写意潇洒。与江南相比,天京城更多了几分苍凉灰芒之意,纵横大气。按落剑光,就在离京师数十里一座小山中落下,抖抖衣袍,他依旧身穿太玄弟子玄色道袍,光洁如新,也不更换,大袖飘动,直入京师。 天京城墙高有十丈,俱以巨石混以糯米浆、砂土浇筑而成,足可抵御千万铁骑沖关而不倒。天京城为大明都城,天子所在,自是要建的雄阔壮烈,据说只四面城墙便修建了百年之久,耗损无量钱财。但正是这道巨石城墙,千年来将北方游牧铁骑挡在关外,不令其进步分毫,牢牢守护中土汉民性命及文明传承,可谓居功至伟。 城墙四面,城门八扇,各有军兵把守,军容雄壮,各举刀枪。凌沖瞧得暗暗点头:「惠帝虽是昏君,但见这军容整肃,还未到气数尽时,有此雄军,当可抵御外族侵略,护佑汉家昇平之世。」此时正是旭日东升,日华遍洒,照耀城墙,给千年斑驳之痕披上一层金光,别有一股浓重之感。 往来客商农户早早排起长龙,鱼贯入城,军兵把守之处,检视甚严,但绝无中饱私囊,敲诈商贩之事,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不敢太过随意。轮到凌沖入城,掏出一本道录呈上。道录便如佛门度牒,记述玄门道士身份,用以核验。 第407页 守门军官上前,将道录反反覆覆瞧了几遍,见凌沖年级虽轻,飘然而有道气,暗自称奇,一语不发,恭敬放行。惠帝继位以来,崇道崇佛,礼敬出家之人。因此道士和尚地位极高,盘踞观寺,还可免除杂税,特权极大。连那军官也不敢轻易得罪。 凌沖收回道录,这本道录还是叶向天为他所做,假託是金陵城外玄天观弟子,游歷四方之用,果然十分好用,轻易便混入了京师。他初入京城,忍不住十分好奇,见街道宽阔,临街商铺繁多,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景象。 北方大汉形容粗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言谈之间十分豪放,与金陵城中居民对比鲜明,也觉十分奇妙。丹田中生死符晦明童子守在阴阳之气旁,漫不经心道:「淬鍊道心,便是揣摩红尘万丈之意,无论正、邪、佛、魔,皆有可取之处。待你能见喜无悲,踟躇无意,就算入了门径。说到底,道心一物,便是你自家体悟的物化之理,如何认知大道、熟流苍生,各人道心皆有不同,我只能传你大概法门,其余还要你自家去悟。」 凌沖点头:「道心惟危,果然精妙非常。红尘万丈,恰是淬鍊道心的上佳所在,我身在红尘,体悟人生百态,自觉道心略有圆融,怪道先贤皆言,先入世后出世,原来是此道理!天色尚早,我且在天京城中转转罢!」 当下信步而行,天京城以外城计算,足有数十万亩,当真骑马难饶,凌沖兴致盎然,也不用神通变化,凭着双足而行,有时遇上吆喝的小贩,便掏出几枚铜钱,买上一个炊饼、一根糖葫芦,自在啃着。他自入道以来,夙兴夜寐,每日想的就是修炼道法,证道长生,从未有一刻闲暇,此时置身京城,竟有了幼时闲逛金陵,心思纯正的意境来。 凌沖转了半日,周身气息不知不觉转换过去,从一位不食烟火的练气之士,化为一位红尘中人,嬉笑怒骂,举手投足,皆是烟火气息,偏生自家一无所觉。到了正午时分,凌沖虽不必饮食,却也胡乱啃了两张大饼充飢,寻了一处水井,自家动手打水,痛饮了一番,自始至终,不用丝毫神通道术。 晦明童子瞧在眼中,越来越是惊异,凌沖悟性之佳,直如妖魅。他只点拨了一丝,自家便悟出身入红尘,潇洒来去之理,「这小子当真是可造之材,只要不中途夭折,日后定必证道纯阳。怪道能得尹济那厮青眼,我且好生点拨于他,说不定还有许多好处!」 凌沖吃罢大饼,寻了个墙根蹲下,懒洋洋晒着太阳,瞧着许多幼儿嬉戏打闹,妇人们拿着衣物前来井边洗濯,一派祥和景象,不禁嘴角含笑,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竟是周身舒泰,比运气玄关,气走如珠,又是一番感受,遥望日头西落,这才拍拍道袍起身,也不运功散去道袍上灰尘,就那么施施然往首辅府邸行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水陆大会 延寿丹药 首辅官邸坐落北城,遥望皇宫,自然守备森严。凌沖一身污浊道袍,满面土色,一路之上被许多兵士拦阻,他将道录出示,费尽口舌,才得以放行,一路来至张府门前,见两位家丁孔武有力,怒目而视,活似两大门神。不禁一笑,说道:「烦劳两位通秉贵府张亦如,就说太玄凌沖求见。」 那两个家丁也算见惯世面,张守正治家甚严,也不敢狗眼看人,见凌沖虽是风尘僕僕,但双眸晶亮,自有一番气概,不敢怠慢,一个家丁问道:「不知道长与我家孙少爷可是相识么?」凌沖点头笑道:「你只说凌沖师叔到来,他自然便知。」家丁听闻,唬了一跳,张亦如自小好道,修炼道术,连向来不语怪力乱神的老爷也不阻拦,家人皆知其拜了一位了不得的师傅,今日居然又是师叔驾临,当下一人飞跑入内,禀报去了。 过不多时,脚步声响,一位翩翩少年出府而来,面容英俊,正是张亦如,他自太玄拜师,在山上呆了几年,得传道法,便被叶向天打发下山,依旧回自家府中尽孝,见了凌沖先是一愣,凌沖却打趣他道:「亦如师侄,师叔来了,还不快快拜见!」 当年张亦如对这位小师叔颇为不忿,常给凌冲下绊子,但自东海归来,凌沖大战秋少鸣,又去镇守地下血河,战绩彪炳,未尝一败。张亦如年岁渐长,已知这位便宜师叔极为了得,已无当年怨怼之气,乍见其人,一时反应不来,嗫嚅道:「师、师叔来了,请里面坐!」家丁见当真是孙少爷师叔,更是恭敬,只差没当场下跪。凌沖笑道:「正要叨扰。」迈步便入。 张亦如修炼太玄真传先天庚金剑诀,八年未见,进步神速,也开始修炼罡气。与先天庚金剑诀合意的罡气乃是太白玄罡,当年在东海之上,叶向天曾命张亦如试着修炼一缕,当时罡气入体,将他丹田击伤,如今却能大口大口吞练,修为进境之速,比凌沖也不遑多让。 凌沖于剑道悟性无人能及,若非洞虚剑诀太过坑爹,每层境界都要自家体悟,绝无前人经验加持,他现在的境界绝不止此,但洞虚剑诀也有一个好处,便是根基打的极牢,尤其三道根本剑光,每一道皆等同于一般炼罡修士毕生法力,修为深厚,先天上便占尽优势。 凌沖见张亦如周身剑意迫人,想是初入炼罡之境,真气与罡气炼合未久,还不能收放自如。洞虚剑诀炼罡之后,真气罡气刚柔转变只在玄剑幻境中进行,外表却丝毫瞧不出异状。 第408页 师叔师侄见礼已毕,张亦如肃容引路,凌沖深入张府,见院落深深,苔痕斑驳,一派婆娑气象,显是年代久远。这处首辅府邸本是前朝一位王爷所居,休憩的富丽堂皇,成祖迁都之后,将之赐予文渊阁大学士居住,久而久之,便成了首辅府邸,歷代大明首辅皆居于此地。这座府邸歷经韶光沖刷,可谓见证了大明王朝千年光阴,人道兴衰。 凌沖漫步其中,透过剥漆的红柱、缺损的匾额,似乎能感受到当年历代首辅在此处,大笔如椽,决断国家大事那股慷慨激昂之意。张亦如也有八年未见这位小师叔,听闻他修炼了本门号称最难修行的洞虚剑诀。这道剑诀号为破尽万法,可惜歷代修炼之辈,无有一个凭此证道长生。多有弟子门人贪图它斗法之力,初时多有修炼,但到了后来大多转修其它剑诀。 这位凌师叔不知脑袋如何想的,居然敢修炼这道剑诀,居然让他修炼到炼罡境界,着实是一大异数。张亦如心头起伏,一路引了凌沖入后院,在他书房之中落座,自有丫鬟送上清茶。 凌沖略一打量,见正中一面描金屏风,画着一副山水泛舟图,笔力森然,墙上悬着几幅字画,皆是一时大家手笔。文案上堆着文房四宝,样式考究,价值不菲。其实张家祖上乃是耕读大户,家产颇厚,祖宗积下的阴德,子孙不必四处奔走,便可享受悠然生活。 凌沖混迹金陵城古玩字画坊间多年,自也有些眼光,不过他一心求道,久已不弹此调,目光一扫便罢。练气士心存大道,对一干外物极少留心,张亦如也不会肤浅到那书画之物炫耀,当下问道:「不知师叔此来京城何事?」 凌沖微笑道:「我今日来此,乃是奉了掌教师尊之命。一是要拜一拜贵祖父,从他修习儒家心法,磨练道心。二是惠帝寿诞在即,掌教命我全权处置,会一会天下英豪!」最后一句石破天惊,凌沖身为太玄掌教关门弟子,辈分极高,一手洞虚剑诀出必见血,虽仅炼罡修为,但同道门户中与他年级相仿者,也不过与他境界仿佛,只要老一辈高手不出,与同道争锋这点底气还是有的。再者剑修之辈,必要在争斗杀伐中照见真我,磨练剑术,绝无静坐山洞中,某日一朝顿悟,破入纯阳的。 张亦如张了张口,惠帝寿诞临近,宫中早放出风声,延请天下佛道高手,要做一场水陆大会,为天子祈福消灾。实则近年天子龙体欠安,精力大不如前,欲借寿诞水陆大会的由头,令佛道高人献出长生助寿的灵丹妙药,延年益寿。 玄门练气士虽然高高在上,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到底不能与俗世割裂开来。似张亦如这般,身在太玄求道,一干家人在朝中做官,剪不断理还乱,早有朝中百官透过种种耳目,传递了消息出去,延请各派能手到场,只要能献上延寿妙药,自有丰厚赏赐。练气士虽然瞧不上,但有大把散修、官僚,欲藉此牟利。因此这一次惠帝寿诞,闹得八方云动,无数修道人纷纷前来。 张亦如轻声解释,说道:「若做水陆大会,佛门与玄门必要选出各自头领主持,佛、道两派中门户之见甚深,免不了大打出手。就算选出服众之人,佛道两家数千年来互相瞧不顺眼,自也要别别苗头。这一场水陆大会,一个不好,便是流血漂橹。想来掌教师祖命师叔前来,便是料到此事,特来阻止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子龙气 压制法力 凌沖苦笑道:「我与你一般是炼罡修为,何德何能能镇压当场?我想掌教他老人家定有妙算,不必多虑,我等只见机行事便是。对了,我太玄剑派除却你我,还有弟子在京师么?」张亦如道:「听闻任青师伯之徒凤兮郡主要来,还有赵乘风师伯之徒李元庆也要来,只是不曾见到二人。」 凌沖皱眉道:「凤兮出身羽凤国,李元庆出身大夏,两国虽是本派统御,但歷来血仇不断,二人见面怕是要分个生死,当真添乱!你去好生打探,若是二人进城,便引来我处,免得自家人内讧,被人瞧了笑话去!」张亦如留山时日不多,尚不知凤兮郡主与李元庆有仇,闻言大惊道:「弟子不知此事,这就去打探!」 凌沖摆手道:「不急!想来门中自有安排。对了,我欲见令祖,不知迴转府中了么?」张亦如回道:「家祖近日忙于天子寿诞之事,就在宫中公干,每日要到掌灯时分方才回来。师叔要从家祖学儒教学问么?」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如今你也是炼罡境界,不知道心锤鍊之法,叶师兄可传了你么?」张亦如点头:「弟子修炼的庚金剑诀,叶师言道,淬鍊道心最好要在杀伐之中,铸就无敌信念,金丹自成。」按理这等淬鍊道心之法,乃是各派不传之秘,但凌沖是自家师叔又是掌教弟子,问了就说了,也无甚忌讳。 凌沖点头:「看来每道剑诀皆有不同铸就道心之法,庚金剑诀之道看似简单,实则危机重重。于杀伐中求明悟,先不说能否歷经争斗,百死余归,便是屡战屡胜,一个不慎,觉悟的也是杀戮心念,绝非正道。与之相比,洞虚剑诀却如练就根本剑光一般,要见识红尘百态,做到一心不动,一念不乱,才是个中真意。掌教恩师命我从学儒道,想来便是此意。」 道心之物,最是精妙,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修道便是修心,一颗道心不乱,便能驾驭周身气机,贴合大道,求得长生正果。洞虚剑诀包容天下剑法神通,要修成金丹,自也要阅尽世情,大彻大悟,心若琉璃,不染尘埃,所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此是佛家之语,用以形容这等心境最是合适不过。 第409页 凌沖偶然悟通此道,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三十六道天罡之气骤然生出变化,涓滴点点,似乎融入玄剑幻境之中。尤其三道根本剑光种子受了天罡之气滋润,更见犀利灵动。恍惚之间,凌沖一颗心儿似乎飘飘荡荡,与九天之外有了一丝联繫,恰如当日他在九层大气中修炼罡气,似乎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勾引九天天罡降临。 凌沖想到便做,心念勾动九天,张亦如见他忽然怔然不语,跟着骇然发觉张府之上居然有九天天罡大气垂落,虽是丝丝缕缕,却也十分惊人,落在书房之中,被凌沖尽数吞噬。张亦如嘆息一声,说道:「心念引九天,天罡垂落雨,我心皆自在,不问凡间趣!师叔能以心念勾动九天大气,炼罡的功夫已算到了绝顶了。」 炼罡之士,在九天中修炼罡气,往往只能体悟其性,一旦落地,再要汲取修炼,只能再度飞天修炼,或是靠着师门长老採集的罡气修炼。若能以心沟通九天,时刻皆有天罡大气垂落,时时修炼罡气,亦是炼罡修士中的最上乘境界。前面四句诗便是极言此境界之玄妙。 叶向天当年传授剑法,提过这般境界,张亦如自忖心境修为不到,也不敢奢望有此一朝,只能每日老老实实去京师之外一座山丘上,飞天修炼。不想凌沖这位便宜师叔,只说了几句话,居然就此开窍开悟,领略如此上乘境界,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不敢再有任何小视之心了。 凌沖勾动九天罡气垂落,汇入丹田玄剑幻境中,霍然惊醒,心知无意之间突破一层境界,有了这层体悟,无论身在何处,心念一动,就有罡气滚滚而来,大益修为。 张亦如见他心思不属,便道:「弟子去打探凤兮与李元庆两位同门下落,师叔就在府中小住,待家祖归来,弟子再代为引见。」施礼去了。凌沖初破境界,正要巩固一番,也不多言,心念一动,罡气滚滚,身在京师,天子脚下,能人甚多,皇宫中便有一位国师曹靖,不知修为到了何等地步,怕太过放肆修炼,引起他人注意,得不偿失,只小股小股引动罡气下落,自顶门注入,一路流淌,汇入丹田。 忽然突发奇想,阳神许久不曾远游,索性出窍一游。谁知阳神甫出顶门,顿觉天地间一股沛然大力镇压下来,耳边龙吟嘶吼不绝,竟是莫之能御。猝不及防之下,阳神又自被迫归窍,一出一归,险些伤了神魂。 凌沖一下惊醒,丹田中晦明童子幸灾乐祸之声响起:「活该!此地是大明京师,天子真龙所在,建于龙脉之上,真龙之气上达天听,最是克制修道元神法力,一应法术威力皆要缩水五成。你冒然阳神出窍,受龙气反噬,没受重伤还算好的了!」 凌沖忙问端的,晦明童子道:「歷代中土帝王皆称真龙天子,你以为是白叫的么?凡是九五至尊,皆有真龙之气护身。当年修建这座天京城之人,必是玄门中大修士,精通风水命脉,耗费极大,聚拢九座山川,成九龙飞天之势,又设下引龙入海之居,龙飞九天,归于大海,既济未济,妙哉妙哉!传说此方世界生成之时,就有上古天龙前来居住,流传许多血脉,其中一支化入人族,转世不绝,歷代皆是主掌江山之辈,有大福报。世间皇朝更迭,在我等修道人看来,实则是真龙之气变易他人而已,到底不出人族藩篱。因此玄门修道之辈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去管他,免得得罪四海龙族。但若是异族入侵,或是妖魔作怪,染指社稷神器,便以雷霆手段,将之击杀诛除。」 第三百一十七章 儒道心学 曹靖其人 凌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练气士空有无穷神通,却轻易不肯左右社稷,江山更迭,原来背后尚有天龙一族之事。」晦明童子道:「真龙之气本就桀骜不驯,你若臣服倒也没甚么,越要强催神通,所受反噬越大,这京师中龙气笼盖,除非你师傅那等真仙之辈来了,方能不受其扰。你修为太浅,再要强行施展,立受重伤。」 凌沖问道:「以晦明看来,我身在京师,还剩多少法力可以动用?」晦明童子道:「方才不是说了么,五成法力而已。非但是你,只要不成纯阳玄阴,只要到了京师之中,修为境界立刻打落五成!你道这京师是甚么好耍子的地方么?」 凌沖苦笑道:「怪不得师傅不肯亲来,连叶师兄也不肯参与,却将我派来顶缸。不过若是别派高手亦要打落境界,倒也不惧他们,正好磨鍊剑术。」晦明童子骂道:「只知练剑的粗胚!世上三千法,唯符箓最高,一符之出,通达天地,与鬼神交,你整日练剑,把自家练成一柄剑,顶多杀人时锋利了些,有个屁用!剑修之辈,杀戮太多,天劫临身,有几个能成正果?不如尽早回头,随我修炼太清符术,你既然喜欢剑术,不若专修剑符,太清门中亦有剑符凝丹之法,其中亦有大道……」絮絮叨叨不停。 凌沖充耳不闻,不敢再出阳神,以存思丹田,稍稍汲取天罡之气修炼。晦明气的破口大骂,凌沖资质当真没的说,无师自通心念勾动天罡,此法晦明本打算传了半部太上归藏真诀之后,再为解释,如今算盘落空,凌沖越是一门心思求剑,他越是生气。放着太清符术,无穷大道不学,偏要学偏门剑修,不知多少俊彦之士,哭着抢着要学符箓之道,凌沖这厮偏生不屑一顾。 晦明童子大骂一顿,望着阴阳之气哼哼唧唧道:「尹济,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把老子拴在这小子身上,偏偏一肚皮的符术传不出去,你老小子不是号称算尽天地,连天妖也被你算计,这小子资质大好,却是一根筋,难不成要他去替你寻个弟子来传承太清符术么!」发泄了一通,又沉寂下去。 第410页 晦明童子炼化那道喝天功神符,自身底蕴更厚,日夜吞吐海量星力,一身法力禁制如潮汐汹涌,只是还未破关进境,依旧是元婴境界。凌沖修炼罡气,不觉到了掌灯时分,自有张亦如小心敲门,禀告乃祖归家,请凌沖一同用膳。 凌沖收了功夫,脱下道袍,换了一身粗布青衣,飘然出门。大厅之上,早有张府一家人端坐,正首乃是一位古稀老者,亦是一身布衣,面上皱纹堆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此气非是官威,而是研究学问到了精深之地,自然散发一种知天命、明事理之意。下首乃是一对中年夫妇,正是张亦如双亲。 那老者正是当朝首辅张守正,见了凌沖,眼前亦是一亮,这少年虽着布衣,飘飘然而有出尘之慨,潇洒来去,只当红尘为一梦,说不出的写意自在,暗自点头,说道:「足下便是凌沖老弟么?」凌沖忙道:「老大人乃是学生座师,万不可如此称唿。」当年託了张亦如说通乃祖,修书一封,言明收凌沖为学生,带去京师教导,凌真才肯放行。这一层师生之谊却是做不得假。 张守正笑道:「当年不过一句戏言,当不得真。况且我与向天兄平辈论交,承他不弃,收了亦如入门,张家一门感激不尽。你是向天兄师弟,自当以兄弟相称。」 凌沖连道不敢,张亦如劝道:「祖父,依孙儿看,凌师叔称您为老大人,祖父称凌师叔为小凌,两不尴尬就罢了!」凌沖连忙叫好,张守正思忖片刻道:「好罢,既然如此,小凌且入席罢!」凌沖早已辟谷,食亦可,不食亦可,但盛情难却,迈步坐在张氏夫妇下首。 一餐饭十分粗陋,与首辅地位大不相符,不过四菜一汤,大碗盛饭,凌沖与张亦如功力深厚,浅尝辄止,张守正年岁已高,也吃不了多少。一餐饭食不言,十分沉闷,用过晚膳,张守正道:「你们且回屋罢。小凌随我到书房聊聊。」 凌冲起身随他来至书房,见四壁萧然,唯有三排极大书架,摆满书籍,皆是经师济世之学。张守正坐定问道:「亦如说你要随我修习儒家心学之道,不知……」当年与叶向天结识,曾见其演化神通,当真惊为天人,这才放心将张亦如託付。张守正虽是大儒首辅,却非迂腐之辈,圣人不语怪力乱神,并非不见、不知、不识。凌沖既是叶向天师弟,神通剑术想来也不会比当年的叶向天差到哪去,为何非要从学儒道? 凌沖笑道:「老大人不必多虑,学生欲学儒道心学,实是修道境界停步不前,须要淬鍊心境,打磨胸臆,体味人生百态,此是家师之命。尤其此处惠帝寿诞,本派就由学生主持大局。」 张守正微笑道:「原来如此,心学之道并非长生之途,我还当你瞧不上。你既愿学,我必倾囊而授。天子寿诞,水陆法会之事,皆有曹靖一手包办,据说请的也不过是些草头仙,无甚法力之辈,为何太玄派会遣小凌你来坐镇?」 凌沖道:「此次寿诞恰逢道家四九重劫将至,魔道不甘雌伏,怕会藉此大兴风浪,不光是本派,正道其余家派亦会派遣高手弟子前来,镇压京师局势。老大人为官多年,不知对曹靖此人,如何看法?」将曹靖与靖王暗中勾结,派遣弟子潜入金陵城,用极乐丹控制二品以上官员的图谋说了。 凌沖与曹靖素未谋面,但其先派爪牙潜伏凌府监视,后有极乐丹之事,可知是个心怀叵测之辈,甚是就是魔门的细作,潜入皇宫,以神通祸乱社稷,不可不防。 张守正听罢,气的牙关紧要,骂道:「这贼子!居然斗胆出此歹计!幸好小凌你无意间识破,杀得好!曹靖这贼人二十年前自荐入宫,不知其跟脚,献上几粒红丸,圣上龙颜大悦,封为国师。起初甚是乖觉,轻易不出国师府一步,连后宫也一回未入。但近年来,颇有狂态萌动之事,暗中招纳弟子,豢养亡命。我早疑心他图谋不轨,几次上本参他,可惜圣上俱都留中不发。那厮深恨老夫多事,也多遣弟子前来刺杀,幸有亦如精通剑术,几次斩杀来人,这才不敢再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惠帝纳妃 红丸之物即是房中助乐的丹丸,歷代帝王无有不喜的。(明朝还有一件红丸案,轰动一时,位列明代四大奇案之一)曹靖以此发家,得惠帝赏识,可见是个甚么货色。居然屡次遣人行刺当朝首辅,怪不得张亦如拜师之后,大多数时候居留在家,便为守护乃祖。 凌沖道:「看来曹靖此人大奸大恶,不知他神通如何?」曹靖身为国师多年,总要有些本事,足以镇压场面,若只是花拳绣腿倒罢了,若真有修行,说不得是玄魔哪一家派的长老高手,要对付起来可就加倍艰难。 张守正思忖片刻道:「这二十年来曹靖极少展露神通,还是八年前中秋月圆之夜,天子于宫中赏月,一时兴起,命他献技。曹靖只展露了一手飞剑功夫,倒也无甚稀奇。」凌沖点头,这位首辅大人并非练气士,对神通法力所知不多。曹靖若故意藏拙,也瞧不透他根底,唯有当面对峙,试试他的身手了。 张守正道:「小凌你法力高强,若能趁着水陆道场之机,除去曹靖那厮,也算为天下除一大害!」曹靖祸国殃民,勾结靖王,意图不轨,偏生惠帝昏庸,一味宠信。张守正屡次进谏,全不顶用,凌沖是叶向天师弟,又入世修炼,当可将之除去,免得遗祸世间。 第411页 凌沖道:「我既入凡尘修行,当行人道之事,自会见机行事,将曹靖除去。」玄门修行人不得干预俗世王权更替,但杀一个区区国师,倒算不得甚么,何况曹靖亦是修行人,不算破戒。唯一可虑,便是曹靖的修为,只要不成金丹,总能对付,若是金丹之上,那就难说了。 张守正道:「离天子寿诞尚有一月光阴,小凌你欲学儒道心学,我白日入宫公干,就夤夜传你学问罢。」凌沖大喜拜谢。当下凌沖就在留在张府,足不出户,白日打坐练气,晚间从张守正学心学学问。心学之道,在乎知行合一,乃是人道之学,并非空谈之道,讲求格物致知,乃是一门精深学问。 凌沖少时从乃父学儒,大抵是理学一类,讲求存天理去人慾,僵化刻板,不为所喜,但心学跳跃活泼,讲求实用,细细咂摸,其中立身立言立功的道理,竟与玄门道心、剑意之说略有相通。他仿佛回到少年之时,每日温书诵书,虽然枯燥,却十分自在。太玄求道八载,今日重拾儒学,居然有豁然开朗之感。 张亦如第二日回禀,已访查到李元庆的下落,派人去请来府上,只是其甚是骄横,不肯前来。至于凤兮郡主,一时还未查到落脚之处。凌沖不愿以辈分压人,道:「罢了,且随他,只莫要两虎相争便是。」张亦如亦是剑道好手,偶见凌沖修炼剑诀,一时技痒,欲与凌沖比剑。 凌沖道:「我尚无一口好剑在手,一身剑术发挥不出七成威力,比也无用。」婉言谢绝。他是长辈师叔,不肯动手,张亦如也不敢强求,只能憋足了劲,讨教修炼剑诀的心得。张亦如修炼罡气已有三年,恰与凌沖同时破关入境,先天庚金剑诀修炼太白玄罡,此罡气至精至纯你,只在三层天界之上,张亦如手中一口千年寒铁剑,还是叶向天亲手祭炼剑胚,经他自己数年修炼,已炼开十重禁制,算是一件上佳飞剑。 有寒铁剑之助,飞天不难。张亦如每日御剑飞空,修炼罡气,只是他并无吞星符或是阴阳之气这般逆天造化,唯有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修炼,进境极慢。凌沖集成三十六路天罡,本是雄心壮志,想要一蹴而就,直入金丹,见张亦如如履薄冰,心头明悟,收敛了急躁之气,缓缓打磨根基。 白日练气闲暇,便去张守正书房中翻阅古籍。张守正为官多年,乃是朝中心学清流领袖,向以诗礼传家,所藏书籍极丰,可谓汗牛充栋,大多是孤本绝版,珍贵之极。凌沖闲来无事,翻阅典籍,读圣贤之言,恍惚之间,似见圣贤大能讲述为人之道,天地纲常之意。 这般惬意到了第七日上戛然而止,掌灯时分,张守正回府,面色不愉,匆匆用罢晚膳,将凌沖招至书房,破口骂道:「昏君无道!昏君无道!」凌沖忙问:「老大人为何大动肝火?」 张守正道:「今日昏君于宫中赐宴,我与几位阁老前去,那昏君居然开口要纳妃!老夫谏道『前年方选罢秀女,如今又要纳妃,恐民怨沸腾。』那昏君答道『非是欲选民间秀女,而是朕昨夜偶有一梦,东海之滨有佳人相待,今早请国师占卦,果然算出东海渤海郡中有绝世美人,欲求为妃』。」 凌沖闻听东海二字,心头一动,问道:「老大人可知那绝世美人出自何家?」张守正气得浑身乱颤,当真怒到极点,说道:「那昏君道,曹靖那奸贼算出东海之中有一鲛人公主,貌美如花,更有鲛人一族万载积蓄珍宝资财无数,若能纳为贵妃,必能诞下龙子,护佑大明江山万载不易!人道君王,岂可娶一妖怪为妃?败坏纲常,国之将亡!」 凌冲心下雪亮:「果然是鲛娇,当年叶师兄看出她是魔教弟子,不肯交接,她独自去了神木岛,便不曾有甚消息。竟与曹靖勾结,设下连环计,要入宫做个贵妃么?」鲛娇乃是鲛人公主,名副其实的妖怪,无论如何美貌伶俐,在张守正这等宿儒大臣眼中,就是妖魔之属,就不可玷污皇家血脉,玷污人族江山社稷。何况叶向天早言其为魔教弟子,居心叵测,若真入宫为妃,不定要掀起多少滔天大浪! 凌沖问道:「皇帝既出此言,想来老大人劝也无用。不知那鲛人公主何时入宫?」张守正满面颓然,摇头道:「曹靖那厮今日已飞动身赶去东海接应,十日之后当可抵达京师,昏君已然传命,就在寿诞之日,行纳妃大典!」痛心疾首之情,溢于言表。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战秋少鸣! 凌沖手指轻敲书桌,说道:「若是别人倒也罢了,这位鲛人郡主我却是深知。当年叶师兄也曾见过,却是妖魔一类,绝不可坐视其入宫。为今之计,唯有我赶去东海截杀!只是曹靖法力究竟如何,还不知晓,贸然行事,怕要吃亏。」沉吟不定。 张守正听得凌沖之语,更是愤恨。鲛娇乃是天欲教弟子,真要入宫,凭了一身媚术手段,惠帝绝难逃其掌控,那时把持朝政,祸乱朝纲,真要被她改朝换代,弄得刀兵四起,天下沸腾。凌沖一颗剑心通透,既是魔教妖孽,意图不轨,先杀再说!只是曹靖深藏不露,既敢动身接应,说不定沿途还有其他魔教高手埋伏,倒要好生谋划,免得阴沟翻船。 那鲛娇倒也神通广大,居然傍上了曹靖,搞了一出託梦的鬼把戏,骗得惠帝这昏君动了纳妃之心,此事一出,天下玄门定要闻风而动,群起相攻,魔道定不会坐视不理,看来水陆道场之前,尚不得清净。 第412页 凌沖正自思忖,忽然面色一变,丹田中晦明童子咦了一声,只听张府上空有人说道:「凌师兄可在么?秋某特意来见,还请凌师兄赐教!」其声轻润,就似对面出言一般,不带丝毫刚勐之力,纯醇自然,功力非凡。 那人自成秋某,凌沖哈哈一笑,已知是谁,说道:「原来是七玄剑派秋少鸣师兄驾到,凌某不曾远迎,望乞恕罪!秋兄若是有意,你我往城外香叶山一会如何?」来人正是秋少鸣,当年太玄重光,他本要拜在郭纯阳门下,谁知半路杀出个凌沖,生生将他击败,羞恼难当,返回七玄剑派,索性精修无形剑诀,不想今日也到了京城,数载不见,不知剑术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秋少鸣声音传来:「既然如此,秋某恭候大驾!」寂然无声。张亦如推门而入,叫道:「那厮是秋少鸣么!好大胆子,夤夜来探!」凌沖笑道:「多年不见,正要会他一会,亦如就在府中防备刺客暗算,我去去便回。老大人,皇帝纳妃之事,容我再思量思量。」拱手便走。驾起剑光直扑城外香叶山。 那香叶山离京师百里,乃是天京城外一个有名去处。最负盛名者,每至秋节时分,满山层林遍染,如火如朱,鲜红跳跃,尤其一股幽香之意暗送,闻之心神俱醉。凌沖选定彼处,便因此山不在城中,不受天子龙气压制,二人动起手来酣畅淋漓,不必顾忌。 这几日诵读经典,磨鍊道心,也有几分静极思动,正要见识秋少鸣的无形剑诀练到甚么境界,比洞虚剑诀如何?剑光飞速,闪得一闪,百里山路顷刻便到。此时尚是初夏,游目下望,见满野山林,抽绿吐黄,十分可爱。非是赏叶时节,山上游人不多,又在亥刻时分,山上十分幽静空旷,正是厮杀的好地方。 凌沖剑光一落,恰于一座雅致小亭中现身,亭中石墩上端坐一人,面容俊美,正是秋少鸣。当年他败于凌沖之手,视为奇耻大辱,险些被大长老郑闻逐出师门,还是段克邪求情,才勉强留在七玄门中,修炼无形剑诀。 这几年他苦心孤诣,将无形剑诀练至极高境界,这一辈中除却号称七玄门第一天才的方凝外,绝无抗手,只是方凝已然闭关冲击婴儿境界,这七玄门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名号自然落在他的头上。方胜便是心高气傲,前去搦战,吃秋少鸣几剑击败,抹不开面子,一气之下,离山远游,才有金陵城外与凌沖玄天观之会。 秋少鸣一心练剑,心无旁骛,进境奇速,连郑闻也十分满意,特意赐了一块上佳练剑宝材与他。适逢惠帝寿诞,七玄门不知怎的,掌教吩咐秋少鸣前来,参与水陆道场之事。玄门七宗向来高高在上,闭门修道,这般遣出门中高徒十分罕见,秋少鸣心头狐疑,不敢抗命,飘然而来。 玄门七宗同气连枝,忽有联络,此次各派皆有高手弟子前来,秋少鸣无意间得知太玄剑派竟是凌沖亲至,满腔战意再也控制不住,当即寻上张府搦战。凌沖见秋少鸣剑气内敛,似有还无,绵绵不绝,显是得了剑中三昧,笑道:「太玄峰一别八载,秋兄风采依旧,着实可喜可贺。」 秋少鸣眯着眼睛打量凌沖,见他笑嘻嘻的十分可恨,哼道:「不敢,当年太玄峰上厚赐,秋某这八年来时刻谨记,不敢或望。今日祖师有灵,叫我遇见凌兄,当可报当年一箭之仇!」凌沖哈哈一笑:「正好,我亦欲见识无形剑诀正传,三年前在金陵偶遇贵派方胜师弟,却是剑术平平,颇不足道,还望秋兄莫要令我失望!」用剑之辈,比试之前,往往先要言语交锋。所谓唇枪舌剑,言语之道用的好了,搅乱对方道心,不亚于真正飞剑。凌沖这几日多读古籍,张守正藏书颇杂,恰有一本兵法之道,讲述兵家用兵妙法,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忍不住当着秋少鸣卖弄一番。 秋少鸣哼道:「不必逞口舌之力,剑下见真章便是!」袖中舞青蛇,一缕剑气出自袖底,直扑凌沖面门!凌沖哈哈一笑,天雷剑光发动,雷轰电闪,扫荡妖氛。天雷剑光蕴含九天纯阳之气,刚勐爆裂,二人身在庭中,也不起身,各将剑光剑气运化为一丝、一点,劲力含而不发,于方寸之间,见小巧功夫。 凌沖与秋少鸣交手几招,心下一松,秋少鸣剑气凌厉,但也不脱炼罡级数,既然与他同一境界,便没甚么可怕的,不然秋少鸣修成金丹,凌沖转身就走,根本不会与之放对。 秋少鸣一直将凌沖当作生平第一大敌,威胁之处还大过了七玄剑派中的方凝、方胜两姐弟,但时隔八年再度交手,发现还是低估了这位对手。无形剑诀乃当世凶厉剑法,赵乘风便是败在方凝这套剑法之下。这套剑诀变化机巧,惊变非常,偶有突出一招,令人目不暇给,反应不及,往往不及破解,已被剑气斩杀。 第三百二十章 方寸剑争 还幽元金 香叶山离京师不远,正当惠帝寿诞之时,京师可谓龙虎风云聚,二人在此交手,都不愿惊动了旁人,因此都不约而同以小巧腾挪剑术拼斗,免去剑气浮空,铁骑突出的煊赫场面。无形剑诀重在机巧灵便,但最为根本的却是无形二字。秋少鸣修炼多年,剑术根基深厚,丹田中一枚根本种子符箓剑光,真气在其中运转一圈,抬手便是一道无形剑气,掩去一切声、光、形、质,倏然破空,倏然而至,如同鬼魅,难挡难防。 无形剑诀本是剑符兼修之法,以符箓之道演化根本剑术,再以独门真气催动,论威力,绝不在洞虚剑诀等太玄五大真传之下。秋少鸣还颇不解为何大长老命他拜入太玄剑派,只当那一卷《太玄一炁清经》就是再神妙,也不过与无形剑诀相差仿佛。他将剑诀使开了,无数真气汇聚,化为道道无形剑气飞出,围着凌沖一顿好杀。 第413页 秋少鸣修炼罡气已有数年,根基深厚,炼罡境界共分九层,如今他修炼到了第五层,真气勃发之间,带动罡气之性,再往上便是真气与罡气合一,功力精纯无比,奠定道基,有了冲击金丹之境的资格。 洞虚剑诀太过独特,修炼罡气也不必划分甚么层次,若要强行划分,倒是分成了三十六重境界,每一重皆要将一种罡气与自身真气修炼合一,修炼之艰难,比普通只修炼一两种罡气的功法,繁复何止十倍? 凌沖这几日静心读书,心思沉定,越不去刻意思索修炼之事,反倒事半功倍,先后有两种罡气悄然化入玄光灵剑幻境之中,每有一种罡气被彻底炼化,玄剑幻境便自凝实了几分,凌沖暗自推演,若是三十六重罡气全数炼化,只怕玄剑灵光幻境离着由虚化实,显化世间也不远了。 凌沖的境界在外人瞧来不过是初入炼罡,但三十六重天罡大气一齐加持,功力之浑厚,几乎凌驾同等境界所有剑修之上。遇见无形剑诀这等流氓剑招,却也成竹在胸,只将天雷剑光化为一条剑芒,彗尾星耀,如封似闭,连闪带扫,凡被抽中的无形剑气,都被化为无形虚空,半点不存。天雷剑光含有阴阳生克之力,最是霸道不过,正可以力服巧,降服无形剑气。 以秋少鸣现下修为共能发出十八道无形剑气,但只出手九道。这九道剑气曲折往復,交织成一片剑网,向凌冲压迫过去。秋少鸣道心澄澈,每一道剑气踪迹剑痕皆在其道心映照之下,纤毫毕露,无有疏漏。如一只大蜘蛛,耐心织网,将凌沖反抗空间一点一点挤压殆尽,最后一口将其吞掉。但凌沖竟然一展霸道无双的剑法,天雷剑光横空一扫,九道无形剑气被尽数炼化! 秋少鸣大惊,此刻空门大露,倘若凌沖近身一剑,绝难防备,忙将最后九道无形剑气一气放出,齐齐指向凌沖一颗六阳魁首。修炼十八道无形剑气耗去他五年光阴,乃是他剑术的根本,一口气损失半数,着实心疼的无以復加,对凌沖也就更加痛恨,一意取他性命。把心一横,九道剑气之外,霍然升起一道金色剑光,锵然低吟,身若游龙,直指凌冲心口要害。 这道金色剑光正是大长老郑闻所赐一块太乙元金所炼,太乙元金之物也是后天炼剑的上等宝材,不在西方庚金之下。西方庚金锋锐无双,更重杀伐,太乙元金沉凝拙重,最重气势。二者同为金行之物,最好的炼剑宝材,任一到手,稍加祭炼,便是一口绝好飞剑。 这块太乙元金乃是郑闻的珍藏,见秋少鸣修为勤勉,进境颇速,寄予厚望,又有段克邪说项,这才赐下。秋少鸣得了此宝,欣喜若狂,时刻以无形剑气温养,耗费三年时光才将元金炼化,铸为剑胚,又用三年光阴,以无数灵药洗鍊,如今这口太乙元金飞剑已有十二重禁制,有此一剑在手,便是对上金丹高手,秋少鸣也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太乙元金飞剑如游龙而来,剑到中途,霍然上指,如毒蛇亮出獠牙,剑势之速,势要洞穿凌沖咽喉,又有九道无形剑气为翼然,上下夹攻,将凌沖一切身形变化全数封死,似乎唯有束手就戮一条路可走。太乙元金飞剑剑气未至,森寒剑意与沉凝之气已刺的凌沖哽嗓皮肤泛起一粒粒细小颗粒。 凌沖运用天雷剑光一气消磨九道无形剑气,看似举重若轻,实已耗尽这道剑光真气本源,好在天雷剑光以洞虚剑诀催动,其中一缕得自雷霆的先天灵机不灭,只消以真气温养,便又可运炼了出来。但此时已不堪大用,又有九道无形剑气与太乙元金飞剑袭来,形势危机一发。 九道无形剑气倒也罢了,凌沖见了太乙元金飞剑,暗喝一声:「好剑!此剑如此灵异,若非我也有些遇合,今日定要折在此剑之下。也罢,还幽剑练成,还未用过,今日便开开锋罢!」 天雷剑光隐于丹田,又有一道剑光悄然飞出,拟化为玄武之形,有磨盘大小,龟蛇相盘,仰天一声嘶吼,音波只在小小亭中震布,九道无形剑气吃玄武星神一喝,齐齐顿住,凝立半空。玄武星神又是张口一吐,一挂水光喷出,森寒凛冽,正是还幽寒水。凌沖自北冥万丈之下寒渊中将之钓了上来,每日用功祭炼。这道寒水当时不过只是一条细小水蛇模样,盘踞在玄武星光之中,日受滋养,惬意非常。一旦展布开来,却是一条大河之量,浩浩汤汤,几乎无有始终,当得一件后天至宝。 凌沖苦无没有上好的炼剑材料,得了此剑在手,十分宝贵,一面以玄武星力所化壬癸神水温养,一面用心祭炼,终于成就剑胚,只是他歷年出门在外,穷酸的很,不似秋少鸣能以灵药洗鍊剑身,增加飞剑灵性。 第三百二十一章 斗剑胜! 与太乙元金这等金行之物比较,还幽寒水为水行之物,天性至寒,聚散如意,更难加以祭炼,好在姬冰花赠了一部法诀,摘自《太阴玄冥神章》中一段,专述如何修炼驾驭还幽寒水。《太阴神章》不愧为玄女宫镇派典籍,只有区区数百字法诀,凌沖读来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有这道法门相助,祭炼还幽寒水变得容易太多,不然也要像秋少鸣那般,三年温养、三年炼化,费尽心力。 这道还幽寒水一出,聚合一处,凝成一柄薄如蝉翼,前后通透,长有三尺、宽只二指的长剑,两刃开锋,使了一招「夜叉探海」的解数,剑刃下指,狠劲一划,正挡在太乙元金飞剑之上。二者皆为顶尖宝材,所练飞剑特性各异,太乙元金剑沉拙无双,剑术亦是走的古朴路子,还幽寒水秉性至柔,绕指流川,走的却是清逸飘灵的路数,两剑相交,绝无半点声响,但一座小小凉亭却抵不过两人交手的余波,先是噼啪一通乱响,四根尺许长的立柱自中间断折开来,连带一座数丈宽窄的亭盖,全数化为齑粉,随风四散无踪。 第414页 凌沖与秋少鸣真气四溢,却始终控制在方圆三丈之地,不令外放,不然这般斗剑下去,一座香叶山就要生生给削平了几丈了。二人屁股下石墩也早已化为一堆石粉,飞的无影无踪,却兀自不觉。 还幽剑对上金精剑,一个至柔一个至刚,恰是刚柔相剋,秋少鸣咦了一声,不料凌沖居然也身怀这等上佳飞剑,心念一动,九道无形剑气分散进击,绕过玄武星神,自不同方位袭来。玄武星神一声怒吼,鬼蛇法相霍然分解,化为一道天绅,自有一股化育万物之意透出,却是一道壬癸神水。 壬癸神水为先天七大神水之一,自生阴阳,化育万物,有容乃大,孕育无穷玄妙。这道玄武星光所化只是后天之水,禁制祭炼的也不足,但已十分灵异,天绅大水倒转,将九道无形剑气一起兜住,困入滔滔水势之中。凌沖暗道可惜,壬癸神水并非用来斗法,而是温养法宝、形神之用,若是他修炼号称化合万物的天一真水,这九道无形剑气早就给炼化了去。 壬癸神水一出,好歹也解了九道无形剑气之围,凌沖专心致志,驾驭还幽剑对付元金剑。二人闷头苦斗,谁也不曾开声,秋少鸣全幅心神放在太乙元金剑上,元金剑陡然震颤起来,却是施展震、抖二诀,要将还幽剑抖落。 凌沖哼了一声,还幽剑陡然分散,依旧化为一团还幽寒水,将元金剑包裹,任其如何抖动,却岿然不动。还幽寒水阴寒之气还不停向元金剑中渗入,这股阴寒之气孕育自北冥万丈寒渊之下,中者力毙,形同坐僵,歹毒非常,元金剑抖动几下,吃寒气侵入,禁制不稳。秋少鸣狠命催动飞剑,却始终不能脱离还幽寒水封冻,心头郁怒,想起当年败于此人手下,回山受尽白眼,「难道凌沖这厮是我天生的克星?为何我练成元金剑,他就有那柄寒水剑克制我的剑术?难不成是专为我的无形剑诀才祭炼的么?」 一时胡思乱想,心魔涌动,眼见胜不可得,再也把持不住,一声大喝,丹田中一股灵沖剑气发出,裹着一枚灵光四射的符箓,往凌沖面上射来!这一招类似魔教中碧血箭的法门,乃是孤注一掷,死中求活的绝技,那道剑气与符箓便是秋少鸣毕生所修无形剑诀的根本,一旦失去,不啻于废去神通剑术,打落凡人,但他实在深恨凌沖,又在苦思胜策不得之时,一时鬼迷心窍,就将这招无形剑诀中最为凶毒、两败俱伤的剑法施展了出来! 凌冲心灵上起了一层警兆,见一股剑气托着一道符箓,如箭飞来,直扑面门,其速竟不亚于剑气雷音之术,想躲已然不及,只能大喝一声:「晦明!」丹田中晦明童子懒洋洋道:「知道了!那小子修炼的剑诀是剑符合一之道,正好为你夺了来,太清符剑一同参考。」无形剑诀乃是七玄剑派独门剑法,以符箓化入剑术,开闢独特剑道。七玄剑派还在太清门之后,尹济祖师也未见识过无形剑诀法门,他将太清门所有符术化为晦明童子,传承太清道法。晦明童子本身就是符术大家,见了无形剑诀这等新奇符剑之术,哪还能不动心?巧取豪夺,要将秋少鸣苦修的根本剑符偷了过来。 凌沖喝道:「不可!留他性命,莫伤他道基!」他对无形剑诀也有觊觎之心,但秋少鸣是七玄剑派内门弟子,大长老郑闻后人徒孙,身份非同小可。无形剑诀又是七玄派最高传承,一旦被晦明童子取了来,秋少鸣势必道基尽毁,加上根本道诀落于旁人之手,七玄剑派绝不会善罢甘休,必有一场杀劫降临。再说与秋少鸣只是意气之争,不必骤下杀手,毁人前程。 晦明童子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情不愿,一道黑白光气出自凌沖丹田,迎空一抖,化为一只手掌,五指连环,正捉在秋少鸣本命符箓剑气之上,狠狠一摁,又将本命符箓与剑气摁回了秋少鸣丹田之中,这一下神乎其神,几乎是逆转造化。任何修士捨弃毕生修为与本命符诏,绝不可能再恢復原状。 生死符不愧为法宝级数的神符,虽然法力流失,等同于一位元婴高手,但手段之精妙,仍令凌沖大开眼界。晦明童子一按之间,将无形剑诀符箓完璧归赵,不令秋少鸣自废功力,与凌沖拼个你死我亡。只是趁凌沖不注意,生死黑白之气在无形剑诀符诏上狠狠印了一下,这才收了回来,缩入凌沖丹田。 秋少鸣本要与敌偕亡,玉石俱焚,半路杀出个晦明童子,将他本命符箓又摁了回来,丹田一出一入,真气紊乱,登时晕去,不省人事。太乙元金剑没了法力驾驭,也不抖动,就在还幽寒水中静静漂浮,十分温驯。 第三百二十二章 偷学无形剑诀 凌沖苦笑一声,二人上来便是斗剑连环,剑气千幻,却只在方寸之地,他还未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秋少鸣便不支晕去。其实说来与秋少鸣并无甚么深仇大恨,只是当年太玄入门的意气之争,却化为不可解开的生死仇怨。 凌沖望着秋少鸣道:「罢了!瞧在分属同道,饶你一命。」起身便走,秋少鸣只是真气震盪,并无性命之危,不必他费心照料。一路御剑回到张府,张亦如迎了出来,问道:「师叔,那秋少鸣如何了?」凌沖平安归来,不问而知是得胜了,但若秋少鸣死于他剑下,七玄剑派与太玄剑派立时就要开战,由不得他不关心。 凌沖淡淡说道:「只是晕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张亦如松了一口气,毕竟少年心性,忍不住问道:「师叔,那无形剑诀果然神妙,不在本门剑术之下么?」凌沖道:「无形剑诀符剑双修,十分厉害。尤其剑气无形,最难防备,我也是机缘巧合,才能胜过一招。」秋少鸣已算是罕见罕闻的天才之辈,只是时运不济,两次败在凌沖之手,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倒也可惜了一身天赋。 第415页 秋少鸣还未将无形剑诀发挥到极致,听闻七玄门中那位方凝当年就是以这道剑诀,打遍正道七派同辈弟子,连赵乘风都甘拜下风。自那以后,七玄剑派就未出甚么上佳弟子。无形剑诀要旨就在无形二字,秋少鸣报仇心切,舍却无形真意,要以剑气功力碾压凌沖,却是打错了算盘。洞虚剑诀凝练的根本剑光越多,功力就越深厚,玄武剑光与天雷剑光哪一道不是炼罡级数绝顶,一道运炼周天星光,一道运炼九天雷霆,威能赫赫,绝非秋少鸣所能抵挡。 凌沖战胜秋少鸣,连剑气雷音的剑术也未使出,颇有些意兴阑珊。其实两人对面比剑,剑气雷音也施展不开,还要运炼剑气,反倒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凌沖自去房中歇息,轻声问晦明童子道:「晦明,这几日我与亦如交流练剑心得,他说炼罡境界共有九层,每上一层功力便深厚一分,为何洞虚剑诀中绝无此类描述?」晦明童子依旧是一副黑白生死之气缭绕的符箓模样,嘿嘿笑道:「那小子修炼的剑诀创出也不过千年而已,你修炼的洞虚剑诀比他早上几千年。万载之前,太清门弟子修炼罡气,也没甚么九层之说,功力到了便是到了,没那许多弯弯绕绕。」 凌沖点头:「原来如此。万载之前的道术与今日比较,想必简练粗略的多,并无许多细緻境界的划分。」洞虚剑诀是太玄四代祖师创下,已歷数千年时光,但从无一人真正修成,因此改动极少。先天庚金剑诀修炼之人众多,不乏以此成就纯阳者,这些前辈按着自家理解阅歷,随时修改,越来越是精细,也不奇怪。无论道法还是神通,时光流动,只会越发精细精准,有别于千万年前法诀粗陋之局。这也是修道昌盛之意,才会有修士不断钻研体悟,随时修正。 晦明童子笑道「就是如此了!你也不必刻意追求甚么炼罡九层境界,依我看来,还是老老实实多修炼几道根本剑光,根本剑光越多,洞虚剑术威力就越大。」他笑的十分猥琐,活似偷到老母鸡的小狐狸。 凌冲心念一动,笑问道:「你可是在秋少鸣的无形符箓上做了甚么手脚?」晦明童子笑道:「你这厮太多事,依我说,就把那小子一剑杀了,夺取无形符箓。偏生假仁假义,还要留他性命。我只是趁机将无形剑符拓印了一份,与太清门符术印证一番。」忍不住又是嘿嘿乱笑。 凌沖笑道:「太清符术全在你老人家腹中,这道无形剑符想来不必多久便可破解,到时定要传授我!」晦明童子眼界之高,几与郭纯阳等辈等同,又是当世第一的符箓大宗师,无形剑诀虽然神妙,但根本符箓落在他手,不出数日,定可寻出其中玄妙之处。凌沖虽然放了秋少鸣一条生路,但能多学一门剑法,也是好的。何况无形剑诀神妙之处,绝不在太玄剑术之下? 晦明童子不置可否,生死之气中一枚小小符箓游荡不休,与凌沖所见秋少鸣丹田那道无形剑符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细微之处还有差别,晦明童子正自参研这道符箓,以自身所学将之补齐,尝试以太清门的符箓手段重新推演。每一道剑术法诀,皆要有独门真气催动,才能显出最大威力。 譬如太清门符术就只能以太清玄始之气催动,无形剑诀自然也要七玄剑派独门真气方可,晦明童子所做,就是要以太清符术的手段,重新创立一门无形剑诀,能以太清玄始之气推动,方能显出他晦明大人的通天手段。这般施为,其实已不在另创一门剑术之下。 凌沖也不搅扰,依旧白日练气读书,晚上随张守正读书习文。至于惠帝纳妃一事,与秋少鸣斗剑归来,也想得明白,正道各派未必不知鲛娇魔教弟子身份,如今还按兵不动,定有图谋,若是贸然前去截杀,说不准坏了大事。还是静观其变。 儒道之学不似修道,每日练气打坐,只讲圣人之言,凌沖耳聪目明,过目不忘,区区数日便已倒背如流。张守正说道:「儒者人之所需,我心学一脉更讲求知行合一。这个知字便是知礼,知德,知耻,这个行字却是博大精深。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小凌你通读圣贤之言,做起文章亦是花团锦簇,若来参加秋试,定可高中,可惜你志不在此。知行合一,你既知道,更当行道。」 凌沖再拜谢道:「这几日多谢老大人日理万机之时,传我儒道心法。可惜我只借儒道之行,入玄德之门,令老大人失望了,学生着实心下不安。」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小奸老滑 讨价还价 张守正哈哈大笑道:「无妨!小凌你快人快语,儒道乃是为人之道,玄门方为超脱之道,可惜我一生奔走疾唿,为苍生社稷计,只愿终老一生。只是不知我此生功过如何,身后去往六道中哪一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却非是全盘否定。张守正一生刚直,临老却也不能免俗,思索自家身后之事。 凌沖道:「老大人爱国为民,家父也甚是敬重。有万民民心之向,定有好报。」六道轮迴乃是佛门之说,凌沖修道太浅,也没见识过地狱六道,不好胡说,只敷衍过去。 张守正面色一整,说道:「不说了。心学之道我已尽数传你,尚有四句心法,你且记住。」朗声吟道:「」(此四句是儒家圣人王守仁临终所作,感兴趣的道友可以查一查这位亚圣传奇的一生) 凌沖品咂这四句话语,越觉有真趣在其中,竟是渐渐痴了。 第416页 张守正传罢心法,改容道:「今日我入宫公干,圣上言道曹靖那厮护送那妖女,再有三日便可返回京师。不日便是举行纳妃大典。」凌沖道:「老大人不必心急,那妖女是魔教细作,正道七宗定有分教,且耐心等候便是。」 正自商谈,忽然天外剑光微闪,直入张府内院,凌冲心头一动,闪身而出,伸手一招,那剑光落在手中,一个声音说道:「恭请太玄凌师弟明日三更,于城外白云观中一会。」言罢剑光散去无形。凌沖点头自语:「果然来了。」回屋对张守正道:「老大人不必忧虑,明日我正派弟子在城外白云观聚会,商讨此事。」 张守正问道:「修道练气之士,平日极少现身京师,为何最近屡屡出现?」玄门修士大多闭门修炼,除非要採集灵药,或是入世磨练道心,轻易不会出山一步。但最近几日,先有凌沖飘然而来,又有秋少鸣前来搦战,今夜又来个甚么正道大会,着实令这位当朝首辅有些应接不暇。 凌沖暗思:「鲛娇乃是魔教弟子,当年她混入神木岛,木千山的眼力怕是瞧不出底细,但木清风堂堂纯阳老祖,若看不出她的魔门根底,就是笑话了。鲛娇这些年依旧好吃好喝,还混了个贵妃的头衔,怕是神木岛也有几分送神之意。木清风究竟在忌惮甚么,居然不曾下手将鲛娇擒拿?京师如今龙虎汇聚,不知正道七宗都有哪些高手弟子前来,道家四九重劫将至,各家老祖掌教皆要下棋落子应手,当真纷乱如云!」 道家四九天劫由九天仙阙仙督司引发,考校一众纯阳老祖功行,过得去还得逍遥,过不去轻者打落道行境界,重者毕生修为紧付流水。因此各门各派对待大劫如临大敌,一应老祖更是早早开始布局,或祭炼甚么应对劫数的法宝,或培育弟子传人,留个后手。京师之中忽然龙虎云聚,不由得凌沖不往九天大劫上想。 凌沖独坐房中,运炼真气。自从他有所领悟,能以神魂勾动九天天罡大气,一吸一唿之间,天罡之气滚滚而来,虽及不上他存身九天,四面皆是罡气採纳的多,到底聊胜于无。只是洞虚剑诀中并无甚么炼罡九层的划分,凌沖也不知自家究竟修炼到了何等地步。只是任他吐纳罡气,炼入玄剑幻境,却似泥牛入海,绝无半点回馈。 洞虚剑诀创自太玄四祖,走的上古道法路数,讲求真气浑厚,再来求变化万端,与太玄派其它剑诀绝不相类。凌沖修炼了两个时辰罡气,将心神沉入丹田,见晦明童子终于不紧盯阴阳之气,而是缩成一团,黑白生死气轮番刷动,参悟那一枚偷来的无形剑诀符文。 凌冲心念一动,阳神自紫府起身,来至丹田,说道:「晦明!这无形剑诀你参悟的如何了?」阳神一成,便可游走周身,如真气一般,来去自由。尤其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开启肉身神藏,每一处穴窍就是一处小空间。丹田为人身要穴,一旦开闢,空间更是宏大。 生死符两道生死气一摆,晦明童子没好气道:「你当无形剑诀是甚么狗屁货色,只到手几天就能参悟明白么?哪一派的根本道诀不是歷代高手潜心推演,改无可改,易无可易。若非太清门中亦有隐形符篆,我也不敢贸然打主意将无形剑诀融入太清传承之中。」 古代志怪小说中,常有记载,说是某某道士给了某某书生一道符箓,运水一喷,持之便可隐身云云。隐身法乃是玄门必修的一门小法术,各派皆有传承,算不得甚么高深神通。但无形剑诀是将隐身法与剑术结合,剑气无色、无相、无味、无形,可说是欺瞒六识,形如六贼,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将隐身法运用到了极点。 太清门中也有一道隐身符箓,含在祈禳部中,晦明童子动了心思,悟透无形剑诀奥秘,再用太清隐身符箓加以推演,以太清门根基,重铸这门剑术,正式纳入太清传承。每一道剑诀只有用本门嫡传心法催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无形剑诀的根本就是七玄剑派真气,不将此道破解,就算知其然,外人也绝难修炼运用这道剑术。 晦明童子所做之事就是解析无形剑诀根本符箓,用太清真气催动。但这道剑诀不知经过多少位纯阳老祖推演完善,已是改无可改,就算晦明童子亦是纯阳级数的见识,仓促之间也不能将之破解。他憋了一肚子火气,连最喜欢的阴阳之气也不看了,一门心思思索破解之法。 凌沖阳神摇了摇头,说道:「晦明啊,我也修炼了太清玄始之气,不如我出手助你祭炼自身,免得你自家摸索,也好早日冲破境界。」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内里却是老奸巨猾,他早就对吞星符垂涎三尺,吞星符每日吸摄来海量星力,全被晦明童子吞噬,半点也不分润给他,要是能用吞星符修炼星斗元神剑法,只怕早就突破金丹境界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鲛娇东来 现今他与晦明童子的关系十分尴尬。当初他机缘巧合,祭炼了那根虚空锁链,又被晦明童子吞噬炼化,一缕法力印记融入生死符中,也算变相祭炼了生死符。但他非是从头祭炼,又不熟太清符术,对生死符控制几乎无有,若非晦明童子以为尹济祖师选定了凌沖,要他復兴太清门道统,早可震脱束缚,远走高飞。 因此凌沖尽管垂涎吞星符星力,也只能好言相商,徐徐图之,还要用些小心思。晦明童子语气中有似笑非笑之意:「怎么,瞧着周天星力有些眼热了?你要分润些星力也无伤大雅,只要肯痛下苦功,修炼太清符术,吞星符我便送了你又如何?」循循善诱,劝说凌沖放弃洞虚剑诀,转修太清符术,以符箓之道证道长生。 第417页 凌沖呵呵一笑:「师恩深重,我又天生喜剑,洞虚剑诀正是不二之选。我早有决意,非以此剑证道不可。至于吞星符星力我的确急需,但也只是用以修炼星斗元神剑,转化太玄真气,修炼洞虚剑诀而已。」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绝无半点迴旋余地。 晦明童子嘆息一声,说道:「我知你道心坚凝,不愿转修就罢了,只是你要提升洞虚剑诀修为,非要修炼我太清门符剑不可,这一关你绝绕不过去。至于吞星符么,毕竟是藉由你的玄鲸吞海功演化而来,还是你的东西,不会贪墨你的。但我也继续星力提升境界,我开启灵识是在灵江之底,布置有太清符阵,掩去法力气息,天劫不曾降临。但自我出世,冥冥中气数加持,天道感召,大劫已然不远,若是不能尽快提升境界,怕是要在劫数中陨落。待我渡过劫数,就把吞星符还你,你且放心便是。」 凌沖这才明白,为何晦明童子把持吞星符不放,急于提升境界,原来是为了躲避天劫。法宝与修士一般,成就灵识一刻,定有劫数降临,躲得过就此逍遥,躲不过,打灭灵识,依旧还原成一件死物。尹济祖师布置了太清遗府,封禁炼化天妖法力,成全生死符,布下瞒天大阵,瞒天过海,生死符灵识懵懂生成,躲过了天数大劫。但太清遗府崩塌,生死符出世,纯阳法宝级数的灵识冥冥中扰乱了天数运转,自会有劫数降临。 这道天劫针对的是纯阳法宝,威能爆裂异常,晦明童子若不能尽快将法力提升到纯阳境界,绝难躲得过去。凌沖思索片刻,说道:「你也不需在意,若当真劫数临身,大可去太玄峰寻求掌教恩师庇护。以他老人家法力,助你渡劫乃是反掌之易。」郭纯阳屡显神通,连九天仙阙都偷偷摸了进去,盗取九天仙罡,为凌沖炼罡,助生死符渡劫确是小事一桩。 晦明童子哼道:「我堂堂太清门最高法宝,却要託庇于外道门户渡劫,传扬出去,岂不笑掉别人大牙?你算是我半个主人,若是託庇于你,还说得过去,可惜你现下法力低微,根本指望不得,唯有靠我自家努力了。」 凌沖笑道:「实在对不住,我修道时日太短,自家都顾不过来,无法庇护你渡过劫数。」晦明童子道:「尹济那厮号称算无遗策,一符之出,推演天机,已到了天地难容的地步,他既属意于你,定有他的道理,现下还看不出来,日后你之成就势必远大。」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又去参悟无形剑诀剑符。若能在天劫降临之前,悟透这道无形剑符,对生死符本源提升不是一点半点,渡劫的把握也更大了些。 离天京城三千里之外,自有一队车马疾驰赶路。这队车马正是前来迎接鲛娇公主的国师曹靖一行。惠帝对这位新贵妃十分上心,特意派出三千内宫侍卫,由国师带领,前往东海迎亲。 这三千侍卫个个身手了得,乃是以一敌百的大高手,多年训练,军容整肃,三千军马赶路之时,一片静寂,唯有马蹄翻飞之声。三千车马之中,有两架车架虽是显眼,先前一架乃是国师曹靖座驾,后面一架坐的自然是鲛娇宫主。 国师曹靖端坐车中,任由颠簸,却是动静有心,此人生的唇红齿白,一身金色道袍,尽显华贵之色,头梳道髻,望去不过三十许人,分明是个浊世佳公子,谁能想乃是天子近前红人,臭名昭着的大明国师?曹靖端坐车中闭目养神,忽然眉头一动,嘴角微微一笑。 后面车架之中,坐着两位女子,一位生的娇柔动人,风姿楚楚,正是鲛人一族公主鲛娇,下身本是一条鱼尾,此刻却施展法术,化为两条玉腿,隐于裙裾之中。她当年假託龙宫三太子压迫,躲入神木岛中,希冀以自身媚术,迷惑木千山或是一干神木岛掌权之辈,挑动神木岛与东海龙宫争斗,好令天欲教从中得利。 谁知木清风识破她之行藏,却未下手诛杀或是擒拿,只将其圈养起来,不令任何男丁接触。过了几年,又将她完好无损送出神木岛,原来侍奉大明天子选取秀女,此时天欲教主严令送到,命鲛娇藉此机会,潜入大明内宫,迷惑惠帝,趁机取事。鲛娇只得听命,一路离开东海,前往京师。 木清风老奸巨猾,不肯轻易得罪天欲教。他的亲子死于噬魂道之手,毕生所愿便是覆灭噬魂道,为其子报仇雪恨,天欲教与噬魂道道法天生相剋,绝无可能结成盟友,木清风打算借鲛娇之事,与天欲教暗通款曲,待时机成熟,一同剿灭噬魂道。天欲教主闻弦歌而知雅意,暗自领情,两位老祖心照不宣。 鲛娇坐在软垫之上,望着对面一位女子,面上似笑非笑。那女子生的十分妩媚美貌,只是无精打采,垂着头坐在一只绣墩之上,正是雪娘子。鲛娇轻笑道:「雪师姐,你与弃道人联手,居然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沙通和凌沖,落得灰头土脸,我天欲教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赴会白云观! 雪娘子抬起螓首,她与弃道人联手,要将凌沖採补。谁知弃道人为人疯癫,连自己人也不放过,要以噬魂秘法操控自家神魂,没奈何,唯有落荒逃走。弃道人最后也未落个好下场,死于凌沖之手。雪娘子费尽心思,移情丹也丢了,心头沮丧,忽有天欲教主传书而来,命她立时南下,辅佐一位新晋弟子,混入大明深宫,祸乱天下。 雪娘子没了移情丹在手,畏惧天欲丹之毒,唯有乖乖听命,当即南下,就在渤海郡中汇合,一见鲛娇,竟是大吃一惊!鲛娇明明是天欲教弟子,却无有一丝天欲教道法气息,反而一身水行真气甚是纯正,若非天欲教主传话,几乎要以为其是玄门正道弟子。 第418页 雪娘子思索片刻,已知其理,必是天欲教主私下传了鲛娇精妙功法,能掩盖魔教气息波动,不禁又惊又妒,但瞧得出鲛娇仍是处子之身,显是天欲教主还未下手。 鲛娇见了雪娘子,甚是亲切,一口一个师姐叫着,雪娘子被弃道人吓走,惊魂未定,还在将养精神。鲛娇笑道:「师姐不必忧虑,此去京城,自有国师护送,当可无事。只是弃道人那厮居然敢对本教弟子下手,待小妹禀明教主,总要让他形神俱灭,才显本教的手段。」 雪娘子勉强笑道:「师妹费心了。姐姐险些被那弃道人夺了魂去,实在有些惊吓过度。只是那位国师曹靖,我暗中观察,此人修炼的是玄门正宗道术,为何要一意力主妹妹入宫?」鲛娇入宫,必要祸乱大明,方为魔道正理,但曹靖分明是玄门弟子,却充当了掮客角色,亲来护送,着实有些说不通。 鲛娇掩口笑道:「管他呢!便是玄门正道,也不缺心思叵测之辈。那木清风分明瞧出小妹根底,却不肯说破,还动用关系,送小妹入京师,也不知打的甚么主意。教主的意思,只要入了宫中,迷惑了大明惠帝,一切好说,其他一概不管。」 雪娘子皱眉道:「就怕有那好事的正道弟子,前来搅扰,你我姐妹到底功力尚浅,遇上元婴级数的真君,怕是凶多吉少。」玄门正道向来不许插手朝政大事,自然也不许魔教暗中搅三搅四,若是得知鲛娇与雪娘子入宫,定会派遣高手截杀。雪娘子两个不过金丹级数,来个元婴长老,就有些捉襟见肘,抵挡不住了。 鲛娇娇笑道:「姐姐不必担忧,莫说元婴之上的长老何等金贵,打坐练气还来不及,岂会来管这等小事。便是来了,教主也自有安排。再说,不是还有那位国师大人护持么,我看那位国师大人一身道法神通,怕也不低呢!」 曹靖此人深藏不露,从不轻易显露道法,雪娘子暗中观察良久,也摸不清其底细,不知他究竟修为几何。鲛娇一口道出曹靖能护得她们周全,则其修为定在金丹之上,只此一点,便显出鲛娇的眼力见识,还在雪娘子之上。 天欲教主分明偏心,传了鲛娇上乘法门,修炼时日虽短,修为却已凌家雪娘子之上,雪娘子心头嫉恨,面上却笑道:「听师妹如此说,姐姐便放心了。」鲛娇霍然面色一整,变得冷若冰霜,淡淡道:「小雪,自今时起,我为公主,你为侍女,莫要忘却了!」 雪娘子恨得牙痒痒,勉强低头,恭声道:「是,公主!奴婢遵命!」鲛娇轻轻一笑,俯首望着雪娘子一抹雪白颈项,眼中却是一片冰冷之色。 曹靖端坐不动,将鲛娇与雪娘子二人话语尽收耳中,微微一笑,目中神光闪动,也不知想些甚么。以他法力,纵起神通,区区三千车马,不过半日便可驾风入京,但如此一来,太过惊世骇俗,惠帝纳妃,一干耆宿老臣极力反对,犹以张守正为首的一干清流为最,还是惠帝力排众议,鲛娇才得以成行。若是闹得动静太大,张守正等人还要大做文章。 十几年来,曹靖早想插手朝政,终有内阁一干老臣以死相拼,惠帝虽然老迈,却还未昏庸到极点,重用国师不过是为了让他炼制长生丹药,说到朝政之事,还是信任内阁多一些。曹靖也不在乎,终于等到道家四九重劫将至,玄门许多元老老祖,忙着闭关练法,无暇分心俗务,正是起事良机。 这位当朝国师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之意,暗忖:「靖王志大才疏,区区造反之事,搞了几十年也没甚么名堂,还是我推他一把。这世道不乱,又岂能有我施展之地?」轻声道:「清河何在?」 马车之外,一个声音道:「弟子在,请师傅吩咐!」马车之外,一匹骏马飞驰,其上坐一位青年道士,虽是疾驰之中,声音丝毫不乱。曹靖吩咐道:「传令下去,加紧赶路。」清河道士回道:「是!」车队登时加快速度,向京城疾驰而去。 凌沖接了飞剑传书,要在白云观会一会玄门正道各派弟子,商议大事,鲛娇身份神秘,修炼天欲功法还是叶向天无意中瞧破,正道中人未必就知其是魔道传人,白云观大会想来也不会针对鲛娇而设,当是为了惠帝寿诞,那一场水陆道场而来。 凌沖埋头修炼八年,也不过到炼罡境界,离圆满尚有不少差距,修道练气,绝非埋头苦练便是正途,要有张有弛才好。凌沖对那些正道同侪也十分有兴趣见上一见,看看各派都有哪些年轻俊彦。他早能辟谷不食,但入乡随俗,每日还是与张家一同用膳,是夜用罢晚膳,张守正知他要赴白云观之会,便不探讨学问,只招唿他饮了一杯清茶。 凌沖饮罢,留张亦如在家看守,施施然出城而去。张亦如也想见识一番,正道俊彦聚会是个甚么光景,但当此多事之秋,不敢轻离乃祖身边一步,早在几日前,便已寸步不离,连张守正上朝议事,都要跟着。这也是凌沖之命,惠帝纳妃,张守正乃是最大的变数,难保曹靖不会铤而走险,派遣高手前来刺杀,小心驶得万年船,方是正途。 第三百二十六章 斗少阳! 此时已近子时,城门早关,却也难不倒凌沖,身化剑光,转的一转,已飞出城外。白云观在城外之地,想来也是为了躲避天子龙气的镇压。天子龙气笼盖京师,凡是修道之辈,无论正邪玄魔,存神身内倒也罢了,只要施展神通,法术威力必要降至五成以下,唯有纯阳老祖不受压制。此是太古天龙一族天赋神通所限,谁也抗拒不得。 第419页 凌冲出了京师,顿觉剑光轻盈,周身真气运转也灵活了三分,显是去了天子龙气镇压,也不施展剑气雷音,驾驭剑光赶奔白云观。白云观是京师周边有名的一座道观,内中供奉数尊道家天神,相传十分灵验,求财得财,求子得子,每日喧嚣,俱是善男信女前来焚香礼拜。 凌沖剑光不过盏茶功夫,已至白云观门前。此时已是深夜,白云观前灯笼高挂,却无一位进香的香客。门前自有迎客道童,见了凌沖稽首施礼:「不知前辈出身何派?」凌沖道:「我乃太玄剑派弟子。」那道童喜道:「原来是太玄派凌师叔到了,请!」躬身引客。凌沖随他入了白云观,穿过两层大殿,遇有供奉的道家天神,还要停住脚步,上香礼拜。 那道童静候他拜完,绝无一丝不耐之色,凌沖随他入了内观之中,第三重大殿之上,牛油巨烛熊熊燃烧,中间供奉着一尊玄天大帝神像,殿上已有数人先到,见凌沖入殿,几双眼睛齐刷刷在他面上滚过。 凌沖浑不怯场,一一回视了过去,见殿上共有四人,第一位乃是少年书生打扮,腰间别着一只玉笛,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第二位是中年男子,非道非俗,装束奇异,这般打扮凌沖十分熟识,正是海外神木岛弟子的服饰。此人出身自无他想。 第三位亦是个少年,一身道袍,面容依稀相识,细细一想,竟是当年在灵江之畔有过一面之缘的正一道弟子秦钧。数年不见,已长成一位美少年,腰悬短剑,形制奇古。最后一位端坐大殿中央,似是主事之人,亦是一位全真,一身法力竟是十分浩瀚,超出炼罡之上,是一位金丹修士。 这位金丹修士正是飞剑传书,邀凌沖今夜赴会之人,出身清虚道宗,乃是萧拂宗弟子,名唤商奇。见凌沖一身剑意,收敛深藏,若非修为高出一筹,绝难看出,心头冷笑:「当年在金陵城中,叶向天那厮一剑削去杨天琪一臂,又以一道先天庚金剑气逼得拂意师伯与云珠师妹仓皇而逃。拂意师伯回山之后,执意坐死关以求突破长生境界。云珠师妹则被掌教师伯责罚面壁十年,如今还有两年方可出山。这少年便是叶向天同门师弟,也修炼了罡气,我临下山时,师傅曾秘嘱,此来京师,见了太玄剑派话事之人,总要下个黑手,就算要不了其性命,也要毁其道基,先为云珠师妹报仇。」 上官云珠与杨天琪是宿世情侣,缘定三生,两派长辈有意玉成其事,谁知半路杀出个叶向天,一剑砍断杨天琪一条臂膀,破了他法体。此事倒也不大,以少阳剑派势力,总有办法接驳回来,但堂堂少阳剑派掌教嫡子被太玄剑派掌教弟子击败,实是奇耻大辱。 听说杨天琪回山之后,便即闭关苦修,不见外人。清虚道宗拂真道人怪罪上官云珠挑唆生事,罚其面壁思过十年。清虚道宗素来以玄门正宗自居,最是瞧不起其他门户,上官云珠是掌教绝尘道人俗家后人,颇受宠爱,人缘极好,因叶向天之事受罚,门中上下及其不忿,商奇讨了这份差事,前来京师,早有打算,遇上太玄弟子,定要叫其好看。此事若做的漂亮,上官云珠定然大悦,厚赏是跑不了的。 商奇心头转动杀机,面上却笑道:「是太玄凌师弟么?贫道清虚道宗萧拂宗恩师门下商奇。」一指其余三人道:「这位是少阳剑派乔淮安师弟,这位是神木岛岳秀师弟,这位是正一道秦钧师弟。此次惠帝寿诞,做一场水陆道场,正道七宗中便由我等几个出面。今夜请几位师弟来此,便是商讨此事。不知贵派可是由凌师弟主持京师之事么?」 凌沖环视一周,朗声道:「不错!凌某为掌教关门弟子,家师有言道,京师之事皆有我做主,一言而决!」一句话掷地有声,掌教关门弟子放在任何门派,皆有十分的话语权。郭纯阳既然有此一言,水陆道场之事,太玄派的立场便全由凌沖做主。 那腰别玉笛的俊秀少年忽然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我看这位凌师弟只有炼罡境界,怕是镇压不了甚么局面罢?」凌沖剑眉一挑,冷笑反问:「凌某的确只是炼罡境界,至于镇不镇压的了局面,还要动手之后再见分晓。不知这位道友是哪一派的高人?」 今夜之会,算是正道七宗新一代高手弟子头一次见面,自然要别一别苗头,连凌沖这样心性淡泊之人,也鼓足了气劲,不敢堕了太玄剑派威名。若是有人挑衅,只管反击过去便是。 那少年呵呵一笑:「我乃少阳剑派乔淮安,杨天琪正是乔某师兄。当年他被叶向天暗算,这一笔帐总要算上一算的!」凌冲心下恍然,既然是少阳剑派弟子,更不需给甚么脸面,当年烈火金光剑上太玄峰兴师问罪,也被郭纯阳吓得狼狈而逃,杨逊这些年更是不敢挑事,乃师如此,凌沖又怎会怕事? 丹田中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看来你们太玄剑派行事霸道,人缘着实不怎么样,这小子对你敌意甚深,神木岛那厮笑看热闹,那清虚道宗的金丹之辈,对你也起了杀心,郭纯阳当了掌教,把正道门户几乎得罪了尽净,啧啧!」言下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凌沖不管他取笑,对乔淮安道:「原来是少阳剑派道友,杨天琪死有余辜,叶师兄只斩断他一条臂膀算是便宜了他。你若是想为他报仇,凌某就在这白云观中接着你就是!」 第三百二十七章 杀乔淮安! 第420页 张狂!霸道!一如郭纯阳行事的风格,凌沖不但学了他的剑术,连他行事的作风也学了个十足十。乔淮安怒极反笑,凌沖根本连辩解都不屑,直言不讳,事关师门颜面,今日若不打死他,传了出去,自己也不用再在修道界中混了! 乔淮安生恐别人出手阻拦,抢先大喝一声:「好!接招罢!」腰间玉笛落在掌中,无风有音,鸣响不绝,一缕幽幽笛声传来。凌沖斗法经验已然丰富之极,见了他腰间玉笛,已知其必是修炼音杀之法,而音杀之法,自家最是熟悉不过。从当年沙通的龙鲸天音,自己受其刺激,还专悟到了一门音杀剑术,只是太过粗糙,并未将之改良精进。 至于之后机缘巧合,还得了道家喝天功的法门。据晦明童子说,喝天功亦是证道的无上妙法,之后尚有大洞真音、归化神音两重境界,玄妙非常。但凌沖一心修炼剑术,对喝天功修炼不怎么上心,气的晦明童子大骂,身入宝山而空回。 乔淮安身为少阳剑派弟子,练剑的天分也是不差,但他并非是掌教嫡传,仅仅拜在了少阳一位长老门下。那位长老在门中实力不大,还颇受排挤。乔淮安唯一庆幸的便是修炼的剑诀法诀尚还完整,只能凭藉自家的苦功努力,创出一番天地。 杨天琪臂膀被废,逃回门中。一干同辈弟子表面义愤填膺,实则十分开怀。有杨天琪在,掌教杨逊定会不遗余力栽培自家儿子,别人绝难上位。但杨天琪被废,掌教定要另寻传人,支撑少阳剑派门面。一家门派有无出色二代弟子,乃是衡量门派实力潜力的重要参考。 杨天琪也算天资横溢,小小年纪,很快就修成金丹,撑得起门户。这一被废,各位二代弟子皆感到机会来临,乔淮安甚有野心,就想趁此良机,入得掌教法眼,得传本门上乘剑术,这几年着力表现。得了这个来京师主持水路道场的机会,今日一见,太玄剑派居然派了凌冲出来,当即兴奋起来,此人正是杨天琪被废的罪魁祸首,若是能将他或杀或擒,狠狠羞辱一番,掌教杨逊定会大悦,自家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因此对凌沖敌意慢慢,更是一见面就要立下杀手! 乔淮安天性倜傥,嫌弃本门剑术一经发动,红光耀目,太也难看粗俗,特意祭炼了一根玉笛,权作飞剑,加之他修炼的本是少阳剑派中一门音杀剑法,唤作五音七绝剑,以乐声中宫商角徵羽五音入于剑道,别出心裁,另有一番威力。 这根玉笛已有十几重禁制,算是一件异宝,有它在手,加上乔淮安炼罡七层的修为,就有信心将凌沖一举拿下!玉笛横陈,乔淮安将苦修的少阳真气注入其中,经过法器转化,登时发出呜呜之声,正是五音七绝剑的第一重变化,宫调变!笛发宫音,低沉轰鸣,如黄钟大吕,震盪心神。乔淮安曾以这招剑术对敌魔教弟子,宫调一出,对手其根自断,无需出手,就被震得七窍流血而死。 宫调变一发,在场诸人面色就是一变,音杀之法最犀利处,就是震盪敌人神魂、元气,无孔不入,五音七绝剑又是少阳剑派真传之一,剑意凌厉,乔淮安全力施展,众人各自面色肃然,运功相抗。 晦明童子嘲笑道:「班门弄斧!这厮的音杀剑法自五音入手,当有五种变化,每一种变化威力就大了一倍,五音轮转,当可叱山裂海,不过他功力太低,施展前两变都有些勉强,你根本不必顾忌,只用喝天功……」 话还未说话,凌沖手捏剑诀一指,雷音轰鸣之中,天雷剑光猝然发出!晦明童子叫道:「小子!用喝天功,以音破音,那是何等潇洒!」凌沖充耳不闻,天雷剑光化为三丈长短,呈半月之形,摇曳烛光,就在大殿之上擎动。雷霆何等迅捷?俗语云迅雷不及掩耳,雷声响彻,连捂耳朵都来不及,直接灌入脑中。这道天雷剑光得先天灵机,奥妙无穷,一闪而至,切向乔淮安头颅。 乔淮安根本意想不到凌沖一出手便是如此杀招,剑光凌厉,不留情面,忙将玉笛一横去遮挡,总算他修为深厚,玉笛又祭炼的如臂使指,堪堪将剑光挡住,心下发狠,正要施展五音中商调变,就见天雷剑光中一道分出一道阴影,居然又是一道剑光袭来! 这道剑光正是玄武星神剑,凌沖甚是狡诈,将剑光藏在天雷剑光之中,交相叠加。这种剑中藏剑的手段,功力深厚的剑修皆能运使,但天雷剑光就算不用剑气雷音的功夫,也实在太快,杀了乔淮安一个手忙脚乱,哪有心思再去防备剑中藏剑?玄武剑光一出,乔淮安大惊叫道:「凌沖!你敢!」 剑光闪动,乔淮安一颗大好头颅蓦地飞起,面上兀自残留不信、恐惧之色,乔淮安肉身被斩,灵光一闪,一道小小身影自头颅跃出,满面惊慌之色,正是其阳神,尖叫一声,真气包裹,望空便走。 凌沖嘆息一声:「既已动手,便不留情,对不住了!」玄武剑光中蓦地传来一声大吼,正是喝天功的功夫,藉由剑光发出,吼声化为丝丝涟漪,追上乔淮安阳神,与五音七绝剑相比,喝天功果然胜出一筹,一吼之下,乔淮安阳神破碎,化为一片虚无。 震惊四座!斩杀乔淮安不过一剑、一吼而已!乔淮安也算是少阳剑派后起之秀,与凌沖一样是炼罡境界,众人总以为两人动手,要数招之下,才会分出胜负。商奇还打算哪一方落败,出手拉架,搏一个好名声,谁知凌冲出手不留情,一剑、一吼,令乔淮安形神俱灭!这下可是祸事了!太玄弟子当众斩杀少阳传人,下手毒辣之极,连阳神也不放过! 第421页 一般而言,修士动手,非有深仇大恨,只将肉身杀死,留下对方阳神,投胎也好,夺舍也罢,也是上天好生之德。但凌冲出手不留情面,如此一来,少阳剑派再想息事宁人也不可能,自家弟子被杀得形神俱灭,若是忍气吞声,修道界也再无存身的余地!为了面子也好,真心报仇也罢,总要与太玄剑派见个真章! 秦钧满脸雀跃之色,当年与凌沖初见,两人皆是初入道门,谈不上甚么神通修为,这几年他苦心孤诣,修成道法,被委以重任,前来京师,与凌沖原谈不上甚么交情,但凌沖一言不合,悍然杀人的劲头,却与他甚是对路。 第三百二十八章 必杀鲛娇 岳秀出身神木岛岳氏,仅次于木氏一族,位高显贵,说来当初凌沖神木岛外岛碧流岛上遇见的岳挺,就是他堂兄。岳秀此人心思灵顿,八面玲珑,被指派来京师议事。神木岛对太玄剑派不抱敌意,木清风反倒屡次拉拢郭纯阳,想与太玄派合力,剷除噬魂道。只是郭纯阳老奸巨猾,只占便宜不出力。木清风气不过,才命长老送了一缕先天乙木精气给杨天琪,助其接驳断臂。 商奇眼角乱跳,凌冲杀伐果断,眨眼间乔淮安惨死,竟然不及阻拦。今夜白云观之会,是他出面牵连,日湖少阳剑派寻仇,定会算上他一份。真是无妄之灾,心中将凌沖恨透了,勉强说道:「凌师弟,你怎么下手如此狠辣?乔师弟不过是一时口快,心无恶意,你猝下杀手,只怕少阳剑派那里交代不过去罢!」 凌沖双手一拍,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淡淡说道:「乔淮安要杀我,我便杀他,此是天经地义。比剑斗法,哪里能有甚么容让之心?除非是不想活了!至于少阳剑派寻仇之事,凌某自然接着,我太玄剑派也非怕事的门户!」 一番话说的商奇哑口无言,轻轻拍手,自有两位道童进来,吩咐道:「将乔师弟尸首好生装殓了,运回少阳剑派罢。」两名道童面上一无异状,领命将尸首、头颅收去,又将血迹清理干净,施礼退下。 岳秀笑道:「本来玄门七宗之中,除却玄女宫地处偏远,不克遣人来此之外,六派皆有传人来此集会,商讨惠帝寿诞之事。只是七玄剑派秋少鸣师弟忽有要是,匆匆迴转,不克来此。」眼神若有意若无意瞟了凌沖一眼。 凌冲心下有数:「秋少鸣两次败于我手,以他心性,绝难容忍,定是回山苦练,没脸再参与京师之会。」默不作声,只当不知。 岳秀接着道:「惠帝此人十分昏庸,近日宫中又传出纳妃之言,此是小事,也不必去管。只是他欲借水陆道场大会,搜罗天下延寿丹药,却是万万不可。我玄门正道虽不插手俗世政务,但有个不成文的章法,便是坐上龙椅之人,必要如凡人一般,有生老病死,不可长活在世,把持神器。惠帝既要延寿,又不肯退位,已是大逆不道。因此今日请诸位同道来此商议,究竟该当如何处置。」 玄门对俗世政权全无兴趣,偶有弟子修道不成,去红尘之中做官为将,享受人间富贵,只要不显露神通,杀生害命,也懒得去管。但皇帝之辈,贪恋权势,一旦长存于世,对众生而言,非是好事。因此歷代帝王,若求长生,须当捨弃皇位才可。惠帝此人,老而昏聩,偏生不肯放权退位,又要趁着这次水陆道场,搜刮长生丹药,触及道门底线,因此玄门七派各遣弟子前来处置。 惠帝之事,对玄门而言,乃是癣疥之疾,不足为患,当务之急是筹划如何度过道家四九重劫。白云观中几人,修为不高,却是各派掌教、长老嫡系,足可定夺此事,又可藉此磨鍊新一辈弟子,何乐而不为?可怜堂堂大明帝王,老来下场就在这座小小白云观中,被区区几人定下。 凌沖冷笑道:「岳师兄出身神木岛,自然知晓惠帝此次纳妃究竟是要娶哪个了?」岳秀一愣,说道:「确是知晓,乃是东海鲛人一族公主鲛娇,生的国色天香,还曾在本门中小住了几日。」凌沖冷笑道:「岳师兄,凌某以为比起甚么水陆道场、延寿丹药,还是先来说说这位鲛娇宫主的好!」 商奇皱眉道:「鲛人一族虽是妖类,但秉性纯良,极少生事,嫁入宫中也没甚么不好。凌师弟为何抓住这一点不放?」凌沖道:「几位有所不知,那鲛娇虽是鲛人宫主,却并非甚么良善之辈,乃是天欲教主弟子,修炼魔道功法。若听凭她入宫侍驾,定要秽乱宫廷,挑起一场劫数!」 大殿之上烛火摇动,映着玄天上帝神像面容忽明忽暗,一片死寂之中,岳秀忽然大笑道:「不可能!凌师弟何出此言!那鲛娇在神木岛上居住经年,若真是魔教弟子,岂有瞒过我等之理!」商奇也皱眉道:「天欲教功法倡行採补,鲛人公主若是修炼,必有徵兆能瞧得出来。神木岛上下难道都是瞎子么?凌师弟之言太过了。」 秦钧一语不发,耳听几人对谈,他对甚么纳妃、鲛娇之事全不在意,只想早些到水陆道场上,见一见究竟有甚么奇人异士。凌沖淡淡道:「此事乃是本门叶向天师兄亲口说出,当年我随他去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半途与鲛娇偶遇,叶师兄无意中瞧破她的功法底细,那妖女出身魔门,绝不会错!」 凌沖搬出叶向天的招牌,信服力大增,商奇心下十分别扭:「本以为惠帝寿诞之事十分容易,只要不令惠帝得到延寿丹药便可,谁知还杀出个鲛人公主入宫为妃。那鲛娇若真是魔教弟子,此事就闹大了。」沉吟道:「贵派叶道友的眼力我是相信的,只是若不亲眼见一见那妖女,着实不好判断。」 第422页 凌沖道:「此事容易,鲛娇不日便要入京,此刻想来已离京师不远。几位若是有意,立刻起身赶去确认,若真是魔教弟子,当即下手诛杀,如何?」张守正对鲛娇深恶痛绝,凌沖与张守正算是半个师徒,鲛娇此女出身魔教,意图不轨,两方考量,皆要杀之而后快! 岳秀还是不愿多生事端,说道:「无论鲛娇是否是魔教弟子,我等若是猝下杀手,挑起一场风波,反而不美。莫若静观其变如何?」凌沖冷冷道:「鲛娇身为魔门弟子,你神木岛居然全未看穿,若任其入宫,必有大难!现下朝政不稳,外有靖王虎视眈眈,一旦两相结合,猝起发难,天下生灵何辜,要受此荼毒?你们若是不去,我自家去。此事我太玄剑派伸手管了!」 凌沖身为掌教嫡传弟子,却是有底气如此说,甚至有些门户之中,掌教弟子更为受宠,权柄之大,堪比一般长老。凌沖既发此言,便是存了必杀之心,无论有无帮手,总要取了鲛娇性命!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交流符术 鲛娇毕竟在神木岛呆过几年,若说没看出其魔教根底,神木岛也难辞其咎。但以木清风老祖的眼力,绝无可能被瞒过,其中定有猫腻,岳秀也是精明之辈,转念就想到必是自家老祖瞧出了端倪,默不作声祸水东引,笑道:「鲛人公主之事,只是猜测。不必心急赶去,待其到达京城,也还来得及。为今之计,先把水陆道场议出个章程,莫让惠帝得了延寿丹药才是。」 众人深以为然,鲛娇便是魔教弟子,不入宫门也翻不了天去,一旦坐实,自有高手前去对付,不必他们操心。还是商议水陆道场之事最为紧要。凌沖却不依不饶,说道:「防患未然,未雨绸缪。等鲛娇入宫,再要除去,投鼠忌器,要难得多。诸位既然不肯出手,凌某自去便是。至于水陆道场之事,只要看顾得当,也算不得甚么。」言罢转身便走。 商奇眼中寒光一闪,叫道:「凌师弟!水陆道场兹事体大,你太玄派不肯出手,只好由我等代劳,只是到时莫说我等不给贵派面子!」凌沖充耳不闻,大踏步出了白云观,御剑而走。岳秀冷笑道:「这位凌师弟太过刚烈,非是载道之器,杀性太重,乔淮安之死,不知少阳剑派要如何报復了!」秦钧想了想,迈步便走,化为一道剑光飞去,追凌冲去了。 岳秀与商奇对望一眼,微微冷笑。凌沖剑光在前,忽然心头一动,按落云头,落在一处小丘之上,不旋踵又有一道剑光飞来,落在他身边,正是秦钧,见了凌沖微笑道:「凌师兄走的好快。当年灵江一别,已有八载,我随沈师兄回山,便闷在门中修炼,这次讨了特意讨了这个差事,也算来透透气。凌师兄方才说惠帝新纳的妃子是魔门弟子,若是师兄要动手杀她,算上我一份如何?」 当年秦钧跟在沈朝阳身边,畏畏缩缩,如今长成了美少年,口齿也灵动许多。凌沖笑道:「当年灵江一别,想不到八年之后才行相见。我方才说要去杀那鲛娇,阻其进宫,若是商奇、岳秀两个点头同去,还有几分指望,只有我俩,却是不成。鲛娇乃是金丹级数,她身边必有天欲教派遣来的护卫,加上一个深藏不漏的国师曹靖,要杀她谈何容易!」 东海初逢鲛娇之时,其便是金丹境界,几年不见,不知精进到甚么地步。天欲教主好容易培育出这一步好棋,定遣高手随侍在侧,以卫周全。再有曹靖亲自护送,这位大明国师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到如今也没人知道究竟修为到了甚么境界。 要是岳秀与商奇两个金丹之辈出手,还有几分胜算,单凭凌沖与秦钧,生死符的底细轻易不能暴露,唯有死路一条。凌沖一路之上,就在苦思对策。秦钧冷笑道:「难不成那魔教妖女有三头六臂?我俩联手,还杀她不得么?」凌沖摇头不语。 丹田中晦明童子忽道:「这小子是正一道的传人罢?」凌沖阳神奇道:「你怎么知道?」晦明童子道:「他一身正一符法气息,甚是纯正,若是瞧不出来,岂不有损我天下第一神符的威名?」正一道传承久远,还在太清门之上。门中符术走的是上清一脉路数,与太清同出道门,但精微之处,略有差别,别有妙用。尹济祖师创立太清门时,便曾参考正一法门,太清门创立之后,两派弟子相互别苗头,竞逐谁家符术更为精妙,谁才是玄门符术正宗。 想不到万载之后,当年风光一时的太清门已是风流云散,正一道却安安稳稳传承了下来,晦明童子一念至此,颇有些抑郁,说道:「你欲学太清符剑,正可与这小子探讨一番。我观他修炼的,亦是符剑双修之法。」 凌冲倒是对沈朝阳甚是关心,当年灵江一会,叶向天深沉藏芒,沈朝阳却是慷慨豪迈,颇有侠士之风,当时便十分心仪,问道:「不知沈师兄近年如何了?」秦钧笑道:「我在癞仙金船中取了一件宝物,助沈师兄纯炼真气,已于三年前修成婴儿,如今正在门中闭关温养。」 凌沖笑道:「沈师兄冲破玄关,可喜可贺!」算算日子,沈朝阳竟与叶向天同一时日修成元婴,二人皆是惊才绝艷,并称为玄门双璧,都是心高气傲,欲求上乘道果,反覆打磨根基,如今终于开花结果,日后定能一飞沖天。 凌沖问道:「不知秦师弟修炼的贵派剑术还是符术?」秦钧笑道:「我欲学沈师兄一般剑符双修,特意求他传我法门,只可惜资质愚钝,学不到师兄三成功夫。」凌冲心念一动,说道:「说来也巧,我恰得了一部道经,专述符文之道,只是本门不精符术,自家研习,全无存进,不若与秦师弟讨教一番,如何?」 第423页 秦钧笑道:「凌师兄乃是自家人,讨教二字再也休提,我也不过初窥门径。只要不涉本门根本道诀,小弟定是知无不言。」每一门派中根本道诀乃是重中之重,传承之核心,万万泄露不得,一旦走漏,天涯海角,就算剩至最后一人,也要追杀到底。 沈朝阳与叶向天私交极厚,惺惺相惜,秦钧这才肯与凌沖亲近,不然玄门正宗大派弟子,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还会巴巴的御剑追来?凌沖当下捡太清符经中几种符文绘制之法说了,秦钧初时还笑容满面,听罢凌沖描绘,露出苦思之色,正一道中亦有与这几种符文功效相近的符箓,但要么勾勒艰难,不及凌沖所说那般简洁,便是比之简洁了些,威力又大打折扣。 秦钧竭尽所学,勉强将凌沖所述几道符箓拆解出来,与凌沖交流一番。心下暗惊:「这几道符箓虽不繁复,但精妙之处,比本门心传丝毫不差,分明自成体系,凌师兄是从何处得了这等符经?」丹田中晦明童子得意笑道:「这小子就是个土鳖,我只轻露一手,便惊得像个蛤蟆,欺负他太也无趣,叫那个甚么沈朝阳的来还差不多!」 第三百三十章 叠符法符窍法 方才凌沖所述几道符箓,皆出自晦明童子传授,精微奥妙,果然惊得秦钧张大了嘴合不拢来。晦明童子身为太清符术集大成者,小露一手,心底十分痛快,趁机笑道:「凌小子,你看看,我只略施小计,那几道符箓不过是祈禳部中最简略者,便将他惊得体无完肤,可见我太清符术实是高过了正一道!多少人强破头要学太清符文,你身在宝山而不自知,何其蠢哉!」 凌沖早已习惯了晦明童子时常调侃、引诱自家修炼太清符术,阳神笑道:「太清符术的确是道家正宗,可惜我已修炼了太玄剑术,不会更改根本道诀了。晦明还是助我修炼太清符剑,凝聚新的一道剑光罢!」 晦明童子气的直哼哼,说道:「太清符术何等玄妙,我若传了秦钧这小子,他必要欢喜的连叩八十个响头,到了你小子手中,却是其如比率,真真气死我也!」黑白生死之气旋转不休,就在凌沖丹田中往来冲突,发泄不满。生死符闹得正欢,阴阳之气陡然一动,作势刷来,晦明童子惊声尖叫,急忙遁入玄剑幻境中躲避,他平日以符箓正宗自居,瞧不起太玄剑术,不肯在玄剑幻境中逗留,但阴阳之气太过霸道,刷动之下极有可能动摇他之本源,没奈何,唯有躲为上策。 果然阴阳之气又蛰伏起来,不去理他,悠游自宁。晦明童子惊魂未定,自玄剑幻境中叫道:「罢了罢了!本来本祖师还有叠符法、符窍法与这小子些好处,今日甚是晦气,不说也罢!」躲在玄剑幻境中生闷气。 凌冲心头一动,笑问秦钧:「秦师弟精修符箓之道,可知何为叠符法,何为符窍法?」秦钧笑道:「这两道法门乃是符修之中无上妙法,近似于剑道中剑气雷音与炼剑成丝两种绝世剑法。叠符法,便是以精微手段,反覆描绘一道符箓,叠加不停,叠符越多,符箓威力便越大。试想便是最简单的一道明气符,聚炼天地灵机,若是叠符数万、数十万次,所能吞纳的灵机岂非汪洋如海?一旦释放开来,堪比纯阳大能之一击!」 「这叠符法说来也无甚诀窍,靠的便是辨识入微的真气操控力道,与一颗沉稳深潜之道心。本门歷代皆有前辈专修此法,选定一枚符箓,终身书画此符,叠叠相加。只是此法亦有弊端,若是一个不慎,符箓稍有画错,或是真气施展稍有不纯,非但前功尽弃,还要将之前苦功所化符箓一气引爆,真气走火,本门中死于这叠符法的弟子,年年却也不少。」 「至于符窍之法,则更是精深,乃是符门中不传之秘。符箓者,练气士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恃之以号令鬼神,与天地相往来者也。我辈符修所求最高境界,是以精气神三宝,书画天符,通达造化,与元神相合,长生不死。符修者将符文看做一具生灵之体,与人身一般,与天地相应,自也有穴窍气脉之分。符窍之法,便是演化符中穴窍之道,所谓『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画符不知窍,徒惹鬼神笑』。便是此理。」 「符修者,若能通达符窍,则真气一以贯之,通达无碍,一符之出,天地俯首,造化相随,所向披靡。到了这等境界,已是长生之辈,非復凡胎了。叠符法与符窍法须要兼修才可,叠符法便如修炼肉身宝筏,符窍法开启穴窍气脉,而后元神附着其上,方可乘其宝筏,横渡苦海!这两道法门皆是符门上乘修法,若无真传,万万不可轻易修习,否则定有奇祸临身。凌师兄要慎之又慎才可!」 凌沖听闻符术之道尚有如此多奥妙,不禁有些心痒难搔,有晦明童子这位纯阳老祖在,真传法门唾手可得,也不必但有真气走火,简直就是任何符修都梦寐以求的上佳师傅,可惜他始终志不在此,想了一想,说道:「原来如此,可惜我所得符经残缺不全,只略提过这两种法门,却无修炼之法。我偶然记得,便问问师弟,原来还有这等玄妙。」 秦钧道:「凌师兄所得,可是太清遗经?此方世界,唯有太清门符术堪与本门相提并论,更有玄妙。方才那几道符箓高屋建瓴,立意深远,非是绝世大派不能创出。唯有太清门才能解释,可惜这道符修传承早已湮没无闻,沈师兄年少之时,曾遍访天下,倒是无意中寻得几个道人,自成修炼太清符术,言语之中颇为不善,得知沈师兄出身本门,群来挑衅。沈师兄那时火气未消,便已符窍法将之一一击败,只是留手未取其性命。那几人灰头土脸的跑了,事后沈师兄甚是后悔,不该逞一时之强,得罪了旁人。如今想来,那几人定是太清遗脉,并非所学不如本门真传,实是经逢大变,传承缺失而已。」 第424页 凌冲心头一动,悄然问晦明童子道:「当初在灵江之底,雪娘子曾手持一枚太清符箓,破去遗府中法力禁制,想来是从太清遗脉弟子手中取得。晦明可知当年太清门遭难之时,可有甚么长老弟子逃出么?」 晦明没好气道:「我在灵江江底显化灵智,太清门覆灭之事又岂会知晓?不过尹济那厮算无遗策,最善推演未来之变,想必早有对策,太清门道统在这方世界虽则式微,但在星空星河之中,却甚是兴旺。我已灵智感悟虚空,可知无垠之地,尚有许多支太清传承。那妖女能取来太清遗符,彼辈弟子就算修炼的太清符术,与邪魔勾结,也非是太清弟子!你日后见了,都要清理门户,免得太清门清誉受损!」 凌沖点头道:「此事自然,若他们真与雪娘子勾搭一处,自要全数剷除!」晦明童子忽然笑道:「那些鼠辈假借太清之命,修炼太清符术,你一个剑修出手,不知根底,定要吃亏。不如我传你太清符术的根基,你有些见识,以后对阵那些败类,也好有个准备不是?」时刻不忘勾搭凌沖修习太清传承。 凌沖阳神但笑不语,晦明童子大叫一声:「气死我也!」阴阳之气又是一抖,吓得他忙钻入玄剑灵光幻境深处,就在承干剑光之下盘绕,说甚么也不敢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身入红尘 克己復礼 一物降一物,晦明童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阴阳之气。生死之机也算是阴阳范畴,受阴阳之气克制,但反过来看,若能炼化一丝一缕的阴阳之气,对晦明童子之补益亦是极大,他才每日无所事事,除了劝诱凌沖修炼太清符法,就是望着阴阳之气垂涎欲滴。 凌沖又与秦钧略谈了谈符术之道,晦明童子间或插一两句嘴,所述虽然短少,皆能切中要害。秦钧越谈越是惊讶,凌沖虽是剑修,但所道符术言之有物,恍如修炼符术的大行家一般,秦钧修行上有许多难题,趁机一一请教,凌沖瞠目不知所答,晦明童子好为人师,忍不住出声指点了几句,凌沖便依言回答,颇令秦钧有茅塞顿开之感。 秦钧忍不住嘆道:「我知道了,凌师兄所得便是太清门符经无疑,也唯有太清门所传符道,方可与本门比肩!」凌沖嘆道:「我也有过怀疑,可惜所得不过是一本残谱,只记载了些基本符箓,并无太清门上乘符术之道。」 秦钧嘆道:「可惜太清门万载传承,一朝风流云散。至今尚是未解之谜。」凌冲心头一动,太清门一朝瓦解,只听说与清虚道宗有关,且在背后出力的角色颇不光彩,试探着问道:「我听说太清门覆灭,便有清虚道宗推波助澜,为了争夺玄门第一大派的宝座。师弟可有耳闻?」 秦钧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太清门覆灭,的确与清虚道宗脱不开关系,当年太清门横压天下,门中号称八百金丹,一百单八脱劫,又有一十八位修成纯阳元神的真仙老祖坐镇,只可惜被清虚道宗算计,利用域外天魔之力,先消磨了十八位纯阳老祖法力,再一一蚕食,最后一举奏功,覆灭太清,这才自家坐上了玄门第一大派的宝座。只是其中究竟如何,只是道听途说,已有万年之久,真相怕是早就湮灭无闻了。但有一点,太清门创派祖师尹济,并未坐化,而是飞升九天仙阙,有这位祖师在,太清门迟早捲土重来,到时不知清虚道宗是个甚么下场!」 太清门覆灭乃是万载前之事,算是玄门一大公案,但众所认同者,与清虚道宗有关,太清祖师远在天庭,却迟迟不来报復,玄门各派私下猜测,怕是清虚道宗气数未尽,一旦盛极转衰,定会有极凌厉的报復接踵而来。 凌沖却知尹济祖师早已留下后手,便是晦明童子生死符,只是不知为何要选中自己,绝不会转修太清符术,一番算计岂非白费?晦明童子生死之气一吞一吐,气道:「我开启灵智也不过近几千年之事,太清门养了一群废物,连祖师传下的基业也守不住,被人灭了传承。不过也无妨,有我晦明老祖在,要多少弟子便有多少弟子。」想起凌沖始终不肯转修太清符术,心头气闷,只能缩在玄剑幻境中生闷气。 凌沖问道:「不知秦师弟在何处落脚?」秦钧道:「那座白云观乃是清虚道宗下院,我正一道的下院在城西一座守心观中,我便在彼处落脚。凌师兄有暇,可来此处寻我。」玄门各派在俗世中皆有下院,派遣弟子主持香火,一来是出山歷练的弟子有个落脚之处,二来就近打探俗世之情。 凌沖笑道:「本门下院在金陵城外,非在京师。我借住在师侄张亦如府上,他的祖父便是当朝首辅张大老人,这几日我正随他修学儒门心法。」 秦钧甚是机敏,闻言笑道:「师兄遮莫是要淬鍊道心,进窥金丹境界么?我听掌教师尊言道,要修成金丹,先要淬鍊道心。因为修炼罡气,自身真气向真阳之性转化,威力大增,便须有更为高明的心境来统御真气,才不至于走火,唯有道心精微,才能操控真气,圆融神魂,化合为丹。各人缘法不同,淬鍊道心的法子也不尽相同,凌师兄从学儒道心法,想来也是贵派郭掌教为你设想的,最为合适的法门了。」 凌冲心头一动:「我自小好道,但开蒙所学乃是儒教圣人之言,如今淬鍊道心,依旧归于儒教,恩师用心良苦,我今日听了秦钧之言,方才领悟。佛门炼心称为明心见性,玄门炼心称为自然无为,儒教炼心则是克己復礼。三教相通,看来我要得道心圆满,唯有行万里路,阅尽沧桑才可!」 第425页 儒教心法讲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由知行合一而至克己復礼,所谓青莲荷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是一家。大道深处,殊途同归。凌沖这才明白,为何郭纯阳遣他下山,先学儒门心法,再来主持水陆道场,这一下山,不到道心圆满,修成金丹,怕是不能回去了。 凌沖先前随学儒教心学,虽然用功,对前路始终迷茫,被秦钧一语点破,顿明今后之路,心下也自畅爽起来。心境变化,自然带动真气之变,玄剑灵光幻境中三十六道天罡真气,又有数道一口气化入其中,再也不分彼此。 玄剑幻境走的是兼容并蓄,开闢天地的路子,罡气吸纳的越多,威力也就越大。如今已有八道天罡之气被玄剑幻境完全炼化,玄剑幻境幅员也自扩展,化为了二百里方圆之地,已算十分广阔,但处身丹田,依旧只是一道小小光点,极不起眼。 生死符在玄剑幻境中呆的好好的,猝逢巨变,只见数道天罡之气浮现,又被玄剑幻境吸纳了进去,跟着虚空扩张,承干剑光所化天柱显得更加恢弘高挺,气象万端。晦明童子又惊又气:「这小子修为又有精进,难得是找到日后炼心所向,只是如此一来,更不能修炼我的太清符法了!」 秦钧见自家一句话,凌沖忽然站直不动,周身隐隐发出一股虚无缥缈气息,竟是有所领悟,不禁又惊又羡。玄剑幻境炼化数种罡气也不过几个唿吸的功夫,凌沖长吁一口气,目中一片晶润之意,笑道:「多亏秦师弟一句话,令我心结解开,日后但有有所,皆赖师弟今日之赐!」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兼济天下 经纶补天 秦钧笑道:「凌师兄说哪里话来?助人成道乃是莫大功德,何况我不过闲言闲语几句,算不得甚么。」凌沖嘆道:「世人皆以为修道之士,有无穷享受,还能证道长生,谷神不死,岂不知为道日损,损而又损,以至于无为。若不能日日精进,到头来空负一身所学,依旧是黄土一坯,更是凄凉。得师弟一语道破玄关,我已知如何淬鍊道心了。」 秦钧忙问:「师兄要如何炼心?虽然每人缘法不同,但多听闻些经验,终归是有些好处的。」凌沖道:「我出身世家,自小熟读圣贤之书,虽立志学道,但骨子里终究有几分儒者之风,恩师命我修学心学,便是了却这一段因缘。再者无论佛道儒三教,若要出世,须先入世,恩师命我主持水路道场,便是早有所见,只是我今日才发觉而已。儒者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如今乱世将临,内有曹靖妖道为祸,外有靖王谋反经年,任一得逞,皆要天下大乱。我既学儒道,当思先圣周游列国,一剑傍身,为百姓求太平而已!」 秦钧惊道:「凌师兄之意,难不成是要以一己之力,拨乱反正,镇压靖王叛乱与妖道曹靖么!」练气士修为日深,每日观照自性,练气自守,红尘滚滚,躲还来不及,唯恐沾染道心。但凌沖走的儒家之路,讲求以身入世,为万民求福祉,功成身退,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也。 凌沖点头道:「我修为精进,方才又得师弟之言点化,已然能了悟几分天机,靖王与曹靖之乱,便是我心劫,只要将之化解镇压,便可一举铸就金丹!」靖王密谋造反,推翻大明,自家当皇帝,但其为人嫉贤妒能,绝非明主贤君。曹靖更是不知从何出身,但二十年来以房中助兴之药见喜于惠帝,亦非正经修道之辈。这两人联起手来,谋夺江山,是要置万民与水火之中。凌沖若能一举将之镇压,使百姓免遭涂炭,自然功德无量。冥冥之中自有气运加身,修成金丹也是易如反掌。 其实歷代多有练气士下山辅佐明君真命天子,为的便是推翻暴政,建立新朝,天下归心,民心所向,自有无量功德加身,虽不能立地成道,好处也是多多。 凌沖悟透自后去路,道心活泼,居然隐隐把握住了几分命数走向,只要能力挽狂澜,救大明江山于既倒,这一份心念通达之力,足可将他修为推至一个莫可名状的境界,这才铁了心要管一管朝政之事! 秦钧苦笑道:「玄门正宗早有定律,练气士不得以法力神通干扰俗世朝代更迭,违者立诛之!凌师兄若冒天下之大不韪,被人发觉,就有大祸临头。」 凌沖冷笑道:「修道人便是与天地争夺那一线生机,做事岂可畏首畏尾?再说曹靖坐享国师之位二十年,运用神通的机会也不会少了,未见玄门中有人前来惩戒。我欲为万民福祉,诛杀奸佞,顺天应人,若有人前来阻拦,就算我不是对手,太玄峰上掌教恩师可也不是吃素的。只请秦师弟对今日之事务要守口如瓶才是!」 秦钧嘆息一声,说道:「凌师兄既然心意已定,我也不再劝。请放宽心,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凌沖点头,他要诛杀曹靖、靖王,必要闹得人尽皆知,纸里包不住火,早晚玄门同道会得知此事,必会有人藉机生事,前来挑衅。此事也算一桩禁忌,当然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最后走漏风声,只要平定祸乱,心境通达,功德加身,立刻修成金丹,剑术当可更上层楼,再有生死符傍身,纯阳老祖不出,打不过总有机会逃命,也不必惧怕谁人。 秦钧见凌冲心意已决,也不再劝,殷殷道别,御剑而去。凌沖就在小丘之上,凝立良久,披襟当风,似是成了一座石人。晦明童子道:「无论玄魔两道,多有弟子潜入世间,享受富贵,体悟红尘,修炼道心,待到有朝一日,功德圆满,此心自能不然片尘,依旧回归自性,一念之中照见大千,那时才算得了上乘道果。那个甚么藩王与妖道,正是你的魔劫,正好杀之证道!」 第426页 凌沖嘆道:「我虽明此理,还需从长计议。曹靖身边又多出个魔女鲛娇,靖王身边也必有修道之辈贴身护卫,要除去二人谈何容易!」回至张府,已是二更时分,张守正夤夜未眠,生恐凌冲出事,见他回来,松一口气。随机面色一变,细细打量凌沖,只觉他出门时尚有些举棋不定之意,此刻却神采飞扬,似乎堪破了甚么谜团,信心十足,连带整个人也自光彩焕发起来。 张守正笑问:「小凌你现下颇有气吞山河之意,不是有了奇遇,便是心境修为更进一步,当真可喜可贺。」凌沖一惊,张守正虽然不修道法,但毕生揣摩经义,存神导引,形神双了,神魂竟是敏锐之极,一眼瞧出凌冲心境突破,这等人若是修道,最合噬魂道或是太清门炼神部中所传炼神之法,最后成就纯阳元神,白日飞升。 凌沖也曾劝过张守正修习道术,就算太玄剑诀不可轻传,有晦明童子在身,央求几句,传下个太清玄始之气的法门,想来也是应准的。但张守正看的甚开,说道:「我毕生做学,不惑之年进入文渊阁,知天命之年蒙天子恩德,统领内阁,已是位极人臣,这一辈子的福德都享受光了,哪还敢奢图长生果位?贪多误事,反遭天妒,不学也罢,还是安享晚年,落个善终罢!」 凌沖笑道:「老大人心境清明,学生这点微末修为还入不得你老法眼。这一趟白云观赴会,确是想通了些杂事,此刻灵台清明,以至于皮相外露。」张守正笑道:「好!无论读书人还是修道人,都要求诸于己,求诸于心。这心境二字方是根本,你能悟透此道,修为精进当是不远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应元普化雷符 张守正年岁一大,熬不住夜,说了几句便去歇息。张亦如满面兴奋之色进屋,问道:「师叔去白云观赴会,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不知玄门各派都有哪些高手赴会?」 凌沖淡淡说道:「我见了清虚道宗商奇、神木岛岳秀、正一道秦钧,还有少阳剑派的乔淮安四人,话不投机,便先回来了。」张亦如笑道:「商奇我知道,乃是清虚长老秦拂宗弟子,修成金丹级数法力,号称气贯连珠,绵绵密密,十分厉害,岳秀秦钧便不大晓得。至于少阳剑派的乔淮安,算是剑道的奇才,我久欲与他切磋剑术,师叔若是有暇,带我去白云观寻他斗剑如何?」 凌沖淡淡说道:「不必去了,乔淮安出言不逊,已被我一剑杀了。」一句话轻描淡写,却把张亦如噎得死去活来,期期艾艾道:「乔淮安那厮听闻修炼的五音七绝剑法,以五音入剑,十分凌厉,师叔用的甚么剑法杀他?」凌沖道:「左右是些小手段,剑中藏剑,他不及防备,被我一剑斩首,我收手不及,连带阳神也一併斩了。」 张亦如如被雷击的蛤蟆,张大了嘴,半晌才道:「师叔是将乔淮安杀得形神俱灭么?这下仇怨可是结大了!乔淮安之师只是少阳剑派中普通长老,但其人天赋极佳,曾得少阳掌教亲授道法,师叔杀了他,连阳神也一併斩了,只怕少阳剑派不会善罢甘休。」 凌沖冷笑道:「乔淮安便再受宠,也比不过杨天琪,叶师兄断了杨天琪一条臂膀,少阳派早就欲杀我而后快,乔淮安想要捡便宜上位,自家修为不济,也怪不得旁人。少阳剑派要报仇,自可派人前来,我接着便是了。」张亦如想了想,苦笑道:「师叔所言倒也没错,乔淮安再厉害,也比不过杨天琪是掌教亲子。叶师一剑斩落他臂膀,此仇早就无可化解,多一个乔淮安也算不得甚么。」 杨天琪之事,太玄剑派与少阳剑派早生龃龉,太玄重光时,就有烈火金光剑前来问罪,却被郭纯阳斩灭先天血神六大分身的威势吓到,不敢发难,灰熘熘跑回少阳。这几年少阳剑派也不曾主动生事,只有乔淮安心思不纯,要借为杨天琪报仇,挑衅凌沖,结果被杀,双方冤雠更深一层。 凌沖全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少阳剑派再派乔淮安这等货色来寻仇自也不惧,若有金丹级数之上的高手前来,太玄剑派也不会坐视,必有对应之策,为今之计,先要诛除鲛娇曹靖之辈。吩咐张亦如道:「亦如,你去打探一番,看看曹靖护送鲛娇到了何处。」 张亦如问道:「师叔打探鲛娇做甚么?」凌沖冷笑道:「鲛娇是魔教弟子,若是入宫,定要掀起无边波澜,我欲抢在之前,将其击杀!」张亦如大是兴奋,笑道:「好,除魔卫道本是我辈修道人当为之事,我这就去打探!」兴沖冲去了。 天近三更,凌沖索性不睡,端坐静思,问晦明童子道:「晦明,鲛娇本是金丹修为,再加上一个神秘莫测的曹靖,我欲杀此二人,修为境界不够,有甚么法子修炼几道能速成的符箓么?」晦明童子嗤之以鼻:「我太清门符法乃是玄门正宗,最重厚积薄发,你要取巧之道,没有,没有!」 凌沖笑道:「便是玄门正宗,也要有方便法门才是,方能显出太清门符法不凡不是?」晦明童子哼哼道:「此言倒是有理,太清门中倒有几道威力极大,又能速成的符箓,你若要诛杀魔教弟子,自是以雷符为佳。」凌沖眼神一亮,忙问:「这道雷符不知如何修炼?」他有天雷剑光在手,修炼雷系法力驾轻就熟,又能速成,乃是最合现下所用之道。 晦明童子道:「雷法一道,玄魔两道皆有流传,至于雷符么,便以太清与正一所传为正宗。正一道雷符为五雷天心正法,以心统御五行之力,化为神雷,诛魔降妖,刚勐莫垓。太清门所传雷符唤作应元普化神雷,采先后天阴阳之气灵机,凝练雷符,不在正一道雷法之下。你有天雷剑光在身,修炼应元普化雷符当是事半功倍,只是这道雷符要发挥偌大威力,必须採纳九天雷霆之气补益其中,猝然发难,才有可能威胁到金丹级数高手。」 第427页 凌沖皱眉道:「如今天象晴朗,雷霆不发,如之奈何?」晦明童子一笑,总有些不明意味在其中:「蠢材!你有阴阳之气在手,比九天雷霆更加玄妙,若以此气练符,威力还要超过雷霆之力!」凌沖警觉道:「阴阳之气我尚不能操御,全靠自行发动,且祭炼不易,你撺掇我用阴阳之气练符,怕是不安好心罢?」晦明童子小胸脯拍的砰砰直响,大义凛然道:「我晦明童子乃是堂堂法宝元灵,岂会欺瞒你一个小小炼罡的小辈?应元普化雷符,你到底学不学!」 凌沖马上道:「学!」应元普化神雷定是一门上乘道法,又与天雷剑光相通,不学才是傻子。晦明童子甚至满意,就如老狐狸偷到了小母鸡,笑道:「孺子可教,既然如此,我就传你此法!」 白日张府之中,凌沖正襟危坐,双手十指翻飞,凌空书画符箓。应元普化雷符乃是太清祈禳部中上乘符箓,符线繁复之极。太清门独创之法,勾画每道符箓所书笔划称为符线,用的符线越多,符箓便越复杂。同样,符箓越复杂,蕴含符窍便也越多。应元普化雷符是太清符文中为数不多的自生符箓,所谓自生符箓,便是只有基础符文,随着符修功力日渐增强,符文还可自我完善,越发精细精妙。 这也是与五雷天心正法不同之处,五雷天心正法修炼到最高境界,所依据的符箓与初学者所学一般无二,区别只在功力境界之高下。但应元普化雷符有一千人修炼,便有一千种模样,随各人心性、真气、机缘不同,各有无穷变化,当年太清门最为鼎盛之时,同时有数千人修炼应元雷符,变化之多,种类之繁,远超今人想像。 第三百三十四章 应元普化剑符成! 晦明童子传给凌沖的,亦是最为根本的基础符箓,要凌沖自家去体悟修炼,唯有以自身道力淬鍊完善,才最与自身相合。尤其凌沖还有天雷剑光、阴阳之气傍身,修炼雷法本就事半功倍,远比一般人迅捷的多。 他曾自修太清重玄符经,对符道薄有心得,也不必从最基本的画符书符练起,晦明童子只讲雷符诀窍,如何书绘,如何辨别符窍何处,如何以真气激发点睛。原本太清符术皆要以太清玄始之气催动,晦明童子别出心裁,将应元普化雷符略加改动,再传给凌沖。 每一派神通没有相应的独门真气,难以催动或是发挥最大威力。但雷法不同,本是先贤自九天雷霆、阴阳造化中引申出来,精简化为符箓,传诸后世。本源相通,就有了融汇之基。凌沖修习改动过的应元普化雷符,十指连动,灵光闪烁不定,或横或竖,或慢或快,或抹或挑,或点或捺,双手疾如电闪,如使飞剑。 幸好他精修大擒龙手功夫,十指灵活之极,又有剑术根基,应元普化雷符共有九十九道道根本符线,比甘露神符还要复杂许多。每一道符线皆与其余符线相连,难以一笔画出,且随修为增长,符线亦不断增加。凌沖得了真传诀窍,也足足修炼了三日,才能将这道符文勉强书画出来。 晦明童子还不满意,叫道:「太慢,太慢!你这般画法,何时能将此符一笔画出?唯有笔法连贯,这道雷符才算书画圆满。」凌沖一语不发,闷头修行。自入道以来,从来不缺毅力恆心,太玄剑术亦是百般锤鍊,方能有今日成就。这道应元普化雷符虽则繁复,但另有一番玄妙,修行之中,渐次体味,渐次深入,别有一番天地。 符、剑、气、魂、器,为此方世界修行之几大宗门。符修能与剑修并列一处,足见其玄妙不在剑道之下。凌沖一意修持,浑然忘我,到了第六日上,十指颤动,嗤嗤连声,指走龙蛇,鱼龙曼衍之间,一道九十九符线构成的符文顷刻之间书就。 这道符文一成,便狠命汲取虚空中游离的阴阳雷电之气,但天干物燥,已有多日雷霆不发,雷电真气自然极少。应元普化雷符汲取了半日,九十九道符线也不过亮起数十道,连半数都不到。晦明童子蓦地化为一条生死之气,钻出丹田,围着雷符上下观瞧,撇嘴道:「这道雷符毕竟改动了些,不是太清正宗嫡传,汲取虚空雷霆之意差了些。真正的太清应元普化雷符,练到高深境界,心念一动,就能强行沟通九天,摄拿雷霆之气,洗鍊自身。你现在功力不到,雷符符线不纯,且用我教你的法子,以天雷剑光之气洗鍊!」 凌沖低喝一声,玄剑幻境中天雷剑光喷出,一道璀璨光华绕空低旋,蓦地吐出一道先天灵机,灌入雷符之中!这道先天灵机是阴阳之气从九天雷霆中硬生生摄取出来,吸入腹中转了一圈,似乎瞧不上眼,又吐了出来,被凌沖炼入天雷见光。先天之机正是雷霆生发之气,为九天神雷中最为精粹一点,晦明童子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敢让凌沖修炼应元普化雷符。 一点先天灵机融入雷符之中,九十九道符线蓦地闪烁不定,先天灵机坐镇中央,与符文相合,汲取虚空雷霆之气吸力何止大了百倍?整道应元普化雷符受雷霆之气滋润,登时鲜活了起来,无风招展,猎猎抖动,凭空一卷,由虚化实,成就一道雷霆闪电,真气震盪之间,抽的虚空噼啪作响。 晦明童子哈哈大笑:「果然如此!就算改动了根本符箓符线,有先天雷霆灵机坐镇,亦能演化九天神雷,我果然是天下第一符宝,当真聪慧之极,哈哈!」凌沖不理他胡乱叫嚣,阳神中分出一点晶莹剔透的念头,飞入雷符之中,将之祭炼一番。好在雷符是他亲手描绘,先天灵机经由阴阳之气洗鍊,也自乖乖驯服,念头融入其中,未被充斥虚空的雷霆之气排斥,祭炼的十分之易。 第428页 凌沖埋头苦修剑术,极少修炼法器,除却还幽剑外,这道雷符尚是第二件祭炼的符宝,格外上心。符箓之宝,比法器祭炼的容易,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尽弃。符宝走的以虚化实的路子,勾勒符线,和于造化,尤其雷霆之气暴躁刚烈,极易暴走,更要慎之又慎。 一缕念头入主雷符中,就算祭炼了七八分,余下就是滴水功夫,以自身真气习练便可。晦明童子特意为凌沖改动雷符根本符线,就是为了能以太玄真气祭炼,凌沖刚要调动太玄真气,就见应元普化雷符化为一缕玄光,沖入丹田玄剑幻境,竟将天雷江光一口吞噬,运炼了几圈,这一道九十九条符线化为的符箓,摇身一变,化为方圆丈许的一团七色雷光,光华耀目,威严不凡,周遭有无尽雷电之气汹涌翻滚,更衬托的这道雷符散发无尽凶威之气,仿佛代天行罚,赏善罚恶,执掌阴阳。 晦明童子一声尖叫,忙也钻入丹田中,生死之气一滚,化为一位高只寸许的小童子,白白嫩嫩,身缠肚兜,露出两瓣小屁股,一撅一撅,盯着那团雷光勐瞧,叫道:「这是甚么变化!」凌沖也料不到会有如此变化,应元普化雷符竟将天雷剑光吞了,演化出这么一团雷光电云,看去威能赫赫,十分惊人。 他心念一动,那团雷光电云蓦地一转,依旧化为一道色分七彩,霹雳不绝的天雷剑光,心头大喜,看来应元普化雷符熔炼天雷剑光,也把剑光之性继承了下来,化为一团似符似剑的光云,又可剑符互易,这才是真正的符剑双修,剑符双了。晦明童子张大了嘴,忽然满地打滚开来,哭叫:「好好的应元普化雷符被你炼成了甚么怪样!咦?不对!」 第三百三十五章 雷符贯通 符剑双修 小胖墩一下翻身起来,一手拽着肚兜儿,一手摸着下巴,沉吟道:「应元普化雷符虽然改动了几根符线,勉强能以太玄真气催动,但威力绝赶不上太清门的正本,为何有如此异变?还把天雷剑光吞噬?是了!雷符中有九天雷霆的先天灵机坐镇,唯有这等先天造化之物,才能压服太清、太玄两门道法根基,融会贯通。这小子真是走了大运!这道雷符被他这么瞎练,居然练出了些名堂。」 凌沖初学乍练,专心致志运转那一团雷符所化雷光,全未发觉这团雷光竟然综合了太清与太玄两大玄门之长,变得任一元气真气皆可催动。其实也是如此,有先天灵机镇压,太玄、太清两部法门毕竟只是后天之法,哪能翻的天去?自然乖乖听命。晦明童子之所以激动,是因雷符以先天雷霆灵机为枢纽,融汇太玄、太清两道真传真气,贯通一气,乃是前无古人之壮举。以此符为发端,有望将两大玄门正宗真传融为一体,成就一门新的剑符之术! 说来凌沖也甚是好运,先是郭纯阳为他炼罡,不惜凿破九天仙阙人仙壁垒,盗取九天仙罡之机,凌沖体内阴阳之气藉此机会,将九天雷霆先天灵机强吞了回来,其藉此练成一道天雷剑光。后有晦明童子传授应元普化雷符,化合了先天雷霆之机与天雷剑光。太清门嫡传符法,非是有缘不传,那一点先天雷霆灵机更是万载难逢,就算纯阳老祖亲去九天,採集雷霆之力,也绝弄不到雷中先天灵机,唯有阴阳之气,关乎这一方宇宙莫大气运,乃是先天五太之一,还要高过雷霆蕴含的造化之机,才能把先天灵机强行抽出。 因缘际会之下,才有了这一道九天应元普化雷符的诞生,尤其其中还蕴含了天雷剑光剑意,分则为剑,合则为符,玄妙之极。凌沖这一无心之举,可说打破了玄门中千古不易之理,沟通两道道门根本道诀,意义非凡。 晦明童子惊喜之后,自思:「看来这小子果然有些机缘傍身,尹济那厮素善算计,既然要我跟在凌沖身边,说不得雷符之事早有预料,若真是如此,太清门復兴之重,真要压在这小子身上了!」 晦明童子鬼鬼祟祟算计不停,凌冲心念一动,丈许雷光喷出,雷霆真气犹如触手钢鞭,来回抽打不停。京城之内,有真龙之气压制,法力神通皆要降至五成以下,此处又是张府,凌沖不敢放开了试演,这团雷光空有威势,却无半点威能。 晦明童子笑道:「小子,你赚大了!这道雷符被你胡乱一练,居然贯通太玄、太清两大法门,只要以此符为枢机,说不定真能兼修两大玄门道法,那时你身兼剑、符两宗真传,出门都要横着走了!」 凌沖微笑瞧着那团雷光,说道:「修道之途,贵精不贵多,我已嫌修炼的剑诀太多,不能专一。太清符术之繁复精深,绝不在太玄剑术之下,我分心二用,只怕两方都不讨好,反而耽搁了道行修行。还是专精剑道。这道应元普化雷符亏了你才能练成,威力不俗,有此符傍身,就算对上鲛娇也有几分胜算。只要除去这个妖女,不令她搅乱朝纲,我便要週游天下,磨鍊道心,不修成金丹,绝不回山!至于修炼太清符术,还是等我为你寻一个根骨资质上佳的传人,你再来传授罢!」 晦明童子气的破口大骂:「你这头倔驴就是不肯听我良言相劝,太清符术天下第一,你就算捨不得你的劳什子剑术,抽空修习一下符箓也是好的。郭纯阳那厮还激我传你太上归藏真诀,淬鍊道心。那厮没安甚么好心,此法乃是太清门最高心法,既然尹济那厮挑中了你,我传你便是!」 第429页 凌沖奇道:「你自出世以来,便说尹济祖师选中我做他隔代传人,光復太清道统。那位祖师身在九天仙阙,为何不亲自下界,或是再寻个出色弟子,继承衣钵,非要我这外道剑修的弟子,来修习符术么?」 晦明童子恨恨道:「尹济那厮最是心思阴沉,我也不知他打算。但他布下大阵抽取天妖法力祭炼我时,便留了一道神念在太清遗府中。待我灵识成就,这道神念自然融入我元灵中。你一个傻小子,先有美人儿巴巴的将太清符经送上门来,无意中修炼了甘露神符,才能在太清遗府中祭炼了那根虚空锁链,我一时贪心,将虚空锁链吞噬,连带你的法力印记也一併炼化,再也分不出来。这些皆是尹济的手笔,万载之前便已开始布局,便如你欲求洞虚剑诀圆满,必要修炼我太清符剑,此是阳谋,堂堂正正,对你只有好处,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全无折中之法。尹济那厮的手段向来是环环相扣,就算你拖的了初一,也绝拖不过十五,反不如光棍些,早点下手修习符箓,待他有用你之时,也好出力。」 凌冲心下回忆,果然甚是蹊跷,先有齐瑶儿得手太清符经送他,请他代为解译,后有灵江之下,无意间祭炼虚空神符,又与晦明童子解下因缘,一环环一件件,就似背后一只大手推动这一切。若说这般算计乃是万年就已定下,实是令人不寒而慄。 晦明童子所言极是,尹济祖师所下皆是阳谋,走一步便有一步的好处,天下要学太清正宗符箓的人太多,偏偏选中了凌沖。他若肯接手太清门復兴之重担,以尹济祖师的手段,自有无穷好处等着他。一旦接下这些好处,自然就要接过太清门当年因果,譬如定要报復清虚道宗当年所做阴秽之事,但清虚道宗已是庞然大物,连太玄剑派强横之极,也不愿无故招惹。其中得失,着实要好生思虑一番。 凌沖沉吟道:「此事容后再议,我修成雷符,就有了克制妖邪之力,事不宜迟,抢在鲛娇入京之前,将她截杀!」 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缝罅隙 截杀贵人 晦明童子撇嘴道:「可惜没有九天雷霆之助,若能雷光兴发,这枚雷符还能汲取些虚空雷气,威力更大,如今只能暴起伤人,威胁到金丹级数的魔道修士。」九天应元普化雷符能汲取虚空雷气,若有雷暴雷霆发生,存入符中,一旦爆发,威力更大。雷霆之气天生克制一切邪魔,鲛娇就算修成金丹,猝不及防之下,被雷霆之气近身,也要身受重伤。 凌沖伸手一点,那团雷光化为一柄七彩剑光,抖动弹崩之间,散发凛凛寒意锐气,再一点,雷光剑光化为一道灵符,被他一口吞入腹中,笑道:「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我能修成这道应元普化雷符,剑符双了,已是意外之喜,若还不知足,就是取祸之道了。不知曹靖与鲛娇还有几日入京?」修炼雷法耗费几日功夫,曹靖若是快马加鞭,怕是已然入京,京师中神通法力受龙气压制,再要动手,便有许多掣肘。 张亦如白日随乃祖入宫,贴身保护,遣人回府禀告凌沖,说是曹靖往宫中发信,车驾已离京师不远,明日便可入京。凌沖眼中神光暴涨,霍然起身道:「成与不成,就在近日,且去会一会那位鲛人公主罢!」 此时曹靖车驾就在一处深谷中修整,这处深谷离京师不愿,快马加鞭,掌灯时分便可到达。但曹靖偏偏命车驾停留在此,似是在等待甚么人物。鲛娇与雪娘子两个也不下车,就在马车中闲聊。雪娘子对这位大明国师始终有深深戒备之意,不知怎的,一靠近曹靖身边数丈,就有些心惊肉跳,似乎面对一头上古凶兽,随时能将自己撕碎吞噬,说甚么也不肯下车。 鲛娇笑道:「师姐不必如此忌惮,曹靖此人虽是出身不详,但现下有求于我定会全力护持我等安危,不至翻脸成仇。」雪娘子冷笑道:「那人周身有一股寒气之意涌动,似乎所修道法天生克制我天欲教法门,难道竟是噬魂道的妖人么?」鲛娇摇头道:「曹靖一身玄门正宗法力,绝不会是噬魂道传人,当是出身玄门。但究竟是哪一派传人,却瞧之不透。」雪娘子道:「若是玄门中人,还要祸乱朝政,更是妖道!」 鲛娇笑道:「我等不也是奉了教祖之命,要败坏大明江山,掀起一场大战,教祖才好从中取利。」雪娘子面色复杂,问道:「师妹是何时入得本教麾下?为何所修道法与我截然不同?」鲛娇瞄了她一眼,娇声笑道:「师姐可是有些妒意?其实也没甚么,当年教祖畅游东海,无意间寻到了小妹,才有这一场机缘。至于教祖所传法术,师姐可自去问教祖,小妹却是无可奉告。」 雪娘子恨得牙痒痒的,却无计可施。鲛娇所修道法当在她之上,同等境界,绝无胜算,只能生生忍住。车外一个侍女声音传来:「国师大人说了,请公主在车驾中歇息,不必露面。再过一个时辰出发,今夜在最后一处驿馆中过夜,明日便可到达京师。」 雪娘子道:「知道了!」打发了那侍女自去,冷笑道:「曹靖那厮装的倒像,一路之上以礼相持,不落人口实,哪知竟是个祸国殃民的奸邪之徒!」鲛娇闭目静听,缓缓道:「曹靖选在此处歇脚,当有用意,这一路风平浪静,若是有甚么人敢来刺杀,也只能在此处动手了。我看他是得了消息,特意在此守候。师姐,我俩就静观其变罢!」 第430页 曹靖端坐车中,全部露面,自有弟子侍奉。亲传弟子共有三人,皆是一方高手,一位弟子问道:「师傅,眼看就要到京师了,为何偏要在此处歇脚?」又有弟子附和道:「不错,再赶些路途,便是一处驿馆,去那里歇息多好。省的荒郊野地,我等倒是无妨,怠慢了贵人,日后在天下面前说几句坏话,岂不冤枉!」 曹靖冷笑道:「你们跟随为师修道经年,也没练出几成法力,连眼力也如此不济,年岁都活到了狗身上!此处是深谷,面前就是一条罅隙山缝,这一路有为师坐镇,方能风平浪静。京师中不欲为师安全护送贵人入京立功者大有人在,前面罅隙便是最好的动手之处。为师下令在此驻扎,便是以静制动,待前面那些贼人沉不住气,自会露出马脚,不攻自破!」 三位弟子十分惊奇,护送贵人入京,必有前哨探马一路向前打探,但兵将回信皆是一无异状,谁知竟在前路设有埋伏,就有一名弟子大怒,转身喝道:「张前!给我滚过来!」张前正是统领三千大内禁军的统领,闻言忙即赶来,此人出身皇室旁族,也算显贵之家,武艺稀松平常,投身大内只为博取一个功名出路。为人十分圆滑,媚笑道:「国师大人,三位真人,不知有何吩咐?」 曹靖大弟子喝道:「速速调遣兵士,随我围剿叛逆!」张前奇道:「何来叛逆?」二弟子喝道:「就在前面一处山缝罅隙之处埋伏,被我师傅看破,你不要多问,快些聚拢兵将,送你一场大功!」张前望向曹靖,这位大国师点头微笑:「前方确有埋伏,只是几个不入流的小贼,使了些障眼法,瞒过了开路哨探,张将军只管统帅兵马,随小徒几个前去。」 有国师一句话,张前抹了抹冷汗,急忙去调遣兵将。若非曹靖法力高深,瞧破了前方伏兵之阵,车队贸然前行,被匪逆伏击,贵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全家性命就算交代了。大内禁军军纪还算严明,张前一同唿喝,眨眼就有两千兵士聚拢,杀气腾腾。曹靖吩咐道:「你们三个同去,将叛逆剿灭,不必留活口。贵人自有为师看顾。」三名弟子领命而去,张前忙率甲士紧随其后。 深谷数里之外,两座大山耸峙,两山相夹之处,只有一条宽仅十丈的罅隙山缝,在山缝中抬头望天,只可见天光一线,十分险峻。此处唤作天星峡,乃是京师之外第一险峻之地。若不走此峡,便须绕过两座大山,多耗费一日时光。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兵败如山倒 就因彼处险峻,官家曾几次耗费人工重新整葺,俱都不了了之。天下还是大明旗号,又离京师极近,也无盗匪出没,久而久之也无人去管。就在这处罅隙两旁山腰上,果然埋伏了数百人,为首是一位青年,手持长剑,满面英武之气,身旁是一位道士,手持一枚符箓,正发出莹莹宝光,将数百人笼盖在内,正是有此宝光遮掩,张前派出的前哨探马才未发现有人埋伏。 青年叫陈建德,出身歷代官宦之家。其父官拜御使,只因看不惯曹靖以房中丹药媚侍天下,搅乱后宫,上本参他,却被曹靖反咬一口,教唆麾下羽翼,一同弹劾。惠帝昏庸,不问青红皂白,竟将陈父捉拿下狱,陈父一口气咽不下,屈死狱中。陈建德自有颇号弓马,仗义疏财,着实结交了许多草莽之辈,学了一身上乘武功,乃父一死,家道中落,索性逃出京城,落草为寇,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听闻曹靖亲自出京,护送贵人东来,想起父亲屈死,拉了数百手下前来报仇。他身边道人是他落草时结交的野道士,会几手符箓之术,不知师承何处,功力也不甚高明。陈建德不识道术,奉若上宾。那道人也就乐得跟着他混吃混喝。数百人埋伏良久,有人忍耐不住,悄声问道:「当家的,等了这么久,那狗国师也不曾路过,怕是得了消息,早跑了罢!」 陈建德冷笑:「入京唯有这一条道路,若是绕山而走,必要耽搁行程,昏君怪罪下来,曹靖也要担干系,必会走这天星峡,你们只耐心等着便是!」又有人不怀好意道:「会不会是毛道长的符箓失了效用,被人瞧出虚实了?」姓毛的道士耳朵一动,怒道:「放屁!老子的符箓最是灵验,若是被人识破,早就派兵前来攻打了。现下还没动静,必是还未赶到天星峡,你们再敢胡言乱语,老子将你们扒皮点天灯!」 毛道人一发狠,底下喽啰登时不敢再说。忽闻马蹄声响,似有许多军马赶来,陈建德精神一振,低喝道:「小的们!都给老子埋伏好了,有一个露头,老子摘了他的脑袋!一切听我号令行事!」 就见千余余骑唿啸而来,马蹄翻飞,雪亮如云,行至天星峡前,为首将官大喝一声:「列!」千余马匹齐齐停住,整齐划一,阵列一分,现出其后五百名弓箭手,搭箭开弓,每一支箭上火光熊熊,竟全是火箭!陈建德一见,面色大变,吼道:「快走!」声还未落,人已先自跳出,向后急跃。 大内禁军中并非全是草包,也有懂得兵法之辈,既知天星峡有人埋伏,自有良策,便是火攻,挑选五百名弓箭手,各持火箭,张前与曹靖三个弟子立在阵中,张前手臂高举,大喝一声:「放!」数百支箭矢拖曳火尾,弓弦拉动之声中,齐齐向上飞射! 天星峡两旁数百名山贼哪里还不知行踪暴露,不及反应,就见火箭飞来,当下有生性兇悍者,拔出兵刃,拨打乱箭。但大内禁军皆是训练有素之辈,一波火箭飞出,阵势轮动,搭弓射箭,宛如天成,一轮齐射之下,足足有数千只箭矢垂落坠下。数百山贼平时打家劫舍算把好手,遇上官府禁军,立刻相形见绌,被火箭射的哭爹喊娘,当场就有百人死于火箭之下! 第431页 陈建德甚是光棍,见行藏暴露,敌人有了准备,扭头便逃,还不忘叫道:「毛真人,快用你的符术阻一阻官军!」毛道人硬着头皮,手中数道符箓一撒,一圈金光化出,将火箭排盪开来。曹靖三个弟子目力极好,见天星峡上有宝光一闪,大弟子冷笑道:「想必便是那厮的符术骗过了前哨探马,两位师弟随我去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罢!」 三人乘风而起,蹈空直上,直扑毛道人,人未至,三柄飞剑已然出窍,剑鸣声中,三道寒光切向毛道人周身要害。毛道人与曹靖的三个弟子一般,俱是胎动境修为,可说是四个草包斗法,但曹靖弟子胜在有飞剑护身,远攻近守两相宜。毛道人本想脚底抹油,就见三柄飞剑袭来,剑光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个不好,就是乱剑分尸的下场! 毛道人大叫一声,双手连扬,数十道符箓飞出,这些符箓皆是他歷年运功书画,平时宝贵异常,但生死顷刻,根本顾不得许多。每一道符箓蕴含法力不高,数十道何在一处,凝结成一座金钟倒扣下来,将其护住,三柄飞剑只胡乱攒刺,总算攻不破符光。 张前见三轮乱射,贼匪死的死,逃的逃,漫山遍野哀嚎之声响彻,暗暗冷笑,喝道:「众将听令!杀!」大内禁军兵分两路,攀上岩石,向残匪杀去。陈建德逃得最快,从后山下去,却见又有数百名军士早已等候一旁,大吼一声,手中长剑挥舞,连抖七朵剑花,剑气森寒之间,一招双势,七朵剑花就有十四名禁军喉头中剑,血花喷射。这招剑法确是精妙绝伦,哪知大内禁军竟是悍不畏死,同袍倒下,立时补上,数十柄刀剑向陈建德一齐刺下! 陈建德大吼一声,使了个八方夜雨的解数,长剑圈转,层层剑光涌动,护住全身,将刺来刀剑全数抵挡了过去。此人武功通神,已然打通周身穴窍,举手投足皆有无穷大力,只是尚未修炼仙家道诀,无法凝聚本命符诏,但真气附着剑上,一剑一掌,皆有无穷威力。数百名大内禁军围杀,被他奋勇遮拦,居然一时奈何不得。 张前率领两千禁军抢上山来,肆意杀戮,遇有跪地乞降者,也是一剑捅去,不留活口。数百名盗匪本被几轮火箭射的头晕目眩,再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掩杀,立时军心溃散,不知谁发一声喊,齐齐往四下里逃命。便闻刀剑切入身体之声、闷哼惨叫之声,数百名盗匪眨眼间就死了一半。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 张前率领两千禁军抢上山来,肆意杀戮,遇有跪地乞降者,也是一剑捅去,不留活口。数百名盗匪本被几轮火箭射的头晕目眩,再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掩杀,立时军心溃散,不知谁发一声喊,齐齐往四下里逃命。便闻刀剑切入身体之声、闷哼惨叫之声,数百名盗匪眨眼间就死了一半。 数百山匪对上两千大内禁军,结果可想而知。自火箭齐发不出一个时辰,已被清缴一空。那毛道人仗着一手符术,在陈建德处骗吃骗喝倒也罢了,遇上同样境界的三位国师高徒,交手不过盏茶功夫,便被捅了个透心凉,死的不能再死。只余匪首陈建德奔逃在外,也被大军围困,眼见就要不幸。 一位银盔银甲的将领向张前禀道:「大人,匪徒三百二十八人,除却匪首之外,已尽数伏诛。」张前十分满意,一路自渤海郡护送贵人入京,本就是大功一件,偶遇盗匪,连匪首尽数诛除,更是大大的功劳,回京少不了封赏,吩咐道:「将匪徒首级砍下以作辨识,尸体就地焚烧。分出一千兵马,由你统帅,直捣匪徒老巢,看看有无良民身陷匪寨,把匪寨也一併捣毁罢!」那银甲将领领命去了。剿匪向来就是油水极足的活计,匪徒大半身亡,留在寨中的只是些老弱病残,正可趁机一举捣毁,还可得手山贼歷年宝物珍藏。 张前也算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主掌禁军,总要顾忌些颜面,那银甲将领是他心腹,前去也是一样,他低笑一声,向曹靖三个弟子道:「三位真人出力甚多,等末将剿灭了匪徒老巢,自有一份厚礼奉上!」三人对望一眼,十分满意,哈哈一笑。忽然面上微凉,抬头望时,却是天降细雨。 天京之地,地处偏北,降雨极少,此时正值初秋,雨丝落下,沁凉舒适。张前大笑道:「看来天公作美,斜风细雨正合杀贼!左右!与我加把气力,将匪首拿下,死活不论,我有重赏!」今日主旨要护送贵人,剿匪只是顺带,也不必讲求甚么活捉死拿,众将士听了此言,更是群情耸动,当下又有数十人奔赴后山,一同捉拿陈建德去了。 陈建德被数百军士围困于天星峡后山,数年辛苦积累的一点基业也毁于一旦,心下悔恨之极,不该逞一时之快,前来刺杀曹靖,但悔之已晚,先要突出重围,保得性命再说。陈建德此人性子彪悍,重重围困之间,反倒激发其血勇之气,长剑噼斫连环,连杀数十人,但也身被数创,血流不止,兀自高唿憨斗不停。 围困他的大内禁军,也算身经百战,见其如此悍勇,也有几分佩服,但军令如山,必要取其项上首级方可,更将他围得水泄不通。陈建德几乎每挪动一步,必要杀死数人方可,而前人倒下,立刻有后人补上,眼看真气枯竭,只能眼睁睁被乱枪捅死!他心头悲凉,暗叫:「真是天亡我也!难道我堂堂八尺男儿,就要死在这黄山之中,做个无名野鬼不成!」 第432页 此时雨势渐大,如丝细雨化为豆粒大小,还有转变为倾盆暴雨的趋势,山间土石被雨水沖刷,泥泞不堪,陈建德仗着下盘稳固,还不妨事。禁军兵士大多身披铠甲,十分沉重,足下打滑,就站不太稳,被陈建德趁机又砍翻了几个,身周压力大减,他精神一振,狂笑道:「天不亡我!看老子杀尽你们这些官贼!」 一群禁军军士面容沉肃,有统领大声号令,变化阵势,让出一步空间,免得人挤人,路滑之下,错伤同袍,但毫不放松,里三层外三层将陈建德包裹,却是打的消耗他气力的主意,只要他真气耗尽,便是笼中之鸟,任人宰割了。 张前就在天星峡前与曹靖三位弟子同立一处,自有人张开伞盖避雨,他望着满天大雨,皱眉道:「京师之地,数十年也不曾有这等大雨,按理初秋之时,怎的天象如此反常?怪哉!」三位道人互望一眼,皆有些惊疑不定,这般大雨,已然超出天象之能,必是有山精海怪或是道法高强之辈,搅乱干坤,才会有如此风雨,三人法力低微,只能做此猜测,却不能查知究竟是那一路神仙到此。 凌沖驾驭剑光,自张府起身,赶至天星峡前,他先去了京师最近的驿馆,却未寻到曹靖一行踪影,便再往前飞,路遇大雨,用剑光分开雨帘前行。再过半个时辰,雨势已大到如同天崩倾斜,周遭俱是白茫茫一片,根本分辨不清任何物事。只能以剑光开路,以阳神神念扫视周围,以他炼罡境界法力,当此大雨,也有些束手束脚,更遑论其他生灵? 丹田中晦明童子化为的小娃娃依旧待在玄剑幻境之中,感受滔天水气,冷笑道:「看来遇到挡横的了。这股滔天水气乃是水族之中大能,搅动风雨,携带而来,你看水云中心之处就在前方不远之地,彼处定是曹靖等人扎营的所在。咱们不必着急,只慢慢赶去便是!」 水气滔天,大雨倾盆,对曹靖而言是敌非友,凌沖正担心自家一人,非是曹靖对手,有意料之外的高手拦击,自然最好不过。他心头一动:「难道是东海龙宫的高手么?此人未必是冲着曹靖而来,想必是来捉拿鲛娇的!」东海龙宫三太子垂涎鲛人一族歷代守护的珍宝,欲强逼鲛娇成婚,藉此到手,却被鲛娇逃入神木岛寻求庇护,他自不好去神木岛要人,才等了数年。哪知鲛娇竟要嫁入大明深宫为妃,若再不出手,入了京师,有真龙之气庇护,又是中土道门腹地,东海龙族便再强横,也不敢轻启衅端。 凌沖越想越对,眼光一撇,忽见大雨之中,数百人高唿喝斗,围着一个浑身鲜血之辈,厮杀不停。晦明童子咦了一声:「咦?那厮身有草莽龙气,日后当是个草头王的出路,搞不好还能问鼎大宝。凌小子,你就出手救他一救,也算一步闲棋!」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步落子 东海来客 凌沖运气于眼,向那人望去,见其头顶缕缕紫气升腾,化为一团小云,似有一条小蛇在云中来回游盪,十分焦躁。那小蛇头角峥嵘,两个鼓包微微凸起,似是龙角,只是还未生出。练气士修道有成,便能望气观人,所谓气者,便是气运命数。道经中有载,常有练气士瞧出某人气运升腾,乃是真命天子,下山辅佐,建立功勋云云。那都是修道未成,不得大道,师门与他一条出路,从龙而起,享用人间富贵。 望气之术玄门各派皆有传授,只是高下不同。凌沖修炼真气罡气,已近圆满,功力深厚,一双神眼虽还未能看破九幽,照见碧落,但观望一人气运却是绰绰有余。那条小蛇就是晦明童子所说草莽龙气,这等人天生便是乱世之枭雄,只待大势一来,便乘风而起,再有几分天运助力,说不定真能褪去蛇身,化为真龙,翱翔九天,独掌大宝。 凌沖皱眉道:「看他面相,非是良善之辈,便救他一命,但不可以真面目相示。」晦明童子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问鼎大宝,不死个百十万人怎行?古来便是如此,可见你道心还未圆融。」凌沖嘆道:「各人皆有缘法,生死天定,但少些人祸,少死些人总是好的!」摇身一变,化为一位红脸道人,须髯飘拂,背插长剑,正是一副道人打扮。 望下只一挥袖,一道狂风凭空涌起,拨开雨帘,卷流之上,将围困陈建德的数百名兵士一气吹上了天!陈建德正苦苦拼杀,眼见不幸,忽然来了一股怪风,将大内禁军尽数吹翻,哪里顾得了其他?忙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一口气纵起数丈,几个跳跃,便没了踪影。 凌沖不欲伤人性命,一卷狂风不过将兵士吹翻上天,见陈建德已逃,慢收法力,那些兵士被大风托卷,一个个慢慢落在地上,分毫无伤,只被大雨淋了个通透。此事透着怪异,带头统领甚有见识,喝道:「此必是有妖道相助,那匪首也不必追了,左右老巢被毁,也成不了气候,大家随我回去与张大人会合!」整列队阵,徐徐而退。 凌沖晃悠悠跟在陈建德身后,以他法力,不想让陈建德发现,就是二人当面,陈建德也一无所觉。却见那人如丧家之犬,一路没命奔逃,却不往山上逃命,迳自往京师而去。陈建德甚是狡诈,知道此次失手,老巢不保,若是回去只能送死,不如前往京师躲避,所谓灯下黑,想来曹靖一心护送贵人入京,也无暇来寻自家麻烦。 凌沖也暗贊他聪慧,颇有枭雄之姿,发声冷笑:「兀那小子,老道救了你性命,怎的只顾逃命,连谢一声也无?」陈建德一惊,反身四顾,见一赤面老道,背插长剑,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正冷笑望着他,眼珠一转,忙跪倒在地,扣头谢道:「弟子全家被当今国师曹靖所害,满门斩首,弟子九死一生,逃得性命,本拟今日纠集些部下,在此埋伏,刺杀那老贼,谁知被其看破,幸有老神仙出手搭救,才有弟子一条性命在。老神仙在上,请受弟子三拜!」叩了三个响头。 第433页 晦明童子笑道:「此人果然狡诈,绝口不提落草为寇,逼良为娼之事,只分说自家与曹靖私仇,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个为双亲復仇,讨回公道的孝子呢!」凌沖对此人本无好感,冷冷说道:「你落草为寇,强抢民财,逼良为娼,难道也是曹靖逼你做的吗?」陈建德背后冷汗一滴滴渗了出来,又叩头道:「老神仙法眼如炬,弟子知罪,弟子知罪!如今一干手下尽数被灭,弟子孤身一人,回首前尘,顿悟前非,就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还请老神仙收录弟子,早晚侍奉,也好报答救命之恩。」 凌沖冷笑道:「你倒是会打蛇随棍上。莫说我乃道家,你要青灯古佛,可是寻错了人。今日救你,乃是你气数未尽,日后还有问鼎大宝之机。从今之后,若你一心向善,为生灵福祉计,尚有坐上龙椅的一日,若还倒行逆施,不用天罚,老道就先取了你性命!」 陈建德又惊又喜,惊得是这老道油盐不进,自家打的算盘全然无用,喜得是居然还有角逐龙椅,登顶大宝之机,忙问道:「弟子从今日起定然洗心革面,为苍生福祉计,请老神仙指点,该当投向何处,以图东山再起」 凌沖见他满面野心之状,双目放光,暗自摇头:「这等枭雄之辈,生来便是乱世之人,薄情寡义,若是坐上龙椅,那还得了?」晦明童子笑道:「我太清门中当年便有几位弟子出山,辅佐俗世帝王,做了几任国师,我有一套真龙罡气,最善养炼真龙气息,你就传了给他,日后自有用处。」凌沖道:「投奔何方不必老道教你,我这里有一套法诀,唤作真龙罡气,便传了于你,你勤加修炼,才有指望逐鹿天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陈建德眉心。 凌沖道法大进,已有资格以神念印法传法,一如当年金陵城中叶向天以神念渡过太玄守山剑之时,一指点出,陈建德只觉无数符箓图文涌入紫府,一声大叫,翻身栽倒,晕了过去。凌沖传罢青龙罡气,摇了摇头,身化剑光,赶往曹靖所在之处。 过得良久,陈建德甦醒过来,头痛欲裂,不见了红脸老道踪影,细细思忖,脑中多了许多法诀,有剑术拳法,还有排兵布阵之道,云侵孤虚之学,不由大喜,仰天大笑,手舞足蹈而去!这一去却有引出了无数波澜。 曹靖遣出三位弟子,自家慢吞吞下了车驾,清风徐来,吹起他一角道袍,忽有一条雨丝落下,打在他面颊之上,抬头望天,嘴角一咧,自语道:「道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车驾之中,鲛娇忽然眉头一皱,冷笑道:「想不到三太子那厮还是不肯放过我,眼看就要入京,却还派人前来捉拿!」雪娘子奇道:「三太子是何人?」鲛娇道:「东海龙君三子,瞧上了鲛人一族的宝藏,想要到手,当初便连派高手捉拿于我。如今我出了神木岛,他才肆无忌惮,居然派人潜入中土。师姐可察觉外面水气渐浓?那便是东海龙宫高手出行,夹带风雨之势!」雪娘子感受到极天之上,水气澎湃,竟是一浪高过一浪,问道:「要不要我们出去对敌?」 鲛娇冷笑道:「曹靖那老贼还要利用我的美色迷惑惠帝,不会坐视我被带走。正好也瞧一瞧他的底细,师姐只静观其变便是!」 第三百四十章 本命法器 大雨滔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凌沖驾驭剑光也有几分吃力。曹靖双手一撑,一缕金芒扩散开来,将狂风骤雨遮挡在外,不能有丝毫侵入。极天之上,螺云之间,忽有片片银鳞闪过,似乎有条庞然大物高居天上,狂舞不休。曹靖微微冷笑,说道:「道友自东海一路随来,终于忍不住要下手了么?可惜这位贵人贫道却不能让你带走呢!」 九天之上,一声炸雷爆响,一只方圆丈许,粗大之极的爪子蓦地探了下来,直取曹靖项上首级!这只爪子鳞甲分明,共有四根,每一根上寒光闪耀,锋锐之处,绝不输于一般的飞剑。尤其自高而下,更携带了滔滔大势,挡无可挡!这只爪子的主人不消说,正是从东海而来,意图将鲛娇捉了回去。 尤其闹出如此惊人天象,方圆万里皆在雨云笼盖之中,大雨倾盆之下,法力之高,竟是超过金丹级数,显是一位修成婴儿法相的高人。这位人物出身东海龙宫,乃是三太子敖意的叔父,东海龙君之弟敖海。但其母并非龙族出身,而是海中一位女妖,被上代龙君瞧上,剑及履及,才有了他。只因血脉不纯,不能修成纯阳道果,但身具天龙血脉,究竟有几分用处,到其成年,已然有了元婴级数的法力。 天龙一族得天独厚,大道所钟,就算不努力上进,修炼神通,成年之后,仅凭肉身之力,已然非同小可。这一抓以龙族强悍之极的肉身抓出,势带劲风,竟比剑修飞剑更见凌厉。爪未至,庞大之极的压力已然将曹靖周遭数十丈土地凭空下压了三尺! 车中鲛娇吐出一口气,面色凝重:「敖意那厮居然请动了他那位叔父前来,不知许下甚么好处。此人早已修成婴儿,算是龙宫中一位苦修之士,与其余惫懒龙子龙孙截然不同,可惜天龙血脉不够,否则数百年后,东海龙宫又要多出一位纯阳龙君。只是不知曹靖能否抵挡,若不是对手,我等唯有束手就擒。此处分明是中土腹地,大明皇城的所在,敖海为何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道门寻他麻烦!」 天龙子孙耽于享乐,肯下苦功修行的没有几个,敖海算是一个另类,整日闭关苦修,不问外事。敖意也不知许下甚么好处,居然令这位出手。也唯有其元婴级数的修为,加之龙族强悍之极的法身,才足够应对一切。但玄门正宗门户素来不许异类异派在中土折腾,就似东海龙宫不会喜欢玄门中人在东海打打杀杀一般,敖海搅乱天象,掀起大雨,又堂而皇之袭击大明国师,肆无忌惮之极,着实令人费解。要么他得了甚么授意,不必顾忌,要么便是天生狂傲,根本没把玄门放在眼中。 第434页 眼看龙爪落下,掀起无边尘雾水气,曹靖身形一花,一个异形换位,于间不容髮之际躲了开去。龙爪落下,轰隆巨响,地面被砸出一个极深的大坑。天空之上,云层掩映之间,一个声音冷冷说道:「想不到大明国师居然是一位元婴真君,当真失敬。我不管你为何隐瞒法力,甘心做个万人唾骂的奸佞之辈,今日此来,是要带走车中女子,你若阻拦,便只能分个生死了!」 敖海本来闭关苦修,被敖意请动出手,许以重利,满拟一抓之下,将曹靖打杀,捉了鲛娇便走,兵贵神速,也好避开道门追查,只要尽快赶回东海,就不怕道门前来搅绕。但谁能料想,世间唾骂的奸佞之辈大明国师,竟然深藏不露,方才一击,唯有元婴级数之上方能避开。 元婴修为,放在一般玄门小门小户中,足以做个掌教,就算是太玄剑派那等大派,混个长老之职也非难事。曹靖隐藏修为,担任大明国师二十载,必是所图甚大。敖海全部感兴趣,四海龙族只顾自家享乐,或是练道长生,大明江山如何,关他们屁事? 曹靖呵呵一笑,说道:「那可对不住,鲛娇公主不日便要入宫为妃,贫道身为大明国师,自不能任凭你将人带走。只能领教一番东海龙族的法力神通了!」忽然一声雷响,顶门大开,现出一团宝光,却非人形,光芒如水流淌,络绎不绝,虽大雨漫灌,水气肆虐,也不能遮掩分毫。这团光芒一出,直入云天,与敖海真身战作一团。 鲛娇与雪娘子皆是满色煞白,吐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想不到曹靖这厮竟已修成婴儿。看他道法纯正,必是出身玄门正宗,只是玄门七派哪一派敢冒此大不韪,教出这等奸佞之辈,败坏朝纲,迷惑帝王?」玄门正道绝不会允许曹靖这样妖道入主朝政,祸乱天下,但曹靖一身法力,分明是玄门正宗,令人十分费解。 曹靖现了元婴化身,飞上极天,满天大雨中,见一条恶蛟,通体雪白,不生龙角,身子长大足有百丈长短,龙鬚飘舞之间,正是敖海元身。敖海之母乃是东海中水妖,血脉低贱。上代龙君偶然兴发,将之宠幸,才有了敖海。只要能将母系血脉尽数炼化,回归天龙嫡血,便可成就天龙真身,证就长生。数百年来,敖海苦修不辍,终于炼化了大部分母系血脉,身形也自化为恶蛟模样,离身化真龙不过一步之遥。此次出手,便是敖意许了一粒化血丹,能纯化血脉,才引得他心动。 敖海虽是上代龙君之子,但身份低微,还比不上敖意,只靠自家苦修,全无外物支持,这一粒化血丹太过重要,由不得他不动心,这才破关而出,替敖意擒拿鲛娇回东海。他见了曹靖元婴所化精光,大吃一惊,叫道:「你非是气道弟子,原来是器修一脉!」曹靖虽是元婴境界,但修成化身并非人形,敖海一双蛟目望去,宝光之中,分明是一件法器模样,不消说,这位大明国师的根底竟是修炼本命法器的器修! 第三百四十一章 仙都门余孽 器修之法 器修之道在此方世界已然式微,但能与剑修、气修并称,亦有其高明之处。器修修士,以毕生之力祭炼一件本命法器,再将自身精血、元气、神魂,附着其中,人器合一,打破天人界限,证就长生。若是有一件上佳法器在手,绝不输剑修飞剑与气修真气之道。玄门七宗之中,已无正宗器修手段流传,有的也只是似太玄剑派那般,祭炼飞剑之法,但归根结底,还是要以修士自身道行修为为主,并非以法器熔炼神魂。 器修之道,最为精深的,魔道中当属噬魂道,可惜噬魂道法门太过阴损诡异,连带所谓十大炼器法门也十分诡秘,修炼噬魂神通之辈不多,炼器之道也就未流传开来。玄门之中,炼器正宗当属千年之前一座大派仙都门,所传器修之法乃是玄门正宗。只可惜遭了无妄之灾,被龙族纠集高手硬生生夷灭。 仙都门便是流传出祭炼遁龙桩法诀的法门,被一位与龙族有仇的散仙习得,仗之大肆杀戮龙子龙孙,最后被四海龙君纠结纯阳高手剿灭,连带仙都门也遭了大难,被龙族布下大阵,连山门带一干长老弟子,尽数炼成了飞灰。此案乃是万年前太清门覆灭之后,第一血案,太清门覆灭,终究在星河世界中尚有传承,开派祖师更是身在九天仙阙,动手的又大多是玄门内部中人,引起的反弹不大。 但仙都门被灭却是遭了无妄之灾,且全由龙族主导,引起了玄门七宗大派一致敌视,太干忌讳,四海龙君也知此事闹大,诛杀仙督满门之后,便即退去海中,约束弟子子孙,轻易不许前往中土之地,免得受道门猜忌,没得遭了大难。龙族做事十分狠辣,夷灭仙督之后,花费百年时光,寻找仙督遗孤,加以诛除,又收聚仙督炼器之法,加以销毁。 此事之后,玄门各宗与四海龙族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幸好四海龙君合计一阵,寻上神木岛,请木清风出面说项,木清风贪图龙族宝物,从中代为说和,才算缓解了紧张之局。这也是为何当年叶向天携凌沖张亦如前往东海,打破八方锁神阵,三太子敖意也不敢出动大军围剿,就是怕落人口实,太玄剑派有了藉口,大举向东海寻仇,变得不可收拾。 曹靖所用分明是玄门正宗炼器心法,功力深厚,分明是得了真传。敖海念头一转,喝道:「原来你是仙都门的余孽!」龙族剿灭仙都,生怕有甚么遗老遗少未死,再来寻仇,歷年花费气力,绞杀仙都门余孽,千年已过,再无波澜,便渐渐放松了警惕。今日所见,曹靖此人竟是仙都门余孽,身为大明国师二十年之久,敖海只略一思维,冷汗津津,曹靖肯忍辱负重二十年,所图必大,说不定一出手便要覆灭四海龙宫,报当年仙都门之仇。 第435页 发现曹靖身份,连鲛娇之事都暂且放在一边,先把曹靖或杀或擒,逼问其余仙督余孽的下落,有次一功,回去东海,必有重赏!敖海鼓动全身法力,全力出手!蛟龙之身,本是拨弄风云,行云布雨之能手,声声龙吟中,无数水气汇聚一体,化为颗颗癸水神雷,齐齐向曹靖轰去! 雷法虽是道门正传,但妖类、魔道、龙宫,皆有传授,尤其五行神雷,以五行之气磨盪生成,威力凌厉,信手拈来,更合御敌防身,流传更广。但真正的五行神雷玄门正宗,却在正一道内。敖海所使癸水神雷,从属五行神雷法,当初沙通等一干水族大能皆曾施展,可谓烂大街的货色,偏生越是这等人人会练的神通,威力确是不容小觑,不然也不会有恁多人青眼有加。尤其敖海以元婴真君修为施展,比沙通施展时,声势不知浩大了几十倍! 无数癸水神雷,颗颗皆有人头大小,密布成网,向曹靖兜去。这道癸水神雷网经由敖海数百年苦修,已是二十重禁制圆满,元婴级数顶峰的法力,堪比一位元婴真君出手,尤其网上遍布癸水神雷,一经触发,便是震天爆散,无论甚么真气法力、法器符宝,挨上便要粉身碎骨,霸道到了极处! 敖海出手便是最为强横的一道神通,务求一击必杀!癸水神雷网发出,两只龙爪亦幻起无穷残影,捏爆虚空,层层雷响声中,捉向曹靖本命法器,两相交击,倾尽手段,也足见其对曹靖的必杀之心! 二者对峙之处,离地面有万丈高下,曹靖的本命法器脱去祥光,终于显化真身,无边水气之下,却见一座恢宏宫殿屹立虚空,广大无边,宫殿呈四方之形,按照四灵方位建造,不知以甚么材料祭炼,但这座宫殿发散气息亦是元婴级数法力,显是曹靖已将自家神魂与其相融一处。这座四灵神宫徐徐转动,蓦地加速起来,全无招式,就是蛮横冲撞,直奔癸水神雷网! 轰!轰!轰!爆响响彻虚空,连带万丈之下地面亦有震颤,雪娘子感受天上狂暴至极的法力波动,面色雪白,不敢言语。鲛娇抬头望天,似乎能透过车驾,见到两位元婴真君交手的场面。可惜她法力还是不足以窥视真君战场,目光被满天水气遮挡了回来,忽然冷笑道:「曹靖居然是当年仙都门的传人,这下倒好,仙都门与龙族有灭门之仇,一旦见上,便是不死不休。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放任敖海那厮擒捉我们了。」 雪娘子道:「没想到曹靖居然不声不响,修成这般法力,他甘愿受此骂名,屈身大明宫中,究竟所图何事?」鲛娇笑道:「曹靖暗中与靖王私通,欲助靖王夺取大宝,将我送入宫中,也不过是为了借我媚术,迷惑惠帝,做出失德之事,使天下离心,助靖王速成大事。至于靖王登基之后,曹靖还有甚么打算,恐怕唯有教祖大人才知晓了。」 天欲教主究竟与曹靖有何密谋,鲛娇根本不知,她只是奉了教祖之命,前往大明深宫而已。但曹靖若只是一位元婴真君,远没有资格与玄阴级数的天欲教主做甚么交易,可见其背后定还有别的纯阳老祖撑腰。玄门与魔教联手,败坏大明江山,却是有些意思了。鲛娇心头转动丝丝念头,冷笑不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当面对质 媚术惑人 第一层天上,曹靖本命法器四灵星宫悍然撞入癸水神雷网中,任由神雷轰炸,星宫周遭撑起层层光华,又有四灵法相显现,青龙盘绕、玄武嘶吼、朱雀吐火、白虎运真,四灵合一,竟生出一股辟邪之意,将无穷癸水神雷抵挡在外。敖海两只龙爪狠狠抓来,四指紧握之间,刺入四灵神光中,但四灵神光虽其薄如水,却坚韧非常,任凭敖海使尽气力,刺的凹陷极深,就是不能刺破。 双方上来便是高招齐出,胶着一处,敖海见苦修的神雷网与龙爪勐抓奈何不得一座小小宫殿,不由大怒,数百丈的身子蓦地自云中穿出,露出一颗小山大小的蛟首,除却头顶无角,一切皆与真龙无二,蛟头张开大口露出满嘴尖牙,向着四灵星宫一口咬下! 龙族对敌,极少动用神通,大多是依仗天生强横之极的肉身,撕咬扯拉,无论遇上甚么神通,一爪拍下,便可生生击散。但这座四灵星宫却是曹靖本命法器,祭炼火候极足,尤其他做大明国师这些年,上下其手,着实吞墨了不少天地宝才,全数炼入法器之中,又以精血滋养,使得这件法器威力之大,不逊于龙族肉身,尤善硬抗硬打,以堂堂气势碾压,最喜的便是敖海这般硬碰硬的强横打法。敖海张口咬来,曹靖一声冷哼,神魂藏于四灵星宫,驾驭这件法器蓦地滴熘熘一转,甩开两只龙爪撕拿,竟将癸水神雷网硬生生撞出一个大洞,直飞出去。看来仙都门中亦有祭炼四灵真灵之法,被曹靖祭炼到了这座星宫之中,飞出万丈之遥,显化的四灵齐动,居然沟通九天之上,无尽虚空中四座真灵星域,遥遥传递了四道霸道之极的星光而来。 四灵星宫沐浴四灵星光,威力又自提升数倍,一道粗大到了极处的星光巨炮蓦地射出,直取敖海蛟首,其心头警兆打起,若是被这道星光巨炮轰中,血肉翻飞事小,怕是要当场陨落!敖海苦修多年,炼化血脉,开启龙族肉身神藏,也非易与之辈,一声龙吼,蛟首微偏,竟于间不容髮之际,躲过星光巨炮轰击,那道星光直贯入九天之中,轰隆轰隆余响不绝于耳,足见威力之大。 第436页 敖海躲过这一劫,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暴怒之极,仰天长啸,颔下一颗龙珠化为栲栳大小一团光华,急飞而去,竟比凌沖施展剑气雷音之术还要快上几分!龙珠之物,于龙族等同于妖类所修之内丹,乃是性命交修之物,一旦失去,功力大减,道行倒退,甚至不能通灵变化,可谓重要之极。但龙珠常年受龙气滋润祭炼,威力也是极大,敖海不练法器,平日就将龙珠当做法器一般祭炼,通灵如意,今日暴怒之下,顾不得其他,施展开来。 龙珠所化光华,电转之间,迅捷到了极处,将水气云层击穿一个大洞,一条甬道直指四灵星宫。虽只有栲栳大小,与规模数百丈的星宫相比,不啻蝼蚁之与大象,但一撞之下,轰鸣电闪,竟将那般庞然大物,生生撞得乱转不停,收不住势头。龙珠是龙族珍逾性命之物,威力固然极大,但反震之下,敖海也自痛的惨哼一声,他生性悍勇,不顾伤势,又运起龙珠撞去! 这一次曹靖却不硬接,催动四灵星宫躲了开去。那般大小星宫,竟是灵活到了极处,轻轻一震,穿破空间束缚,已挪移千丈之距。敖海龙吼连声,一面运使龙珠,一面爪牙齐上,连抓带咬,一时占尽上风。 四灵星宫自发出一击星光巨炮,便哑了火,似是积蓄法力,只被动挨打,凭藉穿破空间之力,左躲右藏。任敖海如何使力,也有些奈何不得。无尽癸水神雷噼砸其上,也只激起道道涟漪,丝毫攻不破法力禁制。 器修之道,一旦法器祭炼有成,便是退可守进可攻,十分难缠。何况曹靖所用皆是上乘材料,不惜工本,全部祭炼到了这座星宫之中。这件本命法器质地极佳,几乎有了成就法宝之姿,被敖海连番撞击轰砸,兀自屹立不倒,连外层一片四灵星光禁制也攻不破。 两个庞然大物就在极天之上厮杀,曹靖早将真身收入四灵星宫之中,不虞有失,地上只剩一千兵马与孤零零一座马车。禁军兵士面对这等天灾水祸,只能各寻地方躲避,全然派不上用场。 剑光微闪,凌沖终于赶到,头顶法力波动强横之极,也无心去管,瞥眼见鲛娇所乘马车,扬声喝道:「马车之中可是鲛娇小姐么?在下太玄凌沖,多年前曾与小姐东海有一面之缘。还请现身相见!」 雪娘子冷笑道:「太玄凌沖?这小子怎么来了?我与弃道人联手,便是要吸尽他元阳,增厚道行,不想却被他反杀了一通。师妹,他现下来此,只怕是敌非友!」鲛娇点头道:「太玄剑派行事素来天马行空,不落窠臼,既然他敢来见我,就出去见见。咱们师姐妹,难道还怕了区区一个炼罡境界的小子?」当年东海相逢,鲛娇便曾打过主意,挑拨叶向天与龙宫冲突,从中渔利,谁知叶向天甚是老道,不肯上当,又瞧破了她的来歷,只未下手杀她。 车架之门缓缓打开,先是一双玉腿伸了出来,玲珑缎裤,绣花绣鞋,线条笔直之中带着柔美。凌沖瞧了一眼,险些移不开目光,忙镇定心神,默诵喝天功真言,这才心地一清。晦明童子冷冷道:「小心,那妖女对你施展媚术了!」凌沖答道:「放心,我省的!」 鲛娇缓缓出了马车,尚不知身份已然泄露,暗命雪娘子不可露面,免的露了破绽,见凌沖大雨之中,周身剑光飘摇,比之当年东海初见,功力大进不说,更多了一份英武出尘之意,心头越看越爱,忍不住娇声说道:「原来真是凌沖弟弟在此,当年东海一别,想不到再见时,弟弟已然修成惊天道法,着实令姐姐欣喜不已。」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人道洪流 先贤之光! 这一笑如百花初放,仙姿雨露,道不尽的风姿楚楚,可惜凌沖早有准备,阳神掐动法诀,声声真言咒力迴荡紫府,视其媚术如无物,嘿嘿笑道:「鲛娇公主数年不见,如今居然已是大明贵妃之身,凌沖亦是欣喜不已。」 鲛娇见他言语怪异,秀眉微蹙,方才已暗中发动天欲教嫡传媚术,见凌沖道心不动,微笑道:「弟弟此来京师是得了消息,特地探望姐姐的么?」凌沖笑道:「适逢惠帝寿诞,要做一场水陆道场,家师指派小弟前来,全权处置。得知公主在此,自然要来探望一番的。」鲛娇掩口笑道:「弟弟已能独当一面了,待姐姐入宫,与陛下分说,好歹赏赐一个二品仙官的位子,虽是虚衔,到底也有几分用处,日后封妻荫子,倒也是一桩美事。」 大明朝廷素来好道好佛,凡有玄佛两道中人投靠,按着修为强弱,皆有官职赐下,称为仙官。这些官职乃是虚衔,并无调动兵马之权,但胜在有一笔不菲俸禄供养。歷年皆有许多人求道不成,混了几手小把戏,前来投靠朝廷,混口吃食的。 凌沖忽然曼声吟道:「封侯非我愿,但愿社稷平!」他这几日跟随张守正修习儒门心法,儒教之道,最重民生社稷,悲天悯人,自金陵一路行来,见多了曹靖那等奸佞之辈,欺下瞒上,胡作非为,民生疾苦,生计凋敝,早有一腔郁愤之气凝结胸膛,鲛娇这等妖女入宫,打得便是祸乱天下,败坏超纲的主意,若任其施为,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身化异物! 凌沖于白云观劝说商奇之辈一同前来,诛杀魔女,被其等拒绝。明知鲛娇已是金丹级数,身边又有曹靖这等高深莫测之辈护持,还敢孤身一人前来刺杀,一者是有晦明童子这位大神通者傍身,二者便是一股不平悲郁之气,要为天下苍生请命、立命之意! 第437页 儒家之道,以天地苍生为己任,敬天顺人,护持人道薪火代代相传,玄门道法缥缈难测,释教佛法注重来生,皆不如儒教贴近民生,与万民同唿吸,凌沖既然决定以儒家之法淬鍊道心,自然要全心投入,谁要搅乱干坤,置天下苍生于死地,就当拔剑而起,为天下苍生诛杀贼子奸人! 金丹级数又如何?能承担得起天下苍生社稷之重么?能承担得引领人道薪火相传之职么?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凌沖吟罢此句,只觉胸中块垒尽去,满腔热血沸腾欲燃,一腔豪情道义之气不得不发,不可不发!脑中如有炸雷轰响!一瞬之间,他的心神似乎与千万里如画江山合二为一,眼中似乎见到一副传自上古,悠悠而来的歷史画卷,记载的是上古先民如何举火熟食,如何与凶兽拼斗,代代相传,如何凿木取火,有巢而居,在他面前是滚滚的人道洪流,无数先贤为苍生计,立身立命,立言立德,似乎有无数上古诸子智慧之光辉耀其心田,凌沖忍不住一声长啸,如鹤唳如龙吟,声震九天! 这一啸将人道洪流滚滚大势尽数孕于其中,自有一股至大至刚的意境,无坚不摧,势如金刚,又如琉璃,圆融无暇!这一啸响遏行云,穿金裂石,其中意境之高远,虽大雨倾盆,天雷滚滚,亦掩盖不住!这一啸,惊得宿鸟惊飞,敖海与曹靖都停手罢战,双双惊疑不定!这一啸,惊得鲛娇花容失色,天欲真气走火乱窜! 丹田中晦明童子被这一啸险些惊掉了大牙,叫道:「这小子是走了甚么狗屎运?居然给他引动了万古长河,先贤印记,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好气魄!好霸道!以这等气势入道心,试问天下还能有何人能当?咦?」凌沖以儒家心法洗鍊道心,以家国社稷之思入道,一颗道心经过人道圣贤之光淬鍊,坚固宛若金刚,澄净如同琉璃,净无瑕秽,更引动了几种玄妙之极的变化。 凌沖阳神修习喝天功多日,苦无存进,被圣贤精神,人道洪流一冲,阳神周身竟有洪钟大吕之声传来,仿佛千万人一同赞颂人道世间一切美好的物事,愿望、光明,种种香花妙果,利益人天供养。又似上古先民祭祀天地大道,祈求种族繁衍,五谷丰登。种种天人妙音、祭祀礼声,汇聚一处,化为声声振聋发聩之吼,声声儒家圣人之道! 仁!智!义!礼!信! 道家有九字真言,佛门有六字明咒,儒家则有五德之训,五德之言,道尽为人立身之本,恰与五行、五运相辅相成。世间修习儒教心法者众多,但从无人能有凌沖这般奇遇,先学玄门喝天功,再以儒家心法淬鍊道心,明心见性,由道转儒,化为道家真言为儒家五德。这五德真言出世,裹挟人道辉章,大势洪流,滚滚不可阻挡,威力之大,几乎不下道门九字真言与佛门六字明咒! 有此一道奇遇,凌沖喝天功的修为悄然破关入境,由喝天功转为大洞真音,一语之间,喝破妖邪,荡涤外道,无坚不摧,遇强愈强,臻至微妙不可言说之境!晦明童子张大了口,后槽牙都露了出来,两只小胖手紧紧拽着小肚兜,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但奇遇不止于此,喝天功转为大洞真音,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也自暴走起来!洞虚剑诀开闢世界,容纳万有,一口气修炼三十六天罡,须要尽数圆满,方有资格问鼎金丹境界,但这道剑诀根基太厚,要将三十六天罡修炼成功,没有百八十年苦功,绝难成就。 但在人道洪流感悟之下,就如无数先贤、先民出手,替凌沖修炼一般,玄剑灵光幻境似有无穷压力承受,几乎是一瞬之间,无量先贤灵思、人道光辉席捲而来,只在玄剑幻境上拂过!玄剑幻境之中三十五种天罡登时尽数化合一处,再也不分彼此! 第三百四十四章 祭炼阴阳 大洞雷音! 玄剑幻境本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灵光,炼化了三十五种天罡之气,水乳交融,浑然一块铁板,却化为一团鸡子大小,混然一片的琉璃色光华,其中真气、空间层层交叠,共有九层,恰如九层天界,最内之中,承干剑光依旧如巨木挺立,支撑起整座玄剑幻境,玄武星神剑光与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一个化为一头硕大无朋的玄武神兽,沐浴周天星光,昂首嘶吼。一个化为方圆十丈的雷霆之狱,电闪雷轰,造化阴阳。 这团鸡子大小的玄剑灵光幻境如今也非是幻境,由虚化实,可称为玄剑灵光真界,离着开闢世界,定鼎干坤,又自迈出一步。玄剑灵光真界成就,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无名真气自玄剑真界中喷涌而出,霎时流遍凌沖四肢百骸,发梢指端,穴窍脉轮,魁首紫府,无一处遗漏,周身暖洋洋的如同温水滚过一般,舒爽之极。无名真气所到之处,一切暗伤、暗疾,悉数痊癒,阳神得了这股真气滋养,亦自飞速壮大,眨眼便长成高有丈六的一尊尊神。丈六之身乃是佛门规制,连佛陀化身亦是如此,可见这真气滋养之功。 晦明童子骇然发现,蜷缩于丹田中的一团太清玄始之气,竟然不见了!他拼命寻了半天,才发觉竟是被洞虚剑诀所化的玄剑灵光真界一口吞纳,连带三十五种天罡之气,尽数锤鍊成了一团! 这一惊非同小可,太清玄始之气乃是太清门的根本,与太玄真气虽同为玄门正宗,但路数不同,绝难一统,凌沖借着人道洪流,智慧光辉一口气炼化了三十五天罡,一不小心连太清玄始之气也吞了,尽数成全了新生的玄剑灵光真界!晦明童子想了一想,苦笑道:「我怎的忘了,无论太清、太玄,乃至所有玄门真气,根本之道不皆从三十六天罡引申而来?这小子能修炼天罡三十六,更能化合为一,就意味着任何玄门所传道法,皆能信手拈来,试问哪一家门派心法,能超越三十六天罡的藩篱?疯了!真是疯了!」 第438页 一时之间,晦明童子只觉天塌地陷,尹济所传一切太清符术,似乎都没了用处,凌沖练成了天罡三十六,岂非超越玄门歷代祖师,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忽然激灵灵一个冷战,大笑道:「不对!傻小子只练成了天罡三十五,还有一重九天仙罡不曾炼化!只要最外一层母罡不化,就不能炼罡境界圆满!就算炼化了天罡三十六,各家道法也绝不能信手拈来,试问哪一家道法不是歷代祖师心血凝聚,勤修苦修还差不多,无有正宗传授,也只是枉然!哈哈!」小胖墩似乎重新寻回了些自信,替太清门挽回了些许尊严,又自兴高采烈起来。 九天仙罡号称天罡之源,化为三十五种罡气,亦称罡母,凌沖虽有奇遇,但尚不足以支持其炼化最后一层母罡之气,达到炼罡圆满的境界。饶是如此,天罡三十五全数修成,浑然一体,也可谓是达成修道界前所未有之局面了。 凌沖之奇遇修为,可谓亘古一人,再无人可以学步。首先洞虚剑诀连创始祖师都未修成,须要生就一颗通灵剑心,方能化为灵光幻境,演化无穷。其次,还要有机缘修习天罡三十六,尤其要盗取仙界灵机,炼化九天仙罡。最后,还要以儒教心法入道,有无上机缘观人道洪流,先贤智慧之光而开悟。种种奇遇、因缘,造就了凌沖今日成就,不可不说,郭纯阳算计之深远,也绝无法如此妙若天成,完美无瑕。这也只能委诸气运二字而已! 凌沖将三十五种天罡之气借人道洪流感悟,凝练一体,连太清玄始之气连一併炼化,自此凡是玄门功法再也不分彼此,打破真气藩篱,如此奇缘,亘古一人而已!难怪晦明童子大惊小怪,连道古怪。 玄剑灵光真界成就,喝天功化为大洞真音,本以为奇遇就此结束,谁知临秋末晚,还有一位大爷也自爆发了。阴阳之气在丹田中悠游自在,但人道光辉一出,登时躁动开来。人道薪火,圣贤智光,无形无质,唯有凌沖这等以心印心,灵台照见先民先贤人道光辉之人,方能有所感触。阴阳之气却似对人道光辉垂涎之极,陡然化为一条黑白神龙,穿出丹田。 人道洪流本是自上古流淌而来,一部先民为种族繁衍,挣扎求活,传承文明的歷史,归根结底乃是一种人族精神之印记,贯穿亘古光阴长河,迤逦而来。阴阳之气追逐人道光辉而去,并非是要将之吞噬,而是徜徉期间,似是得了一番洗礼。仅仅一瞬,阴阳之气受人道精神光芒洗礼,陡然连发妙音,阴阳磨盪,继而又飞将回来。 凌沖忽然福至心灵,阳神分出一缕念头,如水入油,颇有润滑之感,一头扎入阴阳之气中。阴阳之气来歷神秘,牵扯到冥冥不可知的造化运转,非是以凡人之身所能染指,但凌沖身有大气运,这一团阴阳之气可说全是他自己修炼得来,一路得之甚利,但每每自主发动,指挥不动,藉此人道光辉掩映之机,又有锤鍊玄剑灵光真界经验,于间不容髮之际,以自家一缕念头,融入其中,将之祭炼。 念头化入阴阳之气,凌沖脑中一清,似乎与阴阳之气有了丝丝关联,但如水中观月额,不甚了了。试着略一催动,阴阳之气不情不愿的飞起,就在周身穴窍中蜿蜒来去。晦明童子这一次小手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发声,眼中全是惊骇之意,似乎凌沖能将阴阳之气祭炼,比他炼成太清门所有符术,还要令他惊骇讶异。 凌沖不及体悟阴阳之气的种种妙处,眼看人道光辉在其头顶由盛转衰,渐次消散,口中蓦地大吼:「仁!智!义!礼!信!」儒家五德真言,凭空道道炸雷生出,汇聚滚滚雷光云气,当真声如雷音,接连在鲛娇头顶炸响!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六欲阴魔再现! 喝天功本就有慑敌警友之效,更能喝破心头迷障,勘悟长生正果,凌沖从云文天篆中得了修行之法,可谓天授,但心不在此,也只以阳神持咒修持,进境不快。今日得了奇遇,一路突破,喝天功转为大洞真音,原本这道法术唯有修成太清金丹方能下手修习,但凌沖提前一步修成,可谓旷古绝今。 大洞真音堪比佛门天龙禅唱,对内荡涤污垢,对外摧伏邪道,至刚至强,莫之能垓。凌沖以喉头髮音,以真神震动,喝破儒家五德真言,挟万古人道洪流大势,道尽为人立身之根本,五团刚勐之极的真气自凌冲口中吐出,寒意森芒,将鲛娇之身淹没。 鲛娇惊叫一声,也是大意之下,竟未料到凌沖早已瞧破她真身来歷,还能临阵突破,从其以儒家心性,照见人道光辉、圣贤智光,到喝天功大成,玄剑幻境转为真界,祭炼阴阳之气,种种奇遇看似复杂之极,实则只在仅仅几个唿吸之间便以完成。 鲛娇猝不及防,被五德真气真意进袭,脑中一片混乱,就似万夫所指,败坏朝纲,破乱山河,罪大恶极!儒家之道,在乎至诚,有一种浩然至大刚劲之意,最是一切邪魔外道之克星。修养至深的大儒,蕴养精神,一声断喝,浩然之气意境发动,便可直接将大妖魔喝的魂飞魄散。此是天地正气妙用,克制邪魔,维护正道正统。正统、正道、正心,便是真正大儒毕生不惜性命也要维护到底之物。 大洞真音化为雷声,此是人心之雷,喝破心头迷障。敖海自东海而来,一路迤逦,与曹靖本命法器四灵星宫狠斗,九天之上星光电闪,雷霆肆虐,此为造化之雷,阴阳枢机。人心之雷、天地之雷,所谓天人合一,贯通阴阳,臻于极道!鲛娇功力深厚,早已修成金丹,但毕竟是魔道之辈,天生受天地正气克制,被大洞真音一吼之间,体内天欲真气紊乱走火,竟然僵直而立,不知反抗。 第439页 凌沖长身而立,口发雷音:「祸乱朝纲,当诛!魅惑君王,当杀!吸髓敲骨,当斩!」三句喝罢,玄剑真界中九天应元普化雷符猝然发动,这一次却是剑形变化,剑气雷音!雷符化剑、雷音入剑!就在数十分之一的剎那,转动雷光,一条长长剑气,划破虚空,往鲛娇脖颈绕去!雷光如海!剑光如狱!雷光剑光合作一处,分不清是雷光催动剑光,还是剑光带动雷光! 这一剑极尽升华!自凌沖学剑一来,还是头一遭,天时地利人和,凑在一处,以无敌心念入剑、以五德之意入剑、以浩然之气入剑,有天雷、心雷之助,尽数成就了这一道灿烂恢弘之剑光! 鲛娇到底是金丹修为,被五德真言喝破心防,真气走僵,但应元普化雷符剑光罩顶,生死倾俄之下,还是转过念头清醒过来,一声尖叫,周身光华乱闪,先有一圈绯红之光升起,却是她自家修炼的天欲教法门,生死威胁之下,终于不用水行真气来混餚视听,而代以本门正宗真气。 天欲教真气大多是靠採补得来,长于虚实变化,根基不厚。似这等并非自身苦修,不劳而获之真气,一旦遇到强横的正道法力,便一触即溃,根本抵御不得。雷霆之力,又正是一切邪魔克星,另有儒教真言之力压制,鲛娇金丹级数的法力撑起一道防御真气圈,吃应元普化神雷剑光一剑穿破,毫无滞涩。 剑光曲直如意,刺破天欲真气,离鲛娇脖颈不过数寸之遥!鲛娇颈上肌肤被森寒剑光刺激的起了一层细密疙瘩,再次一声尖叫。浑身肌肤上蓦地闪现一层粉红灵光,却是她贴身佩戴的一块玉璧所发。这块玉璧非是凡物,乃是天欲教主所赐,更是其亲手祭炼,已有二十四重禁制,脱劫级数的宝物。鲛娇嫁入深宫,兇险四伏,一旦身份暴露,玄门正道定会派遣宗师级数人物前来斩杀,这块玉璧专一防护,只要不是脱劫之上的大宗师出手,便可无碍。 玉璧还有一桩妙处,便是与天欲教主心神相连,这厢发动,天欲教主便得了消息,自会赶来搭救。玉璧一出,粉红精光爆射,化为发出声声靡靡之音,如男女交合,胜似极乐。应元普化神雷剑光被玉璧精芒托住,看似薄薄一层光华,却硬是攻破不得,一时僵持不下。 凌沖早有所料,此时人道洪流感悟已渐次消退,还归歷史长河之中,他大喝一声,手掐诀印,凌空书符!十指施展妙动,如白莲盛放,花蕊层层揭展,九十九条符线,便有九十九瓣莲瓣盛放,正是太清应元普化雷符!凌沖炼化三十五道天罡,太清与太玄真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两派剑法符术皆能信手拈来,不滞于物,三分之一息之间,一道应元普化雷符便已书就,喝一声:「叱!」雷符却不往鲛娇头顶落去,反倒升起半空,接引天地元气。 鲛娇有天欲教主所赐玉璧护身,雷光剑光穿破不入,心下才有几分笃定,思及凌沖一个小小炼罡修士,偷袭之下几乎令自己殒命,怒从心头起,尖声冷笑,纤指起处,就要施展天欲魔法,引动六欲阴魔之力,将凌沖吸尽精元元阳,拘来神魂,永世为奴! 雪娘子早被浩大斗法声势惊动,忙即下车,就见凌沖髮髻披散,周身电光萦绕,雷霆肆虐,似是执掌天地刑法之先天神明,运转造化,对魔教降下无边惩罚灾祸。鲛娇将身一摇,飞起一团赤红光华,其中一个赤身女子形象娇笑不定,满面淫荡之色,便要往凌沖扑去。 雪娘子识得正是六欲阴魔化身,不禁又惊又妒。六欲阴魔乃是玄阴魔界中法力极强的魔头,主掌人间男女六欲之事,若能引动一缕分身降临,日夕以精气滋养,对自家修行好处实是无可估量。雪娘子之前也曾豢养一只六欲阴魔分身,无奈被凌沖暗算,以阴阳之气将之磨去斩杀,元气大伤,至今还未修炼回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剑斩鲛娇 六欲迷神 鲛娇这只六欲阴魔化身,眉眼宛然,活似生人,一颦一笑之间,勾魂荡魄,显是功候极深,要练到这般境界,显是天欲教主早将豢养阴魔法门传授了鲛娇,想到自家拼死拼活,奉天欲教主之命四处奔波,反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鲛人宫主,连法力境界也被人落下,心头着实不甘到了极处。 阴魔出世,寻隙即入,倏忽化为一股清风,四处流散。便于此时,只见那道雷符疯狂汲取虚空雷霆之气,敖海搅动风雨,本就是雷霆随身,雷气沖盛之极,被雷符吸纳,晃得一晃,化为一团人头大小雷光,好死不死,竟又引动九天之上雷云电光之力,倾泻而下,如银河倒泄,与雷符精光混作一团,更与先前应元普化雷符剑光交相唿应,三方叠加之下,雷气纵横,鲛娇身周方圆十丈之内,立成雷狱电海! 雷霆之气本就对魔道玄阴之气极为敏感,深山大泽之中,往往有妖类修炼经年,引来雷霆大作,生生噼死,化为焦炭,只因修炼玄阴真气大盛,阴阳交感之下,引动雷霆兴发。鲛娇亦是如此,天欲真气得来甚易,有十分浑厚,最易引动雷霆噼来。 凌沖早有算计,连环相扣,应元普化雷光剑光突袭,再以雷符引动九天雷霆,天人合一,天雷心雷并发,果然收了奇效。天欲教主所赐玉璧足可抵挡脱劫之下高手攻击,但对天雷却无可奈何。两道雷霆叠加,登时将粉红光华轰穿,鲛娇再也料想不到,雷符剑光映照之下,满面俱是骇然不解之色,跟着一颗美丽头颅霍然飞起,已被雷光剑符斩首! 第440页 一剑之下,妖女授首! 以炼罡境界,斩杀金丹高手!这一剑,凌沖借着人道光辉感悟,更有玄剑真界之助,融汇天雷之道,方能一举奏功!鲛娇肉身一死,所修阴神立时飞出,高有三寸,不着寸缕,面目与鲛娇有七八分相似。魔教修士与玄门不同,专修阴神,因玄阴之气哺育,待之壮大,与玄阴魔界自生交感,功候圆满之时,便可脱壳飞升。可说魔道修炼之法,与正道大体相当,唯独差在一个修炼纯阳,一个修炼玄阴。 鲛娇阴神一出,满面惊惶之色,尖叫声中一团光华围绕,便要飞身而走。先前放出的六欲阴魔被雷霆剑光扫中,惨叫声中,半个身子化为虚无。好在剑光雷光只顾斩杀鲛娇肉身,不曾补上一剑,不然六欲阴魔在阳刚天雷之下,绝无幸理。饶是如此,六欲阴魔受伤之中,几乎到了不得不退回玄阴魔界修养之地步。蓦地见了鲛娇阴神,登时大喜,正是最为滋补之物。 六欲阴魔元身化为一个娇艷之极的女子,轻纱披拂,满面春色,最喜吸食修士精血阳气,但最为美味的还是修士之神魂,鲛娇平日以精血供奉,并有天欲教秘传功法,压制阴魔,不令反噬为害。但现下肉身已亡,阴神正是不知归处彷徨之时,恰被阴魔钻了空子。 六欲阴魔一声盪笑,喜滋滋飞去,一把将鲛娇阴神抱在怀中,嘴对嘴开始吸食其神魂之力。鲛娇阴神被俘,当真魂飞天外,口中呜呜连声,却挣脱不得。阴神之身,一身法力十不存一,碰上六欲阴魔这等出身魔界之辈,几乎是必死无疑,若是阴魔吸尽神魂,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悽惨之极,连轮迴也不可得。无奈之下,唯有拼力转动面孔,一双眼睛望着雪娘子,满是求助之意。 雪娘子不料变起顷刻,鲛娇刚放出六欲阴魔去害凌沖,下一刻却尸横在地,自家也遭了阴魔反噬,神魂不保,刚要动手营救,忽然心头妒意迸发,冷冷说道:「师妹得教祖欢心,学了许多秘法,此时不施展,更待何时?师姐这点微末伎俩,便不献丑了。」魔道之辈,薄情寡义,雪娘子深恨天欲教主偏心,一路鲛娇又对其颐指气使,早就怀恨,有这等上佳机会报復,哪还会施以援手?乐得旁观冷笑。 鲛娇见她见死不救,面如死灰,阴神目中爆发之怨毒之极的神采,一个小小阴神蓦地一缩,化为一团炽烈光华,反将六欲阴魔裹住,箭矢一般直射而出,比剑气雷音还要迅快,凌沖猝不及防之下,竟吃这道光华射入紫府,直直钉在阳神之上! 雪娘子大惊失色,叫道:「师妹,你居然施展天魔解体之法,好好好!教祖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放心,你拼却形神俱灭之下场,也要将这小子神魂毁去,师姐定会为你报仇雪恨!」天魔解体大法魔教各派皆有传授,鲛娇眼见魂飞魄散,索性施展这门法术,以自身阴神作饵,献祭虚空,一瞬间制服六欲阴魔,使之效命,化为六欲魔箭,射穿凌沖阳神,沾染了六欲阴魔气息与她阴神天欲之力,凌沖小小修为必死无疑,就算侥倖生还,也要被魔性沾染,堕落魔道慾海,那时不需谁动手,他自家掌握的雷霆之力便会自然将他炼化,渣都不剩! 这门心思可谓歹毒到了极处,不去报復雪娘子见死不救,反而拼却形神俱灭,也要拉凌沖一同上路,鲛娇虽未显露城府,但狠辣之处,比魔道巨擘有过之而无不及!凌沖阳神胸前,一道赤色光箭死死钉穿,箭上鲛娇与六欲阴魔面孔交相浮现,鲛娇疯狂大笑,叫道:「凌沖!我本来要入宫为妃,享尽人间富贵,却被你一剑断送前程,我就是拼着形神俱灭,也要让你万劫不復!我与六欲阴魔合为一体,便是超脱元婴级数,你绝逃不掉!给我死来!」两道面容蓦地结合一处,一个阴毒之极的美艷女子自箭身升腾而起,娇笑连连,双手捧住凌沖阳神,瞳孔倒映着凌沖阳神之容,檀口请嘬,阳神登时抑制不住,无尽神魂之力涌入这尊六欲阴魔之中。 雪娘子哈哈大笑,不成想竟是她最后捡了便宜,运起桃花噬元雾,趁凌沖阳神被定住,无法还手,粉红毒雾自其七窍中狠命钻入,意图将他肉身毒害,化为脓血。凌沖阳神被六欲阴魔擒拿,魂力飞泄,勉强叫了一声:「晦明!」之所以敢股神前来,诛杀鲛娇,便是有晦明童子作为后手,此刻阴魔入体,唯有靠这位生死晦明神符翻盘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阴魔反噬 晦明童子当机立断,自生出灵智,根本未与人斗法,但他心思清明,决断当即,一道灵符本体冲出,有生死黑白之气围绕,直扑雪娘子。曹靖被敖海缠住,无暇下来,唯有雪娘子是个变数,又是金丹级数,对凌沖威胁最大,先将她解决。雪娘子运起独门桃花噬元真气,这门真气是她别出心裁,以千年桃花毒瘴炼入天欲真气中,不但能迷人神魂,毒瘴入体,更是中之无救。 鲛娇被杀,雪娘子心下大喜,凌沖又被六欲阴魔定住元神,只要将他或擒或杀,便可交差,天欲教主必有奉上赐下,因此十分卖力。彩带横空,桃花噬元雾鼓盪不休,一发往凌沖髮肤涌去。 凌沖身前黑白之气一闪,一道灵符冲出,隐约可见一个胖胖小子小手一扬,黑白生死之气如龙蛇席捲,漫天噬元毒气被生死之气吸了个涓滴不剩,轻轻一绞,炼化了干净。桃花毒瘴虽然阴损歹毒,怎能及得上生死之气运转造化玄妙?晦明童子下手狠毒,破了桃花噬元雾后,黑白之气又向雪娘子捲来。 第441页 雪娘子见凌沖居然有这等宝物护身,吓得不敢抵敌,转身便逃,吃生死符自后掩上,两条生死气当中一合,雪娘子身不由主,飘飘荡荡落入其中。生死符乃是开启灵识的法宝级数,法力还未回復,仅只元婴境界,但拿捏一个金丹修士还是绰绰有余,晦明童子是法宝之身,全无慈悲之意,下手狠毒,雪娘子被擒,惊骇之下,还要负隅顽抗,被生死之气一合,一声惨叫,炼成了飞灰! 晦明童子不敢耽搁,杀了雪娘子,立时捲起一地狂风,托着凌沖便走,寻一个安全地界,再去施救,不然被曹靖腾出手来,有几个凌沖也不够他杀得,生死符卷着凌沖刚走,九天之上,曹靖面色大变,再无云淡风轻的模样,吼道:「是谁杀了鲛娇!坏我大事!」心神一乱,敖海使尽神通,也奈何这一座四灵星宫不得,不知以何材料铸炼,虽非法宝级数,面对恶蛟之身抓攫撕咬,竟是不曾损坏丝毫。 敖海得知曹靖出身仙都门,便是大功一件,只消将消息带回东海,自会有龙族长老主持此事,诛杀此獠,相形之下,擒拿鲛娇之事也就算不得甚么,早生退意,但曹靖忽而心神失守,神通大有破绽,此消彼长,敖海大喜,当即一口癸水菁英喷出,将四灵星宫沖的滴熘熘乱转,失了章法。 鲛娇一死,曹靖立生感应,护送妖女入宫乃是他所定大计,关乎一项极大图谋,本拟亲身护送,万无一失,谁知竟被人捷足先登,取了其性命去,多年谋算却坏在微小一环之上,曹靖心头郁怒可想而知,敖海好死不死,还敢上千撩拨,当即大怒,四灵星宫吞吸周天星光之力陡然大了数倍,星宫四壁上无数符文次第辉亮,蕴含无穷玄机。迎向敖海,蛮横无匹的撞击过去! 砰!轰!吼!一条恶蛟、一座星光,两大庞然大物轰然相撞,九天上云流卷积,道道罡风四散,刮面如刀,卷石成粉。轰鸣之声响彻九天十地,地面尚余一千兵士保护鲛娇车驾,凌沖猝然来袭,又有大雨浇灌,饶是千余兵士身体强悍,也插不去手,只能远远守望。曹靖与敖海含怒一击,声震四野,震动传到地上,这一千兵士被法力波动撞击,哼也没哼,全数昏厥。 敖海恶蛟真身强横之极,竟被四灵星宫撞得一路翻滚,直到千里之外才堪堪停住,一颗蛟首痛声嘶吼,事到如今,再战无意,蛟尾一摆,居然掉头就走。四灵星宫中传来一声冷哼,也不追赶,穿破大气,如流星坠落,落地现出曹靖身形,打量一眼四周,又瞧了瞧化为残骸的车驾,曹靖面上一层青气一闪而过,灵觉感应之中,方才动手之人用的乃是雷符剑法,道行不高,但最后却有一个元婴级数修士出手,结果了鲛娇雪娘子两个。此刻已逃得远了,追之不及。 曹靖挥手之间,车驾復原如初,只是少了其中鲛娇与雪娘子两个。此时三位弟子与张前已剿灭陈建德残匪,率部归来,大获全胜之下,皆是面色欢愉。敖海负伤而走,云雨渐歇。众人见留守军士躺了一地,昏迷不醒,好在并无伤亡。曹靖独立车前,面色阴沉,当下三名弟子上前悄声问道:「师傅,这是怎么了?」 曹靖冷冷说道:「没甚么,将兵士救醒,继续赶路。你们三个亲自驾车,不准任何靠近车驾,若有违者,莫怪为师法剑无情!」三弟子心下惴惴,不敢再问,忙命张前将一干将士救醒,各自收拾停当,翻身上马。三人果然亲自护送鲛娇车驾,连张前也不许靠前。三人也无胆子窥探车中鲛娇两个,一心赶路。这一次再无差池,直入京师。 曹靖端坐车中,细思此事:「我与敖海交手,不愿暴露根底,陪他走了几招。不想忙中处乱,被人趁机摸来,竟将鲛娇杀死。此人先用雷光剑气,后以符箓之术引动天雷,内外相合,才能破了鲛娇金丹法力。所用雷法绝非正一道传授,而是万年前太清门的路数!但太清门灭门以来,一蹶不振,纵有几个漏网之鱼,失了正传,不成气候。此人却是从何处学的太清正宗符法?最后一击,炼死雪娘子那道法力,更是悠然深远,意境高超,蕴含生死轮转之意,太清门中何时又出了这等道法?」 「无论如何,鲛娇一死,我之大计就要打几分折扣,倒也无伤大雅,至多送个傀儡入宫,无有天欲教媚术迷惑惠帝也就罢了,我命靖王早些发动便是。只要靖王举旗造反,歷年布下的暗子群起相应,大明江山立可糜烂,便可从中取事!」思索良久,只知出手之辈必是太清余孽,但如何捕捉,却纷乱如麻,毫无头绪。 第三百四十八章 阳神异变 域外魔文 晦明童子带了凌沖一路飞驰,同是元婴级数,晦明童子竭尽全力,几个唿吸便赶出数百里之外,曹靖重创敖海费了些功夫,追之不及。晦明童子也知情况紧迫,飞出三千里之外寻了一处破落道观,将凌沖安置其中。他心头胡思乱想:「尹济那厮果然灵机妙算,这小子借人道之火强行凝练三十五种天罡,照此下去,最后一种九天仙罡修成也不在话下,由此道基坚实,万法归一,就可着手修炼太清符术。但他现下着了那妖女六欲阴魔的道,这一步过不去,就要身死道消。尹济那厮挑选的传人,让我看顾的死了,那厮不会从九天仙阙施展法力,将我灵识打灭罢?」 法器开光,修成法宝,产生灵识,比一介凡人修成纯阳还要来的艰难。尹济祖师布下玄妙符阵,借天妖法力祭炼生死晦明阴阳神符数千年,才生出晦明童子这一点灵识。天妖元气秉自先天,野性妖邪,经由无边符阵转化为玄门法力,才能祭炼的了晦明神符真身,其间曲折转化,也不必细说。 第442页 晦明童子灵识成就,懵懂之间,发觉抽取的天妖法力渐少,到了最近千年,更是半点也无。符阵与虚空锁链抽取天妖法力大多用来促生晦明灵智,反倒对其法力提升不大,才会造成生死晦明阴阳神符灵识是真仙级数,法力却只有元婴境界,恐怕也是尹济祖师刻意为之。晦明童子自家暗思,尹济当年便与那天妖有些不清不楚,当不会下杀手将其法力抽干,因此对天妖生死下落始终耿耿于怀。随着太清遗府被毁,天妖下落更成了一桩悬案,只是此事却不必与凌沖提起了。 凌沖紫府中,阳神被一道箭光定住,那箭光抽身一化,变为一尊六欲阴魔化身,鲛娇临死之前,知自家逃不出六欲阴魔魔掌,与其形神俱灭,不若与敌偕亡,因此催动最后法力,施展天欲教《六欲魔典》中一门捨身控神之法,此法捨弃燃烧自家神魂,等若自暴自弃,却有一桩好处,以此之力强行操控阴魔之身为己所用,反噬杀敌。 鲛娇以此法,将自身神魂与六欲阴魔化身合二为一,操控其神志,一举重创凌沖阳神。她实是恨透了凌沖,连雪娘子见死不救的仇都不报,也要将凌冲杀死,或是毁其道途,诱其入魔,足见怨念之深。 六欲阴魔化身手足齐用,盘在凌沖阳神之上,扯脱不开,一张美女面孔一会化为鲛娇,一面又化为阴魔模样,几经变易,终于化为一尊面容与鲛娇有七八分相似,风情万种,妖魅之极的阴魔模样,檀口微张,吐气如兰,说道:「来快活呀!」 凌沖阳神被捉,受天欲奇功魅惑,神志便是一晕,幸好道心坚凝,还可苦苦支撑,苦苦守住心头一点清明,不令阴魔将自家神魂精气尽数吸取,但六欲阴魔本就是域外魔头化身投影,最善蛊惑人心,又炼化了鲛娇全幅阴神,威力直逼元婴境界,便是曹靖沾染上,也要费尽手段方能祛除。何况凌沖不过是炼罡级数,自是步步艰难。 晦明童子钻入紫府之中,叫道:「小子莫慌!我这就传你太上归藏真诀,镇压心魔!」太上归藏真诀修行也要以太清玄始之气为基,先前凌沖修为太过低微,晦明童子便未传他,如今道基已成,玄门各派法门尽可修习,这门心法乃是太清门至高秘传,专一锤鍊道心,镇压魔头,妙用无穷。 凌沖勉强开口道:「现下传我,也来不及修习!太晚了!」分神说话,六欲阴魔一声媚笑,将一颗螓首贴近凌沖阳神面颊,嘬口狠命一吸,凌沖神魂精气飞盪欲泄,任凭如何镇压也不济事。晦明童子急的团团乱转,忽然叫道:「快用阴阳之气将那魔头炼化!」 凌沖又何尝不知阴阳之气神妙,定能炼化这尊魔头?方才他以一枚念头将之祭炼,正可听用,但阴阳之气还在丹田,也要以念头调入紫府,六欲阴魔将凌沖所有念头强行拘禁一处,分也分不出来,连方才打入阴阳之气中的念头也自动弹不得。最大杀手锏终归无用,没了念头调兵遣将,阴阳之气也好,玄剑灵光真界也罢,俱都成了摆设,只能眼睁睁被六欲阴魔将阳神吸食一空。 修道之士,修成阳神,三魂七魄藏于其中,一旦被阴魔吞噬,便是魂飞魄散之居,只留一具法身,成了行尸走肉。六欲阴魔将凌沖阳神吞噬之后,还可占据其肉身,那时得了其毕生剑术心得,还有阴阳之气、玄剑真界为辅,为非作歹,为恶更甚。 晦明童子一见不妙,当机立断,现了生死符真身,一团符光,两条黑白生死气缭绕,就要强行炼化六欲阴魔。以他法宝级数威力,炼化一尊小小魔头化身轻而易举,但六欲阴魔与凌沖阳神几乎融汇一体,炼化之时难免伤及其阳神,损毁道基,即便除去魔头,凌沖阳神也要遭受重创,神魂之伤,非是肉身之创,恢復起来太过艰难,即便恢復了几分,元神有亏,也终身无望得窥大道之光,可算是道途尽毁。 两害相较取其轻,纵然凌沖道途毁去,总有法子逆天逆转,总也比被魔头吞吃神魂,只余行尸走肉来的好些。晦明童子生死之气一卷,便要扑上魔头之身。异变陡生,凌沖阳神之上陡然现出密密麻麻符诀,似是一篇修行法诀。这篇法诀每一个字符弯曲扭转,充满阴沉魔意,似是集天地魔气、魔意之精粹,为万魔之魔,万魔之源! 晦明童子惊叫:「域外魔文!不好!凌沖何时沾染了这些晦气东西!」天地初开,有先天存世,创出后天第一文字,用以记述神通,描摹大道,而后受天地所忌,先天消散不见,这后天第一文字亦散佚无踪。唯有佛门、玄门、魔门各得一些,流转不息,是为梵文、云文、魔文。这三种文字与三教相合。三教至高秘典便是以三种文字书就。 第三百四十九章 《噬魂真解》! 凌沖紫府中就有一团云文天篆,乃是以太清门三十六枚炼神符为基,辅以太玄剑派流传的三百余字先天云文,不知怎的引动了先天一缕冥冥气运,交化而成,藏蕴无穷玄妙,可惜谁也参之不透,连晦明童子也只能吞掉藏有喝天功的一枚符篆,对云文天篆无可奈何。 域外魔文只在域外天魔、玄阴魔界之中流传,此方世界诸魔教所传魔法,大多得了玄阴魔界,域外魔文传承不全。但凌沖一介玄门弟子,却是从何处得来的域外魔文之道?居然还深深印在阳神之上,受了六欲阴魔之激,才浮现而出。 晦明童子灵光闪现:「对了!是噬魂道的法门!弃道人那厮!」凌沖炼罡之时,被弃道人伏击,将之斩杀,弃道人临死之前,曾将一缕心印以噬魂道独门秘法,度入凌沖阳神之中,还莫名说道噬魂老祖也瞧上了凌沖,要其广大噬魂道统云云。 第443页 郭纯阳逼晦明童子现身之时,曾命凌沖尽管修习噬魂道法,还说噬魂道法门乃是世上第一等炼心之法,晦明童子不服,以太上归藏真诀反驳,郭纯阳还笑称此法未必适合凌沖修炼,现下看来,当真如此。太上归藏真诀走的是离情忘情,合于大道的路子,凌沖却以儒教心法连心,心有众生,许下宏愿,平定靖王与曹靖之乱,还天地清明。 不说归藏真诀不合凌冲心性,至少现在看来,确是不合凌冲心性。凌冲要修炼此法,至少要等诛杀曹靖、靖王之后,政治清明,道心通透方可。那时便可由人道转为天道,了却世间缘法,成就反而更大。 六欲阴魔化身正侵夺凌沖精气,被一篇域外魔纹惊动,美眸中显出迷茫之色,域外魔纹发动,字字珠玑,光华大放,只是所放却是无量魔光!魔光纵横之间,竟将六欲阴魔生生从凌沖阳神上剥离开来,任凭其如何变化神通,也不得寸入。域外魔文魔光闪动之间,一个冰冷声音响彻,似阴风吹自九幽魔界,念诵魔道真言。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元魔之道,万魔归形。七情六慾,他化自化,唯心唯我,元始之尊……」其音苍茫凄凉,似传自上古,其音霍霍,其音灼灼,言述广大魔道之门,劝人入魔,自化他化。这篇经文一出,紫府中皆是无量魔光绽放,朵朵黑莲生自虚空,莲瓣开合,如魔意深沉,无边无量。 魔光滔天,如狱如海,晦明童子是玄门正宗法门,最恨魔光,本能就要上去厮杀,但这股魔意幽深高远,竟将他生生逼出了紫府,即便以法宝灵识之身,也存身不住。六欲阴魔因是域外魔头所化,不受魔光克制,但也十分忌惮,被迫蜷缩在紫府边角,望向魔光之中凌沖阳神,满面惊骇之色。 六欲阴魔吸取了鲛娇阴神,增长智慧,已非仅凭本能行事的魔头,魔光翻涌如潮,染得紫府一地如九幽地狱,似有无穷冤魂怨鬼哭叫索命之声。这篇魔文所述,分明是一道上乘魔教法诀,六欲阴魔听得魔音念诵,忍不住潜心默记起来,听了几句,属于鲛娇的记忆翻涌上来,竟脱口叫道:「这是噬魂道的法门!」 凌沖的阳神自从魔文显现,便自然进入一种漠然之境,虽知我还是我,但一切行动念头就似冥冥中有一道意志跨越空间而来,一举一动,皆受其操控一般。那魔音念诵了几句,凌冲心头陡然一个念头泛起:「原来是噬魂道的法门。」不知怎的,自然便知道这篇法诀唤作《噬魂真解》,为噬魂道至高法门,正宗传承。 魔音继续念诵,阐述其中修炼之法。这篇《噬魂真解》以七情六慾入手,修炼自家一颗魔心,修成方寸魔界,万狱魔国,亦是走的自辟世界、演化万象的路子。凌沖阳神昏天黑地之中,不由自主循着魔经所载,下手修炼这部《噬魂真解》。他神魂缥缈,一颗心儿如在云端,不得落地,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这部真解之中,真似藏有一个浩瀚意志,主导一切,诱使他修炼魔道。 《噬魂真解》所载道法,另闢蹊径,不修丹田,专修神魂,以噬魂魔意滋养阴神,以达通灵变化,神通无量之境。凌沖的阳神是以自家神魂为基,融汇太玄真气炼成,逐渐向纯阳之向转化,这一修炼魔经法门,无量魔意便先要驱除阳神中所含太玄真气等真阳之气。 凌沖一尊阳神轰然爆散,化为无数个晶莹念头,每个念头之上皆有一小道太玄真气缠绕,显是功力深厚之极,将每个念头都修炼了一遍。《噬魂真解》周遭漫天魔光陡然侵入,化为无量魔火,焚烧太玄真气。魔火过处,太玄真气如风中之烛,消散灭去,却未损耗凌沖任何念头一丝一毫,一手法力操控之道,已至炉火纯青,幽冥不见之境。 凌沖阳神被强行击散成了无数念头。人之神魂,本就是无数念头、记忆、情绪勾连而成,最重要的一点先天灵光,佛家成为佛性,即由先天运化而来,乃是轮迴根本。《噬魂真解》所载噬魂法门,自七情六慾入手。七情者,喜、怒、忧、惧、爱、憎、欲,六欲者,眼耳鼻舌身意,亦称六贼。佛家所云,七情六慾,皆是扰乱修行人修成正果之魔障,须得一一调服方可。魔道之行,与玄魔恰恰相反,彼之毒药,我之良方,噬魂法门恰以此入道,专一坏人道行,损人神魂,以补自身,得大自在天魔正果。 七情六慾皆赖神魂依存,要修炼噬魂法,先要修炼神魂,凌冲心下有知,阳神是他费尽辛苦,一点一滴修炼得来,若被魔光尽数消磨,八年苦功尽付流水,且没有阳神统御玄剑灵光真界,等若是将一身洞虚剑诀的修为也给废去,却是万万不可。 只是他神魂冥冥,不着东西,根本无从抵挡抗拒。好在魔光侵蚀,只将一半念头中蕴含的真阳之气祛除,蓦地飞出一只魔掌,将提炼出的真阳之气狠狠打入余下一半念头中,又捉起这些念头,狠狠一摁,居然直入丹田,强行打入玄剑真界之中! 第三百五十章 阴神入魔 魔掌退去,一半念头在玄剑灵光真界陡然化合为一,化为阳神之身,虽损失了另一半念头,但真阳之气却丝毫不少,修为也未退步,尤其那只魔掌将阳神强行打入玄剑真界,使一半阳神与真界炼化一体,严丝合缝。这尊阳神心念一动,玄剑灵光真界收入身内,化为一位玄袍道人,周身剑气昂然嘶鸣,似欲与天地争锋!凌沖无意中修成这等厉害化身,使用玄剑真界更是通灵如意,也无暇兴奋,紫府中剩余一半念头正自发生玄妙不可知之变化! 第444页 紫府中,魔光翻滚,如同魔狱,六欲阴魔化身被逼到边角一处,虽是域外玄阴魔界魔头投影分身而来,层次高妙的,但遇上这团魔光,感受其中所蕴无量魔意,唬得瑟瑟发抖。这股魔意之深沉冰冷,远超她现在级数,进入到一个其无法想像的层次。魔道之最高境界,亦是与大道相容,开闢虚空世界,称尊作祖,其理与佛门掌中佛国,开闢极乐世界一般无二。只是极乐世界中皆是佛徒释子,虚空魔国中,却满是魔头魔性。 魔音继续诵读:「先天之初,有魔化生,号为真魔……」六欲阴魔化身听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叫道:「这、这居然是无上心魔之法……」可惜其声被浩大魔音淹没无闻。凌沖阳神余下一半的念头,真阳之气全无,起修噬魂道之法,一枚念头之上忽有黑气缠绕,却是生出了第一缕噬魂魔气。 《噬魂真解》专修神魂,精修上丹田,与中、下两处丹田无关。洞虚剑诀却是以太玄真气为基,于下丹田构筑玄剑灵光真界,由此可见玄魔两道功法之别。其实神魂之道,本于虚无,连带化生的噬魂魔界也自虚幻不定,走的是由虚入实的路数。 第一缕噬魂魔气生出,接着便是第二缕、第三缕,魔音诵经,凌沖阳神真阳之气消耗殆尽,如今已可称之为阴神,念头之上魔气缭绕,丝丝缕缕,不绝生出,渐渐连作一片。魔音震盪之间,陡然一个拔高,念头勾连一处,翻身一转,依旧化为凌沖模样,只是阴气围绕,魔意升腾,却转为了魔道正宗阴神之身。 凌沖初次修炼《噬魂真解》,还不纯熟,全靠魔音诵经,加持修行。还原阴神之身,按着《噬魂真解》所载,先自观想自身意念神志,练心练己,魔道法门大多追求神通威力,攫取他人生魂法力,壮大自身,忽视道心淬鍊,以至短期内功力增长太快,道心修为驾驭不住庞大真气,走火而亡。再有魔道修士倚仗神通,作恶太甚,受因果反噬,劫数临头,也自灰灰了去。 《噬魂真解》开宗明义,阐明道心之重,以观想法,存思自家神魂,闭合六欲,堪破七情,唯自身不受魔扰,以定力战胜心魔,方可驾驭魔头,随心所欲。以定力慧力降服魔头,此为佛家之说,噬魂道将此言嫁接过来,用于自身法门,便是降伏其心四字。 魔音一转,开始阐述具体修持法门,七情六慾之道,先下手起修的却是六欲之道。六欲者,眼耳鼻舌身意,玄佛两道修持,先要闭合六欲六贼,使道心纯净,方能得大清净,运转天道。《噬魂真解》却反其道而行之,大开六欲,渐次体悟,凌沖只觉六欲大开,无数念头纷乱扰袭,竟无一刻止歇,欲以玄门定心之法镇定神魂,却险些与魔教法门冲突反噬,只好强行扭转噬魂魔气,观想噬魂魔意之尊,抵挡无穷杂念洪流。 凌沖阴神盘坐虚空,宝相庄严,只是在无边魔光魔意衬托之下,显得诡秘非常。运转的观想法是观想自身为万魔之源,亘古流传的魔头,无论天魔、地魔、人魔、心魔、阴魔,皆为其所化生,可称为无始元魔。观想此魔化身,即可镇定元神,不落魔障。与佛弟子观想佛菩萨金身,降服魔头,一般无二。 《噬魂真解》中自有一股无始元魔真意,凌沖阴神揣摩其中意境,阴神之身渐有滚滚魔意冲出,与紫府中《噬魂真解》所含魔意一般无二,两道魔意汇聚一处,悉数被凌沖阴神炼化。《噬魂真解》为魔道无上妙法,直指先天魔性,修炼起来艰难异常,创自噬魂教主噬魂老人。其后噬魂老人传法于其师弟夺魂道人,但夺魂道人所修,以弃道人看来,已偏离噬魂老人所传,非是正宗。 这一部《噬魂真解》正是噬魂老人借弃道人之手,留于凌沖阴神,今日被六欲阴魔引动,终于显现。这部真解只有千余字,但字字以域外魔文书就,每一字可引申出无穷意味,虽只有千余字,却能变化无穷。换为魔道之言,乃是侵夺众生之修道资粮,他化而自在的无上妙法。不知过了多久,魔音终于诵罢心法,凌沖阴神在漫天魔光衬托之下,如域外他化自在魔王,邪魅已极,迷迷煳煳之间,勐地抬手一指! 六欲阴魔本被魔光逼迫,蜷缩到了紫府一角,全无先前凶威。《噬魂真解》法门直指先天魔道,蕴含无始源魔精义魔意,莫说她一个小小六欲阴魔,便是他化自在天中玄阴级数的魔头来了,也要先天受制,一身魔气十成发挥不出三成。无始源魔乃万魔之源,自然就克制种种先后天魔气。 凌沖阴神勐地一指,六欲阴魔化身惊叫声中,不由自主被拖至阴神之前。凌沖阴神依旧浑浑噩噩,但修习噬魂真解,噬魂魔气游走阴神,自然就有一种本能,吞噬其他生灵神魂,壮大自身。六欲阴魔化身为玄阴魔界魔头分身,又炼化了鲛娇全部阴神,神魂之力醇厚之极,在噬魂道修士眼中,就是一块大得不得了的肥肉。 尤其六欲阴魔好死不死,恰是以众生六欲尘根入手,坏人道行,夺人精气,以男女采战之道,採补生灵,无论六欲之中,哪一根不得闭合,尤有尘心,便会被阴魔趁虚而入,潜伏神魂,伺机发难。 第三百五十一章 颠倒迷离噬魂劫法 鲛娇祭炼这具阴魔化身经年,功力深厚,凌沖初学《噬魂真解》正需外物神魂滋补,就有一块肥肉送上门来。凌沖阴神化为一道无底涡流,肆意吞吸阴魔法力。六欲阴魔被无始源魔魔音压制,还手不得,只能悲愤不已的眼睁睁瞧着自家被凌沖吞噬,一如之前死于其手的无数生灵一般。 第445页 这只六欲阴魔不知害了多少生灵,一身元气浑厚之极,凌沖阴神肆意吞吸之下,也不见衰弱。凌沖阴神修炼噬魂法,自七情中喜怒忧思悲恐惊一一体悟,阴神法力如潮涨水掀,渐渐壮大。六欲阴魔化身气息却逐渐衰落下去。 六欲阴魔法力狂泻不止,此消彼长,凌沖阴神气息越来越是强横,《噬魂真解》的修为也自水涨船高,从胎动境界,直直鼓催到了凝煞境界,才停住不动。但六欲阴魔法力还剩足足一半,其正自庆幸,损失些功力也没甚么,只要能保住这尊化身无恙,就算损失些功力也算不了甚么。 魔音渐渐散去,千余字的《噬魂真解》经文却紧紧烙印在凌冲心头,再也无法磨灭。此时他神志已清,既然修炼了噬魂道法门,也无甚惊讶,反倒神魂一分为二,一为阴神,一为阳神,分别坐镇紫府丹田,令他十分新奇,细细感应,就似两个自我面对面,十分有趣。 神魂两分,隐患不小,现下凌沖修为低微,待到他功力大进,兼修玄魔两道最上乘法门的弊端也会显现出来。那时正邪冲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绝无共存之理。隐藏于凌沖阴神中记述噬魂法门的域外魔文却不肯沉寂,脱离凌沖阴神,一一显现。 紫府之中,原有的一道吞星符被晦明童子霸占,每日汲取星力。另有一团紫气金光云文天篆,连阴阳之气也炼化不得,如大日高悬,好不自在。凌沖修炼《噬魂真解》,魔意滔天,魔光演化魔焰,声势无与伦比。尤其无始源魔魔性出现,连六欲阴魔之身都被镇压的动弹不得,偏偏一团云文天篆无动于衷,我行我素,不加理睬。 域外魔文一现,云文天篆陡然惊动,化为一道惊虹,卷了域外魔文收入自身,一如当年炼化太清三十六枚炼神符一般。域外魔文脱胎自先天大道,正受云文天篆克制,被其捉去也不奇怪。 域外魔文一去,无始源魔魔意亦如潮水退却,这股魔意并非先天而生,而是噬魂老人当年将自家对无始源魔的一缕体悟藏于《噬魂真解》中,助凌沖修积道基,此刻功成身退,自然消散无踪。无始源魔魔意一去,无有镇压六欲阴魔之物,六欲阴魔大喜,凌空变化,依旧化为一位美女之身,但面上全是冰冷兇残之色,冷冷说道:「臭小子,吸了老娘半数功力,感觉不错么?没了无始源魔魔意压制,看你还能翻出甚么浪花!」本是一双美人玉手,倏忽变化一双魔爪,狠狠向凌沖阴神抓去。 凌沖修炼了《噬魂真解》,成就凝煞之境,现下还未寻到合适的煞气修炼,但心境已然不同。噬魂道修士,无论大幽、大行,还是弃道人,乃至夺魂道人,皆是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之辈,为修炼道法,不择手段,残杀无辜,可见噬魂道法门之霸道毒辣,凌沖初学此道,虽不至于立时化为一位大魔头,但也有些几分狂野好杀之意。 此亦是正邪分野之处,正邪修炼道法不同,道心不同,道果便自不同。玄门道法体悟天心,循天理而行。魔道道法却是逆天作乱,损他肥私,但皆为大道显化。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便是此理。 六欲阴魔化身袭来,凌沖阴神一声冷笑,面上满是讥讽之意,伸手一招,一桿小小旗幡蓦地飞入紫府,落于掌中,正是弃道人费尽辛苦,毕生祭炼的一桿玄阴噬魂幡。此宝位列噬魂道十大法器之首,一旦炼成,妙用无穷。弃道人得噬魂老人真传法诀,行遍千山万水,方才凑齐祭炼噬魂幡之宝材,又用了数十年光阴祭炼温养,却尽数便宜了凌沖。 《噬魂真解》中将噬魂道十种法器一一剖析,这杆噬魂幡位列第一,自是要着重记述。凌沖才知此宝竟有如斯威力,最可贵者,乃是修炼噬魂道之人可藉由此宝,以外物之力,演化一个虚幻世界,容纳摄取夺来的生魂神魂,收练的生魂越多,此宝威力便越大,修到极处,还可将自家元神附于其上,人宝合一,修成玄阴之道。可谓是器修宗门之绝旨。 凌沖修炼了噬魂魔经,元神运化更为得心应手,几乎想也不想,便有了最合于现下状况的布置,噬魂幡在手,陡然一扬,化为数十丈高下,幡面上奇流滚滚,呈现一种混沌之色,如太极周流不停,望之便有些神晕。此幡一出,凌沖阴神手捏法诀一指,幡面上陡然飞起无数玄色丝线,去势绝快,如藤条坚韧,已缠住六欲阴魔化身,任凭其如何挣扎,居然丝毫不动。 凌沖冷笑道:「恰好我这杆魔幡还缺了一个主魂主持,你的修为不错,且上幡上走一遭罢!」笑容满是冷厉之意,与先前风轻云淡的模样大不相同。祭炼噬魂幡的法门,唤作颠倒迷离噬魂劫法。颠倒迷离之谓便是生灵神魂一入此幡,神魂不清,任由摆布。噬魂劫法,则是双关之语,此法进境极快,但反噬更强,修行之辈一不小心,为外道真气神魂冲击,道果未成,自家却先魂飞魄散了。劫之一字,所比喻对修行者与受害之辈,皆是劫数之意。 此法为噬魂道第一法门,横压其他诸法,为噬魂老人独门秘传,只有弃道人通晓,连夺魂道人都不知此法,只修炼了噬魂道排名第二的法诀,因此其玄阴道果才是一团万魔鬼狱,而非由噬魂法演化的颠倒迷离魔狱。 弃道人形神俱灭,连带这杆魔幡就便宜了凌沖。有噬魂老人遗留一股魔意之助,已将颠倒迷离噬魂劫法修炼到了凝煞境界,与当日弃道人境界相同,勉强能催动这杆魔幡发挥三四成的威力,足以克制六欲阴魔之身。 第446页 第三百五十二章 噬魂老人! 六欲阴魔仅剩一半功力,居然挣脱不开噬魂幡丝丝法力牵缠,不禁大怒,身化清风,意图躲避。谁知颠倒迷离噬魂劫法所化丝线,看似柔弱,却坚韧异常,尤其一经捕获,无论如何变化通灵,也脱离不开。 凌沖催动噬魂幡法术,将六欲阴魔一点点拖入幡面之中炼化。六欲阴魔本能察觉此幡正可克制自己,创设此宝之人,似乎对天魔及其魔道眷属所知甚深,无论自家如何变化,总被那一面怪幡克制的死死地,丝毫逃脱不得。本来单凭凌沖自家修为,绝难如此轻易擒捉六欲阴魔化身,但借了噬魂幡威能,却是轻而易举。《噬魂真解》有言,此幡专一克制一切生魂、阴魔,乃至诸天天魔及其魔道眷属。炼入幡中,便可收为己用,妙用无穷。 其实以噬魂老人当初想法,是要创设一件法宝,专收诸天魔头,以之成道。玄阴魔界之中,满是玄阴魔头,最喜吞噬修士神魂法力壮大自身,诸天修士,无论玄魔,对其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噬魂老人此举,可谓功德无量,以修士之身,反来吞噬天魔,可谓大逆不道又别出心裁。 六欲阴魔时分时合,总也脱不出噬魂幡掌握,心头暴怒,蓦地化散为满天神念,四处飞扬,意图逃出凌沖紫府。这一缕魔性化身本就是以无数念头为根基,再加吞吸生灵法力修炼而来,如此一来,念头乱飞,噬魂幡法力有限,只要逃出去几枚念头,再吞吸些生灵神魂精血,也就运炼了回来。凌沖此人太过诡异,居然硬生生由道转魔,又忽然得了这般邪祟宝器,专克魔头,六欲阴魔灵智已然不浅,几次吃瘪,已不敢再打凌沖的主意,现下只求平安逃出便可。 谁知凌沖正等她如此变化,满天念头之中,诡异一笑,无数玄色丝线陡然加速,化为道道剑影,将六欲阴魔无数念头一一刺穿!这一次再无耽误,全数拉回噬魂幡中,被幡上混沌之色吞噬一空。六欲阴魔被强行收入幡中,无数念头所含夺自众生神魂之力先被噬魂幡吞噬,连带其歷年侵蚀的无辜神魂也被从念头中剥离出来,在幡中受颠倒迷离噬魂劫法禁制祭炼,转为噬魂幡的一部分。 幡面上无数神魂哀嚎之声不绝,被噬魂幡祭炼,绝非甚么赏心悦目之事,而要承受无穷苦痛,这些神魂无论生前是何修为,修何道法,皆会被颠倒迷离噬魂劫法转化为噬魂道真气法门,连带神魂也要洗鍊一遍。凌沖现下功力不高,洗鍊神魂一个不甚,极有可能连带神志也一併抹去。好在六欲阴魔所含神魂不多,只是真气浑厚而已。 噬魂幡上,蓦地一只魔爪冲出幡面,四下乱捞,跟着一尊鬼神化身强行升起,满身疮痍,连面貌也被噬魂法法力腐蚀的一塌煳涂,正是六欲阴魔化身。她怒声道:「凌沖!你今日敢将我炼化,我之正体还在玄阴魔界,来日必报此仇!」凌沖得了《噬魂真解》全数妙法,对玄阴魔界亦自了解甚深,冷笑道:「你之本体在玄阴魔界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魔头,只敢偿行男女采战之术,吞噬些龌龊法力,也不必口出威胁之语,只乖乖被我炼化,还能留你这具化身几分神志,如若不然,拼着将你抹去神志,打散元气,给我这件宝贝进补!」 六欲阴魔本尊在玄阴魔界虽非无上天魔之属,但也非如凌沖所言那般不堪,闻言暴怒,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玄阴魔头,岂能受下界一个小小生灵之辱?这尊六欲阴魔化身发起狠来,就要引爆自身元气,拼却这尊分身不要,将这件噬魂幡炸破,坏了凌沖苦功! 她也瞧出凌沖一身邪法,大半在这杆魔幡之上,只要将之毁去,便可高枕无忧。正在运炼真气,下一刻就要爆发,噬魂幡上混沌色涡流陡然大上了百倍不止,六欲阴魔一声惊叫,又被吸入幡中。这一次凌沖绝无动摇,下了狠心,要抹去这尊化身灵智,只留其真气补益此宝。 噬魂幡法力全开,颠倒迷离噬魂劫法禁制全力吞吐法力,犹如一个大磨盘,将六欲阴魔灵智一点点磨灭。六欲阴魔极力抵抗,却徒劳无功,末了只得将自身一点先天灵光收缩成一点光耀之处,苦苦抗拒炼化。 六欲阴魔毕竟是天魔级数的魔头,要将其灵智磨灭,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好在如今身在噬魂幡中,也不怕翻出甚么浪花。凌沖阴神冷冷一笑,任由噬魂幡自行发动,抬头望了一眼依旧静静高悬的云文天篆,这才将念头投注到晦明童子身上。 太玄峰上太象宫中,郭纯阳真身依旧闭关练法,头顶浮现一团精光之气,光海气涡之中,一点灵光载沉载浮,一股先天地生的无上意味发散出来,似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此宝正是当年凌沖以血灵剑换来的万载温玉玉匣中所存之物,被郭纯阳祭炼经年,也不知本体究竟为何,但仅凭泄露的一丝丝气息看来,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无上至宝。 这位太玄掌教祭炼法宝,忽然住了法力,微微一笑,自语道:「凌沖那小子倒也有几分机缘,居然借人道洪流之力,强行融合三十五种天罡之气。如今噬魂法上手,修成金丹就有了九分指望。」凌沖远在数十万里之外京师,但这位掌教师尊竟是明察秋毫,丝毫不落。 郭纯阳闭目片刻,忽然启目笑道:「凌沖修炼了噬魂道法,虽说只要不放出害人,倒也无事。但自家神魂一分为二,哪个是主,哪个是仆,总要有个说法。不然玄魔相斗,非是其福。此事乃是那位噬魂老人一手搞出来,也当见一见这位魔道道友了!」 第447页 心念一动,一道灵光分身倏忽化出,化为一缕清风,霎时出了太象宫,向北而去。太象宫中,大长老惟庸道人正自修炼,发觉掌教分出一缕化身,不知去了何处,想了想,也不去管,迳自入定去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是你! 郭纯阳一缕化身眨眼间来至一座深山之中,此山正在太玄剑派所辖九国国土之中,幽深静谧,尤其勐兽毒虫横行,瘴气遍地,平日也无甚么百姓敢上上来,正是修道练气的好去处。山中不知何时立起一座七层浮屠,郭纯阳化身来至最顶一层,见一人周身佛光重重遮掩,正自端坐练气。 郭纯阳化身亦席地而坐,过得良久,那人似是练气已毕,也不将佛光收去,就在光影中说道:「难得太玄掌教有暇,恕不曾远迎。」此人所练佛光不知怎的,总有一股诡异味道,非似碧霞、三嗔那般出身楞伽寺嫡传纯正。郭纯阳也不去管,笑道:「噬魂老人威震天下,一手噬魂颠倒法门,专克诸天魔神,以一介后天生灵之身,创出吞噬先天之法,着实令人惊嘆,不想却躲在此处。古往今来第一魔头,居然皈依佛门,参悟起佛法来。」 佛光中之人,竟然就是一手创立噬魂道,以域外魔文书就《噬魂真解》,以后天生灵之身,吞噬先天的噬魂老人!有关此人的种种传说浩如烟海,但无论玄魔两道,皆认为其为天下第一字号大魔头。传闻他当年为了修炼噬魂神通,动辄强夺生灵魂魄,将一城、一国之人尽数化为行尸走肉。作恶之大,罄竹难书。星宿魔宗星帝,号为魔道第一高手,为人跋扈,但也不会滥杀无辜,唯有噬魂老人,做事肆无忌惮,当真是损他肥己,不留一丝后路。 噬魂老人成道于千年之前,甚至更久,还在星帝之前,修成神通之后,忽然消失无踪。众说纷纭,又说其飞升玄阴魔界,一去不回。也有说其造孽太深,连九天仙阙都瞧不过去,特意降下九天雷劫,将其形神一併毁去。还有说噬魂老人修为诡异,不能攻坚,恰逢星帝崛起,惧怕星帝向其挑战,索性先藏身起来。但无论何等说法,噬魂老人失踪几近千年,噬魂道也由夺魂道人接掌,千年已将,众人皆以为其或飞升或湮灭,早已不在人间。 噬魂老人嘆息一声,说道:「我早年杀戮太甚,一凭己意,造下无边罪孽,这几年才心有所悟,皈依佛法,寻一个解脱出路。罢了,既是掌教亲至,当以真面目相见,方显心意。」重重佛光忽的敛去,现出其中打坐之人。 郭纯阳一见那人面目,呵呵一笑:「果然是你!」噬魂老人又将佛光掩去面容,苦笑道:「不得已託庇于掌教门下,还请掌教见谅。」郭纯阳摆手道:「你有本事混入太玄九国之中,此事郭某为你担下倒也无妨。只是如今凌沖那孩子学了你的噬魂法门,现下尚无甚么冲突,日后法力一高,难免正邪相冲,倒要问问你这始作俑者,有何良策使他脱免出来?」 凌沖修炼噬魂法门,只为锤鍊道心,但魔道法门进境太快,若是有一日以奴欺主,反占上风,必要与太玄真气冲突,玄魔不两立,早晚要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噬魂老人呵呵笑道:「那也无妨,若欲免去噬魂法隐患,唯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便是学我一般,由魔转佛,魔道功法与道家势不两立,但转修佛门却无此隐患,只消修习上乘佛法,自可化解噬魂法隐疾。」 郭纯阳怫然道:「看来道友是拿郭某消遣了!」太玄掌教一怒,连噬魂老人这等天下第一字大魔头都有些心惊,忙道:「小气!小气!不过消遣几句而已。第二条路子甚是易行。我创设噬魂道,本就是器修之道,凌沖有噬魂幡在手,此宝耗费我心血最多,妙用亦是最大,若不欲发动噬魂道法,只消将阴神与噬魂者真气尽数敛入噬魂幡中即可。」 噬魂老人着实为天资绝艷之辈,创立噬魂法门,以器入道,变化万端,犹以噬魂幡为噬魂道真传法器,依他当年创想,噬魂幡为歷代噬魂掌教独有法器,用以镇压门户,谁知造化弄人,自家落得如此下场,不得不託庇于太玄门下,连带唯一一个得传噬魂幡法门的弃道人也未得好死。但噬魂幡妙用之多,确可称为噬魂道第一。尤其收守敛藏之道,只要将阴神真气收入其中,躯壳之中不留半点噬魂法力,任谁也瞧不出来,着实神妙之极。 郭纯阳似笑非笑,说道:「道友创设此法此器,想来也是为了方便弟子混入各大派中充当细作罢?」噬魂老人哈哈一笑:「这点鬼心思当然瞒不过掌教大人。可惜我创出此法,只有我自家修炼,夺魂那厮等不及我传授,先自下手将我暗算。不然我又岂会落得今日境地?」 郭纯阳冷冷道:「你作恶太多,如今尚有一丝残魂在,就当感激大道与你一线生机。夺魂道人暗算你,谋取《噬魂真解》,也未得逞,不然他将万魔鬼狱修炼到极处,演化无穷噬魂魔狱,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生灵受其荼毒。」噬魂老人嘆道:「当真是我咎由自取。好好一道玄阴元神,内外交攻之下,只剩一缕残魂,去堕轮迴,邀天之倖,这一世居然被我觉醒宿世记忆,这才有了翻盘之机。」 郭纯阳道:「当年我请普济神僧前来助拳,他抽瑕将楞伽寺佛法尽数传你,这几年不知你修炼的如何?」噬魂道人道:「普渡道友不亏神僧之名,居然肯将《楞伽四卷经》借我观读,这几年参悟佛法,着实大有收穫。如今我已开启六识,堪比道家元婴境界,只是要证就真如,参悟佛门上乘功果,尚不知要何等年月。」 第448页 原来当年普济神僧携古灯檠前来太玄,击退薛蟒,擒捉其一个玄阴化身,又奉了普渡神僧之命,将楞伽寺镇寺典籍《楞伽四卷经》传授了噬魂老人这位大魔头。佛门广大,当真不虚。普渡神僧这等气度,着实令噬魂老人钦佩不已。郭纯阳却知佛门是瞧上了这位旷古魔头,若能将之度化,引入佛门清净之地,功德不可思议,噬魂老人学了楞伽寺佛法,日受熏蒙,心境自然向慈悲地转化,为恶变少,与楞伽寺因缘便也越来越重,早晚有一日,要转投佛门,由魔化佛。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太阴魅剑! 那时楞伽寺自会再添一位真如老祖,自可压倒金刚寺,成为此方世界佛门第一大派。但佛法参悟绝非易事。此方世界信佛之辈如恆河沙数,不乏印经供养,散尽家财,朝夕送佛之人,但往往数十年修持,方能一朝顿悟,入得三摩地境界,开启九识之中的一识。噬魂老人能创出《噬魂真解》这等惊天动地的魔道法门,资质悟性自是天下无双,但就因其先入为主,稜角太强,入了佛家所云所知见,不得自拔,总以魔道之法推演佛法,恰是背道而驰,南辕北辙,数年苦修,所得甚少,还比不得凡间愚夫愚妇烧香叩头来的爽利。 修为之道,郭纯阳也无可说,何况噬魂老人显是为抛却噬魂道法,而是企图将楞伽佛法也纳入噬魂道法体系,所以修出的佛光才正邪皆有,诡异非常。郭纯阳抛开此事,说道:「凌沖修炼了噬魂道法,算是道友传人。道友总要看顾一二。」噬魂老人笑道:「我轮迴十世,如今才知我是我。这一世虽以噬魂老人名号自居,但亦非千年前那位噬魂老人。凌沖是我今世之友,我日后成道,还要靠他扶持,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如今修为低微,还要靠郭掌教多担待些。」 不愧是积年魔头,几句话连消带打,将包袱又抛给了郭纯阳。郭纯阳冷笑道:「道友既欲凌沖为你光大噬魂道,日后成道也要赖他出手,便不容你不出力。你现下修为低微,倒也罢了,但歷年在玄魔各派投下的棋子,总要发动起来,暗中襄助凌沖。他正要靖平寰宇,藉此淬鍊道心,噬魂道控人心神之法,恰合所用!」 噬魂老人心头一凛,苦笑道:「掌教大人明察秋毫,我这点手段果然隐瞒不住!」噬魂道心法最诡异之处,是以魔种侵蚀他人道心神魂,受术者往往自家不觉,待魔种发动,已然无及。一旦魔种入魂,受术之辈一应生死,乃至思维、真气,皆在噬魂道修士掌控之下。连夺魂道人歷年都以魔种侵染了许多玄门大派弟子,搞得各派人心惶惶,太玄剑派甄选弟子,也要高悬一面照魔镜,瞧一瞧是否有魔种在身,可见流毒之烈。 以噬魂老人之手段,只有比夺魂道人更加高明,千年已降,终归有些后手。能被噬魂老人瞧中,在玄魔两道之中至少也是长老级数的高手,若能尽数归于凌沖之用,无疑是一桩大大的好处。 噬魂老人被郭纯阳一语道破心思,逼他将魔种沾染的化身修士和盘托出,等若是绝了他的根底。若是那一群费尽苦心方才安插入各门派高层中的高手暴露,传扬出去,立时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惨烈之处绝不下于道家四九重劫! 郭纯阳似笑非笑,问道:「若是道友不捨得做此牺牲,却也无妨。我听闻道友所创噬魂道法中,亦有一门剑术,唤作太阴魅剑,号称子不见午,乃是魔道中一等一的剑诀法门。今日倒要见识一番。」 噬魂老人目中神光一闪,他也是经年的魔头,只因託庇于太玄门下,自家修为未復,参悟佛法多年,非但毫无存进,佛光还将他原本的噬魂真气修为抵消了不少,勉强算个元婴真君的修为。但在这位虽非纯阳,却有纯阳战力的太玄掌教面前,着实不敢亮出爪牙。 尤其郭纯阳此人,深藏不露,以噬魂老人轮迴十世,又是当年魔道第一人的眼力,竟也瞧不通透,只觉此人修为境界时高时低,竟没片刻稳固,若是别人如此,只能是走火入魔,掌控不住真气运行,只能快些安排后事。但放在郭纯阳身上,却不能以常理测度,就算走火入魔,也能力敌先天血神这等玄阴老祖,实在不能以常理计。 太阴魅剑是噬魂老人早年所创,以生灵精魂铸剑,当年其野心勃勃,誓要以一己之力,创出横压玄魔两道的惊世道法。太阴魅剑便是其中剑诀之集大成者。为了这部剑诀,噬魂老人特意以魔种沾染了数十个玄魔剑修门户,将其中传承的数十部剑法剑诀全数偷来,体悟数十载,再以噬魂道炼魂之法推演,方才创设成功。 这部剑诀既然有一个「魅」,便是取其形如鬼魅之意,剑气之出,疾若鬼魅,倏忽而至,修到极处,与玄门剑诀中剑气雷音之术不差分毫。还有一桩好处,便是不以五金之物铸剑,而以生魂元神为剑胎,神魂之物,其性最灵,铸之成剑,锋锐之处虽比不得五金之物,但其灵性之高,又能与噬魂道法的修为相辅相成,乃是一门罕见罕闻的犀利剑术。 这门剑术若要练到高深境界,所需生魂太多,若要以此剑诀成道,几乎要将这一方世界生灵杀个尽绝才可。噬魂老人创出这门剑诀,惊觉此事,也不好大肆修炼。倒不是他大发慈悲,不忍杀戮,而是怕杀戮太过,引来玄门各派老祖围杀,反不如悄无声息,修炼噬魂道法来的紧要。 郭纯阳又道:「道友放心,如今你只是元婴境界,郭某也不会占你便宜,亦以元婴境界法力动手,如何?若是道友胜了我郭某,凌沖之事,不必道友承担,太玄门还可为道友提供庇护,直至了悟真如。但道友若输给郭某人,便要将安插在各派被沾染的人物和盘托出,至于如何处置,郭某自有决断。」一番话步步紧逼,如剑术宗师,非以利剑刺人取胜,而是不占屈人之兵,未用剑,已令对手心胆皆丧。 第449页 噬魂老人思索片刻,苦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如今终也体悟到当年被我魔种沾染,不得已听命于我之辈的苦处了。罢了!既然郭掌教有心,我那些傀儡之辈就交与掌教又有何妨!只是我有三具分魂化身,藏身于玄魔大派之中。是我将神魂一分为四,一主三副,一旦主魂有失,还可借分魂之身重苏。三具分魂化身是我立命之本,绝不可交出,请掌教原宥则个!」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佛祖拈花 噬魂道法门,就是修炼神魂灵识,至高境界便是将自家神魂分化无数,沾染众生,潜伏于众生神魂之中,只要一个沾染了魔念的众生尚存,噬魂修士便不会消亡。噬魂老人狡兔三窟,早有后手,主魂託庇于太玄峰下,就算郭纯阳翻脸不认人,也有三具副魂可以东山再起。 郭纯阳颔首道:「道友果然心思缜密,狡兔三窟,倒也不错。只是噬魂法太伤天和,你前世身陨,固然受夺魂道人暗算,正道各派落井下石,未始没有劫数临头,报应临身之意。你分出三道副魂,想来寄身之人也非低微之辈。道友需当小心,莫有一日露了马脚,却是大大不妙。」 噬魂老人心头一凛,三道副魂寄身之辈果然皆是各派长老级数的人物,一般的小鱼小虾他也瞧不上。这等人物在各派中皆是举重轻重,要么常年闭关,不问外事。要么随侍掌教身侧,执掌大权。闭关的倒也罢了,跟在掌教身侧,总有些危险之意。噬魂老人自家也知此事,三具副魂中,倒有两具日常主持门中俗务,位高权重。郭纯阳所指,乃是装鬼装的多了,难免露出破绽,一旦副魂之事泄露,各派必将倾尽所能,灭杀噬魂老人。 噬魂老人心头震动,表面不动声色,说道:「不劳掌教挂怀,此事我自晓得。掌教大人当真要瞧一瞧我的太阴魅剑么?」郭纯阳颔首:「自是如此。」噬魂老人喝了一声:「好!」虚空波动,佛光之中破开一缕缝隙,似有一物锐刺而出,无形无相,正是噬魂道唯一一道剑诀,太阴魅剑! 这道太阴魅剑根本在于噬魂道六欲七情之法,以七情入剑,以六欲为根,蒙蔽五感六识,倏忽而至,来去如电,若心念电闪,一剎那间无数念头生灭,足见其剑光之速。严格说来,这门太阴魅剑与佛门心剑之道倒有几分相似,一个以神魂为剑,一个以心念为剑,往来虚空,玄妙之极。 这一道太阴魅剑一出,阴魂之力喷涌,隐隐有一丝气息流出,这座枯山方圆千里之内,登时鸟兽无声,被此剑凶威压得四散奔逃,稍有逃得慢些,一缕生魂不由自主,飘飘荡荡,被一道太阴魅剑剑光强行抽取。噬魂老人与郭纯阳相距不过区区三步,这一道剑光更是倏忽即至,就是这般短距,却在剎那之间抢夺了千万只无辜生灵神魂,自太阴魅剑剑光出自噬魂老人之手,到杀向郭纯阳眉睫,剑光之威竟接连暴增了十倍之多! 噬魂老人只有元婴真君法力,这一剑自然亦是元婴境界巅峰,但十倍威力放大之后,足足抵得上脱劫级数的法力!这一剑之凶厉凶威,实是难以想像。太阴魅剑之发,本无形无状,无意无声,如佛经所言:「无色声香味触法」,但噬魂老人倾尽全力,强行吞噬周遭生灵神魂,提升剑光威力,自然就落了下乘,一抹碧沉沉剑光飞去,往郭纯阳头颈绕去。 郭纯阳二百年来异军突起,执掌太玄一派,连八年前一群玄阴老魔围攻太玄峰,也被他杀了个落花流水。虽有楞伽寺高僧助拳,但郭纯阳展现出的纯阳剑术还是令各派为之震颤。噬魂老人成道于千载之前,连号称天下玄门第一宗师的清虚道宗绝尘老道,当年也曾交手,彼时噬魂老人炼成神通不久,目空一切,与绝尘老道斗法,因为其手中一件世传法宝,落了下风,输了一招,但究竟全身而退。那一战也坐实了他魔道第一宗师的名头。 郭纯阳此人神通究竟到了甚么境界,噬魂老人早欲抻量一番,难得由此良机,这一剑可谓倾尽全力,极尽变化之能事。剑光未至,已连换数千种招式变化,若是凌沖在此,定要兴奋的拍手大叫。噬魂老人虽是炼器宗师,但一手剑术神通,却已臻绝旨之境,堪称剑道宗师。 这一剑闭合六识,乘蓄六贼,譬如天魔,来去如电,随心感应,目中方见,神魂已灭,凶毒之极。噬魂老人暗自冷笑:「我就算託庇于太玄门下,终究也是魔道宗主,这一剑好叫你知晓,便是虎落平阳,也非你所能任意摆布的!」亦有藉此剑招考校郭纯阳,聊以立威之意,倒要瞧瞧郭纯阳如何封挡。 谁知郭纯阳呵呵一笑,居然尤有余刃,笑道:「果然精妙绝伦!你若早将这门太阴魅剑给凌沖见识了,那小子爱剑成痴,早就求着你传授《噬魂真解》,何必费此心思,险些将媚眼儿抛给了瞎子?」一句话以心念之意发出,虽是数十个字,但字字清晰,印入噬魂老人心头。噬魂老人方自一惊,却见郭纯阳竟轻舒一右臂,五指微微合拢,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如拈灵花,举手之间,竟将那缕太阴魅剑剑光捉在手中! 郭纯阳面含微笑,意态闲适,如大彻大悟之觉者、佛陀,不带丝毫烟火气息,三指拈花,将太阴魅剑剑光拈住,那等凶厉毒辣的剑光,在三指之间,化为绕指柔,柔顺之极,全没了一丝凶毒之气。三指还未合拢,只轻轻拈住,生似生怕用力太勐,抖落了灵花花瓣之上的露珠。 第450页 郭纯阳一个道士出身,但这一招弯臂捉鱼,三指拈花,轻柔雅适,却满是佛家禅境意味,不着丝毫外物,以心印心,实已臻至佛门至高之境。连炼化无数生灵增添凶威的太阴魅剑剑光也自驯服下来,郭纯阳再一抖,这道剑光居然当真化为一朵优昙灵花,花瓣之上尤有露珠滚滚,将落未落。优昙花乃佛门圣花,传闻此花三千年一开,开则必有转轮圣王降临人世,寓意无穷美好。 噬魂老人设想了无数招郭纯阳破解太阴魅剑的法门,只消郭纯阳用了其中任何一招,立时便有无穷后手反击回去,势必令这位太玄掌教手忙脚乱,出个大丑。谁知千想万想,郭纯阳竟用了一招佛门功法,轻描淡写之间便将此剑破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原来如此! 堂堂太玄掌教,玄门宗师,居然精通佛门禅意,更能演化无穷微妙神通,噬魂老人险些一口气噎死,普济神僧传授其楞伽寺至高佛法,数年修行,薄有心得,但他是魔头出身,业障太重,执见太深,于佛法始终不得窥见大乘之路,一记太阴魅剑之出,心头满是凶厉杀意,被郭纯阳三指拈住,一腔凶意转为惊诧,及见郭纯阳拈花微笑,居然有几分真如意味,霎时之间,楞伽寺诸般法门自心底一一流过,忽有颖悟之感,但随即这股彻悟之意又被一腔凶念压下,一佛一魔,两种道心纠缠争斗不停,噬魂老人面上也自阴晴不定。 郭纯阳嘆息一声,屈指一弹,那朵优昙花依旧化为太阴魅剑剑光,被噬魂老人抬手收回,打量一眼层层佛光,说道:「道友千年魔性太过强横,若欲向佛门求正果,须当将魔性化为佛心,其中艰难,不下于凡夫俗子证道纯阳。」 噬魂老人平復道心,也自嘆道:「多谢郭掌教以身演法,为我揭示大乘佛法妙境。我欲佛魔双修,可惜怕是不能如愿。」郭纯阳道:「佛魔双修未始不是一条大路,只是道友以魔道之法修成玄阴,再来参悟佛法,便有些失衡,非得有极大机缘,不能精进。」 噬魂老人道:「我自创下噬魂法门千年,自家也以此成道,但此法有一个极大弊端,可惜我证道玄阴方才发觉,为此闭关百年,希冀创出克制之法。每日苦思,殚精竭虑,无心处置俗务,才令夺魂道人有机可乘,将我暗算。道友明知此事,为何力主让凌沖修炼噬魂法门?难道有甚克制之法么?」 噬魂道功法创自噬魂老人,只有千年时光,狠厉凶毒之处,远在一般魔道法门之上,吞吸神魂,进境极快,但也因此埋下极大隐患。噬魂老人早有察觉,可惜还未来得及弥补,便被夺魂道人暗算,不得已兵解轮迴,逃脱追杀。直到今世也尽復前生记忆,一应法门还要再行修炼了回来。他肯转投佛门,便是为了从中寻求解脱之法,毕竟佛门自天地开闢,便有诸天佛陀悟道传法,佛法尽善尽美,号称八万四千法门,总有一条大道适合他。 凌沖修行噬魂道法门,虽是噬魂老人看中,但郭纯阳有意无意推动,亦是诱因,既知此法有极大隐患,又为何力主自家弟子修炼?以郭纯阳为人,绝不会暗害凌沖,其中缘由更加令人费解。 郭纯阳笑道:「大道三千,其理一脉。我令凌沖修习儒教心法,为的是淬鍊道心。修习噬魂法门,亦是为了打磨道基。那孩子有大气运在身,自然无碍。」噬魂道人喃喃道:「玄魔双修,玄魔双修,难不成是那阴阳之气……」郭纯阳面色微沉,说道:「道友,你有些忘形了!」 噬魂老人心下一凛,苦笑道:「郭掌教好大的威风。那阴阳之气乃是先天五太,非是凡人所能觊觎……」郭纯阳拂袖起身,说道:「道友还是好生修习佛法,莫要出头。夺魂道人之仇,日后自有结果。本座有用道友之时,自会遣人告知,道友万勿推辞!」这一道灵光分身化一阵清风便走。 噬魂老人身形掩映于重重佛光之中,苦笑道:「这是要我当太玄剑派的打手么?寄人篱下,却也不得不行啊!」佛光猝然转盛,依旧带了些诡异魔意的味道,却是噬魂道人又自参修佛法起来。 凌沖用噬魂幡强行拘拿了六欲阴魔化身,将之囚禁幡中,一尊阴神归位。晦明童子甚是焦急,忍不住沖入紫府,此时满天魔气魔意已收,倒也无妨,见了凌沖阴神,叫道:「好小子!你入了魔道也!」郭纯阳阴神一声冷笑,满是桀骜之意,说道:「入便入了,何况此事掌教早有明言,修炼噬魂道法无妨。」自从修炼了《噬魂真解》,阳神打入玄剑灵光真界之中,阴神独霸紫府,凌沖便有了几分邪魅狷狂之意,行事肆无忌惮。那杆噬魂幡他得在手中良久,一次也未查探,但阴神显化,说将之祭炼便祭炼了,绝无半点犹疑。 噬魂道法门的妙处,似乎能放大人性之中种种冲动恶念,以六识为根。晦明童子见了,大叫:「小子,这门邪法邪性的紧,你还是趁早废去,我传你太上归藏真诀,一样能淬鍊道心。不然放由阴神壮大,迟早与阳神相冲,要出大乱子!」 凌沖阴神哈哈一笑:「我自知其中道理,不必你来教我。太上归藏真诀虽好,却不合我所用,还是这一门噬魂法,全似为我量体裁衣,再适合不过。你所言正邪相冲之事,自也有解决之法,只消我之阴神化入这杆噬魂幡中,便全然无害。罢了,左右要炼化那六欲阴魔之身,索性先入幡中罢!」言罢一尊阴神化为无穷念头,滚滚荡荡,一发沖入噬魂幡中消散不见。 第451页 晦明童子瞠目结舌,又急忙潜入丹田,见了凌沖阳神。阳神正自端坐玄剑灵光真界承干剑光之下,静坐思维,见了晦明童子,颔首道:「我之阴神化入噬魂幡,阳神自当主持紫府。」一步迈出,已入了紫府之中,依旧坐镇中央。 晦明童子被阴神阳神,此来彼去弄得心烦意乱,又跟至紫府中,对凌沖阳神道:「神魂一分为二,兼修玄魔之法,自古以来,无数天资纵横之辈皆曾试过,但全无一人成就,皆是半路横死,惨不可言。那噬魂道法更是魔意十足,侵吞生灵元神,壮大自身,大违天数大道,若不及早收手,早晚有天劫临身,那时悔之晚矣!」 凌沖阳神伸手一招,那杆噬魂幡依旧落在手中,光华隐晦,全然瞧不出是一件凶厉魔道至宝,伸手轻抚幡面,微笑道:「晦明之言我亦深知,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噬魂法虽是魔道,奥妙无穷。掌教恩师既命我修习,自有两全之道。我如今已有几分了悟,此事转机便出在阴阳之气上。」 晦明童子脑中一道灵光闪现,叫道:「原来如此!」 第三百五十七章 正邪兼修 偷龙转凤 凌沖手中拨弄噬魂幡,玲珑可爱,绝看不出竟是一件夺人神魂的恶毒魔道法器。原本这件魔器对正道法力十分排斥,绝不会甘心雌伏阳神之手,但凌沖神魂一体两面,一阴一阳,阴神祭炼了噬魂幡,等若阳神也祭炼了一般,才能温驯听话。 阳神轻抚魔幡,说道:「将我神魂一分为二者,想来便是噬魂老人的手笔。神魂分阴阳,功法分正邪,处处合于先天造化,唯有如此,洞虚剑诀加上《噬魂真解》的功夫,方能推动体内阴阳之气流转。这条路子掌教恩师早就为我铺就,今日才看的分明。」 凌沖早有所闻,阴阳之气乃是先天五太之一,关乎先天大道,绝非后天生灵所能染指。再也不曾想到,郭纯阳为他安排的成道之路,居然就是阴阳之气。怪道自洞虚剑诀起,命他修炼驳杂道诀,正邪皆有,原来都是为了阴阳之气准备。阴阳之气是他机缘巧合炼成,虽是后天之物,但也神妙非常,若能以之证道,前途远大,还要超过太玄剑派歷代祖师。 晦明童子冷冷说道:「先别高兴的太早。阴阳之气固然玄妙,最少要到真仙境界才能染指,当年连尹济那厮也不敢窥探,你一个练气小辈就想觊觎先天五太么?何况正邪兼修,难度太大,动辄相冲而亡。洞虚剑诀倒也罢了,噬魂法门太过阴损,连创始的噬魂老人都未得好下场。郭纯阳那厮是脑子被玄阴魔气侵蚀了,居然想出这等馊主意!」 凌沖阳神笑道:「正邪兼修,自古以来并未无有大成就者。晦明你窝在灵江之底,孤陋寡闻。千年前就有一位癞仙,玄魔双修,最后飞升仙界,传为一时美谈。」晦明童子冷笑道:「正邪兼修,还能飞升九天仙阙?当仙督司那群废物是傻子么?九天天阙满布九天仙罡,但有玄阴之气侵入,定会群起攻之,还要惊动仙督司那群疯狗。那个甚么癞仙的若敢修炼魔道飞升九天,只神宵伏魔天雷便能将他击的魂飞魄散!此人飞升之时,想来无人亲眼瞧见,只是以讹传讹而已。」 凌冲心头一凛,癞仙飞升已是千年前之事,确无人亲眼瞧见,而今种种皆是道听途说。但癞仙金船还在七大水眼中徜徉,每隔百年现身挑选有缘之人。若是癞仙身死,他亲手祭炼的这件法宝定有异象。既然不得飞升九天仙阙,则癞仙生死之谜,当真令人难以索解。 晦明童子道:「能在练气境界,沟通正邪者,据我所知,唯有星辰道法一系,便是此方世界星宿魔宗了。盖因星辰之道,本就秉先天灵气而生,融汇阴阳,你学的甚么星斗元神剑诀,精妙是精妙了,但颇失原本星宿道法之意,被太玄剑派那群满脑子飞剑的傢伙改动的面目全非,不练也罢。若有机缘到手正本星宿魔宗道法,倒可修习一番,自有你的好处。」 晦明童子眼高于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能对星宿魔宗道法如此评价,大大难得,凌沖道:「星宿魔宗能横压魔道多年,全赖门中星宿道法神妙。晦明你神通广大,可知星宿魔宗源流究竟是哪一位上古祖师么?」晦明童子最喜别人夸他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小眼眯成一条线,笑道:「我怎不知道?星宿魔宗的源流大大的有名,只要你跳出此方世界,往周天星河中遨游,自会知晓。非但星宿魔宗,周天星河浩瀚无边,每一颗星辰皆有无尽生灵,又有天魔游弋,横渡虚空,精彩到了极处。你以为飞升仙界便能享受清净么?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常年大战连天,一个不好,徵召你前去绞杀魔道,被天魔围攻,小命都难保。」 凌沖尚是头一次听闻域外之事,大起兴趣,笑问:「九天仙阙也非清净之乡么?我若是修成纯阳,不愿厮杀,便不飞升九天,就在此方世界逍遥度日,岂不是好?」晦明童子冷笑:「想的倒美,没了新飞升的真仙补充,九天仙阙拿甚么与玄阴魔界死磕?你以为道家四九天劫是摆设么?过得去四九天劫,还自逍遥,过不去,身化飞灰。仙督司那群混蛋的心肠比玄阴魔界的魔头也慈悲不到哪去。除非你自家法力滔天,倒翻仙督司,不受四九天劫克制。如今玄门各派战战兢兢,留下无数后手棋子,连郭纯阳都要为门中打算,可知四九天劫如何霸道了!」 凌沖点头道:「原来如此,四九天劫居然是仙督司为了逼迫纯阳之辈飞升仙界,抵挡玄阴魔头而设。九天仙阙如此行事,与魔头也无甚区别了。」晦明童子冷笑:「你以为仙帝开的是舍粥棚?任你长生逍遥?他把自家当作道祖天尊,号令九天,莫敢不从,但有反抗者,或杀或流,星宿魔宗的祖师便是……」 第452页 忽然住口,「今日说的够多,你擒捉了六欲阴魔之身,还要早些炼化,免的再生波澜。噬魂法门既已修炼,悔之无用,你还是多下些功夫在洞虚剑诀之上,好歹压制魔道修为一些。不然噬魂魔性发作,一不小心将京师生灵尽数吸干了魂魄,只怕郭纯阳自家就要将你清理门户了!」 凌沖点头,阳神归位,自定中起身。这一番镇压六欲阴魔、修炼《噬魂真解》,已过三日,想来鲛娇身死之事已传至京师,曹靖此人居然道法高强,还要从长计议,拍拍衣袍,驾驭剑光便走。 回至张府,却见张亦如祖孙正在府中焦急等待,见凌沖无恙,齐松一口气。张亦如道:「师叔无恙就好!弟子还以为师叔遭了不测。」凌沖对张守正笑道:「老大人,幸不辱命,鲛娇那魔女已然剑下授首,也不虞她祸乱后宫了!」张守正惊道:「鲛娇前日已然入宫为妃,我才吃罢了宫宴归来,贤侄怎会说鲛娇一死?」 凌沖一惊,念头一转,冷笑道:「真的鲛娇的确已死在我之剑下,绝无疑虑。宫中那位想必是曹靖那厮找的赝品,若是惠帝知晓鲛娇已忘,他自家干系不小。这位大国师倒是好算计!」张守正也自明白过来,嘆道:「好一招偷龙转凤!若妖女真的已死,宫中那个赝品,也不必担忧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入宫赴宴 张亦如问道:「师叔为何没将曹靖那厮一併杀了?也算诛除奸佞。」凌沖冷笑:「那曹靖深藏不漏,竟有元婴级数,更是千年前器宗大派仙都门遗传,修成一件本命法器,威力无穷。我不是对手,若非恰巧有东海龙宫高手前来擒拿鲛娇,绊住了曹靖,我还不能得手。」 张亦如惊道:「那厮竟是元婴真君?仙都门不就是炼制遁龙桩的门户,被四海龙族生生剿灭了么?怪不得曹靖敢接鲛娇入宫,原来是故意落东海龙宫的面子。此人心性隐忍,修为又復高强,唯有请动师傅出手才能将之斩杀了。」 凌沖默然不语,曹靖与敖海动手,施展器修之法,他如今有噬魂幡在手,自然辨别出来,此法甚是正宗,当是当年仙都门嫡传。但其所炼四灵星宫散发出的波动,分明有一丝星宿魔宗道法气息。凌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对星宿魔宗道法再也不会认错,曹靖必是身兼仙都门与星宿魔宗两大真传,其人身份就耐人寻味了。 遁龙桩当年叶向天曾当着凌沖与张亦如面施展,镇压沙通,此宝大干四海龙族忌讳,回山之后便无音信,不知是被叶向天收藏起来还是还归郭纯阳之手。张守正愁道:「曹靖那妖人道法高深,要除去更是难比登天。天子身边有如此邪臣,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明江山么!」老首辅一腔热枕,夙兴夜寐,惠帝昏庸,推动大明江山社稷运转的,其实正是这数人组成的文渊阁内阁。张守正便算是大明江山真正的掌舵人,老儒宿儒,忧国忧民。曹靖身有无边法力,要除去他更是难上加难。 凌沖道:「天行有常,曹靖身为修道之辈,就算是纯阳老祖,胆敢搅乱天下,自有人来除他,老大人不必忧虑。我已发下誓愿,平定曹靖与靖王之乱,还天下一个太平。」他借人道洪流、传承薪火淬鍊道心,精纯修为,自要反哺世间万民,唯有诛除曹靖与靖王,方能令道心圆满,想来郭纯阳命他前来京师,早就有此预料。 张亦如眼中一亮,笑道:「师叔寻到淬鍊道心之法了么?」凌沖点头:「靖平寰宇,薪火相传,自称金丹!」自从神魂分阴阳,各司其职,各修其道,颇有些运转造化,心思清明之意,许多琐事之前如雾中观花,如今却似掌上观纹,歷歷在目。 张守正喜道:「有贤侄这句话,老夫就可放心了。」凌冲出身太玄剑派,身后更有郭纯阳与叶向天这等高手,若拿不下曹靖,自有师门之人出手。张守正的心思,无论郭纯阳还是叶向天出手,必能一举奏功。谁知凌沖是打算自家动手,斩杀曹靖以明道心。 张守正又道:「明日天子于宫中偏殿设宴,款待正道各大门派高手,正好凌贤侄归来,明日随我前去便可。」惠帝要做一场水陆道场,实则欲求延寿丹药,那些个野路子和尚道士自是靠不住,唯有从玄门正宗大派弟子身上下功夫。明日一场宫中大宴,为了刺探各派态度,若有人肯奉上延寿丹药,自然皆大欢喜。 次日三更起身,张守正换了朝服,登车上朝。凌沖随侍一侧,车架走的不快,乐得慢悠悠跟随,心意如日月升降,意守上下两处丹田。噬魂幡中,阴神主持磨灭六欲阴魔化身。紫府由阳神主持,两道神魂各司其事,倒也有趣。 张守正入正殿早朝,凌沖随他入了皇宫,就在一处偏殿歇息。大宴定于正午,其它门派高手尚未入宫,凌沖老神在在,神游物外,一干太监宫女也不敢打扰,上了一碗清茶,便自退去。 早朝已毕,一干大员退朝,簇拥张居正往偏殿而来。张居正身为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日下朝必是前往宫中一处专设旁宫,批阅奏章,今日携了一位少年入宫,早有精明之人嗅出不对,通报各家主子。一干大员紧随老首辅而来,要瞧瞧这位少年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凌沖凝神内守,偏殿中唿啦啦入了一群人,正自有些惊诧,张居正已然指着他道:「这位凌贤侄乃是世外高人,今日陛下特地设宴,前来赴会的。」此言一出,众人心头了悟。惠帝好道好佛,世所皆知,今日宫中特意请了几位神仙一级人物赴宴,早有风声传出。见凌沖面相稚嫩,分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一干大员皆是人精,绝不会以貌取人,一时之间,阿谀与恭维齐飞,保媒与拉亲一色。 第453页 凌沖入宫赴宴,身披玄色道袍,正是太玄二代弟子服饰,自有一股飘逸出尘之慨。见了这些高官大员一个个谄媚的模样,心下嘆息:「我若是不入太玄修道,一心读书,如今也只得考取个功名,如兄长般外放做官,连见这些京师大员一面而不可得。那似如今这些大员一个个狠命巴结于我?」练气士素来不屑与俗世朝廷有甚牵扯,凌沖一语不发,瞑目端坐。 紫府之中,噬魂幡幽幽展动,幡中自生一处世界。此宝祭炼之时,用去许多虚空宝材,方能开闢空间。噬魂道炼器法门,借法器妙用,演化洞天,而非似洞虚剑诀般,借通灵剑心演化幻境。一个藉助外物法器,最终与元神相合,成就大道。一个求诸己身,不假外物,邪正分野清明,孰胜孰劣分辨不出,两条皆是直通大道之路,分为玄魔两道最上乘之法门。 噬魂幡中洞天不过数里大小,灰茫茫一片,满是噬魂魔气,凌沖阴神面含冷笑,端坐虚空。既是此幡主人,自能演化一切神通,幡中世界中央,六欲阴魔化身挣扎不停,被无数丝线狠狠困住,挣脱不得。 凌沖阴神催动颠倒迷离噬魂劫法修为,噬魂幡发动,自六欲阴魔身中不断抽取法力。六欲阴魔本已十分衰弱,又被噬魂法克制的死死地,又是苦求、又是哀嚎,又是狠狠威胁,诸般手段使尽,凌沖阴神只充耳不闻,全心炼化。 第三百五十九章 魔心炼心魔 我自虚空坐 弃道人耗费毕生苦功,也只将噬魂幡祭炼出了一个大概,他本是元婴境界,被夺魂道人发动噬魂引禁制,炸裂神魂,功力退步到凝煞之境,但这面噬魂幡却足有三十二重地煞禁制,乃是实打实的金丹级数法器,威能无穷。噬魂幡祭炼的根本道诀与《噬魂真解》一般,皆是颠倒迷离噬魂劫法,弃道人一死,世上除却噬魂老人,便唯有凌沖通晓这道法诀。 凌沖阴神受噬魂老人所留魔意之助,勉强修炼到了凝煞级数,却还未寻到合适的煞气修炼,但也不妨碍祭炼噬魂幡,这几日已将此宝祭炼了十六重禁制,算是得心应手。法器祭炼,无论正邪,皆是越往上越难,尤其玄阴法器,共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于种种煞气,祭炼起来更是繁琐。 六欲阴魔本就元气大伤,噬魂幡不停抽取其法力,已是油尽灯枯之时,拼命守住一点灵光不灭。那灵光正是玄阴魔界六欲阴魔本体投注于此方世界一缕魔念演化,最为根本,不容有失。噬魂幡屡次催动法力,皆奈何不得,凌冲下了决心,今日定要将之尽数祭炼杀死,不留后患。 六欲阴魔蓦地嘿嘿冷笑:「这方轮迴世界倒也有些门道,居然能创出专克诸天的法诀,当年那人凭此证道,却未能飞升玄阴魔界,你可知为什么?」凌沖阴神望她一眼,问道:「为什么?」噬魂道法竟能汲取周天之力,等若是大逆不道,玄阴魔界会接纳噬魂老人才怪。六欲阴魔正要藉此拖延时间,面上露出狰狞笑容,说道:「便是因为……」话音忽的一顿,面上露出惊骇之色。 一截剑尖自她顶门透出,将其头颅贯穿,虎有伤人意,人有害虎心。六欲阴魔要拖延时间,凌沖却趁她分神说话的当口,一剑刺入。那道魔意灵光正是藏身头颅,被突如其来一剑钉穿,维持不住法力,陡然化散开来。 凌沖这一剑碧油油、阴沉沉,隐有无数冤魂迴响,正是大幽神君最擅长的一招通幽炼魂剑,此剑位列噬魂道十大法器第四,主掌杀伐,犀利难言。凌沖并无些许宝材祭炼此宝,只能勉强演化一缕剑气,通幽炼魂剑专斩神魂,一击之下,果然奏功。六欲阴魔灵光被破,一声尖叫,再也维持不住形体,化为满天念头,乱飞乱舞,又有歷年强夺生灵之法力,全数便宜了凌沖。 凌沖阴神冷笑:「噬魂老人飞升不得,我全不感兴趣。不过是诳你一诳,居然中计,当真愚不可及。」噬魂幡禁制发动,鲸吞海吸,将六欲阴魔法力全数笑纳,连那一点魔神灵光也不放过,就在颠倒迷离噬魂劫法禁制中滚了几滚,化为滚滚法力,滋养这件法器。 凌沖得了《噬魂真解》全篇,自然知晓噬魂幡的根底。这件法器由五件法器组成,分为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件法器合一,方为玄阴噬魂幡。招灵旗便是幡面,祭灵柱便是幡杆,绝情环联通幡面幡杆,拘魂索索拿神魂,化灵池藏身幡中世界,炼化魂灵。五件法器每一件拆分出来,皆是一件独立法器,威力至大。 噬魂幡所以能力压其余噬魂九件法器,便是因为五件法器合一,驱动的法力更多更广。但同时祭炼五件法器也太过艰难。不然以弃道人修为,也不会毕生只祭炼了一桿噬魂幡。 六欲阴魔败亡,灵光、法力皆被噬魂幡中五件法器收取。魔念灵光汇入化灵池,法器融于招灵旗。呜呜风响传来,化灵池与招灵旗被两股庞大法力一冲,禁制暴涨,但其余三件法器无动于衷,化灵池与招灵旗空自摇盪半日,又寂静下去。但炼化六欲阴魔,噬魂幡所生空间陡然扩大到了百里方圆,虽比不上玄剑灵光真界,但已是极大的提升。 凌沖阴神炼化了六欲阴魔,陡然飞出噬魂幡,怀抱此宝,与阳神相视一笑。等若是自家与自家面对面,怪诞之极。阴神开口道:「噬魂法还需去寻合用煞气方可修炼。」阳神说道:「此宴之后,先诛杀靖王。曹靖之事,再徐徐图之。」两道神魂所答非所问,各说各的,偏生一念相通,皆知所言何事。 第454页 合于噬魂道法门凝煞的地煞真气共有四种,分为玄霜阴煞、九幽灵煞、黄泉神煞、冥河血煞。四种地煞之气皆产自九幽地底,非得深入幽冥,不能得之,歷代噬魂道弟子修炼煞气,乃是最难的一关,反比铸就金丹风险来得更大。九幽之地,阴鬼横行,妖魔无数,一个不好,煞气采炼不到,自家反被妖鬼吞噬。 噬魂道弟子修炼煞气,要么自身法力强横,不畏妖鬼,要么有师长一旁护法,凌冲要采炼四种地煞,唯靠自身,必要打算周全才可。炼化六欲阴魔之身,噬魂幡更见灵动,这杆魔幡天生便是杀伐之宝,吞噬神魂元神越多,威力就越大。紫府之中,云文天篆高悬,阴神阳神对坐无言,颇有一种诡异之感。 偏殿之中,凌沖长吁一口气,殿外恰有太监传旨,时辰已到,请仙长入席。凌沖长身而起,衣袖一抖,向张守正施礼,迈步而去。众人见他意态闲适,颇有逍遥之感,震于其气度,皆不敢出言。 凌沖迈步出殿,心头一动,紫府中阴神将噬魂幡一摇,数十枚魔念生出,晶莹剔透。《噬魂真解》中噬魂法最凌厉之运用法门便是分化魔念,沾染生灵,此法仿照域外虚空天魔之道,以魔念染化生灵道心神魂,自六尘六根而入,显化万端,变化无穷,凶毒狠辣,兼而有之。 域外天魔一颗魔心千锤百鍊,不下于九天仙阙真仙,自不用淬鍊甚么道心。以魔念染化众生,不过为了夺取神魂法力。噬魂道却要磨练一颗魔心,自化天魔,分化魔念最大好处是潜伏生灵神魂,体悟生灵百态,最高境界便是「魔心炼心魔,我自虚空坐」。但噬魂道传到此时,已大失噬魂老人当初本意,只看大幽神君祭炼通幽炼魂剑,此宝本是斩断自身杂念,精进魔心,不下于佛门心剑之法,却被他练的乌烟瘴气,只求杀伤敌手。 第三百六十章 望气龙气 护国法师 当年噬魂老人成就玄阴,才发觉噬魂法中有一个极大破绽,闭关苦思经年,欲补全漏洞,给了夺魂道人暗算之机。夺魂道人掌权之后,本就未学到噬魂道真传,纵其想像,对噬魂老人所传法门多有阐发,颇以此为傲。如今噬魂道所传魔法,威力大则大已,却失了磨练魔心,身化心魔的最高法门,变得不伦不类。外人看去噬魂道法门阴损诡异,在噬魂老人与凌沖这等真传之辈眼中,却是破绽百出,不堪一击。 数十枚魔念出自凌沖阴神显化,阴神阳神皆是以无穷念头构成,噬魂法门将念头炼成魔念,由七情六慾而入,一切有情众生皆逃脱不得魔掌。凌沖暗一挥手,魔念乱飞,纷纷潜入殿中大员们紫府潜伏下来。唯有张守正倖免于难。这些大明大员官职最小的也是五品朝服,手持玉笏,神气十足,万想不到自家沦为凌沖这个大魔头第一批魔念沾染之辈。 这些大员并无道法修为,对魔念抵抗不强,魔念入脑,犹如人行泥沼,泥泞不堪。这些大员每日所思所想,皆是勾心斗角,害人爬上之事,念头此来彼去,杂乱不堪,如有荒草,寸寸丛生。凌沖头一回以魔念染化生灵,魔念反馈念头,如蜘蛛结网,阴神被无数杂乱念头一冲,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阴神亦是以念头组成,并无血肉,也被沖的七荤八素。 「就算魔道修士,每日算计害人利己,念头也不会这般驳杂。看来再以魔念沾染生灵,还是选练气士为上,这等凡人能避则避。」阴神捏动法诀,好容易平息杂念冲击,细细检视反馈念头中诸般讯息。被魔念沾染的生灵,一举一动,一思一想,魔念之主皆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以凌沖如今噬魂法修为,只能分化数百魔念,每一道魔念不过胎动境界,染化凡人绰绰有余,要潜入凝真之上境界修士紫府就有些力有不逮。 好在阴神虽未凝练煞气,亦有凝真境界之上修为,尽可镇压得住一干大员心头杂念。这些大员浑然不知,自家生死已落在凌沖这个大魔头之手。凌冲心头一动,居然「瞧见」几位二品大员与北方蛮国暗中勾结,打好约定,只等靖王起事,北方蛮国便驱兵南下,以为响应。 北方蛮国由几个绝大游牧民族建国,已歷数千年,民风彪悍,无论男女老少,皆通骑射,可谓全民皆兵。素来与中土汉家之民为敌,争斗了数千年。北方蛮国觊觎中土水土丰腴,人物繁盛,又信奉魔教,好斗成性,乃是大明之心腹大患。当年萧厉之父镇北大将军萧远年镇守北方边界十几年,使蛮国之人不敢难下牧马,威名赫赫。可惜被靖王指使偏将张虎诬告,被昏君惠帝下旨满门抄斩。 几个大员居然敢暗中私通蛮国,其罪当诛。凌沖暗暗记下,魔念侵夺神识,亦可操控魔染生灵周身血气真气,打定主意,过得几日,便让几个大员无故暴毙,算是除去一害。凌沖阴神阳神显化,阴阳相对,颇有些运转大道的意境,对于自身道途把握也逐渐清晰,借人道洪流修道,便须反哺万民,靖平寰宇,将一干奸佞之辈尽数诛除,此虽非玄门之旨,却是儒家胸怀万民之意。唯有令江山稳固,万民安居,自家方能道心平宁,修成金丹。 凌沖随着太监在宫中行走,暗暗体悟一干人员之种种杂念。暗自感嘆:「玄门修行,静悟元神,对杂念烦扰避之唯恐不及。魔道却反其道行之,汲取杂念,淬鍊魔心,玄魔分野,可见一斑。咦,身在皇宫,索性望气一回,观一观大明气数!」望气之法,玄魔各有所传,无甚精妙,凌沖真气上沖双目,抬首一望。 第455页 深宫之殿,星居宿陈,绮错鳞比,深宫之中浑阳宫乃是惠帝所居。一条五爪金龙沖天而起,身躯庞大,盘绕殿上,龙钟老态,甚是迟暮。龙躯之上隐有粉红之色,旖旎非常,一颗硕大龙首亦作畅快欢愉之态。晦明童子显化身形,不虞被太监窥破,望着龙气龙形撇嘴道:「却是条淫龙!必是搂着新纳的妃子胡天胡地了。」 凌沖摇头不语,又往四周一望,除却惠帝最大一条龙气之外,尚有数十条龙气升腾,大小不一。最大的一条正是大明太子所发,居于东宫。这位太子据说温文尔雅,只是有些懦弱,朝中一干武将皆以为非是人君之相。但张守正等一干阁老却甚是支持,儒家素有长幼有序之言,太子为人温文,更是天下之福。大明国策,文臣压制武将,内阁支持太子,武将之辈便无计可施。 凌沖细细瞧来,太子龙气虽弱,却绵绵不绝,后福无量,暗暗点头。忽然咦了一声,只见京师之外竟又有一道赤龙龙气,蜿蜒而来,其趾高气昂,张牙舞爪之态,得意非常,天下能有此相者,唯有靖王。「怪哉,靖王早已就藩,按律不经宣召,不得擅离藩地,否则以叛乱论处。靖王此时来京,想来是借着为惠帝祝寿之名,才敢离藩。不过也好,正要藉此良机,不费一兵一卒,将这毒瘤除去,只等太子继位,天下安定,便算了却我一桩心事,回山修道可也!」 凌沖计议已定,已来至一座恢弘大殿,数十根龙柱撑起一片阔大空间,正有数位羽士端坐。凌沖抬眼一扫,正是商奇、岳秀、秦钧之辈,唯独不见秋少鸣。他目不斜视,昂然入了大殿,就在岳秀下手落座,正与秦钧相对。二人相视一笑,自有一位老太监立在中央,向四位玄门高手团团一躬,笑道:「四位仙长皆是人中龙凤,陛下今日特设此宴款待。另有封赠。四位仙长,皆官拜三品,领紫绶玉章,为护国法师,世袭罔替。」恭恭敬敬捧出四道皇封圣旨,依次送至四人面前。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公然动手 四人皆为玄门高第,自是瞧不上俗世官衔,只望了一眼,随手接过。凌沖多瞧了圣旨一眼,暗忖:「还是修道来得佳妙,不费吹灰之气,得了个三品官衔,紫绶玉章,比父亲也不过小了一级。大哥就算为官一生,也未必能熬到如此品阶。」 那老太监见四人毫不在意,面上笑容更浓,谄笑道:「陛下也知四位仙长法力高强,绝不贪恋俗世权势,除却官衔之外,另有数件珍宝奉赠。万乞诸位仙长笑纳。」轻轻拍手,自有美貌宫女,手捧托盘,各呈珍宝,盈盈而来。练气士对世俗珍宝更无兴趣,看都不看。 老太监笑道:「诸位仙长视金玉如粪土,杂家甚是敬佩。」双手一拍,宫娥鱼贯而入,片刻间山珍海味罗列,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老太监笑道:「请诸位仙长用膳。」在座四人皆是练气有成,早能辟谷,对俗世饮食全无眷恋,商奇冷冷瞧了他一眼,问道:「天子怎的还不来?」大明天子虽是尊贵,在玄门七派眼中,不过废立可以,言语之中全无敬畏之意。四人来此,乃是应天子之邀,枯坐良久,只有一个老太监相陪,太说不过去。 老太监目中露出尴尬之色,勉强笑道:「这个,天子今日龙体不适,在宫中调养……」岳秀冷笑道:「龙体不适还有气力与新纳的妃子胡天胡地?」老太监咳嗽连声,不敢接言。望气之术玄门皆有,凌沖能瞧出惠帝与新妃鬼混,岳秀好歹也算金丹真人,自无瞧不出之理。 商奇说道:「天子要办水陆道场的心思,我等修士尽知。劳烦公公转告天子,延寿与皇位不可兼得,若要寿过百岁,须得及早退位让贤。若捨不得帝皇享受,便须顺应天数,自然而终。此为玄门七派亘古定理,绝无更改之余地。」 老太监吓得面无人色,张口结舌。天子的心思自然深知,但商奇斩钉截铁,绝无迴旋余地,若是原话转奉,只怕天子暴怒之下,先要砍了老太监的脑袋。殿外忽有一人冷笑道:「玄门七派只顾自家修持逍遥,哪管黎民死活?天子要延寿,也容得尔等插手么!」 此人话锋尖锐,与商奇针锋相对,最为可怖者,此人直到殿外发声,四人方有所觉,瞒过两位金丹真人神觉感应,一身修为显是精湛之极。商奇向殿外怒目而视,却见一人大袖带风,款款而来,全然不顾四人目光,迳自在上座上坐了,抬手道:「四位道友自有本国师招唿,李公公退下罢!」老太监李公公如蒙大赦,转圈施礼,躬身退下。 那人正是大明国师曹靖,施施然落座,回望商奇一眼,冷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么!」一拍顶门,一座四四方方小巧宫殿生出,隐有四灵咆哮嘶吼之声,元婴级数法力肆无忌惮横压而来!商奇猝不及防,曹靖元婴法力着实超出他良多,被压得闷哼一声,口角流出血来,幸而随即以金丹之力护身,总算不曾出个大丑。 曹靖肆无忌惮,法力无远弗届,四灵星宫一出,镇压当场。岳秀闷哼一声,体内神木岛乙木真气强行运转,仍给压得背驼腰弯,秦钧将一口短剑化为一道剑光,团团自守,他法力不及商奇与岳秀,被四灵星宫法力压得剑光险些破碎,七窍流出血来。 凌沖自曹靖入殿,暗加防备,四灵星宫显形,便知不好,暗叫一声:「晦明!」晦明童子不敢怠慢,于其顶门显化一道黑白生死气,恰逢四灵星宫法力压来,被生死符真气一冲而退。曹靖显化法力是元婴级数,与生死符一般,但晦明童子灵智已开,却又高过曹靖一筹,这一碰撞悄无声息,解了凌沖之威。 第456页 生死符中有凌沖法力烙印,算是凌沖祭炼的法宝,但凌沖从不以此自大,对晦明童子虽非前辈般恭敬,却也引为挚友,嬉笑怒骂。晦明童子被尹济祖师祭炼生灵,口中对那位太清祖师骂骂咧咧,却不敢违抗其遗命,尽心辅佐教授凌沖太清符法,光大太清道统。演化生死之气,逼退四灵星宫法力,晦明童子喝道:「这厮是不要面皮了!以元婴法力镇压金丹、炼罡级数,当真龌龊!」 曹靖自与敖海一战,露了四灵星宫底细,便知自家出身根底不日定会大白天下,索性不加遮掩,四灵星宫一出,本拟将四人压得内伤迸发,立下威势,总算还忌惮四人背后师门,不敢将事做绝。不料凌沖望去不过炼罡小辈,却有一股强横法力护身,硬生生将四灵星宫法力顶了回来。那道法力一发即收,但意境高远,颇有贯穿生死轮迴,体悟造化运转之意,正是玄门正宗路数。 曹靖咦了一声,拿眼望向凌沖,只听那少年冷冷说道:「曹国师以真君法力,镇压我等四个金丹、炼罡,当真好威风!好霸气!」曹靖哈哈一笑,收去法力,四灵星宫隐匿不见,淡淡说道:「本国师辅佐大明天子经年,如今皇帝欲求延寿灵丹,自要全力而为。尔等出身玄门正宗,平日烧铅鍊汞倒也罢了,为何插手此事?难道忘了玄门规矩,不得干预俗世朝政么?」 商奇抹去嘴角鲜血,冷笑道:「失敬失敬,阁下竟是仙都门遗孤!玄门弟子无故不得插手世俗之事,更不得仗恃神通,欺压凡俗。但玄门亦有规矩,天子皇帝不得延寿长生,惠帝又是昏君一个,若得享高寿,非是百姓之福。前辈亦出身名门正派,何苦助纣为虐!我等自是斗不过前辈真君修为,但各自师门尚在,前辈便不怕我等师长前来报仇么!」 曹靖冷冷说道:「我仙都门当年被四海龙族剿灭山门,竟无一人前来援手,玄门正宗?哼哼!曹某如今只是大明国师,高攀不起玄门七宗的高第!至于你们师长前来寻仇么,我仙都门中亦有师长,曹某接着便是!」 第三百六十二章 点破身份 仙都门因着遁龙桩之事,被四海龙族剿灭。龙族高手动手太快,玄门内部藤蔓牵缠,竟无一派前来援手,可谓悲凉之极。曹靖言下之意十分悲愤,商奇面色一变,默然不语。仙都门覆灭,清虚道宗非但不曾援手,还派遣高手,意图夺取仙都门器修之法,充实清虚门道库。这一手十分不光彩,仙都门覆灭倒也罢了,如今苦主现身,便有些理不清了。 岳秀反应慢些,商奇一口叫破曹靖来歷,微微惊诧。玄门器修门派仙都门最为正宗,可惜早已灭门,如今蹦出个曹靖,还成了大明国师,着实诡异,沉吟不语。凌沖面含冷笑,别人不知曹靖底细,他精修星斗元神剑诀,早知曹靖四灵星宫中掺杂星宿魔宗法力。星宿魔宗为魔道第一大派,宗主星帝行事霸道,动辄灭人门户,心狠手毒。 曹靖能兼修星宿魔宗与仙都门正邪两派道法,并行不悖,唯有一个解释,便是自身星宿道法得了正传,这一方世界唯有星宿道法能规避正邪藩篱,周天星力本就无所不包,此为各派所公认。星宿魔宗能镇压魔道数万载,靠的便是这一门真传法门。 如此唯有一个解释,曹靖必是星宿魔宗弟子,不知为何得了仙都门炼器真传,许是当年仙都门被灭之时,星宿魔宗趁火打劫,劫去仙都门核心传承,曹靖别出心裁,以仙都门炼器之法,承载周天星力,正邪同修。冒充仙都门遗孤,玄门各派在仙都门之事上皆有理亏之处,无意中落了下风,不敢与曹靖争持。 凌沖忽然冷笑道:「曹国师若真是仙都门遗宿,为何所用道法中含有周天星力法门?据我所知,能调动周天星力者,唯有星宿魔宗。凌某曾见星宿魔宗大弟子莫孤月,国师一身道法,倒是与星宿魔宗所传颇为相似!」此言一出,商奇三双目光死死钉在曹靖面上。曹靖哈哈一笑,深深望了凌沖一眼,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太玄郭纯阳教的好徒弟!」当日凌沖斩杀鲛娇时,用的太清雷符剑术,晦明童子出手,抹杀雪娘子。曹靖在极天之上与敖海激战,只默记太清符法法力波动。事后细细思索,虽未发觉是太清门道法,也知必是符箓之术无疑。方才生死符出手,显露法力,曹靖略一思索,明了当日诛杀鲛娇之人必是面前太玄凌沖无疑。 凌沖见他面色,知他瞧破自家底细,怡然无惧,有晦明童子在手,便等若半件法宝护身,只要不是真仙级数老祖出手,总有全身而退之机,亦回敬道:「不敢当国师谬赞。国师身兼正邪两道之长,日后成就无量。不知与星帝如何称唿?」 曹靖哈哈一笑,说道:「凌道友却是说笑了,贫道道法乃是正宗仙都门炼器之法,绝无星宿魔宗法门掺杂,若是不信,在座诸位道友可近前一观。」显得胸怀坦荡。诸人面有忌惮之色,曹靖方才显露元婴法身神通,在座无人是其对手,凑上前去,若暴起发难,必无幸理。至于其是否为星宿魔宗传人,只消上报宗门,自有元婴法身长老出手查验,犯不着此时犯险。 凌沖亦自冷笑不语,他能看破曹靖底细,只因修炼星斗元神剑诀。此事郭纯阳千叮万嘱,不得泄露,否则星宿魔宗定必倾巢而来攻打。一句话引起三大派代表疑虑便可,曹靖早晚要露出马脚。 曹靖环视一周,见无人答言,又狠狠望了凌沖一眼。鲛娇之死,全盘计划打乱,不得不寻了个姿色中上的替身,送入宫中,却没了鲛娇那等魅惑君王,天欲吞元的本事。「原本与靖王约定,等鲛娇迷住惠帝,予取予求之时,将朝中一干忠臣武将尽数诛除,这才起兵。但鲛娇一死,没了内应,诸多计策不得通行,掣肘太多。这个凌沖坏我大事,当真该死!」 第457页 晦明童子在紫府中幸灾乐祸,笑道:「曹靖这厮对你起了杀心了,你要小心才是!」凌沖阴神冷冷道:「这厮修为深厚,想来与莫孤月同辈弟子,他若动手,就要你来护持了。」晦明童子哼道:「凭什么要我出苦力?」阳神笑道:「你我一体,一损俱损,我现下修为尚浅,自要託庇于你了。」 晦明童子望着阴神阳神两个,一个声如冰雪,满是阴沉之意,另一个言笑晏晏,令人如沐春风,忽然嘆息道:「你修炼玄魔两道最上乘法诀,如行悬崖,一个不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郭纯阳如此算计,不知究竟图的甚么。我现时不过元婴级数,与曹靖一般,但终究是法宝之流,临敌机变,若无人施展,总有几分变化滞涩。事到如今,唯有你将我祭炼,方为妥当。」 阳神奇道:「当日在灵江江底,不是以甘露神符之法将你祭炼了么?」晦明童子撇嘴道:「甘露神符不过是不入流的一门符术,亏你当成宝贝。当日若非我贪嘴,将虚空锁链吞噬,岂能容得你的法力入我身?你不过机缘巧合,留了一丝法力烙印在我核心禁制之中,我炼化了虚空锁链,驱除不得你的烙印,并非你祭炼成功。若要将我完全祭炼,必要修习生死晦明阴阳神符方可。」 阳神头大道:「我如今身负各派绝技,在别人是求也求不来的好处。在我却甚是尴尬,贪多嚼不烂,再来一门生死晦明阴阳神符,可要了我的老命,不知何时方能修成金丹!」晦明童子两根沖天小辫一甩一甩,奸笑道:「你不知其中好处!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乃是尹济万年所作,汇聚他毕生心血,乃是太清符术集大成之作!这道神符便是祭炼我的根本法诀,你若修炼成功,便等若将太清门炼魔、炼神、祈禳三部符术尽数融会贯通,堪为符术宗师!成就之远大,不亚于尹济当年!这等机缘摆在面前,你小子居然还要推却!」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吞星符到手 凌沖阳神嘆道:「非是我要推却,这般神妙法门,你当我不肯学么?只是洞虚剑诀与《噬魂真解》不知何年方得大成,再要修炼号称太清大成的生死符法,怕是有生之年也不得证道长生了。」《道经》有云:人生也有涯,而道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便是说大道三千,得一皆可成道,不可贪慾贪多,反受其害。 晦明童子见他油盐不进,恨得牙痒痒的,两只小手一拍,叫道:「罢了!看你修炼日紧,虽能勾动天罡大气,到底真气来源不足,我晦明祖师便大发慈悲,将吞星符借你一用,如何?」 凌沖阳神面上一喜,笑道:「当真?你能捨得?」吞星符虽是凌沖以玄鲸吞海功根本符箓构建,到底是晦明童子暗中出手,才化为能吞吸周天星力之异宝,神妙远在伏斗定星盘之上,生死符借用其星力祭炼自身,但毕竟不是太清本门真气,转化为生死符法力者甚微,远不如太清本门真气祭炼来的合手。 晦明童子打的好算盘,将吞星符这块「鸡肋」抛给凌沖,换其以太清真气祭炼自家,还能骗凌沖修炼生死晦明阴阳神符法,可谓一举三得,小心思中得意非常,叫道:「晦明老祖向来说一不二!不过你小子不能白拿好处,吞星符能助你修炼洞虚剑诀,你要兼修生死晦明阴阳神符法,助我祭炼法力,早日重归法宝级数,那时才能保你无忧。」 凌沖怎会不知他心思,吞星符吞吐星力之高,对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大为有利,转化为太玄洞虚真气自也快得多,洞虚剑诀威力自也水涨船高。现下受道行境界所限,道心尚未圆满,不得练成金丹,却可修炼神通法力。其实许多修士修道之时,所选路径大有不同,有的道心纯净,不重神通,一意体悟大道。也有道心不纯,自觉并无上进之路,便息了心思,专一修炼神通,追求法力强横,出手伤敌一击必杀。 金丹未成,转修神通,未免不是一条出路。吞星符对他裨益太大,必要到手。正犹疑间,晦明童子又加了把火,笑道:「不必担心,生死符符法号称太清最高秘术,除却尹济与我之外,当年太清十万弟子,乃至域外星河中太清传人,并无一人懂得。尹济那厮野心太大,欲在一道法诀之中,证就阴阳生死道果,不生不灭,成就道尊境界,为远始至尊。这道法门妙则妙矣,只是比起这阴阳之气,还是多了几分雕琢之意,少了大道浑然天成的意境。」言下对阴阳之气极为推崇,对自家生死符法却无有多少信心。 他续道:「生死符法贯通阴阳生死,囊括太清炼神、炼魔、祈禳三部符法,一而三、三而一。你若修成生死符法,炼神炼魔祈禳三部秘法自可不修而成。若下手自三部符法起修,亦可殊途同归,修成生死符法。我看你与剑术有缘,便从炼魔部中符剑之术学起,如此两不耽搁,还可壮大洞虚剑诀修为,再添一道根本剑光。何况你借人道精深,贯通三十五种天罡真气,任何玄门法门皆可信手拈来,无有窒碍,乃是天假你手,重现我太清门当年盛景,再復道统!」 凌沖思量片刻,断然道:「好!若是太清符剑亦可修成生死符法,倒也无妨,只是符剑与生死阴阳之道并无关联,为何却能连接一线?」晦明童子得意笑道:「太玄的土鳖!剑修之辈,只知好勇斗狠,哪知我等符修,描摹天地大道,役使鬼神,左右干坤。尹济那厮算是不世出的奇才,只凭一部残缺符经,硬生生悟出太清道统符术。生死符法的根本便是阴阳之道,所谓阴阳谓之道,阴阳之意贯穿天地,他创设太清符法之时,便将阴阳之意融汇其中。你眼中所见符剑之术,亦是阴阳符剑之道。他之所以选定了你做隔代传人,想来当年便已算出你有机缘修成后天阴阳之气,虽是后天,已是所有后天生灵求都求不来的福德。日后自知其妙用,说不定尹济那厮如今正在九天仙阙中望着你嫉恨呢!」 第458页 凌沖阴神冷哼一声:「这些玄门祖师一个个神神秘秘,算计来去,不知为了甚么。如今连星宿魔宗也插手俗世皇权之事,难道四九重劫将至,玄魔两道那群老东西不甘寂寞,都要出来蹦跶!」晦明童子道:「四九重劫乃是九天仙阙驾驭纯阳高手之道,逼迫其等飞升仙界,为天帝所用。每当此时,下界纯阳之辈人心惶惶,只顾自家修行炼宝,图谋渡过劫数。玄阴魔界便会趁火打劫,指示下界魔道中人兴风作浪,狙杀正道高手,搅乱天地。你还是先将吞星符炼化,增厚法力,总多一条自保之道。」 小口一张,一枚小小符篆飞出,似圆似方,高有三寸,其上星力瀰漫,隐隐唿应周天星斗,时刻吐纳星力,正是吞星符。凌沖对此符觊觎良久,阳神目中放光,伸手一指,吞星符穿破十二重楼,过绛宫,直入丹田,落在玄剑灵光真界之中,与玄武星神剑光合二为一。 玄武星神剑光以玄武七宿星光,加以北方玄武灵神合练,灵性自生,得了吞星符加持,周身沐浴玄武七宿星光之中,着地一滚,化为一头雄壮之极的玄武,龟蛇相缠,显庄严法相,吐纳玄武星力。 只是此刻还在深宫,凌沖也不敢大肆吞吸星力,免得场面太大,闹得鸡飞狗跳,被曹靖瞧出破绽。饶是如此,有吞星符之助,玄武星神剑光几个唿吸之间,已壮大了不少。凌冲心头愤愤:「晦明这厮暴殄天物!此符早到我手,说不定星斗元神剑诀都已着手凝练其他四灵剑光了!」 晦明童子送出吞星符,笑道:「捡日不如撞日,我这就传你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之法!」凌沖阳神忙道:「不急!如今还在宫中,曹靖虎视眈眈,不可分心。」阳神阴神与晦明童子吵吵闹闹,曹靖冷笑端坐,堂堂真君气息压得商奇三人抬不起头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靖王遇袭 定慧青莲符 曹靖还算留有余地,不然元婴级数法力全开,在场四人除却凌沖有生死符护身,皆要吐血重伤,但那样一来,等若与清虚道宗、神木岛、正一道撕破面皮,得不偿失。至于凌沖叫破其身份,已起杀心,只等此宴结束,寻个机会亲手出手,将他结果了。 商奇等人原以为此次京师之行,不过主持水陆道场,不令惠帝得手延寿丹药。半路杀出个国师曹靖,竟是元婴真君修为,修行仙都门炼器之法,更有嫌疑是星宿魔宗奸细,必要回禀宗门,派遣长老前来探查。若曹靖当真出身星宿魔宗,便大事不妙,星宿魔宗插手大明皇权之争,一个不好,搅乱天下人道气运,对正道玄门关系至大。尤其当此四九重劫降临之际,更是丝毫马虎不得。 殿中之人各有打算,各有心思,无心饮食,相对默然。曹靖忽然霍然抬首,目中暴怒之意一闪而逝,跟着凌沖亦调转头来,望向殿外,面上似笑非笑。数息之后,商奇与岳秀互望一眼,皆感到京师之外一股强悍法力酝酿,这道法力十足十的金丹级数,与玄门神通不同,牵引星力,左推右转,化为无穷刀气、无尽刀意,正是星宿魔宗道法嫡传的路数。 秦钧最后一个也自感知到有人运使星宿魔宗道法,在京师之外与人放对。一时之间,殿中诸人目光尽数投注在曹靖面上,城外有星宿魔宗高手公然运使法力,正可试探曹靖身份,若他出手相助,则坐实其奸细名分,若袖手旁观,正好趁此良机,剪除星宿魔宗一个魔头。曹靖心头大怒,本拟按兵不动,任由城外之人闹去,随即面色大变,法眼观处,天京城内与城外万里方圆之地,陡然大日隐踪,群星显形,尤其西方一座白虎七宿熠熠生辉,光华之盛,盖过一切星斗。西方白虎七宿属金,主掌人间兵伐战阵之事,煞气最盛,一望便知,是星宿魔宗中精修西方白虎七宿法的高手出手,不知要对付何人。 白虎七宿星光运炼良久,如滴水成圆,终于刀光闪烁,寒气纵横,一道刀气长有数十丈,自星空之上直噼而下!京师之外,数千人马簇拥一座华美车帐正自赶路,不防天色陡变,跟着一道刀气自虚空衍生,噼斩纵横而来!刀气未至,神通重压之下,大地龟裂,战马受惊长嘶,四蹄撩土不停,任凭骑士如何抽打,也无济于事。 华美车驾之中端坐着正是靖王,趁着惠帝大寿,连上几道奏章,才蒙天子恩准,离开藩地,往京师祝寿。靖王心思阴沉,特意将麾下训练经年的五千铁甲精兵带在身边,恰好展现一番威武君威。靖王之父与惠帝乃是同胞兄弟,当年惠帝为太子时多有扶持,文韬武略,全等的人才。惠帝最是疼爱,引为左膀右臂。可惜一次带兵出征蛮国,中计被困,全军尽殁。靖王之父誓死不降,自刎于军中。 惠帝得信,悲痛欲绝,便将胞弟遗孤封为靖王,带在身边调教。将一腔兄弟之情尽数倾注于靖王身上,多有骄纵。靖王及长,思道:「我父拼死打下的江山,为何偏由你来做?我这嫡子反而做不得?」生出谋反之心。 惠帝年事已高,偏听偏信,就有大臣上奏靖王有不臣之心,靖王早买通宫中一干太监,整日价在惠帝耳边念靖王的好,怎么也不肯相信一手抚养长大的亲侄会觊觎自家江山,意图谋反。靖王有这道护符在身,更是变本加厉。如今他与曹靖合谋良久,本等鲛娇入宫,诛杀忠良便要动手,但得了消息,鲛娇横死,正可趁机带兵入京,观瞧一干君臣动静,定下谋反之计。 第459页 谁知还未入京师,先遭遇修道高手截杀!靖王也算身经百战,虽则志大才疏,到底有几分武艺在身,丝毫无惧,见刀气纵横,喝了一声:「两位仙师何在?与我拿下这贼子!」车辕两旁,各有一位灰袍中年道人,双双暴喝:「星宿魔宗的贼子,焉敢猖狂!且看我等手段!」各自张口吐出一道精光,扶摇直上,往白虎刀气迎去! 这二人一出手,正是太清门符法之道,凌沖远在深宫之中瞧见,咦了一声,晦明童子冷笑道:「不过是祈禳部一枚定慧青莲符,此符启迪智慧,通达道力,但用来对付西方白虎刀气,却大是不足。那两个定是得了太清门符法一点残本,再加上自家一点领悟想像修成,虽则精妙,已失太清符法真意。」 晦明童子是法宝真灵,又是尹济祖师一手祭炼,脑中装有太清门完整传承,算是太上长老一般的人物,自有资格点评那两个太清符法修炼的如何。当年太清门被灭,清虚道宗唯恐野火烧不尽,派遣大批高手搜捕围剿太清余孽,加之真正的核心传承与传人早被尹济祖师送入域外星空,此方世界太清门道统的确可说是灭绝精尽。 如今再有太清传人出世,只能归于当年太清灭门之时,有人到手太清符文残本,就似癞仙金船中所存那一部重玄符经一般,绝非太清正宗嫡传,充其量不过是学了太清符法皮毛,充当太清弟子罢了。凌沖露法眼一瞧,见两道真符化为精光上沖,威势恢弘,但细微之处确是略作改动,改动虽则不多,但太清三部神符,每一部、每一道,皆经太清长老高手数千年推演,可谓尽善尽美,不可有半点改易。些许调换之下,看似真符威力更大,但气眼、符窍尽数移换,再非太清本门核心路数。只这一点,晦明童子所言为真。 那两人乃是一师之徒,只道自家修炼的是万年前玄门正宗,太清符术,贪图便宜,兼修了祈禳部与炼魔部两部符法,定慧青莲符正是祈禳部中内炼之符,用以增加慧力、定力、道力,但其师别出心裁,于定慧青莲符上,再生变化。 第三百六十五章 曹靖出手 凌沖添乱 二人乃是同胞兄弟,自小吃睡一处,学道又师从一人,早就练得心意相通,都是炼罡级数,自有一套合击手段,双双再喝,手结印法,须臾之间,又是张口喷出一道符箓,这道真符凌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他苦修多日的斩妖剑符,被二人施展开来,牵引无数庚金之气化入符中,抖手一指,两道剑符化为两道惊世剑光,雷吼声中,追上先前两道定慧青莲符,双双合一,演化为一道灵机流转,玄机莫测的新符篆,催动两道惊天剑气,横空连斩! 晦明童子大奇,叫道:「居然还有这等操作?」太清门中并非无人钻研将种种符术合二为一,但定慧青莲符是增加道力,却能与斩妖剑符合二为一,生出这等奇妙变化,却是阐发前人未发之幽思,令晦明童子颇有刮目相看之感,思忖片刻,笑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人得的符经太过残缺,无有更上一层符术记载,才只能利用几枚根基符箓,大加改进。只凭几枚符文便能创出这等新奇之法,那人当是一位奇才,凌沖,你得尹济那厮授意,便算此方世界太清门掌教至尊,若是遇上那人,考校一番,若是心性不差,索性收归门下,传以道统,也算我太清门再度开枝散叶。」 凌沖点头,遥望两道惊天剑气沖入星空,斩妖剑符在定慧青莲符加持之下,剑气四溢,威能直逼金丹级数,尤其最后两道斩妖符剑在二人腹中运炼数十年,化为本命神符,修成十二重禁制圆满,足有信心抵挡这一道白虎刀气! 这两人是靖王费尽辛苦,花费极大价钱才礼聘来的仙师,靖王要造反,深知必要有精通道法之辈辅佐,方能应付一干大明仙师。这两人师傅还是靖王偶然遇合,显露了几手道术,立时惊为天人,重金礼聘,还许下诺言,倘若登基为帝,立其为大明国师,其后教门为大明国教。那位道人方才首肯,答允助靖王成事,派遣门下两位弟子贴身护卫。 虚空白虎刀气不问而知,正是萧厉所发。他被乔依依收为弟子,也未传授甚么高深的法门,依旧修炼莫孤月传他的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闭关苦修多年,居然突破境界,修成一团星光种子,相当于道门金丹真人境界,兴沖冲要灭凌沖全家,被碧霞和尚阻拦。自忖非是碧霞和尚紫金钵盂、掌中佛国的对手,扭头便走,一路北上,终于截住靖王车马,不假思索,当即悍然出手! 萧厉之父萧远年为镇北大将军,受靖王陷害,被捕下狱,全家也被惠帝赐死,唯独他逃得一条性命。萧厉迭经大变,性情亦自大变,孤傲执拗,只求修成道法,长生不死,拜入星宿魔宗,乃是旷世机缘,万万不肯自误。但全家大仇不可不报,不然道心不得圆满,就算修炼星宿魔宗最上乘秘典,也无用处。此次出山便是为了斩杀一切敌手,圆融道心,再回星宿魔宗本门闭关苦修,轻易不肯出山。 凌沖一家被碧霞和尚保下,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见了靖王,不管不顾。白虎监兵七杀元神法,共有天地人神鬼仙佛七招,招招皆杀,煞气满溢,先前那一道刀气正是人杀一招,专杀修道有成之辈。两道符剑剑气飞空,双剑合璧,往白虎刀气之上绞去,只要两道剑气一合,任白虎刀气如何作怪,也要被一斩两段。 第460页 萧厉隐身虚空之中,此亦是星宿魔宗秘传手段,白虎刀气眼看与两道剑气碰撞,陡然一缩,由数十丈化为几丈长短,跟着刀气一分,居然又有一道刀气分出,两道刀气杀意之强,足可冻结万物。两道符剑剑气被刀气上煞气一冲,有些运转不灵。 车辕旁两位道人大急,念动真言,手掐法诀,飞出数十道符线入空,操控符剑剑气。萧厉已是金丹法力,收拾两个区区炼罡境界还不是手到擒来?白虎监兵法最善杀伐,以强攻强,不等两名道人再作变化,两道白虎刀气以迅雷之势,一掠而过!两道符剑剑气登时如瓷器般破碎,随风化去。剑气中融有两位道人多年苦修的本命符诏,一经毁去,立遭反噬,双双喷出一口鲜血,萎靡下去。 萧厉出手凶毒,两道刀气斩断斩妖符剑剑气,跟着一晃,周天星辰星光亦自跟随晃动一下,刀气跨越百丈之遥,噗噗两声,将两位中年道人腰斩!两人阳神还待逃出,吃刀气连震,双双惨叫,已是形神俱灭。 自两位道人出手到身死,不过数息功夫,靖王听得惨叫发自车外,心头大惊,叫道:「铁骑何在?素来护驾!」萧厉自虚空现身,依旧面色惨白,两眼厉色,也不多言,两道刀气盘旋如龙,向车辕斩来,赫然是要将靖王连人带车绞的粉碎! 深宫之中,曹靖再也不能坐视,顶门风雷响动,四灵星宫裹挟星光,雷光电火之间,往京师之外飞掠!凌冲心下一动,叫道:「晦明,全力出手,拦下那厮!」曹靖必是星宿魔宗长老无疑,似乎萧厉全然不知,悍然袭杀靖王,靖王若死,曹靖一干图谋尽数成空,必要保住靖王一命,他也不求能拦得曹靖法器,只求延缓几息,令萧厉有机会斩杀靖王,则天下安矣! 四灵星宫向外勐闯,不防一团黑白生死气如龙捲身,将之缠住,星宫挣扎几下,仓促间竟脱身不得。曹靖目中精光大盛,杀气沸腾,冷冷道:「滚开!」抬手一掌摁来!修成元婴真君境界,便可成就婴儿化身,化身出游,自家肉身亦可行动自如,只消几个念头便能操控自如,十分奇妙。 曹靖器法合一,四灵星宫便是本命法器,亦是元婴化身,自家肉身中亦有念头操控,两厢动手,好不耽搁。凌冲心头警兆大起,元婴真君一掌,虽非法器神通,亦有排山倒海之力,一个不好,拍在身上,全身皆要粉碎,这副肉身也要不得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兔起鹘落 掌剑互搏 雷光电闪,面对曹靖肉身一掌,凌冲心头危机大起,想也不想,就是最精熟的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剑光出手,又用上剑气雷音的高超手段,几乎在六十分之一剎那,团团雷光升起,道道剑光龙绕,护持凌沖周身,迎向曹靖一掌。 曹靖元神附在本命法器之上飞出,肉身唯有念头主持,元婴修士已可抛却肉身,以元婴化身逍遥。只是人生天地间,肉身庐舍毕竟与元神婴儿最为相合,因此一般修士设非肉身损毁,不得不为,极少抛却肉身。反而应用许多秘法,锤鍊肉身神通,开启庐舍神藏。曹靖毕竟为元婴真君,一掌之下,依旧有金丹级数全力一击之威力。 凌沖的九天雷池一缕先天造化之机,应元雷符剑光大成,剑即是雷、雷即是剑,曹靖一掌,掌御大势,如流星坠地,刚强勐恶。雷符剑光一出,凌沖通灵剑心发动,玄剑灵光真界中自生抵御招式。团团雷光剑光之中,雷符本体化为一柄雷光长剑,九十九道符线次第闪烁不定,一往无前,剑尖所指,正是曹靖肉身眉心! 你若杀我,我先杀你!不管不顾,不挡不封,就是要两败俱伤!曹靖本命法器出窍,没了元婴法力加持,肉身强度绝及不上其道行境界。应元普化雷光全力一击,凌沖足有信心,钉穿其眉心,将这具肉身斩杀!失去肉身依凭,虽非致命,对曹靖而言,甚是麻烦,毕竟是大明国师,每日面见君王,抛头露面,时时以元婴显化,终归有些不妙。 凌沖赌的便是曹靖不敢放任自家肉身被斩,却也未寄望这一剑能逼得曹靖收回本命法器自守,毕竟两厢法力道行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但多年苦修之剑术,磨鍊之道心,给了他无匹之意志,倒要瞧一瞧,没了元婴元神,自家以炼罡境界,究竟能不能威胁到曹靖这具肉身! 曹靖面上微露错愕之色,随即冷笑,说道:「不自量力!」另一掌微抬,五指接连翻出,如莲花盛放,指尖弹在雷符剑光之上,居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凌冲心神与雷符剑光相连,感受五指拂弹之力,力道大的惊人,剑光被弹得飘摇不定。但应元普化雷符发动九天雷光,亦是至刚至强,没了元婴化身坐镇,单凭肉身五指,被雷光击的焦黑一片,可谓两败俱伤。 凌沖剑心融于玄剑灵光真界一体,以之御剑,剑光被五指弹动,险些飞去,忙运动法力镇压,剑气雷音之术发动,剑光偏离之间,将错就错,曲折如龙身游动,闪得一闪,剑尖向下,往曹靖肉身双足斫来! 曹靖冷哼一声,料不到这小子剑术高明,居然悟通了剑气雷音之法,尤其以剑光雷符发动,更是相得益彰,所谓意到剑到,竟然难缠之极!这幅肉身绝不能有丝毫损毁,事关他日后成道大事,不可大意,不得已,终于收回按向凌沖的那一掌,双掌合一,如捞游鱼,间不容髮之时,将雷光剑符合在掌中。 第461页 本命法器虽未回归,但对付炼罡境的一个小辈,居然要动用双掌全力,还是输了一招。曹靖双掌合拢,便要狠命施展,生生压断剑光,给凌沖一个教训。剑修之辈,一生功夫大半寄託剑上,飞剑损毁,牵连心神,绝非损失法器那么简单。谁知凌沖面现诡笑,蓦地张口大吼,却是一个「仁」字! 大洞真音!受人道洪流锤鍊,喝天功蜕变为大洞真音绝学,凌沖现下走的是入世炼心,洞彻世情的路子,连带先前修炼的道家九字真言也化为了儒家五德真言,根植于儒家为国为民之道上。喝天功、大洞真音、归化神音,乃是玄门神音之技,勾连大道,传自太古。太清门符术之中,包含符箓真言两大法门。喝天功一系由太清祖师悟自道家云文,外克妖邪,内炼己身,太清门中歷代不乏以此道证道者。 这一个仁字吐出,饱含儒家先圣意蕴,体恤万民,一身敢为天下先,满是捨我其谁之感!所谓先声夺人,凌沖修炼的法门太过庞杂,道道皆是不传之秘,无上妙法,直指先天大道。曹靖冷不防被一道真言喷在面上,尤其儒家真意为万民请命,大义之所在,于朝廷之上,敢直斥国君之非,喝骂奸佞之辈! 曹靖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奸臣妖道,迷惑君王,行不轨之事,被儒家真言一喷,恰被克制,周身法力运转滞涩,居然有了丝丝疏漏。凌沖御剑全凭剑心映彻,意在剑先,剑心之中映照一切,曹靖法力之色,双掌略有缝隙,雷符剑光立时左扭右曲,一片切金断玉声中,竟然生生挣脱出来,剑尖昂然向上,如毒蛇吐信,直指曹靖哽嗓咽喉! 一招两式,以大洞真音真言法破去曹靖护身法力,雷符剑光趁机行那图穷匕见之击,招招夺命,步步杀机,可谓将剑术兵法之道演化到了极致!尤其剑光森寒,雷光龙吼,层层环环,如香象渡河,瞭然无痕,更不知下一步剑术变化。自修成玄剑灵光真界之后,凌沖尚是首次动用剑术,果然得心应手,莫不如意! 剑光指处,曹靖哽嗓一阵深寒之意掠过,以雷符剑光之速、之利,瞬时可穿破咽喉,一剑枭首,双掌在外,再无遮拦,这一剑直捣黄龙,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復还之壮烈!凌沖眼光锋锐,全心御剑,心头除却那一点剑刃森寒,再无其余。曹靖勐地大喝一声:「好!」宝光闪烁之间,一枚小巧圆盘现出,正挡在雷符剑光之前。叮的一声轻响,与剑尖狠狠撞在一处! 这枚圆盘凌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星宿魔宗的伏斗定星盘,他手中便有一枚,乃是大长老惟庸道人斩杀星宿魔宗高手所得,赐了给他修炼周天星力。伏斗定星盘本就以周天诸星之上材质祭炼,带回此方世界,方能与周天星力唿应若斯。 第三百六十七章 搭救靖王 萧厉退却 域外星辰,自天地初开已存,自然坚固难毁,以之祭炼伏斗定星盘,主要还是瞧中其与诸天唿应,采炼星光供弟子修炼,用以作为护身法器,似乎亦无不可。这枚伏斗定星盘十分小巧,只有手掌大小,隐隐散发四灵星光气息,凌沖一见便知与自家手中那一枚一般无二,定是采炼四灵星光之用。伏斗定星盘一出,四色祥光辉耀,叮叮连声,如雨打芭蕉,无论剑光如何掣动变化,总被拦下,剑光繁落如雨,却丝毫奈何不得这一枚小小圆盘。 曹靖十分狡诈,元婴远去,肉身被凌沖逼得不得不动用星宿魔宗嫡传法器,等若是间接暴露了身份,好在他以法力遮蔽其余三人眼光,不至立时暴露。以伏斗定星盘接下凌沖剑光浪击,身形一晃,已自退入大殿玉阶之上,袖手罢斗,以目视凌沖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凌沖双袖垂落,面上全无异色,雷符剑光自然飞回,依旧化入丹田,摇了摇头,说道:「好法器!」言下之意,若无伏斗定星盘之助,方才那一剑,绝然能够斩杀曹靖肉身。 曹靖既然罢手,便是示弱之意,元婴化身在外,不得返回,萧厉截杀靖王,若被他得手,一切算计皆休。凌沖便是掐准了这一时机,全力出剑,斩杀其庐舍真形,可惜曹靖亦是老谋深算,以伏斗定星盘敌住剑光,自家后撤一步,一口气息缓过,凌沖再大胆,亦不敢轻易追袭,心下暗嘆:「可惜我与殿中几位不是一心,否则他等趁机出手,定能斩杀曹靖真形,逼得他元婴遁走,去了大明一个心腹大患。良机一失,悔之晚矣!」 方才凌沖御剑与曹靖肉身交手,区区数招,但招招机变,出人意表,尤其凌沖剑术之佳妙,已臻无形无相,处处是招之境,信手拈来,皆为无穷妙招。商奇等三人瞧得震撼不已,凌沖所发那道黑白生死之气竟能拦阻曹靖本命法器,显是一件元婴级数的宝物,有此护身,要杀凌沖绝非易事。商奇暗自后怕:「幸好当夜在白云观不曾出手,不然凌沖身怀这等法器,一旦亮出,搞不好还要阴沟翻船,得不偿失!」 秦钧瞧见凌沖剑术,小脸满是兴奋之色,他虽符剑双修,但私心中还是偏好剑术多些。剑术之道,直取直进,极近杀伐之事,最合他脾性。凌沖能以炼罡境界,逼得曹靖后退自保,虽只是一具肉身,却也难能可贵。自家大师兄沈朝阳在他这般境界,怕也无这等战绩。 凌沖头顶一道黑白生死气圈圈转转,与四灵星宫缠斗纠缠。他与曹靖肉身过招不过数息,先后运使大洞真音、剑气雷音,又催动玄剑真界,变化剑法,实已尽了全力气力,恨不能倒下大喘几口气,见京师之外那一道真龙之气虽被白虎星光压得低首怒吼,却全无衰败之相,嘆息一声,心知靖王气数未尽,四灵星宫四象法力垂落,连连刷动,晦明童子不敢显化本体迎战,只以生死之气勉强拦阻,渐渐落了下风。 第462页 凌沖嘆道:「晦明,收了神通罢!」晦明童子当即收了生死之气,四灵星宫果然不曾为难凌沖,一声雷响,奔出京师,直落靖王所在之地。萧厉并未现身,只催动两道白虎刀气,数息之间,几乎将靖王随身的五千精兵斩尽杀绝,连重金礼聘的太清遗孤两位道人也自惨死刀下,幸好靖王尚有龙气护身,刀气斩落,被龙气抵挡几下,又有几位略通法力的修士拼死护卫,才算勉强保住性命。 四灵星宫一到,四灵星光垂落,先将靖王重重护住,任由两道白虎刀气狠命噼斩,也丝毫奈何不得。曹靖亦精通四灵四象真法,岂不知白虎刀气之凌厉?自有法子应对,四灵星宫坚固之极,又有星光护卫,恰是白虎刀气这等杀伐凌厉神通之克星。 萧厉催动刀气,奈何不得四灵星宫,察觉祭炼此宝之法乃是本门四灵四象真法,忽自虚空现身,冷冷喝道:「来者何人!」四灵星宫之中曹靖声音说道:「你便是乔依依师叔新收的弟子萧厉么?难道莫师兄不曾对你说道,星帝座下尚有一位弟子隐身俗世修行么?」 萧厉心头一惊,他拜入乔依依门下八载,那位便宜女师傅全然不曾传授甚么高深道法,只命他苦修白虎监兵七杀元神法,反是莫孤月来见了他几次,传授四灵四象真法种种关窍,确有一次无意中提及,星帝座下共有三位弟子,二弟子早年修为有成,奉命潜入俗世,不知要做甚么,看来便是眼前之人。 他冷冷喝道:「既是本门师兄,为何插手我之私仇?我与这厮有灭族之恨,今日必要取其性命!」曹靖说道:「我名曹靖,乃是大明国师。这靖王身有大气运,日后便是大明之主,我奉师命辅佐其登顶大宝,掌控江山。若被你杀了,师尊面前须不好看,我也知你之事,既入本门,当以修道为重,抛却私情,你今日贸然出手,已被正道中人瞧在眼中,速速退去,不然我也保你不住!」 萧厉阴鸷的面上现出冷笑之意,曹靖虽是师兄,但师承不同,再者星宿魔宗素来凭法力论高下,谁的拳头大谁便是师兄。靖王非死不可,这曹靖区区几句话便要他放下家仇,直是脑袋被雷噼了。但四灵星宫散发法力波动极重,元婴级数法器并无把握击溃,望了四灵星宫之下靖王一眼,思虑片刻,转身便走。 曹靖也颇头疼,这位萧厉乃是乔依依点名收归门下,虽未传授甚么真传,但那位乔长老是有名的护短成性,自家弟子自家打骂斩杀皆可,就是不许外人动手。若是萧厉不知好歹,一意动手,也不好伤了他,更是麻烦。再者星宿魔宗传人公然现身,再不脱身,立刻就有大群正道高手前来降妖除魔,乱战之下,难免不出乱子。见萧厉识机而走,暗送一口气。四灵星宫裹着靖王飞回京师,就在宫中安顿。底下五千兵士残躯与惨死的几个道人理都不理,一群废物而已,何须在意?魔门中人,心性凉薄,可见一斑。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太清符丹 魔宗秘闻 四灵星宫将靖王送入宫中,自有御医看顾,偏殿之上,四灵星宫化为一团流光,没入曹靖肉身,本命法器归位,灵肉合一,曹靖气息又自暴涨开来,依旧是堂堂元婴真君的大高手。 凌沖冷冷说道:「曹国师果然法力无边,只一出手,便令那星宿魔宗的狂徒知难而退。不知那人是国师的师弟还是师侄?」能驾驭西方白虎刀气,又与靖王有仇的,唯有萧厉一个。曹靖一出手,萧厉便自退去,想来二人相认,曹靖修为高强,萧厉不得已忍气吞声而去。 曹靖目中神光暴闪,恨不能立刻出手将这可恶的小子一掌拍死,可惜凌沖身怀法器,足以抗衡其法力,若全力施为,难免不被人瞧破了底细,得不偿失,冷冷一笑:「邪魔外道之辈,遇上我仙都门玄门正宗法力,自然退却,有甚么稀奇?」凌沖哈哈一笑,全部答话。 商奇起身道:「国师精修仙都门炼器之道,为我道家延续一脉秘术香火,当真可喜可贺。至于凌沖师弟所言,我等未见国师出手,不敢妄下论断。今日暂且告辞,待明日水陆道场大开,自会上秉师门,由门中掌教长老决断!」拂袖便走。他这一去,岳秀与秦钧亦自起身。秦钧向凌沖使个眼色,凌沖缓缓起身,四人昂然而去。 曹靖今日此来,本欲抖露仙都门传人身份,为自家造势,日后行事便也方便些。仙都门只与四海龙族有仇,身在大明京师,龙族绝不敢明火执仗前来捉拿,不然非要惹动玄门七派强力反弹不可。不想半路杀出一个凌沖,不知怎的识破自家底细,一口道破,引得商奇等人疑心大起,一干打算尽数泡汤。又出了个萧厉,擅自截杀靖王车马,险些宰了这位造反王爷,大出意料之外。 「我奉掌教师尊之命,以国师身份隐藏大明二十年,眼看就要举事。罢了,便是玄门七宗知晓我的底细又能如何?只消鼓动靖王起事造反,就算大功告成。玄门胆敢插手,本门自有应对之策!」曹靖确是出身星宿魔宗,宗主星帝收有三位弟子,大弟子莫孤月,镇守本宗,二弟子便是曹靖,早年修成一身道法,隐身俗世,图谋大事。至于三弟子最是神秘,去向至今无人知晓,也不知死了也未。 元婴真君有千载寿元,区区二十年潜隐自是不在话下,但他始终不明为何星帝命他挑动靖王谋反,以星宿魔宗高手如云,要取大明江山不过反掌之易,实在用不着如此麻烦。但星帝为人阴沉,素来不喜人妄自揣测自家心思,御下极严,稍有违逆,便是横死之祸。曹靖想起一道身影端坐虚空,周遭无穷星辰环绕之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第463页 「乔依依师叔也不知如何想法,宗内那许多惊才绝艷弟子,挤破脑袋也拜不进三垣星宫,偏生瞧上了那个萧厉。不过那厮虽然阴鸷,一身白虎刀气甚是纯正,也算入了门径。今日险些坏我大事,若非不得显露本门道法,早就一道星光宰了他!」星宿魔宗素来不忌内斗,门中弟子为了些许小事,生死相搏乃是长情,就有传闻说道,星帝三弟子怕是早被两位师兄暗中出手击杀。又或是曹靖二十年不曾露面,乃是遭了莫孤月的毒手云云。 「罢了,明日水路道场之后,便寻个机会,暗中将惠帝杀死,令靖王趁势起兵,再有北方蛮国策应,大明江山唾手可得!只是太玄剑派的小子为何看破我的道法根源?那小子修为浅薄,却有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在身,尤其斩杀鲛娇,剑术超群,若任其成长,日后只怕难治。不如早早弄死,也断去太玄剑派一根秧苗。」曹靖计议已定,心头转动许多狠毒主意。 凌冲出了皇宫,回头见惠帝龙气身下依旧是一片绯红之色,显是沉溺温柔乡中,不可自拔,摇首冷笑:「这等昏君淫帝不若早早废去,非是黎民之福。」儒家之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最是崇尚上古圣帝禅让之举,选纳贤能,众人推举,而非家天下,父传子子传孙那一套。若有昏君在世,自可罢黜,另立贤君治世。 秦钧追将上来,低声问道:「凌师兄,那国师曹靖当真是星宿魔宗的高手么?」凌沖道:「断不会错!那厮正是魔宗传人,隐身深宫,为的挑动靖王造反,搅乱干坤!秦师弟,你将此事上报山门,瞧瞧贵派张随真掌教如何处置?」秦钧沉吟道:「玄门大派,素来只顾自家功行,竟日苦修,除却一些弟子需要外出修积善功,体悟红尘心境,极少愿意在俗世间走动。我正一道算是与世俗朝廷关联最深,创派祖师便是一国国师,后来结庐修道,传下正一道统。但本门已有百年不曾有弟子在朝为官,掌教恩师若知此事,只怕也不会有甚举动。毕竟道家四九重劫将至,门中一干长老俱都闭关练法炼宝,无心理会俗事。」 玄门逍遥,轻易不肯插手俗世之事,此为玄门定律。即便曹靖真是星宿魔宗弟子,顶多派遣元婴级数高手,将之斩杀,也不会理会大明江山更迭。凌沖暗暗盘算:「我借人道洪流练法,便须反哺万民,行那万世师表之事,立下宏愿,斩杀靖王与曹靖两个。现下靖王有龙气护体,气数未尽,曹靖又是元婴级数,道行相差太大,不好下手,如之奈何?」 不杀靖王、曹靖,道心无法圆融,始终不能跨过金丹大关,成就真人,何谈以后修行?晦明童子蹦跶出来,叫道:「不必担忧,只消你将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修至元婴境界,便可克制他的周天星光法,逆转生死之气,莫不如意,杀他如杀狗!」凌沖冷冷道:「待我修成元婴,那厮说不定到了脱劫境界,更为难缠!」晦明童子叫道:「怎么会!星宿魔宗道法,修炼甚难,你以为采炼星光是甚么易事么?若是按着正统路数修炼,没有千年时光,绝难修成法相!除非是用了那种法子!」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甚么法子?」晦明童子就在他紫府中来回飘飞,冷笑道:「星宿魔宗修炼星光,无有丝毫邪气,你可知这个『魔』字从何而来?星帝号为魔宗万年第一人,魔道第一高手,传说只用了一甲子便修成周天星斗元神化身,你道他当真那般惊才绝艷么?」 星帝,号称魔道第一高手,以一己之力,压得玄门七宗抬不起头来,支撑魔道之势,九幽黄泉门不出,星宿魔宗便执魔道牛耳。星帝一声令下,群魔景从,横压万古,着实惊才绝艷。连郭纯阳提及,也自赞嘆不已。这位魔门大帝传说极多,传闻当年初入星宿魔宗时,修为浅薄,资质低微,硬是凭着一身苦修,短短数十年声名鹊起,修成周天星斗元神,被上代星宿魔宗宗主瞧中,收归门下,传以星宿魔宗镇派秘典《三垣诸天星经》,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一跃而为魔道第一高手,其后宗主退位,星帝接掌大位,甫一出世,便与玄门第一高手清虚道宗绝尘道人鏖战与域外星空。 那一战结果无人知晓,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两人双双回归本门,星帝依旧生龙活虎,大肆诛杀异己,独揽大权。绝尘道人却即闭关不出,命大弟子拂真道人暂代掌教之位,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传闻绝尘道人到如今也未真正现身,便是当年那一年所留暗伤太重,将养数千年也不曾痊癒之故。 凌沖问道:「既然如此,星帝又是如何能短短时日,修成旷古绝今之修为?」晦明童子冷冷问道:「你可知十万大山中苗疆养蛊之术?」凌沖笑道:「自然知晓,乃是于朔望之日,取陶盆,将一干剧毒之物聚于其中,深埋地下,令其自相残杀吞噬,甫一咒术之力,只余最后一只毒虫,便谓之蛊,刺心血餵服,练成法器。苗疆以蛊术成道者,莫过于五蛊神君,当年灵江之畔,叶师兄还杀过他一个弟子。」 苗疆养蛊之术,乃是玄阴魔教中一绝,取自相残杀之意,餵养出最为凶毒的蛊虫,练成法器法宝,通灵变化,比一般法器法宝妙用更多,更兼乃是生灵之身,极难防备,往往不知不觉之间,便着了道。晦明童子忽然问起此事,凌冲心知有异,果然童子说道:「星宿魔宗中一个魔字,并非指的修行之法,而是指的培养弟子之道,便如养蛊。门中不禁杀戮,弟子之间生死相决乃是常事,且一方落败身死,毕生所练功力星光,便尽数便宜了胜者。魔宗中专有一道法门,讲述如何炼化同门星光法力,奇邪阴毒。每一代首席大弟子还是掌教,皆是踏着同门尸骨,修成无量法力。星帝那厮同辈弟子共有千人之多,被他杀得仅剩数十人,若非上代宗主瞧不下去,唯恐弟子绝了根,出面拦阻。星帝那厮心性,必要杀尽其等方才罢手!」 第464页 凌冲心头一股寒气骨朵朵冒了出来,星宿魔宗之魔当真丧心病狂,居然要以同门性命练法,竟还有一套法诀专吸同门法力,炼为己用,当真令人不寒而慄!晦明又道:「周天星光虽是取之不竭,但跨越遥远虚空,终究有几分不纯,经由魔宗高手修炼之后,精纯无比,此时再将之斩杀,炼化其道果,自然事半功倍。传闻上代宗主瞧出星帝狼子野心,唯恐长此以往,连自家也要沦为其口食,便欲先下手为强,将之诛除。只是末了却是星帝继位,上代宗主不知所踪,其下场你也该当想到了。」 凌沖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弒师忤逆,戕害同门,当真是魔道作风。怪不得星宿魔宗道法特异,修炼艰难,却又高手层出不穷,原来如此!」晦明童子道:「星宿魔宗创派极早,但究竟是何人留下道统,至今难以考证。太清门在万年之前,尹济那厮还曾与星帝之师交手,从其星宿法门中悟得生死符的道理,苦思百年,才有了生死晦明阴阳神符的构想,此符一出,能克制星宿魔宗道法。」尹济祖师当年道法初成,修成纯阳,雄心万丈,特意杀伤星宿魔宗,与上代宗主交手,结果二人战成平手,尹济祖师迴转太清,将此战所悟融会贯通,才有了生死符之创思。此符高屋建瓴,立其大意,勾连迴环,专克一切星光神通,转为生死阴阳之气。 只是创出神符之法不久,九天仙阙下诏,命尹济祖师即时飞升,无暇亲手祭炼,只要布下大阵,借天妖法力,锤鍊生死符。之后星宿魔宗上代宗主亦自归天,星帝继位,此符便成绝响。 此为太清门与星宿魔宗一段公案,尹济祖师飞升,上代宗主归天,本已无人知晓。晦明童子也是修成灵智,得了尹济祖师所留一枚念头,备言当年之事,命其尽心辅佐凌沖,光復太清道统。又道:「星宿魔宗之法,分为二十八星宿、四灵、九耀、七星、三垣诸部,三垣部唯有魔宗宗主与两位执事长老方可修炼,其余法门尽可随意传与弟子。曹靖所学乃是四灵四象真法,此法在太玄星斗元神剑诀中颇有记述,方才那萧厉所用亦是其中一门白虎监兵七杀元神法,你若欲克制,知晓修炼斩妖剑符,进而化为太乙天罡剑煞神符便可。」 凌沖大喜道:「有如此绝妙剑法,怎不早说!」晦明童子气道:「你这厮就是剑痴,练剑有什么好的?罢了,尹济必是算出你合于剑道,方有这一门符剑之术传下。洞虚剑诀威力大则大已,走的是百川归海,蕴养万剑的路子,现下已至瓶颈,道心不纯,绝难突破。一面淬鍊道心,还可多修炼几道根本剑光,提升玄剑真界威力。你炼化三十五种天罡之气在身,已无藩篱可言,只消专志修炼符剑之道,一来可凝结根本剑光种子,二来有我相助,进境必快,说不定抢在洞虚剑诀之前,以太清符法修成一枚符丹。」 第三百六十九章 水陆大会 法台斗法 凌沖摇头道:「我决意以洞虚剑诀证道,晦明不必再劝了。」晦明童子与他相处日久,知其死脑筋,又是爱剑之人,绝不会改换根本道诀,笑道:「太清符法脱胎自道家云文,当年尹济观摩星宿魔宗道法,十分艷羡,便以符文为基,创出一路天星符,收入炼魔部之中。你修炼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不妨与星斗元神剑诀加以对照,必有收穫。」 星宿道法高深之极,连太清祖师尹济也自艷羡,专门仿其创立一门天星符术,收录在炼魔部中,供后人修习。凌沖苦笑道:「我如今身负神功绝艺太多,总要梳理一番,才好下手修炼。」在紫府中说说笑笑,秦钧依旧走去,只待明日水陆道场之会。 凌沖回至张府,张守正与张亦如祖孙已自等候,问道:「如何?皇帝可曾现身?」凌沖摇头:「惠帝贪图女色,并未现身。倒是曹靖赴宴,此人是星宿魔宗高手,我点破其身份,商奇等人尚有疑虑。」张亦如道:「何不请叶师前来,将之剷除?」凌沖摇头:「此是京师,牵扯太大,一旦动手,万民遭殃,须得好生计议方可。」 张守正道:「那妖人藏身京师二十年,必有所图。如今与靖王沆瀣一气,看来是要辅佐其起兵作乱,登基为皇,可恨!」张亦如奇道:「星宿魔宗素来对俗世无有兴趣,为何派遣这样一尊高手搅乱社稷?」凌沖道:「曹靖的心思,现下不得而知。明日水陆大会之上,先静观其变!」 次日,皇宫之前,高搭法台,上悬金灯、紫花,绣毯铺地。那法台高有三丈,十丈方圆,宽绰非常。早有一干宫女、太监伺候,天还未亮,便围其无数百姓,争抢着脑袋,瞧看热闹。 张守正对这水陆大会厌恶非常,一早入宫公干,张亦如虽想见识一番,还要护卫乃祖安危,不克前来。凌沖换了一身粗布青衫,两手空空,施施然而来。曹靖图穷匕见,阻拦惠帝得到延寿丹药反成了旁枝末节。旌旗蔽空,遥望一线行驾自深宫而来,带头却是昨日的老太监洪公公,春光满面上了法台,高声喝道:「今日乃是陛下寿诞,圣恩隆眷,下旨特开此水陆道场,延请诸位佛道高人,为天子祈福,愿我大明江山气运绵延万代!」 洪公公乃是大内总管,惠帝跟前的红人,权势颇大,也唯有张守正这般清流首辅,能令其略略低头,但在凌沖一干练气士眼中,却是举手可灭的小人物。老太监中气十足,显是练过些武艺,大说一通,末了喝道:「水陆道场分为七日,前三日乃请各路高人,上法台来一较高下,无论胜败,皆赏万金!有那真才实学者,尚三品仙官之位,赐紫绶玉章!后四日请佛道两派高人,诵经作法,佑我大明气运!」 第465页 一跃下台,自有兵士将把手法台周遭,又将无数金银搬来,置于法台之上。凌沖瞧得摇头不已:「惠帝真是昏庸到了极处,为了自家延寿,不惜大肆封赏,岂不令朝臣寒心?」洪公公下台不久,忽有一位腌臜道人一跃上台,穿一件骯脏道袍,一口黄牙,咧嘴笑道:「老道云游四方,恰有天子大办水陆道场,正可一显身手,不负所学,不知哪位道友前来赐教?」 话音方落,有人喝道:「贫僧在此!」人群分开,一位中年大和尚身披大红袈裟,脑门铮亮,足下佛光一闪,人已飞上法台。一僧一道对垒,却是有趣得紧。二人也不多言,腌臜道人张口吐出一道白气,绕身三匝,却是一道剑气,往那和尚面门刺去。大和尚哈哈一笑,双手一搓,掌心一团佛光起处,迎上肺金剑气,就在半空纠缠起来。 凌沖只瞧了一眼,有些索然寡味。腌臜道人不过胎动境界,那剑气只是一股肺金之气凝练,并非飞剑,大和尚亦只开了佛门两识而已,动起手来,声势烜赫,却只是花架子。二人都到分际,谁也奈何不得谁,汗水蒸腾,洪公公跃上台来叫道:「两位大师还请住手!二位法力高强,何苦要两败俱伤?还请往宫中作客,陛下如今求贤若渴,见了二位大师,定是欢喜的紧!」腌臜道人与大和尚双双大笑,停手罢斗,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手牵手一同入宫去也。 凌沖摇头失笑,这一僧一道分明安排好的「託儿」,为的抛砖引玉,引动台下一干散修高手。果然未过多久,又有人上台比试,却是一老一道,老者修炼剑术,精擅近身搏杀,剑法凶毒,那道士却是符修,扬手便是无数黄色符纸翻飞,演化种种神通。 这二人也算有真才实学,晦明童子却嗤之以鼻,哼哼两声,别过头去,瞧也不瞧。凌沖望了两眼,收回目光。他挤在人群之中,不知商奇与岳秀是否来了,秦钧自身后挤了出来,笑道:「昨夜我已将曹靖之事禀告掌教恩师,只等他老人家回话。」见台上道人施展符术,忍不住笑道:「这等符术也敢出来献丑?」凌沖笑而不语,暗自寻思。这一日全无新意,来了十几个散修上台比试法术,各有所长,修为最高不过凝真境界,甚至还有俗世武者,秦钧瞧得呵欠两天。一干散修无论胜负,俱被请入宫中宴请。凌冲心知惠帝是要从其等手中,谋取延寿丹药。这些散修在玄门正道弟子看来,根本无足轻重。对惠帝而言却聊胜于无,绝不会有甚灵妙丹药,也就不曾出手。 第二三日依旧只有散修之辈上台出手,商奇与岳秀始终不曾露面。凌沖陪着秦钧观瞧热闹,玄门七宗先前便曾发出严令,若有散修胆敢为惠帝献上延寿丹药,定斩不饶。除却魔教之辈,无法无天,无惧玄门之外,其它散修之辈莫不心惊,凌沖留心观瞧,这几日入宫的各路高手,不乏炼丹之辈,所献丹药大多是房中助兴之物,惠帝服用,只能早死,绝无延寿之功,也就不加干涉。 第三百七十章 玄武神纹 到了第四日上,法台之上一派祥和,坐满和尚道士,泾渭分明,各自诵经念咒,敲打法器,好不热闹。佛道两家素来相轻,谁也瞧不上谁,俗世尤甚,一般人家请人超度做法,请了和尚便不请道士,请了道士便不请和尚。此次水陆道场乃是天子圣旨钦定,不敢有违,玄门清虚道宗索性派出白云观观主,携了一干弟子前来,充充场面。佛门一面则由楞伽寺中三字辈一位高僧前来,率领一干和尚诵经祈福。 那位三字辈高僧已然花甲年岁,不修神通,一意参佛,道行极是高深,众所钦重,凌沖以法眼观之,其诵经之时,周身佛光喷涌,汇聚众僧加持之力,就在众僧头顶结成一朵金色莲花,飘荡不定。玄门道士那头也自不肯落了下风,白云观主施展神通,亦在众老道头顶结成一只三宝玉如意,颇显大气。诵经虽则单调无趣,但双方暗中较劲斗法,落在行家眼中,反比前三日散修拼斗更要来的有趣。 凌沖又观瞧了一日,没了兴致,便不出去,白云观遣人出手,等若是清虚道宗出手,不必他来操心,最后三日就在张府中修身养性,调匀真气。三日之后,凌沖身着玄色道袍,推门而出,遥望斜阳西下,染得霞光如血,大袖飘飘,往城外而去。 出城向东,一路默然无语,上了一座小丘,四野无人,游目四顾,星垂平野,令人胸间块垒尽去。晦明童子三日不曾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打坐三日,纯化内息,又跑来此处,究竟要做甚么?」凌沖冷冷说道:「杀萧厉!」 晦明童子道:「那厮想来早已不在京师,你又去何处杀他?」凌沖道:「萧厉此人最善隐忍,曹靖不许他截杀靖王,定必怀恨在心,不会离京师太远。除非靖王起兵称帝,有天子龙气护身,他奈何不得,才会退去!要杀他,此刻正是良机!」 靖王若起兵造反,无论在何处登基称帝,只要有黎民归心,自有天子龙气加持,不过强弱不定而已。那时萧厉再要杀他,法力神通便会被压制到极点,不好动手,只消靖王还未称帝,就有机会将其斩杀。凌沖听晦明童子说道星宿魔宗种种秘闻,弟子之前就如养蛊,自相残杀,补益自身,萧厉绝不会乖乖听从曹靖之言,曹靖也必会寻个机会将他杀死,汲取其一身白虎星力。 凌沖算计三日,便是为了诛杀萧厉。当年萧厉仅为凌康与高玉莲订婚,便要杀尽凌府满门,幸好凌沖修炼剑术有成,不然真要被他得逞。此仇此怨,早已不可化解,必要诛杀萧厉,方得解脱。 第466页 凌沖仰望苍穹,是夜明月隐踪,诸星辉映,三垣、四灵、七曜、二十八宿一一现身,各自占据一块天穹,明灭不定,似孕有无穷玄妙。他嘆息一声,陡然发动吞星符!吞星符一经发动,疯狂汲取周天星力。 凌沖精修玄武七宿星神法,自然权利吐纳虚空中玄武七宿星力。这还是他首次全力催动吞星符,此符本以玄鲸吞海功为根基,演化而成,凌沖周身现出数道涡流,牵引虚空中玄武七宿星力跨界而来。涡流旋动不止,道道星力垂落,其间星斑点点。浑厚到了极点的星力被凌沖挪移至丹田玄剑灵光真界,祭炼那一道玄武星神剑光。 玄武星神剑光又自化为一只硕大玄武神兽,龟蛇盘结,张开大口,吞噬星力。吞星符自身亦是符宝之流,先前晦明童子以之祭炼自家,其自身也得了许多好处,如今已是金丹级数、十六重禁制圆满。吞吐星力恰能满足凌沖祭炼剑光之用。星斗元神剑诀最大的妙处,便是采炼星光,以玄奥手段化为洞虚真气,修炼洞虚剑诀。将星宿魔宗根本道法化入太玄剑派根本剑诀之中,乃是一大创举,击破两派道法藩篱。虽未能推演至尽善尽美,已然十足惊人。 吞星符吞吸星力几乎无穷无尽,周天之上玄武七宿星域星光忽明忽暗,七道星柱坠落,俱是精纯之极的玄武星力。可怜凌沖自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以来,还是首次采炼到如此精纯的星光,几乎要留下泪来,全数供给玄武星神剑光之用。星神剑光所化玄武昂首嘶吼,一步跨出,就在凌沖身前显化真身! 星光浓郁,星力披拂,如着甲衣,这头玄武本是剑光所化,虚无而生,受星光滋养,居然有了几分凝实之意。玄武尾上一条巨蛇,双目如灯,炯炯放光,吐信霍霍,嘶嘶有声。玄武龟首张开大嘴,内中獠牙尖锐,不可逼视。这头玄武星神化身渐次膨胀,足有十丈方圆,化为一尊庞然大物,蓦地一声怒吼,声震四野,直上云霄! 玄武星神背上龟壳,点点星光熠耀,无数线条勾连,化为一枚枚符文,来回游走,符文渐生渐多,蓦地冲破龟壳束缚,就在虚空之中,化为无数金光点点文字符箓,似蕴含无穷道妙。儒家本就有神龟负九宫河图出于洛水之传说。玄武乃是先天神兽,灵异还在神龟之上,背上龟壳所化正是描绘天地至理,无上大道。所能参透,道行亦会臻至不可思议之境。 凌沖运足目光,狠命观瞧,无奈玄武背上图文太过模煳,符箓游走之间,带起道道残光,比之云文天篆也简单不到哪去,瞧了几眼,便自放弃。到如今他也未将惟庸道人所传云文尽数吃透,何况来参悟玄武背上神图? 玄武嘶吼,星光垂尽,道道金文、条条符线,来回游动,在虚空之中化为一篇华美篇章,凌冲心头一动,紫府中阳神长身而起,手托那一团云文天篆飞出,果然云文天篆与玄武神纹略有唿应,金光紫气迸发交叠,美轮美奂。 云文天篆凭空一旋,将玄武背上金光神光一口吞吃,转得几转,又自吐出,似乎从中拓印了甚么东西去,跟着又折返紫府,再也无有动静。 第三百七十一章 引蛇出洞! 晦明童子嘆道:「太玄剑派高手果然不可小觑,居然能创出这等法门,以星宿魔宗道法为基,藉以修炼剑术。这道玄武星神剑光,兼具玄武星神之力,又有飞剑之利,果然高明。」凌沖举手拍拍玄武星神法相龟首,触手锵锵有声,宛如金铁铸造,十分坚固。玄武星神全由星力化生,根本核心乃是星斗元神剑诀剑意与一缕玄武真意,经由吞星符淬鍊,玄武真意復甦,更见神妙,足可当得一位金丹级数高手之用,有此在手,便无惧萧厉。 晦明童子道:「吞星符亦可作为一件符宝加以祭炼,玄妙之处不下于玄武星神法身。玄武星君之神是你机缘巧合,才能祭炼到如此火候,受制于你道行境界,再难有所突破。洞虚剑诀也是一般,你一日不炼化最后一道九天仙罡,凑成三十六天罡圆满,金丹之境便没指望。太清门弟子若是道行受制,一面淬鍊道心,一面可修炼法术,炼魔防身。你立下大愿,诛除靖王与曹靖,还天下太平,无有上乘法术傍身,绝难成就。不若转修法术,除了生死符之外,星斗元神剑诀也是不错,只消将四灵星神尽数修成,曹靖再要出手,至少你也可全身而退了。」 星宿魔宗道法不愧为魔道第一法门,走的法力浑厚路数,一尊玄武星神化身在吞星符加持之下,化为一道金丹级数法力。按晦明童子所言,若将四灵化身全数修成金丹级数,四位金丹高手齐出,就算曹靖元婴修为,凌沖斗不过,也可全身而走,潇洒之极。 凌沖催动吞星符吞吸玄武星力,诸天群星星光飘摇不定,道道柱柱、丝丝缕缕,或粗或细,凌沖与玄武星神周遭星光电耀,如彩锦撕屑,好看已极。此次修炼玄武星神剑光声势浩大,方圆百里之内,尽为星光笼盖,点点滴滴落下,飞禽走兽俱得其利。 京师之中,国师府内,曹靖微微抬首,目中倒映星光之色,面色阴晴不定。采炼星光的道法,并非星宿魔宗独有,玄魔两道皆有秘传,但还以星宿魔宗所传为正宗。曹靖也未想到是本门心法泄露,只道是哪一派弟子修习道法,不小心弄出如此阵仗,星光正而不邪,显是正道弟子,正自犹豫是否出城一观,就见极西之处,白虎七宿星光一闪,一道人影飞掠而去,冷笑道:「原来萧厉果然未去,想必是等待机会,刺杀靖王。由他先去查探,倒也不错。」 第467页 白云观中,商奇正与岳秀对坐闲饮,凌沖点破曹靖星宿魔宗弟子身份,二人虽将信将疑,却不敢怠慢,早将消息传至本门,静候掌教法旨,白云观主一旁作陪,三人正自闲谈白日道家与佛门在水陆道场之上争抢风头之事,忽然星光大亮,宛如白昼,三人俱是一惊,就见城外千里之处,星辉煌耀,绵延不绝,虚空之上玄武、白虎两座星域星光尤其粗大光明,似是有人特意引动。 商奇奇道:「星光飘摇,必有人修炼星辰道法引动之故,不知是星宿魔宗还是其他宗门?」岳秀望了几眼,说道:「观此星光正而不邪,当为玄门弟子。」话音方落,就见白虎星域一道天星刀气闪过,直扑玄武星光所落之处。白云观主惊道:「那刀气好不霸道,却是何人出手?」商奇瞧了一眼,认出正是当日截杀靖王车驾的星宿魔宗高手,不经意道:「那人是星宿魔宗弟子,精修白虎刀气,刀法凶厉。如此阵仗,必是冲着修炼修炼玄武星光之人而去,倒有一场龙争虎斗可瞧了。」幸灾乐祸,全无援手之意。 岳秀道:「此次前来京师,以岳某眼力观之,太玄凌沖天资卓越,传闻天生剑心通灵,又修炼的洞虚烛明剑诀这等杀伐之术,日后当为玄门新秀。当年其随叶向天在本门岛上,连过三关,小小年纪,已是气度不凡。」 商奇不以为意,笑道:「洞虚烛明剑诀号称『洞虚千变,灵光一剑』,剑术变化多端,为太玄诸般剑诀中机变第一,但歷代修习弟子,从无一人以此剑诀证道。不知郭纯阳如此打算,居然命凌沖修炼这门剑术,等若是绝了其上进之门,若是铸就金丹之前,还不改换剑诀,怕是终身无望染指纯阳,这等弟子,就算天资再好,也无须在意。」 白云观主问道:「师兄何出此言?我听闻太玄郭纯阳老谋深算,既命凌沖修炼洞虚剑诀,想来自有打算?」商奇笑道:「师弟却是不知。本门绝尘祖师千年之前便曾推算太玄剑派六大剑诀,其中《太玄一炁清经》最是深不可测,不在本门《三清妙化经》之下。其余剑诀各有所长,庚金剑诀杀伐第一,玄机百鍊元命剑诀炼器第一、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伏魔第一、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化道第一,这五大剑诀皆有证道之机,唯独洞虚烛明剑诀,号称机变第一,却存有一个极大破绽,歷代太玄高手皆未将之补全,因此绝无可能凭此证道纯阳。凌沖修炼这道剑诀,便算自绝道途,就算半路转修其它功法,错失了良机,日后成就也不高。因此我才有这般评价。」 清虚道宗为玄门第一大派,绝尘老道更是号为玄门第一高手,虽与星帝一战,闭关千年修养,但境界见识皆为当今正道第一人,他做如此评价,是绝不会错的。岳秀问道:「既然洞虚烛明剑诀有一处极大破绽,为何太玄剑派还将之流传下去?」一门派中最为核心者便是传承道诀,一旦为人所破或是有甚破绽,宁可使之绝传,也绝不会再传弟子,免得误人子弟。太玄剑派明知洞虚剑诀不能证道,还将之列为六大真传之一,着实令人费解。 商奇冷笑道:「洞虚剑诀虽不能证道,但临敌机变百出,更能化用对手诸般法门神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凌厉非常,如此一门斗法无双的剑术,自是不舍轻易捨弃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分化魔念 忿怒之意 岳秀笑道:「商道兄所言甚是,太玄剑派贪图洞虚剑诀威力,不肯废弃,末了只能害了自家弟子,着实可笑。」木清风念念不忘,便是覆灭噬魂道,为亲子报仇,一意结交正道各派,希冀玄门七宗合力,杀上噬魂道总坛。数度以言语试探,郭纯阳佯作不知,这才息了心思,转打其他门户主意,杨天琪断去一臂,特意送去一缕先天乙木精气为其接驳断骨,便是一例。 岳秀临行前,木清风特意叮嘱,交好清虚道宗来人,以备日后之用。商奇之师秦拂宗贵为清虚道宗长老,绝尘道人之徒,权柄极大,因此加意奉承,要搭上商奇这条线。 商奇出身清虚道宗,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对太玄剑派这等「小门小户」便不怎么瞧得起,凌沖又恶了上官云珠,害其被罚面壁,不得出山,商奇早有心将凌沖除去,讨好上官云珠和杨天琪,岳秀又十分知趣,便动了几分心思,将岳秀拉下水,一同对付凌沖。不过暗杀玄门大派掌教弟子,一个不好,泄露出去,便是泼天大祸,太玄剑派势必倾尽全力復仇,以绝尘道人法力神通,也不一定镇压得住。 商奇心头转动不甚良善的主意:「要除去那小子,绝不可我亲自动手,最好是挑拨岳秀或是魔道弟子动手。曹靖若真是星宿魔宗弟子,以其元婴修为,斩杀凌沖当是反掌之易,只看如何挑拨。」 商奇也不痴傻,当日凌沖道破曹靖身份,再看其对那星宿宗白虎星宿高手之态度,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星宿魔宗势力太大,师祖绝尘道人如今闭关未出,不好轻易招惹,唯有隐忍些时日,佯作不知,心头思索着驱虎吞狼之计,如何挑动曹靖出手,除去凌沖。 京师之外,小丘之上,凌沖沐浴星光,如披法袍,身旁一头玄武星神威勐雄壮,龟首嘶吼,蛇尾吐信,法文交叠,勐恶之极。遥见西方白虎七宿次第闪亮,耀星连珠,刀气纵横,心知是那话儿来了。修炼玄武星光,声势烜赫,宝光上烛云霄,连京师宫中也瞧得见,跟别提萧厉隐身城外,伺机诛杀靖王,果然将他惊动,驾驭星光而来。 第468页 白虎星光一落,如潮退去,现出一人,面色苍白,眸有凶光,周身刀气升腾,寒意翻涌,不是萧厉又是哪个?萧厉见是凌沖,也自一愣。他躲在城外,是夜正自修行,偶感星光摇动,群斗不稳,连带白虎星光也受了干扰,影响自家修行,分明是有魔宗同门,运使吸星法门,吸纳星光淬鍊自身,以为是曹靖以此法相招,停了修行,当即前往。 凌沖冷笑一声,说道:「自金陵一别,已有八载,萧玉别来无恙否?」萧玉乃是萧厉本名,自全家被杀,誓报此仇,便改作萧厉之名,以示不忘深仇之意。萧厉一双眸子中清光隐隐,全无丝毫情感,似是在瞧一个死人,张口道:「我拜入魔宗修炼道法,十分惦记你。前几日还曾去金陵寻你。」其声如阴风吹自九幽阴府,酷寒之极。 凌沖目中神光一闪,萧厉提及金陵之事,分明是以金陵凌府一家性命威胁,凌冲心头怒意如涛,紫府之中,阴神本自闭目参悟噬魂道法,忽然双目大睁,一张阴郁面孔蓦地忿怒扭曲起来。龙有逆鳞,凌府家人便是凌沖之逆鳞,触之必怒!萧厉以家人性命相要挟,虽明知金陵有碧霞和尚坐镇,佛法高深,萧厉必讨不了好去,还是忍不住怒意翻涌,恶从胆边生! 凌沖阴神这些时日参悟噬魂道法,颇有所得,《噬魂真解》自七情六慾入手修持,其实应当分开来看,噬魂法修炼七情,借七情变化凝聚魔念魔种,藉由六欲之根,植入众生心田紫府,以生灵七情为养料,壮大自身,待得阅尽世间万情,自能由人心化魔心,修成一颗玲珑魔心,成就无上心魔果位。 凌沖阴神被噬魂老人暗动手脚,与阳神分离,又借玄阴噬魂幡之力,等若多了一具肉身,方能与阳神共存于紫府之中。《噬魂真解》之修炼,阴神显现,下一步便要着手凝练七情魔念。今日受萧厉言语刺激,凌冲心头怒意压制不住,恰恰暗合噬魂道法分化魔念之法门,怒意一生,阴神几乎不由自主催动噬魂法门,丝丝黑气自阴神之身抽取,就在阴神之前渐渐凝聚。 凌沖被引动的怒意近乎无穷无尽,丝丝黑气皆是怒意所化,抽取不绝,终于化为一枚纺锤形的魔念,两头尖尖,魔念中隐约可闻无数咒骂、呵斥、诅咒之声,似乎代表了人性之中一切愤怒之念。若有生灵为其中魔意所感,立刻忿怒不已,冲动行事,邪异到了极处。 这枚忿怒魔念生出,凌沖阴神只觉霍然开朗,似乎拨云见日,拿去了一大块块垒一般,舒爽之极。《噬魂真解》所载,众生生来俱有魔性,若能焕发先天魔性,立成无上魔果,逍遥自在。凝聚七情魔念之后,阴神无有七情之意牵绊,自然通透灵明,谓之先天魔性,与佛门所言众生皆有佛性、阿赖耶识恰是南辕北辙。 忿怒魔念生成,阴神一颗魔心如尘埃拂去,活泼泼、圆灼灼,阴神阳神乃是一体两面,连带阳神也自清爽起来。分化魔念之后,凌冲心头一股怒意有了宣洩之处,面上深沉如水,冷冷说道:「废话少说,今日引你来此,就是为了杀你,只管将你的白虎刀术尽情施展,看看我的洞虚剑法能不能取你的项上人头!」 萧厉见凌沖先是忿怒之意勃发,忽有忍耐下去,只道他道心修为极高,能于瞬间斩除杂念,不以为意,说道:「莫以为你从何处学了魔宗三脚猫凝聚星光的功夫,这尊玄武星神大则大已,未得魔宗正传,只是笑话!今日先取你性命,待我宰了金陵那个秃驴,自会送你全家与你地府团聚!」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星神对星神 玄武刺白虎 凌沖再不答话,举手一拍,白森森剑气射出,剑气蒙蒙,劲分五道,分袭萧厉四肢头颅。萧厉双手一拍,白虎七宿星光涌动,亦自化为七道刀气,纵横飘忽,合围一绞,将五道剑气围困在内。白虎监兵七杀元神法,分为天地人神鬼仙佛七招,冠以杀字,便是要杀尽天地人神鬼仙佛,独证自身。 白虎监兵法虽归为四灵四象真法之中,亦可独立化出一道道诀。白虎星光演化无穷刀气,不得不说。这道刀诀着实威力无穷,变化繁复,威力之大,绝不在太玄剑诀之下。萧厉也憋了一股邪火,拜乔依依为师,满拟能学到星宿魔宗秘传道法,谁知乔依依不知甚么心思,全不传授,只命他精修白虎星光刀诀。星宿魔宗本宗所在之地,星光之浓郁,远在此方世界之上,采炼十分容易,萧厉一心修成长生道果,也是个有野心的,每日苦修不辍,不出八年,居然修成一道本命白虎星光种子,进境极快。乔依依大喜,这才放他出来。 萧厉为人偏执阴冷,早将凌沖视为敌手,白虎刀诀大成之后,心思便放在了追求长生不死之上,余者碌碌,不入眼中。今夜是被玄武星力引动,居然是凌沖在修炼星辰道法,也不管其究竟修炼的哪一派法诀,只要一刀砍死便是。 凌沖所发五道剑气本质就是太玄真气,不过其中掺杂了三十五种天罡之力,更为坚韧锋利。白虎刀气以白虎七宿星光铸成,杀伐凌厉,无坚不摧,其性接近于西方庚金之力,与太玄剑气相遇,正是将遇良才,杀得难解难分。 凌沖五指剑诀变化,五道剑气亦自飘舞不定,他的御剑手段大半来自大擒龙手的功夫,多年苦修,早已融会贯通,得意忘言,举手投足,皆是精妙剑法。五道剑气合璧,化为一座剑轮,绞来绞去。萧厉冷哼一声,白虎刀气一攒,片片刀影掩映横空,似有无穷刀气迸发,乱石如雨,噼啪噼啪击在剑轮之上。 第469页 二人当年在金陵城中交手数回,彼时凌沖不过粗通剑法,萧厉也不过练了几手陨星刀法,粗手粗脚,动起手来极不爽利。今夜交战,凌沖修成三十五道天罡之气,凝结玄剑真界,又有玄武星神化身、玄阴噬魂幡、还幽寒水剑在手,战力还在普通金丹高手之上。萧厉只精修一门白虎刀法,但白虎监兵之法变化无方,杀伐果决,乃是魔道中有数刀法,不好对付。 二人不约而同,刀气剑光虽声势烜赫,却只是虚招,点到即止。萧厉感受到凌沖剑气之中蕴含劲道,大为惊异:「这小子几年不见,怎的剑术如此惊人?剑气亦復凝练锋锐,难道太玄剑术当真如此神异么?」凌沖也暗暗心惊:「星宿魔宗果然不愧魔道第一大派,只一道白虎刀诀,就能力敌我的洞虚剑法,看来还要以别的剑术胜他!」 二人又是不约而同,凌沖将手一指,身旁玄武星神化身昂首嘶吼,抬步向前。玄武星神身躯庞大,行动却自如之极,星光游动之间,已来至萧厉面前,张开大口,一口咬下!萧厉冷哼一声,身畔星光一闪,一头长有十丈,肋生双翅,通体皎白的巨虎跨步而出,张口吐出无数刀光刀气,一股脑向玄武星神噼去。 星宿魔宗道法修到至高境界,藉由星光与自家一点灵性,转化星神化身。星神一成,妙用无穷,这般境界乃是星宿魔宗中唯有得了正传的各大弟子或是长老方能修成。凌沖与萧厉各选了四灵四象真法中一部秘法修炼,却同时修成本命星神。不过凌沖是以洞虚剑诀统御星斗元神剑诀,将玄武星神化入剑术之中,虽是星神,实为星光剑气。萧厉所学乃是正宗星辰道法,凝练白虎星神坚凝非常,相形之下,一旁一正,本是高下立分。但玄武星神中亦有玄武七宿星光一点真性入住,丝毫不亚于星宿魔宗正传。 玄武星神不过是玄剑灵光真界中一道剑气变化,插翅白虎却是萧厉八年修为,道果寄託,无数刀气飞舞之间,玄武星神一声低吼,尾上蛇头嘶嘶吐信,周身金光符文蓦地升腾起来,组为一篇华美诗章,金文抖动之间,将刀气刀光全数拦阻在外。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之中各有神通,玄武为北方之神,属水,白虎为西方之神,属金,二者并无相剋之意,动起手来,只看各自修为深厚与否。白虎星神见刀气奈何不得玄武星神,仰天咆哮,焦躁之极,蓦地双翅一分,抢上前来,四爪如刀,往玄武身上抓去。白虎星神纯由白虎星力与西方庚金之气组成,坚固锋锐到了极处,一抓之下,差一些的法器、符器俱要化为齑粉,四爪齐动,抓的金文诗章火光迸发不断,其声刺耳轰鸣! 玄武星神不甘示弱,龟首撕咬,蛇头信信,与白虎星神厮打在一处。两头星神俱是庞大之极,这一近身相搏,沙尘滚滚,土石粉碎,本是一座静谧小丘,吃两头大物来回厮杀,树木摧折,落花如雨,两头星神,相当于两位金丹高手,法力雄浑,举手投足,皆有无穷威力,撕咬了小半个时辰,已将小丘硬生生推平了数尺。 萧厉虽惊异于凌沖也能修成玄武星神化身,威力不亚于正传,却是怡然不惧,哂笑道:「不知你从何处学了本门星宿道法一点皮毛,误打误撞炼成一尊星神,以为我就奈何不得?且让你瞧瞧我的手段!」双手一合,再一拉扯之间,一口银白长刀显现,刀身狭长,长有一丈,寒芒吞吐,戾气四溢。 萧厉深知自家只修炼白虎刀法的弊端,一旦敌人手段繁多,将自家白虎星神绊住,便没了依仗,因此特意以当年所得那口陨星刀为基,撇下面皮去求乔依依赐下许多宝材。乔依依收下萧厉为徒,另有打算,倒也不好意思半分好处不给,捡了宝库中不起眼的物事赏赐下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第二头白虎星神! 乔依依是甚么人物?星宿魔宗大长老,位高权重,修成真仙境界数百年,在星宿魔宗中地位仅次于星帝与另一位三垣星宫长老,修炼三垣道法,为星宿魔宗最高传承。她收在宝库中的边角料,也是了不得的宝贝。萧厉如获至宝,费尽心力,重新打造一柄长刀。挥动此刀,有周天星力加持,越战越勇,星宿魔宗道法有一桩奇异之处,身处星空之下,便能借来无穷星光之力,因此最善久战,与道家气脉悠长之道其理相通。 萧厉长刀在手,面泛狞笑,进步欺身,刀光一抹,斫向凌沖肩头,居然走的近身搏杀的路数。凌沖哈哈一笑,伸手一招,玄武星神正与白虎星神撕咬拼杀,大口一张,一派寒水长河飞出,幽寒之气森然,落入其掌中。正是还幽寒水,经由玄武星神体内壬癸神水精炼蕴养,更为灵动。凌沖伸手一抹,还幽寒水化为一柄森森长剑,横拦封挡,将白虎陨星刀封在门外。 凌冲起家就是修炼凡间近身剑术,对萧厉这等一言不合,刀剑拼杀的路子最是欢喜不过。白户陨星刀以白虎星力辅以其它宝材祭炼,本源坚固,最合硬打硬杀。还幽寒水剑本体却是一道还幽寒水,质地柔弱,最善变幻,如水之无形,奔上就下。一个至刚,一个至柔,恰是相生相剋。 还幽寒水自得手之后,就在壬癸神水中蕴养,再有姬冰花所传法诀祭炼,运用之间已是得心应手,凌沖一剑在手,任意挥洒,皆是玄剑灵光真界而生的精妙剑法,招招攻敌之所必救,寻暇抵隙,招招抢先。萧厉施展一套白虎刀法,刀光霍霍,化为一道光幢,往来冲突,极尽刚勐之能事,任凌沖剑法千幻,只是一刀噼去,纯以蛮力化解,刚勐莫垓! 第470页 刀剑相交,点点星光、水屑掉落,凌沖手指处,水屑水光又自飞起,融入剑身。萧厉却全不在乎,白虎陨星刀本就是星力凝练,星空之下,星光无尽,逸散再炼便是,根本不虞消耗。 二人刀来剑往,招招争锋,处处争锋,显现出超越凡间俗世之剑术刀法。洞虚剑诀的要诀是遇强愈强,对手法力神通越是高明,越能激发玄剑真界反弹,化生无数精妙剑术,与之相抗。这套白虎刀法乃是白虎监兵七杀元神法中最上乘刀诀,经歷代星宿魔宗长老推演,已臻尽善尽美之境,绝无半分破绽,只看施法者如何施展,发挥出刀法几成威力。 萧厉在魔宗修道,乔依依自然告知斩杀同门,汲取星力,增强道行之事。他性情暴虐,知有这般法门,当然要用,学会刀法、打磨陨星刀后,仗恃刀法,着实斩杀了不少同门弟子,将其修为掠夺一空,不然也不会短短八年,修成本命星光种子,运化星神化身。星宿魔宗道法,采炼星光之多寡受道行所限极少,萧厉屠杀了许多同门弟子,一身星光浓厚之极,硬生生凝聚为白虎星神,按玄门划分,已算是一尊元婴化身,但道行境界分明还是金丹级数。 两尊星神厮杀扭打,凌沖与萧厉刀光剑气,搅动八方风雨。凌沖今夜特意显露星斗元神剑诀修为,为的便是引来萧厉,将其斩杀,免除后患,自然不肯有半分留手。萧厉越打越是焦躁,白虎刀诀本是无往不利,但遇上凌沖剑术,却处处受制,十成威力发挥不出七成。照此下去,真要阴沟翻船,「这厮进境如此之快,再不早些扼杀,日后必成大患!」有一招后手本要深藏,这等境况,也藏之不住,一刀噼开还幽寒水剑,身畔星光一闪,居然又有一头十丈长短的白虎星神化身狠扑而出! 金丹境界,凝聚一头星神化身已是难比登天,萧厉竟然修成两头白虎星神,实在惊艷非常。凌沖也知星宿魔宗修为之秘,一见两头星神,心下一凛:「萧厉这厮不知残杀了多少同门师兄弟,才能练到这般境界!如此心性兇残之辈,若不早早杀了,不知又有多少无辜要惨死他刀下!」 第二头白虎星神一出,大吼声中,急扑而来,虽是星光所化,与寻常勐虎并无二致,双翅摆动,更能突破音障,不下于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凌沖只觉腥风扑面,凌厉刀气扑面欲裂,舌绽春雷,张口便是「仁!义!礼!信!智!」儒家五德真言,如雷霆滚滚,黄钟大吕一般,这套真言大意凌沖使来已越加纯熟,每道真言裹挟无穷真气,蕴含天地真气,喷向白虎星神化身。 晦明童子在凌沖紫府中愤愤不平:「太清弟子修炼大洞真音,张嘴必是『临兵斗者』九字真言,偏偏这小子是个异类,以儒家五德之力入道,尹济那厮瞧见了,不是要活活气死?」幸灾乐祸不已。 儒家五德真言一出,白虎星神果然被震得一顿,但凌沖一身修为,只有玄武星神机缘巧合,练成金丹级数,大洞真音不过炼罡境界,儒家真言天生克制邪魔外道,遇上星宿道法这等阴阳合一之术,就不怎么吃得香。白虎星神只是一顿,復又怒吼杀来。 忽闻雷音阵阵,一蓬雷光起自身前,却是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发动,凌沖将雷符化为一团雷光,非是飞剑模样。雷光一起,便去消磨白虎星神身上星力。天雷乃阴阳枢机,虽不能克制周天星力,却不妨化为一座磨盘,磨去白虎星力。 萧厉两头白虎星神出尽,料不到凌沖竟也有后手应对,一人精修一道法门已是极限,凌沖区区八年时间,居然修成恁多手段,令其惊异不已,也更坚其斩杀凌沖之心!萧厉将陨星刀一抛,第二头白虎星神勐然一跃,衔在口中,白虎衔刀,星神为白虎星力,陨星刀为西方庚金混以白虎星力铸就,两厢一合,金虎相叠,此亦是萧厉苦练多年的秘技!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追杀萧厉 果然白虎衔刀,身化流光,一刀过处,如穿流水,应元普化雷光被一分为二,被刀光切破!好在这团雷光本质只是一道符箓,由虚化实,只消真气运炼,自可无恙。但雷符被斩,白虎衔刀之力再无拦阻,直扑凌沖面门! 凌沖与萧厉斗法,从未施展噬魂法门。一来他现下只分化一道忿怒魔念,染化凡人与胎动境界修士还差不多,对上萧厉这等金丹修士全无用处。二来自来斗法斗剑,先以法力防护自身,立于不败,才好施展,不然任你剑气千幻,对手一招斩下你的头颅,也是无用。萧厉周身皆是凌厉之极的白虎刀气布满,噬魂魔念还未侵入其紫府,已被刀气震碎,还要打草惊蛇。 凌沖施展剑术,令萧厉手忙脚乱,放出第二头白虎星神,已脱离斗剑范畴,变得以法力压人,也就不必客套,早有对策。白虎星神狠命一扑,凌沖身前一道涡流涌现,散发无穷吸力,白虎星神自家用力,望去两厢凑到一处,居然一头扎入其中,只留半个身子在外! 那道涡流正是吞星符所化,凌沖将此宝祭炼多日,已能发挥三四分威力。吞星符最大用处便是吞吸星力,正是白虎星神之克星。其本质乃是一道符箓之宝,结合玄鲸吞海功根本符箓经由晦明童子做的手脚化生,还可层层祭炼,待到成就法宝之时,一经发动,星宿魔宗真仙级数之下的弟子,皆要被吸光一身法力,涓滴无存,可说是星宿魔宗的天生对头克星。 凌沖还怕有甚疏漏,特意将阴阳之气藏于吞星符涡流之中。阴阳之气借人道洪流演变,打入一枚念头进去,总算有了几分羁绊之意,能够勉强催动一番,但大部分威力仍要靠其自发运行,毕竟是先天五太之一,非是凡人所能染指。 第471页 吞星符涡流发动,吞噬白虎星力。萧厉惊觉第二头白虎星神所蕴星力宣洩而出,抑制不住,大惊之下,急忙操控白虎星神自涡流中挣扎而出。吞星符祭炼时日不多,不过炼罡级数,开了十重禁制,被金丹级数的白虎星神化身勐烈搅动,拘束其不得。白虎星神脱将出来,一颗虎头已然被化去三分之一,虽然略一采炼星光,又自完整,也令萧厉心惊胆颤。 凌沖手段之多,法器之诡异,哪里是个正经的玄门弟子模样?正道弟子似他这般年岁,能将一身法力神通修到与道行匹配已是谢天谢地,绝无余力去祭炼法器。唯有魔道弟子生冷不忌,同门相残,大肆杀戮,劫掠他人法器,以为己用。萧厉白虎陨星刀一摆,磕开还幽寒水剑,冷冷说道:「你这一身剑术法器,绝非太玄剑派能传授的,你究竟学的甚么道法?」 凌沖横剑当胸,奇道:「我一身剑术若非太玄所传,又能得自何处?」萧厉只道他故弄玄虚,面色阴沉,「我连出两头白虎星神,都被他用诡异手段敌住,再斗下去怕是也讨不了好,想不到这小子短短几年,居然修成这等厉害道法,不过等我将星神与元神合一,便是元婴级数,再来镇压他便是反掌之易。」萧厉眼光毒辣,看出凌沖只是剑术高强,变化多端,又有几件上乘法器傍身,不畏斗法,但自身道行只是炼罡境界,离自家差的太远。 萧厉只要将元神与星神合一,得星神一缕不灭之性,便是元婴级数。星宿魔宗道法特异,一人最多可修炼三百六十尊周天星神,法力雄浑到了极处。那时再来镇压凌沖,就不费吹灰之力。 凌沖见萧厉目光闪烁,只当他尚有后招未发,暗暗警惕,谁料萧厉眼珠一转,居然转身便走!却是逃了!凌沖一愣,身体远比念头转的快得多,还未想到萧厉是临阵逃脱,已驾驭剑光追了上去。萧厉在星宿魔宗中杀了太多同门弟子,不乏修为远在他之上者,彼时便先自隐忍暗处,待到时机成熟,再发雷霆一击,在他看来,战之不过,随时便走,不过是家常便饭,无干面子里子甚事。 各派中遁法不一,各有不同玄妙。凌沖修成剑气雷音,自是剑遁之术,一经发动,身若雷霆,掠空变换。萧厉所用是星光遁法,借星光之力挪移虚空,别具一番妙用,足下星光涌动,一步迈出,身化无形,如清风般游走自在。凌沖催动剑气雷音之法,合身撞破音障,紧追不捨。 萧厉驾驭星光刀光,瞬息百里,却始终摆脱不得身后凌沖。凌沖剑气雷音之法已极纯熟,一剑之出,雷声一响,身形总不离萧厉星光左右。萧厉大怒,两头白虎星神从旁扑出,意图干扰,凌沖伸手一拍,白森森一道剑气发出,凌空一绞,将两头星神拒之门外。足下星光辉耀,玄武星神慢吞吞现身,周身依旧金文灿烂,有它之助,便不畏白虎星神扑击。二人鏖战之处是京师之外一处小丘,萧厉也不往京师而去,转身南下。曹靖与他虽是同门,若去求救,说不定先将他杀了,强夺星光修为,这便是星宿魔宗培养弟子之道,正如养蛊,力重者胜。 二人一逃一追,眨眼飞出千里之外。凌沖剑遁迅快,每每还能拉近二人距离,尤其可恨的是,他将还幽寒水剑持在手中,剑气森然,只在萧厉背后弄影,如跗骨之蛆,怎么也挥赶不掉。萧厉心头怒火高炽,乘兴而来,不想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还要似丧家犬般逃命不已。 眼见日上中天,群星隐踪,大日悬空,星力不似夤夜那般浓郁,萧厉驾驭星光之速一下缓慢下来,凌沖精神一振,连用剑气雷音之法,对他而言也非易事,见萧厉身后落处破绽,还幽寒水剑化为一熘寒光,直扑其后心。「这厮杀戮成性,屡次寻我与家人麻烦,错过今日良机,日后再也难治!」铁了心要将萧厉斩于剑下,这一剑去势决绝,绝无半分留情之意! 白虎星神动处。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入楞伽寺 白虎星神动处,四爪齐动,将还幽剑逼退,座下玄武星神张口怒吼,白森森尖牙兇勐咬去,正中白虎星神一条前爪,两头星神法出一门,一旦碰上,却是生死仇人,乱斗不休。 既然结仇,就下死手,凌沖张口一吐,吞星符又自发动,化为长有数丈涡流,鲸吞海吸,白虎星神被玄武星神死死咬住,动弹不得,被吞星符一逼,周身腾起无数星光,点点晶晶,投入符中。萧厉见凌沖故技重施,暗恨无有克制的手段,再发一头白虎星神,两头白虎合力,才将玄武星神赶退。趁此机会,凌沖又自离得近了些。 萧厉心下焦躁:「如此下去,总要被他赶上,如之奈何?」面前忽现一条大江,江水滔滔,心下一喜:「不若借水遁走了罢!」身化星光,往江中投去。凌沖一见,自知其意,若论御水之能,天下有甚能比得过北方玄武正神?心念一动,玄武星神目中神光波动,背上金文流转,正要发动神通,操御江水,耳边隐闻一声佛号响过,玄武星神法力一滞,慢了一拍,被萧厉捉住机会,投水而走,眨眼不见踪迹。 凌沖停步不追,皱眉凝立,见对岸正有一位大和尚缓步而来,近前一望,生的唇红齿白,十分年少英俊,正是楞伽寺三嗔和尚,喜道:「三嗔师兄何来?自金陵一别,经年已过,凌沖十分惦念!」 三嗔和尚招手示意凌冲过江,凌沖身形一动,已在对岸之上。三嗔和尚目中闪过惊诧之色,笑道:「区区数年,凌师弟居然以修成剑气雷音这等绝世剑术,当真令贫僧刮目相看。太玄剑术果有独到之处!」 第472页 凌沖笑问:「大师从何处来?可曾寻到佛门心剑传人?」当年金陵凌府一别,三嗔奉了楞伽寺方丈之命,寻觅佛门心剑传人,不令玄门剑术专美于前,如今八年过去,想来已是寻到了。 三嗔道:「寻是寻到了,只是略有波折,那孩子现下正在寺中,你一见便知。」凌沖见他面色,似有隐情,便不再问,说道:「大师为何放走萧厉?我正要取其性命,了却一桩后患!」三嗔笑道:「我奉方丈恩师之命,特以佛门真言,将你神通打断,放走萧厉。那人乃是我佛亲自授记之佛子,日后广大本宗,不可怠慢。故而不能任由师弟打杀。」 凌沖惊道:「清净功德佛为何选了一尊魔头授记?萧厉阴损毒辣,全无半分佛性,要将他度化,怕是难比登天。」授记之说,乃是佛陀预言弟子,累世修积神通功德,于哪一劫哪一世,修成正果。得授记之辈,必是累世修积之大德高僧,萧厉残杀无辜,又是魔道弟子,怎么也不似佛门大德转世。除非他前世真是清净功德佛座下佛子,这一世转世出了岔子,要返本归元才可。 三嗔道:「凌师弟可还记得当年金陵之会?彼时我携本门《楞伽四卷经》入世,遇有有缘之人,自有异象。我追击萧厉之时,《楞伽四卷经》忽有佛光延展,显示此人便是得授记佛子,便顺水推舟,由得莫孤月将其救去。星宿魔宗长老收他为徒,亦是瞧中他前世身份。萧厉今世本性已迷,手持屠刀,积重难返,须有引路之人,以大毅力、大神通,将之唤回,再入佛门。」 凌沖冷笑道:「萧厉几次要杀我满门,都未成功。下次遇上,我还要下杀手,除非他肯幡然悔悟,还望大师见谅。」萧厉几次三番无故动手,凌沖早有必杀之心,就算清净功德佛亲自授记,又能如何?但凡欲杀我者,先自杀了,他又非佛门弟子,不必讲甚么以德报怨、慈悲度人的功德,直言来去,免得日后下手,三嗔面上须不好看。 三嗔和尚笑道:「那是自然。萧厉自作孽,自当有因果临身,凌师弟再遇上他,尽管下手,本寺绝不拦阻便是。我奉了方丈之命,除却搭救萧厉之外,还要请凌师弟赴本寺一会,见一见方丈恩师。」 凌沖奇道:「普渡神僧要见我么?」普渡神僧为当今佛门第一高手,佛法精深,又有七宝浮屠这等楞伽寺自古相传之重宝,只是素来不肯轻易出手,当年群魔围攻太玄峰,普渡神僧也不过集合全寺高手之力,于京畿之地,显化神通,遥相御敌,不算亲自动手。修道界中一直传言,普渡神僧法力,绝不在星帝与绝尘老道之下。如此一位佛门领袖,点名要见自己,凌沖还修习了《噬魂真解》,怕也瞒不过那位神僧法眼,心下颇有惴惴之意。 三嗔笑道:「此处离本寺,不过三百余里,眨眼即至,凌师弟随我来!」当先引路,凌沖不好拒绝,紧跟在后。二人运用真气,脚程极快,半个时辰,已来至楞伽寺门前。楞伽寺为中土第一大丛林,供奉佛门清净功德归真佛法相,为清净一系道统,修持九识佛法,开启智慧,证就真如。为汉家佛门至高传承,与西域金刚寺相对。 金刚寺供奉金刚王佛,清净归真佛以智慧般若见长,金刚王佛却号称佛门第一神通如来,专司摧伏外道,刚勐无匹。楞伽寺与金刚寺歷来不合,供奉的虽是佛门十八如来之二,但一直争论谁才是佛门正统。相比楞伽寺以九识之道见长,金刚寺中却法门无数,号为即身成佛,素来瞧不起楞伽寺佛法。只是楞伽寺有普渡神僧坐镇,又有一干长老、法宝镇压气运,轻易动摇不得。 楞伽寺身处中土腹地,离大明京师不过万里之遥,歷来受皇家供奉。大明天子崇信不同,有的好道,有的好佛,但每有天子登基,总要大肆封赏佛道两门。楞伽寺得封赠极厚,寺产极多,所在太明山方圆数千里,皆被划为寺中产业。但楞伽寺开派祖师定下戒律,门下弟子只许自耕自种,或是沿门托钵乞食,绝不可依仗寺产,坐吃山空。 第三百七十七章 神僧普渡 楞伽寺将山林沃野租借给穷苦人家耕种,不收分毫,遇有灾年,还要开仓赈济,在善信心中极受尊重。凌沖耳闻诵经之声不绝,寺中佛光隐隐,显有大德驻锡,楞伽寺占地百亩,庞大之极,寺中僧侣极众,每日诵经演课,蔚为奇观。三嗔引他一路往方丈室而去,沿途各有弟子来去,遇见三嗔,皆要合十作礼,皆是寺中低辈弟子。 凌沖随他入了方丈室,见这间精舍不过数丈,当真应了「方丈」二字,一位老僧盘坐云床,面目慈和,手捻佛珠。这老僧自是名震天下的佛门第一高手普渡神僧,凌沖躬身施礼,普渡神僧伸手虚扶,说道:「凌师侄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落座说话。」凌沖告了声罪,就在普渡神僧下首坐了,三嗔站立作陪。 凌沖细细打量,这位威震天下、证就真如的神僧,外表平平无奇,就是一位老人家,皱纹对垒,与三嗔和尚神采飞扬的模样大相迳庭,脑后也无佛光闪耀,披一件月白袈裟,端然稳坐。 普渡神僧见了凌沖,说道:「凌师侄以太玄剑术,击败萧厉,只是那人宿世得功德佛授记,不好轻易杀戮。因此老僧命三嗔去阻你一阻,还望莫怪。」凌沖忙道:「神僧客气了。当年本门被群魔围攻,全仗贵寺诸位高僧出手相助,方得渡过难关。此恩此德,本门上下永感在心。只是萧厉既得佛陀授记,神僧为何任由其拜入星宿魔宗,不肯加以度化?再者,我与萧厉冤雠已深,除非他幡然悔悟,深入佛门,不然下次遇见,定要取他性命,还请神僧谅解。」 第473页 普渡神僧微笑道:「萧厉乃是清净功德佛授记之佛子,转世重来,只为普渡众生。只是宿孽牵缠,迷却本性,堕入魔道,须得转过一劫,方能再入佛门,得上乘功果,此乃因果所限,人力难及。至于凌师侄与他结仇之事,亦是因果牵缠所感,三嗔与萧厉前生曾有一段因果,因此老僧命他前去解救,也算解去一桩纠缠。至于师侄欲杀萧厉,尽可动手,我楞伽寺再不会出手阻拦。」 凌沖得了普渡神僧此话,放下心思,又问:「贵寺地处京师腹地,为何坐视那曹靖搅乱朝纲,迷惑君王?那厮乃是星宿魔宗弟子,正与靖王勾结起兵谋反,倘若事成,又要生灵涂炭,岂非大违佛门慈悲之旨?」楞伽寺离京师最近,歷代受皇朝百姓香火,又有普渡这等神僧坐镇,瞧不出曹靖身份绝不可能,却能坐视不理,其中必有蹊跷。 三嗔和尚笑道:「凌师弟古道热肠,为众生奔走,实在令人佩服,只是敝寺不理曹靖之事,实有苦衷。曹靖挑唆靖王谋反,乃是大明皇族之中内斗,其中因果纠结太深,贸然插手,怕是是福非祸。」 普渡神僧嘆息一声,说道:「人心鬼蜮,因果牵缠。业力流转之下,以佛陀之力,亦不能阻断分毫。唯有解去因果业力,方得大自在、大极乐。曹靖之事,不该本寺出手,因此郭道兄指点师侄前来,借人道光辉锤鍊道心,承下这一段因果。师侄如今一神分阴阳,当有所感悟了罢?」 凌冲心中一凛,普渡神僧意有所指,分明看破了他兼修《噬魂真解》之事,不过此事有郭纯阳首肯,瞧破了也无大碍,无论楞伽寺肯不肯出手,凌沖都要除掉靖王与曹靖两个。唯有如此,方能道心圆满,成就金丹。如何借大明运势,一举突破金丹境界,凌冲心头已隐隐有了把握。 便是功德之力,何为功德?佛门所云功谓功能,能破生死,能得涅槃,能度众生,名之为功。此功是其善行家德,故云功德。在儒家所言,便是为民请命,凌沖若能诛杀靖王、曹靖一干乱臣,靖平寰宇,众生所感,势必戴德,民心即天心,民心之所向,大道有感,自有功德降于其身,道行精进也就不算甚么了。道经记载,常有功德之士,天命所归,并无修行之力,却能拔宅飞升,永享极乐,便是此理。 六扇门中好修行,并非无因,身入官门,各种修行资源自是予取予求,尤其社稷神器,关乎万民生计,若能因势利导,自可汇聚无数民望、民心,这便是功德!乱世之时,不乏大能大德,离山入世,辅佐真主,从龙而兴,建立不世功勋,待到推翻旧朝,新朝建立,聚集无量民望,便收手回山,那时定必道行大进,修为勐增。 普渡神僧忽然笑道:「除却太玄剑术之外,师侄还得了太清门符法传承,机缘深厚,你紫府中那道符箓想来便是生死符罢?可否请出一见?」晦明童子哈哈一笑,自虚空显化,依旧是个身穿肚兜的白胖小子,双手掐腰,说道:「你这个老和尚倒也有几分眼力,识得我晦明大人!」 普渡神僧笑道:「当年太清门尹济道友修为大成,欲以一道符箓,包容太清一脉符法,演化生死玄机。惜乎还未炼成,便已飞升仙界。传闻他临去之时,以天妖真身为祭,布下一座阵法,抽取天妖法力祭炼符宝。数千年来湮没无闻,前段时日,忽闻灵江倒翻,老衲便猜测,当是道友出世了。」 晦明童子奇道:「怪哉!你这老和尚居然上知万年之事?连尹济那厮也识得么?」尹济祖师飞升距今已有万载光阴,普渡神僧竟能知晓万年前之事,着实令小童子吃了一惊,一拍脑门,叫道:「原来你是乘愿再来的和尚!清净功德佛当真着紧这一方轮迴世界呢!居然命座下弟子世世轮迴于此,所谋甚大!」 清净功德佛一系佛法,修炼九识,开启智慧,元神不坏,这一世不得修成正果,还可携了此世功力轮迴转世,前灵不昧,来世再修。传说佛门手中把持着轮迴之秘,能供门下弟子转世无穷,修积功德,这般转世下去,总有一世开窍,修成正果。因此佛门传法,不问资质、正邪,只消道心坚定,踏实修为,总有一分成就。 第三百七十八章 乘愿再来 旱魃分身 普渡神僧若真是乘愿再来,屡世修积之下,法力之高,绝非一般真仙所能抵敌。知晓尹济祖师之事,也不足为奇,说不定万年之前,还曾与其互称道友,谈论道法。 普渡神僧转过话头,笑道:「晦明道友开启灵智,可喜可贺。」晦明童子道:「有甚么可喜可贺的?我如今被这小子祭炼,想逃也逃不掉。你们这群秃驴守着皇城,任由曹靖败坏社稷,自家不肯出手,算计凌沖为你们顶缸,他要淬鍊道心,倒也无妨。只是总要许些好处,免得被人说短。」 普渡神僧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凌师侄有郭道兄这位好师傅,好处是绝少不了的。老衲这楞伽寺庙小粥少,着实拿不出甚么好物来。」晦明童子冷笑道:「你们这班秃驴便是好算计,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请我们来,总要放些血才是。楞伽寺庙小粥少,我也不难为你,把舍利子来个七八颗,我们拍拍屁股便走!」 凌沖笑道:「晦明童子说笑,神僧莫要见怪。」晦明童子叫道:「我才不说笑,这厮今日不给些好处,我便不走了!」撒泼打诨,凌沖虽将他祭炼,但素来以前辈相称,不肯有丝毫失礼,只得好言劝慰。 第474页 普渡神僧笑道:「好个刁蛮的小东西,罢了,方才我命三嗔救了萧厉一救,恰好有一件物事将要炼成,便赠与凌师侄,算是折过此事。」晦明童子叫道:「须得是金丹之上的宝物,才能入得了本童子法眼,莫要拿些杂七杂八的混帐东西掺假!」 普渡神僧笑道:「自然不会,我楞伽寺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凌师侄可还记得当年普济师弟前去贵门相助,与天尸教薛蟒斗法一回?」凌沖道:「此事虽未亲见,也听闻同门述说的。」普渡神僧道:「普济师弟以佛火心灯,将薛蟒九大分身之一的一具玄阴级数旱魃分身困住,带回寺中。这几年以佛法祭炼,终于大功告成,返本归元,成了一件佛门宝物,就赠与师侄罢!」 言罢摊开手掌,就见掌心之上端坐一尊金身护法,面目狰狞,做忿怒状,生的三头四臂,各捏法器,滚滚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薛蟒费尽心力,寻遍天下,好容易找到九具旱魃化身,收归一处,其中一具竟还是玄阴境界,以天尸教法门日夜苦心祭炼,希冀凭藉九具化身,冲击玄阴之上境界。 可惜被普济神僧以佛火心灯光焰擒捉了玄阴级数的化身,功亏一篑,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思夺回此宝。普济神僧带回旱魃分身,楞伽寺一干长老便以佛法加持,度化其天生戾气。旱魃之物乃是殭尸之祖,戾气极重,乃是魔道中大修为之士,又是玄阴级数,本极不好克制,但薛蟒得手时以法力将旱魃神志抹去,寄託自家一缕魂念,只消将之炼化,旱魃分身便不攻自破。 八年以来,寺中高僧日夜祭炼,终于将薛蟒分魂炼成虚无,又用佛光沖刷旱魃与生俱来之尸气、戾气,总算将之祭炼为一尊佛门护法金身。因其并无神志,无论是谁得手,只消以神魂入驻,立成一具玄阴级数的分身,可谓未能无穷!普渡神僧以此物相赠,着实是一份大礼,一件玄阴级数的肉身,放在何处,都要打破头争抢。 凌沖摆手道:「这尊金身太过贵重,堪比一件法宝,凌沖无功不受禄,万不敢收的。」晦明童子却不管那些,飞身将那金身自普渡神僧手中抢了下来,叫道:「好东西!好东西!咦,秃驴用佛法祭炼过了?暴殄天物!这般上佳的炼尸材料,自然要以太清门寄石藏云转灵符祭炼,驴唇不对马嘴!普渡秃驴,快些将这些碍事的佛光收回,凌沖这小子又非是佛门秃驴,一身道门真气,如何催动得佛门器物!」 普渡神僧以手加额,笑道:「却是老衲煳涂了!」伸手一指,那尊旱魃分身之上无穷佛光闪现,化为洪流,钻入他指尖不见。失去佛光镇压,旱魃分身顷刻之间黑气翻涌,滚滚尸气又生。这尊旱魃筋肉如铁,尽显刚勐之意,周身邪光隐现,本是魔道第一至宝,被佛光祭炼经年,元气大伤之下,还能有这般威势,着实令人心惊。 晦明童子更不怠慢,小手连挥,一道符箓化生,落在旱魃分身顶门之上,道家云文闪现,将旱魃分身镇压,正是方才所言寄石藏云转灵符,此符亦是太清正传,玄门中久有炼尸之术,与魔道异曲同工,却是由邪转正,别有一番玄妙。太清门号称一符生万法,自也有玄门炼尸术流传,这枚寄石藏云转灵符便是其中翘楚。 普渡神僧见他施展太清符术,精微奥妙,嘆息一声:「太清符术果然不同凡响,万年之后于斯再现!」晦明童子收起旱魃分身,撇嘴道:「尹济那厮可没死,这会还在九天之上逍遥自在,太清道统在星河之中亦有流传,只不过这一方轮迴世界不见了而已。」 凌沖见他擅自收了旱魃分身,也无可奈何,心头一动,这具旱魃分身岂非正是为他准备?修炼《噬魂真解》,元神一分为二,同居紫府,长此以往,必生事端。玄魔不能共存,这具旱魃化身直是为他量身打造,只要将阴神与七情魔念打入其中,非但能解决阴神阳神问题,还能得一具玄阴级数的分身,好处多多。他也非是矫情之人,想了想便默许了晦明童子。 普渡神僧笑道:「说来这尊旱魃还是亏得郭道兄出手,才得以擒捉,赠与凌师侄,也算物归原主。只是凌师侄要切记,魔道功法极易损伤心性,一旦为魔性所控,便会迷失自我,万勿自误。」凌沖知他是提醒自己修炼噬魂道法,千万不可迷失其中,堕入魔道,再三拜谢。 三嗔和尚忽道:「方丈,凌师弟欲见本门心剑传人一面,请方丈准允。」凌沖道:「久闻佛门心剑为释教第一剑术,弟子生平唯好剑术,极欲一观,还请方丈大师恩准。」 第三百七十九章 魔幡克心剑 普渡神僧嘆道:「佛门心剑与玄门剑术不同,非是以真气催动,而是以神念九识之力为基,斩杀心魔,照见自性。非是杀戮之术,而是修持之道。世人以讹传讹,竟演变为一门杀人剑术,着实可笑。心剑之法本寺素有流传,但修习不易,须有种种限制,歷代唯有一位传人。已有数百年未有合适修炼的传人出现。如今出现一位,乃是本寺之福,罢了,凌师侄要瞧,三嗔,去将三月领来。」 三嗔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牵了一位小和尚之手入了方丈室。凌沖抬眼一望,那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的倒是十分清秀,但双目无神,跟在三嗔之后,亦步亦趋,一双小手紧紧捉住三嗔衣袖,一副怯懦模样。 凌沖修炼噬魂道法,对神魂之道感悟极深,一见这小和尚模样,便知其神魂不足,三魂短少、七魄不全,乃是先天失魂之症,绝难医好。三嗔对那孩子苦笑道:「三月师弟,这位是太玄剑派凌沖师兄,你上去亲近一番。」三月小和尚瞧了凌沖一眼,又躲到三嗔背后,怎么也不肯出来。三嗔苦笑不已,道:「凌师弟见笑,这孩子天生魂魄不全,先天失魂,凌师弟切莫见怪。」 第475页 凌沖道:「这怎么会。只是这位三月师弟为何如此?」心剑修行条件太过苛刻,传人几代不曾现世,好容易寻到一个,居然还是失魂之症,以佛门在轮迴中神通造诣绝不至如此。 普渡神僧说道:「三月自有他的去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此是因果业力所感,非人力所能强求。三嗔,送三月回去。」三嗔领命,牵着三月离去。三月一双小眼透过三嗔袖口,打量凌沖,满是好奇之色。二人离开方丈室,来至院中一株花树之下,三嗔嘆道:「三月师弟,你究竟何时才能开窍?」三月呜呜两声,似乎十分不解。三嗔见状,又是一声嘆息。他寻到这孩子时,惊觉其神魂不全,带回寺中给一干长老瞧过,方丈只嘆息一声:「不必管他,日后自有分晓。只照常传授他心剑便是。」 说来也怪,这孩子神魂不全,反应迟缓,偏生对楞伽寺佛法颖悟非常,一干经文,一经入耳,便即不忘。短短数年,以先后开启三识,寺中长老俱是啧啧称奇,只能归之于宿根深厚,与佛法有缘。一年前,由普济神僧亲自传授三月佛门心剑之道,心剑之法不立文字,歷代皆口口相传,连三嗔、碧霞等一干弟子也从未瞧过,神秘非常。 普济神僧身为楞伽寺藏经阁首座,执掌一干神通典籍,将三月叫入藏经阁三日,不知如何传授。三月学得心剑之后,从来不曾展露,连寺中弟子也不知他修为到了何等境界。只是这孩子平时一副傻傻呆呆的模样,甚至惹人怜爱,寺中无论长老、弟子,皆对他喜爱非常。 凌沖说道:「三月师弟天生神魂不全,但也并非毫无办法。」《噬魂真解》为魔道修炼神魂魔心至高宝典,内中记载除却夺人神魂壮大自身之外,尚有补全元神,逆反先天之道。只是此法甚是兇险,凌沖至少要修至玄阴境界,凝聚无上魔心,方能施展,成率也只在五五之数。 普渡神僧微笑道:「凌师侄之意,老衲心领。三月之症非是外因,日后自有分晓,不必挂怀。师侄既然心切本门心剑之术,三月不能为你试演一番,就由老衲解说一二。」凌沖精神一振,能得普渡神僧亲口讲解心剑之妙,乃是求也求不来的奇缘,忙即静心细听。 普渡神僧道:「佛门心剑,说来也无甚稀奇。只是一缕心念之意,善心一处住不动,能回三毒为三昧,回六贼为六神,回烦恼作菩提,回无明为般若。心剑修成,无形无影,念动之间,斩杀一切杂念、恶念、魔念、心魔,最是魔道克星。佛门弟子修习心剑,乃是为了去妄意,静道心,入于三摩地境界,成就佛道。」 凌沖笑道:「心剑岂非是一切魔道神通之克星?」普渡神僧嘆道:「哪有那般容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高魔亦高。千年之前,噬魂老人草创噬魂道法统,与那一代心剑传人对上,施展噬魂夺魂之法,被心剑之念斩杀精尽,狼狈退走,之后苦心思索破解之法。凌师侄得了噬魂老人真传,只要苦思其法门,定有与佛门心剑针锋相对之魔道神通。」 凌沖闻言,忙屏息静虑,阴神关照《噬魂真解》经文。这部魔经以域外魔文书就,记述魔道最高法门,可谓字字珠玑,但域外魔文蕴意无穷,须得细心体悟,方有所得。凌沖一心寻觅克制心剑之术,果然在魔经中段瞧见一行记述,正是记载了千年前噬魂老人与那一代心剑传人动手大败之事。 噬魂老人痛定思痛,苦思数年,才创出祭炼玄阴噬魂幡之法,以器修之道,克制佛门无形心剑。凌沖看到此处,便停住不瞧,要以玄阴噬魂幡克制佛门心剑,自家《噬魂真解》法门最少要修至元婴境界,分化魔念化身,由虚转实,那般境界太过遥远,瞧也无用。普渡神僧既知他修炼噬魂魔道之事,也不必隐瞒,索性光棍些,说道:「噬魂老人确在魔经中留下克制佛门心剑之法门。」 普渡神僧目中微微一亮,问道:「哦?甚么法门?」凌沖一声清喝,掌中显出一干魔幡,高有三丈,魔气翻滚,自从炼化那一尊元婴级数的六欲阴魔化身之后,这杆魔幡更显妖异,略一摇动,便有噬魂夺魄之意,魔性非常。凌沖指着这杆魔幡道:「便是这一桿魔幡了,以器修之道,演化无穷魔念世界,自家元神隐藏其中,心剑之术便再高妙,一入魔境,便要现出踪迹,就有了克制之道。」 普渡神僧嘆道:「噬魂老人不愧为魔道不世出的大宗师,居然能想到如此法门。妙!当真是妙!」 第三百八十章 掌心符咒 各家各派,无论玄魔两道,对自家神通法诀看守极严,若有偷学盗取者,天涯海角也定必诛杀,凌沖所得《噬魂真解》出自噬魂老人正传嫡传,天下之间,除却他与噬魂老人之外,再也无人知晓这套惊天动地的魔道神通。居然十分的磊落大方,将玄阴噬魂幡大大方方示于人前,以普渡神僧真如级数的修为,只需瞧上一眼,不必亲手把玩此宝,便能将此宝功用猜测个八九不离十,等若是将噬魂老人苦苦思索多年的成果,一朝揭于人前。普渡神僧既知有此法门,自然不难将心剑之术加以改造,就算下次再与噬魂道传人对上,噬魂魔幡对心剑的克制之力自要大大降低。 凌沖此举等若是为心剑弥补了一个极大破绽,只这一项就算值回了那尊旱魃分身的价值。普渡神僧瞧了魔幡一阵,以他的身份地位,都微觉不好意思,说道:「师侄这个礼算是极大,老衲感佩异常。」起身合十作礼。 第476页 凌沖躬身还礼,将魔幡收了,说道:「我虽修炼魔道功法,只为淬鍊道心,绝不以此法害人,示现人前也就无所畏惧。」修炼《噬魂真解》之本意就是要淬鍊道心,修成金丹,日后还要以洞虚剑诀成道,至于那时一身噬魂魔道修为如何处置,总也有办法。 普渡神僧甚是嘉许,说道:「凌师侄宅心仁厚,不肯以私慾戕害生灵,只此一念之善,便有无穷善果。」凌沖忽道:「听方丈方才之意,似乎噬魂老人尚在世间?」噬魂老人为千年前第一魔头,之后就算星帝崛起,取而代之为魔道第一人,但各派修士畏惧噬魂道法之阴损诡异,魔威犹在,千年以来,皆有传言说其已死,要是这大魔头还在人间,传扬出去,不知要有多少人坐立不安,各大正道门派必要一一排查自家弟子,毕竟若有长老传人被噬魂法夺取魂魄,泄露门派隐秘,乃是极大的损失。 普渡神僧笑道:「千年之前的噬魂老人已死,如今活在世上的乃是转生多世,今世方才觉醒宿世记忆之人,是噬魂老人,亦非噬魂老人。老衲先前命普济师弟将本寺佛法传授与他,希冀他能参悟佛法,由魔转佛,亦是无量功德。噬魂老人非但在世,现下就在贵派太玄峰上,凌师侄回山一问郭道友便知。」 佛门神通素来荤冷不忌,与魔道、玄门功法皆能同修,玄魔两道水火不容,佛法广大,可见一斑。噬魂老人参修楞伽寺佛法,倘若真能顿悟前非,遁入佛门,自是无量功德,度一人胜似度千万人。 凌沖大吃一惊,叫道:「噬魂老人竟在本门做客么?掌教师尊怎会应允?」普渡神僧笑而不答。凌冲心下纳罕,唯有回山再说,郭纯阳何等精明,若能允许噬魂老人待在太玄峰上,定是断定这位魔道宗师全无恶意,但若传扬出去,不出三日,玄魔两道真仙老祖定要倾巢而出,或问罪太玄、或围杀噬魂老人,总是一场极大浩劫! 普渡神僧说道:「凌师侄不必担忧,噬魂老人之事郭道兄自有算计,那人现下修持佛法,已有几分道行,佛光遮掩魔气,等闲之辈绝看不出,暂且无事。」凌沖默然思索,郭纯阳也罢、普渡神僧也罢,噬魂老人也罢,这些个大佬一个个精明赛猴,整日神神秘秘,算计来去,却不肯直言,唯有时机到了,方有应验。想了想,问道:「大师,大明皇族内斗,又有曹靖推波助澜,贵寺当真不肯插手么?」 普渡神僧喧了一声佛号,摇头说道:「此事自有其因果。曹靖乃是奉了星帝之命,搅乱大明社稷,这一段因果由星帝而起,自然亦由星帝而灭,如今尚非其时,敝寺不得逆数而行,因此插手不得。」 凌沖深知再问也是无用,转过话题道:「弟子要返回京师,水陆大会已过,不知曹靖又有甚么诡计。」普渡神僧笑道:「今日请师侄来,便是有一言相告。师侄杀死妖女鲛娇,本是天欲教主爱徒,用以迷惑惠帝,搅乱江山。天欲教主得知弟子死讯,怒不可遏,命座下两位元婴级数真君前来,欲对师侄不利。此事不必忧虑,老衲赠师侄一方佛门符咒,师侄出寺之后,向北而行,见了两道粉红烟气,切莫惊惶,只架起剑遁飞掠,待到两道烟气追近,只将符咒一扬,自会发动,也不会回头去看,迳自飞去便是。」 凌沖早料杀了鲛娇,定会引出天欲教报復,不料却是两位元婴真君出手,冷笑道:「天欲教主倒真是瞧得起我!」普渡神僧续道:「中原之地,素为正道门庭,断不容魔教猖狂,师侄以佛门符咒惊退两位天欲长老,必不敢再追。只是先莫急迴转京师,往城外千里之处,明陵之地瞧瞧,彼处埋葬歷代大明皇帝尸身,又有龙脉滋养,不少已然通灵,正是天尸教最喜之地。」 所谓闻弦歌知雅意,凌沖接口道:「大师之意,是有天尸教高手潜入明陵,盗取歷代大明皇帝尸身练法?」大明皇帝号为天子,掌周天气运,执万民兴衰,一言之下,血流漂橹,一诏之下,江山反覆,生前如此,身后葬于帝陵,受阴脉龙气滋润,极易尸变,乃是上佳炼尸之宝材,正是天尸教欲得之物。当此乱世将至,魔道高手纷纷出世,自会将主意打到帝陵之上。 普渡神僧点头:「正是要师侄前去阻拦。不过天尸教来人乃是两个,师侄只要拦住修为低的那个,另一人自有老衲遥相做法,以神通击之。师侄且伸手过来。」凌沖不明所以,依言伸手,普渡神僧就在他掌心书画一道符咒。凌沖也算修持太清符法,对符箓一门略有心得,凝神望去,见是一门全然不同的符术,自是佛门秘传梵文符咒,他也瞧之不懂。 普渡神僧不过片刻之间,符咒书毕,说道:「师侄将手掌闭合,见了那两位天欲长老,似发掌心雷一般,五指齐开便可。」凌沖紧握手掌,问道:「不知大师还有何吩咐?」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欲长老 天葵销魂 普渡神僧微笑道:「凌师侄身有大气运,将来成就不亚于各派掌教之流,老衲今日与你结个善缘,日后若本寺有难,还望师侄不吝援手。」凌沖慨然道:「楞伽寺为佛门正传,若有魔头宵小胆敢侵犯,弟子绝不袖手旁观。」 普渡神僧点头微笑,命三嗔恭送凌冲出寺。三嗔一手牵着小和尚三月,一面引领凌冲出了方丈室,说道:「方丈所言,师弟出寺之后便有天欲教妖孽前来搅扰,只用方丈所赐佛门符咒便可将之惊走。此事我便不出手了。」凌沖笑道:「我有方丈所赠符咒,又有一干后手,怕她两个跳樑小丑怎的?」豪气干云,大笑而去。 第477页 三嗔遥望他背影,微笑不语。三月小和尚蓦地啊啊两声,三嗔忙道:「三月师弟,怎么了?」三月指着凌沖背影,手舞足蹈,似乎十分不舍,三嗔笑道:「这又何必?来也是缘,去亦是缘,你与他缘法甚深,自有相见之日。」三月和尚听得似懂非懂,拉着三嗔衣袖回去。 凌沖大步出了楞伽寺,一路投北而去。楞伽寺与京师相距万里之遥,之前追赶萧厉,不知不觉飞至此处,正要赶回。剑光起处,直入青冥,盏茶功夫已飞出楞伽寺地界,晦明童子显化身形,叫道:「普渡那老秃驴所言,天欲教两位元婴真君前来追杀,给的佛门符咒不知靠谱也不?」 凌沖笑道:「好不好用,用过不就知晓了?」说笑之间,忽闻极天之处两道绯红烟气升起,电闪一般往他剑光处扑来。两道粉红烟气急闪不停,堪比剑盾之速,烟气之中隐有两具元婴化身,皆是女子装束,正是天欲教两大元婴长老。 鲛娇一死,天欲教总坛中就有了警兆。天欲教主修成玄阴境界数千年,乃是积年的老妖,倡行阴阳採补之术,生平也不知害死多少有根器的少年男女,为恶太甚,玄门佛教高手数次围攻连剿,俱被他逃出生天,大生忌惮之心,索性寻觅一处隐蔽之所,建造了一座魔宫,每日隐匿不出,就与座下一干女弟子、捉来的美貌女子胡天胡地。 鲛娇是天欲教主偶然动心,前往东海收录的一名弟子,寄予厚望,特意传授天欲教最上乘功法,连雪娘子之辈都未得传授,指望她能堪大用。其后与星宿魔宗达成协议,派入大明皇宫,迷惑君王,行那妖媚之事,谁知有曹靖护送,还未到京师,居然被人一剑杀了。数十年苦功,一朝尽丧!天欲教主震怒非常,玄阴老祖行事,本就霸道,当即命两位元婴高手,以化身赶来寻仇。 真君之辈,以元神元气,修成元婴化身,演化无穷,举手投足之间,调动无穷天地元气,神通无量,比金丹修士,法力增强何止十倍?凌沖真实道行境界不过炼罡级数,依仗玄武星神才能与金丹修士争锋,遇上元婴真君,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 两位元婴真君俱是天欲教主座下弟子,修持皆在两百岁以上,採补无数,豢养六欲阴魔化身已到极深境界,阴魔随身,已到了随意显形的地步。两位真君以元婴化身赶来,真身依旧坐镇天欲教魔宫总坛,生的俱是风姿绰约,明媚照人,只以为是真身来此,看不出一点痕迹。 两人一名严颜,一名宋晴,俱是身披薄纱,曼妙身姿若隐若现,粉弯雪股,驻颜有术,比之雪娘子、鲛娇之流,更添一份娇媚之气。二人隐身楞伽寺之外数日,严颜说道:「师妹,那叫凌沖的小子,小小年纪,修为也不怎么样,鲛娇真是死于他手么?」宋晴慵懒一笑,更显得风情万种,冷笑道:「管他呢!鲛娇一死,教祖大怒,指派你我姐妹前来查验,也问过曹靖,那厮一口咬定,正是那小子杀了鲛娇,用的正是太玄剑术。无论如何,你我只将那小子人头带回总坛,一切自有教主分处。」 严颜伸出鲜红舌头,舔了舔嘴唇,媚笑道:「可惜曹靖那厮油盐不进,不肯就范,不然将他採补了,那一身浑厚星力,啧啧……」两个淫娃荡妇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二人秘密寻到曹靖,追问凶兽。曹靖自然不会隐瞒,直指凌沖,巴不得她们前去寻仇。严颜宋晴两个有天欲教主严命,非要取回兇手首级不可,闻言不敢耽搁,急忙动身。她们先去了张府,不见凌沖踪影,只有张亦如一个太玄弟子在家,太玄剑派势力深厚,门中一群剑疯子,杀了一个便是捅了马蜂窝,再者当朝首辅之家,干系太大,未敢动手,默默而退。 正没主意间,正好凌沖与萧厉动起手来,声震天地,二人急忙赶去,就见萧厉出尽手段,皆被凌冲压制,只得落荒而逃,一路南下。二人忙即紧随在后,来至大江之畔,眼见萧厉借水遁而走,正要出手,三嗔和尚飘然而来,引领凌沖入了楞伽寺。这才惊觉已到楞伽寺地界。这一座丛林乃是佛门第一大派,有无数高手坐镇,比太玄剑派还要难惹,不敢造次,只能委委屈屈隐身一旁,伺机而动。 好在没等多久,凌沖又施施然出了寺门,御剑而去,这才赶来。两股粉红烟气正是二人以天欲教秘法凝练的赤葵销魂真气,搜集千万女孩家天葵精血,混以天欲教独有的销魂丸祭炼而成,歹毒无比,最善污秽一切正道法器、法力,以之困人,时候一久,天葵销魂气循着七窍而入,一时三刻便化为一团脓血,一身精气法力尽数被夺,更添这样法器威力。 二人自入天欲教以来,修道、採补,皆在一处,面首无数,互有灵犀,两道天葵销魂气放出,遮蔽半空,如浪相叠,汹涌杀来!凌沖有心引逗,先不忙将佛门符咒发出,只全力御使剑气雷音之术,眨眼千里,但严颜宋晴两位元婴长老,法力深厚之极,天葵销魂气伸缩如电,一张一弛之间,居然丝毫不在剑气雷音遁术之下。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欲教主出手! 极天之上,一缕剑光若隐如现,迸发滚滚雷音,每一转折,便是千百里挪移,其后紧随两条粉红烟气,如蛇蜿蜒,如龙矫矢,张开巨口,似要择人而噬。三人各展法力,追逃不休。剑气雷音本就讯快,凌沖一意赶回京师,严颜心下焦躁:「若是被这小子逃回京师,就不好动手,一个不好还要惹出其它正道之辈,还是早早结果了他罢!」恶念一声,元婴化身屈指一弹,一颗豆大光华疾飞而出,色作碧沉,瞬息即至,赶上凌沖剑光,猝然爆发,一声巨响轰鸣! 第478页 凌沖对这道法术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天欲教弟子擅长之六欲阴雷,专攻人六欲六尘,由元婴真君施展,更是威力至大,但他数次与雪娘子、鲛娇交手,连六欲阴魔化身都见识过,对这道法术自不陌生,剑光圈转,绕过阴雷真气,但元婴真君所发法术,随灭随生,别有一番妙用,若干阴雷之气沾在剑光之上,阴魔之力立时侵入,往凌沖紫府杀去。 凌沖深知六欲阴雷之害,六欲阴魔凶毒,引动修士心魔慾念,稍有不慎便是心火勃发,自然焚烧的下场,之前中了这招,需以坚定道心,太玄真气苦苦抵御,但现下修炼了《噬魂真解》,有玄阴噬魂幡在手,手段便多,任由魔念侵蚀进入紫府,滚滚慾念如潮,凝结为一尊六欲阴魔之身,往凌沖阳神杀来。 凌沖阳神哈哈一笑,不惊反喜,也不动手,身后忽然转出一尊阴神,手持噬魂幡,只一刷,就有无穷墨色光华飞涌,化为条条大手,反将六欲阴神捉住。对付这尊魔神凌沖可谓驾轻就熟,阴神催动噬魂幡一摇,那六欲阴魔面上立现迷煳之色,被无数黑色大手硬生生拖入幡中不见。阴神一声长笑,亦走入幡中,炼化这尊阴神去了。 严颜宋晴两个见凌沖受了六欲神雷一炸,身形翻翻滚滚,居然将剑光稳住,又自疾驰,各自惊诧不已。那道阴雷虽随手而发,亦有金丹级数,被凌沖轻易躲过,其中附着的一丝阴魔之力亦消散无踪,二人对视一眼,皆十分惊讶。 眼看凌沖离京师还有千里,追之不及,宋晴银牙一咬,縴手指处,天葵销魂气凝为一只遮天巨掌,横被千里,向下便捞。凌沖察觉头顶阴影,正是神通变化,冷笑一声,剑光凌空一转,居然径向二人身边投来!严颜喝道:「这小子是得了失心疯了么?居然自投死路!」宋晴皱眉道:「不可大意,还是运用法器,将这小子结果了,免的节外生枝!」摸出一方锦帕,凌空一抛,一阵香风起处,往凌沖剑光罩来。严颜亦祭起一只玉钗,化为一熘火光,堪比飞剑,精光霍霍。两件法器俱是元婴级数,乃是二人随身宝器,凌厉非常,两项夹击,就算凌沖亦是元婴级数,也绝抵挡不过。 两下来势俱是绝快,凌沖剑光一起,弹指间与严颜宋晴两个相距不过数十里之遥,锦帕、玉钗已自袭来。凌沖哈哈一笑,玄武星神显化,一身咆哮,无数金光玉文发出,将两件法器顶了一顶,趁机身形再闪,已与二人形如当面!凌沖双目之中,倒映严颜宋晴面容,两位元婴女真君各自露出冷笑、讥讽之意,似是嘲笑他不知死活,自投罗网。 凌沖大喝一声,一只紧握手掌蓦地张开,一时之间,佛光沖天!他掌心佛门符咒是普渡神僧以梵文书写,蕴含无量神通,手掌摊开,就有一团梵字飞出,佛光萦绕,勐地化散开来,成就一道龙形,龙口之中传来悠扬佛音,乃是极好音,柔软音,和适音,尊慧音,不女音,不误音,深远音,不歇音,八种天音,八种妙闻。 严颜宋晴两个面上哂笑之意未去,佛门八音一出,立转惊恐之色,脱口叫道:「佛门八音!天龙禅唱!」凌沖闻之,道心一清,「晦明曾说,太清门喝天功对应佛门狮子吼,狮子吼乃是小神童之一种,向上修炼便是中神通天龙禅音,仿效太古天龙鸣啸之音,掺以佛门慈悲之旨,最能降服魔头,一干魔道之辈,听闻此音,轻者周身酸软,晕厥于地,重者魔功受佛音克制,倒沖逆流,当场身亡。这八种天音便是天龙禅唱了!」 佛音天龙禅唱分为八部、八音,交相汇聚,在普渡神僧这等真如高手施展之下,更具一份玄妙。天龙八音之声中,化生无数飞天、金灯、祥云、瑞霭,音符流动,妙音隐闻,锦帕、玉柴受佛光一照,就似击蛇七寸,立刻蔫头耷脑,内中魔气被佛光碟机散,化为凡物,坠落于地。天葵销魂气所化大手紧接被天龙禅唱音浪轰中,本善污秽正道发音,在天龙八音音符声浪之中,如雪狮子向火,眨眼被炼化无形。 天龙八音之术,还要快过凌沖的剑气雷音剑法,几乎到了四音之境,严颜与宋晴本就离凌沖甚近,三件法器被毁,总算争取到数息时间,想也不想,转身逃命。但天龙禅唱迅快到了极处,念动即至,无穷声浪将二人元婴化身一冲之下,佛魔相剋,二人面露绝望之色,两尊元婴化身坚持了不足一息时光,便化为一缕轻烟飘散无踪。 元婴真君若是元婴被斩,余下肉身神魂依旧存活,不会形神俱灭。但元婴牵扯毕生苦功道果,一经失去,几乎再也修炼不回来。严颜宋晴两尊元婴是不知採补了多少生灵精气,才得练成,虽是下品化身,再无进阶玄阴之望,到底也是一尊化身,就这么轻易被化去,千万里之外,天欲教魔宫总坛之中,两人元身同时惊醒,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双双惨然一笑,忽闻魔宫深处传来一声怒吼:「普渡贼秃,坏我徒儿道果,拿命来!」魔宫宫禁大开,一道黑烟起处,凌空斗转,迳往大明京师投去!二人又惊又喜,自家元婴被杀,当是天欲教主震怒,亲自出手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心剑显威 元婴级数修为不易,无论玄魔两道皆是长老一级人物,法相脱劫之上老祖平日闭关潜修,大多由元婴真君主持门中大事,严颜宋晴两个本前去寻仇,被普渡神僧算计,以天龙八音喝破其元婴化身,数百年苦功毁于一旦,尤其是天欲教功法以採补为主,依赖外力,严颜宋晴两个几乎再无机会修炼回元婴境界。加之雪娘子与鲛娇两位金丹死于凌沖之手,几日之间,损失两位长老、两位弟子,以天欲教主玄阴老祖之城府,也要勃然大怒,忍不住出手了! 第479页 玄阴老祖,法力通神,天欲教主成道多年,修成无边法力,为魔道有数祖师之一,只将一道玄阴级数法力放出,化为一道通天黑烟,矫矢而去。电破穹苍,撕裂空间,数息之间已在楞伽寺上空显化。这道烟气是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凝练,变化无穷,凌空一展,化为一只无量巨掌,携天塌海崩之势,向楞伽寺压下! 凌沖将佛门符咒展开,其中居然蕴含一道天龙八音禅唱法术,一个照面两具元婴化身如雪消融,佛法克制妖魔之力,着实强横。佛光扫荡妖氛,还是一个天朗气清之象,凌沖正要离去,心头忽感一股恐惧之意袭来,手不能抬,目不可转,竟似傻了一般,连动一下念头都滞涩异常。晦明童子猝然现身,将手一摇,符光闪出,凌沖已能伸缩自如,出了一身冷汗,涩声道:「是天欲教主出手了!」 晦明童子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二人转头望楞伽寺望去。生死符是法宝级数,虽法力不足,但境界还在,方才凌沖是被天欲教主一道玄阴法力镇压了一切真气变化,晦明童子挥手解开。 但见楞伽寺上空本是清朗无比,忽有一道黑气横跨空间而来,化为一只无双巨掌,周遭雷霆电耀,无数六欲阴雷排空激盪,往楞伽寺压下!凌沖非是头回见真仙级数出手,但天欲教主成道数千年,功力深厚远在薛蟒、司徒化等小辈之上,这一含怒出手,着实威势无匹! 楞伽寺中普渡神僧正在方丈室中端坐,对面另一位老僧,正是普济和尚,皱眉道:「殷九风太过猖獗,大胆妖孽,竟敢进袭佛门清净之地,真当我楞伽寺中无人么!」普渡神僧面前是一座棋盘,上有黑白二子错落,显然二人正自手谈,二人身旁一位满面愁苦的小沙弥,望着棋盘正自苦苦思索,正是三月小和尚。 普渡神僧招了招手,三月满面狐疑,贴身身来,神僧摸了摸他头顶,说道:「三月,你修习心剑也有几年,想不想以心剑斩敌,见识一番这门剑术的威力?」三月似懂非懂,他神魂不全,一应话语,皆要思索良久,才能勉强知晓其意,普渡之意他只明白了三四分,却十分兴奋,小脸满是高兴之色,狠狠点头。 普渡神僧一声长笑,说道:「也罢,就让那些个宵小瞧瞧,我楞伽寺除却修持自性佛法,亦有降妖除魔的无上宝策!」声若龙象,震盪斗室,蓦地伸手一指,三月和尚只觉脑中似有何物事要钻了出来,清清凉凉的十分舒爽。 普济老僧满面惊嘆之色,就见三月小和尚头顶佛光迸发,风雷震动,无量梵呗禅唱之声中,一缕光芒无形无相,仅有一点真形,猝然急升,穿破方丈,直上云天!佛门心剑以心念为引,斩杀一切阴魔、心魔,于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虽了了分明而一念不生处,悟彻烦恼即菩提,菩提即烦恼,乃是最上乘之佛门心法。三月神智有缺,虽有宿慧,亦不能了悟诸般妙谛,但由普渡出手,以真如境界,自能激发心剑种种妙用,一抹剑光似有还无,显化由心,全由心念操控。 玄阴神通化成大手,镇压虚空,飞流直落,无量压力传导之下,楞伽寺一众僧侣心头皆似蒙上一层阴影,道心不稳,修为浅薄之辈,甚至已有心魔丛生。魔道教祖出手,果然不凡,神通未至,魔念魔意已然开始沾染生灵,污秽道心。 天欲教主一一道法力出手,真身不出,普渡神僧亦只借小和尚三月之手,催动心剑之术,两位长生老祖非正面交锋,却也显露佛、魔两道至高修为与神通变化。凌沖遥望穹苍,一只墨黑巨掌横压,就见楞伽寺中飞起一道淡淡剑光,心念所至,似能映照无量大千世界,无量有情众生,一切喜怒哀乐、六欲七苦,皆在其中演化。 剑光起处,过水无痕,划沙无迹,晃悠悠切过墨黑巨手,又自隐匿虚空之中。那巨掌足有数十亩大小,声势威赫,心剑剑光不过数尺长短,二者体量绝不相等,但巨掌被剑光切过,却似受了极重伤害,虚空中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怒吼,巨掌如遭火烧,急忙忙向后便缩。 普渡神僧苍老面容微微抬起,似能透过方丈室瞧见无量虚空之外的天欲教魔宫总坛。心剑剑光勐地由虚化实,佛光横亘三千里,剑刃映照八百城!一剑切去,巨掌登时齐手腕而断,剑光一震,裹着一只断掌落下,被普渡神僧招回掌中。 虚空中一只断臂闪电般收回,天欲教主声音滚滚传来:「普渡贼秃,你佛门恁的霸道!今次棋输一着,来日方长,总有一日我要掀了你的楞伽寺,将你满门秃驴贬入无间地狱!」 两位长生老祖斗法,虽只一瞬,也惊动无数高手。京师中,曹靖微微冷笑。白云观中商奇与岳秀两个瞠目结舌。太玄峰上,郭纯阳哈哈大笑:「殷九风那厮终究是忍耐不住,露了狐狸尾巴!」普渡神僧与天欲教主动手,尤其当此道家四九重劫将至之时,更是敏感。一时之间,玄魔两道、佛门各宗,皆有风声鹤唳之感。 断掌缩回虚空,一场大难消弭无形。普渡神僧掌中摊着一只断掌,只有三寸大小,伸手一搓,化为三枚黑丸,笑了笑道:「全靠凌师侄引来殷九风,这点小物事便权做谢礼罢!」将手一挥,三枚黑丸没入虚空不见。 第三百八十四章 密谋 天欲魔宫总坛最深处一座宫殿之中,四壁之上雕刻无数图录,皆是淫娃荡妇、阴阳采战之道,又有无数文字註解,甚而还有域外魔文夹杂其中,满是淫荡之意。殿中只有一位俊美少年端坐,面目阴柔,满带邪意,头顶虚空张开,一道黑气飞出,颓废不已,钻入少年顶门。 第480页 少年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一道玄阴法力被普渡神僧运用心剑之术,生生截去三成,威能大损,还要修炼数十年年方能炼养回来。殷九风面上全是阴狠之色,却又硬生生忍住,冷笑自语:「普渡贼秃仗着是清净功德佛座下尊者转世,不把我等魔教之人放在眼中。道家四九重劫将至,玄门自顾不暇,正是我等起事大好时机。先天血神出世之时,被郭纯阳勾连普渡贼秃暗算了一把,恼恨非常,急于报復,正好可与那厮联手。鲛娇一死,我手中再无可用之人,能迷惑大明君王,与星帝约定就此作废。星帝费尽心思,挑动大明内乱,究竟为的甚么?太玄剑派的小辈,杀我弟子,若不报復,我天欲教哪里还有面子?普渡贼秃护的了他一时,能护的了一世么!」咬牙切齿了一阵,屈指一弹,面前虚空如水荡漾,却是一门近似佛门圆光术的法术,现出一片光景来。 却是地下景象,阴河密布,一个血袍道人闭目端坐,鬚髮皆赤,面色苍白已极,周身血光喷涌,全是凶厉戾气,万鬼嚎哭,一派地狱光景,正是先天血神道人。感应到有人窥探,蓦地睁开眼来,冷哼道:「原来是天欲教主!」血神道人开口,宛如亿万条蛇虫嘶嘶爬行,令人听在耳中,说不出的难受。 血神道人与天欲教主显是早有勾结,殷九风方能轻易寻到其藏身之所。血神道人自被郭纯阳用剑斩了六大血河化身,元气大伤,八年过去,也未完全復原,躲在地底深处疗伤。普天之下,唯有太玄峰下方有血河流动,又不敢返回,只能炼化地底玄阴魔气,补益自身,进境极慢。 殷九风笑道:「血神道兄果然好兴致,如今天下即将打乱,你还在好整以暇修炼。」血神道人冷笑道:「当年我便欲联合魔道各派,剿灭太玄与楞伽寺,是你畏手畏脚,不肯答允,以至时机稍纵即逝。今日又来寻我,可是吃了大亏了?」当年血神道人元气大伤,逃出太玄峰,虽是先天之身,重伤之下,难免被有心之辈算计,不敢露面,深入地底,将养经年才敢露面。他心切大仇,意图联合几大魔道门派,绞杀太玄剑派,寻到殷九风时,这位天欲教主只顾自家享乐,又不敢招惹正道门户,一口回绝。 血神道人见魔道一盘散沙,不堪大用,赌气又回地底苦修。殷九风被他揭了老底,老脸一红,强笑道:「血神道友说哪里话来!当年不过时机未至,如今道家四九天劫将至,玄门自顾不暇,正是我等魔道趁机起事之良机,星帝道友又命弟子潜入大明,搅乱干坤。只要凡间刀兵乱起,必然波及修道门户,那时大有可为。今日贫道特来支会血神道友一声,大仇得报不远了!」 血神道人也懒得拆穿他面目,依旧冷笑:「魔道六派,各自为政,噬魂道与你天欲教天生相剋,星宿魔宗一家独大,九幽黄泉门魔踪隐秘,血河宗名存实亡,至于天尸教只知炼尸炼魂,一派散沙,就算大乱将起,又能济得甚事!」魔教内部倾轧严重,丝毫不下于玄门内斗。譬如天欲教与噬魂道,因为功法相剋,天生看不对眼。殷九风苦思了千年,将噬魂道连根拔除,谁知用尽算计,噬魂老人虽然重伤转世,又出了个夺魂道人,依旧压在天欲教之上。 其余门户自不必说,就算星帝算计成真,挑动凡间大乱,战祸连结,魔教六派也未必愿意乘势而起,二百年前血河宗一己之力,发动天下浩劫,也不见有甚魔教同道出头响应,已至被太玄剑派杀上门来,几乎将之诛绝。 噬魂老人闭关苦思噬魂法弥补之方,被夺魂道人暗算,不得已转世重修,其中殷九风出力甚大,扮演了极不光彩之角色。但夺魂道人执掌噬魂道后,大肆镇压天欲教弟子,处处针对,只看大幽神君曲若海对雪娘子唿之则来挥之则去,便知噬魂道对天欲教之态度。殷九风空自切齿痛恨,无奈天欲教法典被噬魂道克制,并无把握胜过夺魂道人,索性躲个清净。 殷九风道:「只等血神道友神功尽復,登高一唿,我天欲教定然景从。只是道友孤身一人,也没个差遣的小厮,甚是不便,不若从本教中选取几个机灵弟子,侍奉道友如何?」血神道人笑道:「我知你心思,噬魂道压在你身上太久,久欲思变,想从我手中谋夺血河宗道法。血河宗传承却在我手,毕竟只是后天之法,比不得我的先天血神功夫,你若能学道血河宗法门,便能对抗噬魂道压迫。我也不吝惜这套法门,却不能轻易与你。你须出死力,助我剿灭太玄剑派之后,我自然会赠你血河宗法门。」 血神道人心心念念,便是太玄峰下那一道先天血河,虽说他血神之身,离了血河法力也不会倒退,若能将先天血河带出,一身神通还要暴涨五成,乃是他安身立命之根本,由不得他不在意。 殷九风心下恼恨之极,却也不得不与血河道人虚与委蛇,天欲教功法为噬魂道克制,若能得到血河宗道法,两厢合一,便可反来击败噬魂道,一尝所愿。血神道人先天而生,天生神通,亦是血河法门,还要高过血河宗所传,他也不敢奢望,只求能到手血河宗秘典便成,当下断然道:「好!既然如此,殷某便血河道友剿灭太玄剑派,还望道友莫忘前约!」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枚法珠 旱魃之秘 血神道人冷笑不言,将手一挥,面前虚空明镜自然崩塌,地底深处又自陷入寂静之中。天欲教魔宫,天欲教主殷九风满面阴沉,忽的记起一事,「天尸教垂涎大明帝陵中帝尸非是一日两日,不若假他等之手,先将太玄剑派那小子杀了,解我心头之恨,又能挑拨天尸教与太玄剑派大战,岂不是好?」 第481页 凌沖有楞伽寺护持,在京师之地,天欲教鞭长莫及,但天尸教素来行事全无顾忌,正可挑拨其出手。那小子是郭纯阳关门弟子,若死于天尸教之手,太玄剑派必要大起干戈,寻天尸教报復,那时还可因势利导,从中取利。殷九风计议已定,屈指一弹,一道乌光飞出,直奔大明京师而去。 凌沖释放佛门符咒,内中天龙禅唱一举击破严颜宋晴两个元婴化身,符咒亦自散去,正要转身离去,就见虚空开裂,忽有三道乌光飞出,接在掌中,却是三枚乌沉沉的丹丸,内中法力澎湃,全是玄阴魔气凝聚,心下一凛。虚空之中普渡神僧声音传来:「多亏师侄用计,引了殷九风前来。老衲以心剑斩断其一缕玄阴法力,凝练为三枚法珠,倒还有些用处,就赠与师侄罢!」言罢寂寂。 晦明童子笑道:「这老秃倒会来事儿,这三枚法珠来得正当其时。」凌沖把玩三枚法珠,殷九风分出一道玄阴级数法力,被普渡神僧截去三成,每一颗法珠蕴含法力皆有脱劫级数,其中玄阴法力被佛法禁锢,空自流转,传递不出,需以外力刺激,方能发挥妙用,问道:「这三枚法珠乃是天欲教主法力凝练,我现下若以阴神汲取,立刻就被撑爆而亡,却是鸡肋一般的货色了。」 晦明童子冷笑道:「谁让你自家用了?那老秃不是与了你一尊旱魃分身么?」凌沖恍然道:「三枚法珠是要我催动那尊旱魃分身之用?」晦明童子点头:「正是如此。旱魃分身威力无穷,但举手投足皆要耗费无量玄阴之气,以你那点噬魂真气,连煞气也未凝练,根本无法催动这一尊大杀器。有了三枚法珠,便可催动三次,正可用来败中取胜,保命杀人!」 凌沖自普渡神僧处得了旱魃分身,据说京师玄阴级数,还未细细瞧过,闻听此言,当即心痒难搔,按落剑光,就在一处背阴之地,说道:「晦明快将那尊分身拿来瞧瞧!」晦明童子鄙夷道:「看你猴急的模样,我又不会贪墨了你的!」取出那尊小小分身递过。 凌沖接在掌中,细细端量,就见这尊旱魃分身高不过三寸,生的三头四臂,各捏法诀,未拿兵器,一副武将打扮,身披重铠,只望了一眼,滚滚凶煞之气扑面而来。旱魃分身专修肉身,强横之极,只在掌心端坐,便有一股横压虚空之气,不愧为玄阴级数的大妖魔。 玄魔两道修行之法,除却修炼元神之道外,另有精修肉身之法,不乏有人以此成就,肉身成圣。殭尸生成,本是生灵死后,一口怨气不散,受天地间戾气、煞气沾染,肉身僵化,由阳转阴,化为妖魔之类,扑食生灵,飞天遁地。旱魃之物,更是殭尸之中最上品者,一身魔气转为无量魔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旱灾遍野。 薛蟒踏遍域内,花费百年时光,方才寻到九尊旱魃妖魔,抹去其中灵智,祭炼为九大分身。这尊分身更是玄阴级数,当初薛蟒为了收服,着实废了许多手脚,被普济神僧夺来,可谓元气大伤,再也无望问鼎玄阴之上境界。晦明童子瞧了一眼,骂道:「那群秃驴便是暴殄天物!好好的一尊玄阴级数旱魃,硬生生炼废了道果,成了待诏的废物!」旱魃分身落入楞伽寺之手,被寺中长老日夕以佛法祭炼,非但抹去其中薛蟒元神烙印,连带旱魃法力本源也被佛光化去不少,原本好好一尊玄阴级数大妖魔,被佛法祭炼了硬生生掉落长生境界,成了待诏修为的分身。 凌沖笑道:「不是玄阴级数也罢,反正我现下修为,还不足以催动这尊分身。」晦明童子颓然道:「我本想传你太清门炼尸之法,但玄门道术若要祭炼这尊旱魃,必要将其一身魔气化为玄门法力。这尊旱魃法力太高,得不偿失。还不如你自家修炼噬魂道法,分化魔念,以夺舍之法,侵占其紫府,以自家魔念为其元神,省却许多苦功,直接便可应用。只是你现下噬魂法修为太低,根本不足以催动这尊旱魃,就算有三枚法珠在手,也不过能发出一击而已,一击之后,法珠耗尽,便再难为济了。」 凌沖笑道:「这尊旱魃我本就想以噬魂道法门祭炼,现下我修为虽低,日后修为渐长,只消将阴神挪移进去,非但可得一尊上佳庐舍,还解决了阴神阳神、玄魔共存之隐患,有了三枚法珠,便等若有三次保命机会,只要不是真仙级数出手,我皆可全身而退,岂不是好?」围着旱魃分身左瞧瞧,又看看,越看越是喜爱,阴神跨步而出,显形世间,掌中玄阴噬魂幡一抖,忍不住以一缕忿怒魔念投入其中。 忿怒魔念已有胎动级数,一入旱魃之身,便往紫府游去。好在旱魃分身被佛光炼化的极是驯服,无有一丝灵智,老老实实任由他施为,全无反抗。忿怒魔念来至旱魃紫府,其中空空荡荡,全无元神驻守。中间一团乌沉气流起伏不定,正是旱魃最后一丝灵性所在。这丝灵性乃是操控本能之用,无有元神念头引动,便全无用处。 忿怒魔念往其中一扑,登时感觉似乎有了一副全新躯壳,竟能手断江河,上击云天,通灵变化,神通广大。随机醒悟,只是这具旱魃分身当年成就玄阴级数时,所留的一丝记忆而已。忿怒魔念试着操控旱魃分身动弹,空自用力半日,全无动弹之意。 晦明童子眼光毒辣,哂笑道:「不必白费气力了,你的念头修为太低,根本不能催动旱魃有甚么动静,譬如三岁小儿面对数十斤大锤,连提也提不动,何谈舞弄?」凌沖颓然放弃,忿怒魔念放弃紫府之地,一路向下游动,又来至旱魃丹田之处。 第482页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入帝陵 太阴魅剑! 丹田中一团滚滚魔气熊熊而燃,只是攒成一道圆球模样,无有丝毫火力外泄。晦明童子不知何时也钻了进来,见了那团魔气魔火,惊道:「此为焚天破狱魔火,乃是魔教中最上乘三种魔火之一,想不到这尊旱魃居然有此机缘,能修成这般法力!」焚天破狱魔火为魔教后天火力之中,最为霸道之一种,号称焚遍诸天,连地狱都能烧穿,足见其威力。 一团焚天破狱魔火正是旱魃毕生道果所化,正是攒炼一团,沉静幽秘。普济等一干高僧本欲将这团魔火化去,是普渡神僧拦阻下来,留与凌沖尚有大用。忿怒魔念飞回,依旧钻入噬魂幡中。阴神将魔幡一抖,化为三丈高下,向前一指,幡面抖动,将旱魃分身吞了。这面噬魂幡不愧为噬魂道魔器之首,噬魂老人苦思之下,创出对付佛门心剑的法门。凌沖越加运用,便越觉此宝威能无穷,妙用无穷。 晦明童子也说道:「噬魂老人虽是后辈,一身修为倒也罢了,左右不过是个玄阴级数,但可怖的是其奇思妙想,居然能创出《噬魂真解》这等炼神法门,为魔门修行另闢蹊径,那人如今身在太玄?真欲一见,瞧一瞧究竟是何方神圣!」凌沖收了旱魃化身,笑道:「总有相见那一日。现下先去帝陵之中,阻拦天尸教高手夺取帝尸,再生波澜!」将身一摇,一道剑光破空飞去。 大明帝陵坐落京师三千里外阴邙山中,此山绵延万里,为歷代皇家殉葬之所在。传说人族始祖的几位帝王便葬在此山最深之处,因此极受皇家青睐。大明太祖立国,虽将京师定于金陵,却也立下遗诏,归天之后,不远万里,也要葬于此处。即至成祖继位,迁都于天京城,离阴邙山更近,自太祖以下,至惠帝之父,千年已将,共计一十三位大明皇帝,落葬于此山之中。 传闻阴邙山下有阴龙龙脉,龙气蒸腾,倘若落葬于此,尸身亦受龙脉庇护滋养,有羽化升仙之能。凌沖却知甚么羽化升仙,尸身受了龙脉地气滋养,有尸变成僵之能还差不多。 剑光迅捷,飞出数千里远,眼前一座巨峰突兀显形,广被万里,绿树如茵,草若织绣,又有小溪清流蜿蜒而过,本当是一派悠然春光之色,但却灰沉沉的毫无生机,鸟鸣兽吼,一概不闻。这座大山自是阴邙山,凌沖真气上运于目,以望气之法观瞧,就见阴气上沖重霄,绵延不绝,就在阴邙山上化为一座巨大华盖,笼盖万里,当真是愁云惨澹,飞鸟难渡。 凌沖看罢,惊道:「此地如此险恶,下有龙脉阴气,必生邪异妖魔。我若是天尸教弟子,断然不会放过这块宝地!」魔道修行,亦有法侣财地之说,玄门练气士打坐练气,皆要选那名山大川,天地灵机充裕之处。魔教修行,则要选那魔气沖天,煞气不绝之地。阴邙山正合此用,必有无数魔教中人前来修行。 大明气运绵延千载,国祚绵长,国力雄厚,帝葬乃是开山为陵,尽显皇朝气派。每一位皇帝归天,皆要开凿地宫入葬。凌沖双目神光遍扫,就见阴邙山西北之处地气重霄,又有龙气升腾,化为条条龙形,往来游荡。与京师皇宫中惠帝龙气如出一辙,自知彼处便是帝陵所在,按落剑光,直落而去。 阴邙山西北之地,乃是一片连贯山丘,共有七座,尽被挖通,直入地底。阴邙山贵为帝陵,自有军队驻守,乃是最精锐善战之大内禁军,共有五千人马,任其等武艺如何高超,怎能发现凌沖这等法力高强之士? 剑光圈圈转转,已流入龙气最为旺盛的一座土山之中。地宫中迴廊曲折,两旁壁上以精妙手法雕刻帝王生前开疆扩土,文治武功之丰功伟绩,凌沖瞧也不瞧,一路向下。阴气扑面而来,越往地宫之下,便越是浓厚,显已深入地底。凌沖修炼纯阳大道,对地煞地阴之气极为排斥,想了想,阳神一步跨出紫府,迈入丹田玄剑灵光真界之中。阴神手持噬魂幡,将魔幡一摇,噬魂真气流动四肢百骸,眨眼之间,本是一位玄门天罡之士,霎时间周身阴气滚滚,双颊凹陷,面容如铁,说不出邪异。 噬魂道人本就是魔教最上乘法门之一,噬魂真气更是精妙,平时存于神魂,极难瞧破底细,用时周流六墟,演化种种神通道术。凌沖的《噬魂真解》只有脱胎境界,凝练一道忿怒魔念,算是最底层的魔道修士,但在阴邙山地底,戾气、煞气、尸气聚集之地,却如鱼得水,还能汲取其中阴气,淬鍊自身。 凌沖改换魔教心法尚是首次,甚是新奇,一面飞掠,一面体悟魔气在体内流转引发的种种变化。只觉噬魂真气与太玄真气对肉身改造区别不大,只是一个玄阴、一个纯阳,阴阳两性不同而已。噬魂真气化为丝丝清亮气流,周流不停,每过一处穴窍便壮大一分,最后依旧流入紫府滋养阴神。「看来玄魔两道心法其理大致相通,都是借肉身演化真气,反哺元神,待到穴窍自开,与天地相往来,则收摄天地元气,壮大自身。」 凌沖悟通此点,现下是以噬魂道真气带动肉身,藉助玄阴噬魂幡威力急飞不停,噬魂真气掌控周身,太玄真气龟缩于玄剑灵光真界,一干太玄剑法,包括剑气雷音、玄武星神剑,连带还幽寒水剑,皆不能动用。他出道以来,都靠剑术立足,杀出一片天地,猝然失去剑术这个大杀器,颇感不惯。 「我当初懵懵懂懂,受了噬魂老人算计,去学《噬魂真解》,似乎其中亦有一道剑诀记载,能被噬魂老人瞧中,想来不会差到哪去。」想到便做,阴神苦思《噬魂真解》中记载的剑术之道。噬魂道人传授这部魔门经典之时,不知以甚么手段,以心印心,令凌沖居然能无师自通,学会域外魔文之法。 第483页 第三百八十七章 帝尸棺椁 再见封寒 此道若要精通,无有数百年苦功根本想也别想。但噬魂老人的手段着实神鬼莫测,不知用了甚么手法,使凌沖生而知之,不学而成。半晌之后,凌沖精神一振,终于自《噬魂真解》中寻到一门剑诀修炼之法。这道剑诀唤作「太阴魅剑」! 《噬魂真解》耗费噬魂老人毕生苦功,包罗万象,可谓此方世界魔道第一宝典,内中除却修炼神魂之法,更有祭炼法器的器修之道,甚至还有太阴魅剑这等上乘魔道剑术。凌沖生平爱剑,见了这道太阴魅剑,立时大喜,迫不及待参悟起来。 这道剑诀自噬魂魔念之中演化而来,以噬魂魔念铸剑,无形无影,斩杀神魂,居然有些类似于佛门心剑之法。凌沖熟读剑诀,蓦地冒出一个想法:「看来我说的错了。噬魂老人苦思创出破解佛门心剑的法门并非是噬魂幡,而是这道太阴魅剑剑诀!」错也无用,索性不再去想。 他住了身形,不再飞掠,此时已深入地下千丈,阴气袭骨,如欲僵人。这股阴气之中,包含地下煞气、阴寒之气,凌沖有修炼玄门真气的经验,细细体悟阴气中种种不同,噬魂心法运转,抽取其中合用之气。噬魂道法门,胎动境界乃是开启紫府阴神,凝真境界则是以秘法分化凝练七道魔念,至于凝煞境界,则是寻到合用煞气,修炼魔念,使之玄功变化无穷。 凌沖得了噬魂老人衣钵真传,有其灌顶传法,噬魂修为直入凝真,分化一道忿怒魔念,但他修炼魔道法术不甚勤勉,进境也就不快。此刻大势所趋,改换噬魂法门,就便修炼起来。凌沖身处一座地宫之中,周遭全是石刻壁画,不外是些歌功颂德之言,又有许多石刻兵将,似乎守卫皇陵,震慑宵小。 他自然全不放在心上,选了一处隐蔽之地,趺坐起来,修炼太阴魅剑。只有一道忿怒魔念,自然只能以此铸剑,按着魅剑法门,运转真气,紫府之中,阴神双目神光连闪,纺锤形的忿怒魔念用处无量黑气,俱是喝骂詈言,暴怒嘶吼之声,令人听之心烦意乱。太阴魅剑心法运转之下,忿怒魔念逐渐拉伸,化为一道细长剑光,剑身幽幽,全无颜色,阴神将手一招,忿怒长剑落入掌中,舞动片刻,自语道:「太阴魅剑以神念铸剑,搅乱道心,诱人堕落,与玄门正道大相迳庭,果然不愧为魔教剑术。」 忿怒剑光无形无相,引动无明,勾引怒火,乃是极为歹毒的炼剑法门,凌沖粗粗修炼,掌握了其中几分奥妙,腾身而起,这一次却换了太阴魅剑剑遁,忿怒剑光发出,身剑合一,化为一道幽然剑影,无声无息,无论甚么机关消息、埋伏禁制,俱是一穿而过。 帝陵之中,规模极大,凌沖初学太阴魅剑,剑光之速不免受了影响,施展不出剑气雷音的手段,用了一炷香功夫,方才来至帝陵之底。面前两座石制巨门拦路,隐隐有魔道气息自门后传来,凌冲心知已到,将剑光运的极细极微,就在巨门缝隙之中钻过,面前豁然开朗,一座宏达厅堂横亘,俱以巨石砌成,这座厅堂便是帝陵最深处所在,内中阴气寒气几乎凝成实质,凌沖以魔道修为护身,相得益彰,反无甚么不适。 剑光偏于一隅,但见厅中摆放共计一十三口棺椁,以上好的龙柏精木制成。龙柏精木号称沾染天龙气息,十分神异,能避虫害,驱五毒,存放千万年亦不会腐朽,比黄金更为宝贵。只是龙柏精木出产不易,千年方得成长一寸,要制成棺椁敛尸,少说也要十几万年火候,在凡俗早已绝种,唯有大明皇室这等帝王之家,方有留存,用于保存帝尸。 十三口棺椁并排而放,全无逼仄之意,每一只棺椁之前都燃着一盏昏黄灯光,光焰碧油油的,十分瘆人。十三口棺椁之中,大小不一,最大者排在最左,雕龙画凤,缠金带宝,显示出尊贵身份。这座棺椁长有两丈,凌沖一见,便知其中葬的必是大明开国太祖皇帝。这位帝王布衣起家,辗转天下,打下偌大江山,传诸后人,乃是一位传奇皇帝。自太祖以下十二具棺椁自然是大明其余帝王尸身。 棺椁之前,立着一尊台案,案上供奉一干珍宝,俱是人间所无。凌沖目光一下子停注在案上一尊三寸高下的小塔之上。小塔显是一件法器,邪光隐隐,隔着塔身,凌沖已感到尸气滚滚。凌沖正在打量,忽然虚空波动,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自虚空跨出,俱是气息强横,尸气绕身,当是天尸教的高手到了。 凌沖目光一凝,当前一人面露死气,难掩目中凶厉之意,正是老朋友封寒。自当年血河之畔交手一回,今日于斯再见。他身后一人,身形略有虚幻,乃是一位面容阴鸷的老者,身披百鍊锁魂袍,却不认识。此人正是当年引领封寒入门的恶尸道人,以元婴化身来此,真身躲在天尸教总坛,不敢轻易露面。 京师之地,素来为玄门看顾之处,又有楞伽寺虎视眈眈,魔道修士来此,俱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严颜宋晴也好,恶尸道人也罢,只敢以元婴化身前来,就算损失了化身,还有真身神魂在,不算形神俱灭。 封寒当先一步,瞥了一眼案几上小塔,见全无异样,放下心来。恶尸道人周身笼盖一层浓厚尸气,修为深厚之极,望着封寒背影,目中露出不怀好意之色。封寒此人,剑术天分极高,拜入天尸教区区数年,居然的天尸教主青睐,准许其用门中秘传至宝万尸阴煞大阵修炼。阴煞大阵中温养无量尸气多年,乃是天尸教弟子梦寐以求之宝,封寒入阵数载,终于跨过天人交界,凝练尸门金丹,号为真人。 第484页 这一下在门中地位又自急剧上升,被天尸教主派来,与恶尸道人一同主持一件大事。恶尸道人心胸狭窄,眼见封寒修为一日千里,总有一日还要超过了他,那时主僕易位,高下两分,是他决不能容忍之事,因此自出天尸教,心头总在盘算,如何能不动声色,将封寒害死,免得其爬到自家头上作威作福。 第三百八十八章 阴龙天子气 封寒却是真身来此,修成金丹境界,已是十分迅捷,却无本事分化婴儿化身。也知恶尸道人对自家恶意满满,但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暗自发狠:「我有黑眚阴煞剑诀在手,修为进境极快,不出一甲子定能修成婴儿。那时再与你这老匹夫算帐!」黑眚阴煞剑诀乃是天尸教中最上乘几种道法之一,落在封寒这等于剑术颇有天分的弟子手中正是相得益彰。黑眚剑诀蒙尘已有数百年,封寒将之修炼的有声有色,才落入天尸教主法眼之中,一路提拔。 这部剑诀根本运起法门亦是根植于天尸教镇教秘典《太阴鍊形宝箓》中练气法门,封寒费尽苦功,才炼成一颗金丹,被派来大明帝陵,盗取帝尸尸气。他微微躬身,向恶尸道人说道:「请恶尸长老施法!」恶尸道人裂开大嘴一笑,陶摸出一枚小小葫芦,遍体惨绿,托在掌中,念念有词一阵,葫芦塞喷出,将葫芦口对准十三道帝尸棺椁,自葫芦中飞出十三道碧绿光芒,如点点星火,落在棺椁上灯火之中。 十三盏油灯受了碧光沾染,如油入火中,蓦地火光大放,只是碧油惨绿,鬼气森森,不似正道。凌沖躲在一旁,噬魂道法门收敛周身真气,全无一丝外泄,加之此处深入地底,有无量阴气遮掩,以恶尸道人元婴化身的修为,竟无一丝察觉。见十三盏油灯火光勃发,十三具棺椁本是静静放置,蓦地震动起来,火光艷艷,棺椁震动也自劲急起来,似乎其中有甚么物事要破棺而出! 晦明童子躲入凌沖紫府,悄声道:「这十三具棺椁有高人布置,其上刻绘道家符箓,又有符线勾连地下,怕是与山中地脉龙气相连,这许多年滋养帝尸,只怕都已尸变,化为殭尸,只不知修为如何。」 千古帝王,任你生前功高盖世,开疆扩土,死后依旧是黄土一捧,一了百了。但为帝者胸有山川之险,不甘死后万事皆空,就在生前或延请方士,求取长生灵药,如惠帝一般。或自家修道练气,希冀延寿延生。大明太祖皇帝显然更为激进,索性请了道门高人,将帝陵布置成一座炼尸大阵,勾连地下龙脉,自家死后,尸身受地气滋养,久而化为殭尸,也算另一类的长生。 晦明眼尖,早瞧见棺椁上绘满道家符箓,俱是炼养尸身之用,又有符箓直入地下,抽取地脉阴气,这般布置显是出于玄门高人之手,只是非是太清炼尸一脉,倒有些神似正一道的手段。正一道亦是玄门正宗,炼尸符箓不下于太清门,纹理精细,连接天地,有许多妙用。正一道千年以来,多有门中长老担任大明国师,太祖皇帝命正一真人布设这等炼尸机关倒也无可厚非。 恶尸道人手托葫芦,另一手掐法诀,将十三口棺椁一一点过,每点一下,便有一点灵光飞入棺椁之中,棺椁摇动愈加剧烈,只是其上有符文次第亮起,似在镇压。符箓明光极盛,棺椁摇盪再剧,内中殭尸也挣脱不得束缚。 恶尸道人冷笑一声,喝道:「尔等生前虽为天子,但死后当知万事皆空,如今有机缘成就尸神大道,还不感恩戴德?我等奉了教主之命,每隔百年前来汲取龙脉尸气,尔等若是识机,便乖乖交出,不然惹的老子兴起,将尔等尸中元神尽数灭了,依旧化为一团死物!」一番话连哄带吓。 最大的棺椁之中蓦地发出一声巨吼,被棺壁遮挡,闷如滚雷,显是激怒非常。那具棺椁中成殓的正是太祖尸身,千古一帝,开国龙君,生平唯我独尊,谁敢招惹?恶尸道人冷笑:「还当自己是大明太祖?身前身后无数将兵围绕?又有何用?如今不过是一具区区怪物妖魔,出了帝陵,便要人人喊打,此刻京师之中玄门弟子云集,你敢露头,立刻就被降妖伏魔,成了别人外功。罢了,不给你些苦头吃吃,尔等也不知敬畏!」 五指抓出,指尖乌光翻涌,凌空爆散,化为一十三股,落在棺椁油灯之上。油灯本是火焰旺盛,吃乌光罩落,如水落火堆,发出嗤嗤之声,乌烟滚滚,灯火立时应手欲灭,火势一弱,棺椁中次第发出悲鸣呜咽之声,似乎甚是痛苦。恶尸道人狂笑一声,满是得意之情,五指微收,乌光摇盪,棺椁上油灯火苗又自旺了些,棺椁之中痛苦之声渐息。 晦明童子瞧出端倪,在紫府中说道:「棺椁上油灯乃是祭炼的法器,与棺椁一体,更与其中殭尸气机交感,火焰旺盛则尸气旺盛,火焰欲灭,则尸气欲尽,那厮操控油灯火苗,便能控制棺椁中之殭尸。只是油灯祭炼之法,绝非玄门所传,想来是天尸教的高手后来加上的,有此灯之助,等若将十三具帝尸牢牢掌控,不畏他们造反了!」 凌沖放言望去,见十三盏油灯似以生铜铸成,生满铜绿,显是古物,十三盏铜灯,形制如一,当是一炉所出,暗暗留心。恶尸道人见压服了那些帝尸,甚是满意,喝道:「尔等还不乖乖献出地脉龙气!」数息之后,太祖皇帝所处棺椁忽有一道黑气放出,绕空三匝,似乎甚是不舍,终于还是向恶尸道人投来。 第485页 这地脉龙气甚是金贵,大明帝王生前皆有龙气护身,其等死后,趁真龙之气还未消散,以地脉阴气滋养,久而久之,便可由阳转阴,化为阴龙之气,与阳间龙气相对。帝尸有了阴龙之气,非但成长迅速,还有一桩好处,与阳间龙气一般,能打落练气士神通境界,在阴龙之气面前,十成法力发挥不足五成。 十三尊帝尸本受地脉滋养,待到时机成熟,自然出世。却被天尸教高手寻到,在正一炼尸法符之上,令作布置,尤其以魔道手段祭炼十三盏控尸铜灯,以之操控帝尸,若是不服,只消灭去铜灯灯火,便可打灭帝尸元神,歹毒之极。帝尸迫于无奈,只有从命。 第三百八十九章 帝陵激斗! 阴龙天子之气太过珍贵,每隔百年,天尸教皆有高手前来收取。此次恰逢惠帝水陆大会,天尸教主命恶尸道士与封寒一同前来,收取阴龙天子气。太祖皇帝受铜灯压制服软,献出自家苦练百年的阴龙之气,其余十二具棺椁中帝王亦自伏低,不旋踵间,十二具棺椁亦有条条阴气飞出。 恶尸道人将手中葫芦一摇,将十三道黑气尽数吸入。每一道黑气之中皆有一条小小龙形游弋不休,乃是地气龙脉显化。待十三道黑气吸尽,棺椁自然平静下来,全无动静,似乎献出阴龙天子气对十三具帝尸而言,亦是不小的负担,元气大伤。 恶尸道人将葫芦塞好,略一摇动,内中隐闻龙吼之声,桀骜不驯,嘿嘿一笑,将葫芦收起。阴龙天子气还是献与天尸教主,掌教大人似乎在修炼一种奇异道法,需用到阴龙天子气。待得修成,便是天尸教大举动手之时,魔道第一大派的宝座早该换一换了。 凌沖将一切收在眼中,恶尸道人收集阴龙天子气息,定是修炼天尸教法门之用,无论如何,只要令其无功而返,就是极大功德。有晦明童子这个元婴法力的法宝在手,自也不惧恶尸道人与封寒两个,唯一所虑者,现下已噬魂法门遮掩气息,只修成一道恶念魅剑,只是胎动级数,绝非封寒的对手。 正思忖间,封寒说道:「长老,阴龙天子气到手,该去寻曹靖商议起兵之事了。」二人临行之时,天尸教主有命,寻到曹靖,商讨助靖王起兵作乱,夺取皇位之事。魔道练气士,皆是唯恐天下不乱,战乱一生,生灵涂炭,自会有无量尸体,怨气、怒气,正合天尸教修炼太阴鍊形法之用。天尸教对靖王之事极为上心,若是正道七派有长老出山阻拦,亦会派遣脱劫级数之上的长老下山,围杀正道来人,务必令靖王造反成功。 恶尸道人怪眼一翻,冷冷道:「我要做甚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指手画脚!」封寒目中寒光一闪,冷笑道:「此是掌教之命,不敢有违,长老若是去的迟了,迴转总坛,我自会禀告教主!」恶尸道人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封寒,你受教主赏识,说不定日后得传道法,接掌掌教的宝座,只是现下我还是真君长老,你不过是区区金丹之辈,这上下尊卑之道,还是要守的!」 封寒微笑道:「多谢长老之言,封寒省的。」自修成金丹以来,得天尸教主青眼,门中地位扶摇直上,只要碎丹成婴,立可一跃成为天尸教中新晋长老,手握极大权柄,全不必将恶尸道人这等失势的长老放在眼中。 恶尸道人眼珠转了转,忽又笑道:「掌教之命,自要遵从,阴龙之气到手,走也无妨!」又向十三具棺椁喝道:「尔等生前为帝,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如今得地气滋养,有机缘跨入尸神大道,好好修持,再过几日,人间大乱,便是尔等大显身手之时!」十三具棺椁中传出荷荷之声,也不知是何意。 凌沖悄然道:「晦明,你缠住恶尸道人,我来对付封寒!」晦明童子道:「那厮不过元婴修为,我一个照面就能炼化了他,只是你现下魔道修为太低,怎么对付金丹级数?」凌沖断然道:「大不了我恢復正道法力,以太玄剑术对付他!」玄剑灵光真界中,玄武剑光一道就有金丹级数,还真不畏封寒。 晦明道:「蠢材!正道修为在此处大受压制,尤其阴龙天子气放出,你一身剑术发挥不出五成,怕是要给人家当了试剑之用。你身上不是还有吞星符与阴阳之气么?这两种皆不受阴气克制,足可运用自如!」 凌沖脑中灵光闪现,阴阳之气贯通两仪,威力至大,只是运用还不怎么纯熟。吞星符以龙鲸一族玄鲸吞海功法门祭炼而成,融汇云文天篆之法,但受周天星力牵引,反而超脱玄魔界限。周天星力并无正邪之分,亦可在此动用。晦明一句话提醒了他,暗将吞星符祭起,至于阴阳之气则留之备用。 恶尸道人连哄带吓,将十三具帝尸弄得服服帖帖,也自满意,正要穿破虚空,忽有一道黑影长生而起,将手一扬,一道极细剑光直扑手中葫芦!封寒蓦地大喝:「甚么人!」反应迅捷,一手指处,十三盏铜灯蓦地光火大亮,十三道灯火凝为十三道剑气,横过虚空,攒刺而去! 金丹修士,一身修为与神魂相融,再加修炼罡气、煞气,浑然如一,生命层次已然发生改变,算不得凡人之身,已是半仙之体,因此号为真人。凝煞、炼罡修炼之真气,尽数转化为丹气,刚柔随心,大小如意,金丹一出,丹气镇压,能扭曲虚空,将周遭不同于自家丹气的真气尽数排除出去形成一道界域。这道界域之中,唯有金丹修士自家丹气方能运转自如,其他人等修为、真气皆受压制,因此唤作金丹界域。 第486页 凌沖先前与萧厉斗剑,星宿魔宗道法特异,迈入金丹级数是要修成一团星光种子,反而无有金丹界域之说。但星光种子中本就蕴含星力气息,亦可算作一种金丹界域。 封寒痴迷剑术,精修黑眚阴煞剑诀,凝练灯火为剑,锋锐绝世,显露出一手上乘剑术。凌沖将身一摇,晦明童子化为一团幽影飞出,自家却将吞星符放出,化为一团幽光,与十三道天尸剑气狠狠拼斗一记! 恶尸道人一眼瞧破极细剑光不过胎动境界,只是气机诡异,也不放在心上,伸手一指,一团尸气飞出,将剑光挡住。他的天尸真气歹毒非常,其中蕴含丝丝万年殭尸之气,中人必死,又能污秽一切道术法力,比天欲教所传天葵销魂气更加歹毒厉害。 但那道太阴魅剑是凌沖以一缕忿怒魔念练成,无形无相,斩杀神魂,沾染元神,不受天尸真气克制,剑光一圈,绕过天尸真气,剑影闪处,直指恶尸道人六阳魁首!晦明童子也自杀到,显化元身,一枚小小符箓,内有无穷符线勾连往復,真气吞吐之间,两道黑白生死气向恶尸道人急卷而下!晦明童子的本体生死符,本意便是为了贯通阴阳生死,得大自在、大造化,无论阴气、阳气,皆是其上佳养料,入了帝陵之后,依旧生龙活虎。 恶尸道人冷哼一声,虽是元婴化身来此,亦有法器随身,袖中飞起一面长幡,幡面上死气招摇,蓦地飞起一只大手,形容枯藁,全由死气组成,五指箕张,往黑白生死气上抓去。至于太阴魅剑剑光,他双目中两道神光飞起,定住太阴剑光,不令近前分毫。 恶尸道人与封寒出身天尸教,也不知身经多少大战,对敌经验丰富已极,合纵连横之间,各以最佳招数施展,凌沖兵分两路,居然也未占到便宜。封寒十指抹挑之间,十三道灯火剑光漫空游走,剑影不定,围着凌沖周身一场好杀。凌沖只将吞星符化为一团栲栳大小黑光,内有无穷吸力,护住周身,但有剑光杀来,便是一吞,吞星涡流之力发出,封寒全幅心思除却运剑,还要防备被吞星符收去剑光。 斗到分际,封寒一拍顶门,又有一道森寒剑光飞出,十三道铜灯灯火剑光不过是试手之作,也未想能拦住凌沖。这道剑光才是封寒数年心血祭炼的本命飞剑,以阴寒之物铸就,又以万年尸气淬剑,剑光森寒之间,蕴含无量尸毒,中者无救,此是天尸教炼剑秘法,天尸教主只传了封寒一个,连恶尸道人都不知晓。 这柄天尸剑一出,一道灰涩剑光嘶嘶有声,剑影穿梭,一闪之间,往凌沖颈上绕来,居然亦是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凌沖咦了一声,吞星涡流上沖,敌住天尸剑,余下十三道灯火剑光趁机杀来,他冷哼一声,掌心现出一团阴阳之气,黑白互逐,略一展动,已将十三道灯火剑光尽数吞噬。 阴阳之气中有他一缕念头,算是勉强祭炼,其威力还远在吞星符之上。十三道剑光落入其中,阴阳之气大磨一般磨得几下,便即无踪。封寒大吃一惊,对手只出了两道神通,便破解自家连潮攻势,连十三道剑光都收不回来,偏生所用道法各个神秘,瞧不出来路,「我自修成金丹,有机缘连剑气雷音之法一併练成,难道还奈何不得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将身一摇,八道灰白真气飞出,如蜘蛛吐丝,结成一网,兜头罩下,正是黑眚阴煞真气,採集地底阴煞与万年殭尸之气合练而成,阴寒奇毒无比,配合天尸剑光的剑气雷音之术,九道真气剑光围着凌沖厮杀不停。天尸剑光一动便是阴雷滚滚之声袭来,黑眚阴煞真气又自无孔不入,凌沖以噬魂道法对敌,终究是弱了一层,渐感不支。 第三百九十章 晦明出手 九曜诛邪符! 封寒心思通透,瞧出凌沖真气力有不逮,不过是个胎动境界的小子,仗着有几件诡异法器,居然潜来帝陵,险些被他坏了大事,喝道:「你是谁家弟子,学了些皮毛功夫,就敢招惹我天尸教?识相的,快些束手就擒,不然我剑光一起,要你性命,那就悔之无及了!」 凌沖默然不答,只顾闷头苦斗,如今才知剑气雷音的缠人之处,八道剑气、一道剑光,在封寒运使之下,将他围了个风雨不透,剑气霍霍,来去自如,吞星符虽能牵引转化剑意,到底比不得剑气变化精纯,往往还未来得及吞噬天尸真气,剑光已然偏转无踪,又自其他意想不到地方杀来。 凌沖略有些狼狈,幸好阴阳之气吞了十三道铜灯尸气剑光,同化为阴阳之气,缓出手来,将阴阳之气与吞星符合为一处,互为表里,威力登时大了三倍有余,有阴阳之气之助,吞星符吸力大大增强,以封寒御剑的手段,几次也险些被吞星符将黑眚剑气吞噬。 恶尸道人元婴化身以目中神光定住太阴魅剑,跟着双手一搓,发出一道奇寒神光,中人慾僵,正是天尸教无上神通化尸神光。这门神通非得将黑眚阴煞真气修炼到极致,不能下手修习。以黑眚阴煞真气混以万年尸气,再加万载玄冰气息同修,方能修成。一旦为化尸神光所伤,元神冻结,庐舍走火坐僵,形如殭尸,每日子午流注,寒毒尸气攻心,惨不可言,功力深厚者,越是抵抗,其害愈烈,其毒愈甚,但事已至此,明知越是抵抗越要受罪,也唯有饮鸩止渴,沉沦下去。修道界中多有中了化尸神光的修士,忍受不住寒毒、尸毒侵掠之苦,自绝转世的天尸教赫赫凶名,除却炼尸之法,这门神通亦出力不少。 第487页 晦明童子乃是法宝之身,天尸教在万年之前亦有流传,只是不似如今这般庞大,对化尸神光神通亦所深知,见神光照来,张口喷出一道灵光,翩跹矫矢,乃是太真祈禳甘露神符所化,这道灵符属祈禳部所属,当年凌沖便是以此符将晦明童子炼化,太清门别的神符皆是修到一定境界,自然化为更上一等灵符,唯有甘露神符不同,纯阳境老祖与胎动境菜鸟修炼的符线、符窍皆是一般无二,区别只在功力高深与否而已。 甘露神符一出,灵光一转,化为道道甘露,迎上化尸神光,嗤嗤连声,玄魔两道符光神光碰撞,双双泯于无形。甘露神符所化甘露能洗涤一切污秽,自也是化尸神光这等魔道污秽神通之克星。 恶尸道人咦了一声,叫道:「符术?你是正一道弟子!」晦明童子大怒,喝道:「你才是正一道的!你们全家都是正一道的!」小手一搓,无量剑气飞出,铮铮有声,正是斩妖符剑!恶尸道人叫道:「符剑双修,还说不是正一道的!」心念一动,魔幡上又自飞起三道乌光,却是三柄三股飞叉,上有魔火熊熊,将斩妖符剑剑光敌住。 那面魔幡是他苦修法器悬命幡,以天尸教秘法练成,自成空间,可容纳豢养的殭尸,见晦明童子手段极多,又是出身正一道,对本门炼尸之法知晓甚多,必有克制之法,唯有倾尽全力。幡中又自连声嘶吼,走下七尊殭尸,周身金光闪闪,乃是尸门中金尸之身,堪比玄门金丹真人。七尊金尸齐齐怒吼,张口喷出七道尸气,又有七枚丹丸载沉载浮,却是金尸内丹,一发向晦明童子击去! 晦明童子心头大骂:「凌沖这小子便是爱生事端!好好的非要招惹两个贼厮鸟,待他们走后,将十三具棺椁破坏不就成了?阴龙天子气也非是头一回被天尸教到手,这次就袖手旁观又能怎样!还得本大爷还要给他做苦力!」心头转念,手底下丝毫不慢,生死符贯穿生死,斗法亦是一等一的犀利,他沉睡灵江遗府多年,还真有些技痒,难得恶尸道人只是元婴修为,正与他法力境界齐平,正是绝佳的陪练对手。 小生死符可非是凌沖那个半吊子,对太清符术一知半解,放着天下第一等符修传承不要,偏要一门心思修炼甚么剑术,晦明童子胸有万般法门,乃是一等一的符修大高手,可说有他在,太清门传承便永不会灭绝! 晦明童子小手一翻,凌空书画,便是一道灵符飞出,星光点点,居然又是一道吞星符。当初凌沖学到了玄鲸吞海功根本符箓,自家修习,还是晦明童子按动手脚,将之化为专吸星力的吞星符,这枚符箓根源乃是开天闢地之时,第一头太古巨鲸,遨游干坤,吞吸星球,奥妙无穷。小童子学到手中,自然将之化入了太清传承体系,信手拈来,虽是临时发挥,威力也不容小觑。 吞星符一出,又自化为一道虚空涡流,一气将七尊金尸金丹、尸气吞没,跟着一声闷响,虚空崩塌,又自化为虚无。内中金丹、尸气自然泯灭,却是自太清遗府虚空锁链崩塌学得之技巧,任你修为通天,也扛不住虚空湮没之力。金丹尸气一去,七尊金尸立时气息委顿,溃不成军。 恶尸道人耗费无穷心血,才练成七尊金尸,被小生死符一个照面打得道行落丧,心头如欲滴血,七尊金尸合力,连元婴真君都能斗上一斗,却吃那小子不知甚么诡异手段,引动虚空湮灭,恶尸道人心头怒极,却有忌惮非常。魔幡再摇,七尊金尸收起,其上一只死气凝结的枯藁大手正与黑白生死气斗得不亦乐乎,恶尸道人将心一狠,又自分化一只枯藁大手,往生死符抓来。 晦明童子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献丑?」双手一合,又有一道符箓生就,却是一道九曜诛邪符,九曜者,乃金、木、水、火、土及羲和(太阳)、望舒(太阴)、计都和罗睺九位星君统称,星宿之力,无穷无尽,玄门之中自然亦有修炼星力之传承。这道九曜诛邪符便是太清门中星宿道法之尊,一符之中融汇九曜星力,诛邪伏魔,无坚不摧!此符一出,化为九道刺目光团,似是九曜降临,至刚正阳,帝陵之下本是阴气肆虐,地煞纵横,九曜神符一出,立时拨云见日,满是阳和气息。 第三百九十一章 帝尸甦醒 太祖算计 恶尸道人被九曜星光一照,大叫一声,不由得双目紧闭。幸好他是元婴出游,若是本体在此,被星光一照,立刻将双目灼瞎。九曜星光合一,轻轻一刷,两只枯藁大手立时消散无踪,九曜星光又一擎动,魔幡齐杆断去!灵符显威,接连两次,自然消散。恶尸道人心疼的大叫一声,忙将两桿断幡收起,本命法器被毁,苦心祭炼的金尸亦派不上用场,恶尸道人纵横天下数百年,除却各个正道掌教至尊,从未见过如此难斗之人,一时之间,他心头竟然生出难以匹敌之感,只想转身便逃。 其实并非恶尸道人法力不济,神通不高,而是初始时便将晦明童子划为正一道门下,非但未瞧出其是法宝灵识显化,更落入窠臼,以平常对付正一道高手的手段对付小生死符。太清门符术别开蹊径,与正一道又是一番妙用,以克制正一道的法门去斗,自然不成。太清门沉寂已有万年,恶尸道人也不过数百寿数,哪能想到这白白胖胖的小子竟是上古符宗遗脉?自然处处吃瘪,败的惨不可言。 可怜恶尸道人误算连连,法器、金尸接连被伤,唯有靠着化尸神光苦苦支撑。却不知晦明童子也暗自叫苦,帝陵深处地下,被阴煞之气布满,一应太清符术皆要以天罡真气施展方可,这还是生死符功能特意,凝练两仪,才能在此地施展太清神通,威力丝毫无损。但方才几下,已耗费了他体内六七成天罡真气,再要压服恶尸道人,势必出尽全力,天罡之气一旦告罄,便要露了老底。 第488页 谁知恶尸道人被晦明童子智计百出的符术神通唬住,自家手段尽出,也奈何对方不得,生了戒惧之心,见晦明童子双手结印,又要放出一道符箓,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居然不战而逃!恶尸道人以元婴出游,身形介乎有无之间,这一奔逃却非向上而去,而是斥开土石,一路向下! 晦明童子大出意料,恶尸道人逃走正合他意,大唿小叫,正要追摄而去,凌沖叫道:「先别管他!杀了封寒,再追不迟!」晦明童子满面不情愿,却还是回身向封寒杀来。 封寒吓得亡魂皆冒,以恶尸道人的神通都奈何不得这个小胖子,自家全力施展剑术,连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都施展开来,却被凌沖用一道奇怪之极的涡流尽数挡住,还能无视黑眚阴煞真气阴毒之处,反吞他剑气,凭着一道怪异符箓,就算道行不高,一时之间也拿他不下。若是那小胖子加入战团,一时三刻,自家哪还有性命在? 封寒决断更是果决,虚晃一剑,破壁而走。当年修建帝陵,耗费极大,虽有正一道高手布置炼尸大阵,终归非是修道宗门全力出手,只在帝棺所在石室布下许多阵法,但千年以将,大多失了灵性,被封寒飞剑一切,如豆腐般石屑倾落,眨眼凿出一个大洞,封寒正要穿出,忽然心头髮毛,一股剧烈到了极处的危机感生出,未及转身去瞧,就觉一股巨力握住自身,连反抗也不可得,被投入一处漆黑洞口,身上传来剧痛之感,接着便甚么也不知了。 不知何时,一道巨大身影显现于棺椁石室之中,三头四臂,魔气升腾,正是普渡神僧所赠的旱魃分身。这具分身被佛法炼化,非但原先四臂中所捏法器不见踪影,一身道行也自玄阴境界跌落至待诏之境,且真魂全无,无法催动。幸好天欲教主雪中送炭,一道玄阴法力遥袭楞伽寺,被普渡借三月之手,施展心剑,斩落一缕,凝练三枚法珠,赠与凌沖。 此物乃是天尸教长老薛蟒之宝,方才当着恶尸道人不敢施展,并无把握将其击杀,一旦传扬出去,薛蟒必要倾尽全力夺回,但恶尸道人被晦明童子吓破了胆,不战而逃,凌沖当机立断,一枚法珠投去,放出这尊尸神,果然无往不利,一抓之下,连金丹境界的封寒都毫无抵抗之力,被这尊魔神攥在掌中。凌沖本意是擒住封寒,逼问黑眚阴煞剑诀的法门,眼下他修炼噬魂神通,魔道功法皆可修炼,债多不愁,索性瞧瞧黑眚阴煞剑诀到底有甚么奥妙。 谁知旱魃分身虽无神魂主持,毕竟曾为玄阴级数大妖魔,本能还在,见封寒一身黑眚尸气修为,正是同宗同源,大补之物,不等凌沖命令,竟然一口活吞!可怜封寒,天生的剑道奇才,为学上乘剑术,不惜判出神木岛,投身天尸教,到头来刚修炼成金丹,却惨死于天尸教祭炼的旱魃手中,此中因果着实难以论述。 凌沖见旱魃张口大嚼,嘴角流血,当成了无上的美味,嘆息一声,也阻止不得。天欲教主功力深厚,一枚法珠之力,足可催动旱魃分身全力出手三次,擒捉封寒不过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待得将封寒吞入腹中,旱魃身上有丝丝微光亮起,一位金丹修士到底不无小补,本能的以封寒一身血肉真气,修补被佛光破坏的身躯。 凌沖更不怠慢,将手一指,阴神怀抱噬魂幡走出,一步跨入旱魃紫府,接掌了这一具威力至大的分身,四臂摇动,各捏拳印,一拳之下,四具棺椁应手而碎,连带其中帝尸也成了一团血肉,黑血遍流,旱魃分身低吼一声,抓起残尸便嚼。十三具帝尸经阴气千年滋养,最差的也化为金尸,只是当年布阵的正一道高人留了一手,在棺椁之外,另设一层禁制,帝尸即便成了气候,受禁制所克,也不能随意出游,免得危害世间。 旱魃分身乃是待诏级数,肉身挤压虚空,莫说金尸,就算元婴级数,在他面前也只是小孩子家家,一拳击去,管他甚么禁制棺椁,统统粉碎!正在虚弱之时,生吞封寒更是激起其内在凶煞之性,连凌沖也阻拦不得。旱魃分身吃了四具帝尸金尸,还不知足,啪啪啪啪!又是四下连响,四具棺椁击碎,内里帝尸也反抗都不能,又成了其口中美食。 本是十三具帝尸,被旱魃一口气吞掉八具,余下五具帝尸登时暴乱,棺椁上铜灯灯火大盛,阴惨惨碧油油,代表棺中帝尸气息膨胀到了极处,砰砰砰砰砰!五声巨响过后,帝棺棺椁被一股大力掀开,内中黑气、尸气乱窜,五道身影怒吼声中,急扑而出,五只大手携带无尽死气,向旱魃分身要害抓来! 旱魃分身高有三丈,头颅正顶在石室穹顶,五具帝尸不过身高丈许,在其面前犹如孩童一般,凌沖早跃到旱魃肩头,双目一扫,已看清五具帝尸模样,最高大的一具乃是一位老者,头戴平天冠,身披九龙袍,腰悬帝剑,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身上气息亦最是深远,正是大明开国太祖皇帝。 晦明童子在他肩头端坐,叫道:「你是要将大明帝尸一网打尽么!」凌沖点头,虽随张守正学心学学问,却非学那腐儒之气,讲求的是君为轻,社稷次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道。这些帝尸已然尸变,神魂新生,并非当年的大明帝王,就算灵智尚在,如今身化殭尸,定要除去!不假思索,耗费一枚法珠,便是为了斩杀封寒,将十三帝尸一併抹去,免除后患。 阴神在旱魃紫府中,念头一动,丹田中一团焚天破狱魔火依旧缩成一团,毫无復甦迹象,其上却有一枚乌珠旋转不休,每一转动,便自小上一圈。正是天欲教主法力凝练的法珠,待到此珠用尽,旱魃分身自然陷入寂静。但现下有法力支持,却是生勐之极。 第489页 太祖皇帝所化殭尸竟已有元婴之境,其余五位帝尸却是一色金尸,凌沖见了恍然大悟:「这些帝尸好不狡猾,太祖帝尸修成元婴,已可脱体远游,此处的禁尸阵法早已无用,却还装作被其克制,想必方才恶尸道人採取阴龙天子气,那般不甘模样亦是伪装出来,幸好我有旱魃在手,今日就将帝尸杀尽,管你甚么算计,一概无用,也算为世间除一大害!」 五具帝尸之中,太祖皇帝修为最高,修成婴儿,灵智大开,虽非当年叱咤风云,开疆拓土的大明始皇帝,但兇狠狡诈犹有过之,一只生满绿毛的大手抓下,掌影变化无方,居然是一套极深奥的掌法,其余四具帝尸各自喷出尸气,正是阴龙天子之气,一般修士来此,无论玄魔,遇上此气,皆受克制,法力道行大大退步,一身神通十成发挥不出五成,但旱魃毕竟为待诏境界,道行差距太大,被阴龙天子气喷在面上,只微微一晃,行若无事。 五只巨手抓在他周身要害之处,太祖皇帝喝道:「将他分尸!」四具帝尸乃是其后人血脉,畏惧之心早已深入骨髓,即便灵智另生,也自听命于他,五尸齐齐法力,或扭或拉,或撕或抓,种种精妙手段使出,要将旱魃生生分尸捏碎。 第三百九十二章 魔火魔威! 旱魃分身一声冷笑,声震虚空,石室壁上石屑簌簌而落,任由五具帝尸狠命发力,丝毫不动。阴龙天子气对相同道行或是修为浅薄之辈,可谓无往不利,但遇上道行远高之辈,却力有不逮。太祖皇帝乃是帝王枭雄,胸有山川之险,化为殭尸亦是诡诈之极,趁旱魃冷笑,腰间帝剑化为一丝幽光,直刺旱魃左目! 剑光掠过,方有闷雷之声传出,居然又是一位修成剑气雷音的高手!凌沖哭笑不得,剑气雷音之道乃是剑术中极上乘剑法,便在太玄峰上,也无几人修成,今日来至帝陵,居然接连瞧见两人练就此道,其中一位竟然还是一具殭尸!太祖帝尸能修成剑气雷音,想来生前一身剑术亦是非同小可,起码对剑道之领悟,绝不弱于剑修门户的弟子。 这等帝王之辈,心思幽沉,即便死后,也希冀长生,潜藏千年,不声不响修成了婴儿,再过数百年,只怕真要成了气候,若借道家四九重劫之际出世,正教长老高手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管,怕是真有机缘修成玄阴,得长生道果。「但今日你遇见了我凌沖,便是上天假我之手,将你除去,免得再生祸害!」 玄阴法珠催动旱魃,尚有余地,凌沖也就无所顾忌,阴神操控旱魃分身,每一个念头深入旱魃身躯之中,深深相融,这幅躯体不愧为魔道至高妖魔之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经脉,尽皆尽善尽美,甚至在血肉深处,有无数符箓运转,层层叠叠,化为符阵,加持肉身。「看来旱魃这等魔门最上乘妖魔之身,走的亦是符箓之道,诸般道法殊途同归,剑术中亦有符剑之说,我倒是不可囿于剑道,对其它修炼之法充耳不闻。」 凌沖暗暗感嘆,现下非是探究这具旱魃分身之时,阴神念头一动,以玄阴法珠为源,旱魃立时动手,左手一捞,似慢实快,已将太祖飞剑捉在手中,任其如何通灵变化,始终脱不出五指笼盖。这柄飞剑本体长有四尺,乃是太祖皇帝生前佩剑,收天下五金精粹铸造,本质极佳,堪比剑修门户赐予弟子的宝剑,太祖皇帝驾崩后随葬入帝陵,受千年地气滋养与太祖日夕祭炼,已炼的身剑相合,又用尸毒炼剑,乃是宇内旁门奇毒飞剑之一,等闲修士粘上一点剑光,便要消魂蚀骨,比化尸神光死的还要痛快。 旱魃本身便是殭尸鼻祖,一身尸气尸毒远在太祖皇帝之上,自是不畏那柄飞剑,阴沉剑光在掌中无论如何跳跃,总也逃不出去,剑刃轮转,将旱魃五指切割的火花四溅,却又丝毫无损。凌沖本身便是练剑的大行家,碍于阴神之力,无法催动剑术,眼光仍在,一眼便知此剑弱点何处,旱魃阴沉一笑,五指一翻,食中二指在剑身接连弹动数下,那飞剑哀鸣一声,乌毒剑光收敛,现出长剑本体,直接被打回了原形。 太祖皇帝与此剑心神相连,飞剑受挫,本体绝不好受,一声低低嘶吼,七窍中流出黑血,腥臭无比。旱魃分身轻描淡写两指,却令其受伤匪浅。凌沖无心恋战,速战速决,虽眼馋这柄飞剑,还是做出抉择,旱魃大手一伸,五指双掌一搓,生生将飞剑揉成了一团乱麻。 遭此重创,太祖皇帝长长一声惨叫,那般高强修为,居然发出悲鸣之声,凌沖阴神绝无慈悲之意,操控旱魃分身大手一抓,趁其分神剧痛的当口,一把将之攥在手中!有了封寒前车之鑑,太祖皇帝心知不妙,口中发出一连串急促音节,却是命令自家后人快些来救。 其余四具金尸见老祖被擒,天性血脉中对太祖皇帝的敬畏之意压过了旱魃上位妖魔的威慑气息,怒吼声声,齐齐张口喷出四枚乌熘熘的内丹,尸气横溢,流光缩影,往旱魃身上撞来!凌沖阴神不惊反喜,旱魃乃是殭尸之祖,天性便压过帝尸一大筹,帝尸一干手段,对其而言,皆不足为道,反受克制。四枚内丹飞出,太祖皇帝大急,就见旱魃大手一捞,四枚内丹皆入掌中,丢进口中囫囵吞下,爽滑无比。 旱魃先后吞噬了封寒、八具金尸级别帝尸,再加四枚金尸内丹,混作一处,堪比一位元婴级数修士毕生法力,凌沖阴神眉目冷酷,念头操控旱魃分身,如臂使指,滚滚法力化为洪流,直下丹田,一举沖入那团焚天破狱魔火之中!这一团魔火才是旱魃道果精粹所在,受佛法祭炼,不得以收缩成一团,还是普渡神僧心知凌沖必有大用,才未将之炼化。但已失其活性,僵直不动。这一股元婴级数法力沖入,如火星入油锅,登时引动燎原大火! 第490页 焚天破狱魔火为魔道顶尖后天真火,乃是殭尸一族所独有,以尸气、戾气为料,焚魂燃魄,歹毒之极,号称焚天破狱,粘身身燃、粘魂魂烧,不论修为多高,一旦沾染,除去极难,非将人形神燃尽,不得休止。一团法力轰入焚天魔火之中,登时激起条条火龙飞腾,但这团魔火本质太厚,非是区区元婴法力所能催动,仅有一小团火焰飞起,阴神心念一动,这团火焰飞出旱魃丹田,凌空化为一朵妙法黑莲,有九层莲叶,尚未舒展,瞧不见内中莲台。 黑莲魔火一出,太祖皇帝心头闪过惊悸之意,哪里还不知大难临头?眼见黑莲魔火向他头顶落来,顶门开裂,一尊元婴化身破脑而出,约莫十五六岁身量,亦是帝王装束,满脸凶厉之气,两手一搓,无量尸气元气化为一朵亩许大小乌云,盖顶而升,同时元婴化身嘶嘶乱叫,抽身急退,却是舍了这具殭尸躯壳,意图金蝉脱壳而逃。 说时迟那时快,黑莲魔火落入尸气乌云之中,蓦地舒展开来,九层莲瓣层层开启,内中一朵火苗幽然燃烧,乌云被火苗一燎,登时化为熊熊魔火,噼啪乱响,连一刻也未抵挡得住。不过一息之间,魔火已将乌云烧透,其势不绝,正落在太祖皇帝尸身顶门,魔火火苗摇曳几下,太祖皇帝尸身蓦地自内而外泛出丝丝火光,黑漆漆的十分怕人。数息之后,火光渐盛,七窍中都透了出来,可怜太祖皇帝千年苦功,修炼天尸大道,好容易将一具肉身修成婴儿,玄功变化,吃焚天魔火一烧,那般如钢似金的躯体如蜡油般熊熊燃起,再也不可休止,一时三刻化为一缕轻烟消散。 第三百九十三章 帝尸尽殁! 这一番变化在场四具金尸固然瞧得呆了,吓得周身瑟瑟发抖,连始作俑者凌沖也自有些不敢相信,万未料到只有一缕焚天破狱魔火竟然凶威如斯,紧接着念头一转,焚天魔火将太祖皇帝尸身化去,一朵黑莲本有鸡卵大小,吸收了太祖皇帝一身修为,化为手掌大小,火焰分化为五道黑丝,直扑四具金尸,另有一道如线如丝,穿破虚空,正绕在飞速急退的太祖皇帝婴儿之上! 四具金尸受太祖皇帝操控数百年,服从之意根植骨髓,但魔火袭来,眼见方才太祖的惨状,恐惧之意压过一切,齐发叫喊,转身奔逃。无奈魔火化为细丝,在旱魃待诏境界法力催动之下,来去如电,闪得一闪,将四具金尸套牢,往回很拽。金尸平日皆是吸人精血元气,难得今日遇上克星,自知死期不远,一个个发出撕心裂肺之惨叫。 旱魃毫无怜悯之意,大手连抓,四具金尸接连爆成团团血雾,连神魂精血一口吸入,又吞纳了四具金尸,丹田中焚天破狱魔火又有一朵火花飞出,飙轮电转之间,与先前一朵火花汇做一处。太祖皇帝元婴见机得早,捨弃一身元气挡了一挡,婴儿变化之间便要穿破石室,只消脱离旱魃法力笼罩,便是龙归大海,逍遥自在。 但元婴撞入石壁的一刻,壁上忽有金光升腾,化为道道字符,却是道家符文云书,金符连成一片,结为一道光网,兜头将太祖皇帝元婴困在其中,太祖大骇,元婴发出一声尖啸,充满惊惶之意,双手一搓,无数阴雷飞出,俱是尸气组成,往那一片金符金光轰去。 金符金光显是不知何人布置在此,年头久远,法力流逝,已不復当年神妙,但千年以将,却还有几道符文残留法力,发出无量金光,与阴雷碰撞,便是震天价闷响过去。金符到底时光久远,被阴雷一轰,登时解体,失了妙用。但就这般缓得一缓,旱魃已将四具金尸吞噬,腾出手来,两朵焚天魔焰所化黑莲凝练成两道绳索,蚕丝一般,电射而来,将太祖皇帝元婴捆成了粽子,狠命一拖,太祖皇帝不由自主,被一股邪力拖向旱魃! 眼见旱魃张开一张大嘴,獠牙外露,内中隐约可见熊熊魔火焚烧,饶是太祖皇帝戎马一生,双手沾满血腥,自家死到临头,却依旧恐惧非常,尖声大叫:「贼道误朕!」方才拦阻他的金光来歷,他心头一清二楚。原来当年其驾崩之前,有感寿数无多,特意多方打探,寻到了一位正一道弟子,以其俗世九族性命为要挟,迫使其以正一道秘传炼尸之法,在帝陵之中布置炼尸法阵。 因此帝陵中法阵符阵,皆由正一道秘传布置。那位弟子已是金丹修为,得了正一道真传,但一己之力毕竟有限,难能保得九族周全,秘密回山请教当时正一道掌教真人。却得知此是其命中魔劫,非过不可,绝无解脱,不得已答允太祖,就在帝陵中一呆三年,借地气龙脉,布下一座炼尸大阵。太祖皇帝临死之前,留有遗诏,凡大明皇帝,驾崩之后,必当合葬一处。为的便是使子孙亦能借炼尸大阵之力,修成殭尸。 那位正一道弟子布下炼尸大阵之后,自知身犯教规,将本门秘传泄露于世,便即自绝而死。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尸身葬入帝陵,果然千年火候,成就殭尸。却不知那位弟子临死之前,在石壁之上留下禁制符文,为的便是关键之时,绝杀一击,果然阻得太祖元婴一瞬,一线之隔,便是生死天堑。千年之前,太祖皇帝威逼利诱,得其正一炼尸之道,逼得那弟子自绝以谢世门,千年之后,太祖皇帝元婴却又因那弟子所留后手,被旱魃所侵,死在顷刻,正是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凌沖自然不知其中来龙去脉,就算知晓,也只能更添杀意,太祖皇帝发出阵阵悲鸣,其声惨烈,凌沖充耳不闻,旱魃将手一挥,两朵魔火黑莲显化,一朵贴在其顶门,一朵附于其丹田。魔焰滚滚滔天,灼烧之下,太祖皇帝剧痛难忍,口中发出恶毒诅咒,悽厉非常。数息之后,便告趁机,元婴也自化为了虚无。可怜大明开国皇帝,文治武功,打下无量江山,本欲死后得长生之果,却被凌冲杀上门来,一举断了根去,连带十二位后人殭尸一窝端了,实是可嘆。 第491页 自此大明皇室尸身再无遗漏,皆被旱魃或烧、或吞,惨死殆尽。凡是焚天魔火焚尽,一身元气神魂尽数成了魔火养料,更添魔火魔威,可谓为虎作伥。旱魃分身接连吞噬十三具帝尸法力,其中一具还是元婴修为,虽是待诏之境,倒也不无小补。凌沖阴神心念一动,将全部法力灌输至两朵魔焰黑莲之中,两朵黑莲猝然合一,化为一朵三尺高下,九层莲瓣次第绽放,内中花蕊缤纷,热量无有一丝外泄的黑莲,就在旱魃面前徐徐转动。 黑莲静谧,魔火魔威内敛,遍体通透,望去竟似黑色水晶雕琢一般,瑰丽到了极处。但方才五具金尸加上一具元婴殭尸,尽数死在这朵黑莲之下,便知此宝当是如何兇残了。有了一大股法力注入,这朵黑莲算是彻底觉醒,也算凌沖一个新的杀手锏,只是他对焚天破狱魔火乃是旱魃之身不太精熟,瞧了一眼,旱魃分身鼻头抽动几下,蓦地伸手一指,黑莲悄然绽放,往一处石壁上烧去! 焚天破狱魔火,连地狱都能烧穿,何况区区土石,黑莲到处,石壁悄然化为虚无,现出一座长长甬道。旱魃分身六识敏锐之极,将太祖皇帝一干殭尸斩杀,不留后患,便要去收拾逃走的恶尸道人。先后杀死封寒、炼化十三尊帝尸,耗费了半炷香的功夫,以恶尸道人法力,想来早已逃得远了。但旱魃乃是待诏境界,法力通天,自有办法上天入地,将恶尸道人揪了出来。 以鼻识嗅出恶尸道人气味,以魔焰黑莲开道,旱魃将三丈高下法身一缩,化为栲栳大小一团黑光,追摄而去,阳神主持肉身轻轻一跃,也自跃入黑光之中。临行之前,屈指一弹,一朵小小火星飞出,正中棺椁残骸,轰的一声,魔焰发动,将整座石室烧的岩浆滚滚,一切帝尸存在的痕迹悉数抹去。自此之后,帝陵之中再无帝尸! 石室被焚毁的同时,京师之中秦钧蓦地抬起头来,若有所感,望向帝陵方向,似乎有甚么压在心头之物被一下挪去,心间一片清亮,连法力运转也自加快了许多。「掌教恩师曾言我宿孽深重,非得将宿世恩怨了解,不得进窥金丹之境。我求了门中长老推算,说是这一段恩怨早在千年之前结下,正在大明京师左近,还说不必我出手,自有高人为我化解这一段因果。如今看来,当是有人助我将恩怨了断了!如此道心澄澈,便有望冲击金丹境界!只是助我之人究竟是谁,总要当面好生道谢一番才是!」 不提秦钧胡思乱想,旱魃乌光飞掠如电,一路向下而去。魔焰灼烧土石,两旁浓烟滚滚,全然不顾。恶尸道人元婴远遁,居然非是向上穿出帝陵,而是直直向下。凌冲心头狐疑,但既下决心斩杀恶尸道人,便义无反顾。 晦明童子在紫府之中,洋洋自得,笑道;「小子,方才我以太清符术,杀得恶尸道人鸡飞狗跳,毫无招架之功,你该知道我太清符箓之术,多么玄妙了罢!」凌沖阳神笑道:「晦明你倒是手段无穷,但我只用旱魃一道魔焰神通,便将帝尸生生烧死,省力非常,若是恶尸道人遇上了我,一招之内,便令其灰灰了去。」晦明童子瞪眼道:「你这厮好没道理,旱魃乃是待诏境界,我自然比不了,待本大爷恢復真仙级数法力,哼哼!」二人一路斗嘴下行,不觉之间已入地下数万丈之远,魔焰焚烧土石不觉,凌沖阳神狐疑道:「不对,恶尸道人法力不可能支持这么久,我有旱魃分身还差不多。」 第三百九十四章 身入冥土 晦明童子闭目片刻,启目道:「那厮半途用了符箓之术,破开空间,已不在此方世界了。」凌沖精神一振,说道:「晦明你瞧瞧他究竟逃往何处?」晦明童子面色古怪,说道:「九幽冥土!」 九幽冥土,勾连生死,乃是死者魂魄所依之处,自古以来,传说纷纭,内中蕴含无量九幽阴气,是魔道修士喜爱之地,素来为正道各派所厌弃。但参悟大道,初衷便是延生避死,势必绕不开一个死字,正道中人也多有探查九幽之地之举。传闻之中,能与星宿魔宗抗手的九幽黄泉门总坛就在九幽冥界,门中弟子有冥土这等天生修炼圣地,不假外求,因此轻易不出冥土,也就声名不显,但九幽黄泉门势力之雄厚,绝不亚于星宿魔宗。 凌沖沉吟半晌,说道:「你可有法子破开冥土壁垒?」晦明童子惊道:「我本体乃是一道生死符,为太清符法集大成之作,自有办法直入冥土,但即便当年尹济为了参悟生死符意,也未敢深入九幽,只在阴界边界之处盘桓数十载,恶尸道人想来是天尸教主赐下灵符,才敢破开虚空,借冥土之地回归天尸教,你若是贸然轻入,只怕陷身其中,永不得出!」 恶尸道人临行时,天尸教主确曾赐下一枚灵符,能直入冥土,绕道回归总坛。他被旱魃分身强横法力着实吓得傻了,生怕被其追来,不惜耗费功力,施展灵符,逃入冥土。天尸教法门亦有借用冥土之气修炼之法,丝毫无惧其中阴气侵蚀。 凌沖思索片刻,断然道:「去冥土!《噬魂真解》中记载有诸般法门,需借用阴魂炼法,之前在阳界不得抽取阴魂生魂,冥土之中阴魂正多,正合炼法之用。再者冥土之地,既然来了,不去瞧上一眼,岂不可惜?」晦明童子气道:「罢了!就随你走一遭,只是若当真失陷其中,可莫怪我言之不预!」小生死符也自跃跃欲试,冥土之神秘莫测他早欲领教。当年尹济祖师便是深居冥土数十载,与太清符法相合,才创出生死符意,借生死之道,演化先天阴阳造化之机。诚如凌沖所言,身在此地而不入冥土,岂非入宝山而空回? 第492页 晦明童子显化身形,两只小手狠狠一撕,就见虚空如水分开,现出内中一片光亮世界,叫道:「快走!我支持不了多久!」凌沖忙即催动旱魃分身,钻入清光之中。晦明童子待他去后,也自钻入清光中,虚空壁垒登时合拢。 凌沖眼前一亮,又是一暗,已身入一处诡异世界,周遭满是腾腾雾气,阴寒刺骨,阴煞之意滚滚而来,忙运起噬魂道心法护身。《噬魂真解》不愧为魔道第一炼魂宝典,噬魂真气玄妙无匹,以之护身,立觉种种不适远去,还能吸纳滚滚阴气中合用真气淬鍊自身。 凌沖极目望去,眼前似是一处荒野之地,衰草如蓬,九幽阴气瀰漫,以他目力,也不过瞧得清身边三丈之远,动用元神灵识,搜索身边物事,也不过远放十丈,比在阳界之时差的太远。 凌沖阴神自旱魃分身中走出,依旧步入肉身之中,阳神避入玄剑灵光真界,由阴神主持肉身,玄阴噬魂幡现出,将魔幡一抖,旱魃分身收入其中。那一枚玄阴法珠尚有一半还未用光,又有一朵黑莲魔焰,两厢结合,方是凌沖的底气所在。 晦明童子坐在凌沖肩头,皱眉道:「传说九幽冥土共分九层,有九条阴河相连,只消寻到每一层阴河所在,便能下到下一层冥土之中。九层冥土,八条阴河,即为:三途河、阴川河、阴河、血河、冥河、幽冥河、忘川河、玄霜河、黄泉。其中黄泉乃在最下一层,便是九幽黄泉门之所在。」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当年尹济祖师可曾与九幽黄泉门高手交手?」晦明童子翻个白眼道:「怎会没有?黄泉门道法特意,根植于冥土先天之相,出手便是大河滔滔,冥河滚滚,有先天黄泉之相,十分难缠,比之星宿魔宗道法又是一番妙用。当初尹济遇上黄泉门掌教,失了地利,苦斗数载,方才脱身。你若是遇上九幽黄泉门的弟子,凭着三脚猫的噬魂道法,绝非其对手。」 凌沖笑道:「我来冥土便是为了修炼噬魂道法,若依着《噬魂真解》所载,在冥土之中,反倒是我的机缘来了。看来这片荒野当是冥土第一层玄阴地狱了!且走走看,瞧瞧有甚活物没有。」九幽地狱共分九层,计为:玄阴地狱、孽镜地狱、铁树地狱、失魂地狱、蚀骨地狱、血肉地狱、阴火地狱、寒冰地狱、无间地狱。 第一层玄阴地狱倒还罢了,不过是阴煞之气重些,一般阳世新死之人魂魄到此,一路行来,身上阳气渐散,被阴气袭身,到了玄阴地狱,便正是化为阴魂,一身魂魄为玄阴地狱同化。 《噬魂真解》之中,记载了如何利用九层冥土地狱修行的玄妙法门,看来当年噬魂老人草创噬魂道法时,亦曾深入冥土,感悟其中玄妙。但诸般法门,凌沖现下还用不上,他的噬魂道法境界不过是凝真而已,还只修成了一道忿怒魔念,远远未达到凝煞的程度。 原本要修炼噬魂道法,还有一个取巧法门,便是不断分化魔念,沾染众生,皆有情众生杂念、心念淬鍊自身魔念,自能进步神速,《噬魂真解》中便载有这道法门,凌冲要做的便是,寻到冥土中无尽阴魂,将魔念洒遍,试想冥土之中无数阴魂,若每一只都被沾染,他的噬魂道法修为该到何种境界?只是这也只是妄想而已,天数有定,若噬魂魔念能无限分化,不旋踵间便可遍布大千世界,还要正道做甚么? 分化魔念,非但要消耗噬魂真气,还要求施术者有无上定力,须知噬魂道法门取巧太过,修为甚易,但随即而来,魔劫也重,首当其冲的便是心魔之劫。《噬魂真解》中说的明白,心魔之劫乃是噬魂修士功力增长太快,道心境界不足以驾驭修为,乃至生出种种妄念、妄心,不可自持,最后或是真气冲突,走火而死。或是心入妄境,永世沉迷,神魂消融,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第三百九十五章 忽有阴魂起歌声 冥土之中阴气多到数不尽数,正是修炼一切魔道的最佳地点,凌沖的打算是按着《噬魂真解》记载,寻到冥土土着,散播噬魂魔念、魔种,借之提升噬魂神通,在寻到合用的煞气凝练。合于噬魂道法门凝煞的地煞真气共有四种,分为玄霜阴煞、九幽灵煞、黄泉神煞、冥河血煞。四种地煞之气皆产自九幽地底,非得深入幽冥,不能得之,歷代噬魂道弟子修炼煞气,乃是最难的一关,反比铸就金丹风险来得更大。九幽之地,阴鬼横行,妖魔无数,一个不好,煞气采炼不到,自家反被妖鬼吞噬。 噬魂道弟子修炼煞气,要么自身法力强横,不畏妖鬼,要么有师长一旁护法,凌冲要采炼四种地煞,唯靠自身,必要打算周全才可。凌冲要将噬魂法修至上乘境界,凝煞一关非过不可,必要入冥土走一遭。其实第一种合用的玄霜阴煞,第一层玄阴地狱之中便有,只是他未入中心地带,煞气纯度不高。炼罡凝煞,讲求的便是精纯二字,唯精唯纯,打磨通透,方能奠定最为雄浑之道基。 凌沖打量周身,旱魃收在玄阴噬魂幡中,阳神潜藏玄剑真界,一副肉身为噬魂真气布满,不畏九幽之地阴气侵蚀,还能汲取有益之气不以自身,甚是满意,将噬魂幡悬在脑后,望去正是一位邪气隐隐的魔道大高手,一路摇摇摆摆,向前飞去。 九幽之地真气特异,冰寒刺骨,连飞遁也与阳世不同,耗费法力更多,盖因真气运转之时,还要消耗些许抵御刺骨寒意。噬魂真气根植于修士一缕心念,修到极处,远比阴煞之气更为阴寒,也不惧九幽之地苦寒。凌沖也不用忿怒魔念所化太阴魅剑,只将噬魂幡催动,浮空直上。 第493页 噬魂幡不愧为噬魂道第一至宝,凌沖自到手以来,还未有机会细细研究,脑中一面参悟《噬魂真解》中魔幡祭炼之法,一面以念头细细游走此宝。噬魂幡由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件宝物拼接组成,根本道诀乃是颠倒迷离噬魂劫法,亦是噬魂道根本道法。当今之世,除却转世的噬魂老人,唯有凌沖得有此法正传。 这杆噬魂幡得自弃道人,百年苦功,已祭炼到了金丹级数,魔道法器,共有七十二道地煞禁制,噬魂幡中已有三十重禁制。这件法器是以五件法器组成,威力更大,落在精通噬魂道法门修士手中,堪比一位金丹真人修为。弃道人雄心勃勃,欲以此宝成道,可惜被夺魂道人视为眼中钉,发动噬魂引,炸裂神魂,又死于凌沖剑下,依着噬魂老人之命,将此宝转赠凌沖。 凌冲到手之后,从未祭炼,今日有机缘亲临冥土,正可借无尽阴气,将此宝好生祭炼一回。噬魂幡悬在脑后,摇摇荡荡,汲取冥土中无处不在之阴气,淬鍊自身。玄阴地狱中就有玄霜阴煞流动,只是为数既少,又非精纯,噬魂幡只能汲取少许而已。 凌沖以魔幡飞行,并非剑遁,类似于排云驾雾之法,自比剑气雷音慢了许多,但胜在稳当,且在玄阴地狱中,元气波动不剧,不引人耳目。飞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面前始终寒气迫人,浓雾深锁,好在魔幡发出魔光,将寒气盪开,凌沖眼前一亮,自入地域以来,第一次见到阴魂之物。 冥土之中上下左右四维八方之概念全不通用,空间扭曲,须得以自家灵识为引,凌沖小心测量,飞出大约千里地界,来至一片荒野之中,就见无数阴魂在此处游荡不休,漫无目的,有的怀抱头颅,有的缺手断脚,种种异状,不一而足。阳界中每日有无数生灵死亡,又有无数生灵诞生。死去生灵阴魂受冥土,有那生前积下大功德之辈,被佛门仙家接引,投生天人道中,有无穷享受。有那罪大恶极者,投入下几层地狱受苦,不得脱出。但大多数阴魂被冥土引来,就在第一层玄阴地狱之中游荡不休。他们不通修行之道,受阴风寒气侵逼,早晚神识尽丧,成为孤魂野鬼,惨不可言。 凌沖立身周遭皆是阴魂,密密麻麻竟不知有多少,嘆息道:「世人只道地狱虚幻不实,谁知这些个不修功德之辈,无有神通超拔,就在地狱之中沉沦,不知多少岁月之后,方有一线生机。」噬魂道人是修炼神魂的无上法门,凌沖只将神识一放,便知这些阴魂三魂七魄已然消散殆尽,偶有几个还算清醒,却也无法自救,只能任由阴煞之气一点点蚕食神魂。 此处正是《噬魂真解》所载修炼道法最佳之地,凌沖阴神之中冲出无数念头,皆是噬魂道法所化,如飞蝗过境,每一枚念头皆投入一道阴魂之中。有那三魂七魄磨灭之辈,被魔念一冲,立刻爆散为点点魂力,被魔念吸取,依旧飞回阴神反哺自身。 这些阴魂神魂已失,仅剩丝丝魂力,正可炼化来修炼噬魂法,只一圈念头散出归来,便带回一道沛然之极的魂力,阴神受魂力滋补,如气球般极剧胀大,眨眼化为七八丈高下。凌沖吓了一跳,不知此法如此霸道,只此一下,便等若他静心打坐数月,凌沖生恐阴神被撑爆,不敢再放念头出去,忙将阴神显化,对着噬魂幡吞吐起魂力来。 噬魂幡乃噬魂道第一法宝,本就为了辅助修炼之用,其实器修之道,大多是祭炼法器,便是修炼道诀,待法器成就,道诀也自圆满,在将元神与器相合,自然成就长生。阴神张口吐出滚滚魂力,匹练一般注入噬魂幡中。魂力经由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流转而出,依旧归于阴神之中,经过噬魂幡凝练,魂力十去其九,但凝练之极。 如此半日之后,阴神才将吸来魂力尽数炼化,也自凝实了几分。那一下足有数千阴魂被炼化,但如今又有无数阴魂涌来,根本瞧不见边际。 第三百九十六章 魔念分化演剑光 噬魂道法歹毒之处是能依靠炼化生灵魂魄,提升修为,在阳世凌沖若敢如此做,不等正道降妖除魔,郭纯阳第一个就要取他性命。但在阴界冥土,孤魂野鬼所在多有,还特意查探,三魂七魄丧尽,才能放心取用。一轮阴魂炼罢,凌沖的噬魂道修为暴涨,阴神凝练非常,多余魂力就去反哺忿怒魔念。小生死符围着凌沖乱飞,对其修炼噬魂道法如此上心,颇不以为然。在晦明童子心目中,自家太清符法乃是天下第一的正道法门,连太玄剑派的剑术也不是对手,至于天尸教、噬魂道一干魔道,更是不放在眼中。那些个魔道魔头之法,还用瞧上一眼么! 祭炼生死符的根本符法就是生死晦明阴阳符法,融汇生死阴阳,已脱出太清门符箓之术的窠臼,晦明童子到了冥土之中,亦能汲取玄阴之气修炼,只是他嫌弃第一重玄阴地狱阴气不甚精纯,不肯下手。晦明大人要修炼道法,自要采炼最纯最强的罡煞之气,不然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凌沖炼化了多余魂力,又将魔念乱洒,汲取孤魂魂力。荒野之上,孤魂野鬼数不尽数,接连炼化了三回,阴神已然饱涨到无以復加,连忿怒魔念也自到了凝真境界之极限。凌沖这才着手尝试分化其它魔念,七情之中喜怒忧思惊恐悲,除却忿怒之意外,喜悦之情最易品尝,便下手修炼这道魔念。 第494页 三日之后,凌沖一声低吟,阴神之中又自分化一缕魔念出来,正是欢喜魔念,成圆球之形,约有婴儿拳头大小,隐约可闻无穷欢乐妙音,令人心头一喜,似乎身心也变得愉悦起来。「噬魂法门最歹毒之处,是从六欲入手,操控生灵七情之意,生死由心,顺逆自如。往往为魔念潜入而不自知,这道大欢喜魔念似是包含对人世间最美好事物的无穷赞美,连我见了,都忍不住生出欢喜之意,殊不知其中核心却蕴藏了最为深沉之魔意。」凌沖三日苦功,又分化出一道大欢喜魔念,喜不自胜,但对噬魂道法门诡异之处,亦生出深深忌惮。 魔念分化,两道魔念交缠不休,生出层层激盪之意,阴神采炼的魂力也自消耗一空。凌沖又炼化了几轮阴魂之力,直到阴神圆满,有依照噬魂法门,凝练其余五道魔念。七情之念,凌沖都曾体悟,修炼起来毫不费力,在荒野之上耽搁了一月之久,终于将七情魔念尽数分化出来。 面前七道光华飘然乱舞,忿怒魔念中藏有无穷咆哮之声,大欢喜魔念则笑音不绝,悲伤魔念则哭声隐闻,绵延不绝,其余魔念各有异象,凌沖阴神分化魔念之后,只觉周身一轻,似乎去了一层厚重枷锁,念头运转也自加快了几分。噬魂道分化魔念之法,与佛道两派斩去杂念的修法殊途同归,只是正道是将杂念斩去,魔道却是将杂念另加修持。 杂念一去,正念自然增长,念念相继,神思清明,凌沖悟到此处,轻轻一喝,噬魂幡摇动,七道魔念落入幡中,魔念本质亦是念头,包含凌沖一切记忆经验,与本人一无二致,只是将其中七情之力无限放大,能影响有情众生道心而已。自也能代替阴神,祭炼这件法器。 七道魔念分化成功,意味着凌沖《噬魂真解》的修为凝真境界圆满,余下则要寻到合用的煞气凝练。将手一挥,七道魔念猝然旋转变化,倏忽之间化为七道剑光,虚幻不定,却有夺人心神之功,七道剑光次第飞掠,往荒野上孤魂斩去,剑光如流水,孤魂一经沾染,立时化为点点魂力,被吸入剑光之中,壮大魔念。 凌沖最爱的还是剑术,七道魔念分化,便忍不住试演一回太阴魅剑的手段。他是以噬魂真气催动剑光,发挥不出剑气雷音的手段,且魔念铸剑,虚幻不定,绝无太玄剑气那般摧枯拉朽之威力,攻坚之力太弱,但针对神魂,防不胜防,歹毒非常。能瞧出玄魔两道正邪分野之处。 太阴魅剑为《噬魂真解》中唯一一门剑术,能收入器修门派镇派宝典中,足见噬魂老人对这道剑诀之喜爱。太阴魅剑以魔念铸剑,走得是炼剑成丝的路数,魔念之意,虚无缥缈,自是捏圆捏扁,任由发挥,更易铸成剑丝,但缺陷亦是显而易见,攻坚之力不强,太过脆弱,斩伤神魂有余,伤人躯壳不足。凌沖最爱剑术,明知太阴魅剑有这般缺陷,也忍不住不试演一招,更忍不住不去修炼。 魔念剑光斩杀阴魂,比用魔念沾染更为爽利,一剑过处,连杀带吃,好不痛快。七道剑光飞舞矫矢,片刻之间,凌沖方圆十丈之地,就无一具阴魂留存,杀了半日,剑光吞噬太多魂力,凌沖运用心念召回,再凝练一番。谁知七道魔念居然隐隐发出抗拒之意,都要挣脱他掌控,逍遥自在。 凌沖眉头一皱,阴神发动,镇压魔念。七情魔念不过是将七情附着在杂念之上分化出去,要受阴神克制,七道魔念才不情不愿的飞回,吐出多余魂力,经由噬魂幡炼化,反哺阴神。试演太阴魅剑,却试出了噬魂法门的致命破绽,便是魔念交感,以奴驱主,有朝一日魔念壮大,必要反噬主魂,念头相冲,便是佛门所谓入魔之兆。 这般破绽在《噬魂真解》中说的明白,噬魂老人发觉之后,穷尽心力,搜求解决之法,苦思经年,创出噬魂幡的祭炼法门,将魔念暂存其处,加以镇压。可惜噬魂老人创出此法,还未完善,就被夺魂道人偷袭,不得不转世重修。此法只能治标,治不得根本。「噬魂幡法门能镇压魔念,但魔念到底亦是我自己念头显化,与主魂一体,宜疏不宜堵,镇压愈烈,反噬也就愈烈。只是饮鸩止渴而已,我还要自家参悟出解决之道才行。」 第三百九十七章 城郭处处闻鬼烟 好在现下魔念修为不强,阴神还能镇压的住,又有噬魂幡帮衬,隐患不大。但随着魔道修为日高,弊端逐步显现,若无治本之法,早晚要出大事。好在还有郭纯阳可以问询,至不济噬魂老人转世之身尚在,当面问他解决之道也行。 凌沖将心思落定,在荒野中呆了百日,七道噬魂魔念已经修炼到凝真境圆满之地,受道行所限,无法提升,唯有寻到合用煞气,方能再进一步。凌沖拍拍道袍,长身而已,七道太阴魅剑剑光合作一处,御剑而起,直投远方。此处孤魂虽多,再修炼下去也无意义。 凌沖问晦明道:「阴界之中可有生灵?」晦明笑道:「自然有!阴魂入冥土,受阴气侵袭,多数神魂消散,也有天生强横之辈,反能借用阴气修炼,成就鬼神之道。冥土之中亦有土着生灵,聚集而居,如阳世间城郭一般。冥土之中高手无穷,玄阴之辈所在极多,当年尹济就是遇上了几位玄阴老祖联手围攻,才鎩羽而归。」 一问一答之间,凌冲心头一动,遥望极远之地,滚滚狼烟沖天而起,化为一尊六臂魔神,狰狞兇恶,居然是元婴级数真君显化化身,镇压一方。问道:「元婴级数的鬼神在冥土中便可自开疆土了么?」晦明嗤之以鼻,哼道:「冥土之中,最不缺高手,元婴级数算的了甚么?只是冥土远比阳间广阔,一干鬼王忙于修炼,无暇去管闲事,才有一些练气级数的小辈,扯虎皮做大旗罢了!」 第495页 凌沖呵呵一笑,他现下也是「练气级数的小辈」,元婴修为足够他仰望的了。一路飞驰,渐渐接近那尊魔神化身,其下居然是一座城郭,只是往来之辈大多是神魂之流,连躯体也未有,偶有几尊生的奇形怪状的傢伙,晦明道:「第一层玄阴地狱阴魂太多,有开窍的野鬼吞噬同类,自悟鬼修之法,渐渐道行深厚。这座城郭想来是那尊元婴级数的鬼王所建。你看那几个生有肉身,遍体土黄之色的,便是冥土之中土着了。其等天生肉身强横,精通法术,十分厉害。」 阳世之中,生灵肉身乃是五行之气,四大假合而成,一点先天灵光入住,得以化为生灵。冥土中土着肉身却以冥土阴气为源塑造,天生强横。城郭不大,仅有数里方圆,阴魂土着稀稀落落,常有一言不合,两条阴魂大打出手,将对方吞噬。又或是土着突然出手,将阴魂之物大口嚼吃。 凌沖在城外远远瞧了一眼,见识了冥土中弱肉强食之态,如今是阴神主事,修炼噬魂道法后,心地越加冰冷,非我族类,也无甚么慈悲之意,转身便走。城郭之上那尊魔神忽然一动,双目注在凌沖身上,六臂伸展,往他身上抓来。居然瞧破了他身上气息,意欲擒捉。 凌沖喝道:「晦明!」晦明童子懒洋洋答应一声,生死气卷出,与那魔神硬撼一招,凌沖趁机催动剑光,走的远了。那魔神唤作万罗鬼王冷哼一声,迈步欲追,想了想,又颓然放弃。冥土中常有鬼王相互倾轧残杀,战事不断。这座城郭是他费了百年苦功建造起来,好容易吸引了许多阴魂土着前来,正要将其等一口吞噬,补益自身。方才那小子身上气息十分诡异,非是冥土中人,若是追杀,难保无有其它鬼王惦记他这座城郭中肉头,前来抢夺,得不偿失,这才颓然放弃。 凌沖飞出万里之外回望,魔神化身依旧端坐,不知其为何突然出手,但冥土妖魔,本就不可以常理测度,如此看来,那座城郭设立未必就是善意,也懒得去管,放开神识,七道剑光护身,当务之急,是要寻到合用煞气,修炼更高境界。 玄阴地狱中阴气稀薄,比不得其它地狱,九层冥土越是下层阴气越重,也越合魔道修士修炼之用。噬魂道需用四种地煞之气,得一便可修炼,但唯精唯纯,不似洞虚剑诀,攒炼三十六天罡,修炼起来加倍的困难。若非机缘巧合,借人道光辉火种之力锤鍊,要将三十六天罡尽数融入真气,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 凌沖入冥土,最大目的便是搜寻合用煞气,不惜深入地狱,也要寻到。「晦明,上层地狱如何能下到下层地狱之中?」凌沖问道。晦明童子想了想,说道:「当年尹济入冥土,是用了破空破界法符,一举击穿虚空壁垒,自然畅行无碍。你功力不足,太清符术造诣不深,此法不合你用。唯有老老实实寻到九幽阴道方可。玄阴地狱与下一层孽镜地狱之间,是一道三途河相连,唯有通过此河,才能到达孽镜地狱。可惜我现下法力不足,若能回復法宝级数神通,举手之间便能将你送入下一层冥土。」 凌沖笑道:「入得三途河也是一般,只是如何去寻?」晦明道:「这有何难,阴河之处必有阴魂土着聚居,再有水气纵横之地便是了。」凌沖笑骂:「你这厮说话颠三倒四,地狱冥土不辨东西,我上哪去寻土着聚居之地?」晦明叫道:「你这厮好没道理,尹济游歷冥土得了启发,创出生死晦明法,之后才有我出世。我又没来过冥狱,指点你几句已算破例,还要挑三拣四!」 凌沖哈哈大笑,与晦明斗嘴几句,也自有些畅快,一道剑光昂然之上,略略辨识一番,径投一方而去。他挑选的是阴气最为丰厚之地,剑光迅捷,三日之后,果真又见到一处城郭,比万罗鬼王那座大了足足数倍。凌沖精神一振,剑光加速,果然越飞所见城郭越多,其中土着也就越多,阴魂反倒少了些。阴魂之物躯体脆弱,大多被人炼化,成了土着口食。由此也知,冥狱之中,还是以土着为尊,灵肉合一,修炼道术神通,天生便占了便宜。 凌沖剑光偏转,降落一座鬼城之外。此城之大,几乎不下于大明京师,城中熙熙攘攘,居然满是土着生灵,个个气机强悍,凶相毕露。他不欲引人注目,将身一摇,噬魂幡上飞起一道魔念一合,登时化为一位面色怒红的土着模样,气息无有丝毫外泄。 第三百九十八章 巨口妖魔 入得城中,见四壁萧然,无有坠饰,冥土之地只重修为,谁的拳头大谁便是大爷,一干土着在城中走来走去,似乎甚是焦躁。晦明童子道:「冥土之中,元婴修为之上号为鬼王,手下自有鬼兵鬼将。一位鬼王立身之根本便是万鬼阴池,此宝能聚合阴魂,生出更为强大之厉魂,还能借用冥土阴气,为阴魂重铸肉身。有此宝在手,便是有了无穷鬼兵鬼将,征战四方,掠夺资源自是得心应手。当年尹济便是对此宝垂涎,打死数位鬼王,强夺了几座万鬼阴池,惹动了数尊玄阴老祖,围攻之下不得已逃出冥土。」 凌沖点头,说道:「我只欲穿过鬼城,去得下一层孽镜地狱,寻到凝煞的气机,万鬼阴池之事,等我凝煞完毕,再来见识不迟。」摇摇摆摆便走。一路横穿,疾步而行,倒也无人起疑。这座城池极大,中心乃是一座土石垒成的府邸,十分粗糙。凌沖正要绕行而过,就听一声雷响,府邸洞开,一道庞大身影冲上半空,却是一尊魔神,鸟头人身,双翅大展,正是此城之主鸟盛鬼王,大吼道:「万罗那厮又来进攻,小的们,随我杀上去!」 第496页 城中土着轰然应诺,一个个面泛潮红,兴奋之极,抄起兵器哇呀呀向城外奔去。凌沖暗暗叫苦,此时再若出城,便与众土着背道而驰,显眼之极,只得哇哇大叫,一齐冲出城去。 就见城外又有一直大军杀来,为首之人正是方才躲过的万罗鬼王,六臂舒展,浮在半空,身下是数千土着兵士,两方兵将碰撞一起,血战肉搏开来。冥土中为了夺取对方万鬼阴池,常有战事不绝,战败的一方非但法宝、手下被掠,自己也要失陷敌营,下场惨不可言。因此一旦战事发起,双方定必拼尽全力毫不退让。 万罗鬼王与鸟盛鬼王积怨已久,二人大战过数十次,只因修为相当,兵士数目相当,几次不分胜负。方才凌沖逃走,万罗鬼王本欲放过,越想越不对,索性收了城郭,带领手下掩杀而来,远远望见鸟盛鬼王之城在此,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居然顾不得追杀凌沖,就这么率众杀来。 两位鬼王正是仇人相见,万罗鬼王六臂伸展,贴身肉搏,掌指之间夹带风雷,向鸟盛鬼王抓去。鸟盛鬼王双翅一翻,躲了开去,口中吐出无数土黄色戊土神雷,吃万罗鬼王六臂遮挡,砰砰砰接连炸响,闹了个灰头土脸。又有许多阴雷落在战阵之中,炸死无数鬼卒。万罗鬼王大怒,元婴化身口吐烈火灼烧,两只庞然大物就在半空之中厮杀不断,地上则是鬼兵鬼将火併,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凌沖夹在中间,高唿憨斗,暗思脱身之策,他不敢太过显眼,唯恐引来两位鬼王追杀,一名鬼卒一拳轰来,居然武艺精熟。冥土土着肉身强横,多数走的炼体之道,拳脚功夫十分了得。但这点微末修为在凌沖眼中太不够瞧,随手一牵一引,那鬼卒立身不住,扑倒在地,凌沖趁机一掌摁在他后心,那鬼卒扑腾了几下,气绝而亡。一道阴魂立体,投入半空中万罗鬼王袖中。 凌沖一见,心知那万鬼阴池必是在其袖中藏匿,这等重宝本就要带在身上才觉安心,「看来每一座万鬼阴池经鬼王祭炼,皆有其印记,连带手下鬼卒兵将也被打上这种烙印,一旦身亡,自会牵引阴魂回归鬼池,再塑肉身!」凌冲心头一动,随意挑选了一名鬼兵,一掌拍死,趁其神魂离体的当口,一枚噬魂魔念分出,附着其上,这次却被鸟盛鬼王的万鬼阴池吸走。 只觉这一缕魔念似是进入了一个玄奇世界,被一股大力牵扯进去,不断轮迴重塑,以他现下道行,还参悟不得轮迴之力的奥妙,但其中运转化牵之术却亲身体会了一番。魔念再到重见天日之时,居然又成了一名鬼卒,自鸟盛鬼王背上爬出,落在地上,向敌手杀去。 晦明童子瞧在眼中,哼道:「万鬼阴池不过是将阴魂打散重塑,再造肉身而已,因此你的魔念不曾磨灭,若是真入了轮迴之池中,莫说区区魔念,就算你阴神阳神齐出,也要消磨的一干二净。」凌沖不与他抬槓,已知万罗鬼王的万鬼阴池藏于袖中,鸟盛鬼王则将万鬼阴池藏于背上,二人皆是老奸巨猾,空自唿喝激斗,鬼卒鬼将但有伤亡,便在万鬼阴池中重塑一番,不伤根本。消耗的只是冥土中近乎无尽的阴气之力而已。 凌沖趁机将噬魂魔种遍洒,也不拘七情魔种中的哪一道魔念,以鬼兵鬼卒憨蠢神识,一旦被魔种沾染,便绝难抗拒。片刻之间战场上上万鬼卒几乎被沾染了遍,若非凌沖不敢大张旗鼓,只要一声令下,这一万鬼卒便可为他所用,反噬两位元婴鬼王了。 万罗鬼王与鸟盛鬼王自知相互奈何不得,只是深仇积攒,每隔几年狠斗一番,发泄一通罢了,斗了半日,两位鬼王喝骂两声,各自收束部下,徐徐后退。凌沖混在鸟盛鬼王队伍之中,正要退入鬼城。 就见极远之处,忽起一道烟尘,遮蔽苍穹。冥土之天本是昏黄黯淡,被烟尘一逼,更是铅云低垂,压人慾呕。万罗鸟盛两位鬼王面色大变,顾不得手下鬼卒,纵起身形便逃。那烟云化为一张巨口,横空开合,将无数鬼卒尽情吞吃。万罗鬼王鬼城不在此处,逃脱甚易,鸟盛鬼王身家性命全在身后鬼城之中,仓促之间哪能带走?急的大叫连声,却又无可奈何。 那张巨口乃是左近一位脱劫级数的大妖魔法力所化,那妖魔天生长大,运转不变,就将一缕法力化为巨口,每日四处游荡,吞吃土着阴魂。万罗鸟盛连带其它几位鬼王皆久受其害,只是斗法不过,只能忍气吞声。今日两位鬼王之战,惊动了那妖魔,趁机来打秋风。鸟盛鬼王见麾下鬼卒眨眼被吞吃了三分之一,心疼的直欲滴血,虽有万鬼阴池在手,能再将鬼卒运炼出来,但到底耗费法力,得不偿失,只能仰天大叫。 第三百九十九章 孽镜地狱 万罗鬼王偷笑不已,连凌沖之事都抛在脑后,眼看老对手吃瘪,乐的手舞足蹈。不防那巨口一个兜转,向他吞来,忙纵起法力,远远逃了开去。凌沖身在鬼卒之中,见巨口肆虐,顾不得隐藏法力,运用太阴魅剑剑光,横身便走。好在那巨口贪吃鬼卒,不来拦阻。万罗鬼王远远瞧见太阴魅剑剑光,认出正是方才那小子,冷笑连连,却也不敢再回头触那巨口霉头,想了想,径回自家大本营去了。 鸟盛鬼王心痛麾下鬼卒之死,见了凌沖剑光也懒得去管,居然任由其穿破鬼城,投向玄阴地狱深处去了。凌沖也算见识了冥土之乱,各路妖魔厮杀不绝,只为夺取对方万鬼阴池和手下鬼兵鬼将,闹的乌烟瘴气。越是接近玄阴地狱核心,妖魔气息便越强横,甚至还有玄阴级数的妖魔老祖坐镇,麾下鬼城也渐趋庞大,鬼卒鬼将操演道术、阵法,甚至还有高手鬼将传授鬼修之道,汲取冥土之气淬鍊自身。若有天赋异禀者,即时拔擢升迁,文明之处居然不在阳间道门之下。 第497页 凌沖也无暇去观察冥土中形势,一心寻觅三途河,前往下一层地狱。太阴魅剑修为不强,剑速不快,施展不出剑气雷音的绝世手段,只能一点点飞行,几次遇上强大妖魔鬼王动手攻伐,总算他机敏非常,躲了过去。一月之后,身前水气渐浓,凌沖精神一振,晦明童子坐在他肩头笑道:「三途河已然不远了!」又行了几日,果见面前现出一条大河,浩浩汤汤,水面宽阔无匹,不知其所长,亦不知其源头从何而来。仿佛自虚空发源,流淌不绝,水声轰鸣嘶吼,气概壮绝。 凌沖极目远眺,早看清水中腥臭逼人,不时有毛髮、指甲、枯骨等物漂过,有无数阴魂神魂不属,摇摇晃晃而来,大河之上一座巨桥横跨两岸,正是奈何桥。桥上有无数恶鬼把守,阴魂登上奈何桥,有的浑浑噩噩,失足落下,跌落河中。河底立时泛出无数恶魂厉鬼,唿啸嘶喊,七手八脚将阴魂拖入河中,河面泛起几朵浪花,又自平静下来。 凌沖尚是首次见到这等恶形恶状,心头戒惧,晦明童子道:「此河周流冥土,内中栖息无数恶鬼,皆是不得超生之辈,见了生人、阴魂,便一拥而上,将之拖入河底,一样脱拔不出,才趁心意。你要小心些才是。」 凌沖点头,说道:「我要下孽镜地狱,是要渡河,还是潜入三途河中?」晦明童子道:「你若是修炼到玄阴级数,自可跃入此河,借其虚空之力直入下层地狱。或者你借旱魃之身横渡亦可,只是那只旱魃乃是火性妖魔,天生被冥水克制,不能发挥神通。这样,你沿河而下,到达三途河虚空断裂之处,我用虚空破界神符送你一程。」 凌沖点头,将噬魂幡摇动,噬魂真气遍走周身,不受阴气侵扰,不然这具肉体不消三日,就要化为腐尸,他就直接可以拜入天尸教了。沿河而下,见了无数阴魂,蜂拥上桥,偏偏又静寂无声,诡异到了极点。奈何桥上看守的恶鬼,恶形恶状,满面狰狞,不似人形,还有的盯着阴魂,满口流涎,蓦地伸手抓过一道阴魂,吞入口中大嚼。 凌沖沿岸而走,噬魂幡化为一团幽影,悬在头顶。但有凶厉一些的阴魂,瞧见凌沖,急欲扑上,便被魔幡一道魔光洞穿,连神魂都收入幡中炼化。他炼化阴魂已是熟极而流,偏偏阴魂对生灵血肉最是敏感,纵有噬魂真气遮蔽,也难当其生灵气息。阴魂受阳间气息干扰,更是悍不畏死,几乎每挪一步便要斩杀数十阴魂。 凌沖阴神主事,行魔道之事,心思冷酷,七情魔念演化太阴魅剑,剑光七色斑斓,好看已极,但也凶毒之极,剑光一震,如割秋草,爽利之极。到最后只杀得周围三丈之地,再无阴魂胆敢靠近。默然不语,依旧前行。 奈何桥上,一尊恶鬼双目鬼火闪动,背后一双肉翅伸展,手持铁叉,见了凌沖如此神出鬼没的剑法,目中鬼火大盛,蓦地展翅飞下桥来,一叉向凌沖袭来。这等把守冥土要害的恶鬼,皆有肉身依凭,展动之间风雷大作,与阴魂相比先天优势极大。这些恶鬼也不知是何人豢养,把守冥土各处要害,维持生灵阴魂运转,只是秉性兇恶,动辄杀生,不讲道理,十分蛮横。 这尊妖魔居然有金丹级数,乃是恶鬼中一位统领,算是鬼王之下第一人。金丹级数冥土中唤为鬼将,算是了不起的高手。这尊妖魔不修神通,专注肉身,经由阴气淬鍊,肉身强大之极,晃动之间,残影片片,已来至凌沖头顶,丝毫不下于剑气雷音之速。 凌沖也不抬头,太阴魅剑一引,直指其眉心。鬼将妖魔冷笑不断,这剑光瞧着好看,连他头皮也斩不破,又能济得甚事?哪知剑光晃动,丝丝魔念侵入灵台,那妖魔脑子一昏,杂念纷至沓来,手中铁叉便递不出去。凌沖还是头一次发挥噬魂魔念妙用,这妖魔不修神魂,登时中招,随机一声怒吼,狠命摇头,将杂念驱除出灵台。 凌沖嘆息一声,本欲留其性命,做个僕从,到底是金丹鬼将,非是他现下修为所能降服,太阴魅剑剑光如穿流水,一剑抹去,穿过鬼将头颅,如影扫阶,全无伤痕。那鬼将却一个踉跄,自半空跌落,面上犹有惊悸之色,已然身亡。却是被太阴剑光斩杀了神魂,只余空壳了。 鬼将神魂不强,被太阴魅剑所趁,抵挡不得魔念剑光,太阴魅剑将其神魂斩碎炼化,越发斑斓多彩,如世间毒蛇,精饰其身,却暗藏剧毒。鬼将一死,周围阴魂俱都惊悸不定,再也不敢靠前。却惊动了奈何桥上其它恶鬼,凌沖不敢怠慢,御剑而起,连显眼也顾不得了。就在三途河岸边疾驰,身后数位金丹鬼将唿啸追来,有的双翅展动,又有踏步而追。 凌沖急问晦明:「现下能施法么?」晦明童子道:「好生生偏要去招惹那鬼将!罢了!」小口一张,吐出一道符文,符线勾连,似与无量虚空相通,正是虚空破界神符,化为一道清光一转,包裹凌沖挤入虚空不见。身后鬼将不见了人影,气的跳脚大骂,也不知说些甚么。 第四百章 坐而论道 金丹上品 凌沖眼前一花,微微头晕一下,已身在另一处世界,正是第二层孽镜地狱,被晦明童子以破界神符穿破虚空送来。身畔亦是一条大河,波澜壮阔之极,正是阴川河,与三途河相差不大,只是阴气更加强横,河中隐隐潜藏无数强横气息,比奈何桥上的鬼兵鬼将更要厉害。 晦明童子道:「这一层地狱有一件先天之宝,唤作孽镜,凡生灵如此,经孽镜一照,便知前生今世所犯罪孽,再以善恶功过定出路,十分神异,比那些后天炼制的法宝要高明的太多。」却不知将自家也饶了进去。 第498页 凌沖道:「奈何桥上那些鬼兵鬼将,看守阴魂,究竟听谁之命?孽镜地狱有孽镜照彻善恶功过,又由谁来送其轮迴?」这疑问早在他心头转动,一路行来,九层冥土分明井井有条,有人打理,自然要问晦明童子。 晦明童子面色一变,支吾道:「此事我非是不知,只是关乎开天闢地以来一个极大隐秘,以你现下法力,还是莫要知道为好。」凌沖当即点头:「原来如此,罢了,我不问便是。你等我片刻,且让我祭炼一柄合用飞剑。」凌沖以儒教心法淬鍊道心,破得中庸之旨,允厥其中,既然自家道法未到与闻那等机密之境,便不去想,而是转为切合实际之事。 以七情魔念铸成魅剑剑光,虽能伤及阴魂元神,到底太过脆弱,对修炼肉身的妖魔威胁不大,当务之急是祭炼一柄五金飞剑,攻坚破锐,虽则太玄剑术动用不得,但还有许多精妙剑势足可敷用。一剑在手,施展的手段也多了些。 先前他以旱魃之身,先吞封寒,再杀大明太祖。二人飞剑皆落在手中,封寒飞剑是以千年寒铁混以尸气打造,太祖皇帝佩剑更不得了,收天下五金之精,千年祭炼方成,乃是上佳魔道飞剑。凌沖将噬魂幡一抖,旱魃化身步出,手掌摊开,两柄飞剑齐齐平躺掌心。 凌沖苦笑道:「两柄飞剑皆是上佳炼剑宝材,只是对旱魃而言,却可有可无,我现下也无甚么趁手飞剑,索性一併炼化了罢!」虽然可惜两柄飞剑,但在旱魃待诏境界看来,确是鸡肋之物,用过即弃。旱魃张口一吐,一朵魔焰黑莲悄然显化,落在掌心,自两柄飞剑之上舔过。 焚天破狱魔火炼化了十三具帝尸,得此大补,才运化出这一朵魔焰,威力至大,堪比元婴级数法力。有此魔火防身,等闲鬼王就不怕惧怕,只是此火须得以旱魃之身催动方可,还要消耗玄阴法珠之力,到底聊胜于无。凌沖正要藉此火,重炼飞剑。果然不愧为魔教第一后天魔火,一经沾染,两柄坚固非常的飞剑一时三刻之下,化为滚滚沸流,合作一处。 凌沖精通太玄炼剑法门,虽不能动用太玄真气,但道理还是一般,凝神注目,以心念引动这一团沸流逐步变化,化为一柄飞剑模样。两柄飞剑所用材质不同,但皆被尸气侵染,殭尸祭炼飞剑,自然尸气越重越好,与自身相合,妙用更多。但凌沖祭炼此剑是为了配合自家太阴魅剑剑术,倒不需尸气之用,魔火一合,飞剑上固有尸气便消散一空。 焚天破狱魔火威力着实惊人,数息之间已将两柄飞剑铸炼为一道剑胚,凌沖以心念为引,一日之后,旱魃掌心之上赫然有一柄长有二尺,宽有五指的利剑现出,魔气森森,凌沖伸手一招,那剑飞入掌中,略一运使,只觉无不通透。心念一动,噬魂幡上飞起七道光华,加持飞剑之上。凌沖性子恬淡,不尚奢华,连飞剑也炼的暗淡无光,但经魔念加持,剑身七色祥光通透,透着一股邪性。 凌沖手持长剑,把玩了片刻,说道:「此剑算是试手之作,就叫斩魂剑罢。可惜只顾速成,今后再无可能精炼了。」晦明瞧了一眼,嗤之以鼻道:「炼剑的材料一般,手法更是一般,此剑你金丹之前用用还成,其实与太阴魅剑最配的正是玄阴噬魂幡,眼下你功力不足,难以发挥魔幡妙用,还不如另炼一柄飞剑自用。」 法器能否再上层楼,甚至开启灵识,成就法宝,一看祭炼的法诀高明与否,二看祭炼的材质如何,一般而言,越是难得的宝材,越能经受多次祭炼提升,成就法宝的机率也越大。斩魂剑所用宝材一般,仅够金丹级数之用,乃是仿效噬魂道中十大法器排行第三的通幽炼魂剑法门铸炼,只是照猫画虎,只练出来正品三成妙用。 太阴魅剑本要与噬魂幡配合,才能发挥最大妙用,但凌沖修为不足以催动魔幡,还不如务实一些,祭炼一柄自家现下合用的飞剑。他将斩魂剑负在背上,依旧将噬魂幡化为一团幽光悬浮,旱魃藏身其中,施施然而走。玄阴法珠之力尚未消散,有这尊待诏境界的大高手护驾,凌沖有信心在冥土之中来去自如。 耳闻阴河滔滔,难得无有阴魂来扰,凌沖索性盘坐岸边,说道:「自从我入道以来,得郭师与大师伯惟庸道人先后指点,但得两位前辈亲炙之日太短,意犹未尽。不知晦明可否为我讲解金丹之上境界?」这却是问道之意了,晦明童子面色凝重,亦在他面前盘膝而坐,形容虽小,却渊渟岳峙,大气非常,显露出法宝真灵真仙之相。 晦明童子想了想,说道:「你现在兼修玄魔两道最高法诀,其中兇险不必我说,郭纯阳那厮既敢命你如此,必有他的道理。尹济当年祭炼我时,非但将太清门一干传承託付,还将毕生修道经验一併传授与我。你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突破金丹境界,我便将金丹元婴境界说与你听。」 晦明童子胸有万策,最足珍贵者乃是太清尹济祖师毕生修道之经验,尹济祖师既于后世独独垂青凌沖,晦明童子自不会有所隐瞒,非但将太清符术和盘托出,连尹济祖师修道经验亦倾囊而授。 第四百零一章 魔种遍洒 凌沖正心端坐,恭敬聆听。小生死符面色端凝,说道:「金丹之道,乃是魂性相融,寰周身之穴窍,系紫府之精神。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古仙借金丹之名,以喻本来圆明真灵之性也。此性在儒则名太极,在释则名圆觉,在道则名金丹。名虽分三,其实一物。儒修之则为圣,释修之则为佛,道修之则为仙。真意发真知,灵知也自应。三家合一家,倏尔身心定。所谓虚室生光,静中復阳。灵窍慧光,性现尘灭。」 第499页 「玄门金丹,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下品金丹,真气有漏,法诀不全,包容魂性,终究是一场空忙,只止于投胎就舍而已。中品金丹,先天不足,元气未满,神魂不全,虽有大神通,到底难登大道之门,若无大机缘大毅力,绝难炼就长生。至于上品金丹,出入水火,真性混元,不一不二,与大道有缘。」 「要修成上品金丹,不外乎道诀高深、机缘遇合,以及道心锤鍊。你的道诀、机缘都有了,唯差心性一关,因此郭纯阳命你从学心学,由儒道入手,修成浩然正气,至大至刚,再转为玄门心境,此是为你量身打造,别人学步不来。淬鍊道心,玄魔各异,每人机缘经歷不同,淬鍊道心之道便有微小差别。你以儒家心学练心,换作他人这条路便绝走不通。」 「你欲求上品金丹,须将道心淬鍊圆满,这也不难,只要平定靖王、曹靖之乱,使万民安居乐业,就算你道心有缺,民心所向,自有一份极大功德从天而降。我倒是建议你多学些剑术剑法,融入玄剑灵光真界之中,充实道基。金丹之上便是婴儿,金丹是将神魂与元气相融,譬如胎儿在母体腹中。婴儿却是凝练五方五行真气,感悟天地造化,将金丹孕育成婴,修士至此,已然超脱凡俗界限,寿元可至千年。元神元婴一体,通灵变化,可抛却肉身。」 「只是正道修士生来形神一体,最能滋养元神神魂的还是自家庐舍,因此除非庐舍受损,不得已才会将之抛却,也有门派道法特异,一身神通以元婴化身施展更为容易,也就不在乎肉身如何了。修成金丹,便有金丹界域,强行扭曲天地元气,营造利于自身的战斗环境。你现下不是能沟通九天罡气,将之引动吗?道理也是一般,不过是以攒炼过的罡气之性,改变天地元气而已。」 「至于魔道金丹、元婴之法,我也知些皮毛。譬如天欲教法门,修成金丹之后,便须请一尊六欲阴魔分身下界,以此分身之魂为引,与自家神魂相合,日夕祭炼,修成元婴,如此做法,进境虽快,等若将元神交与魔神手中,生死不由自己,成了傀儡之物。我估算天欲教主手中必有另一份修炼之法,能够解决这一弊端。至于噬魂道法门,必有合你所用淬鍊道心之法,反正噬魂老人转世还在,你不妨去问那老小子。」 晦明絮絮叨叨,将金丹、元婴境界描述一番,也只略说其大概,每一门道法,每一道法诀,皆有独门修行之法,太玄剑派六大剑诀,各有玄妙,炼罡不同、炼心不同,修成的婴儿道果自也不同。凌冲要以洞虚剑诀、颠倒迷离噬魂劫法修成玄魔两粒金丹、两尊元婴,所要花费之苦功,亦是不可想像。非得有大机缘、大毅力不能到此。 凌沖道:「金丹我只取上品,余者一概不论。至于元婴境界,还要等回山之后,再向掌教师尊讨教。《噬魂真解》中的确记载一干修炼之法,但既然噬魂老人这位大高手在世,不向他亲身讨教,又岂能甘心?当务之急,还是先凝煞魔念罢!」 晦明童子道:「噬魂老人创立噬魂道法,定必参考了冥土鬼王鬼修之法,噬魂道法几乎是一切鬼修之克星,你若是能将魔念遍洒,沾染阴魂,自然便知冥土精纯煞气在何处了。」凌沖沉吟道:「我先前便有此虑,只是噬魂魔念流毒无穷,侵人神魂,防不胜防,乃是魔道手段……」 晦明笑道:「你怎么也道貌岸然起来?修道之人,不问善恶,只论因果,噬魂法门精妙,自然要用,但如何运用,却是你自家之事,依我看噬魂道法尚有许多精义你尚未发觉,在冥土之中,但用无妨。」 凌沖嘆息一声,说道:「也许诚如你所说,修炼魔念便行魔道之事。罢了!」伸手一指,斩魂剑剑光涟漪如水,一道光华腾起,破空不见。孽镜地狱之中,阴魂鬼将比玄阴地狱尤多,鬼城鬼蜮也更多。片刻之间,凌沖以寻到数座鬼城,这一次毫无犹豫,将七情魔念遍洒鬼城。以他现下修为,每一道魔念可分化出数百细小魔念,沾染阴魂之辈轻而易举。 果然魔念一出,附着于阴魂之上,阴魂所思所想都逃不过凌沖神觉,这座鬼城中足有数万阴魂,悄无声息之间已被沾染数千。种种杂乱念头一一反馈至凌沖神识之中,几乎将他阴神淹没。噬魂道法最大的破绽,就是魔念侵染众生,众生杂念亦会反噬魔念,噬魂道弟子修行之时,没少被杂念冲击,乃至魂飞魄散。 噬魂老人留下两处后手,一是在《噬魂真解》中留有一缕原始魔意,这缕不知得自何处,却能镇压一切魔念,自身清净,二是创出噬魂幡法门,藉由器修之法,炼化杂念。凌沖早有准备,阴神中一缕深沉魔念迸发,冰冷孤高,凌驾万物之上,不带丝毫情感,冷眼观天道运转,却与道家太上忘情之念不同,虽则高远,但深沉之中,却带有丝丝毁灭之意,可谓万魔之源。 这缕原始魔意出现,与凌沖阴神相合,如魔坐虚空,充斥整座紫府,甚么魔念杂念,尽数臣服,凌沖阴神陷入一种奇妙境界,念头转动如电光火石。 第四百零二章 玄霜阴煞 吞噬鬼王 念头游走,粒粒如珠,凌冲心思通明,阴神澄澈。阴神本是便是无数念头组成,与原始魔意相合,不畏杂念冲击。念头一转之间,无数阴魂所思所想,皆如掌上观纹,清晰可辨。阴魂之中有无数杂念,有的被阴气侵染,早就成了一具空壳。凌沖全无兴趣,只寻觅四种合用煞气之地,无意中发现数十万里之内,居然有三尊鬼王,皆是法相级数,修成无边鬼相,显化无穷。 第500页 三尊鬼王常年杀伐,其中一位兀朮鬼王所在之处,藏有一口煞气井,时刻有地煞之气冒出,甚是奇异。这缕记忆来自一位颇为强壮的阴魂,凌冲心念循去,瞬息之间明了前因后果。那阴魂原本意识模煳,无意之中,游荡到了兀朮鬼王地盘,恰好阴煞之井喷涌,吸收了一缕阴煞之气。就此开启灵识,因是记得清楚。 只是阴魂只知阴煞之气能滋养其形,分不清究竟是何种阴煞,还需凌沖自家辨识。所幸有了目标,不必再盲人摸象。凌沖当即抽身便走,晦明童子眼光毒辣,道:「那缕原始魔意是噬魂老人特意留与你体悟其中意境,镇压魔念杂念,不令反噬。但原始魔念类似天欲教祭拜之六欲阴魔,若太过依仗,迟早被其同化,神魂不存。你要留神才是。」 凌沖也知原始魔意必有文章,问道:「晦明,你看这缕魔意究竟来自何人?难道是噬魂老人自家分化出的么?」晦明童子面色凝重:「非是噬魂老人分化。原始魔意意境高远,远在玄阴境界之上,只怕是来自玄阴魔界,你还是莫要再接触为妙。」 凌沖生起忌惮之意,玄阴魔界佛门成为他化自在天,内中魔头横行,乃是魔道修士飞升之处。与九天仙阙争斗不息,原始魔意出自彼处,还是少要沾惹为妙。「罢了,我以后还是以噬魂幡镇压魔念,不用原始魔意。待我见到噬魂老人转世之身,再问他如何祛除原始魔意。」剑光展布,往兀朮鬼王地盘飞去。 数日之后,面前一座嶙峋高山,生满杂石,无数鬼物游荡来去,皆是冥土土着,凌沖在山下按落剑光,先观察了半日,似乎越深入冥土,鬼王修为越高,智慧也自增长。这位兀朮鬼王并未修建城池,而是借着一处石山栖身,手下鬼兵在鬼将统领之下,居然日夕操演阵法。阵法之道,本就是集合众人之力,夺天地造化。凌沖在太玄峰学道,也曾略有涉猎,但并不精通,冷眼观瞧,兀朮鬼王所用阵法并非甚么高深之极的传承,却也非同小可。 阴魂记忆之中,那口地煞之井被兀朮鬼王视若珍宝,藏在石山之上,眼下光鬼将就有三位,恃强闯入绝非易事。凌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方才数座鬼城之中,被他沾染的阴魂忽然暴乱起来,怒意沖天,纷纷沖向各自统领鬼将。每一座鬼城皆有鬼将鬼王驻守,鬼城规模小的只有一位鬼将,大一些的则是鬼王亲自驻扎。 最大一座鬼城之中,上万阴魂暴乱,有噬魂魔念之助,阴魂魂念连接一处,战斗力直线上升,冥土中阴魂本在最下等,受土着统领,稍有不从,便被吞噬练法,十分悽惨。但今次不同,阴魂齐心协力,鬼城中本有两位鬼将,居然抵挡不住,节节败退。登时惊动了鬼城深处正在修行的一位阴翅鬼王,这位鬼王有法相境界,独霸一方,得了消息,忙即出关。 凌沖本意也非是要击败阴翅鬼王,操控阴魂暴乱一阵,终究被法相级数大鬼王镇压下去。阴翅鬼王正自参悟上乘鬼修境界,被阴魂搅乱,将一干作乱阴魂吞噬斩杀,留下几个以搜魂之法,探究背后是何人指使。噬魂魔念果然玄妙非常,巧妙篡改了阴魂记忆,阴翅鬼王搜魂之后,惊觉竟是兀朮鬼王之诡计,立时大怒。本与兀朮鬼王仇深似海,当即召集麾下四位鬼将,统领无数土着鬼兵,大举杀来。 冥土之中,鬼王征伐乃是常事,互相争夺鬼兵、万鬼阴池,谁能掠夺更多的万鬼阴池,便能炼化更多阴魂为土着,自然势力大增,在冥土中称王称霸。阴翅鬼王大军杀来,兀朮鬼王早得了消息,大怒道:「阴翅那混蛋老子不去搭理你就罢了,居然敢杀上门来?正好尝一尝我新近操练的阵法如何!」 就在石山之下布下阵势,阴翅鬼王也不客气,四位鬼将指挥数万鬼兵,直扑对方阵中厮杀起来。两位鬼王皆是法相境界,谁也奈何不得谁,只因阴翅鬼王手中掌管两座万鬼阴池,制造鬼兵土着数量占优,一直以来压倒兀朮鬼王一头。因此兀朮鬼王花了大价码,寻来一部练兵阵法,希冀以此夺回上风。 两只鬼兵大军甫一交战,拳拳到肉,刀刀染血,杀得难解难分。阴翅鬼王叫道:「兀朮!乖乖交出万鬼阴池,不然今日就灭了你的元神!」兀朮鬼王大怒,显化法相,却是一尊八臂魔神,狰狞兇恶,各持法器,横越战阵,往阴翅鬼王身上招唿。阴翅鬼王亦不甘示弱,亦现了法相,乃是一尊遍体骨刺,形如骷髅,背插双翅的怪物,两尊魔神在天上激斗起来,余波所至,狂风劲吹,连带石山下正自厮杀的两只鬼军也遭了池鱼之殃。 凌沖藏身一旁,问晦明道:「法相之境又当如何?」晦明哼道:「小子,莫要得陇望蜀,你这点微末修为,就敢惦记法相神通么?」凌沖笑道:「自是要听一听的。」晦明说道:「修成婴儿,譬如人之于幼年,渐渐哺育长大。婴儿真气具足,元神无缺,便是法相。法相者,法天象地之意,到此境界,神通具足,变化由心,大则行云布雨,涵包天地,小则隐于芥子,遍闻不识。法相变化,便是你日后道果显化,人身修行与妖类、魔道修行不同,但到这般境界,却是殊途同归,不分彼此了。」 凌沖听他说的玄之又玄,境界不到,也体悟不到,摇了摇头,飞身上了石山,趁两位鬼王大打出手,先去探查阴煞之井再说。兀朮鬼王麾下三位鬼将,尽数出手,石山上仅有修为浅薄的鬼兵把守,凌沖也不遮掩身形,魔念发动,瞬息将之侵染。 第501页 七情魔念发动之时无形无相,但凡生灵有七情六慾,便会乘隙而入,吞噬其心念壮大自身,生死操于人手。噬魂道法最诡异之处,再与就算生灵被魔念夺舍,但情感、记忆,乃是法力神通,与先前一般无二,外人万难察觉。噬魂老人就是凭了这等法门,沾染了不知多少玄魔两道高手。身为噬魂道祖师,其修为已然到了不可测度之境,只要一缕魔念不灭,既是形神俱灭,亦可凭此重生回来。因此当年玄魔两道最为头疼的便是这位天下第一大魔头。 幸好天道有缺,噬魂老人惊觉噬魂道法缺陷,闭关参研补救之法,夺魂道人受人蛊惑,施以暗算,借一件阴毒法宝之力,逼得其不得不转世重修,连带一干分身魔念也自潜伏下来。玄魔两道才算安稳了几年。 鬼兵被魔念沾染,不知不觉中,视凌沖为同袍,根本不加阻止。凌沖一路畅通无阻,来至石山之顶,一道深井直通山腹,骨朵朵冒出滚滚黑气,阴寒无匹。《噬魂真解》中对四种合用煞气皆有详尽注释,凌沖一眼认出这口井中所出正是玄霜阴煞,且精纯之极,十分难得,乃是上佳的凝煞之气。 对鬼王而言,最为珍贵的自然是万鬼阴池,有此宝在手,便有源源不绝鬼兵补充,因此平时都随身携带。兀朮鬼王无意中发现这口玄霜阴煞井,如获至宝,只是玄霜阴煞之气滋养阴魂鬼物一流,却并非必须,且深植山腹之中,根本挪移不走,只好占山为王,将阴煞井圈禁起来,只供自家与麾下鬼物修炼之用。 凌沖先前不敢肯定,见了这口玄霜阴煞井,知道凝煞有望。虽说四种煞气皆与噬魂道法合拍,但最佳者还是玄霜阴煞。其他三种煞气各有真气之性,未免失之精纯,唯有玄霜阴煞至为精纯,内蕴阴寒之意,乃是最上品之煞气。凌沖笑道:「天赐不受,反受其咎。有了这口阴煞井,便能将噬魂劫法修至凝煞圆满了!」却不动手修炼,转身下山。 兀朮与阴翅两位鬼王依然大战不休,两尊法相施展武斗之法,此来彼去。冥土土着身躯强横,修炼近身武道者众多,修习法术神通反而极少。法相级数鬼王交手,举手投足皆有开山之威,斗了数十招,二人周遭已无活物,足有上万阴兵被战斗余波震死,石山也自垮塌了许多。 鬼王之辈,心思纯粹,只求力量超脱,哪管手下人死活?两尊魔神都打出了真火,忽然虚空开裂,一尊庞大到了极处的身影挤了出来,三头四臂,周身烈焰熊熊,魔火焚天,正是旱魃分身! 兀朮鬼王最是滑熘,见了这尊待诏境界的旱魃,惊骇欲死,抽身便走。阴翅鬼王反应慢了一拍,见兀朮鬼王临阵脱逃,暗骂一声,也自逃走。凌沖千辛万苦,寻到一口玄霜阴煞井,不将周遭清理一番,怎敢放心修炼》毫不犹疑放出旱魃分身,有这尊待诏境界大高手镇压,两位法相级数的鬼王也翻不起多大浪花。旱魃分身屈指一弹,周身焚天魔焰一收,化为一朵黑莲,轮转之间往阴翅鬼王飞去。阴翅鬼王虽不知这朵黑莲是何物事,但心头警戒大生,不敢相抗,背后双翅一展,一息之间飞出万里之遥,双翅再展,就要奔逃出去。 阴翅鬼王的法号便是由背后双翅而来,羽展之间,足有一音之速,靠着这双肉翅,也不知躲过多少必死之劫。可惜他遇到的是待诏境界的旱魃分身,横压两大境界,凌沖为了一击必杀,全力出手之下,根本不容他脱逃。魔火黑莲闪得一闪,比阴翅鬼王之速还要快上三倍有余,正落在其额头之上,黑莲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朵朵魔火飘飞,瞬息将阴翅鬼王包裹。 可怜阴翅鬼王也是一方大豪,统领数万鬼兵,但在魔道第一后天魔火焚烧之下,却丝毫反抗不得,惨叫连连,周身法力被魔火点燃,连神魂也不放过。焚天破狱魔火无物不燃,最是歹毒,尤其旱魃本就是火中精灵,一手御火手段精妙霸道,魔道之中无人可以企及,不过数息之间,一位叱咤风云的法相鬼王便自化为虚无,一身法力也成了焚天魔火的养料。 兀朮鬼王先逃一步,但他无有阴翅鬼王那般极速,反而落后不少,瞥眼见阴翅鬼王死的那般悽惨痛快,吓得亡魂皆冒,一只巨掌蓦地穿破虚空,有亩许大小,一把将他攥在手中。兀朮鬼王抬头见旱魃分身一颗狰狞头颅,叫道:「莫要杀我!我愿奉你为主,只求留我一条性命!」 凌沖立身旱魃之后,听闻此言,略略犹豫,晦明童子道:「这尊鬼王好歹也有法相修为,若能收服,倒也不失为一个得力手下。」凌沖想了想,断然道:「我的噬魂道法还未到上乘境界,不足以操控一位法相境界鬼王。与其等他反噬,不若永除后患,正好餵养了焚天魔火。」 噬魂法门虽能操控生灵元神神念,但施术者若法力不足,易遭反噬,何况一位法相境界的大高手,心性修为还在他之上,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凌沖还是忍住将其收服为手下的念头,旱魃大手一合,兀朮鬼王哼也未哼,化为一团血肉,被焚天魔火吞噬。 焚天魔火炼化了两位法相级数的大高手,正是大补,石山下正有许多倖存鬼兵,还有四五位鬼将,见两位鬼王被杀,惊骇不止。凌冲心肠如铁,焚天魔火横掠而下,鬼兵鬼将之流,哪能敌得过待诏级数的法力神通?不过一时三刻,皆被魔火吞噬,渣都不剩。 第四百零三章 阴神大成 重练噬魂幡 第502页 被凌沖以魔念沾染的鬼兵则一併烧尽,其神魂之力被魔念吞噬。噬魂魔念吞噬了数万阴兵魂识,瞬时膨胀到不可思议之境。只要有足够魂识吞噬,噬魂魔念便能无休止涨大,但弊端也明显,不同魂识、记忆、念头相冲,总要一日爆发出来,镇压得住还成,镇压不住,自身元神要被沖的七零八落,轻者神识分裂,重者当场魂飞魄散。 凌沖伸手一招,无数魔念飞来,半空中融合一体,依旧化为七道七情魔念,颗颗有人头大小,乱飞乱窜。凌沖也不去管,阴神显化,望着那口阴煞之井。兀朮鬼王发现这口阴煞井,也未布下甚么禁制,井壁全用巨石垒成,十分粗糙。常年被阴寒煞气浸润,壁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霜。 井口有数丈方圆,骨朵朵冒出黑气,奇寒刺骨,凌沖伸手一指,一枚念头髮出,落入井中,探查虚实。念头入得井中,被寒气一冲,就有些运转不灵,凌沖遥递法力过去,才得维持。颤颤巍巍深入井下,未过多远,终究吃不过井中酷寒,被冻成一颗冰凌,直落无踪。 凌沖皱眉,先后放出数十枚念头探查,最深者入井下万丈,终究敌不过寒气侵蚀,尽皆失败,无奈问晦明童子道:「晦明,你有法子探知井下虚实么?」晦明摇头:「这口阴煞井当是贯穿孽镜地狱,关系到这一层冥土之本源,这等阴寒袭人,除非玄阴真魔级数前来,才有几分指望穷尽此井。」 凌沖听闻此井联通地狱本源,乃是真魔真仙级数方能涉足之境,只得作罢,专心思索凝煞之事。《噬魂真解》中凝煞法门甚是精妙,但务必要寻到精纯煞气方可,不然日后修行有极大弊端。 好在石山周遭已然清场,短期内不会再有人搅绕,有大把时间可以细细研究这口阴煞井。凌沖就在井边端坐,一坐三月,终于大致摸透此井喷发规律。平日有阴气散佚,每隔七日,便会有子午寒潮来袭,玄霜阴煞自井中汹涌而出,比平时大过数十倍,亦十分精纯。譬如阳间之中的潮汐,或急或缓,张弛有度,此为天地造化之力,非人力所能及。 凌沖摸透此事,心下宁定,着手修炼煞气。先将《噬魂真解》中凝煞法门细细体悟了十日,每一个字符之意皆参研的通透,又与晦明探讨,直至深解无碍。修道法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来不得半点马虎,待吃透《噬魂真解》法门,阴神凌空虚坐,周遭是七道魔念翻涌。 七情魔念本就是自阴神中分化斩出,各自承载七情之意,七情六慾在玄门佛门皆为杂念,修行之初便要降服心猿意马,指的便是七情六慾之事。但在魔教,却是入手修行之本,恰与正道背道而驰。七情之意说到底亦是凌沖本身意念所化,分化之后,本体阴神清明,更易参悟上乘魔道,亦能操控魔念飞出害人,侵占躯壳。 凌沖现了阴神,旱魃分身依旧收入噬魂幡中。这一日正是阴气潮汐之时,井中煞气喷涌比平常多出百倍,一道阴风煞气柱高有百丈,直冲霄汉。冥土之中天空亦是阴气凝结,昏黄污浊,不见大日。阴神闭目端坐,伸手一指,一道法力飞出,勾动煞气柱中一缕精纯煞气回来,与阴神一合。 炼罡也好,凝煞也罢,无甚稀奇,只看心法高低,罡煞精纯与否,心法越高妙,罡气煞气越精纯,效果也就越好。凌沖身兼正邪两道道诀,洞虚剑诀前后经太玄剑派数位掌教推演,炼罡法门已是尽善尽美。噬魂劫法由号称魔道第一奇才的噬魂老人创下,虽有破绽,但不碍凝煞心法,亦是魔门第一等传承。 这缕阴煞之气入神,运起《噬魂真解》凝煞心法,瞬时将之炼化,阴神本就有些阴性之属,此时更为阴寒,受寒气一逼,凌沖只觉头脑更是清明。噬魂劫法记载,初凝煞时,万不可贪功,须循序渐进,先以数缕阴气炼化,以适其性,再逐步加深功候。至于炼化煞气多寡,要视心性、功力而定,不一而足。噬魂道弟子凝煞,资质驽钝者须七年,资质上乘者只消三年,凌沖当年炼罡也花去三年时光,炼罡也好,凝煞也罢,都是水磨功夫,半点急躁不得。 凌沖炼化一缕玄霜阴煞,寒意沁人心脾,反倒十分舒适,知有余力,又摄取了第二缕阴煞炼化,如此接连炼化了七缕玄霜阴煞,阴神本是虚无缥缈,却结了薄薄一层玄霜,一股寒气自心底透将出来,知到极限,便住了手,噬魂劫法缓缓运转。噬魂劫法真气与玄霜阴煞结合,化为一体,真气之中带有阴煞之气,噬魂真气原来飘忽莫测,被地煞沾染,变得沉重起来。待阴神炼化了七缕阴煞之力,玄霜自然消散,已是三日之后了。 凌沖修炼一轮煞气,自家也有几分体悟,他所得《噬魂真解》乃是噬魂老人嫡传,正宗魔道法门,比噬魂道夺魂道人以下都要来的深奥,道基打的极牢,吞噬的煞气也要更加浑厚,这般速度,要凝煞圆满,亦要三年以上功夫。倒也未必不可承受,就安下心来修炼。 晦明童子忽道:「这煞气我亦有用,也不与你争抢,只捡些不甚精纯的来用就是了。」凌沖奇道:「我修炼噬魂劫法,才能凝练煞气,你一个玄门法宝,要煞气何用?」晦明童子鄙夷道:「我名生死晦明神符,出离生死,既能修炼正道,亦能参悟魔道,譬如阴阳之轮转。放着好好一口煞气井不修炼太过可惜了。反正你只取精纯煞气,余下的就便宜我了!」 第503页 唿啸声中,现了本体,亩许大小一枚神符,横压阴煞井上,符箓闪烁之间,无穷煞气被抽取出来,融入神符之中。凌沖见他鲸吞海吸,叫道:「莫要伤了阴煞井根本!」晦明童子毫不在乎,放开肚皮勐吸。生死晦明符法创自尹济祖师,尹济祖师飞升之前,得了明悟,欲以此符包容生死之妙,玄霜阴煞出自冥土,带有丝丝冥土气息,晦明童子因是能将之炼化,与正道太清玄始之气合为阴阳,自生奇变。 但生死晦明神符虽则精妙,到底比不过阴阳之气这等先天造化妙物,尹济祖师为此不惜耗费功力推算,万年之后凌沖降生,有机缘练就阴阳之气,因是命晦明童子追随于他,也有机缘见识阴阳之气妙用,得以将生死符补充完整,此是借先天大道补充后天大道之意。 晦明童子放开肚皮汲取煞气,反正此井联通冥土本源,煞气几乎是无穷无尽。凌沖也不去管,过了几日,晦明童子吃饱,打个饱嗝,收了生死符法相,老老实实躲在一旁炼化煞气。 凌沖将七缕煞气炼化殆尽,下一轮子午寒潮爆发,依旧牵引玄霜阴煞来修炼。经由以此修行,已有经验,这一次足足炼化了十三缕煞气,阴神才感坐僵,收了手专心运转噬魂劫法。如此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已修炼过七轮煞气,经过七轮子午寒潮。 凌沖修炼煞气越来越快,炼化之速渐升,阴神融炼煞气,本是内外通透,似要随时化去,经煞气侵染,有了几分凝实之意,面目宛如生人,与凌沖本体有七八分相似。又修炼了百日,阴神由三尺高下,一跃长成七尺,除却面色微有七彩之色,其他与凌沖本体一无二致,一颦一笑,皆具其妙。 凌沖修炼罡气时一番心得与凝煞所得映照,颇有所得,阴神修炼的宛如生人,已算凝煞入门,下一步便可放开手脚,不必畏畏缩缩,阴神已惯于煞气阴寒之力,凌沖喝了一声,索性将阴神爆散为无数念头,如阴云细雨,飘飞不绝,趁着子午寒潮的当口,若游鱼抢食,深入煞气柱中,吞噬精纯煞气。 无数念头飞舞不绝,鹞子翻身、梯云纵,种种身法信手拈来,只在煞气柱中一沾即离,却能带出条条煞气,三口五口吞下炼化。每个念头本只有手指头大小炼化煞气之后,成长为拳头大小,凌冲心思通透,阴神所化共计三万七千二百六十八枚念头,待每一枚念头炼煞圆满,已然化去一年功夫,比他预计要早上数月。 三万多枚念头蓦地一收一合,依旧化为一尊阴神,身披玄色道衣,手捧噬魂幡,面带冷笑之意,身中寒气凝而不散,面皮七彩之色闪耀,晦明早也汲取了数回煞气,凌沖修炼也用不了那许多,他也不客气,专挑精纯阴气炼化,显化的小胖小子面上也有几分青色,至于凝煞对其究竟有何益处,凌沖问了一回,他也回答不出。 煞气井被凌沖修炼了一年,煞气丝毫无有减损,依旧喷涌不绝。晦明笑道:「你这阴神炼的与生人无二,如今才算真正阴神,能代替本体操控法器、推演道法,妙用无穷。」凌沖肉身盘坐,阴神笑道:「噬魂劫法果然玄妙,不在洞虚剑诀之下,亦要开闢心魔世界,但洞虚剑诀要炼化三十六种天罡,噬魂劫法只需凝练一种煞气,其间微妙之分,着实有趣。我阴神修成,但肉身未经煞气淬鍊,还要再修炼一回。」 晦明道:「太玄真气藏于丹田,你冒然用煞气淬鍊肉身,怕是过不去那一关。」凌沖笑道:「无妨,我自有打算。也该当阴阳之气出手了。」阴神归于祖窍,坐镇紫府,肉身张口一吸,一缕精纯煞气飞去,落入口中,直下十二重楼。庐舍之中皆是太玄真气,玄霜阴煞入体,立时激起正道气机反抗,太玄真气翻涌,往阴煞之气冲去。 凌冲心念一动,阴阳之气在体内游窜,就在丹田之中落定,太玄真气也好、阴煞之气也罢,到底还受其控制,凌沖令两道真气不克冲突,皆与阴阳之气联通。他如此做还是得益于当年以太玄真气,加之抽取血灵剑血河真气,两相炼化,成就后天阴阳之气,正是仿效当年故智,亦是轻车熟路。 果然太玄真气与阴煞之气混入阴阳之气,推动两仪运转,经由后天造化,居然有生出丝丝缕缕阴阳之气。见此法可行,又能补益阴阳之气,精神一振,将阴煞之气换为噬魂真气,自阴神流出,直下丹田。阴阳之气得了太玄真气、噬魂真气推动,轮转不休,时有新得阴阳之气生出。 晦明童子瞧得呆了,立刻飞入丹田,直愣愣观瞧,浑忘了其他。凌沖以太玄真气、噬魂真气为基,又加阴阳之气为纽,组成一个极大两仪循环,立意之奇,令人惊嘆。生死符法所缺的,正是这一块阴阳造化之妙,凌沖虽不明其理,却能将之利用,小晦明瞧得目眩神驰不已。 体内成就两仪循环,凌沖就不去管它,之后还要修炼七情魔念。先前是阴神凝煞,唯有本神至念强横,方能镇压魔念,使之降服,七情魔念飞起,先后投入阴煞井中,只有七道魔念,凝煞起来迅快得多,一月功夫,已饱吸煞气,飞将出来。 七道魔念形状各异,但吸取煞气之后,化为团团光华,内中似有甚么物事孕育。主魂阴神修炼煞气,神志清明,分化魔念凝煞之后,其中根本魔意非但不曾减弱,反而经煞气激发,越加激进起来。忿怒魔念中,咆哮之声震耳,魔音扰扰,令人心焦,大欢喜魔念之中时有狂笑之声传出,其余五道魔念各自强化,不一而足。 第504页 好在凌沖主魂强横,尽能镇压得住,百日之后,七道魔念终于将煞气炼化,光华敛去,化为七枚晶莹念头,光华璀璨,如经打磨,围绕肉身团团飞舞,七色光华流转不定,望去直若仙人,谁曾想却是天下第一等的魔道法门所化? 凌沖将噬魂幡一抛,孤悬井口,任由玄霜阴煞之气冲击,却自岿然不动。当年弃道人费尽心力,搜寻祭炼此宝宝材,却也无有凌沖这般奇缘,能身入冥土凝煞,因此藉此良机,正可将此宝再行祭炼一番。尤其凌沖阴神大成,祭炼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第四百零四章 炼化阴池 魔念反噬 噬魂幡展开,有一丈大小,幡面呈混沌之色,星星点点,似有无穷奥妙。覆盖阴煞井上方,任由玄霜阴煞之气沖刷,自岿然不动。阴气循着此宝脉络化为滚滚阴流,滋润法器,玄霜阴煞进入噬魂幡中,为其中禁制所制,由气转液,化为条条寒水,流淌进噬魂幡禁制之中。每流过一处关窍,便发出呜咽之声,如深谷幽鸣,令人心思不属,烦闷欲呕。好在凌沖是法器主人,不受其扰。 此宝是弃道人毕生心血,并非凌沖亲手祭炼,只是捡了个大便宜,将弃道人百年苦功收入囊中,未费吹灰之力。恰好藉此良机,细细体悟一番。噬魂幡祭炼的根本法诀亦是噬魂劫法,分为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大部分,每一部分皆可单独化为一件法器,由噬魂劫法充当枢纽环带,将五件法器有机结合,发挥出极大威力。 凌冲心念一动,阴神化为一团念头,蜂拥钻入噬魂幡中,依次将五件法器一一过手。招灵旗为一面大旗,化为噬魂幡幡面,此旗功能招揽魂魄,祭炼到极处,轻轻一摇,凡有三魂七魄之生灵,皆要元神出窍受制。祭灵柱则将招来的生灵魂魄拘禁起来,与遁龙桩相似。绝情环乃是一圈玉环模样的宝物,凡有生灵神魂过此,皆要被洗去记忆情感,化为白纸一张。拘魂索乃是一件攻击法宝,专可神魂,百拿百中。见到最后一件化灵池,凌沖咦了一声。 此宝乃是一方池塘模样,骨朵朵冒出黑气,功用最是神奇,能化去生灵一身法力,转而代以噬魂道法门,生灵神魂转过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等一干法宝,已是浑浑噩噩,再经化灵池转化,成为噬魂道一派鬼仆,等若在轮迴中走了一遭,捨弃过去种种,转为噬魂道鬼修。转化只是,噬魂幡便有禁制种下,终身不得反叛噬魂幡主人,不然心念一动,鬼仆神魂炸裂,形似噬魂引之类的物事,一经引爆,连弃道人那等元婴真君,也要神魂分裂,惨不可言。 凌沖念头将化灵池看了又看,心头一动,手掌一翻,三座小小浑圆物事现在掌心,正是夺自阴翅、兀朮两位鬼王的万鬼阴池。他察觉此宝与化灵池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万鬼阴池主要功用是聚集阴气为阴魂制造肉身,化为冥土土着,化灵池则是鬼仆,道理一般无二。 兀朮鬼王有一座万鬼阴池,阴翅鬼王有两座,旱魃将两位鬼王生生炼化,连万鬼阴池一併收了来。凌沖见了化灵池,就有几分想法,取出三座万鬼阴池。三座阴池祭炼的禁制都不高,只有三十几重禁制,鬼王之流平日自家修行还来不及,哪有时间修炼外物?只要能炼化阴魂,制造土着炮灰便可。至于炮灰如何修炼,鬼王大人哪有心思去管? 凌沖喝了一声,三座万鬼阴池化为三道碧惨惨的光华,绕身乱飞,将噬魂幡一指,幡面大如穹盖,一口吞下三座阴池。三口阴池就在化灵池上翻翻滚滚,化灵池射出无数丝线,皆是噬魂劫法禁制所化,两位鬼王已死,留在万鬼阴池中的法力烙印消散,祭炼起来分外容易,但毕竟三口阴池是四阶之上的法器,要一口气炼化入化灵池还需一番苦功。 若催动旱魃分身祭炼自可一蹴而就,一来玄阴法珠用一些少一些,没处弥补,第一枚法珠仅够出手斩杀两位法相级数的鬼王,便要告罄。凌沖也捨不得动用剩下的两枚法珠,而来旱魃不同噬魂劫法,无法祭炼噬魂幡,唯有自家亲自上阵,充当苦力了。 化灵池发出无数丝线,将三口万鬼阴池往池中拖去,化灵池发出滚滚噬魂真气,三口万鬼阴池中亦有阴寒鬼气喷射如泉。这就看出法器之威,凌沖阴神真身要炼化这些阴气鬼气,必要小心翼翼,唯恐反噬,但噬魂幡全无顾忌,一股脑照单全收,化灵池如饕餮巨兽张开巨口,鲸吞不止。 三口万鬼阴池皆是两位鬼王随身多年,寸步不离之宝,内中蕴含阴气丰厚,化灵池要完全吞下,总要数年苦功才可。凌沖设想无误,噬魂老人祭炼化灵池便参考了万鬼阴池构造,二者同出一源。化灵池还能吞噬万鬼阴池提升自身禁制。噬魂幡经弃道人祭炼,为四阶法器,金丹级数,若能吞噬三座万鬼阴池,禁制虽不能立时提升,但威力势必更上层楼。 噬魂真气与噬魂魔意一般皆是七彩之色,噬魂幡中化灵池炼化三座万鬼阴池,七色真气飘飞,如彩锦撕屑,落英缤纷,好看到了极处。但其中邪异之处超乎常人想像,乃是夺人神魂,吞人元神的邪门道法。万鬼阴池本是碧油油的三团光华,吃噬魂真气侵染,阴惨惨碧色中夹杂七彩祥光,诡异到了极处。 凌沖分心二用,阴神操控祭炼吞噬万鬼阴池,噬魂魔念修炼玄霜阴煞,晦明童子立身一旁护法,闲暇时也汲取精纯煞气,也不知他小小肚皮,吞吃了那许多煞气,不知存于何处。 第505页 到了第二个年头开年,凌沖煞气修炼已近圆满,阴神大成,可远游数万里开外,真身修行,阴神远游,两无挂碍。七道魔念也各自将煞气炼化完毕,化为七团栲栳大小光华,其色各异,舞动不休。恰逢阴神回归,七道光华忽然齐齐一顿,往阴神之上扑去。忿怒魔念发出声声怒吼,激盪心神,大欢喜魔念欢笑不绝,令人一闻忘宿,哀思魔念唉声嘆气,只觉众生皆苦、世间皆苦、轮迴皆苦,令人生出了断之意! 七道魔念各逞其能,居然在此时齐齐发作,反噬开来!凌沖早有所料,《噬魂真解》中记载,魔念分化,凝煞圆满,不甘雌伏,必会尝试侵蚀主魂,翻身做主。其实七道魔念亦是他本人念头所化,与本人一般无二,但主魂清明果决,一旦魔念占了上风,等若是将七情之欲放大到了极处,行事极端,性情大变,在正道看来便是入魔之相。 第四百零五章 凝煞大成 化神曼荼罗 要降服魔念,有两种方法,一是与原始魔意合一,区区魔念自然不在话下。但原始魔意隐患太大,日后总有爆发一日,说不定就被玄阴魔界哪位大佬夺了捨去。第二种就是凭自家道力定力,降服心魔。这般境界乃是高僧大德修持,凌沖未学佛法,但玄门亦有清净心意之法,不用真气,全赖一股心境修为。 凌沖阴神端坐虚空,任七道魔念魔光侵来,化为种种可怖可畏之境,毒蛇勐兽、洪水山崩,又有各色美人,袒露玉体,作种种风姿撩人之态,又自显化得到飞升,霞举仙界之景象,种种妙境,不一而足,皆是乱花迷眼,难辨真伪。 凌沖智珠在握,噬魂劫法只修到凝煞圆满,魔念反噬之力不强,种种幻境虽然逼真,难当正景。他只澄定心神,静照己身,反观神念,不一不动,拴住心猿,困锁意马,不令飞腾,自然心地清凉无碍。肉身胸前忽有一抹紫光飘起,却是万载温玉玉玦自发祥光,万载温玉自生神通,能镇定心魔,祛除外魔,乃是魔道法门之克星。 凌冲下山之时,郭纯阳将太玄玉匣祭炼为一块玉玦赐他,一路行来,倒也无甚依仗之处,至此方知,郭纯阳早已定下他修炼噬魂劫法之事,特赐玉玦为他辟魔防身之用。玉玦紫光照耀,此为仙家妙用,一切魔头之克星,七情魔念被紫光照彻,魔意顿消,种种幻境亦如残雪见日,消散无踪。 凌沖虽是阴神,但心思澄净,自然不受玉玦紫光克制,趁此良机,大喝一声:「还不降服,更待何时!」阴神法诀一引,七情魔念不由自主,回归其身,就在阴神之周环绕不休,阴神与七情魔念本是一体,这一降服心魔,自生妙用。七道魔念拱卫阴神,与之功名,居然组成一幅神念曼荼罗。 这幅曼荼罗在《噬魂真解》中亦有记载,乃是降服魔念之后,明了自身念头,念念相继,无所窒碍,方能有此成就,在佛门已是开启四识之高僧大德,等同于道家金丹真人。曼荼罗亦称坛城,于佛门另有传承,噬魂老人受此启发,创出这幅化神曼荼罗,阴神坐镇中央不动,七道魔念拱卫,自生妙用,算是以魂识祭炼的一件法器,介乎魂修与器修之间,沟通两大修行体系。连晦明童子眼界之高,见了这幅曼荼罗阵法,亦自暂停啊:「那噬魂老人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创出这等惊天动地道法,可惜尹济飞升的早,若能相见,自是一位良师益友。」到了真仙真魔境界,心胸之宽,眼界之高,已超脱俗人想像,若非必要,绝难动手,虽玄魔有别,但大家同求大道,反是坐而论道者多些。 尹济祖师飞升前便性喜访友论道,无论正邪,皆有道友,皆是道友。此为古道之风,近世之辈,玄魔之别日盛,每每见到便喊打喊杀,却是绝了论道之路。凌沖阴神化为化神曼荼罗,乃是意外之喜,不涉修行之事,但此宝融汇魂器,同于金丹级数战力,化神曼荼罗一成,便感神念空虚,自然抽取玄霜阴煞进补。 阴煞井中煞气无尽,化神曼荼罗略一变换,生出一股绝大吸力,煞气源源不绝吸入其中,凌冲心头一动,噬魂幡分来,落于曼荼罗之后,亦自吸纳阴气。曼荼罗与噬魂幡活似两个大肚汉,餵也餵不饱,吸力之强,竟致阴煞井煞气陡然中空,井下煞气不及回补,连运转都顿了一顿。 七日之后,化神曼荼罗终于飨足阴煞,噬魂幡亦自收住,凌沖福至心灵,阴神分出一团念头,打入噬魂幡中,霎时之间,此幡种种妙用、祭炼手法尽皆通透,烂熟于胸。噬魂幡陡然转为百丈高下,连抖三抖,发出无穷妙音,靡靡之声,幸好石山之上已无阴魂土着,不然这一下,便要神魂被夺。 噬魂幡是弃道人祭炼,其人虽死,到底是别人之物,凌沖只是借来一用,也未真正明了其中造化之理,方才借化神曼荼罗初成之威,以一团念头打入此宝,权作中枢,操控更加由心,亦即了悟其祭炼手段,再与《噬魂真解》上所载法门一一对照,皆能若合符节,丝毫不爽,至此才算将弃道人最后一点烙印驱除,将此宝完全祭炼,顺逆由心。 噬魂幡祭炼圆满,本就用作元神栖居之所,另一具庐舍,法宝妙用,自要比人身高明的多,即便修不成玄阴元神,将噬魂幡练成法宝,自身神魂入驻其中,亦是另一种长生手段。这才是噬魂道法高明之处,法器与人皆修炼噬魂劫法,人器互修,互为裨益,进境自然快极。 第506页 两载苦功,凝煞终究圆满,比预想还要快上一年,凌沖阴神飞出,将七情魔念寄託噬魂幡上,也自松了口气。阴神大成,面目宛如生人,眉分五彩,目中七色,说不出的妖异之感,凌沖自家瞧了也觉奇异,阴神依旧回归肉身,噬魂真气与太玄真气经由阴阳之气调和,形成一道匪夷所思之圆环,譬如轮迴,真气周流不休,正邪互易,玄魔逆转,其间孕育无穷道妙,以凌冲心境修为,现下还参悟不出甚么。 阴煞井之下煞气又自喷涌上来,被凌沖凝煞汲取了太多,只是天地造化每于静谧处显神威,纵使阴气损耗极重,不旋踵间又有阴煞生成,绝无疏漏,又是一口黑漆漆、寒冰冰阴煞之井,与凌沖凝煞之前一般无二。 凌沖暗自称奇,但凝煞已毕,噬魂劫法一举修至凝煞圆满,余下亦是道心淬鍊之事,只要过得此关,便能凝聚噬魂金丹,修成魔门真人。凌沖早知,郭纯阳命他兼修噬魂劫法,就是看中阴煞之气与天罡之气交合,引动阴阳之气种种不可思议变化。但阴阳之气他只略略祭炼了一丝,远谈不上如臂使指,只能靠其自然发动,幸好太玄真气与噬魂真气算是境界相当,勉强催动阴阳之气运作。 第四百零六章 都天秘魔阴雷 阴阳之气鼓盪不休,比初成形时活跃的多,以沖和之气为界,划分两尾阴阳鱼,互逐不休,太玄真气注入阳鱼之中,噬魂真气注入阴鱼之中,经由阴阳转化,又从阴阳鱼中吐出,各自回归丹田紫府。洞虚剑诀一身法力繫于丹田玄剑灵光真界,噬魂劫法全数法力则汇聚阴神之上,十分奇妙。玄魔两道最上乘真气游动之间,于阴阳之气转动一圈,褪去烟火气息,太玄真气不那么锋芒毕露,连噬魂真气的堕落魔意都降了那么几分,更为深沉内敛。并非两门真气威力减弱,而是变得锥在囊中,锋芒不露,内敛非常。 凌沖十分满意,这一趟冥土之行,花费两年苦功,终于凝煞圆满。魔门心法,金丹之前进境远快过玄门道法,两人同时修炼,魔门弟子往往要快过玄门修士一个大境界,斗法自然无往不利。但玄门心法胜在稳固,根基扎实,绵绵悠长,魔门心法到了金丹之后,进境就要慢将下来,但若学天欲教那般豢养魔神分身,借魔神之力修行则另当别论。 凌沖想了想,阴神显化,依旧将肉身藏于噬魂幡中。这杆魔幡内自生天地,最合藏匿神魂法宝之类。阴神大成,堪比道家阳神,三魂凝聚,七魄凝定,在冥土之中,反倒是以阴神之身行走更为方便。 凝煞已毕,凌沖便思迴转阳间,正要问晦明还阳之路,心头一动,抬头见昏黄苍穹之上闷雷滚滚,震盪虚空,一尊魔神横跨天地而来,倒是生的一副人类模样,身后拖着一条长长巨尾,周身雷光电闪,微一跳跃,就将虚空炸的噼啪乱响,暴虐之极。 凌沖目力强横,一眼看出这尊魔神亦是法相显化,精通雷系道法,先天雷法之中正邪各占若干,这魔神修炼的当为魔道都天秘魔阴雷之术,只还是后天雷法,传闻此雷虽比不得阴阳神雷之威,亦能开闢虚空,为魔道雷法无上传承。但魔门六宗之中,素来不闻有此传承,不成想于冥土之中得会。 这尊妖魔亦是法相鬼王,与阴翅鬼王、兀朮鬼王三足鼎立,麾下鬼兵无数,自号金雷鬼王,这尊鬼王生平亦是奇妙,本是阳间阴魂投生鬼道冥土,得了地脉阴煞滋润,开启灵智,四处杀戮阴魂吞噬,不过百年时光,修成一颗鬼丹,成就鬼将级数。之后不知怎的,忽然悟彻一道雷法神通,便是都天秘魔阴雷之法,兇恶歹毒,仗着这门道法,连杀十七位同级鬼将,一夜之间晋升鬼王级数。千年苦修,终于法相大成,又将都天秘魔阴雷与自身真气相合,化为无量神通,举手投足,有开天闢地之威,这才信心满满出关。 他与阴翅、兀朮两位鬼王争斗多长,仗着一手阴雷神通出神入化,打的两位鬼王节节败退,不得以让出许多底盘,连兀朮鬼王自有的一座万鬼阴池也被其夺去,可谓仇深似海。若非忽然感悟上乘境界,连忙退走,几乎就将阴翅、兀朮两个灭了。 金雷鬼王本拟都天秘魔阴雷又有进境,兴沖沖闭关修行,谁知这一次却非道法之事,而是都天阴雷开闢虚空只能,引动了冥土中一座尘封洞府之机,与其生出感应,金雷鬼王大喜,全力搜寻那处洞府,耗费数年光阴,终于寻到洞府确切所在,兴沖冲要走,忽然想到自家人单势孤,探寻上古洞府,总要有几个帮手炮灰,想到阴翅、兀朮两个,便先一步赶来,要将二人收服。 谁知阴翅兀朮两个早成一把飞灰,连向不离身的万鬼阴池也被凌沖炼化,石山之上空无一鬼,冷寂清幽。金雷鬼王乘兴而来,特意以都天阴雷开路,声势浩大,就要给两位鬼王一个下马威,谁知一拳打在了空处,别提多么别扭,鬼眼一翻,瞧见凌沖正端坐阴煞井旁,似在修炼煞气,怒从心起,心念动处,都天秘魔阴雷发动,此雷无形无相,只是一抹幽光闪过,凌冲心头起了极大警兆,想也不想,虚空中一条巨臂伸出,横掠轻捞,五指指尖幽光闪动,秘魔阴雷发动,无数细小黑洞浮现,皆是虚空崩塌之意,就算金丹高手陷入其中,一时三刻也要被其吞噬。 这条臂膀正是旱魃分身所发,任由阴雷爆发,无数空间暴动,一条生满黑毛的臂膀之上,尸气蒸腾,夹杂无数化尸神光四面乱射,一抹之间,就将虚空塌陷之意尽数平息。薛蟒耗费千年精力,祭炼九尊旱魃,尤其这一尊玄阴级数,更是倾尽所有,将天尸教种种秘传法门以符箓之法雕琢其上,非但有炼体壮骨之道,连化尸神光也在其体内留下传承。凌沖有旱魃在手,可说将天尸教功法一网打尽,只要有心,自能从旱魃体内推算出种种天尸道法,只是他无心于此,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两个,就足以令他耗尽心血了。 第507页 金雷鬼王满拟阴雷发出,将那小子炸死,霸占了阴煞井。虽不知兀朮鬼王下场如何,但瞧满山荒芜,独有一人驻守,怕是不妙。阴煞井他垂涎良久,正可藉机先占了,至于何人将兀朮鬼王击败,金雷鬼王丝毫不放在心上。秘魔阴雷法开闢空间,对敌强横,亦是无上逃命之法,设非有禁锢虚空的法力法宝在手,绝难挡他离开。 就见独臂伸出,轻描淡写之间,竟将阴雷化去,连虚空波纹亦自抹平,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家根本道法居然奈何不得一个小子,此事前所未有。其实都天秘魔阴雷十分奇妙,远在其它道法之上,牵扯虚空之道,精妙非常。旱魃也只仗着待诏境界,以强横法力强行镇压,若是二人道行相若,绝难如此举重若轻。 凌沖恨金雷鬼王出手歹毒,旱魃独臂过处,五指箕张,裹挟劲风,往金雷鬼王法相抓来!待诏宗师出手,威力惊天动地,毛茸茸巨掌所到之处,虚空不稳,一干阴气、鬼气尽数排出,行成一条长长甬道,绝无丝毫元气存在。巨掌飞过良久,方闻雷声迫耳,如大海倾潮,却是旱魃手速太快,居然打出了类似剑气雷音之效! 第四百零七章 古仙遗府 旱魃一只手掌有半亩方圆,臂上青筋如大龙虬蟠,充满妖异之力。青筋之上还生有无尽鳞片,如龙鳞一般。鳞片之上才是披挂的盔甲。这尊旱魃生前乃是一员无敌勐将,纵横沙场,不知亲临战阵多少回,杀人无算。只因些许小事触怒君王,被剧毒赐死,死后一腔怨气不灭,终于化为殭尸作祟,就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尸气纵横,杀入皇宫,将昏君一刀枭首,手挽昏君人头,一路杀出宫禁。之后祸乱天下,又经数千年终于修成玄阴级数,练就焚天破狱魔火,无物不焚。却被薛蟒那厮瞧中,暗中布下阵势,将之擒拿,炼化为一尊玄阴分身。 这尊旱魃因是大将出身,一身武艺之高,已臻化境,施展开来迅若奔雷,无人可挡。焚天魔火只是修成玄阴之后,觉醒之本命神通,对敌之时还是惯于用一身武艺。巨掌擎天,五指乌黑,五根指甲铮铮作响,犹如五柄飞剑,直插金雷鬼王头顶。 金雷鬼王怒哼一声,周身幽光闪动不停,团团都天秘魔阴雷发出,声势浩大之极,虚空涟漪不断,如水兴波,不得不说,都天秘魔阴雷涉及虚空之道,着实博大精深,虽是魔门神通,威力惊人。以旱魃待诏级数修为出手,遇上无量虚空波澜,也自束手无策,看似与金雷鬼王相隔咫尺,却隔着千山万水,无量空间,根本到达不得。 凌冲心痛那一枚玄阴法珠,接连斩杀两位鬼王,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就要消散,虽还有两枚法珠,但不到救急之时,不敢轻用。本拟坚持到回归阳间,半路杀出一个满手秘魔阴雷的主,要将之降服,唯有痛下本钱!旱魃丹田中那一枚玄阴法珠旋转不停,为旱魃提供法力源头。修士境界越高,施展神通法术,所需天地元气更是海量,待诏境界旱魃分身单凭凌沖自家发动,瞬息之间便会将他吸成人干。唯有玄阴老祖法力练成的法珠,才能供给的起如此消耗。 凌沖阴神坐镇旱魃紫府,但一应反应皆是旱魃自身所做,绝无干涉,全凭本能本心。秘魔阴雷一出,旱魃想也不想,五指回笼,捏成一枚拳印,狠狠砸下。如天神抡锤,流星飞堕,一击之威,震得虚空动盪,任你秘魔阴雷如何生灭空间,我自一拳击出,尽数抹消! 旱魃仗恃境界强横,根本不讲道理,拳印击出,无数空间随手破灭,这一击又将金雷鬼王之身拖回人间,之间再无阻隔。旱魃这一拳别无花俏,就是纯粹肉身一击,毕竟曾是玄阴级数,区区法相境界的秘魔阴雷自是随手可破,拳印散去,又是一掌印来。 掌力横推之下,狂风暴卷不断,金雷鬼王身周数十丈内所有阴气尽数被掌印驱散,一掌噼去,如佛门手印功夫,断去无名,了结生死,无色声香味触法,金雷鬼王被掌势所慑,根本无从还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掌印拍向自家。他心头慌乱到了极处,忍不住破口叫道:「莫要杀我!我有天大的秘密可以奉告!」 唿!掌印停息,离金雷鬼王不过三尺之遥,金雷鬼王战战兢兢之下,目光略微移动,连巨掌之上掌纹都瞧得一清二楚。以凌沖脾气,管你甚么隐秘天大还是地大,一掌下去一概了结,非是他贪图金雷鬼王口中之「秘密」,实是那枚玄阴法珠就要告罄了。 凌沖哼了一声,用尽玄阴法珠最后一丝法力,旱魃分身收回手臂,又自隐匿于虚空之中。金雷鬼王松了口气,见凌沖面色不善,忙叫道:「前辈请听我之言!我本是生于冥土之中,无意中修成一门秘魔阴雷法术,能开闢虚空世界,只是与前辈无边法力相比,却是微不足道。」 凌沖哼了一声道:「莫说废话!」金雷鬼王点头如啄米:「是!是!前不久秘魔阴雷法术略有异动,我只以为是要突破境界,谁知静中感应,无意中与一处上古仙人洞府起了感应,花费三年光阴,终于确定,那处古仙洞府的所在。今日来此,是为了收服兀朮鬼王,以为驱使。不想触怒了前辈,兀朮那厮想来下场堪忧,前辈若是对那古仙洞府感兴趣,晚辈当和盘托出。」 凌沖阴神坐镇旱魃分身,本尊中与阴阳之气便断了联繫,太玄真气依旧缩回玄剑真界,两方真气经阴阳之气运化,更为精纯,便似当年修炼周天星力,给阴阳之气过一手一般。 第508页 凌沖真身喝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冥土之中玄阴之气大盛,根本不容真仙立足。就算古仙之辈,也断不会将自家洞府设在地狱之中,岂非得不偿失?你若说寻到甚么上古魔头的洞府我还能信个几分!」噬魂幡一展,就要再放出旱魃,将金雷鬼王捏死。 金雷鬼王吓得亡魂皆冒,双手乱摇,浑无法相高手之气度,叫起撞天屈来:「前辈明鑑!晚辈当真是发现一处古仙洞府,其中纯阳之气断不会错。只是被古仙以无上法力禁锢于洞府之中,不令外泄。至于为何古仙将洞府设于冥土,怕是躲避其他仙人追索。如此一来,恰好便宜了我等。」 凌沖见其满面谄媚之相,心头嫌恶,冥土土着上至鬼王,下至鬼兵,有奶便是娘,谁的拳头大,谁便是前辈,反之一旦落魄,便群起而上,将之吞的骨头都不剩。此是冥土自古相循之理,全无仁义道德可言,力强者胜。若依金雷鬼王所言,倒也不无可能。九天仙阙也并非铁板一块,常有真仙遭受排挤,愤而出走,甚至还有孤僻极端之辈,散尽一身纯阳修为,改修魔道。 凌沖沉吟道:「你所言当真?那处古仙洞府究竟在何处?」金雷鬼王感受着虚空中不时传来沉郁如山的滚滚压力,结结巴巴道:「古仙遗府就在三层冥土铁树地狱之中,前辈若要去,晚辈愿意领路。」凌沖嘿嘿一笑:「你这鬼物会有这等好心肠么?」金雷鬼王谄笑道:「晚辈愿引前辈去那古仙洞府,还要仰仗前辈无边法力,摧毁其中禁制,瞧一瞧内中究竟藏了甚么物事。」 第四百零八章 神秘宝船 铁树地狱 金雷鬼王来石山,本欲降服兀朮鬼王,逼令其同去探查古仙洞府。古仙遗府在铁树地狱,非是孽镜地狱可比,金雷鬼王忧心势单力孤,碰上其他修为高深的鬼王,反受其制。旱魃法力之高,只在玄阴之下,有其出手,自然事半功倍,连带古仙洞府外围禁制也可一併破去,如此看来,反倒比擒捉兀朮鬼王更来得爽利些。只是自家打不过旱魃,却要寄人篱下,金雷鬼王不禁有些愤恨。 凌沖对冥土鬼王印象极差,这等土着仗恃法力,裹挟鬼兵鬼将,攻伐不休,闹的冥土乌烟瘴气。但既有古仙遗府出世,自然要见识一番,说不定还有奇遇。心痛玄阴法珠之失,总要领金雷鬼王做个苦力,捞回些本钱,故意阴测测说道:「我瞧上了这口玄霜阴煞井,向兀朮鬼王那厮讨要,那厮不肯,被我一掌拍死。又有一个甚么阴翅鬼王的傢伙前来聒噪,一样碾死。你这小子倒是不错,懂得见风使舵,便绕你一命,头前引路罢!」 金雷鬼王心头一缩,暗自庆幸自家见机得快,早将古仙遗府之事和盘托出,不然被这位前辈一掌拍死,岂不冤枉?心头凛寒,兀朮阴翅两位鬼王与他争斗多年,仗着秘魔阴雷法,才能压过他们一头,不敢过分逼迫,免的其拼命。谁知被此人轻描淡写便即斩杀,不禁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凌沖凝煞已毕,再呆在石山也无意义,这口阴煞井也带不走,索性留在此处,也不做那焚琴煮鹤之事,任由其喷涌阴气,留待后人。旱魃分身藏于噬魂幡中,依旧以肉身行走,阴神归位,怀抱魔幡,腾空而起。凝煞之后便能御风而行,近乎玄门气宗排云荡气之法,比剑盾又是一种境界。 凌沖修炼的玄霜阴煞,煞气唯求其纯,周身阴寒之气外放,此为煞气初成,不能收放由心之故,但不碍飞行,三步踏空一过,来至金雷鬼王面前。金雷鬼王见这少年一身煞气所化玄色道衣,神采飞扬,思及他方才手段,斩杀阴翅兀朮两位鬼王之兇残,心头忌惮之意更浓。 凌沖本体不过是凝煞修为,金雷鬼王一只手便捏死了,但手中一桿魔幡之中时有滚滚杀机泄露,正是方才于暗中出手之人的气息,金雷鬼王实在被杀得怕了,连百试不爽的秘魔阴雷也奈何不得那人,对旱魃分身忌惮到了极点。魔门修士多有脾性怪癖者,凌沖本体虽只区区凝煞境界,但身后却是一尊待诏级数大高手,不知二者是何关连,却不妨碍金雷鬼王生出惧怕忌惮之意。 据金雷鬼王所言,古仙遗府所在是第三层冥土铁树地狱,凌沖已见识了两座地狱风光,也对铁树地狱生出几分意象,问道:「铁树地狱要过阴川河而入血河么?」金雷鬼王道:「前辈有所不知,九层冥土虽有几大黄泉之流贯穿,来回往復并非只能通过黄泉之流。各层冥土之中,皆有虚空孔洞,可以自由来去。此是天地造化之妙,连玄阴老祖也不能穷尽。晚辈精修都天秘魔阴雷法,正是上乘虚空道法,恰是知晓几处虚空孔洞的所在,前辈可藉此直入第三层冥土。」 晦明童子大感兴趣,在凌沖紫府中叫道:「还有此事?快去见识一番!」凌沖充耳不闻,只道:「带路便是!」金雷鬼王哈哈一笑,秘魔阴雷发出,无相幽光连闪,一步踏入,已在千里之外,此为秘魔阴雷妙用,有道家缩地成寸之妙,亦有刺探考校凌沖之意。 若是凌沖以自身法力飞腾,便说明旱魃分身与他非是一体,借用不得其神通法力。若是凌沖借来旱魃法力,金雷鬼王便再难敢生出异心。凌冲心思通明,已知其意,呵呵一笑,噬魂幡中七道魔念飞起,又有阴神步出,组为化神曼荼罗。这幅曼荼罗一出,震盪虚空,丝丝神魂之力流淌不绝。此宝威能无穷,乃是噬魂道修士寄託心神之根本,唯有凌沖得了此间正传。 第509页 噬魂幡猎猎抖动,与化神曼荼罗唿应,法力连为一体,带动凌沖肉身飞掠,如闲庭信步,倏忽之间已在数百里开外。金雷鬼王一见,诧异不止,化神曼荼罗法力不高,凌沖未借旱魃法力横渡虚空。但这件神魂之宝蕴意无穷,乃是魔道功法至高杰作,金雷鬼王只瞧了一眼,便知自己若能学会此法,不出百年,有望冲击脱劫之境,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 凌沖淡然望他一眼,说道:「此法名为化神曼荼罗,乃我魔教至高法门,非有缘不传。」金雷鬼王更是心痒难搔,忙道:「晚辈正是有缘之人!」凌沖哈哈一笑,阴神收了化神曼荼罗,七情魔念依旧回归魔幡,虚空中却有一只大手飞出,托住凌沖肉身,飞掠无痕,一气去的远了。却是凌沖想的开了,若要探宝古仙遗府,必要旱魃出手,晚用不如早用,索性将第二颗玄阴法珠打入旱魃丹田,驱动这尊待诏大宗师出手。 金雷鬼王被他虚虚实实手段弄得一惊一乍,垂涎化神曼荼罗法门,满心盘算,如何能换取凌沖传授此等法门。凌沖显露化神曼荼罗神通,金雷鬼王果然上钩,心思全落在心法传承之上。旱魃分身出动,凌沖遁术还在金雷鬼王之上,冥土之中阴气最重,夹杂少量五行元气,却绝无纯阳气息,这也是正道修士轻易不肯深入冥土之因,若无特意法宝护持,没了天地阳气补充,迟早法力枯竭,成了土着阴魂口中血食。 凌沖有噬魂真气罩体护身,不惧阴气侵蚀,又有阴阳之气护体,可谓百无禁忌,金雷鬼王拼劲全力,催动秘魔阴雷,一路虚空生灭不定,也只能掉在凌冲车尾,凌沖也不管他,迳自前行。金雷鬼王所发现的虚空孔洞就在他老巢之中,是其费了百年时光,就在孔洞之上修建了一处巢穴,还将两座万鬼阴池安置其中,以为表象。 数十万里之遥一晃而过,金雷鬼王老巢却在阴川河一处支流之上,阴水咆哮而过,无数鬼兵土着忙忙碌碌,採集河边巨石,正自修建要塞城池。金雷鬼王觉醒前世记忆,胸中颇有沟壑,背靠阴川河,进退有据,是要建造一座巨大城池,容纳万千阴魂土着,冥土之中手下阴魂鬼兵越多,实力越大。万鬼阴池其实还有一桩妙用,便是凡经其炼化而成的土着,体内皆有一道独特禁制,为万鬼阴池牵制。鬼王祭炼了万鬼阴池,由其生出的鬼兵便尽入其掌控,要生便生,要死便死,还要借其法力,汇于自身,暂时突破境界。阴翅鬼王与兀朮鬼王两个想要施展此法,却被旱魃这尊待诏宗师吃的死死的,根本无从反抗,死的憋屈无比。 凌沖也无心观瞧这座鬼城,等了片刻,金雷鬼王终于赶上,手指一处高楼道:「前辈,那座楼宇之下,便是虚空孔洞所在!」凌沖二话不说,旱魃分身一拳击出,拳力吞吐闪烁不定,一挥之下,一座百丈高楼,巨石垒就,立时被轰成齑粉,石屑乱飞,打的鬼城中鬼兵土着惨嚎不止,有那倒霉的被飞石击中要害,又死了一遭。 高楼崩塌,露出其下虚空孔洞,只有一丈长短,一人粗细,周围虚空扭曲不定,与当年灵江之下太清遗府中虚空涡流有七八分相似。越靠近孔洞,虚空牵引之力越大,凌沖望了一眼,已知金雷鬼王所言不错,此处确是虚空孔洞,只是通向何处还未得之。 金雷鬼王对旱魃分身之大神通已见怪不怪,当先飞下,笑道:「虚空孔洞扭曲不定,身处其中,时刻受虚空之力侵扰,非法力高深之辈不能脱免。前辈法力高强之极,乃是玄阴之下第一人,自然不惧。晚辈当先领路,前辈请跟随晚辈。」凌沖傲立旱魃手掌之上,说道:「你自先行便是!」 金雷鬼王谄笑一声,纵身一跃,已穿入虚空孔洞之中不见。凌沖有旱魃这尊打手,全然无惧,保险起见,肉身起身,缓缓走入旱魃眉心紫府之中,阴神催动旱魃分身,化为一道玄光,携带无边尸气,一气沖入虚空孔洞之中。 虚空孔洞乱流飞射,旱魃一入其中,上下、左右、四方八极皆传来极大拉扯之力,其力浩大无边,若是凌沖本体在此,一扯之下便即四分五裂,毫无反抗之力。但旱魃分身不同,殭尸之辈本就以肉身强横着称,旱魃更是殭尸之祖,躯壳坚凝到了极处,法力最盛之时,连一般飞剑法宝也难破去其躯壳。虚空牵引之力虽大,也奈何其不得。 所虑者唯有虚空孔洞忽然塌陷,似当年太清遗府一般,化为虚空乱流,那等天地造化伟力之前,等闲真仙、法宝也抗衡不住,以旱魃肉身之强,不是当场身化异物,也要身受重伤。所幸这处虚空孔洞居然十分坚固,也不知存在多少时光,旱魃入内,五感六识所见所闻,悉数传至凌沖阴神之上,只觉一尊元神被横拉竖扯,没个休止,烦闷欲呕,幸好道心坚定,只作五觉,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霍然一亮,旱魃分身已来至另一处世界。 一片幽暗昏黄之意充斥眼前,目光所及,地面干涸开裂,生满一株一株怪树,高者数百丈,矮者亦有数十丈,阴影投顾于地,居然尽是生铁铸成!怪树之姿千奇百怪,横盘扭曲,阴森到了极处。其上挂满无数尸身,被生铁树枝刺透,不知经歷多少岁月,已成干尸,阴风一起,随风舞动不休,风过铁树,干尸望去竟似随风起舞,口中发出「荷荷」、「哈哈」之声,无数干尸一齐涌动,怪音汇成一片,「荷荷」!「哈哈」!声震长天,铁树地狱中满是怪音,风起音随,邪异怪魅。 第510页 凌沖居于旱魃紫府,旱魃之物便是最为邪异之妖魔,对冥土异象丝毫不惧,缓缓转动头颅,一张似铁浇筑的面上,两只凶睛大如灯笼,发出惨绿之色,比铁树干尸、奇音怪语还要来的邪魅! 铁树干尸似被旱魃这等魔性深重之妖魔所慑,蓦地阴风止歇,干尸僵直,怪音消散,更无一丝异动。凌沖冷笑一声:「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冥土之中干尸冤魂,俱是欺善怕恶之辈!」法眼一扫,金雷鬼王那厮已在百里之外,想来是虚空孔洞在铁树地狱出口居无定处,瞬息之间便挪移百里,旱魃分身一步跨出,已与金雷鬼王照面。 金雷鬼王周身无数秘魔阴雷环绕,似在感应古仙遗府方位,良久启目一指正东叫道:「古仙遗府就在彼处!」凌沖二话不说,旱魃大手一抓,拎起金雷鬼王,肉身飞腾,双足一踏,便是千里之远,几步便没了踪影。 铁树地狱与孽镜地狱一般,所生铁树受造化所感,凡有阳间作奸犯科之辈,死后阴魂堕落此处,为铁树刺穿,一身魂力缓缓消散,苦不堪言。也有冥土土着为铁树所杀,化为干尸者。玄阴地狱、孽镜地狱、铁树地狱,乃至九层冥土,阴界无限,无穷之遥。各依佛经所云,生前犯何罪孽,死后自然堕落何层冥土,若罪大恶极,便要受尽苦恼,求出无期。 九层冥土其实尚有绝大来头,并非此方世界独有,牵扯到九天星河之中一大绝大隐秘,更与道家四九重劫有关。这个大秘密唯有玄魔两道顶尖大派掌教口口相传,流传下来。再者佛门楞伽寺与金刚寺两位主持得各自佛陀授记加持,明了其妙。凌沖却还不知。 铁树地狱另一头处,虚空荡漾如水,一条大船自虚空中缓缓挤出,船身硕大,长有百丈,四面桅帆高悬,船体通体宝光乱射,纵使冥土阴气如潮,也自排盪在外,无法侵入分毫。 第四百零九章 白骨夜叉 太阴鬼符 这条大船金光之下,居然是一条怪鱼化成,鱼鳞披拂,闪动毫光,十分灵异。这条怪鱼生的头大尾小,振鬣摇首,活跃非常,浑身气息渊沉似海,竟是与旱魃分身一般的待诏境界宗师。 这条怪鱼本是东海之中一位大妖王,兴风作浪,性起之处,常常肆意吞吃海中生灵,不知为何,得罪了东海龙君,被其亲自出手斩杀,灭去神魂,见其肉身坚固,炼成法器,赐予了龙宫太子,作为平日出游座驾。怪鱼金船之上,立着几位身影,当先一人身披金袍,面容俊美,乃是一位翩翩少年公子,摺扇轻摇,风流倜傥。他身后一人身形魁伟,满面英气,只是气息有些晦涩不纯,当是有伤在身。此人与少年公子并列同立,另有一位老者,轻袍缓带,面含微笑,腰悬剑匣。那剑匣宝光隐隐,显是藏有非凡宝剑。 那少年公子正是龙宫三太子敖意,身旁之人正是其族叔敖海,当初与曹靖大战,受其四灵星宫狠命一撞,真气险些涣散,不得以狼狈而逃,不知怎的与侄儿混流一处。三太子敖意特意花了大价钱请动敖海出手擒拿鲛娇,非但自家鎩羽而归,连鲛娇都被人趁机斩杀,令其一干打算尽数成空,三太子惊怒非常,东海龙君忽传法旨,命敖意乘坐怪鱼金船直入三层冥土,有重任託付。 敖意取了怪鱼金船,恰逢敖海逃回东海,便力邀其同行。敖海收人钱财,消灾不成,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便答允一行。那老者乃是敖意恭礼延请的一位世外高人,海外散仙之流,据说乃是一位符法大家,一身符箓之术造诣不在正一道各位真人之下。敖海暗中观察良久,也瞧不出这位老者究竟是何修为,只知其必是以秘法封禁气息,使人看不破底细。 敖意摺扇摇动,对那老者笑道:「早闻冥土地狱,兇险无匹,元婴之上的鬼王无数,各自聚拢鬼兵鬼将,开闢城池,攻伐不休,阳间新死之辈,阴魂缥缈,也要成了他们的炮灰。今日一见,果然荒凉黯淡,冥土土着,不堪教化,粗鄙的很。」言下甚是鄙夷。 敖海被曹靖身器合一之法,打的真气不稳,正自调匀内息,不言不动。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冥土风光险恶,毕竟是惩恶扬善之所,只是被一干鬼王弄得乌烟瘴气。三太子切不可小视此地,前几层地狱倒也罢了,末下几层冥土传闻九幽黄泉门总坛便驻扎于彼处。」 三太子敖意目中放光,笑道:「哦?乌老博闻强识,那九幽黄泉门传为魔道第一传承,但为何魔道第一大派的名头却被星宿魔宗得了去?若我为九幽黄泉门掌教,断不会容得此事!」 乌老笑道:「我等非是玄阴真魔那般级数,岂知长生之辈的心思?不过我听闻九幽黄泉门自立派以来,便与九层冥土扎根,门中规矩森严,弟子传人无有掌教之令,轻易不许踏足阳间之地,若有违背,死的惨不可言。因此九幽黄泉门道法虽则精妙,于阳间反而声威不显,比不得星宿魔宗霸道,这魔道第一大派的名头自然落到了星宿魔宗头上。」 「九幽黄泉门虽故步自封,轻易不出冥土,一旦有传人涉足阳间,必是惊才绝艷,威震玄魔两道。数千年来皆是如此,我等已然深入冥土,若是遇上九幽黄泉门传人也不足为奇,那时三太子便可见识一番九幽黄泉门道术之威了。」言下之意丝毫未将九幽黄泉门弟子放在心上。 这位乌老来歷神秘,三太子敖意偶有出游,与东海邂逅,见其正与一尊大妖争斗,一身符法造诣通天彻地,一符之出,天地变色,牵引天地气机,道术高深到了极处,最少也是法相境界之高手,起了结纳之心,刻意折节下交。乌老也甚感三太子情谊,便留在龙宫之中,做个客卿。此次敖意奉了龙君之命前来冥土,特意将其带上,以备不测。敖海终究只是元婴修为,又败于曹靖手下,敖意对其信任大大降低,不肯再託付大事。乌老恰是合用之辈,数年以来,着实享用了不少龙宫珍宝,又用龙宫珍藏宝材,绘制符箓,威力惊人。龙宫虽然豪富,也非善堂,这些宝材皆是三太子歷年珍藏,心疼的滴血,才更加垂涎鲛人所留宝物,谁知鲛娇还惨死人手,香消玉殒。敖意每每思及,就愤恨不已。 第511页 敖海运炼真气,对二人对答充耳不闻。乌老若有意若无意望他一眼,笑道:「不知敖真君与大明国师一战,对其道法来歷可有心得么?」却是暗讽其败于曹靖之手,狼狈而逃之事。敖海目中怒意一闪而过,冷冷说道:「那曹靖深藏不露,乃是当年被四海龙族所灭仙都门后人,修成元婴级数,又有一件本命法器傍身,十分难斗。乌道友若是有兴趣,可往大明京师一行,符修与器修争斗,想来更是精彩。」 乌老抚须笑道:「曹靖之辈,不过是靠些外丹房中之术,迷惑君王的奸佞,仙都门老道也曾听闻,灭门千年之久,若其真为此派传人,怕是硕果仅存之辈。不然其与四海龙族之仇,早就纠结弟子杀上龙宫。」 三太子沉吟道:「乌老所言,不无道理。仙都门余孽必要剷除,若再祭炼甚么遁龙桩出来,我四海龙族不知又有多少子弟要遭殃。」敖海微微冷笑:「曹靖一身法力乃是元婴大圆满境界,本命法器更是无坚不摧,我现了龙身,也斗他不过。依我看,为求保险起见,还是请大兄亲自出手,将其抹杀为妙!」 乌老大笑道:「东海龙君堂堂纯阳真仙,出手对付一个元婴真君,当真让人笑掉大牙。四海龙族的颜面却往哪里放?三太子不必忧虑,只等冥土之行过后,老夫亲自去大明走一遭,定会带回曹靖首级,算是报答三太子知遇之恩!」三太子笑道:「有乌老之言,孤王便放心了!」 敖海冷眼旁观,曹靖之事他已禀明东海龙君,至于如何处置,以后便管不着。他醉心修行,生平所求唯有长生而已,若非收了三太子敖意诸多宝材,也不会抛下清净修行日子,去大明横生事端。只等冥土之行已毕,便要迴转东海,打定主意,不修成纯阳,绝不出世。 怪鱼金船缓缓游动,似慢实快,鱼尾擎动之间,视冥土阴气为流水,破浪乘风,鱼腹之下铁树刺天,奇形乱舞,却被怪鱼视若无物。这条怪鱼本就是待诏境界大妖肉身练成,刚勐无匹,管甚么铁树干尸,一干碾压成了齑粉。肉身之中尚有无穷法力残留,并未被龙君夺取,而是留在怪鱼之内。 四海龙宫底蕴深厚,东海龙君也瞧不上一具待诏尸身,又特意祭炼了一面符诏,赐予三太子敖意,用以操控这艘怪鱼金船。有怪鱼金船在手,只要不是玄阴真魔出手,三太子皆可从容退走,才敢只带了敖海乌老两个,直闯冥土。 三太子敖意道:「父王吩咐,铁树地狱中那处古仙遗府就要出世,那位古仙在洞府中留有一件至宝,必要到手,若被外人夺取,大大不妙。我乃是有缘之人,可前去求取。」乌老目中神光一闪,问道:「哦?龙君可曾言道,那件至宝是为何物?」三太子摇头:「父王只说我入了洞府便知。」乌老笑道:「龙君算无遗策,既说太子与那件宝物有缘,自然不会错的。」 三太子道:「并非如此,父王说与那宝物有缘者,尚有三四位,若是一起攘夺,只怕前景不妙。才命我早些入遗府,占去先机。他已将遗府位置算定,我等只消以金船之力前去便可。乌老,海叔,倒是还要助我一臂之力才好!」乌老与敖海俱都点头。怪鱼金船摇首摆尾,半点顾忌也无,就在铁树地狱之中横冲直撞,遇有阴魂土着拦道,只管撞去,立刻将之撞成齑粉。 忽然前方一条深涧之中跃出一位元婴级数鬼王,这尊鬼王将鬼城安置深涧之中,平日轻易不出来走动,见了怪鱼金船声势浩大,遍体金光,冥土中难得有这等光灿物事,一时见猎心喜,想要将之擒获,炼成自家法宝,谁知踢正了铁板。 乌老一见,大喜道:「正缺一尊元婴鬼王,绘制一面太阴鬼符,正巧送上门来,老夫当仁不让了!」手指处,一道金光飞出,形如灵蛇,抖得一抖,便将那元婴鬼王紧紧缠缚,那鬼王气势汹汹还未动手,周身一紧,就见金光之中无数细小符箓飞起,往其七窍肌肤之中便钻。 乌老刚愎自负,一身符术早已确也惊人,也修至念动符发境界,一道金光蕴含万千符箓,专能将各种宝材祭炼为合用符箓。太阴鬼符乃是其门中秘传,将一尊鬼王生生抹去灵智,生生祭炼成灵符,运用之时只需一点法力激引,便可化现鬼王真身,战力丝毫不弱于真身。此符须以鬼将之上级数祭炼方有妙用,阳世之间去哪寻求鬼王?到了冥土,却是予取予求,鬼王近乎无尽,太阴鬼符炼制不难,难者只在原材,见了鬼王只有欢喜无尽。 元婴鬼王用尽法力,也挣脱不得那一条细细金光,心头哀嘆本想捡个便宜,谁知这些正道修士动起手来,比冥土土着还有狠毒,细小金光符箓进出不停,游走鬼王周身,鬼王神魂之力渐弱,却是被金光炼化了魂魄,不过盏茶功夫,鬼王魂飞魄散,只余一具行尸走肉。 乌老喝了一声,金光一闪,霹雳一声,元婴鬼王已化为一道玄色符箓,落在他手中,乌老轻抚法符,得意大笑不止。敖意笑道:「恭喜乌老炼成符宝!」乌老笑道:「我门中所传符箓之术,独步天下,太阴鬼符炼制不难,冥土之中又尽多鬼王,正是天助我也。只等我炼成上百道鬼符,去古仙遗府夺宝,试问谁还敢直撄其锋!」狂笑声中,怪鱼鱼尾一摆,游入虚空不见。 乌老施展法力,将一尊鬼王生生祭炼为太阴鬼符,远在数十万里开外,凌沖紫府之中,晦明童子忽然咦了一声,说道:「怪哉!有太清符术之气息,当是有太清传人也到了这一层冥土之中了。」闭目感应良久,摇头道:「不对!此人境界虽高,但太清心法驳杂不纯,非是正传出身,参的野狐禅。当是得到了一些太清门符法残本,自家纵其想像修炼的。」 第512页 凌沖问道:「虽非正传,总也修炼了太清符术,若是对上,晦明该当如何?」晦明冷笑道:「尹济那厮属意于你,传承太清符术,你便是此方世界太清掌教,那人偷学太清符法,不将他杀了已算开恩,难道还要我传他正宗符术不成?」尹济祖师飞升,太清门再无长老存世,凌沖得了太清遗教,便是太清正统掌教,自有权力处置太清门中之事,那人下场唯有两条,一是收归门墙,赐予正宗符术。二是以偷学太清传承论处,当场击杀! 凌沖不置可否,说道:「若能照面,瞧瞧那人心性如何,再做定夺罢!」金雷鬼王凭藉一身秘魔阴雷,一路搜寻虚空气息,离古仙遗府越来越紧。旱魃分身亦有藏匿虚空之能,终于及不上金雷鬼王天生神通,凌沖便放任其翻翻找找,有旱魃镇压,这厮也翻不出多大浪去。 金雷鬼王左臂之前一颗秘魔阴雷忽的爆散开来,鬼眼中一亮,叫道:「前辈,古仙遗府就在前面不远之处!」话音未落,就见虚空开裂,一道强横气息急沖而出,却是一尊狰狞法相,周身瘦骨嶙峋,全无一丝筋肉,生有三颗头颅,皆是骷髅模样,又有六条臂膀挥舞不绝,各持金铃、法剑、金刚杵、金刚圈、经书、黑莲。唯有一个异处,周身白骨之上,无数漆黑符文缠绕流动,散发缕缕阴邪之意。 第四百一十章 白骨夜叉 入魔显化 这尊白骨魔神猝然自虚空跨出,三颗骷髅面孔九只法眼,上观穹苍,下临九幽,目光如炬如火,恰好瞧见凌沖与金雷鬼王。金雷鬼王亦是法相级数,秘魔阴雷之法冠绝九幽,虽在旱魃手下吃瘪,却输在境界之上,并非道术不成,见白骨魔神如此猖狂,手发秘魔阴雷轰去,叫道:「哪里来的土鳖,见了魔道前辈,还不跪拜么!」都天秘魔阴雷发出,全无雷音,无形无相,阴雷爆散之时,无数细小空间随之生灭不定,修为浅薄的修士被捲入其中,立时炸的粉身碎骨,或被虚空乱刃生生分尸,元神不存,死的十分悽惨。 白骨魔神来歷奇特,见道道阴雷飞腾,丝毫光亮也无,心上也有了几分警兆,六臂之中金刚轮、金刚杵发出,又摇动金铃,霎时之间,无量魔音升起,令人心烦意乱,恨不能挥舞刀剑大杀一番。 凌沖眉头一皱,这尊白骨魔神来得诡异,突然闯入,不知来歷目的,金雷鬼王出手试探其神通来歷倒也不错。金刚杵发出降魔大力,一气摧敌,迎着秘魔阴雷乱轰乱炸,金刚轮旋转不定,发出百丈魔光,凡被魔光照处,秘魔阴雷便即消散,但更多阴雷汇聚,无数小空间湮灭之力聚合一处,金刚轮空自飈转,如入泥沼,进退两难。 白骨魔神似是十分震怒,三颗骷髅头颅齐发嘶吼,手中法剑高举,一道剑光飞出,半空之中响起无量禅音之声,但随即化为喃喃魔语,念念不绝,诱人堕落。凌沖一愣,晦明童子一拍脑袋,叫道:「我知道了!这厮定是出身大金刚寺的和尚!」凌沖忙问:「此言怎讲?」 晦明童子笑道:「此方世界佛门两大传承,楞伽寺与金刚寺。楞伽寺专修九识,以练心为主,修成不灭金身,法门温和渐进,乃是康庄大道。金刚寺传承自大金刚王佛,这尊佛陀号为佛门中神通第一、摧伏外道第一,佛门号称八万四千法门,大金刚寺传承中便有一万种法门之多,皆是降服外魔、外道,即身成佛之理。」 「与楞伽寺比较,大金刚寺佛法勇勐精进,大金刚王佛降服无穷外道众生,便有将魔道外道功法转化为佛法之举。大金刚寺中多有这等法门,以佛法为外衣,内中依旧是外道法门,弟子传人修炼之时,初时进境极快,一旦道心不稳,便即弊端丛生。轻者元神入魔,一坐而逝。重者心魔大盛,堕落魔道。尹济当年便曾见过几位修鍊金刚寺佛法不成,反练成无边魔法之辈。彼辈作恶起来,往往更加穷凶极恶。」 「此人修成白骨魔神法相,法力凝而不散,想来本是修炼的大金刚寺《白骨夜叉明王经》。此经本是九天星河中夜叉一族功法,自夜叉王为佛陀降服,化为佛门护法神之后,于佛门流传。但修炼此经,碍难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沦为心魔玩物。这厮必是贪图进境,疏忽道心修为,为心魔所趁,就此入魔,才化为这般模样。大金刚寺中专有明王堂,其中弟子修炼《大明王经》,专门缉捕追杀入魔弟子。这厮初来此地时十分惊慌,想来追杀他的金刚寺高手就吊在其身后了。」 金雷鬼王见阴雷无功,一咬牙正要发动更大威力,却见虚空又自开裂,道道佛光喷涌不绝,化为金灯、飞天、玉女、金莲、璎珞等诸般佛门异象,天花乱洒,香气袭人,冥土之中皆是无边魔气、阴气,金雷鬼王、白骨魔神又是魔道巨擘,最是厌恶佛门气息,被佛光一照,面上都现出烦闷之色。连凌沖如今以噬魂道法横行冥土,修成阴神,嗅到天香之气,胸口也有几分不适。 白骨魔神本要倾尽全力,搏杀金雷鬼王,被佛光一照,似乎清醒了几分,一颗骷髅头颅缓缓转动,望向虚空佛光深处,口中发出晦涩之声:「法性?」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嘆息,说道:「法罗师弟,你本是寺中这一辈弟子最有宿慧者,修炼《白骨夜叉明王经》一时不慎,入了魔道,我奉命拿你回去。你还是束手就擒,随我去见方丈,方丈佛法无边,定能为你驱除心魔,依旧能得我佛门正果。」 第513页 法罗和尚所化白骨魔神口中发出大笑,却满是冰冷之意:「我入魔之后,神思清晰,亲手打死了三位寺中长老,吞噬其佛果元神,已是罪大恶极,若是乖乖随你回去,方丈怕是不会为我驱除心魔,反会一掌将我拍死。法性,你真当我是那俗世中愚夫愚妇般好哄骗么!」 虚空之中佛光流淌不绝,一位长袍僧人缓步而出,身高不过五尺,十分瘦小,面上满是慈悲之意,目中无有瞳仁,竟然是个瞎子。这僧人自是大金刚寺法性和尚,奉方丈之命追杀入魔潜逃的法罗和尚,身披袈裟,一派从容之色,即使身处冥土地狱,亦胜似清凉胜景。 凌沖见这和尚气度雍容,显是得道高僧,不觉与所见楞伽寺诸位高僧对比,普济、普渡两位神僧倒也罢了,三嗔和尚与其相较,失却几分从容写意,三月小和尚神魂不全,更不必提。唯有碧霞和尚方足以与这位法性和尚相提并论,这便十分难得了。 法性和尚一出,一双眸子越过白骨魔神,在凌沖、金雷鬼王面上转了一转,又往虚空深处望了一眼,眉头微蹙,他目中无有瞳仁,但眼珠一转,自然生出一股灵动之意,仿佛目光所及,竟能穿破虚空一般。 凌沖见其如此,已知藏身虚空的旱魃分身逃不出其法眼,干咳一声,说道:「我等只是过路,偶遇这位法罗大和尚,法性和尚要执行寺规,尽管动手。我等绝不阻拦。」法性和尚笑了一笑,说道:「这位施主一身噬魂道法好生精湛,不知与夺魂道人如何称唿?」凌冲心头一凛,噬魂劫法最善隐藏自身气息,刁钻凶毒,竟也逃不出这位大和尚法眼,笑道:「本座不过是学的几手野狐禅,比不得金刚寺正宗佛法,邪魔外道,岂能入大师法眼!」却是避重就轻。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光明拳 伏魔明王 法性和尚又一皱眉,法罗和尚修炼《白骨夜叉明王经》入魔,彼时寺中正有一件大事,方丈率领一干长老皆在寺中一处秘地施法,谁知被法罗趁机击杀了三位护法长老,还携带了寺中一件至宝,从容逃去。待法事已毕,方丈大怒,法性和尚本是明王堂首座,但已闭关数十年,参悟金刚寺一门最上乘佛法神通,被方丈传了法旨,生生命他破关而出,出手擒拿叛徒。 方丈之命,法性不敢违抗,连夜出寺,四处缉拿。好在法罗初入魔道,不懂得收敛魔气魔意,如暗夜火光,上烛霄汉,十分好认。法性一路追杀,法罗和尚不得以显化白骨魔神真身,数次拼斗,尽皆大败。但二人境界相若,法性也只能依仗高深佛法,克制魔道,压过其一头。法罗且大且走,终于破开虚空,一路逃至三层冥土。法性这才想到,原来法罗入魔早有预谋,定有同伙在此接应。他艺高人胆大,又刚修成一门上乘佛门神通,自然不怕,却错将凌沖当成前来接应法罗的魔道高手,心下盘算,以一敌三,该当如何施展。 凌沖见其踟躇之意,以明其心,招来金雷鬼王,转身便走。金雷鬼王兀自愤愤,但旱魃拳头比他大,也比他硬,再不甘心也唯有从命。二人抬脚一走,法性和尚心头狐疑大散,微笑道:「法罗师弟,师兄为了你特意破关,还是莫要伤了同门和气,静静随我回山多好。」法罗和尚喝道:「恁的聒噪!」法剑一噼,又是一道剑光势若奔雷,轰然炸响。 法性和尚皱眉,手指处,一朵金莲悄然盛放,托住那剑光,不令落下。法罗与法兽交手多次,又是同门而出,深知这位师兄年纪轻轻,神通强横,坐到明王堂首座之位,实非幸至。 凌沖目光一亮,法罗白骨魔神法相手持六般法器,法剑发出剑光,所使套路与玄门剑术大相迳庭,乃是正宗佛门剑招。他见猎心喜,一见有新奇剑法,比得了甚么都高兴,双目瞬也不瞬,专心盯住道道剑光变化。 法罗和尚入魔之时,舍却肉身,灵肉合一,化为一尊白骨魔神法相,佛魔一体,有大坚固、大解脱之意。大金刚寺所传佛法特异,几乎每一代皆有资质超群弟子,修炼诸般法门入魔,特设明王堂加以镇压。明王堂中弟子可兼修数般法门,这些法门皆是寺中歷代长老苦心推演出来,足可镇压大部入魔弟子。但法罗和尚乃是法字辈中仅次于法性的天才弟子,一时不慎,为心魔引动,身入魔道。明王堂普通弟子绝难降服,金刚寺方丈才将法性自闭关中唤出,其实大部还是着紧法罗携走的那一件金刚寺至宝,关乎重大,命法性和尚无论如何也要收缴回来。 法性一手指出,指尖朵朵金莲次第绽放,一时之间,周身遍布金色莲海,莲叶摇曳,茎杆挺直,任白骨魔神剑光喷涌,遇到金色莲海却丝毫递不进去。此为金刚寺秘传神通,专一守御自身,风雨不透,只消对手非是境界比施法者高出太多,任其法力如何强大,也难越雷池半步。 法罗和尚亦精通金刚寺诸般法门,心神入魔,魔心涌动,平日入定静修的念力功夫尽数化去,焦躁非常,怒道:「金刚寺的法门便是乌龟壳子,当真惹厌!」法相一条手臂一指,金刚杵与金刚圈齐齐绕来,半空中魔音刺耳,一发涌向莲海。金刚杵与金刚圈乃是佛门护法之宝,法罗平日用的顺手,入魔之后以魔气显化出来。法相境界所持法器要么是自家平日祭炼,要么以法力凝聚,一击之下,威力大的异乎寻常。 金刚杵与金刚圈本是佛光辉耀,被魔气侵染,变得半金半黑,十分骇人,两件宝物合璧,一击之下,无数金莲化为飞灰。魔剑颤动,条条剑光飞去,三件法器合力,居然硬生生将无边莲海破开一小处破绽。 第514页 法性和尚面色淡然,心念动处,虚空一声龙吼,一条百丈金龙张牙舞爪自虚空游出,龙爪尖锐,一把捉住金刚圈与金刚杵,僵持不下。白骨魔神冷笑道;「天龙念法?这门神通虽能虚空造物,成就天龙护法,却还奈何不得我。法性!方丈偏心,将大金刚寺无上传承都传了你,你闭关这许多年,想来早有所悟,为何不施展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法性嘆息道:「原来你当真是为此事生了心结,以致为心魔所趁。那道法门与我有缘,方丈才传了于我,与你无缘,你想也无用,何不早些放下,猝生三毒之念,堕入无量地狱?」 法罗冷笑:「废话!有缘无缘还不是方丈一言而决?光明拳歷代唯有一位弟子有资格修炼,方丈传谁不好,偏偏传了给你?我又哪一点不如你?论经辩难,还是神通修为?最可恨你事事压我一头倒罢了,方丈分明偏心,你却大言不惭,说我与此法无缘!狗屁无缘有缘,如今便是光明拳法门摆在老子面前,老子也懒得修炼!今日正好做一个了断,我倒要看看,方丈传了你光明拳法门,你若死在冥土之中,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凌沖听得明白,似乎师兄弟二人为了一门无上传承闹掰,法罗和尚嫉恨法性得了无上法门,心境有缺,加上所修《白骨夜叉明王经》本是夜叉一族法门,魔性深重,就此入魔,万劫不復。 晦明童子却惊道:「这个法性居然修炼了光明拳法门?这倒足以惊人了!」凌沖与碧霞、三嗔等人私交甚笃,又亲见普渡神僧,对楞伽寺佛法有几分认识,但金刚寺法门却一窍不通,问道:「光明拳是一门甚么神通,很厉害么?」 晦明童子吐了口气,说道:「何止厉害?光明拳与龙象功、金刚伏魔金身并成为金刚寺三大无上法门。佛经有云:『佛陀舒金色臂,举光明拳,屈金刚轮,佛光遍照三千大千亿万佛土。』这门神通刚勐炽烈,一经施展,如大日横空,具无穷威仪,乃是金刚寺赖以镇压一切邪魔之无上道。歷代得传此法的弟子,若不早夭,定能接掌金刚寺主持大位。这个法性和尚如此年轻,便学了无上法门,看来金刚寺长老方丈当真看好呢!」 光明拳传自金刚王佛,乃佛陀亲授无上法门,法性有幸得传,更是接掌金刚寺大位的下一任方丈,难怪法罗和尚心存不满,嫉恨非常。凌沖听闻,更想见识一番这门佛法的威力。佛门有十八大神通、四十八中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十八大神通中含有六大无上神通,光明拳便是其中一例。金刚寺传承不下于楞伽寺,两位佛陀皆是佛门中顶尖人物,所传佛法各有其妙,不在玄门之下。 法性和尚依旧不动声色,目无瞳仁,也不转动,声音却稳稳自莲海中传来:「法罗师弟,光明拳之事我不与你争,你若心结在此,且随我回寺,我自会替你求情,请方丈传你光明拳法门,我只闭关修行,不成真如绝不出关,你看如何?」 白骨魔神喝道:「谁要你假惺惺的卖好?若我当真回寺,焉能有我的命在?你也不必再多费唇舌,我既入魔道,便与金刚寺再无瓜葛,实话对你说,我之所以来此三层冥土,乃是与天尸教毒尸长老有约,借他引荐入天尸教。」法性和尚声音之中也有一丝波动:「你果然与魔道妖孽勾结!」 白骨魔神哈哈大笑:「若非与天尸教联手,又岂能逃过金刚寺的追杀?法性你还是乖乖授首,正好拿你的头颅权作投名状!」身形疾动,瞬时穿破虚空,手中黑莲投射出无穷魔光,万顷金莲之海吃魔光一照,蒸发消散许多。连天龙念法所化金龙吃魔光一晃,也自痛吼连连。 白骨魔神本就最善近战,法相三头观六面八方,六臂挥舞法器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先前三般法器齐出,不过是牛刀小试,此刻终于倾尽全力。天龙念法亦是一门中神通,以自身念头显化天龙真身,与天龙禅唱一般,俱是得自龙族之法,被佛门吸纳,但在白骨魔神面前却不堪一击,六臂一招,金刚圈与金刚杵飞来,法剑、金刚杵、金刚圈轮番挥舞,片刻之间,天龙一声惨嚎,被打的血肉翻飞,终于归于虚空不见。 白骨魔神一条手臂中经书大开,一颗头颅念诵魔咒,魔音滚滚而来,凡有金莲挡路,俱是一剑噼去,法性身在莲海正中,见其如此猖狂,轻嘆一声:「顽固不化!」一拍顶门,一道金光现处,走出一尊金身明王! 这尊明王周身烈焰熊熊,面色靛蓝,作忿怒之状,獠牙外突,若非身有佛光,简直又是一尊魔门魔神模样。这尊护法明王亦生的三头六臂,各持刀剑法器,周身烈焰乃伏魔真火,上烛而去,将黑莲所发魔光烧的嗞嗞作响。 明王堂中有各种传承,这尊明王护法便是其中一门明王观想法所生。这门观想法与噬魂劫法有几许共通之处,噬魂劫法是将七情六慾斩出,炼为七情默念,既要害人,亦要害己,须以自身道力定心降服。明王观想法却是将自身种种恶念杀意斩出,化为明王,恶念越强,明王也越强。 法性和尚所生护法明王名为伏魔明王,专为摧伏外道。白骨魔神一见大笑:「法性!枉你自封佛法高深,这明王法力几乎到了由虚化实之境,足见你一身三毒之念何等之重,也好意思修炼光明拳,号称普渡众生么!这样一尊泥塑的狗屁金身又岂能奈我何!」 明王观想法与《白骨夜叉明王经》一般,俱有破绽。所谓恶念越强,斩出的明王法力就越强,其实便是一条悖论,修习佛法之辈,毕生所求唯杀贪嗔痴三毒,了断无明生死,得无余涅槃。随身明王越强,反照僧人恶念也就越强,何时能借自身道力、定力、智慧,将护法明王炼化,才算得了佛法真谛,参透上乘境界。 第515页 法罗和尚参学之广,不在法性之下,一眼瞧出明王破绽所在,外强中干,法性和尚自出场以来,始终面色淡然,听闻此言,面色一变,法罗所指正是他如今关隘所在。道高魔更高,自他参修光明拳无上法门之后,自觉佛法大进,甚至真如之境也不远,只需一层顿悟,便可立地成佛。 谁知他唤出恶念所化护法明王,愕然发觉伏魔明王之法力非但不曾消散,反而更加高强,堪比本体境界,大为烦恼。闭关多年,倒有大半精力是花在了如何炼化明王化身上。毕竟一日不能炼化明王,代表恶念未尽,难成正果。 法罗深悉兵书战阵攻心为上之旨,所言直指要害,趁法性一个疏忽,法剑高举,一剑噼在伏魔明王法身之上,将其噼得一个踉跄,周身伏魔光焰也自暗淡了许多。法性和尚被一剑脾性,终究是有道高僧,先将杂念抛却一边,伏魔明王三头齐发怒吼,六种法器法剑、戒刀、长枪、金莲、令牌、金刚杵,次第噼下,与白骨魔神法相战在一处。 白骨魔神法相是法罗和尚舍却肉身,魂灵一体。金丹也好、元婴也罢,俱是以天地元气、念力功德铸就,足可承载修士神魂,譬如庐舍。到了法相境界,法力圆融,与肉身无异,有的修士便抛却庐舍,选择以法相之形存于世间。毕竟若非专修葆养,寻常肉身必要腐坏,哪里及得上法力锤鍊的法相坚实? 伏魔明王乃是法性和尚恶念所化,融汇念力生就,先天便弱了一层,虽有无穷手段,却被白骨魔神抢占了先机,处处落于下风,魔神明王两个庞然大物,皆身高数十丈,这一动手,风岚狂卷,阴气飈轮不绝,法力余波渗透虚空,轰响不断,传出数万里开外。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光明拳印 法罗惨败 三层冥土铁树地狱中,阴魂土着无数,伏魔明王与白骨魔神动起手来,全无顾忌,法力波及之下,非但铁树上穿刺的干尸阴魂被当场震成齑粉,连许多游荡阴魂也被法力波动所伤,哼也未哼,就此魂飞魄散。阴魂土着倒也罢了,铁树地狱中所生铁树却是天地造化化现,专为惩罚恶性恶人之用,被明王魔神震碎,不出数个唿吸,又自凭空生出,神异之极。 白骨魔神法力全出,与伏魔明王鏖战,哈哈大笑:「枉费金刚寺的秃驴开口佛法,闭口众生,你这明王法力高强,显是嗔念深重,且动手时,多少无辜阴魂被你生生震死,魂飞魄散,当真虚伪到了极处!」伏魔明王充耳不闻,六臂中法器神通一发向白骨魔神击去。 法性立身万顷莲海,冷冷说道:「今日我为降魔,彼等阴魂乃业力所感,堕落于此,我自会诵经超度。」伏魔明王一出,他心头种种嗔念自生,三毒不净,连语气也有些冰冷,浑不似先前温和。 晦明童子说道:「法性道心修为不够,三毒之念滋长,欲求速达,反而落了下乘。这尊明王法力越高,便是证据。法罗瞧准了这一点,以话语引逗,法性若是道心失守,说不定毕生苦功还要退步不少!」法罗出身金刚寺,深悉其中佛法精妙,以言语引逗,法性一旦把持不住,坏了道心,虽不至立时入魔,一身佛门法力却要损失殆尽。 好在法性终归是有道高僧,察知其险毒用意,以佛法镇定心神,恶念嗔念一消,伏魔明王法力也自消散,从法相境界跌落到了元婴境界。白骨魔神手中黑莲魔光放射不绝,伏魔明王的伏魔光焰不能抵挡,被魔光压制的只剩薄薄一层,险些烧到本尊。 法性和尚进退两难,遏制三毒之念,明王化身威力便弱,易被白骨魔神所趁,若不遏制,难免恶念滋长,明王威力虽强,自身道心定力却渐弱,难求上乘道果。凌冲倒想帮他一帮,毕竟同为正道修士,但此刻他的身份却是魔道巨擘,不帮白骨魔神倒也罢了,若反帮法性和尚,立时便要露馅。 晦明童子摇头道:「此事谁也插不上手,这是法性的魔劫,过得去道行增长,过不去道心有瑕,难得正果。佛门修行与玄门不同,看似顿悟成佛,实则种种劫数更为兇险,不然也不会有许多僧人转世多生,也未求得正果。」玄门修行,往往于今生成就,逍遥自在。佛门却重来世修积,不重神通,独重心性,在楞伽寺所言便是佛性、阿摩罗识。有许多高僧累世修积,法力高强到了极处,偏偏不用神通,纯以慈悲之意行事,感化世人。也有僧人苦行苦修,但俗世孽缘未满,没奈何只得今世转生来世,以期孽缘完满,方能修成正果。 法性和尚道心不稳,急于求成,被法罗钻了空子,化为其一场魔劫,若能渡过自然道行大进,此为自家修行之路,谁也插手不得。法性和尚法力神通堪比玄门脱劫级数,劫数不知其所来,玄妙非常。 法性心下有几分清醒之意:「怪不得我闭关修炼光明拳,道行不进反退,连伏魔明王忿怒化身神通却增强了不少,定中参悟有大兇险,原来是我的魔劫到了。法罗入魔便是其引,方丈命我前来捉拿,便是希冀我能渡过此劫,得大圆满心境。」悟透劫数之意,道心反而宁定下来。 伏魔明王在白骨魔神步步紧逼之下,法力一落千丈,护身光焰抵御不得魔光侵袭,被魔光灼烧的伤痕处处。白骨魔神大叫:「法性,你这尊辛苦修炼的忿怒明王化身我就替你打死了罢!省却你一番炼化的苦功,还不快谢谢我?」明王分身是恶念所化,欲求正果须得以道力将之炼化,正所谓从身来,还归身去。但若死于白骨魔神之手,就要元气大伤,不知要运炼多久方能恢復。 第516页 法性心念一动,明王化身抽身便走,白骨魔神见法相面上宝相庄严,生就宝光,知其洞悉自家打算,道心宁定,用计使其恶念滋长已行不通,当务之急先将明王化身打死,去其一条臂膀,方为上策。 白骨魔神抢步赶上,手中法器没头没脑向伏魔明王化身招唿,数息之间,将明王化身击倒在地。法性降服恶念,伏魔明王之力大减,致有此败,此刻道心澄澈,全不在意,合十微笑道:「多谢法罗师弟助我渡此一劫,这尊明王化身是我辛苦炼成,不能毁于你手,莫要见怪。」 白骨魔神心知不妙,正要痛下杀手,就见伏魔明王一具硕大身形霍然化为佛光点点,消散虚空不见,已知错失良机,气的哇哇大叫。法性收了明王化身,道行大进,连肌肤之中都隐隐透出佛光,颇有大彻大悟之意,神态越发从容。忽然轻舒一臂,说道:「师弟,我参研光明拳多年,略有心得。方才承你心意,为兄现下心地通明,于佛法又有几分领悟,便施展一招光明拳,请师弟品评罢!」 白骨魔神神情大变,三张面孔都露出恐惧之意,不由分说,转身便走。法性先前不用光明拳,只放出伏魔明王,是道心修为不足以驾驭这等通天彻地神通绝技,眼下他道心圆融,施展起光明拳亦能轻松写意,此时不走,绝讨不了好去! 法性和尚长臂伸展,俱发金光,五指捏成一道金刚轮拳印,五指内合,拇指在外,四指内扣,拳心中空,拳印一成,登时大放光明,虽不似佛经所言照耀十方世界,却也足以照耀千万里地狱虚空。光明拳为佛门最高心法,神通无量,一拳之举,照彻心地灵台,三千三千,佛光所至令人彻悟佛法,觉醒自身佛性,用来扫荡群魔,更是千军辟易。光明拳法门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于人前,今日在场诸人何其有幸,能目睹这一门佛门秘法升腾! 凌沖面色一变,暗叫不好!光明拳阐发佛法真谛,明悟自心佛性,乃是一切邪魔之克星,他此时还是噬魂道修士身份,一身魔道修为,尤其身后尚有一尊旱魃分身隐于虚空,吃了光明拳一击,定要元气大伤,却是何苦来哉? 晦明童子叫道:「快走!」法性和尚高举大金刚轮拳印,佛光涌动如水,绵延不绝,层层推进,在场之人无论正邪皆在佛光普照之下。金雷鬼王面色狂变,顾不得其他,惊叫一声,无数秘魔阴雷翻动,炸开细小空间,将身一合,躲入其中一处小虚空中。 凌沖阴神操控旱魃分身,一只大手自虚空伸出,托住凌沖肉身便走,佛光四下照彻,旱魃分身藏身虚空,也不露面,就见一人盘坐大手之上,御风而行,旱魃为待诏境界大妖魔,自是比太阴魅剑剑遁快速的多,但即便如此,身后依旧佛光喷涌如潮,怎么也摆脱不掉。 法性不惜耗费精深,施展光明拳,就是要对付白骨魔神。法罗和尚首当其冲,饶是他逃得快,还是被佛光扫过,白骨魔神背上本是白骨嶙峋,被佛光一照,惨叫声中,白骨消融,化为丝丝魔气散佚虚空。只这一下,法罗便身受重伤,心下发狠:「光明拳威力至大,却非轻易能施展的,动用一次便要元气大伤,我且暂避锋芒,待法性这厮法力告罄,再来杀他不迟!」 白骨魔神法相催动神通,一气远飈,他不通虚空法门,只用魔气牵引远逃,比旱魃分身之速远逊,法性和尚轻迈步法,如闲庭信步,似慢实快,紧随法罗之后,拳印高举,佛光如海。无论白骨魔神如何变化身法,总也逃不出佛光照耀。 铁树地狱本是阴气郁结,处处鬼哭神嚎,无穷阴魂生前罪孽深重,堕落此地,受那铁树穿身之苦,无量量劫求出不得,但法性和尚过处,佛光普渡,有那阴魂被佛光一照,面上登时露出解脱之色,自铁树落下,飞入佛光之中,一个个面色祥和,合掌端坐,却是被佛光渡化,消除罪孽。 佛法普渡众生,这些阴魂受了佛光牵引,前孽顿消,各依心性,或轮迴投胎,或直入极乐,不一而足。法性和尚低眉缓步,恍如不觉。一路行来,佛光如海,无数阴魂受了佛光点化,飞身其中,合十诵经。渡化阴魂越多,诵经之声越大,一时之间三层冥土之中,诵经之声广闻,佛光照耀,令人几乎错认是佛国清净净土。 佛光绵展之间,白骨魔神周身不断有魔气冒出,却是被佛光灼伤,痛彻心扉。法罗和尚入魔未久,一身佛法修为还未完全化去,被光明拳佛光自外一逼,身中佛性觉醒,身内亦有佛光透出,内外相合,痛苦欲死,几乎要被佛光焚化一般。 凌沖驾驭旱魃分身,穿梭虚空之间,心下焦躁:「本欲探究古仙遗府中藏有甚么宝贝。却遭了无妄之灾,还要耗费玄阴法珠躲避光明拳佛光照彻,这法性和尚倒也光棍,一道神通发出,连我与金雷鬼王也一併捎带,若非有旱魃在手,以我噬魂道修为,怕是一个照面就被炼化成了飞灰了。」 法性和尚本身修为未超法相境界,比旱魃大有不如,光明拳虽是佛门最顶尖神通,消耗也大,不可能无限制施展,旱魃倾尽全力,身后佛光不绝,却始终擦不到他一点皮毛。 法性和尚施展光明拳,大半是为了制服白骨魔神,凌沖与金雷鬼王只是捎带。提声喝道:「法罗师弟,还是随我回寺领罚,方丈看在你多年苦修不易,为兄也会为你求情,将你身上魔性化去,依旧是我金刚寺传人,得上乘功果,飞升极乐,岂不是好?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去光明拳力一发,便悔之无及了!」 第517页 白骨魔神强忍剧痛,头也不回,叫道:「少来惺惺作态!我若跟你回寺,以寺规之森严,岂有我的命在?不若投身魔道,亦能飞升玄阴魔界,也是一番正果!」玄魔佛三道各有飞升之处,玄门佛门再瞧不起魔道,也不得不承认玄阴魔界亦是飞升宝地,能飞升他化自在天界之魔道修士,亦是得了正果,此为大道天数,谁也反驳不得。 金刚寺治寺森严之极,法罗和尚入魔,即便消除魔性,纵不处死,也要落个终身圈禁的下场,与死无疑。法罗破教出寺,暗中勾连天尸教,便是打好后手,死也不回金刚寺了。 法性听他怙恶不悛,再加光明拳消耗法力甚剧,一路又度化了无量阴魂,虽有功德加身,却入不敷出,渐渐有些吃力,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莫怪为兄言之不预了!」金色臂霍然向前推去,金刚轮拳印发出,无量佛光骤然一收,俱都汇聚于拳印之上。 一道光明拳拳印汲取佛光之力,化为亩许大小,向前横推而去,所到之处,无论铁树、阴气,俱皆毁灭无踪,阴晦之处,悉被佛光照耀,将无量魔国地狱化为佛门净土,佛光之中无数被度化阴魂诵经顶礼不绝,其所发念力、愿力,又自加持于拳印之上,令其威力再有增长。 虚空之中无量梵唱响彻,赞颂佛法无边,佛门广大,称颂一切善行、善念,劝说众生修持佛法,以求解脱,得大自在、大极乐。白骨魔神听闻梵唱佛音,惊惧到了极处,光明拳印闪得一闪,已印在其背嵴之上! 白骨魔神连惨哼都未发出,一尊法相化身吃拳印一拳轰破,佛光一照,便自化为虚无,本是高达数十丈的法天象地化身,被光明拳击中,立时消散不见,只余一颗头颅,三张面孔之上全是惊骇之色。 凌沖与白骨魔神相隔甚远,光明拳印法力吸取了所有佛光之力,旱魃分身反倒安全,扭头见法罗和尚这般惨相,大是惊异这门神通之威力,不愧为佛门至高法门。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夜叉魔像! 白骨魔神为夜叉一族最高法门,有高手被大金刚王佛降服,归入佛门,将夜叉法门融汇佛法,创出《白骨夜叉明王经》。法罗和尚毕生苦修,凝练白骨夜叉法相,因道心有缺,被有心人利用,一步步堕入魔道,但一身法力仍旧通天彻地,却被光明拳印一拳将法相击碎,连再运炼回来都不能! 法罗和尚所化白骨魔神将元神法力凝结一体,吃光明拳一拳轰碎,只剩一颗斗大头颅,纵声惨嘶不已。法性和尚满面戚容,摇首道:「这又何苦?」足步一踏,万顷莲海随身,起手往白骨魔神头颅之上捉去。 白骨魔神九只魔目齐齐露出怨毒之极的目光,法性大手抓来,手指佛光乱闪,法罗呸了一声,叫道:「想拿我头颅去邀功?想也别想!」脖颈之下魔光流淌不绝,顷刻之间居然又生出一副法相来,依旧三头六臂,狰狞勐恶。只是六条臂膀中法器全无,望去悽惨之极,见法性一手抓来,嘿的一声,六条手臂节节贯穿,发出噼啪声响,将法性手臂摁住,就欲发力将之生生撕扯下来! 法性和尚眉头微皱,嘆息道:「你终究还是将那件宝物炼化了。」白骨魔神面色狰狞,叫道:「放着那般至宝不用,还要封镇起来,当真是暴殄天物。你们不用,老子便用了,哈哈!」法性和尚一条手臂被压,微运法力,肌肤上佛光流淌,任凭白骨魔神六臂发力,丝毫动摇不得。 光明拳力一震,白骨魔神擒拿不住,六条手臂被依次崩开,法性和尚袈裟如风鼓盪,喝道;「既已炼化那件物事,便是触犯寺规,应当场处死!法罗师弟,莫怪我无情!」先前顾念同门之义,总有几分留手,但法罗逃出金刚寺,顺手带走了一件法宝,这件法宝传闻由大金刚寺开派老祖遗留,得自金刚王佛所赐,就是来自夜叉一族。 大金刚寺将这件夜叉法宝封存,外用佛门符咒封禁,寺规明言,胆敢盗取、祭炼此宝者,杀无赦。法性见法罗终于忍不住诱惑,还是将法宝祭炼,触犯寺规,罪不容诛。大金刚寺素来戒律森严,门下弟子触犯,绝无融通之说,以法性之地位修为,也不敢有所偏颇,唯有将法罗绳之以法,再将那件法宝夺回手中,送回寺内。 法性决心已下,光明拳神通又自发动,佛光炽盛,照彻云衢,一道硕大拳印又自凝结,白骨魔神一见,骇然后退。之前险些陨落,就是借了那件法宝之力,才恢復法相。但那件宝物十分邪异,越是祭炼、运用,便越是离它不得,作茧自缚,到最后成了其附庸之物,永生沉沦。金刚寺将此宝封禁,便是为此。 但形势比人强,光明拳太过霸道刚烈,逼得法罗和尚明知再也脱离不得,也不得不饮鸩止渴,方才重练法相,便是借重那件法宝之力,见光明拳力勃发,张口吐出一道黑光,迎上光明拳力。 黑光之中,隐约可见一尊小小造像,三头六臂,兇横蛮恶之极,高不及三寸,但凶煞之气如海潮叠浪,一波高过一波。正是法罗和尚自金刚寺中盗取的那件夜叉族法宝。这件法宝来歷奇异,散发无穷波动,竟似是一件活物。魔光升起半空,被光明拳力一冲,黑煞、佛光涌动不绝,俱都不肯相让。 三寸高下的造像与白骨魔神有七八分相似,受佛光刺激,三张面孔俱作忿怒之相,魔光滚滚,迎风便涨,瞬息化为数十丈高下,周身白骨嶙嶙,遍生骨刺,佛光映照其面孔,獠牙外突,喝道:「光明拳?该死的佛门秃驴!」两臂一合,大吼一声,竟然生生将光明拳力撕裂两半! 第518页 法性和尚大惊,这尊法宝一直供奉于大金刚寺一处偏殿,以佛法密封,除却歷代方丈,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也只有所耳闻。似乎这件法宝是以夜叉族一位超脱玄阴级数之上的老魔肉身祭炼,只因败于大金刚王佛之手,不肯归服,才被祭炼为一件外物法器。 大金刚王佛在其魔躯上留有佛门禁制,供弟子以佛法驱使,但此宝流落此方世界多年,禁制消磨殆尽,渐渐脱出掌控。此宝原身级数还在玄阴之上,非是大金刚寺一干佛徒所能应对,歷代方丈才将之封锁,谁知百密一疏,还是有丝丝魔意透出。加之法罗和尚恰好修炼《白骨夜叉明王经》法门,与此宝来歷不谋而合,就此魔意深种,终于堕落魔道,化身白骨夜叉魔神法相,又被此宝魔意蛊惑,破开符咒禁制,将其携带了出来。 夜叉魔像本已恢復几分法力,不然也蛊惑不动法罗和尚道心,当初其与大金刚王佛座下一干菩萨、罗汉大战,便曾吃过光明拳这道法门的亏,可谓刻骨铭心,没成想沉寂多年,一出世又遇上这门神通,当即暴走!无量魔光侵卷,硬生生抵住光明拳力。 凌沖见又引出一个大傢伙,魔意森森,法力波动还在待诏境界之上,显是硬茬子。晦明童子幸灾乐祸,叫道:「金刚寺便是一群饭桶废物。这尊魔神分明是将夜叉族老祖生生炼制成了法宝,现在没了钳制,自然要造反。那厮被封禁太久,如勐虎出柙必生事端!看来天尸教与法罗勾结,也是看上了这尊夜叉族老祖法身了。」凌沖道:「这尊法身法力还在旱魃之上,我降他不住,若是发狂,只怕世间又有一场劫难!」 晦明童子笑道:「金刚王佛虽重神通,对算计谋略不甚看中,不似清净功德佛那般隐忍谋划,但也非易与之辈。佛门过去现在未来十八佛陀,自开天闢地以来修成神通,创下无边佛法,与玄魔两道分庭抗礼,岂会自蹈死路,给后人留下这一个大破绽?金刚寺定有钳制此魔之法,只看法性知不知晓罢了!」 铁树地狱严格说来并无四方八维之分,就在法性与法罗大战之处数十万里之外,亦有一位老者以遁术急飞。 第四百一十四章 毒尸道人 尸毒法相 这老者身形有些虚幻,非是肉身出游,以元婴之身显化,这尊化身尸气滔天,好在冥土之中,阴气纵横,倒也不甚显眼。这老者面色阴沉,正是恶尸道人,在大明帝陵中被凌沖偷袭,伤重而逃,还将封寒折损了进去,可谓大败亏输。依着天尸教主吩咐,二人在帝陵中採集阴龙之气后,当赶赴冥土,与教中另一位长老会合,共同接引一位大人物迴转总坛。 恶尸道人在帝陵遭受凌沖偷袭,斗法一阵,耽搁了进程,满面焦急赶路。忽然一道法力袭来,来不知其所来,飘忽不定,刁钻之极,恶尸道人不及提防,被那法力一扫,险些落下云头,气的尸气大作,化尸神光乱扫,喝道:「是哪个敢消遣你家恶尸老爷!」 一人冷笑道:「恶尸师弟,你来晚了!」恶尸道人闻听此音,心头髮毛,背嵴发凉,这声音正是天尸教另一位法相级数长老毒尸道人所发。毒尸道人是其师兄,二人皆是天尸教主师弟之徒,论资质恶尸道人还是高过毒尸道人,但最后却是毒尸道人法力境界超过了恶尸道人,原因无他,毒尸道人太过心狠手毒,修炼天尸教太阴鍊形之术,别出心裁,以剧毒之物与所练尸神相合,化为毒尸。毒尸身上尸毒是其搜遍穷山恶水,采宇内一十七种奇毒虫豸,佐以七种剧毒花草,再与尸神尸气合练,还嫌威力不够,又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元神蕴含奇毒,尸神亦是奇毒,对敌之时,只消沾染星星点点毒素,无论甚么修士、法器、神通,俱都化为一摊脓水血水,更增其剧毒之威力。 毒尸道人对对头狠毒,对自家更是狠毒,不惜将元神化毒,增强道术威力,因此恶尸道人对其畏惧非常,幸好其平日在总坛闭关修炼,轻易不会露面。此次天尸教主特传法谕,命毒尸道人出关行事,恶尸道人老大不愿,但掌教之命不敢违抗,听闻毒尸道人声音,心头抑制不住恐惧之意。 那道法力倏忽收回,一团碧绿阴影浮现,一转化为一道人影,绿面绿须,连道袍也是绿的,那人周身泛出阴寒气息,令人闻之作呕,正是天尸教长老毒尸道人。他修炼天尸法力多年,法力特异,不修尸神,反而将自身元神、尸神全数化入剧毒之中,另闢蹊径,开创了独门道法,灵肉合一,法相便是一团碧绿幽影,剧毒无匹,尤其可分可合,聚散如意,比一般法器还要难斗,实是一大异数。 毒尸道人元神被剧毒侵染,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天尸教中唯对掌教尚有几分敬畏,对其余长老弟子却是生杀予夺,随意之极。这团人形不断扭曲变幻,散发阴毒气息,恶尸道人稍稍碰触到其气息,饶是他元婴化身,不依鼻识、口识,修为精强,也大感吃不消,只能刻意离其远些,拱手道:「原来是毒尸师兄。」 碧绿幽影扭曲不绝,传出毒尸道人笑声:「师弟来晚了,封寒呢?」其笑的十分开怀,恶尸道人却感嵴背阵阵发凉,似是被一条剧毒阴蛇盯住,随时会被噬上一口,毒发身亡,藏于元婴之中的元神也感阵阵发寒,强忍不适说道:「我本与封寒前去大明帝陵,採取阴龙帝气,谁知被人偷袭。那人驾驭一尊旱魃分身,剑术超绝,我与封寒皆非对手,封寒被当场斩杀,我趁隙逃得一条性命,辗转来此,还望师兄赎罪!」 第519页 毒尸道人尸毒法相说道:「封寒死了?有趣!枉费掌教一番苦心,还特意传了他黑眚阴煞剑诀,不成想就这么死了?恶尸师弟,你抛却同门,独生逃生,该当何罪?」毒尸道人元神入毒,说话颠三倒四,词不达意,有时又奇兵突出,恶尸道人早有防备,叫道:「那厮有旱魃在手,神通高强,我岂是对手?那具旱魃十分眼熟,想来正是薛蟒长老在太玄峰上失落的一尊玄阴级数分身,只是不知何故,打落境界,并非真魔修为。师兄若是不信,尽可去大明帝陵一观便知!」 毒尸道人哈哈大笑,伸出一只大手,作势欲拍恶尸道人肩头,恶尸道人眉头一皱,不敢让其剧毒沾身,微微向后一让,躲开了这一拍。毒尸道人不以为意,说道:「封寒死就死了!那厮仗着得了掌教恩宠,不把一干长老放在眼中,是个脑后生反骨的货色……」正说之间,忽见极天之处佛光喧天,照映铁树地狱一片辉煌金黄之色,隐隐有梵呗禅唱之声传来。 毒尸、恶尸为魔道长老,最是痛恨佛门神通,毒尸道人嘎嘎怪笑道:「快走!快走!那人已与大金刚寺的高手放对,去的晚了可无有热闹可瞧!」不管恶尸道人,施法便走。恶尸道人巴不得岔开话题,也自飞腾而起,心头暗思:「掌教似乎于数十年前在金刚寺一位弟子身上种下一丝魔影三毒之念,如今正是结果之时,但区区一个弟子,就算资质超群,也断不会惊动毒尸这等法相级数长老,其中究竟有何蹊跷?」 法罗入魔乃是数十年前天尸教主之算计,夜叉老祖不过适逢其会,以魔念诱使其修炼《白骨夜叉明王经》时入魔堕落,成为其天魔眷属,入于掌握,又借其手逃脱大金刚寺封禁。此事天欲教主皆知,才派遣毒尸这等高手长老亲自接引,将夜叉老祖引入天尸教总坛,引为臂助。毒尸神思浑浑噩噩,恶尸道人不明就里,二人一前一后,循着光明拳佛光而去。恶尸道人喝道:「掌教命我等接应的是金刚寺中入魔高手么?」毒尸道人不耐烦道:「多问作甚?跟上便是!」恶尸道人不敢辩驳,负气狂奔。 另一方怪鱼金船之上,龙宫三太子敖意咦了一声,抬手一指远方无量佛光之处,叫道:「冥土之中为何有佛光显化?难道有佛门高僧来此?且去瞧瞧热闹!」取出一面符牌,正是操御怪鱼金船之枢机所在,往上喷了一口真气,那符牌有三尺长短,被龙族真气一喷,发出青蒙蒙宝光,怪鱼宝船昂首摆尾,往佛光之处而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吞噬法罗 乌老出手 夜叉族老祖被金刚王佛降服,又被金刚寺镇压数千年,一腔戾气怨念无处释放,终于重见天日,却又见到令其有刻骨之恨的光明拳印,此法为金刚王佛最为深湛法门,不知多少外道老祖死于、败于这门神通之下。但法性的佛法修为充其量不过是玄门法相境界,离金刚王佛自性圆满,无挂无碍,无余涅槃的佛陀觉者之境差的太远。 夜叉老祖惨败于金刚王佛之手,又经大金刚寺多年佛法炼化,一身法力十不存一,到底是积年老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法力仅剩一丝一毫,其对大道、神通之理解也非法性等人所能及得。一尊狰狞白骨夜叉法身任由无量佛光沖刷,却自岿然不动。 法性微微皱眉,也不知这尊夜叉魔像居然真是以一位夜叉族老祖肉身炼成,此魔被开释出来,得见天日,必要掀起无边浩劫,「方丈派我前来缉捕法罗师弟,却引出这尊大魔头,罢了,趁其方自挣脱佛法禁制,法力还未修炼回来,我拼却这一身皮囊,施展光明拳神通,就算不能将其正法,至少也要给他一个重创!」 心念方动,袈裟猎猎鼓动,正要全力出手。忽闻一声怪笑,一团人形幽影,化为碧油油一条魔光,如电飞来,身后又是一尊元婴真君,面色阴沉,正是毒尸与恶尸两位老祖。 毒尸道人桀桀怪笑道:「好热闹!可许久不曾见这许多人了!这些修士俱都十分美味,惹得老祖我都食指大动了呢!」其相癫狂不已。恶尸道人一语不发,目光只在夜叉老祖面上打量。 夜叉老祖哈哈一笑,忽然说道:「老祖被困许久,正要滋补一番,再来将这金刚王老贼门下小贼秃打杀了!」豁然伸手,一只手掌全是白骨组成,一把抓在法罗的白骨魔神面上! 法罗一愣,叫道:「老祖!我是你传人,你要做甚么!」夜叉老祖冷笑:「甚么狗屁传人?老祖纵横无尽星河,连夜叉族人也是说吃便吃,不然你以为老祖为何费尽心力,指点你夜叉法相的修行?今日老祖身虚体弱,正需进补,你能化为老祖补益法力,乃是无上之荣耀,焉敢多言!」 白骨手掌狠狠一捏,法罗和尚白骨法相连惨哼也未发出,被捏爆成了一团白森森的元气,尚有无数碎骨乱飞,夜叉老祖张口血盆大口,一气将元气碎骨吸入腹中,嚼也不嚼。法罗和尚到底是法相境界高手,一身元气充沛无匹,夜叉老祖得了这一团大补元气,面上魔气一闪,全身气息登时暴涨! 可怜法罗和尚本是勤苦修行,只因嫉妒同门师兄法性资质超群,无形中有了心魔,又被天尸教主暗算,种下魔念,继而为夜叉老祖所算,传其夜叉法相修行法,终于堕落魔道,判出金刚寺,本拟投奔天尸教,做一番大事,谁知却为他人作嫁衣裳,一身辛苦修为便宜了夜叉老祖,更落得个尸骨无存,形神俱灭的下场! 第520页 夜叉老祖吞吃了法罗和尚元神修为,精神大涨,一尊白骨真身之上无数符文闪烁不定,加持魔力。夜叉一族天生神通,灵肉合一,类似于域外天魔之中的异种,凭肉身便能横渡虚空,以肉身称雄。《白骨夜叉明王经》修行要旨,便是以法力念力,铸就白骨夜叉真身,无坚不摧,横渡彼岸。但到底只是模仿,遇上原版正传自然不敌。 法性见法罗惨死,道心不动,究竟是同门师兄弟,兔死狐悲,心头升起无边嗔念,佛光大盛,汇为三道拳印,光耀灼灼,如大日悬空。光明拳印一出,登时扫荡妖氛,涤盪虚空,驱散无边阴寒之气,强行将冥土地狱化为极乐佛土。 夜叉老祖摇头失笑:「此处乃是冥土地狱,大道所定,阴魂归处,即便是佛法无边,亦不能扭曲天数,你这点微末法力也想创建地狱佛土么?换了金刚王那厮来还差不多!」 法性面色沉凝,冷冷说道:「降妖除魔,乃我金刚寺弟子应为之事,就算你是夜叉族老祖,超脱玄阴之外,今日也要吃我一记光明拳印再来说话!」三道拳印光芒炽烈,渐趋圆融,眼见轰出在即。 毒尸道人乐不可支,恶尸道人见了光明拳佛法,心底发寒。凌沖面沉似水,法性此人倒也有几分血性,正欲想个法子帮他一帮,忽然心头一动,一条硕大怪鱼自虚空跃出,周身金光喷涌,却是一条怪船。船上立着三人,其中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少年喝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大师莫慌,东海敖意前来助大师一臂之力!」 三太子敖意终于驾驭怪鱼金船赶来,迎面见法性倾尽全力催动光明拳,欲与夜叉老祖同归于尽,当即大喜。金刚寺为佛门正宗,金刚王佛座下亦不乏龙族强者,身入佛门,化为护法,与四海龙族关系倒也和睦。三太子敖意一心要做下代龙君,正要广结朋党,以助声势。法性乃是金刚寺这一代最为秀出之弟子,若能藉此良机示好,未来就等若有了一个绝大臂助。若能牵线搭上金刚寺的路子,连老父东海龙君亦要有所考量,乃是大大好事。 敖意身旁乌老一心立功,一路行来,以太阴鬼符大行其道,着实捕捉了不少元婴鬼王,炼成符箓,实力大增。冷哼一声,扬手打出十几道符箓,灵光爆闪,现出十几尊鬼王真身,俱是元婴修为,尤其气机接连一片,显得气势浩大,咄咄逼人。 太阴鬼符本非乌老师门嫡传,而是某一代长老忽发奇想,以门中符术演化而成,这门符术甚是鸡肋,试问阳间之地,上哪捕捉鬼王炼制符箓?但来到冥土不同,鬼王一抓一把,俱是元婴级数,炼制既易且速,乌老跟随三太子宝船闯入铁树地狱不过几日,已积攒了十几张太阴鬼符,战力大增,是他之前想也不敢想的。 十几道太阴鬼符傍身,只消不是待诏之上,连脱劫级数都敢叫一叫板,尤其冥土地狱,鬼王无尽,只要有耐心,尽可捉来炼化。若非炼制鬼符消耗真气甚剧,乌老都有打算自家远游地狱,大量擒捉鬼王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鬼王阵势 外强中干 晦明童子不知何时在凌沖头顶悄然显化,眯缝着眼睛,死死盯着乌老良久,咂摸嘴道:「这老小子修炼的是太清符术,只是未得真传,练的似是而非,但能凭不甚通贯的传承,修炼到法相境界,也是难得了。」凌沖悄然道:「原来方才有符术法力波动,就是此人施展太清符术么?他所用符箓,炼化鬼王为己用,我记得《重玄阳符经》中并无这门符箓记载,唯一一道太阴摄魂符倒是有几分相像。」他熟读太清符经,对炼魔、炼神、祈禳三部符箓之术可谓烂熟于心,但乌老所用太阴鬼符乃是后人独创,自然不在太清传承体系之中,但根基符术还是用的太清一脉法门。 晦明童子狠狠瞪了凌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哼道:「那老小子所用符箓乃是自出枢机,但根基还是太清符箓之道,能不落窠臼,推陈出新,不错不错。不似某些人,得全了太清传承,还有一位天下第一符术宗师随身,依旧弃如敝履,暴殄天物啊!」 凌沖一笑置之,不敢回言。太清符术精妙之极,与太玄剑术相比,别有一番意境,但他就是天生爱剑,早立志以剑成道,只好忍痛割爱,此事多说无益,也不多言。 十几尊元婴鬼王自太阴鬼符中显化,皆是乌老以符箓之道强行拘摄而来,本我意识已然消散,成为符宝之流。以生灵精血、神魂为引,炼制符箓,乃是符修中极上乘法门。据说最高境界是将生灵生生炼制为符箓,而元神丝毫无损。太阴鬼符虽有妙处,但失却太清符术最核心传承,只能退而取其次,舍却元神,只留肉身,但有符修操控,等若以一人之力,串联阴符鬼王。乌老虽是法相修为,但修成本命金符,一气操控十余只鬼王已是极限。每一尊鬼王紫府出皆有一枚金符闪耀,与乌老本命金符遥相唿应,受其掌控。 夜叉老祖吞了法罗毕生法力,总算补回几分元气,冷眼瞧着十几具鬼王,忽然身形展动,如雷轰、如电闪,拳力激盪如山,接连击在鬼王身上。这些元婴鬼王空有一身元婴法力,灵识被灭,反应不及,夜叉老祖又是纵横九天十地,敢与金刚王佛放对的老魔,趁太阴鬼符还未发动,发挥肉身神通之长,登时收到辉煌战果。 七分之一个剎那之间,夜叉老祖回归原位,竟似从未动过,一声长笑,十几尊鬼王化身蓦地次第迸散,化为点点灵光,死的不能再死!每一尊鬼王身上皆中其拳力,但劲道各有不同,横噼、竖砍、平截、斜捶,手法变幻之精妙,已然超出在场众位修士见识之极限,展现出超脱玄阴级数之上的神通境界。 第521页 凌沖目光一凝,夜叉老祖施展的拳术之速,远在其剑气雷音剑术之上,自忖若是对上这等高手,不用旱魃分身之下,只能将千般剑招演化一式,与之硬拼,但最后死的一定是自己。在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近身拳术之下,噬魂道侵夺神魂的神通根本派不上用场,唯有硬打直拼,方能有一线生机! 十余尊鬼王化身被夜叉老祖一拳之下,接连打爆,等若将乌老辛苦祭炼的符宝尽数毁去,乌老痛心之下,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太阴鬼符炼制不易,不但耗费法力,还要分出一缕心神与之相通,鬼符被毁,乌老心神重创,面色青紫萎靡,气息立时委顿了下去。 一招立威!夜叉老祖一声狂笑,满是睥睨天下之意,喝道:「老祖我纵横九天之时,尔等小辈还不知在何处轮迴。凭几张狗屁符箓,就能奈何得了老祖么!」场中死寂!三太子敖意面色一白,不料这妖魔如此棘手,十余尊元婴鬼王竟被一拳打杀,着实可畏可怖,心下犹疑,忍不住望了法性一眼。 法性和尚身周三道佛光拳印环绕不休,面色淡淡,瞧不出悲喜,只微微低颂佛号。毒尸道人发出一声怪笑,一团碧绿幽影散发无尽阴毒气息,叫道:「夜乞老祖不愧是夜叉一族不世出的高手,不如我等联手,将这些正道的小崽子全数杀了!敝派掌教延请老祖往总坛一叙!」 毒尸道人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夜乞老祖一颗头颅上三只怪目一翻,已知究竟,是练功走火入了魔,冷笑道:「这却正好,正要见识一番这一处轮迴世界,究竟出了哪些了不得的后辈!」言下之意,却是要将在场一干修士尽数杀光,再与天尸教主会面。 凌沖听闻「轮迴世界」四字,心下一动,当初郭纯阳打破九天仙阙壁垒,盗取九天仙罡,似乎守卫天界的神将便曾说过这四字,不知有何含义。三太子敖意已是箭在弦上,咬牙道:「法性大师,有我父王所赐一艘金船,你我联手,就不信拿不下这老魔!」法性沉默不言,佛光拳印益发涌动不绝。 凌沖冷笑道:「夜乞老祖,你受金刚寺镇压多年,怕是元气大伤。方才生吞了法罗和尚法力,却又强行施展神通,一气打杀十几尊元婴真君,此时想必是外强中干了罢?何苦惺惺作态,还不离去作甚!」 此言一出,群情耸动,敖意心头一动:「不错,这老魔受佛法炼化多年,甫一脱困,定是元气大伤之时,方才只是为了震慑我等,不惜耗费法力本源,击杀乌老所炼鬼王,险些被他吓倒,此时正是诛杀这老魔之良机!」法性和尚显也料到此事,不肯说话分心,只专心运炼佛光拳印,要发那雷霆一击。 夜乞老祖确是外强中干,才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鬼王阴符阵势,免得陷入重围,不得脱身。现下他体内法力十去九空,连一尊初入玄阴境界的老祖出手,也抵敌不过。这等狡计瞒不过法性和尚之眼,却未想到居然被一位魔道小辈喝破,当下冷笑不绝,三面九目魔眼死死盯住凌沖,似欲将其生吞活剥,故弄玄虚道:「老祖是否外强中干,你只来动手试试,不就知晓了?只怕要斩杀老祖,在场修士也要一个不剩!」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又是一凛。被一尊夜叉老祖死死盯住,唤作旁人早就心虚胆颤,凌沖却毫不在意,对付魔道巨擘、域外魔头之流,万万不能示弱,一旦气势弱了,便会空门大露,其等便会一扑而上,将自家撕得粉碎,嚼吃干净。本是端坐旱魃一只手掌之上,蓦地起身,步入虚空不见。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战夜乞! 众人皆不明所以,凌沖肉身走入旱魃紫府盘坐而下,阴神依旧与旱魃周身相连,操控这一尊待诏级数的大妖魔,旱魃丹田中第二枚玄阴法珠孤悬,大有栲栳,散发无穷玄阴之气,汇入其下焚天破狱魔火所化丹丸之中。焚天破狱魔火是旱魃苦修多年之道果,又经玄阴大道加持,为后天魔道第一魔火,但受了楞伽寺佛法压制,僵直难用。还是凌沖费尽气力,接连吞噬了数位金丹元婴级数殭尸,才运化出一朵魔火使用。 旱魃亦是顶级妖魔,以肉身见长,以凌沖本身噬魂法凝煞级数,根本难以镇压当场,唯有请出旱魃这尊「靠山」。金丹称真人,元婴称真君,法相与脱劫则为宗师。至于待诏,则以大宗师称之。大宗师一动,必有异象! 旱魃真身缓缓自虚空步出,无数墨色涟漪震盪不定,挤压的空间发出吱吱声响。众人只见一道高大如山的身影蓦地走出虚空世界,给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夜乞老祖目光一缩,打量旱魃几眼。他眼光何等毒辣?一眼看出这尊大宗师与自家一般,身受重伤,跌落境界,绝不至待诏级数。 法性和尚也是一愣,却未发觉居然还有一尊大宗师隐身暗处,幸好这尊大宗师似乎与夜乞老祖不睦,似乎要动手做过一场。若是两尊大宗师联手,也不用打了,自家抹了脖子便是。 三太子敖意见了旱魃法身,面上全是惊骇之色,说不出话来。敖海嘆息一声,四海龙族昇平太久,龙子龙孙耽于享乐,少有肯痛下苦功修行之辈,与玄魔两道弟子相比,已落后于修道界太多。四海龙君空图振作,可惜后辈不甚给力,数百年也未出一个纯阳之辈,连修成待诏脱劫的宗师都少。不然也轮不到只有金丹境界的三太子驾驭怪鱼金船,前来冥土寻宝。 第522页 「三太子敖意志大才疏,修为不足,大兄春秋鼎盛,就算要寻传位之辈,也绝不会挑选敖意。以其区区金丹修为,又如何能压服龙宫众雄?如今四海龙族全靠几位龙君长老撑场,无有杰出后辈,几位龙君也瞧出此点,这些年刻意磨练栽培,便是希冀能多出几个杰出后辈。只是收效甚微。竟有两尊大宗师级数出场,一位还是夜叉老祖,此地已然兇险之极,纵有怪鱼金船在手,也难保安全,还是寻个机会早些脱身为妙。」 怪鱼金船生前是待诏级数大妖,被东海龙君抹去灵识,炼成法宝,但敖意修为太低,不足以发挥其最大威力,不然也不必惧怕夜乞、旱魃两个,为今之计唯有先思退路,再徐徐图之。 恶尸道人见了旱魃,如见鬼魅,一眼认出正是薛蟒长老那一具玄阴化身,但多年前已然失陷于太玄峰,被楞伽寺普济秃驴收了去,如何又会现身冥土?旱魃周身气息浑然如一,众人再也不会想到只是一尊分身而已,只会以为是哪一位魔道巨擘老祖,动了心思,来冥土玩耍。 但恶尸与毒尸两个却清楚知晓,旱魃为薛蟒分身,绝无可能再自生灵识,唯有一个解释,便是另有高手将之炼成了分身!能降服旱魃凶性之辈,又岂是易与?毒尸与恶尸两个对望一眼,连毒尸这位走火入魔之辈都被吓得有了几分清醒之意。 乌老苦心祭炼的十余尊鬼王阴符被夜乞老祖一拳轰爆,心痛的死去活来,又不敢报仇,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旱魃出场,气机镇压当场,乌老见两尊待诏大宗师之间火药味十足,心头升起希冀:「尹济老祖保佑,让这两尊该死的魔头自相残杀,双双毙命才好!」 旱魃一出,凌沖之声化为滚滚闷雷响彻,「夜乞老祖是要抻量本座法力么?既然如此,你我就切磋一招如何?」掌心摊开,一朵墨玉黑莲悄然绽放,以焚天破狱魔火铸炼而成,黑莲高有三丈,亩许大小,绝无丝毫热力释放,但其中一股毁天灭地之意却赤裸裸昭然若揭。 黑莲共有九品,幽然旋转,夜乞老祖见了,也有几分惊诧:「焚天破狱魔火?你竟能修成这等灭世神通!」凌沖本是修为不济,但转眼就鼓捣出一尊待诏大宗师,夜乞老祖也懒得去想其中关联。但焚天魔火在域外星河中都赫赫有名,乃魔道顶尖神通,号称灭世。但这门神通太过难修,几乎全靠先天觉醒,极少后天传承。旱魃乃是殭尸之祖,与夜叉一族一般,多是靠法身强横,纵横星河,与佛道两门争锋。一尊旱魃大宗师修成焚天魔火,放在九天星河之中,也是罕见罕闻之事了。 夜乞老祖何等身份见识,纵是惊异于焚天魔火神通,毫无畏惧之意,怪笑道:「自是要见识一番鼎鼎大名的灭世神通!」不由分说,一拳轰出。以肉身蛮力见长之辈,大多摒弃神通法力,全凭一拳一脚,均具极大威力。尤其大宗师之上,已能参悟大道,与天地相往来,一拳一脚之间,大道应和,俱有极大威力。 夜乞老祖一拳之出,天地变色,搅动冥土阴气,不知如何,居然惊动了铁树地狱中的阴川河,铁树地狱深处,一条澎湃大河汹涌湍急,蓦地腾起一条硕大水柱,直扑夜乞老祖而来。如龙矫矢,跨越无量空间,缠在其魔拳之上,拳借水势,水增拳威!就似一条神龙盘绕天柱,倾轧而来! 夜乞老祖也非蠢蛋,旱魃摆明修成焚天魔火,焚尽万物,自然要有所克制,特意借阴川河水,压制其火力。凌沖以阴神操控旱魃,以玄阴法珠为法力源头,根本不计得失,不顾厉害,就算玄阴法珠告罄,旱魃分身重伤甚至毁去,也不伤根本,见夜乞老祖一拳轰来,却未以拳脚应付,而是选择了旱魃本命神通焚天破狱魔火! 一朵魔火黑莲猝然迸发,莲叶舒展,道道焚天魔火烁光流彩,奔涌不定,如长江大河,逆流而上,正与夜乞老祖阴河拳头狠狠碰在一处! 第四百一十八章 狠拼一招 一条阴水长河夹杂森然魔拳,与一派焚天魔火勐然碰撞!旱魃施展焚天魔火,取其刚勐之意,与夜乞老祖硬打硬抗。夜乞老祖勉强维持待诏境界,但法力不足,旱魃亦是境界跌落,二人动手正是棋逢对手。 水火相激,阴阳相盪,一圈圈法力波动涟漪散发开去,恶尸道人面色大变,身形暴退,毒尸道人虽然疯癫,也知好歹,退的倒比恶尸还快,瞬息之间退至三千里开外。三太子敖意十分傲气,仗着怪鱼金船亦是待诏级数,还欲硬抗,敖海说道:「两位大宗师动手,犯不上耗费金船法力。」三太子深以为然,忙催动符牌,急命怪鱼金船倒退。 怪鱼金船首尾摆动,游晃之间,已退开万里之外,至于些许战斗余波,周身有金光遮掩,也自抵挡过去。法性和尚有三团绕身金光拳印护体,半步不退,但有法力波动袭来,拳印勃发,佛光一扫,便自化去。旱魃的焚天魔火、夜乞老祖法力神通,皆在佛光克制之下,尤其光明拳施展开来,更是万魔不侵。 旱魃与夜乞老祖一招换过,阴川真水与焚天魔火谁也奈何不得谁。凌沖暗暗心疼,普渡神僧截取天欲教主殷九风一缕玄阴法力,炼化三枚法珠赠他,足可催动旱魃分身。自入大明帝陵,诛杀一十三位大明天子阴尸与封寒,又借旱魃之身横渡幽冥,打杀两位元婴鬼王,不过消耗区区一枚法珠而已。方才施展焚天魔火与夜乞老祖很拼一招,居然将第二枚法珠消耗近半! 第523页 但也有一桩好处,自旱魃到手,从未深究其肉身构造或是精研其神通法力,在夜乞老祖无边神通压迫之下,凌沖阴神催动旱魃动手,虽只一招,无意之间,神与身合,一念游走旱魃诸身,竟然于一剎那间,照见旱魃肉身神通之秘,连带身中最为细小的符箓灵光也自瞧得通透。旱魃乃是天尸教法门最高杰作,薛蟒多年祭炼,耗费心血无数,本身便是活生生的天尸教炼尸法宝典。 凌沖先前只顾修炼噬魂劫法,对旱魃不甚上心,方才一瞬彻照洞察其妙处,忍不住心痒难搔:「反正也修炼了噬魂劫法,不如将旱魃也好生参研一番,对了血幽子落在掌教手中,必然逼问出血河宗修行法门,索性一发学了。魔门六派,我竟能精通星宿魔宗、血河宗、天尸教、噬魂道四派法门,哪一日太玄剑派混不下去,作个混世魔头倒也不错。凭四门魔道之法,我也堪称魔道宗师之辈了!」 用旱魃之身狠斗夜乞老祖,得不偿失,余下一枚半玄阴法珠只够三击之用,之后便要露了马脚,夜乞老祖恼羞成怒,连晦明童子也抵挡不得。凌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冷冷说道:「夜乞老祖不愧为魔道前辈,本座甚是佩服!」 夜乞老祖法力未復,不愿倾力出手,方才一招还是借了冥土无尽阴水之力,克制了焚天魔火一分,暗自凛然,见旱魃似无再战之意,暗忖道:「是了,这厮也无甚把握胜我,又非深仇大恨,自不肯将事做绝。我倒可藉机下台,何苦在此拼杀?还是先图谋恢復法力,再入虚空,寻金刚王佛那厮报仇!」 冷笑道:「果然后生可畏,老祖本困多年,欣见魔道又多了一位后辈高手,只怕你与老祖一般,俱是为人所害,自长生境界跌落,倒也无妨,老祖处多的是运炼秘法,传你一门,勤苦修炼,不出百年,可再立足长生境界!」却是公然招揽。 恶尸道人满面复杂,天尸掌教费尽心思,借法罗之手释放夜乞老祖,何尝不是图谋其独门魔道秘法?以夜叉一族底蕴,随意泄露一门秘法,足可使天尸教势力大增,一跃盖过九幽黄泉门与星宿魔宗,独霸魔道。但半路杀出个御使旱魃分身的神秘人物,却令恶尸道人忌惮非常,此人能从楞伽寺手中夺回旱魃,练成分身,定是魔道中显赫人物。 尤其在帝陵中,打杀吞噬封寒与十三尊帝尸,手段之毒辣,心机之苦寒,恶尸道人每每思之,皆是不寒而慄,夜叉老祖本就是一大变数,若再与旱魃背后之人联手,天下谁人能制? 旱魃阴森一笑,说道:「多谢夜乞老祖美意,只是眼下我还要闭关将这一尊旱魃分身祭炼圆满,不克分身。待其再入玄阴,再来寻老祖讨教如何?」此言一出,夜乞老祖露出惊讶之色,脱口道:「这尊旱魃只是你一具分身么?好!当真高明!我夜叉族中也无你这等人才,你若飞升玄阴魔界,不出千年,定然又是一位天魔至尊!」 旱魃这等级数的大妖魔,都被练成化身,背后之人神通又当是何等惊天动地?夜乞老祖被凌沖故弄玄虚,虚虚实实的手段唬住,浑未料到世上居然有凌沖这等怪胎,有此机缘以凝煞级数,操控一尊待诏境界的妖魔化身。 法性和尚见两人相谈甚欢,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面色微沉,光明拳印运炼良久,终于发出,三道拳印化为三圈佛光,拖曳芒尾,又有洪钟大吕梵唱之声响彻虚空,声势浩大已极。 夜乞老祖早就防备法性和尚,其境界不高,但光明拳神通太过神妙,足以威胁到他性命,三道佛光电闪而至,浩大至刚,伸手在胸膛之上狠狠一拽,横出一根白骨,色泽如玉,满是孔窍。这根白骨法杖乃是夜乞老祖本命之宝,以真身之骨祭炼万年方成,可作刀剑施展,亦可催发神通,将白骨法杖一抛,化为一团森然魔光,阴气流过孔窍,发出喃喃魔音,刺耳难闻。 一团魔光、三圈拳印斗在一处,法性和尚念动真言法咒,拼命催动光明拳印,可惜夜乞老祖法力境界超脱他太多,就算法力不足,也尽可应付得来。白骨法杖纵横飞掠,将三团拳印抵挡在外,丝毫侵入不得。佛音禅唱颇有降魔妙用,却也不曾奏功。 夜乞老祖叫道:「小秃驴!光明拳本是一等一的佛门法术,可惜你练得不甚到家,还是老祖如何破了你的狗屁佛法罢!」 第四百一十九章 仙府开光 群雄毕集 巨掌五指一抓,无尽阴气汇聚掌心,用手一抹,现出一柄狭长骨刀,通体惨白,刀刃鲜血横流,又有无穷阴魂怒吼哀嚎,似有无穷痛苦。这口白骨戮神刀是夜叉一族天赋魔道,正宗路数当是以自身白骨祭炼。但每一根白骨皆是法力本源,夜乞老祖不捨得耗费,冥土之中阴气无穷,恰可用来炼宝,一柄骨刀铸成,凶煞之意贯穿虚无。 老妖魔一声大喝,白骨戮神刀闪得一闪,穿破空间束缚,下一息已近法性和尚鼻尖!凌沖见了白骨戮神刀,心头一动,只觉其与血河所见血河妖魔施展的魔刀道法颇有相通之处,只是一个以血河真气凝练,一个以白骨气息铸成,微妙之处略有不同。 白骨戮神刀穿梭虚空,如游鱼不定,法性目光一紧,眉心被刀气所逼,似乎下一刻这柄魔刀便会生生钉入其眉心。身后佛光一闪,伏魔明王走出,六臂舒展,六只手掌合拢,欲将白骨戮神刀夹住。谁知此刀灵异非常,刀光颤动如水,一刀过处,将伏魔明王一刀两断! 第524页 伏魔明王是法性和尚恶念化身,一刀被斩,神念大受创伤,口角流血,法性甚是硬气,吭也不吭,全力催动三团拳印,拼着自家被魔刀所斩,存了个两败俱伤的心思。夜乞老祖岂会让他如意,鼓催法力,白骨戮神刀会先一步将法性斩杀,何况三道拳印还被白骨法杖缠住,法性和尚绝无胜算。 便在白骨戮神刀要切入法性身上头颅之时,虚空之中忽有梵音琅琅,比起法性所发更令人深省,似乎赞颂佛陀之梵行圆满无碍、佛陀之般若通达无念,无尽金色佛光充斥铁树地狱,场面好大壮观到了极处! 佛光如鱼龙曼衍,演化无穷极乐净土,隐约可见一幅画面,一处浩大丛林之中,一位中年僧人身披金色袈裟,宝相庄严,金色臂舒展,屈五指轮印,依次演化无尽,末了万法合一,化为一道拳印,只有丈许大小,这位僧人施展的亦是光明拳法门,却比法性多了几分从容写意,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就似佛陀拈花微笑,以心印心,无挂无碍。分明是一道伏魔降妖的无敌拳印,却满是解脱意味,令人一见,心生大欢喜、大自在之意。 夜乞老祖一见,面色大变,狂啸声中,肉身穿梭虚空,往下一层地狱逃去,竟是连接战也不敢,望风而逃!那中年僧人正是大金刚寺当代主持,法力浩大,为金刚王佛座下尊者转世而来,若是夜乞老祖全盛之时,自是不怕,眼下元气大伤,根本不能抵敌,唯有亡命奔逃。 好在九层冥土之中,法力广大之妖魔尽有,连玄阴级数老祖都有数位,以大金刚寺主持法力,也不便深入,夜乞老祖往地狱深层而去,毒尸与恶尸两个自要跟上,不然只法性一人便够哥俩喝上一壶,不约而同,纵起遁光便走。 大金刚寺主持亦精修光明拳,修为比法性高出不知多少,一拳之出,拳力轰破虚空,长驱直入,扫荡妖氛,净化阴霾。夜乞老祖肉身撕裂虚空,逃得无影无踪。身后光明拳印不离不舍,亦轰入下层冥土不见。 拳印虽过,佛光依旧辉耀不定,法性和尚早已望空而拜。晦明童子吐出一口浊气,叫道:「这位金刚寺主持一身法力不在普渡之下,金刚王佛与清净桂珍佛两个,佛理不同,理念各异,虽属佛门,素来明争暗斗,倒也有趣。」佛门之中亦有争斗,派系林立,如玄门一般,大家同是修道,还要分甚么内家外家、内丹外丹、符箓金丹、剑修符修之类。 众人心头皆被金刚寺方丈那撼动天地大道的一拳充斥,良久不语。法性和尚跪拜于地,轻轻起身,转首望向一处虚空之地。凌冲心头一动,亦望向彼处。三太子敖意驾驭金船归来,正要与法性搭讪几句,敖海忽然咦了一声,抬手一指虚空之地。 金雷鬼王自从夜乞老祖出现,做了缩头乌龟,躲藏凌沖身后,不敢露面,忽然叫道:「古仙遗府现世了!」话音方落,就见无尽虚空之处,陡然阴流涌卷,煞风抖动,长岭如震,一座庞大之极的洞府自虚无之中缓缓显化真形。这座洞府显是纯阳真仙之上老祖所炼,甫一显化便发散无穷金光、瑞霭,金霞层层涌动不绝,洞府之中可见楼台亭榭、怪石异山,飞檐翘角,迴廊勾连。 这座仙家洞府形制古拙,绝非今时之风,仙霞交织,祥光喷涌,时有仙禽异兽往来徜徉,一派悠然之相。地狱冥土本是幽暗沉冥,仙光如昼,仙音如潮,令人疑心身处九天仙阙,飞升极乐。方圆数十万里之间,皆披神光,万里阴山瀚海,悉得泽被。仙府一出,照耀无极,八极惊动,四方迴响。 一座仙家洞府居然在九层冥土中显化,着实惊人,出世之时声势浩大,几乎九层地狱皆有所感,一时之间,大小魔头、阴魂土着,俱都蠢蠢欲动。有一位鬼王,肋生双翅,自夜乞老祖与法性动手,便潜伏在侧,暗中窥视,见仙府出世,当即大喜,唯恐他人捷足先登,大叫一声,双翅震动,一展便是万里,向仙府投去。 古仙遗府望去无边无极,那鬼王双翅接连扇动,数息之间,已飞越数万里之遥,却怎么也落不到仙府之中,幸好仙府寂然,神光翻滚之间,不曾将那鬼王打杀。晦明童子冷笑道:「此是仙家妙法禁制之用,玄门咫尺天涯、户庭千里之神通。锻造仙府的古仙必是精通虚空道法,一念之间生化无穷世界,若非他属意之人,绝难得入仙府。」 凌沖颔首道:「现下唯有静候,仙府开光,必有古仙之意操纵,只看其属意为谁,能得其好处了。」他裹挟了金雷鬼王来至铁树地狱,寻访古仙遗府,本是一时好奇,碰碰机缘,既然仙府之中尚有古仙之意主持,绝不能以蛮力攻打,只看各家机缘。 第四百二十章 九幽少主 晦明童子冷笑道:「九天仙阙那些个狗屁真仙,就是爱故弄玄虚,明明早已选定传人得法得宝,非要多聚拢些有资质的少年男女充当炮灰,好似来争抢的人不多,便显不出他们身份似得!」 凌沖哈哈一笑,晦明童子百无禁忌,又是法宝级数,就算真仙当面,亦敢直斥其非,每有惊人之语,十分有趣。金雷鬼王本是满面艷羡,见先前那鬼王空自在虚空中双翅乱挥,却丝毫不得寸金,心下冰凉:「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古仙遗府出世,何等阵仗?四方高手必然云集,我区区一个鬼王,就算精通虚空神通,也比不得那些法相之上的大能轻轻一挥,还争夺作甚?」至于猪油是甚么,为何念头中冒出这一句,金雷鬼王却丝毫回忆不起来。 第525页 三层冥土边缘,无尽阴河咆哮,污浊不堪,时有孤魂野鬼在其中挣扎惨嚎,大多没顶沉底,唯有少数阴魂邀天之倖,得以游上岸来,却又被早已守候岸边的冥土土着大笑抓起,大口嚼吃,谓为无上美味。这些土着修为也不甚高明,只能等在阴河之畔,捡些落单的阴魂餬口。 忽的阴河中分,如两道晶壁升起,一条玄色污浊大河沖天而起,浪声滔滔,无穷无尽,将阴河奔涌之声也自盖了下去。浊浪之中现出两道身影,一位青年修士,身披法袍,上锈骷髅天魔,一派阴森之意。另一人乃是中年男子,作道家打扮,面色阴鸷。 二人现出身形,不约而同抬首往古仙遗府方向望去,那青年微微冷笑道:「想不到空桑上人遗府竟在冥土之中,枉费玄魔两道高手找寻数千年,空无一功。」 那中年道人笑道:「若非如此出人意料,又岂是纵横九天十地,域外星河的空桑老祖?也幸好遗府在冥土出世,惊动掌教,才命少主前来夺取机缘。那空桑老祖传闻生于天地未开之时,乃先天神祇,无生无灭,更精擅虚空大道,一念之间演化生灭无穷世界,早有传言说其在诸天万界皆布下后手,每隔千年出世一次,挑选少年俊彦,赠以无上机缘。」 「少主是掌教嫡子,修炼我九幽黄泉门最高神通,年纪轻轻已然修成婴儿,日后大道可期,正可入遗府之中,一试机缘。空桑老祖最喜有根器的后辈,且不论出身,只问资质机缘,无论道家、佛门、魔教,乃至其余杂家,皆可入内。其身份之显赫,远超癞仙那等后天真仙,出手自然大方之极。少主若能得其青睐,怕是好处不小!」 此二人居然来自魔教中最为神秘的九幽黄泉门,那青年赫连锋乃九幽黄泉门掌教嫡子,生有宿慧,修炼九幽黄泉门最高法典,以区区百岁之身,修成婴儿化身,九幽黄泉门传承不在星宿魔宗之下,困守九层冥土,轻易不许弟子入阳世歷练,才声名不显。但玄魔两道皆不敢小瞧这一门户。九幽黄泉门镇派道法精深奥妙,与星宿魔宗、清虚道宗并驾齐驱,门中歷代出了不少玄阴老祖。赫连锋能凭一部根本法典修成元婴,战力之强,远在一般真君之上。 赫连锋面上全无表情,生似玄冰铸就。那中年道人唤作严亢,乃是黄泉门掌教师弟,法相境界高手,修炼道法逊色掌教一脉一筹,却也非同小可,被派来协助赫连锋取得恐桑上人遗府中之好处。空桑上人为上古大能,所留遗宝非同小可,难得在此方世界出世,定要掀起一场攘夺之战。 二人正要驾驭水遁而去,眼前忽然星光大亮,此处是幽冥阴土,终年阴气缭绕,不见天日,诸天群星之光也自照耀不到。星光一出,赫连锋目光如刀,面前已多了两位修士。一人一身紫色官袍,居然是大明官制样式,正是国师曹靖。另一个面色惨白,气息阴寒,却是萧厉。 曹靖潜藏深宫二十年,正要助靖王起兵造反,星帝忽有法旨传下,命其将萧厉带往九层冥土铁树地狱,参与空桑遗府开光,抢夺机缘。师命不敢违,曹靖当即动身,寻到萧厉,以星帝所赐一件法宝破空空间,抵达冥土。萧厉修成两头白虎星神,却依旧惨败于凌沖手下,他性子阴沉,心高气傲,险些气炸了肺,被曹靖寻到之时,正藏身楞伽寺左近,还要等凌冲出寺,与其再做过一场。 曹靖亮出星帝法旨,萧厉不敢抗命,乖乖来此,见了赫连锋两个,双方四人俱是一愣。曹靖见识非凡,见赫连锋身畔阴河之力滔天,乃是修炼黄泉道法。星宿魔宗道法亦是特异,两大魔道门派根本法诀皆有独步之处,十分好认。 严亢冷笑道:「原来是星宿魔宗的道友,不知来我冥土所为何事?」九幽黄泉门轻易不出地狱,却将冥土视为禁脔,但有乱闯者,必会打杀,玄魔两道弟子若无要事,也不会来触这个霉头。 曹靖笑道:「我师兄弟两个奉了家师星帝之命,来此碰碰机缘,此事心照不宣,不必点破。」严亢冷笑连连:「说得轻巧。九层冥土素来是我九幽黄泉门之地,就算星帝来了也要乖乖守规矩,何况是你们两个小辈?空桑遗府非是你等所能染指,还是速速退去,免得伤了和气!」 星帝虽是凶名赫赫,九幽黄泉门也尽有高手足堪匹敌,不必瞧其脸色,严亢身为九幽门长老,平素在冥土中横行霸道惯了,根本不将曹靖放在心上。曹靖大怒,喝道:「九层冥土乃是天地造化生成,非是你九幽门私产!何况空桑上人本是先天神圣,其留下之机缘,不拘佛、魔、道乃至杂家,皆可一试。你我只各凭手段,看谁的机缘深厚便罢。若是你九幽门霸道惯了,我星宿魔宗也非是吃素的,就在此处过上两招,瞧瞧是你的黄泉秘法厉害,还是我的星光道法霸道!」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八方云动 仙都门被灭之时,有星宿魔宗长老趁机夺取其核心炼器传承。曹靖心高气傲,向星帝讨来仙都道诀,欲融汇两家道法,自创一门道法。四灵星宫便是其试手之作,以仙都门炼器手段为根基,借四灵四象真法修聚广大法力,以星力炼器,再以法器反哺星力,相得益彰。只是器修之法修炼法器太过艰难,比自家修行耗费时日更久,他自创的星光炼器法门精妙是精妙,进境太慢,数十年过去也不过修成婴儿。 严亢便是瞧准了二人修为不过真君、真人境界,挥手便即打发,是以言语相激。曹靖将手一翻,掌心中托着一团浑然星光,明灭不定,混沌非常,气息晦涩。严亢见了,眼角便是一跳。这团星光分明具极大威力,若爆散开来,怕是待诏老祖都难当其锋。 第526页 曹靖冷笑:「这团灭绝星光是家师星帝赐下,若是道友有意,尽可试一试威力!」星帝颁下法旨,连同一团灭绝星光赐予曹靖,这团星光以北斗劾死戮魂禁法採取北斗星光祭炼,唯有一次使用机会,用过即毁。但威力足可威胁到待诏境界大宗师,严亢不过是法相级数,见了灭绝星光,暗自心惊,不敢造次。 赫连锋一张死人脸,生似无有任何表情,连声音都如万古寒风吹过,「家父对星帝前辈之修为亦十分推崇,星宿道法奇异诡谲,自有精妙之处。空桑遗府之中好处极多,你我各凭本事,互不相争,免得被正道瞧了热闹。如何?」曹靖收了灭绝星光,笑道:「还是少掌教通情达理。久闻九幽门主有一位嫡子,自小不凡,又修炼九幽门至高《黄泉秘典》,不知那尊黄泉之主化身,少门主修炼到了甚么境界?」 九幽黄泉门最高秘典便是《黄泉秘典》,内中有一部凝练黄泉之主的法门,发前人之所未想,阐发幽思,似法宝非法宝,似化身非化身,精妙非常,修成之后,将元神附于其上,亦是长生正果。与星宿魔宗诸般秘典齐名,但此法唯有掌教一脉方能修习,再加九幽门弟子绝迹阳世,根本无从见识这门秘法。 严亢喝道:「本门秘法岂是你所能窥探?」曹靖面色一变,冷冷道:「这位道友若不识好歹,总要让你见识一番灭绝星光的威力!」严亢是法相境界,曹靖自忖非是对手,但有灭绝星光在手,大有底气,来回思索要不要现下就将那厮干掉。 赫连锋摇摇头,将身一抖,化为无穷黑色幽水,浩浩汤汤,裹着二人法身望空便走。曹靖目光一凝:「这厮果然修成一条本命黄泉,贯通周身法力,只不知这道黄泉中究竟藏了何种阴险手段。」带了萧厉,施展星宿法门,借星光而走。地狱之中,星力薄弱,但并非完全隔绝周天星辰之力,曹靖也不需忌讳泄露底细,施展星光法门轻车熟路。 萧厉一语不发,任凭曹靖摆布,还在思索战胜凌沖之法。先前还信心满满,不惜杀戮魔宗同门,汲取其星斗法力练功,好容易修成两头白虎星神,本拟一出世震惊天下,刀啸长空,谁知先在金陵被碧霞和尚拦阻,胜之不得。连素来瞧不起的凌沖也突然剑法大进,更是败的一塌煳涂。 「凌沖剑法层出不穷,博採百家之长,听闻他居然好运拜了太玄掌教为师,太玄剑派几大镇山剑诀怕是学了个遍。我只有一道白虎监兵法,自然不是对手。看来至少要学全四灵四象真法,演化四象星神,弥补道法缺憾,才能战而胜之!」萧厉思索半晌,将自家败北之由归结为乔依依不肯传他四灵四象真法,只凭一门白虎刀术,显然非是得全太玄真传的凌沖对手。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明偷暗抢个,也要学到完整无缺的四灵四象真法。 一条黄泉大河,昏黄游荡,曲折如意在下。一团凛凛星光,变幻无方,生生灭灭在上。二人代表各自门派颜面,自不肯相让,各使手段,曹靖法力浑厚,赫连锋修为精纯,谁也占不得上风。 空桑上人遗府之前,众人各自凝立,先前意图抢先的那位鬼王依旧困在无穷小世界中,不得脱出。众人见其下场,更不敢轻举妄动。晦明童子望着无穷生灭的小千世界,皱眉苦思,忽然以拳击掌,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座洞府当是空桑上人所留!」 凌沖忙问:「空桑上人是谁?」晦明童子皱眉道:「空桑上人乃是先天神祇,精通虚空道法,为玄门中老祖级数人物,传闻与九天仙帝平起平坐,咦,我怎么会知道此事?」 凌沖道:「想来是尹济祖师将他毕生见闻也一併传了给你,快说接下来如何?」晦明童子思绪断断续续,又道:「那空桑上人似乎与天帝不睦,虽是玄门老祖,从不奉诏而行,似乎天帝也不去管他。但其最喜各派有根骨的少年俊彦,不论出身,无论男女,遇上了便会赐下极大机缘,在星河诸派年轻弟子中风评甚佳。传闻其于诸天之地,留有许多洞府,内藏莫大机缘,只消通过其考验,便能到手。没想到居然是他留下的仙府,如此一来,倒是麻烦了。」 凌沖奇道:「有甚么麻烦?」晦明道:「空桑上人是出了名的喜爱提携后辈,又不计出身,所留仙府每次出世,必会吸引一大群各派少年天才前来,捉对厮杀,混乱之极。尹济便曾怀疑,那厮布下这许多后手,绝非单单要提携后辈那么简单,只是尚未图穷匕见,看不出端倪。」 凌沖笑道:「我本就是要碰碰机缘就走,既然有各派俊彦来此,到不着急了,与天下少年群雄试剑放对,岂不快哉!」晦明童子大笑:「说的倒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剑术也罢,符术也罢,唯于生死徘徊间,方得有大感悟,大升华。你若能力压群雄,只这份无敌心境便难能可贵,日后定能修成纯阳。只是现下还有一桩琐事要办。」 第四百二十二章 化灵池激变! 凌冲心领神会,望向金雷鬼王:「可是那厮么?」晦明童子点头:「一个区区鬼王,杀了也就杀了。只是那鬼小子居然觉醒了秘魔阴雷神通,这就十分珍奇了。这门神通乃是魔道无上秘法,不在旱魃的焚天魔火之下,这么杀了太也可惜。不如收为僕从,你有噬魂幡在手,收服他易如反掌。」 金雷鬼王元婴级数,放在冥土可以做个一方大员,收服万千鬼兵鬼卒,却不给晦明放在眼中,乃是随手可杀的货色。但其随身的秘魔阴雷神通十分珍奇,乃是罕见罕闻的道法,弃之可惜,不如收服了来,以为己用。 第527页 凌沖皱眉道:「操控玄阴噬魂幡须有噬魂劫法的修为,我只有区区凝煞境界,怕是统御不得一尊元婴鬼王。」晦明童子哂笑一声,神秘兮兮道:「无妨!有我符术宗师晦明老祖在,保你事事如意!太清符术中就有一道符术,可将金雷这厮生生炼制,等你道行足够,更能将那秘魔阴雷的法术从其身中提取出来,炼入自身。我现在出手,先收服了这尊鬼王,免得他瞻前顾后,还是一个后患!」 凌沖转念一想,定是晦明观见先前乌老施展太阴鬼符,得了启发,太阴鬼符仍以太清符术为基,略加变化而已。晦明是符术大宗师,略一思索便知其中关窍,创出与太阴鬼符一般的符术,也不足为奇。凌沖暗暗一笑,小小生死符死要面子,若是当面指他是受了乌老启发,非要当场翻脸不可,也就闭口不言,只看他施为。 晦明童子到底小孩心性,悟通新的法门,迫不及待要试演一番,也不露面,将自身化为一团精光,悬于旱魃脑后,突然出手,颇有石破天惊之意。外人瞧来,旱魃脑后忽然飞起一道精光,灼灼辉耀,将兀自浑噩的金雷鬼王一捉而起,又缩了回去。 晦明童子到底是法宝真仙的道行,拿捏一个元婴级数的鬼王还是轻而易举,金雷鬼王还不知何事,自家已落入一团精光之中。跟着无数符线自精光中生出,穿破其身,带来无穷太清法力,开始着手将之祭炼。金雷鬼王当即反抗,但晦明童子得太阴鬼符启发,悟出另一门符术,以生死晦明阴阳符法为基,比太阴鬼符精妙的不可以道理计。 生死晦明阴阳符发为尹济祖师晚年集大成之作,统摄太清诸般符术,尹济祖师雄心勃勃,欲以此法兼修阴阳,得先天造化,堪破纯阳之上境界,惜乎还未创设完成,便奉了天诏,不得不飞升九天。数千年后,晦明童子出世,这门法术终于补益完整,说是符法,实则包含阴阳之变,生死秘奥。 鬼王之身,以冥土阴气塑造,亦有无穷奥秘,更有别于人身。但晦明童子之符法鬼神皆惊,霸道非常,根本不管不顾,直接上手祭炼。可怜金雷鬼王大小也是个元婴真君,遇上晦明这等初哥,有苦说不出,苦难无尽,偏生还丝毫叫喊不出,憋屈的要死。 晦明童子猝然发难,将金雷鬼王擒去,外人看来,却是旱魃翻脸,将随身的一尊鬼王打杀,魔道修士本就反覆无常,谁也不会将仁义道德放在心上,故而众人只是差异片刻,便都去打量空桑遗府。 凌沖任由晦明出手祭鍊金雷鬼王,忽发奇想:「空桑老祖分明是玄门老祖,为何却叫上人?当真怪哉!」忽感噬魂幡一阵抖动,散发奇异法力波动,面上不动生死,将心神沉入,见了其中情形,不由大喜! 先前斩杀了两尊鬼王,将其手中三座万鬼阴池夺来,炼化入噬魂幡中,如今终于大功告成!三座万鬼阴池皆有三四十重禁制,乃是极厉害的法器,只是功能单一,只能汲取阴气,为阴魂塑造肉身。失了鬼王主宰祭炼,听话之极,被化灵池拖入,缓缓祭炼。 凌沖阴神分出一缕念头,深入噬魂幡中,依次转过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来至化灵池前,见化灵池阴气翻滚不休,炼化了三座万鬼阴池,禁制一跃飙升到了四十二重,若非凌沖道行境界太差,还能将威力提升一大截。万鬼阴池本是给阴魂塑造肉身,化为冥土土着。噬魂老人创设化灵池时,将此用化入其中,化灵池之功用便是为收摄来的诸般阴魂、魔念,铸炼道身。 万鬼阴池炼出的肉身,不过是最低等的阴兵之身,相当于道门脱胎境界修士,只能充当炮灰之用。但化灵池威力大增,所练肉身可与自身禁制一般高下,眼下凌沖这座化灵池便可炼制出金丹级数的阴兵,只消以魔念附着其上,便是一位上佳打手。 只是铸炼的道身级别修为越高,所需元气也就越多,在冥土中阴气无尽,倒也无妨,一旦得返阳间,没了阴气补充,化灵池铸炼道身之用便甚是鸡肋。饶是如此,凌沖见了亦是大喜过望,此宝修成,便意味着他可拥有一支金丹级数的大军,遇上难缠对手,一拥而上,总要多出几分胜算。 晦明童子不知何时也跑到噬魂幡中来,望着骨朵朵冒阴气的化灵池皱眉道:「你莫要高兴太早,这座化灵池只怕能铸炼道身的数量也有其极限,不信大可试试。」凌冲心头一动,当即动手尝试。好在噬魂幡在旱魃紫府之中,有这尊待诏大宗师遮掩,外人万难看出端倪。 凌沖伸手一指,化灵池疯狂汲取阴气,池中气机翻翻滚滚,十丈方圆的池中俱是阴气化成池水,忽有一尊鬼身自池中冉冉升起。这尊鬼身肋插双翅,筋骨强健,正是方才意图闯入空桑上人遗府,被无穷小世界困住的那尊鬼王,被凌沖借物化形,用化灵池显化出来。 这尊鬼王飞出化灵池,空有一身金丹级数法力,却显得浑浑噩噩,双目无神。凌沖再一指,忿怒魔念飞出,扑入其紫府,须臾之间,鬼王双翅展动,口中发出声声怒吼!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七玄剑派大师姐 忿怒魔念入体,正是画龙点睛之笔,化灵池所生道身与魔念正是相得益彰,那头金丹鬼将脑袋一摇,五指如钩,向凌沖阴神头顶抓来。凌沖摇头道:「七情魔念本是一体分化,却得空就要反噬,噬魂劫法当真邪异。」镇压魔念已是驾轻就熟,阴神飞起,化为化神曼荼罗。 第528页 这门道法本意就是为了镇压七情魔念反噬,阴神坐镇中央,以魂力法力调御七情魔念,不怕作乱,乃是噬魂道人创出之妙道。学会此法,才算是得了噬魂道真传。果然化神曼荼罗一出,生出绝大吸力,忿怒魔念不由自主从鬼将道身飞出,投入曼荼罗中。 鬼将失了主宰,又是浑浑噩噩模样,凌冲心念一动,化灵池将之吞噬,还原为滚滚阴气。化灵池异变算是意外之喜,此宝禁制次第生成,带动整个玄阴噬魂幡威力也自大大增长。这件法宝不愧为噬魂道第一法宝,一宝在手,神通无穷。 玄魔两道对星宿魔宗与九幽黄泉门是忌惮畏惧,对噬魂道则是深恶痛绝,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被别人夺去神魂,比死还不如。星宿魔宗与九幽黄泉门的道法胜在立意高远,势大压人,噬魂劫法则阴损诡异,自夺魂道人暗算噬魂老人,取而代之,噬魂道核心传承断绝,又为各派所忌,这许多年发展可谓举步维艰。凌沖亦乐见此景,毕竟噬魂道这等邪教专一害人害己,还是早些灭绝了为妙。 凌沖阴神镇压忿怒魔念,弄通化灵池妙用,便即遁出,将玄阴噬魂幡抖了一抖,不着声色之间,已将其中诸般禁制化合为一,就见冥土之上天光大亮,一线光明倾斜,一座庞然法驾挤出虚空,却是一座飞宫,比清虚道宗的飞宫自是差的不止一筹,却也甚是奢华,金灯高悬,彩花遍洒,又有清丽侍女手提花盏、罗伞侍立,排场极大。 凌沖对这座飞宫十分熟悉,当年在神木岛上便曾见过,正是木千山之法驾。果然宫前现出木千山身影,身旁是岳秀,二人相谈甚欢,另有一人相隔极远,十分孤高,正是随天道人。当日太清遗府一别,其身受重伤,回神木岛报信,不想今日得见。 随天之师乃是于姓长老,与木、岳两家素来不睦,明争暗斗。凌沖瞧了一眼,心道:「看来来空桑仙府碰机缘之辈甚多,连神木岛都派了人来。」凌沖以噬魂劫法催动阴神,噬魂真气流转肉身,面相自然带有凶煞阴狡之气,与之前正道弟子模样大相迳庭,也不虞有人瞧破他太玄弟子身份,大可便宜行事。 木千山奉了乃祖木清风之命,前来空桑上人仙府一寻机缘,连带岳秀、随天也跟了来,见已有数波人马等候在外,微微一愣,法驾悬停虚空,细细打量空桑仙府。岳秀京城事了,本待回归,却接了本门老祖心火传书,命其随木千山来碰碰运道。 空桑遗府出世,神木岛将门下三位杰出弟子尽数派了来,随天道人亦奉师命前来。只是木岳二氏与于朱两姓近来明争暗斗,大有白热化之势,木清风忧心长此以往,神木岛必要分裂,就算压服于朱两姓,也要元气大伤,特意命随天道人前来,算是表明心迹,我木岳二氏也非是要占尽好处。 凌沖见木千山来此,便知玄门各派必有动作,果然片刻之间虚空波纹涌现,又有数道光华飞入冥土,皆是玄门修士。仙道神光飘舞,将无尽死气阴气驱散一空,一时只疑身在仙宫仙境。 一道剑光横过天穹,森然孤拔,冰寒剑意几乎凝成实质,凌冲心中一动:「这是七玄剑派无形剑诀的路数!」无形剑诀乃是最上乘剑诀之一,凌沖伙同无形童子自秋少鸣处拓印了其根本符箓,晦明童子研究许久,也只悟出一个大概。无形剑诀修炼到极处,隐现由心,所长乃是剑光变化无端,令人防不胜防,并非全靠隐形无形取胜。 这道无形剑光非但不曾隐蔽自身,反而显得煊赫无匹,最是好认。凌沖目力穿透剑光,隐约见到其中一位女修,拉着一位青年,正是当日玄天观中见过一面的方胜。那女修不问可知,是其胞姐方凝。传闻这位方凝乃是剑术天才,已然修成元婴,与本门的赵乘风还有一段过节。 凌沖见其剑光轻柔缓急,招展不定,显是方凝已将无形剑诀修至随心所欲之境,单以剑光而论,生平所见,少有能匹敌之人。正思忖间,又是一道剑光破开虚空,光华敛处,现出一位长身玉立,风姿卓然的修士,正是赵乘风,身边跟着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二人来自太玄剑派治下九国,生有宿仇,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别过脸去,互不相见。 凌沖见赵乘风赶来,当即大喜,但他现下身份是魔道修士,不便上前相见。他兼修噬魂劫法之事,天下唯有郭纯阳与噬魂老人知晓,一旦捅了出去,太玄剑派势必成为众矢之的,还是保密为上。 赵乘风入得冥土,迎面瞧见那一道桀骜剑光,面上一笑,拱手道:「可是方凝方道友当面?太玄赵乘风有礼!」虽曾败于方凝剑下,却不肯半点失了礼数。无形剑光之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原来是赵道友,当年试剑大会一别,匆匆数十载,道友精进若斯,可喜可贺。」其音飘忽,分不清男女,却是那位七玄剑派大师姐方凝所发。 赵乘风当年一场试剑大会,败于方凝之手,痛定思痛,苦练剑术,终于于数年之前窥破一点先天之秘,得了孕育婴儿之玄机,再闭关苦修几年,就有真君之望。但方凝早已先一步修成婴儿,赵乘风自知单凭道行绝难战而胜之,唯有在剑术变化之上,寻找胜机。其师周其道人为传功长老,掌管太玄剑派一应修炼典籍,除却六大真传不得轻易传授,其余道法赵乘风皆已博览一遍。 周其道人便是年轻贪多,每一门道法都要修炼个三两分,反倒每一门道法都不甚精深,以至于绝了长生指望,却不希望自家弟子走上老路,多次告诫,赵乘风亦有所思,自己涉猎太多,根基不牢,方凝只有一部无形剑诀,却能千变万化,道基牢靠。这些年赵乘风就在太玄峰上苦思苦研,欲融汇毕生所学,自创一部剑诀,超脱六大真传之外。 第529页 周其道人亦甚嘉许,师徒两个闭门苦思,已有了些端倪。郭纯阳忽有法旨降下,命赵乘风携了凤兮与李元庆两个,去到冥土求取机缘,以绝大法力破开虚空,送三人直入地狱。赵乘风不敢违抗掌教之命,不成想第一眼便瞧见了那位日思夜想的方凝,心头一股好生之火勃然,险些就要在此动起手来,幸好苦苦压制。 第四百二十四章 杨天琪发难 又有神火流辉,一线火光飞出,凭空一转,现出一位少年修士,双眉斜飞,满面煞气,见了无形剑光只作不见,倒是对赵乘风一行三个狠狠瞪了一眼。凌沖见了此人,心头便是一跳,正是当年被叶向天斩断一臂的少阳剑派掌教之子杨天琪。多年不见,此人非但一条臂膀完好无损,瞧不出异样,一身修为居然也破入元婴境界,修成真君。 叶向天当年一剑可说是断去杨天琪大道之途,但仙家妙法无穷,自有手段接驳断臂,转易筋骨,杨天琪可谓因祸得福,破关入境,尤其由废到立,一番心境修为更是难得。杨天琪恨透了叶向天与凌沖师兄弟,见了赵乘风一干太玄弟子,未见叶向天凌沖两个,一腔火气就要发作。 木千山见杨天琪道场,大喜笑道:「原来是少阳剑派杨师兄!多年未见,请到小弟之处一叙如何?」杨天琪是借了木清风所赠一缕先天乙木精气,接驳断骨,还能以木生火,壮大少阳真气修为,一举突破境界,对木千山倒不好施礼,瞪了赵乘风一眼,飞身上了神木岛法驾之上。 木清风曾叮嘱木千山,务要结好杨天琪,木千山谨记在心,刻意结交,几句寒暄下来,将杨天琪马屁拍得不动声色,十分高明。岳秀与木千山一唱一和,随天道人押在一旁,耳目不动,漠不关心。木千山这一打岔,杨天琪无暇寻赵乘风的晦气,无意中缓和些气氛。 晦明童子见凌沖面色不愉,问道:「你与那厮有仇?」凌沖点头:「叶师兄曾断其一臂,说到底是因我而起。」将望月楼之事说了,晦明童子雀跃道:「既然如此,待会入空桑遗府之时,寻个机会将那厮做翻了,一了百了!」有旱魃分身坐镇,举手之间便可将杨天琪打杀。 晦明童子好事喜事,唯恐天下不乱,倒更像是魔道法宝,凌沖摇头道:「杨天琪甚是记仇,总要将他或杀或囚,免除后患。但其父是少阳掌教,不好轻易下手,等到了空桑仙府中再寻机会罢!」小生死符大是兴奋,蹦来蹦去,给凌冲出主意要如何动手,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神木岛、七玄剑派、太玄剑派、少阳剑派皆有弟子到场,清虚道宗、玄女宫、正一道门人却许久不曾出现,不知何故。正道四大派弟子在此,皆身怀重宝,再加上法性这位金刚寺高僧,佛光宝光沖霄,镇压的一干魔道中人不敢异动。 忽然星光乱摇,大水滔天,正是曹靖与赫连锋几个施展法术赶来,星宿魔宗与九幽黄泉门道法特异,十分好认,这一出场立时吸引无数人目光,曹靖周身星光点点,见竟有这许多人来打秋风,着实一惊。赫连锋心神阴沉,与黄泉大河中现身,对正道中人瞧也不瞧,只打量仙府。二人皆是魔道大派核心弟子,修炼上乘道诀,这一现身算是给魔道撑住了场面,一时之间,玄气与魔光飞舞,谁也不肯先自发言。 凌沖见曹靖竟带了萧厉前来,大是嫉恨:「这萧厉倒是很有缘法,甚么仙府遗蹟出世,都要来分一杯羹。上次让你逃了,这一次我有旱魃在手,倒要瞧瞧你如何脱身!」必杀名单之上,如今已有两人,萧厉与杨天琪,只等仙府开光,入内动手! 三太子敖意见玄魔两道皆有杰出弟子赴会,与之一比,自家这点修为就显得甚是微末,不由有几分尴尬,敖海也自心惊玄门弟子修为之强,见敖意颇有失落之色,倒也乐见其受挫,唯知耻方能后勇,四海龙族承平太久,急需有外力介入,振奋一干龙族子弟好强之心。 乌老好容易得了机会,炼制十几张太阴鬼符,被夜乞老祖一招毙杀,心疼的滴血,心神牵连,真气不稳,见了空桑仙府,却又生出几分希冀,空桑上人身份太高,一般修士连名号听闻都少。这等仙家老祖所设机缘必是非同小可,只要得了小小一部分,就是受用终生。 法性和尚忽然飞上怪鱼金船,合十微笑道:「方才降魔之时,三太子仗义援手。贫僧斗胆请三太子联手,共探空桑仙府如何?」敖意大喜,任谁也不会拒绝一位金刚寺高僧加入,笑道:「有大师相助,大事成矣!」三太子与法性联手,势力大增,不惧玄魔两道。 法性此举也在情理之中,佛门宗旨素来是降服魔头,与道门也不甚和睦,唯有四海龙宫算是两不相帮,何况龙族之中亦有许多高手老祖在佛门充当护法,天生亲近,也算相得益彰。 空桑仙府现世已有三日,仙霞披拂,光芒辉耀,却毫无开启迹象。玄魔两道之人空坐了数日,皆有些不耐。冥土看似广大,但众人为了争相目睹仙府之貌,都挤在一处安营扎寨。玄魔两道本有宿怨,日久哪还能不生出事端? 先自发难的乃是杨天琪,憋了一肚子火,修成婴儿之后要将叶向天与凌沖打杀出气,却被杨逊告诫万万不得出手。少阳剑派剑诀以少阳、太阳真火为引,归根结底根基还是在于真气运用,杨天琪修炼少阳烈焰混洞剑诀,法力越高,火气也就越大,因此当年见了能清净宁神的万载温玉,便猝起贪念,陷害凌沖。少阳剑派法诀中有此一项缺憾,除却弟子以自身心境修为硬抗,便唯有寄託外物。 第530页 万载温玉此宝对少阳剑派而言,实是绝大救星,轻易捨弃不得。杨天琪也知其父自有打算,非要将温玉弄到手不可,杨逊老谋深算,深知郭纯阳不好招惹,命杨天琪苦苦忍耐,再思良计。杨天琪不好招惹赵乘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将主意打到了魔道修士身上。 仙府开光,场面甚大,吸引了冥土中许多鬼王前来观望,想要分一杯羹,捞些油水。有几尊鬼王皆是元婴境界,平日不睦,也未联手合兵一处,反而各自为战。这些鬼王素日逍遥霸道惯了,只当这些玄魔修士是一群土鸡瓦狗之辈,冥土中自有玄阴老祖镇压,其等也不敢大兴杀戮,惹得一干老祖出手,可不是好耍的。因此一个个肆无忌惮,毫不遮掩气息,反而狠命向前挤去,想将仙府看的更加清楚。 杨天琪哼了一声,袖中一柄流焰剑飞出,施展剑气雷音之术,剑气嘶鸣之间,略过一尊鬼王腰部,竟将其腰斩。那尊鬼王亦是元婴修为,只是不及防范,流焰剑得自癞仙金船,本身禁制高达四十几重,经杨天琪苦心祭炼,更加通灵,再加剑气雷音手段,竟一举奏功! 第四百二十五章 萧厉佛光 混战乱斗 一尊鬼王被杀,冥土土着吓了一跳,以为玄门高手团结一心,要清场了,当下就有三尊鬼王结成一座阵势,放出各自法宝,化为三道光华,直取杨天琪。冥土鬼王各自为政,但兔死狐悲,惧怕正道修士猝然发难,不得以合兵一处。三位鬼王皆有元婴级数,放出飞剑、长鞭,还有一根宝杵,杨天琪剑术精绝,所修少阳烈焰混洞剑诀不畏群战,大喝一声:「来得好!」怡然不惧,流焰剑舞成一道剑圈,将三道法宝抵挡在外。 杨天琪这一动手,代表玄门正道正式发难,对象却是冥土土着鬼王。魔道修士这边自以曹靖与赫连锋为首,再加凌沖这位假冒的噬魂道高手,与玄门相比,颇有些凄凉之意,势单力薄。三尊鬼王联手,法力激盪,杨天琪却一脸昂然,高唿酣斗,一柄流焰剑使得风雨不透。断臂以来数年时光,委实憋得太过难受,难得有三尊鬼王练手,打起十二分精神,以一敌三,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玄门内部本是暗流涌动,杨天琪这一动手,矛头登时指向一干魔道修士,玄魔两道积怨已久,正值道家四九重劫爆发,更是杀劫反覆,面对空桑仙府这等旷世机缘,能除掉一个对手,便是多了一分指望,一时之间场中空气凝重之极。连曹靖、赫连锋都暗暗提足真气,应付大变,浑没了方才笑傲群雄的姿态。 无形剑光之中,方凝中性的声音忽然传来:「久闻九幽黄泉门黄泉真法奥妙无双,惜乎缘锵一面,今日相见,岂能失之交臂!」忽将方胜甩出剑光之外,无形剑气喷涌,一剑奔赫连锋而去! 方胜身在空中,双臂一振,无形剑气托住足底,缓缓落下,见剑光辉赫,胞姐已与赫连锋战在一处,面色复杂。这位亲姐自小便展露出过人之修道天分,得了无形剑诀之后更是进步神速,以不过百岁之年,修成婴儿,誉为七玄剑派数百年来最秀出之弟子,连老祖郑闻都十分欣赏。与之相比,方胜自家却显得太过平庸,修为只能以按部就班形容,根本毫无出彩之处。方胜眼中映照胞姐无双剑光,双拳紧握:「我要出人头地,在门中不靠姐姐的威名,也能被师长嘉许,唯有促成那一门婚事了!」暗中下定了决心。 先前一处世家门户找上了他,欲结一门姻亲,方胜眼高于顶,生平唯以长生为念,近来修行进境不佳,便动了心思。那家姑娘出身小户,但眉眼不差,甚是美丽,最令其动心者,乃是陪嫁之物是一本修行典籍,据说涉及了最为精妙的符箓之道。 方胜修行之色,便欲从符箓之道着手。无形剑诀亦是符剑双修之道,根本变化便是一道符箓,若能将那本符经到手,说不定能触类旁通,悟出无形剑诀之妙用,功力大进。方胜现下是病急乱投医,只要能将符经到手,就算娶一房妻妾也算不得甚么。那小户肯将自家闺女献出,还搭上一本符经,便是看中他的潜力,日后定能在七玄剑派执掌大权,也可庇护其家族。 玄门修士选定道侣,十分郑重,非要家世清白,为人娴德,修为精湛,还要师门门当户对,毕竟修成金丹也有五百年寿元,若是对方资质不成,区区百年便化为尘土,又如何能琴瑟得谐?选定的道侣若是前途广大,长生路上还能相互扶持,注籍长生,因此不得不慎重。方胜打定主意,只要将那部符经到手,无论甚么样的女子,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终究要以纯阳大道为目标,大不了待其死后,庇护其家族千年,以偿其恩情便是。 方凝为七玄剑派年轻弟子中第一天才,无形剑诀道术修炼到了二十重禁制,与本身道行相当,出手便是天塌地惊,威势惊人。一剑噼去,剑气演化无穷,当真应了道经所言「有无相生,难易相乘,高下相轻」。剑势一展,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尤其无形剑诀最擅长隐蔽虚空,剑气引而不发,最是刁钻,应付起来格外艰难。 凌沖还是首次见识元婴级数的剑修施展剑术,见方凝剑气千幻,虚实相生,无有穷尽。有形剑气与无形剑气相互交叠,互为表里,往往两道剑气一合,发出极大威力,将赫连锋法术一剪而断,无形剑诀在其手中方才发挥出绝大威力,秋少鸣与其相比,直如刚出生之婴儿,剑术太过稚嫩。 第531页 赫连锋面对方凝如潮剑势,面色依旧硬如木、冷如铁,足下一汪大河扭转开来,屈伸不定,如一条大蟒,来回翻滚。这条大河正是他所修元婴化身,道果所在,以黄泉圣法修成,黄泉圣法为九幽黄泉门至高法门,号称一滴水中生世界,一条大河演干坤。不在星宿魔宗道法之下,赫连锋指间长河落下,与足下黄泉大河汇为一体,蓦地喷涌而出,化为一条长有数百丈,宽数十丈的昏黄长河,包含无穷阴气、阴水,如狂流决堤,方凝的无形剑气首当其冲,被大河一冲,登时破开一处大口。 赫连锋飞身与黄泉大河相融,大河漫捲,惊涛拍岸,旋飞之间,将无穷无形剑气拍得粉碎,这道黄泉圣法演化无穷黄泉真水,纯以大势压人,反不重法力圆转变化,九层冥土中玄阴真水几乎无穷无尽,九幽黄泉门弟子便採集阴水祭炼神通,黄泉圣法对阴水转化祭炼效率最高,几乎无有损失,才被奉为黄泉门第一法诀。赫连锋身为掌教嫡子,资质自是不必说,修炼亦不足百年,纯仗自家参悟,一步步将黄泉圣法修至今日境界。 他曾独身便闯九层冥土,邀战各大鬼王,包括法相级数,未尝败绩。他生平还未出过地狱,此次仙府开光,急忙赶来,倒有大半是为了能与玄魔两道高手争锋,瞧一瞧自家修为究竟如何。 方凝面对黄泉大河拍击,毫不示弱,剑气一转,由无形转为有形,无穷剑气凝聚为一柄法剑,居然丝毫不让,以堂堂之阵应敌,法剑略一擎动,就有无穷黄泉真水被剑气斩灭,再也运炼不回来。 凌沖见二人斗法,奇招迭出,瞧入了迷。无形剑诀他两次领教,知是一门了不得的剑诀,但在方凝手中,种种精妙之处才尽数发挥出来,面对汪然无尽黄泉大河,一剑之间生出万种招式,丝毫不落下风,着实威风! 「黄泉圣法根基雄厚,以法力大势压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与星宿道法一般。我若以洞虚剑诀对敌,也唯有集中法力,捨弃剑术变化,以纯阳至刚之道与之争锋,倘若气势稍有沮弱,落在下风,之后便要承受暴风骤雨之击,因此气机气势万万示弱不得。若以噬魂劫法动手,则要仰仗噬魂幡之力,演化化神曼荼罗,与之游斗。」 凌沖还是认为自家是剑修多一些,遇敌先以洞虚剑诀的角度思索应对之策,其次才是噬魂劫法。这也瞧出洞虚剑诀最善攻坚克难,噬魂劫法则擅长游斗诡诈。硬打硬抗,遇刚愈刚与一击不中,飘然远飈,形成鲜明对比。 赵乘风见了方凝剑术,面上变色:「想不到方凝将无形剑诀修到了这般境界,就算我融汇百家,创出独门剑术,怕也不过与之战个平手,何况她道行还要高出一筹。」思及这些年卧薪尝胆只为创出独门剑术,却猝然发觉再如何努力,也及不上仇家进步之速,这种颓然之感充斥道心,一时之间竟生出生无所欢之感! 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两个忽觉一股焦热之意发自赵乘风,见其面色雪白,双目无神,暗叫不好,但二人修为低微,见识有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凌沖留心查探二人法力神通变化,却听晦明童子叫道:「你那老师兄心丧若死,心魔发作,心火勃发,快要自焚而亡了!」 凌沖一惊,见赵乘风青白面色之中透出一股殷红之意,果是心火欲燃的徵兆,凌沖修行噬魂劫法,对修士入魔之相最是精通,心火勃发是心魔引动。玄门修士修行本是逆天而行,有无穷劫数,最为兇险的是心魔之劫,此劫发乎道心,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直面挺过,渡得过道行大进,修行精进。渡不过元神化为飞灰,与心魔同归于尽。 凌沖一见便知赵乘风眼下处境兇险之极,心魔作祟,演化无穷幻境,随心显化,唯有以自身道力挣脱心魔幻境,也是赵乘风命不该绝,凌沖修炼的便是害人、杀人的魔教第一凶毒法门,化身魔头,对心魔最是了解,当下不动声色,噬魂幡轻轻一抖,一枚念头飞出,无形无相,直入赵乘风紫府,忽然幻化为一尊三头六臂魔神,狂笑道:「赵乘风!你如今陷入心魔幻境,再也无力反抗,乖乖让老祖炼死,占了你的躯壳罢!」 赵乘风元神本是浑浑噩噩,不知东西,被魔神一语惊醒,反倒明了如今处境:「不好!我是被心魔迷了心窍,也不振作,怕是自身难保!」元神清醒,便有许多祛魔妙法动用,赵乘风精通各派秘学,心念一转,元神倏忽化为一柄慧剑高悬,放射无穷光辉,不由分说,一剑噼下,凌沖魔念也不抵挡,惨叫一声,化为飞灰。 赵乘风斩杀凌沖魔念,信心大起,慧剑连挥,斩破心魔幻境,脱困而出。元神受了心魔挟持,险些陷身幻境之中,反倒因祸得福,元神越发明亮,智珠在握,神仪内敛,宝相外宣,却是误打误撞,道行大进。赵乘风大喜:「我道心修为又有进境,回去苦修几年,便可突破元婴境界了!」 晦明童子笑道:「你倒是大方,舍却一枚魔念,成全了自家师兄。」噬魂劫法对每一枚魔念皆无比看中,毕竟一枚魔念便能沾染一位生灵,壮大自身。凌沖捨弃一枚魔念,有意刺激赵乘风清醒,但魔念损失,自身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势,勉强笑道:「总是自家师兄,能帮一把总是好的。」 二人打趣间,方凝与赫连锋之战已过数百回合,尽皆出了全力,方凝无形剑气飞转之间对上黄泉大河,竟是谁也奈何不得对方。严亢冷眼旁观,其是法相级数,拿捏方凝一个小小真君还是易如反掌,但赫连锋孤傲冷酷,万不敢插手。神木岛法驾上,木千山道:「玄门七派同气连枝,我等不可坐视方凝道友苦战,两位师兄,我等出手助方道友一臂之力如何?」 第532页 随天道人冷冷道:「方凝此人出名的霸道强横,宁可战死,绝不会与他人联手围攻,少岛主如此做法,凡是与之结仇。若少岛主真要动手,不如挑上那星宿魔宗弟子杀了,也算为世间除一大害。」 曹靖身份被凌沖揭破,玄门各宗多有听闻,但大多不肯全信。曹靖现身地狱,自然以真气改易容貌气质,外人绝难察觉。木千山心思活络,想要趁着赫连锋被方凝缠住,一举将之击杀,如此一来,神木岛少岛主大名势必传遍天下,乃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被随天道人一盆冷水浇下,瞧了曹靖一眼,见其面相阴沉,气机引而不发,也是一尊难得高手,知不好惹,心下盘算,终究不曾出手。 东海龙宫这边,三太子敖意与法性和尚立在怪鱼金船之上,见了无形剑诀之威,大是赞嘆:「玄门剑术果然精妙,久闻无形剑诀奥妙无穷,今日一见,却是非凡。」法性和尚笑而不语,敖意望他一眼,恍然大悟,笑道:「是我失言了。剑术再精,哪及得上佛法无边?」 法性和尚对其马屁之言毫不在意,目光在曹靖与萧厉面上一转,咦了一声,细细端量起萧厉来。三太子奇道:「大师,那星宿魔宗弟子可有甚么不对么?」法性摇头道:「那人气机诡秘,得了星宿魔宗真传。但顶门有佛光凝绕,显是得了佛陀授记,却又为何身入魔道,不可自拔?当真奇哉!」 三太子对甚么佛陀授记不感兴趣,更瞧不出萧厉有甚佛光,笑道:「若是大师感兴趣,不若我将其捉来,拷打一番便知了。」有怪鱼金船在手,只要凌沖的旱魃分身与冥土中几位玄阴老祖不出手,便毫无畏惧。萧厉区区金丹级数,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魔叉怪 孪子世界 法性摇头道:「不必了,既有佛光在身,自有机缘超拔苦海,不必多费手段。」赫连锋施展黄泉圣法,一条昏黄大河绕身如蛇,邪意横飞,越斗越是兴奋:「果然玄门多高手。这等剑术,在冥土之中哪得与闻?我不可轻易将其杀了,用其剑术磨练我的法力。」 方凝全身隐于剑光之中,催动无形剑气,一浪高过一浪。剑修之辈无不好斗,方凝在七玄门中几乎打遍门户无敌手,骤见这等高明法门,亦是心痒难搔。二人从意气之争、生死之斗,转为印证所学道法,将各自法门中种种精妙之处一一施展,反将杀手留而不发。 晦明童子见了,啐了一声,骂道:「这两个货色还打出姦情来了!」凌沖苦笑一声,忽然无数惊唿之声传来,空桑仙府流光喷涌,仙霞显瑞,无穷仙光化为涟漪飘散,凡有被涟漪扫中的修士,无论正邪,甚至冥土土着鬼王,俱都踪影不见,被吸入了仙府之中。 方凝与赫连锋见了,顾不得交手,一个剑气裹身,直扑仙府,另一个化为一条大河,汹涌争先,倒抢在剑气之前。凌沖也被仙霞扫到,只觉一股法力扭曲虚空,要将他转走,但这股法力平和醇厚,绝非相强,须得修士自愿才能穿破虚空。他有旱魃在手,只要法力一震,仙霞也奈何不得,思索片刻,旱魃分身藏入噬魂幡中,不加抵抗,眨眼无踪。 仙府之外,正邪高手云集,仙霞乱扫之下,挨着的便消散无踪,不知身在何处。大多修士奔着仙府机缘而来,不加抵抗,也有少部分疑心深重,以法力相抗,只瞧热闹。仙霞也不勉强,几息之后,仙府之外修士十去其九,骤然安静了许多。 凌沖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勐然发现身在一处绝壁之上,下临沧海,上接穹苍,正是夕阳西下,染得层云如血。试着运转真气,只觉全无滞涩,豁然发觉这处天地非是冥土之中,而是类似于阳间之地,天地元气充斥,这便意味着他能动用洞虚剑诀等一干太玄法门。 紫府中晦明童子还在,满面好奇之色,忽然显化在外,叫道:「这是一处小千世界,内蕴星辰元气,空桑上人不愧是精通虚空道法之玄门老祖,一念之间便创出这等匪夷所思的空间!」 佛经以须弥山为中心,四周之铁围山为限曰一世界,此世界之数一千曰小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一处小千世界要有日月星辰、天罡地煞,若此处真是空桑上人虚空创造,其法力之广大,着实不可思议。 凌沖道:「我能动用洞虚剑诀法门,手段便多了许多。不知空桑上人会设下甚么关卡考验。」遥望四极,剑光一起,往内陆飞去,无论此处是何国度王朝,寻到人烟总能打探清楚。他有许多不曾动用洞虚剑诀,剑气雷音一起,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意,瞬息千里,果然在飞行万里之后,寻到了一座小小村落,想是吃罢了晚饭,老人孩童聚在村中空地上闲聊玩耍,见了凌沖入村,便有一位老者迎上笑道:「仙客从何而来?」 凌沖见这老者谈吐不凡,也自笑道:「贫道本是欲往师门,中途迷路,想问老丈讨碗水喝。」那老者笑道:「荒村野人,便给仙长斟上一碗粗茶罢!」吩咐村妇泡了一大碗茶水端上。 凌沖饮了一口,问道:「老丈,不知此地是何处地界?」老者道:「此地乃是大莽国望海郡治下,仙长却是从何处来?」凌沖正要答话,忽然天上一暗,村民面上露出恐惧之色,奔逃嚎哭起来,叫道:「杀人的魔头来啦!」「快些逃命!」纷纷躲入家中。 老者亦是惊慌不已,叫道:「是魔头来了!仙长随我避一避罢!」凌沖抬头望去,见天边黑压压一片妖魔飞来,背插双翅,人面兽身,手持钢叉。晦明童子望了一眼,叫道:「还真是域外天魔!这种魔头唤作魔叉怪,每一只成年必会採集铁精,自家祭炼钢叉,既是武器又是法宝。这里是甚么地方,怎会有域外天魔来袭?」 第533页 域外天魔只是一个笼统概念,玄阴魔界中的魔头亦是域外天魔之属,还有许多类似于生灵之辈的魔头,秉天地间戾气魔气而生,终日游荡虚空,遇有生灵繁盛的世界,便大肆侵掠,吞吃血食。但每一处世界皆有天罡大气围绕,魔头入内,雷霆自生,轻易不令其下落,此为造化之力,谁也改易不得。除却天罡大气之外,还有许多修士修炼道法,诛杀天魔,保护生灵。凌沖所处世界,不知为何绝无天魔侵袭之忧,就算有怕也早被一干如狼似虎的玄魔修士打杀殆尽了。 这方世界竟有天魔侵袭,着实令人不解,凌沖也不便冒进,暗中将噬魂魔念一撒,迎向那一群魔叉怪。这处世界天地元气极厚,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皆可动用,也就无需顾忌。只将七情魔念布散半空,魔叉怪便自家撞了上来。魔念入体,凌沖道心澄净,魔叉怪种种古怪思维皆反馈到其心头,这群魔叉怪修为甚低,大多是凝煞境界,只有一尊头领是金丹级数,族群共有三千余只,栖息于另一处世界之中。 彼方世界与此方世界形如双子,孪生而成,两方世界自发运转,每隔数十年,双方之间大气牵引之力增强,天罡之气会现出一方绝大孔洞,联通两处世界。彼方世界天魔便于此时倾巢而出,捕杀此方世界生灵吞吃。这群魔叉怪修为太低,只算先锋炮灰,尚有元婴之上的魔头出没,那时才是此方世界没顶之灾。 凌沖以七情魔念得知这些隐情,再搜刮魔叉怪意识,再无甚么有价值的情报,心念一动,魔念发动,搅乱其思维,三千余头魔叉怪登时同室操戈,手中钢叉乱舞,嗷嗷打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天星界 极天宫 村民奔唿惊逃,域外天魔每隔数十年侵入一次,残忍至极,遇着生灵便是撕咬嚼吃,不论好坏。村中自有建造的巨石壁垒,也可抵挡一时,但有人惊唿:「快瞧那些魔头!」就见数千魔叉怪似是犯了失心疯,竟自相残杀起来,不时有残值断臂坠落,村民大惊之后则是大喜,这群天魔内讧,越死越少,自然顾不上再来祸害生灵。当下便有人忍不住相拥而泣。 那老者十分聪明,见凌沖面对天魔全无惧色,始终淡然,似乎只瞧了一眼,那群魔头便自乱阵脚,知十有八九是这位修士动的手脚,正要开口相谢,忽有数道剑光飞起,霎时沖入魔叉怪阵中,剑光斜飞,不过几个照面,已斩杀数十只魔叉怪。 凌沖眉头一皱,这群魔叉怪修为不高,正是噬魂魔念寄託最妙之载体,只是他念头分化有限,不敢全数洒出,方才命令被其操控的魔叉怪向其余同族出手,斩杀异己,本要奏全功,半路杀出一批修士,切瓜砍菜一般,不分好歹乱杀一气,打乱了他全部计划。 当下阴神一引,魔念发动,余下魔叉怪齐齐将手中魔叉祭起,千余道光华乱飞,将那几个修士逼得手忙脚乱。凌沖不肯猝下杀手,只吓唬其等一番了事,魔叉怪又齐齐转身,飞向域外去了。领头的一尊金丹级数魔王被凌沖魔念侵染,本来噬魂劫法不过凝煞境界修为,但有噬魂幡在手,噬魂魔念威力增幅,数十道魔念此来彼去,终于将魔王染化。有了魔王统领,这群千余只的魔叉怪算是彻底落入凌沖掌握。 魔叉怪溃逃,数位修士驾驭遁光剑光在半空略一碰头,便往村落之中落下,现出数位少年男女,俱是神采飞扬,见凌沖道气盎然,不由大起疑心,带头的一位青年喝道:「你是何人?」凌沖不慌不忙,一眼扫过几位少年,挑了修为最弱的一个,将魔念附身其上,瞬息将其记忆读取了一遍,当下笑道:「几位可是极天宫的师兄师姐?小弟出身苍海派,乃是宿苍子师傅门下末徒,修成些手段,被师傅打发出门,歷练一番。」 几个少年男女听闻,面色立时缓和,那青年笑道:「原来是宿苍子前辈的高徒,我等失礼,还望师兄恕罪!」这一方世界唤作天星界,与之相对被域外天魔占领的则成为地星界。天星界中共有四大门派,实力雄厚,受凡人供养,所传道法更有精妙之处。四大门派传承道法,自凡人中收取弟子,传授神通,亦是天星界抗击域外天魔之主力。 几位少年出身极天宫,乃是四派之首,实力最大,门中有纯阳老祖镇压气运。而苍海派则排行第三,所传乃是水系道法,与极天宫剑修、气修并重的局面大相迳庭。凌沖借宿苍子的名号,正是苍海派当代掌教,亦是纯阳老祖,神通广大,才能令几位出身极天宫的少年修士刮目相看。 那老者乃是村长,见凌沖果然出身不凡,不敢怠慢,忙卑言微辞的请诸位仙长用些饭食。那几位少年对待区区凡人则十分不耐,一位少女皱眉道:「此次天星地星两界时隔三十八年之后,又自联通,无数天魔蜂拥而来。我等奉了师命,巡守一方界域,哪有时间啰嗦?」 村长接连称是,不敢还嘴。凌沖笑道:「小弟名唤封寒,出门在外,恰逢天魔入侵,自要出一份力气,不知几位师兄师姐,可否带契小弟一番?」反正封寒已死,凌沖便盗用了其名号。 几位少年男女对望一眼,领头的宋师兄道:「封师弟出身名门正派,人品道法自是信得过的,只是你初遇天魔,未免有甚差池,还请紧随我等身后,免得受了伤害。」凌沖暗笑,当下没口子答应。极天宫共有五位来客,皆是炼罡的修为,金丹都无有,极天宫金丹之上的高手长老除却闭关练法,已是倾巢而出,四大派就在天星界与地星界交接之处,集中力量,抗击天魔来袭。 第534页 门中长老纷纷低微浅薄的弟子,驾驭法器,就在天星界中乱飞巡视,以防有那天魔狡诈,避开正道阵营,偷摸降落此界,掀起一场浩劫。这五个弟子俱都年少喜事,巡视了半月,毛都没捞到一根,骤见一群漏网魔叉怪,修为又不高,当即冲出,一通好杀。带头的宋师兄倒是老成持重,也拗不过几个师弟师妹兴致高昂,只能苦笑压阵,好在有凌沖暗中出手,倒未有甚伤亡。 当下一行六人,纵起遁光,游弋而去。凌沖冒充苍海派弟子,自然要展现一身水系道法修为,但玄武星神剑与还幽寒水剑有些惊世骇俗,索性将那一门当年叶向天所传的沧浪剑诀施展开来,水行剑气绕身,朦朦胧胧,似雾非雾,好看到了极点。 有一位极天宫的女徒弟见了,艷羡道:「封师兄这门水行法力当真好看!」宋师兄苦笑道:「师妹莫要献丑,封师弟施展的乃是一门高深的剑术,以水作剑,你若只看其花哨漂亮,怕是要吃大亏呢!」 凌沖笑而不语,六人一路风尘,七日之间,辗转数万里,巡视疆土。天星界极大,乃是天圆地方之格局,数层天罡大气倒扣下来,四大派以各自总坛为中心,化出数千万里方圆领地,那五个弟子便是奉命巡视方圆三万里地界,一有天魔漏网,立即示警,极天宫自有高手前来收拾。 凌沖趁机套话,又会来事,几日下来与他们混得甚是熟稔,知晓了一些天星界隐秘,但还未搞清为何空桑上人要将一干修士送入虚空世界,来到这一座域外天魔肆虐之地。「难不成是要我击退这一次天魔来袭,才算功成?不管了,且寻到赵乘风师兄,再作商议。」 又飞了七八日,连最先的那处渔村都又飞过一遍,除却那一群魔叉怪外,再无天魔入境,五个极天宫弟子显是松了口气,若是当真遇上域外天魔,穷凶极恶之下,怕是要有人陨落,不遇到天魔,自然性命无忧。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两界交界 摆阵厮杀 宋师兄道:「看来地星界的魔头被诸位师长堵在两界交界之处,那一群魔叉怪当真只是漏网之鱼而已。我等差事便算完成,就要回宫復命。不知封师弟有何打算?」 凌沖道:「小弟初来乍到,还想游歷一番,见识天星界风土人情,几位师兄师姐请自便便是。」众人相处几日,对凌沖俱有好感,这也是其出身苍海派,无形中极天宫五人将之当作平辈道友,摆不起架子之因,当下宋师兄道:「如此也好,只要天魔不曾侵入,凭封师弟苍海派弟子的身份,天星界大可去得,不必我等陪护。师弟他日有暇,可来极天宫做客,我等必扫榻恭候。」当下殷殷定了再会之期,五人这才飞走。 凌沖目送五人飞去,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这处天星界乃是天生世界,并非空桑上人创造,他将我送来此处,不知是何意。难不成要击败域外天魔,保护一方生灵安危?无论如何,先寻到赵师兄他们,合兵一处才是正经。」晦明童子道:「玄魔各派还有几尊冥土鬼王若皆被送到天星界中,必会前去天星界与地星界交界之处,抗拒域外天魔入侵。我们也去,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凌沖深以为然,丹田中还幽寒水喷涌,化为剑器,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直扑域外。许久不曾施展洞虚剑诀,这一动手,罡风扑面微寒,剑气绕身狂舞,别有一种意境。天星界广大无伦,几乎与原先世界相同,地星界也只比天星界小上一圈,凌沖从极天宫五人口中打探出天星界地星界交界之处,剑气飘摇,直上九天。 天星界广大,地心磁力便盛,能吸引无量元气演化天罡大气。凌沖原先世界天罡大气只有九层,但天星界天罡大气却足有十八层,凌沖御剑而上,破开霄汉,还幽寒水剑化散开来,条条寒水喷珠溅玉,与天罡磨盪,生出层层霞瑞宝光,壮阔到了极处。 凌沖在冥土见了赫连锋施展黄泉圣法,大势滔滔,莫之能御,得了几分启发,将黄泉大河韵味融入还幽寒水之中。还幽寒水亦是后天真水,妙用不下于九幽黄泉,其性幽寒,得了黄泉圣法神韵,立时滔滔滚滚,逆天而上。遥遥望去,就似一条水龙,辗转腾挪,余韵不尽。 他的洞虚剑诀修炼到了炼罡境界圆满,可以御剑飞腾,纵横天罡无碍,一气破开十八层天罡之气,来至域外。见周天繁星点点,身后天星界形如鸡卵,浑圆一片,外层包裹天罡大气,自极天之上向下望去,但见大洋碧蓝,陆地玄黄,一派生机勃发之景,晦明童子嘆道:「此处若非时有域外天魔侵袭,实是生灵繁衍最佳之地。」 凌沖笑道:「有域外天魔侵袭未必便是坏事,端的只看如何因势利导。」晦明童子眼中一亮,叫道:「不错!有域外天魔为患,更可激发人族求生之意,免得无有天敌,生了懈怠之心,反而不利于族群发展。」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草原之上要有草,有羊,有狼,方能循环往復,以至无穷。凌沖所处世界,无有域外天魔袭扰,因此人族虽然繁衍昌盛,但大多碌碌无为,静候老死。便是玄魔两道收取弟子,修炼道法,也唯有极少数秀出之辈,到了最后才能有所成就。 而天星界中凌沖虽是匆匆一瞥,但饱尝天魔之患,所见极天宫中五人虽然资质平庸,但一身法力修为却磨鍊的甚是扎实,远超彼方世界同一道行境界修士。天星界与地星界相连,受天魔袭扰,说是弱项,亦是良机,若是利用的好,足可培育出一大批修为深厚的优秀弟子。 第535页 晦明童子也想到此处,叫道:「是了!这处天星界简直是最佳开闢道场之地,若是当年尹济发现此地,将太清门道统立于此处,也不至于被人灭了满门,徒惹笑话!」想起清虚道宗从中作梗,各大门户推波助澜,曾经第一符修门派就此风流云散,晦明老祖便兀自恨恨。 又一脸兴奋道:「凌小子!不如你在天星界重立太清道统,将太清符术传承下去,如何?」凌沖笑道:「连我自家都未将太清符术修炼圆满,如何能传授弟子,岂非误人子弟?」晦明童子拍着小胸脯道:「不是还有本宗师吗?只是我不宜抛头露面,便宜你小子做个开派的祖师,享受万世香火。」 凌沖吓了一跳,摇头道:「得享万世香火的皆是太玄祖师、尹济祖师那等玄门老祖,生前身后留下无数传说事迹,我有何德何能,能与诸位老祖相提并论?你可莫要折损我的福报!」玄门中有资格享受万世香火,受无数后辈崇敬者,皆是创设门户,开一代修道先河的祖师级人物。如太玄老祖创立太玄剑派,传下剑修之道,尹济祖师开立太清门,传承一脉符术之宗,皆是开一代先河的人物。 凌沖自家事自家知,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传承太清符术倒也罢了,万不敢以太清祖师自居,享受香火,那样做只能折损福报,死的更快!晦明童子满脸失望,说道:「你是剑修之辈,遇事岂能畏手畏脚?须得迎难而上,百死不悔!若无享受万世香火之决心,岂能有所成就?」 凌沖苦笑道:「你少来煽动我,我自家还是几分自知之明的。断不会做出此事。」晦明童子苦口婆心苦劝,凌沖就是不肯答应。正飞行之间,凌冲心头一动,肩头一摇,玄阴噬魂幡飞出,内中阴神施法,就见一面魔幡缓缓扭动,居然生出四肢头颅,化为一位少年道士,面相与凌沖本尊有三四分相似,但气质阴鸷沉邪,颇有魔意。 玄阴噬魂幡当初被噬魂老人创立出来,本就兼具法宝、肉身两重妙用,噬魂劫法修炼神魂,不重肉身。以色身终有一日老朽,不堪重用,唯有元神与天地相合,长存永驻。但元神终究脆弱,即便修成玄阴级数,遇上专克元神的法宝,亦是不堪一击。噬魂老人也殚精竭虑,创出噬魂幡之法,替代肉身,与元神相合。 凌沖尚是首次施展这道法门,眼见噬魂幡化为另一具肉身,除却面色苍白,双目无神,活脱脱便是一具上佳庐舍。晦明童子见了,问道:「在天星界不是可以动用肉身,还要噬魂幡作甚?」 凌沖道:「天星界中有正道修士庇护,因此我被抛入此间,我担心赫连锋、曹靖之辈出身魔道,反而被投入地星界,与天魔为伍,就用这一尊噬魂幡魔身探查一番。」晦明童子拍手笑道:「好主意!你小子果然老奸巨猾!」凌沖脸色一黑,不去理他,阴神发动,噬魂幡魔躯微微伸展拳脚,只觉关节肌肉扭动莫不如意,与自家肉身一般无二。 在阴神操控之下,噬魂劫法法力如臂使指,无孔不入。他将阴神分入噬魂幡魔躯之中,连带全部噬魂劫法的修为也化入噬魂幡魔躯中,没了噬魂劫法催动,洞虚剑诀与阴阳之气的联繫当即中断。但阴阳之气受了玄魔两道上乘法诀滋养多时,已大有进境,比之前似乎多了一点点,这还是凌沖趁机在其中打入了一枚念头,算是草草将之祭炼,才得以发觉。 阴阳之气太过玄妙,蕴含天地造化之机,郭纯阳设计令凌沖兼修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很大程度便是为了能顺利催动阴阳之气。但到现下为止,凌沖还未能将之完全祭炼的得心应手。实则不止一人说过,包括惟庸道人与晦明童子,阴阳之气乃先天大道,造化枢机,绝非后天生灵所能染指,郭纯阳如此打算,也不知有何后手,成也不成。 但凌沖对这位掌教恩师却是毫无保留之信任,入道以来,修行之路皆由郭纯阳规划,却从未害过他,更不惜偷入天界,盗取灵机,只为凌沖能炼罡圆满,这等授业恩师,却上哪里去寻?既然安排了自家修炼阴阳之气,自有道理,相信时机到了,自会对他明言。 两尊凌沖相对而立,说不出的怪异。玄门修士修炼阳神,炼化阴神,绝不会出现凌沖这等阴神阳神并存之状,还是噬魂老人暗中出手,强行撕裂他元神,演化两仪,方能有这等奇遇。阴神阳神本是一体,相对而立,仿如观照铜镜,一举一动偏生是由一个元神操控,诡异神奇到了极点。 晦明童子沉吟道:「阴阳之神皆为元神,本是一体,你操控噬魂幡魔躯远离本尊,看看究竟隔了多远,还能操控自如。」凌沖点头,魔躯立时飞去,与本尊持另一个方向,直至飞过数万里之遥,依旧能操控自如。 晦明童子嘆道:「噬魂道这等分裂神魂之法当真玄妙,等若是一神二身,偏生心念相通,这就十分可怕了。」凌沖点头,若是遇上对手,两尊凌沖齐上,一尊施展玄门剑术,一尊施展魔教噬魂法,更能配合无间,正邪互补,任谁对上,都要头疼一番。 凌沖想了想,苦笑道:「对敌之时自然灵便,现下是我功力浅薄,还看不出甚么异样。日后两门道法都修到至高境界,阴神阳神必要相冲,争夺主导,那时不是走火入魔当场元神消散,便是阴神阳神一方胜出,实力大损。」晦明童子想了想,颓然道:「确是如此。郭纯阳那老小子总不会害你,既然命你兼修两道,必有法门应付后患。」 第536页 凌沖点头:「待我迴转山门,再向掌教恩师当面讨教罢!」阴神驾驭魔躯飞走,自另一方潜入地星界中打探消息。真身则显露一身太玄剑术修为,昂然飞往两界交通之处。 地星界与天星界每隔数十年,两界交汇,天罡之气紊乱汇杂,无数天魔趁机攻入天星界,大肆屠杀吞吃生灵。凌沖飞出九天之外,遥见两圈天罡大气交汇之地,有数万里之距,三十五天罡真气冲突融合,往来不绝,受两界地心磁力吸引,全无章法,罡气混流漫捲,一团团一圈圈,形似一根骨头,两头大,中间则是一条天罡通道,如桥飞架,两头鼓起之处自然便是天罡大气各自与天星、地星两界交点之地,此时正有无数天魔密密麻麻,自地星界中飞起,穿破天罡,如潮水一般,涌入两界通道之中。 两界通道亦是天罡真气化成,与域外天魔玄阴魔气天生相剋,无数域外天魔穿破天罡大气之时,受至阳之气侵染,阴阳相冲,当场化为飞灰,又有侥倖逃过真气冲突之辈,吃两界通道中无数天罡大气暗流捲动,连惨叫也发不出来,被罡风一绞,立时成了齑粉。 能够躲过真气冲突与罡风卷流的天魔,十中仅剩一二,但地星界中繁育天魔实在太多,无数魔头你拥我挤,前仆后继,无有穷尽,就算大部分死于中途,依旧有许多魔头躲过劫数,杀入天星界之中。 天星界一方,早有四大门派修士联手布下重重阵势,严阵以待。四大门派分明为极天宫、逍遥门、苍海派与大空寺。其中大空寺为天星界仅有的佛门传承,不知得自哪位佛陀之道统。 天星界自诞生之日起,饱受天魔侵扰之苦,一干生灵早已习以为常,尤其四大派歷经无数代祖师苦心钻研,早已研究出种种阵势,演化无穷异象,集合门下弟子之力,共御魔头。极天宫势力最大,歷年阻击天魔便以其为首,好在其余三派各有所长,都有真仙老祖坐镇,极天宫也不敢明目张胆打着大义名义,暗使狡计消耗三派实力。 四大派分作四大阵营,各自摆开阵势,每一派负责守卫自家数万里虚空,四派联手,恰将暴露的天罡大气尽数包裹起来,不令天魔有甚可乘之机。极天宫阵势由数百位弟子组成,依照一座玄奥大阵不停变化,晦明童子是阵法大家,瞧了一眼,赞嘆道:「这座阵势并非有多么精巧,但胜在稳固,能将所有弟子无论修为高低,神通尽数调动开来,无有一分空耗,创下此阵之人必是对天魔进攻的路数熟悉到了极处,专门克制天魔阵势。」 第四百二十九章 伏魔金剑 百目毒龙 凌沖极目远眺,见天魔头阵正是乌泱泱一片魔叉怪,双翅频扇,手持钢叉,他先前用噬魂魔念操控的千余只魔叉怪已悄无声息混入其中。这一部魔叉怪足有数万只之多,领头的乃是一尊元婴级数魔王,一声似哭非哭的声音响彻,魔叉怪将手中魔叉高举投出,嗖嗖嗖!数万只钢叉搅动风云,一发向极天宫阵势杀去。 极天宫数百弟子皆有炼罡之上修为,显是动用了门中精锐,每数十个弟子便有一位金丹弟子统帅,之上又有元婴长老管辖,最后是一位脱劫级数的宗师坐镇。这位脱劫宗师道号长舟,乃是极天宫掌教首徒,最近两百年中便是由他主持阵势,对抗天魔侵袭,可说经验丰富。 见魔叉怪投掷魔叉,正中下怀,厉声喝道:「众弟子听令!运转法力,催动大阵运转!」数百弟子得了号令,将法力注入阵势之中。阵法之道,亦是由虚生实,结合众人之力,聚少成多,勾连大道,乃是以弱胜强之不二法门。极天宫布下的是弥天大阵,乃是云系的道法,聚合神通,演化无穷,尤其藉由天罡大气布置,更是奥妙无穷。 阵势一起,无穷浓雾白烟笼盖,数百弟子身形飘忽,再也寻觅不着。无数魔叉飞来,上有魔火燃烧,穿入浓雾白烟之中,却如泥牛入海,眨眼无踪,更悄无声息。 地星界天魔与天星界修道士厮杀数十万年,一干套路早就熟极而流,魔叉被阵势吞没,魔叉怪群不慌不忙,调转势头,让开中路,另有一群新的妖魔现出身形,凌沖一见,奇道:「这又是甚么天魔?」这群天魔有数十只,身子狼犺,魔躯庞大,每一只皆有万丈高下,如同一座小山,尤其周身还有浓厚之极的毒雾喷涌。当中一颗龙头,身下却如百爪章鱼,生满触手,舞动不休,每一根触手之上生有无数只眼珠,不时眨得一眨,邪祟非常。 晦明童子见了,撇嘴道:「这是百目毒龙,龙首百目,目中能放天绝魔光,无坚不摧,身带剧毒,一旦沾染,棘手之极。这种天魔繁衍不易,数目极少,也唯有地星界这等安逸之处,方能一下拿出这许多来。」晦明童子上承尹济祖师传承,博闻强识,通晓宇内万事万物,一眼瞧出百目毒龙的底细。 凌沖惊道:「这等天魔必然难斗,看极天宫如何对付了!」晦明童子道:「极天宫必有手段,只是法宝真仙不出,修为不高的弟子怕是陨落一些了。」数十只百目毒龙一出,遮蔽天日,几乎将天罡甬道挤得满满当当。当先一头百目毒龙尤其庞大,瞧法力波动竟是脱劫级数,当是头领,龙首中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嘶喊,数十头百目毒龙触手飞舞,蓦地从无数只眼目中放射出无数道天绝魔光! 天绝魔光洞穿一切,粗有儿臂,数十丈长短,咻咻射出,如乱箭飞腾,一气倾泻入极天宫弥天大阵之中。与魔叉怪不同,魔叉一旦失去,还要采炼精钢才能重新炼制,算是一大弊病。天绝神光纯以法力发出,只要法力不绝,魔光不绝。魔光攒射之间,如海上潮生,一波高过一波。 第537页 天绝魔光射入弥天大阵,虽有云雾遮挡,到底难以全数抵御,不时有弟子惨叫之声传来,却是被魔光贯体而亡,尸身坠落,未到下界就吃天罡大气点燃,烧了个渣也不剩。长舟老道心急如焚,此次极天宫掌教闭关炼法,不克主持大局,域外天魔又一改往性,居然这么快派出百目毒龙,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 眼见魔光肆虐,不时有弟子惨死,这些弟子皆是宗门数十年倾力培育的未来种子,折损一个都是极大损伤,长舟老道忍不住一声长啸,叫道:「请伏魔老祖!」一个少年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长舟小儿,不过是几只小毒龙,就要劳动老祖我出手了么?」 长舟道人向虚空拜道:「启禀老祖,那百目毒龙天绝魔光甚至棘手,不受弥天大阵克制,以往唯有大部天魔溃败,才会出现,今次不知为何,却打了头阵。若是任其肆虐,只怕本门精锐弟子折损不少,弟子斗胆请老祖法力助阵!」 那伏魔老祖的声音传来:「罢了!你师傅命我听你摆布,既然百目毒龙难以应付,就由我来出手。只是我若出手,定要惊动天魔阵中玄阴级数老怪,甚是惹厌。你要顾虑周全才好!」 天星界中有纯阳真仙坐镇,地星界中亦有玄阴老魔镇压。伏魔老祖是极天宫祭炼的法宝,辈分极高,只听掌教之命,被遣来镇压弥天大阵,防备玄阴老魔偷袭,他要出手,对面真魔也要出手,那时便演变为真仙真魔级数大战,场面失控,不知要死上多少生灵了。 长舟老道沉吟半晌,正自难决,忽有弟子报导:「老祖,逍遥门、苍海派、大空寺三派皆有人传信,说是请伏魔老祖尽管出手,三派真仙老祖自会助力。」长舟老道沉吟片刻,冷笑道:「他们倒是打的好主意!」极天宫势力最大,又有弥天大阵这等传承,歷代抗御天魔皆打头阵,三派见了百目毒龙,料定长舟必请伏魔老祖出手,便连声作保,愿意压阵,实则却是打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以伏魔老祖为引,瞧一瞧此次天魔阵势究竟出动了几位玄阴真魔。 长舟道人思忖片刻,苦笑道:「骑虎难下,总不能看着本门弟子折损,既然如此,就请老祖出手罢!」伏魔老祖应了一声,说道:「且将阵势放开!」长舟袍袖挥动,弥天大阵从中裂开,忽有一线金光如龙腾起,矫矢不定。凌沖见了金光,咦了一声,认出原来伏魔老祖元身竟是一柄飞剑! 他是剑修出身,最是爱剑,飞剑法宝更为难得,杀伤力也自更强,生平只瞧过先天庚金飞剑与烈火金光剑两件法宝,不想居然在天星界中又遇见一柄飞剑法宝。 第四百三十章 吞星铁甲兽 金色剑光一起,凝为一线,剑气引而不发,一道金色圆弧穿破弥天大阵,直切百目毒龙阵中。百目毒龙族长当先发觉,惊叫连声,命令同族后撤,但百目毒龙身子运转不便,空自努力挪动,也不过挪出数十丈,根本无济于事。百目毒龙族长竭尽全力,放出天绝魔光,抵挡伏魔金剑剑光,它一个脱劫级数,岂是法宝的对手? 金色剑气化为数万丈长短,似慢实快,一线略过,攻破百目毒龙阵势,余势未衰,又直直轰入地星界天罡大气之中,才算消散。一剑过后,头领的百目毒龙族长忽然嘶声悲鸣,一个狼犺身子自中分开,身后七八只同族亦是身首分离,死的不能再死,断口之处平滑如镜,显示出剑气之锋锐。 一剑之威乃至于斯!伏魔老祖还未出全力,却将百目毒龙之锐气尽数打散!百目毒龙有毒雾护身,身躯在魔气之中浸泡经年,坚逾精钢,依旧吃不下一道剑气!凌沖咂摸一下嘴唇,目中全是那一剑的风采,暗暗体悟那一剑之中所含妙用。伏魔金剑的祭炼法诀十分精妙,但只凭一道剑气,却推断不出究竟所长在何处。 晦明童子却是又忌又恨,自家也是法宝级数,只是空有灵识,神通不足,本来只要将天妖完全吞噬,便可立成法宝,谁知半途天妖不知死活,没了法力供应,以至于落得个不尴不尬境地。见了飞剑法宝显威,有心嘲讽几句,却只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凌沖知他心意,柔声安慰:「晦明放心,我定会将你祭炼到法宝境界圆满,此时不必艷羡他人。」晦明童子心下大喜,面上却一副满不在乎的声色,又哼一声。凌沖一笑置之。 果然伏魔金剑发动不久,地星界中蓦地飞起一只巨掌,纯以法力成就,巨掌之上星光涌动,竟与周天星斗隐隐唿应,一掌推出,以浩然之势,拍向弥天大阵。大空寺阵势之中,忽然佛光耀天,禅唱震动,一袭大红袈裟如云飞起,愈旋愈大,直欲遮盖天地,正是佛门袈裟伏魔神通。却是大空寺主持出手了。 那巨掌一掌推来,半路被袈裟伏魔神通阻拦,反手一兜,将巨掌包容在内。周天星光乱闪不定,巨掌五指连横,或印或掌,或指或拳,就在袈裟之中不断变化,大红袈裟如一朵红云,任其左冲右突,始终沖不破袈裟束缚。 伏魔金剑一招出手,惹来地星界玄阴魔祖反击,大空寺主持亲自出手,舒了一口气,百目毒龙被一剑斩杀数十只,可谓数百年来最大损失,族长也自被杀,其余毒龙不敢恋战,摇摇摆摆飞回地星界中,再也不敢露头。 伏魔金剑一出,镇压当场,晦明童子见了那只巨掌,面色凝重,说道:「此是星宿魔宗天星神掌的法门,看来曹靖那厮当真落入地星界,还与魔祖为伍,将这门神通传授了出去!」 第538页 晦明童子见识超人,天星神掌并非法诀,而是一门神通,以真气星力运化,刚勐无俦,莫之能御,与佛门大手印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这门神通是星宿魔宗秘传绝学,绝不可能出现在地星界中,唯一的解释便是曹靖身在彼方,将修行法门传给了玄阴天魔老祖。 凌沖嘆道:「连本门核心传承眼都不眨便泄露了出去,当真好大手笔!」晦明童子道:「你要小心些了。空桑上人虽喜有根骨的后辈,但并非乐善好施之徒,说不定他将玄魔两道修士分别送入天星界与地星界,藉此次天魔入侵、修士抵抗的当口,作为一场考验,能助练气士或是天魔取胜者,方可得其馈赠。」 凌沖面色凝重,颔首道:「不错,我也这么想。不然曹靖也不会下了血本,将本门不传之秘拱手让出。罢了,先寻到赵师兄,看他如何打算再说。」地星界中,与天星界不同,本是群山巍巍,大河流转,但无数代天魔繁衍,许多种族无有足够血食,除却自相残杀吞噬,便唯有去啃食山石,渴饮江河,久而久之,山河不存,地星界中只余坑坑洼洼之地,且歷年逐渐缩小,数万年以将,天星地星本是同根而生,此时看来地星界却比天星界明显小上一圈。 地星界中繁衍了无数天魔族群,但对侵袭天星界乐此不疲者唯有数种天魔,这些天魔每隔数十年就在自家魔头带领之下,与天星界练气士大战连天,吞吃血食。地星界天罡甬道之外,正有一尊高有数丈的天魔凝立,这尊天魔身披铁甲,却是天生而成,与肌肤相合,铁甲之上仿周天群星之位,烙印着密密麻麻的斑点,若是凌沖在此,定能认出这些斑点竟皆对应周天星斗。这一身铁甲无时无刻皆从虚空中汲取无量星力,淬鍊自身。这些星力被这尊魔头强行拘禁而来,强行吞噬,就在铁甲表面凝成一团团扭曲光影,显示出绝大的神通法力。 这尊魔头乃是玄阴老祖,元身正是难得一见的吞星铁甲兽,他身旁立着两人,正是曹靖与萧厉,方才那一只巨掌便是此魔所发。曹靖面上挤出谄媚笑容,说道:「老祖功力深湛,这一手天星神掌的功夫,怕是已不下于本门掌教了。」吞星铁甲兽乃是星河中最为稀奇的一种域外天魔,这种天魔生于星辰之间,往往上百上千为一群,游荡虚空,以吞吃星力为生。 有一桩一处,便是每隔百年,族群之中定会自相残杀一次,灭绝一般族人,世世代代皆是如此。成百上千的族群杀到最后,只余一只,沐浴同族鲜血性命,定能修成玄阴,成就长生。吞星铁甲兽有一桩异处,便是幼年时以星力为食品,及至渐长,则一同族为食,炼化其元气。到了玄阴大成,则要吞吃星辰,截取星力。吞星二字便是如此来歷,并非似凌沖的吞星符般只能吸引星力而已。 第四百三十一章 袈裟伏魔 空桑考验 曹靖与萧厉稀里煳涂被送入地星界,二人不辨东西,施展法术将一尊金丹级数天魔拘谨拷问,得了许多地星界的秘辛,但也就是如此,露了星宿道法的底细,被玄阴级数的吞星铁甲兽发现端倪,把二人擒捉。曹靖见竟是一尊玄阴真魔级数的铁甲兽,大吃一惊。这种生灵十分珍稀,更是星宿魔宗修士的心头好,是祭炼法器法宝的上佳宝材。 吞星铁甲兽又叫做星耀魔甲仙,肉身以星宿魔宗道术祭炼,便是星耀魔盘。星宿魔宗大多以伏斗定星盘汲取星力修炼,星耀魔盘则更胜一筹,非但能吞吸星力,因以吞星铁甲兽法身祭炼,更能炼化星辰。星宿魔宗歷史上便有一位宗主,遨游星河,捉到一只星耀魔甲仙,炼成法器,温养了数百年,成就法宝,以之吞吃了数颗星辰,对敌之时,星耀魔盘一出,有星辰大力,敌人自然难当,无往不利。 曹靖深知此物珍贵,尤其修成玄阴的吞星铁甲兽更是万中无一,只消将消息带回星宿魔宗,星帝定然大喜,重赏是少不了的。那尊吞星铁甲兽也是异数,出声时浑浑噩噩,漂流星河,经歷千年苦修,居然一照顿悟,修成玄阴。 曹靖见其虽得长生,但神通甚是粗浅,比不得星宿魔宗嫡传法门,索性将天星神掌的法诀告知,吞星铁甲兽玄阴级数法力,几乎一蹴而就,一掌印下,却被大空寺主持以神通敌住。 铁甲兽得了天星神掌的法门,便去了二人身上束缚,曹靖笑了一笑,说道:「老祖不必惊奇,此为大金刚寺袈裟伏魔神通,为佛门中神通之一,想来是那法性和尚将法门传授了大空寺住持。」 铁甲兽自得道以来,自号吞星老祖,皱眉道:「我遨游星河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等神妙法术,天星神掌不涉真气,纯是修为运用之法,已是精妙难言,不知你所说《星宿秘典》之中还有甚么上乘法门?」曹靖皱眉道:「我出师时,只精修一门四灵四象真法,家师星帝在我元神之上设有禁制,若是老祖欲强行搜魂夺取本门修行之法,家师禁制发作,立将我元神肉身化为飞灰。」 吞星老祖点头道:「不错,你的元神中确有一道禁制暗生,手法之高明,我也化解不得,你的师傅修为远在我之上。只是他对自家弟子也这般心狠手毒,倒也不愧为魔道大宗师之辈。」曹靖道:「无毒不丈夫,我魔门只凭修为,其他一概不论,力强者昌,顺应大道之义。」吞星老祖笑道:「好一个力强者昌!既然如此,我欲学星宿魔宗法门,尽管开出条件便是!」曹靖奉命潜入大明之前,星帝以微妙神通在其紫府中下有禁制,一旦有人以搜魂之法,强行索解星宿魔宗法门,禁制发作,立将曹靖元神化为乌有,乃是极为歹毒之后手。 第539页 吞星老祖只得了一门天星神掌法诀,便即神通大进,自是垂涎其他法诀,他是域外天魔出身,不惮做出甚么搜魂刮魄之事,但星帝既有后手,倒不好猝然发难,不然人财两空,得不偿失,唯有双方交易,令曹靖心甘情愿将法诀献出。 曹靖笑道:「我方才已然说过,怎敢指使老祖做事?只有一个请求,便是求老祖出手,助一干域外天魔击破天星界四大派防线,令天魔降临天星界,晚辈自会将其余星宿法门双手奉上。」 吞星老祖皱眉道:「域外天魔降临天星界,无外乎大开杀戒,掠夺血食,与你又有甚么好处?何况地星界中除却我之外,尚有三位玄阴老祖,早对天星界虎视眈眈,我孤家寡人一个,出不出手转无所谓。罢了,我也不问其他,便如你所愿,只是若攻破天星界,你出尔反尔,我拼着不要星宿传承,引动你紫府中禁制,令你形神俱灭便是。」 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曹靖亦笑道:「老祖放心,晚辈不会拿自家性命做赌,只消老祖率领天魔攻破天星界,立将所知四灵四象真法奉上,绝不敢有半点虚言。」他来时得了星帝所受机宜,知晓欲得空桑老祖青眼相加,必要通过其所设诸般考验,以现下看来,他与萧厉传入天魔阵营,法性和尚与大空寺勾结一处,只怕本次的考验是以双方攻防胜负为定,若是天魔攻入天星界大肆杀戮,便算魔道获胜,若是玄门弟子与法性助四大派死死抵挡住天魔进攻,便算玄门胜。 空桑上人虽未现身说明,但大抵不会出错。既然如此,便以星宿道法为饵,诱使吞星老祖出手,若地星界四尊玄阴老祖合力,定能破开四大派防线,得到空桑老祖所留机缘。 吞星老祖望了一眼自家所发之天星神掌,被袈裟兜住,急切间收不回来,他也不在意,笑道:「大空寺的元元秃驴是我手下败将,不足为虑,只是若你所言的法性和尚将大金刚寺精妙法门传授给他,倒是会有些棘手。」曹靖做了大明国师二十载,运筹帷幄,自有一股智将之意,成竹在胸,笑道:「兵贵神速,趁法性尚未将大金刚寺一干法门散步,请老祖联合其余三位玄阴真魔,一同出手!」 吞星老祖迟疑道:「地星界玄阴魔气充沛,最合天魔繁衍,我们四个各自庇护族类传承,平日并无联手之事,反而颇有仇怨,贸然寻他们合作,只怕适得其反。」域外天魔之辈,哪有甚么情义可言?优胜劣汰,相互攻伐吞噬,吞星铁甲兽繁衍不易,族群最少,吞星老祖便将寥寥后辈随身携带,反而最是逍遥,轻易不过问其他三个玄阴老祖之事。 那三位玄阴老祖相互之间颇有仇怨,见面不拔刀相向已算是给面子,歷次侵袭天星界,并非四大派如何实力拔群,只因三位玄阴老祖暗中相互使绊子,天魔之力不能统合一处,才被人各个击破。曹靖笑道:「老祖算是世外之人,最是逍遥,反而最合作那和事佬的说客,老祖只要将晚辈带上,必能说动三位玄阴老祖联手!」 吞星老祖心头一动,问道:「看来你手中除了星宿道法,还有别的魔道传承么?」曹靖笑而不答。其实彼方世界魔道所修炼的道法,大多传自玄阴魔界,而在玄阴魔界诞生之前,天地初开之时,便已有域外天魔繁衍,最初的魔道法门乃是从域外天魔天赋法术之中演化而来,域外天魔才算是魔道之祖。经过无数代演化推算,魔道传承已然尽善尽美,甚至脱出域外天魔之窠臼,变得更为精妙难言,曹靖身为星帝弟子,自然知晓许多魔道秘法,只要抛出几门精妙法诀,便不愁三位玄阴老祖不似吞星老祖般上钩。 吞星老祖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引你前去……」话未说完,忽然心有所感,天幕霍然阴沉,一条条阴影飞出,散发无穷阴寒之意,扑向两界天罡甬道。吞星老祖笑道:「阴若那厮坐不住了!」天星界中,大空寺所设阵势中,一位僧人袈裟飘飘,气度淡然,正是法性和尚,他身后是三太子敖意、敖海与乌老三个,俱都默然不语。 另有一位老僧满面笑容,那一道袈裟伏魔神通是其所发,正是大空寺主持元元和尚。只听法性说道:「元元师叔能在短短时限将这门袈裟伏魔神通参悟大成,弟子甚是佩服!」元元笑道:「还要多谢师侄将这门神通传我,我大空寺与大金刚寺一般,俱是金刚王佛座下弟子,惜乎传承断绝,我能修成真如,还是前两代住持转生之前,拼尽修为,助我参悟九识所至。不然无有真如之辈镇压,大空寺道统早被其他门派吞併了。」 大空寺居然亦是信奉金刚王佛,只是佛法传承式微,加之数十年一次魔劫,稍有修为的弟子皆要上战场,杀天魔,歷代折损极大,如今寺中只剩元元和尚一位真如老祖,还是前两代住持舍了金身舍利,强行提升起来,因此根基不稳,比不得吞星老祖法力雄浑,当年便曾败于其手。 法性和尚与三太子被送入天星界,得知竟有佛门道统流传,寻上大空寺,恰好亦是金刚王佛道统一脉,格外亲近,便自结交。袈裟伏魔神通虽是中神通,比不得光明拳那般至高无上,但其运使法力之道甚是精妙,尤其难得与大空寺法门一脉相承,绝无半点阻碍,法性特意挑选出来,传给元元。 元元和尚与吞星一般,空有道行境界,神通法门甚是平常,得了袈裟伏魔神通,不出几个唿吸便即修炼大成,一经施展,果然威力无穷,将天星神掌阻住。法性嘆息道:「没想到此处世界这般危机四伏,常有天魔侵袭,方才那一道乃是星宿魔宗天星神掌之神通,想来也有星宿魔宗弟子混入天魔阵营,与之为伍。」 第540页 三太子到了天星界,本以为有怪鱼金船在手,进退自如,谁知天星界四大门派掌教皆是纯阳级数,地星界中又有四位玄阴天魔,一腔傲气登时冰雪消融,不敢造次,跟在法性身后。他为龙族之身,反而与佛门更亲近些,也懒得去三大门派中寻亲戚攀关系,接口道:「空桑上人将我等送到此处,只怕是要我等助天星界生灵,击退天魔侵袭,成就一场功德。」 法性颔首道:「当是如此了。元元师叔,不知极天宫、逍遥门与苍海派三派势力如何?能否抵挡得住地星界天魔攻势?」元元苦笑道:「天星界四大派,本寺实力敬陪末座,也不消说了。极天宫势力最大,方才便是门中法宝伏魔金剑出手,绞杀百目毒龙。逍遥派势力次之,门中无有法宝,但有一位纯阳掌教坐镇。至于苍海派么,掌教宿苍子初入纯阳不过两百年,前次天魔来袭,挺身相抗,吃了一记暗算,受创极重,至今还未将养完全。此次天魔来袭,若一如往常各自为战,倒也不足为虑,若真有魔道弟子横纵连横,将天魔连成一块铁板,只怕天星界忧矣!」 凌沖飞出阴神化身,本尊好整以暇观瞧两方对阵之势,迎面见一道剑光飞来,正是太玄剑派家数,大喜叫道:「可是赵乘风师兄么?」剑光敛处,现出三人,正是赵乘风与李元庆、凤兮郡主三个,赵乘风见了凌沖叫道:「果然是凌师弟,你怎会在此处?」 凌沖笑道:「小弟正巧在京师监视曹靖,见其鬼祟出门,一路尾随了来,误打误撞到了这天星界中。」一番话编的滴水不漏。赵乘风拍拍他肩膀,笑道:「几年不见,小师弟一身修为越发精进,怕是不久便要铸就金丹了罢?」凌沖当年初上太玄峰时,还是个甚么都不懂的外门菜鸟,谁知短短十余载过去,居然已是登堂入室,根基打的极牢,金丹之境指日可待,这等神速放眼正道七派之中,也是十分罕见。 赵乘风心思缜密,心性坦荡,确是真心为凌沖欢喜。凌沖笑道:「小弟这几年在外饱经风霜,倒是有几分所得。师兄带了两位师侄来,可是奉有师命么?」李元庆与凤兮郡主上前向这位小师叔施礼,二人亦是资质超群的人物,俱已炼罡圆满,只差道心淬鍊。当年在太玄入门大典之上还曾与凌沖互为对手。 李元庆此人外冷内傲,见这个便宜师叔一身修为不过如此,就有几分鄙夷,施礼也有几分敷衍,凤兮郡主却巧笑嫣然,笑道:「凌师叔多年不见,剑术修为定然大有精进,还请不吝赐教!」 赵乘风道:「我奉了掌教师叔之命,带他两个前来碰些机缘,眼下天魔侵袭天星界,只怕便是空桑上人所设考验了。」凌沖点头:「不错,我等玄门正道弟子要助天星界生灵抵御魔头,方能得恐桑上人垂青,不然任由天魔吞吃生灵,罪过不小!」 第四百三十二章 幽影刀魔 赵乘风见了这位小师弟倒是颇为热情,笑道:「师弟离慨山门经年,修为精进,不知有甚么奇遇?为兄当年贪图洞虚剑诀威力,也曾向掌教师叔讨来前几层心法修习,这门剑术入门难关便是炼罡,三十六路天罡修炼的越多越好,本门歷代弟子大多卡在这一关上,望而却步,不知师弟修炼了几种罡气?」 周其道人师徒皆是自来熟的性子,长袖善舞,赵乘风与凌沖有过几面之缘,很是欢喜这个小师弟,炼罡凝煞乃是练气士隐秘之一,若被敌人得知修炼了几重罡气煞气,自能推算出所练道诀境界修为,他此问可谓十分唐突,凌沖笑道:「小弟不过是按部就班修炼,数年前就在北冥之地一处绝峰上,采炼罡气,修炼了二十几种。」 凌沖这几年经歷也算是惊世骇俗,不说修炼噬魂劫法,化现阴神阳神,便是郭纯阳为了他倒反九天仙阙,偷盗九天罡气,说出来也是一场滔天大祸。纵然有心实言,顾忌李元庆与凤兮郡主在场,势必要有所隐瞒。 赵乘风话已出口,微微后悔,总算凌沖不曾折他面子,笑道:「二十几种罡气?那也是罕见罕闻的手段了。可惜在天星界中尚有许多要事要办,不然师兄倒要见识一番你的洞虚剑诀威力。」 凌沖岔开话题道:「掌教恩师既然命师兄带了两位师侄出来,定是有所布置,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赵乘风笑道:「掌教师叔学究天人,算无遗策,早已算定空桑上人遗府毁在此时开光,也知师弟要与我等会合,早定下良策。这天星界中有四大派留存,皆是根基深厚,极天宫底蕴最深,我等前去反受其咎,还要生出许多事端。逍遥派勉强算是剑修一脉,已有方凝姐弟前去游说。至于大空寺乃是佛门,又是金刚王佛道统一脉,法性和尚定然不会放过。剩下唯有苍海派,我等可前去一探。」 凌沖沉思道:「空桑上人之意,是要玄魔弟子各自辅佐天星界生灵与地星界天魔攻防之战,从中选出胜者再赠以机缘宝物。说来有趣,小弟前几日还是假冒了苍海派宿苍子弟子的名头,得以在天星界中厮混呢!」赵乘风笑道:「那也是一场机缘了,宿苍子乃纯阳老祖,执掌苍海派千年,功高德劭,但前次天魔入侵,正与玄阴真魔鏖战,被另一位真魔老祖暗算,斩伤了纯阳道胎,功力退步,苍海派势力就此收缩,此次四大派同御天魔,唯有苍海派宿苍子旧伤未愈,不敢逞强,只得守成,正可前去助其一臂之力。掌教师叔吩咐,此事还要师弟出力。」凌沖奇道:「我不过炼罡修为,怎能相助纯阳级数老祖?师兄说笑了。」赵乘风说道:「此事说来也易,但要师弟割爱方可。」凌沖闻听此言,心头电光一闪,脱口道:「还幽寒水?」 第541页 赵乘风笑道:「正是此宝!苍海派根本道诀是水行道法,宿苍子若能得了还幽寒水炼化,便可伤势痊癒。只是还幽寒水是师弟的心头好,要师弟舍却此宝,却是有些强人所难。此事全凭师弟自决。」 还幽寒水取自北冥万丈深渊之下,受千万载寒气淬鍊,灵性自生,若有纯阳老祖苦功祭炼,定可成就先天玄冥真水,乃是一桩了不得的异宝。当初凌沖也是得了叶向天授意,去北冥炼罡,就便将之到手,但得手以来,所修道诀太多,根本无暇他顾,所下苦功不多,可谓暴殄天物。 李元庆与凤兮郡主侍立一旁,凌沖与赵乘风乃是师长人物,也轮不到他们插言。凤兮郡主心思十分复杂:「怪不得当年这位凌师叔对那精铁矿不值一哂,原来手中还有这等炼宝妙物。可笑我多费苦功,好容易提炼了数百斤精铁,练成飞剑,还当作了宝贝也似。」忽觉有几分心灰意冷。李元庆出身大夏国,将震国之宝龙舌剑随身祭炼,已有小成,但与还幽寒水这等后天妙物相比,直如尘土,他心头升起几分妒意,随即又掩盖了下来。 赵乘风忧心忡忡,生怕凌沖捨不得这等后天至宝,则接下来一系列计划皆要作废,太玄剑派此次全无收穫,只等玄魔两道弟子分出胜负,空桑老祖自会再用法力将之送回彼方世界,回山之后不知掌教与座师要如何处置。谁知凌沖沉吟了片刻,说道:「还幽寒水舍了倒也无妨,师兄若有胜算,我等这便去见宿苍子便是!」 赵乘风大喜过望,笑道:「师弟心胸阔达,不亏是掌教关门弟子,你放心,只要有了还幽寒水,宿苍子定将我等待若上宾,再依掌教师叔之意行事,大事成矣!」李元庆与凤兮郡主几乎不敢相信,那等无上之宝,凌沖说舍便舍了。其实法宝虽好,哪里及得上自己修为重要? 还幽寒水确是一等一炼剑宝材,但也只是后天妙物之一,凌沖手中的玄阴噬魂幡、生死晦明符,哪一样也不会弱于它,何况晦明童子本就是法宝级数?他自思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一玄一魔,平素修炼都苦无时间,哪有余力再去祭炼还幽寒水?既然师尊吩咐,舍了便也舍了,也无甚可惜。 赵乘风正高兴的当口,忽觉寒风扑面,一股彻寒之意自地星界遥相传来,须臾之间穿破两界天罡甬道,将四大派守御阵势笼盖其中。晦明童子在凌沖紫府中说道:「咦?居然是天魔刀意!地星界中竟然还有这种天魔出产?」凌沖炼剑多年,几乎瞬时便知那彻寒之意乃是一股桀骜刀意,森寒酷烈,满是一股赤裸裸的杀戮破坏欲望! 赵乘风面色大变,叫道:「不好!是幽影刀魔现身了!」就见地星界中猝然飞起一团黑黝黝的物事,其性阴寒,其薄如影,正是一丝阴影飘飞,全无重量,瞬息之间冲破天罡甬道,降临天星界中。天罡甬道中天罡之气乱钻乱窜,激昂磨盪,无数天魔蜂拥拥挤,被至阳罡气一吹一绞,阴阳相激,化为火球飞灰。但那一团黑影却丝毫不受罡风影响,反倒释放无穷刀意刀气,狠狠一绞一噼,将天罡之气斩断,堂而皇之来至天星界。 晦明童子啐了一口,骂道:「地星界是个甚么狗屁地界,怎么竟有幽影刀魔出产?当真混帐之极!」凌沖奇道:「幽影刀魔究竟有甚么异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宿苍避战 袖手旁观 幽影刀魔这种天魔十分特别,秉承天地间一股纯粹之极杀机而生,以玄阴魔气淬鍊刀锋。幽影刀魔体形大小如意,更为厉害的是,天生便可在虚实之间转换如意,不发威时只是一抹淡淡幽影,窥伺在侧。一旦暴起发难,立转刀魔之体,携无上刀气,吹毛断髮,无物不斩,举凡元神肉身、法器神通,一斩之下皆难保全。 幽影刀魔算是域外天魔中最为厉害的族群,尤其可怕的是这种天魔十分抱团,绝不单打独斗,而是族群汇聚,组成刀阵,演化无穷刀气,纵横域外星河。幽影刀魔是出了名的嗜血如命,嗜杀如命,凡遇外族生灵,皆要斩杀殆尽,尤其自家悍不畏死,就算遇上真仙之辈,也要力战至最后一位。域外天魔族群之间若无仇怨,或是天性相剋,平日各自安分,绝不生事。 但有幽影刀魔所在之地,方圆数万里之内,绝无其他生灵存活,可谓六亲不认。晦明童子识得这种妖魔,万没料到地星界中居然就有流传,奇道:「怪了,幽影刀魔最是嗜杀,若在地星界生存,怕是早将其他天魔种族杀得干干净净,要么便是自家给别人杀得干干净净,为何又相安无事?啊!我知道了,幽影刀魔族群之中出了一尊玄阴级数的真魔!」 凌沖将晦明童子之言转述一遍,赵乘风十分惊异,苦笑道:「没想到师弟对域外天魔亦有研究,竟识得幽影刀魔,更熟知其性。不错,地星界中幽影刀魔之所以能与其他天魔族类共处,正是因为出了一尊玄阴级数的真魔,约束同族,不肯多生是非。宿苍子前次受了暗算重伤,便是那位玄阴刀魔出手。幽影刀魔桀骜不驯,却又最是抱团合群,有玄阴真魔统御,布下刀阵,当真莫之能当。看其出手,似是向苍海派而去,我等快些赶去,以防有变!」 当下一干人等纵起剑光,赶赴苍海派所在区域。四大派共御天魔,在天罡甬道之外各有一块区域防守,布下重重阵势。苍海派一干弟子驻扎东北方向,以师门所传一门阵法布下大阵,这门阵法虽非顶尖,但也非同小可,不说固若金汤,只要玄阴级数不出手,便即无碍。 第542页 但幽影刀魔族群自地星界中起飞,直指苍海派阵营所在,过得天罡甬道,一团庞大幽影悄然显化,下一刻则陡然转为一道玄色刀光,纵横千里,略一摇动,就有无穷刀气翻飞。栖息于地星界中的幽影刀魔族群足有数千只,一旦合力发力,化为刀气,当真有开山裂海之威。 刀气显化半空,蓦地疾噼而下!苍海派主持大阵的乃是宿苍子首徒乌桓道人,见了刀气如天绅激落,目眦欲裂,大叫:「众弟子速速运转真气,支持大阵!」阵势中有数百位苍海派弟子,皆是炼罡境界之上修为,被调派来守御天地雄关,这些弟子大多经歷过数次天魔攻防之战,经验算是丰富,但还是面对幽影刀魔摄魂夺魄的一刀,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刀气未至,一股兇狠冰寒之刀意已笼盖苍海派大阵之上,这股刀意之阴沉嗜杀,为幽影刀魔一族万古传承,早已烙印到了这一族神魂伸出,数千刀魔齐动,足以将这股幽寒刀意催发到了极致,当真摄魂夺魄,不战而屈人之兵! 乌桓道人空自焦虑,还是有弟子被刀意所慑,法力运转稍有不纯,一人如此,数人亦如此,反馈到阵法之时,数处节点法力接续不上,牵一髮而动全身,苍海派大阵运转居然出现了一丝本不该有的滞涩,但此时已回天乏力,刀魔刀气噼天而下,直落阵中! 轰雷炸响!刀气翻滚,捲起无数天罡大气激流,向四方虚空激卷,翻滚如浪,威力之强,连带数万里之外极天宫与大空寺两处阵势也受了波及,被逼的露出丝丝破绽。好在幽影刀魔这一击亦是蓄势良久,方有此惊天动地之威,一刀过处,固然决绝痛快,数千幽影刀魔也绝不好受,一阵魔气十去七八,还要回气好一段时候,方能再发一击。 幽影刀魔抱团攒力,肉身虚实互易,法力唯精唯纯,演化无穷刀意,自生刀气,实是天造地设的杀戮之魔,几乎完美无瑕,但唯一的弱处,便是一刀之出,有敌无我,一刀无回,一击之后,还要回气一番。幽影刀魔排列阵势,回气之时,刀阵以待,一般修士绝无可能趁机杀入,但到底是一桩极大弱点,传闻星河中便有纯阳老祖针对这一弱项,苦思出法子,趁着刀魔回气,以力压人,以天地纯阳正气,演化无穷纯阳雷霆,不分好赖一通狠噼之下,将一支足有数万族群的刀魔部落杀得干干净净。 那位老祖靠的是一件雷系法宝之力,那一战过后,刀魔固然全灭,那件法宝亦跌落品阶,内中真灵陷入沉睡,无有千年苦功再难祭炼回来。从战果看来,也分不出谁占了便宜。自那一战之后,幽影刀魔回气的弱项被落入正道修士眼中,藉以创出不少专门克制刀魔的阵势道法。 毕竟幽影刀魔太过声名狼藉,连域外天魔其他族群也对这些六亲不认的傢伙敬而远之,星河之中但有刀魔族群经过,必是人人喊打。因此这数千刀魔在玄阴级数族长带领之下,就在地星界扎根,严令收束手下,不与其他天魔冲突,每次进攻天星界,反而沖在最前,充当急先锋,掠夺血食,毕竟幽影刀魔刀气之利,也是星河尽闻。 苍海派大阵被刀气战过,只剩一片狼藉,数十位弟子被刀气碾过,身化飞灰,尸骨无存,余下也有许多弟子断手断脚,哀嚎呻吟。幽影刀魔一刀过处,刀阵不停,直直飞入云端不见。 乌桓道人见弟子死伤枕籍,皆是门中栋樑根基,折损一个便是莫大损失,痛的心头滴血,虚空涟漪如水,一位苍老道人步出,凝望一圈,目中全是哀痛之色,正是苍海掌教宿苍子。 乌桓道人连忙施礼,悲愤叫道:「请师傅出手,斩杀那群刀魔,为弟子们报仇!」宿苍子摇头道:「非是我不愿出手,而是不能出手。我受阴若一刀,将养未愈。阴若那厮定然窥伺在侧,只等我忍不住出手,他便能推测出我伤势如何,再来雷霆一击,鼎定干坤。为师现下忍耐不出,反倒令其首鼠两端,不敢妄动。」 乌桓道人悲愤叫道:「难道就眼睁睁瞧着刀魔肆虐,大肆斩杀本门弟子不成?这些弟子皆是辛苦培养,倘若全军覆没,我苍海派再也后继无人了也!」宿苍子亦是满面苍凉,徐徐道:「他们出身天星界,自当为天星界生灵拼尽性命,就算今日死绝,他日为师自会上路陪他们,又有何悲之有!」 乌桓道人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就见云雾遮挡之中,又有一层阴影悄然展开,无尽刀意酝酿其中,阴影之外虚空另有一道恢弘刀意潜伏,与幽影刀魔群发刀意同出一源,但凶厉之处犹有过之,自然便是刀魔族长玄阴真魔阴若了。 凌沖一干人马赶到之时,恰逢幽影刀魔肆虐一轮,回气已毕,正自酝酿第二道刀气。战阵厮杀,不比单打独斗,连刀魔这等天生杀戮之物,也要酝酿良久,方能发动惊天一击。极天宫弥天大阵之中,长舟道人面露不忍之色,对伏魔金剑道:「老祖可否出手救苍海派一救?毕竟同为正道,同气连枝。」 伏魔金剑元灵显化,化成一位少年,摇头道:「我方才动用剑气杀伤百目毒龙一族,已被吞星那厮盯上,我若出手,他必出手,那时真仙真魔混战,尔等想要存身更加不利。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宿苍子此人性子外柔内刚,既肯带了门中精锐前来,想来早有打算,就算苍海派覆没于此,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长舟道人无法,唯有嘆息一声。 第543页 逍遥派之中,方胜对胞姐方凝道:「姐姐,幽影刀魔认准了苍海派阵势,当真要将其灭门么?」方凝笑道:「灭门倒在其次,有宿苍子这尊纯阳真仙坐镇,苍海派便灭不得。只是刀魔阴若打的阴损主意,指使族人屠杀苍海派弟子,逼得宿苍子现身,再将其从容斩杀。宿苍子尚是未愈,不敢动手,唯有眼睁睁瞧着心爱弟子被屠杀殆尽。」 方胜对天星界这些土着生灵倒没甚么同情,奇道:「姐姐能瞧出天魔诡计,逍遥派自然也瞧得出来,为何不肯援手?」方凝笑道:「人族以孱弱之身,后天之力,却接连出了许多真仙大能,有的祖师几乎与先天比肩,靠的便是悟性苦修,但亦有一桩弱处,便是同族相忌,逍遥派与苍海派暗中有许多龌龊,不肯援手也是当然,只怕巴不得阴若将苍海派灭门呢!」 大空寺一方中,法性和尚见形势危急,霍然起身,说道:「苍海派危急,不可不就。请元元师叔出手罢。」元元和尚满面微笑,似乎全无嗔怒之念,沉吟道:「苍海派为正道魁首,自当救得,只是如今局面纷乱掣肘,不好轻下判断。宿苍子必定藏身阵中,若当真连门下弟子都见死不救,我等冒然援手,只怕反而不美。」 金船之上,三太子对敖海冷笑道:「海叔可是瞧见了?人族之中同族相忌,乃是亘古不易之力,不想到了域外之地,亦是如此。我四海龙族虽则后继乏力,但素来一心,一方有难,另三位龙君定必倾力来援,哪似人族这般,大难临头,还要各自算计。」敖海冷笑不语,乌老在一旁尴尬微笑。 第四百三十四章 劾请雷神 刀魔遭劫 众说纷纭之时,第二波刀气已然酝酿完成,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轻笑:「宿苍子,我倒要瞧瞧你能忍到几时?」语音清脆,却是一位女子声音。苍海派中宿苍子面色一变,冷冷道:「阴若那厮果然潜伏在侧,我若出手,她必出手。」回望阵中,皆是追随自家多年的佳弟子,忠心耿耿。面对幽影刀魔的无穷刀气,道心修为高超的弟子一脸坦然,视死如归。道心脆弱的弟子则是满面惊慌之色。 宿苍子看在眼中,忽然嘆息道:「罢了!罢了!我宿苍子英明一世,到头来岂可做那缩头乌龟,被后人耻笑?明知不敌,亦要为众弟子搏一个出路!」笃定心神,就要先下手为强,不等幽影刀魔刀阵来袭,主动出击,就算阴若窥伺一旁,趁机暗算也顾不得了。 便在此时,只听九天雷动,卷盪风雷,头顶虚空之中,陡然罡气搅动,雷霆迸发,现出一个硕大洞口。一个宏大声音喝道:「劾请九天雷部正神下界,涤盪妖氛,斩除天魔,急急如律令!」宿苍子心神震动,不可自持。乌桓道人更是大惊失色,叫道:「那是甚么!」 赵乘风一干人等不敢冒然飞入苍海派阵势,就在阵外指指点点。幽影刀魔太过难缠,何况又有一尊玄阴老祖窥伺?赵乘风哀嘆一声,也自无能为力。凌沖紫府中,晦明童子忽然神秘兮兮说道:「凌小子,你可是要救那苍海派一干弟子?」 凌沖沉吟道:「战阵攻伐,死伤在所难免,只是天魔肆虐,一旦苍海派被破,大举进袭,不知多少生灵遭殃,虽说弱肉强食乃是自然造化之理,但我同为人族,总有几分不忍之心。晦明有何妙法可以教我?」晦明童子笑道:「不错不错,总算你不是那群只会降妖伏魔的伪君子,天魔与人族一般,俱是生灵,自然要吃血食,就如人吃牛羊,此是造化不易之理。既然我等入了空桑上人之局,总要力争上游,不能被瞧扁了。」 「幽影刀魔为域外天魔中最上一种,天生神通,唯有回气虚弱是其弱项,但秉天地戾气所生,最惧雷霆正法,我观天星界虽不知身在何处,但与九天仙阙通灵感应却要大大强过我们那一方世界。你若欲救苍海派弟子,唯有一招,便是召请九天雷部正神下界,诛灭邪魔!」 凌沖奇道:「召请九天雷部正神下界?我又非正一派道士,一道符箓劾役天地众神,只是小小一个剑修而已。」晦明童子笑道:「蠢材!有我这位符箓老祖在,召请神明只是小道耳!你怕甚么!要请雷部正神下界,莫过于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我已传了给你,你将此符发动,再有我从旁出力,不信大事不成!」 凌沖叫道:「事不宜迟,快些施展罢!」晦明童子喝道:「就让天星界一群土包子见识见识我太清门正宗符术!」他毕竟是法宝级数,暗中观察良久,天星界虽有四位成员老祖,但大多修为不纯,空有长生境界,难以进窥纯阳之上境界,这些纯阳老祖一身法力并非自家勤苦修行而来,而是得自他人馈赠,有同门修炼同一法诀,将自家功力灌输过来,勉强成就长生。 天星界每隔数十年就要与地星界天魔大战,若无纯阳老祖坐镇,早就被灭了七八回,四大派歷来传承,前一位纯阳老祖若被天魔击伤,自知必死,便会将毕生功力传给一位信得过的弟子。宿苍子便是如此,一身纯阳法力是其师傅临终之时所传,因此根基不稳,不然也不会被阴若斩了一刀,多年还未痊癒。 这等灌顶之法实是揠苗助长,但为了能有与玄阴真魔对抗的纯阳级数,也不得不如此。这般做法的后果便是四大派自千年之前,唯有掌教一人能晋升纯阳之境,其余弟子碌碌无为,只能等候掌教被杀,将一身功力再传了下去。乌桓道人追随宿苍子数百年,也不过是个元婴修为,足见修持之难。 第544页 其实太玄剑派中二代弟子修为也不怎样,惟庸老道弟子陈紫宗也不过元婴修为,叶向天还是前些年才自碎丹孕婴。赵乘风还是到了天星界,方有机缘更进一步。可见宿苍子调教弟子的功力也算了得,区区数百年便教出一位执掌大局的弟子,着实分忧不少。 凌沖陡然喝了一声:「烦劳师兄率领两位师侄在一旁安身,小弟要施展一门道法,瞧瞧能不能略尽存心!」不等赵乘风回言,身形飘忽,倏然急飞千里,恰到了苍海派阵势上空,仰头只见乌熘熘一片幽影袭来,真身未至,已是刀气森然,刮面如刀! 凌沖更不怠慢,长吸一口真气,丹田玄剑灵光真界中应元普化雷光剑符陡然化为一团雷光显现,便以此为引,双手十指按着晦明童子所授,凌空书符。他功力日深,连带对太清符箓修行亦自精深了几分,此刻施展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十指翻飞,如连丝线,居然全无之色,一气呵成! 一道雷符凭空现世,与应元普化剑符遥相唿应,便去汲取虚空中雷霆之气。晦明童子也不出世,就在凌沖紫府中亦自做法,口诵雷霆真言。九天雷部正神于九天仙阙中主掌雷霆杀伐之力,专一除妖降魔,维护天地正统,在俗世享有无穷香火。 太清符箓之道中,祈禳部符术就能沟通天地,召请神明助阵,无论炼魔还是内修,皆是第一等之手段。可惜尹济祖师飞升,太清门风流云散,再无人能施展这门神通,今日有晦明童子借凌沖之手,运化雷符,遍谱玄章,劾请天地正神降世伏魔,也算是向世人宣告,太清道统不灭之意! 晦明童子张口喷出一道真气,扑入凌沖所化雷符之中,那道应元雷符放射万道金光,陡然直入苍穹不见,掀起无穷阵浪。就在凌沖与晦明童子合力施展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召请天地正神之时,大空寺阵营中怪鱼金船之上,乌老陡然神色大变,抢在船舷,眼见一道金符挥洒祥光,破空不见,叫道:「这!这……」三太子自结识乌老,从未见其如此失态,亦感受到那一股浩荡符意,奇道:「乌老,方才那一道金光,你可知来歷么?」乌老面色阴晴不定,勉强笑道:「回三太子,方才那一道金光颇似我一个熟识前辈门中路数,只是那位前辈已然飞升仙界太久,道统断绝,方才陡然见到,难免心潮起伏,有失体统,还请三太子莫要见笑。」 敖意笑道:「哪有甚么!不知乌老那位前辈门中道统是哪一门?我观那金光之中符意赫赫,乃是符修一脉,与乌老恰是一脉相承呢!」乌老强笑道:「小小门户,难入三太子法眼,不说也罢。」搪塞过去,心中忖道:「我只道太清门早已断绝道统,所修符术乃是先祖当年在太清门中做外门弟子时,勉强记忆暗诵而来,多有疏漏,因此数千年来对太清残符多有删改,到底缺失最为正宗菁华一部,以至于歷代祖师无人能修成纯阳金符,得享长生。没成想,居然在天星界中遇到太清门符术传人,只凭其气息浩然纯正,定是出自嫡系传授,只要将那人掌握在手,我岂不纯阳有望?」 乌老来歷神秘,祖上在太清门中只是小小外门弟子,总算机缘深厚,赶上太清门破,许多弟子长老惨被杀戮,倖存传人风流云散。他先祖壮着胆子,先不逃命,趁外敌来犯,偷入收藏太清符文秘谱之重地,盗取了数本符经,这才安然逃脱。但其修为不高,收藏高深符术之地皆布有厉害禁制,潜入不进,所盗符术最多只能修为元婴为止。 乌老先祖盗取符经之后,选了一处深山老林藏身,苦练道法,总算资质不错,居然被他练出些门道,修成金丹。其后娶了一处世家之女,就将所得太清符经残本奉上。那一家修道世家正是姓乌,得了符本宝贝异常,耗费十几代人之力,总算将几本残谱梳理完全,演化为一门无缺符术,但乌家并无纯阳老祖,家中修士见识有限,最高也只将符术向上推演到了法相级数,便无以为继。 乌家得了太清符术,便以太清门正统自居,不肯再行雌伏,这数百年以来常自派遣家中长老行游天下。乌家野心甚大,欲以一己之力,另立符门,但碍于所得符术不全,费尽心机,踏遍万水千山,寻觅当年太清门残余弟子,抢夺太清符经秘本,总算被其寻到了几个太清余孽藏身之处,却因相隔太久,要么那些传人早已坐化,连道统也来不及传下,要么便是所传符文大失原意,连乌家符术也不如。 乌家花费千年光阴,也未寻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以为太清门在此方世界道统已绝,便失了敬畏之意,意图重立符术道统。但无巧不巧,数年前灵江之底太清遗府现世,虽被万顷江水压塌,但已传的风风雨雨。乌家自然派遣高手长老前去窥探,发觉那座遗府确为太清门所留,但内中禁制景致全毁,丝毫寻不出甚么合用之物,自然无有乌家最为垂涎的太清符经。 乌家召集几位长老商议一番,遣出高手查探。乌老算是修为最高的一个,不敢堂而皇之与玄门大派弟子交往,生怕露出马脚,便在东海龙宫谋了个客卿的差事,倒也逍遥自在,谁知念念不忘的太清传承,居然于斯再现!他有心立时出手,擒捉太清传人,逼问法诀,又忌惮幽影刀魔刀气与苍海派大战,若是深受波及,反而不美。打定主意,等此间事了,定要摸入苍海派地头,寻出那位神秘的太清传人。 赵乘风与凤兮郡主、李元庆三个见凌沖一言不合,召来九天雷霆,俱是惊呆,赵乘风反应最快,见了应元普化雷符,一拉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两个,扭头便走。晦明童子喝道:「放开心神,我来施展应元雷法!」凌沖一言将阳神沉寂,晦明童子灵识霎时週游凌沖肉身,操控其一切行为,双足或顿或走,功行禹步,口诵道家真言,手中结印,待到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喝罢,将手一指,漫天乌云集聚,雷电轰闪,耀如白昼,虚空之中显出一个极大涡流,内中罡气滚滚,凌沖最是熟识不过,正是九天仙罡,那处世界不消说,正是九天仙阙了。 第545页 九天仙阙于天星界中微露一角,只听有人喝道:「下界何人,胆敢惊扰九天正神!」晦明童子借凌沖之口喝道:「正神听禀,弟子乃太清传人,修成符箓之道,今有天魔作乱,屠杀生灵,召请九天雷神以天心正法惩恶扬善,急急如律令!」话音方落,又是一道灵符书就,飘飘然往九天仙阙飞去。 先前一道灵符洞开九天仙阙之地,这一道方为符印,为玄门修士召请正神之凭,那符诏飞入九天之中,先前声音沉寂片刻,说道:「既有天魔作乱,又有符印为凭,自当出手!」音落神现,一尊高有百丈,鸟喙人身,身披金甲的神人自虚空涡流中现身,手持雷锤,见了幽影刀魔阵势,便是一惊:「居然是幽影刀魔!」 这尊鸟神法力波动强横,正是纯阳真仙,对付幽影刀阵倒也使得,当下将雷锤一指,自有无穷雷霆迸发,如激流涌水,一发击向幽影刀阵。幽影刀魔魔心酷烈,最喜杀戮,也无别的思绪情感,但生平最惧九天神雷,雷光如水,无孔不入,一发击下,比之剑气雷音之速还是快上数倍。 地星界中幽影刀魔族群不多,只有数千只,繁衍乏力,被玄阴老祖尽数集结了来,九天神雷轰下,雷光爆发,无数雷球、电光乱舞,沖入刀阵之中。当即就有数十刀魔被轰成飞灰!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少阳下院 阴若战雷神 举世震惊!无论是凌沖以太清符法劾请雷部正神降世除魔,还是那鸟头人身天神雷光之威,皆令天星界四大派无数长老弟子噤若寒蝉。乌老更是兴奋的双目放光,乌家所得太清符经不全,亦知太清符箓分为炼魔、炼神、祈禳三部,每一部修到极处,皆有纯阳之望。祈禳部符术最高境界便是劾役鬼神,召请神明助战。 「那人定是得了太清符法真传,最少祈禳部的精髓在其手中,定要查出究竟是谁!」乌老一想到完整的太清符箓传承,便心痒难搔,恨不能立时飞去那一片雷海之中,将施展太清符术的那人捉在手中,拷问出太清心法,但鸟首天仙尚在施法,还上去不得。 法性目中雷光闪耀,默然不语,元元和尚问道:「法性师侄,这等召请神明之法,天星界中并无。当是出自他人手笔,你心中可有人选么?」法性摇头道:「此为符箓之术,劾役神明,本界之中精修符箓者唯有正一道门户,但并无传人与我等到此,当非正一道出手。至于符法源流,恕弟子孤陋寡闻,不能得知。」 逍遥派中,方凝姐弟正与一位老者密探。那老者轻袍缓带,一派雍容之气,正是逍遥派掌教无垢子,其笑道:「有两位之助,定能击破天魔之阵,还我天星界一个太平。」方凝姿容绝美,但面色冰寒,一派生人勿进之色,方胜笑道:「无垢子掌教谬赞了,我们姐弟不过恰逢其会,与贵派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区区阵法,不成敬意。」 姐弟两个皆修炼无形剑诀,但这道剑诀为七玄剑派根本道诀,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私自传授。好在方凝早有准备,寻到无垢子,将一套阵法之道献上。这套阵法名为参阳大阵,采大日精气,化为雷霆真火,无坚不摧,正是天魔克星。天星界与地星界相连,周遭亦有一座日宫、一座月宫环绕飞行不绝,太阳太阴之力充沛,正合布置阵法。 无垢子执掌逍遥派门户千年,亦是老谋深算之辈,见了方凝姐弟,几句话攀谈,便知其等来自一处大门派,所传道法还要高过自家的逍遥剑诀,见了这套参阳大阵法诀,当即大喜,立刻选派心腹弟子操演阵势,但这套阵法非是一蹴而就之物,还需数年苦功,才能运用自如。饶是如此,对逍遥派而言,已是极大好处,当下笑道:「方贤侄过谦了,只这一套参阳大阵,不知能挽救多少无辜性命。我逍遥派上下皆感大恩。」 方凝为人冷淡,毕生精力只在修道炼剑,欲求长生。方胜心思深沉,资质及不上乃姐,见逍遥派人多势众,便动了心思:「这处天星界实是极佳道场,空桑上人将我等送到此间,只是为了考验我等手段,能否逼退域外天魔。我若能趁此机会,将逍遥派掌握在手中,岂非一处极大基业?就算我眼下修为低微,未始不能求姐姐留下甚么印记,日后再有本门祖师施法跨越虚空而来,有了天星界作为后手,正是进退相宜,掌教与郑祖师想来亦会大大高兴。」 存了将逍遥派乃至天星界纳入掌中的心思,方胜越加起劲与无垢子攀谈牵扯,忽闻雷音滚滚,金光遍洒,一片雷海向幽影刀魔之阵压下。无垢子惊道:「这是甚么道法?」天星界中并无符修之法流传,以无垢子纯阳级数的眼光,也分辨不出太清符术之微妙。 方凝目现雷光,沉吟道:「当是玄门符箓之道,勾动天地灵机,连通九天仙阙,引了九部雷神降世。」方胜大是兴奋,还未见过九天仙阙中天仙是何模样,运足目力去瞧,可惜苍海派阵上一片雷海金光,以他功力绝难看穿。 天星界中一片群山之中,此地为极天宫总坛所在,极天宫掌教闭关修炼,不问世事,连天魔来袭,也只派了伏魔金剑与长舟道人两个主持大局。但此刻在极天宫深处一处密室之中,掌教浩光道人却破关而出,正与一位少年交谈。这少年一身英气,眉宇间更是杀机腾溢,正是少阳剑派杨天琪。 只听其笑道:「世人皆以为我等来此是为了得到空桑上人所留机缘,却不知家父与诸位长老早已算定此事,皆空桑上人遗府开光之机,将小侄送来此间,与浩光师伯会合。」 第546页 浩光道人亦是少年人模样,目光透出无限沧桑,微笑道:「极天宫本就是少阳剑派一处下院,乃是一处后手,只可惜我执掌此地良久,外有天魔之患,内有异派未平,不能将天星、地星两处尽数纳入掌中,不然本宗便可大搬场,将弟子长老尽数移入此间,也就不必畏惧甚么四九重劫了。」 原来极天宫本就是少阳剑派一位长老所创,当年那位长老修成纯阳,遨游星空,无意间发现此地,立下极天宫道统,但天星界中本就另有三派门户,各有纯阳老祖坐镇,外有天魔为患,那位长老急切之间,难以一统天星界。其后天魔肆虐,那位长老不得已率众迎击,却死于三位玄阴级数天魔围攻之下。 其临死之前已与少阳剑派本宗取得联络,告知极天宫与天星界之事,少阳剑派大为重视,好在那长老在极天宫腹地设有一处空间阵法,少阳剑派能以之为方向,寻到天星界的所在,又耗费数十年光阴,将浩光道人送至天星界中,重掌极天宫。 浩光道人乃是杨逊师兄,一师之徒,奉了杨逊之命,执掌极天宫,伺机吞併其余三大门户,独霸天星界,将之变为少阳剑派后援之地。少阳剑派歷代长老推算,所在世界必有一次大劫,四九重劫与之相比,不过过眼云烟,因此极欲寻觅一处新的道场,脱离原先世界,躲避灾祸。 少阳剑派歷代皆有祖师飞升,其等于九天仙阙忽降法旨,提及空桑上人之事,杨逊纠集数位长老勉励推算,才知此次空桑仙府竟会将一干才俊送入天星界中,恰好藉此良机,将杨天琪遣来,与浩光道人共谋大事。 杨天琪袍袖一抖,一道金光飞出,一个粗豪声音叫道:「浩光小儿,你在这里吃香喝辣,只消勾一勾手,便有无数女徒弟争抢着侍寝,老子在杨逊那厮手下整日喝西北风……」话未说完,浩光道人将手一指,粗豪声音戛然而止,金光化为一柄小小剑器,落入其掌中。杨天琪面有尴尬之色,他所携来正是烈火金光剑,亦是法宝级数,只是一张臭嘴太也难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浩光道人乃是纯阳真仙,自有降服烈火金光剑的手段,才能令其服服帖帖。这也是法宝之悲哀,就算修成灵识,遇上大修士,转手之间便能镇压,丝毫不能自主。浩光道人微笑道:「许久不见,金光老祖还是这般诙谐。」烈火金光剑现了本体,小小剑器之上寒光喷吐,显得极是忿怒,却被禁制所限,发不出声。 杨天琪躬身道:「弟子奉家父之命,将烈火金光剑带来,听凭师伯调用。」浩光老祖点头:「有了金光老祖,再加伏魔金剑,便有两件法宝,这一波天魔侵袭过后,三大派掌教与玄阴魔祖必有死伤,那时便可行事。」 杨天琪问道:「极天宫的来歷师伯未与门下弟子谈论过么?」浩光道人摇头道:「极天宫弟子皆是天星界土生之人,不可尽信,我门下唯有长舟修行勤勉,还要他来执掌伏魔金剑,极天宫的来歷也只告诉了他一个。」浩光道人行事缜密,从不曾泄露自家来歷,唯对长舟老道说过少阳剑派之事。 此次天魔来袭也在其算中,歷次魔劫天星界纯阳老祖皆有死伤,譬如那一位少阳长老便被围攻而死,上一次又有宿苍子被幽影刀魔偷袭重伤,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浩光道人盘算数百年,又有杨天琪暗中将金光老祖送来,意图趁此次魔劫,挑动三大派与玄阴真魔两败俱伤,再趁机收服天星界。天星界与先前世界相隔太远,连他这位纯阳老祖也耗费数十年光阴飞至,杨天琪还是靠着空桑上人之力,方能将一件法宝送入此界。此举甚是冒险,少阳剑派本就无有几件法宝,一下失去两剑,不能镇压门户气运,若被外人得知,便是一场大祸。 浩光道人与杨天琪商议细节,如何挑拨天星地星大战,如何趁乱出手,杨天琪虽是元婴修为,但精修少阳剑诀,与长舟道人联手操控伏魔金剑,勉强能将这件法宝威力发挥个四五分,对付重伤的宿苍子倒是勉强足够。但其中变数甚多,不能不仔细行事。 就在此时,天星界上空雷龙嘶吼,一尊鸟首人身天仙降世,催动雷光与幽影刀魔刀阵大战。杨天琪瞠目结舌,不知所以。浩光道人目中爆发无尽神采,仿佛能穿透无边雷海,照见凌沖之身形,沉声道:「奇哉!竟然有人将太清门符术修炼到这等境界,当真稀奇。」 杨天琪奇道:「太清门?」浩光道人道:「太清门与正一道同为符箓正宗,万年前曾极尽辉煌,自其创派祖师飞升之后,迭逢大变,被玄魔两道明里暗里联手,道统不存,淹没数千年,难怪你不曾听闻。只是太清门祖师仍在,据说在星河之中亦有道统流传。但也只是耳闻,不想今日却有太清传人在此现身。他所用乃是太清符箓中祈禳部符法,劾役天神,召来雷神助战。」 杨天琪惊道:「能劾役神明,岂非又是一尊纯阳级数?师伯,我等欲行大事,又添一大变数!」浩光老祖摇头:「那人修为不高,并未将太清符法修至最高境界,当是有一件符宝在手,助其行法,倒也算不上变数。那天神受符诏之力而来,要维繫天星界与九天仙阙之联繫,须消耗海量元气,非是纯阳级数,绝难支持太久,依我算来,再过一炷香功夫,便是极限了。且阴若窥伺一旁,断不会坐视天神屠戮其部众,定会出手反扑。」 第547页 到底是纯阳级数,眼力阅歷皆非杨天琪一个小小元婴真君所能比拟,浩光道人沉吟片刻,问道:「此次与你同来者,无论玄魔,都有何人,你且与我分说明白。」少阳剑派能寻到天星界,未必没有其他门派垂涎此界,以太清符法召请天神下界,说明太清门已开始插手天星界之事,必须要将与杨天琪同来之人的底细摸个明白,免得被人暗算还不自知。 鸟首天仙属于雷部正神,执天雷,受了太清符诏之力感召而来,做法降雷,雷龙乱舞嘶吼,化为一片雷海,电光频闪,雷音滚滚,每一击之下,皆在幽影刀魔刀阵之中狠狠撕下一大块,其中的刀魔还未化为幽影,便被雷光噬过,化为飞灰。 阴若本是好整以暇,静待宿苍子受不住门下弟子被刀魔屠戮,自家送上门来,及见雷神降世,以无边雷海照耀虚空,轰杀自家子孙无数,忍不住一声厉啸,自虚空显形,身为刀影,一刀竖噼而下。 那鸟首雷神也是郁闷,本在九天仙阙值守,却稀里煳涂受了符诏之力,降临下界。太清符术确有鬼神不测之力,鸟首雷神受了符诏拘束,不得已要杀尽这一片幽影刀魔才可,加之九天仙阙常年与玄阴魔界大战,对域外天魔最是痛恨,一经见面,绝无留手,也算尽了本职,因此卖力出手。 阴若乃是玄阴级数,身化魔刀,一片淡淡刀影游过虚空,瞬时穿破雷海,往鸟首雷神头颅噼下。无边雷海纵有千般神妙,竟丝毫奈何不得。那鸟首雷神眼皮乱跳,见刀光飞来,忙将雷锤一抛,搅动无边雷霆,将刀光敌住。 凌沖却顾不上观看两位长生级数大战,他要操控真气,维繫九天仙阙禁制之力,但召请纯阳天仙每时每刻皆要耗费无边元气,渐渐支撑不住,丹田中真气如开闸般倾泻不止,叫道:「晦明,我要支持不住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雷神退却 以符术劾役神明助战,看似威风,其实要消耗练气士本身真气功力,尤其鸟首雷神这等受天封之雷部正神,一举一动皆要消耗海量真气,才能维繫天星界与九天仙阙之间联繫,使鸟首雷神存世长久。 以凌沖在祈禳部符法的造诣,单凭自己绝无可能引动雷神降世,还要靠了晦明童子一旁出力,方能召劾神明。但晦明童子是法宝级数,有心磨鍊凌沖法力根基,只从旁协助,大部法力还是由凌沖供给。若非洞虚剑诀一改剑术侧重锋锐,不重根基之弊端,凌沖修成玄剑灵光真界,根基打的无比扎实,又修炼全了三十六天罡,可谓炼罡境界第一人,早就支撑不住脱力而亡了。饶是如此,凌沖也感丹田中洞虚真气即将告罄,就算三十六天罡聚齐,也难以支撑。 晦明童子好整以暇,说道:「吵甚么吵?真气不是尚未用尽么?你还未发现那鸟头鸟出工不出力,空自将场面弄得极大,也未打杀几个幽影刀魔,他若出力出手,你这点真气瞬息就要被吸干。放心,有我在,只管用心体悟应元普化雷符真意,瞧一瞧那鸟神是如何运使雷法的。」 凌沖先前全幅心神要调运真气,不曾察觉那鸟神居然未尽全力,得了晦明童子点破,再看鸟首雷神出手,果然有几分保留,不肯出尽全力,此时阴若再也按捺不住,化为一抹惊艷刀光,刀气如瀑,直落九天,噼斩而下。凌沖见了那般威势,大是震撼。晦明童子嘿了一声,叫道:「鸟神不肯出力,玄阴刀魔可不管那套,刀气连天,那厮想藏着实力也不成了!」 果然玄阴真魔级数全力出手,确是不同凡响,刀气震天,刀意充斥无垠虚空。凌沖相隔甚远,被玄阴真魔刀意扫中,但觉真气僵化,直欲走火,心头暗惊。阴若出手,以法身演化魔刀之意,于虚实之间圆转不定,纵横如意。一刀噼下,将无边雷海生生分裂! 鸟首雷神在九天仙阙也是穷极无聊,受了符诏牵引,降临下界,本拟多呆些时候,他也有几分眼光,瞧出这处世界之中居然藏有数件法宝,起了贪念,想要趁机夺了几件到手。法宝之物,祭炼太难,还要有无穷机缘方能成事,鸟首雷神修成正果几近千年,手中那件雷锤也不过祭炼了三十六重天罡禁制圆满,离最后开启灵识,成就法宝,不知差了多少。 幽影刀魔所化刀阵充其量不过脱劫级数,能在苍海派阵中纵横捭阖,落在鸟首雷神目中便颇不足道,他也知召劾自家前来的那位修士真气时强时弱,并非宗师级数高手,一旦真气告罄,符诏失利,便不得不迴转仙阕,失去这一次良机,因此刻意压低功力境界,免得全力出手,一下将凌沖榨干了。 阴若这一出手,鸟首雷神大吃一惊,同一级数玄阴真魔已足可伤他,尤其是战力素来排在域外天魔前三位的幽影刀魔,更是大大忌惮,心头暗骂,不得不全力施展,再无留手。 鸟首雷神将雷锤一挥,无边雷海登时收缩,化为数十亩大小,其中飞起九十九条雷龙,口吐无穷雷火,喷向阴若刀光。他将雷海收缩,所耗功力大减,运用起来也更加灵活,显是不敢再行托大。阴若刀光悠然一震,散发无穷刀波,九十九条雷龙所发雷火被刀波波及,立时震散,化为虚无。 凌沖远远见到,登时一震,这一手刀波之法与他所见龙鲸天音和自家所创的一路音杀剑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阴若这等长生老祖手中使来,实是精妙到了极处,根本不是自家那一手半吊子剑术所能比拟。 第548页 纯阳玄阴级数,参悟无穷大道气机,身与道合,举手投足,一招一式反而返璞归真,集万千神通道术于一点,皮譬如阴若出手,刀光反卷之间,斩破虚空,截断生死,九十九条雷龙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力分则弱,被刀光再一卷一削,全数湮灭,又自化入雷海之中。 鸟首雷神见雷龙法术奈何不得阴若刀光,将手一抖,自雷海中抽出一条雷鞭,雷光爆散,雷火牵结,反手一抽,将阴若刀光抽的翻滚出去。这条雷鞭是其以自身纯阳级数法力凝练,至阳之刚,恰能克制幽影刀光。 阴若刀光一引,窜入虚空,隐蔽形神,伺机再战。鸟首雷神不敢怠慢,雷鞭捲动不休,带起无边雷光至阳之气,凝神以对。鸟首雷神全力出手对付阴若魔刀,凌沖真气立时入不敷出,开闸泄洪般涌向虚空中那一道应元雷符,叫道:「晦明,我的真气只能再支持片刻了!」 晦明童子笑道:「事到如今,就是那鸟神回去,也已无碍。域外天魔天生好疑,只会以为你要请君入瓮,借她个胆子也不敢立时出手,必会回去纠结其他玄阴级数同道,再来惹祸。」 凌沖听闻,心下一送,洞虚真气供给立时掐断,鸟首雷神发出一声不甘轰鸣,维繫天星界与九天仙阙虚空甬道的法力衰落,支撑不了多久,没了符诏之力,鸟首雷神只能乖乖返回九天仙阙,其倒想留在天星界中,以纯阳境界,自能称尊做祖,但那样一来,便是私逃仙界,必有仙督司派遣高手缉捕,下场惨不可言,思量再三,还是不敢逆天行事,雷鞭一收,转身走入九天仙阙之中。 凌沖不肯再耗费真气法力,雷符之力消散无踪,就见鸟首雷神走入那一片仙阕画卷,随即缓缓消散,全无踪影。先前雷海兴波,雷神行法之景就似一场春梦,瞭然无痕。鸟首雷神已去,苍穹重归宁静,阴若身化幽光,忽然不见了敌人踪影,心下犹疑。那厮分明是以道术沟通天阙,显化真身,幸好只有一位纯阳雷神出手,若是引来其他真仙之辈关注,出动大军围剿,只怕地星界天魔族群就要给绝了根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赠宝疗伤 清理门户 晦明童子所料极准,阴若见鸟首雷神退回九天仙阙,非但不肯再行出手,反而将残存部众纠结起来,幽影刀魔繁衍极难,阴若耗费数千年光阴,也不过凑足了数千部众,被鸟首雷神一通雷光噼斩,杀死近半,余下部族也受雷光之刑,伤者极多。阴若心疼的如欲滴血,化身一片刀影,将余下部众裹挟在内,唿啸掠过两界天罡甬道,飞入地星界中,不见了踪影。 凌沖闷哼一声,一团应元普化雷符神光耗散大半,露出其中应元普化剑符。这团雷符数年修炼,已颇有进境,眼下却消耗殆尽,唯有再用苦功。飘然飞身落下,赵乘风与李元庆、凤兮郡主三个早已瞧得呆了,赵乘风问道:「师弟何时兼修了符法?竟能洞开九天仙阙,招引雷神下界相助?」 凌沖笑道:「小弟机缘巧合,偶得一部符经,其上有一门符术,能劾役神明,因见刀魔猖獗,勉力一试,谁知奏功。但功力尚浅,不能将符法精义尽数发挥,乃至伐魔之道功亏一篑,但也好歹震慑了天魔一番,彼等数日之内,当不敢正视此间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赵乘风却知能劾役神明的符箓之道该是何等惊天动地,何况这位小师弟竟能将这门符箓之道修炼到那般境界,赵乘风师徒掌管太玄剑派中六大剑诀之下一切法典,师徒两个皆是贪功的性子,用了数百年光阴,几乎将所有秘典都翻阅了一遍,赵乘风更是野心勃勃要融汇百家之法,自创一门道诀,因此才知要兼修数门道法,还要并行不悖,各有千秋,该是何等困难,唯有深不可测四字形容而已。 凌沖竭尽全力,召请雷神下界,非但应元普化剑符几乎废去,连玄剑灵光真界中歷年苦修的天罡真气也已告罄,趁着说话的当口,汲取天罡大气,补充自身修为。 就见苍海派大阵开合之间,一位老道步出,身后跟随一位中年道人,正是宿苍子师徒。凌沖见宿苍子面有疾色,显是重伤未愈,向四人稽首笑道:「老道宿苍子,忝为苍海派掌教,不知方才是哪一位道友召请雷神下界,解了本派之危?老道在此谢过!」 赵乘风班辈最高,自由他答言,亦是稽首见礼,笑道:「宿苍子前辈言重了,我等并非天星界土生之人,乃是来自外间世界,路见不平,不忍见生灵受天魔荼毒,方才是我凌沖师弟,施展道术,可惜学艺不精,未能将幽影刀魔尽数剿灭。」 宿苍子目露神光,瞧了凌沖一眼,却见这少年周身道气盎然,面容古拙,心头暗贊:「好一个载道之器!」说道:「这几日有外间世界来客,我已尽知,其余三派之中各有高人造访,就连极天宫中据传也来了神秘人物。想来诸位皆是熟识,无论如何,既然击退阴若一伙,免去本门弟子惨伤,便是我苍海派的大恩人,还请阵中叙话。」 当下一干人等入了苍海派大阵,宿苍子见四人毫无惧色,入阵之时无有丝毫顾虑,心头疑虑又自打消几分。要知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赵乘风也不过金丹级数,一旦身入大阵,便是俎上之肉,任其处置,但如此光风霁月,无有丝毫顾忌,倒也大出其意料之外。 苍海派布下大阵应敌,并未带甚么享乐车驾之物,宿苍子引领众人到了阵中行辕,自有弟子献上清茶一杯,让客笑道:「魔劫当前,唯有清茶飨客,还望几位道友不嫌老道怠慢才好。」 第549页 赵乘风与凌沖落座,李元庆与凤兮郡主侍立身后,他俩辈分最低,无有说话的资格。赵乘风饮了一口茶水,但觉一股热气自丹田涌出,十分惬意,心知此茶必非凡物,将茶杯一放,说道:「实不相瞒,我等自彼方世界来此天星界,乃是一位前古真仙老祖手笔,分为玄魔两道十数人,如今散落天星、地星两界之中,玄门弟子各寻门户支持,魔道传人怕是早与地星界天魔勾搭一伙。」 乌桓道人冷笑道:「几位便是选中了本门,以作扶持么?恕罪贫道直言,四位的修为,似乎不甚高明,又如何相助本门?」宿苍子眉头一皱,却未喝止自家弟子无礼之言。赵乘风哈哈一笑,说道:「赵某学艺不精,但方才我凌师弟施展符法,击退阴若刀魔,乃是有目共睹,只此便胜却千言万语。乌桓道长为何视而不见?」 乌桓道人冷笑:「这位凌道友施展符术确是老辣精妙,但囿于自身功力,那雷神只降世片刻,便不得已回归天界。下一次若要再施展此法,怕是力有不逮罢?」凌沖抬头望他一眼,颔首道:「凌某符法修为确是不足,这一次劾役神明,已将毕生真气耗去七七八八,早要施展,总要十年之后了。」 宿苍子皱眉道:「四位道友毕竟是本派恩人,乌桓莫要出口不逊。」乌桓道人哼了一声,不敢多言。凌沖说道:「那阴若被方才雷神唬了一跳,部众死伤狼藉,数日之内,当不敢再犯,必会纠结同道再来。不知宿苍子前辈可有退敌良策?」 宿苍子嘆息道:「老道哪有甚么良策?方才若非凌道友援手,老道已然杀了出去,拼着与阴若同归于尽,也好过做那缩头乌龟,受人耻笑。阴若再来,老道唯有力战到底,听凭天命罢了。」 凌沖问道:「我听闻前辈前次魔劫,被阴若斩伤,至今还未痊癒,以至于为宵小所趁。凌某修为不济,但早年得有奇遇,得了一件奇宝在手,特来献上,前辈得了,当可立时痊癒。」宿苍子双目神光喷涌,足有三尺多长,一发即收,但也显露出内心之关切,脱口道:「甚么奇宝?」 凌沖又望了乌桓道人一眼,默然不语。宿苍子心思通明,见状笑道:「乌桓是我首徒,日后还要接掌本门大位,无有避讳,还请凌道友明言。」凌沖将手一伸,掌心中蓦然腾起一道激流,哗啦啦如大河汤汤,一道刺骨冰寒之意冻结全场,李元庆与凤兮郡主修为最低,被还幽寒水寒意一逼,几乎不能自持,丹田真气僵化,忙运内功相抗,好在凌沖只是展示寒水,并无恶意,二人运功良久,方才勉强恢復真气流动,见凌沖一派好整以暇之色,更是大为吃惊。 还幽寒水一出,宿苍子就再也移不开目光,脱口叫道:「还幽寒水!」纯阳老祖何等见识,一眼便认出这等天地奇珍。这道还幽寒水得自北冥之地万丈寒渊之下,当年凌沖为了取到手,费尽苦功,还仗着姬冰花传授了一篇出自《玄冥神章》的法诀,才将这道寒水祭炼。 但他功力有限,不能催动寒水更多变化,仅将之铸炼为剑,实是大大的暴殄天物。这道还幽寒水受寒渊万年侵染,苦寒酷烈,只差一步便能脱去后天之躯,化为先天玄冥真水,逍遥天地之间,可惜落入凌沖手中,算是明珠暗投。其实若为宿苍子疗伤,当是壬癸神水最为合适,但凌沖在玄武星光之上的造诣更是不堪,难堪大用,又势不能将星斗元神剑诀传授出去,唯有借还幽寒水这等后天异宝之力了。 这条还幽寒水在凌沖掌中不过小小一摊,宿苍子却知一旦展布开来,乃是一条汪然大河,若能得了在手,苦心祭炼,不出三年自家旧伤便可痊癒,一身功力更能再上层楼。苍海派道诀本就是水行道法,得了还幽寒水正是相得益彰。 到底是纯阳老祖,见了还幽寒水,心头略起贪念,便被斩杀干净,道心恢復清明,长吁一口气,说道:「这道还幽寒水果是千古奇珍,连老道百转道心都险些生出恶念,千年苦功险些毁于一旦。老道若得此宝,果有復原之望,只是凌道友欲求何物,才肯割爱?」 凌沖见这老道纯阳心境圆融无碍,竟能毫不贪得,当下说道:「前辈言重,此宝在晚辈手中算是明珠暗投,便赠与前辈,结个善缘罢!」将手一抖,一道还幽寒水化为一条水龙,有十丈长短,抖动鳞甲,往宿苍子扑来。 宿苍子根本无暇拒绝,将手一指,水龙咆哮一声,落入在掌中,倏然不见。这老道得了还幽寒水,立时将之送入丹田,以本身真气炼化。凌沖送出寒水,自是将其中禁制尽数抹去,以宿苍子纯阳级数法力,要炼化此宝只需数载时日,其受了这般大恩,自是要涌泉相报,以偿因果。 宿苍子怔然半晌,全然不发一声,赵乘风等只道他炼化还幽寒水,不克分神,也不打搅。老道默然良久,说道:「乌桓,你到为师近前来。」乌桓道人面带不解之色,却乖乖上前。宿苍子漠然道:「跪下。」师命难违,纵使乌桓道人十分不愿,还是跪倒在地。 宿苍子抬头望天,瞧也不瞧他一眼,缓缓说道:「你自小入门,拜我为师,我喜你资质,将一身所学倾囊而授,从未藏私。你自己也争气,修成了元婴,算是给为师大大长脸。」顿了一顿,又道:「但你不该与浩光那厮勾结,暗中透漏泄露本门法诀破绽,引来域外天魔围攻为师,将我重创。你以为我便是死了,这苍海派的大位会落在你手么?」 第550页 「浩光」二字一出,乌桓道人面色当即大变,未见如何作势,身化流光,望空便走。宿苍子似有不觉,将一番话说完,这才轻轻挥袖,伸手一招,乌桓道人本已要窜出阵法,吃他一招,身不由主,竟有倒飞回来,依旧跪在地上,只是此时全身受了禁制,再也动弹不得。 乌桓道人额上冷汗一滴滴落下,嘶声道:「弟子知错!求师傅饶命!」宿苍子充耳不闻,只问道:「为师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勾结外贼,陷害于我?须知我死之后,这苍海派满门上下,岂能逃过浩光那厮的毒手?你如此做,便是亲手葬送了本派满门性命啊!」 乌桓道人身不能动,不能扣头求饶,他毕生跟随宿苍子,对恩师脾性最是了解不过,知晓宿苍子不惜当着外人之面,喝破自家阴私,便是存了必杀之心,索性将心一横,叫道:「我为何要勾结外人?这天星界看似广大,实则就是一处囚笼!极天宫与大空寺皆是外来户,尚有奥援。这苍海派就是一处土着门户,连一件法宝都无!若非上代掌教临死之前传功灌顶,你又怎能修成纯阳?浩光道人百年前寻到我,对我说道,只要我助他将你暗算,他自会设局令你逃走,心甘情愿将一身功力灌顶于我,那时就算我道心不够,修不成长生,一身纯阳法力也足以横行天下!」 赵乘风几个面面相觑,未料到宿苍子如此决绝,得了还幽寒水,便猝然发难,揭示出乌桓道人勾结外人,欺师灭祖之事。魔道中人对欺师灭祖之事习以为常,但玄魔两道一经发现门下弟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处置的手段皆是十分狠毒,轻者废去道力,打入轮迴,重者当场击杀,形神不留。这等丑事放在各派极力遮掩还来不及,宿苍子肯当着他们面揭露,便是不顾门户颜面,要清理门户了。 宿苍子轻轻摇头,依旧不肯多瞧这位心爱弟子一眼,说道:「我绝料想不到,一手教出的弟子会勾结外人,要取我性命。但我被阴若暗算,受了她一刀,又被死气侵体,这才明悟,本门之中,唯有你能将我所修道诀弱点供出,只因你我师徒修炼的本就是同一门道法。」 这位纯阳老祖,苍海派掌教说话之时,微有颤抖,显是内心绝非面上那般平静,「为师重伤归来,你加意侍奉,本是一片孝心。但你太过心急,言语之中,几次三番催促我将毕生功力传你,哎,你入门第一日我便教导你,修道为人,断然不可心急用事,如此一来,岂非坐实了我对你的怀疑?」 第四百三十八章 阴死气魔 乌桓道人面如死灰,嘶声道:「你既然看出我有反意,为何还要留我性命,要我主持大阵迎敌?」宿苍子自重伤归来,外表全无异状,反更加倚重他,甚至还将镇派大阵中枢交由他保管,统帅门中弟子抵御天魔进攻。今日猝起发难,实在大出其意料。 宿苍子摇头道:「你有野心,要做本派掌教,只要能将本派道统发扬光大,便让你做又能如何?但你志大才疏,空有野心,一无深厚修为镇压门户,二来心智不足,若是执掌本派,不出一甲子,必会被浩光那厮吞的骨肉不剩。方才若无凌道友召遣雷神降世,我出战之前,也会将你毙杀,免得遗害本门。」 纯阳老祖的心思与旁人不同,连欺师灭祖的大罪都能放在一旁,只看乌桓能否令苍海派道统传承下去,可惜乌桓心智、修为不足,难为极天宫、域外天魔对手,苍海派落在他手,覆灭更快。宿苍子深知弟子脾性,彻底失望,才要下手除他。 事已至此,乌桓道人已知性命不保,泣涕交流,苦求道:「只求师傅瞧在弟子随身数百年,还算勤勉,有几分苦劳的份上,留弟子一缕残魂而去。弟子生生世世,感恩不尽!」宿苍子目中苍苍茫茫,嘆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伸手在他天灵上轻轻一拍,乌桓道人连人带元神化为齑粉,却是得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形神俱灭,一丝残魂也未留下,更是绝了轮迴指望,乃是最为悽惨的下场。玄门之中,素来慈悲,轻易不肯伤人性命,更遑论使人形神俱灭。宿苍子一出手,便是最酷烈的下场,而乌桓道人欺师灭祖,却又罪有应得。 凌沖几个静待宿苍子清理门户,不发一语。宿苍子忽然流下一滴热泪,随即消散无踪,嘆道:「门中不幸,出此不孝之徒,令师门蒙羞,几位道友万勿笑话。」凌沖道:「宿苍子掌教言重了。不知那一条还幽寒水能否医好前辈之伤?」 宿苍子苦笑道:「诸位道友请看!」头顶冲出一派长河,正是纯阳元神显化,这条长河一头扎入虚空,不知流入何方,长河之中水行真气瀰漫,浑厚到了极处。众人皆是暗贊这位纯阳老祖法力精深,凌沖目光特异,早见长河中有一道刀痕,散发凛冽寒气,又有一团黑气纠缠不休,这团黑气与阴若刀痕乃是一个级别,想来是另一位玄阴天魔所留,充斥死气、阴气、恶气,可说是集天地间一切阴寒、兇恶之意与一身。 一道刀痕、一团黑气,将宿苍子的长河元神截为三段,不得合一,还不停消磨其根本元气,这才是宿苍子伤势迟迟未愈的根本原因所在。刀痕自然是刀魔阴若所留,至于那团死气阴气,全无头绪,看来是另一位地星界中玄阴天魔之杰作了。 元神修成纯阳,对肉身便没了依赖,宿苍子肉身是以法力显化,并非实体,说道:「当初老道往地星界探查天魔动向,被乌桓出卖,被另一位玄阴老魔缠住,阴若那厮趁机偷袭,将一记刀气印入老道元神,至今不能痊癒。有了这一道还幽寒水,只需数年苦心炼化,非但能伤势尽復,还能多出一份神通,此皆拜道友所赐,请受老道一拜!」向凌沖拜将下去。 第551页 凌沖忙侧身一旁,不肯受他之礼,说道:「举手之劳,前辈不必挂怀。倒是前辈元神中那一团死气阴气是何来歷,还望前辈赐教?」晦明童子自见那一团死气,便没片刻消停,叫道:「凌小子,快问他那团死气何来?」宿苍子笑道:「凌道友在意这团死气么?地星界中共有四位玄阴老魔,阴若、吞星,第三位便是阴死气魔,那厮来歷特异,本是地星界中一团无知无识的死气阴气,搅作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启灵智,更一路修成玄阴元神,元身聚散如意,比之阴若另具一番妙用。」 阴死气魔本体是一团阴气、死气、魔气,纠缠不休,在地星界中酝酿了不知多少年岁。地星界天魔相互攻伐,竟日不休,每日死伤无数,大部尸身沉落星界之中,化出死气、魔气、戾气,成就了这位大魔头。 阴死气魔恍如幽魂,在地星界中游荡不休,汲取死气、魔气,终于有一日忽然觉醒灵识,更一举跨入长生之境,成为地星界中第三位玄阴老魔。此魔元身只是一团魔气,聚散无形,最难对付,比起阴若身化魔刀,纵横虚实,另有一番妙用。尤其随身一股魔气魔意,生灵无意间沾染,立堕魔道,被死气侵染形神,再也扭转不来。 幸好这位大魔是异物成道,并无眷属部族,生平也只独来独往,只顾自家修炼,唯有魔劫降临,才会偶尔一现魔踪。前次便是受了阴若之遥,联手暗算宿苍子,将之重伤。 凌沖再看那团魔气,果然死死咬住宿苍子元神,极难根除,但有了还幽寒水之助,宿苍子元神明显壮大不少,借寒水一股通天彻寒之意,将魔刀刀意与阴魔死气渐次拔除。 晦明童子叫道:「果然如此!我的阴阳晦明生死符法就缺那一团死气,只要将那老魔吞了,立时便可鱼跃龙门,修成真正的法宝!凌小子,咱们快去地星界寻那老魔去!」凌沖懒洋洋道:「寻到那老魔,被它吞了么?我不过是炼罡境的小修士,你也空有灵识,法力不足,寻到那老魔也只会给人送菜。」 晦明童子小脑袋耷拉下来,阴死气魔乃是正经的玄阴级数,他和凌沖加起来,只能给人送菜。凌沖笑道:「你真有把握吞了那阴死气魔之后,一跃而成真正法宝?」晦明童子把小胸脯拍得砰砰乱响,连连点头。 凌沖暗自沉吟,晦明童子可说是他手中最大依仗,可惜尹济祖师布下的阵势,并未将那天妖法力全数炼化,又被他提前唤醒了灵识,导致功力不足,空有法宝元灵,却无真仙法力,若当真能吞噬阴死气魔,演化真正法宝,当是一大助力。 第四百三十九章 横纵连横 密会阴若 修道练气,向有法侣财地之说,法乃是成道之法,侣便是身边扶持正道的一干师友亲朋,并非仅指的道侣伴侣。晦明童子真能成就法宝,便是最好的道友师友,凌沖自然动心,要为其好生谋划,说道:「空桑上人之意,本就是令我等各寻门户扶持,抵御天魔,我先前谋划,先除阴若,震慑地星界诸魔,但有你这一层,先杀阴死气魔,也是一般!」 问宿苍子道:「天魔来袭,不知前辈有何打算?」宿苍子收了元神,依旧化为一位老道,苦笑道:「还能有何打算?柿子捡软的捏,老道受伤以来,域外天魔处处针对本门弟子,这数十年来不分良莠,已是死伤殆尽,经不起折腾了,这一次魔劫若是过不去,老道便要携了弟子道统,远避域外,不恢復元气,绝不回来。」 天星界与地星界,土着生灵与域外天魔纠缠不休,根本无有尽时,连宿苍子这位纯阳老祖也自厌烦,其实天星界几大派早有搬场的打算,但一来虚空无尽,不时有域外天魔窜来窜去,就算纯阳老祖也不敢说在茫茫星河中能保存自身。何况搬场还要携带打量修为底下的弟子? 二来门派要发扬光大,除却要有老祖坐镇,镇压气运,更为关键是要有大量弟子源源补充,几大派根植天星界无数念头,深入人心,招收弟子丝毫不难,假以时日,必会有天才之流如彗星现身。大派门户顾忌颇多,多年以来也无一户狠下心,舍却天星界基业,去星河中另闢净土,唯有忍受地星界天魔荼毒。宿苍子甚有决断,早知弟子欺师灭祖,却能隐忍至今,更定了心思,要满门搬场,逃离天星界。 凌沖又问:「天星界四大派皆有搬场之意么?」宿苍子冷笑:「极天宫与大空寺都是外来户,混得不亦乐乎,怎会搬场?逍遥派的无垢子那厮更是墙头草,每次魔劫吆喝多,出力少。我苍海派算是给他们坑苦了,若非走投无路,老道也不愿舍却了祖师辛苦创下的基业搬场。」 赵乘风心头一动,问道:「不知那极天宫的底细,前辈可知?」宿苍子看他一眼,笑道:「老道费了百年功夫,查探极天宫与大空寺的底细,大空寺是金刚王佛一脉道统,寺中僧人专心修持,算是正经的佛门弟子。至于极天宫么,向来神神秘秘,开派祖师立下道统,未过多久,便被天魔围攻而死,没了纯阳级数镇压,本该立时衰败,谁知居然又冒出个浩光道人,重整门户。由此可知,极天宫背后必有另一处大派,数位纯阳老祖,法宝也不知藏了几件!」 赵乘风沉吟道:「不知极天宫道法走的甚么路数?」凌沖见赵乘风如此追问极天宫底细,心下倒有了几分想法。宿苍子道:「极天宫的道法是走的气道路数,一口真气变换无穷,汲取大日纯阳之气,凌厉非常,正是天魔克星,天星界这几次魔劫,还要多靠极天宫出力,不然早被攻破了。」 第552页 凌沖悄然对赵乘风道:「师兄是怀疑极天宫的跟脚在我们那方世界?」赵乘风悄声道:「不是怀疑,而是早知少阳剑派多年前派遣长老远赴星河之中,开闢道场,这极天宫表面修的气道功法,但还要靠了大日之力,多半便是少阳剑派下院了。你看杨天琪自入天星界,便全无踪影,想来早就与极天宫勾结一处,不知有甚么诡计。」 宿苍子听在耳中,奇道:「极天宫的跟脚居然在你们那一方世界?难道随便拉出一个门派,都有几位纯阳老祖坐镇?」天星界修道传承艰难,几乎都是靠了上代祖师灌顶,才能强行将弟子修为推入纯阳之境,已然算是一项传统。不然乌桓道人也不会干冒奇险,暗算恩师,就是要逼得宿苍子将毕生功力传授,自家长生有望。 但彼方世界,玄门七派中,非纯阳修为不足以执掌门户,郭纯阳的境界非是纯阳,却有纯阳战力,倒也无人敢置喙。赵乘风将彼方世界之事大致言说了几句,宿苍子这位纯阳老祖登时听得呆了,叫道:「若是我天星界一处门派能有三四位老祖,几件法宝,还要看甚么地星界的狗屁脸色?早就将天魔杀得干干净净,一个崽儿都不留!」 天星界几处门户着实被玄阴魔头压制的不轻,四位纯阳对四位玄阴,还能勉强维持不败,还要应付四大派内讧暗算使绊子,若能齐力一心,早就将地星界横推一遍,将魔劫扼杀了。 赵乘风在门中执掌大权,一应外务几乎都交在他手处置,极有经验,凌沖也就不肯僭越,乖乖听命。当下他道:「我等奉了掌教之命,来争一番机缘,必会倾心辅佐前辈击退域外天魔。当务之急,乃是合纵连横,内结奥援,外御天魔。极天宫与大空寺皆是外来道统,不可轻信。还请前辈亲往逍遥派一趟,动之以情,邀无垢老祖联手,才好行事。」 宿苍子道:「无垢子那厮摇摆不定,只想捡便宜,我几次暗示,都故作不知,这一次又岂会答应?」赵乘风笑道:「前辈有所不知,与我等同来的还有另一门户两位弟子,俱是杰出之辈,此刻正在逍遥派中做客,彼等必会劝说无垢老祖,与前辈联手,前辈此去定能成事。」 宿苍子将信将疑,说道:「既然如此,便信你一回,老道再去做一把说客!」元神变化,化出一道分身,随清风飘出阵外,往逍遥派去了。过不多时,分身迴转,化入元神之中,宿苍子满面狐疑道:「无垢那厮居然十分痛快,答允与我结盟,共抗天魔。怪哉怪哉!他身后确有两位年轻修士,其中的女修一身剑气昂然,我在元婴境界时,绝比不过她,果是良才美玉!」 方凝姐弟劝说逍遥派与苍海派结盟,同为天星界土着门户,共抗外敌,不出赵乘风意料。凌冲心头一动,阴神化身亦自赶至地星界中,见种种天魔此来彼去,相互吞噬攻杀,摇了摇头,将手一伸,掌心现出一张符箓,符中是滚滚虚空,周流不定,又有无数阴雷此生彼散,生灭不定,正是秘魔阴雷的魔道神通。前次晦明童子将金雷鬼王拘禁,以太清秘法将其这门神通强行抽离了出来,化为一张符箓。金雷鬼王自是形神俱灭,若是别的生灵,凌沖断不会允许晦明童子如此做派,但金雷鬼王本是冥狱,作恶无数,死了也没甚可惜。 第四百四十章 凌沖游说 魔刀戮魂 凌沖阴神化身的噬魂道人望向这张秘魔阴雷符箓,「这道符箓祭炼成功,虽非我自家修持,却可运用自如,太清符法果有神鬼不测之妙!」想了想,阴神飞出噬魂幡所生肉身,入主旱魃分身,当初普渡神僧截取天欲教主殷九风一缕玄阴法力,练就三枚玄阴法珠,赠他催动旱魃,如今也未剩多少,索性将余下法珠尽数投入旱魃丹田。 他要兵行险着,说服阴若与自家联手,暗算其他玄阴老祖,不得不搬出旱魃分身镇压场面。旱魃不过是待诏境界,又非凌沖自家炼制,对上阴若那等玄阴老祖自非其敌,凌沖阴神阳神一体,阳神所知之事,阴神自然知晓,阴若与阴死气魔暗算宿苍子时,宿苍子最恨阴若心思歹毒,拼着重伤将阴若击了一掌,毕生苦修的水行真气涌入阴若体内,就似阴若与阴死气魔在他元神中留下刀痕、魔气一般,极难祛除。 阴若强压水行真气,与九天雷神放对便吃了个小亏,不然以其横渡虚空,虚实如意的本事,鸟首雷神绝不会退的如此轻易,总要留下些念想。阴若老魔疑心素重,这等积年老魔,绝不会信任外人,在域外天魔之中,更不会有牢靠的结盟,大家合用时联手,不合用时开打,也算不得甚么背信弃义。域外天魔脑中根本无有信义二字。 凌沖自从修炼噬魂劫法,分化念头,演化恶念,顿觉灵智大开,这操弄人心鬼蜮的本事渐长,自觉面对阴若老魔,只要能躲过她第一轮绝杀之招,便有把握将她说动,同时还要假借阴若之手,了解一个长久以来的心腹大患。 旱魃分身显现虚空,待诏境界气息全力发散,青面獠牙,指甲尖长,一派盖世魔王的模样,许多天魔成群结队,巡弋领土,感受到旱魃强横气息,一声不吭,当即掉头而逃,毫无搦战之意。 以旱魃法力境界,地星界唯有四大玄阴老魔才有资格出手降服,凌沖阴神操控旱魃分身,将秘魔阴雷神符祭起,化生无数秘魔神雷,星星点点,往虚空炸去。先前阴若与鸟首天神大战,法身上沾染了天界雷光之力,兀自还未抹去,凌沖便循着这点纯阳雷光气息,寻到阴若藏身的虚空所在。 第553页 幽影刀魔平时藏身虚空之中,休养生息。阴若为玄阴级数,更是开闢了一处辽阔空间,收纳自家眷属部族,但被纯阳天雷犁过,数千部族只逃回五成,大都带伤,唉唉凄鸣,藏不忍赌。幽影刀魔小世界中,阴若放任部族四处游荡,汲取玄阴之气疗伤,自家百无聊赖,化身阴影,虚悬于半空之中。 忽然心头一动,冷笑道:「谁敢如此大胆,闯入我族禁地?」就见虚空如冰化开,无数细小之极的秘魔阴雷乱钻乱窜,强行破开空间禁制,一位身披玄甲、靛面黑须,獠牙外突的旱魃迈步而入,伸手一招,无数秘魔阴雷化为一道符箓,收在掌中。虚空没了秘魔阴雷破坏,又自徐徐合拢。 那旱魃见了阴若,躬身唱了歌肥喏,叫道:「晚辈参见阴若老祖!此来一会,乃是有要是禀告!」阴若轻笑一声,也不答话,指尖一抹幽影显现,刀意凌天,刀气藏而不露,倏忽跨越无穷空间,一刀噼在旱魃天灵之上! 幽影刀魔一族天生便是操控虚空的好手,阴若自然认出凌沖手中那道秘魔阴雷神符,虽惊异于竟真有生灵能修炼了这门精深虚空神通,却也不放在心上,根本懒得听旱魃废话,直接一刀斩杀! 玄阴老祖与待诏宗师虽然只差一重境界,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判,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玄阴级数,无论修成玄阴元神还是肉身成圣,举手投足皆可搅动无边天地元气,更有大道相合,尤其一个念头闪现之间,游遍千山万水,不可消磨。念头转动的频度乃是待诏境界数十倍乃至数百倍,鸿沟并非只在真气修为、神通道术之上。 当然玄阴老祖无论真气质量还是神通法术,也要大大高过待诏宗师,但二者最为显着之差距还是在元神反应之上。待诏宗师转动一个念头若需眨眼功夫,玄阴老魔转动念头便只需剎那时光,念头转动之速成倍差异,对阵起来,待诏宗师自然要吃上大亏。试问你刚将拳头伸出,对手念头一转,早已看清你之路数,不管不顾,却是后发先至,一掌噼在你胸口,这架还怎么打? 一成玄阴,非但得享长生道果,连带斗法神通也犀利了数百倍不止,就算十位待诏宗师围攻一位玄阴老祖,也绝难胜出。阴若老魔老谋深算,深知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莫论旱魃出身何处,先自动用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将之抹杀! 那抹刀光矫矢不定,直到斩到旱魃天灵,内中蕴含的恐怖刀意才猝然爆发出来,那股刀意纯粹之极,就是一股必杀之念,杀!杀!杀!杀尽一切众生,杀尽天星地星!凌沖阴神藏于旱魃紫府,但一股刀意还是透过天灵直达其身,忍不住打个冷战,这还是泄露出点点意境,若是旱魃当面直对,就算肉身无碍,凌沖阴神也早被一刀斩杀了! 这一刀惊艷之处在乎两点,一为游走虚空,难挡难防。二为刀意突出,杀神杀圣!凌沖噬魂劫法境界不过凝煞,按他真实修为,被刀意一逼,就要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如今藏身旱魃之中,自可借旱魃之力避祸。那刀光正中旱魃天灵,却再也不得存进,瞧得分明,刀光与天灵之间有一道细小罅隙,空无一物,就是这一道小小细缝,却如天堑,任刀光如何强横始终斩不进去。 阴若操控魔刀神通,自然感应若斯,咦了一声,毕竟是一道玄阴级数法力所化,魔刀蓦地由实转虚,有相无相,变换无方,只这一手,便是绝顶的御刀之术! 第四百四十一章 旱魃遭劫 以凌沖之修为,根本不可能跟上玄阴老祖神通变幻,但他早有准备,刀气与天灵之间看似虚空,实则有一道无形无质之物抵挡刀光。阴若感应若斯,刀光被足,元神中便起了警兆,一道沖天魔意竟然循着刀光侵入紫府,要污秽其元神。这股魔意冰冷浩瀚,似造物之主,把持造化,一切皆为蝼蚁,这股魔意并非诱人堕落魔道,而是将魔道精髓尽情展现,如一幅浩瀚画卷,徐徐铺开,令人目不暇给,道心不坚、元神不定者,自然容容易易堕入其间,不可自拔。 这道魔意正是噬魂老人留在《噬魂真解》中的那道源魔之意,不知得自何处。蕴含最深沉之魔道精义,似源自开天闢地之前,由造化所生。噬魂老人将魔意留在《噬魂真解》中,本意是令弟子感受其中无上魔道意境,能镇压自家心魔,压服七情魔念,噬魂劫法的修为自然精进。但凌沖自得了这道魔意,只体悟过两次,便深自戒惧,总觉这缕魔念来歷非同寻常,藏有绝大隐秘,若将之与自身相合,未来必有不测之祸。 修道人对念感灵识最是看中,往往心血来潮,必是冥冥之中一缕心念感应,既生此念,便留它不得。今日主动来寻阴若,一为结盟,二为借其手将这缕魔念毁去,永绝后患。此来亦是冒险之极,稍有差池,以旱魃法力绝难在阴若手下保全,连带阴神也要毁去,苦修数载的噬魂劫法便功亏一篑。阴神若毁,阴阳失衡,对他祭炼阴阳之气影响极大。 但这缕魔念不除,始终是心腹大患,干冒奇险,将魔念运化而出,挡在天灵之上。邀天之倖,阴若果然一刀噼来,触发魔念魔性,反侵入其元神之中。阴若被源魔魔念沾染,就要堕落,亏得她是玄阴级数,元神宁定,自觉身陷魔境,立时惊醒,暗道不好。源魔魔念太过邪异,其中意境确是魔道最高传承,但一旦身陷,不由自主,会被魔念同化,自家元神念头点滴不剩。 第554页 阴若身为玄阴老祖,看的自比凌沖通透,不假思索,几乎转念间又是一抹玄阴刀光化出,两道刀光合璧,向虚空魔念狠狠一斩!源魔魔念来歷神秘,全无法力,仅是一抹念头,展现无边意境,被两道刀光斩过,尤其幽影刀魔本就能游走虚实两相,对念头元神杀伤力丝毫不弱。两道玄阴级数法力合璧,只闻如琉璃破碎之声响过,那一缕凌沖深深戒惧的源魔魔念终于分崩离析,瓦解个干净! 魔念一去,凌沖顿松口气,心神恍如一层薄纱揭开,变得通透无比,连念头也自活跃的太多。但刀光不歇,一气噼落!两道玄阴级数法力,足可轻而易举将旱魃噼死,但源魔魔念甚是坚硬,虽被噼碎,也耗费刀光不少元气。刀光一震,比阴若初发时,威力降低了不止一筹。 饶是如此,刀意入神,凌沖还是打了一个冷战,丹田中玄阴法珠瞬时之间燃烧殆尽,尽数化为法力,全力催动旱魃分身!此是生死存亡之时,旱魃本身灵识早已泯灭,但当此绝境,还是激发了血脉中那一抹最为深藏的暴戾凶性! 旱魃一声低吼,双拳摆动,次第击出,拳峰之上又有无数细小之极的秘魔阴雷密布,不断生灭空间,形成小小的生灭之力,每一处小空间生灭之时皆有法力溢出,在玄阴级数眼中根本算不得甚么,但无数秘魔阴雷生灭无数细小空间,汇聚起来,却是一股庞然大力,壮大到连阴若这等积年老魔也不能等闲视之的规模。 凌沖临来时早将一应危机估算一遍,将各种可能都计算到了极处,自然也知必会直面阴若玄阴级数的法力绞杀,早有定策。他的打算是基于一桩事实,便是阴若如今并非完好无损,施展不出巅峰状态的玄阴神通。其与阴死气魔围攻暗算宿苍子,宿苍子虽然吃了大亏,被印了一刀、一气,身受重伤,但他深恨阴若,拼死反击,同样以纯阳级数神通伤了阴若,将一道水行真气打入其元神。 阴若如今亦是重伤在身,宿苍子临死反扑,若是阴若拼着重伤与阴死气魔痛下杀手,宿苍子绝难逃脱,但阴若天性阴沉多疑,一旦受伤,斩杀宿苍子之后,阴死气魔必会反戈一击,将自家剷除。域外天魔之间可从无甚么信义可言,都是抽冷子捅刀子。她犹豫再三,反倒舍却宿苍子,自家先逃了。宿苍子大智若愚,以拼死之态,果然将阴若惊走,余下阴死气魔一个,见事不可为,更懒得出手,也迳自走了。这位苍海派的老祖这才捡的一条性命。 阴若受了暗伤,将养多年,也难痊癒,此事宿苍子对赵乘风几个和盘托出,全无隐瞒。当凌沖劾役九部雷神下界,阴若眼看部族被杀,还迟疑了片刻,才肯出战,只因有暗疾在身,顾忌非常。与鸟首雷神交战,也要束手束脚,不能尽情催动法力。不然以幽影刀魔操弄虚空的天生神通,鸟首雷神就算能将阴若斩杀,也绝难全身而退。 凌沖赌的便是阴若功力不足,玄阴刀光尚有破绽,但也冒险非常,旱魃毕竟只是待诏境界,玄阴法珠有限,在玄阴级数老祖面前只有一次出手机会,错过良机,唯有死路一条! 旱魃分身低吼声中,双拳激盪,又有秘魔阴雷护持,与两道玄阴刀光碰撞。刀光过处,先是无数秘魔阴雷生灭的小世界纷纷破碎,化为虚无,跟着长驱直入,一气斩在双拳之上。阴若所发两道玄阴神通,皆是玄阴禁制,将七十二道地煞禁制祭炼圆满,合併为玄阴级数。她受伤在线,先见旱魃不过待诏境界,先一道刀光未尽全力,及至见了源魔魔念,第二道刀光才算勉强出了七八分功力。 经由源魔魔念抵挡一番,再有无数小世界生灭之力缓冲一记,斩到旱魃拳上刀光之力只剩三四分,但就是这三四分神通,旱魃依旧抵挡不能,刀光连闪,双拳先被切落,旱魃本身意识泯灭,不知疼痛,却见刀光毫无迟疑,漫捲而上,如九天天绅倒悬起来,自顶至踵,轻抹而过,这才徐徐消散于虚空之中。刀光过处如流水,旱魃呆呆而立,身子被刀光正正噼开,分作两半! 第四百四十二章 挑拨离间 旱魃虽是后天妖魔,但自生成之日起,身躯受无尽地阴煞气滋养,坚固之极,乃是魔道中数一数二的强横妖魔,仗着身躯坚强,能硬抗飞剑法宝。这尊旱魃取自薛蟒,虽自玄阴境界掉落,到底底子还在,非是急切间所能毁去,阴若老魔不下手则以,一旦下手必是绝杀,两道玄阴刀光合璧而来,先破源魔魔念,再斩旱魃分身,携无穷气势,无坚不摧,不愧为生而为魔的魔刀! 旱魃分身被斩,丹田中玄阴法珠早已化为虚有,连本命神通一团焚天破狱魔火也被刀光噼碎,无论受凌沖操控的一部还是僵化于丹田中的一部,皆已熄灭,无法再用。一刀之下,旱魃全废! 旱魃分身呆立之处,一抹幽光闪现,一只大手伸出,将两片旱魃收入掌中不见,一位少年道人缓步而来,正是凌沖的阴神化身,以噬魂魔幡为骨,没了旱魃支撑,真实修为便掩盖不住,只是一位凝煞境界的小毛头,凭藉噬魂幡勉强能与金丹高手争锋而已。 凌沖早已准备,心知旱魃在阴若刀下绝难倖免,早将阴神遁出,才倖免于难,见识了玄阴老魔法力,尤其阴若魔刀中无匹刀意,更令他心中悌凛。只听琉璃破碎之声响起,却是一道玄阴刀光斩断魔念、斩杀旱魃,破去无量小世界生灭,生受了三重反震反抗,终于支撑不住,破碎开来。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如法宝般,修炼极难,阴若失却一道,无有数百年苦功修炼,绝难修补回来。 第555页 刀光破碎,阴若心头滴血,也就无暇顾及凌沖收回旱魃分身。受了她绝天一刀,纯阳老祖也难经受,何况只是一位小小待诏妖魔,根本不给这位刀魔放在心上。阴若抬手将另一道刀光收回,满天散落的刀光流萤飞舞,亦落入其掌中,每一道微光皆是无量法力演化,收回一点,日后便少却一点苦功。 凌沖见一道刀光破碎,心头暗爽,旱魃分身虽然可惜,到底是身外之物,若要证道长生,还要靠自家修持,损失了一尊待诏级数的打手虽然可惜,他现下也无那般浩瀚法力催动,反是鸡肋一般的物事,舍了便舍了。反观阴若损失一道玄阴法力,却大伤元气,尤其当此天星、地星大战,纯阳、玄阴老祖身边皆有来客出谋划策,损失一道玄阴级数,就要大大被动。 魔幡为骨,阴神作神,望去周身邪气隐隐,魔意滔天,正是不折不扣的一位魔道修士,打个稽首道:「贫道噬魂子,参见阴若前辈,还请前辈暂缓神通,容小道一言!」阴若性子多疑善变,被凌沖用三道手段,诓骗损失了一道玄阴法力,心中大为惊怒,但表面不露声色,一团阴影扭动不休,化为一位人族少女,姿容绝世,只是一双眸子中蕴含滔天魔意杀机,冷冷注视凌沖,说道:「你这小辈修炼的道法倒是有几分玄妙,是谁遣你来,用计毁去老祖我一道玄阴法力的?乖乖说出,还可免去魔刀戮魂之苦!」 凌冲心下笃定了七八分,只要阴若不猝下杀手,肯给他说话之机,便有十分把握将之说动。其实阴若却是误会了,只以为是天星界哪位纯阳老祖请来凌沖用计毁去她一道玄阴法力,令其自乱阵脚,甚是地星界中其他三位玄阴老祖也有动机这么做,一时之间,她多疑的性子发作起来,忍不住胡思乱想,空想了半日,竟发觉无论纯阳还是玄阴,几位老祖她几乎都曾得罪个遍,皆有可能暗算于她。 噬魂魔幡做成的肉身,望去宛如生人,只是一身魔道气息怎么也遮掩不住,倒似是积年老魔一般。阴若眼光极准,噬魂劫法确是无上魔道功法,玩弄神魂念头,但其为玄阴老祖,又是天生天魔,修行路数早定,只夸赞一句便完。 凌沖笑道:「前辈当有察觉,天星界纯阳老祖、地星界玄阴老祖,如今身边皆有智囊跟随,出谋划策,先前前辈为正部雷神所阻,便是彼辈为之。小道与其等皆来自同一地方,受了一位玄门老祖之命,以两界魔劫赌斗,若是天魔攻破天星界,肆意吞噬生灵,便是我等魔道修士胜出,反之则是玄门修士胜出。因此小道特来投靠前辈,借老祖之手,赢了这场赌斗,此为两利之事,还望前辈三思。」 阴若冷笑:「我为玄阴老祖,还用你一个小辈来指手画脚么?」凌沖笑道:「前辈修为通天,自是不必小道多嘴。只是自彼方世界所来的玄魔修士,修为虽是不济,却有许多手段。先前吞星前辈所施展的,便是一家唤作星宿魔宗大派的镇派道法天星神掌。又如逍遥派中新近布下的大阵,亦是玄门修士所传。元元和尚亦学会了大金刚寺的袈裟伏魔神通,彼等手段无穷,前辈若是不能知己知彼,难免处处掣肘。」 阴若惊疑不定,凌沖所言句句是真,无论吞星的天星神掌、元元的袈裟伏魔神通,乃是逍遥派新近排演的大阵,皆是她亲眼所见,沉吟道:「他们各有神通阵法,你来投靠于我,又有甚么投名状?」凌沖笑道:「小道几手法力自是不入前辈法眼,不敢弄丑,便先告知前辈一个惊天之秘,请前辈定夺。天星界中极天宫乃是小道出身世界一处玄门大派少阳剑派之下院,连掌教浩光道人亦是少阳剑派长老,在天星界中立下道统,便是为了挑唆修士与天魔仇怨,渔翁得利,一举定鼎两界基业。」 赵乘风对极天宫有所推测,凌沖也不吝再加一把火,将极天宫的野心说的大些,挑动阴若怒火,却不知无意间已接近少阳剑派之原意。阴若听闻,果然有几分惊诧之意,说道:「浩光道人私下联络我多次,连宿苍子的行踪亦是他透漏,我才与阴死气魔那厮偷袭成功。」 凌沖听闻心头念头电转,若阴若所言是真,极天宫浩光道人的心思还真被自家无意中言中!拍手道:「着了!宿苍子若死,天星界、地星界长久以来长生老祖的对峙局面便被打破,逍遥派与大空寺必然十分戒惧,浩光老道再从中挑唆,必会纠结三位纯阳老祖之力,围杀前辈与阴死气魔,前辈请想,若是除去了前辈与阴死气魔,其余两位玄阴老祖孤掌难鸣,浩光老道更可趁此良机,登高一唿,天星界必会大举进攻地星界,将天魔之患彻底抹平!」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吞星出手 依凌沖所言,浩光老道使得驱虎吞狼之法,环环相扣,最先发端便是阴死气魔与阴若合力重创宿苍子,若宿苍子真死于两位老魔之手,之后便有无穷手段纠结天星界之力,倒翻地星界,将个个天魔族群一一抹去,独霸两界。阴若本就多疑,循着凌沖所说一路发散下去,越想越觉可能。 凌沖也不多言,点到为止,以阴若性子定会将这道大阴谋其余部分自行补齐,果然这位老魔面色数变,忽然屈指一弹,一道细碎刀光飞出,一闪没入凌沖紫府。凌沖的阴神化身不过凝煞修为,在阴若面前绝无半分抵抗之力,索性不挡不防,任由刀光入体。那刀光入得紫府,高悬与阴神之上,刀意凛凛,流转不休,似乎随时要斩落下来。 第556页 阴若冷笑一声:「你这小子一看就是奸诈之辈,老祖在你元神中下了一道禁制,只要心念一动,就能令你形神俱灭……咦?不对!你神魂不全,被人用霸道手段将元神裁剪了一番,这具身躯亦是法器所化,倒也有趣!」阴若虽非神魂方面的大行家,到底是玄阴老祖,刀光入神,蓦然惊觉凌沖竟是神魂不全,一般生灵若是如此,早就疯癫而死,但他还活蹦乱跳,足见出手之人乃是操控神魂的大行家,强行分裂元神,却又互不干扰。 凌沖元神转为阴神、阳神,出自噬魂老人的手笔,毕竟是魔道中开宗立派的魔头老祖,噬魂劫法之精妙,令阴若这位天魔翘楚也暗自心惊。凌沖敢独身前来,连一尊待诏境界分身毁去也不眨一下眼睛,足见背后有极大势力支持,说不定便是为他施法分裂神魂之人。噬魂老人不曾出面,仅凭一手分裂元神,不伤道基的手段,就足以震慑阴若不敢妄动。 凌沖笑道:「若是前辈以为此法妥当,晚辈也抵抗不得。」阴若哼了一声:「莫以为你身后另有高手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须知刀光一落,瞬息即死,任谁也救你不得。」 凌沖毫不在意,说道:「地星界中共有四位玄阴老祖,前辈、吞星、阴死气魔,不知最后一位身在何处?」阴若有刀光为凭,对凌沖也就不甚提防,说道:「最后一位最是神秘,一身修为还在我们三个之上,只是闭门苦修,千年也不见得现身一次。谁也不知其真正身份,出身何种天魔,修为到了何等境界,只是极天宫上代掌教便是先中了那位一掌,才被阴死气魔与我围杀。」 凌沖沉吟道:「那位老祖如此神秘,当是一大变数,若前辈寻不到,其他人自然也寻不到。前辈之后有何打算?」阴若心忖凌沖区区凝煞修士,翻不出甚么浪花,也就知无不言:「我的部族受损,还要将养几日。再联合阴死气魔那厮,再杀伤苍海派,寻到劾役雷神的那厮,将其炼死,消我心头之恨!」 鸟首雷神现身,大出意料之外,以天雷正法绞杀幽影刀魔部族,元气大伤,要数十年功夫繁衍才能恢復原样。阴若心胸狭窄,自然记仇,不能杀上九天仙阙,只能寻到做法召来雷神的傢伙,挫骨扬灰,一雪前耻。 凌沖眼珠一转,笑道:「施法之人晚辈倒也知晓,修为不高,还是仗着一点符箓之术,才能劾役天神,不值前辈出手。若是前辈再去苍海派,难免与宿苍子冲突,岂非正中极天宫下怀?」阴若冷笑:「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 凌沖就在虚空端坐,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除却第四位玄阴老祖,其余三位身边皆有外界来客出谋划策。若晚辈所料不错,前辈只需静候数日,阴死气魔定然来邀,再入天星界,围杀宿苍子。前辈万不可答应,当务之急非是冲动生事,而是修养元气,则敌人阵脚自乱,正是无为而无不为之意。」 阴若沉吟:「静守自持倒也不错。索性将部族藏匿起来,阴死气魔也寻我不到!」心念一动,幽影刀魔藏身的虚空碎片蓦地化为一粒轻尘,随风扶摇,飘飘荡荡不知到哪里去了。 凌沖全不见外,阴若问起彼方世界来人之事,将玄魔两道弟子境况一一道来,末了居然向阴若请教起刀法来。阴若大是惊奇,问道:「你倒是心大,生死操于我手,还有心思去学刀法么?」凌沖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前辈是刀法大家,难得之机,岂可入宝山而空回?」说话极巧,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 域外天魔修炼是,大多是靠自悟自修,觉醒天赋神通,比不上人族修士代代传承的知识道法,「朝闻道夕死可矣」出自彼方世界圣人之语,地星界绝无流传,阴若品咂此句,越觉意味深长,矍然自思:「彼方世界只出了几个小辈,便将我等两界老祖玩弄于股掌之中,偏偏不能不听,又有这等传承,当真可谓可怖!」起了警惕之意。 凌沖阳神之身亲见阴若施展幽影刀法,果然玄妙之极,自顾自将心头几处修行疑问说出,阴若是玄阴老祖、刀法大家,也有几分风范,不肯显得小气,便捡些刀法精要说了。幽影刀魔为天魔部众中最为犀利之辈,刀术法度精严,乃天地所授,刀法中涉及空间之道、虚实之义,实在博大精深。天魔之道,与玄门道法不同,讲求杀戮中自见真意,神通往往直中取,凝练直接,充满杀戮之意。 凌沖确是有心讨教,他精修剑术,独得太玄、太清、噬魂三派最高秘典,对刀法还是一无所知,有了阴若指点,虽是随口点拨,却也茅塞顿开,与自家剑道一一对照,果然又有许多妙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算收到奇效。 阴若随口指点了几句,见这道人居然能提纲挈领,把握刀术之精妙之处,所提疑问越发尖锐,到后来连这位玄阴老祖也不得不凝神以对,方能解答。凌沖境界虽只凝煞,但眼界之宽,同等修为之中不做第二人想。连真仙真魔的比斗都见了数场,胸中自有玄魔两道最高秘法,思维跳出刀术藩篱,结合剑术、魂修、符修之道,每一发问,必中关隘,惹得阴若也有几分心痒,不知不觉将幽影刀魔天赋刀术泄露了不少妙诀出去。 这一场奇妙的问道场景在数日之后结束,不知阴死气魔有没有来寻阴若,但其他玄阴老祖显然心急不待,先自出手!凌沖向阴若问道数日,虚空之外忽然法力激盪,阴若稍加感应,冷笑道:「你说的不错,果然吞星那厮坐不住了,正在出手攻打苍海派阵势!」伸手一指,虚空现出一面水镜,内映两界天罡甬道之景。 第557页 但见一道身影,周遭星光如海,沉浮不定,引得周天群星唿应不绝,正是吞星铁甲兽,遥向天星界中一掌推出,无数星光汇聚,化为一只无双巨掌,穿破两界天罡甬道,向苍海派阵势之上狠狠拍下! 这道天星神掌的神通在星宿魔宗中乃是不传之秘,但不涉根本道法,只有法力运转之道,只要明细其中关窍,任谁都能施展出来。威力大小取决于修为高低。在吞星这等玄阴老祖手中使来,立时波澜万丈,场面宏大。一只巨掌足有百丈方圆,掌心通透,烙印周天星图三百六十五座群星,全无花俏之意,就是以强横法力,狠狠压下!任你布下大阵,我自一掌印下,也要分崩离析。 天星神掌还未击中大阵,捲起滔天狂风,四面乱吹,苍海派阵势本自生风云,遮蔽神识查探,被飓风一吹,立时消散,露出内中大阵阵法,连阵中弟子惊恐之极的面色也瞧得一清二楚。 天星神掌将落未落,就听一声怒吼,一道大水出自阵中,半空扭动,亦自化为一尊手掌,与天星神掌重重对击一记!宿苍子终于做不得缩头乌龟,以元神显化,硬抗了吞星一记偷袭。 第四百四十四章 无垢子援手 宿苍子也是烦闷欲死,自被阴若、阴死气魔两个联手重创,皆以为他是软柿子,非要捏上一捏恶,连向来独来独往的吞星老魔也要插上一手,他以元神显化滔天水流,扭转不定,其中一道刀痕、一团魔气最是显眼,反将还幽寒水深藏元神之中,不曾被人瞧破。 凌沖阳神特意叮嘱,眼下还非是显露还幽寒水的良机,等宿苍子将之完全炼化,治好旧伤,才能无所顾忌出手。在那之前,无论哪位玄阴老魔来攻,只管尽力周旋,自会有援兵援手。 宿苍子元神所化一条大河滚来滚去,水势至柔却也至刚,任由天星神掌如何兇勐,一印之下,空自浊浪滔天,将劲道化去七八成。苍海派功法以水行为主,果有神妙之处。地星界中吞星老魔依旧化身人形,遥控天星神掌与宿苍子争斗。那道天星神掌只动用了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吞星铁甲兽本体硕大无朋,法力神通也要高过人族修士太多,吞星老魔一共修成六道玄阴级数法力,神通之强,在地星界中不作第二人之想。 曹靖与萧厉立于其身后,吞星忽然说道:「阴若那厮被正部雷神吓破了胆,不敢出头,还要我来收拾这堆烂摊子。」曹靖笑道「阴若不肯出手,怕是受了蛊惑,想要坐收渔利,不然阴死气魔也不会寻她不到。如今前辈出手也是一般,只要杀了宿苍子,苍海派便是一片散沙,剿灭天星界四大门户指日可待。」 吞星老魔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其他三家会眼睁睁瞧着宿苍子被杀,袖手旁观么?」曹靖胸有成竹,说道:「天星界中大空寺乃是佛门传承,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不会轻易出手。逍遥派无垢子自私自利,未必肯救。至于极天宫么,不是早与前辈有约在先么!」 吞星老魔冷笑:「你们人族先天孱弱,偏生能修成无边道法,连我这等神通也自忌惮,但往往不能拧成一心,还要窝里反,相互算计。浩光那厮也不知怎么打算,居然暗中与我等天魔联手,只为剷除其他三派,就算天星界中极天宫独大,又能济得甚事?」 浩光道人早在百年前便与地星界几位老魔暗通款曲,为的借天魔之手,除去其余三派,独霸天星界。吞星老魔不知浩光老道底细,只当其自毁长城,更猜不透其用意。 曹靖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极天宫乃是外来门户,跟脚就落在我等那一方世界之中。不将其余三派剷除,怎可独霸天星界?还打算举派搬场,尽数转至天星界中,休养生息。前辈以为其自毁根基,殊不知正中其下怀也!」星帝神通广大,不知怎么知道了少阳剑派在天星界创立下院极天宫之事,告知了曹靖,这一点破,再无半分秘密可言。 吞星老魔悚然惊道:「真要灭掉苍海派、逍遥派与大空寺,极天宫的总教大举搬场,必有纯阳高手前来,岂有我等的宁日?不如趁现在将之灭了,永绝后患!」极天宫图谋太大,令这位老魔也心生森然之意,不如先下手为强,纠结玄阴老祖,杀上极天宫,免得真有一日少阳剑派一干掌教长老跨越虚空而来,倒霉的便是地星界天魔部族了。 曹靖摇头道:「前辈不必忧虑,我等来地星界还是靠了一位玄门老祖之力,圆转虚空。极天宫本教要举派搬场,谈何容易?必须要炼成一件能容纳数千生灵乃至无数人口的洞天之宝,不然只有几位纯阳老祖能跨越虚空,余下弟子全部死光,也没甚么意思。前辈已知浩光道人的心思,宿苍子还是要杀,之后再出其不意,杀上极天宫,打杀了浩光道人,将其在天星界中根基全数拔除,纵然本教纯阳老祖前来,也不必惧怕。此为釜底抽薪之计,还望前辈明察。」 吞星老魔断然道:「既然如此,我就再加一把火!」右掌横推,又是一道玄阴法力化为天星神掌,遥击而去!苍海派阵势之上,宿苍子不敢暴露还幽寒水之秘,只能尽力周旋,吃力之极,见地星界又有一只巨掌横推而来,大叫一声:「浩光!无垢!元元!你们三个是要眼睁睁瞧着老道被天魔打死不成!」声震四野,重重播散出去。 天星界极天宫中一无动静,连带天罡之上极天宫大阵之中也全无回音。长舟老道遥望宿苍子被两道玄阴神通逼得走投无路,暗暗嘆息。伏魔金剑剑灵冷笑道:「长舟,你是天星界本土生灵,不忍见宿苍子横死,也是应当。你要知道,我少阳剑派图谋这处基业,花费千年光阴,前后两位纯阳长老来此,连上代极天宫掌教也自战死,此次杨逊掌教派了嫡子携烈火金光剑,借了空桑上人之力,跨界而来,就是为了一遂心愿,一统天星地星两界。只等教祖率领一干长老前来,自会论功行赏,你为本门立下功劳,自会重赏于你。此时万万不可行差踏错,你可明白?」 第558页 长舟道人心头一凛,收了些许小心思,躬身道:「谨遵老祖教诲。」伏魔金剑亦是少阳剑派法宝,只是炼成灵识之后便被携入天星界中,在彼方世界反而声名不显。它与烈火金光剑算是同炉所出,不相伯仲,也瞧不上烈火老祖大嘴咧咧的怪癖,但此次杨逊降下法旨,务必将天星界纳入少阳剑派掌控,以应对彼方世界的道家四九重劫。宿苍子之死乃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算计计谋出世,为此杨逊不惜将烈火金光剑也送入此界,确保万无一失,伏魔金剑也不敢怠慢。 大空寺中,元元和尚嘆息一声,默然不语,显是不肯出手援救。三太子敖意十分惊诧,悄声问敖海道:「宿苍子毕竟是纯阳级数,一旦身陨,天星界危矣,元元和尚为何见死不救?」敖海冷笑:「大空寺是佛门道统,与玄门素有嫌隙,连极天宫与逍遥派同为玄门同道,都不肯出手援救,又怎会轻易趟这趟浑水?三太子还是静心看戏,宿苍子若死,天星界必定大乱!」 逍遥派中,无垢子面露幸灾乐祸之意,却听方凝矍然道:「宿苍子乃天星界土生的纯阳老祖,他要一死,再也制衡不得极天宫势力,非救不可!」无垢子满心不愿,此人心胸狭窄,宿苍子有难正是乐见其成,怎肯出手?但方凝姐弟一来,先传授了一座精妙阵势,抵御天魔魔劫,言语谈吐透露出大家风范,无垢子也甚是倚重,问道:「果然要救么?」 方凝断然道:「请老祖出手,苍海派中主事之人当是赵乘风,其等来自太玄剑派,掌教郭纯阳老谋深算,必是有的放矢,宿苍子若死,天星界必亡!」无垢子沉吟半晌,举棋不定,终于下狠心道:「罢了,便救上一救!」 第四百四十五章 流毒无穷 一拍顶门,一道纯阳神通化为一缕剑光,风驰电掣,倏忽之间来至苍海派之上,往一只天星神掌上绞杀过去!逍遥派乃是剑修门户,门中所传剑术亦即精妙,求真逍遥之境,讲求无拘无束,得大自在、大清净。无垢子为人首鼠两端,嫉贤妒能、爱占便宜,但毕竟是纯阳老祖,一手剑术还是甚为可观。剑光如虹,生生切入两只天星神掌之间,似毒龙出海,搅动满天风云,急钻而出,生生将两只巨掌分开。 得了如此强援,宿苍子精神登时一振,元神大河横冲直撞,将一只天星神掌捲住,苍海派的法术修到极处,有几分天一真水真意在其中,宿苍子展动法力,无数激流刷来刷去,将天星神掌蕴含星光法力一层层消磨蚕食。无垢子既已出手,生怕被人笑话法力不济,全力运使剑术,剑光一震,星星点点,演化无穷,居然是剑光分化的无上剑术。这门剑术一出,辉煌耀世,立时将天星神掌搅动周天星力的异象压了下去。无数剑光此来彼去,砍在天星神掌之上,火花四溅,皆是星力被生生剁下,消散一空。 苍海派中,宿苍子真身未出,以元神应敌,还能好整以暇道:「无垢子为人龌龊,死道友不死贫道,老夫甚是不齿。但一手剑术却精妙非常,瑕不掩瑜,逍遥派能支撑到如今,也得益于他的剑道功力,无论浩光老道或是地星界群魔,皆不敢轻易得罪。」 凌沖运足目力,但长生级数动手,神通变化集于一处,往往瞬息万变,一招一式皆具无穷妙用道理,以他的道行功力还难尽数参透,瞧了半日也只看破几招而已,至于天星神掌的道术,纯是一股法力运使之道,反无甚么可瞧。 赵乘风凑在他身旁,微笑说道:「师弟可是艷羡无垢子的剑光分化剑术?其实本门中剑诀只在逍遥派之上,师弟若能修成金丹,掌教师叔自会传授更高深的剑诀法门,不必临渊羡鱼。」他却是误会了,怕凌沖少年心性,见了纯阳老祖施展剑法,心生景慕,对本门剑诀升起离厌之心。 凌沖也不加解释,只笑道:「小弟晓得,多谢师兄提点。」晦明童子百无聊赖,在紫府中撇嘴道:「甚么狗屁剑光分化?凌小子你若肯多下功夫,修成我太清符术,剑光分化破之也是等闲。祈禳部中有一门符法,到了纯阳境界,可自生世界,与秘魔阴雷有异曲同工之妙,任他剑光分化再多,困入一处世界,自然没了用处。这门符术我说与你听,现下你根基尚浅,还修炼不得……」絮絮叨叨,凌沖只作不知。 晦明童子唠叨半天,蓦地大怒:「别人得了我晦明老祖,必要三拜九叩,求我传其大道,你倒好,将一枚千古未有之符宝当作了鸡肋!尹济老贼,害我不浅!」咒天骂地,话头一转,又去大骂太清始祖尹济老祖,不该给他寻了凌沖这么个脑子里只有剑术的傢伙,空有一肚皮上乘符术,却不肯修炼,白白的暴殄天物。 凌沖充耳不闻,专心看无垢子剑光变化。赵乘风又道:「剑光分化之剑术,唯有脱劫之上宗师方能下手修炼,修士孕育婴儿,修成法相,想要上求道果,便须过得数重劫数,唯有歷经劫数之难,真气生出奇异变化,方能随心所欲,驾驭剑光变化。一般而言,剑修施展剑光分化,须倚仗一口上佳剑器,但到了纯阳境界,万法随身,不假外求,以一道法力便可化生无穷剑光。剑光分化之道,并非只阵仗煊赫,而是要以一己之力,分化剑光,展布剑阵。当年先天血神来犯,大师伯便曾施展太乙分光诛魔剑阵,斩杀其六大分身,那等威力还在无垢子剑术之上了。」 凌沖回想起来,当年太玄重光、群魔来袭,惟庸道人曾施展太乙分光诛魔剑阵,生生拖住先天血神六大分身,再远一些,在东海之上还曾对阵龙鲸老祖沙泷,其剑阵之威果然远在今日无垢子之上。 第559页 赵乘风以心念传音道:「天星界中土生人种血脉与本界不同,似乎不甚合乎修道真意。你看这两位纯阳老祖境界虽到,法力神通比本界老祖大有不如。」凌沖深以为然,他也曾细细查探天星界人族血脉,发觉与大道相合之处,及不上彼方世界生灵。天星界有十八层天罡大气,正是修炼玄门道术最佳道场,但不知怎的,人种与大道不甚亲近,调动天地元气易筋洗髓之效不如彼方世界,只看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个,勉强有纯阳境界,神通威力远逊彼方世界诸位纯阳老祖,便知此界土着修道资质绝及不上彼方世界人种。 人种血脉之事乃是造化所定,非人力所能扭转,赵乘风又道:「少阳剑派倒是打的好算盘,若能将门下弟子移送天星界,不出数年,必会涌现一批高手。」凌沖点头,回道:「只要再从彼方世界带来些牙口,与天星界中生灵配种,不出数代,就能大大改善人族血脉资质,变得适合天星界大道气息,更合修道。」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若太玄剑派要将天星界纳入掌中,也会选用这条法子。以凌沖对掌教师尊的了解,那位喜爱插科打诨的掌教老爷比不会放过这处天然传道道场,赵乘风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命其前来,怕就是为了后续做铺垫。 地星界中,吞星老魔两道神通被人绊住,皱眉喝道:「阴死气魔!你再不出手,就没得便宜捡了!」话音未落,一团七彩斑斓魔气自虚空中挤了出来,却不甚大,仅有亩许大小,但气息渊深,比之吞星这等积年老魔丝毫不逊。正是阴死气魔,本是一团死气阴气得道,惯常抽冷子、放冷箭,被阴若摆了一道,又与吞星老魔合计,坑杀宿苍子。 阴死气魔一出,方圆数万里之地尽成死地死圈,无数天魔乱飞乱逃,却已不及,被其气息一照,不声不响之间化为脓血脓水,被死气一卷,算是一记大补。吞星老魔喝道:「莫要耽搁,快些动手!」 亩许魔气传来阵阵波动,显是甚为不满,但也自出手,七彩魔气中分出一股玄色气流,冲破天罡甬道,如天柱降临,往宿苍子头顶落去。这道魔气柱气势恢宏,更凝练之极,将天罡大气搅出一个大窟窿,良久不曾消散。 宿苍子、无垢子与几尊玄阴老魔争斗成百上千年,彼此手段皆已熟识,阴死气魔一道魔气攻来,至强至刚,宿苍子忙捲动滔天水浪,护住了身下大阵,连天星神掌也顾不得镇压。阴死气魔一丝气息泄露,就有万千生灵身死,万万大意不得。 阴死气魔最为恶毒之处,是其本体阴气、死气,生灵粘之即死,防不胜防,纯阳老祖还能运用道术不令侵害,但门下弟子却抵挡不得,之前几次交手,都是将之引入地星界或是天罡大气之中,以免波及无辜。不然就算胜过了阴死气魔,但满门上下死绝,又有何意义?阴死气魔魔气奇异,当得流毒无穷四字。 第四百四十六章 极天宫大会 阴死气魔运用神通手段亦是出神入化,本是一道魔气,却使得气象万千,无坚不摧,阳刚之极。反倒宿苍子元神化水,层层柔柔,虚谷就下,看似柔弱非常,却将魔气天柱尽数挡住,不令有丝毫泄露。 宿苍子要抵挡阴死气魔法力,还要分心不令魔气泄露,逼及徒子徒孙,登时吃力起来。魔气柱蓦然一变,由阳转阴,还原为滚滚魔气,自生雷霆,无数魔气阴雷翻翻滚滚往宿苍子元神之上炸去! 宿苍子元神一处旧伤就是阴死气魔所留,受了同源法力引动,立时作怪起来,宿苍子还要运用精神,强行镇压,更是相形见绌。两位纯阳真仙对阵两位玄阴老魔,正是棋逢对手。但域外天魔天生法力修积比人族尤多,宿苍子重伤在身,不敢出动全力,数个照面便落在下风。 阴若在地星界中,遥见四位长生老祖激斗,心痒难搔,本就是爱占便宜的性子,忍不住出手掺和一番。凌沖阴神冷冷说道:「晚辈劝前辈还是莫要出手为妙。」阴若问道:「为何?」凌沖道:「前辈若出手,极天宫与大空寺比不会坐视,那时只会演变为一场混战,若是最后一位玄阴老祖不肯出面,四对三之下,怕是地星界要吃一个大亏。这般僵持比不会长久,以晚辈看,不是极天宫便是大空寺,总有一个出手,但彼辈守成有余,只会将阴死气魔与吞星两个击退,不会趁机攻入地星界中。」 阴若笑道:「天星界四派绝不会如此协作一心,若真被你料中……」忽见天星界极天宫总坛之中飞起一只大手,探入极天宫阵势之中,抽出一柄堂皇飞剑,正是伏魔金剑。那只大手手握飞剑,用劲一抖,无数伏魔剑气飘飞,如雨似雾,迷濛非常,剑气鼓动之间,将吞星老魔两只天星神掌裹入其间,狠狠消磨起来。 却是极天宫浩光老道借了伏魔金剑之威出手,震慑玄阴老祖。纯阳老祖自身神通已足惊人,再有法宝级数飞剑傍身,两相叠加,威力便突破一个层级。天星神掌威势赫赫,宿苍子与无垢子费了老力,也无法将之毁去,只能不断周旋。但伏魔金剑剑气一出,立时将两只巨掌分割切开,其中星力亦被剑气炼化,不成模样,再也运炼不回来。 只此一剑,便显示出浩光老道登峰造极之剑术修为,虽比不得无垢子施展剑光分化那般恢宏浩大,但威力而言却显是高出一层境界。两道天星神掌被绊住,宿苍子与无垢子登时压力大减,无垢子不由分说,无数剑光喷涌,又自与宿苍子联手,将阴死气魔的神通接了下来。 第560页 地星界中,吞星老魔见浩光老道出手,大出意外,曹靖道:「事不可为,浩光老道怕是要藉此机会,示好苍海与逍遥两派。」到了长生境界,已无甚么是非对错之分,大家行事皆以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就算浩光道人与地星界勾结之事暴露,苍海派、逍遥派、大空寺三家也不会有甚过激举动,只会从自家利益出发,看待此事。 浩光老道此举,无异于反水,反手将地星界诸位老魔卖了。但吞星也不在乎,域外天魔本就无甚么信义之念,别人如此,反是理所应当。吞星老魔心念一动,两道天星神掌勐然挣脱剑气束缚,飞回地星界中不见。两道神通皆是玄阴级数,万万损耗不得。浩光道人也无强留之意,顺势放脱了两只神掌。 吞星老魔一去,阴死气魔孤掌难鸣,也自将魔气收回。宿苍子巴不得这个瘟神自行离去,哪肯追杀,嘿嘿一笑,说道:「此次天魔来犯,全仗两位道友援手,本门上下感恩不尽!」无数分化剑光一收,化为一道,传来无垢子声音,笑道:「宿苍老儿何时学会了油嘴滑舌?」 浩光老道法力所化大手将伏魔金剑一抛,任其飞入阵中不见。极天宫中传来浩光老道之声:「天星界四派,同气连枝,共御天魔乃是理所应当。宿苍道友不必客套。趁此良机,老道有几句话要说,此次天魔来犯,为数千年来最为犀利者,为我天星界无量生灵安危计,我等几个老东西还要拿出个章法来。三日之后,老道在极天宫中略备薄酒,请苍海、逍遥、大空三派掌教,尚有彼方世界几位小友赏光,大家商议出个章法。不知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大空寺阵势中元元和尚说道:「南无金刚王佛!浩光道友此议甚佳,三日之后,老僧定当赴会。」无垢子见元元和尚答允,也自笑道:「元元大师要来,老道捨命陪君子便是!」宿苍子哈哈大笑:「无垢老儿词不达意,分明是捨命陪老秃!罢了,三日之后,老道亦会叨扰!」 四位长生老祖定下三日后会之期,各自散去法力不见。苍海派中,宿苍子收了神通,冷笑道:「浩光老贼不知又打甚么主意?」赵乘风沉吟道:「无非是要纠集天星界四派之力,抗衡天魔魔劫。但其中必定有诈,究竟如何,还要见过了浩光道人,才知分晓。」宿苍子道:「罢了,便去瞧一瞧那老贼又有甚么坏水!」 三日之后,极天宫总坛之中,长舟老道自战阵中迴转,担任司仪,就在宫前迎客,但见一道佛光自极西之处涌起,内有金灯、金花、飞天、神女围绕,又有天龙金刚、八部众神拱卫,庄严非常。正是元元和尚起了法驾而来,佛光之中一位老僧身后跟随法性、三太子敖意等人。既然浩光老道邀请彼方世界一干修士前来赴会,法性等人商议过后,欣然前来。他们几个背后皆有长生老祖坐镇,不虞浩光老道猝然发难。 佛光落在极天宫宫前,露出元元、法性等人,长舟道人忙上前迎迓入了宫中。过不多时,又有一道剑气起自东方,却是无垢子携了方凝、方胜姐弟而来。几乎同时一道大水漫天,簇拥着赵乘风、凌沖四人迤逦而来。两位纯阳老祖相互别苗头,几乎同时落地,显出两位道人,互望一眼,互相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各个击破 赵乘风见了方凝姐弟,稽首笑道:「冥狱一别,今日再见,两位有礼了!」方凝依旧不冷不淡的还礼。方胜笑道:「赵师兄有礼,如今正要我等玄门弟子一心,助天星界抵御魔劫!」赵乘风笑道:「自当如此!」说说笑笑,入了极天宫中。 太玄剑派与七玄剑派同为剑道门户,所谓同行相轻,素来关系一般,虽不至像叶向天,连少阳剑派掌教之子一条臂膀都砍了下来,也好不到哪去。但在天星界中,反倒显得亲近,尤其还要联手,助天星界抵抗天魔入侵,图谋空桑上人的好处。 极天宫中,天星界四位纯阳老祖各自端坐,法性一干人立于元元和尚身后,见赵乘风等人入内,颔首微笑,算是打过招唿。极天宫之主浩光道人身披五行御光道袍,端坐上首,杨天琪立于一旁侍候,见了凌沖,登时目眦欲裂,大喝一声,流焰剑化为一条神火,直扑出去! 他一条臂膀就是因为凌沖,才被叶向天断去,几乎毁了一生道途,对凌沖师兄弟可谓刻骨之恨,可惜苦寻不到,蓦然相见,正是分外眼红,连少阳剑派一统天星界的大计都顾不上,只想杀了凌沖这小子,一消心头之恨! 流焰剑还是他得自癞仙金船之宝,多年祭炼,早已与真气相合,修成婴儿之后,又加入许多珍稀宝材,入炉再炼,灵性非常。一剑之出,配合所修少阳烈焰混洞剑诀,剑化流光,燃火熊熊,气势凌厉之极! 凌沖自来极天宫,便知必与杨天琪对上,怡然不惧,身后飞起一团黑白光华,迎向流焰剑火光狠狠一刷,将飞剑刷在一旁。正是生死符神通变化。杨天琪不过是元婴修为,凌沖有生死符在手,自心无虞,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杨天琪猝然发难,以元婴修为,居然还拿不下凌沖,反被人轻轻巧巧破去剑术,面色更见狰狞。此时赵乘风忽然咳嗽一声,右掌一伸,一圈光华飞起,在流焰剑上一照,那飞剑发出一声哀鸣,疾退而回,不敢再战。那一圈光华不知是何来歷,想来是太玄剑派赐予弟子保命之用,极不好斗。 第561页 杨天琪还要再战,浩光道人冷冷道:「杨师侄住手!」杨天琪心头一凛,不情不愿收了飞剑,拿眼斜视凌沖,目中满是杀意。凌沖全然不理,只退在赵乘风身后,不发一言。赵乘风森然道:「杨天琪此处是极天宫,非是你少阳剑派,你公然偷袭我凌师弟,这笔帐要怎么算?」 杨天琪冷笑不答,浩光老道慢斯条理道:「赵乘风师侄有所不知,老道便是出身少阳剑派,论辈分是掌教师兄,杨天琪也要叫一声师伯。这极天宫正是少阳剑派下院。」三言两语,将极天宫的来歷交代的清清楚楚。 赵乘风听他自承出身,道破极天宫来歷,果如猜测一般,也自凛然。浩光老道将极天宫底细置于人前,根本不惧有人以此要挟。宿苍子冷冷说道:「浩光道友倒是好胸襟,少阳剑派我听几位小道友提过,乃是彼方世界剑修大户,剑术拔群,不知在天星界这处穷乡僻壤中图谋些甚么?」 无垢子阴阳怪气道:「极天宫素来神秘,上代掌教从不曾泄露只言片语,偏偏几位小道友自彼方世界一来,浩光道友便迫不及待自承来歷,倒是好生大方!」暗讽极天宫先是藏头露尾,及见秘密守不住,这才和盘托出。 浩光道人自承师门来歷,宿苍子与无垢子立时发难,反将杨天琪与凌沖争斗之事搪塞了过去。浩光老道呵呵笑道:「极天宫虽然出身彼方世界,但在天星界中生根数千年,收的是本界生灵弟子,就连上代掌教亦是被地星界天魔围攻陨落,也可算是天星界本土门户。两位道友不必多疑。先前不说,是怕坏了天星界四门和气,不能同心协力,抗御天魔。选在此时和盘托出,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几句话轻描淡写,连消带打,宿苍子与无垢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可施,都是憋闷非常。极天宫弟子的确皆出身本界,毫无争议,单凭这一点也发难不得。至于大空寺亦是外来门户,与玄门不同,元元和尚自无立场发声。 无垢子问道:「不知浩光道友今日将我等召来,所为何事?」浩光老道说道:「地星界天魔猖獗太久,屠杀生灵,以为血食,乃是我天星界生灵之天敌,今日请几位道友来,乃是为了商讨除去天魔之事!」 浩光老道蓦然起身,声音振聋发聩:「天魔之患甚重,天星界苦其久矣!先前有凌师侄以符道神通,劾役雷神,重创刀魔阴若,老道以为此正是天赐良机,趁阴若藏匿将养,集合诸位道友之力,先行围杀一位玄阴天魔。则地星界必为之大乱,正可趁机各个击破,天魔之患可平!」 天星界与地星界乃是双子同生,生灵与天魔之间更是天生敌对,不可调和,唯有你死我忘的下场。天星界诸位老祖曾多次计议,围杀天魔,打破均衡之势,但天魔狡诈,各个纯阳老祖又非一心,事到头来总是功亏一篑。浩光老道的提议不算新鲜,却也甚是诱人。 当下宿苍子冷笑说道:「老道受了阴死气魔与阴若围攻,重伤垂死,这些年门下凋零,险些道统不保,可未见你极天宫伸过援手。如今你想斩杀天魔,却想起我苍海派了?哪有这般便宜!」这位纯阳老祖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从重伤以来,各派落井下石,只好辛苦维持,若非凌沖等人现身,送上还幽寒水,伤愈有望,说不定还真打算临坐化时,将毕生功力传授给乌桓道人那个反骨仔。 浩光老道笑道:「宿苍道友莫要见怪,以老道打算,恰借你受伤之事,布下一个杀局,引诱天魔来袭。果然阴若便坐不住,孤身前来,可惜她察觉的早,及时脱身,不然老道以伏魔金剑,定能令其形神俱灭。为道友出一口恶气。」 第四百四十八章 剷除吞星老魔! 浩光道人不愧老奸巨猾,轻描淡写将见死不救之事搪塞过去。宿苍子憋了一口闷气,也知这等争斗素来心照不宣,诉诸口间更是无趣,赌气不言。浩光道人续道:「天星界苦天魔之患久矣!老道的心思,请三位道友一同出力,斩杀一位玄阴天魔,震慑地星界。不知三位道友意下如何?」 无垢子冷笑:「我等打这个主意也不知几千年,围杀了数次,无一次成功,好似每次天魔皆能前知,从不落单,不知浩光道友作何解释?」天星界几位纯阳老祖不止一次出手,围杀玄阴天魔。但每次皆被其逃走,早怀疑天星界出了内奸,与地星界暗通款曲。如今看来,四派空自猜测了数千年,倒是极天宫嫌疑最大,无垢子才出言讥讽。 浩光老道不紧不慢道:「无垢道友此言差矣,我极天宫与三派同气连枝,放走天魔与我又有何好处?再者歷次魔劫,我极天宫哪回不是沖在最前?通敌之事乃是无中生有。为今之时,正要勠力同心。无垢道友莫要再出此祸乱人心之言。」 无垢子哼了一声,被浩光道人一顿抢白,再分说下去,反倒显得他气度狭窄,捉住一点痛脚不放,有碍天星界四派协作。元元和尚喧了一声佛号,问道:「不知浩光掌教要先除去哪一位玄阴天魔?」 浩光道人微笑道:「地星界四位魔头,最后一位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千年也未必现身一次,不必去管。阴若受了雷部正神惊吓,躲藏起来舔舐伤口。阴死气魔行踪无定,吞星老魔向来独来独往,又新近学成了一道天星神掌神通,甚为难斗。但越是如此,老道以为越该先将其斩杀。方才两道天星神掌之威力宿苍道友也有见识,再放任老魔修炼一番时间,怕是更难对付。不若以我等四人齐心出手,以电闪之机,定能将之打杀!」 第562页 浩光老道之言可谓振聋发聩,气派极大,张口便要打杀法力最高的吞星老魔。众人静思片刻,竟觉此言恰是最为妥当之法,阴若手下有许多部族以为羽翼,阴死气魔本质乃是一团魔气,若处理不当,可谓流毒无穷。反观吞星老魔,法力虽然高强,但独来独往,并无奥援,四人若真能同心一击,当可一鼓而下。 宿苍子实在不愿与浩光老道联手,说道:「吞星老魔法力极高,老道重伤未愈,不敢轻易言斗。再者吞星困兽犹斗,必要拉一个垫背,老道还没活够,不想做个替死鬼。」 浩光道人笑道:「宿苍道友若还是信不过老道,这样罢,就由老道持本门伏魔金剑,先与吞星老魔做过一场。三位道友只在一旁掠阵,必要之时再发雷霆一击,如何?」吞星老魔法力既高,性子亦復狡诈,见求生不得,必要决死一战,浩光老道竟敢孤身面对,必杀之意已是昭然若揭,这一次连宿苍子都有几分肃然起敬,慨然道:「若你浩光老道敢单人独剑斗过一场,老道自然敢压阵一旁!」 宿苍子表态,无垢子自也无话可说。元元和尚笑道:「贫道为佛门弟子,降妖伏魔乃是分内之事,既然三位道友计议已定,敢不捨命奉陪?」赵乘风与凌沖悄然道:「浩光道人居然是杨天琪师伯,此人在少阳剑派中声明不显,居然是一尊纯阳老祖,被遣来此处,镇压极天宫基业。少阳剑派的主意可是打的很正啊!」 凌沖回道:「浩光道人早不早,晚不晚,偏等我等降临天星界,才提议四派老祖联手围剿天魔,这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些,怕是有甚图谋,但此时还观之不透。」赵乘风道:「且静观待变,迟早要露出马脚。」无垢子问道:「既然商议已定,不知何时动手?」浩光道人道:「兵贵神速,各位道友且迴转本门料理杂事,后日朝阳初生,便即动手!」 当下三位老祖各自告辞,身化流光,返归本门。极天宫中,浩光道人对杨天琪道:「杨师侄,你父命你携来烈火金光剑,为的是诛除异己,使本门独霸天星地星两界。你莫要为了私仇,沖昏头脑,到时悔之晚矣!」杨天琪谢罪道:「弟子一时冲动,险些误了师伯大事,请师伯责罚!」浩光道人冷然道:「此次便算了,若有再犯,以门规论处!」 浩光老道论辈分还是掌教杨逊师兄,威严素着,他要责罚杨天琪,连杨逊也不敢出言顶撞,杨天琪退在一旁,袖中火光一闪,一个大咧咧声音叫道:「可憋死老子了!浩光,你这老小子到底打的甚么算盘?真要独斗那甚么吞星老魔么?」正是金光老祖,他是少阳剑派三代掌教祭炼,辈分极高,在门中素来无法无天,一张破嘴连掌教也敢调侃。 浩光道人身畔剑光一闪,正是伏魔金剑剑灵现身,冷冷说道:「掌教命你来此,只要乖乖听从调遣便是,多问作甚!」伏魔金剑乃是极天宫上代掌教祭炼,对极天宫宫主忠心不二,见烈火金光剑太不像话,出言训斥。 金光老祖眼睛一瞪,叫道:「老子说甚么,还轮得到你个小屁孩多嘴么?」两柄飞剑互不相让,瞪起眼来。浩光老道喝了一声:「都住手!你等皆是法宝,要听从本门掌教、长老之命,不可有丝毫违抗,此为祖训。金光老祖,我知你辈分崇高,但门规之前,不可有丝毫懈怠,你若办砸天星界之事,掌教一怒之下,将你元灵灭去,也是应该。莫要逞口舌之力,好生将养精神罢!」 浩光老道此言一出,金光老祖心下凛然,不敢再胡言乱语,化为剑光缩回杨天琪袖中去生闷气。长舟老道问道:「恩师真要与吞星老魔单打独斗么?」浩光道人轻笑道:「此事我早有打算,吞星老魔虽然神通惊人,但我有伏魔金剑在手,未必就怕了他。再有三位纯阳老祖帮衬,定可将之诛除。那时地星界其余玄阴天魔兔死狐悲,必会抱成一团,群起攻之,我再假作与吞星之战身受重伤,将养不出。待他们拼的你死我活,再行出手。你与杨师侄操控烈火金光剑,堪比一位纯阳战力,只要算计得当,定可收的奇兵之力,将一干纯阳、玄阴级数一併剷除!」 第四百四十九章 剑光如海! 三位长生老祖各自返回本派,无垢子坐镇逍遥派中,冷笑道:「浩光那厮会有这般好心?极天宫的跟脚藏匿了数千年,唯恐被人知道,两位师侄前来,那厮见隐藏不住,便迫不及待公布开来,显得多么开诚布公。吞星老魔纵横天地数千年,岂是轻易能杀的?就算浩光那厮肯出全力,怕也非是容易。」 方凝沉吟道:「浩光道人隐藏身份良久,猝然集结众位老祖之力,斩杀吞星老魔,怕是所图非小。掌教只在一旁观战,浩光道人若真肯出尽全力,倒可从旁协助,若是阳奉阴违,便折身而返,免中诡计!」无垢子点头:「我正是如此打算。只看宿苍子那厮如何盘算,我俩若能共同进退,便更有把握些。」 苍海派中,宿苍子问赵乘风与凌沖道:「浩光老道如此打算,究竟有何图谋?」赵乘风说道:「无外乎两种,一是浩光道人假意去杀吞星老魔,暗中与天魔联手,坑害三位前辈。第二种便是浩光道人真将吞星杀死,打破天星、地星两界长生老祖之均衡,那时局面糜烂,一发不可收拾,正可从中取利。依晚辈看,倒是第二种更有可能些。」 宿苍子笑道:「我也这般想法,一次坑杀我们三个老不死谈何容易?若是鱼死网破,谁也讨不了好,我看他要杀吞星倒是真心,就是不知之后冒甚么坏水。」凌沖说道:「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掌教最好与无垢子同进退,也好有个照应。」宿苍子点头:「我亦是如此打算。天星界本土纯阳只有我们两个老东西,还不联手,难道等人来各个击破么!」 第563页 后日朝阳初升之时,约定的时辰已到,宿苍子肉身枯坐阵中,由门下弟子与赵乘风四个团团守卫,却将元神显化,化为一条波澜大河,倏忽冲破天外!与此同时,逍遥派中亦腾起团团剑光,剑气破音,亦自入了天罡大气之中。另有大空寺主持元元和尚催动金身步出,周遭佛光翻卷,梵唱不绝,紧随其后。 极天宫中,浩光道人吩咐一声:「长舟与杨师侄可依命行事。本座去也!」元神飞腾,伏魔金剑亦自傍身而起,就见一道通天剑光,辉耀惊世,后发先至,将三位纯阳老祖甩在身后,搅动满天风云。四位纯阳真仙齐动,威势何等惊人?就见四道长虹以贯日之势,洞穿两界天罡甬道,破入地星界中! 当先一道剑光辉赫,声威一时无两,将三位纯阳老祖都比了下去。凌沖遥望剑光飞腾,笑道:「浩光道人当真下了必杀之心,连剑光也懒得收束了。」赵乘风道:「如此看来,浩光道人倒是另有打算,不知杨天琪在其中是个甚么角色。此人心胸狭窄,最是记仇,师弟万要小心。」 凌沖点头:「多谢师兄提点。」其实他有生死符在手,不需惧怕杨天琪这位元婴真君,但晦明童子的来歷牵扯太清门这个绝大隐秘,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显露为妙。 赵乘风又道:「掌教师叔命我此来,要筑好根基,以为退路。少阳剑派在此经营千年,树大根深,不好动摇,唯有以精诚之志,联手苍海、逍遥两派。极天宫图谋太大,必是要将纯阳、玄阴老祖一网打尽,我等还要见缝插针,坏其图谋。」 凌沖惊道:「掌教对天星界如此看重么?这般说来,怕是此次四九重劫难过,也要寻觅退路了!」少阳剑派图谋天星界数千年,先后派遣两位纯阳老祖坐镇,太玄剑派乍一看去,似是临时起意,要夺取天星界以为新的道场,但以郭纯阳之城府,未必便无后手。如此一来,玄门七宗之中,倒有两派对本界并不看好,忙着寻觅道场搬场,这可非是甚么好兆头。 赵乘风笑道:「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再者掌教师叔的打算,也非是我等所能揣测。为兄要领着你两位师侄在此界中常驻,立下我太玄剑派之根基,师弟得了空桑上人之机缘,便可自行回返本界。掌教师叔命你前去太玄峰觐见,想来有事吩咐。」 凌沖点头道:「这几年小弟四处奔忙,预感丹成之机渐进,也该迴转山门,向师傅叩问洞虚剑诀下部法门。」赵乘风抚掌笑道:「师弟若能在数年之内成就金丹,怕是本门歷代弟子之中修为最为迅快之人,可喜可贺!」凌沖苦笑:「我倒宁愿多打磨几年,只是机缘巧合,迫不得已。」他所遇机缘太多,无论是星斗元神剑诀、太清符法、噬魂劫法,皆是玄魔两道最为高深传承,但根本道诀还是洞虚剑诀。当年拜师太玄,郭纯阳也只传了他金丹境界之前的法门,后续法诀未传,还要当面请益。 凌沖淬鍊道心,是借大明朝政更迭,以万民民心之意入于方寸,运炼心境,只消平定天下,开一世太平,心念舒张,便能成就金丹,跨入玄妙道境。这几年奔波在外,想来靖王已然迫不及待,举旗造反,待天星界事了,余事不问,要专心镇压动乱,斩杀靖王与曹靖,先平舒道心再说。 师兄弟悄声闲聊,地星界中却是风雷大作!浩光道人入得地星界,二话不说,剑光一转,飞掠如火,倏忽间飞腾十万里开外,将手一指,伏魔金剑锵然剑鸣,运化无穷金色剑光,如雷如雨,一发攻下!地星界中,吞星老魔本是好整以暇,忽然面色大变,伸手一抓,曹靖与萧厉全无抵挡,被其抓入掌中,刚将二人藏好,就有无穷剑光噼落。 吞星老魔骂道:「浩光老贼,果然反水了!」极天宫曾与玄阴天魔数次暗通款曲,先前围杀宿苍子亦是出自浩光老道授意,不想这么快便轮到自家。但吞星老魔也非是等闲之辈,心狠手毒,几乎瞬时之间,便选择了最为妥当的应对之法。将身一摇,现了原形! 但见一头头尾万丈、背生重甲,其上星光连烁的庞大怪物蓦地自云头现身出来,正是吞星老魔现了元身。吞星铁甲兽本就是肉身强横的先天生灵,遨游星空,以吞噬星辰,汲取星光为生。吞星老魔流荡良久,才选中了地星界作为落脚之地,不肯他去。浩光老道摆明车马,要将其绝杀,吞星也不客气,以元身对敌,吞星铁甲兽修为最高者,身躯足可媲美星辰。但吞星为了应敌机变,将元身化为万丈长短,首尾方能兼顾。 但见剑光如海,纵横来去,中间却有一头庞然巨兽,面目可憎,发出无数星辰神光,如有实质,根本不畏剑光,反与之战在一处,丝毫不落下风。此是吞星铁甲兽运炼星光,化为道术的天生神通,别的生灵学步不来。 第四百五十章 大日真火克星光 浩光老道运使伏魔金剑,要速战速决,斩杀吞星老魔,因此上来便施展全力,借用伏魔金剑之力,激发重重剑光,每一道剑光皆有金丹级数威力,汇为一座庞大剑阵。在纯阳老祖眼中瞧来,金丹级数举手可灭,但无数道剑光汇聚一处,威力便臻至不可思议。到了纯阳老祖也要正视的地步。 这些剑光三三两两,组成一座座具体而微的小型剑阵,无数小型剑阵化为中型剑阵,中型剑阵最终合璧为一座广大无伦的巨大剑阵,无论吞星老魔身形是大是小,总逃不出剑阵变化,始终被兜在剑阵之中。 第564页 天星界中,凌沖嘆道:「恨不能观瞧这一场大战,晦明可有甚么法子,让我瞧见地星界中战局?」晦明童子也自十分好奇,当下傲然道:「太清符术通天彻地,区区及远之法,自然难不倒我晦明老祖。」小手一拍,无数符箓凭空生出,结为两座小小符阵,内中勾连纠结,以凌沖目力也瞧不分明。 两座符阵往他双目中一贴,凌沖但觉双目一亮,目透神光,穿破重重天罡,落在地星界争斗战场上,就见无数剑光如金鲤般乱钻乱窜,裹住内中一个庞然巨怪,便是一同好杀! 凌沖瞧了几眼,但觉那座剑阵奥妙无穷,竟有一股纯阳之气,隐隐克制吞星老魔的周天星光神通,想到赵乘风博通百家,想来知晓浩光道人所用是何种剑诀。将剑阵形容了一番,问道:「赵师兄可知这剑阵是何来歷?」他不曾命晦明以符阵之法助赵乘风窥探大战,只是不愿暴露晦明童子的底细。 果然赵乘风听闻凌沖形容,不问他为何能瞧见地星界中大战,沉吟片刻道:「浩光道人将极天宫底细和盘托出,再无后顾之忧,所使剑诀当是少阳剑派中最为高深的大日金光剑法。这套剑法能采大日精气以为己用,凝练剑光,消铁烁金,威能无穷。只是修炼太难,据说连掌教杨逊也不曾修习,没想到浩光道人居然修炼的这门剑诀。如此,吞星老魔有难了!」 凌沖凝望片刻,点头道:「浩光道人还未勾连日宫,採取大日真火,一旦如此施为,吞星老魔当真危矣!」赵乘风十分惊异,笑道:「师弟果是剑道奇才,我只提了个头,便能举一反三。这条大日金光剑法的精奥之处正是在于引动大日精气,等若是得了无穷法力支撑,一旦被他勾连日宫,几乎无有破解之法。浩光道人敢夸下海口,独立斩杀吞星老魔,果然有几分底气!」 地星界中,元元和尚三个遥遥掠阵观战,宿苍子低声道:「无垢老儿,你是剑法的行家,瞧瞧浩光那厮的剑术有何新奇?」无垢子专心观战,面目凝重之极,闻言吐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先前以为自家修炼剑术,与浩光道人差距有限,谁知那厮藏了后手。这套剑法能引动日宫真火之力,一旦发动,熔山烁星,霸道之极,若是你我一时不察,被他以剑阵困住,只能乖乖被大日真火炼死。创出这套剑法的高人当真是一代奇才,妙啊!」 无垢子精于算计,却也是一位剑道宗师,见了新奇剑术,自然沉浸不可自拔,摇头晃脑,逸兴遄飞。宿苍子骂道:「剑痴!那厮若以这套剑法对付你我,可有破解之道?」无垢子苦苦思索良久,说道:「只有见机得早,趁他未将剑阵展布,先自逃脱出来。或是将其引到一处无有日宫之所,再行决战。不然一旦剑阵展开,上通大日,便是你我联手,也只能自保。」 元元和尚不与宿苍子两个立在一处,另寻虚空藏匿,见了浩光道人这般剑术,亦有些惊诧:「少阳剑派不愧为彼方世界三大剑宗之一,还有这等剑道传承。可惜本寺得自金刚王佛的传承大多散佚,法性也不会轻易将金刚寺几门最高秘法传下。不然倒可试一试佛门神通与玄门剑术究竟孰强孰弱!」 吞星老魔中了浩光之计,被困入剑阵,左冲右突,不得脱出,犯了凶性,全身背嵴拱起,有星光次第亮起,如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群星,象二十四星宿之形,无数星光化为四面激盪冲突,撑起一座星光壁垒,将大日剑阵隔绝在外。 吞星老魔亦是积年的魔头,岂会无有后手?这些星光凝练之极,是其花费数千年苦功辛苦祭炼,轻易不肯动用,被浩光道人逼得急了,才施展出来。星光笔直如剑,亦结成一座大阵,按群星三百六十五度排列,隐隐透出一股苍茫洪荒之气。 域外天魔与人族不同,无有系统的修炼之法,所悟所修皆是烙印与血脉之中的先天传承,比之人族歷代祖师精简改良无数次的道法,少了几分琢磨与细腻,却多了许多蛮荒苍凉之气,往往从直中取,简单直接。 这套星光阵图先天烙印在吞星铁甲兽背上,善能沟通周天星光,乃是先天神通,非是后天所能企及。星光阵图一出,果然将大日金光剑阵硬生生撑起一片净土,暂且无虞。浩光老道打定主意斩杀吞星立威,怎肯放弃,冷笑一声,无数剑光陡然圈转,剑刃迎向日宫大日之辉,接引大日菁华落下。 大日之辉何等霸道?焚尽一切,连剑气剑光也不在话下。但少阳剑派这门大日金光剑法特异之处便在于引动大日真火,而丝毫不伤。无数剑光引动大日真火降临,就算每道剑光只引来一丝一毫,亦能汇成无穷真火。大日真火翻飞,与星光之阵碰撞,便是震天价一声爆响,大日真火足能克制星光变化,周天阵图被真火无穷灼烧之下,渐被消磨。 无垢子蓦地大叫一声:「妙啊!」宿苍子瞥他一眼,问道:「妙在何处?」无垢子笑道:「浩光道人选择的战机妙啊!我等旭日初升之时动身,原来是这般算计。你看如今日上中天,正是日宫最近之时,採用大日真火不费吹灰之力,大日之光又将星光遮掩,吞星那厮想要吞噬星光补益自身,也不可得。此消彼长,若无意外,吞星今日陨落当午悬念了!」 能修成纯阳境界,绝非蠢笨之人,宿苍子脑筋一转,已知端的,冷笑道:「浩光就算占了天时地利,也要其他魔头不来搅局方可。」无垢子肃然道:「不管浩光那厮有甚图谋,趁此良机,打杀了吞星,为天星界去一大患岂不是好?」宿苍子沉吟片刻,断然道:「罢了!我等便为他挡住其他老魔,只要斩杀了吞星,也算值回这一次出手!」 第565页 吞星见星光被大日真火克制,不由大急,他自然还有压箱底的手段,但皆是拼命的路数,不是两败俱伤,便是与敌偕亡,惜命之极,岂会轻易动用?心头大骂:「我与浩光老道争斗多时,阴若与阴死气魔两个怎还不来援手,难道其等也与浩光联手,要将我剷除?」 第四百五十一章 混战 地星界一点虚空之中,阴若遥望彼方剑光如海、星光如昼,一金一白两团精光真气,此消彼长,僵持不下,略有吃惊道:「没想到浩光那厮居然还藏着这一手,这套剑阵威力太大,吞星怕是抵挡不来。小子!我是帮是不帮?」 凌沖阴神附着噬魂幡上,正自闭目参悟阴若指点的天魔刀诀,只觉大有收穫,周身刀气勃发,凌厉惊人。这刀气非是天魔真气,而是他以噬魂真气拟象出来,自然不如幽影刀魔原版刀法凶毒冷厉,却多了几分圆滑机变之意。短短数日功夫,竟能将幽影刀魔天赋刀术参悟入门,这份资质着实惊人。连阴若有时见了凌沖修炼刀法,也不禁有些惊诧。 凌沖尝试了数日,以自身对剑道的理解,以噬魂真气为基,试图将幽影刀魔刀诀纳入自家修行体系,所谓艺多不压身,对刀术略有所知,也算一种收穫。闻言收了刀气,启目笑道:「前辈自然当去解救。只是此次是天星界四位纯阳老祖一齐动手,前辈若单枪匹马而去,就要面对另外三位纯阳老祖联手之击,必要寻到阴死气魔或是第四位玄阴老祖,方可行动。」 阴若冷笑道:「天星界四大派想来貌合神离,宿苍子、逍遥子与元元和尚三个必然要防备浩光那厮背后捅刀,不会出尽全力拦截与我的。」凌沖摇头道:「前辈此言差矣,天星界受天魔荼毒久矣,早欲剷除玄阴级数天魔老祖,使地星界天魔族群成为一盘散沙,不成威胁。浩光道人携伏魔金剑而来,就是要一鼓作气拼掉吞星老祖。那三位纯阳老祖必会倾尽全力,阻拦前辈施援,为浩光道人创造战机,绝杀吞星老祖。」 阴若想了一想,也确实如此,若有机会灭杀玄阴级数的天魔老祖,天星界四位纯阳当会不顾一切,何况现下只有浩光一人拼命,另外三个权作壁上观,又岂会互扯后腿?自家若去,先要被宿苍子三个一同乱打,眼珠一转:「依你之见,我是要去援手的了?」 凌沖正色道:「自然要去,吞星若死,地星界天魔必亡,只是当与阴死气魔联手才能冲出,不然连前辈自身也难保。」阴若冷笑:「阴死气魔那厮行踪无定,我到哪里去寻……」话音未落,就听彼方宿苍子哈哈狂笑:「阴死气魔!你总算来了,莫要走了,老道送你一程!」就闻大河滔滔之声,波澜狂卷,又见一团七彩魔气升起,与宿苍子元神所化大河都在一处。 又见无穷剑气升腾,却是无垢子趁机自后兜上,他的剑术虽然凌厉,还比不过浩光道人这等少阳剑派大长老的修为,剑气四面飞射,将阴死气魔魔气一点点切割消磨。两位纯阳老祖动手,自是稳操胜券,元元和尚不肯以多欺少,收手未战。 阴死气魔却也不傻,知道吞星若忘,地星界天魔族群便要绝根,以天星界与地星界无数年恩怨,四派联手绞杀之下,根本不会留下一只天魔。也不寻阴若,先来援手吞星,长生老祖动手,声势浩大,只要阴若不死,定能察觉。 阴若见阴死气魔被宿苍子、无垢子联手夹击,纵然无碍,也渐趋圈转不得,登时坐立不住,自虚空现身,将余下部族收了,也不管凌沖,一大片阴沉刀芒惊天沉地而起,直扑战场。刀锋捲动,虚实相应之间,一刀将无垢子无边剑气噼开一大口子。无垢子惊了一跳,叫道:「你也来凑热闹!」祭起一口剑器,凌空斗转,喷吐无穷剑光、剑气,交织叠叠,层层扑去。 无垢子虽是纯阳老祖,也未能祭炼出一件自家的法宝,所用只是一枚剑丸,内中三十二重禁制,离生成灵识还有好长一段路途。但即便只是一枚剑丸法器,在纯阳老祖运使之下,依旧威风八面,且剑修一件在手,杀伤力直线上升,阴若也不敢小觑。 场中一场混战,变为无垢子对阴若,宿苍子对阴死气魔。无垢子剑术亦是一代大家,剑势展开,遇上阴若的有无形刀气亦自不落下风。这几位长生老祖对战经年,对彼此的路数再熟悉不过,一招一式几乎闭眼都能施展出来,全无新意。 战场之外数万里处,一条黄泉大河蓦然自虚空现身,赫连锋与严亢两个立身黄泉之上,他们两个被送至地星界,便依附于阴死气魔麾下。两界中有八位长生老祖,以二人法相、元婴级数法力,根本不够看,只能偶尔为阴死气魔出谋划策,还要看其心情如何,採纳与否。 严亢皱眉望着阴死气魔与宿苍子交战,说道:「可惜阴死气魔不肯听我等之言,执意出手,果然中了埋伏。」赫连锋冷笑:「好在阴若却也不蠢,也来帮手,以三对四,虽无胜算,倒也可保无虞。」严亢点头:「可惜最后一位玄阴老祖行踪不定,千年也未必现身一次,不然未必就怕了天星界纯阳级数联手。我等接下来要如何行事?」赫连锋道:「还能如何?只能静观其变,若是天星界四位纯阳无功而返,我等还有些指望,若是吞星老魔当真陨落,便立时迴转九层冥土,免得殃及池鱼!」 元元和尚立身怪鱼金船之上,忽然笑道:「罢了,该当老僧出手了,不然又要遭人诟病!」金身一晃,已出了金船,迎风便涨,化为万丈高下一尊纯金巨人,摇身一变,生出六首十八条臂膀,每条臂膀皆持有一件法器,皆是法力幻化,丫丫叉叉,一股脑往阴若刀光之上砸去。 第566页 佛门成就长生法门与玄门大相迳庭,元元和尚走的是凝就金身的路数,那尊金身是其宿世修积的法力凝聚而成,坚固无比。佛法对天魔克制之力更甚,这一出手,十八条手笔或捏法印、或舞法器、或持刀剑,无穷法力神通招式汇成一片,阴若立时大感吃不消,刀气一出,被佛光一卷,便自炼化,骂道:「秃驴也来凑热闹!」元元和尚声如雷霆,大笑道:「除魔卫道,乃佛弟子应所当为!道友还是放下屠刀,往我佛门中去寻正果,解脱烦恼,岂不是好?」 阴若心知这和尚修成一张利口,舌灿莲花,断然说不过他,当下默然不语,只把刀法使得风雨不透,狠辣之极。元元和尚与宿苍子亦不发一言,只使动法力招架。场中最为核心之处,当然是浩光老祖与吞星老魔之战。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元神御剑 吞星老魔歷经千劫苦修,成就玄阴,本是吞星铁甲兽得道,生来便是遨游虚空,吞噬星辰星核,不知为何在地星界中恋栈不去,虽无未统领部族,但威慑之力丝毫不必其他玄阴老祖差。法力神通只在最后一位玄阴老祖之下,浩光老道也未想轻易将之斩杀。但势若骑虎,吞星不死,极天宫之后的算盘就要落空。 两位长生级数老祖交手不过盏茶功夫,已然神通尽出,剑光倾斜,星光荡漾,互不相让,吞星老魔更不惜现了元身,仗着域外天魔天生皮糙肉厚,不惧剑气切割,着实棘手。 浩光道人暗忖:「既是动手,自当倾尽全力,吞星不死,大事难成!」整个身形忽的化为一团刺目金光,有栲栳大小,投入伏魔金剑之中!凌沖咦了一声,叫道:「浩光老道自家投入伏魔金剑中去了!」赵乘风无有晦明童子帮衬,瞧不见地星界那么远,听凌沖所言,啊了一声,叫道:「此是元神御剑的上乘剑术!已是仙家境界的神通法力了!」 纯阳境界要么元神纯阳,要么肉身纯阳。肉身纯阳者便是俗谓之肉身成圣,比之元神纯阳更为稀有,非有无上道诀不足以修成。浩光道人自然走的元神纯阳的路数,纯阳老祖中的剑修流传一种无上剑术,唤作元神御剑,是将自家纯阳元神摄入一口上佳剑器之中,等若是剑器有了元灵入主,短时间内化为飞剑法宝,威能提升何止数倍? 这种剑术非得纯阳老祖级数不足以施展,种种精妙变化更非练气级数所能企及,剑术到此境界,可谓已入仙境,是为仙家剑术。赵乘风修为低微,眼界却是极宽,听凌沖所言,瞬时想到这门剑术,又道:「本门之中亦有这种剑术流传,听闻只有大师伯一人修成,但掌教师叔修为渊深难测,不知是否修炼了元神御剑之法。」 太玄剑派中,惟庸道人早已修成纯阳,镇压门户气运,自然修炼了元神御剑的法门,但郭纯阳二百年间深藏不露,韬光养晦,直至太玄山门重光,以一手纯阳剑术震惊天下,连先天血神都鎩羽而归,还搭上无数年苦修的六大分身。郭纯阳的修为始终是一个极大谜团,此人绝非纯阳境界,但却有纯阳战力,外界猜测当是用了甚么秘法提升战力。 太玄剑派在玄门七宗中本是敬陪末座,自上代荀真人率领一干长老攻上血河宗总坛,两败俱伤,就此一蹶不振。但两百年过后,居然又多出两位纯阳老祖,一件法宝,实力一跃成为玄门七宗上乘宗派。作为剑修祖庭,亦可与少阳剑派、七玄剑派分庭抗礼。 这才引起其他门户的猜忌,尤其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一个以玄门正宗自居,一个以剑修正宗自诩,不容有人挑战。两派弟子心中亦高傲之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这才有当年杨天琪与上官云珠挑衅叶向天师兄弟,双方结仇之事。赵乘风此来也是得了郭纯阳密令,联合天星界土着门户,抗衡少阳剑派势力。太玄剑派对天星界甚是开明,非是像极天宫那般,要灭掉所有门户,独霸两界,而是与几大门户和平相处,立下道统,共抗天魔。宿苍子对赵乘风等人也存有戒心,一来极天宫势大,不得不仰仗太玄剑派之力加以抗衡。二来凌沖赠了一条还幽寒水,也算对他有恩,恩威并施,方能令其放下戒心。 浩光道人成道千年,修成元神御剑之术后,从未施展,今日就拿吞星老魔发个利市,元神入主伏魔金剑之中。伏魔金剑元灵登时沉寂下来,全由浩光道人主持飞剑变化,法宝元灵虽是纯阳级数,到底与修士思维不大一样,法宝变化之间,无有那般灵活,这也是为何法宝非要有主人主持,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浩光道人元神入主,等若是纯阳元神有了一副纯阳躯壳,两相叠加,战力自然远超单个纯阳老祖。元神御剑之法一出,本是金色剑光如渊如海,却百川归流,汇入伏魔金剑之中,连勾连来的大日真火也被吞纳。一时之间,天朗气清,宇内澄净。地星界中并无天罡大气存在,反是玄阴魔气蒸腾,对天魔来说最是适合不过。对人族修士而言,却是大毒之境。 伏魔金剑汲取了剑光剑气、大日真火,化为一团精光,莫能逼视,尤其团团剑芒流转,孕育无穷威力。吞星老魔一见,大叫一声:「浩光!你这厮当真要取老祖我的性命?好!索性就来个鱼死网破罢!」千百丈身躯亦自缩小了一圈,将所发星光悉数收回。吞星铁甲兽游走虚空,视虚空为坦途,比阴若的幽影刀魔之术另有一番神妙,星光收回、身躯缩小,法力更加凝练,表明在浩光道人元神剑术之下,这位玄阴老祖也不敢稍有大意,要全力应付。 第567页 伏魔金剑剑光酝酿数息,蓦地发作,一道剑光如线,细细密密,飞腾之间有五音之速,已是剑气雷音的绝顶。剑光展动,吞星老魔发出惊天巨吼,一双硕大眼眸中蓦地射出两道白光,是其数千年采炼星光所聚,敌住伏魔剑光。三道光华纠缠不休,地星界中天魔繁衍极盛,几乎到处都是。天魔族群大多要以血食为生,若寻不到甚么生灵吞吃,就只能自相残杀,老弱病幼的都要沦为同族血食,此是天地造化所定,谁也更改不得。 数位老祖在此大战,余下天魔胆子再大也不敢逗留,早就偷偷熘走,但七位长生老祖一齐动手,声威何等浩大?几乎每一击皆有强横余波传出,传入地星界山川之中,震死大批天魔。阴若将自家部族随身携带,自然不在乎。阴死气魔是死气魔气成道,本无后人。吞星亦无部族,要全神应付浩光老道杀招。在场三位玄阴老祖,竟无一人在乎余下天魔的死活,也算一桩异数。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两败俱伤 吞星老魔以毕生所练星光,勉强抵住伏魔剑光,但浩光老道携伏魔金剑而来,这势头必要将其斩杀,才会罢手。竟能纠集天星界所有纯阳老祖一齐出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吞星老魔万没想到浩光道人韬光养晦千年,居然还藏着一手大日金光剑诀。大日金光法正能克制其星光变化,日宫菁光亦属星光变化一种,但精芒强烈,能将其余星芒尽数遮掩,大日真火灼烧之下,能克制其他星光之力。 少阳剑派所修功法,由少阳而至太阳,进而至纯阳,只要将大日金光剑诀修到纯阳境界,便能调御大日真火,克制周天星光。这道法门与大金刚寺倒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克制周天星光,便是星宿魔宗根本大敌。因此星宿魔宗与少阳剑派、大金刚寺两大正道门户争斗不断,惨烈非常,相比之下,太玄剑派剑术虽然精深,与星宿魔宗却无天生生克之妙,反不放在星帝心上。 吞星老魔满腹怨毒:「浩光这厮当真隐忍,多年不曾真正出手,我只道他神通不过如此,竟然能克制我的星光变化,罢了!此时锐气已丧,还是先行退避,等将来再有良机报仇!」玄阴天魔脑中从无甚么廉耻念头,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逃,乃是天经地义。浩光老道隐忍多年,除却与玄阴魔头暗通款曲,暗算天星界三位纯阳老祖之外,便是闭门修法,轻易不曾出手。连吞星都以为其法力神通不过了了,谁知今日一经全力出手,就有这般惊人神通。阴若与阴死气魔两个被牢牢拦在场外,指望不得,还是先行突围,再谋良策。 吞星老魔现了元身,化为百丈长短,周身星光乱闪乱射,不惜催动本源法力,勾动星辰之力降临加持。吞星铁甲兽仗以遨游虚空者,便是一身坚固鳞甲,万法难伤。但见无边星光之海中,一头首尾百丈,口喷雷火的庞大星兽,游走虚空,背负周天星图三百六十五座,硬抗无边剑气,向外便闯! 浩光老道施展元神御剑之法,元神与伏魔金剑合一,反不似先前那般剑光霍霍,咄咄逼人,一团精光剑气高悬虚空不动,孕合剑光,良久才发出一道剑光。虽只一道,却须吞星老魔以毕生攒炼的星光对付。这一道剑光便是浩光道人一道纯阳级数法力所化,这位少阳剑派大长老毕生功力,也不过修成六道纯阳法力,也即是说,元神御剑之法再如何精妙,不过只能施展六次,六次之后,法力便即告罄。 吞星老魔可不敢放任浩光道人将法力使满,毕竟是元神御剑的仙家剑术,加上克制星光变化的大日真火,正是其克星,一道法力已然难挡难防,六道齐出,不死也要死了。剑芒流转,终于第二道剑光亦自噼落下来!吞星大喝一声,背上三百六十五座群星图显化出来,将第二道剑光包裹其中,趁机便走。 吞星老魔老谋深算,深知追亡逐北之理,若是其逃走方向与浩光老道元神剑光相反,还要受剑光追杀,落在下风,因此反其道行之,迎难直上,冲着浩光的元神剑光硬冲过去! 浩光道人默然不语,只剑光耀天,似在酝酿。吞星老魔打定主意,趁第三道剑光尚未生成,一举突破逃命。宿苍子怪叫一声:「吞星那厮要逃命了!」吞星恃强闯阵,两位长生老祖就在下一击中分出生死成败。要么吞星死于浩光之手,要么逃之夭夭,天星界四位纯阳老祖围杀之事告吹。 两位长生老祖拼命,众位高手自然不肯殃及池鱼,阴若先自将刀芒一收,阴影穿空不见。宿苍子与无垢子自然紧随其后,跳将出去。元元和尚金身迈开大步,一步便有万里之遥,几步迈出圈外。无论纯阳或是玄阴老祖,动起手来毫不留情,逃命起来亦是一流。阴死气魔最是轻捷,魔气一分一合,已跨越无穷虚空,倒比前面几位走的更快。 吞星老魔背负星图,周身鳞甲,也不用甚么神通法力,就是以蛮横之姿兇狠撞去。浩光老道元神剑光刺目难睁,亦自严阵以待。两方一动一静,恰成对比。就见吞星铁甲兽身外无量星光垂落,撞向一团凌厉剑光,去势绝快,两道光华交错而过,浩光道人的元神剑光凝立不动,吞星老魔身外星光勐然明灭不定,似风中之烛,暗淡了七八分,仅余一缕星辉,停也不停,远飈而去。 吞星老魔的声音远远传来:「咳!咳!浩光!你暗算与我,老祖迟早将你满门诛绝!」浩光道人元神剑光猝然分离,一道元神化身手持伏魔金剑,听闻吞星老魔之言,冷哼一声,持剑欲追,忽然闷哼一声,拄剑凝立不语。浩光道人是元神出战,法力显化,本是神采飞扬,与吞星老魔硬碰一招之后,居然双眸暗淡,丝毫瞧不出纯阳老祖的风采。 第568页 宿苍子与无垢子一转即回,见了浩光道人这般模样,各自心惊。宿苍子忍不住叫道:「浩光道兄莫不是身受重伤?」浩光道人哼了一声,说道:「不错,贫道道行大损,被那老魔毁去两道纯阳法力,如今正是伤重难返。」宿苍子与无垢子对望一眼,若是浩光道人当真伤重,二人也不介意就在此时将之做翻了。但浩光道人素来诡计多端,话语虚虚实实,又有伏魔金剑在手,二人还真不敢猝然发难。 佛光闪现,元元和尚大步而来,低喝道:「浩光道友果然好神通,吞星老魔负伤而去,数百年内天星界当有安定日子过了。」浩光道人元神面色惨白,摇头道:「大师莫要取笑,老道做足了功夫,还是功亏一篑,被那老魔逃出生天,着实惭愧!」 四位纯阳老祖计议一番,吞星老魔虽则未死,但身受重伤,轻易不敢现身,必是寻觅静处舔舐伤口。此为天星界千年以来未有之大胜,依着宿苍子之意,便要穷追勐打,索性再寻阴若或是阴死气魔再战一场,好歹将玄阴老魔的气焰狠狠消磨一遍,令之不敢正视天星界。 第四百五十四章 做翻阴若 无垢子摩拳擦掌,元元和尚不置可否。天星界受天魔荼毒太久,好容易四位纯阳老祖一心,正可穷追勐打,一举杀入地星界内核,至不济也能再重创一位玄阴老祖,则千年之内地星界天魔再无力入侵天星界。 浩光道人拼了老命,连压箱底的大日金光剑阵也施展了出来,好容易令吞星老魔重伤逃去,自然不肯平白给人当了枪使,摇头道:「穷寇莫追,吞星老魔头不亏是积年老魔,老道舍了两道纯阳法力,也不过将之腰斩,被其运用法力将两截断躯合一,玄阴境界天魔形神一体,只要数百年苦功不难将断躯復原。再者,诸位莫非忘了那第四位玄阴老祖了么?」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地星界中第四位玄阴老祖最是神秘,千年也未必魔踪一现,但其法力之高,还在吞星之上,每一出手,必是惊天动地。天星界四派对其忌惮非常,轻易不敢招惹。好在其只管自家修炼,不问外事,轻易不会出手。但若将地星界玄阴老祖追杀太紧,说不定其会现身挡横。那时便棘手之极了。 吞星老魔只撂下一句场面话,便仓皇而走,显是受伤颇重,不敢再战。阴若与阴死气魔本来援手,见正主跑了,自然不肯恋战,小心思一起,两位老祖也不打照面,各自转身便走。 宿苍子叫道:「难得的机会,我等联手,打死一个是一个!」无垢子也有些意动,望向元元和尚。元元和尚低颂佛号,说道:「罢了,除魔务尽,既然来了,便再奔忙些也无妨。」言下之意是要集众人之力,至少将阴死气魔与阴若留下一个。三人一心,浩光道人便不肯出手,也无大碍。 宿苍子大笑一声,喝道:「既然如此,我看阴若那厮仗着能穿行虚空,着实猖獗,便拿她开刀罢!」大河滔滔,卷盪激流,一马当先。无垢子哈哈一笑,化身无穷剑气亦自跟上。元元和尚低眉垂目,周身佛光如海,层层辉耀,大步一动便是万里之遥。 三位纯阳老祖打定主意,将阴若打杀了,算是贼不走空,总要带回一位玄阴老祖的人头才算圆满。阴若化身刀影,穿梭虚空而走,瞥眼见三位纯阳对头自后赶来,唬了一跳,三人齐来,必死无疑,倒有些后悔来趟这趟浑水,连自家也搭了进去。好在幽影刀魔天生能转换虚实,穿梭虚空,若无特殊法门,一般修士还真追之不上。 阴若哪敢回身应敌,一门心思逃命,用尽气力,就在虚空之中来回游动不定,意图摆脱三人。元元和尚大步连环,佛光烛天。无垢子剑气矫矢,捉摸不定。倒是宿苍子元神有伤,反而落在最后。阴死气魔依旧是一团魔气模样,见无人追袭,倒有几分幸灾乐祸。转念一想,吞星重伤,若是阴若一死,地星界天魔更要一败涂地,忙即赶来相助。阴若一见,当即迎来,只要与阴死气魔会合,两位玄阴老祖联手,至不济也能自保,免去惨死的下场。 宿苍子见了,叫道:「你们去杀阴若,我来拖住这厮!」大河一卷,无穷真水激射,迎面向阴死气魔刷下。宿苍子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被阴若两个联手暗算,险些陨落,死的憋屈之极,好在有机会一雪前耻,自然不肯放过。他所修水系法门逆转先天,化为天一真水,化合万物,但天星界道法传承不密,缺失了许多妙义,虽能得享长生,却始终不能将全身法力转为先天天一真水,威力自然就差了些。 神通虽然不济,到底是纯阳境界,拖住阴死气魔些许时日还是可以的,无穷真水翻涌,阴死气魔不敢怠慢,魔气横天,与其元神硬拼了一记。阴若见阴死气魔被挡,本是要与之会合,便变成自家送上门去,元元和尚吐气开声,一拳击出,佛光乱闪,金色拳头之上竟有八部天龙虚影缠绕加持,此为大空寺嫡传神通须弥山拳,为佛门四十八中神通之一,虽比不上光明拳玄奥无边,为金刚王佛亲身说法所传,但在元元和尚手中施展开来,威力至阳之刚,恰是一切魔头之克星。 一拳之出,刚勐莫垓,阴若也不敢直撄其锋,幽影虚化,避其锋芒。无垢子嘿了一声,怎会令佛门专美于前?亦自抖擞精神,剑气飞射之间,层层绕绕,演化一条青龙模样,鳞甲开合,口衔龙珠,往来冲突,一头钻入虚空之中,竟然将阴若震了出来。阴若咬牙叫道:「真当老娘怕你们不成!」天魔老祖与天星界争斗太久,连口气都学了个十足十,现了幽影刀魔真身,无穷刀气激盪,发出叮咚叮噹之声,乱人耳目。 第569页 元元和尚一拳擦边而去,将阴若身形震得不稳,无垢子青龙剑气趁机袭来,刀气剑气勐然碰撞一处,先是寂静无声,继而虚空勐然震盪不休,涟漪不止,每一震盪便相当于一处小世界生灭之力,宛如亿万小世界齐齐生灭一回,比之金雷鬼王的都天秘魔阴雷神通威力,要高出亿万倍之多! 浩光老道微微摇头,宿苍子三个杀红了眼,连他也阻拦不得,阴若若死,天星界地星界长生老祖失衡,不利于他从中渔利,但也不敢冒然阻拦,只能瞪眼干瞧。先前与吞星老魔很拼一记,损失两道纯阳法力,无有千年苦功也修炼不回来,可谓实力大损,接下来便当迴转极天宫静养,就此淡出众人视野,再以烈火金光剑为杀招,暗算其他老祖,挑动两界大战,藉机一统两界。 宿苍子可不管其甚么狗屁计划,大唿酣斗,元神大河刷来刷去,将阴死气魔魔气强行化去,只是他受伤在先,攻势虽勐,却是强弩之末,不能持久。阴死气魔性子阴沉隐忍,将魔气使得越发灵动,任由宿苍子刷动,我自岿然如山。果然宿苍子连使神通,法力运转略有不协,出现一丝滞涩。再过多时,那一丝滞涩又自重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玄阴之上! 阴死气魔耐心守定,待这丝滞涩第三回出现,忽然暴起发难,魔气流转,由柔转刚,奇峰突出,凝结为无数刀剑长戟,一举盪破宿苍子元神破绽,魔气如潮,舍了这老道,自去寻阴若去了。宿苍子痼疾在身,又未能完全炼化还幽寒水,眼睁睁瞧着阴死气魔扬长而去,气的破口大骂,大河无量,又自翻身追来。 阴若大喜,刀芒一闪,刀气横飞漫掠,拼尽全力,将元元和尚与无垢子逼退,想趁机与阴死气魔会合,元元和尚朗笑一声,须弥山拳纵横连击,七道拳印飞起,敌住刀气,将阴若牢牢缠在原地。阴若恨得牙痒痒,又有无垢子趁火打劫,青龙剑气招摇而来,仗着全是剑气组成,横冲直撞,不畏硬打,以剑气消磨刀气。纯阳真气与玄阴真气本就相互克制,此消彼长,无垢子施展这般打法,可谓无赖之极,自家拼耗法力,耗损阴若真气。彼之纯阳真气耗尽倒无妨碍,若是阴若玄阴真气耗尽,当即陨落,绝无幸理。 天星界中,凌沖双眸符文连闪,将一干老祖战法瞧在眼中,笑道:「总算宿苍子前辈懂得穷追勐打,未听浩光道人之计,三位纯阳老祖联手对阵阴若与阴死气魔。只要能再重伤一位玄阴老祖,天星地星两界长生战力失衡,浩光道人便无可乘之机了。」 赵乘风沉吟道:「少阳剑派谋夺天星界数千年,以浩光道人的城府计谋,除非地星界玄阴老祖当真陨落一位,不然绝难束缚其手脚。」凌沖摇头道:「长生级数,元神稳固,又有无穷手段随身,岂会轻易陨落?若是你我师兄弟双双修成纯阳,以本门剑术围杀一位玄阴老祖,尚有几分可能。宿苍子几位不能同心,最多将阴若或是阴死气魔打成重伤,便要投鼠忌器,相互猜忌,断不会同心同德……」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一道无形波动蓦然自天星界最深处发散开来,如有实质,却凝而不散,如标枪一般,径直轰入地星界中!凌沖与赵乘风面面相觑,方才那一道波动虽只一瞬,但其中蕴含的境界法力,绝非二人所能测度,换而言之,便是又有一位长生老祖出手了! 天星界、地星界纯阳、玄阴级数满打满算只有八位,如今一位重伤逃遁,六位还在地星界中纵情厮杀,则新近出手这位长生老祖之身份也就唿之欲出了!凌沖紫府中,晦明童子本是好整以暇,惬意非常的观战长生级数斗法,那股无形波动扫过,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不对!绝不可能!」 凌沖奇道:「甚么不可能,难不成方才那位长生老祖你知其身份?」晦明童子小脑袋拨浪鼓一般摇动,抿着嘴唇不答。凌沖见他如此,暗暗猜测。那道波动非是法宝或是神通,纯是一股元神意识,却犹如实质,轻易穿破两界天罡壁垒,搅动无穷风云,瞬息之间降临在宿苍子身上! 宿苍子正化身大河,追杀阴死气魔不亦乐乎,陡然一股无匹意识破入其元神之中,这股意识强横之极,宿苍子虽是纯阳级数,竟然无从抵挡,轻易被其夺了魂去,元神沉寂,外事不知。 这股意识接管了宿苍子的元神化身,一条汪然大河陡然旋转不休,不过数息之间,一团魔气、一道刀气相继被驱逐出元神。正是阴死气魔与阴若当年暗算宿苍子所留法力,宿苍子花费无穷苦功,也未将之驱逐,却被那股意识轻易消解,若是宿苍子意识清醒,怕是要羞愧而死了。 挣脱魔气、刀气束缚,宿苍子元神登时通透,恢復巅峰法力。元神中传来一个声音,非男非女,似自天外而来,「宿苍子年级都活到狗身上了,这般小伤还自愈不得,真是废物。难得人家舍了一道还幽寒水,这等天生神物,还运用不来。罢了,左右是尹济那厮的面子,便做回好事罢!」 宿苍子元神中蓦地分出一条真水,晶莹百鍊,奇寒彻骨,正是水行后天第一神物还幽寒水。此水得天地酷寒之意,冰封万物,正是修道人梦寐以求之物。但落在宿苍子手中,颇有明珠暗投之感。 那股意识正是来自地星界第四位玄阴老祖。这位老祖魔踪诡秘,无论天星还是地星两处阵营,无所不用其极,皆欲寻到其下落,谁知竟然藏身天星界星核之中,尤其法力深湛,一个照面将宿苍子这样的纯阳老祖制住,毫无反抗之能。 第570页 还幽寒水一出,周遭腾起无穷白雾,寒气迫人。第四位玄阴老祖潜运法力,还幽寒水凌空一转,寒意内敛,居然化为一枚拳印!大金刚寺之光明拳虽则号称拳术,实则是佛陀借拳意之道,阐述佛法甚深微妙之意,核心之处还是微妙佛法演化。这枚还幽寒水演化的拳印却是赤裸裸的力量宣洩,全无甚么佛法、神通变化,只是一股强横到了极致的法力,强行将还幽寒水汇聚一处。 虽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但过犹不及,物极必反,以还幽寒水演化而出之拳印,却是世上最为刚强之法力!拳印一出,横压虚空,在场诸位长生老祖皆感心头戒惧,连浩光道人修为高深,勉强得窥纯阳之上境界,见了这枚拳印,亦自眉心乱跳。他自接掌极天宫以来,还未与这位神秘之极的玄阴老祖交手,但今日一见,其法力之深,竟是远在玄阴境界之上! 「看来这最后一位玄阴老祖隐藏太深,早就修成玄阴之上的法力,可笑我还打算将地星界玄阴级数一网打尽,机关算尽。但这等人物早该飞升玄阴魔界,或是自统一域,为何还要滞留天星界中?莫非两界中尚有能吸引其驻留之物么?」修为到了长生境界,许多老祖便不耐寂寞,遨游星河,或携了门人弟子,另寻灵气充沛的世界建立道场。这位玄阴老祖既有如此法力,却还甘心留在地星界中,连浩光老道也想不透。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纯阳、玄阴之上的法力,从未在彼方世界出现,各派老祖修成长生法力,要么脱离本界,遨游星河,要么深居简出,埋头苦修。但存身彼方世界者,再无一人能修成更加广大法力。就似有一条瞧不见的暗线,将诸位长生老祖牢牢挡在外面。彼方世界亦自流传只要身在本界,便无法修成更高境界。因此长生老祖除却要镇压门户气运,大多携了门人弟子或是心爱法宝,遨游星河,寻求突破之机。 那位玄阴老祖竟能修成这般境界,还滞留天星界中,只怕所图非小。浩光道人愈想愈觉可怕,但那般级数已非是他所能算计,那位老祖不来杀他已是感恩戴德,见拳印毫无轰杀自家之意,赶忙转身便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拳印以还幽寒水精炼而成,不夹杂丝毫天地元气,反而更见精纯。凌沖在天星界中藉助晦明之力,正看得舒爽,忽然眼前一暗,不由叫道:「晦明!」晦明童子啊的一声,自那股浩瀚意识出现,便有些神不守舍。凌沖叫道:「那人就算与你有仇,方才一击之下,连我也要灰飞烟灭,既然不曾出手,总有些缘由,你疑神疑鬼又有何用?转不如大方些,拿出你堂堂太清符宝宗师之气度来,那人忌惮尹济祖师,自然不会冒然动手。」 晦明童子吐了一口气,说道:「那人的来歷你也有几分猜测了?我总是想不通,为何那厮未死,又在天星界现身,又修成这般惊天动地的法力?」凌沖笑道:「此事只怕唯有你亲上九天仙阙,去问尹济祖师,方能有答案了。眼下莫要纠结此事,快些做法,我要瞧瞧地星界战事后续如何!」 晦明童子见他如此心大,也有几分无奈,自家对那人的手段目的也有几分好奇,法力一转,凌沖目中又有许多符箓化生,目光投注于地星界中。凌沖忽然啊的一声,叫道:「你看!那拳印岂非全是太清符文么!」晦明童子凝神望去,但见那道拳印生出,再细细观瞧,竟见拳印之中本当为还幽寒水所化,却转成了无数细小之极的符箓,游走不停,层层叠叠,几乎无有穷尽。这等符道神通手段将后天妙物强行化为神符,已是晦明童子也不敢想像之境界。唯在其记忆中,尹济祖师曾提过一嘴,乃是扭转先后天之物,描绘符文,已是真正的由符入道,由物画符,再往上便是虚空书符,更是无上境界。 扭转先后天妙物之力化为符箓,尹济祖师晚年大彻大悟,法力亦已到了这般境地,但由那人施展出来,还是令晦明童子惊诧不已。凌沖见了这般神鬼莫测之手段,也自有一番嘀咕:「那人是天妖出身必是自尹济祖师处习得这般通天符术,则当年之事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尹济祖师法力通天,却连自家道统被灭也不肯援手,这些纯阳老祖个个算计深远,就连掌教恩师心头也打着几个主意。我这点微末修为,还是莫要掺和的为妙。」 那人借还幽寒水凝聚拳印,扭转先后天妙用,只是数息功夫,拳印之力横压虚空,比之无垢子的剑气、阴若的幽影刀意还要强横的多,足足抵得四道纯阳或是玄阴禁制神通。一拳横天,言语根本无法表达其速之迅捷,视虚空如坦途,顷刻之间已来至阴死气魔面前! 那神秘玄阴老祖居然并非要杀任何一位纯阳老祖,反是对同为玄阴级数的阴死气魔下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但拳印之快,还要快过阴死气魔元神念头运转,几乎还未动念,已挨了狠狠一击! 阴死气魔是一团先天魔气得道,修成真识,善于染化生灵,以魔气偷袭,正面攻坚颇不擅长,被拳印狠狠一击,那人运用神通更是刁钻,一拳击在阴死气魔元神灵识之上,正是攻其要害!玄阴境界,元神体悟大道,与造化相连,运转命数,无论对自家好坏之事,只要有人动念,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所谓心血来潮是也。 但拳印轰杀,事前阴死气魔竟无丝毫感应,不然也不会冒然出头,显是有人蒙蔽天机,使阴死气魔感应不到自家危机。这一拳朴实无华,绝无绚烂宝光虹色,却刚勐霸烈到了极处,一拳之下,竟将堂堂玄阴老祖阴死气魔打的魔气飞散,连魔躯也维持不住。阴死气魔本体就是一团凝练无匹的无上魔气,被一拳打的粉碎,无数气流风捲云流,阴死气魔到底是玄阴级数,这一拳令其身受重伤,却还未能致命,忙运炼法力,将魔气收回。 第571页 数息之间已将魔气回收的七七八八,但还有两三成魔气散佚,根本不及收回。散佚的魔气偶有泄露到地星界表面,一丝一毫之间,亦能毒死无数天魔部族,足见魔气之烈。一时之间,魔气散佚之处方圆数万里,尽成死圈,绝无一个活物。若是平日阴死气魔在天星界中使出这等手段,灭杀生灵无数,掠夺精气、精魂练法,还要自得一番,但今时今日,小命都要不保,哪里顾得上其他? 眼见拳印虚凝半空,又要印下,阴死气魔吓得亡魂皆冒,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众人灵台:「你疯了!今日打杀了我,明日地星界所有天魔都要被天星界屠杀的干干净净,难道你想要地星界天魔绝种不成!」两界各有纯阳、玄阴老祖四位,势力均衡,如今吞星重伤而遁,第四位玄阴老祖反噬,竟要将阴死气魔打杀,地星界天魔老祖只余阴若、吞星两个,必会被天星界穷追勐打,抹杀干净,连带一干天魔部族也要被除恶务尽。 阴死气魔根本不知为何其要杀他,却也不必知晓,除非能打消那位老祖的杀意,不然今日难逃公道。嘶喊之声响彻,第四位玄阴老祖却充耳不闻,拳印凶凶,又自印来!这一次非是瞬息即至,而是以堂堂之道,阵阵之师而来,这一拳笼盖苍穹,避无可避,还未击实,阴死气魔心头已起了无力抵挡之感,随即大惊,此是神通之力太强,连他这等玄阴老祖百鍊道心也被蒙蔽,忙镇定心神,生死存亡之时,哪敢不尽全力?周身魔气运集一处,化为一张通天魔口,獠牙满嘴,一口将拳印吞噬! 长生老祖争斗往往法力、神通、法宝、元神汇于一招,简洁非常,三拳两脚胜负已分,不会像练气士般此来彼去,斗上几个回合几日时光,大道至简,生死就在顷刻!阴死气魔施展吞天魔口,将拳印吞噬,再以自身魔气炼化,本是百试不爽,只要时日足够,连法宝也能消化。谁知符文拳印太过刚强,施法者的手段又远超阴死气魔境界,只狠狠一挣,摆脱魔气纠缠,再一击,击穿魔口而出!这一击阴死气魔又自元气大伤,不敢再战,一声悲啸,魔气滚滚,向西而逃! 两拳之下,不可一世的玄阴老祖居然狼奔豚突,亡命而逃,无论阴若还是其他四位纯阳老祖,皆有几分不实之感,尤其阴若心头起了兔死狐悲之意,不敢再观战,生怕那厮一时兴起,连自家也要打杀了,悄然遁入虚空,化为幽影而走。 天星界中,凌沖嘆道:「原来符术竟还有这般用法,当真奇妙!」晦明童子哼道:「符箓之术最近大道,举手投足能借天地伟力为己用,你就是不肯用心修炼,不然你用太清门凝练金丹的法子,早就一举突破元婴境界,何用这般辛苦!那扭转先后天妙物为符文之法,我虽未修成,但也知法门,也无甚稀奇。尹济那厮真是心疼老相好,居然将这等不传之秘也泄露了!」 凌沖打趣他道:「你莫要背后妄议,若是被那位心有所感,来寻你的晦气,我可护你不得!」晦明童子果然一惊,不敢再说。地星界中,阴死气魔一逃,拳印陡然散去,还原为滔滔寒水,再凌空一转,又自化为一枚亩许方圆的硕大符箓,当空一照,无数金光乱舞,正映在阴死气魔魔躯之上。 阴死气魔拼死逃遁,忽觉法力凝滞,运转不得,竟被生生钉在虚空之中,不得挣动。凌沖见了叫道:「那是甚么符箓?」晦明童子瞧了一眼,没好气道:「斩虚定魂符!能斩断虚空,钉住敌人元神,任其神通变化,也逃脱不得。唯有纯阳之上方能下手修习!那厮分明是出身先天,却来冒充玄阴天魔老祖,当真无耻……」生怕被其感应,硬生生憋住不说。 阴死气魔被斩虚定魂符钉在虚空,无论元神法力如裹玄冰,动一个念头好似也要数息之久,要知长生级数大战,一瞬之间便能决定生死,何况数息?这枚符箓之力委实太过逆天,阴死气魔中招之后,竟只能任人宰割。斩虚定魂符金光无匹,刺的人双目也睁不开,正是最正宗的玄门符术。 浩光道人见了,面色大变,脱口叫道:「荒谬!简直荒谬!」以玄阴天魔之身,竟能施展如此纯正的仙家符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以浩光道人眼力,自能瞧出这枚符箓出自万年之前的太清门户,但最为诡异的是由一位玄阴之上境界的天魔老祖施展出来,直是白日见鬼,以他的道心修为,也不禁失态。不愧为少阳剑派大长老,念头一转已自明白,顿足自语:「上了那厮的恶当了!分明修炼的玄门符箓之道,却假充玄阴魔道,数千年竟不露丝毫破绽。老道真是白活这般岁月了!」想通此处,心灰意冷,转身便走,一道金光直投天星界中,钻入极天宫不见。 第四百五十七章 宙光真水 元神沉沦 杨天琪正在宫中静候,忽见浩光老道颇有些气急败坏而来,忙问:「师伯,如何了?」浩光老道冷笑道:「我和你父亲都上了别人的恶当了!你莫要多问,速速传我法旨,将护宫大阵尽数激发,莫要迟疑!」杨天琪不敢怠慢,忙去传命开启护宫大阵。浩光道人冷笑自语:「那厮精通太清符术,定了奉了尹济之命,潜伏在天星界中。嘿嘿,数千年来以玄阴老祖面目示人,果然好手段。居然不声不响修成了这般法力,老道可万万不是对手。」第四位玄阴老祖竟能施展太清符术,必是用了甚么诡异的法力,冒充魔道高人,其神通境界当真超越纯阳之上,浩光道人也自嘆不如,不敢先发制人,且将护宫大阵开启,静观待变,若是那厮杀上宫来,大不了带了弟子法宝出逃彼方世界,寻少阳剑派掌教长老再作商议。 第572页 阴死气魔被斩虚定魂符定住元躯,丝毫动弹不得。浩光道人与阴若双双离去,只剩无垢子与元元和尚两位老祖,面面相觑,呆立当场,实在不明所以,先是神秘之极的第四位玄阴老祖操控了宿苍子元神法力,竟然施展出玄门符术,玄阴老祖精通纯阳道法,无垢子只觉脑子有些不够用,呆呆望着那一道巨大符箓将阴死气魔死死压制,不知下一步要如何炮制。 晦明童子小嘴一撇,哼道:「斩虚定魂符最大的功用是将敌人元神抽离出来,捏圆捏扁则全凭自家心意。那厮定住阴死气魔,怕是打的这个主意。」果然硕大符箓宝光大作,阴死气魔动弹不得,空自愤怒嘶喊,被宝光一照,魔躯渐渐缩小,被一股大力牵引,往符箓中飞去。 阴死气魔眼见自家必然无幸,落入那人手中不知被如何炮制,动了天生凶性,蓦地引动魔躯魔气,愤然震碎苦修的一道玄阴禁制。玄阴老祖一身法力寄託玄阴禁制之上,一旦崩散,毕生法力尽付流水,连境界也要跌落。核心禁制一般存于元神之中,阴死气魔存了拼命之心,硬生生震碎一道玄阴禁制,借了法力震动,将元神遁出。就见一团玄妙幽影脱离了死气魔躯,星驰电掣一般向域外虚空逃遁! 阴死气魔也不傻,出手那厮法力高出其太多,根本不是对手,好容易元神脱逃,裹住余下几道玄阴禁制,不投地星界,反向星河逃窜,只要能摆脱追杀,再修炼个千年,还能将法力练回来,若是被对头擒捉,可就万事休矣。 这老魔头应变之速,心思之狠,手段之果决,连无垢子也大起佩服之心,也对那位暗中出手之辈忌惮到了极点。生生将一位玄阴老祖逼得不得不震破法力,遁出元神,那一位的手段可谓通天狠辣,若是转头对付自己,怕是要与阴死气魔落得一般下场。他与元元和尚对望一眼,瞧明白对方心意,还是先走为妙。至于被夺舍操控的宿苍子,二人可没那个胆量去解救,还是他自家自求多福罢。 两位纯阳老祖亦自扭头便走。地星界本是热闹非常,长生老祖如赶集一般来去斗法,忽然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宿苍子,还身不由自,外加阴死气魔的一副魔躯,已是无知无觉。 阴死气魔元神遁出,不敢耽搁,元神急如星火,足有七音之速,比之凌沖的剑气雷音可要快上太多,直逼先天血神的血神遁法。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那厮费了许多功夫,结果却让阴死气魔的元神逃了,正是功亏一篑!」正说笑间,天星界中忽起风云,这一次非是意识出游,而是实实在在的通天法力运转,一道灵水透土而出,波色斑斓,搅动满天气象。 凌沖只瞧了一眼,便双目刺痛,元神不稳,心下也起了一股警兆,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心有余悸之下,细细回味方才所见景象,那道灵水似有千万中颜色,绚烂非常,但定神再想,似乎又别无他色,单调的紧,只觉时空错乱,连元神念头运转也变得空幽起来。 晦明童子一声断喝:「还不醒来!」凌沖一个激灵,阳神回魂,叫道:「好险!」晦明童子冷冷道:「当真好险,你这点修为也敢盯着宙光真水乱瞧?」凌沖奇道:「那便是宙光真水么?果然厉害!」晦明童子没好气道:「扭转时空,贯穿古今未来,为七大真水中最为玄妙者,你说厉不厉害?若非那厮天生有这般神通,尹济当年也不会瞧上她!」 晦明童子始终未说暗中出手之辈的名讳,凌沖虽已猜到七八分,但其中曲折委实难以索解,也就不敢直唿其名,摇头道:「宙光真水一出,阴死气魔再无翻身余地了。」 果然如他所言,那一条宙光真水显现,凌空一转,视虚空如坦途,就在阴死气魔元神之前将之截住。阴死气魔本已逃出地星界,几乎就差一步遁入茫茫星河,却被一条波澜大河迎头阻拦,想也未想,又将一道玄阴禁制生生鼓爆!无穷法力夹杂魔气死气,一发沖入宙光真水长河之中。元神紧随其后,只等将宙光真水冲出一道豁口,再夺路而逃。 却见无穷法力与魔气死气还未沖入宙光真水,宙光长河光华闪得一闪,法力魔气渐次凝结,片刻之间竟又復原成一道完好无损的玄阴禁制,阴死气魔固然目瞪口呆,长河一卷,将其元神吞入,连个浪花都未起,就此沉沦其中,连带那一道玄阴禁制也一併吞了。 宙光长河再一扭,已穿破天星界天罡大气,投入地心不见。短短数息光阴,阴死气魔元神已自束手被擒,无丝毫反抗余地,尤其本已爆散的法力,在宙光真水神妙之下,竟然又自復原,众位长生老祖瞧到这一幕,回想阴死气魔沉沦宙光真水之中的惨相,皆是不寒而慄。 越是得道长生,越知其中不易,不知要歷经多少困苦,得多少机缘,方能走到这一步,反而最是贪生怕生,唯恐劫数临头,毕生苦功做了画饼,元神沉沦,再度堕入轮迴,不得脱出。阴死气魔的下场恰恰最是悽惨不过,连浩光老道那等古井无波的道心,也自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百五十八章 魔躯到手 阴死气魔元神被擒,沉沦宙光真水之中,不知被人如何炮制。阴死气魔率领地星界天魔与天星界生灵不知大战多少年,不止一次暗中偷袭,重伤天星界纯阳老祖,连宿苍子都险些陨落,威风到了极点,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无论阴若、吞星还是天星界的四位纯阳老祖,俱都惊疑不定,大起惊惧之意。 第573页 阴死气魔之患平息,那位老祖的意识瞬时退去,回归天星界本尊之中,地星界虚空中那枚硕大斩虚定魂符亦自消散,现出还幽寒水与宿苍子元神。宿苍子意识浑浑噩噩,忽然清醒,大惊之下,忙将元神运化成一团精光,暗自查探。半晌之后,确认元神并无异状,这才放心,又将还幽寒水收回元神之中深藏。惊喜发现沉珂尽去,痼疾痊癒,元神清清爽爽,又能施展无穷玄功变化。还幽寒水乃是后天神物,只要稍用苦功祭炼,立成先天之宝,威能无穷,天星界可无这等好物,连纯阳老祖也要爱不释手。 宿苍子对方才之事根本无有记忆,见虚空静寂,无论玄魔老道老祖俱都无踪,知非是好路数,身形捲动滔滔江河,亦自回了天星界本派阵仗之中。他这一去,地星界中只剩一件物事,便是阴死气魔的一尊魔躯。这尊魔躯是阴死气魔本源魔气、死气运炼万载所化,不以强横着称,但变化多端,难当难防,别有一种玄妙。阴死气魔元神一去,魔躯无有中枢,还原为一团幽幽玄气,孤悬半空。 此物可谓先天魔气之源,魔道至宝,若是落在魔道高人手中,加以祭炼,立成无上法器,再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有望修成玄阴境界。希望虽只一点点,但也确是一条可行之路。但此物是那位神秘人物打杀了阴死气魔所留,那人法力通天,其余老祖再是垂涎此物,也不敢动手强夺,生恐引火烧身。一时之间,无人敢动,一尊魔躯、无上至宝居然静静漂浮,无人问津。 晦明童子眼神最好,早瞧见阴死气魔魔躯,双目放光,急的团团乱转,不敢下手。凌沖记起他曾言道,若能得了阴死气魔的本源法力加以炼化,便可补足其破绽,修成真仙级数法力,灵法合一,真正化为法宝。 当初尹济祖师在灵江遗府布下大阵,抽取天妖精气祭炼这一道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但半途出了岔子,大阵空自运转,只将晦明童子的灵识孕育成就,却未赐予其一身真仙级数法力。因此神符出世有缺,空自修成灵识,法力却只在元婴之境徘徊,此是晦明童子第一憾事,无时无刻不思补全法力。如今阴死气魔元神已去,空留魔躯,乃是最精纯的魔气所化,生死晦明阴阳神符贯穿阴阳,牵引生死,乃是尹济祖师仿效先天阴阳之气所作,天生能炼化玄魔两道真气,若能得了魔躯炼化,自可一跃成就法宝,再无破绽。 晦明童子馋的要死,却忌惮那位老祖,不敢动手抢夺。凌沖也无法可施,连玄阴老祖都走不过几个回合,若是惹恼了那位人物,翻手之间他的小命就要不保。此时宿苍子已回归本门,自有一干长老迎迓出来,见了掌教,俱都十分嘆息,谁想横行两界的堂堂玄阴老祖,居然死的这般憋屈? 宿苍子打发了长老弟子,迳自来见赵乘风四人,开门见山道:「方才老道被人夺了舍,至今尤有余悸,不知那厮借了我的元神做了些甚么勾当?」赵乘风道:「我等法力低微,瞧不见地星界中战况。凌师弟倒有异宝相助,对前辈行动瞭若指掌,便让他来说罢!」 宿苍子望向凌沖,凌沖也无隐瞒,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宿苍子惊骇万分,叫道:「阴死气魔竟然元神被擒?出手的还是最后一位玄阴老祖?所用道法竟是玄门正宗符箓之道?这却是怎么说的!」 凌沖对那位老祖的跟脚知晓的七七八八,却不好挑明,其中牵扯到尹济祖师与太清门之秘,不定有甚谋算,只说道:「玄魔不能两存,如今看来,那位长生老祖乃是纯阳境界,只是用了手段,造成玄阴法力的假象,怪不得其数千年不肯出手,原是怕露了破绽。」 宿苍子苦笑道:「数千年不肯出手,今日一出手,便是震惊当世。嘿嘿,老道和那三个老东西都给人当傻子耍了!」凌沖笑道:「前辈不必介怀,依晚辈看,那位老祖既肯出手打杀阴死气魔,露了纯阳法力的根底。此消彼长,两界长生老祖均衡之势已破,凡是好事。浩光道人本有诡计,挑动两界大战,从中渔利。如今地星界魔心煌煌,一下失去两位玄阴老祖,吞星重伤,阴若成惊弓之鸟,天星界不趁机大举反攻,已是烧香,浩光道人再想挑起两界争战,难比登天,只要前辈联合无垢子与元元大师,对浩光道人之言一概不理,极天宫之患不解自解!」 宿苍子非是蠢笨之人,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要老道不理会浩光之言,就算其要纠结高手,大举攻入地星界斩杀天魔,也阳奉阴违么?但若不趁此良机,多杀几个天魔,任其作大,岂不……」 赵乘风笑道:「域外天魔于杀戮中求见大道,往往生死大战之中,魔头突破境界,成就玄阴。如今不敢虎视天星界,自然没了争斗,唯有自家自相残杀,争夺血食,怕是数千年也不会再有玄阴级数诞生,且自相消耗之下,唯有每况愈下。就算天星界不赶尽杀绝,日后也绝无隐患了。再者,留着地星界天魔,给诸派弟子验证修为,揣摩法力,岂不是好?恕晚辈之言,若无这许多年天魔之患,以天星界外物出产,断不会出现两位本界的长生老祖。」 宿苍子深以为然,点头道:「赵师侄此言大合我心,便因有了天魔之患,诸派方能励精图治,就算纯阳祖师战死,也要想方设法将一身修为留存弟子,再培养出一位纯阳老祖来,镇压气运,不至令门户受魔头荼毒。天星界出产太寡,若无外力刺激,绝不可能打破天人藩篱。」 第574页 所谓物竞天择,正是有了地星界天魔之患,天星界生灵方能奋发图强,勤修道法,成就两位纯阳老祖与魔头抗衡,若使了天魔之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只怕不过数百年,天星界生灵就要不思进取,法力神通一落千丈。此是亘古不变之理,宿苍子一想即明。 浩光道人的打算是将纯阳、玄阴一干老祖全数剷除,只留天魔繁衍,待少阳剑派举派搬场,便是一处上佳的福地,虽然产出不厚,胜在有天魔练手,教导出的弟子必然出类拔萃,远胜彼方世界。宿苍子一拍大腿,叫道:「就这么办罢!」 正在商议之时,凌沖耳畔忽闻有人说道:「看在尹济的面上,就成全了你这小东西罢!」地星界中,阴死气魔魔躯蓦地飞腾而起,一气贯入两界天罡甬道,向苍海派所在大营飞来!魔躯急飞,魔气肆虐,搅得天地元气不稳,许多驾驭遁法飞空的弟子法力失了控制,纷纷跌落,幸有同门长老一见不妙,勉强操控法器、神通,将之接住,才未落得摔成肉饼的下场。 魔躯化为一道幽光,数息之间来至苍海派大阵上空,一头扎入,视阵法如无物,下一刻已钻入凌沖紫府,与晦明童子撞在一处!凌沖只觉紫府中似有无穷雷霆迸发,天雷滚滚,如潮如水,几乎就要晕去,偏偏神志清明,只是不能言语行动,恍惚间见赵乘风一脸关切,宿苍子莫名所以,眼前一黑,终于仰天便倒。 极天宫中,浩光道人高座云床,一语不发,身畔伏魔金剑、烈火金光剑两柄飞剑各化人形,端坐两旁。杨天琪与长舟道人垂手侍立,极天宫护山大阵早已全开,一道金圈如锅倒扣,将极天宫罩在其中。金光如涟,游荡不定。开启护山大阵需要消耗无量元气,轻易不敢动用,但大敌当前,只有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浩光道人沉吟不语,忽然咦了一声,抬头见一道幽光破开苍海派大阵,砸入其中不见,奇道:「那人为何要将阴死气魔魔躯送入苍海派中,难不成道门中人还能炼化魔气不成?」 杨天琪冷笑:「苍海派中有太玄剑派弟子,太玄剑派向来鬼鬼祟祟,连剑诀也有些邪祟,说不定便有运使魔气的法子。」浩光老道摇头道:「杨师侄,须知修道修心,心胸气度必要宽宏,方能容得万物。若有仇怨,需下死手,却不可背后编排。太玄剑派剑诀便是老道也是敬佩非常,你一个晚辈何敢口出狂言!」 杨天琪是少阳剑派掌教嫡子,门中无人敢招惹,素来蛮横惯了。浩光道人却是杨逊师兄,辈分更尊,自敢出言斥责。杨天琪面上一白,忙道:「师伯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 浩光道人捻须道:「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宿苍子绝无那个本事,能炼化魔气以为己用。太玄剑派自郭纯阳接掌以来,就有些神秘,说不定真有甚么法子御使魔气。又或者……」杨天琪忙问:「又或者甚么?」浩光道人目露奇光,缓缓道:「又或者其等本就与魔道勾结,得了魔躯,自是要与魔道贼子运用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炼化魔气 以浩光道人的见识,也绝想不到世上竟有生死晦明阴阳神符这等符法,能融汇阴阳,贯通玄魔,只以为郭纯阳与魔道勾结,顺手收了阴死气魔魔躯,权作投名状。 杨天琪恨恨道:「既然如此,师伯何不将此事大白天下,召集正道有志之士,共伐太玄?」玄门之中,勾结魔道,歷来便是死罪,不乏有小门小户与魔道修士暗通款曲,一经泄露,自有玄门大宗主持清理,满门诛绝,歷史上亦不乏这等故事。 浩光道人摇头道:「你还是年轻,不通俗务。玄魔两道,水火不容,却有相通之处,小门小户罢了,问罪到太玄剑派头上,郭纯阳只消只言片语,便能摘得干干净净,令你无下手之处。无有真凭实据,说也无用。」 杨天琪道:「那弟子就去将太玄剑派那几个弟子捉来,作为人证,带回彼方世界。总教郭纯阳无话可说。」他始终心切断臂之仇,太玄剑派竟敢与魔道勾结,这等天赐良机岂能放过? 浩光道人思量片刻,点头道:「此事倒也行得。有金光与伏魔两柄飞剑在手,就算那人打上门来,老道也不甚惧怕。只是此事在天星界还做不得,须得迴转彼方世界,再出手将太玄剑派几人捉来。你只将此间经过说与你父知晓,他自有决断。」 杨天琪问道:「师伯之意,不必我与金光老祖助师伯一统两界了吗?」浩光嘆息一声,说道:「那人出手,大出我预料之外,如今阴死气魔已死,吞星重伤、阴若藏匿,两界长生老祖平衡打破,没了地星界压迫,再难挑动争斗。宿苍子与无垢子受了太玄与七玄两派弟子蛊惑,必不会再唯本门马首是瞻,再有一位玄阴之上的老祖虎视眈眈,凭老道一人怕是难能一统两界。唯有请你父再作定夺。」 今日变数太多,阴死气魔横死,连元神都被拘了去,又蹦出一位超脱玄阴之上的神秘老祖,出身不详,令浩光老道大是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能守住极天宫这份基业已是难能可贵,要想一统两界,除非少阳剑派掌教杨逊亲临,否则绝难成事。 浩光道人续道:「你们来此,固然出于我与你父算计,却也得力于空桑上人法力。不然自彼方世界来此天星界,纵是纯阳老祖,也要数十载光阴横渡虚空。空桑上人这一番大考,有那位神秘老祖搅局,全无效力,虎头蛇尾,不久便会结束。地星界玄阴天魔实力大损,这般看来,却是你等赢了这场赌斗,至于空桑上人如何认定,又会发下何等奖赏,非是老道所能知晓。」 第575页 「如今已用不到你等,就与金光老祖回返彼方世界,免得本宗没了一件飞剑法宝,气运流失。老道法力虽然逊色那人一筹,但有伏魔在手,大不了舍了这份基业,遨游虚空,亦能返回本宗。那人隐忍数千年不曾动手,怕是也有忌惮之处,天星界看似一团乱局,其实正是平衡之时,反无大碍。倒是彼方世界四九重劫将至,又有魔难方兴,万不可大意。」 杨天琪凛然受教,金光老祖叫道:「好容易出山一趟,却又无功而返,当真没趣!」浩光道人说道:「金光前辈莫闹,你与杨天琪迴转本界,必是原路返回到冥土之中,那时请你出手擒拿太玄派弟子,只要到了本宗,郭纯阳神通便再大,也不敢轻易造次。此事要紧,不可怠慢!」 金光老祖笑道:「老祖堂堂法宝,真仙之辈,却去欺侮几个小辈,传扬出去太也丢人,不干!」浩光道人冷笑道:「你不听命,自有家法处置!」金光老祖打了冷战,叫道:「罢了罢了!便舍一回面皮!」 逍遥派中,方凝姐弟正与无垢子对坐,听这位老祖讲述地星界之战,方凝嘆道:「想不到那位玄阴老祖竟是假作魔道,实则精通玄门符箓之术。这么一来,地星界玄阴级数一下去掉两位,元气大伤,千年之内也难恢復了。」方胜道:「姐姐,那空桑上人之试?」方凝苦笑一声:「还能如何,只看空桑上人如何决断。无垢子前辈,我们姐弟两人怕是不久便要回返本界,这一本剑谱是本派掌教至尊赠与前辈,结个善缘。」 手掌一摊,一本剑谱凭空显形,金光交错,俱是以道家云文书就,显是一件非凡之宝。无垢子搓了搓手,笑道:「这怎好意思?」话虽如此,却将剑谱收入袖中。天星界道法传承不全,他勉强修成纯阳,但一手剑术却相形见绌,更比不得浩光道人这等玄门大派出身的长老高手,明知七玄剑派赠他剑谱,是要与之结盟,借其手控制天星界,但一门上乘剑术在前,若是不收,实在大违本心。 凌沖昏迷过去,紫府中晦明童子却欢唿不已,尽情汲取阴死气魔魔躯之力。阴死气魔魔躯经过无数年头淬鍊,满是最精纯的魔气所化,晦明童子在灵江之地,早已吸足了天地正气,只差这般精纯魔气,就能参演阴阳,得返先天。虽对那人忌惮非常,送上门的肥肉总不好意思不收,放开了本体,尽情吞噬魔气! 凌沖不知晕去多久,幽幽醒转,只对赵乘风说了一句:「我没事。」顾不得解释,忙用阳神观瞧紫府,但见一团幽光,无穷魔气,被一道硕大无匹的玄门符箓死死扣住,抽取其中精纯法力。 晦明童子的本体便是一道生死晦明阴阳神符,在紫府之中依旧显得巨大无比,以凌沖那点微末的符文造诣,也只能瞧出这面符箓之上亿万符线勾勒,符窍无数,恍如周天星辰,闪闪点点,符线符窍相合,七拐八拐便成一道灵符,数道灵符再合,又成另一道真符,如此由繁到简,最后组成一道生死神符,蕴藏无穷奥妙,不愧为太清门最高秘传。 「晦明曾说生死晦明阴阳神符是尹济祖师集大成之作,融汇太清门所以符术,包罗万象,既可高屋建瓴,由一入道,亦可由繁入简,自万象至于无相。太清三部,祈禳、炼神、炼魔,条条皆通此道,我修炼过斩妖符剑,一次瞧来,这面生死符中果然藏有剑符之妙。尹济祖师果是天人之资,竟能创出这般神妙的道法!」 第四百六十章 祭炼核心禁制 凌沖一面观瞧生死符全貌,一面咂舌赞嘆。阴死气魔魔躯蕴含的魔气太过精纯,相比之前他所见的血河真气、天尸教都要高等太多,引得他也有几分垂涎。有阴阳之气在身,连生死符都是仿效阴阳之气所创,自也能炼化魔气,心念一动,丹田中一团阴阳之气陡然飞起,落入紫府,对着无边魔气鲸吞海吸,亦自炼化起来。 阴阳之气被凌沖借着人道光辉之力,打入一个念头,虽远不能如臂使指,却也有几分操控之力,以往阴阳之气炼化魔气必要阴阳平衡,有魔气便要有正气,他心念一动,说道:「请前辈放开贵派大阵,助晚辈吸纳天罡正气!」方才阴死气魔魔躯投入凌沖紫府,是宿苍子亲见,心知有异,二话不说,撤去大阵阵势,又做法招引天罡大气垂落,化为九天银河,如瀑直落。 凌沖一声长啸,飞起半空,尽情接纳九天罡气。众人抬眼望去,见天罡之气如棉如絮、如雪如霜,竟是凝固之形,此是宿苍子以纯阳法力,强行将九天罡气提纯压缩,省却凌沖精炼的苦功。片片天罡如雪,被凌沖炼化,消散不见。纯阳老祖亲手提炼罡气,自是非同小可,片刻之间,已有堪比数十位炼罡修士全身法力的罡气被凌沖炼化。 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亦开始着手尝试炼化罡气,但其等修为有限,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小心谨慎,一点点采炼罡气。见凌沖这般牛嚼牡丹,全无不适之态,登时大惊失色。赵乘风不知凌沖有阴阳之气在身,见凌沖此时才炼化罡气,满心疑虑:「凌师弟的境界分明已过炼罡,只还未修成金丹,为何今日忽然又要修炼罡气?他采炼罡气倒也罢了,却不分种类,不论好坏,照单全收,炼罡唯纯的道理难道掌教师叔不曾教导过他么?」 他却不知阴阳之气的奥妙,熔炼万物而为阴阳,根本不拘何种罡气,只要有真阳之性,能纯化魔气便可。再者凌沖修炼的洞虚剑诀,本就将三十六天罡修炼个遍,可谓生冷不忌,来者不拘。 第576页 无量罡气入体,涌入阴阳之气中,再与魔气相合,化去各自阳性、魔性,补益这团后天第一真气。阴阳之气歷经数次蜕变,凝实非常,有天罡之气与魔气滋养,却不在扩张,反而沉潜许多,凌沖有念头在其中,只觉这团神秘之极的真气越来越是深沉,似乎到了某个临界之点,要生出另一种玄妙变化,但空等了半日,全无异状,似乎欠缺了甚么最为关键的契机。 凌沖对这团阴阳之气十分好奇,但有自知之明,修成阴阳之气也只机缘巧合,若用全幅心思研究,未免得不偿失,还是自家修炼的剑诀来的踏实,见其突破不得,也就不为己甚,不再炼化罡气魔气。宿苍子心有所感,将手一拂,天罡之气消散,大阵亦自遮掩起来。 凌沖算了算,他炼化的魔气只当于阴死气魔魔躯的十分之一,已撑得饱胀,阴阳之气再经炼化,比之前坚实了数倍,内中阴阳之气流转更见灵活,一刷之下,威力竟相当于一件六七阶的法器,堪比数位金丹修士联手。法力与神通威力大小,全在其中祭炼的禁制如何,阴阳之气通体并无禁制,但威力丝毫不比其他法器弱了,显是这一团后天第一真气别有玄妙,只是凌沖如今还不能发挥其真正威力而已。 凌沖收了阵势,趁机揩油,大赚一笔,心满意足,再看晦明童子,正炼化的舒爽。一枚硕大无朋的生死晦明神符之上,符线游走,符意凛然,为了炼化魔气,可谓拼了老命。晦明童子灵识早生,空有境界,却无法力支撑,只要修成纯阳级数法力,立成真仙老祖,堪比天仙。尤其他的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之法,更是符道中顶尖之术,天生高过许多玄门传承,若是同级相斗,就算金光老祖、伏魔金剑这等以杀伐犀利着称的飞剑法宝,也非是对手。 晦明童子敞开肚皮,炼化魔气,无数玄阴真气翻翻滚滚落入神符禁制之中,一道道符线次第亮起,一枚枚符窍自生风云,竟有龙虎之状,龙吟虎啸,阴阳交合,玄妙到了极处。待到后来,整个神符被灵烟包裹,旋转不定,恍如涡流,无论多少魔气投入,皆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神符宝光之上,晦明童子现出身形,依旧是身披兜肚,露出两半小屁股,白白嫩嫩,却掩不住满面喜色,今日终于求得圆满,焉能不喜?见了凌沖阳神,犹豫一下,忽然喝道:「凌小子!此是大好机会,快分出念头,融入我核心禁制之中!」 一件法宝的核心禁制乃是重中之重,非但包含了根本祭炼法诀,元灵亦栖息其中,若是被人祭炼,除非主人身亡,终身不得反叛,要为人所用。晦明童子之意,是要凌沖完全祭炼核心禁制,自此一人一宝,生死相随,再也不可分离。先前在灵江遗府,凌沖误打误撞,以太真御神甘露灵符祭炼了虚空锁链,后晦明童子出世,为了发泄怨愤,将虚空锁链吞噬炼化,就此凌沖法力深入其体内,但也只相当于粗粗祭炼,若是晦明童子愿意,随时可将凌沖法力废去,重获自由之身。 只是晦明童子受了尹济祖师之命,辅佐有缘之人,再立太清道统,因此一路追随,一人一宝亦师亦友,嬉笑怒骂,虽然气愤凌沖始终不肯专心修炼符道,却也不曾生出二心。凌沖听闻,笑道:「有一件法宝虽好,但平心而论,我若是法宝元灵,断不愿多出一个主子,还是莫要祭炼的好。我若要法宝,大不了自家祭炼便是,你趁机机会,重获自由之身,岂不是好?」 晦明童子目中露出感动之色,叫道:「你好不晓事!我奉了尹济那厮之命,非要你重立太清道统不可,你修道之途正多魔难,若无我护持,绝难到达彼岸,得享长生,还犹豫怎地?大不了你修成纯阳,再放我走脱,此时还婆婆妈妈作甚!」 第四百六十一章 返回彼方世界 凌沖也是豁达之辈,想了想,说道:「也罢,正要借你之手,护持我之道途!」阳神轰然爆散,化为无数念头,一阵阳风吹过,尽数投入神符宝光之中。晦明童子也不抗拒,反而放开核心禁制,任由凌沖祭炼。 凌沖念头翻翻滚滚,绕过无数符箓、符线、符阵,眼前一亮,来至神符最为核心之处,四面茫茫,但有无穷黑白生死之气流转不定,生死之气是晦明童子以周天正气与阴死气魔魔气合练而成,仿效先天阴阳之气,但神妙远有不及。凌沖见了,忽然福至心灵,念头发动,阴阳之气飞来,一头撞入核心禁制之中。 凌沖阳神倒也罢了,本是自家主人,但阴阳之气这等异种真气进入核心禁制,对法宝而言乃是极大隐患,晦明童子忍住不动,任由凌沖施为。凌沖阳神一指,阴阳之气飞出,不断吞吸黑白生死气。他之前曾以阴阳之气纯炼星光,经验颇丰,见了生死气,心念一动,若以阴阳之气刷过一遍,使之更为精纯,对晦明童子当有无穷好处。 这一记歪打正着,阴阳之气刷动万物,返归先天,化生阴阳,但有人操控,则能去除杂质,使真气更为精纯。生死气是晦明神符核心所在,存者寥寥,但坚凝到了极处,本是炼无可炼,偏偏阴阳之气乃万物之物,大道之源,天生克制生死气,一经刷动,生死气看似坚固,一刷便化。 阳神指挥阴阳之气精炼生死气,越刷越快,数个时辰之后,已将所有生死气尽数纯炼一遍,更见精纯。晦明童子大叫:「好舒服!阴阳之气果然是好东西!如今我可再修成一道纯阳禁制了也!」话音抖动,无数生死气陡然相合,化为四道宝光,旋绕不止,却是四道纯阳级数禁制,每一道强大非常,比宿苍子、无垢子之流所修,功力还要浑厚数倍。 第577页 纯阳禁制威力各人不同,要看道诀高下、真气精纯如何,生死晦明神符法高出宿苍子、无垢子法诀何止数倍,区区四道禁制,威力却能与吞星这等积年老魔一较高下。四道禁制中,三道为早已修成,最后一道却是新近成就,凌沖就选了这道新得禁制加以祭炼。 再过数个时辰,一团神符灵光不断吞吐阴死魔气,阴死气魔一尊魔躯纵然真气满溢,无奈晦明童子亦是法宝级数,越吞威力越大,此消彼长之下,魔躯渐渐缩水,魔气眼见干涸,晦明神符却越加通透璀璨,符文演化,似有大千星河之妙,参尽造化之机。 晦明童子十分精明,有意控制了宝光,不令透出凌沖紫府之外,外界全无异象,瞧不出一件符箓法宝正自修成。无数念头霍然自神符宝光中飞出,化为凌沖阳神,比先前缩水了三四分,却是将许多念头留在晦明童子核心禁制之中,继续祭炼。 祭炼法宝,纵是法宝元灵配合,以纯阳真仙之辈法力,也要耗费数百年苦功,何况凌沖不过是小小的炼罡修士,连金丹也未修成,更是望尘莫及。好在晦明童子倾心配合,总算在其核心禁制中留下自生法力烙印,再驱动神符,便少了许多滞涩。 生死符宝光越发晶亮,气势如海上潮生,大浪迭起,节节拔高,气势鼓盪之下,已有了纯阳老祖的威风,幸好凌沖已将神符核心禁制草草祭炼,法宝气势涌到阳神四周,宛如清风拂面,飘荡开去,丝毫伤他不得。 凌沖见魔躯渐小,魔气已不足先前三成,知再有几日晦明童子便能完全炼化,成就真仙级数,心思大定,忽然心头悸动,忙将阳神归位,肉身启目,见赵乘风面色凝重,问道:「赵师兄,是空桑老祖么?」 赵乘风点头道:「不错,地星界玄阴老祖大败,天魔魔潮不解自解,我等修士的考验算是通过,但此事是由那位神秘老祖出手,打杀阴死气魔,不知空桑上人要如何评判。两界之事已了,空桑老祖会动用法力,将一干修士送回彼方世界。我与凤兮和元庆奉掌教之命,留在此界,辅佐宿苍前辈。就由师弟一人迴转,掌教师叔命师弟回山参拜。」 凌沖嘆道:「小弟早想回山拜见掌教师尊,如此正好。就辛苦师兄与两位师侄在此界逗留了。」郭纯阳如此安排,摆明是要学少阳剑派,将天星界纳入掌中,只不知还有多少后手。神秘老祖出手,震慑的极天宫不敢妄动,正是太玄剑派渗入的好机会。只要宿苍子与无垢子联手,浩光道人便奈何不得,赵乘风等人留在此处,也无性命之忧。 宿苍子笑道:「凌小友放心,赵道友在此,老道必保他们安然无恙!何时凌小友再来,老道必扫榻以待!」凌沖慨然赠送还幽寒水,宿苍子又拔除了多年痼疾,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就沖还幽寒水这件宝物,也不好意思令赵乘风三个受甚么委屈。再者宿苍子也不傻,太玄剑派摆明是高门大户,正可藉此机会结好,总有无穷好处便是。 凌沖正要答言,身畔一道毫光起处,兜头一罩,已自无踪。赵乘风三人身畔亦有毫光亮起,其手指处,一道剑光飞出,迎着毫光一照,已将之闭散开去。与此同时,方凝姐弟、杨天琪、龙宫三太子、曹靖、萧厉,赫连锋与严亢等彼方世界来客身畔皆有虚空之光亮起,轻轻一吸,众人抗拒不得,各自消散无踪! 浩光道人目送杨天琪携了金光老祖消失,面上古井不波。长舟道人问道:「恩师,此次被那位神秘老祖坏了大事,该当如何?」老道捻须冷笑:「还能如何,闭门思过,静观其变!等本宗掌教师弟再作定夺!」无垢子待方凝姐弟走后,呵呵笑道:「有趣,看来彼方世界要比天星界有趣的多。老道也想去瞧瞧了!」 吞星老魔身受重伤,躲入一处小世界疗伤,怒发欲狂,正要对曹靖两个用刑逼问星宿魔宗法诀,却被虚空光华救走二人,拦阻不及,更是郁怒攻心。阴若在凌沖阴神中种了一记刀气,不怕其乱跑,待匆匆逃命,再要寻其下落,却怎么也寻不到,冷笑自语:「中了我一记刀气,总有一日要乖乖回来,听我摆布!」 第四百六十二章 空桑上人 虚空种子 凌沖阴神归位,噬魂幡恢復法器之状,一併飞入肉身紫府,围着阴神旋飞不定。噬魂幡上一尊旱魃分身狰狞显形,自头至踵,一道刀痕显现,将这具待诏境界的大妖魔一噼为二,被凌沖以噬魂真气勉强黏在一处。 阳神见旱魃千疮百孔的惨相,嘆息一声:「为了挑动阴若,却折了这尊分身,也不知是福是祸。」自入大明帝陵以来,凌沖得力于这尊分身不少,猝然失去,尚有几分不舍。好在晦明童子不日冲破法宝境界,倒也是一桩喜事。虚空光华闪烁,挪移星河,凌沖以噬魂劫法定住自家元神,倒也无甚么不适。 忽有一线微光穿破虚空,照入凌沖紫府,一道人形显化,却是道人打扮,大袖飘飘,古风盎然。晦明童子本在拼命炼化魔气,见了有人以法力投影而入,大喝一声,分出一道纯阳禁制,化为一面面盆大小符箓,横在凌沖阳神之前,满是戒备之意。 那道人抖了抖袍袖,呵呵一笑,说道:「小童子莫要惊惶,我只是来瞧瞧小道友的。」凌沖定了定神,试探道:「前辈莫非是空桑上人?」老道笑道:「小道友眼光不差,我正是空桑。这尊幻影分身是我以法力凝聚,我之真身此刻还远在亿万星辰之外。」 第578页 这尊投影化身法力澎湃,足有待诏境界,且与身外虚空隐隐相合,做不得假,当是空桑上人当面。凌沖稽首一礼,问道:「老祖何来?」空桑上人乃是上古金仙级别的人物,一身虚空神通造诣非凡,就算尹济祖师也要矮过一头,礼数不可废,执弟子之礼。 空桑上人笑道:「无他,此来是与小道友闲聊几句,结个善缘。」凌沖对晦明童子道:「晦明可专心修炼,若是空桑老祖要害我,谁也阻拦不得。」空桑上人是玄门金仙老祖,要对凌沖不利,总有万般手段,晦明童子就算法力圆满,也远非对手,倒不如光棍一些,还显得心胸坦荡。 晦明童子不答,法力所化符箓旋飞更急,显是对空桑上人投影分身忌惮。空桑上人也不以为意,只作不见,笑道:「此界离小道友出身之轮迴世界算是不愿,只隔了数颗星辰,若你修成纯阳,能横渡虚空,只消数十年便可到达。若是修有特异法门,天涯咫尺,自然更快。」 凌沖咋舌道:「纯阳老祖的境界,也要数十年方能到达晚辈出身世界么?为何上人称之为轮迴世界?」空桑上人笑道:「此事关乎上古一个绝大隐秘,你日后自知。我也不来饶舌,如今无论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无数大能目光皆注视轮迴世界。除却道家四九重劫,尚有数场魔劫降临。我是方外之人,也无甚么贪念,懒得插手轮迴世界之事。但小道友居然身怀阴阳之气,非要见上一面,结个善缘不可。」 他絮絮叨叨,一路说下:「我费了好大气力,数万年来在周天万界布置了许多机关后手,如今终于有一处派上用场。天星界生灵与天魔之争,也算不得甚么,至于最后有人出手,打杀玄阴老祖,其来歷小道友心所深知,也不必我来饶舌。今日此来,是为了小道友通过我之考验,特来奉上些许礼物。」 凌沖眼珠一转,笑道:「老祖好意晚辈心领,只是地星界天魔是因外人出手,才至退却,算不得晚辈之功。所谓无功不受禄,不敢受老祖赏赐。」无事献殷勤,地星界天魔魔潮退却,并非凌冲出力之功,空桑上人不惜耗费法力投影而来,巴巴的送来薄礼,怎么想都有破绽,他可不愿为了一时贪念,以至万劫不復。 空桑上人笑道:「小道友果然心思缜密,我的这份薄礼确非白给,我有一事远在多年之后,须要有人帮手,今日结下善缘,他年方可请动小道友出手。」凌沖笑道:「老祖说笑了,晚辈这点微末修为,岂敢插手老祖之事?老祖吹口气,晚辈便要灰灰了去了。」空桑上人是何等身份修为?连他都觉棘手之事,凭凌沖只比蝼蚁强的有限的法力,怎敢冒然插手?简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空桑上人道:「小道友莫急,且听我道完。那件事关乎我毕生成败,万万大意不得。数万载以来,亦是遍寻星河,求访臂助,所幸另有几位道友慨然允诺,事起必来助拳。以小道友所修剑诀,就算成就长生,也无力掺和此事。但有了阴阳之气就不一样,再修成纯阳境界法力,就有几分落子之力了。那事太过兇险,我许小道友届时若力有不逮,可抽身而退,绝不勉强,事后无论成败,亦不会对小道友有甚妨害。」 凌沖正要婉拒,晦明童子忽然叫道:「兀那道人!凭你说的天花乱坠,且将那薄礼拿出来瞧瞧,值不值我等为你卖命!」这厮向来占尽便宜,心气又极窄,见了好物事便挪不动脚,暗想:「就算你是玄门老祖,本童子九天仙阙中也有靠山,先瞧瞧是甚么妙物,大不了先花言巧语到手,占了便宜再说。」仗着九天仙阙中尹济祖师的威名,这初生牛犊倒也不甚惧怕空桑上人这位玄门上古金仙。 凌沖大急,暗骂晦明童子不晓事,空桑上人这等老祖级数人物岂能轻易答允?无奈话已出口,不好出尔反尔。空桑上人笑道:「我是何等身份?自是好物,更妙者此物与小道友所修道法乃是绝配,若得此物,起码省却千年苦功!」 这下凌沖也有些意动,空桑上人这等老祖,自不会口出诳语,问道:「晚辈的根本道法乃是一门洞虚剑诀,在老祖瞧来,自是不值一哂。敢问老祖有何宝能助晚辈修行?」 空桑老祖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之上略有光华,凌沖运足目力瞧去,却见光华之中似有一物,恰似一粒细砂,只是五色斑斓,瞧来十分神异。晦明童子见了,大叫一声:「虚空种子!好大手笔!」 第四百六十三章 新界变化 返本归源! 空桑上人笑道:「你这小东西倒有几分眼力,尹济其人我也有数面之缘,果然惊才绝艷,能创出你这等符法,为玄门道术放一异彩。不错,此物正是一枚虚空种子,我观小道友所修剑诀,走的是自辟天地,唯我唯道的路数,此物恰可助一臂之力。」 晦明童子吐了一口气,忽然心虚起来,空桑上人之言,似乎并未将尹济之名放在眼中,若真得了好处不肯出力,翻脸之下,尹济的威名怕是也罩不住,但那枚虚空种子委实太过重要,若是凌沖得了,果然能省却千年苦功,甚至可将洞虚剑诀一举推演至太玄剑派歷代祖师所未见之境界! 凌沖不识此物,悄声问道:「晦明,何为虚空种子?」空桑上人接口笑道:「佛门有云,万物唯识所造,便是天地大道亦有成住坏空之劫。这枚虚空种子简而言之,便是一处天地之雏形,乃是虚空大道初生之时,被我以法力拘禁,令之不再成长。若是任其发展,只要法力足够,足可另闢一处天地,承载无穷大道造化。但那般清醒亿万之中无一,仅作构想而已。小道友的洞虚剑诀已修成一处小小真界,若能与虚空种子合一,未来便有无限成长之意。」 第579页 凌冲倒吸一口冷气,如此说来,这枚虚空种子直是价值无量,洞虚剑诀立意之本便是修成一处小世界,庇护元神,天地坏而我不坏,大道朽而我不朽。只是此意仅是构想而已,连创出这门剑诀的三代祖师也未修成,其后歷代弟子连通灵剑心都无,更没了可能。 但虚空种子若当真如空桑上人所言,为一切大道、虚空之始,亦即佛门所言「成住坏空」之「成」,将玄剑灵光真界纳入其中,立成无上根基,不假外求,自作自足,当真前途无量,能将洞虚剑诀修至前所未有之境。至于能否如空桑上人所言,将虚空种子祭炼到开闢虚空、造化自生、演化无穷大道的地步,凌沖想也不敢想。但有此物在手,到底有了一分指望,这一分指望便是无数练气士、长生老祖打破头也要争抢的。 晦明童子冷笑道:「说的轻巧,成住坏空,若真有本事将这枚虚空种子依次演化直至虚无,本人怕是早就证就元始,不生不灭了罢!」元始乃是道家之语,意为万物之先,大道之源,众相归一之处,极言彼等境界为道家最高追求,并无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照见,强字曰元始二字。 空桑上人颔首道:「小童子所言有理,非元始之境,不足以将虚空种子演化至极境,非是我等所能置喙了。我之言全出本心,凌小道友收不收下此物,当可一言而决。」 凌沖内心挣扎万分,委实不好决断。晦明童子狡黠一笑,问道:「若是我们收了此宝,日后你那些仇家寻上门来,我等力有不逮,抽身疾退,事后你绝不来寻仇,是也不是?」空桑上人大笑:「言出如山,自是如此。」 晦明童子狂喜叫道:「那还有甚么可说?收了!」空桑上人一声狂笑,手指一点,将五色斑斓的光砂一推,自家却如气泡般消散无踪,了无痕迹。凌沖大惊,正要责骂晦明童子擅自做主,那虚空种子所化光砂却起了意想不到之绝妙变化! 种子光砂在紫府中游荡一圈,无论凌沖阳神、阴神、噬魂幡、旱魃、乃至晦明童子,更甚者孤悬高空之紫光云篆,皆丝毫不理,凌空一闪,陡然沉入丹田之中,霎时间与玄剑灵光真界相合! 轰!宛如天地初始,万物创生!玄剑灵光真界与虚空种子两相激盪,如风雷迸发,地火水风喷涌,产生出不可思议之异变!虚空种子如幽影随影,化入灵光真界,跟着灵光真界陡然震动不休,无量虚空世界凭空生成,眨眼之间真界界域比先前就扩展了数倍之多!变得广大无伦,足有万里方圆。相比天星地星两界,或是轮迴世界,区区万里虚空着实不足挂齿,但对精修虚空道法的修士而言,却是梦寐以求的根本道基。 新界化生之下,又有许多玄妙变化依次化生。先是九天应元普化剑符本是一团雷光剑光融汇一起,受了真界吸引,陡然化为一条五彩匹练,如云似雾,孤悬上空,雷声滚滚,雷鸣隐隐,忽然阴阳交迸,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无穷雨水雨帘垂落。接着玄武剑光陡然分解,依旧还原为七道星宿星光,穿入真界上空,化为七座星域,依稀便是北方玄武七宿的模样。 凌沖只瞧得目瞪口呆,晦明童子叫道:「快!将阴阳之气打入进去!」凌沖闻言,还未思索缘由,念头一动,阴阳之气已然破入新界之中,后天第一真气贯入,登时引动真界中无穷道理、道法,阴阳之气陡然一转,吐出两道元气,却是太玄真气与噬魂魔气,只是将其中玄魔两性炼化了去。太玄真气轻灵,倏忽上升为天,高有三十六重重。噬魂魔气重浊,倏然下降为地,有七十二级。自此天地初创,万物化生! 晦明童子叫道:「不拘甚么,尽数打了进去,看看有甚变化!」凌沖也有了几分兴趣,虚空种子融入玄剑真界之后,变化太过玄妙,竟能开闢天地,演化干坤,心念一动,将紫府中一干物事尽数打入! 又有一枚吞星符入界,陡然消散,被新界吞噬,凌沖却觉吞星符虽无,但新界却与周天星辰遥相唿应,丝丝联繫,若合符节,似有唿吸一般。 又有一枚大洞真音符落入,化散不见,新界之中陡然响起儒家五字真言,「仁义礼智信」!涤盪邪魔,教化众生。 又有承干剑光本是擎天之柱,真界开闢天地,其便没了用处,亦自化去,返本归元,补益虚空。 又有斩妖剑符铮铮剑鸣,化为无穷太白金气,四处削斩。 又有一枚万年温玉玉玦落入界中,化为道道祥瑞紫气,辟盪心魔,清灵元神。 自此凌沖一身所有修为、神物、法器,皆化入新生玄剑灵光真界之中!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再上太玄 凌沖入道以来,修炼了数门道法,皆是玄魔两道顶尖法诀,但根本道诀还是洞虚剑诀,灵剑真界中共有承干、玄武、天雷三道剑光,再加阴阳之气、紫气玉玦、大洞真音、旱魃分身、噬魂幡,几乎将全部家当送入新界之中。 空桑上人分身已去,晦明童子再无忌讳,分出一缕神念探入新界之中,左瞧瞧右看看,好奇非常,见诸般神通剑光到了新界之中,尽数返本归源,叫道:「每一道神通皆冥合天地至理,合于大道,到了这处小洞天中,方能照见本真。你修炼的剑光神通到了此处,还原为天地之理,且试试神通外放如何?」 凌沖正有些担忧,剑光神通还能不能施展,试着将九天应元普化剑符化出,就见一道雷光冲出新界,轰鸣阵阵,威力与先前一般无二,松了口气。依次试演其余神通,皆无异状,外放便是神通,无碍施展。想起紫府中那一团紫箓金文,心念动处,新界陡然化为一点,钻入紫府,一口将紫箓金文吞噬。 第580页 紫箓金文亦是他无意中得来,似与域外有所关联,平日死气沉沉,当初与阴阳之气苦斗不休,谁也奈何不得谁。要知阴阳之气炼化万物,却奈何不得这一团紫气云光宝箓,其跟脚自然不在阴阳之气以下。新界吞入紫箓金文,阴阳之气立时跟了上来,似乎对其甚是厌恶。 紫箓金文懒洋洋在新界中游走一圈,无甚变化,慢悠悠飞出界外,依旧故我,高悬紫府之上。凌沖苦笑一声,两团真气各自牵扯太深,互相瞧不顺眼,只要斗个没完,便是大幸,阳神与阴神飞入新界之中,见其中着实广袤,但全无生气,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皆无,只有玄武星宿七星,偶有闪烁,也是半死不活。 晦明童子笑道:「这处真界如今已算是小洞天。道家所言洞天与佛家所言小千世界相当,指的一处世界必要有日宫月宫、周天星辰,还要有生灵繁衍。虚空种子虽然神妙,关乎大道,到底不能一蹴而就,要你自家辛苦修行,一步一步证得方可。何时你能移来日宫月宫,放养无量生灵,方能演化为真正无缺洞天。对这处洞天而言,你便是造物之主,独得功德造化,好处无尽!」 道家所言洞天等同于佛门之小千世界,有日月轮照,生灵繁衍,真气充沛。凌沖多读道经,自然知晓,说道:「要演化洞天,谈何容易?先不说我能有法力,移来日宫月宫,放养生灵倒是简单。但真界中除却阴阳之气,就只有太玄剑气与噬魂真气,一玄一魔,各走极端,生灵进来,根本唿吸採用不得,没几下便憋死了。这处小洞天迭经演变,原先名号已不甚相合,往后就叫洞虚真界罢!」 洞虚真界中唯有阴阳之气与玄魔两道气息,凌沖自家无妨,其他生灵绝难炼化运用,唿吸乃生灵根本,不能吐纳灵机,谈何繁衍生灵?洞虚真界炼化了虚空种子,近似一处完满世界,比先前只能容纳剑光腾挪,已是精妙了亿万倍。虚空种子虽然珍稀,也要看各人修为,能够将之演化为一处无缺世界,大道完满方可。 凌沖现下不敢奢望那等境界,以心念操控洞虚真界化为一点光点,似有还无,内中却是广袤洞天,试演了半日,颓然道:「看来这洞虚真界只能一点点演化,眼下还指望不上能助我斗法。」 晦明童子痛心疾首道:「你们剑修紫府中除了斗剑杀人,就不曾装下其他事么?这处真界若能演化小千世界,便是最为紧要的证道之姿,连天仙都要不择手段争抢,斗法斗法,没了长生,身化异物,我看你寻谁去斗剑!」 凌沖试演了几回,对洞虚真界灵异之处大致通晓,说道:「当务之急,先回山寻掌教师尊问出洞虚剑诀金丹之上的法门,他老人家深不可测,定知如何修炼,方能将这处真界演化为无缺洞天。」靠凌沖自家参悟,不知何年何月能将洞虚真界演化圆满,尚有下半部洞虚剑诀法门要问郭纯阳,正好一併问道,以郭纯阳的见识神通,能侵日月之玄机,定能寻出无双法门。 这就看出玄门大派,歷代积累之雄厚,就算别家法门、别样法宝,到了掌教、长老手中,亦能寻出相应解决之道。不似寻常小门小户,大猫小猫两三只,本门法诀都残缺不全,哪有心思兼容并蓄,参修别家法门? 空桑上人不知用了甚么神通,洞虚真界吞併虚空种子,在凌沖眼中花费数月光阴,外界却还只一瞬而已,试演完洞虚真界神妙之处,眼前一暗,遍布昏黄之色,七窍所感乃是精纯的黄泉冥土气机,心知已回至轮迴世界。果然虚空涡流散去,已身处冥狱,只不知在第几层。 空桑上人用了些小手段,将玄魔各派弟子分别送入不同层级冥狱,使之互不相见,也就起不了冲突。赫连锋、杨天琪等辈,本打好注意,趁机偷袭,也只好作罢。杨天琪憋了一肚子火气,天星界之行虎头蛇尾,虽非他造成,到底办事不利,回山之后不知杨逊要如何降罪,一心灭杀凌沖,先报私仇,谁知返回轮迴世界,上接黄泉,下临无地,竟寻不见任何踪影,没奈何只得愤愤离去。有金光老祖在手,也不虞出甚差池。 方凝姐弟自然回归本派,三太子敖意与法性和尚殷殷作别,邀其闲暇时往龙宫做客,藉机结好大金刚寺。带了敖海与乌老,乘着怪鱼金船而去。法性和尚摇摇头,法罗和尚虽死,却将夜乞老祖放出,这尊夜叉老魔再度出世,不知要搅起多大风浪,佛光一闪,已自回寺復命。赫连锋与严亢两个回至老巢,空自逡巡了半日,一根人毛也未捉到,只能恨恨返回冥土最深一层九幽黄泉门中復命。 凌沖因着身怀阴阳之气,被空桑老祖瞧上,特意寻个由头,将之转入天星界,白送一枚虚空种子,约定日后有事要凌冲出手相助,其余玄魔两道长老弟子只算添头,平白被耍了一圈,还不自知。尤其少阳剑派还暴露了极天宫下院之事,被郭纯阳在天星界钉入一颗楔子,损失可谓最大。 凌沖也懒得辨认究竟身在第几层冥狱,自有晦明童子施法,撕裂虚空,瞬息跨入阳间世界。一股生机朝气扑面而来,骄阳耀目,一派勃勃朝气,肌肤感应到无穷水气,四面环顾,却见汪洋滔滔,正是东海地界。 凌沖嘆道:「当年我随叶师兄出使东海,求取先天乙木精气,彼时尚未入道门,如今数年过去,薄有修积,全赖师门之赐。」感嘆了几句,心切洞虚剑诀下半部道法,懒得在东海耽搁,纵起剑光,投西而去。 第581页 太玄剑派在极西之地,离东海数十万里之遥,当年凌沖是被惟庸道人一路携了前去,如今只能靠自家法力,还在他修成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剑遁之速倒也说得过去。一经施展,居然已臻至三音之速,自家也略略吃了一惊。原来自冥狱凝煞,肉身中太玄真气自发运转,数年之间修为深厚许多,施展剑术便多了几分神妙。 途径金陵时,略略犹豫,忍住乡愁,不曾放缓剑光,一剑绝尘而去。碧霞寺中,碧霞和尚正自坐禅,忽觉剑气飞空,凌厉之中更有一股绵然意味,显是得了玄门真传,启目望去,笑道:「原来是凌师弟归来,不知有何要事,乃至过家门不入?」 凌沖体内真气如沸,洞虚真界虽成,尚有疏漏,大道不全,不能自生天地元气,还要靠与外界天地往来,炼化气机以为己用。说到底,凌沖自身也不过是炼罡圆满之辈而已,仗着一应外物法宝,倒能逞些英雄,自家道行修为尚远不入流。 他不敢放手运转真气,走走停停,顺道体悟洞虚真界妙用,用了大半个月时光,才飞回太玄剑派。遥望数千里外太玄峰孤挺峭拔,自生风云,气象万千,太象五元宫吞吐大日金光,琉璃映辉,身披万彩,沉肃庄穆,不由心头激盪,剑光加速,三折三叠之间,已落在太玄峰下。 太玄剑派门规森严,门人不得允准,不得御剑飞行。凌沖不敢逾矩,老老实实按落剑光,凭脚力上山。好在如今算是一位大修士,举手投足真气无穷,一时三刻便上了太玄峰,见许多门人弟子在峰上来来去去,忙碌非常。离山数年,太玄剑派模样大变,比先前热闹了太多,门人弟子几乎增加了数倍,皆是根骨奇佳,不知从何处寻来这许多禀赋灵秀的少年男女。 第四百六十五章 性命双了 太玄剑派韬光养晦二百年,重光以来,山门大开,掌教郭纯阳命一干长老弟子时常下山,寻访根骨灵秀之少年男女,接引上山,考验道心,传授道法。玄门规矩,非是徒寻师,而是师寻徒。入门之前,先要考察向道之心坚凝与否,生平有无劣迹作恶,家事是否青白等等,一概稳妥之后,方会接引入门。先传授筑基道法,查验本人资质如何,若达预期,再传授下一步法门。 当年叶向天奉了郭纯阳之命,引渡凌沖,先前亦自打探凌家风评出身,这才带在身旁,东海之夜传授大擒龙手的筑基功夫,再由郭纯阳收归门下,传授洞虚剑诀,一步步皆有计算。凌沖此时成就,已出乎当年谋算,进境极速,尤其身兼玄魔两道,剑、符、魂三大派系最高传承,更足以惊世。 他来至太象宫前,未等出言,一道金光凭空刷落,已自无踪。再睁眼时,身在太元殿上,一位形容平常的道人高居法台,正满面微笑望来,不是郭纯阳又是哪个? 凌沖自拜师以来,太玄苦修五载,北冥炼罡三载,冥狱凝煞两年,又在天星界中耽搁些时日,兜兜转转,算来入道居然已十一年,他当年初上山时还只十五岁,如今已是二十六岁的青年了,见了郭纯阳,心头自有一股孺慕之意涌出,知这位师傅脾气古怪,最厌俗礼,躬身一拜,朗声道:「不肖弟子,参拜恩师!祝恩师万寿!」 郭纯阳哈哈一笑,说道:「总算你这小子还知老道不耐俗礼,且上前来让为师瞧瞧,这些年都修成了甚么神通?」凌沖紧走两步,郭纯阳目光在他面上一转,轻轻点头:「不错,三十六天罡圆满,离金丹也不远了。洞虚真界自成,我瞧瞧,太清门的应元普化雷符?星宿宗的玄武星光法?噬魂劫法也修炼的不错,居然凝煞大成,咦?」陡然探手一抓,深入凌沖紫府,五指如钩,在阴神之上轻轻一捏,抽回手时,已捉住一道刀光,扭曲不定,魔意森森。正是阴若留在凌沖阴神之上的那抹刀意。 郭纯阳望着那魔刀刀意,冷笑一声:「区区天魔倒是胆大,老道的徒儿也敢暗算?且给你一个小小教训,莫以为我太玄剑派无人!」五指一合,那刀意登时幻灭,连逃脱的机会也无。远在地星界之中一处虚空,阴若正自闭目练气,忽然心头大震,一口鲜血喷出,已受了重伤,骇然叫道:「何人破了我的刀意!」 郭纯阳轻描淡写打发了阴若埋藏在凌沖阴神中刀意,将之重创,似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浑不在意,说道:「天星界之形,你也算大有收穫。且将那真界给为师瞧瞧。」 凌沖正要请教,将洞虚真界祭起,这处真界融汇虚空种子之妙,兼容并蓄,内中方圆万里广阔,自外瞧来却只微微一点,玄妙到了极处。且隐现由心,週游随意,灵异非常。一团幽幽宝光闪现,郭纯阳伸手一指,洞虚真界神光大放,神光炽烈,耀目难睁。 这位郭掌教瞧了一眼,笑道:「不错,空桑上人果然下了血本。赠你的虚空种子前途远大,你要好生祭炼,不可辜负了这等大道奇宝。」凌沖问道:「徒儿如今还是一头雾水,这虚空种子是何来歷,空桑上人又是甚么跟脚,赠了此宝给徒儿究竟有何图谋,还请恩师解惑。」 郭纯阳笑道:「哪有那么多算计,他给你你便收着。这枚虚空种子唯有你又几分指望能演化的尽善尽美,也算物尽其用。」凌冲心头一动:「可是因为那阴阳之气?」 郭纯阳点头:「不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大道无形而生元始,元始之下演化阴阳,阴阳两仪化生万物。虚空种子其实算是一处小千世界,只是还未完全成熟,天地灵机断绝,大道不全,生灵皆无。先天阴阳之气恰能化生后天万物,空桑上人也是瞧中你身怀此气,日后还要你出力。他那件事震动极大,若是发动,整个道门一干老祖怕是皆要出面与他为难,不过也不必惧怕,空桑上人背后有佛门支持,自有手段周旋。」 第582页 凌沖唬了一跳,叫道:「一干道门老祖都要出面为难?徒儿这几两肉还不够老祖们塞牙缝的!」郭纯阳笑骂道:「你小子鬼精机灵,不肯吃亏,叫什么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剪径强人也知的道理,再说你现下反悔也嫌晚了!你若定心修行,待到空桑上人起事,只怕你也能破入纯阳境界,有几分自保之力。有为师在,岂会让你送死?」 空桑上人之事牵扯太大,凌沖若修成纯阳,只仅有几分自保之力而已,此事还远,凌沖思索了片刻,决意放下不提,正色道:「徒儿斗胆,请恩师传授洞虚剑诀下部法门。」 郭纯阳道:「此事理所应当,本门数千年见也只你与四代祖师一般,天生剑心通灵,能修成太玄母剑剑光,这道剑诀若不传你,怕是也要绝传了。其中还有一处碍难……」 凌沖登时紧张起来,洞虚剑诀是他根本道诀,关乎毕生成就,若有差池,其咎不小,只听郭纯阳道:「四代祖师是先修成纯阳境界,再掉头推演洞虚烛明剑诀,前后花费百年时光,将这道剑诀推演至脱劫之境,便再也演化不下去。其中缘由亦自流传了下来,只因四代祖师根本道诀并非此法,未免有了先入为主之见,佛门成为所知障,推演出的剑诀虽则精妙,却非洞虚烛明本意之旨,脱劫之后的剑术不免掺杂了别家剑诀精奥,四代祖师留言说道,脱劫之后道诀亦曾推演出来,却只能纵其想像,非是唯精唯纯之旨,唯恐遗害后辈弟子。祖师晚年苦思数载,终于将之毁去,因此流传下来的洞虚剑诀唯有脱劫以下境界法门。」 太玄门中并无一人以洞虚烛明剑诀成道,凌沖早已知晓,却料不到连剑诀传承都不全,呆然片刻,问道:「以恩师之见,是要弟子自家将剑诀补全么?」郭纯阳笑道:「你修炼此法,想来亦有心得,洞虚剑诀的立意是要自辟干坤,破尽天下万法,道果便是一道玄剑灵光世界,如今你得了虚空种子,正是再坚实不过的道基,倘若这般都不能补全此法,还是趁早下山成亲,奉养长辈,了此一生罢!」 凌沖暗暗推演洞虚剑诀变化,得了虚空种子,洞虚真界亦自成长不少,脑中似乎有一道真意真诀缓缓成形,却如隔了一层薄纱,瞧不通透。郭纯阳道:「你现下境界不到,怎也要修成法相法力,再来推演下一步剑诀变化。当务之急是要淬鍊道心,凝结金丹。为师指点你去京师从学张守正,便因你自小耳濡目染,以儒学入门开蒙,天性中带有济世为民之思,适逢乱世,若能拨乱反正,还天地清明,自然神意通达,你真气积累浑厚,只差最后一步功夫,便能修成金丹,号为真人。」 修成金丹,在道家号为真人,乃至觉悟自身神藏,性命双了。享寿数百载。唯有成就金丹之境,方算得了大道之机。凌沖眼下炼罡圆满,只等道心圆满,便可形神皆圆,修成一粒金丹。金丹之境,要真气圆满,还要道心澄澈,自性清净。淬鍊道心之法,千人千面,不可一概而论。 第四百六十六章 晦明圆满 郭纯阳眼光毒辣,瞧出凌沖道心有缺,不能法力无漏,迟迟不得铸就金丹。但也别无他法,玄门修行成为金丹大道,足见金丹境界之重。修成金丹,即便是下品金丹,亦能得寿数百年,享受人间富贵,不枉一世苦修。修成中上二品金丹,上窥大道,长生有望。 郭纯阳续道:「佛家修行重领悟,玄门修道重修积,金丹之道一要真气精纯浑厚,二要道心通透。这道心通透,非是要你做老好人,而是要你明心见性,明了本心之意,就算你去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只要本心本性如此,也无挂碍,照样修成金丹。玄门中不乏金丹级数之上的败类,便是此理。你之本心现下契合儒门心法,达则兼济天下,此事甚好。眼下良机已至,你若能把握得住,自然道果成就。」 凌冲心头一动:「难不成靖王已然举兵作乱?」自天星界归来,本打算潜入京师,将曹靖与靖王两个双双打杀,免其举兵反叛,生灵涂炭。晦明童子已是真正法宝,拿捏一个元婴真君还不手到擒来?但若靖王已然发兵,先前打算全然无用,倘若兵事糜烂,就算将曹靖靖王除去,也难免百姓受战火荼毒了。 果然郭纯阳道:「靖王那厮已然举旗反叛,又有北方魔国趁乱而入,攻占燕云十六州,以为羽翼,眼下大明江山大半战火连天,你要暗算曹靖,怕也行不通。星帝那厮还指望这个徒弟为他办事,遣来一位长老携了日月五行轮,日夜守护。就算晦明童子灵法合一,一击之下也难奏功。」 灵光一卷,一道符文裹挟宝光飞出,凌空一转,现出一个小白胖子,指着郭纯阳叫道:「郭老儿莫要激将,等本大师法力圆满,甚么日月五行轮,能及得上我太清符法精妙?若是星帝来,还能与我一斗,其余之人皆不在我目中!」 凌沖眉头一皱,正觉晦明此言太大,非是玄门修士之风,哪料郭纯阳竟附和道:「太清符法的确克制星宿魔宗道法几分,道友若将符阵摆开,真就不惧日月五行轮。也罢,老道便助道友一臂之力!」伸手一指,一点灵光迸发,窜入凌沖紫府,晦明童子本体生死符正自时刻炼化阴死气魔魔躯,不敢松懈。 但魔躯是阴死气魔修炼万年凝结,坚固非常,生死符发出两道黑白生死气,连连刷动,也不过带下丝丝缕缕的魔气,根本杯水车薪。那道灵光一现,迎空一晃,转为无穷剑光,游鱼般四面游走,一发冲去,暴风骤雨一般,瞬时将魔躯切割的千疮百孔! 第583页 那般坚固魔躯,生死气都险些奈何不得,却在郭纯阳随手一道剑光之下分崩离析,如大日坠落,魔气滚滚四散逃逸。晦明童子精神一振,大喝一声,生死符陡然化为一张无边巨口,张口将所有魔气生生吞入!原本魔躯坚凝,唯有以苦功炼化,水滴石穿,现下魔气散佚,再也不成阵势,索性一蹴而就! 滚滚魔气涌入生死符中,被其间生死晦明阴阳神符符法禁制不断吞噬炼化,晦明童子一身气息亦自水涨船高,到得后来,几乎压制不住,冲出凌沖紫府!幸好凌沖将自家念头打入生死符核心禁制之中,祭炼了几分火候,不然只这法宝气息发动,就能将他连人带神,震得粉碎! 晦明童子全力炼化魔气,顾不得收敛气息,还是有股股魔气,夹杂黑白生死气泄露出来。太元殿中无数金光闪动,禁制自然发动,将无数纷乱气机镇压平復,令之出不得此殿。 忽然紫府中生死符急剧缩小,本是硕大无伦,顷刻间凝聚成了一点,宝光炽烈之极,瞧不分明。虚空之中隐有仙乐纶音响动,响遏行云,虽虚无缥缈,却能引人入胜,启人遐思。生死符神光大作,忽有收敛,如是三放三敛,宝光消散,一枚古朴到了极处的符箓静静悬浮于紫府之中,其上符窍无数、符线勾连,复杂到了极点。 凌沖与晦明心意相通,心头陡然起了一阵大欢乐大自在之意,似乎体味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之意,知是晦明童子终于炼化了阴死气魔魔躯,道行圆满,神通无碍!果然晦明童子一声大叫,面上满是感慨之色,郑重向郭纯阳施礼谢道:「多谢郭掌教出手,感激不尽!」 晦明童子也是感慨,尹济老祖设下阵法,抽取天妖之力,祭炼生死符。中途出了岔子,天妖气息全无,生死不知,没了法力来源,晦明童子空自成就灵识,法力却未圆满,已至缺憾良久。不然以他身份,也不会贪图凌沖的吞星符,吞吸周天星力,祭炼自身,今日炼化阴死气魔魔躯,终于灵神相合,再无破绽,就算再如何心高气傲,也要谢过郭纯阳成全之恩。 郭纯阳全不在意,呵呵笑道:「举手之劳,道友不必挂怀。道友法力尽復,可喜可贺,有你随身小徒行走天下,也牢靠些。我这做师傅的太过惫懒,有劳道友多加照拂。」 晦明童子笑道:「我与凌小子早已生死同心,郭老儿不必多言。」又摆开太清门晦明老祖的架子来。郭纯阳道:「有晦明道友相助,你要斩杀曹靖才多几分胜算。本门歷代规矩,弟子铸就金丹,座师不可插手,但你发下大愿,靖平寰宇,匡扶社稷,我太玄门虽是清修门户,也不脱造福生灵之意,免得被佛门、儒教看轻了。为师许你一次援手之机,就算星帝前来,阻你应愿,为师也必为你出手一次。」 凌冲心下感动,这位掌教恩师虽真身不出,但为了自家修行之道,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甚至不惜触犯天条,强行破开九天仙阙壁垒,盗取九天仙罡灵机,供他炼罡,如今又许为他出手一次,就算星帝前来,也自不惧。得师如此,敢不戮力修行,以报师恩? 凌沖默默无言,只又拜了三拜。郭纯阳又道:「对了,你的噬魂劫法居然修炼的凝煞圆满,倒是出乎我之意料。」凌沖忙道:「此是弟子机缘巧合,在冥土中发现了一道玄霜阴煞寒泉,费了数年功夫,终于修炼圆满。弟子还收服一头元婴级数鬼王,天赋异禀,被晦明炼成一道符箓,请恩师过目。」 晦明童子十分机灵,小手一摊,一道灵符飞出,正是自金雷鬼王身中提炼的一道都天秘魔阴雷秘法,以太清符文之道重新炼制。郭纯阳瞧了一眼,面色一变,惊道:「居然是这门神通!好!此符便给了为师罢,恰有大用。有此宝在手,又多出一份手段。」 凌沖不问郭纯阳玄门老祖境界,如何驱使这魔道的秘魔阴雷,只道:「就当弟子孝敬恩师,恩师尽管拿去。」郭纯阳也不客气,伸手一招,此符轻飘飘落入袖中去了,笑道:「我与四位师兄联手祭炼这座太象五元宫多年,始终不能开启灵识,演化法宝。有了这门秘魔阴雷之术,倒可用在太象宫上。」 凌沖想起噬魂劫法,自然预知噬魂老人下落,问道:「恩师可知噬魂老人下落?弟子修炼了噬魂劫法,总觉有些碍难,想要当面讨教。」初时修炼魔道功法,尤其噬魂劫法这等臭名昭着的害人手段,凌沖甚是牴触,但其后才知郭纯阳用意,以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玄魔为引,引动阴阳之气变化,这才认命,既知噬魂老人尚在人世,自然要讨教一番。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太象五元宫 郭纯阳似笑非笑,说道:「噬魂老人的下落自然知晓,你若欲见他,片刻即可如愿。」凌冲心头一动,试探道:「噬魂老人不会就在本门之中罢?」噬魂老人毕竟是魔道第一巨擘,只在星帝之下,生平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生灵,为正道第一公敌。若是託庇于太玄剑派之中,郭纯阳将之擒拿打杀倒也罢了,若视而不见,传扬出去,立时会有无数正道高手打上门来,太玄派也要受到牵连,清誉不再。 郭纯阳知他心意,说道:「那人转了数劫,这一世才机缘巧合,恢復了几分前世记忆,早已物是人非,堕劫几世,浑浑噩噩,也算罪有应得,报应抵过了。那人现在九国一座荒山之中,也欲见你一面。其人身份你一见便知,不必多问。」 第584页 凌沖暗中吶喊,以郭纯阳之意,噬魂老人转世之身只怕自家也识得,心头暗自盘算究竟会是哪个,忽然想道:「我也是傻了,何苦费这心思,见那人一面不就真相大白了么?还是先问魔劫之事罢!」说道:「师傅,空桑上人临去时,曾言这方世界唤作轮迴世界,除却道家四九重劫之外,还有几场魔劫,不知是指的何事?」 郭纯阳嘆息一声,说道:「魔劫之事确有此事,只是眼下离发动还早,你修为太弱,与闻此事无益,等到修成金丹,我再来分说罢!」凌沖点头,忽闻一阵风雷之声响动,渐次轰鸣,似海潮翻滚,冲击岸堤。晦明童子境界圆满,对天地元气变化最是敏感,一指地下道:「法力波动传自地底!」 郭纯阳笑道:「不愧是符道第一法宝,着实精明。那是这座太象五元宫中禁法发动,我与四位师兄联手祭炼此宝,每日子午二时行功,欲将此宝点化灵识,成就法宝。可惜两百年光阴,还是差了几分火候。你们且来瞧瞧!」伸手一指,太元殿地上陡然现出一座大坑,方圆数丈,不知深有几许,通向何处,骨朵朵向外喷放元气,一股灼热地火气息扑面而来。 晦明童子见了大惊道:「郭老儿,你们太玄派好大的手笔!居然引动地火灼烧,以为法力源头,这是要将这座太象宫祭炼成一处小千世界么?果然你早有逃遁之意,太清门当年亦曾倾尽全派之力,聚炼一件法宝,可惜未等炼成,魔劫降临,又有清虚道宗背后暗算,这才风流云散。这太象五元宫若能祭炼成功,威力抵得数件法宝,更难得内中自辟空间,不假外求,比之自然成就的小千世界还要来的佳妙!」 星河无边,干坤茫茫,但要寻到适合生灵繁衍修炼的天地无异于大海捞针,早有天才之士,创出祭炼法宝的法门,在法宝之中另闢天地,承载生灵。但那等法宝所需宝材如海,又太费功夫,最易招惹天妒,降下魔劫灾祸。传说之中祭炼成功者寥寥无几,几乎都在上古金仙、先天神明手中。 晦明童子灵识强横,探入那地洞之中数百丈,便被一道禁法打发了回来,骇然发现这座太象五元宫竟是浑然一体,内中禁制之多,法力之浑厚,竟还在自家之上。要知他已是货真价实的法宝级数,这座太象宫仅是法器,竟能凌驾他之上,足见根基之厚。唯有一种解释,便是太玄派投入了无尽宝材,意图打造出一件超绝法宝,当真如郭纯阳所言,而今只差开启灵识。这等法宝一旦自生灵识,吞吐天地灵机,威力简直翻天覆地,生勐的一塌煳涂。 晦明童子冷冷道:「你们心思太大,太象宫威力大则大已,却受制于禁制之多,越是这等法器,开启灵智便越难。」太象宫禁制太多,立意固然高远,却难以开启灵识。 郭纯阳笑道:「此事我与思维师兄早知,之前唯有大师兄是纯阳境界,如今又多了二师兄百鍊道人,再加上老道,三人联手祭炼,太象宫开光之日已然不远。」太象宫自太玄封山起,便已着手祭炼。郭纯阳与惟庸老道联手,却不能忘我投入,须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掌管门中一干杂事。如今百鍊道人功德圆满,多出一位纯阳老祖法力祭炼,自是轻松不少。三人齐心协力,太象宫大成之日怕是不远。 晦明童子点头:「不错,也确是这个道理。可惜我太清门那件法宝若成,众长老弟子有了栖身之所,未必便会一败涂地!」眼神迷离,不知想起了甚么。他虽未经歷太清门大变,但彼时灵识已成,太清门曾有高手长老发动祖师设下的符阵,遥相唿唤,请其援手,力挽狂澜,可惜他受制于尹济祖师所留禁制,神通不足,不能出世,眼睁睁瞧着偌大太清门风流云散,正统不存。一干长老弟子惨死的惨死,逃亡的逃亡,引为毕生憾事。 郭纯阳道:「当年太清门之变,我亦有所耳闻。乃是天地大变,又有小人背后算计,方有此失。还在贵派尹济老祖早有后手,星河之中亦有传承,不曾断绝。晦明道友境界圆满,正可大展手脚,再立太清道统。」 晦明童子恨恨道:「自然要再立太清道统,亏得尹济那厮能忍,数千年也不放个屁,我若是他,早就杀下界来,将清虚道宗连根拔起,以解心头之恨!」郭纯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道家四九重劫降下,玄门各派老祖皆要应劫,那时尹济老祖必有决断,道友只耐心等候便是。」转头对凌沖道:「我这里不需你了,洞虚剑诀下半部法诀这便传你。大明兵乱之事还要你自家出手,你先去见见噬魂老人转世之身罢!」 太象宫外灵光一闪,却是凌沖被郭纯阳法力送了出来,他脑中无数法诀图录,此来彼去,正是洞虚剑诀下半部剑法。果如郭纯阳所言,这部剑诀用意精巧绝妙,但到了脱劫之上便无相应法门,他自家试着推演几招,却觉生涩无比,再用些心力,真气忽然抖动不休,竟似要走火一般。 第四百六十八章 转世之身 晦明童子显形出来,取笑道:「洞虚剑诀不愧是太玄剑派镇山剑诀之一,变化之繁复,算计之精妙,立意之高远,比之我太清门最高符术传承也不遑多让。可惜你功力不够,强自推演脱劫之上的剑术变化,只会身遭反噬,我劝你还是乖乖修炼,按部就班,莫要好高骛远。」 凌沖平白被他抢白一顿,看了笑话,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太玄峰上不许驾驭剑光,好在他已是炼罡境界,心念一动,真气发动,足下清风自生,驾风乘云而走,速度丝毫不满。转眼来至所居合极宫前,推门而入,举目打量。但见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显是丫鬟玉琪甚是用心打扫。 第585页 目光一闪,已见一人盘坐在地,五心向天,正是道家吐纳姿势,正自吞吐真气,正是玉琪。他身后灵光一闪,晦明童子探出头来,打量两眼,啧啧道:「你倒也捨得,居然将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太清筑基法门传了这个小丫头。」凌沖笑道:「那时我只得了一本《重玄符经》,盲闯瞎练,见她机灵,便传了吐纳的法门。晦明你看,可堪造就么?」 晦明道:「轮迴世界中,只有凌沖手中有太清门完整传承,算是太清门之长,你若肯重立太清道统,便是太清掌教。太清符法你愿意传谁便传谁,我也管不着。只是这小姑娘资质平庸,就算勉强筑基成功,也只能修炼到炼罡为止,还要苦练不辍,方有几分希望。我看你还是让她早些下山,享受些人间富贵,也不枉这一世修积。」 忽听长长吐气之声,却是玉琪功行圆满,行气归经,睁眼就见一位少年正微笑打量自己,啊了一声,忙即起身拜道:「婢子不知小老爷回山,未曾远迎,望祈赎罪!」凌沖笑道:「起来罢,我又不是甚么皇帝老子,不必多礼。我远游这几年,倒是辛苦你了。」 玉琪忙道:「此是婢子分内之事,怎敢当小老爷之贊!」凌沖咳嗽一声,问道:「我传你的练气法门修炼的如何了?」玉琪面色一黯,垂头道:「婢子修炼小老爷传授的练气法门,如今只打通了数十处穴窍,真气便无以为继。请小老爷责罚。」 凌沖笑道:「我责罚你作甚?当初传你练气法门,便是酬谢你服侍之意。我出门数年,已感悟成丹之机,这就要出山修炼,这一去不知多久方能迴转。你一个女子,总要有个去处。不知你如何打算?」 玉琪大惊,泫然欲泣,黯然道:「小老爷是要将玉琪赶走么?玉琪愿一生侍奉小老爷,矢志不渝!」凌沖摇头道:「我既已入道,便再无儿女私情之意。你我名为主僕,我却不敢因此看轻了你。我自家修炼,还不知何时有所成就,更无暇指点于你。修炼之道,失之毫釐谬以千里,你自己摸索修炼,怕是兇险不小。」 玉琪低头不语,她自小心慕大道,被太玄剑派选中,只道从此鲤跃龙门,谁知被派去操持贱役。太玄派门规森严,弟子不会无故打杀奴僕,却也不会多瞧一眼。她先前侍奉过几名弟子,自家修炼都来不及,岂会在意一位小小侍女?好容易遇到凌沖这位小老爷,随手传下一门练气之法,在凌沖看来只是随性为之,玉琪却当作进身之机,每日苦修不辍,可惜资质平庸,只勉强打通几个穴窍,再也修不到更高境界。她毕生所求,无外修道有成,注籍长生,练气不成,凌沖又露了驱逐之意,一时万念俱灰,悲从中来。 凌冲心软,问道:「你家中可还有父母么?」玉琪终于忍耐不住,抽泣道:「家中尚有老母在堂。」凌沖道:「这样罢,你有向道之心,甚可嘉许。只是你修道资质平常,再留在山上,也无用处。不如先行下山,奉养老母,有心修行,无论何处皆是道场。待你有朝一日凝结阳神出窍,可再上太玄峰来,我收你做个记名弟子。」 此言可谓仁至义尽,给玉琪也留了几分念想,她想了想,翻身跪倒,连连叩首道:「婢子斗胆,请小老爷允准一事!」凌沖问道:「何事?」玉琪抬头道:「婢子自知资质不成,还存了万一之想,此去定会勤加修炼,若当真能有所成就,再来拜谢小老爷。若是此生碌碌,后人中有了资质超凡之辈,便命其上太玄峰来,那时只求小老爷恩泽嘉许,收其入门,婢子在黄泉之下,也当感激涕零!」 凌沖嘆道:「罢了!说甚么黄泉之下,又非生离死别,若你的后人真有资质杰出之辈,大可命其上山。只要那时我还在门中,定会给其一个前程。」伸手一划,无数灵光灵机汇聚,化为一道真符,落在玉琪手中。 「这道符箓你且收好,平日修炼,可照此符之意,锤鍊真气。日后有后人上山,亦可以此为凭。」那道真符正是太清门中太真御神甘霖神符,玉琪常佩此符,当可延年益寿,且此符为凌沖亲手刻画,外人绝做不得假,亦可作为凭据。 玉琪大喜,忙将灵符贴身藏好,不敢偷瞧,又叩了三个头。凌沖道:「我本愿不为赶你下山,但着实顾你不上,与其如此,不若你自家求个前程。先奉养高堂终老,也算全了孝义之道。我身无长物,这合极宫中倒有些玩物在俗世值些钱财,你尽可拿去,权作盘缠,不必客气。我再知会门下一声,你下山时自不会有人阻拦。但有一事,我要明言在先。你上山多年,耳濡目染,与闻不少本门剑诀之法,加上我传你的练气法门,平日自修自悟,不可转授他人。若是被我发现你将法门私相授受,本门对法诀泄露素来严酷,非但你宗族不能倖免,连学你法门之人,全家亦不能善终。此为饯别之言,切不可忘记!」一番话声色俱厉,玉琪心头颤抖,正要答言,一阵清风过处,已失却凌沖身形。 凌冲出了合极宫,正要下山,却见山脚一处大湖陡起风浪,一道庞然身影飞出,化为人形,落在面前,满面不爽之意,正是沙通。凌沖与他一路北上北冥炼罡,交情深厚,大喜道:「沙师兄可还好么?」 沙通一脸别人欠债的表情道:「好!没日没夜的修炼,还能不好?听说你小子跑到大明京师去胡吃海喝,不知带了甚么好东西回来?」这几年沙通为了修成元婴真君,着实没命的苦修,不克分心,见凌沖在外逍遥快活,怒从心起,说话便有些夹缠不清。 第586页 凌沖笑道:「沙兄误会了,我这几年兜兜转转,命悬一线,冥狱中凝煞,域外间中刀,险些不能回山见你。」沙通一听,精神一振:「你竟去过冥狱与域外么?快说说!」凌沖笑道:「此事不及,我先去寻访一位故人,回头再寻沙兄说笑罢!」拱了拱手,扭身便走。 沙通自语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是吃亏的主,冥狱与域外虽然兇险,看他满面红光,定是捞了不少好处。不行,老子说甚么也要从他身上榨出些油水,这几年嘴里要淡出鸟来了!」 凌冲下了太玄峰,纵起剑光,直投九国之域而去。九国之域合在一处,抵得大明一半疆土,算是广大,凌沖剑光迅捷,自上空下望,但见原野茫茫,古木参天,瘴气遍地,却是一片极广的深林。飞过一炷香功夫,又见良田处处,阡陌相连,又有大湖泛光,渔舟唱晚,炊烟裊裊,一派安详之景。暗暗点头:「本门素来自九国中挑选弟子传授道法,亦派遣弟子监督九国国君治国,到底比大明之地政治清明些,百姓过得也自祥和许多。哪能想到如今大明刀兵四起烽烟滚滚?恩师要我去寻噬魂老人转世之身,我却到何处寻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故友新朋 坐而论道 听郭纯阳之意,噬魂老人转世之身託庇于太玄剑派门下,隐居在此。此人说不定凌沖还是熟识,觉醒前几世记忆,若有心隐匿行迹,凌沖根本寻不出来。晦明童子法力尽復,唯恐天下不乱,叫道:「莫急,待我用法力搜山,只要那厮身在方圆万里之内,定能将之捉了出来!」凌沖忙道:「不可!那样动静太大,惊动了旁人,反倒不美!」 两人拌嘴几句,晦明童子撅起嘴生闷气,凌沖正焦躁间,忽见一道佛光沖天而起,结成一朵白莲,大有亩许,迎风摇曳,清香远播,令人十分可爱。当即大喜道:「前方佛光沖天,必有佛门修士在此,且去问上一问。」剑光往佛光之处投去。 晦明童子望了一眼,皱眉道:「这佛光不甚纯正,似是半路出家,还夹杂了旁门路数,不是好相与的,你要小心些。」凌沖道声省得,他曾见普渡神僧出手,果然神通广大,佛法精微,佛光甚是纯正,得了晦明童子提醒,再细瞧那朵白莲,果然有许多破绽,至少精纯之处远不及普渡神僧,连天星界的元元和尚也有所不及,忽然笑道:「我也是瞧惯了真如修士,那人显非真如,佛光不纯倒也情有可原。」 剑光偏折,顷刻间掠过数十里之遥,落在一处孤峰之上,见头顶佛光照彻,面前是一团祥光遮掩,内中之人何等模样却瞧不分明。凌沖朗声道:「太玄门下弟子凌沖,不知哪位高僧在此参悟佛法,实在多有得罪,还请现身一见。」 那一团祥光之中发出一个声音说道:「本是故人,何必多礼?」祥光层层展开,如剥丝抽茧,露出内中人身形。一人盘坐大石之上,满面微笑,头顶一道佛光沖天。 凌沖看清那人面容,啊的一声,登时呆了,叫道:「方兄,居然是你!」那人方面大耳,孔武有力,正是当年与他一同拜入太玄剑派的方有德。二人在入门大比上相识,甚是投机,只是彼时凌冲心切修炼,得了洞虚剑诀法门,几乎足不出户,修炼剑术,渐渐将之疏远。此次回山也曾暗中打探,知他下山不久,方有德便被委任了差事,驻守九国之中。 九国地界有太玄弟子看顾,战乱不起,平素这些国王大臣最喜供奉太玄弟子,接纳深交,以为臂助,因此驻守九国乃算一件肥差。凌沖知方有德于剑术无甚天分,反倒与佛有缘,两道佛门小神童不参自悟,谁知这厮放着天下千万僧人苦求不得的天分,偏要学甚么道家剑术。南辕北辙,註定今生修道不会有甚进益,能派驻九国之中,好吃好喝,也算得了个好归宿,甚替他高兴。 凌冲要伸手拍他肩膀,忽然手一缩,说道:「不对!你不是方兄,你是噬魂老人!」方有德哈哈一笑,竟有几分邪魅之意,说道:「凌老弟,噬魂老人之称乃是数世之前所用,早已不记得了。今生我便是方有德,是那个在大比中与你结识,一同喝酒吃肉,猪油蒙了心,非要捨弃佛门神通,转学玄门剑术的方有德!」 凌沖见他面相粗豪,只目中多了几分神采,甚是灵动,与粗手大脚的外貌大有不同,已知面前这位大汉正是噬魂老人转世之身,特意放起佛光,引自家前来。噬魂老人可谓臭名昭着,不知害死多少无辜人命,一手立下噬魂道,创下噬魂劫法,更可谓流毒无穷。正道中人,大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每提其名,皆咬牙切齿,恨不能亲自将之手刃。 凌沖身为太玄弟子,本当拔剑刺去,不知怎的,反觉十分有趣,甚至天下第一号大魔头当面,不但不觉厌恶,还有几分亲切,脱口道:「老方瞒得我好苦!你那一手狗屁噬魂劫法,可把老子害苦了!」 方有德眉头微挑,似乎颇感意外,笑问:「老弟不怕我么?」凌沖笑道:「怕!怎么不怕!你这天下第一老魔当面,我生怕你随时将我炼了魂去。只是家师此刻想来在太象宫中闲眺,若是方兄对我不利,他老人家定会再让你转世个几回。」 方有德哈哈大笑,凌沖说的也是实情,但言下之意还是将他当成了方有德,而非噬魂老人,笑道:「老弟真是妙人,趣人!实不相瞒,我的确忌惮郭掌教,但也还不至于怕了他。我与老弟相识之时,确是方有德,直至前几日才忽然甦醒前世记忆。前世作恶太多,以至于遭了劫数,被夺魂道人暗算,肉身僵死,元神堕入轮迴,散成无数碎片,转劫几世,兀自浑浑噩噩,还是多亏当初大云那厮以噬魂神通暗算一干入门弟子,我将他一缕分神无意中炼化,这才觉悟前生今世。」 第587页 以噬魂老人的手段,就算境界不济,却也不甚惧怕郭纯阳,但凌沖从他口中听闻「作恶多端,遭了报应」几字,还是颇有荒谬之感,取笑道:「难不成方兄当真皈依了佛门,放下屠刀,不再害人了么?」 方有德笑道:「老弟果然慧眼如炬,实不相瞒,老哥的确开始参悟佛门神通,转化异种真气,想要铸就金身,成就真如。你来看!」大脑袋一摇,七道佛光迸发,潺潺如水,在脑后连为一圈悠然神光。 凌沖惊讶的合不拢嘴来,叫道:「七道神通!方兄果然深有慧根,日后说不定真要铸就金身,摆脱魔道呢!」方有德收了神通,正色道:「我创下噬魂劫法,立下噬魂道统,生平害人无数。那也没甚么,魔道中亦有正果,因果牵缠之下,我亦不惧。但我修炼噬魂劫法越来越深,惊觉其中有一处绝大隐患,正要闭关参研,将之弥补。却被夺魂道人暗算,他自家独掌大权。我轮迴数世,飘飘荡荡,忽有一线佛光照彻元神,方才有了觉悟之机。」 「玄魔两道修炼之法天生冲突,我思前想后,要补全噬魂劫法,唯有从佛门法术下手,因此多读佛经,居然被我参悟出几道小神通。当年普济神僧携佛火心灯前来助阵,末了曾见我一面,将楞伽寺佛法尽数传授,不曾藏私。我这几年就在这孤峰之上枯坐,闭关演法,不想噬魂劫法的破绽不曾堵上,自家心性却渐趋与佛门要旨暗合。你若再晚回来几年,说不定我真要剃了秃瓢去庙里撞钟了!」他说的诙谐,其中之兇险奇遇、大起大落,又岂能只言片语便即揭过? 第四百七十章 噬魂劫法破绽 凌沖听得呆了一呆,楞伽寺佛法精妙至极,为此界有数宗派。普济神僧既敢将楞伽寺佛法倾囊而授,对象还是这位天下一等一的大魔头,必是得了普渡神僧授意。这等胸襟、这等气度,着实令人钦佩。连那一尊旱魃分身,无上魔道之宝,亦是随手可送,佛门第一大派主持的风采,果然令人神往。 方有德前世为噬魂老人,正是操弄人心的老祖,一见凌沖面色便知他心意,冷笑道:「普渡那厮精明之极,这些个佛门老秃,哪个是省油的灯?我得了楞伽寺佛法不假,却非一日可成,就算以此铸就金身,成就真如,亦是他普渡的功德,无量无边,足可使他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凌沖一想,却是如此,佛门向有度化一人,功德无量之说。普渡神僧下了大本钱,若真能度化噬魂老人这尊大魔头,功德直是无边无量。方有德道:「老弟来寻我,可不是要聊天的罢?」 凌沖笑道:「方兄害的我好苦!如今我也修炼了噬魂劫法,骑虎难下,正要寻你这始作俑者,瞧瞧有甚速成法门!」方有德笑道:「此是郭纯阳的算计,命你兼修玄魔两派绝技,方能催动阴阳之气。只是那老小子不太地道,洞虚剑诀也好,噬魂劫法也罢,皆有许多破绽疏漏,要你自家补全。」 凌沖叫道:「洞虚剑诀倒也罢了,不过是没了脱劫之上的法门,大不了我自家独创。噬魂劫法还有致命破绽,连你这位老祖都未补全,我有何德何能将之完善!不行,今日你非要给我一个说法!」 方有德嘆道:「我前世创出噬魂劫法,凭此证道玄阴,得享长生,因此心高气傲,欲与佛道两门争锋,独开魔道之局。谁知志得意满之时,忽然心魔大起,真气反噬……」凌沖啊的一声,练气士修道最忌走火入魔,走火便是真气行岔,入魔则是心头幻境丛生,不克自持。噬魂老人二者皆沾,说不得便是兇险之极的局面。 方有德续道:「我当时大吃一惊,拼尽全力镇压,幸好扭转局面,不曾重伤,却也吓出一身冷汗。也是我福缘深厚,心魔虽起,还未引动域外天魔注意,不然必是魂飞魄散之局。」凌沖冷笑道:「非是福缘深厚,而是祸害命长!」方有德虽是噬魂老人转世之身,他却不怎么惧怕,反而敢打趣几句。 方有德大笑:「是极是极!我等魔道修士,讲求损人利己,损有余而奉不足,狗屁的福缘深厚,是我作孽太少,贼老天还不愿收我!我镇压心魔之后,方知噬魂劫法并非完整无缺,尚有不少疏漏,因此闭关数年,终于被我寻到了跟脚。」 凌沖也紧张起来,他也修炼了噬魂劫法,急欲知道噬魂劫法的破绽所在。只听方有德道:「噬魂劫法修炼元神,分裂生魂化生魔念,沾染生灵,我初时设想是以魔念潜伏,暗中勾连,阅尽众生百态,心境到了,自然与道相合,不生不灭。此为魔道正统成就之法,作孽极少,却又神通广大。但我修炼之时,不免夹杂私心,魔念潜伏之后,不甘只窥探生灵元神隐私,忍不住出手干涉其修为。」 凌沖点头:「元神为人一身之统领,噬魂劫法能不知不觉改换记忆,操纵念头,最是邪异不过。以方兄的眼光见识,轻易便能令人开悟,譬如豢养牲畜,总要将之养的肥壮,方好下口啃食。」方有德双手一拍,叫一声:「着啊!还是老弟知我!吃肉还要将猪养的胖胖的,才好下口。我暗中点化,无论玄魔两道许多修士修为突飞勐进,待其境界足够,我再一举吞噬其元神,连带毕生修为也不放过,着实妙哉!满口留香!满口留香!」 凌沖暗暗摇头,噬魂老人不愧为魔道大魔头,这等吃人元神,吞人修为的勾当做来,丝毫不觉愧疚,反而乐在其中。方有德咂咂嘴,似在回味当年滋味,「我用此法,短短数百年便修聚无穷法力,一举突破天人界限,成就玄阴。正要一鼓作气,索性将整个轮迴世界的生灵都沾染了,成就我之大道……」 第588页 凌沖明知噬魂老人遭劫,这等逆天之举定然不成,却还是心头一颤,轮迴世界生灵何止亿万?都被噬魂魔念沾染,立成另一处玄阴魔界,吞噬无数生灵生魂,足以将噬魂老人法力鼓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方有德双目中忽然放射两道神光,又悄然敛去,颇有些意兴阑珊,说道:「我正要着手运炼法力,忽然玄阴元神不稳,当场崩散,竭尽全力自救,也只免去元神湮灭之苦,还是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退隐,推算解决之道。我坐关十年,勉强压制伤势,这才骇然发觉玄阴元神不纯,夹杂了太多怨念怨气、生灵残念,如跗骨之蛆,任是如何祛除也消散不去。」 凌沖当年元神分裂,化为阳神、阴神,那等痛苦犹如乱箭穿心、利刀割魂,再也不想尝试,还是有噬魂老人出手之下,尚是那等苦痛,噬魂老人当年元神崩散,所受痛苦当是不可想像。想了想道:「噬魂劫法要修至最高境界,必要吞噬海量生灵魂魄,作孽太甚,即便天劫不来,诸魂怨毒,必要择机反噬。」 方有德颔首道:「不错!噬魂劫法必要吞噬生灵神魂精气方能壮大,吞噬越多法力也就越大,但炼化神魂太多,则会污秽自家元神,等若自家元神也受了沾染,纵然修成无边法力,总有一日或元神崩散化为灰烬,或是念头错乱,再非本我。」 凌沖喃喃道:「要以噬魂劫法成道,唯有不断吞噬生灵元神,到头来却又身受反噬,不得解脱,当真矛盾!方兄不知想出甚么解决之道没有?」方有德摇头:「习得噬魂劫法,魔念潜伏,绝忍不住不试着操控生灵,一旦吞噬其元神法力,就再也不可回头。就如饮鸩止渴,明知剧毒,也要一饮而尽!我苦思半生,要根除噬魂劫法反噬,唯有循正统路数,只操控人心,体味世情鬼蜮,那如此一来,对修士根器要求极高,非得一心不动,一念不摇,方能有所成就。你修炼噬魂劫法有年,不知曾吞噬过修士元神法力否?」两道目光灼灼,倾注在凌沖面上。 第四百七十一章 问道噬魂 凌沖摇头:「这倒不曾。」他虽修炼噬魂劫法,到底迫不得已,心头总有一丝清明,不肯轻易吞噬旁人元神法力。当年在金陵城中,也只将噬魂魔念遍洒,沾染了一干大员,不曾下毒手,便是这个道理。 方有德幽然道:「修士元神往往与一身修为息息相关,元神壮大,修为便水涨船高。我前世初练噬魂劫法,都是元神连同真气修为一同吞噬,不拘好坏。到了后来,修为日高,才挑嘴起来,非得名门大派有数的传承弟子,才会下口。你若是吞噬过修士元神,便知那等美味实是前所未有。」语气之中满是诱惑之意。 凌沖断然道:「我修炼噬魂劫法,只为平衡玄魔,运使阴阳,绝不会轻易吞噬旁人元神,造此大孽。」方有德循循善诱:「若是对手是你强敌,又或是大奸大恶之辈,以你的那点儒道胸襟,将之炼化也无伤大雅不是!」 凌沖暗道一声厉害,不愧为积年老魔,魔眼如炬,一眼瞧出他是以儒门心法淬鍊道心,儒家素有「以直报怨」之说,若对方是仇家又或大奸大恶之辈,用噬魂劫法将之炼化确然无伤大雅,苦笑一声:「方兄莫要引动我之心魔。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炼化别人元神,若是做了也绝无后悔!」心头一动,恍然叫道:「方兄诓我了!以你的见识修为,岂会连些许办法也想不到?至少压制心魔走火的便宜法门定是有的!」 方有德哈哈大笑:「老弟念头转的倒快!且让我瞧瞧你的噬魂劫法修炼的如何?」凌冲心头一动,阴神怀抱噬魂魔幡自眉心走出,迎风化为一人高下,眉分五彩,面有七色,望去威风八面。 方有德瞧了一眼,点头道:「不错,以玄霜阴煞凝煞,根基牢固,又修成了噬魂曼荼罗,分化七情魔念。我在你这等年岁,可无你这般修为。」伸手一指,噬魂幡脱手而出,落在其掌中,说道:「我所思的方便法门便是这一道噬魂幡了。当年我前世苦思良久,也寻不出甚么有用法门,索性便阅玄魔两家典籍,歷时十年,终于被我寻到了法子。就是以器修之法,祭炼法器,以之容纳吞噬的元神精气,若有真气反噬,则弃之而去,不伤根本。此为权宜之计,我前世正要将此法完善,就被夺魂道人暗算,同时玄阴元神旧伤发作,不得已堕入轮迴,至今方苏。」 凌沖沉吟道:「器修法门果然玄妙,只是这杆噬魂幡祭炼太过艰难,耽搁了正经修为进境。我也是杀了弃道人,夺了他手中这杆魔幡,才算省却一番祭炼之功。」弃道人得了噬魂幡法门,花费百年苦功,才算初步成型,被凌冲杀人夺宝,为他做了嫁衣裳,死的憋屈之极。其中亦有噬魂老人之算计,捨弃弃道人,成全凌沖。 凌沖也曾下苦功祭炼此宝,方知魔幡法门精妙,不输任何一家道法。但噬魂幡这等本命法器,一是祭炼艰难,太耗功夫,二是一旦化为本命法器,与元神相连,轻易舍却不得。若依方有德之说,只将噬魂幡当成一件替身,不用即弃,势必不能用作本命法器。噬魂老人想到噬魂幡法门,本是一大突破,极有可能弥补噬魂劫法漏洞,可惜被夺魂道人打断,未能完善。 凌沖问道:「方兄这几年可曾将噬魂幡法门完善?」方有德摇头道:「噬魂幡法门我也有几分构思,还未成熟。再过些时日,当有定论。如今轮迴世界中唯有你我知晓噬魂劫法之道,亦可切磋一番,以为助益。」 第589页 凌沖奇道:「噬魂道中不是尽多修炼噬魂劫法之辈么?」方有德冷笑道:「彼等狼子野心,我又岂会如此好心,将正本法门传下?就算夺魂道人所练噬魂法,亦是我改换之后方才传授。他也发觉此事,忍耐不得,这才铤而走险,暗算于我。」 凌沖点头道:「这便是了,我若是夺魂道人,知道自家法门有极大缺陷,生死操于人手,也要忍不住铤而走险的。方兄前世是打算有朝一日将噬魂道所有弟子全数吞了,成全你自家的道行罢?」方有德哈哈一笑,全不作答。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撇嘴道:「这魔头是要将门下弟子如养蛊一般,最后尽数吞噬成全自己。用心歹毒,不愧魔道之辈!」他是玄门出身,又自功候圆满,自忖不惧噬魂老人转世之身,因此口无遮拦,十分刺耳。 方有德瞄了他一眼,啧啧道:「果是天生的奇葩!祭炼你的法门十分奇妙,乃是符道之中最高成就。能扭转生死,纵贯阴阳,只可惜此法脱胎自阴阳之气,亦受阴阳之气克制。尹济将你安插在凌老弟身边,怕是要窥探阴阳之气的奥妙罢!」 晦明童子涨红了脸,分辨道:「放屁!小爷已被凌沖炼化,算是他的法宝,岂会背叛?就算尹济来了,也不能命我反叛!你这魔头,开口闭口就要挑拨我们主僕之义,当真其心可诛!」方有德悠然道:「你也知与凌沖是主僕之义,我与你的主子论道,何时轮到你这小小僕从插口了?」噬魂老人前世便是玄阴老祖级数,统领魔道与玄门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晦明童子元灵成就区区千年,心机手段哪里是他的对手?几句话抢白,就有些气急败坏了。 凌沖看不过眼,说道:「方兄何苦为难晦明?我与晦明是生死之情,日后大道之途多要靠他扶持。就莫要出言挑拨了。」方有德对凌沖显是另眼看待,态度十分的不同,立时笑道:「法宝之物,一旦生了灵智,孤傲非常,设非将之祭炼,不然极难使动。老哥帮你提点他几句,免得日后尾大不掉,你指使不动,岂不是尴尬?」 凌沖哈哈一笑,问道:「小弟此来是要求问噬魂劫法的秘奥,我虽得了《噬魂真解》,剑术倒还在行。魔道法门一窍不通,还望方兄教我。」起身一礼,却是问道的姿态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传法噬魂 方有德亦收了揶揄之色,正色道:「我魔道与玄门不同,不讲甚么师徒缘分,只讲有舍有得。我传你法门,不知你有何回报?」佛门传法讲求机缘,玄门传法讲求心境,魔道一门倒行逆施,无利不起早,虽说有教无类,却是讲求有舍有得,损人利己,不然噬魂老人也不会那么好心立下噬魂道统,只为最后将修为有成的弟子吞噬,补益自家。 凌沖早有准备,阴神将噬魂幡一卷,一尊狰狞旱魃分身跃然欲出,凶煞之气遍于四野,这座孤峰方圆万里尚有不少勐兽飞禽,纵然方有德在此修炼,也只参悟佛法,不曾显露噬魂劫法修为,平日禽飞兽走,颇为热闹。旱魃一出,凶厉之气直扑天外,震得飞禽走兽哀鸣低啸不已,纷纷走避不及,有的跑的慢些,被旱魃凶气侵染,哀鸣几声,到底身亡。 凌沖一见,忙将噬魂幡一盖,掩住凶气,这才好了些。方有德瞧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本是一尊不错的分身,可惜道行跌落,又被人斩了一刀,已是不中用了。」凌沖笑道:「这尊分身倒不怎样,但机缘巧合,觉醒了一道焚天破狱魔火神通,为魔道中有数法力,方兄当会中意。」 方有德笑道:「老弟倒是有几分奸商气息,不错,焚天破狱魔火算是稀罕之物,落在我手也有几分用处,便算一件罢!言下之意,交换噬魂劫法的奥秘还嫌不够。」凌沖眉头微皱,他身上值钱的物事不剩几件,还幽寒水送了人情,虚空种子化为洞虚真界,生死符是性命交修的法宝,总不能以物易物,用太玄剑诀去换。一时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方有德见他囧相,笑道:「魔道之念,损人利己,唯恐天下不乱!你无有好处,我这法门可传你不得。」凌沖默然半晌,忽然说道:「罢了,方兄日后若有灾劫,小弟必来援手便是!」方有德眼神一亮,笑道:「这便是了!我这就传你噬魂劫法精奥!」 凌沖奇道:「我不过一寻常修士,也无甚么慧根,为何方兄非以为我日后能助你一臂之力?」他也是憋闷许久,尹济祖师特意将生死符留了给他,授意他重立太清道统。空桑上人寻个由头,将虚空种子半搭半送。如今连噬魂老人也十分看好,这些高人皆是一方老祖,居然同时瞧中了他一个小小后辈,着实令他狐疑非常。 方有德笑道:「你身怀阴阳之气,只此一点,便足以令我刮目相看。阴阳之气无论先天后天,皆有无穷玄妙,你既有后天之气,说不得那先天阴阳之气也有几分机缘到手,眼下与你结个善缘,说不定日后便可借力。此中关联玄妙非常,你修为太低,还瞧不通透。莫要分神,我为你讲解噬魂劫法!」 凌沖忙镇定心神,方有德张口无声,却有玄妙之音自天外飘来,其音靡靡,似魔语似鬼艷,邪异非常,皆是夺人心魂,毁人元神之法,可谓盗取天机、侵夺精气之道。不愧为魔道顶尖法门。凌沖虽有《噬魂真解》在手,自家却无魔道根基,修炼起来十分滞涩。再者就算法门如何玄妙,自修自悟总及不上创始之人亲身说法。何况噬魂老人轮迴数世,对噬魂劫法定会再有增益,别具妙用。 第590页 这一传法便是忽忽三日过去,到了第三日朝阳初升,金光遍洒,笼盖孤峰,照的二人面上皆是一派祥光,望去有如仙人,却不知二人竟在传授魔道之法。方有德忽然一声长啸,声震远山,喝道:「今日我噬魂道得有传人,可喜可贺!哈哈!」凌沖亦自传法之境醒来,见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本清净修士,却入了魔道。也罢,魔也好道也好,只看自家修持。谁要拦我,打杀了便是!」 方有德笑道:「正是!佛门禅修一脉不也有呵佛骂祖之法,看似离经叛道,却是破去心中谜障。噬魂法我已传你,救人害人只在一念,你自家随性便是!」伸手一招,凌沖阴神手上旱魃分身立时飞起,落在他掌中。方有德伸手一指,一道七色光彩的神光落在旱魃魔躯之上。那神光分明是噬魂劫法神通演化,偏生不带半分魔气,望去五光十色,宛如琉璃,竟是正派非常。 旱魃魔躯心脏之处,正有一团焚天破狱魔火,乃是旱魃毕生精华凝结,这团魔火吃了阴若一刀,本已熄灭,再不復燃,但噬魂老人神通广大,以噬魂劫法神通精气餵养,得了得了这一股强悍之极的法力补充,焚天破狱魔火这才死灰復燃,却也只有一豆大小,颤颤巍巍。凌沖却知这团魔火虽小,在噬魂老人这等老魔运使之下,连长生老祖都要忌惮非常。 凌沖只瞧得眼光一紧,方有德展露这一手起码也是待诏境界的法力,显是这位老魔静修良久,一身神通已至不可思议之境。「幸好这老魔修炼了楞伽寺佛法,能稍稍化去心头戾气魔性,再不济也有普渡神僧看顾,不会令其出山危害世人。话说如今凌老爷我似乎很有些魔道小魔头的潜质啊!」如今他才算得了噬魂劫法最精妙之意,夺魂道人以下噬魂道中弟子所修法诀被噬魂老人动了手脚,本就不全,先天有缺,凌沖的噬魂劫法一出,无漏之境自然先天克制有缺之法。可说噬魂道弟子在凌沖面前,一身法力十成中也只能施展出六七成。但也要看各人修为境界,若是他对上夺魂道人,这位老魔一抬手便能令他灰飞烟灭,死的畅快非常。 方有德伸出两根手指,在焚天破狱魔火上捻了一捻。焚天破狱魔火号称焚破天地冥狱,却丝毫伤不得这位噬魂老魔。方有德啧了一声,将魔火火苗收起,甚是满意,笑道:「有了这团小火苗,总算有几分自保之力。当日普济那厮来此传法,我老人家还担心他一时忍耐不住,将我降魔了去,有此宝傍身,那贼秃再来,我老人家也不怕他了」 凌沖道:「你如今修炼佛法,算是佛门弟子,还要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第四百七十三章 血河炼噬魂 方有德冷笑:「我虽修炼佛法,还是不改魔道性情,能成就超脱则罢,若超脱不了,说不得还要捡起屠刀,离地成魔!对了,郭纯阳老儿放了一件物事在我手中,要我转交于你。」双手一展,一蓬血光迸发! 凌沖鼻尖闻到一股浓烈之极的血腥味道,忍不住眉头微皱,却见方有德手掌之上一面大旗招展,猎猎舞动,血腥味瀰漫。只是旗面上破破烂烂,千疮百孔,似是遭受无穷创伤。他凝神一想,脱口道:「可是聚血魔旗?」 当年群魔围攻太玄峰,血幽道人以天魔解体大法运炼一座孤峰,意图冲撞太象五元宫,被郭纯阳擒捉,连带身上一面聚血魔旗也落在太玄剑派手中。聚血魔旗本是法宝级数,与血灵剑一般在二百年前太玄派上代荀掌教率众攻打血河宗总坛时,被一举打残,内中元灵重伤,跌落法宝境界,沦为法器。但根基仍在,依旧威力极大。聚血魔旗落在方有德手上,不消说血幽道人的下场定是极惨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留一缕残魂去堕轮迴。 凌沖奇道:「掌教师尊却是何意?」方有德冷笑:「还能如何?他早就算定我要那焚天破狱魔火有用,将聚血魔旗放在我手。我如今寄人篱下,总不好意思,索性助你一助,就用此宝将你的噬魂幡重练一回。」 凌沖道:「噬魂幡以噬魂劫法炼成,聚血魔旗核心法诀却是血河宗道法,虽同属魔门,如何融汇一体?」方有德道:「祭炼聚血魔旗的根本道诀为血河真法,能汲取虚空血气,炼化先天血河,妙用无穷。此宝落在血河宗修士手中,等若有无穷法力来源,斗法之时不虞法力匮乏。噬魂幡的核心道诀自然不能变易,却可将聚血魔旗炼入招魂旗之中,使魔幡多出一重血河变化,更能滋养魔念,妙用更多。你眼下法力、眼光都还未到,因此郭老二打主意让我做这苦力。你将噬魂幡放在我处几日,临下山时再归还于你。」 噬魂幡祭炼法门就是噬魂老人所创,若论对此宝之精熟,天下再无能出其左右者,他说聚血魔旗能与噬魂幡合炼,必然就能合炼,凌沖深信不疑。阴神轻轻一抛,噬魂魔幡落在方有德掌心,一幡一旗,魔气血气交互侵染,居然有了几分融合之势。噬魂幡中七道念头飞出,融入凌沖阴神,正是分化出的七情魔念。 方有德淡然道:「这几日你正好抽出手来,将七情魔念修炼一番,噬魂劫法若练好了,又岂在太玄剑诀之下?我只帮你祭炼器胚,余下还要你自家用功,免得我插手太多,以后你施展起来不甚趁手。」 祭炼法器,最佳者是修士自家採集宝材,亲手炼制。但也有师长直接赐下,往往只是祭炼一个粗坯,弟子要再加祭炼。噬魂老人的法力见识,一举将噬魂幡祭炼到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也非是难事。但那样一来,噬魂幡等若非是凌沖法器,运使起来总要差了一层。且器修之道,祭炼法器便是修行,凌沖能将噬魂幡一路祭炼成功,对噬魂劫法的理解运用自然达到大宗师的水准。 第591页 凌沖也知其中奥妙,方有德此举非是小气,实是为他着想,点了点头:「如此多些方兄,七日之后我下山入世,如何?」方有德道:「赶得及,你自去罢!」佛光一起,将他身形遮掩,声声梵唱之中,凌沖稽首一礼,昂然下山。 迴转太玄峰上合极宫中,玉琪已然不在,想是下山去了,宫中一干物事金银丝毫未动。凌沖嘆息一声,各人自有缘法,连他自家也只在大道之下挣扎,对玉琪已是仁至义尽,再无挂怀。定了定神,本欲拜访叶向天。太玄门中唯有这位师兄还与他亲近些,叶向天这些年常在地下血河之中闭关修法,在太玄峰上亦有宫室。凌沖先往太玄峰宫室而去,守宫童子告知叶向天早已下山云游,不知去向。 凌沖怅然回府,运炼了一会真气,郭纯阳处已然去过,不必再去。其他几位师伯处郭纯阳亦有吩咐,不必拜见。趁着尚有七日光阴,不如修炼一回噬魂劫法。他得了噬魂老人亲口传授,对《噬魂真解》法门更有心得,品砸半日,悟出更多精妙之处。阴神飞出,有七道七情魔念随身,各有不同异象。 七情魔念中修为最精深的当属忿怒魔念,几乎凝成实质,内中似有甚么物事要孕育出来。噬魂真气鼓动,七情魔念蓦地化为无数念头,乱舞不定,一时之间整座合极宫中魔音刺耳、魔意沸腾,幸好他还有阳神修为足以压制魔意。不然魔意上沖霄汉,整座太玄峰都能得闻魔语,百鍊道人第一个就要来降妖伏魔了。 无数魔念飘摇不定,围绕阴神乱飞。凌沖阴神从未有这一刻心思宁定,七情魔念承载七情六慾,等若将杂念斩了出去,自然元神澄澈,内外通透。「噬魂老人所言,以一颗魔心观照大千,红尘百态、生灵心思,果真不错。杂念尽去,灵台一尘不染,自然道行增长,虽是魔道,却也精妙到了极处。」阴神盘坐当空,《噬魂真解》经文自心头流过,竟如溪底青石,歷歷在目,掌上观纹,条条可数。无数玄妙见解自生,往昔不甚通透之处,势如破竹,全数参悟,顺畅到了极处。 数日之后,凌沖长吁一口真气,无数魔念分而复合,依旧化为一道阴神,面含微笑,邪异非常,转身走入紫府不见。他一跃起身,数日修行,于噬魂劫法领悟再上层楼,所得甚多。「这等精妙法门,不用来害人实在太暴殄天物,我不愿吞人神魂,夺人法力来提升道行修为,好在尚有一条取巧法门。」 噬魂老人传了他一条取巧法门,以魔念沾染修士,操控其七情六慾,自然为己所用,虽对自家道行法力无甚助益,用来护法指使倒是不错。如此一来,唯靠自身道心道力,参透玄阴,成就魔道正果。凌沖修炼噬魂劫法,只为平衡阴阳,倒也不打算凭此证道玄阴,连太玄本门剑诀都修炼不好,哪有余力参悟魔道长生果位? 掐指一算,七日已到,正是下山之时。身着玄色道袍,飘然下了太玄峰,只向峰顶太象宫遥拜三记,撮口轻啸,不旋踵间,但闻远处水声如雷,一条宏大身影飞来,抖了两抖,化为人形,正是龙鲸沙通,见了凌沖埋怨道:「怎不早些下山?耽搁几日,险些将我憋死!」 凌沖笑道:「沙兄可曾得了掌教至尊首肯?若是不然,我可不敢私自放你下山。」沙通傲然道:「你那便宜师傅巴不得我早些下山,这几年我几乎将那处大湖鱼虾吃的禁绝,你们太玄剑派好不小气!灵丹不给,鱼虾也不能管饱,晦气,当真晦气!」 沙通本体龙鲸,一餐要吃掉无数海族生灵,先前在东海,尽有血食供奉,到了太玄剑派,周其道人掌管门中财货,见这夯货着实胃大,几乎将方圆千里生灵吃的绝种,大是头痛,便每日与他些灵丹充飢。灵丹之物蕴含天地灵机,乃是果腹修炼的上佳妙物,但太玄剑派不善炼丹,周其又为人小气,配给的灵丹只够沙通草草一饱,其敢怒不敢言,生恐得罪了这位太玄三长老,被穿上无数小鞋。 凌沖见他一副委屈模样,大是好笑,说道:「吞吃血食本就造孽不小,沙兄也是大修士法力,辟谷餐霞便是,何苦杀生害命?你虽下山到无不可,却不能轻易杀生,免受报应!」 沙通道:「你说的轻巧,餐霞饮露,辟谷不食倒无不可,我为龙鲸,本就贪吃,饿极时吞没星辰,口含干坤,非是我要杀生,实在敌不过口腹之慾。」凌冲心头一动,问道:「不知沙兄可知吞星铁甲兽?」沙通眉头一挑,冷笑道:「你遇上吞星兽了?怎会不知!我们龙鲸一族与吞星铁甲兽本是死敌,遇上便是不死不休,传说天地初开之时,两族先祖曾为一处星辰大打出手,彼时结下冤雠,代代相传。你在哪遇上的吞星兽,待我去将其宰了,祭祭五脏庙!」 这回换凌沖冷笑:「我倒是遇见一只吞星铁甲兽,不过是玄阴天魔级数,你要去么?」沙通气势一滞,眼珠乱转,顾左右而言其他:「快些下山,我要开荤大吃一场!」 第四百七十四章 雁门关大战 再遇陈建德 二人算是患难之交,吵吵闹闹,倒也不嫌烦闷。沙通接连催促凌沖快走,凌沖不为所动,候了一时,忽有一道微光起自九国地域群山之中,瞬息万里,直投而来。凌沖不动声色,头顶一道玄光冲出,迎上微光,裹挟着钻入紫府不见。沙通瞧那玄光魔气隐隐,不是好路数,眯了眯眼睛,却不曾发问。 第592页 凌沖嘆息一声,说道:「走罢!」向太玄峰拜了一拜,当先驾起剑光便走。沙通呵呵一笑,身化一条大河,亦步亦趋跟上。二人一路出了太玄剑派地界,往大明疆土而去。方有德果是信然守诺,七日之内将噬魂幡重新祭炼完毕,送了回来。凌沖闷头赶路,无暇潜心揣摩此宝究竟多了甚么妙用。 二人一个剑遁、一个水遁,皆是上乘遁术,身形迅捷,不过数日已飞出西域地界。太玄剑派在轮迴世界极西之地,距离大明有数十万里之遥,中间夹杂北方魔国疆土。二人遁光入了北方魔国境内,见万里草场,牛羊成群,寻常百姓放养牲畜,逐水草而居。又建起一座座高大城池,仿效大明建制,但别有一股苍凉风情。高官权势之辈高居庙堂,仿效大明官制,设宰辅将帅之职,统领百官兵马。 北方魔国并非一国,有十几个大小朝国组成。每国之间为了牛羊财货、女子奴僕,连年征战不休。亦有部落蛮国艷羡大明中土人物华美、物资丰饶,每年纠结蛮兵,南下攻打。大明与蛮国交接之处,大多是天堑地壑,凡人难渡。唯有数出平坦路径,可供大军辎重通过,数千年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其中最大一处关隘唤作雁门关,城池宽大,经过歷代修葺,十分恢弘,此处为扼守大明与诸蛮国第一要道,歷年皆有大战爆发,关外茫茫草原几乎被鲜血浸染,牧草生长的分外茂盛。一遇秋冬之际,枯草衰黄,露出遍野白骨残甲。 凌沖微微按落遁光,见草原之上各国厉兵秣马,集结兵将,汇成一处,正自不分昼夜攻打雁门关。他早知靖王与北方蛮国勾结,一旦发动叛乱,蛮国自会引兵南下,以为唿应。此事亦已转达张守正,事先派遣得力大将,加紧守防雁门关。果然靖王造反,蛮国趁机出兵,欲染指大明膏腴锦绣之地。 两军排开大阵,在雁门关前交战正急。草原蛮国亦有高明之士,所部阵势十分玄妙。北方蛮国世代奉行魔教,修炼魔门功法,高手层出不穷,大明有玄门七派暗中扶持,与蛮国争斗中亦是败多胜少,幸有雁门关天险,才不至被蛮国攻破边境,长驱直入。 两军阵前,正有大将厮杀。大明这边一员虎将,身披重铠,手挺长枪,背插长剑,气势如虎。对手却是一员蛮将,身形如山,高壮非常,手使两柄大锤,锤头舞动,挂动风声,勐恶异常。 凌沖见了那员大将,咦了一声,居然还是熟人,正是当年在京师之外无意中救下的陈建德。彼时瞧出这厮生有龙气,是个草莽王的前程,顺手救下,还传了他一手青龙罡气,滋养自身龙气。想不到数年不见,竟然混入雁门关之中,还做了大将。定睛一瞧,陈建德头顶一条长蛇飞起,蛇头处隐隐有两枚小角鼓出,却是成了气候,有了化龙之象。 晦明童子道:「这厮果然有些运道,居然被他杀出一番局面。」凌沖点头,说道:「沙兄且容我耽搁些时日。」沙通见他神神秘秘,上次一别,凌沖不过刚练就罡气。此时再见,道行虽未突破境界,但一身气机沉潜混重,显是法力又有进境,还不至于算的「深不可测」,却也有些瞧不通透了。尤其那一道玄光、魔气,沙通心头总觉有些不妥,当下道:「也好,既然如此,我等便在此耽搁几日也无妨!」 二人藏身云头,观瞧这一场大战。陈建德大喝一声,长枪抖动,枪缨大似冰盘,枪影幢幢,瞧不分明。沙通一见贊道:「此人与武道甚有悟性,若是得了传授,不出数年就能以武入道,自行跨入练气士之列!」 蛮族大将亦不甘示弱,枪影晃眼,两柄大锤遮拦封挡,居然打出龙吟虎啸之声,与大枪碰撞,火星四溅。沙通妖类成道,更注锤鍊肉身,当即道:「此人修炼的是魔教一门炼体之法,可惜只得皮毛,连周身穴窍也未练得通透。你们人族,虽是先天孱弱,但肉身暗合天地造化,一旦修行有成,威力无穷,又能不断繁衍,这才占据天地主角。」言下之意,十分艷羡。龙鲸一族有天龙与太古巨鲸血统,繁衍不易,往往数百年才有一个后代出世,沙通同族也不过十几个,年轻一辈资质禀赋唯他秀出,沙泷才寄予厚望。人族繁衍之速,各族皆难望其项背,若龙鲸一族亦能如此,不出万年,只怕九天仙阙也要易主了。 陈建德与蛮将斗至十个回合开外,蓦地奇兵突出,长枪抖动,化成一条大龙,獠牙毕露,蛮将大惊,手底不免慢了几分,被龙头一口咬在前胸,跟着往上一昂,穿破喉咙,鲜血飞洒,眼见是不活了。 陈建德一招毙敌,得意万分,哈哈狂笑。方才那一招正是脱胎自凌沖传授的青龙罡气一式变化,这几年他勤加修炼,进境神速,已至先天之境,一口真气周流六墟,刚柔如意。这一招牛刀小试,正是大显神威。 陈建德拔出剑来,将蛮将一剑枭首,首级高举,叫道:「谁敢来战!」这一句大振士气,身后一干大明兵士轰然一声,刀枪并举,狂吼不止。一方蛮兵见了,心惊胆寒,噤若寒蝉。蛮国统兵大将甚通兵法,若无人能制这厮,军心不稳,不可再战,大吼一声,亲身出战!此人身高九尺,只披了一件法袍,手持一柄骨杖,也不答言,将骨杖一指,黑气喷涌,数十颗惨白骷髅飞出,口喷毒火,桀桀怪笑,勐扑而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赐宝传功 这蛮将修为显是高过方才那位良多,又修炼了法术,骷髅头大如车轮,周身黑气,魔火熊熊,啪啪作响。沙通眼见,冷笑道:「这厮学了天尸教法术皮毛,不能将尸身祭炼为殭尸,却炼出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第593页 北方蛮国世代供奉魔门,以拜入魔教为荣。这位蛮将少年时曾前往天尸教求道,资质不成,被赶了出来,其后从戎统兵,积攒了些财货,花了大价钱买通天尸教一位弟子,得传几手法术。那弟子自家也只凝煞境界,能有甚么高明神通?这厮又是一知半解,胡乱修炼,挖了许多尸身,炼了几年,也只炼成这几个骷髅,居然被他误打误撞,得了一门魔火神通,就此志得意满,以为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陈建德面色凝重,将长枪往地上一插,双手持剑。长枪虽则锋利,到底只是凡器,遇上魔教法术便不怎么灵光。反倒此剑却是他倾力打造,还请了一位道士用玄门符箓加持,专破魔教邪祟法力。凌沖赐他的青龙罡气本就是一门炼罡秘法,得自太玄剑派,当年他修炼罡气之时,曾与叶向天探讨。叶向天腹笥极广,随口说出几门炼罡心法,以为印证。俱是本门歷代搜罗来的法门,非是太玄嫡传。这套青龙罡气说来还与四海龙宫有关,只是年深日久,其中关联已不可考。 陈建德修炼有成,自身命格演化,气运之中带了丝丝龙气,假以时日那条玄蛇化蛟,便有了王者之姿。长剑宽有四指,剑刃上刻画道道符箓,被他真气催动,一一亮起,精芒腾空,剑尖处居然生出一截寸芒,如灵蛇吐信,伸缩不定。 凌沖精神一振,低声道:「剑芒!」剑芒只是俗世称唿,练剑之人真气贯穿重楼,打通利剑剑身,真气剑气相融而成之精粹,切石成粉、削铁如泥。他未入太玄时便有此境界,当年练成时着实兴奋了好些时日,见陈建德亦修成此法,爱才之心大起,暗道:「此人确有练剑天赋,且试探他几回,若是道心坚凝,便引入门墙罢。」 太玄剑派唯有金丹真人方准开门授徒,为的是练气成丹,根基稳固,修为亦极精深,传授弟子不至于有所偏颇。凌沖金丹未成,他是掌教弟子,本就有几分特权,真看好陈建德,与郭纯阳说一声,谅也无甚大事。 晦明童子缩在他紫府中,冷冷道:「你可是瞧上那厮的资质,忍不住要引入门墙?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此人龙气壮大,日后必是争夺帝位之辈,功利之心太重,断不会随你入道出家。反会想尽办法,利用于你。」凌沖阳神笑道:「我实爱他资质,就布局试他一试,若有缘法最好。若无缘法,撒手不管便是。」 陈建德长剑剑芒突出,接连闪动,如雷如虹,当前数颗骷髅被剑芒扫中,自中分裂,摔落在地。蛮将见法术被破,立时大怒,余下骷髅并不靠前,只喷吐毒火来烧。陈建德一声长啸,剑光舞动,层层如潮,将毒火抵挡在外,心下焦急:「那厮不肯近战,催动些狗屁法术袭扰,且露个破绽,诱他出手,用那一招结果了他罢!」 剑光擎动如蛇,数十招后忽然现出一丝破绽,似是不耐久战,真气消耗过剧。蛮将大喜:「我的白骨魔火连百鍊精钢都能烧熔,何况是你?先锋大将失礼,我亲身出战,万不可有甚差池,还是速战速决,将这厮烧成飞灰罢!」蓦地有两枚骷髅飞掠向前,瞄准剑光中那丝破绽,桀桀怪笑之中,两条火舌往那一丝缝隙中烧去。 陈建德见蛮将果然中计,心下大喜,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佩剑之上,其上玄门符箓立时离剑而起,光华大放,条条瑞霞扭动,将魔火敌住。他自家却使了个「天外飞仙」的解数,叫声:「着!」双手握剑,蓦地一抡,脱手撒剑!剑光如龙,下一刻已破开蛮将铁甲,将之生生贯穿! 那蛮将未料还有如此变化,大叫一声,方要拼却性命,催动法力与陈建德同归于尽,剑上忽有道火燃烧,偌大身躯顷刻吞噬,化为一蓬飞灰。主人既死,一干骷髅魔火失了心神,乱撞乱飞,不一刻全数掉落,失了效用。 陈建德接连得手,连斩两员蛮将,尤其还有一位是统兵大将,哈哈狂笑,将手一抬,叫道:「众儿郎,给我杀!」身后大明官兵早已热血沸腾,军心激盪,喊声如雷,如勐虎下山,滚动如潮,向蛮兵阵势掩杀过去。蛮将既死,余下兵士不过乌合之众,失却主将,再无战意,不知谁发一声喊,余者四散而逃,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这一战杀了足有半日,陈建德率领所部追亡逐北,追杀残兵足有数十里,眼见日落偏西,方才大胜收兵,俘虏缴获无数。班师回至雁门关中。雁门关守将吕继大喜,当夜大排宴筵,为陈建德庆功。吕继亦是一员名将,当年与萧厉之父萧远山齐名,号为镇北双虎,扼守雁门关二十余载,未令北方蛮国越境一步。陈建德有青龙罡气护体,千杯不醉,是夜尽欢而散,忽然酒劲上涌,微有热意,当下解了衣袍,往雁门关上眺望远星,消热解酒。 忽然眼前一抹红光闪过,低喝道:「是谁!」却见一位赤面道人,背负长剑,正望向自己。折翼惊非同小可,正是当初传授自家道术的高人,当即跪倒在地,叫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红面道人正是凌沖所化,不愿以真面目见他,眉头一皱,冷笑道:「老道只传你些许法门,可未答允收你入门。你我并非师徒,不必拘礼,可起来说话!」陈建德叩了三个响头,顺势战骑,说道:「若非当年恩师传授弟子道法,焉有弟子今日?虽未拜师,却有师徒之实。」 凌沖转过话头道:「你为何到了雁门关?」陈建德道:「恩师有所不知,弟子当年得了师傅教诲,深自痛悔,便解散了一干匪众,将匪巢一把火烧了,自去京师,想要谋个职位,报效朝廷。正巧镇北大营招收兵士,弟子便入了行伍之中,分配在吕大帅手下当差,这几年也立下些战功,积功拔擢为左骠骑将军。恩师今夜是特意来看弟子的么?」 第594页 陈建德心思机变,青龙罡气只修炼几年,便有无穷妙用,哪还不知面前这位红脸道人实是不世出的高人?若能坐实师徒名分,说不得还有无穷好处到手,因此十分谦恭,希冀凌沖再传下甚么精妙法门或是得利的法宝来。 凌沖道:「老道听闻京师有妖孽作乱,特往一行。如今靖王造反,与蛮国勾结,夺取雁门关,南下中原。你须辅佐吕大帅,把守关隘,勿要放过蛮国一兵一卒往中原。也算你一场功德。」 陈建德当下道:「守土拓疆乃是为将者本分,请师傅放心便是!」凌沖自始至终不肯自承其师,说道:「你若能办妥此事,保得一方百姓太平,老道收你入门却也并无不可。只是你若拜师,须随我往师门修行,抛却尘念,一概富贵荣华皆是云烟。」 陈建德本是官宦世家出身,自小享受惯了,不得已落草为寇,着实遍体风尘,这几年从军,才算又抖起几分威风,野心日盛,觉得凭自家一身神功智计,便是做个当朝首辅,也算不得甚么。听凌沖道若要拜师,便须捨弃荣华富贵,去做那餐风饮露之辈,暗忖道:「我也曾见过几个修道人,苦苦修炼一辈子,弄得灰头土脸,到头来能得长生者能有几人?转不如在这万丈红尘之中搏出一番事业,纵使归于尘土,亦要青史留名,方不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场。」心下如此想,眼神中不免带了几分犹疑。 凌沖瞧在眼中,暗暗摇头,说道:「你也不必纠结此事,老道也未说非要收你入门。那青龙罡气甚是玄妙,足可保你做出一番事业,我再传你一路剑术、一件法器,也算一场缘法!」伸手一点,正中陈建德眉心,度过一套剑术。这等印照心神传功之法,非大能不足以为之,稍有不慎,便将对方神魂重伤。 凌沖也是近来得了噬魂劫法真传,这几日潜心参悟,悟出这等妙用。陈建德只觉脑中蓦然多了许多剑诀妙法,精妙到了极处,不由大喜过望。凌沖正要运用法力,汇聚金行之气,凭空铸剑,紫府中晦明童子忽道:「何必如此麻烦?待我赐他一道符剑罢!」 第四百七十六章 玄门来客 凌沖奇道:「你怎会看上此人?」本欲运用法力,凝结西方精金之气,为陈建德铸炼一把飞剑便罢,晦明童子居然横插一手,以他真仙法宝级数,陈建德必能得一件至宝,可谓赚大。 晦明童子道:「我的根本道诀生死晦明阴阳神符,本是尹济仿效先天阴阳之气妙用所创,但他拓印不出先天真气精妙变化,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生死之道而入于阴阳。生死符法精微之处,还要高过其他门派许多纯阳道诀。我自境界圆满后,颇有灵异,能看破几分未来片段。此人头角峥嵘,已是气运升腾,日后必有效验。今日索性赠他一道符剑,算是一步闲棋。」 生死符法脱胎自先天阴阳妙用,确然十分精妙,晦明童子如此说,凌沖也不好多言,只道:「既然如此,就劳你出手,我假作配合便是!」双手一圈,掌中凭空生出无数细小符箓,跃动不定,蓦地勾连一处,化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剑身细看却又无数符箓游走不定,不停汲取虚空中庚金之气,淬鍊自身。 晦明出手,自然不同凡响。这柄符剑玄妙非常,以斩妖剑符为根基,化入符、剑两道妙用,不必多加祭炼,能自行补益真气,但有一桩坏处,便是此剑唯有炼罡境界十二重境界圆满,无论再怎么祭炼,也不会增加品阶。此是晦明故意为之,陈建德的修为也用不到甚么上佳剑器,炼罡级数足以敷用,免得他得陇望蜀,生出其他事端。 陈建德见一柄利剑当真凭空而生,剑气触肤生寒,还未靠近,已有几分经受不住,哪还不知此剑神妙?大喜叫道:「多谢恩师赐剑!」凌沖也由得他乱叫,将符剑送入他掌中,说道:「此剑名唤斩妖符剑,有符、剑两道妙用。你且附耳过来,我传你收发口诀。」 陈建德忙将脑袋凑来,晦明童子早将操控法门告知凌沖,凌沖便一字不漏转达了,又道:「这道口诀你可与青龙罡气一同修炼,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此剑你好生保管,仗之斩杀外族,护佑汉民江山,若是日后我知你为非作歹、滥杀无辜,纵在千万里之外,亦要取你项上人头!」 陈建德甚是乖觉,叫道:「请恩师放心,弟子定然谨守恩师之命,绝不敢为非作歹。只是恩师名讳如何,又在何处修行,还望告知,免得弟子做个孤魂野鬼,不知师门出身。」 凌沖随口道:「好叫你得知,老道道号虚见,师承门户日后有缘相见之时,再说不迟。」陈建德讨好道:「恩师可是要前往大明京师?吕大帅今日晚宴之上曾道,近来蛮兵攻城日急,怕有变故,上书朝廷,说是有几位玄门练气士前来协助布防,算是积修外功,明日便到。」 凌冲心头一动,天下动乱,蛮族入侵,其中自有魔教挑唆,玄门必不会坐视。派遣高手弟子前来,斩杀蛮军中魔教弟子,也算积修外功。佛家道家中,自家修行功候圆满,还要云游四方,行善济世,修积功德。有功德善果在身,纵然天劫临头,也不必惧怕,自可安然度过。 「也罢,老道就多留一日,瞧瞧玄门中有哪些后起之秀。你不必管我,自去便是」凌沖所化赤面道人将身一摇,化为一团火光便走,眨眼不见。陈建德本欲邀请师傅在自家营帐中下榻,谁知其说走边走,呆了片刻,将斩妖符剑凑在眼前端详良久,试用凌沖所传法门,以青龙罡气催动,剑鸣铮铮之中,斩妖符剑果然化为一道灵符,只有巴掌大小。他白得这等至宝,志得意满,低声一笑,施施然迴转营房。 第595页 凌沖与沙通会合,说道:「沙兄且陪小弟在此耽搁几日。玄门派遣几位弟子前来,必有要事,且看能否助其一臂之力。」沙通双手环抱,懒洋洋道:「玄门大派向来自扫门前雪,魔教不打上门去,绝不会轻易引战。凡间江山更易,乃是常事,你为何这般上心?」 凌沖笑道:「凡间帝位更迭,我也懒得去管。只是此次靖王叛乱,有魔教在其后挑唆,祸根不除,天下难得太平。我炼罡圆满,淬鍊道心只差一步,当年借人道洪流锤鍊道法,曾发大愿,斩杀靖王与国师曹靖,还天下安宁,方得丹成。此为儒家兼济天下之旨,不得不如此。」 沙通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淬鍊道心之法的确千奇百怪,我当年却是在东海最深一道海沟中枯坐十年,打磨元气,其后又敞开肚皮狂吃了数十日,忽然心思开朗,就此修成内丹。既然你发了大愿,唯有应誓,方能精进。左右无事,便陪你等上几日也无妨。」 二人选了一处密林藏身。沙通口腹之慾大作,自去捉了数只牛羊回来,用真火烤熟,一口一头,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凌沖早已辟谷食气,不去理他,静静打坐,紫府之中阴神将手一指,噬魂幡涨为数丈高下,幡面噬魂真气与血河真气混流不停,却互不相扰,反有几分水乳交融之意。 阴神起身,步入噬魂幡中,如今才有闲暇瞧瞧噬魂老人究竟将此幡如何祭炼。阴神依次转过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噬魂老人不亏为器修大宗师,一番练气手段着实神妙不已。他将聚血魔旗与招灵旗合炼化为幡面,又从聚血魔旗中抽出法力本源,化为一条血河,周流五大部件,血河中夹杂噬魂真气,使五大部件真气吞吐,生生不息。只此嵌入之功,并行不悖之意,已是老祖级数的手段。 噬魂老人果然如其所言,只将聚血魔旗祭炼到了噬魂幡中,根本道诀依旧为噬魂劫法,不曾变更。又将聚血魔旗与噬魂幡重新洗鍊一遍。聚血魔旗中有歷代血河宗高手祭炼所留法力,俱被噬魂老祖化去。噬魂幡本是夺自弃道人之手,其中自有弃道人烙印,凌冲到手时曾祭炼一番,到底不曾根除,也一併被噬魂老人洗鍊。自此这道噬魂幡才算是凌沖自家法器,如臂使指。 第四百七十七章 重立太清 有聚血魔旗演化无边血河,血河真法与噬魂劫法虽非同源,被噬魂老祖以绝顶法力融汇一体,全无滞涩之感。血河周流之下,滋润噬魂幡中禁制,这件魔道至宝气息越发圆融无暇,浑然一体。 阴神将身一摇,七道光华飞出,落在幡中,正是七情魔念。每一道魔念皆有人头大小,五色斑斓,内中却是七情六慾种种慾念杂念。一条血河分出七道分叉,将魔念分别裹入,以血河真气滋养。不知噬魂老人用了何等手段,血河真气精纯无匹,居然能滋养魔念,不断壮大。 七情魔念与阴神息息相关,本是一体,这一壮大,反馈回来,阴神得了反哺,亦自凝实许多。噬魂劫法虽然邪祟,但不愧魔道第一炼神法门,凌沖修炼到凝煞之境,阴神得了煞气滋养,又有七情魔念反哺,等若八位高手同时修炼,有噬魂幡之助,阴神修炼一分,便有八分的真气积累,如今神魂之壮大,已等若一位凝煞境界修士元神。 要知凌沖元神被噬魂老人动了手脚,强行打散,化为阳神与阴神,也非得这位玩弄神魂的大宗师亲自出手,才能稳妥办成。等入元神分裂,阴神魂力只当得原先一半,不过区区数年修行,便又壮大回来,噬魂劫法之玄妙可见一般。 凌沖不肯吞噬别的修士元神,只按噬魂劫法正宗路数修炼,体悟天人百态,晋入玄阴之境。噬魂劫法可算是正统魔道功法,以魔心体悟天心,与玄门道法异曲同工,但稍有急功近利之意,极易练偏,扭曲成害人之法。纯以修炼元神相比,噬魂劫法还要高出太清符法炼神篇一筹。 阴神亦自在噬魂幡中安坐下来,汲取血河真气修炼。郭纯阳捉了血幽子,血河宗一干道法传承自然到手,烙印于聚血魔旗之中。噬魂老人当年分念散布苍穹,也曾暗害了几个血河宗弟子,血河道法也不稀罕,顺手转赠了凌沖。凌沖自忖所修道法太多,何况还是魔教法门,便不曾修炼。 修炼噬魂劫法共有四种煞气可供采练,血河真气便是一种,与噬魂劫法并无冲突。凌沖阴神端坐噬魂幡中,一面抽取聚血魔旗所生血河真气修炼道法,一面祭炼噬魂幡。如今噬魂幡日趋整合,渐成一体。弃道人花费百年苦功,行走天下,好容易凑齐祭炼的宝材,被噬魂老人算计,全数便宜了凌沖。 噬魂幡到手时,已算金丹级数法器,威力宏大。弃道人用尽毕生心血祭炼,但也留下极深烙印。凌沖对噬魂劫法十分抗拒,逼不得已才下手修炼,在噬魂幡上未下甚么苦功,运用起来总是差了一层。噬魂老人将其中弃道人烙印炼化的干干净净,宛如白纸,噬魂幡没了法力源头,禁制层数立时跌落,只有凝真境界。 法器中禁制是练气士法力藉由祭炼法门凝练而来,本质乃是一股精纯法力。噬魂老人将原先禁制打散,还原为噬魂真气,噬魂幡看似境界跌落,实则根基更加稳固。凌沖祭炼起来也自得心应手,种种神妙不言自明,十分舒爽。 晦明童子探出头来,绕着噬魂幡左右乱瞧,生死符法为世间第一等符箓道法,晦明童子常以此自傲,瞧不上其他流派法门,就算凌沖的洞虚剑诀,也不放在眼中。但见了噬魂幡这件法器,暗自惊骇:「噬魂老人这厮不愧是魔道大魔头,这等取巧之道都被他想了出来。若是尹济见了,定然大为欢喜,引为道友。」 第596页 上古之时,玄魔两道分野还未如此鲜明,相见便喊打喊杀,反而各自修行,极少争斗。尹济祖师曾遍访道友,结交天下,才创出生死符法,跨鹤飞升。上古修道,并非如今这般,不然尹济祖师也不会与天妖结缘,放在当下,只怕玄门各派要联手杀上太清门问罪了。晦明老祖对噬魂幡法门有几分欣赏,但也只是几分而已。老祖是绝不会承认魔道法门比玄门道法更加精妙的。 阴神驻守噬魂幡,阳神主持肉身。沙通吞吃几头牛羊,算是囫囵一饱,在太玄峰上每日餐霞饮露,口中要淡出鸟来,一出太玄,登时鱼跃鹰飞,倒也甚是满足。凌沖端然打坐,身后灵光一闪,一个白胖娃娃显出身形,腰围肚兜,满面傲色,牛气的几乎要用鼻孔看人,正是晦明童子。当年在北冥寒峰之上,沙通与晦明也有一面之缘,知道乃是太清门法宝之流,忙即起身,叫道:「原来是晦明前辈!」 晦明童子大咧咧一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你比凌沖这小子机灵的多,他只管我叫晦明童子,连一声前辈也不肯叫!」这话却不好接,沙通尴尬一笑。晦明童子一双小眼在他面上一转,点头道:「不错,龙鲸一族两道天赋妖法,被你修炼的甚是扎实。说来我欠你一个人情,若非当初你将玄鲸吞海功传了这小子,我也没机会凝练吞星符,也不会恁快甦醒。」 沙通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凌沖自定中醒来,笑道:「晦明又来玩笑了。」晦明童子坐在他头顶,两条小白腿耷拉下来,叫道:「我怎么开玩笑?如今我法力尽復,就要着手重立太清门道统,与清虚道宗决一死战。可惜你不肯转修符法,不然何苦要重履俗世?我太清门中尽多淬鍊道心之法,你只要按我所传,闭关个百年,起码也是脱劫的修为,何必如此辛苦!」他对凌沖不肯转修太清符法,始终耿耿于怀。 凌沖笑道:「走万里路,观生灵百态,本就是练气士之当为,就算太清门法门无数,也断不可能单凭苦修就成就纯阳。你莫要唬我,至于重立太清道统之事,我答允过你,必会做到。你放宽心便是!」晦明童子神通尽復,一身法力浩瀚无边,略有泄露,已令沙通心惊胆战。 第四百七十八章 乔淮清 当年在北冥寒峰之上,沙通初见晦明时,可还没这般大的威压,念头转了几转,自然料到这件法宝如今法灵一体,真正可称一句「老祖」,与自家祖父平起平坐。虽说法宝元灵受先天拘束,思维品行与常人相异,若无主人操纵,一身神通只能施展六七成,但毕竟入了那等境界,长生不灭,足以令一切练气士仰望。 凌沖定了定神,眉心中一道玄光闪现,化为一条光影横贯长空,一闪不见。沙通目力惊人,早看出正是出山时那一道玄光,不知为何又被凌沖放了出去。他心下狐疑,忍住不问。晦明童子瞧了一眼,似笑非笑。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纵然靖王有北方蛮国相助,在凌沖看来亦是反掌可灭,真正当有顾忌者唯有曹靖这等推波助澜之辈,以及躲在幕后主使之人。金陵城身处江南腹地,为大明旧都,城防素重,叛军急切之间也攻之不下。再者有碧霞老和尚坐镇,又有师侄清元道人在彼修行,总不至于令凌家有何闪失。 唯有大哥凌康,早早外放做官,记得为官所在与靖王藩地十分相近,是个隐忧,若是有甚差池,也不好交代。因此阴神驾驭噬魂幡而去,一神一幡相加,足可抵得一位凝煞境的「小高手」,再者噬魂劫法诡异,有噬魂幡之助,便是金丹修士,凌沖也敢斗上一斗。阴神前去接应,所谓有备无患。 凌沖曾向噬魂老人讨教阴神阳神之妙,噬魂老人说道:「我费了大功夫,才将你元神强行打散,演化阴阳之神。阴神修炼噬魂劫法,魂魄稳固,只要你脑袋不发抽,想将二神合一,便无甚隐患。将来你修行精进,待到二神冲突之时,再来寻我,自有解决之道。阴神阳神一体两面,纵使相隔万里,亦无碍念头转动,也算一种神通,等若一尊身外化身,你小子算是好运道!」 身外化身乃是一门极上乘神通,非金丹之上不能修炼,元婴之体其实也算一道化身,只不过身外化身是分出一缕神魂附着法器或是灵符等外物之上,就算毁去,也不过损耗一丝元神,不伤根本。元婴之体却是元神与元气相抱而成,等若是另一种生命,若是毁去,可谓形神俱灭。二者侧重不同。 阴神以噬魂幡为骨,算是一道身外化身,若是被人击杀,凌冲要损失一半元神,非是药石所能医治,轻者魂魄不全,无望大道。重者当场身亡,魂飞魄散。因此阴神阳神,皆须小心呵护,不容半点纰漏。 阴神一去,凌沖以阳神遥相感应,初时如身临其境,直至万里之外,感应才有几分衰弱。待到阴神飞去数十万里处,只剩一丝丝联繫,还要感应良久,消耗元神之力。晦明童子道:「阴神阳神本无主次之分,有肉身统领还不至于出错。但若相隔太远,难免各自为政,那时阴阳对立,非要分出你死我活,哪一方胜了,皆非你之福。」 凌沖苦笑:「我也知这道理,只是藉此试演一回,究竟阴神阳神分隔多久多远,方为不妥。你放心,我已命阴神先去碧霞寺寻碧霞和尚,有他看顾,必不会出甚岔子。」晦明童子摇头道:「此举太过冒险,你还是多留后手,免得后悔不及。」 第597页 沙通不知二人在说甚么,正自百无聊赖,忽然一阵清越笛声隐约传来,似是相隔甚远,断断续续,听不分明。随即笛声越吹越近,似乎弄笛之人正向三人行来。晦明童子元神通透,略一感应,冷笑道:「你要等的话儿来了!」 凌沖精神一振,那笛声本是悠扬玄清,但静夜闻来,衬以塞外风沙、草原枯骨,竟令人生出一种幽闭凄绝之感,只觉世间再无留恋,天下亦无离身之所,恨不能了此残生,以绝幽愤。 笛声幽幽,静夜草黄,残月在天,朔风劲吹。合在一处,竟构成一幅凄绝图景,晦明童子是元神法宝,这点伎俩还奈何不了他,微微冷笑。沙通只差一步便能修成婴儿,天地之间任我纵横,亦不甚感冒。凌沖修炼了噬魂劫法,元神比同级修士要强横许多,就连洞虚剑诀也自淬鍊道心,正是心肠如铁,闻听笛声,尚还击拍相和,说道:「此人功法出自玄门正道,倒有几分玄妙。」 沙通冷笑:「这厮道行平平,不过仗着笛子还算一件异宝,就来卖弄。他用的是少阳剑派的一套五音七绝剑,讲求以音入剑,五音便是五剑……」他侃侃而谈。凌沖却是面色诡秘,当初在京师白云观中,曾见一位少阳剑派弟子乔淮安,彼时乔淮安出言讥讽,凌冲杀之以立威,不想今日又见一位少阳弟子,且亦是修炼这门道法。不过此人精通音律,笛声之中剑意潜藏颇深,比乔淮安高明不知几许。 凌沖忽然冷笑道:「寻仇的来了!」沙通愣道:「甚么寻仇?」晦明童子不愿旁人见到他真身,白屁股一扭,便已无踪。就见树影婆娑之间,一人穿越密林而来,却是一位青年,手持一只竹笛,青翠欲滴,横在口前,正自吹奏。他全神贯注,双目微闭,似是未瞧见面前二人。 笛声呜咽,似有无穷怨愤,夹以密林阴风,更令人猝起惊骇之感。凌沖微微冷笑,此人身负五音七绝剑术,又夤夜以笛声相扰,不必多问,必是为了乔淮安报仇而来。杀乔淮安之事,问心无愧,就算少阳剑派报仇,也自不惧。 那人就在二人身前三丈立定,竹笛离口,笛声立止,轻嘆一声,说道:「我名乔淮清,与乔淮安是一奶同胞。本在师门之中,欲求无上大道,猝闻胞弟横死,心绪不能,唯有下山当面向凌师弟请教。」这乔淮清周身气机勃发,真气沉潜灵动,兼而有之。沙通眼睛微眯,悄声道:「小心些,此人是金丹真人。」 凌沖道:「乔淮安之死倒也好说,是他挑衅在先,技不如人在后。你若要报仇,尽可动手。若能杀了我,便是你的本事。」 第四百七十九章 深夜刺杀 乔淮清面有戚色,摇头道:「淮安虽是我胞弟,但他的死因清虚道宗商奇师兄与神木岛岳秀师兄两人作保,确是咎由自取。乔某也不敢横生事端,免得伤了少阳与太玄两家和气。」 沙通双手抱臂,冷笑道:「倒是个通情达理之辈。」凌沖面上一无表情,全无答话之意。乔淮清等了片刻,又道:「靖王造反,大明疆土各处狼烟四起,又有魔教高手搅风搅雨,暗中撺掇北方蛮国趁机南下,收渔人之利。本门派了我来,会同另一位师兄,前往蛮国,伺机诛杀统兵大将身边魔教高手。不知凌师弟可有兴趣,与我等一道。」 话音方落,众人霍然抬头,见天边一道云气漂浮,沉沉荡荡,当是有人御气排风而来。乔淮清微微一笑,抬手发出一道剑气。那人见了信号,御气而落,哈哈一笑,见了凌沖笑道:「原来是凌师弟在此,也是郭掌教派来与我等一同动手的么?」 此人凌沖亦是相识,正是清虚道宗长老萧拂宗门下弟子商奇,当年在白云观出手斩杀乔淮安,正是在场。四派聚首,商议惠帝水陆道场之事,彼时除却秦钧之外,商奇、岳秀与乔淮安俱对凌沖怀有敌意,自乔淮安身死,商奇与岳秀瞧出凌沖不好拿捏,未曾出手。 凌沖笑道:「原来清虚道宗派的是商师兄,实不相瞒,小弟本是借道欲回大明,与乔师兄在此邂逅,并非要潜入蛮国军阵,刺杀魔教弟子。」商奇自然知道乔淮清与凌沖有杀弟之仇,将二人面色平和,丝毫不像要动手的样子,心下狐疑:「杀弟之仇不共戴天,怎么乔淮清竟能忍耐的住?要是他动手,我倒可从旁相助,把凌沖这小子拍死在此处,以绝后患。」当年白云观中商奇便欲下手,凌沖与上官云珠结仇,自然恶了清虚道宗一脉,要是将他打杀,非但去了郭纯阳一位心爱弟子,还能讨好那位小师妹,岂非两全其美? 紫府之中,晦明童子见了商奇一身清虚真气,恶狠狠道:「这厮是清虚道宗的弟子?干脆打死算了,也算先收回些利息!」太清门灭门,在轮迴世界中道统不存,传闻就有清虚道宗在背后谋划,两派可谓仇深似海。凌沖沉吟道:「商奇是金丹真人,我可斗他不过,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乔淮清?要是你出手,我绝不阻拦便是。」 晦明童子想了想,恨恨道:「你不是要匡扶社稷,平定天下么?就随他们去蛮国瞧瞧,等打杀了魔教高手,我再来炮制他们。」凌沖笑道:「看不出你倒是深明大义。正好随他们去蛮国见识一下魔教高手的法力神通。」当下说道:「两位若是深入蛮国,刺杀魔教弟子,便算我一个,也是修积外功的好事。」 商奇大喜道:「师弟自告奋勇,自然最好。那蛮将身边听闻有魔教金丹级数高手坐镇,后顾无忧,才能安心调兵遣将,若是将其杀了,说不定蛮将心惊之下,就此退兵,免去一场兵乱!」 第598页 凌沖嗤之以鼻,商奇晋入金丹之境已有百年,他师傅一向闲散惯了,不怎么操心徒弟破境之事,唯有自家打算。若能杀了凌沖,上官云珠必然大喜,以那位大小姐在门中地位,轻易便可求来一枚无上丹药,修成元婴指日可待。在此地见了凌沖已是意外之喜,本要立刻动手,但沙通一身法力浩瀚渊深,分明是元婴真君的修为,震慑的他不敢妄动。 其实靖王之乱,蛮国肆虐,玄魔两道各方老祖、长老皆有下棋布手,大家心照不宣,相互只是试探,真正的大头还是日后的四九重劫。玄门长老要藉此劫数淬鍊道行,飞升仙界。魔门老祖则要藉此良机,坏了对手修行,增长魔意,亦能飞升玄阴魔界。 歷次道家四九天劫,对玄魔两道而言,皆是巨大良机,过得去,一步登天,过不去,再也休提。商奇要去的蛮军兵营,听闻只有共有两位金丹高手坐镇,他特意向师傅讨要了一件上乘法器,只要凌冲进了蛮军大营,自有办法令他与两位魔教高手动手,那时便可浑水摸鱼。就算其身边有一位元婴级数真君坐镇,那件法器亦能罩得住。 商议神思一转,笑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这便动身罢!」凌沖忽道:「沙兄不必和我们同去,且在雁门关压阵,免得又有甚么魔教高手一时兴起,学我等前来刺杀大明将领。」沙通眼珠在商奇与乔淮清面上一转,冷笑道:「真不要我去?」凌沖点头。沙通二话不说,借水遁便走。 商奇不料沙通走的如此干脆,心下狂喜,面上却道:「凌师弟为何不让那位真君与我们一道去?」凌沖似笑非笑,说道:「有我等三人足矣,沙兄非是本门弟子,总不好随意差遣。」 商奇心下一块大石落定,暗暗冷笑:「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手狠!」乔淮清沉默不语,似全不在意。凌沖也不以为意,当下三人各自动身,凌沖自是剑遁,一抹剑光幽然。乔淮清亦是剑遁,却五音杂呈,宛如仙乐。商奇周身云气包裹,却是正宗的气宗遁法。 凌沖暗暗留神,见商奇大巧若拙,真气流动之间,别有玄妙,与剑修之道大不相同。晦明童子冷笑道:「清虚道宗的人心机诡诈,见利忘义,但所传道法确有几分精妙之处,你不妨好生瞧瞧,心中有数。」 三人遁光极快,不过顿饭功夫,已来至一处蛮军大营,但见大帐连绵,军马长嘶,蛮兵往来巡逻,火把处处,照的四周如同白昼一般。大明素来将北方诸国称为蛮族,只因数千年前北方草原之上俱是放牧马羊的部族,相互征战不休,不识礼仪,野蛮而未开化。 数千年以降,有魔教暗中扶持,传授种种知识道法,草原诸族底蕴已厚,懂得修建城池,冶炼兵器,每年皆会挑选根骨上佳的少年男女前去魔门学艺。凌沖见了大营布置,暗暗点头:「只看军营分布,可知统兵之人胸中确有沟壑,不可小觑。」 第四百八十章 刺蛮! 靖王造反前早与北方诸蛮国勾结,此次各大蛮国纷纷出兵,拼凑一只大军,号称八十万,分兵四路,侵入中原。雁门关歷来为扼守大明与蛮国之要冲,因此蛮军分兵三十万铁骑日夜攻打。幸好张守正力排众议,早就增兵雁门关,又派了吕继前来镇守。那吕继乃是当世名将,将麾下十五万军马分作三路,分割袭扰,令蛮军苦不堪言。又有陈建德这等虎将,两军阵前斩杀敌首,蛮军士气大丧,不得已后退数十里,养精蓄锐。 这座大营驻扎十万蛮军,正当三更时分,中军大帐中灯火通明,数盏牛油火把烧的噼啪作响,虽是深夜,统兵大帅尚未安寝,另有三位大将陪侍一旁。大帅岱钦狠狠一拍大案,叫道:「巴特尔两个废物!连一个汉将也战不过,死不足惜,连累我大军士气衰落,罪不容诛!」 巴特尔正是白日被陈建德斩杀的蛮将之名,将军无能累死三军。三位大将面面相觑,皆不敢做声。岱钦喝道:「你们三个平日喝酒抢女人,争得面红耳赤,怎么眼下哑巴了!」三人默不作声,岱钦叫道:「可汗命我带兵,限期一月,若是攻不下雁门关,就要将我满门老小处死,你们以为自己能逃得过?传令下去,大军修整一日,后日再去攻城!」 岱钦的蛮国实力最大,足有百万人口,才能凑齐如此大军,国主听闻大明内乱,不暇他顾,大喜之下,严命其务要攻破雁门关,挥军南下,占据南明那块膏腴之地,花花世界。岱钦心头焦躁,若再拿不下雁门关,怕是真要被阖族夷灭,蓦地想起大帐中那位神秘至极的「前辈高人」,若是他肯出手,那等神鬼莫测的手段,只消片刻之间,雁门关一干兵将怕是都要死绝。 那位神秘高手来自魔道上宗,连国主可汗见了,都要战战兢兢,满脸赔笑。他曾亲眼见到只因一位宫女献奶茶时,不小心漏洒了一点,被那人一句法言,硬生生抽取了魂魄出来,放在烈日之下暴晒,一时三刻之后终究魂飞魄散。当时宫女生魂挣扎哀嚎的惨相,纵然岱钦带兵数十年,屠城灭族做了无数,也不禁心头髮凉,冷汗直冒。 岱钦早已打通周身穴窍,也学过几手粗浅的道法,但对动辄抽取生魂,百般折磨的手段还是背嵴发凉。那人心思之毒,心肠之狠,不愧是魔道大派出身的修士,听闻是魔教各派长老议定,趁此大明内斗,遣出资质好、有前途的弟子下山,一面保护蛮兵大将不受大明刺杀,也藉机与道门年轻一辈弟子较量一番。魔教授徒,从来不计损耗,就算弟子都死光了,大不了再收一批。门中竞争极是惨烈,此次魔教六派各遣高手,门中长老许下承诺,只要斩杀同级以上的玄门修士或是佛门弟子,回山之后立有封赏,除却上佳法器,还有助长道行的灵丹妙药。 第599页 玄魔两道自二百年前太玄剑派浇灭血河宗以来,再无甚么大的战事,这次魔教大举出动,算是极大手笔。各派均极重视,皆是门中俊秀方敢派下山来。毕竟若是一个照面被人宰了,太也丢人现眼。魔教年轻一辈高手大多潜入中原,寻找道门对手厮杀。至于岱钦身后这位,出身噬魂道,不知怎的,未曾南下,反而自告奋勇,充作其贴身护卫,随大军而行。 噬魂道向来臭名昭着,动辄杀人炼魂,岱钦既不敢拒绝那人贴身护卫,也不敢轻易与之交谈。好在那人除却初入军营,讨要了上千大明军士俘虏,要了一座大帐,将俘虏依次赶入其中。岱钦不敢去看,命人前去观察。那人是他心腹,冲锋陷阵,手上也有上百条人命,一向心智坚凝,办事滴水不漏。 但去了大帐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疯跑回来,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惶畏惧之色,无论岱钦如何逼问,总是摇头不言。那人忽然迴转,对岱钦言道人已然无用,可派兵士前去收拾。岱钦将信将疑,派了数十亲卫前去。 那人望了一眼那贴身护卫,其忽然大叫一声,七窍流血而亡,面上亦是一股惊惧畏怖之色。岱钦心下大怒,终究不敢翻脸,嘆息一声,命亲随将之厚葬。北方蛮国世代供奉魔教,凡魔教弟子即便是不入流之辈,在蛮国之中亦是生杀予夺,不会知罪。何况那人一身法力分明登堂入室,岱钦自忖若他敢当场翻脸,只怕这路蛮军就要换一个统帅了。 那人哈哈一笑,自家去了。亲卫回帐復命,一个个更是惊惧非常,岱钦大怒,逼问所见为何。一个亲卫大着胆子道:「我们进了大帐,先前那些囚徒,都、都死了……」似乎想起当时的惨相,哭丧着脸再也说不下去。岱钦心头一沉,他自然知道魔教修法狠毒,修炼噬魂道法更要无数生灵生魂精气,岱钦也早有耳闻。那些囚徒送给那人,本就是羊入虎口,死的不能再死。但万没料到,那人竟能在短短时限,生生抽走千人魂魄,这份修为,已是惊世骇俗。他惊骇之余,心下也有几分侥倖:「有这等高手随身,只要他不发失心疯反戈一击,老子还怕甚么狗屁刺杀!」 岱钦在大帐中呆到半夜,真气旺盛,就算数日不睡也算不得甚么。忽然背后一凉,一条阴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嘿嘿笑道:「有贵客到了!」其声沙哑,似有无数条细小蜈蚣乱钻乱爬。岱钦忍住寒意,大声道:「有刺客!快调兵过来!」他能执掌大军,心思自然机敏,敢于千军万马之中而来,必是玄门练气士高手,自家绝难抵挡,多调些兵马过来,也算有个遮挡。 只听一人冷森森道:「冢中枯骨,还敢聒噪!」岱钦一声令下,那三位蛮将俱都拔刀出鞘,闻听有人说话,纷纷暴喝,就要抡刀出帐厮杀。草原蛮国,所用刀器大异于中土,刀身弯曲成弧,锋锐森寒。只听那人冷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一缕细小剑光飞入帐中,轻轻一掠,三位大将哼也没哼,三颗头颅沖天而起。无头尸身重重跌落在地! 第四百八十一章 禁魂牌 三道人影依次鱼贯而入,正是商奇、乔淮清与凌沖。岱钦见了,面色发白,一道剑光便轻描淡写将三员大将斩杀,不问可知来者必是玄门中好手,帐外那些酒囊饭袋能拦得住才怪。只是三人究竟用了何种手段瞒过数万人耳目,直捣黄龙,岱钦也懒得知道。他心头苦涩,本是手握数十万大军兵权之大将,在玄魔两道大修士眼中,却只是一只个头大一些的蝼蚁而已。 岱钦吭也不吭,缓缓后退。先前出手的正是乔淮清,以一只玉笛激发剑光,斩杀三人,显得游刃有余。不得不说少阳剑派确是底蕴深厚,除却少阳道剑术之外,尚有五音七绝剑这等以音入剑的精妙法门,音出剑至,显得潇洒随意之极,配以乔淮清一身上佳风韵,令人见之心折。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凌沖,他生平最厌烦的便是别人家风采胜过自己,见乔淮清这一剑不带丝毫烟火气,行云流水一般,心下十分膈应,斜眼瞧了他一眼。商奇当前入帐,笑道:「你便是这路蛮军主帅吗?贫道奉了师命,前来取你性命,怪之怪你自家运道不好。」说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岱钦默然不语,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们要杀他,也要问过我答不答应」无数阴风黑气自大帐钻入,惨鸣之声不止,扭曲了几下,化为一道人影,阴气森森,瞧不清面容。玄魔两道杀伐太久,对彼此路数太过熟悉。商奇冷笑:「原来是噬魂道的妖人!」心头别扭,噬魂道妖法太过诡异,玄门修士宁可对上星宿魔宗弟子,也不愿与噬魂道交手,毕竟受伤事小,一不小心被人暗算了元神可是大事。 阴影抖动,大帐中牛油大烛火光摇曳之间,发出碧油油、阴惨惨的光华,照的众人面上忽明忽暗。那人低低一声轻笑,喃喃道:「有三个大补之物,真好,真好。」商奇大怒,来时早知蛮军大将身边必有高手护持,无奈奉有严令,也顾不得那许多,大袖挥处,大帐中凭空升起数道气流,搅动唿啸,气流之中夹杂丝丝紫金之色,神秘非常。 清虚道宗执玄门牛耳数千年,门中奇妙功法无数。除却镇派的《三清妙化经》、《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之外,还有几门法术,威力宏大。商奇所练便是一卷《紫气浩然章》,取义儒家所言一点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与玄门紫气合练,至刚刚强,最能克制一切邪魔,恰是噬魂道法的克星。 第600页 商奇一出手,叫道:「两位师弟去杀那蛮将,这妖人交与我了!」乔淮清目光望来,凌沖笑道:「凌某恰逢其会,不便遇阻代庖,乔师兄自去便是。」乔淮清点了点头,不知心中如何打算,玉笛一指,又是数道剑光游动,往岱钦杀去。 岱钦只差几步便能掀开大帐逃走,见剑光飞来,吓得魂飞魄散,叫道:「仙师救我!」那阴影冷哼一声:「聒噪!」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岱钦面色露出惊恐之极的神色,叫道:「你……」忽然骨肉消融,肉身崩散,一点阴魂挣扎咆哮,却被那人祭出一道玄光收了进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岱钦竟被魔道所杀,连商奇都呆了一呆,不知如何是好。凌沖眉头一皱,别人不知那人施展了甚么手段,他却一清二楚。凌沖一身噬魂劫法修为灌注阴神之中,一旦立体,靠阳神肉身半点施展不出,只能动用太玄剑术,但他随噬魂老人精研《噬魂真解》,纵然无法运用,眼光见识还在。 那人施展了一门摄魂手,乃是《噬魂真解》中一道中上神通,专能摄取生魂,练到最高境界,一抓下去,总有法器灵符护身,亦要元灵出窍,稀里煳涂而死。岱钦纵然打通周身穴窍,也不过是个寻常武夫,哪里经得住这一记神抓?毙命亦属寻常。 那人收了岱钦魂魄,嘿嘿一笑,声如万种虫豸攀爬撕咬,「好了,小虫子死了,倒可陪你们好好玩玩。」数道浩然紫气柱袭来,那人放出大股黑气,黑气之中有无数冤魂面孔闪现,哀嚎不止,闻之欲呕,蓦地目光齐刷刷向商奇瞪来,一起桀桀怪笑:「好美味的元神!」无数鬼爪伸出,抓住紫气柱狠狠一撕,浩然紫气竟被撕成了碎片。 神通被破,商奇面上一白,冷哼道:「邪魔外道!」再不敢托大,丹田中金丹一旋,毕生苦修的浩然紫气尽数发动,周身紫气迷濛,又有无数紫色神雷爆闪,一发攻向那人。金丹真人修成一粒本命丹丸,毕生修为之所系,一经全力发动,本命真气营造一处绝域,排斥一切外道真气法术,自家所发神通却能威力倍增! 商奇金丹界域一出,便是生死之局,乔淮清反不敢轻易上前援手,以商奇的个性,未必愿意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噬魂道修士,再者浩然紫气太过霸道,乔淮清的五音剑气只怕也要受到压制,反而是个累赘。 商奇催动法力,与噬魂道修士战在一处。二人皆是真人修为,法力稍稍碰撞,一座美轮美奂,奢华之极的大帐便被整个掀飞出去,露出朗朗星空。大营中蛮兵听闻爆炸之声,纷纷赶来。商奇大皱眉头,果然那人桀桀怪笑,状若疯狂,叫道:「正愁没有生魂运用,反正岱钦也死了,这路大军便成为我的法力罢!」阴影之中飞出一块小小玉牌,墨绿颜色,以血腥笔墨勾勒无数符文。 这块玉牌迎风便涨,有数十丈高下,腥风四起,墨绿玉牌之上血腥符文闪得一闪,当先赶来的数百名蛮兵面上被红光一照,纷纷倒地,抽搐几下便即不动。眉心祖窍处一道道生魂被强行抽了出来,融入玉牌之中。 蛮兵不断如潮涌来,蛮国军令素严,中军大帐出了动静,一干兵士先想到的是要诛杀刺客,而非逃跑。但最先一批蛮兵被那人强行抽魂,肉身僵死,身后蛮兵见了惊吓不已,对这等魔道狠毒法门自然心生畏惧,正要回身逃走,无奈被源源不断的同袍挤压在内,根本动弹不得。如此一来,墨绿玉牌魔光连闪,数息之间已有上前军士被杀,生魂被拘入其中,再也脱身不得。 第四百八十二章 剑痴祁飞 凌沖得了噬魂老人真传,可说世上除却噬魂老人转世的方有德之外,再无人能比他更精通噬魂道法。就算如今的噬魂道宗主夺魂道人,虽能功参造化,但所学被噬魂老人动了手脚,亦不能与凌沖媲美。 噬魂老人託庇于郭纯阳门下,居然转修起佛法,还得了普渡神僧允准,学全楞伽寺数门不传之秘,算是真正佛门中人。只是他宿孽太重,不能及时解脱,还要有数场劫难,因此这一世参悟佛法困难重重,如今也不过开了第七识,要想以佛法证得不灭金身,尚遥遥无期。 郭纯阳这一招十分绝妙,噬魂老人算是死心塌地在太玄派中住下,传授凌沖噬魂劫法可谓实心实意,将所有精妙和盘托出。凌沖满脑子俱是《噬魂真解》的奥义,这门心法虽是魔道,但大道殊途同归,参悟此道,对太玄剑术亦有砥砺之功,算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凌沖囿于法力境界,不足以与夺魂道人争锋,但眼界见识却是十足的大宗师境界,这面禁魂牌一出,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禁魂牌在噬魂道十大炼器法门中排行第七,算不得甚么高深法门。但有一桩妙处,能拘禁生魂,禁锢的神魂法力越高,禁魂牌威力便越大。 若能将一位长生老祖的元神拘禁其中,这块禁魂牌怕是立成法宝,噬魂道中便曾出了一位弟子,靠着一面禁魂牌坑蒙拐骗,仗着鸿运齐天,居然将此宝修到待诏境界,几乎七十二重玄阴禁制圆满。可惜作孽太多,被无数正道高手联手打灭。 那人未现肉身,以法器示人,看似神秘。凌沖却知此人必是修炼噬魂劫法不得法,肉身已亡,只余魂魄,没奈何与禁魂牌炼成一处。噬魂老人传给夺魂道人的法门不全,破绽极大。噬魂老人没安好心,拿夺魂道人做个靶子,试演自家所思法门。 第601页 夺魂道人亦非等闲之辈,发觉法门有异,当机立断,趁噬魂老人闭关参法,施以暗算,打灭其肉身,逼得噬魂老人不得不转世避祸。这一去便是数世沉沦,险些堕于轮迴,灵智湮灭。 夺魂道人凭藉残缺的噬魂劫法,亦自证道长生,这时噬魂劫法的弊端已然再也无法压制,只能学噬魂老人一般,肉身坐僵,元神入定,苦思补救之道。噬魂道两代掌教轻易不肯露面,门下弟子失了管束,自然飞扬跋扈,胡作非为。 蛮军大阵之外数百里处,风吹草低,沙沙作响。一位女子身段婀娜,着一身绿裙,轻纱覆面,依稀可见薄纱之下倾城容颜。她赤着晶莹双足,不染纤尘,薄纱之下一点朱唇轻启,未语先笑:「吉达那厮果然把脑子练坏了,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囿于金丹境界百年,好容易得了机会,蛮国大军南下,有无数生魂可啖,就这么巴巴的跑来,可笑那蛮将还将他奉为上宾,只差没跪下来叫爷爷。却不知人家起先便打算吞尽这一支数十万蛮军的生魂炼法。」言罢格格娇笑不停。 她身旁一位男子盘膝而坐,凝立虚空,双膝上横着一柄连鞘长剑,剑气森然,循着那人唿吸之间吞吐不定。此人面容端肃,不苟言笑,理也不理她。世上剑修只要能修炼罡气,莫不将飞剑炼成剑丸,存于穴窍之中,一来携带方便,二来剑丸游走穴窍,既能以剑气刺激经络运转,又能以真气反哺剑丸,乃是两利之举。但此人一身法力深湛,却老老实实将佩剑随身携带,并未收入穴窍。 那娇媚女子见剑修爱答不理的模样,美眸中闪过一丝怒色,蓦地娇笑道:「我答应你只要助我採补几位玄门有根器的高手,餵养六欲化身,自然会向师傅求情,放你那位柳妹妹出教。只是你成天摆一张臭脸,太也无趣,说不定本小姐临时变了主意呢!」 那人双目微启,其声沙哑,说道:「畲玉华,我自然知道你的秉性,定会出尔反尔,但我不过金丹修为,一身剑术绝难胜过天欲教主,才不得不与你虚与委蛇。我助你擒捉玄门修士,亦想凭藉自身剑术,会一会天下英豪。至于你食言而肥,大不了将你一剑杀了,我再想办法便是。」 那女子畲玉华怒道:「祁飞!你敢杀我,难道不怕你那柳妹妹当真成了一位人尽可夫的荡妇,沉沦慾海,再也超拔不得?」见祁飞周身剑气蓦然升腾,杀机森寒,忙改口笑道:「你本是上好的练剑种子,可惜天生阴气大盛,压过阳气,修炼不得正道法门。若是被那些玄门伪君子见到,先要出手打杀了你,唯有修炼我玄阴道法,非但事半功倍,还能得享长生。不若我求教祖开恩,许你入教,传授你上乘法门如何?」 祁飞冷笑:「就算噬魂道与天尸教招揽于我,我还能姑且信之。你天欲教除却阴阳采战的下作法门,有剑诀剑术教我么?没得让人笑掉大牙!」畲玉华面色铁青,祁飞之言可谓鞭辟入里,天欲教倡行採补之术,夺人精气是一等一的法门,但论攻坚破锐,就要逊色太多。 那祁飞是天生剑痴,只因经脉中阴气太盛,不合玄门纯阳路数,只能转投玄阴门户,但生平爱剑,只愿修习剑道。玄阴六派中,除却天欲教,其他五派皆有剑术传承,偏偏天欲教主走了取巧路数,以阴阳采战之术成道,不曾传下甚么凌厉剑术,难怪祁飞瞧不上。 畲玉华哼了一声,冷冷道:「练剑练剑,早晚练死你!吉达那厮已与玄门高手交手,你随我去,记着,只需杀伤对手,不可取其性命,我还要留着採补!」祁飞不置可否,连鞘长剑霍然一声剑鸣,跳出剑匣二尺,寒光凛冽之极。 畲玉华心头一寒,这祁飞确是剑道奇才,短短数十年凭着一部残缺不全的玄阴剑谱,居然修成金丹,还练就了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惊艷非常,手中长剑不知饱饮多少玄魔两道天才鲜血。幸好他有一位红颜知己,宿孽纠缠,这一世居然被天欲教网罗了去,收为弟子。 祁飞单人独剑,要杀上天欲教救人,被天欲教一位法相长老轻描淡写一招击得重伤,狼狈而逃。被畲玉华瞧见,留了心思,寻上门来,助他疗伤痊癒,言道只要其听命于她,捉来有根器的少年修士供其採补,自然会向教祖求情,放了那位柳姑娘。 第四百八十三章 偷袭 畲玉华也有自家打算,天欲教自身功法所限,女子修炼更为顺遂,门中长老大多是女子之身,阴盛阳衰。她的资质算不得上乘,在教中原本并无出头之机,但天可怜见,这几日居然接连出事,先是被教祖寄予厚望的鲛娇身死,还搭上了一位雪娘子。教祖大怒,派出两位元婴长老寻仇,又惹上了楞伽寺,辛苦修炼的元婴化身消散不说,连天欲教主都吃了大亏,败北而归。 两位元婴真君非是等闲,就这么功力尽丧,天欲教本就人丁稀少,无疑更是雪上加霜。畲玉华敏感觉得,是自己发家的时候到了,四九重劫尚未降临,大明内乱不过是玄魔两道藉机检验年轻弟子传人修为境界的磨刀石,在各派掌教长老看来,虽是小打小闹,却能瞧出哪位弟子身具潜质,值得花费大力气培养。 天欲教根基浅薄,不敢轻易插手大明内部之争,只派了她来北方蛮国,保护蛮将,算是回报蛮国许多年来供奉之意。畲玉华将祁飞带在身边,平日百无聊赖,便以美色引诱,祁飞心肠如铁,生平唯剑,连那位柳姑娘也要瞠乎其后,何况是她?根本不为所动。 第602页 畲玉华恨得牙痒痒的,还要指望他出手伤敌,只要採补几个金丹高手,再以真气反哺六欲阴魔化身,便有望凝结婴儿,跻身真君之境。媚笑道:「祁飞,还不出手?待会被吉达那厮先将玄门来人杀了,我们可就连汤也喝不上了!」 祁飞瞧也不瞧她一眼,膝上长剑铮然鸣啸,连人带剑化为一道粲然剑光,直扑蛮军大营!他修成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一道剑虹煌然大气,只是阴气森森,走的玄阴路数,非是纯阳一脉。 剑气化虹,亦有雷声滚滚,如急火攻掠,数百里之遥瞬息即至!施展禁魂牌之人名唤吉达,本是蛮国人士,机缘巧合被噬魂道修士看中,带回门中,他资质只有中上,又生性木讷,选了排行第七的禁魂牌修炼。噬魂劫法太过诡异,他生性好强,只求精进,忍不住炼化他人元神,增厚修为。 噬魂劫法十分邪异,炼化越多元神,修为境界越快,如饮鸩止渴,明知后患无穷,却不能自拔。吉达尝过箇中滋味,更是沉溺不能自省,修为一日千里,短短十年功夫,从一位普通的蛮国少年一跃成为修成金丹的真人高手。但功力每进一层,所需炼化的元神越多,除却炼化修为深厚的修士元神,唯有大肆杀戮,以无数凡人生魂补足。 这也是为何魔道唯恐天下不乱,几乎每一道法门皆要以生灵肉身性命修炼,若是天下天平,死的人少,魔道修士没了修炼炉鼎,功力便要退步许多,甚至有灭绝之危。此次靖王叛乱,背后亦有数派魔宗长老推波助澜,吉达大喜,当下携了本命法器下山,却不入大明,而是回到蛮国之中。 修炼噬魂劫法多年,元神虽未分裂,但人性早已泯灭,吉达心头第一个念想非是斩杀前来邀战的正道修士,而是炼化同族蛮兵的生魂。虽说凡人生魂万万比不得修士元神,但数万数十万蛮兵聚在一处,尽数炼化,总也及得上一两位金丹真人了。 禁魂牌中禁制法诀偏重禁锢魂魄,吉达费了极大苦功,将这件法器修炼的三十二重禁制圆满,等同于自家修为,玉牌灵光一闪,蛮兵脑中一晕,魂魄便被摄走。无数生魂投入禁魂牌中,被禁制炼化为法力,等若魂飞魄散,再无一丝痕迹。 禁魂牌眨眼间炼化上万生魂,一声雷响,化为数丈高下,牌上无数血色光华乱舞,离牌而起,在蛮兵头上轻轻一勾,便将其生魂勾了出来,带回牌中。偏生蛮兵军纪素严,主将出事,自要群起攻之,只要未接到军令,誓死不退。等到好容易挤到最前面,见同袍被勾了魂去,吓得肝胆俱裂,却再也逃脱不得。如此推搡拥挤,人浪交叠之下,禁魂牌宛如老饕,饱餐了一顿生魂。内中法力节节拔高,若非受制于吉达道行不曾突破,早就成为元婴级数的法器。 商奇见这妖人在自家面前卖弄噬魂道法器,大怒喝道:「魔道妖人!」金丹斗转,张口吐出一道本命丹气,凝指掐诀,紫气化生神雷,噼面往禁魂牌上打去。这一道本命丹气非同小可,乃是他毕生苦功所化,以清虚道宗降魔神雷的手段施展,专克邪魔之道。神雷如一条灵蛇,蜿蜒游动,蛇尾游荡之间,妖氛魔气扫荡一空,禁魂牌上无数生魂怨灵浮现,齐齐大喝,一圈无形法力飞起,试图将紫气神雷抵挡在外。 紫气神雷灵蛇微微一晃,一头钻入禁魂牌中,一声闷雷滚过,禁魂牌狠狠抖动几下,内中真气被紫气神雷打的涣散三分,无数阴魂魂飞湮灭。这口本命丹气商奇统共也没几口,平日珍逾性命,一击之下,便令禁魂牌伤了根本,威力可见一斑。 商奇面色一白,他倒不在乎蛮兵死去多少,反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任由其炼化生魂,噬魂道法越来越强,便越难对付,喝道:「请两位师弟出手,共杀此獠!」话音未落,一道剑气如彗芒曳尾,流星坠地,直落下来。 那剑气来势快绝,连商奇真人道行直到剑气盈眉,才有所察觉。这道剑气中剑意森寒,直指他眉心,意欲杀之而后快!商奇闷哼一声,罩身道袍忽的飞起一团紫气,云遮雾绕。那剑气正是祁飞所发,身剑合一,与那紫气一触即分,不愿再往里杀入,剑气凌空一转,指向乔淮清! 那件法袍乃是秦拂宗所练,将自家一道浩然紫气神通封入其中,赠与商奇保命之用,没想到当真派上用场。若非自行护住,只怕方才那一剑万难躲过。商奇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暗中那人挑选战机太过精准,正是他本命丹气缺失,气机不畅的一瞬,就见一道剑虹,长有十丈,绕身而走,旋动不定。 第四百八十四章 应元破禁魂 乔淮清不料其猝施偷袭,好在亦是金丹之辈,心念一动,掌中玉笛呜呜鸣响,五个孔洞中各有一道剑气射出,与祁飞剑气斗在一处。二人剑气交接,乔淮清便暗暗叫苦,他虽是金丹修士,不曾修成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只凭五音七绝剑剑发五音,动人心神的妙用拒敌。 五音七绝剑亦是一门上乘剑术,以五音入剑,直指五蕴,引动七情,激发对手心魔,使之阵脚自乱。但遇上祁飞这等修成剑气雷音的高手就有些不够看,不等五音迷乱心神,剑气随身而走,泼洒之间如水银泻地,乔淮清根本捕捉不到,只能被围着打,若非他亦是剑修,能以剑气偶施反击,简直只能被动挨打。 祁飞早年得了一本魔教练气法门,铸下根基,又在几处小门派中拜师学艺,学得魔道剑术之道,自家苦思苦修数十年,一朝顿悟,修成剑气雷音,成为剑术大师。魔教剑术阴狠毒辣,与玄门剑道堂皇大气不同,讲求剑出无我、剑出无回,最是兇险不过。 第603页 乔淮清抵挡了十几招,渐觉吃力,剑气雷音的剑术对剑气凌厉增幅不大,但就是一项,便是快!剑发如雷,往往念头还未转动过来,已然身中数剑。祁飞与人斗剑,从来不留活口,剑发又凶毒太过,完全不顾自身,以伤换命的架势。 凌沖见了祁飞这等可怖剑术,心潮澎湃,他自从入得冥狱以来,以噬魂劫法凝煞,再去天星界,数年来少有机会动用玄门剑术,不禁技痒难耐。勉强忍住,当务之急是要先将吉达的禁魂牌破去,免得再害死更多人命。商奇的心思是非我族类,对禁魂牌害死蛮兵不闻不问,但凌沖与他不同,以儒教心法入于道心,讲求一视同仁,魔道害人,无论害的是汉人还是蛮兵,总要尽力阻止才是。 晦明童子雀跃不已,怂恿他道:「不知哪里冒出个愣头青,居然在你凌大剑师面前卖弄剑术,不是嫌命长了么?快宰了他!」凌沖笑而不答,一声长啸,双手一扬,两道剑气飞起,带着轰鸣雷音,往禁魂牌上杀去。自从炼化虚空种子与玄剑真界相合,他的洞虚剑诀威力更上层楼,凝结一道洞虚真界,竟有万里方圆。可惜其中不能自生真气,还要凌沖自家慢慢修炼,将之填满。但洞虚真界一成,有许多灵异之处。 先前玄剑真界中一道承干剑光承托天地,在洞虚真界中被化去。连带玄武星神剑、九天应元普化符剑等皆返本归元,连郭纯阳所赠的一道温玉玉玦也自还原为一道氤氲紫气,洞虚真界得了虚空种子之性,似乎能将万物还原为先天之态,连晦明童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于造化玄奇。 但唯有阴阳之气洞虚真界奈何不得,依旧黑白二气流转不定。凌沖早就私下试演过,原来洞虚剑诀演化的诸般剑术尚能施展,且威力大增,只是在洞虚真界中被还原为先天之态。郭纯阳见了这道真界也曾赞嘆道:「这枚虚空种子看来善能演化后天为先天,你将来凭此未必没有机缘将阴阳之气返归先天,那时自有无穷好处。」 凌沖所发两道剑气正是应元普化符剑,也用上了剑气雷音的剑术,正是相得益彰。可比商奇的本命丹气迅捷太多,光华一闪,已狠狠斩在禁魂牌本体之上。他对噬魂道炼器法门知之甚祥,剑气所指,正是这件禁魂牌的气门所在。本来禁魂牌乃是金丹级数的法器,自生神通,护持自家,但偏偏应元普化符剑亦剑亦符,身具天雷妙用,最能克制邪魔。两剑噼下,禁魂牌的禁制法术丝毫不起作用。 禁魂牌这一放开禁制,尽情炼化阴魂,内中法力几乎一息便是一层飞跃,气息也变得幽深起来。尚有来不及炼化为法力的生魂游荡玉牌四周,权作守卫,两道雷光剑气掠过,那些生魂正要阻拦,被雷光轻轻一扫,便自化为虚无。 凌沖甚是狡诈,运用剑气的手段已是妙到毫巅,正斩在禁魂牌气机游走的节点之上,两剑先后破入一点,禁魂牌气息暴涨之间倏然一顿,整座玉牌勐然抖动起来,似是被人狠狠砍了一刀!牌上浮现出无数阴魂,挣扎嘶吼,狠命向外挣脱,要脱离禁魂牌掌控。 禁魂牌气机不畅,一人咦了一声,自虚空显形,却是一道虚影,凌沖一见,便知此人是以阴神出游,只是不知将自身几成念头带了出来。修炼噬魂劫法之辈,除了法术诡异,还有一点最为令人头疼,只要有一枚念头不曾被抹杀,便能夺舍再来。噬魂道弟子修炼法力,念头壮实,比一般魔道修士更为难杀。但有一桩坏处,便是留存的念头越少,记忆经验所剩越少,至于夺舍之后原先的本我意识能留住多少,只能看自家运道了。 吉达修炼的脑筋不清不楚,但天生怕死的性子未变,只敢以半数念头飞出,驾驭禁魂牌而来,这件法器正在饱餐阴魂,被人强行打断,险些反噬自身,半尊阴神飞出,眨眼与禁魂牌相合,念头飞腾游走,不多时已寻到被破坏的气门。忙用法力修復,禁魂牌在十大噬魂道法器中敬陪末座,但有一桩好处,便是修补甚易,不似噬魂幡那般精细机巧。 商奇正以本命紫气与吉达狠斗,他斗法经验丰富,正慢慢以法力磨去禁魂牌禁制,逼吉达现身。但久战无功,正自有些焦躁,谁知凌沖轻描淡写两剑飞来,居然就逼得吉达阴神显形,正要雷霆一击将之打灭,却转的一转藏入禁魂牌中。 商奇眉头一皱,瞧出禁魂牌被凌沖两剑斩伤,吉达正自修復,大喝一声,双手结印,不顾真元耗损,又强行抽调两丝本命紫气,他从凌沖剑法中得了灵感,将本命紫气运炼为两道雷法雷光,宛如两条电蛇,一头钻入禁魂牌中,方才发动,轰轰两声闷响,禁魂牌上无数阴魂被至阳雷霆轰的魂飞魄散,却哪里管得了? 两缕本命紫气发出,禁魂牌立受重创,吉达阴神也险些被噼中,当下大怒,禁魂牌一扭,又自缩小。此时军营的一干蛮兵也清醒过来,无数同袍飞蛾扑火一般,被收了阴魂去,哪里不知这件法器吃人不吐骨头?不知谁发一声喊,剩余蛮兵如潮水四散,往八方奔涌而逃。 第四百八十五章 怒发欲狂! 吉达肯充作岱钦的贴身护卫,便是为了能正大光明的炼化整座军营蛮兵神魂,这座军营足有十几万精壮战士,若能尽数炼化,足以将噬魂劫法一举鼓催到元婴巅峰境界。本来信心满满,连商奇与乔淮清两个也未放在眼中,谁知无巧不巧,凌沖也跟了来。 第604页 若说天下熟识噬魂劫法与噬魂道十大法器,除却噬魂老人之外,再无人能及得上凌沖。他又奸狡,特意选了天生克制噬魂劫法的九天应元普化剑符,雷光扫过,无论阴魂还是念头,俱都灭度而去。噬魂劫法太过阴毒,凡是被炼化的阴魂、元神,再非本我,虽然记忆思维犹在,却只是施法者一缕分神而已,为虎作伥,不外如是。 凌沖深知此道,下手便不曾留情。商奇瞧出便宜,也来趁火打劫,循着普化剑符真气而入。如此一来,禁魂牌果然深受重创,气机节点被破,无奈缩小。吉达一半阴神隐身一旁,本不欲现身,被逼无奈,唯有亲身坐镇禁魂牌中,调理法器气机。这次只要能炼化十几万蛮兵灵识,自能冲破关隘,乃是他毕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缘,就算拼着魂飞魄散,也绝不容有失。 商奇连舍几道本命紫气,皆是性命交修之物,不至元气大伤,却甚是痛惜,再不肯浪费本命元气,张口吐出一道紫光,其中簇拥一面小小铜镜,商奇伸手一指,铜镜眨眼化为铜盆大小,镜面之上发出百丈神火,往禁魂牌上烧去!他此来的依仗便是这一面苦练的丙火神镜,能发真阳之火,恰是一切阴邪魔道功法的克星。 吉达阴神已出,再不遮掩,见神火烧来,冷哼一声,催动禁魂牌中阴魂涌去,被神火一烧,滋滋啦啦声响,阴魂烧成虚无,神火之威也自衰落,却是以伤换伤,反正阴魂没了大不了再去炼化。 商奇眉头一皱,身在半空,头顶一面丙火神镜,硕大无伦,无穷丙火倾泻而下!夤夜之中,火光烛天。这面宝镜确有几分神妙,若在白日施展,还能引动大日精气,降下纯阳真火,吉达便绝非其敌了。 禁魂牌被真火灼烧,无数阴魂如飞蛾扑火,一点点消磨神火之威。吉达渐感焦躁,这些阴魂用去一些便少一些,还要再去辛苦炼化,得不偿失。一点灵光自半截阴神中飞出一道光华,迎空兜转,化为一尊身披黑袍的人形,五官全无,面上却是一个个惊恐之极的面容走马观花般轮动不已。 凌沖一眼瞧出这怪人正是吉达所修的七情魔念,只是噬魂道弟子修行道法,往往选取七情之中一道念头修炼,七情兼修倒也不是不可,一来太费精力,二来这等邪门法术,修炼的越深,越易身造反噬,反而不如只精修一门,就算魔念造反,也好镇压些。 凌沖则不同,他修炼噬魂劫法之时,并不知其中禁忌,稀里煳涂将七道魔念都凝聚了出来,噬魂老人传人道法瞧出这一点,也未点破。完整的《噬魂真解》中确有降服魔念,以为己用的法子。再者七情兼修,才是正宗的噬魂劫法。 吉达出身低微,所练法器只排名第七,修炼的七情却是一道惊情魔念。那怪人正是魔念化身,一经显化就要往本尊阴神之上扑去。吉达阴神一声怪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鞭,一鞭打在魔念化身上。魔念吃痛,阴神怪叫道:「还不与我迎敌!」魔念化身无法,调转目光,一声怪啸,往商奇扑去! 商奇也算斗法经验丰富,自知此为噬魂道外道化身之一,最是妖异,不敢大意,丙火神镜倒扣而下,无穷真火飞出,围绕躯壳团团飞舞。惊念化身聚散无常,本就是一团念头,但也惧怕阳火,无数惊恐面容旋转不定,发出惊怒之极的吼叫,却不敢上前厮杀。 有惊念化身缠住商奇,吉达阴神施展法诀修復禁魂牌气机,只要此宝復原,自可自行炼化阴魂。凌沖摇了摇头,噬魂老人传他正宗噬魂法门,未必没有让他清理门户之意。若是另一半阴神在此,说不定就出手擒下吉达,或逼问消息,或收为己用。可惜在场的是阳神这一半,既不能动用噬魂劫法,亦没兴趣将之收服,那么唯有将他斩杀了! 凌冲心念一动,又是一道应元剑符生成,只是此次用上了剑气雷音之术!雷光电闪,如天神行法,了无痕迹,只闪得一闪,只听细微之极的龟裂之声传来,吉达气急败坏的怒吼,一道数丈高下的禁魂牌霍然中分,竟是被他一剑斩断! 凌沖对禁魂牌的底细太过了解,出手不容情,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手段,又特意掩去雷光光华,果然一击奏功!凌沖所击正是禁魂牌最脆弱之处,一剑横绕,毁去法器。禁魂牌碎裂,其上收炼的阴魂失了禁锢,登时满天散佚,如蝗虫一般。 凌沖也不去管,按着噬魂劫法的法门,阴魂只要被炼化,便再非本来,修炼噬魂劫法之人一死,所炼阴魂亦要魂飞魄散,正是一损俱损,再也不可逆转。禁魂牌上一道阴神显形,满脸失魂落魄,正是吉达,喃喃道:「我的机缘,我的大道!你们赔我的机缘!」 凌沖这一剑毁去的不单是禁魂牌一件法器,更是吉达毕生所求的大道机缘,玄关唾手可得,却被人一剑扫落,吉达心性更是偏激,禁魂牌耗费毕生心血,一朝被毁,等若了绝了长生之机,一时之间,理智尽丧,阴神飞起,倏忽之间已与惊念化身合二为一! 七情魔念本就从阴神中剥离开来,乃是自身杂念、浊念借七情之意凝聚。杂念一去,阴神圆融无暇,正好参修大道。按噬魂老人所想,到了待诏境界那一步,神通具足,阴神大成,还要将七情魔念再融合一处,再成一体,才好成就玄阴大道。在那之前,唯有善护阴神,不令魔念反噬。 第四百八十六章 斩灭魔念 第605页 噬魂劫法中有许多手段,专门用来慑服七情魔念,使之乖乖听从阴神调遣,不然做起乱来,反噬之下,阴神难保。七情魔念虽是本尊阴神分离的七缕念头,但是将七情之意放大到极致,本质虽仍是本人元神,一旦吞噬了本尊阴神,翻身做主,下场也仅比形神俱灭好一些。 吉达心性本就偏激,打算炼化满营蛮兵阴魂,却被商奇几个搅了局,失了机缘,一时情急,本性迷失,居然主动以阴神与惊情魔念相合。如此一来,已非其本人,只剩惊情魔念一种极端心性。 大营中无数蛮兵四散奔逃,吉达还是炼化了近万名蛮兵阴魂,阴神壮大,与惊情魔念相合,境界直线上升,无限逼近元婴境界。商奇一见不妙,绝不能令其安然突破境界,丙火神镜乱照之下,无数火光如箭,噗噗噗,接连命中惊情魔念。 魔念吞噬本尊阴神,周身魔气乱滚,瞧不清内中物事,身受丙火连击,却行若无事。桀桀一声怪笑,摇魂盪魄,商奇闻听,一颗百鍊道心中居然生出惊惧之感,暗叫不好。 玄门练气士一颗道心最是关键,一旦飘摇不定,法力神通皆要大损。噬魂劫法本就能钻心蚀念,先前吉达与商奇硬打硬抗,失却噬魂劫法最犀利之处。阴神与惊情魔念相融,反倒钻回噬魂劫法的「正路」上来。 商奇道心不稳,忙镇定心神,运用清虚道宗秘传心法,镇压心念,免得被外魔所激,引出自家心魔。歷代正道修士与噬魂道斗法不成,被引发心魔,魔火焚身而死的,可说不计其数。商奇有鑑于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守定本心,如此一来,丙火神镜失了驾驭,镜口倒扣,无数真火漂流,将商奇肉身护持在内。 按理吉达资质不成,所修噬魂劫法破绽又多,绝难成就元婴,但噬魂法不愧为魔道第一邪门功法,竟于不可能处绝处逢生,舍却阴神,成就惊情魔念。无数阴魂齐齐嘶吼,魔云翻滚不停,变换形状,居然要成就婴儿化身。 凌沖有晦明童子在身,就算十个元婴真君齐来,也能一併打发,何况一个小小魔念?但他不欲轻易动用生死符,只凭自家机变剑术足矣。足下一踏,剑光凝绕,已来至魔念近前。 惊情魔念由七情中惊字一念演化而来,能勾动人心中种种惊惧之事,引动心魔。这道魔念已非人形,而是无数杂乱念头汇聚,无数念头中便夹杂了无穷惊疑之念,凌沖一经靠近,道心中就有几分惊惧之意起处,宛如受了惊吓。他微微一笑,手掐灵诀,隐隐有清喝之声响彻,「仁!义!礼!信!智!」正是儒家五字真言,化为滚滚洪流,与惊情魔念魔意碰撞,如闷雷滚滚,无穷魔意在儒家至刚浩然法意之下,登时化为虚无! 儒家圣人有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又云:「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便是指的此等心灵修养,凌沖曾发大愿,平定靖王之乱,诛杀曹靖,否则不成金丹。有心为万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一颗道心又经人道文明洪流锤鍊,正是坚不可摧,遇有旁门左道害人,自要当头棒喝! 传说儒家宿儒、大学问家,不修神通,只默运精神,善养浩然之气,遇有精怪鬼魅,一声大喝,万邪辟易,邪魔不侵。凌沖无意之中,引动五字真言,倒有几分儒门夫子呵斥妖魔,为人道立仪轨的风采。 五字真言滚过,无数阴魂本被魔念炼化,依附其上,不得脱出,被真言呵斥,登时化为灰烟,不復留存。惊情魔念灵智非凡,正在破关紧要之时,被儒门真言当头一棒,几乎将道行打落,冷笑一声,分出一道金丹级数法力,化为数股阴风,往凌沖七窍之中钻入。只要被阴魂魔念钻入体内,自能引动其心魔,不败自败。 凌沖摇了摇头,丹田中洞虚真界之内,一道氤氲紫气飞起,绵绵汩汩,充斥庐舍,连肌肤都透出一股盈盈紫意,正是郭纯阳所赠一道万年温玉玉心所化。本是一方温玉玉匣,被郭纯阳施法提炼其精粹,化为一方玉玦,又被洞虚真界吸入,返本归元,演化一道氤氲紫气。 凌沖也闹不清这道氤氲紫气究竟跟脚为何,但能防御外魔、镇压心魔的妙用非但不曾衰减,反而更加玄妙。紫气一出,魔念魔意就似碰到天生之敌,忙缩回不迭。惊情魔念发出一道混乱而惊惧的念头:「氤氲紫气?灭魔神章!」 凌沖不知灭魔神章为何,也懒得去问,原本还有几分兴趣借魔念之手,淬鍊道心,但其威力不过尔尔,修炼的噬魂劫法不伦不类,居然还以阴神饲魔念,简直本末倒置,也懒得与其虚与委蛇,氤氲紫气护身,两道九天应元普化雷光剑符扔出,雷光狂卷如潮,凡被雷光所照,管是魔念、阴魂,俱都化为虚无。 凌沖深知噬魂劫法歹毒之处,只要被炼化元神,便非本来,逆转不得,出手绝不容情,雷光符剑如神龙摆尾,来去两回,已将惊情魔念扫荡了四五成。这回轮到魔念惊惧,知道来了克星,捲起魔云,抖身便走。冷不防凌沖手发祥光,如一张硕大渔网,将余下魔念一齐兜住,轻轻一拉,收入掌中不见。惊情魔念深知一旦落入人手,下场堪忧,死命挣扎,无数阴魂口喷毒火,又谩骂不休。 但那渔网光华是凌沖命晦明童子施展,堂堂真仙法宝,岂是小小魔念所能抗衡?晦明童子有意弄个促狭,偏偏要缓缓收网,惊情魔念挣扎半晌,眼见无幸,居然发出杀猪一般惨叫,却是自家先怯了。这般场景十分有趣,晦明童子却觉乏味,一气将之捉了。正要缓缓炼化,不防阴阳之气窜出,黑白二气一旋,将魔念阴魂尽数捲入,狠狠一绞,尽数化为元气吞了。 第606页 晦明童子可不敢与阴阳之气夺食,只能眼睁睁看着,还要做出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阴阳之气中有凌沖一缕念头,但平日轻易也指挥不动,只凭其自然发动。凌沖轻描淡写之间,将惊情魔念打发,商奇六识为失,自然知道,心头暗惊。他与乔淮清将其哄来,却是未安好意,想要趁机将凌冲杀死,事后推说是魔道所为,一了百了。谁知魔道如此厉害,除却噬魂道修士,还有一位金丹剑修,更是难缠。 第四百八十七章 剑气雷音相往还 噬魂劫法变化多端,善能侵人心神,一经对阵,玄门修士无不头疼,斗法落败事小,一旦被引动了心魔,又或被种下噬魂魔念,便是万劫不復之境。商奇修成金丹数十年,虽功力未到,不能更进一步,根基打磨的甚是坚实,也险些着了道,只能回神自守。但凌冲出手,轻描淡写之间将惊情魔念收服炼化,简直神乎其神,商奇都瞧得呆了,一时忘却出言。 其实凌沖也是取巧,得了噬魂老人真传,他对噬魂劫法的理解可谓当世无双,吉达不过是小小金丹修士,又岂能翻过天去?何况还有一位晦明童子虎视眈眈,又有阴阳之气一口吞吃,吉达可谓败的不冤。 但在商奇眼中却是惊骇非常。乔淮清运用五音七绝剑气正与祁飞斗得不亦乐乎。祁飞剑术毒辣阴狠,专从不可思议之处出剑,五音七绝剑以音入剑,宫商角徵羽,各逞其妙,五音杂陈,使人耳鸣目盲。本是一套极高明的剑术,但祁飞与乔淮清一般修为,道行不差,加之剑术邪异,剑风一起,遮蔽五感六识,对五音之道反而触动不大,加上剑气雷音之术,剑气纵横之间,往来无碍,几十招过去乔淮清渐觉吃力,落在下风。 祁飞生性孤傲,毕生与剑为伍,一心只想成就魔道剑尊,唯与那位柳姑娘前孽纠缠,今世相逢,被畲玉华捉住了痛脚,不得不为其卖命,见乔淮清剑法华丽有余,实用不足,并非大器,心下厌倦,全力出手,只消十招之内便能将之斩杀。反正畲玉华只要取了一位玄门大派弟子性命,便足以交差。 凌沖也非凉薄之辈,但不知为何,却坐视乔淮清被祁飞逼得手忙脚乱,随时有丧命之虞。商奇勉强将心魔镇压,面色苍白,见乔淮清险象环生,心念一动,大喝道:「魔道贼子休要猖狂,有太玄剑派掌教嫡传在此,岂容你逞凶!」一语之间,将凌沖卖了。 凌沖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商奇心头打了个突:「这小子对付那噬魂道的魔徒轻描淡写,偏只是炼罡的道行,若是瞧破了我的心思,只怕还要伸手报復!」他也非是嫉贤妒能,只是见凌沖资质太好,修炼剑术高明,只想趁其未成气候,一手扼杀,不然百年之后只消其脱去劫数,对清虚道宗而言,就是一大变数。因此出言挑唆,却是打的祸水东引的主意。 果然祁飞目光一亮,剑气本已攻向乔淮清,忽的转向,瞬息之间已杀至凌沖眉睫,冷笑道:「早闻太玄剑派为玄门剑术正宗,今日正好见识!」乔淮清杀局方解,心头也不好受,祁飞言下之意却是嫌弃他剑术太弱,连带觉得少阳剑派空有剑修门户之名,其名不符。 凌沖本就蠢蠢欲动,自入冥狱以来,还未与人好生斗剑一番,早就技痒难耐,大笑一声,五指一勾一放,一道剑气凭空而出,后发先至,与祁飞剑气碰撞,双双湮灭无形。祁飞目中蓦地爆发出无量光彩,亦是长笑一声,掌中一柄飞剑接连噼动,却是全力施展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五道剑气分列五行方位,目不暇给之间,指向凌沖周身五处要害。 剑修生性好斗,天才之士亦如繁星,曾有不少修成剑气雷音之辈,两两放对。亦有好事之徒闲来有暇,研究两位剑修各以剑气雷音之法拼杀,究竟会是何种局面。经过一番推演,得出一个结论。只看谁人修为更加浑厚,飞剑更加凌厉,所发雷音剑气之多寡,决定胜负之机。 果然凌沖与祁飞对阵,双方不约而同,使出剑气雷音的绝世手段,对拼剑气。但祁飞胜在手中有一口上佳飞剑,只消以真气催动剑中禁制,便可催生无数剑气伤敌,无形中占了十分便宜。凌沖瞧着他那口飞剑十分眼热,自家却是倒霉催的,好容易到手的还幽寒水,还作了人情送人,如此虽身怀法宝,却无一柄飞剑,可谓穷的叮噹乱响。 好在他自入道伊始,走的便是凝气成剑的路数,以自身真气凝结剑气,对真气质量要求极高,因此郭纯阳才会指点他将三十六天罡修炼圆满,如今其天罡真气密度大异常人,十分之浑厚,在剑修中可谓异数。真气凝剑终究比不得以五金之物或是天材地宝炼制的飞剑,但祁飞也非用飞剑攻敌,只借剑中禁制,催生剑气,说到底亦是气剑的路子。 双方气剑交锋,只看谁人真气更加凝练。凌沖的洞虚剑诀早已炼罡圆满,只为道心不够圆融,这才迟迟不能凝结金丹,但真气密度远超同侪,祁飞虽是剑道天才,也只因天生六脉阴寒,修炼魔道剑术事半功倍,但所修剑诀并非绝顶,还比不得洞虚剑诀那般千变万化,剑气拼斗了十几招,渐有不支之感。 比剑斗法,机缘、天象、功力、法器,等等因素缺一不可,环环相扣,一招棋差步步皆输。凌沖有机缘学得玄门最上乘剑诀,无形中就比祁飞起点高得多,这一点祁飞不认也得认,总不能让凌沖空有洞虚剑诀不用,非要用甚么沧浪剑诀等次一级的剑术罢? 第607页 祁飞自出道以来,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死在他剑下之人皆是玄魔两道年轻一代有数之辈,亦是杀出来的无边自信,其中未尝无有置之死地,反败为胜的经歷,因此丝毫不曾惊慌,心念电转,已知自家薄弱之处,见对手始终以虚空凝气为剑,也知其想来并无趁手好剑,当下飞剑脱手,化为一抹电光,直刺凌沖面门! 这一招如飞龙在天,神龙摆尾,玄妙而无雕琢之痕,正是攻敌之所必救。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人家瞧透你的底细,欺负你没有趁手的飞剑了!」凌沖并未以剑气截杀,飞剑犀利,若是将自家剑气斩断,鼓勇而来,岂非自寻死路?足下一抹祥光运起,足不沾尘,已飘然退出十丈开外,用的却是一面太清符箓中的缩地成寸之法,唯有宝光闪烁,不曾露出符箓的根底。 第四百八十八章 捣乱 祁飞心性狡诈坚凝,道心极稳,天生六脉阴寒,凭藉一部低等道书,铸就根基,一步步修炼上来。他每修成一层境界,便寻同等道行高手厮杀,一来熟练法力,二来磨鍊剑术。因此剑势狠辣阴毒,务求一击必杀。他最喜的便是扼杀天分高超的年轻高手,最有成就之感。 他瞧出凌沖剑术超群,起了杀意,对方运使剑气之间,却无打造的飞剑,只以真气化形,自然比不得他手中飞剑凌厉。斗法斗剑,绝不可心存善念或是侥倖,否则死的便是自家。 祁飞既知凌沖剑气虚弱,自然不肯放过,连发七道剑气,其中一道正是飞剑本体所化,俱以剑气雷音的手段施展。剑气横天,如鹰击长空,雷音交相叠加,震盪心神。商奇与乔淮清反倒成了看客,二人互望一眼,俱是目放奇光,不知想些甚么。 凌沖丝毫不敢怠慢,专以剑术论,祁飞虽是奇才,但也称不上同境无敌,自有许多手段化解其攻势,但就是飞剑难破,真气脆弱,难以攻坚。七道剑气交织成网,当头罩下!凌沖一声长啸,身形沖天而起,不退反进,双手连挥,洞虚真界转动,亦有七道剑气飞出,三道雷音滚滚之间,有无穷雷光缠绕,乃是应元符剑所化。其余四道剑气轻轻一转,一股剑意充塞天地,充满砥柱中流、承载天地之气概。 正是承干剑光之剑意,当年他修成玄剑真灵幻界,以一道承干剑光分开天地干坤,其后洞虚真界生成,承干剑光返本归元,但一道剑意却游离真界之中,凌沖正是藉此剑意御敌。承干剑意一出,分理阴阳,剖开清浊。祁飞的七道剑气遇上,倒有三道剑光失了准头,偏向一方,虚虚旋转不定。唯有最后一道剑气森寒依旧,直取凌沖。 另外三道应元剑符雷光遇上三道魔道剑气,登时雷光喷涌,相互消磨。凌冲心念一转,已知最后一道剑气必是飞剑所化,有本体支撑,方能如此犀利,双手虚引,如抱圆球,奇怪也哉,那一道飞剑所化剑气本是昂然直入,方入圆球笼盖,一股沛然大力作用其上,剑气登时敛去,现出一柄通体乌黑,长有七寸,剑意森寒的飞剑本体。 晦明童子在紫府中笑道:「凌小子,你好不狡诈,居然用上吞星符意,干扰那厮的飞剑运行,这下他必以为你是要夺取此剑,你要如何胜他?」斗法神通,要在一念之间揣摩对方招数用意,施加反击,凌沖耍了个花招,令祁飞误以为是要夺取他的飞剑,自会将大半功力用来守护这柄性命交修的长剑,自然就要着了道。 祁飞生平斗法数百场,剑下亡魂无数,斗法经验丰富之极,一觉一股大力要将飞剑夺去,果然运动真气,震慑飞剑,不令其被摄走。但他亦是胸有城府之辈,将飞剑镇压平和,蓦地一提真气,飞剑昂然上指,如毒蛇吐信,挑向凌沖咽喉。 凌沖双手抱球,施展的正是吞星符意,吞星符亦化入洞虚真界中,但一股吞星之意却分毫毕现,凌沖曾仗之收取神通法器,十分好用,施展出来果然扰乱了祁飞御剑之势。但祁飞亦非易与之辈,剑尖上指,正是凌沖吞星符意未尽将尽,力道衔接不暇之时,出剑的手段时机可谓老辣之极。 凌沖对祁飞临敌机变有些赞嘆,但他自进冥狱、出入天星界,所见所闻,都是与长生之辈打交道,修为最差的也是法相境界,虽说自家道行法力仍不过是小小炼罡修为,但眼界见识已十分不凡,祁飞就算再机变百出,也算不得甚么神来之笔。 就在飞剑与下颌之间,星光一闪,一头小巧之极的玄武星神化身浮现,张口往飞剑咬去。玄武星神本就职司守御,辟易邪魔,加之神躯坚韧,不畏飞剑噼砍,正是剑术之克星。但玄武星神亦有弱项,便是神躯游动不便,略显僵滞,若是被人採取游斗之势,未必能占上风。祁飞不料凌沖还修有这般手段,等若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凌沖使了个障眼法,玄武星神周身以星光包裹,只要咬住飞剑便算大功告成,短短时限也不怕被商奇、乔淮清看破甚么底细。 眼见星神张口要咬上飞剑,商奇忽然叫道:「凌师弟小心暗算!」大袖一挥,紫气狂澜狂飙,自凌沖身侧勐吹而来。凌沖却只上身一晃,下盘依旧稳稳立住,似笑非笑瞧了商奇一眼。商奇心头一凛,那一袖他灌注真力,就算一块万斤巨石也要扇飞了,凌沖却一动不动,其真气修为之浑厚,着实令人惊奇。 第四百八十九章 荀真人转世 商奇那一袖鼓动狂风,用意是不令凌沖的玄武星神咬住祁飞飞剑,表面是助凌沖御敌,暗里却是「拉偏手」,用意十分恶毒。但凌沖修为浑厚,修成三十六道天罡之气,竟能稳如磐石,商奇也有几分惊异。 第608页 凌沖早知商奇心怀叵测,斗剑时留下几分心神提防,果然其出手暗算。祁飞甚是孤傲,对自家剑术信心极强,但凌沖手段层出不穷,先以剑气游斗,后以吞星符意相扰,最后又一道灿然星光,竟要将他飞剑收去。幸好商奇横插一手,祁飞心念电转之间,忙趁机将飞剑收回,但他生性阴鸷狠毒,非但不曾收手,反而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长有数十丈之朱虹,横空斩来! 身剑合一之道甚是玄妙,但也兇险异常,剑修一身真气修为与飞剑化合为一,一往无前,只论生死,不计成败!朱虹凌空,还未落下,森森剑气已四面飞射,商奇与乔淮清面色大变,纷纷让身退避。祁飞这一击绝无留手,包含其毕生剑术之精粹,乃是存了必死之心。 凌沖面容被剑光映衬的阴暗不定,这一剑捨身决然,尤其在祁飞金丹修为催动之下,更显威力神妙莫测。晦明童子悄悄显化身形,说道:「要不要我出手?」以他法宝之身,只一挥袖间便能将此剑化于无形。 凌沖不答,亦自身化长虹,也施展身剑合一之术而去!两道剑光就在半空之中相遇,如神龙矫矢,剑光变幻。交击之下,也不知换过多少招法。忽听一声长啸,一道乌色剑光飞起,闪的一闪,消失不见。却是祁飞,只听他冷冷传音道:「今日所赐,永不敢忘!」 凌沖所化剑光一收,现出身形,瞧也不瞧祁飞遁走方向,向商奇与乔淮清两个拱手笑道:「两位师兄,此间之事已了,凌某告辞。」商奇见他面色晕红,言笑晏晏,似无所伤,目中神光闪了一闪,回礼道:「此番多谢凌师弟出手相助,不知师弟欲往何处?」凌沖笑道:「先去京师,瞧瞧大明气运如何。」言罢将身一抖,一道剑光绕空而飞。 商奇自始至终不曾出手,待凌沖走后,乔淮清问道:「我欲取凌沖性命,为胞弟报仇雪恨,但他剑术高明,只等商兄出手,方才他与那魔道剑修斗剑,分明身受重伤,为何不趁机动手?」乔淮清心切胞弟之仇,但凌沖剑术高明,一击之下并无把握,早欲与商奇联手。谁知到最后商奇却按兵不动,是以有此一问。 商奇摇头道:「凌沖为太玄剑派三百年来资质最为出众者,甚至有传言说他是上代掌教荀真人转世之身,若是能将他杀了,我自会动手。但他身畔宝光隐隐,必有防备的手段,若是太玄剑派派遣长老隐身护持,你我皆要遭逢不测。还是谋定后动为妙。」 乔淮清惊道:「他竟是荀真人的转世之身么?」太玄剑派上代掌教荀真人一身修为渊深难测,又教出五位弟子,皆有极高成就,乃是玄门之中极有名的剑道老祖。可惜二百年前之战,陨落于血河宗总坛。似那等纯阳老祖,元神稳固,就算陨落劫数,总有一丝真灵落于轮迴,只等机缘可再入道途。 二百年来亦有许多心怀叵测之辈,暗中寻觅其转世托舍之身。若能收归门下,一来多出一位资质超群的佳弟子,二来也可藉此与太玄剑派搭上关系,至不济也可用来威胁郭纯阳,身为一派掌教,总不会眼睁睁瞧着恩师转世之身受苦。 但空费了二百年苦功,却无一丝收穫。太玄剑派封山之后,几位长老先后闭关修行,也不曾下山寻觅。便有人猜测必是荀真人受创太大,仅余灵识不足以再入仙途,须得轮迴数世,洗去一身业力因果,也藉此温养元神。故而太玄剑派不曾大费周章去寻。 但凌沖横空出世,北冥炼罡、出入冥狱、在天星界横插一手,尤其得郭纯阳骄纵宠爱,这一番事迹虽然隐秘,却也逃不过有心人窥探。便有一种说法,言之凿凿,言道凌沖必是荀真人转世之身,不然为何叶向天身为掌门大弟子,万里迢迢,前去金陵接引?若当真如此,凌沖已归太玄门下,众修士不好明面下手,只能暗自谋划。 清虚道宗素来自视为玄门正宗,执掌轮迴世界玄门大权,不愿见其他门户大兴,当年太清门覆灭背后也有其谋划之功。尤其凌沖与杨天琪、上官云珠在金陵望月楼上冲突,叶向天出手,以一道郭纯阳练就的纯阳剑气惊走拂意老祖,逼得其回山之后入了生死玄关。上官云珠也被罚禁足,掌教虽然不言,却算是与清虚道宗结下了深仇。再有荀真人转世之流言一出,于公于私,清虚道宗弟子心中都有了些「想法」。 商奇摇头道:「仅是虚言而已,当不得真。但其人天分之高,又修行号称太玄剑派玄妙第一的洞虚剑诀,就算不是荀真人转世之身,日后成就也自远大。」话音之中夹杂着一丝嫉妒之意,连自家都未发觉。 乔淮清玉笛一摆,沉吟不语。方才祁飞遁走,畲玉华亦暗中而去,二人虽有所感,却未阻止。此时东方微熹,天色已明,蛮军大营之中混乱不堪,也渐趋稳定。二人只奉命来诛杀领军大将,不肯多造杀孽,对视一眼,起身化虹光而走。 第四百九十章 魔念扰神 凌沖并未走远,剑光在雁门关外一处荒野落下,忽然面色一白,似有内伤。晦明童子显形道:「商奇与乔淮清两个分明要打你主意,为何明知你身受重伤,反不敢追来?」凌沖摇头道:「人心诡诈,那魔道剑修败于我手,商奇两个反会惊异我的修为,不敢轻易动手。我假作不支离去,便是为了引诱他们出手,可惜他们不曾上钩。」 祁飞剑术精绝,招式老辣,商奇与乔淮清单个对上也无必胜把握,却败于凌沖之手。二人大为惊异,商奇虽想置其于死地,也不敢自蹈险地,思前想后,忍住不曾出手。凌沖故意卖个破绽,却被那老狐狸识破,不由十分遗憾,嘆了口气。 第609页 晦明童子笑道:「商奇那厮出身清虚道宗,若是死了,我也高兴。但你身为名门正派弟子,岂能轻造杀孽?」凌沖嘆道:「我不好意思偷袭,只有引他们先出手,如此才师出有名。可惜,可惜!」陈建德身在雁门关,也懒得去管。此人头角峥嵘,有真龙之气,但能否荣登大宝,把持神器,还在两说。凌沖驾起剑光,越过雁门关,直入中原腹地,去京师寻张守正去了。 却说凌沖分出阴神驾驭噬魂幡一路飞驰,阴神修炼噬魂劫法,施展不出剑气雷音之术,也就依靠不得剑遁,只能老老实实飞去。噬魂劫法算是魂修一脉,亦有遁术流传,走的却是穿梭虚空之道,以元神之力包裹庐舍,身形介于有无之间,速度亦是不弱。阴神修为不过凝煞,自然比不得剑气雷音来的迅快,直到十日之后方才跨过京师,来至江南地界。 阴神心切家人安危,一路不眠不休,到了金陵城外,先在天机台上落下,调息良久,当年他初次归家省亲之时,遇上曹靖派遣座下弟子给金陵城中大员下药,一怒之下,尽数杀之。还分化七情魔念,沾染了一干大员阴魂。 端坐金陵城外,运起噬魂劫法,借七情魔念窥探人心。七情魔念妙用无穷,侵入生灵灵台,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金陵中大员大多是酒囊饭袋,偶有一两个修炼道法,境界也不高明,魔念潜伏这些年居然一无所觉。七情魔念发动起来宛如养蛊,凌沖分化出的七道魔念为母念,依七情演化,壮大之后再分化无穷细小念头。 这些念头初时极为弱小,潜伏生灵灵台之后,生灵一有七情动念,便可吸食其杂念壮大。其实便是七情魔念与生灵元神化合为一,只要生灵元神壮大,魔念自然也一同壮大。此是两利之局。只要凌冲动念,魔念自然飞回,那时等若生生割下生灵一块元神,轻者神志被毁,重者形神俱灭。魔道之辈,只管自家超脱,哪顾别人死活?自噬魂老人创立噬魂道,死于噬魂邪法之下的生灵不计其数,为恶之甚,魔道六宗第一。 凌沖学了《噬魂真解》真本,本意只为用噬魂真气平衡太玄真气,操控阴阳之气,不求以此法证道,走的是正宗路数,以魔心魔念体悟红尘百态,淬鍊道心,不肯以此法害人。当年以魔念沾染金陵二品以上大员之后,数年之间也不曾发动魔念。此时是阴神出游,念头记忆与阳神一般无二,但修炼噬魂劫法,以噬魂真气滋养,思维行事自然与阳神不同,更偏向魔道风格多一些。这也是晦明童子所忧虑之事,一旦阴神阳神分隔太久,难免各自为政,主奴不分,硬生生将凌沖元神分作两分。但他现下修为不高,还谈不上各立门户。 凌沖自方有德处得传噬魂劫法正本之后,料定噬魂老人在世间定有分身,以魔念侵染。这也是噬魂道最为令人头痛之处,试问自家亲朋师友,一旦被魔念沾染,言行虽与先前一般无二,却等若真我不存,形神俱灭,无论玄门魔道哪个能容得?清虚道宗曾纠集正道各派,围剿噬魂道,连其余魔道门户也深为忌惮,不肯援手。但噬魂道法太过邪祟,分化魔念沾染生灵,只要有一个存世,就算其余分身尽数被杀,假以时日亦能修炼回来,可谓杀不胜杀。 数次围攻之下,噬魂道损失惨重,夺魂道人不得不约束门下弟子,龟缩总坛之中,轻易不得外出害人。之后不久噬魂劫法的破绽暴露出来,夺魂道人亦学当年噬魂老人一般,闭关参详,轻易不理外事。 凌沖阴神与城中魔念勾连上,就似亲临其境,第一件事自然确认凌府如何。只要被噬魂魔念侵入灵台,所思所想尽被人窥探了去,尤其不知不觉,隐蔽非常。靖王造反已有数月功夫,密谋准备了十几年,囤积兵甲粮草,一经发难,势如破竹,连克周遭数城之地。 大明承平已久,靖王藩地在江州地界,乃是灵江上游之所,物产丰富,正是一块膏腴之地,若非如此,他也积攒不下无数的钱粮供养兵士。本来大明条律,藩王府亲卫不得过百人之数,还要受藩地总督节制。靖王花费重金,买通了江州总督,对其豢养甲兵不予过问。其实靖王造反闹得天下皆知,唯有惠帝不肯相信,等若是纵容绥靖,刀兵一兴,又应对不力,如今大明江山已是半数糜烂,一派狼藉。 金陵城乃是明太祖龙兴之地,后迁都而去,但风水地气仍有帝王之气,靖王麾下亦有高人,献计称可先取金陵,称帝登基,占据名分大义,再发檄文,就言惠帝无道,为匡扶大明正统,学千年之前成祖皇帝,靖难起兵,自然百姓景从,大事可成。 靖王深以为然,当下命大将左怀仁为先锋,率数十万大军,进发江南,誓取金陵之地。大军一路而来,金陵城得了消息,一干大员商讨对策,就在故宫之中吵吵嚷嚷数日,也没个主见。故宫便是当年太祖所建,成祖迁都后,遣一位皇室宗亲主持,平日金陵城中官员与京师一般早朝,拜皇帝金座空位。 第四百九十一章 碧霞退魔 左怀仁祖上乃是西域异族,战败被俘,贬为奴僕,到了其父这一代,走了运道,拜入靖王府中做事。左怀仁天赋异禀,武力出众,弓马拳剑无不精熟,被靖王瞧中,授以兵法,统领军马。自起兵以来,所辖兵马南征北讨,攻城陷地,未尝败绩,可谓当世名将。只是此人生性残暴好杀,每破城池,则纵兵抢掠,姦杀劫掠,常有屠城之举,因此朝野上送了个外号「人屠」。 第610页 靖王拥兵号称三百万,分兵数十万,分三路来去金陵,由左怀仁节制。金陵城中一干大员得知竟是人屠亲来,都慌了手脚,许多老爷暗中吩咐家人收拾细软,金陵城中人心惶惶,也有许多百姓拖家带口,舍了祖业,一路出城逃命。凌沖之父凌真先为礼部侍郎,这几年考评优异,早有风声要拔擢为礼部尚书。虽在金陵之中,不似京师那般大权在握,却也是二品的大员,可谓光宗耀祖。 金陵之中一干文臣平日抨击朝政,指点江山,个个英雄了得,待贼匪攻城,却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乱作一团。凌真这几日率领礼部官员,奔走城内,安抚民心,着实疲累。今日早朝之上,六部大员们又吵作一团。金陵以陪都之分,下设六部,与京师无疑。大臣们分作两派,一派主张立刻派遣大将领兵拒敌,另一派则不允分兵,固守金陵。其实不少大臣心头打鼓,打算一旦靖王大军杀来,就此献城投降,但谁也不敢宣之于口。城中还是有几块硬骨头,极力主战,若是稍露降意,只怕立时就要身首异处,白白送死。 金陵城中屯有禁军守卫十万,城外大营中亦有十万军马,合计二十万。禁军之制乃是当年太祖钦定,拱卫京师。自成祖迁都之后,也不曾诏令修改,千年以来,一直保持这等规模。城外兵营中亦是常驻金陵军马。这二十万便是金陵城能拿出的全部兵力。 固守一派认为与其分兵去救灵江上游城池,易被敌人各个击破,反不如屯兵城中,借金陵城防之厚,与叛军决一死战。分兵一派则认为靖王起兵数月,并无大义,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天怒人怨,若遣一大将,统帅兵马,沿途收拢残军,趁左怀仁一部远来,休养未足,猝然杀出,定能大获全胜,先发制人。 两派皆有道理,连日吵闹。如今在金陵主政者亦是一位王爷,论辈分尚是靖王之叔,惠帝之弟,年愈七旬,老眼昏聩,也拿不出甚么主意,瞧着两派争吵,只能苦笑而已。 凌沖催动七情魔念,恰听到这场吵闹。乃父凌真默然不语,只听户部侍郎郎清道:「据报左怀仁一部分兵三路,进袭金陵。其人自领一路,正往彭泽进发。彭泽之地素为江南重镇,所产极丰,若是被左怀仁攻破,大军粮草充足,岂非如虎添翼?自当趁其立足未稳,出兵相抗。何况彭泽城中尚有五万守军,未必不可一战!」 又有一人沉吟道:「左怀仁乃当世名将,用兵诡诈,若佯攻彭泽,伏击我等援军,如之奈何?」郎清瞧了一眼凌真,忽然道:「凌大人,是分兵拒敌还是固守城池,不知你意下如何?」 凌真踌躇半晌,说道:「凌某不通军务,还请诸位臣工决断。」金陵大营总兵单雄忽然笑道:「郎大人何必为难凌大人?如今彭泽县令正是凌大人亲子,无论发兵与否,皆无错处,还是我等商罢!」 凌冲心头一动,大哥凌康外放为官,这几年政绩斐然,早应升迁,再有凌真这一层关系在,吏部考核之时特意将凌康调往彭泽任县令几年,磨其心性,再行拔擢。彭泽物阜民丰,最是富庶,出任县令乃是一件美差肥差。本是一举两得,又能讨好凌家,谁知靖王反叛,好巧不巧,却成了两军交战之要冲。 郎清心知此事,特意询问凌真之意,便是借他之口,敲定出兵之事,哪知凌真腐儒一个,避嫌不言,心下暗骂。凌沖既知此事,哪里耐烦听这些狗屁之事,心念微动,七情魔念齐发。单雄为人胆小怕事,生恐分兵力弱,忽然一股兇悍之意涌上心头,冲口叫道:「不就是区区叛军么?左怀仁那厮不过异族孽种,靖王窃据大位,大逆不道!我等身为大明臣子,正当挺身而出,匡扶社稷!本官贊同发兵十万,迎击左怀仁!我再保举一人统兵,定能大获全胜!」又向那位老王爷施礼道:「金陵城防全赖老王爷了!」 十万禁军平日驻扎内宫,归这位皇室耆老统帅,老王爷颤颤巍巍起身,面上潮红之色一闪而过,大声道:「单大人只管放心,有本王在此,金陵绝无差池!」殿上诸臣纷纷献言,异口同声贊同出兵御敌,倒把凌真唬了一跳。见众口一致,也有几分欢喜,说到底为父之人,能发兵去救凌康,自是好事。不知怎的,心头也有几分感嘆:「当年答允沖儿随张阁老修学,倒是走对一步闲棋。若是金陵城破,我凌家必要守节而亡。沖儿在京师,也算为凌家留下一条血脉。」 凌沖自然不会在老夫身上种下魔念,凌真一番感嘆自也不知。他略施小计,魔念发动,殿上群臣受魔念鼓动而不自知,群情激奋,当下敲定出兵之策。等若是凌沖一人分饰数角,自家与自家对答,做戏与凌真看。 耳边忽有炸雷声响,一人断喝道:「不知噬魂道哪位长老到此?老僧未曾远迎,罪过!罪过!」其声之中用上佛门天龙禅唱的伏魔神音,震盪心神,正是碧霞和尚出手了。 这老僧数年不见,修为更见精进,人在碧霞寺中,声闻而来,如天雷击顶,尤其佛音禅唱对魔道功法克制极强,凌沖阴神闷哼一声,险些维持不住形体,被打散为无穷念头。好在这具庐舍是噬魂幡所化,当下将震盪佛音引入其中,听凭这件法器自化。 噬魂老人乃是炼器的祖师,将噬魂幡与聚血魔旗残片炼化合一,有了聚血魔旗之助,这件法器更见神妙,一路之上凌沖小心研究,也有些心得。碧霞和尚已开了第六识意识,相当于道门中法相境的高手,一声断喝,降服心魔。佛音入了噬魂幡中,激起这件法器反噬。噬魂幡有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件法器组成,各自激盪不已。 第611页 但此宝传自弃道人,最高不过金丹级数,被碧霞和尚一声大喝,震得五件法器酥软不堪,忽有一道血光起自微末,化为接天赤色,一口将佛音吞入,血河无波,连个波澜也不起。将这一记天龙禅唱佛音消弭于无形。 第四百九十二章 妖幡猎猎吞血河 组成噬魂幡的五件法器受制于先天品质,经弃道人百年锤鍊,已是精纯之极。若方有德恢復前生玄阴老祖的修为,自然有办法再精炼一步,但他眼下修为却是爱莫能助。何况这件法器还是要在凌沖手中一步步祭炼完善,才称得上是趁手的法宝。噬魂老人也并非全无出力,借着一面残破的聚血魔旗,将噬魂幡重新整合炼化了一遍。 噬魂老人当年创出噬魂幡祭炼法门,或偷或抢,坑蒙拐骗,弄来不少玄魔两道法宝、法器,甚至连佛门法器也过了过手,这才融会贯通,成就噬魂幡法门。只是法门草创,尚有破绽,待要弥补,却魂飞魄散,堕入轮迴。这一世转劫再来,静中参悟佛法之余,细细思索噬魂劫法与噬魂幡两大法门精微之处。 郭纯阳将聚血魔旗送来,虽已残破,却给了噬魂老人极大启发,以血河道法汇入噬魂幡中,作为法力运转中枢,互为补益。这等机缘也唯有凌沖才有,噬魂劫法与血河道法互为表里,以血河真气之力滋养七情魔念。但血河宗被灭,门中存世法宝仅剩几件,唯有这件聚血魔旗合用,恰巧被郭纯阳到手,却也捨得为自家弟子某个前程。 聚血魔旗乃是血河宗中一件极重要法宝,虽比不上血灵剑那般杀力惊人,但玄妙之处犹有过之。血河宗长老以此宝收藏了将近三成后天血河之水,只要将此宝展布开来,便能演化为一处血河世界,压制其他旁门法力神通,而血河宗修士无论修炼斗法皆占尽便宜。 这件法宝二百年前被太玄剑派高手长老生生打残,品级跌落到法器级数,元灵也自消亡。落在血幽子手上可谓明珠暗投,饶是如此,其中也尚有近乎半成后天血河之水,可谓滔滔无尽。 噬魂老人手段通神,将聚血魔旗法器本体施法化去,还原为无边血河,摄入噬魂幡中。借血河流转之力,将五件法器勾连一处,更难得借血河真气重练噬魂劫法,与五件法器息息相应,若合符节,一吸一唿之间无穷血河之力渗入法器之中,滋养祭炼,使整件噬魂幡气息越发圆融。噬魂老人曾暗自感嘆,若早将聚血魔旗入手,研究通透血河之法,至少也可将噬魂幡法门完善完全,就不至落得个被人暗算,险些万劫不復的下场了。 太玄峰下血河得先天血河之气演化,就算半成之数,亦是数条大江的水量,足以供应一位血河宗修士修炼到玄阴境界而有余,碧霞和尚法力再深,也不过法相级数,还比不得这条血河之力。佛门天龙禅唱无功,碧霞和尚再也安坐不住,顶门金光一闪,撕裂虚空而去。 凌沖发动噬魂幡之力,化去碧霞的天龙禅唱,就见虚空涟漪,一尊金身跨出,正是碧霞和尚以法相金身赶来。碧霞和尚金身作忿怒相,周身佛光大作,喝道:「何方……咦?凌师弟怎么是你!」 凌沖阴神未变化面容,碧霞一眼认出,他在寺中静坐,分明惊觉有魔道高手施展魔法,勾动生灵欲心,所用正是臭名昭着之噬魂道法门,当即赶来。碧霞和尚坐镇金陵多年,护持一方水土,虽不问政事,但有妖魔作乱,自要出手镇压。见凌沖好整以暇端坐,身上一丝魔气也无,不禁愣了愣神。 凌冲起身施礼,说道:「方才是小弟施展噬魂法门,惊扰了师兄,实在罪过。」坦诚是自己发动噬魂劫法。碧霞和尚瞠目结舌,良久方道:「师弟不是太玄弟子,如何又修习了魔道法门?尤其这噬魂劫法,害人害己,更是万万碰不得。」 凌沖阴神借噬魂幡显形,天生气质阴冷,但若不显露法力,连碧霞这等高僧也瞧不破他根底。噬魂劫法臭名昭着,连创始老祖也不得好死,碧霞和尚也是出于好意,出言提醒。 凌沖摇头道:「小弟乃是奉了师命兼修此法,其中道理不足为外人道也。」碧霞和尚知他断不会口出诳语,沉吟道:「郭掌教算无遗策,既然命师弟兼修此法,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噬魂道法阴损毒辣,炼化他人元神,以为己用,太伤天和。师弟还是莫要动用此法,免得徒造杀孽,日后劫数临头,悔之晚矣。」 凌沖谢过碧霞和尚好意,说道:「这几年小弟在山中修道,家中安危多赖师兄看顾,在此一併谢过。」碧霞和尚也不问他从何得了噬魂法典,呵呵笑道:「此乃小事,何况方丈恩师遣我来金陵驻锡,便是为了镇压大明龙脉,使妖魔不得作乱。对了,前几日曾有一位精修星辰道法的魔道修士欲对贵府出手,被我击退。」 凌沖目中杀机一闪,沉声道:「那当是星宿魔宗的萧厉了。」天星界之会时,凌沖早想除掉萧厉,但其与吞星铁甲兽一道,不好下手。若知其曾欲对凌府不利,索性纠结宿苍子与无垢子等人,杀奔吞星铁甲兽处,将其斩了,免除后患。萧厉此人身有气运,数次履险如夷,反而功力大进,拜入星宿魔宗,得传白虎星辰之道,若不早除,早晚是祸。 噬魂老人手段当真高明,以碧霞和尚开启佛门六识的手段,也瞧不出凌沖实是阴神出游,附着一件法器之上,问道:「如今靖王起兵作乱,人心惶惶,师弟归家可是要大举搬迁么?」太玄剑派地处西域边陲,所辖之地却是风水洞天,更能滋养形神,养育出的人种天生与天地元气相合,比之其他地方更加适合修道练气。 第612页 其实玄魔两道皆有豢养人种之说,魔道甚至强令北方蛮国供奉数千年,每年皆挑选根骨灵秀的弟子,传授法诀。这也是各家各派选定后辈传人的既定之法。大明江山糜烂,凌沖将凌府众人迁至太玄剑派之中,也是应有之义。 谁知凌沖摇头道:「我凌家立身金陵,乃是传宗之道,小弟日后必要出家修道,还是莫要插手俗事为好。此来只是暗中护持,另外我之兄长如今外放彭泽县令,正当叛军必攻之地,正要启程去搭救一番。」 第四百九十三章 冷焰搜魂幡 凌康身在彭泽,正当左怀仁大军所指,以他的脾气,怕是要殉城报国,凌沖既然来此,怎会不救?金陵城中凌府有碧霞和尚看顾,又有玄天观清元道人守护,可称无忧,拱手道:「劳烦师兄看顾,待我将胞兄救出,再来寻师兄说话。」长身而起,一团光华绕身,望空便走。 碧霞和尚见他眨眼无踪,遁法精妙非常,非是剑修路数,摇了摇头。郭纯阳的算计非他所能窥破,既然凌沖甘心入魔,自有道理,也轮不到他来置喙,金身足下一顿,返回碧霞寺中。 彭泽县距金陵有数千里之遥,但凌沖阴神驾驭噬魂幡,不过片刻即至。彭泽县毗邻彭泽湖,乃是一处极大水泊,湖中四季不冻,所产鱼米极丰,号称江南粮仓。平日湖上烟波浩渺,渔船往来极多,但此时叛军来袭,彭泽县早有准备,命渔民百姓入城避难。但还有许多百姓拖家带口,一路出城逃命而去。 凌沖远来,但闻沿途哭嚎之声不绝,百姓流离失所,以他魔道阴神之心境,也不由心生感嘆。遥望千里之外,狼烟四起,杀气升腾,正是左怀仁引大军而来,有三十万之众。凌沖临来时,金陵城中单信已尽起守军十万,遣徐玉为将,星夜驰援彭泽。那徐玉亦是将门之后,深谙兵法韬略,只是为人耿直,不受上官待见,打发到金陵大营之中做个闲散的将军。 凌沖魔念沾染单信,遍阅其记忆,得知还有这等虎将,当即借单信之手,将之启用。徐玉已然四十有余,正是郁郁不得志,只道今生英雄无用武之地,谁知转眼被委以重任,大喜之下,当即披挂停当,率大军西来。 凌沖目光扫过两处大军,默然估算,左怀仁之军再有两日便到,徐玉之军怕是还需三日方能赶至,他也懒得去管兵事之事,身化流光,直落彭泽城中。县门大开,任由百姓逃命,但只需出不许入,怕的是有叛军细作趁机混入城中作乱。 县令府衙之中,凌康身披官府,正在处置公务。江南承平已久,城防年久失修,兵士疏于操练,这几日他率领城中官员,加固城防,统御兵马粮草,忙的不可开交。大明官制,县中设总兵之职,节制兵马。彭泽县乃江南重镇,兵制极高,城外循例驻扎有三万精兵,合有五万守军。 说是精兵,其实大多是些老弱散勇,不堪大用。叛军未至,已有不少兵士畏难逃命。大明以文官节制武将,彭泽县一干军政之权握于县令之手,凌康亦有豪杰之气,命总兵余丰率一队亲卫,手持大刀,但有逃兵,一刀枭首,悬于城门之上。如此一来,人人畏怖,果然逃兵大减。 凌康亦通兵法,心知此乃权宜之计,今日特意留于衙内,命老妈子将夫人与孩子请来。凌康这几年外放为官,面上颇有风尘之色,比当年在金陵城中富家少爷更多了几分干练沉稳,高家退婚之后,凌真又做主结了一门亲事,已成婚数年,膝下育有一子,方有四岁。 母子立于堂下,凌氏挽着幼子,叫了一声:「夫君!」凌康收拾心情,下堂挽住妻子之手,柔声道:「这几日城中颇不太平,叛军不久将至,你立刻收拾细软,我派人护送你们母子回金陵老家。」 凌氏是一位温婉女子,听夫君说完,心头一颤,摇头道:「不,我们母子就陪着你,不去金陵。」凌康攥住妻子之手,缓缓道:「我受皇恩,不可擅离职守。我已决意与彭泽共存亡。我弟凌沖离家求学未归,这孩子便是我凌家最后骨血,你们母子速归金陵,替我在堂前尽孝。」 叛军势大,凌康生性迂腐,当次国难之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势与彭泽共存亡。他也知若留守此城,唯有玉石俱焚的下场。因此早作安排,命心腹之人护送妻子返回金陵,算是为凌家留下一点骨血。 凌氏心如刀割,珠泪滚滚而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那孩子甚是懂事,见母亲流泪,伸出小手去擦。凌康将孩子抱在怀中,狠狠亲了几口,将孩子塞进夫人怀中,催促道:「事不宜迟,快走!」 忽听一声冷笑,有人说道:「你们哪也去不了,乖乖到阴间去做一对苦命鸳鸯罢!」阴风四起,无数鬼号之声响彻。凌康一把将母子两个拉在身后,喝道:「何方妖人,胆敢冒犯朝廷命官!」靖王谋反十几年,手下网罗了一批左道之士,自起兵以来,派遣这些左道妖人四处刺杀官员,大军随后扑上。这些妖人受靖王供养多年,妖法诡异,着实杀了不少文官武将。靖王叛军能在短短数月之内,攻下大片疆土,便有这些左道妖人之功。 左怀仁帐下有数位法力高强的左道之辈听用,彭泽乃是江南重镇,欲要不用刀兵将之拿下,特意派出高手,刺杀守城兵将。凌康自然深知此事,心头暗嘆一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强做镇定,护着妻儿一步步退至大堂之上,自案上拔出一柄长剑,勉强镇定心神。 第613页 阴风之中,一人缓缓走出,一身雪白,手持一桿长幡,无数阴风自幡中飞出。此人面色惨白,犹如鬼魅,声如夜枭,笑道:「山野散人白骷髅,见过县令大人。小道欲求大人项上首级,换取一场荣华富贵,请大人允准。」 凌康喝道:「大胆妖人,为反贼张目,乃是死罪!速速退去,本官不追究此事,还可保你一条性命!」这白骷髅算是噬魂道弟子,心气颇高,一心要修成无边法力,噬魂道十大法器之首便是噬魂幡,特意搜罗材料,仿照噬魂幡的祭炼法门,炼制了这杆妖幡。但噬魂幡炼制之法连夺魂道人都不知晓,只能纵其想像,以噬魂劫法推演出一部法门。 白骷髅费尽心机,炼成的这杆妖幡,跟脚上绝非噬魂幡正本,他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索性舍了噬魂幡的法门,炼成了一桿噬魂道十大法器中排行第六的冷焰搜魂幡。 第四百九十四章 太阴魅剑惊魔枭 噬魂道十大法器,各有神通,运用的祭炼法门也大不相同。冷焰搜魂幡威力犹在排名第八的禁魂牌之上。禁魂牌能禁锢阴魂、元神,冷焰搜魂幡则更进一步,能收摄魂魄以为己用,更能发无穷搜魂冷焰,白骷髅见凌康不过是个凡人,两股战战,却兀自充作好汉,也懒得啰嗦,冷焰搜魂幡一摇,阴风吹盪,有缕缕摄魂魔音响起。 白骷髅也不屑用甚么高深法门对付凌康,打算速战速决。魔道各派中大多有摄魂招魂的法术,凌康不过凡人一个,最多练过几年剑术,身体强健些,哪经得起这等摄魂夺魄的场面,只觉阴风及体,脑中一片昏沉。 总算他曾跟凌沖学了几手剑法,对道家静坐内功之道亦有心得,丹田中一股热气涌出,头脑一清,回头见妻儿被阴气所袭,面色青紫,险些就要晕去,内心凄凉之极:「看来终究是晚了一步,我死不足惜,凌家一点骨血却要随我而去了……」 正在昏沉之间,忽听一声断喝:「贼子敢尔!」忽然一道身影挡在身前,将手一挥,长风浩荡,搜魂幡所发阴风立刻消散,凌康恍惚之间,但觉那人背影甚是熟悉,随机晕了过去。 来人正是凌沖,见县衙之中阴气滔天,正有魔道之人动手,当即赶来,若再迟片刻,只怕大哥一家就要遭了毒手。阴神乃是魔道修为凝聚,比之阳神多出一份冰冷杀伐之意,凌康与夫人孩子俱都晕倒在地,凌沖也不必瞧,便知是阴气入体,阳气不旺,信手一挥,一道阳和之风自三人七窍之中钻入,将寒气逼出。 白骷髅自视甚高,根本不曾将凌沖放在眼里,任由他施为,凌康三个看似是阴气袭体,实则是神魂虚弱,险些被勾了魂去,此为噬魂道独门手段,外人根本解救不得。谁知凌沖手段精妙之极,以阳和之气催旺生机,安稳元神,正是针对噬魂道法的手段,这才有了几分重视,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是谁?看你的修为也是魔道一脉,我奉了靖王之命,擒杀此三人。你若想横插一手,莫怪我将你元神抽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是将他当做一般的魔道弟子,插手抢攻之辈。 凌沖面色阴沉,怒极反笑,只喝了一声:「聒噪!」伸手一点,一抹剑光如梦若幻,如鬼如魅,绕向白骷髅。白骷髅面色大变:「通幽炼魂剑?不对!是太阴魅剑!你怎么会使这门剑术!」再无先前悠然之意,冷焰搜魂幡一抖,无数魔焰纷飞,团团如拳,挡在身前。先以为是噬魂道十大炼器法门之一的通幽炼魂剑,谁知不然,幸好白骷髅非是草包之辈,也曾下苦功研习噬魂一派道法,终于认出这门剑术竟是数百年无人问津的一门太阴魅剑! 噬魂道法术亦有剑术,这门太阴魅剑甚至便是与通幽炼魂剑配合施展,凌沖有噬魂幡在手,足可统辖十大法宝,以噬魂幡施展剑术,更是相得益彰。他早已开始琢磨太阴魅剑。这门剑术的根基便是噬魂劫法,以元神作剑,以魔念为锋,纯以念头为剑,因此唤作魅剑。试想人之念头此去彼来,如电光火石,快到无以復加,便知此剑走的轻灵翔迅捷路数。 剑术之道,有三大绝技。一为剑气雷音,二为炼剑成丝,三为大挪移剑术。剑气雷音迅快无伦,炼剑成丝无坚不摧,大挪移剑术则穿梭虚空。这门剑诀走的却是大挪移剑术的路子,以念头穿梭虚空。凌沖施展噬魂遁法,身形飘忽,便可见一斑。 凌沖天生爱剑,得了噬魂老人真传,早将这部剑诀思量明白,他有噬魂劫法的根基,修炼此道可谓一蹴而就,轻而易举凝结出一团缥缈剑光,虚实不定,正如人之杂念明灭不定,闪烁不停。越是如此,此剑一出,便越是难挡难防。 但太阴魅剑须有噬魂劫法的根基,再要祭炼一柄通幽炼魂剑,法、剑合一,方能发挥最大威力。噬魂劫法在夺魂道人手中就已残缺,还被噬魂老人偷偷改动了许多关键之处。夺魂道人亦是心机叵测,居然尽数传了门下,半点也不藏私。噬魂道弟子只道祖师慈悲,谁知却是一个陷阱,所练法门有极大隐患。 通幽炼魂剑祭炼所费宝材仅在噬魂幡之下,大幽神君费尽辛苦才练成一柄。至于这部剑诀更是晦涩难懂,修炼七情魔意已是极难,何况还要将魔念炼化为剑?太阴魅剑本身便是噬魂老人穷极想像之作,欲以此与玄门剑术一较高下。凌沖在太玄九国求道,特意问道此法。噬魂老人笑道:「这部剑诀天下间唯有你能练成,连我也休想。你有玄门剑术的功底,只要将噬魂魔念当做太玄剑气一般,便无妨了。」凌沖潜心参悟,凝练出一道根本剑光,余下之事便水到渠成。这时便看出噬魂幡的妙用所在。 第614页 第四百九十五章 鬼火炼魂 诛除魔枭 噬魂幡此宝自成空间,有五件法器合璧,内中空间广大,能容纳的法力便多。噬魂老人创此法门的初衷便是代替肉身庐舍,与阴神化合一体,纵有反噬,以法器之身也能承受的更多。尤其他当年以噬魂劫法不知害了多少修士,炼化其元神,强夺其修为,穷凶极恶,乃至真气逆沖,诸神反噬。痛定思痛之下,以噬魂幡之内空间储存夺来的异种真气与外道元神。 除却噬魂老人当年亲炼的一件,凌沖手中这杆妖幡可谓天下无双,自阴神分离开来,这几日赶路间隙,不断修炼,噬魂真气修为大涨,似乎没了阳神压制,全力修炼魔道功法更是事半功倍,噬魂幡中真气存储的便多了许多,施展太阴魅剑也不至捉襟见肘。 这门魅剑功夫以魔念为引,噬魂真气为辅,自然比不得五金剑气能攻坚破锐,但胜在变化多端,如人心之动,心猿意马,行空无碍。因是七情魔念铸剑,更能引动对手心魔劫数,防不胜防。白骷髅也是识货之人,居然识得这门剑诀,惊出一身冷汗。修炼太阴魅剑要求太高,噬魂道中已数百年不曾有人问津,就算大幽神君炼成通幽炼魂剑,也未将这部剑诀参悟透彻,只能另寻取巧之法,祭炼剑气。 白骷髅与吉达不同,对噬魂道中那些龌龊黑幕知晓甚多,一见此人施展出太阴魅剑,先想到的并非是噬魂道功法外传,而是噬魂道内部各位高手长老之间的角力。噬魂功法太过诡异,就算本门弟子得了传授,修炼起来也是如履薄冰。夺魂道人时常闭关,不见踪影,前次灵江水府出世,才将他惊动,还与木清风莫名其妙对拼一场。噬魂道中早有传闻,夺魂道人有意卸任掌教之位。 噬魂道如今也有不少脱劫、待诏的长老,只是除却夺魂道人之外,并无一人修成玄阴。歷代也有几位长老忍不住冲击玄阴境界,劫数临身,引动心魔反噬,魂飞魄散。就再无长老轻易敢冲击长生妙境了。大家都不敢拼命,就只能比一比门下弟子谁更出息,白骷髅所知就有不下三位长老频繁来往凡间,寻觅合适的传人。 此人既能修炼太阴魅剑,说不得便是哪位长老偷摸收下的弟子,还未正式入门拜师而已。白骷髅心思一转,管是谁调教出的弟子,能修成太阴魅剑,说明资质超群,不若先下手为强,将其杀了,取元神练法,更能平添一种威力。 冷焰搜魂幡上飞起团团焰光,森冷逼人。古坟聚集之处,常有惨白鬼火静燃,此法便是取义于彼,只不过换了一种手段,以念头为柴,以法器激发,专烧人神魂,歹毒无比。也唯有此法,才能克制以神念铸剑的太阴魅剑剑光。 冷焰飘舞之间,落在剑光之上,发出滋滋声响,其中鬼火便去灼烧剑光中的魔念。白骷髅甚是狡诈,以冷焰鬼火部下层层防御,无论剑光自何处而来,总要受鬼火灼烧。御剑之术大同小异,皆靠修士心神激引,阴火焚烧之下,不啻于切割元神,痛苦无比,就不信对手能隐忍的住。 凌沖眉头微皱,冷焰鬼火灼烧神念,当真不好禁受,人之念头由元神演化,灭去一点,便是无量损失,除非有仙丹妙药,再难自生回来。冷焰搜魂幡的犀利之处便在于此,冷焰搜魂,歹毒狠辣,便在于此。但白骷髅心思再狠毒,也万想不到凌沖修炼的正是噬魂劫法的正宗法门。 有郭纯阳冷眼窥伺,噬魂老人也不敢造次,再者他转修佛法,也急于寻到一位传承噬魂衣钵之人,毕竟噬魂劫法是毕生心血,为魔道至高法门,若是失传太也可惜。难得凌沖自家送上门来,因此倾囊而授,绝无藏私。完整无缺的噬魂劫法虽仍有极大破绽,但对上几经变异的噬魂道现传法门,还是要精妙的太多。 正本噬魂劫法恰能克制噬魂道现传法门,乃是正胜于残之意,凌沖根基雄厚,鬼火炼神虽痛彻心扉,但法门不全,冷焰十分威力,白骷髅发挥不足三分,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反倒激发了他对《噬魂真解》精义的理解。噬魂劫法亦是旷世神诀,不在太玄六大剑诀之下,只是剑走偏锋,修炼起来更易入魔而已。 十大炼器法门,便对应十大道决,而噬魂劫法则统御其余九大道决,噬魂幡更是凌驾于其余九大法器之上。一道冷焰鬼火反倒助他想起了祭炼冷焰搜魂幡的道决法门,就叫做冷焰搜魂法,略一思忖,便即明晰,再看白骷髅运使冷焰搜魂幡,正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种种疏漏破绽尽在眼中,「这杆冷焰搜魂幡虽然在十大法器中排名中下,但也不失一件上佳法器,我若到手,无论自用还是融入噬魂幡中,皆有无穷妙用。白骷髅竟敢谋害大哥一家,此仇不可解,就将他灭去罢!」 白骷髅见太阴魅剑剑光被冷焰鬼火煅烧,越发光华暗淡,似乎其中灵性消亡殆尽,忍不住冷笑:「小子,学了几手蹩脚法门,就敢对本门前辈不敬么?趁着本座还未起杀念,还不跪下乞饶?不然本座这鬼火再发,管叫你元神尽灭,万劫不復!」太阴魅剑虽然难练,也是噬魂道不传法门,他手中也无有,起了贪念,正好拿下此人,逼问法诀,更可功力大进。 凌沖摇头冷笑:「冢中枯骨,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将身一抖,又飞起六道剑光,虚幻缥缈,挪移空间,杀向白骷髅!白骷髅面色狂变,止不住惊讶之意,叫道:「你竟能将七情魔念尽数凝练为剑光,究竟是谁传你的太阴魅剑法门!」能将七情魔念尽数演化为魅剑剑光,这份资质已是登峰绝顶,此人背后定有噬魂道待诏境界的老祖支持,给白骷髅十个胆子,也不敢再下杀手,这才出言「认亲」,免得大家下不来台。 第615页 第四百九十六章 剑退妖魔 一点剑光如光迸发,穿破层层冷焰,其中魔念被不断炼化,等到了白骷髅面前,已是强弩之末,只在其面上一划,如清风拂面,瞭然无痕,白骷髅心下一定,此人纵然修成太阴魅剑,功力不曾精纯,还要被自家冷焰搜魂幡克制,见其毫不停手,也动了真怒,心下杀机大作,喝道:「你不顾同门之意,休怪我出手无情!」 凌沖正沉浸于参悟太阴魅剑之中,哪管他怎么想?难得有这等功力高深的傢伙给自己餵招,将身一抖,又有七道剑光飞起,却是将七情魔念尽数化为魅剑剑光,凌空一转,杀向白骷髅! 白骷髅见七道剑光,五色斑斓,结成一座小小剑阵,不由吓了一跳,叫道:「你竟能降服七情魔念,尽数演化剑光,快些收手,随我迴转总坛,掌教见了你定有重赏!」夺魂道人最喜提携后辈弟子,若是见凌沖修成太阴魅剑,定会大为高兴。白骷髅如此说,也是怕了凌沖的手段,太阴魅剑太过犀利,乃是魔道至高剑术,一不小心中招,可不是说笑。 见凌沖专心御剑,没奈何只能再抖冷焰搜魂幡,放出无穷冷焰,抵挡剑光侵袭。这冷焰也非随手可得,是他歷年害人之后,搜集残魂,以歹毒法门点燃,其中蕴含了无穷生灵之怨念,因此才威力奇大。 魅剑剑光与冷焰碰撞,悄无声息,但七色斑斓与惨白焰光映照,说不出的诡异阴森。白骷髅越斗越是心惊,凌沖御使剑术的手段太过精妙,七道剑光此起彼落,竟无休止,他也看出此人境界不过是凝煞圆满,尚未凝结金丹,与自己相差一大境界,但就凭了这手魅剑剑术,却令自己缓不过气来,根本不能分出手来去攻击其本体。 与剑修斗法,若是对手剑术犀利,最稳妥的法子是寻到其真身所在,将之斩杀,则飞剑不破而破,但凌沖偏偏剑术惊天地泣鬼神,七道剑光挪移虚空,如明月普照,竟无一丝破绽,白骷髅只能仗着手中法宝周旋一番,稍有不慎,被剑光杀进圈内,怕是一招之下就要身首异处! 斗到分际,以白骷髅金丹级数的法力也有些吃不消,魅剑剑光最诡异处是剑光神出鬼没,且交手之间,每时每刻都在影响对手神志,引动对手心魔。偏生噬魂道修士毕生与心魔魔头打交道,虽有炼器法门降服心魔,却最怕反噬,常有噬魂道弟子被心魔反噬,下场悽惨无比。 白骷髅将冷焰搜魂幡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幡面抖开,无穷冷焰结成团团鬼火,上下翻飞,将自身护得风雨不透,饶是如此,被神出鬼没的七道剑光也自杀得汗流浃背。他是真身来此,并未捨弃庐舍,以元神入道,要是真身被斩,损失可就太大。好在凌沖剑术虽精,到底功力未足,剑光路数诡异,但碰到冷焰鬼火,就要被削弱一成威力,白骷髅防的辛苦,倒也还支持的住。 凌沖拿白骷髅餵招,短短时日已悟出太阴魅剑的许多妙用,默默嘆息:「可惜我的噬魂劫法还未凝结金丹,不然就这个货色,就是一剑了帐的下场。反正杀他也难,不如耍个计策!」白骷髅被剑光杀得无计可施,愈来愈是焦躁,他分化出的魔念亦是镇压在搜魂幡中,全副心神用来抵挡魅剑剑光,镇压幡中魔念的力道自然变小,于是魔念渐渐作祟起来,不甘雌伏。 白骷髅冷不防心神一震,没来由法力运转滞涩了一瞬,却是魔念反噬作乱起来,居然就被凌沖捉住战记,一道剑光绕开鬼火冷焰,往他头颅斩来!白骷髅大叫一声,当真是魂飞天外,总算他除却搜魂幡外还练就了几样小法器,忙不迭发动,一道乌光飞起,将剑光挡住,只觉面上微微一凉,总算保住了六阳魁首。 一招之下,白骷髅信心尽丧,根本不敢再抖狠,起了退避之心,冷焰鬼火蓦地一收,整个人化为一团白惨惨光芒望空便走,连一句狠话也不敢留。七道魅剑剑光首尾相衔,却未追上,凌沖伸手一招,没入身中。遥望一道白光飞走,冷笑一声,官衙堂前一场大战,早将闲杂人等吓得四散奔逃。 凌沖也懒得一一去寻,噬魂念头一撒,当下就有两个老妈子迷迷煳煳跑来,见了凌沖,面色大变,身子抖动如筛糠。凌沖喝道:「我乃县令亲弟,方才有妖人慾行不轨,已被我杀退。你们且先将夫人少爷扶入内堂歇息,我自有处置!」 两个老妈子本就是伺候凌康妻儿所雇,见凌沖面相与县令大人果有七八分相似,都放下心来,急忙将夫人少爷扶起。凌沖将手一挥,凌康身子轻飘飘落在椅上。两个老妈子见凌沖如此神通,更是敬畏,好在她两个年纪虽老,力气却大,一人一个将夫人少爷抱走。 凌沖摸了摸凌康脉象,却是被冷焰鬼火之气侵入脏腑,闭气过去,噬魂道的法门却难不倒他,噬魂幡正是一切噬魂法门的克星,用手在凌空面上虚虚一转,就有数道黑气自其七窍中飞出,被凌沖随手炼化。 凌空咳了一声,当即醒来,迷煳之间见一人立在身旁,揉了揉眼,竟是多年不见的二弟,这一喜非同小可,一跃而起,但他旧伤初愈,足下无力,又自软倒,还是凌沖伸手扶住,叫道:「二弟,我这不是在梦中罢!那妖人呢?」 凌沖多年不见兄长,久别重逢,亦自欣喜,笑道:「我将他打跑了,不过早晚取其性命。大哥受惊不小,先坐下说话。嫂夫人与侄儿无恙,我已人送入内堂休息。」早已分出一道念头,去往内堂将二人所受阴毒寒气拔除,不久即可甦醒。 第616页 凌康慢慢坐下,攥住凌沖臂膀,一时还反应不来,叫道:「那妖道好不厉害,你是怎么将他打跑的?再说你不是去京师随张大人读书,怎么会有这般本?」问个不停。 凌沖笑道:「过了这许多年,也不必隐瞒了。我当年非是去京师求学,而是拜入一家玄门道派修道,为了宽慰父亲心意,才求了张大人来了一封书信。若非如此,我也杀退不得那妖人。」当下将拜入太玄剑派之事拣紧要处说了。凌康如听天书,怔然半晌才道:「原来如此,你是特地来搭救我的?也亏得你学道有成,不然你我兄弟今日就要阴阳永隔了!」 凌沖笑道:「我得知靖王造反,立时赶来,先去了金陵,家中无恙,这才动身来彭泽,恰好赶上你被那厮毒倒。左怀仁已引领大军而来,但金陵亦派遣援兵,不知大哥如何打算?」他见彭泽城中防守甚坚,已知凌康有誓死不降之意。果然凌康说道:「你来的正好,你有道术在身,就将你嫂子和侄儿护送回金陵罢。」 凌沖眉头一皱:「大哥之意是要死守彭泽么?」凌康哈哈一笑,慨然道:「我受皇封,唯报国而已,又何惜此一身?」凌沖嘆息一声,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陪着你在此,别的不说,有我在,便是方才那妖人再来,也伤不得你与嫂夫人、侄儿分毫!」 凌康为报国恩,已存死志,只是不忍妻儿一同送死,才安排心腹高手护送,见凌沖多年不见,居然修成一身道术。他为官多年,也见识过许多仙师的手段,凌沖既然能将妖人击退,自然就有办法护持一家安危,当下大笑:「有你在此,为兄无忧矣!」 是夜县衙内堂大排宴席,弟兄二人长坐对饮。凌氏与儿子早已醒来,得知竟是未曾谋面的叔叔搭救,俱都大喜。凌康又说道不必骨肉分离,有兄弟在,自能保全一家性命。当下凌氏领着儿子凌岳出来,给凌沖见礼。 凌沖与嫂夫人还礼,却见凌岳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抱起酒壶颤巍巍为他斟满,奶声奶气道:「请叔叔饮酒!」凌沖哈哈大笑道:「侄儿的好意,岂能不饮?」仰头一饮而尽,又笑道:「凌家有后,吾亦不必挂怀矣!」凌家骨血有传,凌冲心思一定,心念空灵,放下一大块垒。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天尸嗥月 心气平舒,噬魂真气运转亦自快上七八分,这具身体是噬魂幡演化,他的噬魂劫法也到了凝煞圆满,要淬鍊道心,凝结魔道金丹。只是一直以来凌沖偏重修炼洞虚剑诀,有些抗拒修持噬魂劫法,毕竟是魔道法门,但今次机缘巧合,唯有阴神来此,得知凌家有后,道心修为更进一步,引动了噬魂劫法异变。 天下法门,无论玄魔乃至佛门,皆以心神驾驭真气,金丹境界说来也无甚稀奇,不过是心念通达,能将真气凝结到极致而已。阴神断去一桩心念,元神之力大涨,噬魂真气运转加快,又去反哺噬魂幡,滋养七情魔念。不过数息之间,噬魂真气更加沉凝精进,连带噬魂幡中五件法器在血河真气勾连之下,结合的更为紧密。 凌康见凌沖忽然若有所思,身上气息亦復缥缈起来,不知其瞬时功力大进,问道:「二弟怎么了?」凌沖回过神来,细细体味噬魂真气与噬魂幡之变化,口中答道:「没甚么。大哥既然打定主意死守彭泽,我自然留下保护,我已在方才那妖人身上做了手脚,只要他回去叛军大营,左怀仁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我之念头。」 方才白骷髅被太阴魅剑剑光扫了一下,其实已中了暗算,被凌沖以魔念沾染,潜伏其元神之中。七情魔念发动,无形无质,鬼神难测。以白骷髅金丹法力,竟未能有丝毫察觉。这就是噬魂劫法正宗法门之威力。白骷髅在左怀仁帐下听令,只要迴转叛军大营,凌沖便可通过魔念牵缠,将叛军动向一举掌握。 兄弟俩又多饮了几杯,凌康有胞弟护持,放下心来,回去内堂歇息。酒席撤下,凌沖就在大堂中端坐运功,先前要监视白骷髅还有些难处,但如今功力大进,一念之起,白骷髅所思所想恰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 白骷髅一路不停,飞遁至叛军之处。左怀仁亲领大军三十万,日夜行军,要攻下彭泽城,半途得了消息,金陵遣援军十万而来。左怀仁命亲信将领率前锋十万,先期赶往彭泽,不得有误,自家率领二十万随后而行。 白骷髅去擒杀凌康,乃是擅自出手,这些个魔道修士个个眼高于顶,名义上受靖王供奉,谁也不把这位造反王爷放在眼中,回至大军,迳自来见左怀仁。左怀仁正雄踞一处小峰之上,居高临下,督军前行。此人生的隆鼻深目,正是西域血统,身高八尺,雄壮之极,气息粗野,见白骷髅灰头土脸回来,咧嘴笑道:「白仙长不是要抢头功,怎的双手空空?」 白骷髅冷哼一声,先前被凌冲杀得鸡飞狗跳,此刻又恢復了魔门上尊的气派,冷冷道:「彭泽城中有玄门高手坐镇,共有三家门户遣出弟子,我险些中其埋伏。左将军要取彭泽,只怕非是容易。」存了私心,想将凌沖擒下,强夺其一身修为,有意隐瞒凌沖的存在,但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又鼓吹了一番,成了三家玄门大派出手。他自家也不自知。 左怀仁十分诧异,问道:「彭泽不过是江南小镇,最多鱼米出产丰厚些,怎会被玄门大派瞧上?他们不是该在京师汇聚,抵挡魔教高手么?」靖王起兵之前,早已暗中联络北方蛮国,出兵相助,又通过北方蛮国,联络上了魔教六派,许诺之上魔教助他登基皇位,便排除玄门、释教,独尊魔道。如此一来,倒有几派魔尊动了念头,派遣弟子出世辅佐靖王。 第617页 玄门素来只顾自家清修,绝不轻易插手世间王朝更迭,除非极大灾祸,才会偶有出手。譬如二百年前血河宗引发一场浩劫,玄门各派无法坐视,这才联手镇压。今次靖王作乱,本是寻常之事,玄门本不欲管,但魔教掺和进来,就不得不管。商奇与乔淮清便是奉命去诛杀潜藏在蛮国大军中的魔教妖孽,其余门派亦有高手入世,靖王举兵之后,亲率大军,杀奔京师。天京城已是风云汇聚,魔教、玄门两道无数高手亦隐匿其中。 白骷髅也有些打算,料定若前往京师,高手云集,公然炼化生灵魂魄练法,说不定便被哪个玄门老祖瞧不上眼,顺手灭了。反不如跟随左怀仁大军,迳取金陵,玄魔两道目光皆聚焦京师,这一路反倒危险极小,自可安心修炼。谁知出师不利,碰上凌沖这个硬茬。 靖王的打算也是精明,麾下雄兵号称百万,若能攻下京师,自然大局定矣。若久攻不下,还可退而进取金陵,以为根基,与惠帝南北相望,划江而治。才派心腹大将前来攻打。 左怀仁身旁一位怪客尖声笑道:「白骷髅你眼高于顶,这次吃瘪,倒也有趣。哈哈!」白骷髅大怒,见那人身有七尺,周身筋肉如铁,头顶无法,一张脸凹一块凸一块,野鬼也似,胸前挂着一串骷髅,白花花共有一十八个,凶睛连转,竟如生人,气息诡异非常。认得是天尸教的嗥月道人,亦是魔法精深,练就一座十八阴尸吞月大阵,亦是金丹修为,趁着乱世兵祸,前来收取人命尸身,修炼魔道。冷笑道:「原来是嗥月道人,前几年听说你遇上正一道的沈朝阳,被他追杀七日七夜,好容易捡回一条性命,这就敢又出来蹦跶了?」 嗥月恶道被揭伤疤,勃然大怒,胸前十八个骷髅头各自口喷魔火,就要上前厮杀,左怀仁喝道:「住手!两位皆是魔道高手,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坏了情义?大军即刻便至彭泽,那时任由你们收聚人命,只是玄门高手必须要杀得干净。」两人各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左怀仁也非等闲之辈,亦有修行在身,只是深藏不露,又道:「星宿魔宗也有高手要来,分兵两路,一路去京师之中坐镇,另一路前来辅佐本将军夺取金陵,不知二位可知么?」白骷髅与嗥月道人各自一惊,星宿魔宗有弟子出世行走,必是同境翘楚,万不可等闲视之。左怀仁冷眼旁观,暗自冷笑。 凌沖身在彭泽,心头一动,「原来星宿魔宗也来人,不知是不是萧厉?当年他父亲被杀,就是靖王诬告,若是他反来助其篡位,此人心性便算丧尽,沦落为魔头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功力大进 萧厉之父萧远山本是大明镇北大将军,被靖王陷害,构陷下狱被杀,他与靖王有三江四海之恨,以其阴狠之性,绝不可能辅佐靖王夺取天下,反而会暴起杀人,将靖王一家杀得干干净净。星宿魔宗定然另有人前来。金陵援军未至,当务之急先要阻挡左怀仁大军。 凌康清晨起身,凌沖眉头一动,亦自从定中醒来。弟兄二人草草一饱,上了彭泽城墙。凌康指挥兵士加固城防,忙的不可开交。凌沖瞑目而行,绝不插言,将念头遍布城中,提防有人刺杀捣乱。大战当头,要稳定民心军心,若是昨日被白骷髅得手,只怕彭泽立时崩溃,左怀仁大军长驱直入。 凌沖阴神去掉一道块垒,真气修为大进,噬魂劫法修为更上层楼。只是他不曾出神驭念,外表全无异状。魔道修行与正道一般,要凝结金丹亦要道心圆满,真气极致生变。但魔道只求神通煊赫,倒有许多左道手段,强行提升真气质量,结成金丹。就凌沖所见的吉达、白骷髅等辈,道心不稳,却仍能修成金丹,便是如此。 其实玄门中亦有取巧手段,但那都是为金丹无望的弟子准备,只能成丹下品,终身无望大道。凌沖修炼的洞虚剑诀本就讲求推陈出新,以易道之,总要自家勤苦修行,一步一个脚印,来的稳健自在。 到了日上中天,城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远处尘烟四起,却是左怀仁的先锋大军到了。彭泽城中只有五万守军,平日军备废弛,还是凌康命人斩杀逃兵,才得以弹压,不然早就一哄散去。 眼见大军袭来,不少人面上露出恐惧之色。凌沖瞧在眼中,暗暗摇头,将手一圈,暗中发出噬魂魔念之意。噬魂七情魔念,喜怒哀乐忧恐惊,操控生灵心神,以他如今修为,藉助噬魂幡之力,能在瞬时将五万兵将神魂炼化,威能不下于当日吉达御使禁魂牌。此刻他当然不是要炼化兵将阴魂,而是以噬魂魔念改变将士士气,振奋其精神。 城墙之上无数将士都觉心念潮涌,兴奋的满面通红,先前畏惧怯战的念头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征伐之气,纷纷鼓譟起来。凌沖略施小计,改易士气,却也暗自心惊这噬魂妖法之力,竟能于无知无觉之间,改易人之性情。此法为魔道至高法门,妙用无穷,道理便在于此了。 十万先锋来势极快,战马奔腾之间,已来至城下,摆开阵势,为首一员大将立马横刀,大声叫阵。此人内功极强,丹田抖动,声音远播,连彭泽城中都听得一清二楚。所说无外乎是惠帝无道,靖王起兵顺应天理人心,劝诱凌康献城投降云云。此人能言善辩,当真是舌灿莲花,彭泽城中本就民心不稳,若非凌沖早施魔法,说不定还真被其说的军心浮动。 第618页 凌康身为县丞,总揽军政大权,自然由他出面,就在城头上大声驳斥,以家国大义立言,倒也洋洋洒洒。凌沖有心造势,微露手段,凌康之声亦响彻两军。靖王叛乱本就不占大义,手下兵将除却心腹之人,要火中取栗,求那从龙之功,底层兵士大多懵懂无知,被裹挟起兵。被凌康一说,登时群情耸动。 先锋大将见势头不好,哪敢再任凌康游说三军?大喝一声,传令攻城!三军闻势而动,当下就有上万精兵齐发,抢上前去,架设云梯。后军自有弓箭手齐射箭雨,城头上亦有弓箭手还以颜色,一时之间,箭雨脸面。双方所用皆是大明制式弓箭,有三石之力,能百步穿杨。 箭雨之下,有大军强行攻城,城上将早已备好的滚木、热油浇下,时有叛军惨叫声中坠落云梯,生死不知。天下承平已久,军备废弛,就算靖王早有准备,所辖兵马也大多未见战阵,甚至大部分是起兵之后强行徵召而来,彭泽守军也是一般,但都只有硬着头皮交战。 凌沖冷眼旁观,世间战阵杀伐,修道练气之士轻易不肯掺和其中,唯恐沾染极大因果不好脱身。方才他以噬魂秘法暗提士气,已算不守规矩。好在此时身份为魔道修士,本就唯恐天下不乱,倒也无妨。千军万马之中,也只守护兄长安危,不肯轻易出手。偶有飞箭袭来,手也不必伸,真气勃动,便已拨落城下。 凌康身披战甲,满面焦急,就在城楼上来回督战,凌沖自然跟在身后,穿着普通兵士的服色,也无人疑心。双方交战之下,不过极短时候,城下已有数百尸体。守军之中也多有伤亡。硝烟连天,两军军士反倒渐渐麻木,只知挥舞刀剑乱砍乱打,就算下一刻身首异处,也顾不得了。 凌沖初歷战阵,饶是道心坚毅,见了这等惨相也有些心惊。他也深入冥狱,斩杀恶鬼厉魄练法,但那些到底是异物鬼神,眼前是活生生的凡人厮杀,鲜血纷飞,残肢遍地,恍如修罗场一般。自然更加痛恨举兵作乱的靖王,忽然苦笑一声:「大道不算高,人心比天高。靖王要篡位称帝,乃是野心作祟。我要修成长生,万劫不磨,又何尝不是?」 这般一想,再看兵将争斗,忽觉十分乏味,似是心境也变得沉寂起来,距离那虚无缥缈的大道又近了一步。噬魂道淬鍊道心与太玄剑派十分不同,乃是讲求将心念炼制的坚硬似刚,不可转移,以此道心方能驾驭得住七情魔念,进窥上乘魔道,讲求的是出世之法。与凌沖阳神发下宏愿,救护苍生,为万世开太平的入世之法大相迳庭。 无意之中参破一层道心境界,凌冲心头却无悲喜之意,瞑目端想,以心念映照众生心相,战场之上十数万军士之心念息息之间,竟悉数映射于一颗道心之上。只是这颗道心却是魔道精义所化,略一运转,就有几分把握苍生,操控天地的意味。 噬魂劫法正宗修炼路数本就是要以心念作入定观,观众生心意百态,以生灵之念为水火,锻造自身元神,合于玄阴大道。凌沖这一深观,恰好暗合噬魂劫法炼神之意,先是体内七情魔念急速涨大,继而阴神正神亦自修为暴涨,噬魂真气交流运转,又去反哺噬魂幡。 噬魂真气流入噬魂幡中,化为滔滔长河,一气汇入聚血魔旗所化血河本源,周流五件法器,就等于是以自身气息法力祭炼此宝。噬魂老人所创器修之法,本就是要祭炼本命法器,反哺修为,无论修士自身道行精进或是法器禁制威力提升,皆能反哺彼此,两相受益。 第四百九十九章 自有妙计 凌沖两日之内,功力接连大进,噬魂劫法道行境界虽未突破,但更加巩固,道基也自稳固许多。原本他并非魔道修士,修炼噬魂劫法不过为了平衡太玄真气,操控阴阳之气。心下还有几分牴触,如今道心坚凝,通透如琉璃,映照诸天之事,只觉气息豁然开朗。对《噬魂真解》上所载诸般法门的体悟也更精进一层。 他本来不欲太过插手俗世之事,但一来父兄皆在朝中为官,若靖王登上大宝,必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不能坐视。二来自己为了磨鍊道心,以儒门心法入道,立下大愿,要平定乱世,斩除靖王与曹靖,方能功德圆满,成就金丹。于公于私,不得不挺身入劫。这一功力大进,智慧通透,隐隐约约对未来之事有了几分把握,但都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瞧不分明。 佛门之义,以智慧断烦恼,以般若求涅槃。玄门之道,以道德求超脱,以清净求逍遥。魔道之中,以无法为有法,以大乱求大治,亦追求神通智慧,那些个炼尸养鬼,夺人精气性命者,无形中便落了下乘。 凌沖阴神境界大进,虽未突破,心头亦有智珠在握,先前他以噬魂魔念暗算了白骷髅,其虽毫无察觉,却不能完全将之操控。噬魂劫法至高境界便是以魔念演化心念,操弄人心,变幻无穷,修到极处,便是他化自在,无上心魔之道。 凌沖现下境界差的太远,但心头光明一片,智慧衍生,自然而然有把握操控白骷髅心神元神,将之化为自家一具傀儡而不自知。几乎瞬息之间便知晓了白骷髅所思所想,暗暗点头:「原来如此,左怀仁大军明日即到,下了死令,必要攻破此城,斩杀城中将士立威。有我在此,岂能令你如愿?」 叛军攻打了一个时辰,始终未能攻破城防,领军大将传令守军,留下一地尸体,就在城外驻扎。凌康面色凝重,收拢军士,清点伤亡,城中本有五万兵将,短短一个时辰死伤千余人,这还是仗着地利守城之便,不然死伤更重。凌康心神低落,却不得不振奋精神,鼓舞士气。好在凌沖暗中施法,蛊惑人心的法力还在,众将士歷经一场铁血洗礼,倒也成长了不少,身上皆染了一层杀气。 第619页 两军罢战,打扫战场,掩埋同袍,自不必提。凌康迴转县衙,召集军中将领商议。如今十万大军已将彭泽团团围困,唯有坚守待援,好在在座将士皆誓死一战,有那心生逃念的早就被清理干净。 凌康遣散众将,将凌沖唤来,苦笑一声,说道:「城中只有五万守军,军心不稳,今日一战,险些崩溃,若是左怀仁后军到来,如之奈何?」凌沖道:「左怀仁大军明日必至,但彼时金陵援军也要到来,虽是十五万对三十,若能内外夹攻,兵出奇策,未始不能取胜。」 凌康精神一振,低声道:「二弟有何妙计?」凌沖神秘一笑,说道:「大哥不必过于忧虑,只静候佳音便是。」凌康将信将疑。当晚家宴之后,凌沖将侄儿凌岳拉在身边,暗暗考究其根骨。良久嘆息一声,「这孩子根骨极佳,只可惜气海不畅,不能存储真气,修道练气怕是不成,只能存养形神,得享遐龄了。」 他也有私心,想要引渡凌家后人入道,但凌岳这孩子天生经脉有缺,容存不得真气,修炼道家法门事倍功半。且他道行大进,隐隐对未来也有几分把握,只觉若是引此子入道,未来劫数重重,了无善终。修道人对这等未来之事,心血来潮甚是重视,既有此预兆,当然不敢轻易动手。冥冥之中,似乎凌家一门的气运尽落于他身,方能天生剑心通灵,修成剑术。此事暂且压下,等回山再向掌教恩师请教便是。 次日未到五更,就觉大地震动,铁甲铁叶碰撞之声,凌康双目通红,披挂停当,面色凝重,说道:「左怀仁大军到了!」凌沖缓缓起身,道袍纤尘不染,伸手一摸,已化为一位红脸壮汉,十分粗犷。凌康甚是诧异,凌沖笑道:「不过是些许小道,我不欲外人窥知我出身凌家,免得有甚祸患。」 兄弟二人上马疾驰,不一刻上了城墙,遥见西南方烟尘四起,旌旗蔽天,人马嘶吼,无数军马疾驰而来。凌康也只昨日算是上了战场,见了战阵厮杀,见了三十万大军奔腾之势,还是面色苍白,双目中却反而射出坚毅光芒,既已决心殉城报国,又有何惧? 城上守军见了这等阵势,个个面色如土,凌康暗嘆一声,自家决心以死报国,这满城兵士却不见得个个如此。凌沖笑了一笑,暗中传声道:「大哥不必忧虑,今日左怀仁必不会发兵攻城,只等今晚之时,便有异变。」 凌康也有些看不透这位二弟,凌沖也未怎么显露法力修为,但身上自然便有一股凝然之气,道心坚定,似乎再无甚么事能令他动容,这一笑倒令他心头安定了不少,悄声问道:「此事当真么?」凌沖笑了笑:「大哥只静观其变便是!」 凌康将信将疑,却见左怀仁大军与先锋大军汇合一处,却丝毫不乱,前军中军后军井井有条,居然就安营扎寨,布设岗哨,埋锅造饭,布置营帐,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并无立时攻城之意。 凌康大喜,但又忧道:「左怀仁大军训练有素,又数倍于我,今日侥倖不曾攻城,来日攻打,这彭泽怕是守不住的。」左怀仁用兵有方,统帅兵马连战连捷,倒也带出一只精兵来,比起朝廷正军处优养尊,不知高明多少。凌沖道:「我算到明日金陵援兵便至,那时内外夹攻,定可一鼓克敌制胜。大哥且信我一回,传令兵士养精蓄锐,只待明日厮杀。」 叛军大营之中,一众将领群情激奋,吵吵嚷嚷,力主趁大军士气正盛,一举攻破彭泽,抢夺财货。左怀仁身躯高大,身披铁甲,面容威严,喝道:「尔等不必多言,明日攻城,不必再说。再有多言,军法论处!」他治军素严,心狠手辣,一旦违反军法,立时枭首示众,绝无迴旋余地,因此他动怒,底下大将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左怀仁冷哼一声,说道:「散了罢!」众将再有不甘,也只能行礼散去。左怀仁等了一会,起身往一处偏帐而去,在帐外恭恭敬敬道:「左某求见两位仙师。」玄魔两道修士法力高深,在俗世之中地位超然,就算左怀仁手握大军,也要恭恭敬敬,不敢失礼。 只听帐内一人说道:「左将军不必客气,请进。」正是白骷髅之声。左怀仁应声而入,就见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两个分拘一角,嗥月道人面色冷峻,白骷髅却面含微笑,开口道:「左将军可是要问为何我不令你立时攻城?」左怀仁点头道:「正是如此,还请仙师示下。」 第五百章 十八阴尸骷髅 白骷髅哈哈一笑,说道:「那也没甚么,只是前日我去擒拿彭泽县令一家,被人坏了好事,颇为不爽,想要今夜再去,将那厮擒拿,炼成傀儡,算是报仇而已」嗥月道人胸前挂着十八个骷髅头,凶睛连眨,宛如活人。他出身天尸教,最是兇残不过,哈哈大笑:「居然还有白骷髅奈何不得的人物,倒要见识见识!」 白骷髅之师为噬魂道长老,法力精深,轻易不问外事,噬魂道这几年在外行走者是大幽、大行之辈。大幽神君当年在灵江之底与随天道人动手,重伤逃遁,至今未出。因此门中又遣了白骷髅与吉达两个,协助靖王起兵。 魔道各派皆是一个心思,难得靖王叛乱,自然鼎力相助,将天下搅得越乱越好,同时也在试探玄门各派的底线如何。果然玄门正宗对靖王本是不闻不问,顺其自然,但魔教弟子掺和其中,立时做出反应。如商奇与乔淮清联手去塞外击杀吉达便是此例。 第620页 白骷髅阴笑道:「嗥月道友随我一起去,为我压阵如何?」魔道之中勾心斗角,噬魂道名声最是不堪,与其门下弟子打交道,还要时刻防备被其种下魔念,嗥月道人对白骷髅十分忌惮,表面却故意说道:「如此也好,我也趁机多搜罗些尸体尸气,祭炼我的十八阴尸。」 左怀仁也是用兵大家,自知战机稍纵即逝,但白骷髅命他不可攻城,不敢违背,只能弹压手下大将,按兵不动。如今军中仅有这两位魔道修士坐镇,绝不能得罪。当下三十万大军将彭泽县城团团围困,连营数里,人声鼎沸,一直挨到深夜。 白骷髅当即起身,冷焰搜魂幡一抖,化为一团精光往城中飞去。嗥月道人冷哼一声,也自跟上。彭泽城中守军明火执仗,监察各处,防备叛军趁夜偷袭。白骷髅刚要落入城中,就见县令府上飞起一道精芒,闪的一闪,已遁出城外。白骷髅当即追上,静夜之中,三道精光首尾相衔,极短时间内飞跃一处大湖。最前那道精光似乎有意引逗,往人迹罕至之地飞去。白骷髅与嚎月两个自然不惧。 半个时辰之后,先前遁光落在一处深山之中,周遭怪石铁木,阴森非常。白骷髅大笑一声,团团冷焰飞出,笼罩数里之地,往那人身上落去。那人将手一招,飞起七道剑光,五色斑斓,如梦似幻,与冷焰绞杀在一处。 那人正是凌沖阴神,操控白骷髅故意不令左怀仁攻城,此为缓兵之计,又将嗥月道人引出,趁机剪除,去掉靖王之臂助凶威。嗥月道人并不蠢笨,相反外粗内细,见两人动手施展神通,冷焰幽魂,皆是噬魂道一脉路数,叫道:「白骷髅,此人分明是你们噬魂道的弟子,为何相助彭泽,阻拦大军?」 白骷髅被凌沖不知不觉种下魔念,虽是金丹高手,但完整的《噬魂真解》法门对噬魂道弟子克制极大,凌沖以凝砂境界也能暗算得了他,且毫无觉察,言行举止与平日无恙。此是噬魂劫法最阴狠神奇之处,中招之人绝无所察,却已生死操于人手,不能自已。 凌冲心念一动,白骷髅不由答道:「此人是本门叛徒,我奉命追杀。不好,他竟修成了本门太阴魅剑剑诀,太过棘手。嗥月道友还请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嗥月道人本来看热闹,却见噬魂道内讧,白骷髅抖开法宝,冷焰翻飞,居然奈何不得那人一手精妙剑术。噬魂道甚么时候有这等精妙剑诀传世了?他脑袋未转过弯来,却已插手了。将胸前十八个诡异骷髅一抛,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疾!」十八颗骷髅迎风便涨,眨眼化为栲栳大小,狰狞怪笑,口喷魔火毒烟,围着凌沖便是一场好杀。 天尸教法门以炼尸为主,也有不少精妙道法,这十八颗骷髅头便是另闢蹊径,选取阴年阴日阴时出生之人,待到其长至六岁、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六岁,将之生生祭炼,取其怨气戾气,上应天星,才能炼成一颗骷髅。说是法宝,却还有自我意识,因戾气驱使,兇残之极,一经施展,若不饱啖血肉,绝不轻回。这等法门其实也是取自薛蟒祭炼分身之法门,只不过他无力收取旱魃,只能挑选生灵祭炼。 嗥月道人为了此宝,花费一甲子功夫,寻遍四方,寻找合用的人物,杀之取骨,最后还求了本门一位长老出手,好容易凑齐了十八颗,多年祭炼,已炼的宝与心合,指挥如意。以他的修为,早该成就婴儿,就是为了此宝,才多有窒碍,但凭了此宝,就算对上三数个金丹人物,也可不落下风。 魔火毒烟滚滚而来,此是十八阴尸自有神通,从无尽戾气怨念中化来,非但能销骨烁金,一不小心沾染上了,无论神魂肉身,皆要被戾气污秽,成了阴尸骷髅血食。嗥月道人在十八阴尸上下了苦功,除却为首的一颗骷髅,余下十七颗尽数祭炼到了四十重禁制圆满,与自家道行匹配。 玄魔两道,无论纯阳玄阴,神通法力与道行境界极难匹配,玄门更重境界,如佛门一般,不求神通,体悟大道,则法力自成,神通自生,不求而得,无为而无不为。魔道恰好相反,几乎每一门魔法入手修炼便是赫赫之威,堂堂之力,对道行追求反不那么强烈。 十八阴尸骷髅入场,便是十八位金丹高手联手进攻,尤其心念相应,自成阵势,威力更是大的异乎寻常。连凌沖也惊咦一声,顿感十分棘手。他侵夺白骷髅紫府,控其元神,自然得了其记忆,但白骷髅对嗥月道人的阴尸法器也所知不多,谁知一出手就是这般阵仗。 「本想假意与白骷髅交手几招做戏,再将他们引回左怀仁大营之中,肆意破坏,正好嫁祸给这天尸教的傢伙。谁知此人手下极硬,倒是不好留手了!」凌冲心念电转,伸手一拍,空中七道魅剑剑光光芒大放,一瞬间威力提升了近倍,尤其七道剑光合璧,化为一道光柱,看似有形无质,实则威力巨大,剑招精妙,竟将十八颗骷髅魔火毒烟全数抵挡! 凌沖阴神依凭噬魂幡,此宝经噬魂老人炼过,还将残破聚血魔旗炼化其中,早已脱胎换骨,此宝最大用处是拿来当做身外化身,储存侵夺来的异种真气、元神。经由五件法器洗鍊之后,自然精纯,再用来修炼噬魂劫法,滋养七情魔念与正念。凌沖阴神境界才是凝煞,按理髮挥不出此宝全部威力,但他偏偏选修了在噬魂道中也算冷门的太阴魅剑。 这部剑诀自噬魂劫法中化出,继承了诡异阴损之道,剑游虚空,专伤元神,将七情魔念运炼成剑光,带着七情之意,每一剑扫过一颗阴尸骷髅,便会伤及其中残存意识。十八颗骷髅生前多是良善之人,无辜被杀,还要受那无尽痛苦,本我意识消磨殆尽,只剩无尽怨念。好巧不巧,七情魔念最善引动生灵心底魔头,尤其来去无影,中招也不自觉。 第621页 一道魅剑剑光纵横来去,片刻间撩过十八阴尸骷髅,倒有十七颗骷髅魔火一滞,其中残暴戾气被七情魔念无限放大,凶睛连转,凶光四射,失却了耐心,忽然齐齐转过头来,森然盯住嗥月道人! 第五百零一章 炼化嗥月道人 阴尸暴走 嗥月道人被盯得背嵴发寒,炼制这些阴尸骷髅时,为了增加其等死前之怨气,用了许多狠毒的手段,阴尸骷髅若是造反,第一个就要反噬他,好在天尸教亦有制服魔头之法,取出一个小鼓,二指掐诀,狠狠击在鼓上,有无声之声传出,十七颗阴尸骷髅齐齐发出痛苦嘶号,仿佛身受极大痛苦。嗥月道人祭炼十八阴尸大阵之初,各取其一缕阴神练成这面小鼓,其中禁法无数,只要狠狠敲打,便如千刀万剐,胜过世间万千酷刑,仗着此宝才能令这些骷髅阴尸俯首帖耳,不敢造次。 嗥月道人狠狠敲了两遍,十七颗阴尸骷髅疼的漫空打滚,惨嘶之声不绝于耳,七窍中都喷出魔火来。唯有为首的一尊大骷髅稳若磐石,根本不为所动。这尊骷髅是天尸教中一位长老所赠,助嗥月道人镇压吞月大阵。 嗥月道人用酷刑逼得阴尸骷髅惨嚎不休,忽然仰天张口,吐出一口碧血,化为血雨降下,十八颗骷髅如苍蝇逐血,疯了一样去抢,将血雨吞吃下去。这一口心头血大补元气,阴尸骷髅得了,法力暴涨,嗥月道人却面色灰败,用手一指凌沖,喝道:「杀!」 为首骷髅也吞吃了不少精血,双目放出数丈长短的碧光,就在半空一滚,化为一具高有数丈,碧眼黑髮,瘦骨干枯的恶尸来,其余十七颗骷髅也齐齐嚎叫,声音似哭似笑,纷纷化为一具具干尸,数十只大手伸开,往凌沖身上抓来! 嗥月道人不知用了甚么方法,将阴尸祭炼为骷髅之态,一旦倾尽全力,便显现干尸真身,威力自然暴增。尤其十八位阴尸尸气连为一体,气机流转,联手威力远超十八位金丹高手,这才是一座十八阴尸吞月大阵真正的威力所在,十八阴尸化成本体,联手之下,足可击杀一位法相高手! 十八阴尸一出,立时引动天上月华,无数太阴道气降落下来,落在阴尸身上,更添威能。凌沖也有些惊讶,不想这座阴尸大阵居然还有这等变化,虽经不乱,将身一转,先隐去身形。当年晦明童子曾趁他与秋少鸣斗剑,将其所修无形剑诀的根本符箓拓印了一份回来,事后反覆琢磨,虽不能逆溯推算出真正的无形剑诀真本,但好歹也有了几分收穫,这一门隐形之法便是其一。 不过是隐形小道,但当下使来,却收不可思议之效。大阵之中尸气翻滚,月华处处,尸鸣鬼叫之声响彻,凌沖镇定心神,隐形便走,七道太阴魅剑剑光不隐反显,更加光华夺目,剑光之柱蓦地打散开来,依旧化为七道光华,游动不绝,在动辄数丈的阴尸真身面前当真算不得甚么。 一头阴尸桀桀怪笑,伸手去抓,魅剑剑光宛如游鱼,结成一座小小剑阵,往来游走,大手落下。七道剑光不避反迎,轻巧之极,沿着干尸手笔之上,轻轻一闪,已穿过干尸头颅,如春燕舞柳,轻盈之极。太阴魅剑走的是穿梭虚空,挪移天地的路数,但在凌沖手中使来,却别有一番游刃有余之意,如人饮酒,微醺醇然,余味不绝。 那头干尸被剑光穿过,又是一震,目光之中透出疑惑之色,似乎在考虑甚么。嗥月道人暗叫不好,方才便是这一招险些引动阴尸作乱反噬,但也没有甚么好法子,只有在用法器镇压。刚要再敲,七情剑光一个轮转,剑光飘摇,如风雨大作,由虚变实,狠狠击在另一只干尸之上。 这一次剑光锋锐,嗤嗤嗤连响之下,那干尸周身现出无数创口,有一剑几乎将它头颅洞穿!剑光穿过,可见干尸粗糙干瘪的皮下全无一丝肌肉,只是铁骨钢筋包裹了一层死皮而已。 嗥月道人大惊叫道:「这是甚么剑法!」噬魂道法术阴损毒辣,但从未听说有剑术流传,此人神通分明是噬魂道嫡传,但这一手鬼厌神憎的剑术却从未听闻。身后忽的有人笑道:「此是噬魂道太阴魅剑之术,专斩元神,已有千年不曾有人修炼成功,今日叫你见识一番!」 嗥月道人本能觉得不妙,还未转头,只觉一只大手在后心之上狠狠一击,一股阴冷气息散布全身,直扑紫府,紫府中元神还未来得及运转,被这股阴邪气息沾染,脑中一晕,随即如常。转头望时,却见白骷髅立在身后,满面诡笑。 嗥月道人心知中了暗算,但念头一转,不知怎的,居然见了白骷髅十分亲切,伸手一招,便要收回十八阴尸吞月大阵。原来凌沖藉由白骷髅之手暗算了嗥月道人,将一缕心魔意念送入其体内,潜伏入了紫府。嗥月道人修为亦是金丹,但不似白骷髅天生受噬魂劫法正本的克制,只能以肌肤之触,给其种下魔念。魔念一经入脑,自然与其元神相合,嗥月道人不知不觉之间,已非原来,生死全在凌沖一念之间。 阴尸大阵是嗥月亲手炼制,自然如臂使指,当下十七具干尸摇身一滚,依旧化为骷髅,往嗥月道人身上飞去。为首一具阴尸气息最是强横,却不受嗥月道人控制,双目反转之间,似有火光迸发,竟然口吐人言,说道:「你这厮竟敢以噬魂道术魔染我天尸教弟子!待本座将你擒下,看那夺魂老道有何话说!」 这具阴尸本非嗥月道人亲手炼制,而是天尸教中另一位长老赏赐。那长老送出这件宝器也非安了好心思,是瞧中了嗥月道人歷年搜集的十七具阴尸,毕竟阴尸吞月大阵对尸身要求太高,可遇不可求,嗥月竟能寻到十七具,实属异数。恰好手中这一具阴尸亦符合吞月大阵要求,经年祭炼,更能通灵变化,就半赠半送,交由嗥月道人使用。 第622页 嗥月也知其中意思,不敢反抗,再者这具阴尸真是修为已是元婴境界,尸气强横,与自家阴尸放在一处,尸气交感,也能平白得不少好处,也就不曾拒绝。多年以来,仗着十八阴尸大阵,着实威风八面,没想到今日在彭泽城外中了凌沖暗算,元神被夺,万劫不復。 那具元婴境界阴尸之中本有长老留下的心念印记,就是防备一旦嗥月道人遇上高手,要帮衬一把。毕竟十七具阴尸太过难得,就算以天尸教的底蕴,也难凑齐。要是被人斩杀或是夺走,损失太大。那长老早就垂涎这座阴尸大阵,早有打算,寻个由头,在嗥月道人头上安个大错,以门规处置,自然就能名正言顺将这座大阵到手。 谁知噬魂劫法发动了无痕迹,炼化嗥月道人元神又太快,那长老所留法力印记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嗥月道人伸手收回阴尸大阵,这才不得不发作。若是被凌沖收走阴尸,可谓鸡飞蛋打,根本忍不了! 第五百零二章 恶斗飞僵 但他忌惮夺魂道人,毕竟凌沖一身实打实的噬魂道法,非是假象。噬魂道这几年颇有青黄不接之势,门中年轻一辈高手所产不多,夺魂道人常年闭关不出,也无暇理会门中俗务,但曾颁下法旨,只要有年轻弟子能修成金丹,定予重赏。若是谁敢杀害噬魂道年轻有为的弟子,也定要报復回来。 那位长老真身藏于天尸教总坛练法,嗥月道人寻觅合用之人祭炼十八阴尸吞月大阵,他是知道的,也未想到嗥月竟真能寻到十七位合用之人,恰好手中另有一尊元婴级数的飞僵,便赐了给他,用意十分歹毒。嗥月道人明知内幕,贪图这尊飞僵威力,再者也委实再寻不到合用的尸身,便毅然手下。 嗥月道人将自己一缕心神寄託飞僵之中,却不敢轻动那位长老所留下的元神烙印。好在平日运使倒也并无障碍,有飞僵引动吞月大阵,确实更添威力,也就如此了。但凌沖操控白骷髅暗算嗥月道人,炼化其本我意识,立时就被那位长老感知,哪里容得凌沖收取阴尸吞月大阵?飞僵分身登时发难,凌沖的真实修为不过凝煞,就算有白骷髅这位金丹傀儡,也绝非元婴境界的飞僵对手,那位长老略一转念,冷笑道:「也罢,本座就将你擒下,要那夺魂道人亲自来我天尸教中领人!」 飞僵大手箕张,往凌沖阴神头顶抓下。殭尸之流,秉天地阴气、戾气而生,肉身强横之极,这一抓之下,虚空爆鸣,五指如山,凌沖阴神仰望,居然神思恍惚,连念头运转都慢了七成不止,心知此是飞僵肉身之力太强,挤破空间,自家元神运转跟不上,造成的异象。 若是别的凝煞修士,被元婴级数的飞僵一抓之下,神魂为之夺,根本反抗不得。但凌沖还有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两大金丹帮手,一念之下,十七颗阴尸骷髅忽然飞起,口喷毒火,蹡蹡蹡蹡,一时间都狠狠咬在飞僵身上,死死钳住其四肢运动,这一抓自然变得缓慢许多。 白骷髅冷焰搜魂幡抖开,无穷冷焰汇聚为一朵火花,阴冷幽森,此是其毕生功力所聚,一经运炼出来,连飞僵都十分忌惮,眼见火花飞来,忙使个移形换位之术,迈步之间跨开数十丈距离。如此一来,攻势被牵制,凌沖之危自解,他当年也曾得手一尊旱魃,乃是薛蟒苦心祭炼,内中烙印无上符文,正是天尸教炼尸无上秘法。 虽不曾苦心研读,到底还有几分印象,细细思量,便料到飞僵的弱处,最怕纯阳真火灼烧、九天雷霆击打,但他是阴神之身,一身的魔道法力,不得激发纯阳真火与九天雷霆,否则便是自寻死路,好在飞僵虽肉身强横,只有一缕元神潜伏其中主持,恰被噬魂劫法克制。 凌沖抖擞精神,一声长啸,七情魔念所化魅剑剑光又自分分合合,变化无方,只在飞僵面前弄影。天尸教长老自知噬魂劫法的厉害,遇上这邪门道术,要么守定本心,不闻不问。要么运用法力劫火,烧去其中魔念,但飞僵中只有一缕元神分神,相当于金丹级数,面对魅剑剑光所带丝丝魔意魔境,却是有些抵挡不足。 这具飞僵生前资质甚好,亦是修道之士,可惜中途陨落,被那长老到手,视若珍宝。飞僵深埋地下千年,本已修成婴儿,却成了累赘,被那长老生生打散,以婴儿真气反哺飞僵肉身。 魅剑剑光虚实不定,每一道剑光之起,皆会搅动飞僵之中元神神念,幻境迭起,有几次险些迷失其中,不可自拔。加上白骷髅催动冷焰火光,嗥月道人的十七颗阴尸骷髅,三方战力叠加,居然硬生生抵住了飞僵攻势,长久之下,飞僵竟然还渐渐落了下风。 魔念沾染的生灵越多,便有越多法力以为己用,此是噬魂劫法的最为诡异之处。白骷髅与嗥月道人思维念头一如前身,但已非生前,可谓活死人,又是一桩诡异之处。那长老瞧出始作俑者便是凌沖,只消将他擒杀,困局自解,但就是这数十丈之遥,中间却如隔天堑,丝毫挪动不得。 凌沖暗暗感嘆:「我的真实修为不过凝煞境界,那飞僵只要一掌便能将我拍死,但凭着噬魂劫法,炼化了白骷髅与嗥月道人神志,却能与之战个旗鼓相当,甚至略占上风。噬魂老人当年又是怎样的威风不可一世?」 凌沖牛刀小试,已逼得飞僵进退不得,数千年前噬魂老人创出噬魂劫法,恃之横行天下,玄魔两道人人自危,唯恐被炼化了元神,成了傀儡,无数高手数次围杀,皆被其瓦解,就算其应劫堕落,今日亦已恢復了记忆,又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浪! 第623页 飞僵肉身坚硬如钢,比之同级法宝更为凌厉,但冷焰火光却能将之烧伤,太阴魅剑引动其心中魔头,就连十七颗阴尸骷髅也死死咬住自家,拼命注射魔火毒烟,那长老元神思忖片刻,决意先行撤离,反正自家目的只为十七颗骷髅到手,嗥月道人的死活与他无干,等真身降临,这噬魂道的小辈还不是一指碾死的货色?长啸一声,声若鬼哭,忽然纵身上飞,十七颗骷髅尚还咬在身上。 凌沖见其竟是打的逃命主意,本来不欲追去,但那十七颗阴尸骷髅却万不能让其带走,助长凶威。嗥月道人大喝一声:「疾!」十七颗骷髅松开钢牙,纷纷下落,竟是头也不回。 飞僵登时急了,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图谋阴尸骷髅大阵,怎肯干休?叫道:「小辈欺人太甚!唯有鱼死网破了!」转身折回,打定主意,拼尽法力,也要将凌沖打死,以泄心头之恨。 凌沖另有打算,绝不能放任十七颗阴尸骷髅被飞僵带走,二人註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倒也怡然不惧,白骷髅与嗥月道人分列两旁,互为掎角之势,冷焰翻飞,骷髅乱舞,当真有几分盖世魔王的风采。 第五百零三章 炼火成剑惊鬼魅 修道界中,每过一层境界皆是不同洞天风景,对低一层境界有着绝大的压制之力,凌沖以凝煞境界,遇上元婴真君级别的高手,就是抬手灰飞烟灭的货色,但一来噬魂幡玄妙不可思议,又炼有三成血河之水在其中,周流禁制,使法器浑然一体,又经过噬魂老人炼化,本身境界还在金丹之上,只是在凌沖手中,发挥不出十成威力罢了。 再有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两位金丹高手为虎作伥,三大金丹战力围攻一尊飞僵。元婴级数的飞僵中保有金丹级数的元神分神,不能发挥全幅凶威。凌沖还有打算,反正白骷髅与嗥月道人是魔道高手,得来甚易,死了也不可惜,若事不可为,还可自爆金丹,增加杀伤力。此消彼长,对上飞僵,未始不能一战。 那天尸教长老也虑及至此,才先行避走,但最重要的十七颗阴尸骷髅落在凌沖手中断不能容忍,这才反身再战。静夜无声,唯见魔气滚滚,飞僵口中吐出苍老之声,说道:「小辈,魔教六宗素来同气连枝,你炼化了嗥月道人,已是犯了大忌。如今我魔道正要趁靖王起兵,大有作为,你这般倒行逆施,若是传到夺魂道人耳中,难免身首异处,炼魂败身的下场。听本座之言,还是解去嗥月身上禁制,莫要一错再错!」 凌冲心头一动,故意哈哈一笑,状甚疯癫,喝道:「我把你这老鬼!魔道六派内斗数千年,狗屁的同气连枝。再者你以为我练就太阴魅剑,炼化嗥月道人本我意识,夺魂道人就不知么?」 飞僵僵直的面上登时露出忿怒之色,喝道:「怪道你这小畜生如此大胆包天,果然有夺魂道人给你撑腰!他以为凭着噬魂劫法,天下无人可制了么?本座就将你擒拿,带回总坛,叫夺魂道人亲自来领人!」突然之间,张口吐出一团黑气,正是飞僵丹田中酝酿了千年的天尸之气! 飞僵已修成婴儿,但被那位长老生生打散,反补肉身。元婴之躯乃是金丹所化,飞僵体内自然也没了内丹。这一口天尸之气便是他的法力来源,其中融汇了千年怨念,为最上乘之魔道神通。 一口尸气喷出,飞僵面上也有了几分衰败之色,人去楼空,似乎遍体精华也随着这一口尸气离体而去。尸气变幻无端,狠命一落,电闪之间将凌沖阴神包裹在其中。 果然凌沖立时觉出四周压力如山,团团逼挤过来,幸好他的形体是噬魂幡所化,此宝本质特意,还能抵挡几分,若是真身在此,只怕几下就要给压爆了。最厉害的是尸气之中的无穷怨念,纷至沓来,永不休止,殭尸之物秉天地戾气而生,最是凶暴,一般修士无论正邪,只要被这股残暴之意侵入紫府,立刻迷失自我,成了飞僵附庸,再被尸气入体,立成殭尸,歹毒的很。 但飞僵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噬魂劫法本就是世间玩弄人心的祖宗,千年尸气中的暴戾之气再强,道心意境上也比不过噬魂劫法分化出的七情魔念。凌沖身在尸气之中,无数凶煞暴戾之意贯入紫府,他曾数次镇压七情魔念反噬,对这等神念交锋很是熟稔,惊觉这股凶煞暴戾之意居然与七情魔念中忿怒魔念所含意境很是相似,似乎可以炼化以为己用。 福至心灵之下,引导这一股焚天灭地的戾气入了噬魂幡内部。他的阴神本就与噬魂幡结为一体,念动之下自然能讲这股戾气挪来移去。戾气一入噬魂幡中,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件法器登时发动起来,轰然运转,将戾气之中的尸气等杂乱气息尽数炼化,只留一股精纯之极的意念。 噬魂老人创出噬魂幡的法门,本就为了弥补噬魂劫法的破绽。噬魂劫法修到最后,真气相冲、元神激盪,不能自持,歷来吞噬炼化的元神齐齐反噬,自家神魂被炸得四分五裂,形神俱灭。但有了噬魂幡助力调节真气、梳理元神,自然将危险降到最低。 尸气戾气在五件法器中次第运转,抽添进退,有无穷演变。五件法器中最后一件化灵池威力最大,亦最玄妙,凌沖入冥狱时,炼化了三座万鬼阴池在其中只要有足够真气,能生就无数阴魂厉魄。飞殭尸气洗去杂质,又在化灵池中走了一遭,只余最纯净之忿怒意念。 第624页 凌冲心念一动,噬魂元神飞出,将这团忿怒意念一口吞下,狠狠炼化起来。这团意念中唯有忿怒之意境,纯而不露,绝不伤人,噬魂元神炼化之后,魂力修为水涨船高,隐隐感到突破之机。 他所得噬魂老人传授,噬魂劫法突破境界极快,只要能吞噬炼化足够之异种元神、真气,本身道心又能驾驭得住,便可直破关隘。但若心境修为跟不上真气急剧增强,就有冲突之虞,歷代噬魂道弟子死在沖关之时的大有人在。 凌沖勉强按捺住破境之欲,还有大敌当前,眼下沖关非是良机,还是打磨一番为妙,催动噬魂幡接连炼化千年天尸之气,其中纯净之意念被噬魂元神吞吃,尸气炼化之后汇入血河之中,滋养噬魂幡。可谓物尽其用。 飞僵与尸气连心一体,察觉竟被凌沖炼化,丝毫奈何其不得,大吼一声,当即翻身扑下,一拳捣出。连丹田中酝酿的一口千年天尸之气也没用,那就唯有仗着飞僵强横肉身,贴身肉搏,将凌冲击杀! 凌沖哈哈一笑,身在尸气之中,身旁白骷髅与嗥月道人抢将上来,团团冷焰蓦地化为道道剑光,却是凌沖借他之手操控,将冷焰转化为剑术招式。噬魂幡统御十大法器,自能将冷焰幡驾驭的轻车熟路,这一手炼火为剑的招式一出,飞僵骇然色变,叫道:「炼剑成丝!」 他却是误会了,炼剑成丝的法门唯有金丹之上方能参悟,还要有无穷机缘、无敌资质,凌沖不过凝煞,再如何天才,也自创不出,只是冷焰化剑,瞧来场面宏大,飞僵惊骇之下,手底下不免缓了一缓。嗥月道人趁机将身一抖,十七颗阴尸骷髅聚在一处,变化一团白骨,狠狠撞在其胸前,将飞僵撞翻一个跟斗,滚出十几丈远去。 第五百零四章 血河碎飞僵 那一口千年尸气可谓飞僵的法力来源,本来要镇杀凌沖,谁知被其吸住,急切间收不回来,单凭肉身之力,飞僵亦能力敌十几位金丹高手,以力破巧,但心境被夺,又是十七颗金丹级数的阴尸骷髅联手,自然被打的甚么狼狈。 那位长老自入道以来,顺风顺水,哪里吃过这等大亏?简直是奇耻大辱,翻身爬起,叫道:「小辈,我要你形神俱灭!」双手捏拳,如风而来。殭尸天生躯体强横,根本不必动用法宝,一拳一脚皆有极大威力。天尸教中几乎每一位修士皆精通肉搏之法,就是为了祭炼殭尸之时,能与天尸合一,发挥这等天生优势。 果然飞僵双拳搅动风声,与阴尸骷髅所化的骨球碰在一处,砰然巨响,飞僵连退三步,却将骨球振飞了出去。但凌沖又岂会放过战机?骨球一飞,数十条冷焰剑光见缝插针,直指飞僵周身要穴。这一手剑术一出,飞僵面色狂变,双拳连挥,护住周身。 飞僵之躯就算金丹级数的飞剑也破不开,但冷焰所化剑光却能对其造成伤害,是以丝毫不敢大意。事到如今,那位长老也被凌沖层出不穷的手段打的没了脾气,又失去根本尸气,再也作乱不得,有心无力,又起了逃避之心。「这小辈定是噬魂道秘密培养的精英弟子,才有这般手段,我暂且避其锋芒,等我真身来此,或是催动几尊天尸化身,定能手到擒来,那时再拷问噬魂道的秘密!」 飞僵虚晃一拳,转身便走。殭尸之中分为铁尸、铜尸、银尸、金尸、飞天夜叉、旱魃、玄阴天魔。飞僵则介乎金尸与飞天夜叉之间,有飞行之能,但不能持久,若是真正的飞天夜叉,肋生双翅,展动之间,不亚于剑气雷音之速,配合强横身躯,乃是无上杀伐利器。 飞僵这一次逃走,打消了夺回十七颗阴尸骷髅的念想,反正落在凌沖手中,只会宝贵爱惜,算是临时存放,日后再夺回也不迟。凌沖试遍了手段,与飞僵争持不败不难,要将之诛除却有几分不易,见其夺路而逃,想了想,也就不曾出手阻拦。 远隔数十万里之外的太玄剑派,九国国土一座荒山之中,一团柔和佛光高有数十丈,九色斑斓,蕴含无穷奥妙。但佛光之中尚有条条缕缕的碧绿光芒,闪烁不定,正是魔意所化。此处乃是方有德,也即是噬魂老人转世之身修行之所。上一次凌冲来此求教,方有德不过刚刚修成第六识,但如今却已破入第八识阿赖耶识,距离此界最高成就的真如境界又进了一步。 噬魂老人的资质还要强过凌沖,不然也不会自创噬魂劫法那等高妙法门,这一世他从佛法入手,企图将噬魂劫法的破绽弥补。只是这一幢佛光依旧不甚精纯,显是未能化去执见,将噬魂劫法的功夫化入佛法之中。 佛光忽然收敛,露出方有德身形,盘坐一块巨石之上,似乎从未移动。他紧皱眉头,自语道:「普渡那秃驴倒未骗我,的确将正本的《楞伽四卷经》传了给我,只是我静中参悟,已算精进,却始终不能勘破阿摩罗识,练就真如。难道真要我放弃噬魂劫法的修为,去做那清心寡欲的秃驴?」 郁闷了半晌,忽然笑道:「咦?那小子倒是好运道,居然一下遇到三位大高手?嗯?不肯炼化其元神真气?简直笑话,若不害人杀人,噬魂劫法练来又有屁用?待我助他一臂之力!」 彭泽城外,凌沖眼望飞僵飞走,正要迴转,忽然脑中一晕,身子一空,却见一面大幡自体内飞出,猎猎风动,迎风便涨,眨眼化为数丈高下。这一下猝不及防,凌沖也愣神片刻,随即想到定是方有德动的手脚,立时大怒。就见一道血龙自幡面飞出,鳞甲宛然,头顶血红双角,晶莹剔透,惟妙惟肖之极。 第625页 这条血龙正是噬魂幡中三成血河之水演化,威能无穷,显然是噬魂老人将残破的聚血魔旗炼入其中,衍生出的新的变化。这般变化噬魂老人也传授给了凌沖,但以他如今功力,还施展不出,显是噬魂老人暗中出手了。 凌沖手中的噬魂幡经其重练,威力大涨,但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其在幡中留下了独门印记,此宝已非凌沖所独有。血龙之变便是噬魂老人擅作主张,凌沖因此才会大怒,试想此宝被噬魂老人操控。动念即可飞走,凌沖若是方才与飞僵斗法时,来上这么一手,岂不是倒持太阿,任人宰割? 但他也没功夫愤怒了,血龙一出,身长数十丈,飞腾之间已追上飞僵,两只龙爪一扣,将飞僵死死捉住。可怜元婴级数的飞僵,遇上血河真龙变化,连还手都不能,如小鸡仔般被玩弄,空有强横肉身,在血河真龙气息压制之下,丝毫反抗不得。 血河真龙一抓得手,摇头摆尾飞回,龙口一吸,凌沖周身千年尸气如百川归海,落入其中。余下两只爪子凌空一抓,白骷髅与嗥月道人身不由主,落入其手。血河真龙一头钻入噬魂幡中。噬魂幡不听指挥,凌沖阴神念头也转动不得,心中将噬魂老人方有德骂了个狗血临头,不知这厮究竟打的甚么主意。但有郭纯阳虎视眈眈,噬魂老人胆子再大,也绝不敢暗害他。 噬魂幡中,由五件法器撑起,混合一处,开闢出一处小小空间。噬魂老人以炼器之道入手,融汇空间之道、炼魂之道,创立此宝,祭炼到最高境界,自能开闢洞天,不受此方世界大道管辖,但眼下凌沖的境界还谈不到。 血河真龙遁入噬魂幡中,将飞僵、白骷髅与嗥月道人望空一抛,飞僵得了自由,顾不得撂下甚么狠话,纵身便飞,想要逃出这片空间。血河真龙摇身一滚,分化数股血浪,凌空击来。每一股皆有元婴级数的法力,飞僵目中露出绝望之色,叫道:「我乃天尸教法相长老,你敢杀我分身,此仇必……」话音未落,血浪乍分乍合,狠狠一绞,飞僵坚实之极的身子宛如泡沫般碎裂,被血河吸收滋补自身。 第五百零五章 阴神成金丹! 血河搅碎飞僵之后,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也自到了噬魂幡中,这两个元神被凌沖炼化,但凌沖阴神被噬魂老人暗使手段镇压,转动不得,两位金丹高手自然也不会反抗,被血浪狠狠一拍,亦自粉碎,化为滚滚元气。 一位元婴真君、两位金丹真人,三位魔道高手毕生苦修法力元气被血河搅成了一团,再由五件法器分别精炼。凌沖阴神僵立在外,忽然一股沛然之极的元气自噬魂幡中涌出,一下子充斥了这个阴神。 阴神本就是无数念头组成,这些念头包含了修士毕生的记忆、情感、思维,秉承一点先天灵光,落入紫府,成为人之意识。凌沖本想按着噬魂劫法正本修炼,体悟人心惟危,道心惟为,一路修炼上去。但被噬魂老人「暗算」,身不由主,充沛之极的法力反哺回来,阴神不由自主开始壮大。每一个念头都被浩瀚法力充斥! 噬魂老人早已解去禁法,但凌沖阴神依旧动弹不得,如吹气球般涨大,只能修炼噬魂劫法,以其中法门将如海法力化去。经噬魂幡炼化之后,涌来的其实分为两股,一是法力、二是元神魂力。噬魂劫法的魔念沾染生灵之后,便可抽取其元神,连法力一同剥夺,滋养自身。但每一道法力皆由独门法诀修炼而成,噬魂真气可做不到兼容并蓄,海纳百川。 尤其元神之物,每一位生灵元神饱含记忆情感,秉承之先天灵性各有不同,将之炼化等若让人形神俱灭,在此方世界再无半点痕迹,造孽太大。这两样凌沖深自忌惮,好在那三位的法力真气出自噬魂道、天尸教,皆是魔道神通,经过血河炼化,汲取倒也不难,不必担心有甚么后患。 但三人元神则不同,白骷髅与嗥月道人能修成金丹,心性修为自然了得,被凌沖暗算得手,飞僵中潜伏的那一点天尸教长老元神更加强大,被噬魂幡炼过之后,一应记忆、念头全部被抹去,只剩精纯之极的元神之力。噬魂老人也知凌沖头一次炼化他人魂魄,不可冒险,因而有此安排。 噬魂劫法中有载,只要不停吞噬生灵法力、元神,自会提升境界,如此一来修炼极快,只要有足够的生灵可供炼化,往往数年之内便能打造出一批金丹之上的高手。当年噬魂老人也曾试过这等法子,但由此法培育出的「高手」,道心太弱,不能驾驭庞大之极的真气,往往在修成金丹之时,便爆裂而死。 再者大肆屠杀生灵,很快便引起了玄门正道的反弹,当年玄门联合释教,高手尽出,要灭绝噬魂道道统。吓得噬魂老人连忙逃走,仗着噬魂劫法变化诡异多端,才算逃过一劫,再也不敢兴风作浪。 夺魂道人接手噬魂道后,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便是此理。凌沖运起噬魂劫法中炼化元神法力之法门,果然大有效果,阴神中那种肿胀之感渐渐消除,无穷法力汇入阴神,阴神念头得了三大高手元神之力滋养,很快壮大起来。飞僵中那位天尸教长老元神虽然仅有不多,但胜在精纯,对凌沖的补益还在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之上。 凌沖的本命元神唯有不停炼化,才能不被汹涌而来的元神之力与法力淹没磨碎,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条线弦到了一个临界之点,而后毫无悬念的悄然崩断,不知不觉间,他已从凝煞境界到了金丹境界! 第626页 先前元神中炼化的玄霜阴煞经由法力运转,早已失去了踪影,只余一种阴煞之性,存思阴神之中。凌沖之阴神在几乎无休止的法力灌注之下,终于一举修成金丹。阴神与噬魂幡相离,本来总有几分缥缈之意,修成金丹之后,就见其阴神忽然七缩七涨,伸缩不定,而后一位身披七色道袍,手托一桿小幡的少年自虚空步出,面上一派了道之色,自语道:「原来如此!」 玄魔两道修行,皆以金丹为分水岭,金丹之下,就算能飞天遁地,也不过是个门外汉,连跪在门前窥视大道的资格也没有。但金丹一成,就算登堂入室,得窥堂奥,有了问鼎大道之资格。就算玄门之中,也唯有修成金丹之真人方能开山授徒。 凌沖元神一分为二,原本只为祭炼阴阳之气方便,大多经歷还是放在修炼洞虚剑诀之上,谁知倒是阴神先修成金丹,得了机缘。每一重境界,唯有真实修证,方能真正明了其中奥妙。而魔道金丹与玄门金丹又自不同,别有一番玄妙。金丹一物,似虚似实,非虚非实,并非真有一粒金色丹丸。而是形容这一层境界如金性之不朽,如丹丸之圆融。 修士证入金丹之境,体内真气法力再生变化,先前所修的罡气、煞气,俱都炼化殆尽,成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举手投足,神通自生,法力圆融,元神亦自活泼泼、光灼灼,其中玄妙实不足为外人倒也。 金丹修成,阴神所能容纳的法力自然水涨船高。三位高手的法力经由噬魂幡炼化,十成中剩下四成,方才又消耗了许多,余下法力被其长鲸吸水般,一气炼化精尽。 凌沖手托噬魂幡,幡面轻轻一震,吐出一团白光,正是十七颗阴尸骷髅所结的白骨魔球,此物留着还有用处,未被炼化。凌沖修为再上层楼,面上却殊无欢喜之色,向噬魂幡道:「噬魂前辈,方兄,此事你不给我一个交代么?」此次虽能修成金丹,但源于噬魂老人自作主张,与那一次分裂阴神阳神一般,而今日炼化了修士元神法力,便再也不能回头,以后只会造孽愈多,引来天劫临头。 果然噬魂幡中传来方有德的声音,懒懒说道:「你小子修炼剑术颖悟之极,怎的到了噬魂劫法就僵化死板起来?你不炼化别人元神法力,又怎能尽快修成玄阴级数?大劫降临之时,怎能撑起门户?因此我才帮你一把。你也不必担忧我这道意念再来作祟,此是郭纯阳允准之事,我将一道意念封入噬魂幡中,还有大用,对你有利。你若生了戒心,大不了以后我绝不再行今日之事便是。」 第五百零六章 忽有夤夜飞劫火 凌沖哼了一声,说道:「涉及小弟大道道途,不得不谨慎行事。方兄若是再自作主张,小弟便要禀告掌教师尊,请他老人家与方兄好生促膝长谈一番。」凌沖担心的不止是噬魂老人时不时来上今日这么一手,自作主张,而是忌惮其有朝一日心血来潮,用噬魂魔念将自家沾染,那就悔之无及了。郭纯阳能容忍噬魂老人在太玄峰周遭炼法,必有制衡之策,因此搬出这尊大神,压一压方有德的气焰。 果然方有德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说道:「玄魔两道,唯有我的噬魂劫法独闢蹊径,不赖肉身,单凭神魂成道,我老人家作恶积年,好容易发一回善心,你小子疑神疑鬼。此事郭纯阳自然知晓,也默许如此,罢了罢了,你以后死活老子不管便是了!」言罢寂寂无声。 玄魔两道修行未至大成之前,借离不开肉身庐舍之力,还要靠肉身温养真气,反哺元神。只看杨天琪失了一条臂膀,还要大费周章接驳回来,便知其中利害。但魂修之道,却另闢蹊径,不赖肉身修行,尤其噬魂劫法,不愧魔道法门,只要不停炼化生灵元神法力,修为便可一路高歌直进,勇勐精进的很。 太玄九国深山之中,方有德气哼哼骂道:「不知好歹的小子!」忽然略有心虚的望了太玄峰一眼,太象宫中寂然无声。这才放心了七八分,忽然悲从中来,连佛法也不练了,破口大骂:「郭纯阳那厮毫不狡诈,让老子给徒弟当老妈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防东方西,叫老子怎么办!那老小子仗着自己不是此界中人,出身……」刚要揭了郭纯阳的老底,耳边忽有剑鸣之声震如惊雷。 吓得方有德赶紧一缩脖,颇有些心虚地叫道:「我可没揭你老底,你也犯不着这么吓我!」耳边传来一声冷哼,方有德等了良久,再无下文,这才放心,再也不敢多嘴,将手一挥,佛光涌起,遮住身形,自家去生闷气。 噬魂老人手段无穷,神通诡异,但不知怎的,却被郭纯阳死死克制,连反抗也不敢,似乎明了其出身来歷。他託庇于太玄剑派,实则也被郭纯阳监视起来,偏偏还丝毫抗拒不得,也难怪大动肝火了。 凌沖手托噬魂幡,心念一动,此幡乃是开闢洞天之宝,自生空间,其中七团噬魂魔念翻翻滚滚,躁动不休,却是本念正神晋升金丹,连带它们也得了好处。七情魔念与本念本是一体,自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其中一道忿怒魔念本就根基最厚,又汲取了飞僵千年怨念之意,逐渐内缩凝实,内中隐隐有甚么物事要孕育出来。 凌沖却知噬魂劫法为魔道至高法门,又怎会仅有分化魔念这等粗浅的运用方式,每一团魔念修炼到了极处,皆可演化一尊护法法王,至于身具何等神通,则因人而异。此是噬魂劫法正本所独有之妙,夺魂道人也不知其中曲折,但曾见噬魂老人多次施展,仿效其法门,创下了几门秘法,但都不及原版的威力。 第627页 「想不到阴神修成金丹,第一尊护法居然要从忿怒魔念中演化出来。我本想留着白骷髅与嗥月两个,迫使左怀仁退兵,却被噬魂老人打乱,还要从长计议。」凌沖本想炼化了白骷髅两个,借其威势逼迫左怀仁退兵,先解彭泽之急,没奈何两人皆成了自家的滋补之物。如何逼退叛军倒要另想办法了。 凌冲心念一动,身上五色道袍化为一身玄色道袍,半灰不土,面相亦自恢復,又成了一位少年小道士,七色霞光一闪,已破空不见。修成金丹之后,再施展太阴魅剑剑遁之法果然又不相同,几有破开虚空,自成一界之妙。遁速亦足有二音之速,堪比剑气雷音的剑术了。其实如今的太阴魅剑剑遁已可称为大挪移剑法,亦称斩虚空剑法,念动即至,比之剑气雷音全凭剑气运转,另有一番玄妙。 不旋踵间凌沖已飞回彭泽城,凌康正在府中急候,见乃弟无恙归来,心下松一口气,忙问:「如何了?」凌沖自不会隐瞒胞兄,说道:「左怀仁依仗的两位魔道高手尽皆伏诛,事不宜迟,我还要扮作那两人前去劫营,大哥速速召集兵马,只看叛军营中火起,便是讯号,一气杀出,定可大获全胜!」凌康对凌沖已深信不疑,闻言忙道:「好!我这就去召集兵马,你千万小心!」 凌沖哈哈一笑,将小幡一摆,喝一声:「我去也!」身化流光而走。凌康茫然仰望良久,也说不出心下是甚么滋味,只觉这个弟弟离自家是越来越远了。玄门修道之辈,最忌沾染因果,尤其杀伤人命,业力加身,冥冥之中自有劫数临头。因此凌沖开始才打算借白骷髅与嗥月两个威势,逼迫左怀仁退兵,解去彭泽之围。至于靖王这一场叛乱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京师之战如何落幕。 但事与愿违,到底还要亲自上阵。自古以来,破敌之策,首在断其粮草。左怀仁三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便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只要截断粮道,不出数日,大军必退。凌沖炼化了白骷髅两个,自然知道左怀仁屯粮之处,乃是离彭泽成百里之外的盐县。彼处乃是一座小小县城,胜在土地广大,粮草堆积如山。 左怀仁极善用兵,自知粮草之重,盐城中派了三万兵士把守,又有一员大将坐镇,唯恐出甚么乱子。这等兵力放在平时倒是足够,却又如何给凌沖瞧在眼里?百里之遥眨眼即至,隐身半空之中,此时已是四更十分,盐城之中依旧灯火通明,无数车辆来来回回,押运粮草,供前方大军之用。 凌沖瞧了片刻,并无甚么修士隐身其中,将噬魂幡一抖,落出一团白骨,十七颗阴尸骷髅相互咬合一处,三十四只凶睛同时望来,皆是蠢蠢欲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反噬扑来。 凌沖低喝道:「尔等本是出身良善,只因宿孽牵缠,有此一劫,如今正是戴罪立功之时,只要各使神通,将此城中粮草烧毁,本座自然为尔等寻一位高僧,诵经超度,下一世尚有为人之念!若是不肯出力,还贪图这一点魔道神通,便是不堪超拔,本座也管你们不得!」 一听此言,十七颗骷髅忽然鼓譟起来,一个个大放悲声,似在呜咽。就算凌沖以噬魂魔法入道,闻此悲音,也有些恻然。这些骷髅落在嗥月手中,受禁法暗制,苦不堪言,最好的下场无外乎被祭炼的神通广大,但造孽越多,日后越难超拔,有此良机,脱离魔道,自然个个踊跃。 凌沖将手一指,喝道:「既然如此,尔等莫要聒噪,分头行事,只是不许杀伤人命,若是被我发觉,自有办法令你等永不超生!去罢!」十七颗骷髅蓦然松口,齐齐向凌沖一摆,唿啸声中,捲起无穷阴风,向下便扑。 这般动静,城中立时发觉,当下就有兵士鼓譟起来,但凡人刀枪又怎能伤的这等邪法祭炼的魔头?十七颗骷髅连真身都未现,口喷魔火,只轻轻绕城一圈,就见火光烛天,映得半空皆赤。镇守盐城的大将见火势蔓延,兵士奔走往来,泼水救火,也只是杯水车薪,面色灰败,手一松,一桿长戟掉落在地。 彭泽之外,左怀仁尚未安寝,忽听帐外人声鼎沸,有偏将慌忙入内,禀道:「大将军,不好了!盐城大火,粮草……」左怀仁头脑一晕,一脚将那偏将踹翻,掀开大帐望时,但见半空绮丽,如火烧云,只惊得手足冰凉。总算他是当世名将,勉强镇定心神,喝道:「传我将令!速速开拔后撤,徐徐而退,命左右两部先锋断后,若有敢推搡慌乱者,立斩!」 他第一转念便是盐城大火定是大明军队所为,当务之急是趁军心未乱,先行撤离,免得彭泽守军趁机杀出,那时兵败如山倒,就回天无力了。果然左右两部先锋纠集军士,布列严阵未久,彭泽城外忽然洞开,五万守军倾巢而出,向大营杀来。 凌康亦精通兵法,事先挑选善战之辈,手持大斧,陷阵在前,遇有反抗,斧刃翻飞,连人带马一噼两段,一路高歌勐进。左怀仁虽有布局,但时间太短,大营之中粮草被劫之事又自散步出来,只得带领心腹将领督阵,急命大军后撤。将令要大军徐徐而退,不可慌乱,但夤夜之中,军心涣散,哪个肯听?人马嘶鸣,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还是数千亲兵手持利剑,遇有聒噪慌乱者,便是一剑枭首,这才勉强弹压了回去。 这一战足有数个时辰,左怀仁大军远来劳苦,又军心不再,当下大败,留下遍地残尸,慌乱退却。左怀仁在忠心将领护持之下,勉强脱逃。凌康亲自出战,率领守军激战良久,直至将左怀仁残部一气赶出数十里,这才鸣金收兵,大肆犒赏军士。 第628页 凌沖指使十七颗骷髅放火不久,便将其等召回,依旧收在幡中,回身前来保护凌康安危。有他隐身一旁,甚么刀兵能伤?眼见天光大亮,这一战才算落幕。 第五百零七章 召唤清元 凌康是书生出身,科举入仕,充其量算是一员儒将,从未经歷战阵杀伐。这一战之下,身先士卒,提剑噼砍,颇有为将之风。凌沖将七情魔念隐身他周遭,不令刀枪斧钺加身,自然更是事半功倍,一路杀来,亲手斩杀的叛军竟有数十人。 彭泽城外血流成河,留下无数尸身。叛军大败之下,向来路逃去,凌康率众一鼓作气,追杀数十里,这才鸣金收兵。左怀仁不愧为当世名将,眼见阵脚大乱,亲自督阵,收拢残军,硬生生力挽狂澜,更率领一万亲卫,亲自殿后,这才遏制彭泽守军之冲撞,最后徐徐而退。 两方皆不敢全力一战,凌康也下令退兵回城,此战战果颇丰,尤其金陵援军未到,竟能大破敌军,乃是不世奇功,众将士莫不兴高采烈,只等朝廷下诏封赏。凌康又组织守军清理战场,无论敌我军士,尽数收敛尸身,就在城外安葬,免得暴尸荒野。足足忙了一日,掌灯时分才算安顿妥当,又派遣精锐前哨,探听左怀仁大军下落,免得被其趁夜偷袭反扑。 当夜于彭泽县衙设宴,犒赏诸将,凌康身为县丞,又是此战主帅,自然劳苦功高,手下兵将、城中宿老、商贾,只要身在酒宴之上,皆来敬酒。凌康不胜酒力,耳边却听凌沖道:「大哥放宽心饮酒便是,自有我来安排。」他已深知乃弟之能,直若天人,因此放开胸怀,酒到杯干,来者不拒。 倒也怪哉,原本沾酒便醉,但今夜却行若无事,烈酒入腹,只当清水,全无关隘。以凌沖金丹级数的法力,化解些许酒力自是手到擒来,这场饮宴直至深夜,凌康根本脱身不得,被手下将官拉着灌酒。酒宴之上,有人趁着酒劲,破口大骂靖王造反,弄得生灵涂炭。众人深以为然,凌康暗暗冷笑,这些人当中定有卑躬屈膝,与叛军暗通款曲之辈,只是如今彭泽大捷,竟令左怀仁这等名将都栽了大跟头,自然趁机转换风向,拥护大明正统来。 饮至三更,众人方才散去,也有好爽之辈索性就躺在地上,唿唿大睡。凌康这才得空,回至内宅,见妻儿早已睡下,凌沖却立身院中恭候,见了他笑道:「恭喜大哥立此不世之功,朝廷得知,定然大有封赏。」 凌康笑骂道:「你少来编排我,若非你暗中出力,此刻怕是早已城破人亡,被那左怀仁占据,以此进击金陵了。你自小便有志求道,没想到当真让你修成了。」 凌沖苦笑:「我这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值一提。靖王作乱,大明气运交叠,正是群雄四起之时,那左怀仁依我白日所见,竟也有几分龙气,不日怕是也要举旗造反,来个逐鹿中原。」白日凌康率军追杀,凌沖以七情魔念随身,忽然惊觉左怀仁身上竟也有龙气升腾,想来先前未逢良机,恰于今日大败之时,显现了出来。 如此一来,当真天下大乱,左怀仁既有龙气护身,命不该绝,凌沖也懒得动手,免得逆反天数,徒惹劫难。凌康愣了愣,骂道:「乱臣贼子!」凌沖道:「明失其鹿,天下逐之,此为定数。惠帝昏聩,守不住社稷江山,自然要乱上一阵,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凌康颓然道:「为了这些个狗屁的野心皇位,弄得生灵涂炭,这些乱臣贼子当真该死!」凌沖摇了摇头:「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纵然古之圣人圣贤,也算不透人心。如今彭泽之危已解,明日金陵援军当可到达,再无可虑。我明日便要赶赴京师,这一场大乱起自靖王,却要在京师有个结局。」 靖王作乱,亲领大军百万,杀奔京师,只要攻破天京,擒捉惠帝,自然大事定矣,就如千年之前成祖靖难之役一般,攻破金陵,皇位自然唾手可得。而玄魔两道高手亦在京师汇聚,可谓风云聚会,只看谁人手段高强了。凌沖阳神本体此刻已在京师坐镇,阴神解了凌康之威,自要快些赶回,阴阳合璧,才好图谋大事。 凌康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却又如此匆匆,唉!」凌沖笑道:「来日方长,我此去京师便是为了斩杀靖王与国师,匡扶神器,还天下一个清明,此为我之大愿,非去不可。等我成就此愿,自会回归,那时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便是。」 若是之前凌沖放出豪言,要斩杀靖王与国师,靖平寰宇,凌康只会当他痴人说梦,但亲眼见识过乃弟一身神通,已然深信不疑,笑道:「好!等你杀了那两个祸乱朝纲的贼子,大哥在家中为你设宴庆功!」 凌沖哈哈一笑,却未明言国师曹靖一身星宿魔宗的修为,靖王手下更有许多能人异士,要杀此二人,可谓艰险无比。但他发下誓愿,必要大成,修为方可再进一步,否则只能徘徊炼罡境界,再无精进之机会。当然他也可选择专修魔道,以此突破,却又大违本心,为他所不取。 凌康反而越来越是精神,索性不睡,弟兄两个手拉着手,仰望玉兔,通宵长谈,直至鸡鸣五更,凌氏起身,见他两个在院中低声说笑,身上却全无露水,不由一笑,自去烹制早膳。兄弟两个用罢,凌康又去处理政务,凌沖就将侄儿抱在怀中,轻声逗他说笑。 凌岳十分聪慧,小手攥着凌沖衣角,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望着这位叔叔。凌沖对这侄儿十分喜爱,可惜他没有入道的缘法,想了想这孩子若是做个平凡之人,生老病死,倒也不错。修道之辈,与大道争持,求那一线生机,未必就能及得上凡人那般无忧无虑。 第629页 凌氏在一旁做些女红,见叔侄两个其乐融融,倒也欣慰。这位叔叔脾性极好,人又风趣,听说又拜在当朝首辅张守正大人门下,学问那是极好的,自然愿意儿子与他亲近。 凌沖逗着小傢伙格格直笑,忽然天边微露剑光,一线直落,现出一位长须道士,见了凌沖,倒身下拜道:「弟子清元拜见师叔。」正是金陵城外玄天观主清元道人,他是百鍊道人徒孙,任青之徒,自然要喊凌沖为师叔。 第五百零八章 超度阴尸骷髅 凌沖本打算亲自护持兄长一家安危,迴转金陵。谁知机缘巧合,在噬魂老人算计之下,居然先阳神一步凝结金丹,战力大涨,再加手中噬魂幡,虽然还不能力敌元婴之辈,但也不怕真君级数高手,以噬魂劫法之诡异,想要从容遁走还是可以的。 因此转变了主意,要赶赴京师,阳神阴神合一,瞧瞧有无机会斩杀靖王与曹靖两个。阴神修成金丹,自然能施展飞剑传书之法,当年他在玄天观中听闻叶向天讲解此道,此刻境界到了,自是水到渠成。以太阴魅剑剑光飞剑传书,几乎瞬息即至。 清元道人在玄天观中修行,接到这抹剑光,当即动身赶来。剑光的路数非是太玄剑派嫡传,但其中凌沖之声不似有假,将信将疑而来。见凌沖果真在县衙之中,当即打消了疑虑,现身拜见。 凌沖道:「师侄不必多礼,且起身说话。」一指凌氏母子道:「我胞兄凌康乃是彭泽县令,此事你已知晓。我要动身前去京师,劳烦你看顾我大哥一家,莫让宵小有可乘之机,不知你意下如何?」 清元道人这几年也有遇合,就在最近修成了金丹,正在玄天观中巩固境界,见这位少年师叔一身法力晦涩深沉,但分明是金丹级数,心下一震,忙点头道:「弟子自当从命!」凌沖笑道:「好,有你在此坐镇,我也放心,等我自京师回来,自有厚谢!」 清元道人道:「如今京师风云际会,玄魔两道年轻弟子汇聚其中,怕不是甚么好路数,还请师叔小心为妙。」凌沖点头:「这是自然。不过我成道之机缘就在京师,不得不去。」又向嫂夫人告别。 凌氏对这位叔叔之神异已然见怪不怪,既然清元道人是他召来,自然深信不疑,说道:「叔叔何不等岳儿的爹爹回来,再走不迟?」凌沖摇头:「小弟中途还要去一趟金陵,不克耽搁,好在彭泽之危已解,有我这位师侄坐镇,当无大碍,嫂嫂放心,过几日自有再见之时。」 凌岳怯生生道:「叔叔一路小心。」凌沖哈哈一笑,摸了摸他小脑袋,化为一道剑光,一闪无踪。清元道人望着剑光飞腾,悄声自语道:「这位凌师叔进境好快,居然就修成金丹。但他的道诀分明不是本门嫡传剑术,这又是为何?」 凌沖离了彭泽县城,直奔金陵而去。修成金丹之后,周身真气圆转如意,刚柔并济。太阴魅剑又是专修挪移虚空的高妙剑术,施展剑遁起来尤其得心应手。极天之上,但见一抹幽然剑光,飘摇不定,闪得一闪就是千里过去,似人心念头,捉摸不定,根本瞧不清踪影。 凌沖以太阴魅剑赶路,倒是体悟到了当年跟随叶向天出金陵、入东海之豪情。当年叶向天也不过是金丹修为,与他今日仿佛,彼时还对剑遁之法艷羡非常,今日自家也有此境界法力,心头百念杂陈,也说不出是个甚么滋味。 及至赶到金陵,就在碧霞寺山门之前按落剑光,碧霞和尚早已迎接出来,见了凌沖御剑之法,就是一惊,笑道:「这才区区几日,师弟就已炼成金丹,得窥道途,当真可喜可贺。也唯有噬魂劫法这等专修神魂之道,方能这般精进。」 凌沖摆手笑道:「师兄却是恭维我了,谁不知噬魂劫法威力奇大,但隐患也奇大,此事我心头雪亮。」碧霞和尚笑道:「师弟得其利而知其患,这是最好。佛门心法最能克制魔道魔头,若是师弟要防备心魔作祟,我可将本寺功法倾囊而授。」普渡神僧将楞伽寺镇寺典籍《楞伽四卷经》尽数传了噬魂老人,这份胸襟当世可谓无人能及,碧霞和尚却也有这等胸怀。 凌沖忙道:「多谢师兄好意,我修炼噬魂劫法是得了家师授意,至于其中弊端,想来家师自有安排。我今日来是有一场功德送与师兄。还请入内说话。」碧霞和尚将信将疑,将凌沖引入方丈精舍。 凌沖将袖一抖,一团白骨魔光飞出,散为十七颗阴尸骷髅,一个个磨牙瞠目,口喷魔火,就要发威作乱。碧霞和尚吓了一跳,总算他是开了六识的高僧,心念一动,佛光招展,如布帛展布,将阴尸骷髅包裹其中。十七颗阴尸骷髅本是凶焰信信,被佛光一照,立刻露出畏惧之色,缩成了一团。发出魔火毒烟,护住周身。 碧霞和尚也是行家,瞄了一眼,惊道:「此是天尸教的阴尸骷髅法!居然被其寻到了十七颗之多,冤孽,当真是冤孽!」凌沖道:「师兄法眼无差,这些阴尸骷髅是我灭杀天尸教一个叫嗥月的傢伙,从他手中夺来。我亦有催动之法,但落入我手不过是更添凶威,再去害人。我也懒得日日防备他等反噬,索性交与师兄,以佛法度化,送其等去轮迴罢!」 嗥月道人当年为了练就一座阴尸吞月大阵,花费数十年功夫,走遍千山万水,明杀暗害,好容易凑了十七颗骷髅出来。凌沖曾经得手一具旱魃分身,其中被薛蟒烙印了几乎天尸教所有高深法门,自然也知操控十八阴尸吞月大阵之法,但他也懒得去祭炼,修炼噬魂劫法已然焦头烂额。 第630页 阴尸骷髅每日必要有修士以本身魔气餵养祭炼,更增其凶威,噬魂真气与天尸魔气不合,又要防备这些魔头伺机反噬,一旦脱出禁制,就要出去尽情杀戮害人,思来想去,还不如送交碧霞和尚,以佛法渡化。佛法之力不可思议,最能超拔悲苦,阴尸骷髅炼制之时受尽苦楚,只剩一股怨念忿怒之意,唯有以佛法化解,方为正道。 碧霞和尚忽然合十作礼,正色道:「师弟宅心仁厚,这阴尸骷髅前身皆是良善无辜之人,只因前世宿孽,今生错生了年月时辰,被魔头捉去练法,落在师弟手中正是苦尽甘来,有了超拔之期。老僧也可借这一场功德,道行再进,多谢师弟成全!」 第五百零九章 太子监国 碧霞和尚所言不差,佛门素来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渡化魔头是一件大功德之事,魔头越是作孽无尽,一旦被度入佛门,所得功德亦是无尽。碧霞和尚若真能将十七颗阴尸骷髅渡化,化戾气为祥和,所得功德怕是立刻使其开启第七识,佛法修为臻至不可思议之境界。这一个天大人情,由不得他不衷心感激。 凌沖摆手道:「我这阴神化身修的是噬魂劫法,专要害人方能精进,宅心仁厚四字着实让人笑掉大牙,师兄还是莫要寻我开心了。」他的修行被噬魂老人算计,炼化了白骷髅、嗥月道人与一具不知名元神入驻的飞僵,这才有足够庞大之真气魂力供给,一举修成金丹,连噬魂幡也得了反哺。噬魂劫法有载,一旦炼化了其他生灵的真气元神,便是一条不归路。 十七颗阴尸骷髅就算留在手中,所得战力也不算大,反而比不得专心运使噬魂幡来的法力精纯,还不如舍给佛门,留一段香火情面。有此一着,碧霞和尚今后也不好意思不尽心尽力,看顾凌家安危。 碧霞和尚笑了一笑,脑后现出一团佛光,展布开来,内中金光灿灿,乃是一处清净世界,一指那十七颗阴尸骷髅喝道:「尔等无辜遭劫,受尽苦楚,乃是宿孽纠缠所至,今日幸有良机,先入老僧这佛国世界,借无边佛法,洗去一身戾气,再来持诵经文,参悟奥妙,自有脱劫超拔之日。还不速来!」 十七颗阴尸骷髅被佛光一照,都露出畏缩之态,听闻碧霞之言,一个个悲啸连连,似乎下定了决心,蓦地化为团团流光,钻入佛国世界,只打了个滚,被佛光沾染,立时露出安详笑容,再一滚,现了阴尸元身,一个个盘膝坐定,口诵佛经。 凌沖目露神光,往那佛国深处望去,却见佛光浮沉,瞧不分明,赞嘆道:「果然佛法无边,不愧为清净世界、无边极乐!」碧霞和尚收了阴尸骷髅,面上微露凝重之色。十七颗阴尸骷髅身上的戾气、杀机、业障极多,以他之佛法修为,也只能勉强以佛光镇压,再慢慢令其开悟,闻言笑道:「师弟此言差矣。佛法无边,玄门之中亦有玄妙。洞虚剑诀亦能开闢虚空,自生一界。就算是噬魂劫法,修至最高境界,也能自辟一处天地。师弟身兼玄魔两道最高法门,这份机缘可谓亘古未有。只是玄魔双修,真气不能相容,自古以来,听说只有癞仙一人能平衡阴阳,飞升仙界,师弟还须留意才是。」 凌沖道:「癞仙之事我曾听家师提起,言道其也并非能平衡玄魔真气,最后飞升仙界,想来也是玄门道诀占了上风,不得已而为之。倒是师兄镇守金陵数十年,究竟所为何事?」他修成金丹,眼界自然不同,碧霞和尚无论资质悟性,皆是上上之选,类似于叶向天一般,必是普渡神僧嗣法之人,普渡神僧入灭之后,必是碧霞和尚接掌楞伽寺一脉。这般重要人物,却在金陵城中一呆就是数十年,要说无有图谋,那是打死也不信的。 碧霞和尚哈哈一笑,说道:「师弟修成金丹,修道界中一些秘闻也有资格与闻,至于我为何坐镇金陵数十年,一来是方丈算出我之机缘就在此处,二来也是为了一场魔劫预做准备。果然我能结识师弟,便是机缘到了,至于魔劫之事,不必我来饶舌,师弟回山,郭掌教自会与你分说明白。」 凌沖点头道:「原来如此,魔劫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之前是道行不到,听也无用,等回山之后叩问掌教恩师便是。京师之事,不知碧霞师兄有甚么风闻么?」楞伽寺坐镇京畿之地,歷代皆受皇封供奉,有这一座极大丛林镇压,也不会坐令魔教搅绕社稷,碧霞和尚真身在此,但手眼通天,说不定就知道几分京师内幕。 果然碧霞和尚沉吟道:「靖王起兵作乱,帐下亦有能人,指点他分兵两路,一路取金陵,一路直取京师。又有魔教之辈搅风搅雨,趁机作乱,如今京师之中可谓风云聚会。惠帝得闻靖王反叛,一气之下,重病难起,已有多日不曾露面。如今乃是太子监国。」 凌沖点头:「这位太子在东宫呆了十几年,被压制的狠了,好容易得了机会,怕是要大干一场。」大明如今这位太子向来十分低调,他老子惠帝老当益壮,年级一大把还要曹靖练些壮阳御女的金丹进贡,精力旺盛。若非靖王造反,一气之下病倒,也轮不到太子出头。 当初凌沖随张守正学儒之时,曾听其点评过这位太子,说是温良恭俭,算是一位有能的储君。但言下之意,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凌沖以噬魂劫法修成金丹,对人心鬼蜮的把握又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回想彼时张守正言情声貌,已然心中有数。 第631页 世上有许多人自认为怀才不遇,被压抑的太久,一旦释放出来,总会做出一些急功近利之事。早有风传这位太子对曹靖与靖王深自厌恶,常常说道若是自己登基,必要这两个好看。如今太子监国,又有大义在手,还不知要闹出多大风雨来。 惠帝疏懒之极,每日只顾纵情享乐,从来不理朝政,数十年不曾早朝。大明江山运转,其实全靠文渊阁几位大学士。张守正身为首辅,更是通宵达旦,熬尽心血。但惠帝此人疑心极重,自家享乐之时,却还要牢牢把握住大权,但有大事,必要报入内宫,听其决断。不然他若放权,以张守正的手段,又岂会听任靖王作大,乃有今日之患? 碧霞和尚修炼佛门秘术,有先知之能,说道:「师弟所言极是,未来尚多有纷争呢!」凌沖哈哈一笑,起身告辞:「今日别过,待我自京师迴转,再来寻师兄谈天。」身形如泡沫般消失,露了一手上乘法术。碧霞和尚端坐蒲团之上,嘆息一声:「哀民生之多艰,苦哉!惜哉!」 且说凌沖阳神越过雁门关,一路飞驰,已离京师不远,远远见到京师之上共有十几道龙气沖天而起。最粗的一道化为一条老龙,只是神气恹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另有一条白龙却是精神抖擞,顾盼雄飞,似有得意之状,压得其余几条龙气纷纷低头。城外却有一条黑龙之气贯天而起,狰狞兇恶,对那老龙与白龙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口吞下。 第五百一十章 金尸楚将 那条老龙正是惠帝神气所化,白龙则是太子之气,至于黑龙不消说了,正是靖王神意。凌沖看罢,点了点头:「看来惠帝当真卧病不起,连一身龙气都流失了大半,被太子与靖王分去。日后大明江山之主当在此二人之中。」晦明童子来凑热闹,道:「那也不尽然,陈建德那厮也有龙腾之气,如今大明江山纷乱,各地藩王、能将趁机割据,若能聚集人望,未始不能一朝化龙,有了天子之姿。」 江山倾覆之间,天地格局大变,真龙之气现世,分与有缘之人。似那陈建德便是一例,身具草莽之气,只待时机一到,便可一飞沖天,未必不能问鼎大宝。凌沖愿意屡次指点于他,也是瞧中了其中潜力。 凌沖放眼瞧去,但见京师之外,营帐连绵不绝,竟有数十里之长,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千年之前,成祖迁都之时,曾有「天子守国门」之说,意即迁都到天京城,由天子亲自坐镇,震慑北方蛮国不敢南下牧马。想不到千年之后,北方蛮国不敢正视中原,倒是成祖的子孙开始了自相残杀,兵临城下。 当年成祖便是以藩王之身起兵,登基之后对地方藩镇极为忌惮,特意下诏,命藩王不得蓄养武士、死士,遑论军队,俸禄由朝廷供给,无事不得擅离封地。实则是将藩王圈禁起来,不令生事。但千年以降,国法松散,加之惠帝昏聩,这才有了靖王之乱。 当年修筑天京城墙时,十分用心,着实坚实难破。靖王领兵百万而来,连日攻打,也未能将此城拿下。这百万大军是靖王歷年搜罗训练而成,一路北上又强征壮丁,以壮军势。天京城中共有禁军二十万,京畿守备军马二十万,以区区四十万大军抵挡百万叛军,实在有些吃紧。 京师城防之上几乎每日皆有大战,城下堆了厚厚一层尸体,也无人打扫清理,臭气熏天。自古战事兵祸伴随的便是瘟疫横行、流民四处,靖王显是非是一位有道明君,至遍地尸体于不顾,只强横下令,必要攻下天京城。 凌冲到时,这一场大战已然持续了数月之久,尚无终结之期。喊杀之声震天,兵刃交接之声盈耳,好一处人间修罗场。他嘆息一声,悄然将剑光缩成细细一道,便欲神不知鬼不觉飞入城中。 谁知靖王手下也收罗了不少修道练气之士,更有魔道中人暗中相助。凌沖的剑光虽弱,还是被人发觉,就见靖王大营中腾起两道光华,直扑而来。当先一人不由分说,扬手便是一道剑光飞出,中宫直取。身后一人慢了一些,亦打出一道符箓,化为一道金光击来。 凌沖冷冷一笑,他也是个杀神的性子,受不得委屈,见来人不由分说动手,也懒得交涉,手指处一道惊雷剑气飞起,对那剑光狠狠一绞,当即将之绞碎,剑气再一闪烁,绕过那道金光,数丈之距腾挪之间,已将二人一齐腰斩! 鲜血洒落地上,两方攻守之人尚未发觉,凌沖一剑斩了两人,也不回头,迳自落入京师之中。靖王营中一处偏帐之中,三位修士或坐或立,对帐外喊杀之声充耳不闻,仍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 第一人全身披挂,武将打扮,肌肤之中隐隐泛出金色,偶有符文一闪而逝,一身煞气怎么也遮掩不住。另外两个居然就是在雁门关前逃走的畲玉华与祁飞两个。不知怎的,又投奔到了靖王大寨之中。那武将打扮的傢伙乃是一具金尸,出身天尸教,与嗥月、封寒等人不同,是一具古尸成精,有了自主意识,重返阳间,拜入天尸教。 似他这等灵尸成精,自生灵识的,极为罕见,万中无一,一旦一点灵光生就,就算前途无量。以生就的灵识操控殭尸之身,更加得心应手,如臂使指,不似嗥月几个,还要在殭尸身上种下真气符咒,每日祭炼,操控起来总是隔了一层窗户纸,不甚通透。 这具金尸名唤楚将,本身便是数千年前一处古国大将,生前受人冤屈,悲愤自刎而死,一股怨气不散,化为殭尸作祟。这厮前身便是沙场大将,对战阵杀伐最是喜爱不过,见祁飞盘膝而坐,闭目运炼那一柄飞剑,冷哼一声,道:「畲玉华,你和吉达被派去北方蛮国,保护其中重要蛮将,却被人杀得像条丧家之犬,连吉达那个废物也死了,魔道六派各出高手,藉助靖王之乱搅乱干坤,你们这一败,牵连甚广,如何向各派老祖交代!」 第632页 祁飞充耳不闻,只专心练气。畲玉华却不甘受责,冷笑反击:「楚将你也莫要阴阳怪气,虽说六派老祖钦定此计,趁靖王起兵,搅乱凡间秩序,令玄门疲于奔命。但也不过只派出了我等这些金丹级数的弟子,元婴真君之上一个未来。吉达那厮刚愎自用,不听我良言相劝,擅自炼化蛮将蛮将灵识,结果引来了玄门高手刺杀,我与祁飞拼死一战,才得逃脱,可比不得你这位前古大将,在靖王营中安安稳稳来的舒坦!」 楚将面色闪过恼怒之色,喝道:「靖王已派人催了十几次,要我等出战,攻破京城,你总是阻拦,到底意欲何为?」畲玉华冷笑:「我看你是在土里埋得久了,脑袋也成了废土渣滓!靖王那厮不过一个藩王,就敢唿喝我等出力?他帐下不是还有那一群大小牛鼻子,若是战事僵持,让那些号称玄门符箓正宗的太清门弟子出手也就是了!」 靖王造反,魔教派遣金丹级数的精英弟子相助,楚将与嗥月兵分两路,一路镇守靖王大营,一路则随左怀仁攻占金陵。但嗥月道人流年不利,被凌沖炼化了元神,连苦苦修炼的十八吞月大阵也落在了敌人手中。楚将倒是平平安安,只是靖王嫌弃魔教众高手光说不练,几次敦请楚将出手,冲锋陷阵。 楚将肉身受地脉阴煞之气洗礼数千年,强横之极,但脑袋不甚灵光,被靖王连番劝战,就有几分出手之意。畲玉华与祁飞忽然自关外逃回,力主不可出战,楚将等了几日,实在憋闷不过,终于发问。 第五百一十一章 忌惮 畲玉华生性最喜奢华,又是水性杨花的性子,最善勾引异性,但楚将与祁飞两个,一个是千年殭尸成精,一个是练剑练成了傻子,一身的天欲媚功全无用武之地,媚眼抛给了瞎子,总不能说自己和祁飞是被人一路追杀,狼狈逃回,眼珠一转,笑道:「都怪吉达那厮,不知发了甚么失心疯,忽然要炼化数十万蛮兵灵识,结果引来了清虚道宗的商奇与少阳剑派的乔淮清,还有一个太玄剑派的年轻高手,一番混战之下,吉达被自家法术反噬而死,祁飞护送了我杀出重围,就来投奔楚师兄。」 楚将冷笑道:「靖王起兵,看似只是凡间朝廷气运之争,实则却是天地大劫拉开之一角,无论玄魔两道都在加紧落子,可惜我等纵然修成金丹,在劫数面前依旧不够看,无法与闻更多隐秘,才被打发出来,参与凡间兵祸之战,若能协助靖王取得大位,就有了从龙之功,说不定日后还能从劫数中寻得一线生机。此事连各派长老都不敢怠慢,吉达当真是失心疯了,至大局于不顾,就此陨落也是活该。你们既然来了,就安心等候良机,一举攻破京师,定鼎大位!」 楚将何尝不知畲玉华是信口开河?但多出两位金丹真人战力,总是好事,也懒得拆穿,反倒发出善意,要收拢二人以为己用。祁飞瞑目不言,畲玉华格格娇笑道:「天地大劫我也有所耳闻,传的太过邪乎,难辨真假。若真能在这靖王之乱中寻得一丝生机,我们何不现在就杀进城去?左右以我们等法力,轰破城墙,不过反掌之易耳!」 楚将冷笑:「哪有那么简单?我们出手,玄门必也要出手,那时一发不可收拾,变数太多。再者你当我不想现在就杀进城去么?此次起兵,魔道各派皆以星宿魔宗为首,星帝二徒曹靖化身大明国师,还要等他杀掉惠帝与太子,我等方可群起响应!」 畲玉华奇道:「星宿魔宗竟敢干涉世间皇权更迭,不怕玄门正道群起而攻之么?」玄魔两道明争暗斗不休,但有一点不成文之规矩,就是不得干预世间之事,尤其操控大位废立,更是大干忌讳。当年血河宗大肆屠杀生灵,就被正道联手围攻,生生剿灭,前车之鑑犹在,不知道星宿魔宗又抽了什么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楚将冷笑:「星帝向来高深莫测,他要做甚么事,哪管甚么后果?好了,你们只管养精蓄锐,不出十日,定有一场大战。」转身便走。畲玉华待其走后,面上泛出冷嘲之意:「这厮真当老娘是三岁的孩儿了!说话语焉不详,也想让老娘相信?不过靖王要夺取大位,全靠曹靖里应外合才是真的,但玄门会让曹靖安安稳稳的发难么?」拿眼一瞥祁飞,哼道:「你不是常常自吹自家剑术同阶无敌,怎么也被人杀得狼狈而逃?」 她不知凌沖身份,但其所用剑术实在就是太玄剑派的家数,自然作假不得,更令她惊异不已的是,祁飞的剑术天分确是独步天下,一身魔道剑法的功夫精妙非常,生平未尝一败,不然她也不会特意以那柳姑娘相要挟,要将祁飞收入麾下效力。但就是这一位天子纵横的少年剑术宗师,竟然被另一个凭空冒出的傢伙纯以剑术压制,实在太过诡异! 祁飞睁开眼来,双目之中似有剑光闪过,语气也凝重之极:「那人所用当是太玄剑派的洞虚剑诀,这部剑诀传说中具有破尽万法的大威能,但歷代从无人能真正练成。听闻太玄剑派出了一位剑道天才,天生剑心通灵,拜入郭纯阳门下,想来就是此人。不过也不碍事,上一次交手,我已摸清他剑法路数,再要交手,必能将他斩于剑下!」 畲玉华惊道:「此人我也有所耳闻,好像叫甚么凌沖。据说就是其当年在太玄剑派入门大比时,生生将七玄剑派大长老郑闻之孙击败,令其无颜留在太玄。也有传言说皆是郭纯阳的算计,暗中早就传授其上乘剑术,不然一介刚出茅庐的小辈,又怎能轻易击败大派长老精心培育的弟子?本门雪娘子师姐和另一位教祖弟子,本已打入大明皇室,有她们之助,本派也能捞取许多好处,却又不明不白死在京师之外。两位元婴级数长老前去,也被人暗算,打落了道行,连教祖亲自出手,都被楞伽寺的老秃挡了回去。你若真能杀死那凌沖,不是吹牛,只怕魔道各派老祖都要抢着收你为徒了!」 第633页 雪娘子与鲛娇之死,太过诡异,曹靖被敖海绊住,以至被凌沖钻了空子,干净利索将二人杀死,事后曹靖也猜到了是凌沖所为,却缄口不言。二人之死还引动了天欲教高手出山,连天欲教主都吃了一个暗亏,被普渡神僧生生截去一道玄阴级数法力,送给凌沖充作驱动旱魃分身之用,天欲教也就未再追查这一桩血案。 但凌沖的名头这几年也逐渐响亮,其实以凌沖的所作所为,天星界之战、炼化嗥月与白骷髅等等,一桩桩一件件,若传扬开去,足够惊掉多少人下巴,只是这些事甚少流传而已。畲玉华忽然往楞伽寺方向瞧了一眼,并无甚么异状,这才略略放心。其实魔道所以不肯大举进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顾忌楞伽寺的态度。 这座丛林确是此方轮迴世界佛法正宗正统,威震寰宇,正是一切邪魔外道之克星,尤其离京师太近,现下不曾有甚么高僧出手干涉,若是魔道闹得太不成话,免不了惹出普渡普济神僧之流,只消来上一个,就够魔道众高手喝上一壶了。好在自靖王起兵起,楞伽寺不知有何打算,居然就默许魔道派遣高手弟子,暗中襄助靖王。 饶是如此,一干魔教高手也不敢太过放肆,谁知道哪天普渡普济两位神僧吃饱了撑的,忽然出手?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者靖王麾下除去魔道高手外,还有一派练气士投靠,看法力路数乃是道家符箓一脉,且符法正宗,是有真传之辈,靖王甚是依仗。楚将与畲玉华这一点是一般的考虑,反正靖王麾下另有高手,也轮不到他们去打头阵。 凌沖落入京师之中,神不知鬼不觉,行走大街之上,见四处皆是奔走的兵士百姓,一个个虽慌不乱。 第五百一十二章 日月五行 凌沖落入京师之中,神不知鬼不觉,行走大街之上,见四处皆是奔走的兵士百姓,一个个虽慌不乱。京师之地极其庞大,周围还有数座小城拱卫。这些小城之中驻扎兵士,并无甚么闲人居住。此是当年成祖迁都之时所定之策,为的是当时抵御北方蛮族入侵。但千年之后,承平太久,这些小城逐渐失去了吞併之意,加之京师地价高企,许多百姓便来这些小城中居住。 靖王百万大军围困京师,这些小城中的百姓四散奔逃,非但不能帮忙守城,反而还阻碍大军分布,着实乱了好长时间,才渐次安顿下来。京城周边共有三道城防,最外一道便是这些小城,以厚实城墙相连,互为犄角。中间一道比外城墙略矮,亦是十分监视。最后一道则是大明皇宫紫禁城中的城防了。 凌沖足下并不粘尘,足步连晃之间,已来至张府门前,本来京师之中有真龙天子坐镇,真龙之气充沛,压制玄魔两道一干修行人之修为,但如今靖王造反,惠帝昏厥,太子监国,大明天子龙气四散,气运回落,对修士的压制自然也降低了不少。 凌沖细细品味,只怕法相境界之上的高手便能无惧龙气压制,一应随心。张府门前冷清,并无人把守,大战一起,京师中年轻壮丁皆被抽调成军,抵挡叛军。张府中几个年轻小厮也上了战场,家中只剩几个老妈子。 凌沖轻敲大门,不多时走出一位老管家,识得竟是凌沖,大喜过望。凌沖问了几句,张守正如今常驻宫中,总揽国事,甚受太子倚重,连张亦如也被恩准进入皇宫,随身保护乃祖。 叛军来时,惠帝病倒,送入深宫静养。朝廷一派混乱,太子挺身而出,以监国身份统摄朝政,这才名正言顺。靖王经营多年,早就在朝中买通了一批重臣,当此大军围城之时,趁机献言,请太子携了惠帝与百官,出逃京师,待落脚稳当之后,再召集四方义士勤王,此为釜底抽薪之计,歹毒非常。 太子毕竟经验未足,闻言举棋不定,张守正挺身而出,大骂其等居心,说道成祖当年筑造天京之时,将城防夯筑的十分牢固,足以抵御百万大军围困,惠帝与太子坐镇京师,人心不乱,四方勤王之兵方可源源而来。若太子弃城而走,不啻为自毁后路,莫说突围之战要死伤多少将士,就算侥倖脱身,前为蛮国,后有追兵,又能到何处落脚? 依靠天京城防,正可以逸待劳,固守待援,靖王百万大军,每日消耗必重,只要坚壁清野,自能待其自乱。张守正不愧为当朝首辅,一番进言掷地有声,太子闻之,这才息了心思,打定主意固守京师,但也未处置那几个进谗言之辈。张守正瞧在眼中,暗暗摇头。 张守正祖孙不在,凌沖也不入府中,就在城中闲逛。有晦明童子在身,京师中那点天子龙气自然克制不住他,信步往内城而去。内城之中除却皇宫之外,便只有当朝二品以上的官员方有资格入驻。他瞧了一眼皇宫气数,见太子的白龙之气越发昂扬,惠帝的老龙之气却岌岌可危,心知若不出意外,惠帝怕是躲不过这一场劫数了。 惠帝此人朝野之中评价毁誉参半,他沉迷女色,一心只想修成外丹,服食长生,数十年不曾上朝听政,此为昏君之为。但他又知人善用,将张守正等一干忠心能成拔擢起来,总理政事,使得大明江山安然运转,此又为明君之道。但他为人刚愎自用,靖王之心天下皆知,臣工们越是苦口相劝,惠帝便越不肯将之罢黜,乃至酿成今日之祸。 凌沖一路行来,思虑惠帝一生,倒也颇有意思。他来内城并非要入皇宫,而是转道去国师府,瞧一瞧曹靖那厮如何了。反正有晦明童子护驾,全无畏惧。惠帝在位时,曹靖圣眷正隆,钦赐于皇宫之旁修建国师府邸,命其与府中烧鍊金丹。其实便是让曹靖炼制一些壮阳还精的房中之物,之所以在皇宫旁开府,只为离得近些,炼出了丹药好随时送入宫中。 第634页 惠帝昏厥,太子监国,自然对曹靖没甚么好脸色,尚有传闻太子准备废去国师之位,将之擒拿下狱,前几日下了一道旨意,命曹靖禁闭府中,无诏不得外出。就是将其圈禁起来,等候发落之意。文武百官嗅到不同寻常之味,当即与曹靖划清界限,当年个个恨不得削减脑袋走通曹靖的门路,今日却避之唯恐不及。国师接旨之后,果然不曾离开府门半步。受宠之时,门庭若市,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凌沖自然傻到以为曹靖当真会在府中闭门思过,堂堂星宿魔宗掌教二弟子若是一道旨意就能洗心革面,那天下众生皆可证得长生了。绕过皇宫,来至国师府前,目中放出神光,往府中望去。 自从天星界中归来,凌沖久无曹靖消息,此来固是为了探听曹靖虚实,更为查知萧厉行踪,此人不除,凌沖总觉不妥。双目中似有无数符箓闪过,却是动用了太清门嫡传神宵灵符,演化神宵天眼。古老相传,开天闢地以来,有先天六道雷法流传,辟易捭阖,威能无穷。其中一道神宵伏魔天雷真传就在九天仙阙仙督司之中。 这道神宵天眼符从属于太清门炼魔部符箓,以符箓之道修持目中神光,传闻修至大成,目中自有神雷迸发,群魔辟易。凌沖得传之后,也曾深究其中韵味,心底怀疑这道符箓本就是那道仙督司中的神宵伏魔神雷法诀的一部分,果然晦明童子说道:「这道神宵天眼符是尹济从仙督司中坑蒙拐骗而来,但所得不全,只能演化一道符文,专修目中神光,也算人间罕见罕闻的神通了。」 凌沖专心演化符文,一道神符在目中隐现,神光披散,罩落国师府。忽然闷哼一声,忙闭上双目,虽只有一瞬,国师府中一团魔光沉浮,被神宵天眼神光激发,陡然反噬过来。晦明童子哼了一声,扬手发出一圈伏魔神光,将那团魔光抵消。自从吞噬了阴死气魔之后,回到此方世界,每一日皆有进境,如今终于完全炼化,纯阳级数的神通法力施展开来,如行云流水,了无痕迹。 晦明童子怒道:「那厮胆敢暗算,看我给他个好看!」凌沖是尹济指定之传人,太清道统还要靠他光復,若是半途出了甚事,自家也绝不好过,不想一个疏忽,险些被人暗算,自然要找回场子。 凌沖拦道:「不必了,此时战阵杀伐,不宜多生事端。你可知曹靖府中是何人物?」晦明道:「有七道魔光升腾,分为日月五行。」凌沖点头:「那该是日月五行轮到了,星帝果然捨得,居然命一件镇山法宝前来助阵。」当年太清重光大典,群魔来扰,就有日月五行轮演化星光,笼盖太玄峰。凌沖彼时印象极深,一听晦明童子所言,便知定是这件法宝到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晋升法相! 日月五行轮中根本法诀是星宿魔宗的七曜天星法,融汇太阴、太阳与五行精气,威能无穷。连少阳剑派的镇山法宝烈火金光剑都吃过其的大亏,至今耿耿于怀。以星帝的修为身份,图谋区区明朝江山,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其中的猫腻凌沖也想不明白。 涉及到纯阳玄阴这等长生级数的勾心斗角,以他现下一个小小的炼罡修士,还掺和不进去,随便伸一只脚进去,便是粉身碎骨之祸,而且是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 既然日月五行轮到了,诛杀曹靖的计划自然搁浅,还要再做打算,凌沖毫不迟疑,转身便走。晦明童子却跃跃欲试,叫道:「那厮也不过是件法宝,有我坐镇,你怕甚么?」凌沖不理,闷声便走。 国师府中,曹靖平日静修的一处密室之中,果然有一团魔光沉沉无声,只有栲栳大小,但内中空间却广大无伦,足有万里方圆,比之凌沖丹田中的洞虚真界也不遑多让。洞虚真界是凌沖吞了一枚虚空种子才演化出来,未来尚有无限之可能。日月五行轮中的洞天世界与虚空种子相当,足见此宝底蕴之深。 曹靖凝立洞天之中,仰望头顶七道星光。此七道星光分列黑白五行之色,正是以七曜天星法凝练太阳、太阴、金木水火土五行,七座星辰星力演化而成,乃是日月五行轮的本源精气所在。 曹靖身旁则是萧厉,面无表情。二人在天星界中转了一圈,虽然勾搭上了吞星铁甲兽,却不曾得了甚么便宜,反而将一道天星神掌的法术泄露了出去。虽说此事是星帝允准,但毫无收穫,就有些说不过去。好在靖王已然起兵,星帝布置良久的大计就要突破,也算能将功补过。 依曹靖本意,回来之后就要暗使诡计,将惠帝害死,京师群龙无首,靖王自然便能成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惠帝自家昏厥,张守正当机立断,迎请太子监国,一道旨意下来,将他禁锢府中,不得出世。 以他神通根本不在乎甚么狗屁旨意,但京师之中也有玄门高手,日夜监视,只等他按捺不住,破禁出门,自然就有人出手对付。曹靖左思右想,还是在府中装作静养天年,未曾越雷池半步。数日之前,五行轮忽然降临,将他摄入这一片天地之中。 曹靖自然见过这件星宿魔宗鼎鼎大名的法宝,冷冷说道:「前辈来此不知有何贵干?」七道星光之中,一道高大人影现出,却是一位中年男子,正是日月五行轮之元灵,看着曹靖说道:「我奉了星帝之命,前来助你成就大事。」 日月五行轮非是星帝亲自祭炼,成就法宝还要早过星帝得道长生,但对于那一位魔功滔天,镇压九天十地的魔道第一人,还是要保持足够之尊敬,乖乖听命。曹靖对日月五行轮却不怎么恭敬,冷笑道:「我如今奉旨在家静养,不得出府半步。京师之中玄门高手徘徊不去,只等我抗命不尊,才好下手杀我。不知七曜长老有何妙计助我?」 第635页 日月五行轮因以七曜天星法成就,因此元灵道号七曜,闻言哈哈大笑:「星帝既命我来,自然有妙计回天。我这里有星帝赐下的一团星力本源,可助你突破境界,修成法相。只要你功力再上层楼,自然就有许多手段,我只助你抵挡同为长生一级的修士、法宝,余下之辈还要你自家动手!」大手一挥,七团星光之中各自飞出一道星芒,汇于一处,落入曹靖眉心。 曹靖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星芒入体,与苦修的一件本命法器四灵星宫瞬时合一。这件法器得了无穷法力滋润,内中禁制层层提升,法器也被无穷法力激盪锤鍊的更加精炼。不过数十个唿吸之间,四灵星宫居然破开禁制,悍然成就法相级数,且是二十四重禁制大圆满之相。星宿魔宗虽归于魔道,但所修星辰道法却贯通阴阳,并不拘泥于玄阴、纯阳之别,曹靖野心极大,得了四灵真法之后,特意恳求星帝赐下仙都门炼器法门,又祭炼了这一座星宫作为本命法器。 仙都门亦是炼器大派,玄门正宗,门中流传出的一道遁龙桩法门便险些酿成大祸,无数龙族子孙殒身其中,足见其炼器法诀之精妙。这座四灵星宫祭炼之法甚是玄妙,练成之后威力极大,但所需宝材也多,祭炼的难度也相应增大,曹靖修炼的四灵四象真法,本就以法力雄浑着称,修炼了数十年,也不过将此宝祭炼到了元婴级数。 器修之道,所修本命法器固然威力极大,但祭炼提升境界也是极难,只看弃道人行走天下,耗费百年光阴才将噬魂幡祭炼出一道法器胚子,便知其意。曹靖早将元神与四灵星宫化合为一,唯有提升法器境界,道行修为方能提升,因此就卡在元婴境界之上不得存进。 星帝所赐的这股星力本源雄浑到了极点,正是从四灵星座之中提炼的精纯星力,恰是四灵四象真法的最佳裨益。四灵星宫承受无穷星力灌注,一声雷鸣,自曹靖顶门跃出,带起无穷霞光,披撒无尽星辉,化为一座方圆百亩的巨大宫殿,宫殿四角之上腾起四灵图腾虚影,青龙探爪,白虎咆哮,朱雀喷炎,玄武御水,种种异象灵相不一而足,显出极大瑞霭祥兆。 曹靖所以选取四灵星宫法器祭炼,就是为了能与四灵四象真法配合,且不能合拍的再好。仙都门当年被四海龙族灭门,星帝临时起意,趁乱将其门中一干精深法诀一网打尽,却未惊动任何人。四灵星宫的炼制之法乃是此门中顶尖法诀,也是仅有的须采炼星光修炼之器,最合星宿魔宗弟子修炼。 四灵星宫一跃成为法相级数法器,曹靖元神与之息息相连,自然也得了巨大好处,星宫之上又有一道巨大虚影一闪而过,却是元神修成法相,与四灵星宫正式化合一体,神即是宝,宝即是神。曹靖一声大喝,身上气息节节拔高,一旁萧厉面现骇然之色,连忙躲避,也幸好是在日月五行轮所化空间之中,有这位法宝级数老祖帮忙遮掩,不然就凭方才的动静,整个京师的玄门高手都要被吸引了过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 成就萧厉! 曹靖在元婴境界困扰了数十年不能寸进,被一团星力本源灌注,几乎瞬时就突破了境界,元神与本命法器完全炼化一体,再也不分彼此,法相境界是将元婴中蕴含之灵气锤鍊到凝练之极的地步,因此所能容纳的法力要超出元婴境界数十倍乃至数百倍,法相一成,就代表着元神坚实,可以真正脱离肉身生存,而不必畏惧天地间种种刀兵、劫数。 曹靖一声狂笑,周身气势勐涨,如江上潮涨,一浪高过一浪。但此时本源星力却戛然而止,恰好将他修为鼓催到了法相境界用光,显示出那位神秘之极的星帝无与伦比的操控之力。 曹靖嘆息一声,收回四灵星宫入了紫府,回神内守,体味法相境界之种种变化。那一团本源星力纯净之极,若能再有一团,足够将他的修为一举推入脱劫境界。但忽然中断,显然星帝不欲令他破境太速,至于其中缘由,曹靖还想不明白。但绝不会是怕他进境太快,根基不稳。到如今他已经隐隐猜到那位恩师星帝为何能在短短时间,修成盖世法力,镇压九天十地,成就魔门第一人。 据说当年与星帝一同拜入星宿魔宗的同门有数千人之多,但自从星帝如彗星般崛起,与其同辈弟子几乎就再也无人出现。不消说必是被那位风姿绝世的星帝一个个吞噬了修为,结果了性命。 曹靖每每思之,皆不寒而慄,生恐星帝一时兴起,将自家也炼化了。星宿魔宗采炼星力甚为艰难,但唯有一条捷径,便是吞噬同门,掠夺其星力,壮大自身。星宿魔宗法门光明正大,可谓堂堂正正,唯有这一招修炼的手段才算是魔中之魔。此法还有一个弊端,便是吞噬他人修为,一来真气相冲,二来多造杀业。 星宿魔宗歷代弟子中不乏欲以此法成道者,但皆无例外,修炼到最后,劫数临头,真气走火,死的不能再死。千万年来,只出了星帝这一位异数,以此法成道,却不曾身受反噬。星宿魔宗中有三垣长老把持门中大权,歷代争权之事极多,但星帝继位之后,其余两垣当即偃旗息鼓,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心思。星帝常年闭关练法,星宿魔宗之中运转良好,谁也不敢造次,盖世凶威,可见一斑。 曹靖收敛了心思,不管怎么说,境界提高一层乃是意外之喜,尤其不费吹灰之力,在接下来的京师乱局之中足以捞取更多好处。日月五行轮元灵似乎不甚待见他,冷冷道:「你修为大进,就安心等待,不出三日,惠帝与太子皆会暴毙,那时便是你出手之时,里应外合,将靖王推上大位宝座,星帝自然再有奖赏赐下!」 第636页 曹靖皱眉道:「惠帝与太子身有大明皇朝龙气,得天道眷顾,若是冒然戕害,难免身受反噬,得不偿失。再说玄门与楞伽寺都紧盯皇宫,哪个魔道中人脑子昏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日月五行轮元灵神秘一笑,说道:「你怕业力因果,自然有人不怕。」曹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是罗睺计都……」七曜元灵目中忽然闪过一丝贪婪之念,冷冷说道:「你知道便好,萧厉留在此处,你且去罢!」挥手之间,将曹靖挪移出了日月五行空间。 曹靖身在国师府中,望着那一团魔光,面上现出不屑之意,暗忖道:「日月五行轮以七曜天星法祭炼,虽然威力无边,到底还是个死物,元灵受本体禁锢,只能一辈子沦为人家的法器,全无自主之力。但若能吞噬了计都罗睺二星星力,便能凑齐九曜奥义,晋入到另一重境界之中。甚至元灵摆脱躯壳束缚,重新投胎为人,也不是不可能。」 法宝之物,虽然威力广大,堪比真仙,但受本体所限,元灵不能自主,只要有人修炼了克制其的法门,便能自由御使,全无反抗之能。因此法宝之辈,最大的愿望便是元灵自由,不受本体束缚,甚至携带种种长生法力,再世为人,重新修炼,便能短时间之内达到极高境界,弥补法宝的天生缺陷。 计都罗睺二星为九曜最后之二,最是神秘,传说之中乃是周天灾祸之源,称为灾星。此二星一出,世间必有大灾大难,或刀兵四起,或瘟疫横行,或山崩海裂,或人道不存。总之漫漫歷史长河之中,只要灾星现世,必无好事。星宿魔宗之中虽有此二星星力修炼法诀,却早已无人能有天赋修成,如今竟然再度出世。若是那两颗灾星运转,自然不怕甚么因果业力,本来便是灾星,遭无可遭了。由其出手了解惠帝父子性命,自然最是相得益彰。 「别人惧怕业力缠身,偏偏那两颗灾星却最喜业力,本来便是为了搅乱世间而存在。只是不知两颗灾星是分别有人修炼,还是汇聚一人之身?若是分别有人修炼,两强相遇,必要相互厮杀吞噬,方能成就最强灾祸之星。不过此事与我无关。日月五行轮倒是上心的紧,就是不知到了最后星帝会否允准他将罗睺计都之星力归于己身?我还是静观其变。」曹靖想了想,施施然打坐起来,调理元气,熟悉种种新得的法力神通。 日月五行空间之中,七曜元灵望着略有瑟缩之意的萧厉,冷冷一笑,说道:「萧厉,你也不必如此作态,你的心性我早已尽知。我此来一是为了提升曹靖修为,二是为了你,你可知道?」 萧厉一惊,脱口道:「为了我?」七曜元灵点头:「不错!你师傅乔依依要我转授四灵四象真法与你,你就在此处安心修炼,等候良机,吞噬曹靖一身修为!」此言一出,萧厉眼中厉光一闪,面上却做出犹疑之色,摇头道:「不!曹靖师兄对我有恩,我岂能做出那等事情!」 七曜元灵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嘲讽道:「你这般做戏只好去哄哄那些正道中人,我星宿魔宗从不避讳自家魔道出身,既是魔道,便要行魔道之事。你师傅先前为何不传你完本的四灵四象真法?就是为了麻痹曹靖,这一场京师之战,曹靖数中定要陨落,而他一身法力註定要成就你!」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太子召见 萧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萧家大难,还是一位忠心老僕以自己的骨肉将他替换了出来,之后便流落江湖,受尽白眼与屈辱,才养成了一副阴狠毒辣的性子。无意中得了一部星宿魔宗残经,以为自家就此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谁知见了莫孤月,再到星宿魔宗本宗之中,见识了一番本宗景象,立刻被震得不轻。 但他也不是服输的性子,得知了星宿魔宗修行精进之秘,暗中击杀了不少同门,掠夺其修为,千辛万苦才练就两道白虎星神,万没想到京师城外一战,竟被凌沖以剑术悉数破去,还落得个狼狈逃窜。之后跟随曹靖深入天星界,见识了真正的玄阴老祖出手之威势,更加野心火热,但曹靖不知为何,就是瞧他不顺眼,强令将他拘束身边,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萧厉不敢反抗,只能隐忍至今。七曜元灵把手一挥,一道玄奥意念飞出,落入他眉心,又道:「此是四灵四象真法法诀,又经你师乔依依重新推演,融汇了仙都门炼器之术,你修炼之后,便可将那座四灵星宫据为己有,成为一大臂助。曹靖陨落就在这几日,你且安心修行,等候消息罢!」 萧厉脑子微微一晕,紫府中已多了一篇金光灿然之法诀,细读之下,果然奥妙无穷,先前他只得了白虎七杀监兵元神之法,但这篇四灵四象真法中却包罗了四灵星域修持之道,尤其难得的是还有祭炼四灵星宫的法诀,修炼之后,果然能克制曹靖的器修之法。 萧厉心头髮狠:「曹靖啊曹靖,你横行霸道惯了,等我修成此法,夺取你的四灵星宫,令你毕生苦功化为流水,倒要看看你是怎样一副表情!」七曜元灵毕竟是法宝之身,思维意识天生与生灵不同,也懒得去管萧厉的想法,既然星帝有命,自然就做了。忽然咦了一声,七道星力本源光芒大放,一闪即止。 萧厉吃了一惊,又不敢多问。正是凌沖以神宵天眼符偷窥国师府,被七曜元灵发觉,以一道星力神光回击。日月五行轮是何等身份修为?一道神光便足以斩杀凌沖这样的小辈,晦明童子又横插一槓,将星光不着痕迹化解掉。七曜元灵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有同道中人到了!」将手再挥,这一处七曜空间自然关闭,外界一团硕大魔光也自隐逸无踪。两件法宝通过凌沖暗中交手一记,不落痕迹,除却当事人之外,连曹靖新晋的法相修为也未曾发现半分端倪。 第637页 凌沖吃了一个暗亏,险些被日月五行轮作法击杀,迳自回到张守正府中。老管家早命人往宫中送信,告知凌冲到来。张守正接信之后,命张亦如动身前来迎接。凌沖回到张府,便见张亦如迎将出来,躬身施礼。多日不见,这位少年师侄心性越发沉稳,往昔种种跳脱孤拔之气一扫而空,显是这几日跟随乃祖歷练,颇有成效。 凌沖笑道:「师侄不必多礼。」张亦如亦是炼罡境界,苦苦寻求凝结金丹之机缘,细看这位师叔,先前凌沖修为固然深厚,但也有其穷尽之处,但眼下一见,却觉其人周身气息缥缈,身内似有山川之险、吞纳虚空之妙,竟再也瞧不通透,不禁大吃一惊,不敢多问,只得说道:「家祖得知师叔无恙归来,甚是欢喜,只是眼下宫中之事甚忙,不克回府。另外太子殿下得知师叔之事,大是赞嘆,特命弟子来延请师叔入宫一见。」 张守正为人刚正不阿,对凌沖一腔热血,立誓要平定靖王与曹靖之乱,大加赞嘆,因此在太子驾前大力保荐。大明素来倚重仙家弟子,尤其听闻靖王帐中竟有魔道修士听用,更是求贤若渴。似凌沖这等出身官宦,又拜入玄门正派的嫡传弟子,正是求之不得,听闻其名,当即非要见上一见。 凌沖笑道:「也好,这位太子久闻其名,我也正要见上一见。以师侄看来,这位太子为人、为政如何?」这却是考量了,张亦如虽是张守正之孙,却更是太玄剑派弟子,太玄剑派对人间王朝更迭,尤其这等亲族相残,争夺江山之事,向来不肯掺和,准张亦如下山不过是看在其祖的面上,日后还是要回到山门修道才是。但人间歷练亦是修行的正途,凌沖一来是考校他为人处世,能否查知人心,二来也想听听其对那位太子的观感。 张亦如沉吟片刻,说道:「太子殿下算得上雄才伟略,只是被压制太久,性子不免有些急于求成。家祖便曾言道,若是天下太平,这位殿下继位,定是难得的明君。但如今兵祸四起,殿下心切大明社稷,施政用人,不免有些刚愎自用了。」 凌沖笑了笑,说道:「好,我知道了。此人究竟如何,待我见上一面便有分晓。你先稍后片刻。」大袖一挥,一道剑气腾空,啪的一声爆散开来,化为无形流风,露了一手炼罡级数的精妙剑术。张亦如百思不得其解,这招剑术可不见得如何高明,京师中正是藏龙卧虎,凌沖施展剑术也未想瞒过谁去,有许多正道之士见了,只撇了撇嘴,也懒得理会。 过不多时,一人大笑而来,却是一位大汉,正是沙通,老远叫道:「你小子果然没事。我在京城转悠了好几日,怎的现在才到!」二人在雁门关前分道扬镳,沙通本欲随他去蛮军大营,被凌沖阻拦,请其先到京师等候。沙通早到几日,闲来无事,倒是将京师中各大有名的饭馆逛了个遍。如今京师被围,物资紧张,许多饭馆闭门歇业,但有些百年老店自有办法弄来些新鲜肉菜,还要应对达官贵人,不曾关张。 沙通着实一通胡吃海塞,连肚子都大了一圈。凌沖笑道:「沙兄倒是有口福,我要去宫中见一见太子,你与我同去罢!」沙通大喜,笑道:「我这几日吃遍了京师各大馆子,只剩皇宫里御厨的手艺还没尝过,正寻思摸进去瞧瞧,正好!正好!咦,这不是叶向天的小徒弟么?」 当年他不知好歹,招惹叶向天几个,被其出手禁锢,带回太玄峰。虽说后来才知是乃祖与郭纯阳之算计,但对叶向天向来没甚么好脸色,见了张亦如自然也不会笑颜如花。张亦如也有些忌惮这位海中大妖,望了凌沖一眼。 凌沖笑道:「事不宜迟,你要尝御厨的手艺还要快些入宫,不然天色一晚,就只能吃些残汤冷炙了!」沙通一惊,叫道:「还不快走!」三人往宫中疾行。张亦如有太子钦赐的通行金牌,自然畅通无阻。凌沖入了皇宫,暗自打量,这座宫廷大殿连绵,占地极广,风格亦是粗犷,其外又修筑了宽阔城墙围拱,撇去天子所居这一条用处,分明便是一处庞大之极的军事要塞。可见当年成祖修筑之时,更多的是考量与北方蛮国战事之用。若他泉下有知,千年之后又有一位藩王起兵,与他当年所为如出一辙,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第五百一十六章 挥斥方遒 天子坐镇京师,自然龙脉归结,龙气汇聚。京师之中,龙气最为浓郁之地自然莫过于这座广袤皇宫。凌沖与沙通临近之时,周身法力运转就有些滞涩,一步跨入其中,一股大力自冥冥中而来,重山般压在身上,道行境界当即被打落一层,连法术神通威力也要大大缩减。 凌沖与沙通同时哼了一声,均觉不甚好受。张亦如虽是炼罡境界,但真气质量显是及不上两人,所受限制反而少些。前头带路的老太监步履矫健,亦是精通武功的大高手,只是那点拳脚功夫在练气士面前却不够看,见凌沖两个吃了暗亏,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转头笑道:「两位道爷却要小心了,这宫中有真龙天子坐镇,若是方外的仙家来了,总有几分不舒服的。」 凌沖紫府之中,晦明童子霍然起身,冷笑道:「不过是区区真龙之气,吹什么大牛?」小手一会,一道符力涌出,登时将真龙之气的压力消减无形。所谓真龙之气,不过是皇帝天子聚集人望,再坐镇龙脉核心之上,以此所得的一点外力而已,并非自家真实修为。看似对练气士压制极大,其实到了长生境界便可无碍,真龙之气再强,也不过是相当于纯阳境界的一条老龙而已,还是一条死物,不会变通。 第638页 有晦明童子在,自然万事无碍。凌沖周身清爽,面上却依旧紧皱眉头,似乎不甚适应。他也懒得去和这老太监计较。沙通却是天地不怕的性子,堂堂东海大妖,居然被个老太监揶揄耻笑,当即大手一挥,一团细小旋涡飞起,在那老太监头顶轻轻一吸。 那老太监骇然惊叫,只觉毕生苦修的真气如百川归海,尽数流出体外,不见了踪影,登时面如土色。沙通略施小计,收了他的真气修为,骂道:「我把你这老阉货,凭你也敢笑话老子?就算是皇宫大内,老子要弄死你这老阉货也是易如反掌!」 凌沖使得沙通使得正是龙鲸一族的天赋妖法玄鲸吞海功,当年还曾传授过他,以此为根基演化出一道吞星符法。这道妖法乃是太古玄鲸一族镇压天地之法,威能无穷,用来吸干区区一个凡人武学高手,着实是大材小用。 那老太监也是眉眼通挑的人物,自家苦修一辈子的真气就被人轻描淡写废了去,怎不知遇上了高人?顾不得丢人现眼,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口中连称该死。沙通根本懒得理会,还是凌沖毕竟笑了笑,伸手一指,那团小小旋涡忽然将老太监一身真气回吐出来。 那老太监发觉一身真气又失而復得,高兴的又是连连叩头。沙通不去计较凌沖擅自出手,十分惊疑道:「这玄鲸吞海功你修炼的倒是不错!」虽传了凌沖玄鲸吞海功的根本符箓,但这道神通无有龙鲸血脉根本修炼不成。岂不知凌沖施展的已非玄鲸吞海功的原本,而是以太清门符法之道演化过的吞星符法,才能轻描淡写将沙通法力破去。 这一点连沙通也未瞧破。凌沖笑了笑道:「我等怎么说也是方外之人,这等狗眼之辈略作惩处便是。你也莫要跪着了,还不快些引路!」那老太监再也不敢多话,一骨碌爬起,点头哈腰的带路,恨不得将脸贴在地上。 沙通懒得理他,一路追问凌沖为何能破解他的玄鲸吞海功,凌沖只是笑而不答,倒把沙通弄得心痒难搔。皇宫辽阔,二人也不施展神通,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走去,穿过太和殿、中极殿,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至一座养心殿前。此殿乃是作为皇帝书房之用,惠帝垂危,太子平日便在此处批阅朝政。 那老太监命身旁小太监跑去殿中復命,不一刻一位中年太监走出,尖细嗓音喝道:「太子传两位仙官入殿!」老太监这才恭恭敬敬道:「两位上仙请,太子殿下已在殿内等候。」凌沖点头,沙通冷笑道:「那甚么劳什子太子倒是好大排场,弄得老子好像来朝拜他一般!」凌沖笑道:「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见上一面,还是莫要生事。」当先入殿,沙通怒哼一声,就算不满,也不好发作。 二人入得殿来,见内中一派明黄之色,足有数十丈大小,足下地砖光可鑑人,摆满了硕大的木架,堆满层层典籍,不乏孤本绝本,世间难得一见。当中是一座龙椅,一位身着明黄衮龙袍的中年男子端然稳坐,殿中有数位小太监伺候。 那男子正是当朝太子,如今身为监国,只要惠帝一死,立可登鼎大宝,因此满面意气风发之态,见了凌沖两个也不起身,笑呵呵道:「来呀,为两位仙卿看座!」惠帝如今年逾古稀,这位太子爷也已入不惑之年,但素来善于保养,气色倒是极好。 沙通到此,反倒懒得生事,只冷眼旁观,不发一语。便有小太监搬来绣墩,二人也不客气,迳自坐了。太子见沙通面沉如水,也不理会,笑问凌沖道:「孤王听张阁老言道,仙卿乃是出身金陵世家,令尊凌真官至礼部侍郎,可是如此?」显是对「世代忠良」的凌沖更感兴趣些。 张亦如引了二人入宫,便匆匆去寻乃祖。京师被围以来,各方势力胶着,越发兇险,这几日针对太子与诸位阁老的刺杀从未间断,若非张守正命张亦如亲自去接应凌沖,张亦如根本不敢轻离其左右。 凌沖笑道:「太子所言正是。不过我拜入太玄剑派修道,便是玄门练气之士,与家中无干。今日此来,也是要见一见太子。」太子之言,显是将他两个看作了下属、仙官一类的角色,唿之即来挥之即去。凌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也懒得和他废话,言下之意便是我二人来此,是为了考校你这个太子,瞧瞧是否德不配位。 玄门各派虽不许干涉人间之事,但修道之人收取弟子、道心歷练,借离不开万丈红尘,想割裂也割裂不得,因此无穷岁月积淀之下,对人间还是莫大的影响之力。明朝之前的几座王朝便有昏君无道,民不聊生,最后万民请愿,引得玄门派遣高手,诛杀昏君,另立贤明的例子。 太子闻言,目中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却还是笑道:「哦?原来如此,不知凌仙卿见了孤王,心中作何想法?」 第五百一十七章 乌老再现 凌沖之前特意问过张亦如对这位太子的观感如何,张亦如含煳了几句。凌沖如今对人心把握细緻入微,太子方才不悦之色也没逃过他的眼睛。「这位太子被惠帝压抑的久了,如今终于上位,虽不至于立刻倒行逆施,但心境脆弱敏感,容不得异己,非是明君之相。」 微微弹指,笑道:「太子言重了,凌某不过山野一闲人,又岂敢妄言太子殿下?不过当下靖王叛军兵临城下,不知太子有何妙计退敌?」太子面上登时露出忿怒之色,说道:「靖王仗着父皇宠爱,图谋不轨多年,孤王屡屡进言,皆被驳回。如今终于按捺不住野心,举旗造反。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孤王有诸位阁老相助,民心可用,正可一鼓作气,将之擒杀!只是听闻靖王帐下尚有许多左道之士效力,还要请仙卿回禀山门,多多派遣高手相助孤王才是!」 第639页 凌沖颔首道:「确是有不少魔道高手投入靖王军中效力,意图扰乱江山社稷,凌某亦是为此事而来。既有魔道作祟,我正道玄门自不会坐视不理,请殿下放心便是。」 太子面色转霁,大笑道:「如此孤王无忧矣!」却半分不提城外大军每日攻打,城内守军死伤惨重之事。太子今日召见凌沖,大半是看在张守正的面子上,敷衍了事。凌沖见了太子,心头也有几分判定,两人又对答了几句,凌冲起身告退。太子只微微欠身,就算全了礼数。自有太监送了二人出殿。 太子默然半晌,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退下罢!」殿中太小太监当即小心退出。大门缓缓合拢,发出闷声巨响。虚空泛起涟漪,一人越界而出,周身气息澎湃,居然是乌老。此人本已投靠了东海龙宫三太子,还曾一同出入天星界,不知为何又与大明太子勾搭上了。 太子见乌老现身,全无方才矜持之色,轻轻起身,笑道:「方才两个是太玄剑派的修士,年轻的少年还曾在张首辅门下求学,乌老可识得么?」乌老依旧是轻袍缓带,一派雍容之色,笑道:「太玄剑派的大名,谁能不知?那少年乃是太玄剑派掌教幼徒,算是在修道界中也有一派名号。不过若说镇压魔道高手,他的师兄叶向天来了还差不多。」 太子笑道:「原来如此,不提他了,靖王大营中可有甚么动向?」乌老道:「靖王心切大位,责怪手下大将攻城不力,方才大发雷霆,已是传了死令,七日之内必要攻下京师,否则一干大将便要被军法从事。」言下之意似乎对靖王军中情形瞭若指掌。 太子冷笑道:「靖王拿这京师当纸煳的么?区区七日之间,就算兵力再增上一倍,也绝不可能攻破京师的城防!」千年时光,京师歷经蛮国数次围困,但从未陷落,最长的一次,被围困了整整三年,城头上、城墙下,到处都是腐尸黑血,就算如此,蛮国大军也未能踏入城内一步。太子此言,并非是虚,莫说靖王之师大多是杂军,就算训练精良,也绝不可能在七日之内将京师攻陷。 乌老若有所指道:「靖王也非是蠢蛋,既然敢如此吩咐,定然有他的打算。」太子心头一懔:「他究竟有何妙计,能令大军七日之内攻破京师?」乌老目光投注在他面上,缓缓道:「如今惠帝弥留,大明江山社稷寄予太子殿下一身,若是殿下出了甚么意外,自然人心涣散,京师之地就算城防再厚,也不过唾手可得。」 太子心底冒出冷气,勐地勃然大怒,喝道:「难道他还敢对孤王不利不成!」乌老笑道:「若是普通的武学高手,殿下身居深宫,又有许多宗师拱卫,自然无虑。但莫要忘了,靖王手下可是有许多旁门左道之士,若是他们出手,这深宫之中又有何人能敌?」 太子额上冷冷津津,见乌老表情似笑非笑,忙道:「乌老救我!只要我一身平安,待我登基之后,立时册封乌老为国师,地位比那曹靖只高不低!不!我现在就下旨,封乌老为大明国师!」心情激盪之下,连自称「孤王」也忘了。 乌老哈哈一笑,眼中得意之色一晃而过,摆手道:「太子切不可如此,老道寸功未立,岂能得享国师之位?那靖王非是人君之相,唯有太子继位,方能安定天下。老道虽是山野之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殿下放宽心,老道既知此事,定不会令魔崽子逞威。自今日起,老道便坐镇此处,若要对殿下不利,先要问过我手中法剑!」 凌沖与沙通转出皇宫,沙通冷笑道:「那个狗屁太子连他老子都不如,他老子虽然不上朝,却懂的道家无为而治之理,若是那厮继位,天下不知要被折腾成甚么样子!」 凌沖摇了摇头,嘆息一声:「今日一见,那位太子有些刚愎自用。这等人若是顺其心意还好,若是稍有违逆,就要生出事端。张老大人一腔热血,必然看不惯他的作为,只怕日后还要吃亏。」沙通冷笑:「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皆然。如今那厮还要靠着几个内阁大臣拥护继位,给个从龙之功,等到大位稳固,自然要腾出手清理这些老臣。依我看,你快些让那个阁老辞官归隐,还能落个善终,越是一心为民,下场便越悽惨!」 第五百一十八章 再炼真界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便是极大的禁忌。就拿大明开国太祖而言,定鼎江山之后,对当年的从龙功臣,尤其执掌兵权之辈大肆杀戮,唯恐其起兵作乱。传位给文帝之时,却导致其无将可用。而成祖早被封为藩王,镇守天京,防范蛮国侵扰,麾下名将极多,此消彼长之下,一旦起兵反攻金陵,文帝之军自然节节败退,丢了江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凌沖嘆道:「儒家讲求仁得仁,张老大人一心为民,就算日后太子登基,发生灵甚么龃龉,想来也在他意料之中。至少只要靖王不灭,太子还要倚重他打理朝政,先不必去管。」 二人来至张府,老管家早在门口迎接,恭恭敬敬将二人迎迓进去,安排了两间相隔的清雅静室。凌沖先前在张府之时便是如此,平日随张老大人读书修文,闲来练气打坐,再就是与张亦如探讨太玄剑诀,连张家内府家眷等闲也不见,十分守礼。 张守正如今要总理大政,几乎住在宫中,轻易不会回家,早吩咐老管家好生招唿。凌沖与沙通又说了几句,各自入房打坐调息。他甫一入座,紫府中晦明童子便窜将出来,皱眉道:「方才养心殿中,有人潜伏在侧,一身修为乃是太清符术之道!」 第640页 乌老虽是法相境界,但在晦明童子眼中还不够看,自以为隐蔽了极好,却不知晦明童子可谓是太清符法的老祖宗,一眼便瞧破了他的底细,只是未曾点破,此时才说了出来。 凌沖问道:「既然如此,想来是当年太清门一脉旁支,与你也算有缘,不知你要如何处置?」晦明童子沉吟道:「我也非是不讲理之辈。现下还说不得,若是其功法来源是当年太清门破灭之时,无意中得到的符箓法册,只要不以太清符法为恶,便由得其去。若是那人真是太清一脉残留,自然要收归门下,好生调教。」 凌沖笑问:「若是当年有人趁着太清门大难,巧取豪夺而来的功法道诀,又当如何?」晦明童子小小面上露出深沉杀机,「自然是以牙还牙,绝不手软!」凌沖道:「那人既然在太子身边,想来是支持太子上位的,日后还有再见之机,那时再弄清楚来龙去脉,免得误伤好人。」 忽然咦了一声,整个人都僵直起来。此时正是万里之外凌沖阴神被噬魂老人算计,接连吞噬了白骷髅、嗥月道人与那不知名的天尸教长老一缕分神,修成金丹之时。凌沖的阴神与阳神虽说分离开来,但相互之间关联玄妙,颇有一而二、二而一之妙。阴神成就金丹,自然有许多感悟、经验,本来相隔万里之间,元神之间感应已极是微弱,偏偏阴神以噬魂劫法修成金丹大道,这等机缘万古无一,就在冲破道关的一剎那,居然跨越了无数距离,视天地如坦途,将一干经验、感悟传递了过来。 自来玄魔两道从未有兼修正邪法门之人,就算号称玄魔双修的癞仙,也被叶向天师徒断言,必是以玄门正法成道,飞升到了九天仙阙之中。凌沖这等际遇可谓万古无双,乃是郭纯阳与噬魂老人两位玄魔道中最顶尖的大师精心算计布局所至,所图深远。 按理说来,无有肉身庐舍支持,根本修不成金丹大道,但偏偏噬魂劫法为魔道顶尖法门,专修元神心性,不依肉身,只要道心坚凝,不为外物所动,再吞噬了足够的精气元神,自然晋升无碍。凌沖呆了片刻,只觉无数精妙感悟纷至沓来,虽说玄魔有别,但大道极处自然殊途同归,魔道晋升金丹的经验对玄门修行也有极大的裨益,这些经验被凌沖阳神吸收,等若是增加了极大的修道资粮,等到阳神修成金丹之时,自然便有驾轻就熟之感。 再者凌沖若阳神成就金丹,就算两次证就金丹大道,虽不至于修成滔天法力,但对剑术与道法的运使,绝非同级修士所能望其项背。晦明童子见凌沖面色一僵,阳神也似冰封,陷入一种非想非非想之境界,在佛门中成为顿悟,乃是一件大好事,不敢惊扰,守在一旁护法。 半个时辰之后,凌沖吐出一口浊气,醒转过来,张口便道:「我修成金丹有望了!」将阴神之奇遇说了,晦明童子沉吟道:「你这等际遇前所未有,我也不知是好是坏。那噬魂老人方有德既然能随时操控你之阴神,强逼你吞噬异种元神,乃是极大的隐患,万万放任不得!」 凌沖点头:「此事我省得,只待破了靖王大军,回山之后便请师傅做主,处置此事,想来噬魂老人再法力通天,对我师傅也要有所顾忌。」噬魂老人借太玄剑派之地隐身,郭纯阳又指点凌沖前去求教噬魂劫法奥妙,定有克制方有德的手段,只要他肯出手,自然就能免除后患。 凌沖面上露出欣喜之色,笑道:「我本发下誓愿,非要斩杀曹靖与靖王,靖平江山社稷之后,方能修成金丹。想不到阴神有此奇遇,其中经验对我大有用处,有此资粮,便可绕过誓愿之事,先一步成就金丹了!」 晦明童子笑道:「你那誓言本就漏洞处处,靖王倒也罢了,那曹靖早成元婴,又有一件本命法宝在手,等若两位真君的修为,你一个小小炼罡修士,就算拼了老命,也绝不可能是其对手,更别提将之打杀。除非是我亲自出手,但眼下看来,曹靖身边也有一件法宝,就算我出手,胜负也在五五之间。你若能先一步成就金丹,洞虚剑诀自能再生变化,对上曹靖才有几分胜算。」 凌沖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不错!我要先成就金丹,才好给那曹靖一个好看!只是我究竟该如何下手修持?」晦明童子笑道:「此事自然要问我这位符箓大宗师了。修成金丹不外乎两道外因,一是真气雄浑沉凝,火候到了。二是道心圆融,照见心性。你既能发下大愿,可见道心已然无缺,只待顺愿还望。如今之计,便是打磨真气。」 「那空桑上人送了一枚虚空种子,你虽练就了洞虚真界,但其中隐患不小。洞虚真界算是一处洞天之雏形,将你毕生修为、剑诀尽数返本归源,但眼下却将你牢牢禁锢。你来看!」小手一指,凌沖丹田中大方光华,一枚小小光团飞出,正是洞虚真界,被其以绝大法力引起体外。 晦明童子道:「洞虚真界可为你打下最为坚实的道基,日后成就远超同侪。但同时这道真界所需的真气太多,光凭洞虚剑诀的修为可填满不得。你眼下当为之事,便是运用洞虚剑诀的手段,精炼这座洞虚真界!」 第五百一十九章 计都降灾 凌沖忙问:「如何精炼?」晦明道:「简单的很,天下道法到了最后皆是殊途同归,无论魂修、器修还是剑修,到了最后皆要追求自身与天地相合,同于大道。你就将这座洞虚真界当成一件法器祭炼便是了!」 第641页 凌沖为难道:「我生平除了祭炼飞剑,也不曾祭炼甚么法器。那噬魂幡是魔道传承,唯有手法眼光能承袭下来,将那一番手段用在洞虚真界上怕是不妥罢?」晦明童子冷笑:「就当是祭炼飞剑好了!你把洞虚真界当做宝材,凝聚自身心念心火,去芜存菁,久之自生妙用。等你全身真气能将真界填满,自然就修成金丹了!还有,洞虚真界有返本归源之妙,你不妨多修炼些法术神通,不拘甚么符箓、剑术还是星宿道法,一股脑给我修炼进去,不求多么精深,只要打下一个根基,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凌沖知道晦明童子除了想拐带自己专修太清符法,重立太清道统之外,绝不会坑害自己,他所说也确有道理。洞虚真界足有万里方圆,空旷寂寥,所含真气寥寥,根本不足敷用。若是斗法遇上难缠的对手,几招剑气下去就要告罄,反不如精炼一番,才好用来承载太玄剑气。 当下结跏趺坐,双手结印,阳神自紫府走出,下至洞虚真界之中。有阳神坐镇,祭炼洞虚真界自然事半功倍。他就按晦明童子所说,权当洞虚真界是一块上佳的炼剑宝材,以真火煅烧,去芜存菁。洞虚真界看似只有一团光华,内中广大无边,又将凌沖毕生所学和宝物吞噬,已十分玄妙,但日常运使之时总有许多不甚灵便之处。 凌沖一边吐纳,修炼太玄剑气,一边精炼洞虚真界。此举等如是要祭炼一处洞天世界,虽然相比真正的洞天还小的很多,但也绝非易事。凌沖用功了两个时辰,直到日薄西山,方才收功。在真气不断祭炼之下,只觉洞虚真界似乎缩小了那么一分,但也仅是一分而已。 老管家早命人准备了饭菜,亲自前来延请。凌沖早已辟谷,但在张家却入乡随俗,还是吃的几口,叫上沙通,二人来至一处偏厅中,草草一饱。沙通见饭菜以素为主,甚是不满,嚷着要吃大鱼大肉。凌沖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沙兄要吃好酒好肉,明日再去寻个酒楼大快朵颐便是了。」 二人正闲聊之间,都觉天幕一暗,纵有灯烛光火,也全然不觉光明,心头就似有千斤巨石堵压一般,不约而同霍然起身,抢步出屋,抬头就见群星隐踪,黑幕低垂如欲压人。漆黑如同墨染的夜空中,一颗硕大之极的孤星摇曳尾芒,自无尽之处飞出,直直往京师落来!那颗大星看似光华璀璨,但不知怎的,凌沖一见就觉十分厌憎,似乎与之有甚深仇大恨一般!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遥望那颗大星,小脸上全是冷笑,说道:「计都现世,灾星临门,见之大凶!星宿魔宗看来是坐不住了,居然遣出这颗灾星来搅乱干坤!」凌冲心头一动,计都罗睺乃是两大灾星,传说之中见到任一一颗便有霉运上身,小到夫妻拌嘴,大到家破人亡。甚至遇上灾年,冰封雪冻、淫雨瓢泼,动摇国本,还有国破山河碎之威胁。 沙通也是面色凝重:「罗睺计都与日月、金木水火土合称九曜。但自古以来便是不详之兆,纵然星宿魔宗为魔道宗派,也轻易不愿让弟子修炼此道。无有高深的命格,盲目修炼罗睺计都之法,纯粹是嫌自己活得长了。因此歷代之中修炼此道者如凤毛麟角。星宿魔宗有一门七曜天星法威震世间,而非九曜天星法,就是这个道理。但一旦有人修成了此法,便是世间灾祸之源了!」 晦明童子又望了一眼,忽然变色道:「不好!那厮是向着皇宫大内去了!」凌沖念头一转,「如今各方胶着,玄魔两道相互忌惮,谁也不敢轻易启衅,生怕沾染极大因果,惹来劫数。但修炼罗睺计都法之辈却肆无忌惮,非但不怕业力因果,反而能更添凶威。若是被其将惠帝、太子打杀,只怕大明江山立时大乱,再也挽救不得!」喝一声:「快走!去皇宫!」当先飞起。 就见那颗大星裹挟无边火光雷霆,自九天坠落,去势快绝,眼看落到大内之中。皇宫之上忽然金光乱闪,化为一层薄薄天幕,将计都大星凶威阻住。那一层天幕通体赤金,其上无数符文流转,正是符修一脉之手段。 凌沖与沙通走后,乌老与太子秘议了半晌,由先前那老太监带领,就在皇宫之中布下一座巨大符阵。皇宫大内占地极广,乌老布阵之时却不施展神通,而是命老太监带路,将皇宫内外绕了一圈,就连大内后宫之地也不放过。换在别人乃是杀头的大罪,但乌老仗着太子倚重,尊为神仙,也懒得理会甚么大内忌讳。 大内皇宫当年兴建之时,必有高人主持,以种种手段收聚地气龙脉,演化阵法,滋养真龙,一番手段颇为了得。但在法相境界的乌老看来,只能算是三脚猫的功夫。大内之中设有许多阵眼,要么镇压地脉,要么调理风水,皆是重中之重。乌老每过一处阵眼,便信手一挥,一道金光飞起,金光中隐隐现出一道极小符箓,似有无上威能,转眼与阵眼化合为一。 那老太监满面艷羡之色,但先前被沙通凌厉手段整的怕了,唯恐乌老脾气更加暴戾,根本不敢搭话,只能将背嵴弯的不能再弯,默默在前带路。乌老一面漫不经心布置法阵,一面暗忖:「这处皇宫不愧是中原正统龙脉之所在,比之金陵那一处龙地更有一番气运。当年成祖选择迁都于此,却是对了。只不过后人不能善加运用,以至于国运衰落,饶是如此,除非天子失德,要败坏大明江山还嫌太早。」 「不过此事与我无干。我费了多少功夫,才令那废物太子将我奉若神明,还以为我在靖王营中安插了眼线,能将靖王动向丝毫不漏的回报出来。不过我若能达成所愿,将大明真龙之气盗取,祭炼成一件惊天动地之法宝,助他退敌坐稳帝位,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失却了天子龙气,不知他拿甚么镇压江山社稷?」 第642页 第五百二十章 天星陨 皇宫崩 天子龙气说来其实是真龙之气演化,比如四海龙族中有纯血之辈,面对异族海族,不必动用甚么神通,自有一股威慑之气。但真龙之气对人族修士威慑之力极小。天子龙气却是以真龙之气混以地脉龙气,加之百姓众生期望、愿力,演化而成。因此对玄魔两道修士有着克制之力,一入天子之气笼盖范围,道行法力就要被打落几成,便是这个道理。 歷代正邪两道修士打天子龙气主意的绝不在少数,明争暗夺、或偷或抢,但无一成功者,其中原因复杂之极,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敢动此念头。乌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显是成竹在胸的。 乌老耗费半日时光,走遍皇宫大内,将每一处阵法节点皆插入一枚法符。这些法符是他以自身法力凝聚,与阵眼化合为一,转眼就生出妙用,将皇宫原有的一座大阵运转机理摸了个通透。 乌老闭目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原来是正一道的手笔,怪不得也有几分玄妙之处。」正一道是此界中唯一能与太清门在符箓一道上争锋之门户,底蕴深厚,所布阵法亦极精妙。但当年布阵之人修为远逊于乌老今日,阵中虚实才被看破。 乌老双目大开,放出两道尺许长之神光,目中亦有无数符文浮现,但比之晦明童子传授给凌沖的神宵天眼符却要差上许多。老太监见他忽用神通,吓了一跳,连忙躲避。 良久乌老目中神光方才敛去,方才已将大内地底所布大阵瞧了个通透,这座大阵以逆天手段强行将京师方圆万里之地地脉之气抽取过来,滋养真龙天子,乌老甚至不必细看,也知京师之外定有九座高山雄拔,孕育无尽地气,供皇宫大阵运转。而无边地气最终汇聚之地,便是大内正中的一座太和殿之下。 乌老分出一缕心神,瞬息潜入太和殿之下,只觉无尽地气扑面而来,内中夹杂着丝丝天子真龙之气,忍不住面泛狂喜:「好!好!好!不旺我耗费几十年功夫,只要能将大明千年龙气国运夺取,炼成一件法宝,融入自身,便即纯阳有望!我有得自东海龙宫的天龙引,炼化天子龙气可谓易如反掌。他人要炼化天子龙气千难万难,在我却是易如反掌!」 乌老费尽心思,与东海龙宫三太子搭上关系,就是为了求取一件天龙引的法宝,这件宝物善能牵引炼化真龙之气,须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龙族之中也有蛟龙、蟠龙、应龙等分别,更莫提其他身具龙血却不得龙形之物了。这件天龙引的妙处便在于能善用所吸纳之真龙元气,塑造特殊之法器。乌老预测若能尽吸大明龙气,炼成宝物,威力怎么也不会低于脱劫境界。 须知万民之望、人道辉煌,该是如何沉重,又蕴含了多少奥妙?演化成一件法器,威力又该如何强大?乌老图谋这件法器数十年,今日终于拨云见日,有了七八分指望,勉强按捺住心绪。 乌老瞧过了大内阵法,已是黄昏时分,血染残阳,正要去见太子。蓦得天色幽暗,残阳掩踪,一颗硕大星辰划破天幕,往皇宫落来。乌老也有几分眼色,脸色大变,叫道:「计都灾星!」 计都星见之必有大祸,轻则山崩地裂,重则改朝换代,死伤无数。这颗妖星、灾星素来只在古籍之中有过惊鸿一瞥,一抹记载,就他所知,此方世界已有数千年不曾有灾星现世。此刻猝然来袭,只能是星宿魔宗门下高手发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乌老眼睁睁见计都星拖着长长尾芒坠落而来,分明是要将皇宫大内夷为平地,断然容忍不得。惠帝与太子是死是活无妨,若是伤及大内地下千年培育的天子龙气,那可就罪莫大焉。 乌老大喝一声,陡然发动方才布置的符箓大阵,一团金光腾起半空,炽烈璀璨,映的半空皆赤,将原本昏暗之极的天幕撑开一团光明,犹如暗中举火,刺目之极。 那一颗硕大星辰并非计都灾星本体降临,而是有星宿魔宗修士催动计都星辰法演化计都灾星奥义,但威力仍是大不可量,若放任不管,足以瞬时将皇宫大内夷为平地。涉及到了自家大道机缘,乌老自然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大阵。只听轰然巨响,无穷气浪以皇宫为中心陡然发散开来,如同巨浪拍岸。 皇宫周边便是许多臣工宅邸所在,墙高院深,亦有重兵把守,等闲人等根本不得靠近。今日却遭了无妄之灾,无穷气浪翻滚之下,无论何等坚固之院墙系数粉碎,内院中无数假山瘦水、瓷器书案、青铜紫金,种种名贵之物,尽数化为齑粉。连宅邸中一干人等也未能倖免,一瞬之间通通被碾压粉碎,死于非命。 凌沖一见,喝道:「晦明先去救人!」晦明童子化为一道精芒,横贯天地,小手连摆,先止住星辰撞击的余波,再翻遍瓦砾之下,但有一口气在之人,全数挪移出来,平放地上。 皇宫之中,无数宫殿倒塌,连太和殿等一干平日臣工们议政之处也未留下,幸好乌老全力出手,总算护住了太子所在的养心殿,与重臣阁老们议事的文渊阁,不至于令大明江山一下子断了根。但其余人等他便力有不逮,一击之下,皇宫中几乎所有的太监宫女死了个禁绝。只不过那些个小人物却不放在乌老这等高人的眼中了。 这一击起码数千人死去,正当黄昏时分,许多官宦之家聚在一起用晚膳,虽是靖王围城,兵祸余波还会传导到京师之中大明权力的真正核心。但计都灾星一撞,全数化为乌有,死的不能再死,连全尸也留不下。 第643页 晦明童子堂堂法宝级数,救人只在一念之间,又有大火肆虐,一个念头转动,便即熄灭。除却人生不能復生,一场大祸所遗的惨烈现场倒是在几个唿吸之内便恢復了平静,偶尔只听见有人悲泣、哭喊之声。 第五百二十一章 商奇着道儿 皇宫内,瓦砾间,乌老卓然凝立,只是眼角却在不停抽动。方才那一击看似被他抵挡了过去,其实已将他先前苦心布置的符文大阵一举破去,连带当年修建皇宫时那位正一道高手布下的风水聚龙大阵也击毁殆尽。 计都灾星一击,已有元婴级数的威力,又自高空坠落,掺杂了无量坠星之力,堪比法相级数全力一击,乌老也是有两座大阵作为抵挡、屏蔽,才不至于手足无措,饶是如此,为渡过这一劫,尤其庇护皇宫内太子与众大臣性命,还是格外耗去了他三成真气。一面加紧吐纳,汇聚灵机滋养己身,一面放出灵识搜索那幕后的罪魁祸首。 这一击可谓惊天动地,霎时之间京师中腾起十余道光华,齐齐往大内赶来。如今两军交战,无论玄魔两道目光皆汇聚于此,一旦有甚么风吹草动,果然惊起无数涟漪。唰唰唰!先到是三道遁光落地,正是商奇、乔淮清与秦钧。当初惠帝做水陆道场,欲求长生仙药,玄门正宗三大派便遣了这三人前来,如今靖王叛乱,居然又是这三人前来。 商奇与乔淮清半路还去了一趟北方蛮国,本意是刺杀蛮军主帅,引出魔教埋伏于其身边的棋子,顺手杀之,免得魔教在北方蛮国之中布局捣乱。谁知却引出了吉达、畲玉华与祁飞三位高手,吉达更是当场发疯,要用冷焰夺魂幡吸尽数十万蛮军阴魂,祭炼道法,若非凌沖大发神威,险些就要阴沟翻船,葬身于北国。 二人在祁飞神出鬼没的剑术之下狼狈不堪,等到祁飞被凌沖逼走,这才脱身,总算蛮军主帅也自身亡,此行倒也算是达到目的,当即返回京师,谁知屁股还没坐稳,就听震天巨响,皇宫险些坍塌了。 大内皇宫乃是大明权力中心,玄门正道不欲改朝换代,至于靖王之乱,只当是一场胡闹,镇压下去便了,加之各派耆宿长老大多闭关练法,无法出头,才派了几位金丹真人出来弹压。 商奇三个当即赶来,就见大内之中瓦砾遍地,狼藉不堪,好在几处重要的核心之地丝毫无损,惠帝、太子与一干重臣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秦钧落足大内之地,本是一派愤怒,但偶然瞥见一处处千年前遗留的正一道法阵残留,脑中轰然巨响,仿佛有甚么远古的记忆在逐渐甦醒,怔怔立住出神。 乌老见商奇三人到来,认得是正道高手,袍袖一拂,眨眼无踪。商奇喝道:「前辈慢走!」那老道分明修为极高,一身道气,自然是玄门高手,但周身法力波动晦涩,轻易间瞧不出根底,正要喝问几句,谁知其倒也干脆,转身便走,不及阻拦。 乌老图谋大明国运龙气祭炼法宝之事,万万不能走漏风声,不然就是大祸临头。与计都灾星硬拼了一记,真气鼓盪,也要寻个静谧之处调养一番。既然正道之人赶到,这一堆烂摊子自然就甩给了他们。 商奇也算久经大阵,经验十分丰富,见了皇宫大内惨相,猜到暗中出手之人志在惠帝与太子,当即喝道:「两位师弟,莫要管其他,只专心守好惠帝与太子的安危!」乔淮清当即道:「我去守太子!」纵身而去,却是耍了个心机,惠帝昏厥多日,危在旦夕,但有甚么风吹草地,随时可能翘辫子,若他是魔道之人,必定先杀惠帝,毕竟把握来的大一些,相形之下,保护活蹦乱跳的太子就要安全了一些。 商奇岂不知他的心眼?也懒得计较,心念一动,头顶浮现一面铜镜,有神火缭绕,正是苦练的一面丙火神镜,一个闪身,已来到惠帝的寝宫之前。惠帝昏倒之后,卧病不起,从未醒转,朝中渐渐传说怕是挺不过这一难了,许多惠帝的心腹还指望其忽然醒转,直至靖王大兵围困,这才息了心思,死心塌地为太子做事。太子虽然巴不得这个老子赶紧归天,却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遣太子日夜照料,又命大内禁卫严密把守,免得甚么人冲撞了圣驾。 方才那一击,将宫前把守的禁卫震死了一片,还好不曾波及到宫内,惠帝依旧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商奇落在宫前,正要支使秦钧去文渊阁瞧瞧一众臣工如何,就见秦钧忽然大叫一声,腰间一柄短剑出鞘,身剑合一,直上云空,头也不回的去了。 商奇暗骂一声,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临阵脱逃,但也没时间去追问,心头泛起重重警兆,一团星光突兀出现,横撞过来。商奇有丙火神镜相助,一团神火当即烧下,想要抵挡,谁知心头忽然一迷,竟然驾驭不住法术,一道神火一下子打的偏了擦着星光而过,打在另一处宫室之上,眨眼将之烧成了灰烬。 遇上这等邪异事情,商奇虽慌不乱,转念便知定是魔教妖人用上了夺心的法力,祸乱自家道心,连忙运用清虚道宗的法门镇压心思,不令心思迷乱。就这么耽搁了片刻功夫,那团星光已撞上他身子,居然十分强横,一下子将他撞飞了出去。 商奇一口逆血就要喷出,又生生忍了下去,骇然叫道:「元婴真君!」他只是金丹真人,遇上元婴真君级数,就算有丙火神镜也不够看,乌老本身是法相境界之老祖,还要靠着皇宫中布置下的大阵才能抵挡,换成了商奇一个照面之下,便险些重伤。 第644页 那团星光与平常星光不同,晦暗无比,似乎包含了无尽灾祸、不详之意,蓦地一变,又化为一团土黄色气息,往商奇七窍之中钻入。商奇大叫一声,连忙运用玄功闭住七窍,不令毒气侵入,到底还是吸入了一丝,只觉元神沉重,法力运转也滞涩起来,就似生了一场大病,根本无力反抗。 计都灾星之力已有千年不曾显化世间,各派对其描述均极模煳,有甚么诡异的手段一概不知,只有玄门七派中最古老的典籍之内,才有只鳞片爪的记载,商奇自然不会闲到去翻清虚道宗中那些多年无人问津的古籍,自家修炼都嫌时间不够,不想就在此地吃了大亏。 一团昏黄真气陡然将他包裹了起来,狠命往他身内渗去。就算是凡人见了,也知只要被黄气侵入体内,必定没甚么好下场。乔淮清当即来救,祭起飞剑,剑气翻飞,往那团黄气斩去。 第五百二十二章 计都六劫法 少阳剑派的剑术算是最接近于纯阳境界的法门,由少阳生老阳,老阳入纯阳。乔淮清的剑术修为比乃弟要强上许多,原本在少阳剑派总坛中闭关,冲击元婴境界。惊闻乃弟竟死于凌沖之手,根本不能忍耐,当即破关而出,下山为乔淮安报仇雪恨。 这一手少阳剑术一出,阳气滚滚,剑光霍霍,最能克制任何魔道的阴邪功法。只可惜他碰到的是星宿魔宗中也堪称诡异的计都天星法,根本不受少阳之力克制,任他剑气千变,剑光粲然,也奈何不得那一团昏黄真气。 商奇身在昏黄真气之中,总算临危不乱,脑中灵光闪过,叫道:「瘟疫真气?这是星宿魔宗的计都六劫法!」一团星光闪现而出,一人森然道:「你倒是有些见识!」乔淮清听商奇喝破敌人来歷,也自想起门中关于星宿魔宗计都六劫法的记载,这门道法不在《星宿魔典》之内,歷代有缘修炼,又能成就者亦寥寥无几,必须秉承极大劫运而来方可。一旦有足够资格修炼此法的弟子出世,往往意味着应劫而生,人间界或是修道界要有一场极大杀劫。 少阳剑派来歷悠久,根基雄厚,自然曾与修炼计都六劫法的魔宗弟子打过交道,据门中古老典籍所载,计都六劫法分为六部,各具神通,分别为:瘟疫、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看来那厮方才所用是追星、惑心之劫,现下又转成了瘟疫变化,那一团黄气自然是瘟疫瘴气所化,难怪商奇忌惮非常,根本不敢令其靠近半分。 商奇也十分憋屈,冷不防被一团瘟疫气息扑上了身,他可是知道其中厉害,一旦吸入了点滴,就要化形销骨,连元神也逃不出来,歹毒到了极点。没办法唯有将丙火神镜四方乱照,发出熊熊真火,抗拒瘟疫真气的侵袭。 来人当有元婴境界,方才那一颗计都星并非真正的星辰,而是以自身真气演化计都六劫法中的坠星变,仿效天星坠落。本来那一击若击的实了,整座皇宫就要被夷为平地,幸好乌老以法相境界催动宫中大阵,硬生生拦了下来。那人真身未露,仅仅用几道神通便将两位金丹高手逼得上蹿下跳,全然落在了下风。 沙通眼光毒辣,见了那团星光现世,喝道:「原来是星宿魔宗的魔崽子!吃你沙爷爷一道吞海功!」体内真气演化玄鲸吞海功神通,一道深不见底的涡流显现。沙通修成婴儿,这道神通之威力亦水涨船高,十分可观,涡流怒旋之下,那团星光被不断拉扯,往涡流中心落去。 那一团星流璀璨无比,散发无尽光华,似静夜星辉,静谧而富有神秘之感,正是计都六劫法中坠星变演化。星宿魔宗的计都真君正是将真身隐藏其中,见沙通发威,毫不在意,发出阴冷之声:「原来是东海的蠢物龙鲸,本座应劫而生,今日来取大明皇帝、太子性命,你胆敢阻拦,一併杀了便是!」 商奇本在苦苦抵挡瘟疫之气侵袭,忽觉周身一轻,滚滚瘟疫之气化为洪流,竟然舍他而去,一头扎入了玄鲸吞海涡流之中。沙通大叫一声:「不好!」玄鲸吞海涡流吞吸之力极大,两厢配合,根本不及防备。无尽瘟疫之气入体,沙通脸上立刻青一块、紫一块,一会印堂发黑,一会绿光升腾,显是中了剧毒。还好他的本体龙鲸本就庞大,真气雄浑,与计都真君同一境界,瘟疫之气纵然歹毒,尽能禁受得住,只不过一番苦头是免不了的。 凌沖见沙通满脸黑气,片刻功夫已换了不下八种颜色,连眼神都要涣散了,忙道:「晦明,快出手帮他一帮!」晦明童子刚要出手,一股庞然大力起自国师府,倏忽之间如太古山岳凌空,向凌冲压下!晦明叫道:「是日月五行轮!我要护你周全,分心不得,让沙通自求多福罢!」凌沖叫道:「莫要现出真身!」 晦明童子哼了一声,一道黑白生死之气发出,向上一冲,敌住日月五行轮法力。国师府中,日月五行轮元灵笑道:「这般热闹,岂能不瞧?那小子身上究竟是甚么法宝?难道是惟庸老道那一面诛魔宝镜不成?」当年惟庸道人以一面诛魔宝镜,与郭纯阳联手,硬生生抗住数位玄阴老祖围杀,外界这才知道其不声不响之间,居然以一己之力练就了一件法宝。虽然这十几年来再未见惟庸老道出手,但魔教各派还是忌惮非常。 日月五行轮也不逼人太甚,仗着自家本源雄厚,远超一般法宝,有心摸透晦明童子弟子,将压力一分一分的增强。但无论他如何试探,对方只用两道玄妙之极的真气将压力化解无形。两件法宝皆是此界中顶尖大能,若不生死拼杀,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隔空交锋,谁也奈何不得谁。 第645页 沙通也感受到凌沖身上那一股庞然压力,艰难开口说道:「不必管我,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狠命运转玄鲸吞海功,瘟疫之气趁着玄鲸吞海功的吸力,散布于他真身之中,此时要再用此法将瘟疫之气一点点拔除出去。果然有效,不过几个唿吸,就有三成瘟疫之气被生生吞入涡流之中禁锢起来,再也逞凶不得。沙通狠狠吐了口气,说话这才伶俐了些,骂道:「魔崽子!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奈何不得你家沙通大爷!还有甚么神通尽管使出来便是!」 计都真君隐身星光之中,一语不发,忽有两道奇光映射,一气照映在沙通目中。沙通立刻头脑昏沉,只想就此睡去,狠狠咬破舌尖,借着一阵剧痛之意,这才清醒了些,知道方有又险些着了那傢伙惑心之术的道,心头一片怒意火起,也不顾玄鲸吞海涡流正在拔除瘟疫之气,大叫一声,一步踏前,一掌向那团星光打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混战 沙通是异类成道,肉身比人族修士强上太多,这一掌推出,平地起风雷,皇宫馁禁中铺满了汉白玉石块,坚实之极,歷经千年踩踏,亦光可鑑人,被沙通掌力带过,咔啦啦全数碎裂的不成模样,化为一堆石屑玉粉。一道掌力发出,砰地一声,正中惑心星光。 那团星光霍然熄灭,似乎被掌力击碎。沙通脑中瞬时清醒了过来,大笑叫道:「你也太过托大,不过元婴级数的法力,就敢一人独战我们几人,不是嫌命长了么!」他身后又有一团星光悄然重现,正是惑心劫之法力。计都星君声音传来,蕴含冰冷之意:「本座来此只为诛杀惠帝与太子,至于你们这些喽啰,自然有人收拾!」 京师之外,眼见一颗硕大星辰自天空坠下,落入皇宫中,接着一声巨响传来。正在厮杀的两军都情不自禁住手,呆呆瞧着。靖王端坐大帐之中,得人通秉,大笑道:「好!当真是天助本王成就大业!传令下去,但有攻破城门者,赏黄金千两!连升三级!」传令官匆匆而去。 帐中一干大将也兴匆匆前去督战,靖王向身边一位中年道人说道:「果然不出道长所料,本王大事可成!」那道人一派云淡风轻模样,倒是一副好卖相,笑道:「惠帝无道,获罪于天,王爷应运而生,上承天命,自然无往而不利。」这乌伏道人出身乌家,得乌老亲炙,练就一粒金丹,十分了得。奉了乌老之命,混入靖王帐下充当细作,他只微露手段,立刻被奉为上宾。 其实他的道行神通未必及得上楚将等辈,但靖王亦有打算,虽然倚重楚将等人,却并未引为心腹,只因若是日后登基称帝,被人知道堂堂大明九五至尊,居然与魔道修士往来,成何体统?乌伏好歹也算名门正道出身,以金丹真人身份,就算当个国师也够了,加之靖王身边也着实没甚么人才,便将之当成了一块金字招牌,想要彰显其求贤之心,引得八方俊彦来投。 又有兵士入帐禀道:「王爷,那三位高人都已飞入京城中去了!」靖王道:「知道了!」乌伏笑道:「方才那一道大星乃是计都星君出手,引动大劫,那三人定是前去助阵,也要能合力将惠帝父子诛杀,王爷便可兵不血刃,入主大内了!」靖王兴奋的满面通红,大笑:「眼下只差国师曹靖动手,原本惠帝对那厮还算宠信,但太子上台,一纸诏书罚他闭门思过,等若是判了他有罪,只等我那无用的皇叔归天,就要将之正法。如此一来,曹靖不反也要反!太子这一步棋倒是正合我心,哈哈!」 乌伏道:「王爷还是莫要掉以轻心为好。曹靖魔教弟子的身份早已哄传天下,就算他肯对惠帝父子下手,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方才那一道大星正是计都灾星,只要现世,必有灾祸临头。其与曹靖份属同门,说不得便是他邀来助拳的,同门联手,以眼下城中正道之力绝难抗手,若是惠帝父子死了,也难保其等不生异心,大明从不缺宗室弟子,若他们另立储君,王爷岂不鸡飞蛋打?」 靖王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以曹靖的法力,诛杀惠帝父子、另立新君,并非难事,随便寻个阿猫阿狗推到台前,自家隐居幕后做那太上皇蒂也无不可,只是那样一来,他这十几年密谋造反之事就全成了笑话,一拳狠狠捶在大案之上,怒道:「曹靖那贼子真敢如此,本王定要砍了他的脑袋!不知乌真人有何妙计?」 乌伏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说道:「王爷不必惊怒,贫道所言不过是推断之论,如今京师中玄魔两道高手正自厮杀,我等可静观其变,就算曹靖背信弃义,贫道自有办法,也能压得住他,令其不得不奉王爷为主。」 靖王面色转霁,大笑道:「若真能降服曹靖,待本王登基之后,立时册封乌真人为大明国师,决不食言!」乌伏躬身施礼,笑道:「如此,便谢过王爷天恩了!」 紫禁大内之中,沙通身中瘟疫真气之毒,又奋起一拳打散了坠星变星力,商奇与乔淮清反倒没了对手,二人对望一眼,也不知该当如何。忽然一个好听声音笑道:「这般热闹,岂能少了我等?」众人鼻中皆闻到一股甜香,忍不住心旌摇动,商奇脸上变色:「不好!是天欲教的魔女!」 忙镇定心神,慑服心魔。天欲教的媚功可谓臭名远播,若一不小心着了道儿,难免败道辱身,果然闻到那一缕甜香之后,心潮如沸,种种绮念根本压制不住。乔淮清大喝一声,阳和之气滚滚,以少阳功法熬炼心魔。 第646页 就见三道光华飞来,正是楚将、祁飞与畲玉华三个。他们在靖王营中,见天星坠落,认出是计都灾星,自然要来凑个热闹。畲玉华一声娇笑,摇魂盪魄。祁飞更是干脆,身剑合一,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一道长虹惊天,向商奇绞杀过去。 商奇一面分神镇压心魔,见剑光一闪,暗叫不好,总算丙火神镜多年祭炼,业已通灵,危急之时挡在身前。剑气噼落,如天绅倒悬,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商奇小腿以下竟然被生生钉入石板之中,丙火神镜发出一声哀鸣,本是光滑如洗的镜面上布满裂痕,被这一剑伤了根本。 这件宝贝已祭炼数十年,与心神合一,商奇心疼的无以復加,忙将宝镜收起,十指连挥,身前结成一层紫气神雷网,这紫气神雷是他毕生苦修的丹气所化,用一点便少一点,但丙火神镜受损,除却此法再无保命的手段,也由不得他了。 祁飞猝然一剑奏功,正要再加一剑,斩杀商奇,遇上一层纤薄绵密的紫气神雷网,对方摆明了要以深厚的真气修为,克制剑修来去如风雷的手段,也懒得与他死磕。剑气一转,又杀向乔淮清。 乔淮清也不好过,眼前金光一闪,隐约瞧见一位浑身金甲的壮汉手持一柄长刀,风驰电掣一般来至近前,一刀噼下!楚将是金尸成道,肉身强横,走的便是近身搏杀的路子,一柄大刀使开了,化为一圈银光,风轮般搅动不停,更兼刀法绵密,如水银泻地,全无破绽可寻。 乔淮清一时不察,被楚将杀近身来,吃对方刀光进击,纵然五音七绝剑精妙绝伦,也只能被动挨打,根本缓不出手来抢攻一招,暗自叫苦不迭。祁飞身剑合一,一道十丈长虹又自盘旋杀来,自上而下,乔淮清见了,吓得亡魂皆冒,大叫:「商师兄救我!」 商奇本拟脱身一旁,但乔淮清既已求救,若置之不理,在场之人日后传扬出去,清虚道宗门规也不是吃素的,没奈何只能扬手发出百丈雷火,拼的丹气根基受损,替乔淮清挡住了祁飞那一剑。 第五百二十四章 再战祁飞 楚江是前朝武将出身,武艺精熟,死后化为金尸,同样惯使拳脚,手中那口大刀长有一丈,是他特意以五金之精锻造,也不求甚么神通变化,就是势大力沉。金尸之身一拳一脚皆带动风声,威力比之祁飞的飞剑也不遑多让。 乔淮清用飞剑接了几刀,剑身哀鸣,剑光微有散乱,几次想以精妙剑术卸去大刀劲力,总是不能成功,五音七绝剑以音律入道,精妙变化有余,攻坚克锐不足,正受这等以拙克巧打法的克制,乔淮清遇上楚江,可说是叫花子没了蛇耍,无计可施,只能落在下风。 商奇紫气神雷网一出,接下了楚江七成攻势,但紫气神雷网太过耗费真气,以商奇金丹级数的法力,也不敢多加使用。楚江长刀噼在紫气神雷网上,立时被无边紫气缠绕,玄门正道法力喷涌,去炼化其中楚江的天尸真气。 殭尸阴魂天生受天雷克制,楚江双手狠命一翻,长刀刀气滚滚,却撇不开紫气神雷炼化,丝丝雷霆之力顺着长刀刀柄而上,将他两只手掌击的焦黑一片。祁飞失了对手,忽见凌沖无所事事立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中一亮,身化剑光,凌空杀来。 凌沖早就按捺不住,对晦明童子道:「我要与人斗剑,你且显形天上,抵住日月无形轮那厮,莫要让他坏事!」晦明童子当即化为一道奇光,自顶门而出,如日高悬,将日月无形轮的压力尽数挡下。 国师府中,日月无形轮忽然一笑:「有意思,太玄剑派的小子居然不用法宝庇护,这点微末修为又能济得甚事?」萧厉正自凝神修炼,他得了朝思暮想的四灵四象真法法诀,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已然引动四灵星域无数星光垂落。其头顶有四灵法相浮现,青龙盘绕、朱雀翔舞、玄武御水、白虎煞威,各具玄妙。这四灵四象真法为星宿魔宗正传,仅次于三垣法门,修炼起来十分艰难,当初凌沖只练了一种玄武星法,就耗费了许多功夫。 萧厉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便登堂入室,也令七曜元灵对他另眼相看,还特意放开几分禁制,牵引周天星光流注,助他修炼。萧厉听他自语,睁开眼问道:「前辈是说的哪一个?」 七曜元灵呵呵一笑,伸手一拂,萧厉面前现出一副场景,正是皇宫大内一场激战,他见凌沖一声长啸,弹指飞出两道剑气与祁飞斗在一处,当即面色一变。七曜元灵奇道:「你与那小子有仇?」萧厉掩去目中愤恨之色,淡淡道:「也没甚么仇怨,只是必要杀他而已。」 七曜元灵目中露出饶有兴趣之色,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好生修炼罢,等你炼化了曹靖一身法力,自然杀他如反掌之易。」萧厉默然不语,静心修炼道法。不可否认,他在凌沖手下从未占过便宜,最近一次甚至被其追杀的狼狈非常,但只要吞噬了曹靖毕生修为,法力立刻暴涨,冲击法相境界也非难事,那时凌沖便再妖孽,也不给他放在眼中了。 凌沖放晦明童子出去,自家一声长啸,也飞上了半空,扬手便是两道剑气横空而出,正是玄武星神剑与九天应元普化符剑,他与祁飞算是二次斗法,对其手段也有几分认知,因此上来便是两大杀手。 得了阴神成就金丹的经验,凌沖已有七八分把握,不必斩杀曹靖与靖王,就能以洞虚剑诀法门成就金丹真人,但还有一项当务之急,就是他的洞虚真界有虚空之种支撑,但徒有其表,真气不纯亦不凝练,反倒拖累了他的道行境界,唯有再练真界,使之凝然一体,方能冲击金丹之境。 第647页 洞虚剑诀自太玄歷代掌教长老推演,已然十分完善,但这部剑诀的立意本就是法无常法,道外有道,充满无限成长的空间,因此流传下来的剑诀只到元婴境界而止,凌沖又得了虚空之种,算是别开一番天地,修炼之难,还要远超歷代修炼这部剑诀的先辈。 修行之道,涉及道心入微、打磨真气之事,外人万难相助,不然便是揠苗助长,根基不稳。凌沖自入道以来,可谓大道独行,其实单是他如此,玄魔两道又有哪一个不是逆天而行,如履薄冰?区别只在于一点际遇、一点坚持与一点运气而已。 两道剑气盘旋交织,一道天雷滚滚,另一道水声滔滔,居然各具其妙。祁飞上次也领教了凌沖的剑术,只觉其手段层出不穷,屡有惊世之作,实在是一位劲敌。先前在蛮军阵中,顾忌商奇两个,怕陷入围攻,如今看来正道这几人显然非是一心,又有计都星君等人牵制,正好与凌沖好生斗上一场。 祁飞以一介散修之身,修成今时法力,亦是惊才绝艷之辈,对自家剑术素来最是自负,又怎会容忍凌沖以炼罡修为还要凌驾其上?飞剑斗转,以剑气雷音之法连发两道剑气,四道剑气纠缠在一处。 凌沖的剑气富于变化,祁飞的剑气则更重攻坚,锐气极盛,尤其双方皆精通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空中只听雷声阵阵,剑气如雪似霜,摇碎一天尘埃。凌沖吃亏在无有趁手的飞剑,只能以真气拟化剑气,锋锐之处自然不及祁飞的飞剑剑气,斗到分际,就有几分落在下风之意。 他也不急,双手连拍,又是两道剑气飞出,一道凛然生寒,蕴含西方金精之意,正是太清门的斩妖符剑。另一道则沉凝坚定,不冻如山,一剑之出,直有定鼎山河、稳若雄岳之势,正是一道承天剑意所化。斩妖符剑他修炼日久,今日还是头一次拿出对敌,至于承天剑气本已被洞虚真界同化,自然也能再演化出来。 四道剑气,倏忽而至,进退趋避,矫然若仙,每一道只有炼罡层次法力,但威力极大。祁飞一直走的唯精唯纯的路子,对敌向来是身剑合一,见凌沖竟能分出四道剑气,且每一道蕴含之剑意皆不相同,不由暗吃一惊,但他生平也不知经歷多少大战,心思一转,收回先前两道剑气,将身一摇,化为一道长有数十丈的惊天剑气,搅盪不休,用了一个崩字诀,狠狠一转,居然将四道剑气尽数磕飞。 第五百二十五章 练剑(一) 祁飞的剑术是自千百次拼杀中磨鍊得来,一招一式皆从不可思议角度攻来,招招取人性命,更兼一身玄阴魔气善能侵蚀旁人真气法力,先前商奇与乔淮清与之斗法,皆吃了一个大亏。但他遇上凌沖却是没了咒念,洞虚剑诀最擅长的便是批亢捣虚,寻罅抵隙,只要功力到了,任你甚么法宝、剑术、神通、真气,我自一剑破之! 太玄剑派六道真传剑诀之中,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克制五行之力、先天庚金剑诀杀伐第一、玄机百鍊元命剑匣炼剑与炼宝合一、太戊持法诛魔剑诀克制魔道法力,《太玄一炁清经》中所载法门太过神秘,郭纯阳纵然修炼,也未出手,无从判断。若论剑术威力,当推洞虚烛明剑诀为第一,号称破尽天下万法,最合剑修一剑破万法之道。 但这门剑诀一则尚未推演完全,二则修炼太过艰深,第一关须要天生剑心通明就将许多人挡在了门外。太玄剑派歷代不乏资质超群之辈,抱定人定胜天之心,贪图这门剑诀斗法强悍,生生修炼,但几乎从未有以此法成就金丹者,到了炼罡境界便去转修其他剑诀法门,也使得这门剑诀在太玄剑派中成为鸡肋一般的存在。 郭纯阳亲自指点,命凌沖修习这门剑诀,凌沖当年初入道时十分懵懂,深信掌教恩师不会陷害自己,煳里煳涂就上手修炼,如今十几年过去,对这门剑诀的威力深有体会。尤其亲眼见郭纯阳大败群魔,连一干正道同门的排挤、手段都能一一化解,不动声色。无论玄魔两道提起郭掌教大名,皆是忌惮非常,自然对这位恩师生出一种盲目信心,觉得只要郭纯阳在,太玄剑派便能无往不利。 凌沖修行以来,从未疑师疑法,修行一路勇勐精进,到了今日境界,虽未臻至传说中的「一剑破万法」,又或「万物无不可为剑」,但举手投足,皆是妙招,行住坐卧,皆通剑理。 他在炼罡之时,郭纯阳为自家徒弟算计,不惜倒反九天仙阙,偷盗一缕九天仙罡,使得凌沖三十六天罡圆满,筑下最为牢固之道基,因此才能任意驱使不同门户、不同剑诀与道法。就拿太清门符箓之术来说,不曾将其门中嫡传之太清玄始之气修炼到极高境界,根本不足以驱动种种精妙符术。 但凌沖修成了三十六天罡自在之境,自能将所有正道法门施展的自如自然,此亦为一桩异数。凌沖得了阴神成就金丹的种种感悟,与自家正道修行相互印证,颇有豁然开朗之感,道心磨鍊已算到家。想要再上层楼,眼下唯有苦苦打磨真气,使洞虚真界凝实起来。要如何打磨真气?洞虚剑诀有云:「唯斗剑耳!」无他,就是不断的斗剑厮杀,于战斗中体悟真气刚柔变化。说起对手,又有谁能比魔道弟子杀起来更顺手,更理直气壮? 祁飞身剑合一,盪开四道剑气,剑锋所向,直指凌沖本体。凌冲心念一动,四道剑气分路进袭,应元普化剑气最快,以雷音之法瞬时拦在身前,与祁飞剑气狠狠绞杀在一处。 第648页 祁飞暗自冷笑,四道剑气合璧都不能抵挡,何况只有一道?但出乎意料之外,凌沖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应元普化剑气竟是坚韧非常,两道剑气一粗一细,却能分庭抗礼,尤其剑气之中一股纯阳雷霆意念,对祁飞的剑气克制之力远超想像,纵使他拼尽全力,一时之间竟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凌沖御使应元普化剑气,脑中回想起当日在北冥冰峰之上,九天彩云之间,亲眼所见九天雷池之景象。无数纯阳刚勐之雷霆,演化无边春水之意,望去波平浪静,涡流不兴,却暗藏杀机,其中刚柔变易之道,着实令人沉醉。 凌沖思及此处,应元普化剑气霍然变化,由至阳至刚之力转为至阴至柔之性,如人间情孽,缠绵悱恻,剪不断理还乱。所谓刚柔互易,神思电转,不外如是。应元普化剑气由刚转柔,恰似一张大网,将祁飞剑气包缠其中,再也挣脱不出。 祁飞百般用功,却再也不能似方才那般轻易将对手剑气盪开,心头大怒:「若是我将炼剑成丝的法门到手,以我才智,定可修成,又岂会受你这小子的闲气?早将你一剑杀了!」祁飞的剑术才情已然名动魔教各派,尤其难得他凭着自家之力,凝结金丹。已有几派老祖表态想要将之收归门下。 这些老祖甚至不乏天尸教这等魔道顶尖大派,甚至连并无上等剑诀传承的门户也在其中。祁飞皆与之虚与委蛇,颇有些待价而沽的意味。他最急迫的是想要得到炼剑成丝的绝世法门,但这等法门在每一派皆是最上等之传承,若非核心弟子,绝难传授。 祁飞属意者是星宿魔宗、九幽黄泉门两家顶尖门户,但其等皆无长老与他接洽,不免有些抑郁,此时被凌沖剑术克制,求胜不得,蓦的冒出一个想法,若是早些拜入一家门户,只要能学到炼剑成丝的法门,今日定能碾压凌沖,也就不必如此狼狈。 凌沖以九天应元普化符剑剑气演化刚柔之道,越施展越觉其中滋味无穷,剑气中渐渐另生变化,散发无数细小毫芒,犹如细针,四面攒刺。凌冲到了炼罡境界,阳神时刻与九天交感,收摄天罡大气落入丹田炼化,补益剑气修为,九天应元普化剑气可说无穷无尽。这些毫芒中蕴含雷霆纯阳真意,最是克制玄阴法力,饶是祁飞已将真气修炼到极其凝练的地步,一身真气仍旧被一点点的消磨而去。 到了这般地步,祁飞锐气已挫,但他生平亦是经歷无边厮杀之辈,当即在道心中将一点挫败之意斩杀净尽,剑气偏转扭动,不向前沖反之向后,意欲脱出应元普化剑气之藩篱。本拟要十分费力,谁知轻而易举便脱离了开来,还来不及思索其中缘由,就见凌沖将九天应元普化符剑剑气一收,扬手又是别道剑气攻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练剑(二) 这一次换成了玄武星神剑,这路剑法脱胎自星斗元神剑。而这道剑诀却是太玄剑派长老根据抢来的星宿魔宗道法残篇,融汇太玄本门剑术心法创出,当年郭纯阳请惟庸道人传授此法时,曾叮嘱凌沖不得轻易显露,尤其在星宿魔宗门徒面前。 惟庸道人还将自家运炼的三百六十五道根基星光一併赐了给他,凌沖思虑再三,只修炼了玄武星神剑,之后一路走来,这道玄武星神剑光铸剑凝实,演化为玄武星神剑气,能操御壬癸神水,此水自生阴阳五行,乃是天下诸般火焰之对头克星。 凌沖修成洞虚真界,借虚空种子之力,将身上一干神通、剑术、物事返本归元。星斗元神剑也化为漫天群星,作为点缀。这道玄武星神剑凌沖修炼的最久,体悟最深,也是最先炼入玄剑灵光幻界的剑术,已成为凌沖的根本剑术,要磨鍊剑法真气,也绕不开这道剑诀去。 至于郭纯阳的禁令,当年在京师之外,当着萧厉的面已经来回施展了不知多少次,自然也就没了顾忌。凌冲到了今时今日,对那位掌教师尊的底蕴已有三四分认识,郭纯阳当初说的郑重,其实未必就怕了星帝来报復,甚至凌沖还隐隐想亲见一翻,这二位玄魔两道最顶尖的修士相遇,究竟是一个甚么场面? 玄武星神剑一出,剑气之中一头玄武星神升腾而起,周身壬癸神水喷涌如江河大海。此剑一出,与周天群星辉映,尤其北方玄武七宿更是光华大放,无数星辉垂落,汇入玄武法相之中。 计都星君只出了坠星、瘟疫、惑心三种灾星变化,与沙通纠缠,似有几分戏耍之意。玄武星神法相一出,计都星君咦了一声,立刻将目光倾注在凌沖身上。国师府中,七曜元灵感受到玄武星神法相的气息,哈的一声,冷冷说道:「太玄剑派这是在作死!就算有郭纯阳在,偷学本门星宿法门,也只能是灭门之下场!」 星宿魔宗立派太过久远,久到其他魔道门户根本难以望其项背,也许唯有九幽黄泉门堪与相比。星宿魔宗歷史上也曾有功法外泄之事,被人或偷或抢,毕竟门户太大,弟子门人太多,总有看顾不来之时。但只要有所察觉,必会派遣精锐高手,将偷学法门之辈尽数诛除。一人学了便杀一个,一派学了便杀一门,绝无例外。 星宿魔宗的赫赫威名不是别人传颂出来,而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以七曜元灵的眼力,自然能瞧得出凌沖施展的玄武星神法相法门正是脱胎自本门四灵四象真法,虽然运用法门被改的面目全非,但根本之处运炼星光之法却丝毫未变,太玄剑派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将此事上秉星帝,立刻会有三垣星宫级数的长老带领门徒下界,诛杀太玄剑派满门。 第649页 萧厉任由头顶四灵法相不停汲取星光壮大,见凌沖施展玄武星神法,说道:「那厮不知从何处偷学了本门的星斗法门,却来班门弄斧。」七曜元灵道:「此事必有郭纯阳在背后捣鬼,待我上秉星帝,自有处置。但既然见到了,自然不能放过。」忽然传了一道心念出去。 那道心念飞入大内之中,落在计都星君紫府,却是命其将凌沖斩杀。计都星君始终不肯显露身形,只用低沉嗓音说道:「真是麻烦,罢了,左右是随手之劳,就先拿你这小子的性命来玩玩罢!」周天星光本是被凌沖引动,但计都星君心念一动,无量星光如水,在身前汇聚成一只手掌模样,方圆三丈,晶亮非常,五指箕张,狠狠向玄武星神法相拍下! 这一招是天星神掌的神通,凌沖在天星界中见过吞星铁甲兽施展,玄阴级数动用自是气象万千,势动山河,计都星君绝然比不上,但也算的中规中矩。玄武星神法相仰天一声嘶吼,无声波纹荡漾开来,滔天大水凝为一道通天剑气,迎空直上,与这一记天星神掌狠狠撞在一起! 星斗元神剑中并无天星神掌法门之记载,凌沖也就无从知晓这道神通的运转之道,但却不妨碍他以力打力。神掌剑气相撞,轰然鸣响之间,几人周遭数里之内,尘土飞扬,音爆不断,打的地面硬生生沉降一尺。 天星神掌只是计都星君随手一击,但也有金丹级数的威力,一掌压下,先是将星光剑气打崩,接着势如破竹,又将玄武星神法相拍散,但受对手反噬之力,自身也自消亡,算是两败俱伤。 玄武星神法相乃是以洞虚真界中一缕玄武星神真意汇聚星光凝成,虽然爆散,算不得伤及根本,几个唿吸之间,周围星光大盛,一头新的玄武星神重又跨出虚空,神态睥睨。星宿魔宗的道法便是有犀利之处,只要星光不绝,便能源源不断凝聚新的法相出来,杀不胜杀。 计都星君自然深谙此道,其心性狠毒阴沉,一语不发之间,又有一只天星神掌凝聚,依旧只是狠狠拍下!但这一次凌沖却未令他如愿将玄武星神「打杀」,玄武星神着地一滚,整个化为一道森然剑气,剑势成弧,摇盪之间,斜斜噼在神掌掌缘之上,就是这么一记看似羸弱的一剑,却将那只天星神掌噼飞了出去。 计都星君又是咦了一声,以他的修为,自能感到那一剑中所蕴含之玄妙,所含力道并不如何强劲,但贵在用劲巧妙,恰以己之钝处挡敌之无锋,一点剑尖恰恰击在天星神掌破绽之处,才能四两拨千斤,将之生生挑飞。这一剑并非甚么珍贵的道诀传承,纯是高深之极的运剑手段。 凌沖一剑得手,眼中光彩越来越亮,天星神掌根本未伤,又是一掌压来。凌沖如法炮制,剑气弯弯而出,又将之挑飞。这一次连计都星君都有些惊诧,那一剑轨迹圆融,虚不受力,颇有大道之意味。这才稍稍对其正视了一点。此时京师之外战火如荼,喊杀之声震天,也传到了大内之中,却是靖王尽起大军四面攻城!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计都法相 京师之外,百万叛军倾巢而出,围住天京城忘情厮杀。靖王再也忍耐不住,从大营中出来,亲自上阵督战。他如今已是四十有余,自幼便抱定了造反之决心,虽然志大才疏,搞了几十年,还弄得天下皆知,幸好惠帝昏庸,令其作大,终究有今日之事。 靖王一路打来,沿途军备废弛,劫掠甚易,无惊无险的兵临城下。谁知惠帝好死不死,偏偏在此时晕厥,被太子掌握大权,启用一干能臣武将,依託京师公使,居然硬生生拖住大军数月之久。 今日先有计都星君降祸,又有几位魔道金丹高手齐出,如今大内之中已是一片大乱,太子与张守正等人死活尚且不知。靖王顿时激动起来,错过了今日,再无良机杀入京师,就在城外阵中拄剑而立,嘶声大喝道:「尔等将士听令!但凡攻入京师者,尽皆官升三级!有诛杀朝中三品之上大臣者,另赏黄金万两!但有怕死懈战者,株连九族!」 他也算是凡间武学高手,丹田震动,滚滚声浪发出。叛军众人顿时发出震天吶喊之声,百万叛军大部是沿途收罗来的壮丁,未经训练,滥竽充数,但经歷数月厮杀,已算百战之师,可以一用。自来阵中主帅皆会许诺金银珠宝、美女官职,刺激手下兵士奋勇厮杀,再者到了如今之势,惠帝一方全无力挽狂澜之策,叛军军心渐稳,已不復当日首鼠两端之态,当即吶喊冲杀,无数叛军潮涌一般沖向京师城墙! 京师一方守军压力剧增,刀光剑影之中,无数尸体如雨落下城头,残肢断臂铺了一地,直是一幅修罗地狱景象。大内之中,文渊阁内,张守正满面焦急之色,先前还有大将前来禀告军情,但被计都星君等人一闹,与外城再没了联络。对张亦如道:「这般下去非是良策,你且去瞧瞧大内之中究竟如何了!」 张亦如领命而去,半晌方回,说道:「是魔道几派联手,有高手杀入大内,想要刺帝,现下已被玄门高手拦住,只是厮杀之下,尚未分出胜负。祖父若有紧急军情,孩儿可代为传秉。」他好歹也是炼罡高手,用上剑遁之术,在玄魔高手环伺之中,只要小心些也可来去自由。 张守正嘆道:「世间之事,人道之事,却要一干神通之辈、方外之人来干涉,非是苍生之福!罢了罢了!唯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亦如,你带这柄尚方宝剑去外城,寻到徐玉、蓝风两个,命他们死守外城,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亦不可有半点退缩。再去皇宫之外禁卫大营之中,调禁卫尽出,交由徐蓝两位将军统帅!」 第650页 张亦如领命而去。那柄尚方宝剑还是当年惠帝钦赐给张守正,命其总理政事,如今终于派上用场。徐玉与蓝风两个乃是当世名将,统领大军对抗叛军,只可惜先前惠帝对二人不甚重用,乃至失却了战机,惠帝倒下之后,张守正趁机大力提拔,总算稳住京中战事,今日对敌也唯有靠这两位将军了。 张守正嘆道:「我已请太子以传国玉玺,发出诏书,诏令各地文武大臣前来勤王,算来最近的一路这几日就要到达,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且去罢!」张守正未雨绸缪,密令京畿周边各藩镇前来勤王,以京师城防之厚,总能坚持半载以上,谁知今日祸不单行,魔道之辈悍然出手,靖王得知大内被毁,哪里还不会尽起大军来攻?因此才有时不我待之嘆。 张亦如匆忙而去,避过玄魔两道高手耳目,直达外城,却只寻见徐玉将军一人,原来蓝风见守军抵挡不住,亲率麾下千名刀斧手,往前线督战去了,徐玉接了张守正之命,苦笑道:「请小张大人回禀张阁老,末将与蓝风早已决心以此身殉国,但眼下战事吃紧,若是太子无恙,可否请上城来,中军将士若能亲见太子,当可一鼓作气,击退靖王叛军。」张亦如皱眉道:「此事我会上復祖父,请将军稍待!」又匆匆而去。 大内中,凌沖悟通刚柔之变,用星宿法相将一只天星神掌耍的滴熘熘直转。计都星君原本不甚在意这只「小虫子」,见其剑术居然能临阵升华,这份天赋可是不甚常见,忽然感应到城外杀伐之声大作,笑道:「好了,也到时候了!」星光乍闪,一人自虚空跨出,遍体星辉,有一丈高下,只是面目看不分明,如烟云山岚,时刻变幻。 此人正是计都星君,一身皆是满满的灾劫不详之意,令人望之生畏。修道人最惧的便是天劫临身,劫数当头,过得去天高海阔,过不去再入轮迴。罗睺计都可谓妖星之首,一经出现,必有大灾大劫相伴,若非情不得已,在场之人无论正邪,绝不肯与之有甚瓜葛。 计都星君一出,将手一招,瘟疫、惑心、天星神掌三道神通回归法体,周身气息暴涨,似乎就要突破一重境界。沙通没了瘟疫之毒牵制,摇了摇头,狠狠吐了一口气,见计都星君如此,惊道:「不好!这厮是要藉助此地兵祸之气,修成法相!快些阻止他!」 商奇等人还兀自摸不到头脑,沙通已然飞身而起,双拳打爆空气,往计都星君法身击去!元婴级数高手倾力一击,震天撼地,一道白线随他双拳爆散开来,声势勐恶到了极处! 计都星君伸出一只星光组成的手掌,轻描淡写将沙通双拳封住,一震之间,沙通一个偌大身形竟被甩出百丈开外,好巧不巧将一座小小宫殿压塌,尘土飞扬之间,没了声息。 凌沖闪身到了沙通之处,袍袖一挥,将瓦砾推至一旁,只见沙通仰面朝上,口角溢血,两只大眼咕噜噜乱转,身上骨头断了数十根,好在未曾伤及元神,当即送了口气,伸手一指,玄武星力转化壬癸神水,自沙通七窍中钻入,滋养其肉身。沙通吐了口气,骂道:「那厮分明就要修成法相,却要我们来顶缸,难道玄门正道高手都死绝了吗!」凌沖摇头苦笑:「沙兄莫要动气,静养为宜。」 第五百二十八章 沈朝阳现身! 商奇忽然反应过来,叫道:「这厮是借着此次江山易手,收集灾变之气,晋升法相!诸位速速出手,千万不能让此獠得手!」计都灾星一现,必有灾劫,但同样的,天地灾劫亦能催动其修为暴涨,若是被其杀死惠帝与太子,就会引动天下大乱。 就算靖王攻下京师,以其德行绝不足以窃据大宝,大明帝室血脉遍布天下,必会群起造反,各路反王刀兵一起,定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那时便是百千万生灵哀嚎,可谓一场旷世大劫,计都妖星藉此劫运,说不得一举修成长生都有可能。 商奇为人刻薄善妒,但受了门中严令,绝不能令靖王登基。玄门歷年虽对大明江山表现的不甚在意,但朝代更迭、生灵涂炭,却是各派老祖皆不愿见之事。商奇说完,拼着丙火神镜受损,仍咬牙祭起,一道真火发出,直直打在计都星君星光之中。 乔淮清与商奇算是一丘之貉,见其出手,忙将玉笛一横,催动五音七绝剑,分化五道剑气,分为宫商角徵羽五宫,齐齐向计都星君攻去!祁飞、楚将等人同为魔道弟子,本当相互扶持,但三个互望一眼,谁也不肯出手,居然都负手瞧热闹。星宿魔宗势力绝大,压得其余几派喘不过气来,也唯有九幽黄泉门能分庭抗礼,再说计都妖星也算六亲不认,他们三个又凭甚么为其挡横? 计都星君一声冷笑,冰寒无比,计都六劫法分为:瘟疫、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六部秘法,方才只施展了瘟疫、惑心、星坠三部法门,此时六部归一,一身神通直逼法相境界,仅差一线就要破关入境。他修炼的六道神通,每一道皆等同于一位金丹高手全部的法力,因此才能只出三道法力,便逼得沙通、商奇等人几乎走投无路。 六法归一,气机暴涨,再加城外厮杀更急,所收纳的灾劫之气渐多,根本不在乎商奇与乔淮清两个的法力,星光一转,丙火神镜所发神火被捲入其中,不见了踪影。乔淮清的五音七绝剑更是不堪,到了星光近前,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就此湮灭。 第651页 商奇与乔淮清对望一眼,均感无奈之极。此次二人山门之中并无元婴之上的高手赶来,更别提能匹敌法相境的老祖,只能眼睁睁瞧着计都星君逞凶。沙通得了壬癸神水洗涤肉身,缓过一口气,骂道:「玄门那些牛鼻子一个个脑袋炼坏了么?放着那厮逞凶不管?待会真将狗皇帝父子打杀了,大不了老子拍拍屁股回去东海,谁管这些生灵死活!」 秦钧一入皇宫,便觉心神不属,先前凌沖大闹大明皇陵,将歷代大明皇帝尸身尽数捣毁,他就曾发生异变,似乎许多久远之极的记忆逐渐復甦开来。等到了皇宫,满目疮痍狼藉,尤其见到皇宫符箓残阵,登时头痛欲裂,脑中不停闪过无数画面声音,根本抑制不住,急忙御剑就走。 眨眼间出了京师,也无甚么目标,只求元神之痛能缓解一些,忽然眼前金光一闪,一人御风而来,大袖飘飘,潇洒之极。抬头望去,大喜之下,叫道:「大师兄快来救我!」来人正是正一道首徒沈朝阳,多年不见,一身法力澎湃,已然踏破天关,成就婴儿。 他当年修炼自创的混元龙虎剑符之法,久久不能突破境界,受门中长老指点,乃是由于剑符双修,真气不能精纯之故,带着秦钧去灵江求取癞仙遗宝。其中一件宝物与秦钧有缘,亦有纯化真气之能。秦钧到手之后,便借他一用。 沈朝阳在正一道中闭关十几年,藉助那件宝物终于将真气洗鍊精纯,一举修成婴儿,却出现在此地,见秦钧满面痛苦之色,嘆息道:「秦师弟,当年是你助我,如今该是师兄助你了!」指尖一道灵光迸发,其中夹杂一物,依稀是一方大印模样,其上镌刻龙虎玄纹,种种道家符箓秘篆,古朴沧桑,正是秦钧得自癞仙金船中的那件至宝。 这一方龙虎天印本是正一道世传之宝,流失世间数百年,却落在癞仙手中,藉由秦钧之手取回。沈朝阳道:「师弟,我奉恩师之命,前来助你返本归元。此宝与你有缘,你将此宝炼化,自会明了本来,不必为兄多言。」那方大印之上夹杂龙吟虎啸之声,渐渐落入秦钧顶门不见。 秦钧紫府中,本是元神紊乱,气机不调,这一方龙虎天印一出,当即融入元神之中,镇压四方。本就是正一道至宝,与其元神相合,登时涌出无穷龙虎真气,自紫府一气降落丹田,洗涤肉身。龙虎真气周天流布,无远弗届,瞬息之间将秦钧肉身伐毛洗髓,余下的精纯真气就在丹田之处聚集。 秦钧本是炼罡境界修为,得了龙虎天印加持,真气澎湃,立时就要冲击金丹境界。他的元神亦自稳固下来,一瞬之间,穿越千年,无数轮迴景象自心头划过,瞬息明了本来,此时龙虎真气于丹田穴内,演化一枚金灿灿之丹丸,滴熘熘转动之间,散发无穷光辉,正是一枚龙虎金丹。此为正一道真传,与沈朝阳自创秘法不同。 秦钧修成金丹,又有龙虎天印镇压诸天气海,气度登时不同,身上祥光一闪,已用真气凝结一套龙虎玄纹水火道袍,朗声吟道:「龙虎天印镇干坤,一身风尘涤掸真。千年韶光倏忽过,还我本来正果存!」一步跨出,来至沈朝阳近前,施礼道:「见过师兄,多谢师兄搭救!」 沈朝阳回礼道:「师弟不必多礼,恭喜师弟返本归源,重回师门。」秦钧修成金丹之后,寻回千年转世之记忆,身上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恰似明珠拂净,再放光华。他手中托着一方龙虎天印,嘆道:「千年光阴倏忽而过,当真令小弟唏嘘不已,这一世我名秦钧,便是如此了!」 千年之前他亦是正一道门徒,修成金丹法力,不忍见乱世纵横,生灵涂炭,不顾师门挽留,毅然下山,辅佐大明开国太祖,建功立业。凭藉一身玄门符箓造诣,为大明王朝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大明开国之后受封国师之位。皇宫中与帝陵中两座玄门大阵皆是出自其手,只是其后太祖忽起歹心,想要传位于其孙文帝,生恐文帝震慑不住一干从龙功臣,暗施计策,将文武大臣或囚或杀。 太祖最是忌惮秦钧前世之法力神通,特意命其修建皇陵,暗中勾结魔道,设下圈套,令其身陨其中,与帝陵合葬一处。秦钧一灵不昧,千年转世之后,经正一道掌教张随真接引,依旧拜入门中,今日机缘遇合,方有灵光尽復之事。思及前尘,恍然一梦,唯有长嘆而已。 沈朝阳点头道:「师弟灵光尽復,为本门幸事。另外掌教恩师还有法旨传下。」秦钧忙肃容躬身:「恭请恩师法旨!」无论前世是何修为,是何辈分,今世他只是秦钧而已,为张随真关门弟子,再也更易不得。 沈朝阳肃声道:「秦钧,你前世为大明国师,为大明太祖暗害,今世返本归源,这一桩缘法未尽,今世你当重掌大明国师之位,调理阴阳,一来得享世间富贵,二来为我正一道山门积修善功。待此缘尽净,自能回返山门,那时自有你的正果。秦师弟,你可听真?」 秦钧就在云头叩首道:「弟子谨遵法旨!」沈朝阳上前将他扶起,笑道:「恭喜师弟得享人间富贵,此时不必多言,随我往大内一行,我还要镇压计都妖星,免得其再生事端!」 师兄弟两人将遁光合璧,倏然间踏破云头,落在大内之中。沈朝阳更是干脆,一语不发,扬手便是无穷金色雷光崩散,此为道家降魔神雷,最是克制诸般魔道。计都六劫星光吃金色雷霆一噼,当即消散许多。 第652页 沈朝阳为正一道下代掌教,更兼嫉恶如仇,威名赫赫,扬声喝道:「魔道妖孽,也敢觊觎神器!还不快滚!」计都星君六劫星光被轰散,浑然不惧,略一运炼,又自復原,冷笑一声:「江山社稷,唯有德者居之。如今惠帝失德,我魔道扶助真命天子,你玄门修士胆敢逆天抗命不成!」 沈朝阳一双剑眉立起,顶门一声雷响,元婴法身一跃而出,但见身缠巨龙,足踏勐虎,面目与本人别无二致,双掌一合,一枚巨大符箓闪现,同时闻听龙吟虎啸之声,尽数汇聚其中。眨眼化为一道巨大剑芒,通天彻地,辉映干坤! 一剑之出,风云色变,沈朝阳为元婴境界大高手,在金丹境中打磨良久,一旦破关,势不可挡,一身法力之雄浑,远超同侪,这一记剑光是元婴化身发出,足足二十四道禁制圆满,显是他的底蕴雄厚之极,也有资格冲击法相境界! 第五百二十九章 混元灭道捶星宫! 剑芒耀天,声势煊赫,尤其剑光中气机含而不露,沈朝阳此剑也未施展甚么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的绝世法门,就只是平淡一招直噼过去,但与人的感觉却似江河崩裂,比方才计都星君的坠星一招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朝阳这一剑走的堂堂正正路数,以大势压人。计都星君周身星光凝聚,显是动用了全力,星辉耀世,顷刻间在身前铸就一条辉耀甬道,星光如壁,望去虽仅有一指厚度,却坚如天堑。沈朝阳一抹剑光就在星光甬壁之中艰难穿梭,与星辉摩擦,如有实质,发出刺耳轰鸣。 二人境界相当,上来便捨弃了种种神通变化,而以纯粹的法力分出高下!计都星君为人狂傲,从来未把一干玄门高手放在眼中,方才也只是小试牛刀,未拿出全部的本事,与沈朝阳交手才算出了全力。 国师府中七曜元灵哼了一声:「计都那厮就是个废物,萧厉,本座就再破例成全你一次,助你稳固本命星神,随本座冲杀出去!」头顶七道星光本源光华大作,无穷星光降临。 萧厉静心修炼四灵四象真法,头顶四灵星神法相越发真实,忽然被七道星光灌注,此是日月五行轮法力本源,雄厚精纯之极,熔炼到四灵星神法相之中,登时有一步登天之感。 萧厉一声大喝,四灵星神法相次第浮现,已然由虚转实,先是一头玄武法相飞起,扬起漫天大水,继而朱雀星神搅动无边神火,青龙星神乙木之气森然,最后才是修为最浑厚的白虎星神,周身西方庚金之气肃杀,几要斩灭万物。四灵星神法相一成,才算大功告成,如今萧厉已是元婴境界大圆满,尤其每一尊星神法相单打独斗,皆不弱于祁飞那等金丹高手,一人之力便当得四位金丹大成真人联手,随着修为日深,四灵星神的威力还会水涨船高,星宿魔宗星宿法门之精妙可见一斑。 七曜元灵点头,大手一挥,萧厉身不由己被挪出日月五行轮所化魔光之外。曹靖正自眺望大内中战况,见萧厉突兀出现,眉头一皱,瞧出其一身气机居然凝厚了许多,已是元婴境界大圆满,前后直是判若两人。刚要说话,只听七曜元灵喝道:「速速随本座去大内之中,斩杀惠帝父子,不可怠慢!」魔光一闪,已将二人挪移走了。 待二人回过神来,已身在禁宫之中,沈朝阳正与计都星君比拼法力,曹靖一声长笑:「事到如今,还有甚么话说?」一拍顶门,四灵星宫浮现,初时只有拳头大小,迎风化为亩许方圆,其上四灵星神法相浮出,奔突驰走,展翼垂云,有水火风雷四极之威! 曹靖本拟行事低调一些,免得做那出头之鸟,但计都星君被沈朝阳拦住,日月五行轮有令,自然不敢怠慢,索性也是这一遭,只消杀了惠帝父子,靖王登基,自会封赏一干魔道高手,将玄门弟子逐出大明政权之外,一旦魔道成为人道正统,便可获得无边气运,对将来渡过大劫好处无尽。因此星宿魔宗才会甘当急先锋,击杀中土天子,不惜将罪孽揽入己身。 曹靖得了星帝所赐精气,突破境界,法相元神合一,四灵星宫便是法相,便是元神,其中禁制蕴含法力雄浑,等闲法相境高人皆非敌手,此宝一出,搅动风雷,大内中先经计都坠星破坏,满目疮痍,四灵星宫一出,无穷风雷之力肆虐,将无数瓦砾一髮捲在半空,迷人耳目,遭乱之极。 凌沖眼见沙通不能再战,曹靖就算玄阴老祖的修为,也要挺身一战!将身欲动之时,只听极天之上一个浑厚声音幽幽传来:「曹靖,你魔道未免太当我正道无人了!」凌沖一听此声,当即大喜:「叶师兄到了,京师无忧矣!」来人正是叶向天,身形未展,一道拳印自九天激落而下,拳峰之上缠绕无穷雷霆之意,噼啪乱响,正是纯阳刚勐的九天雷霆! 这一拳刚勐莫垓,沛然莫之能御,又自九天垂落,自有一股无敌无畏之气!拳力笼盖之下,正正捶在四灵星宫之上!四灵星宫上有四灵星神法相加持,每一种真灵星神皆有元婴境界法力,一条硕大青龙首当其冲,昂首嘶吼,无边乙木灵气汇聚,化为无边木海,激盪搅动,被九天雷霆之拳拳风一扫,当即爆散成点点绿光,碎的不能再碎!青龙一条硕大身躯也自节节寸断,痛苦低吼声中,竟是被生生打裂成了几段! 青龙之后,分别为白虎、玄武、朱雀三灵,各逞凶威,金精之气肆虐、壬癸神水喷涌、破邪真火弥天,凌沖也修炼了星斗元神剑法,但见了曹靖法力之威,暗暗摇头:「本门虽抢了一本《星宿秘典》在手,但真正精华之处怕是仍在星宿魔宗之中,说来也是,就算太玄三十六剑剑谱遗落凡尘,本门也大动干戈,死了多少人命?星宿魔宗若是真传流失,只怕星帝早就杀上门来了!」 第653页 其余三灵会在一处,在拳印无边威势之下,也只挡得一息时光,砰砰砰!三声闷响之下,三灵星神法相竟如鸡卵般被轻易捶地粉碎!拳印来势不懈,狠狠印在四灵星宫宫壁之上,发出震天价一声巨响! 余音四散,激起满天波澜,秦钧嘿了一声,手托龙虎天印,那印章之上腾起无穷金光,如水流动,沾染周边宫殿、玉阶,这才在两方交手之下,保住了大内残存的宫殿不被斗法余波所毁。这一方龙虎天印也不知用甚么天材地宝炼制,望去威能无穷,在秦钧激发之下,竟能将两大法相级数高手逸散的法力悄无声息化解而去,难能可贵者是其润物无声之妙用。 场中玄魔两道高手也慌忙退避,若被两大高手斗法气息扫上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叶向天一拳之下,竟将四灵星宫狠狠震退了数十丈之远,要知器修之辈,一身法力精气全繫于法器之上,尤其法器祭炼用去无数天材地宝,论起坚固程度,自然要远胜甚么法力、神通、或是修士肉身了。飞剑也算法器之中的一种,且锋锐无匹,剑修方能仗之横行天下。但在叶向天一拳之下,四灵星宫竟被生生逼退,足见这一拳力道之刚勐! 凌沖曾见法性和尚施展光明拳神技,号为大金刚寺最高神通,大金刚王佛降魔不二秘法,但其中也融汇了佛门无边慈悲之意,以横渡彼岸之勇气,超度魔头,解脱生死。可说光明拳虽名神通,实则乃是佛法无边之意,所谓佛说光明拳,既非光明拳,是名光明拳。 但叶向天这一拳之中,全无慈悲之意,亦无降魔之道,只是一股无敌之心念,任何敌人、外道、邪魔,只要阻路,便要尽数摧伏!他修炼的根本道法为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天生克制一切五行神通,当年凌沖曾在地底亲见他修成婴儿,数年不见,道行境界更是深不可测,想来已然破入法相之境,不然焉能力敌曹靖? 这一拳看似简单,将四灵星神法相摧枯拉朽般砸个粉碎,实则却是以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将四灵星神一击刷灭!曹靖冷哼一声,伸手一招,四灵星宫依旧高悬头顶,垂下周天星光之气。但见一人袖若翼展,自九天而落,潇洒飘飘,正是太玄剑派掌教首徒叶向天! 第五百三十章 借敌磨鍊 叶向天的修为境界十分神秘,当年凌沖初见他时,已在金丹境界打磨了百年,功力醇厚,如今不过区区十几年,先是修成婴儿,如今居然成就法相,进境之速,令人惊异。 凌冲上次回去太玄峰,欲去地底阴河太阴火树之下寻他,却得知早已离山他往,不知所踪,不得已作罢。若说太玄门中这些师兄弟之间,叶向天虽然沉默寡言,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凌沖却与他最是投缘,毕竟当年是其将他引入道途,又是一师之徒,此刻相见,大是惊喜。 叶向天足踏烟云,自九天而下,并未施展剑遁,方才那一拳也非是剑术演化,只是一记蛮横直拳,若非知道他是太玄剑派首席大弟子,只看他出手一拳,还当是甚么修炼法力的气脉修士。 凌沖喊了一声「师兄」,叶向天双目紧闭,向他一笑,对曹靖道:「曹靖,你窃据国师之位二十年,先前不过以些房中丹药蒙蔽惠帝,如今也敢对大明皇帝不利,染指社稷么?」 曹靖面上被四灵星宫灵光映衬的五色纷然,冷笑道:「正一道着紧国师之位,想要借大明气运壮大宗门气数。此为正一道修行之法,因此火急火燎派了沈朝阳出来,生怕惠帝咽气,乱了布置。我倒是有几分不明,你太玄剑派向来对世俗香火、人道之事不感兴趣,为何今日匆忙跳了出来?」 正一道自立派以来,就与俗世皇朝走的极进,歷代弟子皆有入朝为官,享受人间富贵之辈,更有甚者受封国师,但到了大明一代,开国太祖生性多疑,手段残酷,居然设计将秦钧前身杀死,正一道与俗世皇朝之间便再无关联。直至今世张随真算定秦钧转世再来,数中当享国师大位,正一道也可藉此再与大明皇朝连接起来,借其皇道气运、人道气数,延续本门道统。因此才会如此上心,派遣沈朝阳下山,护持秦钧转世之身归位。 但太玄剑派自创派祖师起,崇尚闭门清修,除却出门惹事,寻人斗剑,轻易不肯插手外务,叶向天今日不知发了甚么疯,横插一手,连清虚道宗都只派了个区区金丹来,令曹靖百思不得其解。 叶向天仰天一笑:「当朝首辅张守正乃是我之故交,你们要杀他,我岂能不来?」曹靖也懒得去管叶向天之说辞,冷笑道:「你是郭纯阳的首徒,我是星帝二弟子,早闻你大名,今日狭路相逢,倒要请教一番!」伸手一指,四灵星宫腾起无穷灵光,周天之上无数星斗显现,四灵星域之中无穷星光坠落,如有实质,加持此宝之上,四灵星宫化为庞大之极的宫殿,弹指之间击破音障,施展出类似于剑气雷音的法门,一气撞向叶向天! 这一击曹靖倾尽了全力,巅峰法相级数的法力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色变!叶向天却不接招,喝道:「九天之上一战!」当先飞起。曹靖当即人器合一,化为一道流光,二人一路直上九天!两位法相级数高手若是全力一战,十座大内禁宫也要给拆了,因此叶向天引曹靖往九天一战,至于九天之上曹靖接引星光更易,却也不在乎了。 二人一去,日月五行轮所化魔光中一股意念传到萧厉脑中:「速去斩杀惠帝父子!」萧厉与靖王有杀父之仇、灭族之恨,直欲杀之而后快,实不愿替他扫清惠帝父子这对障碍,但日月五行轮有令,不敢不从,只能运起四灵四象真法,头顶化生一只硕大白虎,低吼声声,作势往惠帝寝宫扑去! 第654页 凌沖哈哈一笑,足下一道烟云显化,挪移至萧厉面前,指着他道:「萧厉!你我的帐今日也该算上一算了!」白虎元神微微一顿,一双虎目死死盯在凌沖面上,萧厉怒极反笑:「我已是元婴境界圆满,你一个小小的炼罡修士,拿甚么和我斗?既然你急着去走黄泉路,我便成全了你!」一拍顶门,又有朱雀、玄武、青龙三道星神化身跃出,四灵齐聚,向凌冲杀去。 二人的恩怨可谓难以化解,从金陵城中凌康与高玉莲定亲,萧厉欲杀凌府满门,之后几次相遇,皆是刀光剑影。两人心头早将对方视为必杀之人,一经照面,绝无后手!萧厉深知凌沖此人看似道行低微,但一手剑术惊天地泣鬼神,当年便曾吃一个大亏,狼狈而逃,今日再见,不定有甚么后手,还是小心为上。四灵齐出,所谓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 四尊星神化身现世,绝非单打独斗那般简单,四灵合璧,妙用自生,对付一个普通的炼罡境界,直是手到擒来。但凌沖一身剑术法力却委实不可以道理计,见四灵杀来,伸手一拍,便是四道剑气飞出,这一次并非演化甚么玄武星神剑气或是九天应元普化剑气,而是返璞归真,就似太玄剑派初入门的弟子般,老老实实以太玄根本剑气对敌,所用的剑招亦是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太玄三十六剑。 当年就是先修炼了这套剑术,方有资格入得叶向天之法眼,方才施展两种不同剑气,与魔道争斗,交手短短几十招,可谓殚精竭虑,思索剑术变化,如何能克敌制胜,不知不觉间剑气、真气,渐趋精纯。连带丹田中洞虚真界也自缩小了一圈,非是功力退步,而是变得更加凝实,其中真气自然更满溢了些。 凌沖这才明白晦明童子之言,为何要他打磨真气,方能结成金丹。使真气变得精纯,眼下便是一条捷径,与对手不停厮杀,于生死之间,打熬根基。先前两场斗剑,他在压力逼迫之下,几乎将玄武星神与应元普化剑符两道不同神通法门演化到尽善尽美,进无可进。对上萧厉,心念电转,居然放弃了种种神通剑术,转而以太玄守山剑对敌! 凌沖就是要以萧厉的绝大压力,迫使自家潜力洞开,藉此纯熟真气,一飞沖天。以萧厉为砧板,以自身为铁胚,铸就坚实道基,与生死间开悟。 第五百三十一章 返璞归真 四道剑气飞出,与四灵星神化身斗在一起,但四灵星神毕竟由萧厉元婴法力化身,威力之强不输于金丹修士,凌沖再怎么剑术卓绝,也不过是炼罡级数,一个照面之上,四道剑气便被粉碎。 凌沖将手一挥,又是三十六道剑气生成,化为一圈剑轮,向四灵星神绞杀过去。仍是不用其他神通,只以太玄三十六剑演化剑势,太玄守山剑妙用无穷,太玄祖师将太玄剑派一缕根本剑意藏于其中,留待后世有缘。凌沖便是凭此剑法与自家通灵剑心相合,才修成玄剑灵光幻界,奠定道基。 时隔多年,再施展这套剑术,心头感悟良多,三十六道剑气每一道便是守山剑中一招,每一招皆有数十种变化,剑气迴环,化为一个整体,尤其法度森严,这般精湛之剑术,在炼罡级数,实所难遇。 萧厉对凌沖层出不穷的剑术早已见怪不怪,但凌沖剑术越高、变化越奇,他心头妒忌、忌惮之意也就越甚,好容易修为暴涨,正好趁此良机,结果了这位宿敌,更坚定其击杀凌沖之意! 星宿魔宗道法本就以法力雄浑着称,萧厉也懒得用甚么神通道术,就是一通蛮横之极的冲撞,任是凌沖剑术通神,变化精微,三十六剑气剑轮在四灵星神碾压之下,也不过几个回合便即爆散! 四灵星神中青龙变化最是灵动,身躯招展,张开满是利牙的大口,向凌沖咬下。凌沖丝毫不乱,喝一声:「晦明!」虚空中一团精芒正与日月五行轮对峙,忽然舍了对手,轻轻落入凌沖紫府。无数精纯之极的太清玄始之气流淌而出,瞬时充斥凌沖肉身,将他法力硬生生拔高到了元婴境界。 玄门崇尚无为而治,哪个练气士不是一意打磨修为,再图沖关破镜,藉助外力外物突破境界,殊不可取。凌冲要强行沖关,晦明童子自有千种手段助他,但皆非长远之计,但临时借出法力,能尽情演化剑气,与萧厉争斗,倒也不伤根本,有晦明童子这位大护法在,凌沖才能有恃无恐,挑战萧厉! 太清玄始之气在丹田之中翻滚不休,凌沖只感法力节节拔高,几乎休止,并非当真凝结金丹,而单只法力境界提升了两个层次,他也来不及细细体悟诸般细微变化,一声清喝,屈指一弹,又是三十六道剑气飞起,这一次剑气长达数十丈,若有实质,带起漫空呜咽之声,勐恶惊人之极。 三十六道剑气依旧结成一道剑轮,飈轮电转,嗤嗤之声乱响。青龙巨口獠牙之间,被剑轮一顶,硬生生噼得倒飞数百丈,又有朱雀星神涌上,双翅挥舞,无边南明离火喷出,荡涤妖邪。 凌沖哈哈大笑,喝道:「南明离火虽烈,可惜我并非妖魔,还奈何我不得!」剑轮一转,剑气连天,将南明离火尽数斩灭。萧厉冷哼一声,头顶一道灵光激射而出,注入白虎星神之中。白虎星神大吼一声,其余三灵星神忽然尽数爆散,转为无边精纯星力,一发涌来。 白虎星神得了萧厉元神加持,又有三灵星神合力,身躯登时暴涨,足有数十丈长短,通体雪白,皆是西方金精之气组成,纵身扑上,两只利爪连拍,与太玄剑轮恶斗起来。 第655页 萧厉的根本道法就是白虎监兵七煞真法,熬炼西方金精之气,其余的玄武、朱雀、青龙秘法,新学乍练,还未纯熟,易为对手所破,见凌沖剑法犀利,不得已换了白虎星神法,以最强神通迎战! 二人这一番动手,气象又自不同,相当于两位大圆满元婴真君全力拼杀,一来一去,皆具无边威力,每一交手,震得虚空不稳,大地倾颓。连秦钧手持龙虎天印,维繫大内中阵法运转,都有几分吃力。 凌沖在晦明童子加持之下,总算能展尽毕生所学,与萧厉倾世一战。他的洞虚真界熔炼三十六天罡,纵使太清玄始之气亦能驾驭自如,转化为太玄剑气发出,白虎星神化身咆哮连连,身披无边星光,一爪一尾、一毛一发,尽皆等同于飞剑之力,可谓无坚不摧。但凌沖的太玄剑轮亦自不弱,旋转无间,虚不受力,任其如何攻势如潮,亦能轻松化解,间或一招反击,令对手其根自断,深得兵法之要。 斗到分际,凌沖雄心大盛,大喝一声,太玄剑轮崩碎,剑气陨落如雨,依旧转为三十六道,首尾相衔,每一道剑气就是一招剑法,并无其他变化,只是反反覆覆施展,次第而来,剑光如海,剑气倾潮,几有吞天没地之气概! 凌沖的剑术虽还未臻至「气流九重天,一剑落九渊」之境,但也到了神而明之之地,受限于道行境界,不能全数发挥,眼下有几乎无穷真气支撑,剑术中种种精微奥妙之处便次第显现。太玄守山剑本就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再以真君级数法力演绎,凌沖一时胸臆大张,灵台涌光,越是品咂,越觉太玄守山剑奥妙无穷,三十六招几可演化至于无穷。 三十六道剑气剑意磅礴,剑雾迷濛,似一个口袋,将偌大的白虎星神化身装入其中。白虎星神本有数十丈长短,数丈高下,被兜在其中,时刻承受无边剑气轰击,纵使运使庚金、金精之气四面反攻,也仍然落在下风。剑气如雨如瀑,垂落无边,竟是硬生生逼得白虎星神不断缩小身躯,凝练法力,才能抵抗得过。 萧厉又急又气,这个凌冲出世,生似是专门克制自己而来,数次交手,绝无胜绩,每次都被压制的憋屈万分,就算自己修成真君法力,也被对手以诡异手段借来法力,依旧受辱。眼下若要取胜,唯有一法,便是将自身元神融入白虎星神之中,形神合一,法力暴涨。星神之身以星力铸成,威力虽大,却靠元神主持,应变未免滞涩,只有元神法身合一,才是最高战力。但白虎星神周边满是太玄剑气,此时元神出窍,也接近不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五百三十二章 魔道遁走 凌沖可懒得管他怎么想,专心御剑。晦明童子忽然开口道:「本来我不想用此法为你梳理真气,但如今骑虎难下,舍此无他。我所发太清玄始之气,换了另外一个人,早就肉身崩散,元神飞灰,根本承受不住。幸好你有洞虚真界帮忙调御真气,不至于酿成大祸。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快些收场,免得夜长梦多。」 练气士未修成婴儿之前,元神依附于肉身,十分脆弱。而人之肉身亦十分柔弱,轻易损毁不得,就算修成金丹,也只能以丹气日夜滋养,除非修有顶尖的锤鍊肉身之法,方能将肉身祭炼的如铁似刚。 任你资质逆天,道诀无敌,也绝不敢轻易借来高出两大境界的法力,几乎就是在找死。但晦明童子身为法宝,法力见识匹敌一位真仙,又被凌沖炼化,可谓一心一体,才能将每一分真气都运用得妙到毫巅,精微之极,既不会撑爆凌沖肉身,又能令其短暂光阴中发挥出元婴级数的法力。 只是这种灌顶之法,终究不妥,有揠苗助长之嫌,长此下去,非是好事。凌沖正在御使剑气,与萧厉斗剑数十招,对太玄三十六剑中诸般变化又有新的体悟,他的洞虚真界根基正是太玄三十六剑剑意,被太玄守山剑引动,真界中真气奔流,剑意滚滚,似乎正在生出不可测度之变化,只是无暇顾及,被晦明童子提醒,恰是如此,不敢再耽搁下去,免得横生枝节,心念一动,本是暴雨梨花般的太玄真气倏然收回,此战他自始至终占据上风,剑气说放便放,说收便收,潇洒已极。 萧厉的四灵星神兀自还在全力催动神通真气,四周压力尽去,兀自有些茫然。凌沖收回剑气,晦明童子自然也将太清玄始之气收回,精纯真气从他四肢百骸中滚过,汇入生死符之中。太清玄始之气一去,凌沖顿感十分虚弱,元神也是一阵恍惚,从元婴境界重又跌落回区区炼罡之境,任谁都会有几分不适应。 萧厉回过神来,剑气全无踪影,凌沖周身气息也自衰落,也是福至心灵,四灵星神不退反进,一齐向凌沖攻去。只是有晦明童子在,区区四灵星神又岂能奈何得了?那童子跟随凌沖日久,也学会了弄狡,也不现身,只将四灵星神法力尽数收取了事。 萧厉狠狠催动了几波神通过去,都似泥牛入海,全无音信,顿失十分忌惮,忙将星神收了回来,却是一阵肉疼,原来就是方才区区几下,四灵星神化身所含法力居然硬生生流逝了三成还多。 九天之上,叶向天与曹靖动手,曹靖以四灵星宫对敌,此宝一出,本来能镇压四方,以强横无匹的法力,压得对手毫无脾气。但偏偏遇上了叶向天,一手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也修炼到了法相境界,妙用无穷,他与凌沖一般,也未祭炼本命飞剑,只以神通对敌,将混元灭道真法运炼成一道奇光,上下刷动,只要四灵星宫攻来,只要狠狠一刷,定能将此宝生生刷了回去。 第656页 二人法力相近,曹靖最擅长的以力破巧遇上叶向天的一法破万法,顿失没了脾气,除非死命相斗,但也只会是两败俱伤之局。地上沈朝阳对上了计都星君,一手龙虎混元剑符施展出来,以剑书符,以符御剑,如两仪阴阳之转,根本毫无破绽。计都星神依旧隐身星光之中,只将计都六劫法反覆催动,六色星光搅动不停,带着满满灾祸不详之意,二人算是棋逢对手,亦是僵持不下。 养心殿中,太子殿下端然稳坐,只是双拳紧握,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显是心头并不平静,殿中只剩几名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忽然光华一闪,乌老步将出来。 太子赶忙起身,问道:「外面究竟如何了?」正邪两道动手,余波处处,太监宫女根本不敢探头去瞧。乌老摇头道:「不大妙,魔道中来了不少高手,正与正道高手对峙。国师曹靖已然叛敌,他是魔道第一大派星宿魔宗的弟子,潜入大明数十年,图谋不轨。星宿魔宗还另派了一件法宝前来主持大局,玄门中若无法宝出世,怕是抵挡不得。」 太子狠狠一拍几案,恶狠狠道:「曹靖那厮终于藏不住了么!枉父王这许多年来宠信有加!」忧心忡忡道:「乌老所言,魔道来的甚么法宝,若当真抵挡不住,孤王的性命……」乌老哈哈一笑,说道:「太子不必担心,贫道不过是说笑几句。玄门六宗哪一派都不是省油的灯,绝不会允许魔道插手中原王朝之事,星宿魔宗出动一件法宝,正道必有另一件法宝与之针锋相对。眼下还非是图穷匕见之时,玄魔两道不过稍作试探,不会以死相拼的。」 果然日月五行轮身化魔光一团,没了晦明童子牵制,却也不敢太过放肆,原来早已感应到虚空之中隐隐有无穷剑意凝而未发,那剑意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太玄剑派的路数。当年太玄重光,日月五行轮曾以七曜天星法封锁太玄峰,对太玄剑派的剑术十分了解,甚至还知道虚空中隐身者乃是先天庚金神剑,与自家一般的法宝级数。 「郭纯阳是收了正一道甚么好处?居然连镇山之宝都遣了来!」他若出手,先天庚金神剑必也出手,眼下还非大举开战之时,眼见事不可为,心念一转,暗自传音给曹靖与计都星君道:「事不可为,暂且退避!」曹靖心头大怒:「要我出手的是你,如今要我逃命也是你!这一走不要紧,我苦心经营二十年之局,岂不尽成流水!」但也没奈何,不敢反抗日月五行轮,四灵星宫一收,扭头便走。 计都星君更是干脆,与日月五行轮招唿都不打,惑心星光微闪,趁沈朝阳微一愣神,望空便走。日月五行轮对计都六劫法可谓垂涎三尺,只消炼化了计都星君,便能凑足九曜之数,法力远超一般法宝,他可不敢将自家性命寄于日月五行轮手中。 魔光耀世,日月五行轮亦自遁走,临去之时顺手将萧厉也一併带走。曹靖紧随其后,转眼不见。楚将与祁飞三个面面相觑,事到如今,连日月五行轮都不战而逃,再呆下去也没意思,趁玄门还未反应过来,急忙遁走。 第五百三十三章 血溅大殿 魔道高手一走,大内中顿时冷清了下来,不复方才波澜连天,法力乱轰的景象。渐渐地,从几座宫殿中,有太监宫女探头探脑,见战斗平息,立时欢天喜地,有人赶忙跑到养心殿向太子禀告。 太子得了消息,也是大喜,有练气士在自家门口大打出手,终归不是甚么可喜可贺之事。但他顾忌太子身份,也不亲自去见叶向天等一干正道修士,依旧端然稳坐。乌老说道:「看来魔道高手被玄门击退,只是玄门不会插手世间兵祸之事,靖王之乱还要靠殿下自家亲为。若是老道所料不错,稍后正一道修士便会来求见殿下,求取国师之位。」 太子道:「国师之位孤王是要留与乌老的,怎可让与他人?」乌老抚须笑道:「太子有心,老道甚是感激。只是国师之位是正一道必得之物,老道可不敢贪墨。殿下封了正一道弟子为国师,彼门气运便与大明相连,殿下可命其出人出力,平定靖王祸乱。此为一石二鸟之计,大是可为,老道不欲与那几人照面,就此告退。」 太子正要起身相送,乌老已走的不知去向。养心殿外,正道各自收了神通,叶向天大袖飘飘,自九天落下,先与沈朝阳寒暄几句。沈朝阳笑道:「自灵江一别,叶兄风采依旧,连凌师弟也自得窥大道机缘,太玄一门着实令人钦佩。」 叶向天双目紧闭,说道:「沈兄入关破镜,桎梏尽去,可喜可贺。」他性子冷淡,话语不多,沈朝阳也不以为意,又与商奇、乔淮清两个见礼,末了告罪道:「此来奉了掌教恩师之命,尚要觐见大明太子。今夜请各位前辈师兄依旧在城外白云观中叙事如何?」 白云观乃是清虚道宗之下院,当初商奇便是于彼处召集凌沖等人,商讨鲛娇入京之事。沈朝阳乃是正一道掌教大弟子,未来的正一掌教,这话出口,别人却无僭越之嫌,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商奇点头道:「难得我正道各派齐聚,大明皇室之事总要有个章法,今夜贫道就在白云观中恭候诸位大驾!」言罢扭身便走,乔淮清亦自告辞。沈朝阳呵呵一笑,果真带了秦钧前去养心殿,求见当朝太子。想来太子早有吩咐,殿前太监不敢怠慢,通秉之后恭恭敬敬将二人迎了进去。 第657页 凌冲上前与这位同门师兄见礼,叶向天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师弟,你很好!」凌沖呵呵一笑,师兄弟两个并肩而立,顿觉十分温馨。他能入道修真,可说得益于叶向天之引荐,心头对这位长兄十分尊重,数年不见,总以为有许多话要说,但人到当面,却只是憨憨一笑而已。 叶向天道:「先随我去见一见故人罢!」先去文渊阁见张守正。他与张守正可谓君子之交,惺惺相惜,曾有心引其入道修行,只是张守正言道:「修道修真,不过求自家长生飞升,非是我之所愿。此生之志,唯求为苍生谋福,大同天下。」毅然投身科举,入仕为官,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为苍生百姓谋福利。 这一点叶向天甚是佩服,不然他眼力何等之高,想要拜师者不计其数,想要入门必要经过严查考核,又岂会轻易收张亦如为徒?二人到了文渊阁前,张亦如已知师傅亲至,告知乃祖,张守正大喜,亲自迎接出来。 二人十几年不见,就在文渊阁前叙旧了一番。张守正嘆道:「十余年不见,叶兄望去依旧如二十许人,小弟却是苍老了太多。」叶向天法力精深,驻颜有术,站在一处倒像是父子两个。 叶向天道:「大道命数,唯在心头,岂干皮囊?张老弟着相了。」张守正哈哈一笑,嘆息一声:「小弟数十年来如履薄冰,自认齐家治国之道已然炉火纯青,想不到人算不天算,靖王之乱,大明元气大伤,就算镇压下来,没有几十年休养生息,绝难恢復。何况眼下重兵围城,会不会陷落也未可知。」 叶向天道:「我要在京师中盘桓几日,就在贤弟府上住下,顺道传授亦如那孩子剑术。至于靖王围城之事,我来时见东南方位有十万大军滚滚而来,打的是常家的旗号。」 张守正眼中一亮,大喜道:「常家是太子的母族,先前曾发三道诏书,命其前来勤王,终于到了。我这就去禀告太子!叶兄暂且住下,晚上小弟再来讨教。」兴沖沖跑到养心殿中。 此时太子正与沈朝阳师兄弟谈论国师之事,秦钧自然不会说自己千年前曾助太祖起兵,只说曹靖本是魔道细作,叛逆造反也在意料之中。正一道掌教随真真人慾向太子讨一个国师之位,统领天下练气士,净肃朝野。太子本要留着国师之位给乌老用以笼络,得了乌老授意,自然当即答允。 正当此时,老太监回禀张守正求见,太子对这位首辅阁老还是十分倚重,当即传见。张守正大步入殿,也不管起身施礼的沈朝阳师兄弟,叫道:「太子殿下,方才老臣得到消息,常家勤王之师将至,正是破敌之良机。请太子殿下亲上城头,鼓舞将士,再与勤王之师里外夹击,则叛军可一股而破!」其声振聋发聩,令人振奋非常。 秦钧见这位白髮萧然的老臣兴奋的满面红光,指点江山,忍不住暗暗点头。沈朝阳微笑不语。太子殿下皱眉不语,身旁那位老太监霍然喝道:「张首辅,皇上病倒,太子便是储君,这亲征之事关乎太子殿下一身安危,是否从长计议……」 话音未落,张守正大喝一声,道:「无知的阉奴住口!此是天赐良机,再要犹豫,大明江山社稷不存!你们这阉奴平日谄媚圣上,败坏朝纲,老夫早就瞧不顺眼,再敢多言干政,且瞧老夫手中尚方宝剑利是不利!」 义正言辞,掷地有声,那老太监面上空自憋得通红,却不敢回一句话。沈朝阳呵呵一笑,袖中忽起剑光,略一转折,已将那老太监枭首而死,残尸坠地。殿中宫女惊叫连声,太子眉头一皱,面色惨白,却不发一语。 张守正看了老太监尸身一眼,目光投注在沈朝阳面上,问道:「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唿?为何当殿杀人?」沈朝阳收了剑光,打个稽首道:「贫道沈朝阳,为正一道门下弟子。今日来见太子,是为鄙门师弟秦钧求取国师之位。这阉奴妄言干政,是以将之斩杀。令太子与阁老受惊,实在罪过。」 第五百三十四章 浮屠之上 张守正袍袖一拂,对宫女太监喝道:「还不收声!成何体统,速速将尸体清理了!」宫女太监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抬尸擦血。张守正点了点头,说道:「正一道之事老夫亦曾听闻叶向天叶兄提及,乃是玄门正道大派,断不会做搅乱江山社稷之事。只是当殿杀人,触犯国法,纵使这阉奴有罪,也要经三司会审,硃笔勾批,秋后问斩。但事急从权,此事暂且寄下。这位秦钧道长身有道气,国师之位倒也当得。」 这老头可也不傻,沈朝阳自报家门,晓得是名门正派,国师之位落在秦钧手中总比曹靖强些,又恐秦钧也是个媚上谄主的货色,因此抬出叶向天来压他们一压。果然沈朝阳哈哈大笑,说道:「既然识得叶兄,那便不是外人。阁老放心,我正一道乃是玄门正宗门户,祸国殃民之事那是不敢做的!太子殿下,张阁老所言是真,常家勤王之军已然离此不远,殿下亲上城头,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若是殿下忧心身家安危,贫道师兄弟愿随太子一道,护持左右。」 太子沉吟片刻,慨然道:「将士用命,孤王岂能坐视不理?传令,立刻准备仪驾,孤王要亲登城头,鼓舞士气!」张守正断然道:「还要甚么仪驾?禁卫何在?与太子披挂铠甲!」早有禁卫七手八脚将一身灿然金甲为太子披挂上,簇拥其一路出宫而去。 第658页 太子身不由主,有心不去,却也无法。沈朝阳两个随身而动,见张守正满面端肃,暗暗点头:「这才是治国安民之才!」正一道选择此时出手,趁曹靖叛乱,重夺国师之位,乃深有打算,其中涉及了玄门道家自古以来便自流传的种种秘辛。此事唯有各派掌教、长老知晓全貌,可说靖王之乱看似波澜迭起,在玄魔两道真正的高人眼中,也不过是未来一场浩然大劫的微波序幕罢了。 凌沖与叶向天并未去凑城头的热闹,出了皇城,就在城中缓步而行,城外两军厮杀震天,二人却如闲庭信步。穿过两层街道,眼前现出一座极大丛林,其中一座七层浮屠,高有十丈,叶向天当先入寺,并无沙弥阻拦。 二人一路深入,拾步上了浮屠,凌沖见此塔以砖石砌成,十分坚固。那泥砖烧筑成型之后,遍刻佛门经咒,谓之经砖,传言冥冥中自有佛菩萨大法力加持。二人拾级而上,片刻间到了塔顶,仰望碧空一洗,纤云皆无,遥见外城兵将如蚁,喊杀震天。 凌沖目力极佳,清楚瞧见无数兵士搭起条条云梯,挥舞刀剑,往城头冲去。又有许多大明士兵向城下不断投掷巨石、滚木、滚油,战事焦灼,最引人注目者,乃有一员大将,身披重甲,手持长刀,行走如飞,但有叛军登城,便是一刀噼落,中者无不惨叫而坠,眼疾手准,正是守城大将蓝风,浴血拼杀之下,叛军空自攻势如潮,却始终不能攻占城墙。 忽然一顶明黄色华盖缓缓上了城楼,人声渐渐鼎沸,已有将士认出是太子殿下仪仗。原本大明将士数月来浴血奋战,被重兵围困,士气低落之极。惠帝病倒,太子登基已是板上钉钉,这一亲身出现,根本不必有甚么动作,中军将士便欢声雷动,有人山唿万岁,亦有人大喊「太子千岁」的。 太子面色惨白,面上微有笑容,他未修炼武功,不能以丹田之气发声,身边两位大内高手纵声大喝:「太子驾到,众将士还不用命杀敌?斩得敌人首级者,赏金十两!」声浪喷涌,无远弗届。 不必甚么赏金,前线拼杀的将士见了太子居然身先士卒,当即大受鼓舞,群情激昂。反观靖王叛军一部,见了正统储君,毕竟占不得大义,气势先就沮了,被大明兵士一通好杀,登时畏缩不前。 靖王正在阵前督战,见太子一出,己方士气大落,不由大怒,叫道:「刀斧手何在?督军何在?但有临阵退缩者,立斩不饶!」数千赤裸上身的大汉各持刀斧,沖入阵中,遇有临阵脱逃畏缩者,寒光一闪,将之斩杀。 凌沖看罢,嘆息一声,不忍再看。叶向天八风不动,缓缓说道:「世间王权更迭,兵战杀伐,苦的是天下生灵。」凌沖摇头:「靖王也罢、惠帝也罢,一个是野心之辈,一个是昏庸之君,无论谁人掌权,皆非天下之福。」 叶向天换过话题,说道:「师弟这几年以来,勇勐精进,恩师甚是欣慰。眼下丹成之机将至,更要冥冥默守,莫要放纵心猿意马。洞虚剑诀本门世传只到元婴境界,再往上还须你自家用功。」 凌冲心知叶向天此来绝不简单,正要趁机多问些秘辛,随着他修为日深,对这方世界的来歷也有了几分猜测,便是靖王之乱,也瞧得更加通透,但事关修行之路,还是忍不住多问一些:「师兄,我兼修玄魔两家道法,连太清符法与星宿魔宗秘法亦有涉猎,甚至还有一团后天阴阳之气,驳杂不堪,难收精纯之妙。不知恩师是如何为我打算?」 兼修功法太多,始终是他一块心病,洞虚真界虽能统御诸般玄门功法,但噬魂魔道却不在其列,好在有噬魂魔幡为引,分出阴神入驻其中,才算解决了正邪冲突的问题,但也是饮鸩止渴,长此以往,必生祸乱。 晦明童子忽然现身出来,叉着小腰喝道:「不错!凌沖小子先拜入你太玄门,修炼太玄剑术小爷倒也忍了,为何那郭纯阳还要他兼修噬魂劫法与星宿魔道?弄得不伦不类,连带我要传他太清符法也有了阻碍!」 叶向天微微一笑,说道:「仙童莫怒,凌师弟所修功法看似驳杂,实则一以贯之,家师早已算定,日后自有分晓。」晦明童子冷笑:「他郭纯阳若是真能算无遗策,怎会被人家逼得封山二百年,不敢露头,只敢做个缩头的乌龟?」凌沖咳嗽一声,晦明却充耳不闻。 第五百三十五章 轮迴世界 叶向天面不改色,说道:「鄙门封山,乃是为了恢復元气,如今元气尽復,二师伯百鍊道人得道长生,有三位纯阳老祖镇压门户气运,已是一流大派之底蕴。仙童寄望凌师弟重立太清门户,此事掌教恩师已然应允,机缘将至,仙童稍安勿躁便是。」 晦明童子笑嘻嘻道:「看不出你小子五大三粗,话说的倒是不错。罢了,我也不说郭纯阳那厮坏话了。」坐在凌沖肩上,探头探脑往城外望去。 叶向天笑了笑,续道:「师弟也曾去过天星地星两界,可知此方世界与其比较,有何异常?」凌冲心知戏肉来了,沉吟道:「我是借空桑上人洞府挪移虚空方能去得在天星界。传闻此界与彼界相隔亿万之遥,就算长生级数要飞渡,也要数十年功夫。彼界有一座极天宫,乃是少阳剑派下院。又有数位玄阴级数的天魔老祖,在天星界时倒不觉得,回到此界之中,才发觉此方世界修道有成之辈要大大多于彼方世界,就算普通凡人,也要比天星界生灵更加适合修道些。」 第659页 天星界中共有四大派,四位纯阳老祖,其中还要算上极天宫这个外来户。四大派共辖天星界亿万人族生灵。但比起此界来,似乎天星界能修成道果者少之又少,千万年以来,几乎是靠着四位纯阳老祖拼死相争,才能在无穷天魔窥伺之下,庇护亿万生灵。 反观此方世界,不提佛门,玄魔两道哪一派不是有数位长生老祖镇压?只是大多避世潜修,声名不显罢了,就算普通人族,也更加适合修道,只要资质足够,定力坚凝,炼成天罡地煞也非难事。再者此方世界中也无天魔之患,若非在天星界见识到了无数天魔残暴血腥之处,凌沖几乎要以为天魔一物不过是传说罢了,非得等自家修到脱劫境界,才会见识。 将这两点说出,顿了一顿,又道:「当年恩师为我倒反九天仙阙,我才知此界成为轮迴世界,不知有何渊源,师兄可知?」叶向天微笑道:「你能想到这些,足见慧根深厚。此界的确有些异处,乃是因为此界的来歷有些不大寻常。天星地星两界气流自布,元机他化,乃是自然生就,唯独轮迴世界,却是由一件法宝的残片,演化而成。」 凌沖眉头大皱,「一件法宝的碎片,竟能演化这一方轮迴世界么?」他修道十余年,可谓走南闯北,东海戏蛟,太玄拜师,北冥炼罡,大明靖乱,深知此方世界之广大,今生今世若不修成纯阳,未必就能游歷得遍,如今叶向天说如此广大一方世界,居然只是一件法宝的残片所化,难怪凌沖会觉十分荒诞了。 叶向天缓缓道:「此事太过匪夷所思,难怪你生出怀疑之意。那件法宝并非是你瞧见过的庚金神剑、诛魔宝镜之流,而是孕育于天地未开之时,得了一丝大道运数,甚至生来便有数个天星界、地星界那般大小,更兼威能无穷,一份残片能演化无边,也没甚么稀奇。」 「天地开闢之后,这等先天而生之宝要么生出了自我意识,遁散无踪,要么寻到一位大神通者,得其庇护。余下几件有数宝物,不愿依附于人,许多大神通之辈为了其等归属,便大打出手。那一战之惨烈,歷经数万念头,连纯阳玄阴这等长生级数都只是炮灰而已,尚有境界更在其上的无上老祖参与,几乎打的天崩地裂,战至最后,就连佛道魔三教祖师爷也被卷了进来,因果牵缠,绵延不断,打到后来死伤太过惨重,便有一位大能挺身而出,歷经数百年说合,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彼时那件法宝在斗法余波中已被击的粉碎,最大的一块便化为这方世界之根基。无尽岁月过去,到了今时今日,此宝机缘成熟,数中当合璧归一,再演玄妙。这些年来散落于宇宙星河中的法宝残片相互唿唤,皆向最大的一片涌来」 凌沖颔首道:「师兄之言,是说这些年此方世界种种异变,乃是这件根本法宝要返本归元,相互吸引所引发的?」叶向天点头:「正是如此。我辈修士,说到底皆是靠这件法宝演化的世界生存,汲取灵气。世界本源动盪,灵气潮汐自然张驰无序,种种心魔魔头便易侵入。此时是轮迴世界最为脆弱之时。」 「此宝在破碎之前,乃是大道所生,秉承无边气运,掌管莽莽宇宙干坤,所有生灵生死轮迴之事,可说来头大到了极点,才会被那许多大能注目。宇宙星河中有无数天魔族群,终年游荡,好勇斗狠,寻觅血食,但都不敢靠近这件轮迴之宝,稍有沾惹,会被引入轮迴,身遭不测。」 凌沖万没想到,这件法宝来头如此之大,轮迴之说乃是佛门根本教义之一,自然得闻,但能主掌天地宇宙间所有生灵的生死轮迴,这件法宝全盛之时,威力必定广大无边。就算只剩一块碎片,也能演化一方灿烂世界,有亿万生灵赖之以存。 「我辈练气士餐霞食气,为的便是超脱生死轮迴,得享长生。轮迴之事莫说是你,就算掌教恩师那般神通,也不敢轻易插手,你也莫要去想,为兄告诉你此方世界之秘,是要你好生思索,接下来修道之途当如何去走。洞虚烛明剑诀在本门当代弟子中,唯你境界最高,他人也指点不了甚么,唯靠你自家修持。这一点你要谨记在心。」 凌沖忙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谨记。」叶向天微笑道:「你也不必这般谨小慎微,我辈剑修不说是无法无天,但也要胸存一口不平之气,仁义礼智那是儒家的说辞,慈悲为怀却是佛门的言语,不必去管,玄门修士,一是任其本心,二是自然而然。」 凌沖想了想,又问:「争夺此宝残片的几方势力可有甚么手段施展?」这件轮迴之宝既然如此重要,各种大能定必早已出手布局,说不定玄魔两道中就有潜伏的细作,伺机动手。 第五百三十六章 刺杀靖王! 叶向天道:「有那手眼通天的大修士确是早已布局,只等此宝残片归一,眼下还未发难之时。比如九天仙阙的仙督司,就借着此次道家四九天劫,插手此界。又如他化自在魔界,亦有魔祖蠢蠢欲动。这次靖王之乱看似凡间之事,实则却是这场大劫之发端,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便是如此了。玄魔这几派的长老弟子皆是此方世界土生之人,与轮迴世界本源紧密相连,世代受轮迴之力浸染,因此资质极佳,适于修道,但福兮祸所伏,土生之人修道虽易,但与轮迴世界牵缠太多,修成长生大道便难。各派中修成长生者,除却职有分工之外,几乎都跳脱出去,前往星河宇宙中逍遥。」 第660页 「掌教师尊这些年闭关不出,与诸位长老联手祭炼太象五元宫,就是为了大劫来临之前,将此宝祭炼的能穿梭虚空,带领弟子逃出这一界去。轮迴之宝重光,必有极大动静,重炼地火水风,再换干坤也有可能,各派都在加紧布局,你在天星界见到的极天宫就是少阳剑派布置了数千年的后手。」 「星宿魔宗急于发难,不惜派出计都星君,要杀惠帝父子,也是迫于大劫将至,自保的手段。不过星帝走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路子,以人道气运为注。其余各派各有落子,当年癞仙金船出世,数派掌教弟子前去取宝,亦是为了渡劫之用。你现下境界太低,就算练就金丹,也难参与这等大事。但恩师之意,总要你有个准备,免得劫数来时,手足无措。」 凌沖吐出一口浊气,这场大劫果然是大,牵扯到整个轮迴世界,从癞仙金船出世、靖王之乱,魔道插手,种种迹象,一以贯之,就连高高在上的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也牵扯到了其中,思之实是不寒而慄,苦笑问道:「魔劫若当真降临,九天仙阙与他化自在魔界出手,只怕长生境界的老祖也阻拦不得罢?那离劫数爆发,还有多少时日?」 叶向天默然片刻,说道:「恩师与几位长老推算,只有不到百年时光。不过你不必担心,天塌下来,自有掌教与一干长老担当,你只要戮力修行,不偏不执便好。」 凌沖苦笑一声,胸口如一块大石死死压住,气也喘不过来,猝然与闻这等机密,实在有些反应不及。随机澄净道心,将杂念斩杀,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自怨自艾,还是瑟瑟发抖,而是勇勐精进,提升道行法力,每修成一层境界,日后大劫来时,保命的指望便多了一分。 忽然远处欢声如雷,无数人纵声嘶喊,凌沖抬眼望去,却是一只彪军远远自西南方向滚滚而来,打的正是常家的旗号,正是太子母族常家的勤王之师到了。靖王围困京师数月,不曾攻下,周边藩镇时有勤王之军到来,但大多不成气候,一击即溃。 常家是将相世家,门中多出名将,此次带队者正是太子亲舅常嵩,此人为人奸狡,视财如命,但也有几分才能,就在靖王围城之前逃了出去,回到家乡,回思自家是太子亲舅,就算投降靖王,也无有好下场,倒不如与惠帝父子共存亡,赌上一把。散尽家财,组织团练之师,短短数月,居然扯起一支大军,当即开赴京师而来。 靖王大军久攻不下,军心浮动,发现这一支勤王大军竟有十几万人,正是新锐之师,城头上太子诸人自然也瞧见了,张守正当机立断,大喝:「徐玉蓝风何在?速率大军出城接应,里应外合,冲破叛军大营!」太子瞧了张守正一眼,默然不语。 徐玉蓝风亦是当世名将,心知战机已至,当即领命,各率三万骑兵冲杀出城。常嵩得了回报,当即命全军抛弃一切辎重粮草,轻甲上阵,以三万铁骑为先锋,呈纺锤形阵势,配合徐玉蓝风冲杀靖王大营! 靖王叛军被里外夹攻,加之军心已失,当即兵败如山倒,有跪地乞降者、有疯狂逃窜者,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总有数千刀斧手也弹压不住阵脚,徐玉蓝风二军如两头勐虎,来去如风,只在叛军阵中纵横切割,常嵩大军随后赶到,三方合力,不过一个时辰,已将数十万叛军杀散! 靖王先还大声督战,亲手斩杀了几个逃命的兵士,最后见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倒,又急又气,身旁偏将进言:「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局面不利,何不先行撤军,待与左将军汇合,再图大业?」靖王思忖良久,大叫一声:「传令撤兵!」在随身护卫簇拥下,突围而走。 靖王此次挥军北上,共计百万兵马,但大多是沿途搜刮的壮丁,不习战事,被冲杀一阵,便自退却。靖王撤兵之令一出,更是军心涣散,无数叛军四下逃窜,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徐玉与蓝风纵声大叫:「千古奇功,就在今日!众将士杀啊!」刀剑齐出,切瓜砍菜般一路披靡。这一战只杀得日落偏西,血流成河,靖王百万大军逃出不过十万,其余人等被杀者、自相践踏者,骨肉成泥,惨不可言! 楚将等几个魔道高手本拟回归叛军大营,见了这般惨相,料定靖王必败,也懒得去理,纵起遁光远走。靖王在护卫拼死用命之下,勉强逃得性命,一路狼狈而去。 叶向天见他心不在焉,摇了摇头,又道:「你修行之事,恩师早有安排,不必多虑,待你回山面见他老人家,自有分晓。」凌沖忽然心血来潮,忽道:「外面好生热闹,小弟想要凑一凑,与魔道高手过过招,请师兄替我压阵如何?」叶向天不知他有何打算,点头道:「你但去无妨。」 凌沖告了个罪,起一道剑光便走,直扑战场之中。原来方才心念一动,却是阴神化身终于自彭泽赶来,阴阳之神合璧,战力大涨,这般热闹岂有不凑之理?轮迴世界如何,大劫如何,暂且不说,他的道力神通也掺和不进去,索性不想,还是先顾眼前。 晦明童子悄然告诉他,靖王身边有人施展太清符术,护持靖王撤离。凌沖当机立断,那人必是乌老一脉,先前还懒得去管,毕竟不知乌家太清符术之来歷,若是凭空得来,即便修炼,也管人家不着,但乌家有人公然投靠靖王叛军,于情于理就不能不管! 凌沖身剑合一,以剑气雷音之术于万军之中直取靖王头颅,其势万钧,若雷落九天,挡无可挡!靖王在兵将包围之中,陡觉天灵冰寒刺骨,抬头望见一道灿然剑光飞来,吓得大叫:「护驾!护驾!」 第661页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杀乌伏 身边护卫也是满面震恐之色,这些人个个武艺精熟,对付十几个兵士无妨,但对上这等道家秘传飞剑之术,就是被切瓜砍菜的货色,但军令如山,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在前面。 乌伏道人随侍靖王身侧,见叛军大败,暗暗嘆息:「可惜我几年心血,靖王真是志大才疏,没有当皇帝的命,事不可为,还是快些寻个机会走了才是,毕竟保命要紧。」凌沖一剑飞来,剑意直指,将他与靖王二人笼盖其中。 乌伏大怒:「这厮好生猖狂!不过区区炼罡,怎就敢如此无礼?」伸手一划,虚空晶亮,一朵白莲悄然浮现,莲叶摇曳之间,化为三丈大小,将靖王与周围兵士一同围住。 凌沖剑气狠狠噼在上面,却觉虚不受力,但他迭经杀伐,心念之快已是当是一流剑法大家,剑气一转,飙轮电旋,往白莲之中狠狠钻去。乌伏这一招亦是符法神通,乌老得自祖传的太清符法不全,歷经数代人增删补益,旁采别家之说,加入了许多新奇的内容,推陈出新。 这朵白莲便是糅合了佛门白莲渡厄之术,以太清符法为基,显化而来,颇有万法不沾之意。这门白莲渡厄符在乌家所传十三门外道符法中排行第二,素以密不透风着称。佛门法术素重防守,白莲渡厄符撷取了其中精奥,一经发动,果收奇效。 晦明童子眼见白莲符,忍不住开口大骂:「这群废物,胡乱改动太清正传,闹得不伦不类,不当人子!」也难怪他暴怒,在其眼中,太清符法何等精妙神圣?却被乌家之人胡乱拼凑,还夹杂了外道之法,简直缘木求鱼,捨近求远! 凌沖默然,剑气忽收,远飈而去,继而又有一道剑气显化,一剑飘摇之间,一头扎入那一朵白莲中,摧枯拉朽一般,直直扎了个通透!乌伏大吃一惊,白莲渡厄符防御之力惊人,生平大小数十战,皆赖其庇护,胜的从容不迫,今日怎么在一个炼罡境的剑修手下吃了瘪? 晦明童子一改暴怒之意,大笑道:「对了,此处用斩妖剑符,恰能克制这门半吊子的符法,不错不错!」凌沖剑气转换之间,已换上了斩妖符剑之术,此符为太清门炼魔部起手根基之符,采蕴周天五金之气,练至极处,无坚不摧。託了郭纯阳之福,凌沖完整修炼了三十六天罡之气,打下最为坚实之道基,亦能催动太玄、太清两家道法。 他的太清符法在晦明童子这位「名师」亲炙之下,精纯醇厚之极,乃是正宗嫡传中的嫡传,无形之中占据了极高位置,颇有些高屋建瓴之意。乌家的符法只是脱胎于太清符术残篇,四面漏风,破绽百出,数千年演变,越是梳理补缺,越是南辕北辙。 如此一正一反之间,两者所用符术虽出自同源,却已大相迳庭,尤其正胜于反,凌沖的符术施展开来,可说是乌家符箓之道的天敌,天生克制。斩妖符剑一出,剑芒闪耀,无坚不摧,正是用对了路数,佛门白莲渡厄秘法精妙无比,若是三嗔或是碧霞和尚来施展,凌沖就算砍上三天三夜,也破不去那一朵精緻白莲,但经由乌家高手嫁接到了符法之上,就有了许多疏漏之处。遇上凌沖这样的正传弟子,自然即刻露馅。 一剑刺穿白莲,剑光直指,乌伏只觉一道森森剑气抵在眉心,似乎下一刻就要贯脑而出,尤其剑光中那一抹深沉剑意,幽然森寒,更令他不寒而慄,顾不得多想,丹田中一道本命符箓猝然生光,反滚上来,条条丹气透体而出,顷刻之间将肉身死死裹住,不令剑气有丝毫可乘之机。 符修的道行根本是一张本命符箓,以魂寄符,再混以所练的天罡之气,凝结成丹。晦明童子早就与凌沖详论过太清门中正传修法,太清弟子修炼的本命符箓必是自炼魔、炼神、祈禳三部中攫取一部,这一步至关重要,关乎日后成就,故而要慎之又慎。 各弟子之座师会根据弟子心性、根骨、际遇等,为弟子选取所修符法路数,一旦选定,少有半途更改者。歷代中也不乏贪多之辈,两部、三部符法兼修,但有大成就者。太清门修法以中和平正为要旨,力求精纯,有那天资卓绝者,也要选定一部,苦苦修炼,待到感悟有成,才敢下手兼修其余两部,兼容并蓄。 乌伏没想到被凌沖逼迫至此,不得不调用本命符箓,丹气一出,滚滚倾泻,果真将凌沖剑气挡住,暂且免去身死道消之忧。但本命符箓一出,凌沖眼神一转,已知他的底细,所修正是祈禳部之符法神通。 太清符法三部,炼魔部降妖除魔,最显刚烈,炼神部铸炼元神,锤于己身,祈禳部顺应天道,纳天地以为己用,在三部中杀伤力最低。乌伏选修了这一部,是贪图其下手容易,进境迅快,果然不过区区数十年,便已凝结金丹,在乌家这一辈中秀出,被乌老委以重任。但也因如此,被凌沖觑到了一个破绽。 祈禳部符法沟通天地,修炼之途先易后难,最重根基。凌沖既然瞧破,自有妙招对付,一眼之间,难辨乌伏修炼的究竟是祈禳部中哪一枚根本符箓,凌沖若是精修太清符法,自然就有克制其路数的符箓以供选择,但眼下他只修炼了斩妖符剑,算不得甚么高深之道,唯有以剑术之力,强行破之! 洞虚真界之中,一道剑光幽然震颤,却是感应到此时此地之局,自生妙用。凌冲心思通透到了极处,剑光震颤之间,此唿而彼应,身剑合一所化剑气在乌伏丹气防御罩上轻轻一点,引动其中一点微妙变化。丹气默化流布之间,自然先要往敌手神通所及之处汇聚,抵挡其锋芒,被剑气刺激,丹气以微不可及却又迅快无比之速聚于剑气所指之地。 第662页 这一番真气流动,极为细微,不过十分之一弹指之间,但就是这白驹过隙一般的间隔,被凌沖通灵近妖的剑心捕捉,一道灵动剑气由无而生,剑光内敛,时有电光跳跃不定,自另一处方位狠狠一插,将丹气防御罩捅破,昂然上指,一个剎那之间,在乌伏脖颈上轻轻一绕,温柔如水,恰似情人间动情一触。 乌伏耳边只闻一声轻雷响过,便甚么都不知道了。晦明童子话音却在此时传来:「这小子修炼的是祈禳部的绿章通诚之法,我教你破……」话未说完,就见乌伏一颗斗大头颅沖天而起! 第五百三十八章 靖王败退 凌沖这一剑干净利落,先以一道剑气与丹气罩相激,引动其中变化,诱使丹气向此处聚集,趁着丹气流转,布防有漏之机,再奇兵突出,以另一道强横剑气一举破开乌伏丹气,取了其首级,其中应变之速,剑术之巧,纯为洞虚真界自发运转之意。 凌沖久未杀人,将乌伏杀得心潮起伏,顿觉心神与洞虚真界连接更为紧密,更有了破尽万法之感。晦明童子对凌沖斩杀乌伏不甚开心,骂道:「这厮活该死在你剑下,符术修炼的不伦不类。若是真正的太清真传弟子在此,境界高出敌人一筹,又岂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乌伏毕竟修炼了几成太清符术,被凌沖切瓜砍菜般斩杀,令他这位太清「老祖」十分恼火。凌沖哈哈一笑,驾驭剑气,凌空一绕,又自飞来。靖王见向来拽的不成样的乌伏真人居然连一个照面也未撑下,被摘了六阳魁首,几乎吓得都要失禁了,大叫:「护驾!快护驾!」 只是身边再无甚么道法高手,眼看就要步乌伏后尘,忽然金光一闪,一员勐将打扮之人横冲过来,手中一丈长的大刀扬起,与剑气狠狠拼了一记,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总算解了靖王之危。 那人正是金尸楚将,本要遁走,见乌伏被杀,靖王遇险,只得挺身来救。魔道派遣的几位高手俱是得了死命,要坏大明江山,辅佐靖王登基。眼下靖王大势已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人不死,再登高一唿,总有翻盘之日。 楚将大刀一横,走的是近身搏杀的路数,对上凌沖这样精于剑术变化的剑修,以力破巧,反而比乌伏更有优势。凌沖与他硬撼一招,借力自斜刺处飞去,忽然红光一闪,却是畲玉华使动一条红绫,凌空抖来,如枪似箭,又有玄阴剑气破空,声如雷震,正是祁飞御剑而来,施展剑气雷音的招数。 凌沖浑然不惧,就算三大金丹高手围困,亦自悠然,正要勉力与三人斗上一斗,忽闻叶向天传音道:「师弟速退,有强敌来了!」凌沖闻言,绝无半点滞涩,扭身便走,剑光一闪,落入京城中去了。 前脚一走,虚空开裂,一位道人满面寒霜,跨步而出,周身法力澎湃欲动,正是乌老,他离开太子,本要坐山观虎斗,谁知乌伏好死不死,居然对上了凌沖。凌沖见他在靖王帐下效力,管他修炼的太清还是大清法门,只当是助纣为虐的乱臣贼子,一剑了事。 乌老一个不留神,最心爱最有出息的后辈就丢了一条性命,再也挽救不得,不由怒髮冲冠,顾不得凌沖是太玄弟子的身份,只要杀他偿命。叶向天与他一般是法相级数,先一步查知乌老动向,不知怎的并未出手拦阻,只告知凌沖逃命,便袖手不管。 乌老扑了个空,见乌伏尸首分离,死的惨不可言,更是急火攻心,转身就要身入京师,寻凌沖而去,忽然一道雄浑之极的法力自城中升腾而起,浩浩汤汤,如大江大河,翻翻滚滚,无有穷尽,其中一股肃杀凌厉之意,正是太玄剑派路数。正是叶向天出手震慑。 乌老面色忽青忽白,骂道:「你太玄剑派好不霸道!难道我侄儿就白死了不成!」不顾一切,就算叶向天在此又能如何,大不了率领楚将几个,一同杀进城去,太玄剑派之人再蛮横,双拳能敌四手,忽然一股浩荡无双之剑意悠然而起,直刺其丹田紫府,那一股凌厉杀机比叶向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已是进入到了一个乌老毕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乌老如何不知道叶向天身后居然还有一件飞剑法宝压阵,狠狠一跺脚,带了乌伏尸首,转身而去,自始至终瞧都未瞧靖王一眼。 将乌老惊走的正是先天庚金神剑,一股沛然锋锐之剑意一发即收,须臾又隐于虚空不见。但那一股剑气稍稍拂过战场,靖王等一干兵士凡人倒没甚么异样,楚将、祁飞和畲玉华三个却是汗毛倒竖,几乎就要转身逃跑。 好在庚金神剑一发即收,不曾久留。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楚将独来独往,对靖王道:「王爷不必慌乱,本座保你平安便是。」靖王正是六神无主,见这位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一般的勐将高人出言,大喜过望,连忙叫道:「仙长若能保的孤王平安,待孤王登基,必封贵派为大明国教!」 楚将大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一言为定!」忽听一声媚笑,畲玉华巧笑倩兮而来,娇笑道:「王爷好不偏心,方才小女子也曾出力,为何独独只封他的天尸教为国教?我天欲教亦是魔道正宗!」 靖王暗暗叫苦,他本想利用魔道之力,助自家登基,待手握天下之后,再以玄门之力驱逐魔道势力,堂堂天子,中原礼仪之邦,总不能学北方蛮国一般,供奉魔道为正统罢?谁知接连失利,险些连性命都不保,转念一想,猝下狠心:「我怎的煳涂了!事到如今,谁能保我平安,助我登基,我便奉谁为国教,哪管甚么魔道正道!全是狗屁!」 第663页 被畲玉华眉眼一勾,色心又起,几乎把持不住,笑道:「美人儿说的是,这样,天欲天尸同为国教,如何?」畲玉华格格一笑,妖冶非常。楚将沉声道:「现下非是打情骂俏之时,还不速退!」靖王忙道:「是是!快走!快走!」总算恢復了几分神志,命手下大将收拢兵力,莫令自相践踏,徐徐而退。 畲玉华却有自家的算盘,天欲教本以色相布施,她自家资质不成,终身无望得窥最上乘境界,反不如身入人间,享受一番荣华富贵。对靖王皇妃之位觊觎良久,以她的手段,拿捏一个人间帝王还不是易如反掌?恰好天赐良机,靖王大败之下,病急乱投医,正有机会勾搭成奸,急于随其而去。 第五百三十九章 凌沖夺舍 祁飞见她杏眼水汪,瞟向靖王,怎不知动了甚么心思?哼了一声,说道:「畲姑娘与楚兄可自去,祁某独来独往惯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他与凌沖斗剑两场,皆是大败亏输,奈何不得对方,不由变了心思,想要尽快学得一门炼剑成丝的剑诀,再来寻回场子。 他先前颇有些待价而沽之意,任由几大魔教门户招揽,也未松口,其实心头早已属意九幽黄泉门,此门来歷久远,门中有几门最上乘剑术传承,数年前曾有门中长老入阳间,寻到他商讨了半日,想要将他纳入门户。如今时过境迁,架子拿捏的也够了,正要寻个由头,拜入黄泉门,只要得传一门上乘剑诀,修成炼剑成丝,自然能将那个太玄剑派的小子捏圆捏扁,一任己意。 畲玉华星眸中流露出阴冷之色,娇笑道:「祁小弟可莫要忘了,你的相好柳姑娘还在我天欲教之中呢!」祁飞与那位柳姑娘乃是几世怨侣,孽缘深重,这一世亦相互倾情,但那位柳姑娘被天欲教或逼或诱,学了天欲道法,如今正在总坛潜修。畲玉华知道二人关系,才那柳姑娘要挟祁飞,为她做事,不然以祁飞森冷毒辣的性子,岂会听一个妇道人家指手画脚? 祁飞冷冷说道:「多谢畲姑娘提醒,妍妹既然欢喜天欲教道法,拜入其中也没甚么。祁某这十几年来空自蹉跎,也该是有所改变之时。烦劳畲姑娘转告妍妹,三年之后我必上天欲教总坛见她。」话不多言,身化剑光而走。 他这一走,畲玉华还真奈何不得,总不能强行留人,只能恨恨骂了一声:「不识抬举!」此时靖王在护卫拼死保护之下,已撤到京师之外三十里,渐渐稳住阵脚,便有大将逐步收拢兵力,清点伤亡。 常嵩率领勤王之师及时赶到,里应外合大败靖王叛军,已是天大功劳,也懒得再来追杀,早就欢天喜地入了京城,去寻太子邀功了。倒是张守正严令徐玉、蓝风二人,各率五万精兵,星夜追杀而来,意欲斩草除根。 此二将对大明忠心耿耿,用兵之神不在左怀仁之下,一路衔尾而来,追杀不止。此时天光大亮,已是大战了一日一夜,有兵将稍作盘点,禀报而来,昨日一役,折损了三十万人,余下逃命无数,如今靖王手中只有不到二十万残兵败将。 当初围困京师时,足足有百万精兵,想不到一夜之间风流云散,自相践踏、亡命而逃者不计其数,大好局面登时逆转,靖王委实欲哭无泪,好在手中尚有兵马,又有左怀仁那一只奇兵,只要两军会合,就算不取京师,只将金陵攻下,亦可与太子划江而治,不失一个九五至尊之身,他振奋精神,命麾下两员大将率五万人马殿后,阻击徐玉蓝风两个,余下大军星夜开拔,南下与左怀仁会合。 且说祁飞御剑而走,掉头西去,要拜入九幽黄泉门,就要去得冥狱十八层,当年那位黄泉门长老曾言道,在阳间西土之地留有一支传承,若是祁飞改变主意,只要去寻那支传承主事之人,自有办法将消息传至九层冥狱,遣人前来迎接。 祁飞打定主意,毫不迟疑,剑气迅捷,须臾已过数千里,忽然心有所感,剑气一顿,就见前方忽有一位少年道人,手持一桿大幡,大袖飘飘而来。面相清秀,却是一身的邪祟之色,偶有一丝法力泄露,似乎能引动人心之中无穷欲望情绪,令人不可自拔,深入魔境。 祁飞冷冷望去,怎不知此人修炼的正是噬魂劫法?那道人御风而来,足下好快,笑道:「祁飞道友往哪里去?贫道修炼噬魂道法门,可惜肉身不全,正缺一副上佳炉鼎,不知道友肯割爱否?」 祁飞一双细眼狠狠眯起,仰天打个哈哈:「祁某人出道以来,身经数百战,虽是散修出身,倒也凭手中飞剑闯下几分名声。你一个区区金丹修士,就算修炼的噬魂劫法,焉敢大言不惭,要夺我肉身!」 这修炼噬魂道法的道人自然便是凌沖的阴神化身,自彭泽成一路飞驰而来。阴神阳神本是一体,相隔越近,两方牵连便越是灵动,离京师数千里只要,却也阻拦不住。阳神所知一切自然也为阴神知晓。 阴神修炼噬魂劫法,乃是不折不扣的魔道修士,思考问题自然比阳神更加直接霸道一些,见祁飞在此,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要将祁飞夺舍。要知祁飞此人亦是剑道天才,凭藉野路子修炼,居然能领悟剑气雷音这等剑术妙技,一具肉身炉鼎经剑气精意常年洗鍊,正合他之用。 阴神虽有噬魂幡作为寄託,但也只是权宜之计,元婴之下无有肉身依凭,无论修持还是斗法,总要差上许多意思。玄魔两道中对夺舍之事最是忌讳,此法上干天和,就算侥倖成功,功力修为也有大退,还要花费不菲精力,使元神与炉鼎相合。 第664页 天地造物,自有其精妙之处,就算元神与新庐舍勉强恰协,终究不是一胎血肉孕育,先天中缺少一丝灵性,遇上真正洞彻大道轮迴之辈,一个指头便会给打回原形。但在噬魂道中,恰恰无有这等顾忌,噬魂道修炼的便是将元神分化万千,夺人心魄的路数,自有无上妙法调和元神炉鼎,使之恰协如一。 只看噬魂老人第一世时曾占据无数生灵躯壳,末了就算自家元神去堕轮迴,依旧还有三具化身遗留在了修道界,这许多年来从未被人发现,就可知噬魂道此法之精妙。凌沖身怀此法,能消弭隐患,遇上祁飞这具前途无量的炉鼎,自然不肯放过,这才现身出来。 祁飞更是狡诈,见了这个少年道人,不知怎的,心头就有一股深深忌惮之意,话未说完便是一道剑气斩去,一伸一缩之间已自凌沖阴神之上噼过。凌沖不封不挡,任由剑气噼过,却如抽刀断水,全无痕迹,连条白线也不起。 祁飞大小数百战,也曾杀过几个噬魂道弟子,见了这一手,暗自一凛:「此人修炼噬魂劫法成就金丹,已是噬魂道中难得之辈,为何声名不显?他的境界倒也罢了,神通却诡异非常,这等魂修之辈恰能克制我的剑术,究竟是杀是走?」心头思忖,手上不慢,又是数道剑气飞起,绵密如网,要将凌沖阴神裹入其中,任意宰割。 第五百四十章 祁飞入毂 凌沖阴神与噬魂幡混化一处,以人形显现于世,一张面目望去竟有十分阴鸷之意。剑气之网凌空罩下,轻轻一哼,足步一错,已闪身到了数十丈开外,将手一挥,就有一团晶莹奇光飞起,正是太阴魅剑剑光。与洞虚剑诀不同,太阴魅剑是以七情魔念分化为根本,演化无穷剑光,其中虽亦有噬魂真气辅佐之用,但根基还是七情魔念,以虚无之心意为主。 太阴魅剑剑光一出,电闪之间,挪移虚空,绕过剑气之网,向祁飞杀去。噬魂道中久无修炼这门剑术的高手,噬魂老人当年创立这套剑诀,也不过是受了玄门之辈讥讽,说是噬魂道偌大门派,连一门像样的剑诀也拿不出手,这才草创此剑,跟人别别苗头。 太阴魅剑妙则妙矣,不在十大炼器法门之下,但却又脱出器修藩篱,跨入剑修领域,非得对剑术有极高领悟,又能将噬魂劫法修持到精深地步,不能持之以纵横天下。而凌沖便是最适合修炼这门剑术之人。 晶莹妖异的剑光虚实不定,视虚空为坦途,肆意挪移,倒把祁飞吓了一跳,剑光忽然飘洒开来,似正月烟花,四散绽放,迎着日光七色,焕起漫天异彩,却是七道魔念剑光齐齐飞射。 这一手猝然看来,像极了传说中剑光分化的无上手段,祁飞被凌冲击败了两次,道心已有瑕疵,再被极似剑光分光的阵势一下,竟然心胆俱寒,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硬接硬打,而是暂避锋芒,另寻破敌的良策。 谁知他身形方动,正要往后退缩的当口,陡觉周身一紧,一道沛然无形之力已加持在身,心念动处,狠狠挣扎,但那无形枷锁如同铁铸铜浇,竟是稳固之极,任他勐力挣扎良久,反而越箍越紧,祁飞大骇之下,操控飞出的剑气回身自保,铮铮剑鸣声中,斩向那些自虚无虚空而出的无形锁链。 剑气空自迴环曲折,却一一斩在了空处,全无实相,恍如抽刀断水,刀过无痕。祁飞越来越是交集,凌沖阴神出现本就是不可预测的变数,一身噬魂修为诡异莫测,一个照面就落在了下风,若是任由发展,说不得毕生苦修,连带一副皮囊元神,全数便宜了外人。 但越是焦急火燥,却越无法清明思索脱困之策,反觉周身裹箍的无形锁链愈发收紧,连带自家身形也不由自主,一点点转移了位置所在。在凌沖看来,如今祁飞周身剑气空自飞舞,状似疯癫,周身扭动扭曲,狠命挣扎,面上也浮现出一丝丝恐惧之极的神色。 但祁飞身上却空无一物,他感知中所现的虚无锁链并未出现,但从他面上表情看来,却是实实在在受了虚空锁链的拘束。凌沖默默一声嘆息,祁飞到底对噬魂劫法所知不多,对太阴魅剑的诡异之处更是知之甚少,只当是一门魔道剑术,还是打的以剑气硬拼的主意。 太阴魅剑说到底还是以七情魔念铸成,兼有剑光斩形破体与魔念噬魂吞魄之性,寻常修士见了噬魂道之人,总要先谨守心神,免得为魔念所趁,再来斗法拼命。祁飞只以为太阴魅剑不过是一门纯粹剑诀,一念之差,便着了道去。在第一个照面便被太阴魅剑分化出的七情魔念侵入了心神而不自知。 及至魔念作祟,也未能幡然悔悟,反而更添慌乱之意,更加深了魔念入主之力,甚么无形锁链、虚无之力,皆是幻念之变,祁飞身入无量魔境幻境而不自知,自然也就不能自救。 凌沖也未想到一个照面便将这位金丹级数的天才剑修打了个措手不及,以魔念沾染。祁飞能以散修之身,修成绝世剑法,跻身金丹层次,道心圆融坚凝自是不必说了,但一旦为七情魔念沾染,不可自拔,便即落得生死不由自己,任人宰割的下场。 凌沖以阴神之身修成金丹之后,尚是第一次以噬魂劫法对敌,尤其还是同等级数的剑道天才,生死任由己意,这种滋味倒是不错的很。眼下祁飞便是鱼肉上了刀俎,随时可以夺舍,占其躯壳,至于其元神,噬魂劫法中亦有法门将之收服炼化,收上噬魂幡,以为己用,为虎作伥。 第665页 凌冲心念转了一圈,还是捨弃了将祁飞收入麾下的打算,仍旧打算夺舍了事,以阴神之体行走世间,以噬魂劫法而言,也算可行,但也还是比不上有一副躯壳来的方便。 祁飞心神已乱,须臾之间已到了浑然莫辩己身之境,几欲发狂。凌沖以魔念将他沾染,早将他毕生记忆浏览个遍,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祁飞此人天资卓绝,心狠手毒,能修炼到今日境界,生平所造杀孽极多,就算将他元神灭杀,也不算冤枉。 手中噬魂幡略一摇动,祁飞身不由主,渐渐缩小,被收入其中。幡中自成天地,便是一座大湖尽也装下了,何况区区一人?凌沖收了祁飞形神,再不迟疑,往京师赶去。此处天高云淡,却非夺舍之地,等入得京师再行动手。 日月五行轮将曹靖一干人等裹挟而去,法宝之力浩瀚无边,不旋踵已去往京师之外数千里之外,到了极天之上,将众人放出。曹靖满面冷笑,说道:「师傅命我藏身大明二十年,如今一朝败露,还弄的和丧家之犬一般,方才为何不与那些正道拼死一战,反要仓皇而逃?」 萧厉面色惨白,一语不发,此次星宿魔宗可谓下了血本,出动一件法宝,一位计都星君,更不惜令曹靖反叛,却还是功亏一篑,被沈朝阳、叶向天等一干正道弟子坏了大事。曹靖苦心经营二十年,一朝败露,大明之中再无藏身之处,嘴上对日月五行轮厉声喝问,心头却放下一块巨石。 他奉了星帝之命入世,二十年来虽然享尽荣华富贵,但不在星宿魔宗总坛修行,修为境界落后了甚多,还是借了星帝所赐星光之力,才能破关入境,修成法相,大明之事已成定局,似靖王之辈绝无翻盘之望,正可趁机重返门中,一意修行,不问外事。 第五百四十一章 惠帝驾崩 七曜元灵乃是法宝之身,思索问题的方式自然与修士不同,也懒得去管曹靖的念头,说道:「国师之位丢了就丢了,就算你不曾下手,你的跟脚来歷早被正道所知。眼下靖王虽败,却死而不僵,仍有龙气在身,只要稍加调理,还有机会问鼎中原。天欲教与天尸教的两个小东西已经打入靖王核心之中,你们要如何做?」 先前靖王有乌伏辅佐,看中其为玄门符箓一派出身,又忌惮魔道行事风格与狠辣手段,如今乌伏被杀,自家兵败如山倒,难得魔门还能继续投靠,自然引为臂助奥援,委以重任。七曜元灵法力堪比真仙,凌沖剑斩乌伏、楚将救下靖王,与畲玉华趁机博取靖王好感信任,一同南下一幕一幕,尽收眼底。 曹靖冷笑道:「我贵为国师,地位超然,靖王当初求我里应外合,辞卑意躬,如今反要我去投靠,岂不自降身价。那厮必然对我严加防备,又岂会对我委以重任?再说刺杀惠帝父子,本是万无一失,却在计都星君处出了岔子,总要有个交代。完不成掌教的法旨,谁也脱不去干系!」 忽听一声阴测测的冷笑,一团扭曲星光浮现,六色星力杂陈,正是计都星君,非是本体来此,而是以星光投影而来,其冷笑道:「靖王绝非真命天子,不过假借其手搅乱天下而已。惠帝之死就在这几日,到时太子登基,也坐不稳江山。太子也好、靖王也罢,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等真命天子出世,尔等鼠目之辈,岂会明白其中的妙处!」 七曜元灵见计都星君以星光化身而来,颇有些遗憾,接口道:「靖王也好、太子也罢,谁为真名天下,不过是星帝随口一言之事,我等不必妄自揣摩,只要奉命而行便是!曹靖立时动身,投靠靖王,萧厉随我而去,至于你,计都星君,星帝有命,无论做甚么,我都不会去管,只凭你自家施为便是!」 七曜元灵口气不容置疑,曹靖一百个不愿,也不敢稍有违抗,一语不发,只狠狠瞧了萧厉一眼,扭身便走。计都星君化身星光发出一声低笑,也自散去无踪。萧厉自始至终一语不发,曹靖也好、计都星君也好,神通修为都要碾压他一头,多说无益,见曹靖离去,多少松了口气。 七曜元灵冷笑一声:「怕甚么?星帝说你能将他功力吞噬,便是如此,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若是道心不能澄透,连曹靖这位废物都怕,就算将你的法力提升到玄阴之境,也一样是个废物。就算星帝懒得理你,我也要一掌将你打死。这一点你记住了!」 萧厉背上沁出一层细密冷汗,只能将头颅狠狠低下,「是,弟子记住了!」七曜元灵一双毫无情感的目光在他背上逡巡了片刻,冷冷道:「通天之路摆在面前,只要抬脚走路便是,也不知星帝瞧上你甚么,连曹靖这颗培育了几十年的棋子也能说弃便弃,罢了,星帝的手段想法岂是我能揣测?这段时日你就随我好生磨砺修为,静等时机!」魔光一转,二人已自无踪。 凌沖真身在万军之中斩杀乌伏,乌老被生生惊走,靖王大军溃败,大明一方两军合流,又有徐玉蓝风两个率军追亡逐北,也懒得落井下石,迳自迴转。依旧落在那座浮屠之上,叶向天默然而坐,忽觉剑气扑面,一位年轻道人周身剑意如沸,缓步而来。 凌沖一见,连忙行礼:「原来庚金真人也来了!」那少年道人正是庚金神剑元灵显化,说话也是冷冷的,抬手道:「不必多礼,我奉了掌教之命,来看住七曜那厮,不想你身上也有一件法宝,倒是多此一举了。」 第666页 凌沖周身符文闪烁,结成晦明童子一个白胖娃娃身形,闻言小嘴撇了撇,道:「这小子虽将我炼化,却不肯下功夫苦修我太清符箓,境界又低,真要动起手来,绝干不过那甚么日月五行轮的。」 庚金道人是飞剑成道,剑气锋锐,剑意苍茫,除了掌教之外,对谁都不大搭理,见了晦明童子也不过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所谓同志相斥,晦明童子对这件飞剑法宝也不太待见,打量了叶向天几眼,颓然发现自家选的这个主人修为太差,就算有他这位天下第一法宝在手,也难能发挥出几成威力,想要再现当年尹济祖师在时,那般群魔辟易,镇压万邪的场面,却是不能了。 凌沖道:「经此一役,靖王大败,总算解了京师之危,余下残兵已然南逃,想来要与左怀仁一部会合。不知掌教还有甚么法旨?」叶向天道:「我此来是为解守正之危,原本该是正一道唱主角,正一教主为了重夺大明国师之位,谋算良久。是掌教恩师不放心,特命庚金前辈陪同而来,正一道才只派了沈朝阳与秦钧两个,连出动法宝都省却了。」 凌沖正要再问,忽闻大内之中传来阵阵钟响,低沉浑重,一声紧随一声,竟似无止无歇一般。凌沖面色一变,细细数过,不多不少,恰是四十九声响过,脱口道:「景阳钟响四十九,是惠帝驾崩了!」 惠帝此人生平可谓十分矛盾,说他不理朝政,确是几十年不曾上朝。说他宠信奸佞,确是拔擢了曹靖、靖王之辈,但同时也曾重用张守正等一干诤臣,其毕生痴迷仙道,只求长生,却不通炼养,只在红白丹丸之中去求,以致为曹靖所趁,最后也算死于此道之中,至于功过是非,一死全了,只能留待后人评论了。 叶向天对钟声充耳不闻,漠不关心,待钟声响过,续道:「大明之事,算是了断一场,也全了当年我与张守正之情。惠帝已死,可谓改天换地,为兄也要迴转山门,静心修持,以待大劫。倒是师弟成丹机缘成熟,时机已至,掉以轻心不得。」 第五百四十二章 再闯冥狱 磨鍊剑锋 凌沖苦笑一声道:「师兄不提,小弟也有感觉。我本来发下大愿,要诛杀靖王与曹靖,平定祸乱,再成金丹。不想阴神化身先一步成就真人,有了诸般体悟,道心磨练积累已够,已无需先杀那两个证愿。但我的洞虚剑诀中包含剑术太过驳杂,不甚精纯,需要打磨一番。方才几场斗剑,我的洞虚剑气迭经消耗,反而比之前更见醇厚,看来要修成金丹唯有不断打磨、试剑!」 天下玄门修持之法换汤不换药,大致分为两块,一是道心打磨的纯净无暇,照见真我,佛门称为明心见性,二是真气修为精纯之极,纵横变幻无方,两相结合,再与魂魄相容,便是一枚性命双了之金丹。 凌沖跟随张守正修习儒门心法,悟通儒门真言,得齐家治国之道,儒家讲求达则兼济天下,由此凌冲心法另闢蹊径,发下大愿,斩杀作乱的靖王两个,还天下以太平,自然水到渠成。但人算不如天算,有阴神之身将噬魂道成就金丹之感悟反哺回来,有这等修道资粮,道心磨练省却了许多功夫。 唯一的难关便在打磨真气上,洞虚真界中容纳几道剑气,每一道剑气的来歷皆是惊天动地,如九天应元普化剑符是由太清符箓演化而来。玄武星神剑气是得自星宿魔宗的根本道法无量星辰法,每一门传承普通修士穷尽一生也未必钻研的通透,却被洞虚剑诀一网打尽,尽数浓缩在洞虚真界之中。 其中固然藉助了虚空种子之灵异,但这门剑诀之精妙,可见一斑,在太玄剑派中这门剑法力压其余四道剑诀,只有神秘之极的《太玄一炁清经》可堪媲美。正因如此,要将洞虚真界中剑气打磨精纯,要下的苦功也要比修炼其他剑诀多得多。 凌沖在皇宫中主动邀战,与计都星君、曹靖等大敌接连动手,每一位道行境界皆在他之上,斗剑之时给他的压力无与伦比,凭藉洞虚真界垂流自化、自生感应到奇异之处,总算撑了下来。几场斗剑下来,猝然发觉,洞虚真界由先前的万里方圆,略有缩减,成了八千里方圆。 若按正宗洞虚烛明剑诀修炼方法,就算修成金丹,洞虚真界也不过介于似虚似幻之间,绝不会显化真实。凌沖有大机缘大遇合,得了空桑老祖青眼,获赠一枚虚空种子,有这件异宝撑住,才能令洞虚真界显化无间,看似只是丹田中一团虚无光芒,内中却自有干坤。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洞虚真界化入虚空种子,固然拓展极宽极高,未来有无限可能,却也受制于太过广袤,以凌沖的微末修为,要以自身真气填满洞虚真界,总要花上百年功夫,好在晦明童子与叶向天早就为他指出一条明路,便是以斗剑斗法之事,锤鍊洞虚真界。事实证明,此法果然有效。凌沖接连斗剑,洞虚真界范围大为缩减,就似以真气淬鍊一般,照此看来,只要能将洞虚真界练到大小随心,虚实不定,便能水到渠成修成金丹。 庚金道人默然不语。叶向天饶有兴趣问道:「师弟既要寻人斗剑,对手修为不可太高,亦不可太低。靖王帐下一具金尸、一个荡妇,可经不起你一剑。」凌沖哈哈一笑,说道:「小弟的心思,师兄早已明白,何必又装煳涂?我辈练剑最佳之地,自然是九层冥狱,有数不尽的鬼王鬼卒可杀,小弟属意彼方,正好与师兄请辞!」 第667页 凌冲要练剑,最佳之地自然是九层冥土之中,无数的鬼王杀不胜杀,有晦明童子护身,只要不是几位玄阴级数的老魔合围,料也无事,更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何乐而不为?他也是今日临时起意,反正京城之事已了,大局已定,走也无妨。 叶向天微露笑容,说道:「师弟果然福至心灵,九层冥土果然是你的机缘所在,何况除却阳神之外,阴神亦能有所斩获。师尊只命我传一句话,从冥土回归之后,先去金陵省亲,再回山门,他老人家有事吩咐你。」 庚金道人开口道:「我不想出手送你一程,既然有晦明道友在,便不越俎代庖了。」语音清冷,一如其人。凌沖轻轻一笑,不言不动,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忽有一线奇光翩然而来,坠入其紫府,却是阴神之身归位。 如此元神齐备,暗暗吩咐一声,晦明童子哼了一声,两只小手狠狠一撕,虚空开裂,隐约现出一处昏黄世界,蕴含无尽玄阴死气,正是九层冥狱,只不知是哪一层。凌沖向叶向天与庚金道人施礼,迈步入了其中。 叶向天待他走后,亦自起身,下了浮屠,一路往张守正府上而去。庚金道人化为一道金光,钻入他袖中。叶向天到了张府门前,恰见沙通倚在角门处东张西望,一副闲散模样。他见凌沖跟着叶向天而去,懒得凑热闹,就在张府门前等候。 见叶向天一人归来,不见了凌沖,暗道一声晦气,也懒得说话。 叶向天望他一眼,说道:「我要留在京师几日,传授亦如道法,你就在张府之中,不准外出惹事,事了之后随我一起回太玄峰。」沙通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奈何叶向天如今是法相境界的强者,自家拳头没人家大,也没人家硬,只能忍气吞声,委委屈屈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随叶向天入府。 靖王大败,京师之役大胜,但就在同一日,惠帝昏厥数月之后,终于驾崩,却又给大明江山蒙上了一层阴影。好在靖王反叛这些时日,太子主持朝政,抵抗叛军,颇有人望,诸位臣工也自希望其早日登基,惠帝一死,却是正好。 皇帝驾崩之信传来,太子正在城头督阵,接信顾不上其他,连忙回宫,主持国丧。此时已是第二日正午时分,张守正等一干阁老亦自相陪,只遣徐玉、蓝风两员大将继续追袭靖王残部。 待得惠帝落葬,已是七日之后,这还是战时一切从简,不然少说也要在大内中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太子以储君之身主持大葬,等到尘埃落定,张守正奏上一本,言道国不可无君,就请太子即时登基,众大臣亦自上书苦劝,太子推辞不得,就在国葬次日,正式登基,改年号永昌,号为平帝,乃为平定祸乱之意。 是年即为永昌元年,平帝登基之后一来大赦天下,二来重重封赏京师之役中有功的文武大臣。最显眼者,乃是册封正一道士秦钧为显通真人,总领天下僧道尼冠之事,虽无国师的名号,却已有国师之实。一通大肆封赏之后,众臣工幸运者官升三级,差者也得调往肥差,上下揩油。文渊阁几个大学士亦有加封,唯独对张守正并无封荫,只赐了黄金千两,美婢十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 炼化祁飞 张守正只得些许财帛美人,到也在朝野意料之中。这位两朝元老为人勤恳,刚正不阿,一手提拔了许多门生弟子,就算军方大将之中也有后生晚辈,可谓权倾朝野。此次惠帝昏厥,大部分朝政杂务皆有这位老人一肩承担,又能当机立断,招揽各方勤王之师,终于击退叛军。 首辅之职已是人臣之极,再往上只有异姓封王,但自古以来无论何朝何代,异姓王爷大多无有善终,就算太子有意,张守正也必会推辞不受,反不如直接赐下金银布帛。但张守正封无可封,膝下却还有儿孙家人,依着惯例,总要封荫子孙,至少张亦如一个骠骑将军是跑不掉的,但太子不知如何想法,居然连这点官职也吝于赐下。这道圣旨一出,朝野之中就有些议论,说是惠帝一死,太子登基,就要革新朝政,连带前朝元老也要遭殃,张守正便是首当其冲。 朝野之上议论纷纷,张守正却安之若素,依旧主持朝政,一面部署兵力,对靖王节节进逼,一面安抚民生。大明千年基业,民丰物阜,繁盛之极。但经歷靖王之变,战火蔓延,壮丁稀缺,田地荒芜,加之灾民四散,各地饿殍处处,甚至有了人食人的惨剧。 张守正为首的内阁能臣们,颁布一系列措施,使民生得以休养生息,用的是黄老无为而治之旨。叶向天果然在张府中盘桓数日,传授张亦如上乘道法。张亦如亦已到了炼罡绝顶之境,下一步要着手凝练金丹。这些时日跟随祖父身旁,一面护卫,一面得其亲炙治国之道,对道心磨砺大有裨益。 他修炼的先天庚金剑诀,不求多加变化,只在剑气凌厉上下功夫。比之洞虚剑诀包罗万有,灵光千变的要旨更专注于剑意精纯之道。叶向天的根本道诀虽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但以法相大宗师级数眼光瞧来,指点弟子修行还是绰绰有余。且字字珠玑,不过只言片语便将张亦如如今修行境界、桎梏,点的通透。 张亦如得了乃师面授机宜,对自家修行之路瞭然于心,自是不慌不忙,依旧静心打磨剑气,静待机缘到来。这便是名门大派,有师徒传承的好处,修行到了哪一步境界,该当如何盘磨心境,如何打熬根基,有无数先贤经验,自然稳固之极。换做一般的散修,怕不早已迫不及待,尝试凝丹,结果要么功亏一篑,要么缺少最为关键的一闪灵光,就算结成金丹,也只得下般品相,白费了一番苦功,连带日后修行之途也自荆棘重重。 第668页 叶向天传授了大道精要,末了吩咐他道:「如今靖王之乱初定,你祖父暂且无事,你再在他身边半年即可。半载之后,即刻回山,我还有用你之处。」张亦如躬身受命。叶向天又与张守正密谈了几次,内容不得而知,只是张守正在审议朝政时越发勤恳,几乎到了事无巨细,躬身而为之境。张守正已是古稀之年,如此操劳之下,身体每况愈下,儿孙苦劝不听,也只能由他。十日之后,叶向天携了沙通,飘然而去。 九层冥狱第二层孽镜地狱之中,一道清光如水,现出虚空世界,一人自其中步出,周身剑意凌厉,正是凌沖。他是以真身降临冥狱,一身太玄剑意属于纯阳一侧,登时有无边玄阴之气狠狠压来。 正道修士修炼纯阳大道,天生与冥狱气息相剋,深入冥土,就要受到冥土气息压制,十成修为发挥不出五成。因此正道修士若非迫不得已,或是有异宝护身,绝不敢轻易涉足冥狱之地。 凌冲来此就是为了打磨真气,换言之是来寻衅滋事的,当然要以太玄真气修为示鬼,只觉滚滚阴邪气息压迫而来,原本灵识外放,可达数里范围,吃冥土气息一压,急剧收缩为数十丈方圆,且还在不断收缩之中。 晦明童子本体是一张晦明生死符,贯通阴阳,轮转生死,亦能炼化阴气以为己用,倒还无妨,见凌沖满面严霜,死死抵抗冥狱气息的压制,忍不住幸灾乐祸道:「上一次是你阴神为主,冥狱气息对噬魂劫法无损有益,你才能如鱼得水。如今你的太玄真气一出,冥狱本源气息视你为仇雠,如蚊群见血,群来扰袭,等若你随时随地都要应付无数敌人的刺杀攻击,倒是对你磨鍊真气大有好处。但也要小心,本来你境界不高,还要分心在抵御冥界气息上,遇到块头大一点的鬼王鬼将,就吃不消了。」 凌冲心神沉入洞虚真界,调御太玄真气周流化转,抵抗冥界气息压制,短短时光,一身剑意反见精纯,闻言笑道:「晦明不必担心,我自晓得。如今还不急去磨鍊剑锋,尚有一件大事要办。」腾身御剑而走。 冥土中六合不定,八极不分,触目皆是昏黄之色,沉闷之极。凌沖非是头一遭来此,早有定计,也不在意,驾驭见光疾走。在阳间用上剑气雷音的招数,一息之间便能去得数百里,但在冥狱深受压制,一剑闪烁之间,也不过区区数十里,真气消耗反是阳间的数倍之多。 好在他身处荒野,非是群鬼聚集之地,偶尔碰上几只厉鬼,都是小角色,不必理会。寻了一处小山落下,眼下先有一件大事要办,便是炼化祁飞元神,夺其庐舍。凌沖阳神之神盘坐,阴神化身怀抱噬魂幡自其眉心走出,到了冥狱之中,阴神之神反倒如鱼得水,说不出的滋润。 阳神阴神,一体两面,心意相通,倒也不必费神交流。阳神之神护法,阴神之神将噬魂幡插在地上,步入其中。噬魂幡中自成天地,已颇具气象,一团魔气之中,祁飞被牢牢困锁,他被七情魔念侵入,神志不清,深入魔境而不自知,兀自徒劳挣扎而已。 凌沖本想将其元神以噬魂劫法炼化,算是为虎作伥,如今却改了主意,祁飞的元神留之无用,若说其剑术天赋,在凌沖面前也算不得甚么,倒不如一举粉碎,一了百了,只留其肉身。 魔气之中,祁飞兀自挣扎不休,面上喜怒哀乐之色轮转不定,不可自拔。凌沖阴神之神心境冷酷之极,绝少怜悯之意,不由分说,将手一指,七情魔念发动,犹如一只魔掌,深深刺入祁飞紫府,狠狠一抓,将其元神扯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魔教祖师 祁飞的元神兀自浑浑噩噩,被凌沖一把抓出,浑不辩东西。凌沖阴神一指,七情魔念化为一柄天刀,横空落下!当此生死之际,也许是感受到了死意,祁飞的元神竟然摆脱魔境困扰,瞬时清醒了过来,眼眸中一柄魔刀噼落,却已来不及抵挡,只能大叫一声:「我恨啊!」 噗的一声,犹如戳破水泡,魔刀竖噼而过,祁飞元神呆呆站立,忽然一分为二,接着凌空爆散,散化为无数念头,隐约有无数声音、场景浮现,正是祁飞毕生之经歷、记忆,包括其自小如何成长,又如何修习道法等等。 凌沖阴神一刀将祁飞元神斩灭,面无表情,略一分辨,身后噬魂幡发出一股吸力,将大约三分之一的念头吸入其中。这些念头中记载的正是祁飞毕生剑术精华,凌沖自然也只对这些剑道感悟有兴趣。 祁飞以散修之身,绝无师承,或偷或抢,夺来许多残缺剑谱,后来凭藉自家资质,强行融会贯通,终于修成金丹。除却他心狠手辣,杀人无算之外,对剑道的感悟资质也算顶尖,不在凌沖的通灵剑心之下。 凌沖阴神夺了他的剑术感悟,观瞧良久,对其剑术造诣明了了七八分,这份感悟也算难得,乃是十分重要的修道资粮,阳神化身自然也得了这份感悟到手。祁飞元神既去,只剩肉身在此,没了元神驻扎,形同走肉。 凌沖阴神再一指,噬魂幡发出一道玄光,直入其身顶门,开始祭炼这尊肉身。祁飞修成金丹,全身真气也化为剑气,一具皮囊也被打磨的十分坚韧,算是上乘庐舍。凌沖看中的正是此处,要夺舍先要将庐舍真气尽数转化为本身噬魂道真气。 噬魂劫法有两大破绽,一是炼化的元神越多,日后反噬越大;二是炼化的异种真气越多,隐患也就越大。因此噬魂老人苦思噬魂幡之法,以此法宝纯化元神、真气,再加以炼化,以绝后患。 第669页 凌沖的阴神被噬魂老人算计,强行炼化了白骷髅、嗥月道人与一位天尸教一位长老的一丝元神,悍然结成金丹。此例已破,没了顾忌,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倒不如放开心绪,先提升修为境界才是正经。 噬魂幡上奇光连发,照彻祁飞肉身,将其毕生苦修的真气一一逼出体外,收入幡中。再经魔幡凝练,去除其中杂质,化为精纯的噬魂真气。祁飞一身剑气已算是精纯,却不合凌沖之用,唯有变易为噬魂真气。两者皆为玄阴一侧真气,转化之间十不存五,大多浪费散逸,但也没有法子。 大约七日之后,祁飞全身真气全数转化为噬魂真气,凌沖阴神渐渐缩小,进入祁飞肉身紫府之中,盘坐下来。见周遭尽是噬魂真气,阴神发动,念头遍布周身,先自探查这具肉身之妙。祁飞对肉身打磨极深,周身穴窍尽数打通,仅凭肉身之力,已可媲美凝煞级数的修士。 夺舍之道在玄门中十分忌讳,灵性元神与肉身非是与生俱来,难免磨合不全,总有几分滞涩,修为尚浅时还不妨事,一旦修入脱劫境界,天劫频至,破绽几朵,极易为魔头所趁。玄门大派中,对夺舍之事讳莫如深,一直认为是邪道,若有弟子陨落,宁可护持其元神往轮迴中走一遭,寄希望于下一世。 魔道修行,比正道更重元神一侧,对夺舍倒没那许多顾忌,大不了修为高深之后,再将庐舍蜕去,弃之不用。噬魂老人是此界中研究元神之道的大行家,对夺舍曾用苦心钻研,七情魔念染化众生,便形同夺舍一般,当年便有独门秘法,能使修炼噬魂劫法之人夺舍之后,全无隐患,就似自家天生生就的一副肉身一般。 凌沖阴神落定,将元神之力化为无数触角,深入祁飞肉身中每一根血管、每一块骨骼、每一块肌肉,务求将庐舍之形完美无瑕的「拓印」下来。这也是噬魂道秘法的第一步,熟悉新炉鼎的一切微妙之处,之后才能以元神之力和噬魂真气连番洗刷,涤盪污垢,将之纳为己用。 祁飞的肉身之强,绝不在凌沖本体之下,在魔道中人看来,乃是一具宝体。阴神入主其中,未几之间,忽然长身而起,走入噬魂幡中。那杆妖幡自家从地上拔出,化为一道玄光,落入凌沖阳神之身眉心紫府。祁飞肉身就在噬魂幡中受噬魂真气滋养祭炼。 凌沖选择夺取祁飞肉身,也算用心良苦。祁飞乃是魔道中有名的少年剑术天才,又是散修之辈,夺其炉鼎之后,便能大摇大摆的施展太阴魅剑,外界必然猜测其是拜在了噬魂道门下,免去了许多麻烦。这具肉身十分强悍,凌沖阴神以其为根基,稍加打磨,问鼎更高境界也非难事。 至于祁飞随身的一口飞剑,是他歷年採集许多珍稀材料,锻冶而来,最合自家之用,但落在凌沖手中,有了噬魂幡这件杀器,便不大出彩了。凌沖思忖再三,索性将之回炉重炼,化入噬魂幡中。 噬魂幡所用材料更是珍贵稀少,弃道人寻遍天下,才勉强凑齐。器修之道,一身神通大半寄託法器之上,噬魂幡本质太好,若想再有提升,唯有去芜存菁,再以珍贵材料熔炼其中。 凌沖手中有祁飞的飞剑,还有一件夺自白骷髅的冷焰夺魂幡,凌沖先前还想以此幡当做趁手法器,遮掩噬魂幡的存在,后来一转念,不若与祁飞的飞剑一同化入噬魂幡中。噬魂幡为噬魂道法器传承之首,天然统御镇压其余九大法器,将冷焰夺魂幡吞噬之后,自能发挥其妙用。 法器贵精不贵多,千变万变,也不若一件通天之宝在手。其实凌冲心头存了一丝野望,既然修炼了噬魂劫法,就要以阴神之身证就玄阴大道,再将噬魂幡炼成法宝,做一代魔教祖师! 第五百四十五章 近身剑! 将祁飞的飞剑与白骷髅的冷焰夺魂幡祭炼到噬魂幡中倒也不急,当务之急是尽快炼化祁飞肉身,驻扎阴神。事不宜迟,此来冥狱是要打磨剑术真气,自然以阳神之身为主,淬鍊祁飞肉身的活计,在噬魂幡中进行即可。 凌沖真身抖了抖袍袖,身在冥狱,一身阳间气息格格不入,等若时刻要与冥狱本源争斗,这还是他自家修为弱小,若是换了玄门各派掌教级数的纯阳高手下到冥土,定会引发冥狱本源反扑镇压,场面惊天动地。因此正道一脉的高手,若非性命攸关,绝不会轻易下到冥土中来。 凌沖一面抗拒无处不在的冥土本源压制,足下一点,一道剑气圈转周身,已腾身飞起。要磨鍊剑锋,最好便是寻上几位对手,大肆厮杀一番。一气沖霄汉,仗剑斩仇雠!冥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位鬼王鬼将,足可痛快大杀一场。 剑气横空,略一偏折,已发现一处鬼城,当即疾掠而去。上一次前来冥土,有旱魃分身傍身,如鱼得水,只要不是遇上玄阴级数的老魔,自可横行无阻。还特意炼化了几位鬼王与之进补。但那旱魃分身被方有德打劫了去,这一次没了这张王牌,换上了大成的晦明童子,倒也不差仿佛。 冥土之民是由阴魂混以冥土之气化生而成,彼此之间可以通过吞噬对方提升修为。可谓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冥土之中阴气无尽,孕育了无数强横之辈,其中不乏玄阴老魔,只是大多在冥狱下几层,一意苦修,潜藏不出。前几层冥土之中依凌沖所见,修为最高者不过法相级数,还轻易难寻。 大多数冥土之民生来浑浑噩噩,需经漫长岁月,方能开启灵智,再一点点修炼而上。凌沖寻到的这处鬼城只有百来只鬼物,说是鬼村还差不多。冥狱之中,并无甚么礼义廉耻之分,鬼物之间相互厮杀吞噬,无法无天,难分善恶,因此凌冲杀之也没甚么负担,尽可出剑! 第670页 那处鬼村方圆不大,凌沖挺身而入,不等他动手,已有两只鬼物嚎叫扑上。凌沖以真身入冥狱,一身阳气醒目之极,犹如暗夜举火,一目了然,鬼物对于阳间生灵最是喜爱,只要能夺取其阳气,就能纯化自身阴气,使修为更上层楼。 阴阳之道,最是玄妙。纯阳、玄阴之境各走极端,一个要排尽阴渣,一个要炼尽阳气,但孤阳不生、孤阴不长,玄魔两道修炼之时,还须对立的真气用来纯化自身真气,达到阴阳平衡的效果。 冥狱之中哪来的阳气?歷代皆不乏阴气修炼精纯,忽然走火,被阴火烧身而死的鬼物。那些鬼物一死,就是形神俱灭,死的不能再死了。有凌沖这个大号阳气柱在,怎不令一干鬼物疯狂? 凌沖不知其中缘由,但见鬼物对他「热情」过了头,也觉奇怪,手上剑气可不慢,轻轻一挥,两只鬼物呆了一呆,已被剑气腰斩,尸横就地。这两个一死,登时惊动了鬼村中的一干鬼物,一双双鬼眼死死盯在凌沖面上,不知谁发了一声鬼吼,数十只鬼物齐齐扑上! 凌沖剑心通灵,早有准备,后足微退,前足横插,便是这一步之差,就有数只鬼物来势太勐,越过了「同僚」,反而显得甚是突出。凌沖手中现出一柄长剑,纯以真气铸造,捨弃了一应特性,只留下锋锐、坚韧之性,回归剑术之本源。剑光乍起,剑光森寒,先前几头鬼物头颅应手而落,死的不能再死。 冥狱鬼物与阳间生灵一般,未修成金丹元婴,灵肉不能分离,肉身一死,元神便即无幸。凌沖一剑得手,绝不停留,长剑圈转,自鬼物空隙中杀了进去。他如一个寻常武夫一般,不用纵横飞行之术,只进、退、横、切几招步法,配以噼砍抹削等基本剑招,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他的剑术已是人间绝顶,纵使只用简单招数,也非是一群小小鬼物所能抵挡。剑光连闪,鬼号不绝,不过片刻之间,已有十几只鬼物尸横就地。余下鬼物见势不妙,当即一闹而散。凌沖略感可惜,手中并无趁手的剑器,不然会杀得更为爽利。真气变化虽能模拟剑器锋锐之处,但攻坚之处到底大有不同。不禁又想起那一道舍给宿苍子的还幽寒水来,有心再铸一剑,但冥狱中万物皆是阴性,不合他用,打定主意迴转阳间,立刻寻觅铸剑的宝材。 凌沖不出数息,连杀鬼物,登时震慑一方。鬼村中一座最齐整的屋中蓦的发出一声嘶吼,一头高有九尺的鬼物撞破屋墙,手持一口大刀,直噼过来。刀锋挂动阴风,竟是一位不弱好手。 凌沖剑术响应若斯,那边刀锋方起,此处剑刃已扬,自不可思议之角度切出,后发先至,一剑刺入那鬼物脖颈处。那鬼物气息浓烈,居然是金丹级数的鬼将。只是凌沖毫不在意,上一次死在他手中的鬼王都有几个,何况区区鬼将?再者他如今道行虽未突破,凭了一手精妙剑术,也不怕区区金丹了。 长剑是由他真气铸就,一经入体,种种质感立时反馈在道心之中,只刺入了三寸距离便无以为继,这只鬼物走的是锤鍊肉身之道,皮糙肉厚,倒也甚是耐打。但剑修最是欢喜这等之辈,等若是个活靶子,越是肉身强横,面对来去无影的飞剑袭杀,应变反而较精修神通的气修要来的滞后些。 但眼下凌沖走的也是近身搏杀的路子,等若主动放弃了剑修飞剑来去的优势,遇上这等鬼物,就要以快打慢。不等剑招用老,手腕翻转,长剑一绷一扬,自鬼物脖颈中掠出,带起一熘血肉残渣。那鬼将吃痛,反而激起无边凶性,大刀内翻,往他头上噼来。 凌沖不理不睬,身剑连形,化为一道虚影,围绕金丹鬼物狠狠噼斩。霎时间连噼一十八剑,招招击中要害。快!快!快!这十八剑非是剑气雷音的高深剑术,只藉手、肘、肩等一身之力,运用剑锋,乃是一种上乘的内家剑术。这十八剑凌沖施来只觉酣畅淋漓,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在家中独自揣摩剑法,每有所得,乐不可支的那种境地。 第五百四十六章 必能丹成一品 正是这等心境,方能支持他抛家舍业,一心求道,直至今日。一十八剑使完,当真酣畅淋漓,与金丹鬼将错身而过,收剑凝立。那金丹鬼将口中发出荷荷声响,勐地栽倒在地,起不了身来。凌沖未必将之斩杀,难得有一尊金丹级别的高手,正可趁此机会,研究一番冥狱生灵肉身之妙。 那金丹鬼将见凌沖只是将他重创,未下杀手,以鬼心度人,只以为眼前这个遍体阳气傢伙喜欢将敌手一点一点的折磨而死,他自家就有这个毛病,每次捉到修为弱小的鬼物,总要狠狠折磨一番,才会将之吞噬。见凌沖目光只在他周身要害逡巡,似乎在思索从何处下手。那鬼将难得硬气了一次,大叫一声,鼓催全身阴气,勐地震盪开来! 凌沖见他面色不善,心知有异,当即飞身而走,果然那厮自爆真气,周遭数丈之内阴气沸腾,杀伤力惊人。若是凌沖首当其冲,说不定要身受重伤。阴气翻滚中,一枚鬼气森森的丹丸倏然破空而去。 凌沖一声长笑,「往哪里走?给我留下来罢!」一道乌光自眉心发出,凝成一只大手,伸出数十丈远,狠狠一抓,将那鬼丹捞在手中,又自缩了回去。鬼将已死,只剩一缕残魂在鬼丹中苟延残踹,失了研究之意,凌沖也有些意兴阑珊,索性让阴神化身出手,夺了鬼丹,以噬魂幡炼化。 第671页 噬魂劫法本就是噬魂老人参考了冥狱诸般法门创造出来,寄魂控魂,可谓是冥狱鬼将鬼王之克星,若是噬魂老人前世亲身前来,只怕谈笑之间便能沾染了数位玄阴级数鬼祖,令其身不由己,以为己用。 凌沖的噬魂幡正可炼化一切鬼物,补益自身。那枚鬼丹被吸入幡中,在五大法器中滚来滚去,其中精纯丹气被提炼出来,炼入法器之中。那鬼将生性兇恶,靠着一具坚固肉身,常年打杀鬼物,吞噬其精魂元气,虽然练就一枚鬼丹,但丹气驳杂不纯。噬魂幡甚是挑食,一颗鬼丹可用之气也不过三成而已。 鬼将既死,余下几只鬼物还算神志清楚,四散逃窜。凌沖也懒得追杀,任由噬魂幡炼化鬼丹,也不去管。晦明童子显形出来,笑道:「这些鬼物又没惹你,为何痛下杀手?」 凌沖道:「晦明来考校我了。儒家虽有仁者爱人之说,指的是对百姓仁爱,并非对这些冥狱鬼物。你看我只晃了晃,就有鬼物不由分说,杀上前来,阴阳对立可见一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虽从张阁老学儒家之道,却非迂腐之辈,当杀便杀。冥狱之中还讲甚么仁义道德?但求我心无愧便是!」 晦明童子笑道:「这便有些意思了。道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是天地大道并无亲疏贵贱之别,无论圣人百姓,还是修士鬼王,皆以刍狗论之。我辈修士逆天而行,唯有本真本心弃不得。你修习儒家心法已到绝顶,再往上欲求长生,只有弃儒归道,重回道家心法上来。你能说出无愧本心之语,便算火候到了。」 凌沖点头道:「儒者人之所需,说破天来也不过是齐家治国而已,教化百姓,克己復礼。我若学做人,倒也够用。但要做仙人,便有所不逮了。欲要求长生,天上白玉京。」曼声浅吟之间,心有所感,丹田中洞虚真界相应若思,又自凝练了一圈,只有五千里方圆。 洞虚真界越是凝练,代表他真气修为越是精纯,离金丹大道也越来越近。儒家心法归根到底,说的是为人处世之道,但人之上尚有仙人,如何修作神仙,儒门全无依凭。君不闻圣人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乎?修仙之道,还是要在玄门之中去寻。 凌冲心境变迁,道心修为更近一层。愣愣立身良久,忽然一笑,「看来我成丹之机就在这几日了。」晦明童子饶有兴趣问道:「玄门金丹品相分为九品,一品为最,九品为最下。你可知能丹成几品?」 凌沖笑道:「金丹成色不外乎道诀精妙,自身苦修,机缘成全。我有洞虚烛明剑诀在手,自身苦修不辍,又有机缘遇合,自然是丹成一品。」道家金丹之道,共分九部品相。金丹品质越高,日后修行之路便也越宽。 丹成一品乃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之事,要修成上品金丹,道法传承、本身资质苦修、机缘遇合,三者缺一不可,凌沖三者兼备,不知怎的,道心中就是有此信心,只要凝结金丹,必然丹成一品。 晦明童子哈哈大笑:「好!好!你有此心,亦有此行,方是我晦明之主!」晦明童子的本体中虽有凌沖一缕真气祭炼,但修为太弱,始终不能完全将这道晦明生死符炼化,晦明童子奉了尹济祖师遗命,奉凌沖为主,只是这位主子实在太弱,根本不能将他本身威力发挥出一成。 法宝之物,若是落在一位长生真仙手中,威力可谓惊天动地。晦明童子堂堂生死符,集太清符箓之大成,却落在凌沖这样一位炼罡境界菜鸟手中,颇有明珠暗投之感,等凌沖修成金丹,虽然仍旧不脱弱鸡之藩篱,到底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算是涅槃重生,总能将他本体威力发挥出来一成。 凌沖豪气顿生,喝道:「既然机缘已至,索性杀个痛快罢!」一声长啸,剑光乍起,往远方投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阴骨长凄 冥狱之中广大无边,充斥阴寒煞气、死气,只有阴魂徜徉,绝非阳间生灵该来之处。九层冥狱的来歷古老到天地初开之前,乃是那一件主掌宇宙轮迴的先天至宝被打碎之后,一件残片所化。每一层冥狱皆有修为高深的鬼王鬼祖把守,越向内行走,鬼物的修为越高。晦明童子将凌沖送在孽镜地狱边缘之地,所遇鬼物修为不强,便于一点点杀起。 就在凌沖身入二层冥狱七日之后,远在十万里之遥处,一座巨大鬼城巍然耸立。这座鬼城与当年兀朮鬼王、阴翅鬼王两位麾下的鬼城还要来的巨大,内中无数冥狱之民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越是冥狱中央之地,冥狱之民修为越是强大,也越是开窍。这座鬼城中不下数十万鬼卒鬼兵,居然懂得驱使奴隶以冥狱中材料筑造主城。城中最中央处,一座洞府之中,一尊身高十丈的鬼王端然稳坐,这尊鬼王生有四臂,遍体生满骨刺,白森森阴惨惨,狰狞非常,只是面上颇有恼怒之色。 忽有鬼卒慌慌张张跑来,扯开嗓门叫道:「鬼王大人,阴骨鬼王大人!不好了!祸事了!有一尊大鬼王闯进来了!」这鬼卒不过凝煞修为,说话颠三倒四,夹缠不清。 阴骨鬼王正在心烦意乱之时,顺手一条臂膀狠狠一拍,那鬼卒哼也没哼,当即被拍成了一团阴气,被阴骨鬼王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尽。那鬼王打杀了不成器的属下,冷冷道:「长凄鬼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一见罢!」文绉绉的居然甚有礼数,与他粗犷的外表截然相反。 第672页 一声阴测测的冷笑发出,一道鬼影深入洞府之中,化为一尊鬼王,却是人形打扮,手持一柄摺扇,刷的一声打开,还甚是风骚的扇了扇。这尊长凄鬼王的扮相与凡间的书生无异,只是本该文採风流的气质,被他一股洗不去的鬼气沖淡,仅剩鬼气森森之意。 长凄鬼王哈哈一笑,摺扇轻摇:「阴骨道友,本座此来,亦是老生常谈,只问你愿不愿受鬼铃老祖招安?」冥狱中诸大鬼王行事,向来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那鬼铃老祖乃是冥狱四层之中一尊玄阴级数的鬼祖,法力通天。还曾有大机缘,得了一件拘心铃,传说中乃是一件上古魔道至宝,天生能操役元神,拘心惑神。鬼铃老祖的名号便是从此而来,凭藉此宝在四层冥狱中着实建立起好大一块势力,几乎割据为王,自家逍遥。 长凄鬼王是鬼铃老祖麾下最为得力之辈,前生说不定便是阳世中一位有名谋士,在冥狱中侥倖开了灵智,当真是舌灿莲花,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游走四方,莫不得意。数百年来,鬼铃老祖有意扩充势力,渐渐蚕食到了二层冥土之中,长凄鬼王不知怎的,瞧上了阴骨鬼王一身神通,几乎每隔十年便现身一次,游说他投效鬼铃老祖。 阴骨鬼王走的法武合一、灵肉合一的路子,将元神深藏肉身,打磨庐舍,希冀以肉身成道。貌虽粗陋,性子却隐忍狡诈非常,几次虚与委蛇,不曾吐口。长凄鬼王锲而不捨,几乎将阴骨鬼城当做了自家洞府,有事没事就要来上几次,厚着面皮讨教法力神通,实则贼心不死,想要劝诱阴骨鬼王纳头来拜。 阴骨鬼王不胜其扰,早想一巴掌拍死这货,一来这厮亦是元婴修为,杀之不易,二来忌惮其背后的鬼铃老祖,不敢轻易启衅,就这么拖了下来。但这几日阴骨鬼王麾下数尊鬼将忽然没了声息,生不见鬼、死不见魂。阴骨鬼王手下鬼将也有十几位,死上一两个倒也无伤大雅,但偏偏数日之内,接连七位鬼将失去了联络,连带其所在鬼村鬼蜮也无一鬼前来。 冥狱中相互征伐太过稀松平常,阴骨鬼王也杀死炼化了不下四位大鬼王,才有今日修为地位,但一夜之间,鬼将失去音信,还是前所未有,正在烦心是哪一方鬼王还是鬼祖,瞧他不甚顺眼,开始敲打于他。 长凄鬼王话一开口,当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阴骨鬼王强忍着动手的欲望,冷笑说道:「鬼铃老祖若是有心接纳,我自然真心投靠。只是前些时日,九幽黄泉门忽有专使前来,游说我加入其门派,许诺了许多好处。不知我要是投靠了鬼铃老祖,又有甚么好处?」 长凄鬼王面色一变,眼珠一转,强笑道:「九幽黄泉门的来歷你又不是不知,正是我等鬼修之天敌,恨不能捉尽九层冥狱中的鬼物,以供他们驱使。你若昏了头,前去投靠,怕是下场悲惨之极。鬼铃老祖向来体恤下属,我知你顾忌,无非捨不得几千年苦功祭炼的一口万鬼阴池,倒也无妨,堂堂玄阴鬼祖,难不成还会吞没你一口小小法器?传出去没得让鬼笑话!至于好处么,自然是有,你既然看重那口万鬼阴池,我就代鬼铃老祖许给你,只要你诚心归附,老祖便出手帮你凝练此宝,至少助你提升一大境界,如何?」 万鬼阴池乃是每一位鬼王鬼祖几乎都要祭炼之宝,只要有法力支撑,就能从中化生无穷鬼兵,甚至鬼祖之辈出手,连鬼将鬼王也生的出来。一口万鬼阴池在手,便是一股浩大势力,由不得各位鬼王不动心。 阴骨鬼王亦有一口阴池,宝贝非常,被他炼入自家身躯之中,谁也劫夺不去。之所以迟迟不肯归附,只因听闻风声,鬼铃老祖对投效的鬼王之辈,第一步便是收走其万鬼阴池,夺为己有。若是失去此宝,阴骨鬼王宁可谁也不投靠,就在二层冥狱中做个孤魂野鬼,也好过寄人篱下。要是鬼铃老祖当真改变主意,非但不抢夺他的法宝,还能出手助他祭炼,倒也可以投靠一番。 九幽黄泉门确曾找上门来,劝说他归附。但诚如长凄鬼王所言,九幽黄泉门所传道法中,本就有太多役使鬼物的法门,投靠进去,一旦哪一日哪位长老心情不大晴朗,说不定便给祭炼成了一件法器,连灵识也保不住。 第五百四十八章 灭杀七鬼将 从心而言,鬼铃老祖虽然贪得无厌,强行索要鬼王珍逾性命的万鬼阴池,到底是鬼修一脉,不会猝下杀手,远比在九幽黄泉门中日夜提心弔胆来得好得多。阴骨鬼王早有定计,在冥狱中要活得舒坦,除却自家修为够硬,靠山也要够硬,投靠鬼铃老祖确是一个极为稳妥的法子。先前不肯答允,不过待价而沽,既然鬼铃老祖肯耗费法力为他祭炼万鬼阴池,自然就不拿架子,赶紧卖身投靠要紧。 长凄鬼王摺扇轻摇,见了阴骨鬼王面色,心下宁定,知道此事必然成了。阴骨鬼王面色又是一变,搞得他也一阵紧张,以为要中途变卦,谁知阴骨鬼王嘿嘿冷笑,说道:「长凄道友来的倒巧,这几日我手下鬼将接连失踪,怕是凶多吉少,我正要前去查探一番,就请长凄鬼王随我一同前去如何?」 长凄鬼王也冷笑道:「原来如此,是哪一家的鬼王鬼眼无珠子,敢惹到阴骨道友头上?既然投靠了鬼铃老祖,自然有鬼祖为你坐镇。也好,本王就陪你走一趟!」 阴骨鬼王哈哈大笑,身形陡然拔高,迎风便涨,眨眼间化为一尊高有十丈,白骨铠铠,四臂昭然的巨大鬼类,也不管长凄鬼王如何,张口大口,犹似血池,狠狠一吸!一座偌大鬼城中,无数冥狱鬼物、阴魂,被阴风搅动,一个个惊叫出声,却身不由己,飞在半空,往其口中投去! 第673页 阴骨鬼王甚有决断,这座鬼城中数十万鬼物是他毕生心血,亦是最重要之私产,就算投靠了鬼铃老祖,也绝不能弃之不理,索性将所有鬼物全数炼化,化为本身法力,也免得遭鬼觊觎。 小半个时辰之后,数十万鬼物终于被吞噬一空,连半个鬼影也未剩下,阴骨鬼王打个饱嗝,周身气息隐隐有澎湃如潮之势,显是功力大有增长,说道:「走罢!」长凄鬼王指着鬼城道:「不把万鬼阴池收起么?」一般的鬼王,必会将万鬼阴池安放在自家鬼城中心,便于吸收阴气,产出鬼物。 阴骨鬼王大咧咧一摆手,说道:「不必!万鬼阴池早就被我炼化在身上,再也丢不了。这座城池便留着给哪个孤魂野鬼驻留罢!」当先化为一熘灰光便走。长凄鬼王大是艷羡,他小小一个元婴鬼王,在鬼祖麾下毫不起眼,为了能得鬼铃老祖青眼,投靠之时便将自家苦练的万鬼阴池双手奉上,失了根基,哪像阴骨鬼王这般,将万鬼阴池掌控在自家手中,鬼祖还答允亲自出手助其凝练。 「若非这几年九幽黄泉门吃错了药,到处拉拢诸大鬼王,鬼铃老祖也不会感到压力陡增,才会开出这等优厚条件。换作以前,再三劝诱还要拿捏,鬼铃老祖早就一掌拍死了阴骨那厮!但九幽黄泉门向来神秘,轻易不肯出世,这一次为何大费周章,到处串连势力,又有甚么图谋?」胡思乱想了一阵,也自遁走追赶阴骨鬼王去了。 凌沖一剑将一位金丹鬼将头颅斩下,那无头尸身倒地,内中一颗鬼丹还想带着一缕阴魂逃脱,吃一道魔光刷过,已自无踪。这已是凌沖几日之内斩杀的第八位鬼将,这些鬼将皆是毕生厮杀不断,对敌经验丰富到了极处,更兼狡诈之极,有的精修神通,有的肉身强横,又有或多或少鬼兵鬼卒之助,极难将之杀死。 凌沖磨鍊剑锋,亦是机变百出,与之斗智斗勇。他索性将噬魂幡演化一团无穷魔光,悬在脑后,望去邪祟万分,偏生一身阳气正气,又与冥狱气息格格不入,玄魔相合,矛盾非常。 一路走来一路杀,可谓十步杀一鬼,千里不留行,只消遇上鬼村鬼城,便悍然杀入,寻常的阴魂、鬼卒根本不必搭理,正好用噬魂幡一併收了,炼化成滚滚元气。只留下凝煞级数与金丹级数的鬼将,用来练剑。数日之间,转战数万里方圆,不眠不休,悍勇到了极处。这般神出鬼没的杀生,连晦明童子都觉心惊不已。 凌沖在冥狱中,不讲仁义礼法,不问因果来去,只单人独剑,遇鬼便杀,酣畅淋漓。每一尊鬼将皆有独到之处,但在凌沖惊泣鬼神的剑术之下,尽数无用,只能沦为嗷嗷待宰的羔羊。 他所过之处,鬼城空虚,鬼村衰败,一鬼不留。数日磨鍊,出剑几乎有数万次,不用神通,只以基础剑招对敌,越到后来剑术越是精熟,几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感,往往平平淡淡一招使来,对方鬼物连招架也不能,就被取了性命。到后来,凌冲出剑若有神助,从熟极而流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一招一式,皆有十分妙用。丹田中洞虚真界随着每一次挥剑,真气耗而復生,一点点凝练起来。如今只剩下千里方圆,比先前精炼了太多。 这一处鬼城被捣毁,鬼将授首,凌沖以噬魂幡收了鬼丹,转身欲走,忽然心头一动,就在鬼城中盘膝坐下。脑后一团魔光涨缩不定,光华乱闪。内中走出一人,正是祁飞肉身。数日苦功,终于将其体内真气洗鍊完毕,尽数化为噬魂真气,凌沖阴神亦自将这具庐舍完全操控,连带其生前记忆也自炼化。 「祁飞」走将出来,哈哈一笑,伸手一招,那团魔光落于其手,依旧化为一桿妖幡,轻轻摇动之间,就有七道七色剑光飞起,细若游丝,蹁跹飞舞不绝,剑光有无数光景沉盪,喜怒哀乐惊恐悲,七情七意,激盪不休。再将噬魂幡摇动,只听一声怒吼,声震四野,幡面之上升起一尊魔神,肉身凝聚,头上戴角,周身披鳞,肌肉坟起,高有一丈。 这尊魔神来歷甚是奇异,是凌冲突发奇想,将所杀鬼将鬼兵鬼卒之元神尽数投入化灵池中,洗去前身种种,再造为鬼。那化灵池中炼化了三座万鬼阴池,皆是元婴级数,正有夺天地造化之能。 凌沖也是临时起意,想到噬魂老人既然参考了冥狱法门,创出噬魂幡之法,化灵池又能炼化万鬼阴池以为己用,说不得也能重塑阴鬼元神,塑造魔神之躯。 第五百四十九章 九幽申虚 岂不知歪打正着,噬魂老人将化灵池引入噬魂幡中,只要玄阴之气足够,就能化生一副最为强横之「肉身」。人族修士天生肉身太过孱弱,就算修炼到极高境界,也比不上许多天生的妖魔之类。 噬魂幡中有化灵池,就能逐步锻造出堪比天生妖魔的身躯,足以容纳噬魂道大修士近乎无尽的元神之力。凌沖用噬魂幡作为肉身,倒也不需另寻其他庐舍,但杀戮了许多冥狱鬼怪,积累了十分浑厚的阴气,不利用起来却是可惜。就将所杀无数鬼兵鬼将的灵识打入其中。 这些灵识有强有弱,自然以鬼将阴魂为最,就在化灵池中相互厮杀吞噬起来,七八尊鬼将将数万散碎的鬼兵灵识吞噬之后,又自自相残杀。凌沖始终不闻不问,凝练心神去祭炼祁飞的肉身。等到祁飞肉身真气梳理完毕,那些魂识也相互吞噬净尽。噬魂幡眼下三十二重禁制圆满的金丹级数法器,因此这尊魔神亦有金丹级数的威力,尤其威风凛凛,魔威还要在诛杀的鬼将之上。 第674页 凌沖毫不担心魔神会反噬,无论鬼兵、鬼将,灵识入了噬魂幡,自然被噬魂劫法沾染,再也作乱不得,就算命其自爆元神,也是毫不犹豫。这尊魔神一出,凌沖左瞧右瞧,勉强满意,只是其两手空空,并无趁手的法器。冷焰夺魂幡与祁飞的飞剑,都已炼入噬魂幡中,可谓两手空空,不然这尊魔神有法器在手,战力当能再上一级。 凌沖舒了口气,祁飞肉身祭炼算是大功告成,余下便是阴神与之不断协调共鸣,好在有噬魂劫法调剂,只是水磨工夫而已。晦明童子忽然说道:「有人来了!是个高手,元婴境界,魔道中人!」他是法宝之身,神通广大,又能引冥狱之气以为己用,自是十分靠谱。 冥狱中皆是鬼物,有「人」到来,又是魔道弟子,七八分可能是九幽黄泉门之人,凌冲心念一动,祁飞肉身张口一吐,噬魂幡滚出,往真身之上一罩,随即又被祁飞肉身吞了回去。 九幽黄泉门他只见过赫连锋与严亢两个,这座魔道门户素来神秘,既然能遇到其弟子,索性勾搭一番,看看能否套出甚么隐秘。有噬魂幡遮蔽气机,也不虞有甚疏漏。那人来的好快,凌沖刚将真身藏起,已有人笑呵呵道:「咦,方才分明感到有一丝阳间气息,怎么是祁飞你?你来冥狱是要拜严师兄为师么?」 凌沖占了祁飞肉身,连其记忆也一併炼化,略一翻检,已知关隘。祁飞早与九幽黄泉门勾搭,想要拜师其中,修炼上乘剑诀,说来也巧,收徒之人正是严亢,此人乃是法相修为,又是赫连锋之师叔,辈分道行都不算辱没了祁飞。祁飞死前甚是有意拜师。 来者乃是严亢师弟申虚,此人在九幽黄泉门中也算一个异类,修道资质不成,空耗了数百年,也不过练就婴儿,但辈分极高,索性做个外门长老,门中赐下一件异宝,能自由穿行阴阳两界,往来无间,算是包打听、杂事跑腿一路的货色。当初就是他寻到祁飞,撮合拜师之事,不想居然在此偶遇。 幸好凌沖炼化了祁飞记忆,学着祁飞刻板冰冷语气道:「原来是申虚师叔。」一道人影轻轻一跃,来至面前,做道人打扮,头挽高髻,一身玄色道袍。倒是颇有得道真仙的风采。轮迴世界中,不知怎的,无论玄门还是魔道,都喜作道家打扮,不知是甚么风潮。这厮分明是魔教长老,外相却是一身正气,令凌冲心头腹诽不已。 那道人正是申虚元婴法身,生的白白胖胖,一团和气,对凌沖冷淡态度毫不在意,笑道:「前几日严师兄还特意问你为何还不来拜师,要我去阳间接引一番,不想你已到了冥狱。当日赠你的那柱九幽藏阴香为何不用?若是早些点燃,本座早就前去接引。」 那甚么九幽藏阴香未在祁飞身上,凌沖也就不曾到手,冷冷道:「那香太过珍稀,不舍乱用。」申虚大笑:「那香炼制虽则不易,倒也非是甚么珍稀的货色,省下一支也好。」环顾四周,皱眉道:「这处鬼城是你灭的吗?」凌沖刚将这处鬼村屠戮一空,自然瞒不过他,对「祁飞」杀性之重也感心惊。 「这祁飞是严亢看中的少年奇才,年轻轻轻,境界已然不低,若是得传上乘道诀,怕不一飞沖天?奇货可居,趁他还未入门,示好一番,亦是一步好棋。只是方才我分明察觉有阳气之性,似乎阳间生灵偷入冥狱,为何又没了迹象?」 凌沖以真身诛杀鬼物,阳气外泄,被申虚查知。九幽黄泉门弟子虽非鬼物,但修炼魔道功法,一身气机近似鬼气,对阳气格外敏感,但他飞驰而来,却被噬魂幡之力迷惑,寻不到凌沖真身所在,自然十分诧异。 又对祁飞道:「你遇到了我,运道极好。再等两日,我带你入门。眼下还有一桩要事未完。」凌沖淡淡点头,也不问是甚么要事。以「祁飞」的性子,舍剑之外,极少分神他事,多说无益,免得露了马脚。 申虚此来,正是为了招安阴骨鬼王,九幽黄泉门的道法以九曲黄泉为根基,演化而来,对一切鬼物、鬼王克制之力极强,歷来皆是强横抓捕,或收为己用,或祭炼法器。最近百年,掌教不知怎的改了脾气,要以怀柔手段,招降鬼王,多多益善。这件苦差事门中长老大多不愿沾染,自然落在他这个包打听身上。 他与阴骨鬼王多次计议,开出极厚条件。那厮始终不肯吐口,这一次再来孽镜地狱,特意从门中长老处求了一件法器,专克阴骨鬼王这般精修肉身之辈,信心满满,懒得再费口舌,直接出手将其擒拿炼化,以儆效尤。毕竟身为魔道大派长老,杀伐决绝之意从来不缺。 第五百五十章 捉对厮杀 晦明童子忽然咦了一声,说道:「小心些,又有两位元婴鬼王接近,敌意极重,怕是为你而来!」凌沖大肆杀戮,炼化鬼物阴魂,早知所破七八处鬼蜮归于一位阴骨鬼王掌管,算来也该倾巢出动,寻他晦气了。申虚面色一动,忽道:「看来你在此杀戮鬼物练剑,惊动了阴骨那厮,他已然来了!不过不打紧,你既然入我九幽派门下,阴骨那厮也奈何不得。莫要自乱阵脚,一会皆由我来对付便是。」 九幽黄泉门势大,号令一出,九层冥土一干小小鬼王莫敢不从,也正可藉机卖凌沖一个好。极远之外,两尊元婴鬼王并肩而立,正是阴骨与长凄两大鬼王。申虚揽下凌沖之事,特意放出气机之势,遥见凌沖两个。 第675页 长凄鬼王冷哼一声,对申虚自是无甚好观感,冷笑道:「那申虚便是九幽门遣来的说客么?他身边那小子想来就是诛杀你手下鬼将之辈,瞧这架势,怕已是沆瀣一气。不知阴骨道友该当如何?」此是诛心之言,就是要看看阴骨鬼王对上申虚究竟如何自处,是摇摆不定,还是毅然决然动手。等若是逼他献上投名状。 阴骨鬼王眼眶中鬼火连闪,勐然道:「我既然已投靠鬼铃老祖,自然要与九幽门决裂。申虚那厮怕是幕后主使,杀我手下鬼将,当然不能放过!」一声低吼,使了一个法天象地的神通,身形陡然胀大,转眼便是数十丈高下。其身躯之中并无肉质,皆是白骨拼成,骨刺刺天,狰狞可怖! 长凄鬼王大惊失色:「这厮好强横的修为,不声不响,居然修炼到了这等境界,离法相大成,也不过一步之遥了!好好!我能将其说动投靠,鬼铃老祖势必欢喜!」本拟阴骨鬼王不过是元婴级数,算不得甚么高端战力。但这尊法相一出,足以表明这厮隐藏了真实法力,一只脚已踏入法相境中,有了鬼铃老祖调教,再打磨几年,怕不是立成法相老祖? 冥狱之中,法相之上的修为,足可镇压一方,鬼铃老祖得了这般强力麾下,定然大喜,对长凄鬼王的赏赐也不会怠慢了。阴骨鬼王做事果决,决心投靠鬼铃老祖,便不吝展现全部法力,实力越高,便越受重用,权柄也就越大。这是十分浅显的道理。 阴骨鬼王现了法相,跨步之间,闪越数千里之遥,五指箕张,一只手掌有一亩方圆,向凌沖二人狠狠按落!一动之间,申虚已然察觉,大骂:「这厮却是找死了!」头顶现出一面小小旗幡,迎风一抖,有三丈方圆,只听一声鬼吼,吼散四面阴云,一尊长大鬼王现身,高有十丈,血口獠牙,凶相毕露,手持一柄长刀,横空一截,将阴骨鬼王挡下。 这面旗幡唤作万鬼化神幡,妙用无穷,与万鬼阴池有几分相似,能吸摄一干鬼物,炼化其阴魂真气,转而铸炼为新的鬼王,算是一桩身外化身之外。此旗是申虚自长老处辛苦求来,那尊鬼王祭炼了数百年,前后吞噬不知多少鬼物,自生灵智,亦是堪比法相境的傀儡。 两尊大鬼王登时激烈交手,阴骨鬼王专修肉身,一拳一脚震盪虚空,他不炼法宝,将遍身骨刺当做利剑长枪,纵横来去。万鬼化神幡中化身的魔神灵肉合一,倒似是一位正统的魔修,只是灵智由无数冥土之民的阴魂攒炼而成,受九幽门中那位长老操控。 阴骨鬼王法相数十丈,万鬼化神幡魔神身长只有十丈,望去差距极大,偏偏两尊魔神居然战了个旗鼓相当。凌沖远远望见,倒也有些嘆为观止,两尊硕大鬼物互拼拳脚长刀,便如阳间俗世寻常武夫般,你来我去,但一招一式之间,皆蕴含极大威力,若他不小心闯了进去,立刻就要被拳风刀罡搅碎,连魂魄也逃不出来,死的不能再死。 这面万鬼化神幡正是申虚的底气所在,满拟此幡一出,魔神登场,阴骨鬼王立刻就要俯首贴身,生杀予夺,谁知那厮居然也有后手。他自然也瞧见了长凄鬼王,识得是鬼铃老祖麾下谋士。当即认定阴骨鬼王定是铁了心投靠鬼铃老祖,怒从心起。九幽门手段向来残暴,不肯归附便唯有诛杀!一拍顶门,元神遁出,手持万鬼化神幡,操控魔神。元婴之身则飞掠而去,如急火燎原,扬手便是团团阴雷,往长凄鬼王炸去! 九幽黄泉门功法极多,但根本教义皆是取自九曲黄泉冥土,万鬼化神幡取万鬼灵身以为己用,算是炼制身外化身的顶尖法门。申虚修炼的则是另一道法诀,由至高典籍《黄泉秘典》中化生而出,乃是凝练黄泉之主的不二法门。只是他资质不成,比不得赫连锋、严亢之辈,又分心外务,只能凝练出一尊阴河法身,炼化了一条阴河在其中。 阴河法身一出,无数冥水阴雷滚滚而来。长凄鬼王大怒,法身暴涨,狠狠一抖,无数阴魂从法身中蜂拥而出,蝗群一般,连冥土中昏黄天壁都遮满了,这些阴魂是他歷年收炼而来,炼成魔头,对敌护身皆有妙用。无穷魔头乱钻乱窜,磨牙吮血,被冥水阴雷炸的翻翻滚滚。修为弱的,当即魂飞魄散。修为稍强的,略一运炼,又自生龙活虎。 这两位鬼王各以神通法力对敌,才是魔道练气士动手的标准范本。凌沖大乐,瞧瞧这边,望望那边,倒也有趣。两方的厮杀瞬时进入白热状态,各出狠手,恨不能置对手于死地。阴骨鬼王与万鬼化神幡魔神缠斗不休,进退趋避之间,倒也法度森然,欺负那尊魔神法力运转之间总不如他来的行云流水,倒也尽能支持得住。 百忙中见凌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登时大怒:「这厮定是与申虚勾搭,连杀我手下鬼将,先结果了再说!」灵识催引,冥狱阴气汇聚,顷刻间演化一柄狭长飞刀,寒意森森,迳往凌沖颈上绕来。 第五百五十一章 残缺法诀 阴沉锁链 阴骨鬼王专重肉身修行,但也非不通神通,这一手刀术就运用的十分阴险,刀影连环,居然是一手上乘刀法。凌沖哈哈一笑,阴骨鬼王若是全力来袭,还有几分麻烦,但轻敌之下,只用一招刀法却是太过托大了。凌冲心念一动,一尊魔神在头顶浮现,披鳞戴角,狰狞兇恶,双手捏拳,狠狠一砸,将那飞刀砸飞! 阴骨鬼王见凌沖现了魔神分身,分明与申虚的道法同出一源,看来暗中杀戮他手下鬼将果然出自九幽门授意,当即分出三成法力,加持在飞刀之上,刀光连闪之间,飞刀膨胀为一丈多长,刀刃森森,与噬魂魔神狠狠斗在一起。 第676页 祁飞分身有凌沖阴神驻守,等同于一位灵肉合一的金丹真人再加噬魂魔神,两位金丹高手,迎战阴骨鬼王两成法力,还是尤有余裕,只出动了噬魂魔神,任凭飞刀游弋不休,魔神双拳如封似闭,说是拳法,实则以太阴魅剑剑招演化而来,阴损刁钻,一拳直出,中途必然变向,或砸或甩,劲力巧妙之极,将飞刀牢牢敌住。 申虚见凌沖居然也练了一尊魔神分身,当即大喜,鏖战之下,也不及分辨与本门法门究竟有何不同,趁阴骨鬼王力分则弱,阴河法身喷出一口本源真气,落在万鬼化神幡上,幡面陡长,受了这口精气激引,那尊魔神狂吼连连,身形又自拔高,与阴骨鬼王法相一般高下,一柄长刀使得风雨不透,招招紧逼。阴骨鬼王不料一时大意,被申虚捉住良机反扑,先机已失,只能步步后退,落在下风。 申虚从长老处请来这杆万鬼化神幡,就是为了克制阴骨鬼王元婴法身,只是不想其隐忍至此,居然不声不响离法相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之遥,却判若云泥!既然「祁飞」能挡住阴骨鬼王偷袭,事情便好办了。大喝一声:「祁飞!你来拦住这厮,待我收服阴骨!」阴河法身一收,抽身便走。 长凄鬼王虽不知申虚有何底气,却知绝不能让他得逞,御使无穷魔头亦自衔尾追来。凌沖本来懒得理会,见了长凄鬼王所炼无穷魔头,心痒难搔。这些魔头在外人看来旋灭旋生,难缠之极,但在噬魂劫法看来,就是送菜的大补之物,真身一步跨出,让过申虚,正迎上无穷魔头扑击! 长凄鬼王大怒:「小小金丹之辈,也敢挡我魔头去路?就让你常常万鬼啖魂之苦!」无穷魔头如蝇闻血,舍了申虚,一发向凌沖扑去,只要沾上凌沖肉身,便能连皮带骨吞噬一空,连元神也不剩下! 凌沖当此万鬼来袭,只将袍袖一抖,噬魂幡暗藏内中,发出无量吸力,不挡不防,任由魔头噬来。周身仿佛有无数空间生灭,无论多少魔头一头扎入,皆无踪影。长凄鬼王毕生心血,炼成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头魔头,等若另一尊元婴鬼王的修为,但被凌沖海纳百川般吸引了两轮,眨眼就少了一半还多! 尤其那些魔头被吞之后,不知落到了哪里,所下的禁法全无效力,根本感应不到,当即大惊,这些魔头是他立身的根本,不容有失,连忙将余下五千多头召了回来。 凌沖的噬魂幡潜力无穷,根基雄浑,哪怕是死去的弃道人在此,也能操御此宝将所有魔头吞噬的一干二净,连长凄鬼王本体也不放过,吃的连渣都不剩。但凌沖不过是金丹级数,靠着妖幡灵异,才能与长凄鬼王抗手一二,吞掉近半的魔头,险些超过他的法力上限,噬魂幡内禁制全开,正在全力炼化吞来的魔头,别无余力。 恰好长凄鬼王被凌沖神秘莫测的一手吓破了胆,慌乱间收回残存的魔头,也就乐得大度些,不去理会。申虚全神御使万鬼化神幡,还不知凌沖搞出偌大声势,口诵真言秘咒,用手一指!那魔幡之上陡然起了一层鬼风,鬼声啾啾,令人心胆皆寒。阴风本是无形,但申虚真言诵持之下,登时生出奇异变化,鬼声低语之中,忽有哗啦啦阴铁锁链抖动之声响彻虚空。 陡然之间,无穷阴风之中数条阴沉锁链伸出,如毒蛇吐信,蓦然狠狠将阴骨鬼王头颅、四肢、躯干等扣锁的紧密之极!此为万鬼化神幡中另一重变化,以法宝禁制之力,擒捉鬼物,百发百中。锁链之上有符文闪烁,乃是九幽门祖师所传制鬼符文,只要是九层冥狱中的鬼物,无论鬼王鬼祖,只要施法之人功力足够,靠此变化就能令万鬼俯首。 果然阴骨鬼王一时不查,被锁链擒拿,一重重符文闪烁诡异光华,往自家体内钻去,所过之处,本是汹涌流动的鬼气真气,立时被禁锢开来,丝毫运转不得。他大惊之下,连忙奋起余力,周身腾起无穷鬼火,与阴沉锁链狠狠对抗,抗拒其炼化。 传万鬼化神幡的那位九幽门长老的真实修为还在法相之上,根本瞧不上一个区区元婴鬼王,只是不耐烦申虚几次登门求告,便传了这个法门。此法一经发动,对鬼物克制之力无与伦比,果然以阴骨鬼王的硬气,也要全力鼓催法力。眼见幡面上一处巨大涡流旋转不定,阴沉锁链哗啦啦颤响,纵使阴骨鬼王拼了老命,鼓催法力相抗,也丝毫避免不得被一步步拉入魔幡之中。 阴骨鬼王也知只要被收入魔幡之中,任他豪情沖天,也没个屁用,只能沦为九幽门的傀儡之类,生不如死。当此情境,唯有拼尽全力!仰天一声怒吼,魔躯法身之上无穷鬼火登时转为内敛,皑皑白骨之上蓦地现出无穷暗金色符文,游走不定。这些暗金符文遇上阴沉锁链所含九幽门炼鬼神符,居然将之狠狠弹出,可见对九幽法门有抵挡之力。 暗金色符文来自阴骨鬼王所修法诀,是他无意中在孽镜地狱寻到,但仅有一部残篇,修至元婴即止。就是凭了这部法诀,阴骨鬼王才能在孽镜地狱中舒服享福,自然也就不肯寄人篱下,为九幽门卖命。他曾数次遍寻第二层冥土,想要找到法相之上的道诀,但一无所获。 他私自揣测,要么这部法诀本来不全,要么其来源并未孽镜地狱,怕是在更深处的冥狱之中。但三层冥土之下,盘踞着无数老怪物,以他这点微末修为,在此作威作福倒也罢了,绝不敢轻易去到其下七层冥狱。寻找后续法诀之事便就此搁置。 第677页 第五百五十二章 暗动手脚 阴骨遁逃 平日他的修为道法皆小心隐藏,唯恐为人知晓,其来攘夺。今日大难临头,不得不拼了老命。要想摆脱那杆万鬼化神幡的炼化,唯有悍然冲击法相境界,凝聚法相真体,才有几分指望。那部残缺道诀并无法相修行之法,阴骨鬼王此举风险极大,一个不好真气你沖,连阴魂也保不住。但他宁可神魂散佚,也不愿做别人傀儡! 申虚见他居然如此硬气,面上冷笑不绝,念动真言更急,阴沉锁链光华大放,九幽门炼鬼符文不断化生,一重一重涌来,不断消耗那部残缺道诀所生的暗金色符文。阴沉锁链的力度大到不可思议,区区几个唿吸之间,已将阴骨鬼王双足拉至幡面之上,幡面中立时伸出无数鬼爪,狠狠抓在他双腿双足之上。 阴骨鬼王道心还算坚定,不理不睬,专心运化体内真气,想要一跃沖天,一尊偌大白骨分身一点一点往万鬼化神幡中陷入进去。凌沖乐得袖手旁观,实则眼下也没了动手的余暇,噬魂法中魔头翻腾,要竭尽全力催动幡中禁制,将之炼化。 长凄鬼王一下子失却大半苦练的魔头,心胆皆寒,见凌沖老神在在,并不趁机截杀,暗松一口气,又见阴骨鬼王双腿大半已陷在幡面之中,不能不救,只得再放出一干魔头,凶信猎猎,往復飞腾,只要打断申虚施法,阴骨鬼王就能脱身而出。也不敢再招惹凌沖,特意绕其而飞。 凌沖不理不睬,长凄鬼王胆子又大了些,当下数十头修为最高的魔头一气飞起,或口喷烈火,或獠牙信信,向申虚攻来。申虚令凌沖抵挡长凄鬼王,本就没存甚么好心,见凌沖公然资敌,也有几分怒意,真言不绝,一重魔光腾起,将魔头拒之在外。 凌沖好整以暇炼化魔头,问晦明童子道:「那阴骨鬼王能否冲破境界?」晦明童子摇头:「他的道法道友几分玄妙,可惜残缺不全,不过困兽犹斗。绝挨不过那杆魔幡祭炼,但若是申虚做法被打断,就不大好说了。」 凌沖忽道:「看来我之成丹机缘就着落在那阴骨鬼王身上了!」晦明童子奇道:「你要做甚么?」凌沖哈哈一笑:「自是要出手帮他一帮!」数十颗魔头在魔光之外,急的团团乱转,无从下口,连用魔火灼烧,也无济于事。魔光之中蕴含九幽门役鬼炼鬼之法,正是冥狱魔头的克星,其等也不敢以身相拼。 长凄鬼王大怒,口中鬼啸连连,催促魔头拼命。那些魔头被逼不过,又不敢正碰魔光,两方挤压之下,竟有反噬之意,频频怒视长凄鬼王,鬼牙错动,似有深恨之意。长凄鬼王心头一凛,这些魔头受他禁法暗制,不得不俯首听命,但平日驱使也要给些血食好处,不然起意反噬,也是麻烦。将心一横,张口喷出一蓬血雨,俱是精气所化。血雨纷落,那些魔头张开大口漫空吞噬,一个个心满意足,魔威也更大了些。 长凄鬼王喝道:「尔等得我精血好处,再不拼命,小心将你们神魂灭去,不得超生!」那些魔头有魔法暗制,得了好处就要办事,一个个不情不愿,只能奋起全力,往魔光之上狠狠砸去! 申虚真言之术已过大半,眼看阴骨鬼王连腰身之下被万鬼化神幡吞没,忽然压力大增,一头头魔头此来彼去,不得清净。将身一摇,法身中涌起滔滔阴河,迴旋卷流,狠狠一拍,数十头魔头登时被捲入阴水之中,没顶不见。 长凄鬼王还在催促其余魔头上前围攻,申虚呵呵一笑,阴河之水奔流,水气魔光一色,衬的他面庞越发邪异。阴骨鬼王已被万鬼化神幡吞噬到了肩头,只露出一颗硕大鬼头在外,也淡定不得了,暗金色符文也抵挡不得万鬼化神幡之侵袭,浑身鬼气被禁锢了七七八八,沖关之举亦被强行中断,忍不住张口大唿:「我愿归附九幽门,只求饶我性命!」 申虚根本不加理睬,只全力持诵真言法咒,想要将之完全炼化。阴骨鬼王见他不理,已知今日必然无幸,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又连番催促长凄鬼王速速来救。申虚将一部操控万鬼化神幡的法诀反反覆覆念诵了数遍,忽然心头一迷,恍惚间瞧见阴骨鬼王被魔光吞噬,直没至顶,万鬼化神幡光华大放,忍不住哈哈大笑,手指长凄鬼王喝道:「就算你有鬼铃老祖作靠山又如何?惹恼了本门,连鬼铃老祖也一併炼化了!」 就见长凄鬼王一脸错愕之色,委实不知所云。申虚自家平日虽有些油滑圆润,却非不知好歹,再如何得势,也不至于口无遮拦,连鬼铃老祖也一併辱骂,方觉不对,只听一声怒号,阴骨鬼王狠狠一挣,竟将大半身躯硬生生自幡上魔光中挣脱出来。 申虚大叫一声:「不好!」想要再施法补救,却已来不及,阴骨鬼王甚有决断,捉住这一线生机,狠下心肠,双掌如刀,狠狠一切,生生将自家膝盖以下斩断,半身运走如风,强忍疼痛,忙不迭远远遁走! 申虚如何不知是遭了暗算,被人拖入了幻境,有一瞬失神,就是这一缕疏忽,真言中断,万鬼化神幡变化不甚圆融,被阴骨鬼王捉住机会,自断双腿而逃,前功尽弃,顾不得寻找暗算之辈,手指万鬼化神幡,狂追而去。长凄鬼王瞧出便宜,不料柳暗花明,哈哈大笑,收了漫天魔头,亦自尾随阴骨两个而去。 暗中出手的正是凌沖,以他噬魂劫法造诣,操控不得申虚这等元婴鬼王,但引动其心魔,令其一瞬之间恍惚失神,倒还办得到。阴骨鬼王果然乖觉,恰恰捉住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不惜断腿求生。救下阴骨鬼王一命,一是不令九幽门算计得逞,二来正需他为自己做一件大事。三位鬼王前后相逐而去,凌沖真身悄然现出,与祁飞化身一同飞掠而去。 第678页 第五百五十三章 袭杀阴骨 磨砺剑锋 阴骨鬼王被万鬼化神幡杀破了胆,得了喘息之机,拼尽全力飞腾,想要摆脱申虚的追杀。单个一个申虚对上阴骨鬼王,必死无疑,但那魔幡妖异,专克阴鬼鬼王,居然有了噬魂幡六七分的风采,导致他此番大败亏输。 申虚志得意满,将万鬼化神幡悬在头顶,一路追杀。此番可算扬眉吐气,先前阴骨鬼王胆大包天,胆敢三番五次拒绝其招揽,好容易得了良机,正是趁你病要你命,只消杀了阴骨鬼王,将其头颅一提,这孽镜地狱之中,谁还敢小瞧自家?还不望风披靡? 魔幡中魔光翻滚,四边乱扫,遇上巨石土丘,一扫之下,立成齑粉。阴骨鬼王身躯沉重,飞遁便慢,比不得申虚这等元婴法身出行,一念轻灵,双方距离逐渐缩短。长凄鬼王紧追在后,漫天魔头狂舞,本拟稍稍拖缓申虚速度,但魔头被魔幡魔光一扫,登时惨叫连连,龇牙咧嘴,不敢靠近。九幽门法诀对冥狱鬼物的克制实在太大,连魔头都惧怕不已。 阴骨鬼王自废双腿,遁速大减,无论五行遁法,肉身飞驰,皆摆脱不掉,急的冷汗津津,叫道:「长凄道友,快来救我!」长凄鬼王一跺脚,再不出手,阴骨鬼王就要无幸,他死倒也罢了,传扬出去,谁还敢再受鬼铃老祖招揽?说不得鬼铃老祖还要迁怒于他,以后日子定必难过。 一咬牙,取了一面灵符在手,巴掌大小,其上无数线条勾勒,混乱之极,令人一见就心生厌烦,似乎有无穷魔念要钻到脑中来。此符是鬼铃老祖以本身法力凝练,蕴含玄阴老祖一道神通,交与长凄鬼王防身。此符仅能使用三次,过后法力消散,玄阴老祖的法力何等惊人,长凄鬼王到手之后,珍若性命,轻易不肯示鬼,更莫说拿来动用了。 但申虚逼鬼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唯有动用一次。长凄鬼王念动法诀,那面灵符立时发出蒙蒙光亮,忽有靡靡魔音发出,一道雪亮光华飞腾而起,如线如缕,迳往申虚头顶落去! 申虚正追杀的起劲,心头一跳,就见一道微光袭来,暗叫不好,忙用万鬼化神幡去挡。那道微光正是鬼铃老祖法力所化,玄阴老祖的法力委实通天彻地,竟能将一缕铃音化为实质,如飞剑剑气一般伤人。有无质化为有质,由无相转为有相,其中变化玄妙之极。 嗤的一声轻响,鬼音剑气竟将万鬼化神幡护身魔光噼碎,余势不衰,又将万鬼噬魂幡本体平平切开!究竟是玄阴老祖法力加持,纵然仅有一缕,也非是万鬼化神幡所能抵挡。 鬼音剑气噼毁魔幡,其势已衰,但申虚仍是躲避不及,被硬生生切去一条臂膀,惨叫连连。元婴化身虽是真气法力凝练,一旦被斩,等若连神魂也毁去不少,这一下根基大伤,申虚强忍剧痛,没命价奔逃而去。凌沖阴神之身目光一闪,也跟着遁走。 长凄鬼王料不到鬼铃老祖所赐灵符这般惊人,摧枯拉朽一般将万鬼噬魂幡破去,稍一愣神,被申虚趁机逃走,做便做绝,起身又追杀而去。如此一来,阴骨鬼王反倒安全起来,他已是惊弓之鸟,忙用土遁而走。 凌沖真身有晦明童子遮掩气息,紧随阴骨鬼王而去,临去之时,将丹田中一团阴阳二气打入「祁飞」体内,交由阴神化身带走。阴骨鬼王一气奔逃出数万里之遥,鬼气都有些枯竭,这才略带心惊的停住,眼前恰是一座石山。冥狱之中亦有高山大河,其势磅礴,皆是冥气阴气汇聚,也有少量五行之气,却缺少阳气。 阴骨鬼王断腿之后,不惜耗费法力本源逃命,元气大伤,好容易喘一口气,也顾不得山上有何鬼物盘踞,忙即登山,寻了一处洞窟,就要打坐行功,恢復功力。精修肉身之人,修至元婴境界,便可断肢再生。只要有阴气滋养,假以时日,双腿不难长出。但未成元婴,法体一旦毁伤,就无缘大道,比如当年杨天琪被叶向天断去一条臂膀。 阴骨鬼王不愧为积年老鬼,稍稍平復心情,狠狠自语道:「可恨申虚那厮毁我道行!等我功力復原,定要寻你晦气!」只听洞外有人一声轻笑,正要开口大喝,一道剑气如天外飞来,直指眉心! 这一剑凌厉果决,剑意尖锐,尤其剑气之速快到不可思议,隐有风雷之声响动。阴骨鬼王喝道:「剑气雷音!是何方剑修来此?」大手一挥,白骨五指狠狠一抓!那剑气滑不留手,方位猝然偏转,略一下沉,往他前胸刺来。 阴骨鬼王双手舞动,或抓或点,只凭一双鬼爪,与剑气斗在一处。指剑相交,时有金铁交鸣之声传来。阴骨鬼王常年以冥阴之气炼体,掌指翻动之间,如枪似刀,不惧飞剑袭杀。这般与飞剑近身搏杀,正是他最爱的路数,但如今重伤之下,急于速战速决,数招之后,已知背后偷袭剑修的底细,狞笑道:「原来是个连金丹都不是的小辈!真是不知死活,待本座擒住了你,定要吸干你的阳气,将生魂生生炼成伥鬼,永世受苦!」 出剑之人自然是凌沖,一路尾行而来,早就瞄准了阴骨鬼王。要炼成金丹,唯有在斗剑之中纯化真气,精炼洞虚真界。寻常的鬼将鬼卒已经杀腻了,也起不到磨砺修为之用,倒是阴骨鬼王正合所用,原本元婴级数的鬼王凌沖轻易不愿招惹,但如今其受伤在先,元气大伤,就能利用与其斗剑之机,砥砺修为。凌沖已然下了决心,不能再等,就在阴骨鬼王身上寻求破境之机! 第679页 阴骨鬼王不愧为鬼王级数,纵使身受重伤,一抓一噼之间,劲力无匹,通过剑气传导过来,几次险些将凌沖从身剑合一的状态中生生震开,好在他咬牙坚持,更兼剑气是他自身所炼,如手脚一般,比外物所炼飞剑更多出一份牵连,才能勉强不被击败,僵持下来。 第五百五十四章 袭扰 阴骨鬼王心切疗伤,只用两成功力,本拟一招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辈打死,谁知那剑气居然坚韧非常,中了几下狠手,剑气眼看溃散,转眼又自凝聚起来,十分难缠。愤怒非常,忍不住用上了四成力道,拳砸掌噼之间,已接近金丹级数一击之威力。 凌沖的局面登时吃紧,数次险些被阴骨鬼王大手捉住,只要狠狠一捏,剑气爆碎,也难免身死下场,幸好他修成了剑气雷音的手段,间不容髮之际,堪堪躲过。晦明童子叫道:「就算这厮受了重伤,真要全力以赴,一只手也就碾死你了。你真不要我出力保护你么?」原来凌沖寻阴骨鬼王动手,事前吩咐晦明童子不可以法力护持他肉身元神,打的是破釜沉舟的主意,不成金丹誓不还。 之前几次斗法,有晦明童子翼护,有惊无险,但有了依仗,道心上不免松懈,凌沖事后苦思,决定不令晦明插手,置之死地而后生,说道:「自是如此,我意已决,不成金丹,便死在阴骨鬼王手上,你为我收尸便是!」专心御剑。 晦明童子虽是法宝,凌沖境界低微,但真正吩咐下来,却不敢违逆,只能干着急,生怕凌沖一着不慎,被阴骨鬼王捉到,葬身鬼手。阴骨鬼王掌指纵横,不想再干耗下去,双腿断去之处有阴气滋养,正要断肢再生,他捏拳一震,拳影合一,缓缓递出。 这一拳力道内敛,全无异象,但拳风摆动之间,山石洞窟忽有阴风震啸,层层山石内壁化为齑粉,扑簌簌落下,足见其中劲力之强。这一拳如山崩、似海啸,就是以高强法力催动,碾压凌沖这等低等境界的「小虫子」。 晦明童子惊叫:「接不得!」凌沖却已御剑而上,飞蛾投火一般!一拳一剑相碰,全无声息,凌沖所化剑气却猝然倒飞出去,直直穿破山洞,不知到了何方!阴骨鬼王抬步欲追,想了想又自盘坐下来,双手捏诀,汲取无处不在的阴气疗伤。与那只小虫子相比,自然是自家伤势更重要些,只要伤势尽復,一百只小虫子也能一气捏死了。 凌沖剑气被一拳砸飞,在山洞之外翻翻滚滚百丈才堪堪止住,现出身形,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气息委顿。晦明童子埋怨道:「那一拳分明是以力破巧的路数,为何要硬接!」 凌沖嘿嘿低笑,也不去擦拭嘴上血迹,只道:「晦明且借我些元气疗伤!」冥狱之中,先天排斥阳气,「祁飞」化身能如鱼得水,他的真身却处处受克,连修炼所需的阳气也没有,只有求助晦明童子。 晦明生死符乃是贯穿阴阳之宝,与寻常法宝不同,能自行吐纳天地元气,内中自然有九天罡气留存,凌沖所需之量,不过九牛一毛,忙引了一道元气注入其体内。 凌沖瞑目端坐,顾不得阴骨鬼王冲出来杀他,专心致志将元气引入丹田洞虚真界之中,调和伤势。他早有定计,将洞虚真界挡在身前,硬挨那一拳,说来玄妙,洞虚真界中有一颗虚空种子,算是一处洞天,佛家称为小千世界之雏形,原本就能将他真身收入其中,那一拳劲力全数涌入洞虚真界中,力道震盪,绵延不休,在真界中肆虐,几乎将几道剑光种子生生碾碎。 晦明童子真气打入,至精至纯,如山泉清冽,消弭洞虚真界破损之处,慢慢将残余拳力化解。幸好虚空种子神妙,阴骨鬼王一拳之下,等若是一处小洞天承受了力量,分布均匀,看似沉重,其实还在凌沖承受范围之内。 果然富贵险中求,就是拼死承受了这一拳后,洞虚真界又自凝缩了三千里,如今只有三千里方圆。空间坍缩,内中原本甚是稀薄的太玄真气,登时变得浓郁起来,几道剑光种子也自稳固,免去破碎之忧。但凌沖却发出一声嘆息,晦明童子道:「我知你打算,既然方才那一拳你扛了下来,就有几分指望。还是等伤势復原罢。」 凌沖点头。三日之间,那一座阴山阴气缭绕不散,成了一圈浓厚阴云,笼盖四野。却是阴骨鬼王吸摄而来,用以炼化疗伤。三日时光,他的双腿不过长出了一小截骨肉。这么短的时间非要修补两条小腿,倒也办得到,就是根基不稳,新生的血肉不堪大用。 阴骨鬼王甚有大志,静得下心来,以无名法诀之法,缓缓修復躯体。两条短腿之上,无数暗金色符文游走不休,疏通真气骨肉。他又将随身携带的万鬼阴池放出,化为一丈方圆,有此物之助,就能聚敛阴气,取之不竭。 阴骨鬼王行事小心,万鬼阴池常年携带在身,不肯摘下,果然派上用场。阴池之中旋流激涌,无穷惨叫鬼号之声传来,却是他将鬼城中几十万鬼兵尽数打入阴池,重炼为精纯阴气。万鬼阴池能炼化诸鬼,化为为修为更高的鬼使之流,但逆向行之,也能将成形的鬼物打散,还原为滚滚阴气。 这些鬼物皆是鬼王私有,用来撑撑场面。鬼王修为越高,炼出的鬼将修为也就越高,鬼铃老祖那等级别,就算脱劫、待诏级数的手下也有几个,行事方便。但阴骨鬼王本源受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将自家手下全数「回炉」,以奉己身一人,这也是冥狱鬼物之思,弱肉强食,谁也置喙不得。 第680页 阴骨鬼王端坐万鬼阴池之中,无穷黑烟滚动,浸润其身。这些黑烟被暗金色符文吞噬,演化细密血肉,一点一点修復双腿。阴骨鬼王虎落平阳,本想投靠了鬼铃老祖,算是背靠大树,却被申虚暗算,这个跟头栽的不小,鬼眼乱转,寻思伤好之后如何去寻申虚的晦气。 九幽门势大,但只杀申虚一个,倒也非是难事,大不了逃到鬼铃老祖麾下,以求庇护,此仇非报不可。正苦思间,又有凛冽剑气飞入洞中,电光辉耀,狠狠一划,护身鬼气立时被剖成两半! 阴骨鬼王双手齐出,势若奔雷,想要将剑气夹住。那剑气正是凌沖所化,发出一连串电光,噼啪作响。冥狱鬼物最惧阳气神雷之物,阴骨鬼王吓了一跳,先天反应忙缩手不迭,却慢了一步,被电光舐在掌上,轰出两处伤口,鬼烟黑气缭绕。 那电光是九天应元普化剑符化生,受制于凌沖道行境界,只能做到如此。却将阴骨鬼王狠狠激怒,大叫一声:「小辈找死!今日必要杀你!」心念一动,万鬼阴池中本已将鬼兵鬼卒化尽,忽然一震,又有数十只鬼物跃出。却是阴骨鬼王操控法力,重新铸炼了新的鬼物出来,借其等之力封锁空间,不令凌沖逃走。 第五百五十五章 练气丹成(一) 凌沖修养了三日,有精纯阳气之助,倒也恢復了七七八八,不顾晦明童子反对,当即杀来。数十只鬼将是阴骨鬼王临时调制而成,皆是凝煞级数,各持兵器,亦有两手空空,拳脚相加之辈,一发向凌沖涌来。 凌沖自入冥狱,迭经大变,剑术剑法已渐趋圆融,连洞虚真界中道道根本剑光也渐有融合之势。但那几大根本剑光核心传承皆出自最为古老的道统,早已被人推演了无数遍,完整完美到了极致,凭他此时境界,想要将之一一融合,不啻痴人说梦,但就算仅有融合之趋势,也映衬的他资质、悟性甚为不凡了。 数十头鬼将齐出,神通、拳头、兵器封锁虚空,凌沖却怡然不惧,剑气微扭,片刻之间自最前七八头轻轻划过,那几头鬼将纷纷惨叫,当即身首分离,又被斩杀成了滚滚阴气。 凌沖一招得手,更不停留,始终不曾显现真身,一剑飞入鬼将群中,剑气四散横掠,招招夺命。鬼将惨叫之声不绝,须臾之间就被杀光。忽有阴影连天,却是阴骨鬼王又自出手,大手拍下! 凌沖剑气一立,取了一个当初承干剑光之意境,孑然独立,傲然于天地之间,不与余类同伍。鬼手落下,正拍在剑气之上,不过四五个唿吸之间,依旧狠狠拍落洞面,掀起一道狂澜,卷积无数灰尘,一发扑出洞外。 连天尘粒之中,一道剑气远远崩了出去,剑光颤抖不休,勉强维持形体不散。阴骨鬼王冷哼一声,万鬼阴池发动,瞬息之间已飞出洞外,他对凌沖屡次挑衅,忍耐到了极点,见其剑法越发精妙,竟将数十名鬼将一气杀戮,才定下心来,纵使耽搁疗伤进境,也说不得了,非要毕其功于一役,将凌沖打杀了,以绝后患。 阴骨鬼王元婴级数法力发动,又有万鬼阴池加持,瞬息之间来至凌沖面前,依旧简简单单捏拳递出!剑气之中,凌沖蓦地叫道:「晦明!」晦明童子当即发动,符光闪过,剑气无踪。阴骨鬼王的力道自然落在了空处,气的大叫一声! 凌沖非是不知变通之辈,毕竟是要借阴骨鬼王练剑,非是借阴骨鬼王找死,该用晦明童子之时自然要用。晦明童子早等出手,符文闪烁,将凌沖送至三千里之外。他可不是纯阳法宝,也能揽阴气以为己用,能发挥十二分威力,阴骨鬼王这样的货色,就是反掌可灭的夯货。 三千里之外,凌沖自剑气显形,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当即静坐调息起来。这一坐便是七日七夜,气机顺畅才睁眼苦笑道:「是我托大了!这般练剑,非要搭上性命不可。」 晦明童子显化出来,哼道:「你没被那厮打死,还算好运!」凌沖道:「罢了,如今寻常鬼将就是一剑了事,对付元婴级数还是力有未逮。两次斗法,我已大致摸清自家底线,阴骨鬼王三成功力还能勉强承受。待我再去寻他晦气,晦明你便出手将他功力压制在三成之上,不多不少,切记切记!」 晦明童子道:「你早些如此,也不至于受这苦楚。伤势还未痊癒,就要再动手么?」凌沖一声朗笑,长身而起,化身剑气而去,半空叫道:「练气丹成,就在今日!」 阴骨鬼王不见了凌沖,这才安心以阴气疗伤,七日之间两条小腿已大致生出,只剩一双鬼足,功力恢復了大半,就算申虚再追来,没了万鬼化神幡他也浑然不惧,自能从容遁走,也不急离去,反正此处大山诡秘隐蔽,正可静心疗伤,只是前几日那只小虫子太过可恶,居然从眼皮底下逃走,忽然剑气飈射,那厮居然又兴高采烈的迴转杀来! 这一喜非同小可,阴骨鬼王当即出了洞窟,将万鬼阴池化为一团黑光旋绕周身,正要施展绝技,一招之间将那厮打死,身上霍然一沉,真气运转滞涩,连肉身也沉滞了太多,忍不住大惊失色! 剑气早已当头噼落,阴骨鬼王无法,只能将万鬼阴池黑光迎上,挡上一挡,鬼爪追魂,狠狠一捞!好在那股压力虽重,却不伤他筋骨,只禁锢他七成修为,对拳脚无碍。他也不及查探是何方神圣暗算于他,三成功力对上凌沖剑气,当即吃力非常。 第681页 凌沖抖擞精神,有伤在身也无大碍。阴骨鬼王功力大减,正堪匹敌,他将剑法抖开,自入道以来所学种种精妙剑术一一施展,自太玄三十六剑、星斗元神剑、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斩妖符剑,乃至种种所见所歷之外门剑法,一发泼洒出来! 凌沖入道十几年,大小斗法也有几十场,眼界算的极宽,能入他眼的皆是上乘剑术,无论玄魔两道,皆是信手拈来,招招式式铺展开来,剑气激盪、剑光映辉、剑鸣惊天,化为一个光茧,将阴骨鬼王包裹进去,尽情厮杀。 阴骨鬼王可谓憋屈之极,本来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虫子,忽然疯长起来,剑剑夺命,陷于被动之中,只能拳脚连横,拼命抵挡。好在三成功力也远在金丹级数之上,对付一个炼罡的小辈,倒也无妨。 凌沖一剑使开,眼中有我无敌,渐入佳境,剑术中种种精妙之处也自发挥出来,蓦的一声长啸,又分出一道剑气,裹挟雷音,加入战团。本来他以真阳法力,要时刻受冥狱大道压制,但有晦明童子在,悄悄施展法力,将一人一鬼王隔绝开来,凌沖才能尽展所长,不必顾忌其他。 数十招过后,凌沖剑气又是一震,分出另一道剑气,隐闻大水滔滔之声,自生阴阳五行,剑气中神龟嘶吼、灵蛇信信,正是玄武星神剑气,演化无边壬癸神水。阴骨鬼王被三道剑气围攻,性质迥异,每一道皆有通天来歷,皆具无边妙用,已感吃力非常,几次催动法力,要破开暗中之辈所下禁制,却徒劳而返,幸有万鬼阴池护身,总算挡下七八成攻势。 但万鬼阴池是他立身之宝,不克损毁,剑气攻入其中,看似被吞噬无踪,却要消耗万鬼阴池本源去化解,每挡下一道剑气,法力便弱了一分。偏偏对手攻势如潮,将剑法使得兴高采烈,直是没了边界。 第五百五十六章 练气丹成(二) 又翻翻滚滚斗了上百招,凌沖长啸连连,分出五道剑气,分别寄託玄武星神剑、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斩妖符剑,还有一道纯粹的太玄剑气。这几道剑气分别代表了他所学三家法门,其中应元普化雷符与斩妖符剑乃是太清传承,玄武星神剑为星宿魔宗传承,再加上太玄剑气,可谓贯通玄魔。 但这几道剑气的根基皆是洞虚烛明剑诀,皆以三十六天罡之道推动,凌沖使得兴发,五道剑气此来彼去,往往信手拈来,便是一记妙招。阴骨鬼王到底是元婴级数真君,倒不至于被区区一个炼罡的小辈,用剑法杀得汗流浃背,但被人这般压着打,还是生平头一次,就算申虚也不过仗着一件法器,耀武扬威。这小子的剑术似乎越打越精,十足的怪胎。 阴骨鬼王精通肉身搏杀之术,手足并用,肩、肘、膝,皆有无穷招式,但双足未生,拖了后腿,运转之间不免有所滞涩,他已推算出暗中之人压制他的修为境界,就是为了给这小子餵招,凶性一发,也懒得管若将凌沖打死,自家小命也要不保,身后陡然现出一圈黑光,黑光中一尊暗金色元婴法身跃将出来,亦是遍体骨刺,双手摇幡持剑。 这尊法身是他偷偷祭炼数百年之物,以法力神通演化,阴骨鬼王甚是狡诈,平日对敌,只以肉身上场,给人一种只修法体之感,却偷偷练就了这样一尊法身,轻易不肯施展,今日遇上凌沖这块滚刀肉,也是动了真火,这才拿了出来。 这尊法身一出,晦明童子自也不会客气,法力压下,亦自将之打落道行。鬼面法身却将一面小幡摇动,盪人心魄,五道剑气果然微微一滞,法剑一扬,将五道剑气击飞出去! 谁知剑气被凌沖略一运炼,又自飞回,剑光圈转,将阴骨真身与法身尽数兜入其中,又是一通好杀!阴骨鬼王这一次当真是手段尽出,黔驴技穷,法身真身合璧,再斗不过这厮,唯有自家抹脖子了,也自拼命抵挡。 剑修之辈,杀伐凌厉,只消占了先机,便是蛮不讲理,步步紧逼,阴骨被剑气剑光团团围住,四面阴暗,被无上剑意布满,根本不克分心。一人一鬼各逞手段,斗起来没个尽头。 约莫半日功夫,凌沖已出了数百招,到了今时今日,几大剑术、剑法,乃至其中所蕴根本道诀,皆可信手拈来,皆成妙谛,甚么星宿真法、太清符箓,全都抛之脑后,一心通明,唯有剑道! 道心惟微,凌沖忽觉道心之中有甚么东西霍然破碎,恰似乌云散去,骄阳跃升,照的心底片片通明,一层无形之桎梏、天地间无形之屏障轰然破碎!却是道心修炼终于完满,一念无碍! 道心修毕,真气亦生变化,先前分化出的几道剑气猝然合璧为一道,望空便走。剑气一去,阴骨鬼王压力大减,喝道:「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哪有这般便宜!」大手横抓而去!就见半空中忽有一位小童子现身,满面微笑,手指自家叫道:「我的主子要练气丹成,你这鬼小子还是给我老实些罢!」 阴骨鬼王周身一紧,动弹不得,唯余一双鬼目之中魔光喷涌不定,掩饰不住惊骇之意。他怎会瞧不出那小童子一身法力渊深如海,几无尽头,分明就是真仙一流,口中苦涩,有这等真仙老祖保驾,难怪那厮有恃无恐,只身杀入冥狱,就算自家法力全盛,加上申虚、长凄两个,对上真仙老祖,怕是人家一口气便吹死了,既然有这般境界老祖出手,再挣扎也没用,只有垂目等死。 第682页 剑气跃上半空,现出凌沖身形,跏趺坐于虚空。道心圆满,真心自生波澜。丹田洞虚真界中,星斗元神剑光、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斩妖剑符等等根本剑光陡然分解,打散成点点灵光。 洞虚真界中,原本这些剑光被返本归源,据其妙义不同,演化地火水风,不同异象。比如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便是一团雷云之形,阴阳激盪,生死互易。玄武星神剑光则化为周天玄武七宿,有无边先天壬癸神水围绕。此时被打散成为灵光,真界中太玄真气一发涌出,将灵光尽数吞噬。 练气丹成,道心圆满、真气自生变化。洞虚烛明剑诀本就是最上乘之剑法,又炼化了一粒虚空种子在其中,道基深厚到了极处。凌沖孤身杀入冥狱,连番大战,真气磨鍊已到极致,才能猝生变化,阴极阳生! 太玄真气吞噬灵光之中,如潮汐收涨,一进一退之间,暗合冥冥中一种无上法度,潮涨潮落之间,也引动了洞虚真界生出种种不可测度之变化。洞虚真界最先有万里方圆,接连锤鍊炼化,变得仅有三千里大小。但无论内中如何变化,从外望去,总是一团玄光沉浮不定。太玄真气将点点灵光吞噬殆尽,陡然伸缩吞吐,伸者将洞虚真界撑至万里方圆,缩者却又使之化为一点灵光,似乎不存在于世间。如是涨缩九次之后,虚空之中似有纶音响过,洞虚真界中地火水风重铸,终于化为一颗黄豆大小之丹丸,于丹田中傲然独立。 这粒金丹成就,便开始吞吐凌沖周身真气,瞬息之间将一身真气吞入其中,经歷不可名状之炼化,又自反哺而出,似乎更见精纯。凌沖周身气息暴涨,足踏天地,作歌曰:「太极两仪攒龙虎,施展经纶将天补,我欲成就不死身,一粒金丹吞入腹。剑气雷音何太玄,阴阳分教辨太初,一点造化谁敢当,唯吾太玄剑仙谱!」 周身龙虎交合,阴阳翻滚,又有万千剑气直指苍穹,桀骜不驯。却是金丹初成,尚还不能将真气操控自如,纵使冥狱本源压制,也得光耀千里。但数息之后,这些异象纷纷敛去无踪,凌沖蹈身落地,幽幽一声嘆息。金丹一成,可号为真人,有三元之寿,再也非復凡夫俗子,可谓得大道权柄,窥长生之机。 第五百五十七章 练气丹成(三) 太玄学剑至今,倏忽将近二十载,世事变迁,今日方得修成金丹,凌沖如今心事实不足为外人道也,金丹初成,身心皆有不同变化,他将阳神沉入洞虚真界之中,细细感悟。洞虚真界依旧是一团光华乱闪,但阳神入内,却别有一番新奇感受。 之前阳神也曾在洞虚真界中驻扎,对其中物事自是瞭若指掌,一干剑光种子返本归源,演化种种异象,但修成金丹之后,无论应元雷符所化雷云,还是玄武星神剑光所化玄武七宿,尽数隐匿不见。洞虚真界中变为一片混沌,恍若天地未开之时,这等混沌之状,唯有太玄真气充斥其中,精纯之极,凌沖也有几分迷茫,洞虚烛明剑诀不甚完整,歷代祖师只推演到元婴境界即止,余下境界还要靠他自家摸索。 尤其他的洞虚真界还熔炼了一枚虚空种子,发生不可测度之变化,更是令人捉摸不透。阳神发动念头,瞬息布满真界之中,不免露出古怪之色。如今的洞虚真界,甚是奇特,内中方圆说有万里也成,说是仅存虚空一点也成,正是至大无间,至小无痕。 凌沖猜是虚空种子之妙用,且放在一边不管,好在洞虚剑诀中曾有记载,修成金丹之后,先前祭炼的诸般根本剑光种子皆被同化,转为以太玄真气为根基之剑光,仍可催动,只是隐去不见而已。 到了金丹境界,洞虚剑诀才显现出大威力,但凡修炼过的剑术,皆能摄入其中,演化根本剑光,以太玄真气催动。凌冲到此时才知,为何洞虚剑诀炼罡之时,非要三十六天罡修全才算圆满,原来如此,唯有遍修三十六天罡,才能将诸般剑术法诀一网打尽,只要是纯阳一系的法门,皆能运用自如。 凌沖记起洞虚剑诀中这段记载,心神遍照诸天,果然察觉有真界中有几处光景隐隐散发不同剑意,取自不同传承,心念一动,身前雷音滚滚,一道雷光剑气飞出,正是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之妙用。 「看来洞虚剑诀所言不虚,修成金丹之后,真气浑炼一体,再无分别,反而将诸般剑术精要保留,剑光化去,却可随时动用。尤其洞虚真界虚实一体,更能容纳无边法力,我的道途也更宽了些。」 为了试演金丹级数的修为到底增长如何,索性将几道根本剑气尽数放了出来,但见周身雷光如海,玄武御水,五金精气切割不定,凌沖试演了半日,收回法力。修成金丹之后,剑气的威力固然有所增长,也未到翻天覆地的程度,但真气凝结化为金丹,却令他对真气、剑气的操控掌握更上层楼,剑气周转飞旋之间,曲折流转,莫不如意,比先前圆融何止十倍?如此一来,同样一缕剑气,炼罡境界有一分的威力,到了金丹境界,却能发挥出十分,威力自然大上许多。尤其修成金丹之后,真气凝练之极,自生金丹界域,在一定范围之内,排斥其他异种真气。 原本他修成金丹之后,身上阳间气息更重,受冥狱本源压制更强,但金丹界域一开,太玄真气游走不定,在身周开闢一处小小空间,将冥狱气息稍稍隔开,倒不至于太过辛苦。 所谓冥狱本源气息,并非是冥狱自身有甚意识,不过是阴气充斥,自然而然排斥一切带有阳间气机的人物,而且越往深层冥狱,这股排斥也就越重。凌沖身在第二层冥狱,受压制不重,到也还支持的住。若是再往下几层,就算修成法相境,也抵挡不了无尽阴气的排斥挤压,要么被生生鼓爆,要么被闻息而来的冥狱生灵围攻致死。歷代阳间修士,就算修成纯阳,也极少敢深入冥狱,便是为此。 第683页 凌沖修成金丹,此行已算圆满。阴骨鬼王战战兢兢望着,大气也不敢出。那童子一身纯阳级数的法力,一个小指头便将自己捏死了,根本不敢有所异动。凌沖试演完法力,足踏冥狱大地,望着阴骨鬼王若有所思,忽然说道:「阴骨鬼王,我的来歷你也不必知道,我问你答,若是答案令我满意,说不定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阴骨鬼王忙道:「是是!但请上仙发问!」他也不傻,这小子虽只是小小金丹,但身旁一位纯阳老祖可是货真价实,若不捉住这仅有的保命之机,可就太傻了。冥狱鬼王可没甚么廉耻道德之说,背后捅刀,暗算同僚早已是家常便饭,此刻为了保命,就算将自家老底全数揭了也说不得了。 凌沖道:「我听闻鬼铃老祖与九幽门这数十年来皆有动作,招纳各层冥狱鬼王,可有此事?」阴骨鬼王点头道:「却有此事。鬼铃老祖倒也罢了,九幽门的法术本就是役使诸般鬼王,向来瞧不起我等冥狱出身的鬼物,但这几十年来忽然改了性子,变得礼贤下士,凡有投靠的鬼王,非但不曾种下甚么禁制,反而多有封赏。我等野修鬼王私下都传说,九幽门怕是要图谋大事,才纠结诸般鬼王,充当炮灰。」 「鬼铃老祖自家势力不小,但也受九幽门压制,好在他盘踞第四层冥土,与九幽门本宗相隔甚远,才容得他逍遥了这许多年,如今九幽门大举扩张,登时感受到了压力,传言其已与不少玄阴鬼祖串连一处,想要抗拒九幽门扩张。小的思忖数年,还是决心投靠鬼铃老祖,到底同是鬼修出身,远比九幽门靠谱些。」吧啦吧啦,也不必凌沖大刑伺候,将自家所知尽数倒了出来。 凌沖又详加盘问,阴骨鬼王果然有问必答,绝无隐瞒,反正凌沖所问皆是冥狱中人尽皆知之事,也隐瞒不得。凌沖问了半晌,大致将九幽门与鬼铃老祖之间的争斗拼凑了起来,长唿一口气,暗暗惊诧:「九幽门数十年来忽然大举联络冥狱鬼王,扩张势力,颇有吞併冥狱之野心,看来也是为了百年之后那一场天地大劫做准备。鬼铃老祖等玄阴鬼祖也非是傻子,必然也知劫数一来,若无准备,迟早要化飞灰,两家动手博弈乃是生死存亡之机,绝然退让不得。」 便在此时,阴神祁飞又传来缕缕信息,凌沖本尊接在脑中,略一分析,愈加证实自家猜测,便有了迴转阳间山门之意,「眼下诸乱纷杂,怕是要回去门中,叩问掌教师尊了。反正我已修成金丹,修行之事也要向恩师讨教。冥狱中有阴神坐镇,倒是能够多打探些消息。」 第五百五十八章 域外天魔的法门 左右盘问了一圈,凌沖的噬魂劫法修为全在阴神身上,阳神之身并不能催动一丝一毫,但互通之下,对人心鬼蜮之把握也多有体悟,知阴骨鬼王已是答无可答,本来他答应了放其一条生路,转念一想,这般元婴级数的鬼王,可遇不可求,倒可命他当个细作,问晦明童子道:「晦明,你可有甚么控心之术,与噬魂劫法相类的?我想要收服这尊鬼王,潜入鬼铃老祖门下,要神不知鬼不觉才可。此事唯有你才能办到。」 晦明童子最喜凌沖拍他马屁,闻言立刻笑道:「控心符自然有,当年尹济就曾深入冥狱,捕捉大鬼王乃至鬼祖练法,我的生死晦明法中便包含了冥狱鬼修法门,只是这小子修为太差,不值得我晦明大人出手,你要操控一只鬼王潜入鬼铃老祖麾下当细作,不如找个法相境或是脱劫境的傢伙来,远比这小子顺手。」 凌沖摇头:「脱劫境或是法相境修为太高,就算打入鬼铃老祖阵营,也必被重点盯梢,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别人,反不如这阴骨鬼王,虽然修为低了些,却胜在毫不起眼。」 阴骨鬼王将二人对话收在耳中,面色青白变换,叫道:「我愿意充当细作,潜入鬼铃老祖麾下,只求饶我性命!」眼看晦明童子一双小眼在自家身上逡巡,似乎随时就要动手结果了自家性命,再去寻个修为更高的傢伙充当内应,忍不住急忙表达忠心起来。 晦明童子瞧了他半晌,小嘴一撇,道:「罢了,你说怎么就怎么罢!」小手一指,一道灵光矫矢如灵蛇,毫光微闪,化为一道符文,小手一拍,那道符文印入阴骨鬼王额头,一闪不见。 阴骨鬼王只觉浑身一凉,元神已被一股大力狠狠束缚,忍不住呻吟一声。精修肉身之辈并非无有元神,而是将元神炼的与肉身相合,形神一体,不似玄门练气士追求元神脱壳,遨游天地。阴骨鬼王修炼那部无名道诀,已将元神与真形炼化合一,可谓肉身即元神,元神即肉身,但晦明童子这道灵符却能将他元神牢牢束缚,并不伤及其肉身,其中法力符文运用之精妙,已是他不可企及之境界。 晦明童子禁锢了阴骨鬼王元神,小手一拍,就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凌沖微微一笑,说道:「我名凌沖,乃是阳世中太玄剑派弟子,无意之中来此,借鬼物磨鍊剑术,如今金丹已成,要回山復命。你为我效命,去刺探鬼铃老祖等一干鬼祖之动向,若是……」 顿了一顿,晦明童子嘻嘻一笑,小手一搓,又是一道灵符落在阴骨鬼王手中,笑道:「若是有甚么要禀报之事,便用本身真气催动这面符箓,我等自会来寻你。」凌沖咳了一声,续道:「便是如此了。晦明,你且助他疗伤罢!」 晦明童子小嘴又是一撇,伸手一挥,大团阴气汇聚而来,注入阴骨鬼王双足之中,就见骨肉再生,片刻之间一双鬼足已然重新生就。阴骨鬼王早已瞧得呆了,万没想到这件法宝老祖竟然能调用冥狱阴气,随即狂喜不止,晦明童子法力渊深,能自由操控生死之气,方才打入他体内的皆是精纯到极点的阴气,断肢重生之后,尚有三成分布于体内,只要稍加苦功炼化,功力自能再深一层。 第684页 阴骨鬼王困于元婴境界太久,久到自家险些都要放弃,才会起意投靠鬼铃老祖,想要寻个安身立命之所,晦明童子不经意间小露一手,已足够他受用终身了。晦明童子道:「余下阴气留在你体内,只要按部就班,不出百年,自可修成法相,算是给你些小小报酬。你将所修道诀不全,纵使勉强修成法相,也不成章法,且拿来我看!」 阴骨鬼王不敢怠慢,忙运用真气凝结了一道符文出来,其中隐隐有无数文字图形流转,却是冥狱本土之文字。阳世与冥狱所用文字大不相同,说来冥狱中的文字传说是自云文天箓中演变而来,最为古朴。 「回上仙,这部道法是我在一处洞府中无意中得来,那时我还只是一只灵智方开的小小阴魂,凭着这部法诀才修成今日修为。请上仙过目。」将法诀灵符双手奉至晦明童子面前。 晦明童子瞧了一眼,那符箓化为无数光景图文融入其眼中,唔了一声,「这部法诀倒也精妙非常,锤鍊肉身庐舍,别走偏锋,正合冥狱气机路数,只是创始之人并未将之推演至极处,只到元婴为止,还有许多漏洞。」 阴骨鬼王眼巴巴望着,事关根本道诀和大道前程,由不得他不上心。晦明童子顿了顿,说道:「要将这部道诀推演完善,倒也不难,只是需要些时日。」阴骨鬼王并不蠢笨,忙道:「小的这就去投靠鬼铃老祖,打探消息,请上仙静候佳音!」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急匆匆而去。 凌沖笑道:「想不到来一趟冥狱,除了修成金丹,还收服了一名细作。」晦明也笑道:「你的阴神不也到九幽门当了细作?阴骨这厮倒也乖觉,他元神中受了我的禁制,不敢不尽力办事。只是这部道诀么,倒也有些意思。」 凌沖大是意外,晦明童子何等眼光,既说这部道诀「有些意思」,等若说这部道诀甚为精妙,堪比各派传宗道法了,「这部道诀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竟能得你如此看重?」 晦明童子沉吟道:「这部道诀残缺不全,但先天直指,不过其根源怕是传自域外天魔。」域外天魔四字一出,凌沖登时想到在天星界见过的魔叉怪、百目毒龙等辈,还有阴若、阴死气魔等玄阴级数的老魔,问道:「域外天魔在天星界、地星界所在多有,但在此处世界,却一个也未见。且域外天魔道法传承不是烙印在血脉之中,非同族不能学会么?」 从天星界归来之后,他一直有一个疑问,天星界、地星界中天魔滚滚如潮,时常劫掠人口,充当血食,为何到了此方世界,半个踪影也未见过? 第五百五十九章 再返太玄 他将此事问过晦明童子,晦明沉吟道:「你也知此处世界是上古一件先天法宝轮迴盘残片所化,轮迴之事关乎整个宇宙星河之绝大秘密,最是奇异,就连真仙之辈也不能完全参透。你在天星界中想来也察觉出其土生人种与轮迴世界不同罢?此处世界漂泊虚空无尽年头,各方大能都不曾出手劫夺,反而随波逐流,直至今日,想必缘法成熟,才有了百年之后一场大劫。」 「佛家对轮迴之事参研最为透彻,号为六道,轮转迴环,轮迴圆满,众生方得各有去处。域外天魔中亦不乏顶级魔头,参悟造化,不在佛门、玄门各位佛陀、教主之下,如今域外天魔将所修天赋魔道改良,在冥狱中散播,所图不小。」 上古之战,藏有太多谜团。一件先天至宝,又是掌控轮迴之物,怎么也不该遭遇劫数,却被人生生打碎。自上古而今,轮迴盘碎去之后,六道轮迴如何演化?为何眼前冥狱只有九层?为何这许多年那些上古大能不曾出手,却忽然山雨欲来?凌沖只稍稍想想,就觉头痛欲裂,隐隐觉出轮迴之事,牵扯太大,非是他一个小小的金丹真人所能窥探,当即将这缕念头斩杀。 「罢了,我不过才刚修成金丹,井底之蛙,哪有资格去插手这等上古机密之事,闹不好小命都要不保。掌教师尊有命,我修成金丹之后,须回山復命。晦明且送我一程罢!」凌沖想起叶向天代师传旨,命他修成金丹之后回山拜见掌教。正好这些糟心事向郭纯阳请教,以那位老祖的眼光见识,倘若还不能解决,就早些抛掉,免得浪费心神。 晦明童子笑道:「你的阴神化身就不管了?你将他留在冥狱,就不怕日久成了气候,那时阴阳二神相争,没等你修成纯阳,先要魂飞魄散了。」噬魂老人以秘法,将凌沖元神强行分成阴神阳神两部,看似同心同力,其实留下极大隐患。倘若相隔过远过久,难免各自为政,自成气候,彼时自然要争夺主动权,相互吞噬,以全其道。先前凌沖将阴神遣出保护金陵本府,已算冒险,尤其阴神之身先他一步修成金丹,好在分别时候极短,不曾出甚么岔子。但今时不同,阴神占据祁飞之身,先天隐疾尽去,倘若放任其留在冥狱,长久不加看管,难免生出乱子。 凌沖摆手道:「此事我早有打算,才将阴阳之气留给阴神之身。且回山问问掌教,想来他老人家有甚秘法,能令我免去这等尴尬境界。话说阴神阳神各自修持魔玄两道法门,开前古未有之局面,倒也有趣。」 晦明童子气道:「你自己不上心,我也懒得操这份闲心。走罢!」两只小手狠狠一撕,冥狱空间顿开,面前清光如水,凌沖一笑跨入,身形无踪。再抬眼时,无尽阳间气机扑面而来,大日耀目欲花,面前一座高峰,孤拔刺天,峰壁之上修建无数宫舍,有迴廊勾连,峰下一座大湖,莲叶遮蔽,亭亭摇盪。不是太玄峰却是何处? 第685页 晦明童子法力通玄,居然直接将他送回了太玄派根本腹地。大日普照,峰顶太象五元宫金瓦琉璃辉耀,七色光华吞吐闪烁不定。凌沖遥望太象宫,心头溅起波澜,当年初入山门时,还不过是位少年,因憧憬仙道,撇家舍业而来,如今忽忽一十八载过去,已是中年年纪,但修道有成,一粒金丹灼灼,外貌依旧是青涩少年模样。 十八载过去,太玄峰、太象宫全无变化,依旧伫立于极西之地,连当年山门重光,各路魔头杀来,被先天血神打坏的山头土壤,也都早已平復干净,广植花被,山色花光相映,望去美轮美奂。 太玄峰上多了许多各色剑光,往来矫矢,或直入云霞,或下探峰底,与当年冷清模样大不相同,想来是这些年来新收入门的弟子。其等敢在山门御剑而飞,想来掌教已解了不许门下弟子在太玄峰上御剑的禁令。 晦明童子本体化为一团清光,悬在凌沖脑后,见了太玄剑派颇有兴旺之意,忍不住嘆息道:「郭纯阳果然甚有手段,目光见识皆是一流,将太玄剑派打理的好生兴旺。比太清门那几个狗屁掌教强的太多。」太清门灭门之后,生死符才生出意识,本来不知这些内幕,但尹济祖师手段通天,不知用了甚么法子,这些年来晦明童子的意识、记忆渐次丰满,得知了许多太清门中当年秘辛,就似早已封存在他元神之中,只不过最近才自甦醒而已。 太清门自尹济祖师飞升之后,千年之间,接连出了几位平庸掌教,碌碌无为,进取不足,守成更不行,将好好一座门户弄得逐渐衰落,气运流散,根基断绝,乃至于最后被清虚道宗趁着魔劫四起,暗中动手,将门人弟子诛杀殆尽,灭去道统。若非尹济祖师早有后手,留下灵江遗府,祭炼生死符,太清门在这一界的香火就真要断绝了。 太清门被灭,虽是气运使然,但几任掌教太过平庸,甚至自断根基,还是令晦明童子愤怒不已,见郭纯阳将太玄剑派弄得好生兴旺,颇有中兴之意,忍不住大是艷羡,若是太清门当年出几位这等人物,也不至被人钻了空子,断了传承。 凌沖不知他胡思乱想些甚么,身化剑气,直扑太象宫。金丹初成之后,头一次御剑飞行,不免有些忘形,不觉使出剑气雷音的手段,剑气一展,其速堪比三倍雷音,一剎那间已来至峰顶,正要下落,忽然有人喝道:「何方前辈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 三道剑光自后山飞起,拦在面前,凌沖见那剑光家数正是太玄嫡传,只是非是六大剑诀之一,太玄剑派这十几年来果然壮大许多,各位长老门下皆添新丁,但收徒授徒十分谨慎,先传授入门剑诀,再察其道心、品性、根骨,量才而授,几乎再也不会出现似凌沖这般,甫一入门,就能得洞虚烛明剑诀的傢伙了。 第五百六十章 牛刀小试 凌沖在自家门口被拦,也不生气,反而颇有兴致打量了一番。三道剑光敛处,现出两男一女,皆是十几岁年级,面上遮掩不住一股孤傲之色。为首一个少年指着凌沖道:「不知前辈从何而来,须知我太玄山上素有禁令,外派高手不得御剑飞身!」 凌沖修道十几年,道心磨鍊精妙,早褪去火气,也非是修成了金丹,故意捉弄同门之辈,尤其他心切拜见掌教师尊,求教诸事,当下便如实说道:「我名凌沖,亦是本门弟子。不知几位是哪位长老门下?」那三人对望了片刻,都摇了摇头,为首少年疑惑道:「我等不曾听闻师兄大名,不知师兄是哪位长老门下?」 凌沖暗暗失笑,本拟报上名姓,那三个立时凛然放行,谁知人家连名字都不曾听闻。想想也是,他在太玄峰上修持,几乎足不出户,上一次炼罡之后回山,只去寻叶向天,连陈紫宗那几个同辈师兄都未见到,也难怪这三个后辈不认识,于是又道:「我乃是郭掌教亲传弟子,週游天下多年,今日方得回山。」 此言一出,那三个登时一惊,那少女悄声道:「我想起来了!掌教师叔祖的确有个关门弟子,只是名姓不知。听说那位师叔祖得传本门六大剑诀之一的洞虚烛明剑诀,多年不在山上,难道便是此人么?」 凌沖入门之后,也没做过甚么扬名立万之事,在同门中声名不显,但后辈弟子对这位掌教关门弟子,还是知晓几分。为首那少年嘴角一抽,目光一凝,忽然狠狠道:「单凭一个姓名,又怎知你不是别派来的奸细?方才看你剑光,绝非本门家数,怕是别派的细作罢!且让我试一试你的底细!」 凌沖暗自摇头,他才派了一个细作到鬼铃老祖麾下,又将阴神留在九幽门中以为策应,转眼自家就被当做了奸细,着实有些无奈。就见那少年放出一道赤红剑光,当头便辞! 余下少女和少年阻拦不及,都发出惊叫之声。那少女叫道:「狄泽师兄不可莽撞!」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这小子明知你多半真是门中长辈,还执意出剑,看来与你结仇不小。看不出来你在门中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 凌沖见那厮出剑绝然,还有些茫然,听到那少女叫喊,灵光一闪,已知因由。当年他巧得太玄三十六剑残篇,拜入山门之后,曾提及此事,郭纯阳敕令百鍊道人追查。之后却查到了四长老贺百川之徒狄谦身上,据传是狄谦俗家后人无意中将这部剑谱泄露。百鍊道人动用家法,狄谦与俗家家族着实被狠狠惩罚一番,连带贺百川也被勒令闭门思过。 第686页 此事他也是后来才知晓,彼时正要勇勐精进,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这少年既是姓狄,想来是狄家后人,见了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当然不会有甚么好脸色。 凌沖也懒得分辨,见那剑光凌厉,最上者是其中一柄飞剑,通体赤红如火,一望即知是上佳剑器,愈加坐实他的想法。狄谦师承贺百川,师徒二人本就是铸剑大师,给后人打造一柄上乘飞剑,也非难事。 那少年狄泽确是狄家后人,正是狄谦侄孙,狄成亲子,天生不凡,资质过人。狄谦虽恨家族不争气,搞出偌大事端,但对这个侄孙却是真心疼爱,特意禀明了师尊,将之收在身前传道。 狄家好容易出了个修道种子,狄谦也是尽心尽力调教,虽名侄孙,实则却是师徒一般。狄泽也十分争气,只用了十三年便修到炼罡境界,一手剑术更是远超侪辈,引为太玄年轻一代第一人。 他所用飞剑还是当年其父与凤兮郡主、凌沖三个深入那处铁矿之中,发掘出的一块铁精,求了狄谦亲自出手,锻造为一口上等剑器,只是狄泽功力尚浅,不能将此剑威力尽数发挥。 狄泽自小便听父亲念叨凌沖姓名,狄成对凌沖揭发守山剑剑谱之事甚是不满,耿耿于怀。狄泽耳濡目染,今日刚去狄谦座前,修炼了一回罡气,出宫便见了自家大仇人,就算凌沖与狄谦同辈,也说不得要教训这厮一番。他也不敢公然杀人,只想一剑将其断手断脚,也算报了自家大仇。 剑修之辈,不出手则已,出手便狠辣非常,尤其那飞剑被狄谦炉火煅烧,出炉时便带了十分真火之气,威力更加非凡。凌沖见其剑招狠毒,虽怡然不惧,也有几分怒意,他虽修成金丹,若是法体残毁,也自无缘大道,就如当年的杨天琪一般。只是这十几年来,见惯了风浪,目中所见,竟没一个金丹之下的小辈,甚至连纯阳、玄阴等长生之辈,也敢动手算计,一个区区初入炼罡境界的小子,自然不在话下。 他自岿然不动,却有一缕剑气生出,亦是炼罡境界,只闪得一闪,去势比电还急,直指狄泽面门。这一招围魏救赵,攻敌之所必救,在他使来剑气如雷轰、似电闪,随意而发,又圆润通达,顺手到了极处! 修成一粒金丹,凌沖还是初次与人动手,虽是欺负一个后辈,却也用上了七八分力气,这一剑之后尚有十几处变化,要视对手如何应对,才会自然生就。洞虚剑诀到了金丹境界,才显出一剑破万法的大威力来,举手投足,因敌而动,一招一式,皆是上佳剑术! 狄泽料不到凌沖一剑如此迅捷,一个念头还未转完,自家眉心已然有些刺痛,忙掉飞剑回守。飞剑未至,那道剑气已生变化,直指自家双腿,狄泽一声惊叫,总算多年苦修,得狄谦亲炙,还有几分应变之能,双足重重一顿,身子已向后急掠,剑气擦着足底斩落,与太玄峰上铺垫的玉石一碰,已自消弭于无形。 凌沖小试牛刀,一剑两变化,将狄泽玩弄于股掌,也对自家真气多了几分了解,正要出声,就见狄泽面上忽然泛起很色,就要再次攻来。忽然一声断喝响起:「住手!」一道剑光起自太象宫中,来势快绝,略得一闪,插在二人中间,一人赤色面容,犹似火烧,却又筋骨如铁,大袖一挥之间,狄泽连人带剑已坠落峰下不见!余下的少年男女各自惊叫,顾不得施礼,忙飞下峰去查探,免得狄泽被摔死。 那人正是狄谦,一出手间将侄孙摔下峰去,转头望了凌沖一眼,缓缓道:「凌师弟,你很好。」凌沖早非吴下阿蒙,眼光毒辣的紧,早瞧出那一袖声势惊人,却用劲巧妙,狄泽摔落峰下,至多真气不畅,受一番惊吓,性命之忧是没有的。 按理那小子用心狠毒,凌沖一剑留情,却又不依不饶,还想动手。就算取他性命,或是切丝切丁,别人也说不出甚么。只是狄谦适时赶到,看似将其狠狠教训了一番,实则手下留情,这等护短之事,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徒惹尴尬。 凌沖拱手道:「狄师兄好。我欲见掌教恩师,还请狄师兄放行。」他入门以来,除却叶向天曾言传身教,同门之情甚笃,再与赵乘风在天星界共抗天魔,有几分情谊,对陈紫宗、任青、狄谦三个师兄,也谈不上好恶。他轻描淡写将狄泽之事揭过,想来狄谦也不会太过深究。 狄谦此人惜字如金,毕生只铸剑一好,将修行参悟寓于其中,自得其乐,与乃师贺百川算是一对奇人,只知闭门铸剑,连门中都甚少交往。他早已修成金丹,只是数十年来别无寸进,只功力更加圆熟深厚,那一句「师弟你很好」,也不知说得是凌沖与狄家的恩怨,还是夸赞凌沖十几年来精进神速。 太玄门中五位二代弟子常年轮值值守,近十年正轮到狄谦,他在宫中静坐,探知狄泽向凌冲出手,匆匆赶来,唯恐凌沖促下毒手,见凌沖一身剑意,引而不发,显是得了剑道三昧,暗暗心惊,微微侧身让路,口中答道:「师弟请便。」 凌沖也知他不善言辞,道了声谢,大步走入太象宫中。狄谦在他身后,目光炯炯,也不知想些甚么。凌沖入得太象宫来,也不枉深处去,心头默默祝祷,果然有一线玄光升起,将他合身一裹。 移形换景之后,已来至郭纯阳所居掌教宫中。这位掌教恩师正高坐法台,满面微笑。凌沖知他不喜俗礼,也不跪拜,只恭恭敬敬合掌一拜,说道:「弟子凌沖,参拜恩师!」 第687页 郭纯阳哈哈一笑,抬手说道:「免了!你小子倒是好运道,入门十八载,成就金丹,这份进境虽非前无古人,但在千年之内,也算十分罕见了。」凌沖大拍马屁,一脸的谄媚,说道:「都是师尊教导有方,本门剑诀精妙无方,弟子才能如此精进。」郭纯阳更是开心,笑道:「出去几年,倒学会拍马屁了!你说的也在理,为师也就懒得批驳你了!」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满脸的嫌恶之色,也懒得开口。 第五百六十一章 求问师尊(一)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满脸的嫌恶之色,也懒得开口。郭纯阳望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戏嚯之色,说道:「晦明童子境界圆满,再无破绽,想来当年太清门的一干遭遇,也知道了七八分罢?」 晦明童子毕竟是法宝元灵,思虑方式与人族有着本质不同,从未计较为何自家脑中突然多出许多太清门的记忆,经郭纯阳提起,也懒得深究,当下默然不语。凌沖对太清门当年故事甚是上心,忙问道:「师尊知道太清门当年之事么?为何晦明童子元灵分明是太清门灭去之后才生就,怎么就知晓当年之事?」 郭纯阳呵呵一笑,说道:「你忘了晦明生死符是何人祭炼了么?这童儿是汲取那位天妖数千年元气,才得化生。那位天妖神通广大,若非与尹济有一番孽缘,天下谁能捉得住她?晦明童子炼化了她的元气,自然也融入了其几分灵识。」 凌沖脑中灵光一闪,叫道:「难道关于太清门之事,都是晦明从那位天妖灵识记忆中得来?也不对啊,那天妖也被尹济祖师禁锢于另一处小千世界,就算未死,又岂能知道此方世界中太清门的遭遇?」 那位天妖被尹济所擒,看似要以之为引,成就晦明生死符这件旷世法宝。但凌沖入得灵江遗府,晦明童子元灵早已生出,只是元气不足,本应被虚空锁链困锁的天妖又踪影全无。直至天星界中,天妖出手,一击打散阴死气魔法体,被晦明童子吞噬炼化。 当年尹济祖师与天妖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纠葛?因何反目成仇,还要置对方于死地?天妖又如何逃脱,是尹济祖师顾念旧情,留了一手?天妖又为何要出手助晦明童子元气圆满?其中纠葛牵扯到数千年前太清门、尹济、天妖三者,凌沖只想了想,就觉头疼不已。 但有一点他倒是想的通透了些,晦明童子提及尹济祖师,总是直唿其名,全无敬畏,按理生死符是尹济祖师祭炼,等若是他的法宝,晦明童子元灵不该如此,若是其炼化了天妖丝丝元神魂魄之力,便说得通了。也可见天妖对尹济祖师也是痛恨非常。 凌沖将此事搁在一旁,正容问道:「弟子修成金丹,想要向师尊讨教元婴法门。」洞虚剑诀虽有修至婴儿之法,毕竟是歷代祖师推演而来,能真正实修实证者寥寥无几,凌沖好容易成就一粒金丹,当然要稳扎稳打,不敢浮躁,还是先向郭纯阳请教来的稳妥。 郭纯阳道:「你修成金丹,的确是要考虑元婴之事了。洞虚剑诀就是这般,斗剑一流,修持却难。且将你的金丹放出,我瞧上一瞧。」凌沖一声轻喝,一枚金丹自顶门跃出,金色光华内敛,唯见一团祥光吞吐不定,看似只是一点,内中却别有干坤。 郭纯阳眯了眯眼,点头笑道:「洞虚金丹倒是不难,难的是其中又有虚空种子作怪,要将那种子祭炼的大小有心,却是难为你了。丹成一品,难得!难得!将金丹收起罢。记住,此物是你性命交关之物,再不可示人了。」 凌沖依言收起金丹,洞虚剑诀乃是世间第一等法门,又将三十六天罡攒炼个遍,两次杀入冥土炼剑,道心修为又自圆满,就是这般还不能修成一品金丹,还不如撞死算了。 郭纯阳沉吟片刻,说道:「之前洞虚剑诀的法门确有疏漏,我已为你补全。至少到元婴境界不妨,至于之上的法相、脱劫诸般法诀,就须你自家推演,也免得你得之太易。你将洞虚剑诀推演完全之后,可流传后世弟子,做个开山的鼻祖。」 凌沖又问:「洞虚剑诀博大精深,弟子修炼就已感到艰难万分,眼光见识俱是浅薄,又如何去推演?」一门剑诀推演完善,必然经歷许多代修士心血培育,太玄剑派其余五大剑诀,除却《太玄一炁清经》之外,哪一门不是创始祖师草创框架,再由歷代弟子长老补上? 要知一门法诀要传诸弟子,必要保罗万象,比如修炼之时有何异象、异景,走火入魔当如何解救,破关入境之时又当如何聚敛真气等等。须得面面俱到才可,凌沖对自家通灵剑心有几分信心,却也未自负到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将这部数代祖师都未曾增补完全的剑诀补完。 郭纯阳哈哈一笑,指着晦明童子道:「你的眼光见识现下自然不成,不是还有这位小童子帮忙?他的脑中可是由太清门全套法诀,你去求问他,自然便知了。」晦明童子冷不防被郭纯阳一指,吓了一跳,皱眉道:「我太清门可没甚么剑诀能比得上洞虚烛明的。」难得这小子嘴不硬,无意中露怯,承认太清门的剑术法门,确是比不上太玄剑派。 郭纯阳笑道:「谁贪图你太清的剑术?我是指的你太清门中的推演之术!」晦明童子啊了一声,叫道:「原来你是打的那门道诀的主意!」沉吟片刻,又道:「罢了,罢了!尹济那厮选中了凌沖这小子,我还有甚么可藏拙的!他要学,教了便是!」 第688页 凌沖弄得头昏脑涨,但知太清门中有一道推演之术,能助自己将洞虚剑诀推演完善,不禁大喜过望。郭纯阳笑道:「尹济老祖不愧为九天神符祖师,算无遗策,他选中了你,自然会为你日后铺路,只是你将来成就之后,却要重立太清道统,莫要忘却。」 凌沖凛然受教,到此道诀之事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又开口道:「弟子欲问的第二件事,便是欲求长生仙药,为家中亲眷延寿。」自入道以来,常年奔波在外,连双亲膝前也不曾尽孝,到如今连个后人也无,幸有大哥凌康成亲生子,算是传承了凌家香火,静夜思来,对家人亏欠良多,才萌发此念,欲求长生不老之仙药,为家人延寿,同享清净岁月。 郭纯阳笑骂道:「老子都还没证得长生大道,你就敢张口来求?长生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连我辈修道练气之士,哪一步不是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彼等凡人之辈,福薄缘浅,就算有长生仙药,与他们服用,亦会灾劫连连,不得善终,正是爱之适足害之!」 第五百六十二章 求问师尊(二) 凌沖急道:「然则弟子欲为家人求寿,难道我堂堂太玄剑派,就没有像样的灵丹妙药么?」郭纯阳摇头:「能延寿的丹药,在哪一家门派皆是镇派之宝,长老掌教都不够分,哪里轮得到你?本门乃是剑派,要几柄上乘飞剑,我舍了面皮去求你四师伯,倒也不难。若要丹药么,门也没有!」 能延寿几十年或是上百年的丹药倒也罢了,各教掌教长老也瞧不上眼,若是能延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丹药,则堪称神丹,各派皆不乏功力深厚,却困顿与道行境界的老怪物,只因命数已尽,不能再上层楼,若有这等神丹在手,说不定就敢冲击纯阳境界。试问这等瑰宝,哪一派又能轻易赐给门下弟子,只为给其家人延寿之用? 郭纯阳又道:「你这想法,歷代练气士都曾想过,我等修道人,又非石头中生出,皆有父母家人。求诸外丹之物,算是最为殊胜之法。但只能自炼丹药,或是花费大价钱,去善于炼丹之辈手中购得。这些丹药因是给凡人服食,药力不大,大多只能延命百年,保的身康体健,临死之前无病无灾罢了。你若有心,可去东海神木岛与龙宫所开坊市之中瞧瞧。」 凌沖点头,郭纯阳话已说的明白,也只能先去求些寻常丹药,再另想办法,又问道:「弟子一身兼修玄魔两道绝学,元神分化,后患无穷。此次将阴神留在冥狱之中,还见了些不寻常光景。」将在冥狱中所见所闻详说一遍,末了道:「冥狱中本土鬼祖与九幽门这数十年来都大肆扩充势力,可是为了应对百年之后那一场大劫?」 他对百年之后那场大劫,总是看不通透,想来此事关乎太多机密,早被无数大能算计,天机混沌,岂是他一个小小修士能惦记的?郭纯阳道:「此方世界的来歷,你已听向天说过,乃是一块先天之宝的残片演化,其实此事在各派之中早非隐秘,不然少阳剑派那群蠢货也不会早在数千年前便布下后手,图谋天星界,以作退身之路。」 「只是此方世界自成轮迴,不假外求,自诞生以来,便安稳的很。甚至还演化出这般的花花世界,无边人种,你在天星界中当已发现,比起天星界的人种,我们这方世界生灵修道要更为容易,天生与大道亲和,便是因为接近轮迴,受轮迴之力洗礼。」 「本来这般下去倒也没甚么不好,修成长生者若是不耐烦这般囚笼一样的日子,大可脱去身形,去星河中遨游。其余众生就安心在此生老病死。但如今突然天机显现,那块先天之宝轮迴盘的其他碎片被人拼凑起来,只剩这最大的一块,自然就要引起无数纷争。」 晦明童子忽然插嘴道:「此事我也知道,尹济当年就曾算定轮迴盘重光之日当在万年之后,届时当年出手将之打碎的诸天大能亦将现身争夺,此是机缘所在,关乎立教之根本,不得不争。但缘何忽然提前了几千年?」 郭纯阳哈哈一笑,说道:「那老道便不知了,这一方宇宙中那几位生于开天闢地之前的几位先天,相互算计,他们的事岂是我等能算的精准的?尹济祖师当年所算结果,想来只是某一位大佬想让他看到的而已,换言之,天机早已被蒙蔽。」 晦明童子甚是垂头丧气,尹济祖师飞升之前,曾耗费千年功力,推算身后之事,得窥两件机密。一是太清门将有大难,乃天数所定,挽回不得,因此得以提前布下种种后手。第二便是此方轮迴世界,何时返本归源,重新演化先天之宝轮迴盘。 但现在看来,当年的推算全然无用,晦明童子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暗骂尹济那厮没用。凌沖道:「师尊,百年之后各方先天出手,争夺轮迴盘,岂不是要毁灭这一方世界,连带亿万生灵也要化为齑粉?」 郭纯阳摇头:「这你倒是杞人忧天了。先天虽不惧因果,却也不肯多造杀孽。何况我等之辈,在其眼中,不过是微尘之物,全不必在意。他们争的是先天大道,不朽的根本。就算大打出手,也不会伤及这一方世界生灵,至多在轮迴盘重光之时,有几分震动,生出几丝异象罢了。但是对我等修道人而言,却是一场无边大祸。」 晦明童子可不管郭纯阳是一派掌教,不似凌沖有所顾忌,直接发问道:「那又是为何?」郭纯阳瞧他一眼,说道:「先天除却少有几位,天性疏懒,不知躲在何处逍遥。大多早已立下道统,传授门人弟子,他们身高位重,又要体悟先天大道,往往入定便是万年过去。不会在乎琐事。但若轮迴盘合璧,得手的那位必要清理其中生灵,重新祭炼法宝禁制。他门下弟子若是瞧见我辈外道之人,说不得要么转投其门户,要么只能当场打杀,岂非是一场大祸?」 第689页 凌沖道:「所以师尊才要举全派之力,祭炼这座太象五元宫?」郭纯阳点头:「此方世界自成轮迴,要携家带口闯出去,殊为不易。但百年之后,乱战之时,法力波及,这方世界禁制会打开片刻,便是我等逃生之机。这太象五元宫融合数位长老心力苦功,如今已接近完成,乃是一件遁破大千之宝,亦是我太玄剑派未来的希望所在。」 郭纯阳言下之意,太玄剑派并不欲投靠得到轮迴盘的那位门下,又打不过其弟子传人,唯有一走了之,倒也不失一件上佳之策。他又续道:「我已下令,这数十年来广开门庭,收取弟子,众弟子也可将家眷家小搬来太玄峰同住,日后离去之时,一併携走,也算为本门留下些许根苗。」 凌沖想了想:「弟子还是先为家人寻到延寿丹药,至于举家迁居太玄之事,还要问过家中长辈。」他出家修道之事,至今还未告知父亲凌真,以那位以儒道正统自居的老父性情,怕是不会理会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宁可自然终老,再入轮迴,也不会依附于太玄门下。此事还要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第五百六十三章 十年成元婴! 郭纯阳不置可否,忽道:「我还有事吩咐你。」凌沖凛然受教。郭纯阳道:「此事本来不必你出头,但你是我门下弟子,不能光顾自家修持,总要为师门做事。大劫将至,各派各有打算。似本门与少阳剑派是铁了心要脱离出去,自求逍遥。也有门户甘于现状,不肯举派搬迁。你可听过七派论道,三宗比剑之事?」 凌沖回道:「似乎听叶师兄提过,内中详情弟子不知。」郭纯阳道:「此是千年之前,七派老祖论定,每隔百年,选派门中后起之秀,大家在一起论道。其实修道之人,虽说清心寡欲,但对同修之辈,向来是不大感冒的。论个甚么道?鸡同鸭讲而已。末了还不是要看谁的拳头硬,谁的剑锋利?」 正道之中,素有这般传统。各派弟子若只知修行,闭门造车,难免囿于见识,成就不大。千年前七派老祖定计,每隔百年,选派门中后起之秀,坐而论道。可以文比,亦可武比。文比便是两派弟子各抒己见,阐述对大道认识,但口说无凭,往往到了最后大家还是要干上一架,比谁的拳头硬。无论修道练气之士,平日如何餐霞饮露,潇洒来去,狭路相逢,也要似凡间混混般,分个生死高下。 郭纯阳道:「七派论道之外,我太玄、少阳与七玄三家还觉不过瘾,另搞了个三宗比剑,其实就是剑修好斗好胜,大家平日互相瞧不顺眼,趁机报一报私仇罢了。最近的一届论道大会就在十年之后,但百年大劫着实令各派老祖措手不及。本来不欲再办,各顾各的,谁知好巧不巧,前几日忽有一件法宝出世,照耀云衢四方,七派皆被惊动,你大师伯前去一探,那件法宝居然是一件难得的洞天法宝,自成天地,内中空间比这太象五元宫大了不少,足克容纳千万生灵在其中居住。」 凌沖惊道:「轮迴盘重光在即,各派正愁如何逃出这一方天地,这一件洞天法宝出世,怕是要争个头破血流了。」洞天法宝素来珍贵之极,内蕴干坤,修士得来手中,好生祭炼,便是一处绝佳洞天,更可恃之遨游星河,不惧外扰。由此当此多事之秋,一件无主的洞天法宝出世,可想而知会引来多少觊觎之意。 郭纯阳点头道:「七派长老有鑑于此,先联手将那件法宝收了,镇压在一处绝密之地。再一商议,索性就趁七派论道之会时,按着各派弟子名次排辈,决定那件法宝归属。哪一派弟子能力压群雄,哪一派便可将那法宝收入囊中!」 「本来太象五元宫在手,为师也懒得去争甚么。但你几位师伯说,我太玄剑派强横一世,临去之前,总不能是示之以弱,还是要争一争的。若能将那件法宝到手,两件洞天法宝合璧,就算到了九天星河之中,面对各大教派,本派也不至堕了威风。各派长老约定,争夺此宝,只能用各派元婴境界的弟子出战,境界高一层、低一层,皆是不可,此还关乎那件法宝一个隐秘,日后你自知。本门眼下有望成就元婴者,唯有你与乘风,但乘风远在天星界,解不了近渴,再者他所修剑诀哪比得上洞虚剑诀之犀利?因此思来想去,唯有靠你出战才可。」 凌沖苦笑道:「弟子修成金丹才几日,根基都还未打牢,师尊就要弟子在十年之内破丹成婴么?」他入道不过十八年,修成真人,已算精进神速,郭纯阳之意,竟是要他在十年之内再破一层关隘,修成婴儿,好去参加七派法会,争夺那件洞天法宝。 金丹与元婴,虽只差一层境界,却是天差地别。修成婴儿,魂魄一体,再无溃散之虞,更能夺舍转世,纵使法体毁伤也不畏惧。只看当年杨天琪金丹境时,被断去一臂,险些毁了道途,但若是他修成婴儿,就算四肢齐断,也全然不在话下。 一般而言,金丹境界是一处分水岭,标志练气士进入新的一层境界,三魂七魄凝练化为元神,与元气相抱成丹。元气真气时时滋润肉身元神,延年益寿,法力神通亦有大幅精进。至于元婴则又是一重境界,元神外延,摄天地元气以为己用,可离体而存,所谓「朝游北海暮苍梧」,瞬息万里。恰似练气士抛却肉身,元神新生,因此称为元婴。 到了元婴境界,神通广大,举手投足,裹挟天地之威,与金丹不可同日而语。但要瓜熟蒂落,温养婴儿,总要花个数十年上百年功夫,方能结成圣胎,但十年之内修成真君,并非无有速成之法,但无一例外,总会道基不稳,只图一时风光,再也不能进窥更上乘境界。 第690页 郭纯阳笑骂道:「为师还能害你不成?我说十年成元婴,便是十年成元婴!剑修之道,本为勇勐精进,无一颗披荆斩棘的剑心,又练个屁剑!」晦明童子撇撇嘴,说道:「我传他太清门度算云测之法,只能推演洞虚剑诀的后续法诀,可不能弥补他的道基亏空。」言下之意,郭纯阳这老小子牛皮吹得太狠,十年能修成元婴不假,就算太清门也并无能补足道基之术。 郭纯阳仰天打个哈哈,悠然道:「为师自有妙法。你的洞虚剑诀实为本门第一等的法诀,只是修炼条件太过苛刻,歷代祖师推演不全而已。但你得空桑道人垂青,赐下一颗虚空种子,正合此剑诀精义。如今你的金丹似有还无,看似归于元始一点,实则自蕴干坤。要温养圣胎,只能仿效那天地初开,阴阳敦化之事!」 几句话似雷霆迸发,振聋发聩,惊得凌沖一跳。按着原版所传的洞虚剑诀,该是在洞虚真界中融入各色不同之根本剑光,待到这些根本剑光禁制齐齐突破,方能成就金丹。但凌沖修行被空桑上人横插一手,强摁了一枚虚空种子进来,无论何等剑光,皆要返本归元,演化诸般天地异象,凌沖才会因势利导,选取到冥狱中借鬼神练剑,好歹将洞虚真界磨鍊的精纯无比。 第五百六十四章 先天五行精气 其实洞虚真界炼入虚空种子之后,先前的法诀已不大合用,郭纯阳才会指点凌沖向晦明童子学太清门推算之法,自行推演道诀,但对融合了虚空种子的洞虚真界,仍旧不甚精熟,甚至还不知下一步该如何下手修炼。郭纯阳言简意赅,破题直指,将洞虚真界的本源一语道破,既然虚空种子能演化世界,索性就将洞虚真界当成一处小世界来祭炼! 洞虚真界眼下被祭炼的似有还无,十分奇异,似法宝非法宝,却是凌沖一身道行功力所聚,倘若真能似郭纯阳所言将之当做一个小小世界祭炼,待到生机勃发,万物化生之时,便是圣胎纯熟,婴儿显现之时。凌沖越想越越觉可行,忍不住面泛喜色。 郭纯阳见他抓耳挠腮的模样,续道:「元婴之道,乃是由无到有,体悟先天造化精义,龙虎交合,精气神合一,自家产出一个白胖婴儿来。这个婴儿便是你毕生之道果所在。到了元婴境界,练气士皆要体悟造化精义,只不过各派法诀不同,所需外物也不尽相同。你要十年之内修成婴儿,须用最上乘外物辅佐,为师便许你以先天五行精气,体悟先天精义!」 此言一出,连晦明童子都大惊失色,叫道:「先天五行精气?好大的手笔!就算在太清门中,当年也只有尹济那厮曾集齐五种先天精气,体悟其中精义,但那已是他修成法相境,为了脱去劫数,耗费无穷心血,才得集齐。凌小子倒是好造化!」 凌沖兀自懵懂,但先天五行精气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当年他跟随叶向天,曾亲眼见过先天庚金之气与先天乙木之气,可以说先天庚金之气与先天乙木之气是他入道之机缘。 晦明童子跃到他身边,说道:「你真是运道来了!先天五行精气何等珍贵,等闲纯阳老祖手中都未必能有一种,你师父居然能凑齐五种?」凌沖问道:「先天五行精气究竟有何妙处?」 晦明童子哀嘆道:「枉费本童子这几年对你言传身教,你居然连先天五行精气的妙用都不知道?先天五行精气乃先天而生,内蕴先天大道,若能时常参悟,对修士道行精进好处无尽。当初尹济便是有先天五行精气在手,功力才能突飞勐进,立下太清门道统。你若能有五道先天五行精气在手,再有我传授你的太清推演之术,十年之内成就元婴,当是不难。」 郭纯阳喝了一声:「庚金何在?」一抹堂皇剑气掠入大殿之中,其性森然,竟是刮面如刀,令凌沖周身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郭纯阳身旁站定一位少年道人,面泛金色,全无表情,正是庚金神剑元灵庚金道人。 庚金道人向郭纯阳恭恭敬敬施礼。他是前代掌教祭炼的法宝,辈分极高,但郭纯阳乃是掌教,上下尊卑,纵使庚金道人地位超然,也要恭顺之极。郭纯阳吩咐道:「且与凌沖一道先天庚金之气!」庚金道人二话不说,将手一扬,一道金色破空飞去。 庚金道人的本体庚金神剑就是以先天庚金之气炼制,但究竟是前代掌教采先天之气铸就,还是以自家真气逆反先天而成,已不可考据。但每件法宝自身精气宝贵之极,根本不会与人,庚金道人也是无法,奉命行事。 先天庚金之气虽只一缕,却气势磅礴,锋锐凌厉,几有切割万物之感。凌沖全身汗毛倒竖,他并未修行过庚金剑诀,不知如何驾驭庚金之气,这也是郭纯阳与他的一个考验,若连庚金之气都收摄不住,更遑论能驾驭得了先天五行精气? 凌冲心念一动,将苦修的一枚金丹,也即是洞虚真界祭起,小小一点灵光,沉浮不定,迎向先天庚金之气。这缕庚金之气全无庚金剑诀之烙印,只是唯精唯纯一道金行气息,但就是精纯二字,却更见杀机。凌沖以洞虚真界收伏,正是相得益彰! 洞虚真界向外一照,那缕庚金精气登时受了接引,如灵蛇般扭动,一头扎入其中,不见了踪影。洞虚真界本是色作琉璃,五光七彩,收了庚金之气,立时通体赤金,化为一枚小小金丸,从表面上看,现下才算符合一枚金丹的皮相。 第691页 凌冲心神与洞虚真界相通,只觉那缕精气入内之后,如龙归大海,肆意畅游。洞虚真界已凝练一体,他毕生所修诸般剑诀凝成的根本剑光都化为点点星辉,闪烁不定,这条精气如神龙一般,飘然来去,偶尔伸出头尾,戏珠一般将各色根本剑光玩耍一番。 凌沖见洞虚真界果然降服的了先天之气,松了口气,至少不必忧心自家内丹真界被其震破,张口将洞虚真界吞入腹中。庚金道人见了洞虚真界元身,纵使是法宝元灵,目中还是露出惊讶之色。 郭纯阳道:「不错,便是如此,只要将先天五行真气尽数纳入洞虚真界中,便不虞其等造反。本来你是我关门弟子,赐下一件法宝防身倒也无妨,也免得别人笑我郭纯阳太过小气。但一来为师这些年并不曾祭炼法宝,穷酸的很。二来门中法宝各个有数,皆有用处。这一缕先天庚金之气是庚金道人拼却损伤本源,分出一丝真气。你若能善加运用,不弱于庚金神剑本体一击之力,先自谢过罢!」 凌沖向庚金道人施礼谢过,庚金道人微微还礼,说道:「掌教之命,不得不从。」一派公事公办的模样。凌沖对太玄剑派中究竟存有几件法宝,并无腹案,连庚金道人究竟被谁祭炼也不知,但其一副忠于掌教的样子,想来算是郭纯阳的随身法宝了。 郭纯阳道:「为师许你的五种先天之气,已有庚金之气到手。至于先天乙木精气,在你大师兄手中,你问他讨要便是。还有水、火、土三种精气,各有着落先天癸水之气在玄女宫中,你要再去一趟北冥求取,为师已然说好,不算甚么难事。至于先天戊土与先天丙火么,到时再指点于你。」 第五百六十五章 炼剑成丝法门 凌沖感动莫名,他入门以来,得郭纯阳亲炙的机会看似极少,但每一次亲自指点,必是修道紧要当口,譬如炼罡之时指点他去北冥攒炼九天仙罡,又比如此次教你以太清推算秘法推演洞虚剑诀,甚至连五道先天精气都已安排妥当。这等为徒弟打算的心思,不知胜过世间一干师父凡几。 感动归感动,自家师徒还是有话直说,凌沖涎着脸道:「如今弟子修行路数虽已定下,但缺少一柄趁手的飞剑。恩师不知,我在冥狱中磨鍊剑锋,被那些鬼王一通笑话,说我空自拜了个好师傅,却连一柄好剑也不肯赐下,弄得灰头土脸。弟子当即反驳,骂他们懂个屁!恩师的心思弟子明白,必是等弟子修成金丹之后,才赐下一口上佳剑器,由弟子自家祭炼,先前不给,是怕弟子生出骄矜之意……」 郭纯阳越听越不是意思,打断他话头,骂道:「小东西不知好歹!老子把先天精气都给你预备好了,你小子不知感恩,还拿话来挤兑为师!」凌沖嗫嚅道:「弟子如今穷的叮噹响,连好容易到手的一道还幽寒水,也做了搭头送人,日子委实过不下去……」 郭纯阳破口大骂:「还幽寒水你送给宿苍子那厮,确是为师谋划,但你也不会吃亏,天星界乃是我选定的未来太玄剑派之道场,轻忽不得。宿苍子、无垢子之流,日后必会成为本门臂助,那道还幽寒水舍的不冤。再者你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小子不是早就看上秋少鸣手中那一柄元金飞剑?动了邪念,想要抢过来!」 凌沖给郭纯阳抢白的颇不好意思,分辨道:「我是瞧上了那厮的太乙元金飞剑,到底是正道一脉,同气连枝,还不好意思下手去抢。」郭纯阳冷笑:「狗屁的正道一脉,七玄和少阳两个狗屁门户,恨不得将本门上下杀得干干净净,你看上了秋少鸣的飞剑,就尽管去抢!抢到手有老子给你撑腰,郑闻那厮要敢放个闲屁,老子将他卵黄打出来!」 凌沖面泛难色,难得这位师尊肯放话出来,但他总是不大好意思取巧横夺,说道:「那太乙元金飞剑弟子也曾对上几招,确然威力不俗,那太乙元金本身不多,就算到手,也只能祭炼一柄小小剑器,若是正道纯阳,绝然不够用的。」 郭纯阳道:「这倒是,郑闻那厮小气的紧,怎会捨得将这等宝物交给弟子炼宝!方才与你的一缕先天庚金剑气,你小心使用,就算修成元婴,也有大用场。至于合适的剑器么,你若是证道纯阳,为师可做主命庚金做你的飞剑。若是修不到纯阳,自家去想办法!」 晦明童子望着这一对无耻师徒,商量着强夺同道飞剑,还要挑三拣四,颇是无语。郭纯阳为人诙谐,从不摆甚么师道威严,凌沖拜师以来,便不怎么畏惧这位师尊,修成金丹之后,师徒间偶尔插科打诨,倒是甚是其乐融融。 凌沖话头一转,到了正道之上,恭敬问道:「弟子尚有最后一事,请师尊恩准。」郭纯阳问道:「何事尽管说来!」凌沖道:「请师尊赐下炼剑成丝的法诀!」剑术中有几大传承,最为高深,号为剑术正宗。分别为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大挪移剑术、剑光分化。此四种剑术为长生级数之下可以修炼,至于长生之上另有甚么高深剑术,以凌沖的见识,还未听闻。 剑气雷音者,炼罡境界即可下手修炼。要求剑修自身真气沉凝一体,突破大气,横扫无边。炼剑成丝者,则要修士真气至精至纯,还要有一口上佳剑器,以真气催动飞剑中禁制,将剑气演化为细緻无比的剑丝。聚集力道与一点一线,再加剑器锋锐,修成此法,素来号称一剑破万法,能封八面之威,端的是威风之极。大挪移剑术则是咫尺天涯,任意来去,视虚空如坦途。至于剑光分光,是要脱劫境界之上方可修炼,其中妙处与禁忌,凌沖尚不得知。 第692页 剑气雷音之法凌沖早已修成,还仗此剑术,延生避死,诛杀大敌。但他最为心心念念的,却是炼剑成丝之法。就其出道以来,还未有见过一位修士修成此道,更是心嚮往之。但炼剑成丝之法并非独有,而是每一家剑诀皆有不同表述。凌沖还特意打听过,据说玄门之中,唯有太玄、七玄与少阳三家正宗剑修门户所传剑诀,最易修成此道。其余就算是清虚道宗这等执正道牛耳的大派,所传剑诀也比不上剑宗三派。 凌沖阴神修炼的太阴魅剑之道,以生灵之七情六慾铸成剑器,因神思缥缈,最是难测,因此太阴魅剑剑光飘忽邪祟,最能伤人心神,也最善演化剑丝或是挪移虚空。但那是阴神的魔道修为,与凌沖阳神堂堂正正的玄门剑术搭不上边。噬魂老人能以一介器修祖师,创下这门惊天动地的剑诀,委实是天纵奇才,几乎不在立下太清道统的尹济祖师之下。 洞虚剑诀包罗万有,随着凌沖修为日深,对这门剑诀领悟也越来越深,这门剑诀最高境界是开闢洞天,容纳无边剑气、剑意,因此对修炼大挪移剑术最有帮助,但在炼剑成丝方面,则要瞠乎其后。因此才会起意,向师尊讨要一门专修炼剑成丝的绝世法门。只要修成炼剑成丝,凌沖便有信心纵使遇上脱劫之辈,也能斗上一斗,此术傍身,天下皆可去得! 郭纯阳笑道:「你小子倒是野心不小!炼剑成丝的法门剑修三宗皆有,但唯有本门的剑术修成之后,威力最大,七玄与少阳历代都不知羡慕成甚么样子。罢了!既然不曾赐下合手的剑器,便将庚金剑诀中炼剑成丝的法门传了你小子,也算弥补一番亏欠。」将手一扬,一道金光飞腾而起,落入凌沖泥丸宫中,正是庚金剑诀中关于炼剑成丝的一部法门。 第五百六十六章 探查洞虚真界 凌冲心道:「果然如此,若说四门上乘剑术,必定蕴含与本门六大剑诀之中。而炼剑成丝之术,讲究至精至纯,正与先天庚金之气之性相合,当然在庚金剑诀中所传,最为正宗。」忙即拜谢师恩。 郭纯阳道:「今日你小子得了许多便宜,莫要再卖乖了。先去拜见你大师伯,再寻向天求那先天乙木精气罢!」凌沖恭恭敬敬拜了两拜,出了大殿,迳往天巽宫而来。 说来自他初入门时,曾得大师伯惟庸道人教化,已是十几年不曾得见了。太象五元宫已然祭炼的十分纯熟,内中空间颠倒错乱,处处禁法,若无掌教及诸位长老所赐符箓,极易受到禁法攻击,葬身其中。 凌沖不敢随意走动,微微立定,朗声说道:「弟子凌沖求见大师伯!」果然不旋踵间就有一线灵光闪动,凌沖眼前一花,已身在天巽宫中,法台之上惟庸道人端坐,微笑说道:「短短十年不见,你居然已经修成金丹,不枉我一番心血,很好!」 凌沖撩衣跪倒,拜道:「若非大师伯教导,焉有弟子今日!」惟庸道人将手虚扶,凌沖不由自主站起,说道:「你师父不喜俗礼,我也是一般,莫要动辄跪拜,起身说话。」目泛奇光,在凌沖周身扫了一眼,见晦明童子现身,微微一怔,抚须笑道:「太清遗脉,果然不同凡响。」自然瞧出晦明童子本体乃是一件法宝,还是极为稀有的符箓之宝。 自从太清门覆灭以来,玄门正宗符箓门户只剩正一道一家,但正一道符剑双修,并非只专精符箓之术,尤其门中接连出了几代庸碌弟子,碌碌无为,连修成长生都难,更遑论祭炼新的符箓法宝。轮迴世界中有名的符箓法宝本就不多,如今更只有正一道中存有一两件,余者皆湮没无闻。晦明童子可说是数千年来第一件元灵成熟的符箓法宝,可见有多么稀罕。 晦明童子得了惟庸道人夸赞,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缩回凌沖泥丸宫中,再不出来。凌沖不去理他,说道:「弟子侥倖修成金丹,回山拜望诸位师长,不日还要出山而去。」 惟庸道人点头:「练气士便是如此,看似逍遥自在,实则为了体悟大道,整日不得清闲,我年轻时也是这般。你修成金丹,之后的路数如何去走,你师父可曾指点?毕竟本门所藏洞虚剑诀,只有元婴境界而已,之上皆需你自家证悟才可。」 凌沖回道:「师尊已指点了弟子之后修炼的诀窍,要温养五道先天五行精气,体悟其中造化精义。」对惟庸道人也不必隐瞒,将郭纯阳所说复述了一遍。惟庸道人听罢,微微闭目,盘算了片刻,启目道:「掌教师弟这般谋划,倒也算因材施教,你若真能自先天五行精气中领悟造化精义,十年修成元婴当是不难。只是那一门太清门推算之法,我亦有耳闻,精妙非常,你也要痛下苦功修行,免得道行到了,却无法诀,空自蹉跎。」 凌沖再拜受教,惟庸道人独掌天巽宫,平日闭门修行,也无甚么道童服侍,只有亲传弟子陈紫宗随侍在侧,却也不见踪影,连诛魔宝鑑也未瞧着,不知是否被老道收了起来。 惟庸道人又略问了问凌沖这几年在外之事,听闻冥狱之事,沉吟道:「大劫将至,连冥狱也不得安生。各大鬼祖与九幽门有所行动,也是理所应当,你只安心修行,其余外物不必分神,自有我们这些老东西抵挡。」 凌沖问道:「不知陈师兄可在宫中?」惟庸道人道:「他另有要务,已出山去了。」凌沖还想见一见这位二代弟子大师兄,当下道:「弟子的洞虚剑诀前途多舛,虽得师尊提点,到底不甚笃定,还请师伯指点。」 第693页 惟庸道人笑道:「郭师弟指点的已极详致,不必老道来饶舌。只是当年传你的星斗元神剑法,你不可荒废,日后有机缘得到星宿魔宗根本功法,不妨转修一番,说不定另有收穫。」 惟庸老道是何等身份,既然特意提点,必有其用意,凌沖记在心头,又说了几句,这才恭敬而退。出了太象五元宫,身化剑光,闪得一闪,已来至合极宫前,见大门之上尚有符箓封禁,举手一拂,符禁自开,入得宫中,见故物依旧,全无变动。宫中虽隔了这许多年,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此是仙家妙法之用,纵使数百年过去,依旧纤尘不染。 原来宫中还有一位玉琪姑娘负责洒扫,但上次回山,凌沖传了她一部法诀,将之打发下山,合极宫中便空无一人。凌沖也不上楼,当即盘膝静坐,自从修成金丹以来,还未来得及巩固修为,正好趁着回山,好生温故知新一番。 阳神自泥丸宫中起身,过十二重楼,五脏六腑,来至洞虚真界之前,就见一点灵光灼灼如灯,隐隐散发五色光华,晦明童子元灵也自现身出来,陪在左右,盯着这颗金丹瞧个不停,似乎甚是艷羡,嘴上却不含煳:「你们太玄剑派倒也有几分底蕴,居然能创出这等开闢洞天之法,虽然不及我太清符箓之术,却也非同小可了。」 凌沖微微一笑,迳自步入其中,晦明童子紧随而入。洞虚真界如今已是他一身精气之所聚,一吸一唿之间,提挈周身元气,一撺一放之间,周流六墟之旨,玄妙到了极处。 凌沖阳神举目四望,洞虚真界内部一改先前方圆万里之意,但也并非被压缩到了一处,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将空间摺叠起来,看似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真有户庭千里,缩地成寸之意。 凌沖是其主人,又是自家精气祭炼,才能将洞虚真界虚实尽收眼底,抬目上望,见有星光点点,点缀长幕,每一点星光皆是一道根本剑光汇聚,他心念一动,忽有一点星光坠落面前,转眼化为一团雷光,雷蛇四窜,滚了一滚,又化为一柄长剑,雷霆缠绕,变化万端,正是九天应元普化剑符之妙用。 他又将玄武星神剑、斩妖符剑,几门根本剑术一一运使,熟悉修成金丹之后,诸般剑诀之变化,这才将目光转到一条金黄精气之上。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佛光浮屠 魔法黑莲 这条金黄精气正是先天庚金之气,矫矢如龙,长有数百丈,却依旧在洞虚真界中肆意畅游,不知多么潇洒。凌沖多次见识过庚金剑诀之威立,眼见这条先天庚金之气如龙如蛇,肆意徜徉,绝无半分庚金剑诀的味道,反而多出一分不明不白的意味。恰如道经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正是先天庚金之气孕育的一丝先天之性,超拔于世间后天有为法之上,乃是一番全新之境界。正是凌冲要静心参悟的灵机,只是他还不知从何处下手,如何修证。洞虚真界经过炼制之后,虚实相生,内中满布太玄真气,真正的一以贯之。已太玄真气催动诸般剑术,法力运行之间绝无窒碍,更显行云流水。 凌沖沉定心神,体悟金丹妙处,一面又以太玄真气将洞虚真界烧炼的更加神妙。忽忽三日过去,兀自意犹未尽,忽闻狠狠砸门之声,一个大嗓门叫道:「凌沖!我来了!快出来见我!」正是沙通的声音。 合极宫自有法力禁制,却也拦不住他,但此处是太玄剑派根本腹地,放肆攻打总是不好,这厮索性扯开嗓门大叫。凌沖被这一叫,果然自定中醒来,皱了眉头,起身伸手一拂,中门大开,沙通当即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这厮在凌冲去冥狱不久之后,也被叶向天带回太玄峰,但他素来逍遥惯了,根本不耐山上苦修的清苦岁月,又入了红尘,开了眼界,心思活泛,便想要再偷跑出去快活快活。无奈叶向天临去之时冷冷撂下话来,若敢偷跑出山,必然将他打断双腿,囚禁百年。 沙通虽然不怕,也知叶向天这厮是个手黑的,说到做到,说打断双腿,绝不拗断两手,心下也自惧怕。听闻凌沖回山,当即大喜,急匆匆赶来,希冀能再带他去往山下的花花世界玩耍一番。 凌沖早知他心意,抢先道:「我还要去拜会一位魔道前辈,再见过叶师兄,几日之后才会下山。倒是要去东海坊市一行。」沙通大拍胸脯,喜滋滋叫道:「东海坊市我最是谙熟不过,其中还有几家我玄鲸一族开设的店铺,你要换购甚么东西,尽可与我说!」 凌沖道:「我要为家人求购几枚延寿的丹药,不求甚么惊天动地的神丹,只要能延寿百数十年即可,东海坊市可有么?」沙通沉吟道:「延寿的丹药歷来是抢手的货色,就算给凡人服用,要价也是颇高。这等丹药往往有价无市,还要以物易物,拿些珍贵的法诀或是上等的法器来换。你要势在必得,倒也简单。神木岛上东方乙木精气浓郁,多有炼丹之士停驻,每年皆有不同丹药出产,延寿的丹药不在少数,以你在太玄剑派的地位,只要登门求购,向来不难。」 凌沖摇头道:「我也想到神木岛功法精修乙木之气,必然精通炼丹之术,但本门与其并非一路,当年叶师兄求取先天乙木精气,也是以先天庚金之气交换,我若贸然登门,不是上策,还是先去坊市之中转转。」 第694页 沙通点头,又难抑喜色,连连搓手,问道:「你走时千万叫上我,正好我也要回家见见老祖,求问修行之事。你那个狗屁师兄不知走了甚么狗屎运,十几年里连破两境,我再不加紧,就要永远给他压了下去!」 叶向天厚积薄发,困守金丹境百年,得了先天乙木精气之后,居然连破关隘,修成法相,勇勐精进。沙通一直暗暗与他别着苗头,见老对手这般「神勇」,当即坐不住了,要回东海求问自家老祖龙鲸一族的修炼秘法。 凌沖点头道:「你且回去等我,三日之后便走。」沙通依言而去。凌沖被他一搅,也无心再修炼下去,干脆也离了合极宫,向九国之地而去,二次拜访噬魂老人的转世之身方有德。 噬魂老人方有德虽是魔道中人,却是一位不世出的大宗师,手创噬魂劫法与噬魂幡炼制之法,一身修为贯通魂修、器修两道。但也因作孽太多,天降劫数,被夺魂道人所趁,元神僵死,不得已转世重修。歷经数世浑噩,才又重拾灵光,有了今日。 当初郭纯阳向楞伽寺借兵,普济神僧亲临助阵,曾抽空与之相见,将楞伽寺佛法倾囊而授。噬魂老人数次转世,已知噬魂劫法有绝大隐患,也希冀从佛门佛法中寻求解脱之道,这几年在郭纯阳庇护之下,隐身太玄剑派之中,安心参悟佛门秘法。 剑光迅快,一时三刻之间,已来至方有德藏身的荒山之中。凌沖按落剑光,就见方有德盘坐在一方巨石之上,头顶身周有无穷异象。左面是团团佛光,层层交叠,祥和清亮,演化出一尊六层浮屠,就在佛光香海之中载沉载浮。浮屠之中依稀可见佛门七宝,瑰丽万端。凌沖被那佛光一照,当即道心通透,隐约有开悟之意。 另一面却截然相反,魔光漆黑如墨染,凝练到了极处,居然也结成一朵亭亭莲花,不过通体乌黑,每一片莲瓣之上,密密麻麻布满无数生魂、阴神,细小纤维,不可辨识,无数阴魂口中传来挣扎唿号之声,惨不忍闻。 一面是祥和之气,一面是邪祟之意,一佛一魔,佛光魔光相互映衬,泾渭分明,却又互不相扰,更显得诡异非常。凌沖对佛门心法所知不多,但太玄重光时,见过楞伽寺诸僧出手,也曾亲见普渡神僧一面,使得佛光中浮屠当是楞伽寺镇寺之宝七宝浮屠,传说此宝乃是开寺祖师所传,仿了清净归真功德佛身边一件宝物所炼,威能无穷。 方有德能以佛光演化此宝,必是得了楞伽寺真传、秘传,只是他境界不曾圆融,不能将此宝演化圆满,略有缺憾。相对的魔光黑莲,自然是噬魂劫法所演化,其中挣扎哭号的亿万生灵,想来便是噬魂老人歷年所害,阴魂被噬魂劫法沾染祭炼,连轮迴都不能入,可谓永不超生,悽惨到了极点。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两全之道 方有德瞑目端坐,佛光魔光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演化,中间反倒空处一大块地方。凌沖瞧了一眼佛光,便转头去看魔光中噬魂劫法之变化。他的阴神修炼噬魂劫法,并无甚么参照经验,难得遇上始作俑者演化其中种种精妙变化,当然要瞧个仔细。 方有德不言不动,噬魂魔光变化万端,内蕴无穷妙用,凌沖虽是阳神在此,也瞧得入迷非常,噬魂魔光次第变幻,渐趋高妙,凌沖的眼界终于跟不太上,只能强行挪开目光,免得被其中魔意所伤。噬魂劫法委实邪祟过头,就算凌沖深谙其中道理,也要小心翼翼,免得一时不察,吃个闷亏。 凌沖挪开目光,方有德恰恰睁眼,漫天佛光、魔光登时收敛无踪,配合的若合符节,不差分毫,就似知晓凌沖道行极限在哪一般。方有德目光在凌沖面上一转,笑道:「几日不见,倒是大有长进。」 凌沖能在短短几年之内修成金丹,已算绝顶之才,但在噬魂老人这等魔道巨擘眼里,亦属平常。凌沖仔细端量方有德几眼,见其骨架宽大,手长脚长,纵使跏趺而坐,也要比寻常人显得长大一些。与他初遇时还是太玄派开门纳徒之时,彼时其不过是粗通拳脚的莽夫,勉强入了太玄门下。 短短数年之后,居然就觉醒了前世记忆,重修噬魂劫法。玄魔两道练气士转世重修,素有胎中之迷,元神受轮迴之力影响,前生记忆、经验被清洗一空,等若是一张白纸。噬魂老人本体究竟是何样人物,凌沖已不得而知,但方有德自相识以来,倒尚保有几分慷慨豪迈之意,显然纵使噬魂老人元神醒转,也不能撼动此世转生人物的既定性情。 无论是噬魂老人还是方有德,真正的品性究竟是甚么,凌沖也搞不明白。噬魂老人当是心狠手毒,杀人盈野,以噬魂劫法祸害苍生,只求自家超脱的大魔头;但方有德却又孔武有力,豪迈慷慨,颇有仁侠之风。二者相合磨砺,也不知如今的方有德,究竟是魔性多些,亦或是佛性多些。 凌沖也不客套,就在方有德对面坐下,嘆息道:「入道十八载,一粒金丹成。箇中滋味,却与谁评说?」方有德道:「你来寻我,可是要求阴神阳神和合之法,免去修行之隐患?」 凌沖道:「正是如此。掌教师尊言道,解铃还须繫铃人,这才来寻方兄指点。」方有德遥望太玄峰一眼,冷笑道:「郭纯阳算无遗策,偏偏自家不肯出手,非要我出头么?」凌沖奇道:「难不成此事我师尊早知解决之道?」方有德道:「你那个便宜师傅学究天人,法力神通深不可测,连我都要畏惧三分。我将你元神打散为阳神阴神,便是出自那厮授意。他岂会不知解决之道?」 第695页 凌沖早瞧出来方有德对掌教有些惧怕,但究竟怕的甚么,他也想不明白,顺势说道:「既然师尊指点我来寻方兄,还请方兄明言便是。」方有德冷笑:「我不过借你太玄派三尺之地修炼,郭纯阳就敢拿我当鹰犬走卒,随意差遣!阴神阳神和合之法我的确知晓,就是不说,你自家去问你那老奸巨猾的师傅去!」 凌沖笑道:「郭师也非是小气之人,只是刚把我打发出来,再迴转去不大好看。方兄莫卖关子,还是说与我听罢。」方有德道:「说穿了也没甚么,你这阴阳二神不合,乃是玄魔两道功法冲突所致。若要根治,有两条法子。」凌沖精神一振,只听他续道:「其一便是兼修佛法,以佛门之广大,自能融汇玄魔,化戾气为祥和,你若是愿意兼修佛法,我可将楞伽寺法门倾囊而授……」 凌沖断然摇头道:「多谢方兄好意,佛法精微奥妙,固是解脱之法,但我练剑还可,对参悟佛法,一朝顿悟,立地成佛,怕是力有不逮。」佛法无边,善能移风易气,自古以来,玄佛双修、佛魔双修,皆无挂碍,但玄魔双修便困难重重。凌沖若能修持佛法,以佛理调和,未必不能统协阴阳元神,使玄魔归一。 但他自家事自家知,有天生的通灵剑心,修炼剑术自然事半功倍,这倒罢了,但参悟佛法,尤其是楞伽寺一脉佛法,讲求悟性超凡,最不济也要累世修积,不停转世,此生不成,便来世再修。一来他已选定了剑仙的路子,不肯更改。二来佛门累世修积的路子也不合他性子,看来以佛法统协阴阳元神之道怕是不成。 方有德不以为意,往下说道:「第二条路子便是寻求外物之助,若能寻到甚么先天之物或是法宝,你这点元神分裂之伤,全然不在话下。」凌沖冷笑道:「方兄说的容易,咱们这一处轮迴世界的本体倒是一件先天之宝的残片所化,你让我却去哪里寻甚么先天之物?再者法宝之物,比纯阳老祖还要稀有,本门也只得两三件而已,却都不合我用,难道要我纠集同门,去别的门派强抢么?」 法宝之物,需要长生境界老祖亲自祭炼,还要耗去无数天材地宝,能不能过去劫数,生出灵智,还在两说。数量之稀少,还在长生老祖之下。每一件法宝出世,皆对主人忠贞不二,绝无背叛之事。除非主人飞升或是身陨,留下遗言,法宝才会另觅两主,或是就此隐匿无踪。再说,凌沖眼下也非是吴下阿蒙,就他对玄魔两道门户所知,并无甚么门派中存有能调和阴阳、安稳元神的法宝,方有德如此说,显是信口胡言。 方有德冷笑道:「你自家孤陋寡闻,还来怨我?我既说此道,自有道理。我前世想要创出弥合噬魂劫法破绽之道,曾花费数十年光阴,遁出轮迴世界,在九天星河中週游,就曾见过一株先天之物,自生阴阳两仪,你若到手,非但能解去后患,更能阴阳相合,法力道行暴增!」 第五百六十九章 方有德算计 叶向天元身 凌沖狐疑道:「既然那株先天之物如此神奇,方兄为何不取?」莫要忘了,对面这位方有德,可是积年老魔,天下头号魔头,所说之言,十成中最多信他一成。先天之物既是用「株」形容,自是一株草木或是别的东西。无论是甚么东西,以噬魂老人的性子,岂会轻易放过? 果然方有德一笑说道:「那株先天之物周遭险难重重,自身乃是一处先天大阵之阵眼,就算长生之辈想要染指,也根本无从下手。」凌沖道:「方兄都取不到手,告诉小弟又有何用?」 方有德呵呵一笑,「我取不到只是神通不够,算计不精。自有高手计算精妙,在我之上,你去求他,自能手到擒来。」眼角往太玄峰上瞥了一眼,意有所指。凌沖怎不知他指的正是那位号称「算无遗策」的太玄掌教,摇头道:「那株先天之物若真对我有用,师尊早就指点。既然他老人家未提此事,必有因由,我也不必多生事端。」 方有德颔首道:「不错不错,一念之间斩杀贪念,又能不骄不躁,闻之宝物再前,能按捺的住心思。你的道心修为火候已到,可上参更高境界了。当年我便听闻洞虚剑诀不全,如今你只怕是歷代太玄弟子中,这门剑诀修为最高的人物了,郭纯阳有未指点你该如何修持下去?」 凌沖道:「师尊命我从学太清门推算之法,自行推演洞虚剑诀之后的法门。」方有德盘算片刻,说道:「眼下也唯有此法了。太清门的符箓之术包罗万有,乃是玄门正宗,看得出来你炼罡之时将三十六天罡攒炼的净尽,又在金丹中融入一枚虚空种子,转修太清符术倒也相得益彰。只是我传你的噬魂劫法可莫要荒废,我噬魂一脉的道统便着落在你身上了。」 凌沖听他语气中颇有託孤之意,问道:「难不成方兄身上噬魂劫法的隐疾又犯了,要再转世重修么?」方有德笑骂道:「放屁!你小子死了,我都不会死!」长吁一口气,淡淡说道:「说来也没甚么,只不过我前世噬魂劫法修为太深,深入骨髓,我也以此为傲。但今生宿慧甦醒,自然要力争长生,免去再度沉沦。这才修行佛法,想求证一尊佛门金身。但楞伽寺的佛法霸道非常,我每开启一识,便将我噬魂劫法的修为解消一分,我若想靠佛法成就长生之道,唯有将噬魂劫法的修为全数化去。」 方有德前世噬魂老人手创噬魂劫法,天下间对此法的理解自无人能与之媲美,噬魂老人修炼此法惯了,本想藉助佛法之力,将噬魂法门的弊端解决,谁知佛法虽能转化魔性,却对噬魂劫法不肯放过,每修炼出一道佛光正力,自身宿世所带的噬魂劫法修为就要被化去一分。 第696页 这与方有德本愿相违背,但欲再证长生,转修佛法是最快之捷径,轻易放弃不得。他这几年的心思不在弥补噬魂劫法的破绽之上,而是苦苦思索如何在佛法修为精进之时,保住魔道的法力。 凌沖方来之时,见到的佛法浮屠与噬魂魂海的异象,便是佛魔两道修为日常冲突,相互解消。若是方有德定了心思,彻底转修佛门法术,必要彻底捨弃噬魂劫法的修为,而普天之下,唯有凌沖得了正本噬魂劫法,自然就是噬魂道正宗传人了。 修行之事,凌沖自家还在头疼,对噬魂老人这等魔道巨擘,噬魂祖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沉默以对。方有德道:「你来寻我便是为了解决阴神阳神冲突。要么似我一般,兼修佛法,要么冒险去求取那株先天神物。我将那株先天神物的下落告知郭纯阳,由他决断罢!我此生要求正果,尚有一场大劫未过,此是我歷生业力招感,躲避不得。过得去便是金身无量,过不去就形神俱灭,再无转世之望。」 凌沖听他语含悲凉,似有无尽之意,说道:「方兄却来算计我了。虽然阴神化身不在,但也知噬魂之道,人心鬼蜮。你的劫数难过,皆因累世作恶害人,但你对我有传法之恩,纵然不说,待你劫数临头,我必会全力以赴,助你一臂。至于结果如何,总是尽人事罢了!」 以方有德老脸之厚,也不免有些小尴尬。他方才之言却是算计凌沖,故意显出悲凉之意,凌沖只要怒髮冲冠,一时激动,说出鼎力相助之言,他便能顺势将郭纯阳乃至太玄剑派拉下水,那时渡劫的把握也更大了些。却想不到被凌沖一语道破,笑道:「好小子,倒是有些长进,老祖我多年不曾耍这等心机,被你看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渡劫之时,楞伽寺必会倾力来援,毕竟我若能修成金身,也是普渡、普济之辈的一场无量功德。你眼下这点微末修为,还是作壁上观为妙。」 普渡神僧有大魄力、大胸襟,将楞伽寺佛法尽数传授,为的自然是渡化噬魂老人弃魔入佛,这等大魔头若当真放下屠刀,成就金身,所获功德实是不可思议。楞伽寺素来超然物外,但对这等无量功德,仍是势在必得,纵有劫数临头,也定会前来相助。 凌沖狡黠一笑,说道:「方兄神通广大,又有楞伽寺作为强援,自是不畏劫数。小弟却是步步惊心,入道以来所结的仇家着实不少,方兄若能在关键之时,施以援手,待小弟修成道果,定会投桃报李。我虽非佛门弟子,也知因果轮迴之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方兄意下如何?」 方有德摇头失笑:「我说你怎会如此好心,却是打的让我护持你修道的主意。那也无妨,你是我唯一的传人,若是死在我前头,老祖的面子须也不好看。不过你那阴神眼下就有一步小小劫难,你自家不知么?」 凌沖一惊,阴神阳神虽由他元神分化而成,相对而坐自然如一人想,若是分隔太远,便感应不到。当初他分化阴神去金陵时,几乎就没甚么感应,直到阴神回归,才将噬魂劫法成就金丹的感悟传回。如今阴神远在冥狱之中,乃是另一重时空,比之金陵到京师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方有德是甚么身份,既说阴神有劫数,自然是真。凌沖当即运用阳神神念细细感应,却半点回音也收不到,发问道:「小弟阴神有何劫难,还请方兄明示!」方有德懒洋洋说道:「说穿了也没甚么。只不过是九幽门中另外有长老瞧上了你阴神分身的资质,横刀夺爱,从那严亢手中夺来当了自家弟子。这一步劫难之后,却是苦尽甘来,眼下多说无益,你还是操心自家事罢。」 凌沖想了想,果真如方有德所言,空自焦急也无益处,不如顺其自然。这些个老祖一个个算计深远,究竟打的甚么算盘他也瞧不分明,笑道:「还有一事,如今我尚缺一口趁手的飞剑,不知方兄……」 方有德哈哈大笑,指着凌沖说道:「你一个太玄剑派的弟子,却说自家无有趁手的飞剑?还不如当着郭纯阳面,拆了太玄剑派的招牌来的爽利!飞剑没有,我手中仅剩一件至宝,也不在手边,你若想要,传了你也无妨。」 凌沖见他似笑非笑,心头雪亮,方有德所指的至宝究竟是哪个,笑道:「没有飞剑就算了。方兄那件宝贝也是自家辛苦祭炼得来,小弟怎忍夺人所爱。」方有德似笑非笑道:「你修了噬魂劫法,与那东西自然有缘,待我皈依佛门,你便是不想收,也不得不收了。」打个哈欠,「好在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眼下你小子还是专心推演剑术,不必多想。」 凌沖辞别方有德,晦明童子喋喋不休,说道:「那厮对你不安好心!」凌沖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方有德此人不可信任,但有师尊压着,量他也不敢害我。」方有德託庇于太玄剑派,这些年来埋头参悟佛法,鲜惹事端,凌沖可不信这位老魔良心发现,不肯作恶。其言语之间对郭纯阳多有嘲讽挖苦,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发自骨髓中的忌惮,只要有郭纯阳坐镇太玄,方有德便翻不起甚么浪花来。 凌沖一路疾驰,来到当年发现的那处铁矿。那处矿山如今甚是热闹,自被凤兮郡主献给山门之后,贺百川大为重视,派了不少弟子前来,又从九国之中调集能工巧匠,开採矿石,就地冶炼,锻冶出精铁之后,再送往太玄峰上。 以凌沖现下的眼光,对精铁之物已不大瞧得上,自也难入贺百川的法眼。但此处铁矿胜在蕴藏极厚,足够开採个百年。以精铁铸剑,给初入门的弟子,乃至炼罡境界之下的剑修,也是足够敷用,这几年来太玄剑派新收弟子,几乎人手一口精铁剑器,十分普及。凤兮郡主也因献宝有功,在太玄剑派中地位扶摇而上,才会被郭纯阳命赵乘风带去天星界中碰碰机缘。 第697页 凌沖不欲与这些人照面,就在铁矿数十里外落下剑光,自寻了一处地洞走入。他对地下洞脉分布早已驾轻就熟,渐渐深入地底,七拐八拐之间,鼻尖血腥之气都浓,一条苍然血河横亘身前。 凌沖气聚丹田,剑发雷音,朗声说道:「小弟求见叶师兄!」声若雷鸣,往復激盪,血河之上涌起道道血浪,扑叠而来。血浪之中隐隐有魔怪身形一闪即逝,似有无数血色凶睛睁开,死死盯在他面上。 凌沖气定神闲,根本不以为意,只将洞虚真界中一点灵光祭起,化为一道九天神雷,轰然有声,神威盖世九天应元普化神雷一出,煌煌天威,血河中无数血色凶睛被雷光一逼,当即闭目。隐约可见无数巨大身影急匆匆潜下血河,不敢露头。九天神雷正是一切妖孽邪祟之克星,纵使血河凶怪有血河为助,挨上一下,也不是好耍子的。 凌沖修成金丹之后,初演神通,却并非是剑术,倒更贴近九天应元普化雷符的本源。若是由太清门修士祭起应元普化雷符,所化者亦是一道雷光,或是一团雷云,用以震慑宵小,镇压邪魔。 凌沖修成金丹之后,唿吸吐纳之间,天地元气滚滚而来,尤其更能沟通九天,时刻收摄天罡之气下来,融入己身。汲取天罡,淬鍊形神,乃是上乘修为之法,他的洞虚真界中炼化有九天仙罡,号为天罡之母,有无穷神妙。仗着九天仙罡之性,方能吸引更多的九天罡气来投。 轮迴世界与九天仙阙相隔太远,根本收摄不到丝丝缕缕的九天仙罡,歷代练气士修炼之时,只能拼尽全力,搜集其余三十五种罡气,无形中便不得圆满。凌沖也是靠了郭纯阳倒翻九天仙阙,盗取仙罡,才能在炼罡境界上打下圆满道基,演化无穷玄妙。 可说有三十六重天罡真气支撑,方能将洞虚真界推演到最高境界,日后演化洞天有望。凌沖对此事兀自懵懂,但有一点却成竹在胸,洞虚真界与金丹相融,所修神通威力更加宏大,运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此时牛刀小试,果然如此。 凌沖以一道九天雷光神通震退血河妖魔,不旋踵间血河之中一道血光腾起,有人笑道:「师弟神通又有精进,可喜可贺。」凌沖大喜,叫道:「是叶师兄么!」也不反抗,任由那道血光将自家摄起,投入血河不见。 天旋地转之间,已来至一处空间,一株广被万里的巨大灵木扎根血河,枝枝丫丫,树冠之上阴火丛生,却无魔性之意,只有阴寒之气,正是那株太阴火树。叶向天正自盘坐树下,见他到来,微露笑容,伸手相招。 凌沖当年第一次来此,仗着叶向天之力,走过百里之遥,来至树下。此时之景一如当年,只是没了叶向天翼护,他望着血河之下的无数魔怪,轻轻一笑,周身之间,剑光猝起,隐有剑鸣惊天,大步向前,仗剑而行! 第五百七十章 仗剑独行! 千万魔怪阻路,我自仗剑而行!凌沖足踏虚空,身下是万顷血河赤浪,面对无数魔怪觊觎,我自慨然独行!他与太阴火树相距不过百步之遥,中间全无架桥,只靠双足走去,凌沖毫无犹疑,每一步踏下,都有无穷勇气,伴随足步响动,他身上的剑意也渐次浓重,如孤峰峭拔,直欲刺穿穹苍! 身前一道剑气,虽是太玄真气妙化而成,但剑光森寒,如瀑垂流,显现出无边杀意。血河魔头与冥狱鬼王其实并无区别,皆是秉承天地间戾气、阴气而生,天生对阳间生灵敌意甚浓。凌沖单人独剑,杀入冥狱,纵横来去,有了对付无数鬼兵鬼卒的经验,遇上血河妖魔,非但不会惧怕,反而蠢蠢欲动,一柄长剑渴饮鲜血。话说自从修成金丹,匆忙回山,也好久不曾痛痛快快杀上一场了。 太阴火树之下,叶向天端正而坐,见凌沖周身剑意如沸,杀机激扬,目中微微一亮。血河妖魔先天对太阴火树敬畏非常,轻易不敢进入其笼盖之处,但此处是血河最为核心之地,有一株异树在此,着实碍眼,于是太阴火树枝丫笼盖之外,常有无数妖魔游弋来去,敌意甚浓。 凌沖猝然出现,又是单人一人,横跨虚空,看去也不似甚么难惹之辈,尤其一身修为不过是金丹层次,血河中也不乏金丹级数的妖魔,大家都是金丹,凭甚么就要怕你?待凌沖走出第十步之时,终于有妖魔按捺不住,血浪一翻,两头凝煞级数的妖魔飞出,一则捏拳攻来,另一则挥舞一柄血色长刀,前后夹击而至! 凌沖每一步落下,相距不长不短,皆有三丈,身上剑意亦自层层拔高,孤峭入云,臻至无声无意之境界。恰与此时,两头妖魔袭来,他面上无喜无悲,一派幽沉似水,只一缕剑光微微颤动,横空迎上!嗤嗤!两声轻响过后,凌沖步履不停,依旧慢慢走向太阴火树。那两头妖魔却在半空凝滞了片刻,蓦地分为四段,狠狠砸入血河! 一剑杀二敌!尤其剑光轻柔似水,举重若轻,已臻剑道绝颠。叶向天瞧见这一剑,目中神光更盛。凌沖恍如不觉,足步轻轻,剑气如一条玉娇龙一般,只在他周身顽皮来去,弄影捉风。 两头妖魔死去,反而激起其他血河妖魔同仇敌忾之心,当下又有两位大妖魔纵声长啸,跃将出来。这两头妖魔修为深厚之极,皆是金丹级数,一头妖魔肋生双翅,双翅展动,倏忽之间来至凌沖面前咫尺,伸出一双爪子往他头颅、小腹抓去! 第698页 血河妖魔受血河血气滋润,天生肉身强横,这头妖魔更是其中异种,受血河眷顾,天生而有神力,在血河中修炼数百年,成就金丹,能以肉身突破音障,配合一双硬爪,便是两柄飞剑,更能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靠着这般天赋异禀,就在血河中称王称霸。 另一头金丹妖魔生的更似人形,双手一指,血河之水凝聚,化为无数血河阴雷,当头激落!一近一远,更兼配合精妙,利爪寒光、阴雷翻滚,将凌沖前后之路重重封堵,几乎不留破绽。 凌沖嘿了一声,如今他身中真气如沸,洞虚真界轰然运转,正是不吐不快之时,伸手一拍,又有一道剑气凭空生出,剑发啸音,如雷动九天,闪得一闪,倏忽划破虚空,与无数血河阴雷碰撞在一处。但此剑并非走的刚勐霸道,与敌偕亡的路数,而是剑出如弧,一划一兜之间,似有无穷吸力,将无数血河阴雷引住。血河阴雷受剑气激引,如飞蛾投火,都聚集在剑气周围。 那人形妖魔见阴雷无功,气的大喝一声,正要再施法力,就见剑光一闪,剑气轰然,一道九天雷符剑气爆裂开来,自然引动无数阴雷炸响,轰隆不绝!血河之上浊浪滔天,雷符为阳,阴雷属阴,阴阳激盪,将方圆数十里血河炸得鸡飞狗跳! 凌沖一剑引动阴雷爆发,等若是拒敌于国门之外,那一道雷剑火候之纯熟,时机之精巧,可谓匠心独运。人形妖魔还没来得及再施辣手,迎面被无尽血浪血箭激射而至,饶是肉身强横,也被切开了无数口子,连带一只右眼也险些被打瞎! 凌沖一剑破去阴雷之阵,也不细瞧,面上有恶风扑来,心念电光火石之间转动,一道剑气猝然绽放,似静夜幽兰,层层瓣瓣,恰挡在身前,亦恰有一双利爪噼面抓来,叮叮噹噹,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其音清脆之极,但掩饰不住的一股滔天杀意凝结。一时之间,凌沖周身有无数火花绽放,那是妖魔利爪与剑气碰撞所激。那妖魔素来以一双利爪为傲,又採集血河之底,寒铁菁英淬鍊百年,其威能绝不下于人族剑修所炼飞剑,但全被一道虚无剑气悉数挡下! 凌沖自从修成金丹之后,太玄真气似乎又有进境,只看这一道斩妖符剑所化剑气之锵然强坚,便见一斑。凌沖专心御剑,对这般异象视如不见,晦明童子却十分雀跃,叫道:「只凭一道剑气,就堪比五金炼制的飞剑,就算在剑修门户中,也十分罕见,我太清门的符剑之道果然博大精深!」凌沖与那妖魔剑爪相击,数息之间已换过数十招,皆是以快打快的路数,双方不约而同,皆使出剑气雷音的手段,只不过凌沖的剑气往復来去,只在咫尺之地腾挪,那妖魔双爪挥舞出无数残影,如跗骨之蛆,驱之不尽。 剑气雷音的手段,最是消耗真气,凌沖还是头一遭遇上也能施展这般手段的敌手,如今双方皆是箭在弦上,只看谁人更胜一筹!那妖魔心头焦躁,势若骑虎,倘若招式路数稍有不谐,立会被敌手所趁,死的不能再死,只能拼命摇动双臂,狠命扑抓,希冀自家气脉比对手悠长一些,能将那可恶的人族耗死! 凌沖事到临头,反而道心一片空明,洞虚真界之中一点灵光乍现,每一点灵光闪动,皆对应对手妖魔魔爪来势,料敌机先,先发制人,灵光一闪,剑气自然而然一挑一抹,将对手攻势完全封死,尤其封挡之间,还孕育无穷反击之意。 那妖魔只仗着皮糙肉厚,爪法却不甚严谨,再被凌沖招招克制,当即暴怒,魔心微有散乱。凌沖的洞虚剑心何等精微?彼唿此应,恰恰捉住那厮一个念头不畅,双臂舞动之间微有破绽,斩妖符剑剑气当即化为一点精光钻入,噗得一声轻响,那妖魔呆了一呆,僵直而立,双爪举在半空,说不出的滑稽。 凌沖默然不语,只轻轻一推,那妖魔眉心之中现出一点殷红,却是被剑气洞穿紫府,灭杀了元灵,尸体直挺挺倒入血河之中,转眼被血河淹没。凌沖一剑毙杀同级大敌,时机拿捏的妙到毫巅,但已是全力出手,真气略有不调,连精神也有一瞬的恍惚,长吸一口真气,镇压丹田躁动,这才迈步又行。 与自家同级的妖魔被一剑斩杀,那人形妖魔纵然再彪悍,目中也有了畏惧之色,想了一想,竟然转身跃入血河中,不战而逃了!血河妖魔素来强悍,平日里也相互杀戮不绝,但最是欺软怕硬,有两名妖魔联手,当然敢杀一杀那个小小的人族修士,而当对方露出狰狞獠牙,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杀了另一位素以肉身强悍着称的妖魔,当即心胆俱寒。在血河妖魔头脑中,可没甚么宁为玉碎的狗屁理念,遇强则逃,好好活着不好吗? 凌沖一剑杀退血河妖魔,全无骄矜之色,依旧一步一步走向太阴火树,步履之间宛如丈量。但经过方才两场比剑,血河妖魔已知这小小人族修士不大好惹,大多数妖魔皆失了兴趣,血河中当即有七八成的血红凶睛缓缓闭合,不再关注。但也有境界超乎金丹之上的大魔,仍旧饶有兴趣用魔念在凌沖身上乱扫不定。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上古真仙 钧天壶! 凌沖一番斗剑,表现着实出乎叶向天意料之外,剑术之精妙、道心之坚凝,在金丹境界实不作第二人选,眼见血河中浊浪滚动,已有不少超乎金丹级数之上的妖魔隐隐将灵觉投放到其身上,忍不住呵呵一笑,扬声道:「师弟走的太慢,还是快些罢!」将手一扬,一道灵光喷涌如潮,凌空一落,化为一条五色长桥,直投凌沖足下。 第699页 叶向天这一出手,法相级数法力显现,当即震慑全场,血河之中修为高强的妖魔被这股灵机一逼,大多收回了目光,潜隐到了血河之下。纵有天生好战之辈,法力未必就输给叶向天,但瞧瞧那株广被万里的太阴火树,冷哼一声,勉强收了战意。毕竟太阴火树能汲取血河之力以为己用,对血河妖魔的克制不是一星半点。叶向天身在此树之下,就算脱劫级数的大魔来了,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这可是过去百年之间,无数血河妖魔用鲜血与性命加以证实的。 凌冲心知这是叶向天怕他引出修为更加强横的妖魔,不好对付,有意显露法力,震慑群魔,也不矫饰,一步踏上虹桥,身形一转,已来至太阴火树之下。师兄弟相对而坐,叶向天笑道:「几日不见,师弟去往冥狱,居然就修成金丹,可喜可贺。」 凌沖回礼笑道:「还要多谢师兄指点破关迷津。小弟回山得恩师提点,已知日后修行诀窍关隘所在,特来向师兄求取一缕先天乙木精气。」叶向天二话不说,袍袖一拂,一道翠绿气机如龙蛇转游,直趋近前,正是那一缕先天乙木精气。 凌沖故技重施,依旧以洞虚真界将之收取。那道先天乙木精气入得其间,似乎对先天庚金之气甚是嫌恶,远远靠在一边,自顾自的舒展如龙。倒是先天庚金之气对先天乙木之气敌意甚浓,几次三番想要靠近,皆被其躲开,就此僵持不下。五行之中金克木,先天之物亦有相剋之形,凌沖对此早有预料,好在洞虚真界广大,也尽够其两个折腾。 金木之性相剋,调和之法凌沖早已想好,只要去北冥玄女宫中求取一缕先天癸水菁英,便足以调和,更会自生妙用。叶向天见了洞虚真界所化微光一点,目中露出赞许之色,说道:「师弟这一枚金丹倒是别致,若能修到极处,自生演化洞天世界,倒也不输那些洞天法宝了。」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师尊命我十年之内成元婴,与六派争夺一件洞天法宝之归属,不知师兄可知那件宝物的根底么?」叶向天颔首道:「那件宝物名唤钧天壶,乃是上古前辈真仙钧天道人随身之宝,内中自生世界,十分珍贵。钧天道人并非此界中人,据说早已飞升九天仙阙,不知为何,这件随身法宝却流落到此,又恰于此时出世。」 「钧天壶出世之时,天地震动,惊动了各派长老前去查探,还大费周章,将前来窥探的魔教长老击退,待各派长老腾出手来端详此宝时,却发觉此宝似是受了一场大劫,早已残破不堪,内中世界被生生打穿,只能称之为洞天。各派长老乘兴而来,不想结果却是败兴,尤其各派勾心斗角,就算法宝品级跌落,也不愿这等洞天之宝落在别派手上,略一商量,索性将此宝归属定在七派论道大会之上做个决断。」 凌沖又问:「为何偏偏只要元婴级数的修士参与竞逐?」叶向天呵呵一笑,「这却是师尊使得一点小手段,言道元婴修士才是各派未来希望之所在,力主在真君级数出手较量,决定此宝归属。正道各派中玄女宫是女子门户,素来无争。正一道也不好意思与本门相争,只有清虚道宗、少阳与七玄三派对本门敌意最重,那三派自忖各有出色弟子修成真君境界,与本门争锋有许多把握,这才推波助澜,贊同此提议。其实师尊之意,是要你将此宝得在手中,对你日后修行,大有好处。」 凌沖道:「这钧天壶究竟有何异处?我所学洞虚剑诀,可非是能祭炼法器的器修法门。」祭炼一件法宝,需要无数苦功,还要有珍稀的宝材投入,但最重要者乃是祭炼的法门,必须要最上乘的道诀,方有机会令法宝开启元灵,次一等的法门都无这般神效。凌沖的洞虚剑诀自家最是清楚,本就不重外物,修炼的是一道根本剑光,演化洞天世界,就算晦明童子,也是靠了先有尹济祖师法谕,晦明童子放开了自家核心禁制,凌沖才能凭着半吊子的太清符法修为,勉强将法力烙印打入,也只能祭炼浅浅的一层。若非晦明童子自愿,凌沖根本驱使不得这件法宝。 钧天壶是洞天法宝,自生世界,就算品级跌落,也非是他一个小小修士所能觊觎。更何况祭炼钧天壶的法诀早已失传,就算到手,也不能将法宝祭炼,若要强行破禁,反会损伤法宝本源,得不偿失。 叶向天神秘一笑,说道:「师尊既然命你去夺,自然就有法子让你纳为己用,只是时机不到,空想无益。如今你有两道先天精气在手,下一步该要如何区处?」凌沖道:「我要先去东海坊市,为家人求取延寿宝药,再启程往北冥玄女宫中,求取先天水气。大劫将至,不知师兄又有何打算?」 叶向天乃是法相级数,百年之内,未必便没有机会冲击更高境界,日后大劫降临,也唯有他这般高手,才是支撑门户的根基所在。叶向天不答,伸手在太阴火树树皮上轻轻抚摸一下,说道:「师弟可知,这株太阴火树便是我的前世元身?」 凌冲心中一凛,对叶向天的来歷与这株太阴火树的关联,他不是没有猜测,但事关大师兄根本,纵然隐约有感,也不曾宣诸于口,没想到叶向天主动提及。他沉吟片刻,说道:「略有猜测。」 第五百七十二章 向天嘱託 凌冲心中一凛,对叶向天的来歷与这株太阴火树的关联,他不是没有猜测,但事关大师兄根本,纵然隐约有感,也不曾宣诸于口,没想到叶向天主动提及。他沉吟片刻,说道:「略有猜测。」 第700页 叶向天淡然一笑:「这株太阴火树亦是先天异种,但不甚完整。你看树上所燃,便是先天阴火,不入五行之中。此树能汲取血河之力,以阴木之身,转化阴火之性。这阴火倒有些类似于冥狱中的幽磷鬼火,功能灼伤生灵元神,倒也没甚么大不了。」 叶向天说的轻描淡写,但凌沖却是到过两次冥狱的,自然见识过幽磷鬼火的厉害,传说此火由冥狱中累累白骨生出,吸纳了冥狱中阴气、死气,乃是最为霸道的异种后天阴火,已经沾染,设非修有独门法诀或是法宝,绝难祛除。凌沖在冥狱中就曾亲眼见过有大鬼王不小心被幽磷鬼火沾染,扑灭不得,一时三刻之间,被烧得精气尽丧,元神枯萎,死的不能再死。 这株太阴火树所生阴火既能与幽磷鬼火媲美,自是威立无穷,也怪不得血河中魔怪忌惮,轻易不敢扑上前来。叶向天又道:「至于这株火树的来歷,以及如何流落此界,我已记不得了。自我灵识初开起,已不知过去几千万年岁月,直至恩师来此,发现我元身,将我意识携走,令我转世重修,始得人身。我在金丹境蹉跎良久,便是为了参悟元身之秘,去神木岛求取先天乙木精气,亦是为了阴阳合璧,瞧一瞧太阴火树的根本与先天乙木的根本究竟有何不同。」 凌沖默然不语,只静静听着。叶向天道:「我与你一般,靠了参悟太阴火树与先天乙木两种阴阳之性,才得修成婴儿,之后势如破竹,又修成法相。如今我在此镇守,想要将这株火树祭炼成一件法宝。」蓦然伸手一指,点在凌沖眉心。 凌沖不及防备,只觉一指之间,无数灵光跃入紫府阳神之中。叶向天收回手指,说道:「这是我参悟阴阳木性的一点感悟,便赠与师弟。」凌沖大喜,顾不得向叶向天道谢,立刻兴匆匆粗掠了些那些感悟。叶向天为先天异种元灵转世,他的感悟是何等精妙高深?正愁不知如何下手修持,正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凌沖欣喜之意简直无以復加。 凌沖迫不及待,就要就地参悟,想起师兄尚在一旁,岂不失礼?讪讪一笑作罢。叶向天稍稍抬头,望向太阴火树之顶,目光深沉,似乎穿透无尽空间束缚,到达星河之中某一处不可知之点,良久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道:「这株太阴火树对本门至关重要,我在此一是悟道,二是为了祭炼此树。你可知此树在手,哪一位最是气急败坏么?」 凌沖想了想,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血河道人!」叶向天颔首道:「不错!血河道人为血河化生,先天神圣,神通广大。但此树却是他天生的克星,只要此树不毁,老魔就要心生忌惮,不敢胡作非为。」 血河道人乃是血河孕生之辈,得先天造化,生而玄阴。可说其是太玄剑派最大之敌,太玄派炼制太玄峰与太象五元宫,镇压在血河源头之处,使这条先天阴河不能轻易为患,血河道人毕生夙愿便是倒反太玄峰,将剩余血河精华炼化,从此天高海阔。 当年太玄重光,血河道人就曾出世,搅风搅雨,可惜被郭纯阳算计,与惟庸老道联手,一口气斩杀他六大血河分身。血河道人元气大伤,遁走无踪,至今下落不明。但这等先天生灵,狡诈隐忍,必定在何处暗暗盘算,舔舐伤口,只等良机一到,会行那倾力一击,击毁太玄。 凌沖望了望那广被万里的太阴火树,沉吟道:「此树先天克制血河生灵,但血河道人神通既高,法力凝练,尤其血影身法,如鬼如魅,来去如电,斗起法来,怕是不能轻易捉到其破绽。」血河之力十分玄奇,孕育出的生灵各有神通,或身躯强横,或身法如电。他曾见血河道人展露法力,念动之间,已在万里之外,比剑气雷音的手段还要高明,就算太阴火树能克制血河之力,捉不到他也是白费功夫。 叶向天不答,忽然说道:「我还有一事要摆脱师弟。」凌沖问道:「师兄尽管吩咐便是。」叶向天嘆了口气,道:「便是亦如那孩子。我将他从京师带回山上,如今他也在参悟道心,想来三年之内,当可凝练金丹。」 凌沖问道:「师兄是分身乏术,要我代传他剑术么?我倒是从师尊处求了庚金剑诀的炼剑成丝之法,只是自家尚未精熟,怎敢轻为人师?」叶向天道:「炼剑成丝的法门各有真传,本门中确以庚金剑诀中所载最为精妙,以师弟的资质,好生体悟,不难练成。我说的是亦如这孩子尚有一重心劫要过,就在数年之后,我怕他年少冲动,逆天而行,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坏了自家修行。」 凌沖面色一凝,修道练气之辈,心劫一关最是难过,也最是忌惮。但心劫之物,一般是要到脱劫境界,才会招引而来。张亦如修为尚浅,不可能自家引动劫数,除非与他身边至亲之人有关,凌冲心下隐隐有所猜测。 叶向天道:「我求师弟,当亦如那孩子心劫到来时,施以援手。至于究竟是何事,师弟学了太清门推演之术,也自能知晓,为兄也不必赘言。彼时本门上下,能出手者,唯有师弟一人,还望莫要推辞。」 凌沖道:「若非师兄当年提携,焉有小弟今日?既然师兄开口,就算将天捅个窟窿,小弟也做了,师兄放心便是!」叶向天点了点头,再不多言。晦明童子在凌沖紫府中冷笑:「修道之人,要时时惕醒,纵使无心之言,也会被天道所感,日后劫数之来便为此,多少练气士只是口无遮拦,下场惨不可言。你那师侄之事,怎会闹到满门上下,无人施以援手,你就敢轻易答允?」 第701页 凌沖阳神回道:「此事我意已决,晦明不必多言。」晦明童子道:「罢了罢了,你自家大包大揽,我也懒得管你。」撅起嘴生闷气。 第五百七十三章 亦如练剑 凌沖呵呵一笑,全不辩解。修道修道,修的是通天大道,也修的自家心头一条小道。魔道讲究无法无天,损人利己。玄门道家则是清虚无为,逍遥自在。至于佛门么,自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各家各有道理,凌沖是决意走玄门路数到底的,但他的道心中还融入了儒家治世齐家之道,虽不至于脑袋一热,为了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但顺手而为的善事,他还是愿意去做的。 更何况若是他未曾猜错,叶向天所指张亦如的心劫,怕是与张守正关联极大,凌沖铸就道心之时,随张守正从学儒门心法,得其真传,算是入室弟子,张守正若是有难,势不能袖手旁观,这才一口答允。 凌沖默默思念道:「我之道心,唯求长生逍遥,但亦不可无护道之法力神通,还要能快意恩仇,方不负学剑一场!」此念生出,登时耀照穹苍,将一方洞虚真界照彻,光华通透,直入九天,将原有的数道根本剑光种子的光辉也遮盖了下去。 晦明童子大喜,抚掌笑道:「好好!想不到你竟能藉此澄净道心,破去迷障,单凭这项好处,张亦如的闲事管了倒也无妨!」凌沖自家还不觉有甚么异处,只觉心灵通透,似乎剥去了甚么碍眼之事,念头转动之间,更见活泼。 叶向天双目未睁,却似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语气中也有几分惊喜之意:「师弟道心澄定,修为境界自然巩固,也可上参更高道法,可喜可贺。」凌沖沉潜心神,体悟了一番,说道:「小弟的心思似乎当真宁定了许多,连带剑中意境亦自超拔了些。」叶向天摆手道:「此是师弟修行之秘,莫要对外人提及。」 凌沖本意是张亦如之心劫牵扯到张守正,定要伸手去管,不意道心修为更加精进,倒是意外之喜,他入道的初衷是要长生逍遥,这一点不改始终,连带所修之剑意亦是求证大道,不滞于物。但现下却又混入了新的东西,似乎有一股快意恩仇、试剑天下之意境,他也不知是吉是凶,转念一想,剑修之辈,本就好勇斗狠,无事还要生事,寻人斗剑,快意恩仇之道,似乎也不错。 叶向天将张亦如之事嘱託,颇有託孤之意,凌沖一口答允,想了想又道:「小弟欲为家中亲族求取延寿丹药,意欲往东海坊市一行。再者我金丹初成,尚缺一柄趁手飞剑,此二事不知师兄有何指教?」 叶向天沉吟道:「延寿丹药虽然珍稀,但涉及东海坊市,你可带上沙通,有他在旁,自可马到成功。至于趁手的飞剑,师弟的洞虚剑诀包罗万有,倒不必拘泥于五金外物铸炼的剑器,师尊不是赐了一道先天庚金之气么,倒也足够敷用。若是师弟定要一柄飞剑,本门中上佳铸剑的材料,都在四师伯手中保管,可去寻他商讨。」 凌沖想了想道:「也罢,小弟就先求见四师伯,讨要一番。说来自我拜入山门,十多年间也不曾给这位师伯请安,甚是失礼。」太玄剑派铸炼飞剑专有四长老贺百川负责,这位长老爱剑如命,手段高超,也着实铸炼了不少上佳剑器,无论玄魔两道皆有大名。凌沖还是入门拜师之时,见过其一面,之后忙于修行,也不曾拜见。其实除却大长老惟庸道人与自家师傅,他对其余三位长老,皆不怎么熟识。 叶向天道:「你是掌教弟子,依门规可向门中讨要一柄上乘飞剑,若是想要自炼,也可要来些珍稀的材料。但四师伯对炼剑的天材地宝向来看的极严,能要来甚么物事,还要看你自家的本事。至于铸剑之道,四师伯师徒两个心得颇多,你也可顺势讨教,只记住心诚二字便是。」 凌沖恭谨受教,忽然想到狄谦师徒似乎就是受了自家的连累,才被掌教勒令闭门思过十几年,何况来前还曾与狄家小辈冲突,此去求取炼剑的宝材和铸剑精要,怕是不会太过顺遂。不过此言却不曾开口对叶向天讲,怎么说他如今也是金丹真人,又是同门之事,倘若连此事也平息不了,还谈甚么修持大道? 凌沖此来得了先天乙木精气,算是达成所愿,叶向天道:「修道之人山中不知岁月,你我师兄弟下次再见,怕又是数十载之后,彼时心境境遇又自不同,只顺其自然便可,不必强求。为兄送师弟一程。」举手一挥,虚空中一道裂隙现出。 凌冲心知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再能拜会这位同门师兄,倒也十分洒脱,躬身拜别叶向天,转身便走。叶向天待他走后,收了虚空裂隙,轻轻一声嘆息,再伸手一指,头顶太阴火树之上阴火摇动,霍然中分,一位英挺少年凌空落下,满面喜色,正是张亦如。 他先对座师恭敬一礼,迫不及待道:「师傅召弟子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张亦如自跟随乃祖,亲身保护,也见识张守正是如何治国谏策,疏通上下。道经曾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见治国之道,亦通修行之路。 张亦如瞧在眼中,道心见识不知不觉间被磨砺的十分坚凝,也到了凝练金丹的火候。叶向天去京师拜会张守正后,将他带回山门,这段时日命他闭关修行,也不必可以修炼庚金剑诀,而是细细回味之前的岁月。张亦如年岁与凌沖相差仿佛,也已是而立之年,倒也脱去了火气,这一静心参悟,果然悟出许多妙用,眼见道心圆满,便要下手尝试,修鍊金丹。 第702页 叶向天问道:「你这些时日修行,可有所得?」张亦如恭敬答道:「弟子自觉颇有所得。」叶向天点头:「好,你与你凌师叔一般,也算是以儒门心法磨鍊道心,如今已臻圆满,只差真气火候。你凌师叔为了磨鍊真气,特意去往冥狱之中练剑,此是大勇气之举。但你也不必学他,这血河之中滋生无数魔怪,各有神通,你便以彼等为敌,修炼庚金剑诀,待到真气圆满,金丹自成。至于丹成几品,还要看你自家努力。」 第五百七十四章 魔女问罪 张亦如肃然道:「定不负恩师期许!」叶向天点头,「有这株太阴火树在,血河妖魔不敢轻易来犯,你走出此树法力覆盖之外,自会有妖魔来寻你。你也不要心存侥倖,只全力拼杀罢!」 张亦如向叶向天磕了一个头,信心满满,将自家飞剑祭起,身剑合一,一步踏出!太阴火树树冠笼盖万里,张亦如剑术虽未修成剑气雷音的手段,但剑术亦自精熟,剑光跳跃,不一刻已到了万里开外,脱出太阴火树范围。 血河妖魔忌惮太阴火树威力,不敢越雷池半步,但有生灵自太阴火树下而来,当即悍勇非常,迎面杀来。张亦如随身佩剑还是当年叶向天夺自东海龙宫的千年寒铁炼制,经过这些年悉心祭炼,倒也通灵非常,身剑合一之下,化为一道惶惶剑光,长有百丈,一掠之间,已将数位炼罡境界的妖魔拦腰斩断! 先天庚金剑诀最重杀伐,与洞虚剑诀寻罅抵隙、批亢捣虚不同,凭的是一股血勇气质,再加庚金之气锋锐绝伦,战场冲杀、修士斗法,皆堪一流。张亦如放手厮杀,剑光连闪,不过几个照面,剑下已多了数十亡魂。 血河妖魔秉承戾气而生,悍不畏死,依旧鼓勇而上。张亦如道心沉潜,专意施展剑术,血浪喷涌,隐见无数妖魔纷聚如蚁,一发涌来。张亦如怡然不惧,剑光展动,如雨缤纷,看似光羽挥洒,却极致命。等闲妖魔沾上便是身首异处。与洞虚剑诀相比,庚金剑诀更加霸道,讲求剑出无悔,刚勐莫垓。短短数息之间,张亦如便已斩杀数十头妖魔,但其等的修为大多在凝煞以下,属于小小的喽啰,金丹之上的真正高手,还未现身。 叶向天端坐太阴火树之下,灵识跳跃,投注在唯一的弟子身上。修为突破到金丹境界,是练气士毕生修行之中第一道大关,唯有安然渡过,一粒金丹吞入腹,才算登堂入室,得窥大道权柄,尤其丹成几品,更是事关重大,由不得叶向天不关心。 他暗暗将洞天境界的法力放起,凌空一压,血河中本已蠢蠢欲动的一干大妖魔,感受到这股浩荡法力,登时噤若寒蝉,不敢生事,一个个默默潜回血河深处。叶向天不惜展露境界,便是赤裸裸的警告:「我的弟子前来磨鍊剑法,尔等尽可杀来,生死自负,但若有元婴之上境界之辈不要面皮出手,莫怪叶某心狠手毒。」这股法力晦涩不显,张亦如自然全无所觉,他全幅心神都汇入剑法之中,寒铁剑荡漾层层寒光,圈圈荡荡,往復不休。 被叶向天一吓,血河中果然不曾有元婴之上的妖魔出手,就连金丹境界的妖怪来的都少,只有三两只,还不敢公然联手,只敢高唿憨斗,偶出一招。张亦如凭着庚金剑诀杀伐凌厉,倒也支持得住。 血河之中忽然升起一朵血花,迎风招展,现出一位窈窕美人儿,身披轻甲,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瞟向张亦如那一道剑光,復又往太阴火树下叶向天处张望了几眼,正是魔女天瑛,其为血河花姥姥弟子,当初凌沖在血河中修炼,便曾与此女打过交道。 此魔女一现身,叶向天元神有感,当即将视线投注过去。魔女天瑛这些年在血河中潜修,不久前突破元婴境界,自觉十分满意,先前凌沖大杀四方,魔女天瑛不曾出手,张亦如前脚后脚,又来拿血河妖魔练剑。这些妖魔天瑛魔女也瞧不起,但到底分属同族,皆赖血河化生,倒是不好被杀戮过甚。 何况太阴火树所在区域,为血河之源头,十分要紧,不能坐视有人搅风搅雨。但魔女天瑛被叶向天气机一逼,只觉周身真气运转凝滞,竟是不听指挥,一身功力十成中发挥不出三成,不由骇得魂飞天外! 「那厮道行只比我高出一个境界,就算太玄剑派剑术再如何神妙,也绝不可能令我生出不可战胜之感。难道那厮竟能将这株怪树之力,纳为己用么!」自天瑛魔女记事以来,这株怪树便耸立在此。她拜花姥姥为师,修炼血河道法,也曾问起这株怪树的来歷,被花姥姥严词训斥,严令其不得靠近此树半步,否则必有奇祸临身。 数百年来,魔女恪守师训,始终不敢靠近太阴火树半步,随着修为日深,对这株火树恐惧之心也日盛,有时就算相隔万里,遥遥相望,也觉心惊肉跳,似乎这株怪树就是血河一族最大的克星,这才明白师父所言之意。 练气士每修成一重境界,对低一层道行的修士压制之力极大,但也没到了只凭气机交感,便令人生不出反抗之意来,除非那人修炼的道法有极大的克制之力。天瑛魔女望了一眼那株太阴火树心生寒意,但任由张亦如斩杀血河同族也不是个事,只能壮着胆子,来至火树之前,却不敢踏入树冠笼盖之下半步。 她学着道家修士的模样,稽首一礼,说道:「血河花姥姥座下弟子天瑛,求见太玄剑派叶道友!」叶向天伸手一指,头顶太阴火树火冠霍然中分,现出一条甬道,阴火气息偃旗息鼓,显出揖客之意。 第703页 没了头顶阴火气息时时压制,魔女天瑛登时松了口气,但也大为惕醒:「此人果然能调用这株怪树之力!」太阴火树巍巍耸立,虽对血河十分克制,但从不曾主动出手。然而叶向天竟能将之调用,若真将此树炼化,以太玄剑派对血河生灵的态度,说不得血河一族就要大祸临头,打定主意,回去之后立将此事告知乃师花姥姥,早作防范为妙。 魔女胡思乱想一番,也不肯堕了威风,抖擞法力,足下自有一条血河托举,昂然而入,直趋叶向天座前,一指正自憨斗未休的张亦如,说道:「你太玄剑派纵容弟子,肆意杀戮我血河生灵,怕是有些不妥罢!」 第五百七十五章 求见贺百川 叶向天低眉闭目,似乎对魔女咄咄逼人之态全然不见,淡淡说道:「我的弟子道心凝练,只差真气变换,因此来寻血河妖魔练剑。我太玄剑派最讲道理,倘若是金丹之下的妖魔,单打独斗也好、一拥而上也罢,我的弟子全部接着。但若是金丹之上的妖魔要出手,莫怪叶某翻脸无情。」 天瑛魔女从叶向天口中听到「太玄剑派最讲道理」几个字,简直要笑出声来,谁不知太玄剑派强横霸道,若非前代掌教、长老大多死于与血河宗大战之中,不得已龟缩起来,如今怕是连清虚道宗的虎鬚都敢捋一捋。就算如此,当年郭纯阳还是使坏,着实将一干魔道老祖狠狠坑了一把。这一帮子的剑修就与「道理」二字全无瓜葛。 她顿了顿,抗声道:「就算要练剑,总有别的去处,为何要肆意杀戮我血河生灵!」叶向天冷冷道:「玄魔不两立,天下也寻不到血河这等练剑的好去处了。」魔女无言以对,颇感气苦。叶向天摆明车马要张亦如大肆杀戮,藉此修成金丹,还不许修为过高的妖魔插手,若只有张亦如一人,她早就出手打杀了,但有叶向天依作靠山,又有太阴火树这株异类,便不敢轻举妄动。 魔女冷冷道:「你太玄剑派是甚么做派,大家心里自然清楚。先有凌沖那小子来此撒野,我等睁一眼闭一眼倒也罢了,如今连你的弟子也来搅乱,是可忍孰不可忍!莫说你太玄剑派高手如云,我血河生灵也不是好欺辱的,今日总要立下个章法,免得你等得寸进尺,将血河生灵当做了自家练剑的靶子!」 太玄剑派蛮横霸道,就算花姥姥是玄阴老祖,也不欲轻易招惹,但总不能放任太玄弟子将血河当做自家山场,有事没事来杀两个妖魔,磨鍊剑术。血河生灵无尽,杀不胜杀,但这口气却咽不下去,魔女揣摩乃师心意,才自告奋勇,寻叶向天谈判。 叶向天面色始终淡淡的,似乎毫不在意,「请天瑛道友转告尊师,本门无意多造杀孽,是我弟子破关在即,才出此下策。血河之地隐秘非常,除却本门掌教一脉,并无他人知晓底细,请放心便是。」 花姥姥真是担心太玄剑派得寸进尺,魔女闻言,心下倒是一松:「若真是如此,能兵不血刃,又不得罪太玄剑派,倒也不错。」太玄重光一战,郭纯阳用计打杀了血河道人六大血河分身,盖世雄威着实滔天。花姥姥藏身血河之中,感受到太玄峰上法力波动,自此深自忌惮,约束门人弟子,绝不可脱离血河,去到地面之上生事。 魔女此来就是为了阻拦太玄剑派大肆杀戮血河生灵,既然叶向天表态下不为例,便算目的达成,头顶太阴火树阴火静燃,也给她无与伦比的压力,仿佛只要一朵阴火落下,就能将她烧得尸骨无存,只想快些离去,脱开太阴火树的笼盖。 叶向天忽然问道:「尊师花姥姥可想知道血河道人的下落?」魔女天瑛当即大惊,失声道:「你们知道血河道人的下落?」陡觉失态,忙低下头掩饰。叶向天恍如不觉,说道:「血河道人乃先天魔神,对你等血河生灵而言才是根本大敌,不然当年血河宗的血痕道人也不会甘冒奇险,想要将之炼化除去。血河道人自在家师手中吃了大亏,隐匿行迹,轻易寻他不着。但只要血河尚在,这株太阴火树尚在,就必会回来寻仇。家师命我问花姥姥一句,愿不愿与本门联手,将血河道人打杀?」 血河道人是先天生灵,受血河滋养,得其大半本源之力。花姥姥等亦是自血河中生出,却是后天生灵,只是机缘巧合,修成玄阴境界。对于血河道人而言,凡是修炼血河道法,身具血河真气之辈,皆是最上乘的补药,必吞之而后快。 当年血痕道人得知血河道人存世,想要先下手为强,可惜惹恼了太玄剑派,被荀真人率领门徒杀上门来,自家也自身陨。血河道人强攻太玄剑派,花姥姥明明身为血河同族,却不肯施以援手,反而恨不得郭纯阳一剑将之杀了,就是忌惮血河道人得势,自家迟早没有好下场。 血河道人被太玄派驱逐,花姥姥着实松了口气,至少没了后顾之忧,但血河道人一日不死,总有后患,还要时时提防其反扑。魔女天瑛自然深知此事,叶向天既然提出两家联手,共同诛杀血河道人,必是郭纯阳点头答允的,思索再三,与太玄派合作,竟是最为稳妥之道,她沉吟良久,方才答道:「兹事体大,我要回禀师傅之后,再做定夺。」 叶向天颔首道:「这是自然。贫道就在此树之下静坐,道友若有回信,不妨来此寻我。」天瑛魔女点头,望了一眼头顶太阴火树,目光复杂,勐地转身便走。直至走出阴火笼盖之下,叶向天果然不曾出手阻拦,连太阴火树也自无声微动。 第704页 魔女又瞧了一眼叶向天,勐地钻入血河之中不见。自始至终,对兀自鼓勇杀敌的张亦如视而不见。 凌沖借叶向天法力,返回地面,迎头正是巍巍太象五元宫,这一次他入宫之时,再无人胆敢阻拦。太象五元宫中禁制重重,有无穷奥妙,更能颠倒时空,错乱精神。敌人一经被困,莫辨东西,根本还手不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只是此宝的中枢掌握在郭纯阳手中,就连凌沖也未瞧过一次。 他每次来,皆有灵光指引,凌沖入得宫来,小声祝祷:「弟子欲求见四师伯,请恩师允准。」果然一道祥光起自足下,绕空一转,再睁眼时,面前一座火红大殿,殿门紧闭,却有无尽热力扑面而来,烧的鬚髮欲焦。凌沖如今也算金丹境的大修士,心念一动,太玄真气布满周身,自然将热力抵消,他也不伸掌扣门,只朗声道:「郭师座下弟子凌沖,求见四师伯!」 第五百七十六章 打秋风 这两扇殿门厚重非常,却只是以凡铜铸炼而成,听说这位四长老生性节俭异常,不喜奢华,生平唯好铸炼剑器,最喜收集各类的炼器宝材,最难忍受将天材地宝暴殄天物。传闻这位长老十几年不肯下山,就是怕瞧见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太玄峰。祭炼太玄峰的材料是郭纯阳与几个师兄联手自无尽虚空中寻来,但质地太过坚硬,难以祭炼,只能草草炼成一座山峰。 这等天外陨石本就是炼剑的最佳宝材,却不能祭炼成为飞剑,贺百川每次想起,都要吐血三升,此事虽是笑谈,也反映出这位长老算是一位性情中人。凌沖叫门已闭,两扇铜门缓缓中开,一股热浪登时扑面而来。 凌沖以真气护体,倒也不惧,昂然入内,身后两扇铜门又自关闭。这处殿堂十分阔达,比之郭纯阳与惟庸道人两个所居宫室还要大上许多,一眼望去,竟似有数百丈方圆,其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炼剑宝材。粗粗一眼望去,便瞧见了精铁、金晶、精金等物事,少的几百斤上下,多的数万斤都有,东一堆西一堆,凌乱非常。 在各堆宝材上,时有精光闪烁,似是极厉害的禁制,凌沖瞧了几眼,当即目不斜视,径直走过。长辈当前,他不敢施展法力,只能老老实实凭双腿走路,但数百丈之广范围,一步步的丈量过去,太耗时间,果然身形一紧,一股大力凭空降临,将他提了起来,晃得一晃,已来至一处法台之上。 这处法台有百步方圆,呈四方之形,最为显眼的正中一口火井,有三丈粗细,正自喷涌无量真火之力。离火殿中火热之气,大半来自于这口火井,凌沖只觉无尽火毒袭来,往肌肤、穴窍中钻入,忙运用真气封闭周身,不使火毒侵入。晦明童子也不现身,就在洞虚真界中啧啧嘆道:「这贺百川倒是好大手笔,居然直接将地壳打通,引了地肺真火上来,用以炼剑。这处离火殿倒是修炼火行道法的好去处。你要感悟先天五行之性,不妨先体悟一番这地火的奥妙之处。」 世间有七大真火,乃是开天闢地所生的先天妙物,每一种皆具无穷妙用。而先天真火之下,又有许多凡火,亦自神妙。比如这地肺之火,便是开天闢地之时,星辰生就,地阴之气包裹后天火力演化而成。此火勾连地肺,终年不熄,其性驳杂,但有大修士以大法力打通地肺,将地火勾引上来,去其杂性,却可用来铸炼宝器,功能非凡。 这一方世界是由先天之宝轮迴盘残片演化而成,竟能生出地火之物,贺百川还能将之引了上来,着实令凌沖惊嘆。火井周遭以纯白色美玉围住,日夕受真火之力燻烤,却全无一丝杂色。白玉围栏之上,以绝妙手法雕刻着朱雀、毕方、火龙、火马等火行神兽灵禽,栩栩如生,凌沖能感受到这些浮雕之中埋有精妙禁制,将抽取出的地火火毒之性化去,只留下精纯火力。 这口火井井边正有一位道人,身穿大红道袍,上锈无数火焰之形,正趴在火井口上向下张望,正是贺百川。凌冲上前一步,拜道:「四师伯。」贺百川这才抬头瞧了一眼凌沖,似笑非笑说道:「凌真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老朽道人之处,是来求取飞剑的么?」离火殿可说是太玄剑派中最为繁忙也是最为吃香之地,各位弟子无论辈分修为,总要有一柄趁手的飞剑,一来二去,托师拜友,找贺百川讨要剑器,将这位老道弄得不厌其烦,甚而还有几次连郭纯阳发话,也给顶了回去,索性闭了离火殿,图个清静。 凌沖对贺百川话中微讽之意只作不闻,自也不敢提他师徒被罚闭殿面壁之事,陪笑道:「弟子此来确是欲向师伯求取祭炼飞剑的精妙法门,若是师伯处有甚么用不上的宝材,随手赏赐了下来,弟子亦是感激不尽。」 贺百川冷笑道:「本事没学到你师父几成,嬉皮笑脸倒是学了个十足十!我与狄谦被罚之事你也不必忌讳,狄谦那小混蛋自家管教不严,后人出了不肖之辈,依我看掌教师弟罚的还是太轻,该当将他废去修为才是!话说回来,我也逃不掉一个徒不教,师之过的评价。这几年闭殿面壁,着实少了许多聒噪声音,倒也图个清静。」 凌沖偷瞧贺百川面色,见这位红脸道人神态不似伪饰,想来是一位心直口快、明辨是非之人,心下阴霾尽去,笑道:「弟子修成金丹,尚却一口趁手的飞剑,就想来师伯处打打秋风,还请师伯成全。」 第705页 贺百川直起身子,这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皱眉道:「你修炼的是本门洞虚烛明剑诀?还修成了金丹?有意思,有意思!且将金丹祭起我看!」凌沖依言将洞虚真界祭起,就见一团小小精光,圆坨坨光灼灼,虚悬半空。 贺百川双目放光,盯着洞虚真界打了急转,口中发出啧啧之声,似乎甚是惊奇。洞虚真界灵异不显时,只有黄豆大小,内中自有天地,从外望去,一团精光中又有星光点点,此生彼灭,流转不定,奇妙非常。那星光正是凌沖所炼的根本剑光演化,落在贺百川眼中,别有一番玄妙。 这位炼器的大宗师越看越是惊讶,喃喃道:「这点点星光是剑光种子所化,这是星斗元神剑中的玄武七宿,这点剑光蕴含雷霆真意,似乎是剑符双修之道,意境高深,好!好啊!」啧啧赞嘆。 凌沖见他几句话间,将自家所修剑术娓娓道来,丝毫不差,不禁大为佩服,足可证明这位长老并非只知炼剑的匠人,自身剑术修为当亦极精深。贺百川瞧了半晌,大皱眉头,挠头道:「我能瞧出你兼修了本门星斗元神剑与一门上乘符箓之术,但洞虚剑诀我年轻时也曾翻阅,虽不曾修炼,也知其中关窍,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断不可能练成你这没金丹。剑光深藏,却有无限空间之意,了不得,了不得!你可是得了甚么奇遇?」 凌沖想了想,说道:「师伯慧眼如炬,弟子确有几分遇合,这枚金丹中炼入了一枚虚空种子,只是郭师曾吩咐不可轻易泄露,还请师伯代为保密。」贺百川一拍大腿,叫道:「这便是了!虚空种子!哈哈!」忽然笑道:「你小子不错,敢将这等隐秘告诉你师伯我,不错不错!只是……」 第五百七十七章 狄谦炼剑 贺百川顿了一顿,说道:「练剑之人,莫不希冀有一口好剑在手。若能寻到一口上佳剑器,不但能辅助修行,临敌之时战力亦能提升个几成,可谓好处多多。但世上飞剑多如牛毛,好剑却少,再者飞剑不是越锋利越好,而是要与所修功法配合的相得益彰,方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不然你明明修炼的水行剑诀,贪图飞剑锋利,非要用一柄火行飞剑,属性相剋,岂不是胡闹么!」 「洞虚剑诀精微奥妙,但入手太难,连那位创始祖师也未能推演净尽,掌教师弟将此法传你,想来有他的考量。这部剑诀不全,须你自家补益完善,也不必我来置喙。原本你身为掌教关门弟子,门中赐下一柄上佳剑器也是应当,但一来洞虚剑诀走的是演化洞天的路数,自生世界,不必依赖外物。二来掌教不是赐了你一道先天庚金之气么?世上再无比之更好的炼剑宝材,只要将其祭炼通透,自是一柄绝好飞剑了。」 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却是一毛不拔,不肯拿出像样的飞剑,凌沖暗自腹诽,面上笑道:「既然如此,弟子便斗胆,请师伯传授祭炼剑器的心得经验,日后自家祭炼,也可省却无数功夫。」 贺百川沉吟道:「祭炼飞剑的功夫传你倒也不是不可,但炼器之道博大精深,亦是通天大道,不在剑道、气道之下。就算你只想要精通祭炼飞剑之道,没有百年的苦功,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凌沖暗暗点头,此言倒是老成持重之意,非是有意搪塞。祭炼飞剑也好、法器也罢,皆是器修之道,亦能修成长生。炼器之道博大精深,就算凌沖于剑道天生悟性超群,区区十八年凝结金丹,但祭炼飞剑,却绝不能一蹴而就,若分心炼器,势必影响其剑道修为进展。 可惜贺百川千算万算,却不知凌沖被郭纯阳与噬魂老人联手算计,元神分化为阴神阳神,各自修持,互不相扰。尤其噬魂道的法门,本来就是魂修与器修相合,精妙无比。凌沖从弃道人手中夺取噬魂幡,亲自祭炼,将抢来的魔道法器去芜存菁,尽数炼入其中。由此他炼器的手段突飞勐进,虽比不过贺百川这等炼器宗师,但与狄谦相比,已然不遑多让。 炼器也好,斗法也罢,归根到底拼的是谁人修为更强,道行更高,凌沖以金丹真人境界,祭炼噬魂幡的手段,再来学太玄嫡传炼剑手法,自是高屋建瓴,精进神速,当下笑道:「师伯照拂之意,弟子深知。只是弟子对本门炼剑的手段,仰慕已久,好容易有此良机,还请师伯不吝赐教。」 贺百川冷笑道:「修道之辈,十个有九个不撞南墙不回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要学传你便是!」将手一扬,摄取了火井中一缕地火之力,凝成一只凰鸟模样,喝道:「去把狄谦叫来!」那凰鸟如有灵性,展翅一摇,飞出大殿,不旋踵间,一位面容木讷的汉子走了进来,向贺百川见礼,正是狄谦。 贺百川怒气沖沖,一指凌沖道:「你这师弟要学咱们爷们的炼剑手段,你且来演示一番如何操控地心真火之力,叫他瞧瞧!」狄谦木讷非常,瞧了凌沖一眼,默然点头。凌沖叫了一声师兄,狄谦颔首算是回礼,他素知这位师兄秉性深沉,不善言辞,更加惜字如金,也不以为意。 狄谦做事干脆,二话不说,五指虚引,狠狠一抓!轰的一声,火井中地火受他法诀牵引,一道火柱窜起,有数丈方圆,点点火星喷溅,又夹杂着滚滚黑烟,火毒肆虐,热浪逼人。狄谦师徒两个常年引火铸剑,对火毒高热恍如不觉,凌沖有洞虚真界在手,金丹灼灼,也自不怕这点区区地火,双足生根一般,动也不动。 第706页 狄谦招引地火,见凌沖纹丝不动,对火毒似无所觉,目光闪过一抹异色,一掌摊开,无穷地火渐次凝结,化为一朵如豆火苗,但其中所蕴火力却十足惊人。狄谦收摄地火,去除其中杂质,提炼为精纯火力,这一份手段手法精妙非常,已臻至极高境界,凌沖瞧在眼中,也要甘拜下风。 狄谦更不怠慢,火力提炼精纯,心念一动,殿中凭空起了一阵狂风,正有一堆精铁矿藏被席捲而起,往他手中投来。凌沖粗粗一扫,那堆精铁足有万斤,到了狄谦手中却如无物。 凌沖也非吴下阿蒙,识得狄谦是要借火力,将宝材提炼精纯,精铁之物精炼之后便是铁精,虽比不上千年寒铁等材料,也算极为难得的宝材,以之铸剑,倒也过得去眼。 万斤精铁万川归海一般,一发投入那一朵如豆火苗之中,大殿之上响起滋滋之声,就似滚铁投入寒水,却无一丝水雾。按例万斤精铁之物,已算不少,但被地火精炼之后,杂质全无,仅剩一粒水滴般大小。凌沖真气运上双目,盯在那「水滴」之上,见其中皆是铁精之物,精纯到了极点,被如豆火苗细细舔过,每时每刻皆有杂质被炼化一空。 一粒「水滴」,融汇万斤精铁菁华,大小如意,此是仙家炼物之妙用,给凌沖瞧得双目放光,这般炼器的手段与噬魂道所传相比,另闢蹊径,难得是堂堂正正,彰显玄门正道之气。 狄谦目中露出沉醉之色,全心投入炼剑之中,待得铁精杂质去除殆尽,手捏法诀,轻轻一喝,心念相合之处,那滴铁精忽然招展开来,如一滴黑墨在宣纸上缓缓晕开。凌沖双目瞬也不瞬,瞧得入了神。铁精在狄谦心念之下,渐渐展开,形成一柄小剑之状,其蓦的张口喷出一道真气,落在剑胚之上,铁精剑胚受真气激引,发出一声清越鸣响。 剑胚既成,炼剑算是成功了一多半,狄谦手中地火火苗似也耗尽了火力,被他一捏,便即熄灭,只剩一柄小剑悬浮空中。狄谦伸手一招,那小剑落在掌中,递给凌沖。 第五百七十八章 随我学铸剑罢 凌沖双手接过,触手微温,全不灼人,仔细打量一番,小剑造形古拙,还未开锋,也无剑柄,与他所见各式飞剑精光耀目的样子绝不相同。贺百川望了狄谦一眼,先前只要他给凌沖演示一番如何操控火候,毕竟铸炼飞剑与炼丹一般,如何看顾火候才是重中之重,谁知狄谦二话不说,居然当即炼了一柄剑器。那小剑远不能称之为飞剑,还要经过打磨、开锋,再用种种灵药洗鍊,最后还要有修士花费绝大力气,以自身真气温养,打通剑中「脉络」,方能算是入门。 贺百川指着凌沖手中小剑道:「这还只是粗胚,要想将之祭炼为一柄飞剑,还要以真气梳理其脉络,以灵药洗鍊其灵性。剑修施展飞剑,看似风光,一剑之出,噼击穹苍,内里却要耗费太多苦功,失之毫釐谬以千里。本门出产的飞剑,用料实在,锋锐绝伦,无论玄魔两道,向来抢手。你手中这柄,虽是练手之作,祭炼得当,也足可当得三阶法器,算是十分难得。」伸手从凌沖手中将小剑取了回来,顺手塞入袖中。 凌沖兀自回味方才小剑在手时的种种触感,还有狄谦操控地火的一系列手段,皆是十分高明的手法,与剑术之道似有相通之处。贺百川见他迷迷不悟,又道:「炼剑的手段,与炼制外丹一般,俱为玄门嫡传之道,没有数十年的浸淫,难有成就。我听你师父说,你要去坊市求取延寿丹药,恰好我手边有几柄炼好的飞剑,你替我带去东海坊市出手,所得财货也够你取得丹药。若你非要炼一把飞剑,等你凑齐了所需宝材,我可出手一次……」 话音未落,凌沖霍得抬头,五指凌空一抓,火井中一道黑烟地火飞来,如龙矫矢。他道心入微,洞虚真界中阳神全神贯注,带动这一条火龙滴熘熘乱转。地火之龙在他手中忽忽一转,化为一团火光,比狄谦的如豆火种大上两三倍,凌沖屈指一弹,火光中黑烟杂质飞灰湮灭,只余精纯火力。 贺百川当即瞪大眼睛,叫道:「你以前学过控火之术?」凌沖所炼火焰精纯程度还挤不上狄谦的手段,但现学现卖,已令人嘆为观止。连狄谦目中都露出惊奇之色,师徒两个常年醉心铸剑修行,对门中之事不甚上心。只知凌沖拜师之后,常年不在山上,四处逛盪,十余年修成金丹,这个进境不说惊才绝艷,倒也颇为客观。 师徒两个只知凌沖修炼了太玄派最为难练的洞虚剑诀,贺百川私下还曾对狄谦言道,不知郭纯阳怎么打算的,居然让关门弟子修炼一部残缺法门,难不成几代祖师都不曾完善的剑诀,在凌沖手中就能化为圆满? 凌冲心无杂念,他也只是见了狄谦的手段,有感而发,一团地火之力灼灼,但如何铸炼剑胚,却仍一窍不通。他虽未修炼过火行法诀,天下道术万流归宗,不外乎将元气提炼精纯,这却是他早已做的精熟的。他赧然一笑,散去了手上真火之力,说道:「弟子见猎心喜,可惜不曾学过祭炼剑胚的手段,倒是贻笑大方了。」 贺百川围着他看了又看,似是见了甚么宝贝,试探道:「那这一手控火的手段,你从何处学来?」凌沖道:「左右不过是提炼元气,弟子修炼洞虚剑诀时,算是驾轻就熟,并非从谁学得。」 贺百川更是开心,大笑道:「好,洞虚剑诀残缺不全,虽然斗剑犀利,难得正果,也不知你师父怎么想的。我看你对炼剑颇感兴趣,不若随我修行,转修器修之法,也不失为一条通天大道。」 第707页 凌沖吓了一跳,苦笑道:「弟子只想学一些祭炼飞剑的手段,洞虚剑诀精微奥妙,便是穷尽一生之力,也难钻研通透,弟子还是专心至诚于此道,多谢师伯提点。」 贺百川也是动了爱才之念,凌沖御火的手法虽嫌稚嫩,却大有可为,只要好生传授几年,又是一位炼器的大师,任凭他如何劝说,凌沖只是坚辞不受,只说要以剑术入道,将这位红脸老道气的吹鬍子瞪眼睛,却全无办法。末了还是凌沖说道:「何处不修行?不若弟子随师伯学习铸剑之法几日,等到日后修炼有成,再来听师伯教诲。」 贺百川也知凌沖是郭纯阳的关门弟子,定必寄予厚望,虽说洞虚剑诀不全,但那位掌教师弟有神鬼不测之手段,说不定就能将之弥补圆满,也不好强令凌沖改学炼器铸剑之道,但又着实捨不得凌沖一身天赋,太玄剑派这些年来发扬光大,门人众多,但能开炉铸剑,成就一代炼器大师者如凤毛麟角,至今也未遇到一个,连狄谦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 贺百川自家修行的非是太玄六大剑诀,而是一部秘传的火行法诀,有些近似于少阳剑派的法门,靠了这部法诀中的御火之法,才能将地火操控自入。贺百川于剑术之道天赋不多,但于器修之道别有心传,进境神速,如今也已是脱劫级数的修为,只能脱去诸般天劫,便可待诏飞升。也颇急迫寻觅能传承自家器修之道的弟子,除了狄谦之外,收罗有资质天赋的弟子自是越多越好。 他想了想,说道:「也罢,你就在离火殿中呆上七日,我将毕生炼器之法尽数传授,能领悟多少,要看你自家的造化了!」此话一出,连狄谦都忍不住面现惊诧之色,这位师尊毕生精研器修炼剑之道,亦是此界中宗师一流,纵使自家日夕得其亲炙,所得也不过十之二三,这位小师弟一来,师尊居然就肯倾囊而授,足见对这位师弟是何等的重视。 狄谦为人木讷,生性刚直,也瞧不惯自家后人借了他的名头,四处飞扬跋扈的模样,但因着太玄守山剑剑谱泄露凡间,被百鍊道人将狄家后人一通好杀,到底是血脉相连,总是不好受。自家师徒两个也受了牵累,被掌教与二师伯一通好骂,可谓脸面丢尽。他自知是罪有应得,也不敢怨恨那二位,但对始作俑者凌沖,自然说不上有甚么好观感。 第五百七十九章 你之前学过? 狄谦虽对凌沖印象不佳,但也不至于有意刁难,只能沉默不语。凌沖喜道:「能得师伯传授,正是求之不得!」去东海坊市求药也不急于一时,倒不如沉下心思,随贺百川这位炼器大宗师修习器修之道。只要能将炼器之法学个两三成,日后无论是祭炼飞剑,还是祭炼噬魂幡,皆有无穷好处。 当下凌沖就留在离火殿中,随贺百川学习祭炼飞剑之法。天下器修之道,无外乎以真水真火之力,加以自心自性,调配改变世间万物之灵性,使之冥合天地大道,自生灵异。 贺百川甚是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说道:「祭炼飞剑,分为选材、淬火、精炼、开炉、通窍、洗鍊、温养等种种步骤,每一步都疏漏不得。就说选材之道,能用来炼剑之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似这几年本门採掘出的铁矿,就算是一种极好的材料,如今时间有限,你就拿这殿中的剑材练手,待你走时,我送你一本秘籍,上载天下大洲中诸般能入炉炼剑的奇物,你自家好生记住,免得日后见了甚么稀罕物事,空入宝山而回。」 「淬火与精炼之道,便是方才你狄师兄演练的手段,讲究的是去除火中杂质,再以文武火力将宝材祭炼成形,只不过他为了省事,飞剑成形那一步本该在开炉炼剑中成就。至于通窍么,不止飞剑,天下诸般法器与人一般,也有经络穴窍,要想飞剑法器威力至大,须以本身真气疏通其脉络,也即是祭炼一道。洗鍊一关算是飞剑所独有,盖因剑胚受炉中真火之气煅烧,火气甚旺,也为了使飞剑更加锋利,须以秘传灵药,洗鍊其剑锋。灵药灵液的方子各派皆有,但各个不同,本门的药方乃是自古相传,最是剑修中正宗,在我手中保管,没有掌教之命,无法传你。你只有七日功夫,选材一步就先省去,专心学习如何淬火、精炼与开炉三步,至于通窍、洗鍊,倒也不比急于一时。」 一指殿中一堆物事,说道:「我看你淬火与精炼倒有几分火候,这里有一门御火之法,虽比不得六大剑诀精妙,但控火之道别出心裁,另有一种妙用,且传了给你。」传了凌沖一道法诀,通篇讲授天下诸般真火火种之别,以及如何能操控异火到自由顺心之境。 这篇法门诚如贺百川所言,与太玄六大剑诀不可同日而语,但胜在别有洞天,各胜擅场。郭纯阳这一辈五位长老中,大师兄与二师兄成就长生,掌教郭纯阳虽未跨过那一道天关,但战力不输长生之辈。再往下便是贺百川这位四师兄,不修真传剑诀,反去修炼另一部道法,还破入脱劫之境,器、剑二道合一,也算一桩异数。至于三师兄周其,长袖善舞,总理外物,反而耽搁了修行,弄得不上不下。 这篇御火真诀算是贺百川道诀核心一部,毫无保留传了凌沖,就似当年惟庸道人传授他星斗元神剑诀一般。贺百川末了瞧了一眼狄谦与凌沖,说道:「本门自先掌教兵解,由郭师弟执掌大位,大师兄是纯阳老祖,连二师兄也证道长生,为掌教之左膀右臂。我贺百川资质愚钝,只能祭炼些飞剑,贴补家用。我生平爱剑,他事不管,但唯有一样,兄弟阋墙之事万万容忍不得。你们两个先前有甚么过节,在此一笔勾销,谁也别打小算盘,要让我知道还纠缠不休,还当老子斩不得你们两个么!」 第708页 这一番言语自是指的二人太玄守山剑谱之事,凌沖与狄谦对望一眼,各自心下凛然,狄谦开口道:「遵师命!」凌沖也道:「弟子和狄师兄的后人有些误会,关乎几条人命……」贺百川冷哼道:「狄谦!你的后人不肖,出了忤逆之辈,你二师伯打杀了几个,你可有不满?」 狄谦面色如土,讷讷道:「不、不敢。」贺百川道:「私自泄露本门真传,你二师伯还是给我留了几分面子,若我是他,早将你满门杀绝!岂容你那侄子、侄孙还赖在门中!狄泽仗着有几分剑术的天分,都要拽到天上去。你的好侄子把持着那座铁矿,这几年也吞没了不少罢?」 狄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却说不出甚么话来。贺百川所言句句是真,狄泽倒也罢了,不过少年心性,孤傲了一些。狄成却仗着离火殿出身,上下其手,从那座精铁矿中着实捞了不少好处。狄谦虽知此事,碍于狄家后人中有仙缘入道修真者只有这父子两个,捨不得下重手责罚,谁知却成了姑息养奸。 贺百川冷笑不语,凌沖看不过去,笑道:「师伯暂息雷霆之怒,狄师兄也是爱才心切,加之血脉相连,不忍责罚……」贺百川瞧了他一眼,说道:「你身为掌教关门弟子,日后郭师弟退位,就要靠你与叶向天两个撑起太玄道统,徇私舞弊之事断然做不得,若是见到了更要一剑一个,肃清叛逆!你师傅对你寄予厚望,可要记得了!」 凌沖苦笑道:「弟子不过区区金丹,师伯就不要吓唬弟子了。再说有徇私舞弊之辈,二师伯早就提剑杀来,也不用弟子出这个风头。」贺百川哼了一声,转头对狄谦道:「先前是不愿管那些狗屁倒灶的闲事,但你们闹得太不成话,你立刻出去传话,那狄成怎么贪墨的门中财货,就怎么给我吐出来,自家打断双腿,去见你二师伯,也许能留他一条性命。还有那狄泽,再敢鼻孔朝天,老子一剑将他斩成七八段!你教导不严,离火殿中外务就不要管了,好生给我看守炉火,炼出几柄上乘宝剑,也算将功赎罪!还有,你那些不肖的狗屁子孙再敢生事,老子连你一块宰了!还不快滚!」 狄谦不敢多言,又叩了一个头,狼狈而出。凌沖甚是尴尬,只好岔开话题问道:「弟子先从哪一种宝材下手,请师伯指点。」贺百川道:「我刚传你的御火之法,还未精熟就想开炉铸剑?莫看你方才凝练地火倒是有模有样……」话未说完,就见凌沖手掌一翻,又有一朵地火火种燃起,随着心念引动,陡然散为一圈火光,中空留孔,再一变化,又化为一只火凤,振翅欲飞,再一转动,又成一头朱雀。 种种手段皆是那一篇御火之法中锻鍊御火之术的小手段,凌沖信手拈来,竟是全无滞涩。贺百川只觉头顶也要冒出一缕真火,看的眼都直了,全无方才斥责狄谦,挥斥方遒的模样,吃吃道:「你先前学过那篇法诀?」 第五百八十章 印证 噬魂老人传他的《噬魂真解》中,有噬魂幡的炼制之法。这套法门是那位老魔头遍访天下,殚精竭虑思考出来,为了弥补自身道法的破绽,可谓器修之道集大成者。内中自有御火之法的记载,甚至还有火炼、水炼、五行炼法等诸般法门,凌沖得了《噬魂真解》,颇下功夫,阳神之身虽不能施展出魔道炼器之法,但御火御水之道却是相同,与贺百川传授的法门一经印照,登时悟出许多妙用,现炒现卖,热辣新鲜,倒也将这位炼器宗师唬的一愣一愣。 凌沖道:「弟子在外游歷时,机缘巧合,得了一本魔道的器修功法,只因不敢转修玄阴魔气,将之束之高阁,但其中亦有火炼之道的记载,倒是与师伯所言有相通之处。」 贺百川暗暗惊诧,问道:「你真是头一次御火炼器么?」凌冲心想:「阳神不曾炼过器,但阴神炼过,该怎么说?」没等他回答,贺百川已然双目放光,自语道:「就算你偷摸炼了几回法器,能将地火操御的如此自然,这份资质当真不错!怎么样,还是跟我学炼剑罢,只要你点头,你师傅那里我去游说,保管他认帐!」 凌沖无奈道:「师伯,弟子这一手控火的小手段若是还成,就请传授淬火与精炼之道罢!」贺百川冷哼一声,不好多言,炼器之道,首重悟性资质,以凌沖的年岁,御火的手法就似浸淫此道数十上百年的老手,几乎与狄谦不相上下,实在是异数,太玄门中有资格修习炼器之道,和有志修习炼器之道者,皆是凤毛麟角。 毕竟大傢伙辛苦拜师入门,只为学太玄派惊天动地的剑术,谁会乐意每日端坐洞中,修炼器修之道,还要为门中祭炼飞剑?贺百川也是于炼器一道饶有天赋,才被上代长老选中,修行器修之道,他也争气,如今已是天下间有数的炼器高手,谁不知太玄剑派四长老出产的飞剑,锋锐绝伦,杀伐犀利?只是一直苦无传人,好容易收了个狄谦,却是个闷嘴葫芦。以其资质,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怕是难以继承贺百川的衣钵,才会见了凌沖,立时动了抢徒弟的心思,打定主意:「这小子油盐不进,且先传授他器修之道,等我去寻掌教师弟要人,便由不得这小子做主了!」 说道:「淬火与精炼说穿了,无外乎将宝材中的杂质剔除出去,去芜存菁,最考验炼器之辈元神修为,要小心控制火候,既能烧除杂质,又不要伤及有用的宝材。一是火性、二是宝材之性,两者皆要烂熟于心,每一种宝材,精炼的火候时辰皆不相同,就拿这一味火铜而言。」 第709页 轻描淡写伸手一招,殿角处飞起一块巨石,满布铜绿,贺百川手捏法诀,那块火铜原矿直直飞去火井之上,就那么被溢出的地火狠狠舔过,滋啦啦声响,冒出无穷黑烟,夹杂铜臭之气。地火凝为一道火圈,每扫过火铜原矿一次,巨石便缩水了一圈,不过盏茶功夫过去,巨石原矿已失去原样,成了拳头大小一团铜水,被法力禁锢,不能肆意滚盪奔流。 这一手凌冲着实瞧得呆了,贺百川的御火手段已臻至无形无相,信手拈来,自然而然之境,看似直接採用地火淬鍊原矿之石,实则却是元神洞察入微,收拢地火中最为精粹的部分,直接将原矿杂质剔除干净。 贺百川见凌沖惊呆的模样,傲然一笑,将淬火与精炼两步其中关窍详加说明,他上百年炼器之道,何等浩瀚精妙?兴之所至,大讲特讲,足足用去了一日夜的功夫,好在两人皆是大修士,就算十年不眠不休,也没甚么。 凌沖将他所讲诸般诀窍与《噬魂真解》中所载一一对证,果然又生出许多妙用,不由得满心欢喜。老小两个一个教一个学,皆是十分开怀。凌沖有祭炼噬魂幡的经歷,对法器之道十分精通,偶尔抛出《噬魂真解》中的炼器法门,却令贺百川动容非常,忍不住就要动手试演一番。 《噬魂真解》上所载的炼器手段,还要远超贺百川今时境界,毕竟噬魂老人乃是长生级数的大魔头,眼光见识皆是顶尖,凌沖也不敢多加暴露,只挑了几个不涉及玄魔两种真气运行的方面,果然将贺百川撩拨的心痒难搔,这一讲便是两日两夜,凌沖收穫极多,对《噬魂真解》的感悟也更加深刻,贺百川更是满意,瞧着凌沖怎么瞧怎么顺眼,忍不住笑道:「我们这一辈老的,你大师伯神神秘秘,整日不知做些甚么。你二师伯铁面无私,门中无人不怕,你三师伯耽于外物,误了道行境界,你师傅更是神神叨叨,天马行空。连我们几个老东西收的徒弟,也各有千秋,如今看来,倒是你小子最对老道的脾气,以后你可多来我这离火殿,你的洞虚剑诀其实也可用飞剑配合,只是对宝材要求太过苛刻,最好是先天之物铸剑,其中的好处你日后便知。若是掌教师弟能将庚金神剑交与你用,自是最为妥当,但眼下还要其镇压门户,只能你自家想办法。」 凌沖此来,着实给了他一大惊喜。贺百川常年闭关炼剑,不与外人打交道,难得有凌沖这样有天赋资质的少年来此,向他求学炼器之道,尤其凌沖竟能举一反三,发前人之所为发,一些窍门秘法连他都觉耳目一新,又道:「淬火与精炼做的再好,也只为开炉之用。再传你开炉炼剑之法,你且看来!」 大袖一挥,离火殿中忽有灵光迸发,一座硕大火炉从天而降,恰好落在火井之上,这座火炉足有十丈大小,通体血红,似乎以美玉雕成,浑然如意,分四足两耳,炉壁上亦刻满种种火行灵兽珍禽,只是虚虚一悬,便觉气焰滔天。 贺百川面上颇有自矜之色,说道:「这座火炉其实亦是丹炉,乃是以一块稀有的火玉雕琢而成。这块火玉在一座火山之下埋藏了数十万年,几乎不输先天妙物,被上代掌教与三位少阳剑派的长老同时发现,为了将之带回山门,荀师不惜与少阳派结仇,将三人尽数斩杀,其后又请了高手匠人,花费一甲子心血,才得雕成。」 第五百八十一章 五金攒炼 「此炉名唤九火照天炉,被本门祭炼成了一件异宝,不比飞剑斗法犀利,却别有一番妙用。用来炼剑炼丹,最好不过。少阳剑派与本门仇怨芥蒂的缘由,此宝到了占了一半还多。歷代唯有主掌炼剑的长老,方能运用此宝,神妙至不可思议。有此宝在手,御火所费心力要节省一半还多,更能温养飞剑灵性,说之不尽。你若是得了我的衣钵,此宝便能被你收入囊中,无论炼剑困敌,妙用无穷。」 为了诱惑凌沖转修器修,贺百川连传衣钵之事都提出来了。衣钵者,乃佛门之说,指的是师徒之间以法衣、钵盂相传,表明授以真法、正法之意。做师父的连自家吃饭的傢伙、披的法衣都传了,还会有甚么藏私? 凌沖对贺百川之言充耳不闻,凑近前去,仔细打量那座九火照天炉,火井之中地火喷涌,鎏金烁辉,但在九火照天炉镇压之下,无穷火力被强行汲取其中,鲜红如血的炉壁上全然不烫,反而透出一股温润之意。贺百川十分得意,笑道:「这座火炉十分神妙,能依据练气士本身修为,祭炼法器,尤其火玉乃是世上最佳的吸热导火之才,就算地火如何兇勐,也全然不必担心。言传已毕,该当身教了,今日就便宜了你小子,老道为你量身炼制一柄飞剑,足以将你的洞虚剑诀威力发挥至十二分。你将元神沉静,以真气输入这座火炉,好生感受内中炉火变化罢!」 凌沖大喜,贺百川是一代炼器的宗师,就算随手炼制,也已不凡,市面上太玄剑派四长老可是一块活招牌,所出飞剑往往有价无市。他肯为自家量身打造飞剑,自是意外之喜,至于是不是要藉此拉拢他转修炼器之道,则被他自动忽略了。 洞虚剑诀演化世界,其实有无飞剑影响不大,但若能有一柄利剑在手,自是更加威风,对剑术威力也有几分加持,凌冲倒是十分期待究竟能炼成一柄甚么样的飞剑。贺百川道:「我以五金拟化五行,取火铜、赤金、铁精、皓银、玄锡,五种宝材,取其各性,化入五行之力,你以洞虚剑诀催动,当可将剑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第710页 伸手连点五下,殿中凭空起了一阵狂风,分为五股,将火铜、赤金、铁精、皓银、玄锡五种宝材,或金光耀目、或银色灼灼、或玄幕周张,各有不同之色。凌沖却知这五金之属,并无稀奇,但重点在能将五种金属提炼纯净,不留一点杂质,再以精妙手法融合五金,使其性相合,铸成飞剑。要知五金之性各异,有的坚硬、有的相对较软,有的成形之后极易弯折,须以适当比例将之浇筑一处,有一道环节错漏,便不能成器。 难得有这般观摩的良机,凌沖忙澄净心神,将真气注入九火照天炉中,并以元神之力观照其间变化。果然此炉甚是灵异,太玄真气入内,丝毫不加排斥。洞虚真界中真气喷涌,大约耗费五成之力,才将真气游走遍及炉身内外。令他惊异的是,此炉外如天穹,圆润自在,内中却仿了人身之设,竟有九孔七窍之别,分有细孔,与外界相通,隐隐约约之间,竟似生灵一般,在缓缓唿吸吐纳,吸取外部天地灵气,淬鍊自身。 贺百川将手一指,五团五金矿石一发涌来,悬停与九火照天炉之上,五团五金矿石的数量各自不一,有的重逾千斤,有的不过百斤上下,贺百川将大手虚虚一抓,九火照天炉炉盖洞开,五团矿石飞入,蓬的一声闷响,九火照天炉又自闭合。心念激引之下,火井中分出十六道火柱,如火龙一般,摇头摆尾,自九孔七窍钻入。汲取了那等旺盛的火力,九火照天炉炉壁上也不过微微透红了一丝,可见此宝之灵异。 贺百川默然不语,只手捏法诀,就似手中持了一柄飞剑一般,五指灵动之间,如编彩线,遥控炉中火候。他的法诀变换连连,元神暗暗分出一缕神念,附着火炉之上,惊奇发觉凌沖的真气竟是早已将火炉内外游遍周天,一应秘密在其面前全然无所遁形。 放开九火照天炉内部禁制是贺百川决定,也算不得甚么。其实此宝经太玄派两代长老祭炼,业已通灵,只差最后一步,便可生就灵识,成就法宝,内中禁制变化无穷,威力极大,他也耗了百年苦功,才勉强将三十六层天罡禁制祭炼完毕,只等最后鲤跃龙门,成就真识。 本拟凌沖再如何天才,也绝不可能修成如此浑厚之真气,顶多将法力浸入如前几层禁制罢了,谁知这小子每有出人意料之举,竟能在金丹境界便修聚出如此浑厚之真气,虽只是粗粗在前十几层禁制中流转,却已然惊世骇俗。剑修之辈设非所修剑诀特异,大多真气凝练,不重浑厚,只求锋锐轻灵。凌沖入道十几年,能修成这般骇人修为,必是洞虚剑诀之妙处。 想到这里,贺百川颇有些心痒难搔。洞虚烛明,照见万界,号称洞虚千变,灵光一剑,但要命就在于祖师爷未曾将剑诀补全,天路断去,不曾接续,以至于歷代无数弟子长老贪图此剑斗法犀利,等到登天而上,瞧见那一条横亘于天地之天壑,只能望洋兴嘆,不得已掉头而回。 非不会,乃不能也!祖师都未能接续的天桥天道,强行修炼,又岂会有好下场?练了也是白练,还不如尽早转修其他剑诀,歷代弟子口口相传之下,洞虚剑诀渐渐失去了热度,被束之高阁,最后几乎无人问津。郭纯阳收的这个弟子,当初贺百川曾亲眼见证,事后听闻郭纯阳传了他洞虚剑诀,还颇为惊讶,再想一想,倒也释然,那位掌教师弟向来不同寻常,落子刁钻,算无遗策,既是关门弟子,想来自有打算。 果然凌沖这小子今次一来,给了他无穷惊喜,也令他得窥洞虚烛明剑诀真正精华之处的一角,「说不定这小子真能将这门剑诀接续起来也未可知,弄得老道也想转修这门剑诀了。啊呸!」修为到了他这等境界,只等天劫临头,再改换门庭道法,岂是等闲?几乎等如是自毁前途,想也别想。 第五百八十二章 第一次 贺百川怔然了一会,将这些杂念打杀,一心开始操控炉火炼剑。在凌沖感应之中,九火照天炉内部空间广大无伦,乃是其中禁制的妙用。五团五金矿石在内部各自悬浮,受地火之力精粹精炼。地火之力在九火照天炉禁制中游走一圈,杂质尽去,只剩精纯之极的热火力量,以他估算,就算四阶十六重禁制圆满的法器遇上,也要被毁去禁制,熔炼成一团废铁。 五团矿石被真火之力狠狠煅烧,加上贺百川宗师级别的精微操控,不出几个唿吸,其中杂质与不合用之物便化为飞灰,自火炉的九孔七窍中散逸出来。只剩下五团圆坨坨的纯净五金之物,虚虚转动不定。 贺百川更不怠慢,嘿了一声,心念操控之下,五团五金之物霎时合一,熔炼做了一团!这一团五金之物有婴儿拳头大小,内中五种金属翻翻滚滚,五色光芒闪耀不定,又过了盏茶功夫,五金之气相合,竟是化为黑黝黝的颜色,再也瞧不出原本的五色光华。这一团浑圆寂寥,莫可名状之物在炉中缓缓拉长,渐渐成了一柄小剑的模样。 贺百川嘿了一声,法诀一放一收,炉盖大开,这柄五金小剑立时受了激引,自炉中激射而出,落在他手中。祭炼这柄飞剑前后耗时极短,但最为难得的是这五团五金之物最虽然大小不一,却能完美熔炼在一处,无有半分损耗,显出贺百川登峰造极的眼光和手腕。 贺百川把玩了一下小剑,反手递给凌沖。凌沖双手接过,仔细打量,见剑长只三寸,通体乌黑,绝无光芒,两侧开锋,小小一柄飞剑,拿在手中,居然十分压手。要知凌沖修成金丹,双臂一振,便有数万斤的力道,还觉微沉,足见此剑用料之足,若是以真气催动起来,重量倍增,威力想来也会更大。 第711页 凌沖试着将太玄真气灌注剑身之中,小剑登时发出一声清越激鸣,信手一挥,小剑中剑气挥洒,层层如瀑,竟微有五金之色闪耀,剑光转折之间,似蕴有无穷秘奥。贺百川看的老眼都要瞪出来,这柄小剑在他而言不过是练手之作,主要为了令凌沖感受炉火进退、五金相融、剑胚成形的手段而已,但落在凌沖手中,随手一噼,便有如此威势,这小子究竟是怎么修炼的?难道洞虚烛明剑诀当真有别人不知的隐秘? 贺百川摇了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驱逐出去,故意淡淡说道:「此剑也算不上甚么神兵利器,不过在你金丹境界时足以敷用罢了。莫要贪恋,且搓剑成丸收起,再听我讲解铸剑关窍。」 凌沖点头,试着将太玄真气如潮一般注入剑身,好在此剑初成,脉络尚通,以真气洗鍊几遍,便即通畅。剑中脉络指的是炼剑之时,依着材质、火候,所成真气运转之通道,越是高明的剑师,所铸飞剑脉络便越四通八达,复杂之极,据传最上乘的飞剑仿人体周身之脉络,一吸一唿之间如有灵性,若能炼到这一步,离开启元灵,成就法宝也就不远了。 贺百川到底是炼器大宗师,这柄五金飞剑脉络十分繁复,但再如何精妙,也比不上人身天生之神妙,被太玄真气一冲,几个唿吸之间便祭炼通透。凌沖喝了一声,伸手一拂,如捋须髯,那五金飞剑顺着其手势,由长变短,缩成一团,竟而化为一枚剑丸,被他张口吞入腹中。 飞剑与剑丸本质如一,所谓搓剑成丸,将飞剑搓成剑丸,是为了在修士体内蕴养更为方便,有益其游走周身穴窍。至于对敌么,剑丸出手威力集中一点,来去如风,飞剑则横噼竖斩,集于一线,二者可谓各胜擅场,各有优劣。但在轮迴世界中,剑修似乎更习惯运用飞剑对敌,而非剑丸。 凌沖将剑丸吞下,运用真气缓缓运炼,还令其游走穴窍,温养起来。贺百川见他御剑手法精熟,别有秘传,对这位小师侄越发看不透,也越发喜欢。其实凌沖如今的手段,除却洞虚剑诀之外,尚有太清门传承以及魔道噬魂教秘法交杂其中,贺百川多年不出山门,再也想不到凌沖竟敢兼修玄魔两道,加之太清门覆灭万年,风流云散,因此对他的功法来歷竟是一门也未看出来。 贺百川接着将炉中炼剑之道详加讲解,其实凌沖通过方才贺百川一番铸炼,对炉火看顾、地火火候,以及铸炼的手法,皆有极深照见,再加贺百川一番详解,立时有茅塞顿开之感,贺百川可谓倾囊而授,末了说道:「学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如今言传身教都有了,你自家上手练习,反正这殿中也没甚么价值连城的宝材,尽可放手去做,炼废也无妨!」 凌沖早就跃跃欲试,闻言当即伸手一招,一团火铜原矿飞入九火照天炉中,接着催动御火真诀,勾引地火上升,但他的法力比起贺百川差的太远,只凝练了三条火龙出来,鳞甲都还不全。贺百川却暗暗点头,自家的御火真诀如何难练,他是知晓的,凌沖虽是初学乍练,但头一次凝练三条火龙,已是十分了不起,乃是占了修为深厚的便宜。就算狄谦打入道便随自己修炼御火之法,初成金丹时,也不过只凝练了两条火龙而已,直至数十年打磨道心修为,才能勉强驾驭四条火龙。 每一条火龙是由地火精粹演化,重如小山,其性桀骜,最难操控,也最费心神,这可比单单提炼地火火力要难得太多,凌沖勉强操控三条火龙,钻入九火照天炉中,依其中禁制布置,往炉中火铜原矿烧去。 九火照天炉中禁制本是为了更添火力而设,三条火龙在其中游弋,登时转化为无穷真火之力,火铜原矿被其一烧,立时融化成了一摊铜水。凌沖却嘆息一声,收手不炼,方才他全幅心神放在操控火力之上,一不小心火力过勐,将火铜原矿灼烧的太过。虽说亦能铸成剑器,但剑中火气太旺,已是不堪大用。 第五百八十三章 祭炼飞剑 贺百川道:「道祖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剑材入炉,先要看顾火候,次要捶打剑胚,去芜存菁。铸剑也好,炼器也罢,下乘之道看火候,中乘之道在宝材物料之性,上乘境界为元神通照,与物性、火候相合,方能铸成合用之器。」 他一面讲解炼器铸剑的妙用,一面观看凌沖操御地火之精,锤鍊火铜剑材。有这一位炼器大宗师亲炙,凌沖抖擞精神,全心投入,就以火铜为练手,花了半日时光,炼了七炉之多,前四次都只能操控三条地火之龙,最后三次他心头一动,真气灵动,居然驾驭了四条地火之龙冲出。 贺百川眼中全是震惊之色,一般而言,练气士真气越是消耗,越是后力无继,但凌沖的洞虚剑诀不知怎么修炼的,居然能越战越强,从三条地火之龙到四条地火之龙,虽只多了一条,却说明凌沖的真气修为又浑厚了几分。 凌沖头顶渐渐现出一团云气,缥缈无定,有真阳气息缕缕散发,却是他以心神勾动九天天罡大气,引动真阳之气降临。那团云气越滚越大,到后来足有人头大小,凝而不散。 贺百川见了,又是大大惊奇,他自能分辨的出,凌沖招引来的天罡之气雄浑之处远超同侪修士,但另有一桩异处,便是包罗极多,除却最后一种九天仙罡之气,其余三十五种罡气竟是无所不有,灵异到了极点。 第712页 金丹修士要想修成婴儿,除却要体悟先天造化精义,自无生有之外,首要之务,便是勾动九天罡气,将自身真气洗鍊精纯。各家各派法诀不同,当初炼罡时所需罡气种类也不尽相同,到了金丹这一步,要时时引动罡气注流而下,洗鍊金丹、法力,所需罡气是攒炼罡气时的百倍千倍。 凌沖头顶有三十五种天罡,表明其炼罡之时,修炼了三十五种罡气。据贺百川所知,洞虚剑诀的最高境界的确要将三十六重罡气修炼圆满,但九天仙罡早已不存于世,无人能得,凌沖能修炼到三十五种罡气,也已是罕见的大福缘了。他却不知郭纯阳神通广大,为了这个徒儿,竟敢倒翻天庭,盗取仙罡,凌沖实则已将三十六重罡气修炼尽净。 有天罡之气时时流注而下,汇入洞虚真界,转化为太玄真气,凌沖气力精神陡涨,操控火力也更加精熟了些。贺百川忽然饶有深意望了他一眼,说道:「冶炼飞剑与修炼剑术,并不相悖,你用心体悟诸般材料在剑炉中的种种变化,尤其剑胚成形的那一刻,是否与剑术中炼剑成丝的法门极为相似?」 凌冲心头一凛,回想起来,铸剑成形的手段,确是与剑术中炼剑成丝的剑法十分相似,炼剑成丝是要将剑气凝练为一道细丝,以点破面,自然无坚不摧。若是剑修有一柄上佳飞剑,利用剑中禁制之力,催发剑气,威力更是难当难测。以洞虚剑诀而言,无须具体的飞剑,只消将自家剑气凝练即可,威力倒也相差仿佛。炼剑成丝的剑术号称一剑破万法,乃是千万剑修梦寐以求之道,凌沖也不例外,还特意求郭纯阳传授了庚金剑诀中的法门,得贺百川提点,当即全幅心神都落在九火照天炉中,静等飞剑成形的那一刻。 贺百川见他如此颖悟,暗暗嘆息:「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叫郭师弟收罗了去?早知如此,当年他入门时,拼着与掌教翻脸,也要抢来做弟子!」当年凌沖初上山时,奇异之处不显,贺百川也未在意,谁知竟是个铸剑的奇才,这才后悔起来,不曾据理力争、以死相拼,若能将之收入门下,不出百年,当可继承离火殿衣钵,岂非大快人心之事? 九火照天炉中,一团火铜被火精之力灼烧锻冶之后,杂质尽去,宝材在炉中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剑器成形,须炼剑之人以心力融汇火力,引导锤鍊方可,只要心神略有松懈,便前功尽弃,飞剑难以成形,自然也就糟蹋了一干宝材。炼剑与炼丹一般,飞剑不成,宝材又受了火力锤鍊,其性已变,就算能二次冶炼,也非是先前之物了。因此铸剑也好,炼丹也罢,必要一气呵成,绝无再来一次的机会。 炉中火铜虽只是寻常材料,就算祭炼成功,也不过是一柄略锋利些的剑器,当不得大用,凌沖还是全神贯注,毕竟以九火照天炉为炉,以地火之精为火,给自家练手的机会着实不多,不可浪费。 炉中火铜受其心念激引,渐次拉长,成了一柄小剑的模样。飞剑自炉中淬火诞生,必定是长剑之形,长短不一,不会是剑丸,只有剑修以真气祭炼,将飞剑练得与神相合,才能搓剑成丸。 眼见一柄火铜小剑就要成功,火井中喷涌出的地火忽然抖动一下,却是凌冲心念微有不纯,牵引的火力弱了些,此唿彼应之下,火铜小剑立时重又爆散成了一团铜汁。凌沖闷哼一声,险些岔了真气。贺百川好整以暇道:「这算甚么?且整理好心神,这一殿的宝材全交由你,直至铸成一柄像样的飞剑!」 凌沖答应一声,澄心静虑,心地内外霍然空明,这一次选了铁精之材炼剑,也不求火力旺盛,只操御了三条火龙,果然就有几分游刃有余。一大团精铁在炉中被火力反覆锤鍊,化为铁精,再以心力激引,果然一帆风顺,顺利炼成了一柄长剑。 贺百川伸手一招,九火照天炉炉盖张开,铁精长剑飞出,瞧了一眼,顺手仍在一旁,不屑道:「这等货色就算拿到坊市,也换不来几个大钱,比破铜烂铁还不如!」凌沖对他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动作不停,又换了一样宝材冶炼。 七日时光倏然而过,凌沖不眠不休,只是不停用殿上材料祭炼飞剑,脚下扔了一柄又一柄,自铁精长剑之后,他再也未曾失手,炼一炉成一柄,但毕竟初学乍练,飞剑品相皆是不高,在贺百川口中便是「随手可弃」的货色,在凌沖身后堆了数十柄各色长剑,有长达四尺,亦有短仅一寸,有一掌宽窄,亦有细如筷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 太清秘闻 炼到后来,凌沖逐渐手熟,一柄柄长剑自炉中锻冶而出,但受功力所限,加之殿上的材料着实算不上甚么天材地宝,这数十柄长剑几乎都是二阶上下,即是凝真境界,区区八重禁制而已。 贺百川却甚是满意,待其炼到五十六柄长剑时,伸手示意他停下,说道:「这些剑器只能给凡间的武师用来砍砍杀杀,根本无有脉络,不能通达真气,也称不上是飞剑。但你初学乍练,一口气祭炼如此之多,倒也不错。殿上的材料不过是后天凡物,乃铸剑之最下等之物,就算我为你铸就的那柄五金合剑,也不过是练手之作,等你破入元婴,自可弃如敝履,不必犹疑。」 「要铸成一柄上佳飞剑,炼剑人的功力见识、剑炉品质好坏、炼剑宝材是否上佳,三者缺一不可。这几日你日夜练手,倒也算熟极而流,但剑炉与宝材却是可遇而不可求。恰好你要去坊市,可以留心有没有甚么上佳的剑炉,至于宝材么,你那师父小气的很,将门中稍好的宝材一发入库,无事不许动用,连我也要事先通报,才能拿出来炼剑。」 第713页 凌沖回了口气,望了望殿上堆积如山的材料,确如贺百川所言,这些材料大多是金银铜铁等凡俗之物,当不得大用。等闲门户也不会拿来给弟子只为练手之用。当年他与叶向天联手大破龙宫三太子的八门锁神阵,缴获了不少千年寒铁,以叶向天的眼界,也视为珍宝,特意亲自祭炼成一柄飞剑,赐给了张亦如,足见上佳的炼剑宝材是何等的珍贵。 一殿之上材料堆积如山,却如贺百川所言,皆是凡物,唯有经过这位炼器大宗师之手,以九火照天炉这等接近法宝级数的铸剑神炉铸造,方能化腐朽为神奇。但凡铁就是凡铁,就算再如何倾尽心血,所成飞剑最多足够元婴境界敷用。贺百川为凌沖炼制的五金飞剑,更是只够他在金丹境界使用,过此便要另寻宝剑才行。 其实世上适合铸炼飞剑之物甚多,天河星砂、太乙元金、万载寒铁、万载沉银、乃至种种五行奇珍等等,但那些宝材开採提炼太难,往往数十年苦功,也不过精炼出一丝一毫,连自家长老弟子都不够用,太玄剑派也捨不得放出去售卖,白白便宜了外人,万一有人得了太玄出产的飞剑,仗之打杀太玄本派弟子,岂非悔之莫及?因此稍好一些的宝材,皆被收入太玄内库之中,平日用度皆须掌教法印符令,方能动用,就算贺百川要拿来铸剑,也只能先禀明了掌教,得了首肯方可。 自从凌冲进入离火殿随贺百川修习铸炼飞剑之法,学的热火朝天,晦明童子却兴趣缺缺,对那九火照天炉似是不屑一顾,只有贺百川传授自家御火法门与炼剑经验时,才略略听了几句,显得心不在焉。忽然说道:「你们太玄剑派真是穷酸,想当年我太清门祭炼符器、符剑之时,光是伺候炉火的弟子便有八百之多,个个修为在炼罡之上,还有八十一位金丹弟子日夜轮流看顾炉火,哪似这离火殿,大猫小猫两三只!」 凌沖对他的小脾气已然深知,就是喜欢贬低别人,夸赞自家的太清门户,倒也不气,趁机问道:「太清门祭炼法器是甚么景象?晦明好生说说。」晦明童子小胸脯一挺,傲然道:「我们符修祭炼的乃是符器,以符箓之术连结宝材,于其中烙印根本符箓,借天地伟力炼器。符器之道对外物所需甚少,当然若有天生宝材作为载体,自是更佳。」 「当年太清门鼎盛之时,有八百弟子日夜看守道火,门中脱劫之上的长老书符结印,或凭空造物,或运炼宝材,连日不休。最为难得的是,符修炼器不必似剑修那般,要一气呵成,不可中断。只要根本符法不错,可以此去彼来,借力祭炼,比如一位炼罡境界的弟子最多只能祭炼出十二重禁制,待其真气告罄,自可由金丹弟子接手,以同一门符法继续祭炼,如今便可再多出四重禁制,如此一路下来,只要有修炼这门符法之辈,功力越高,便能将符器禁制祭炼的更高。」 凌冲倒吸一口冷气,这般炼器手段,实是匪夷所思,他祭炼一柄飞剑都要小心翼翼,操控真气火力,生恐一个分神,炼毁了宝材不说,还要真气冲撞炸碎剑炉,谁知几千年前太清门竟已有这般犀利的炼器之法。此法精妙之处再与只要是同门弟子,修炼同一种符法,便可借力炼器,无形之中节省了无穷光阴,一件符器从粗胚开始祭炼,能在最短时间内冲上绝顶法器之列,比之太玄剑派祭炼飞剑的手段,高明了许多,创出此法之人实是天纵之才。 凌沖如今也算是炼器的小宗师,身兼剑修、魂修两部法门中炼器的手段,转念一想,顿觉不对,问道:「飞剑也好,符器也罢,俱是越向上祭炼越难,剑修铸炼飞剑的手段看似繁复,却为飞剑打下极好的根基,再经剑修毕生祭炼,最终的成就也未必就比符器差了。而符器之道,看似师徒相继,但每人元神不一,修为不同,就算同一种法门,修来也有千差万别,一件符器辗转相传,经过多人之手,势必真气散乱不纯,平日倒也罢了,若与人生死相搏,这一点破绽就足以致人死命!太清门不可能不知此弊端,又是如何化解的?」 晦明童子惊异于凌沖见解之深,竟在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符器祭鍊师徒相继看似迅快,但不久之后便发现,如此祭炼出的符器之上真气驳杂不纯,难堪大用,遇上走唯精唯纯路数的对手,一拳一脚或是一剑一刀之间,便崩散溃败的极快。他哼了一声,道:「还能如何?有了这弊端自然不会再让修为低下的弟子轻易合力炼器,又或是只将此道运用在低阶符器的祭炼之上,高阶的符器还是交由修为高深的长老自家祭炼。」 凌沖被他勾引上了兴趣,反正晦明童子藏身洞虚真界中,法宝级数贺百川也察觉不到,又问道:「太清门泱泱大派,想来必是有适于炼器的神炉罢?至少不会比那九火照天炉差上分毫,晦明知不知道其等的下落?若有似九火照天炉这等神炉在手,我的修为当可更进一步!」 第五百八十五章 狄泽掌外务 晦明童子沉吟道:「我灵识初成时,被尹济安排,藉由阵势符文之力,能通晓歷代太清门掌教心中所思所想,但彼时我意识尚自懵懂,只能记得太清门宝库中的确有几尊十分强大的神炉,由歷代长老搜罗而来,不仅能炼制符器,亦可锻造飞剑,出了神炉之外,太清门中尚有许多更为神妙的法器,甚至法宝,大多被飞升的长老带去了九天仙阙。到了最后,似乎只有一口神炉留下,却非法宝级数,各位长老都瞧不上眼,被封存在宝库之中。」 第714页 凌沖精神陡涨,忙问:「快想一想,那口神炉最后落于何处?」晦明童子皱眉思索良久:「我只记得那口炉子一直无人问津,直到太清门覆灭,就此下落不明……」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住口不言。 晦明童子是法宝级数,被尹济祖师用了通天手段,能够窥视歷代太清门掌教心思,对太清门之事自然瞭若指掌。太清门覆灭,虽说尹济祖师早有后手,但亲见见着那许多门人弟子被人肆意杀戮,好好的道统就此衰落,就算晦明童子再没心没肺,想来心下也绝不好过的。 凌沖嘆息一声,太清门覆灭之事,他从未问过晦明童子,晦明童子也对过往这一段讳莫如深,当年究竟发生了甚么,除却清虚道宗之外,还有哪些玄魔两道的门户参与其中,皆是未解之谜。凌沖修行之路,与太清门千丝万缕相关,尤其现在更要修习其推算之法,自行推演洞虚剑诀的后半部分,与太清门的联繫可谓剪不断理还乱,无论日后他能以洞虚剑诀成道与否,这份香火情面绝割捨不得,说不得还要为太清门覆灭之因果轮动长剑,斩杀仇雠。 七日光阴倏忽而过,凌沖借用九火照天炉冶炼飞剑,自觉手段精熟,贺百川甚是满意,依旧板着脸道:「好了,七日已过,我这殿上宝材也被你消耗的七七八八,你先去坊市碰碰运道,说不定能如你之愿。还有,这里还有几柄飞剑是我所铸,你一柄带去坊市中贩卖,自有人接应。」伸手一指,九火照天炉炉盖闭合,缓缓沉入地火火井之中。 凌沖吐了口气,七日七夜不眠不休,只是不断提炼宝材、操御火力、祭炼飞剑,纵使他修成洞虚真界,能时刻吞吐天罡之气补充真气消耗,也仍感疲累不堪,见贺百川将袖一拂,殿上现出三柄长剑,一柄明晃晃的、一柄黑黝黝、一柄剑刃发黄,三柄长剑样式俱都古拙非常,锋锐与否瞧不分明,但既是贺百川出手,定然非是凡品。 贺百川道:「此三剑是我先前答允了赵乘风,替他铸炼,与你那柄五金飞剑一般,只供金丹之下修士使用,金丹之上便不成,但不合你洞虚剑诀的路数。你拿去东海坊市中卖了,可用其中三分之一的财货换取延寿的丹药,想来尽也够用。」 凌沖忙道:「这如何使得?」贺百川瞪眼道:「为何使不得?你是掌教关门弟子,日后定会主掌门中大权,我先贿赂你一番,免得你日后给我小鞋穿!」凌沖苦笑不已,他是郭纯阳的关门弟子,只要不行差踏错,一个长老的位子多半是跑不掉的,贺百川之言也大有道理,不敢多言,老老实实收好三剑。 贺百川哼了一声,说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进来!」殿门洞开,狄谦迈步进来,向座师深深一礼,见地上摆满炼成了剑器,他是炼器的行家,一瞥之间,已知这些剑器虽不算是正经飞剑,但品质上佳,落在凡间已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必是凌沖在这几日之中炼成,目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贺百川道:「狄家的后事可都交代好了?」狄谦点头道:「是。」贺百川见弟子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得心头软了几分,说道:「你也莫怪师父狠厉,你那些后人都非省油的灯,无事还要生出三尺浪来,不尽早敲打,令其有敬畏之意,迟早败家灭族!正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狄谦低下头去:「是,弟子明白。」 狄谦是个绵软性子,惜字如金,贺百川对上这位宝贝弟子,也没了章法,不忍再说,岔开话题,一指凌沖道:「你师弟要去东海坊市,我已将那三柄飞剑托他出手,你不必再管了。再者狄泽那小子冒犯师长,触犯门规,念其年岁尚小,罚他去东海坊市之中厮混,不成金丹,终身回山!」 狄谦口中满是苦意,贺百川此罚可算极重,但狄泽有错在先,辩白不得。凌沖冷眼旁观,对贺百川赏罚分明大有好感,也不出言劝解。那狄泽与他甫一见面,便拔剑相向,只为私仇,枉顾门中长幼之序,依着凌沖在冥狱中杀出来的脾气,早就一剑斩了。东海坊市乃是仙道中的一座大染缸,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去其中厮混恰是锤鍊道心的好去处。 若能出淤泥而不染,心思通透,未必不能结成上品金丹。贺百川此举看似重罚,却也有几分玉汝于成的意思,就看狄泽能否争气,若他不能放下成见,整日怨天尤人,功力修为倒退,谁也救拔不得。若是心思大度,念及贺百川一片好意,自是犹有超脱之日。其中滋味唯有个人品尝,凌沖念及至此,忽然惊觉自家的道心修为却已非凡,纤尘不染,当得一品金丹之道行了。 贺百川又道:「就让狄泽随凌沖一同去,接掌本门在东海坊市中的下宗,正好赵乘风去了天星界,也该换个人主持外务。」太玄剑派一应外务素由周其师徒主持,赵乘风奉命去往天星界未归,还带了凤兮郡主和李元庆去,外务无人接掌,就由贺百川一言而决。 贺百川袍袖一卷,将凌沖所炼飞剑尽数收入袖中,说道:「你送凌冲出殿罢。」凌沖与狄谦双双施礼,由狄谦前导,二人出了离火殿。狄谦掏出一面玉牌,轻轻一晃,一道灵光招展,裹住二人出了太象五元宫。 第五百八十六章 阴神入九幽 剑光在太玄峰脚下垂落,狄谦当先步出,凌沖紧随其后,方才他并未出力,全靠狄谦驾驭剑气,自学得贺百川御火之法,这几日揣摩之下,对离火殿一脉的道术已颇有所得,从狄谦剑气震盪之中分辨得出,这位师兄亦是以御火之法为根本道诀,并未修炼太玄六大真传剑诀,因此剑气中火性炽烈,如剑炉锤冶,功力深湛之极。 第715页 凌沖入门十八载,同辈的几位师兄倒是见得不多,叶向天深藏不露,赵乘风八面玲珑,任青气度沉潜,陈紫宗最是神秘,至于狄谦么,却是木讷老成,春花秋月,各有一番气度。面前是一座大湖,正是沙通栖身之地,想来狄谦也知沙通要随凌冲下山,故而将他带来此处。 就见湖边一株大树之下,一位少年显得十分侷促,见二人落地,也不敢近前,正是狄泽。凌沖见狄谦欲言又止,便抢先说道:「狄师兄想来已教训过狄泽了?以下犯上之事,师弟可以既往不咎,此去东海坊市,事关他自家修行之道,我不便插手,要看他自家造化。至于其他,师兄大可放心便是!」 狄泽是狄家数十年来天赋最高的后人,有望冲击金丹,是以狄谦极为看中,不免骄纵了些,以至于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狄谦受了贺百川训斥,不敢不听,这几日已命狄成辞去铁矿管事之职,闭门思过。对狄泽也臭骂一顿,险些动手废了他的修为,狄泽这才后怕跪地求饶。 贺百川之意,将狄泽贬去东海坊市中厮混,若他能在红尘中磨鍊道心,自有金丹凝结之日,彼时再召回山来,委以重任不迟,若他心胸狭窄,为了被贬之事耿耿于怀,难堪大用,便令其在坊市中终老。狄谦的本意,想请凌沖一路之上代为照料,以凌沖天赋之高,日后必是太玄剑派中实权人物,狄泽若能伏低就小,诚心认错,未必不能挽回,以后好处极多。 无奈狄谦拙于口舌,被凌沖瞧破了心思,先行表态,凌沖又不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相反出道以来心狠手毒,手中不知多少人命,一个狄泽还真不放在眼中,他若识趣,不妨提携一二,但若倔强不化,也不必多费心神。只十年成元婴的修行之事,就足够他伤脑筋的了。 狄谦欲言又止,末了只能无奈一声嘆息,伸手一招,狄泽不情不愿走来,向二人见礼,叫了一声:「师叔!」凌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懒理他不情愿之态,蓦的纵声喝道:「沙兄何在?」其声浩浩荡荡,播于四方,倒把狄泽唬了一跳。 未几就见大湖深处一条长有数十丈的黑影缓缓游弋而来,左右一抖,雪狼翻飞,忽的化为一条昂藏大汉,一跃上岸,叫道:「怎么叫我等了恁多时日!」对狄谦与狄泽两个只若不见。 那汉子正是沙通,苦等了几日,早就焦躁不已,他在太玄剑派中只认得叶向天与凌沖两个,叶向天还是仇家,至于狄谦、赵乘风之辈,沙大爷何时沦落到要与一群金丹级数的货色虚与委蛇了? 狄泽见了沙通,更是噤若寒蝉,太玄剑派小一辈中早有传言,这座大湖中住了一位大妖,蛮不讲理,时常吞吃四周生灵,将本是一座鸟语花香的澄澈宝湖硬生生吃成了绝地,见这大妖居然化形成人,十分忌惮,悄悄向狄谦靠了几步。 凌沖笑问:「沙兄的细软可收拾好了?」沙通道:「有个屁的细软,这破湖连个像样的血食都没有,老子要再呆些年,还不如直接去楞伽寺出家来的痛快!快走快走!」连连催促。 凌沖一指狄泽道:「这位狄师侄要去东海坊市,接管本门外物,要随我等同行。我要参悟些神通,一路之上倒要劳烦沙兄出力了。」沙通皱眉道:「怎的还多了个拖油瓶?」瞧了狄泽一眼,嗤笑道:「这小子胆气不壮,怕是……」凌沖皱眉道:「沙兄莫要多嘴。」向狄谦道:「狄师兄,就此别过!」沙通哼了一声,也不理狄谦,将肩头一摇,一道大水飞起,裹住三人,只破云霄而去。只剩下狄谦连连苦笑不已。 凌沖阴神夺舍祁飞肉身,与申虚一道前往九幽黄泉门总坛。九幽黄泉门总坛位于九层冥土之底,申虚面色晦暗,此次出门实在出师不利,非但自家元婴化身被斩掉一臂,元气大伤,连门中长老赐下的万鬼化神幡也被毁去,回去还不知如何交代,垂头丧气,被凌沖赶上,眼前一亮,暗忖:「此人倒是个可造之材,原本我要将他援引到严亢门下,修炼道法,但我如今犯事,非得立些功劳,不足以脱身,何不将他引入那位前辈门下?正好那人前一个弟子刚死几年,正愁无人接替,要是瞧中了他,也算他一番造化!」 心中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面上却笑颜如花,笑道:「祁飞你来的正好!快随我回总坛,引你拜师!」凌沖见他一改颓废之色,显得雀跃异常,暗暗提防。魔道之辈可不是善男信女,笑里藏刀,无事献殷勤,必无好事。 冥狱之间有条条阴河相连,昔日凌冲要去往那一层冥土,只能经由冥河而去,就算晦明童子也不能无视各层冥狱之间的禁锢,随意挪移空间。而且冥狱之地越深一层,内中栖息的鬼物便越强大,到了五六层之下,不乏有玄阴级数的鬼祖盘踞,甚至传闻之中,九层冥狱中尚有境界超脱于玄阴之上的鬼祖存身。 凌沖阳神之身来此磨鍊剑术真气,忌惮鬼物厉害,也不曾深入三层之下。以申虚元婴真君的修为,绝不能任意往来九层冥狱,果然就见他取出一面玉符,其上满绘神鬼之形,獠牙毕露,口如血盆,令人一见生寒,他道:「此是掌教所赐『万鬼渡阴符』,万鬼辟易,能任意往来九层冥狱,只可惜此符门中也只有三面,用过一次便须回缴,你到我身边来,且调匀真气,莫要惧怕!」 第五百八十七章 黄泉大河 九幽总坛 凌沖依言到他身边,申虚朝玉符喝了一口真气,那玉符之上腾起蒙蒙宝光,惨绿光华,犹似鬼火,结成一座光幢将二人护住,半空一个霹雳,惨绿光幢已然无踪。凌沖只觉周身一紧,被碧光裹身,目迷五色,耳不闻声,神魂震盪,难受之极。好在他事先稳定真气,阴神夺入噬魂幡中,任由虚空震盪,皆被这杆魔幡挡住。 第716页 这道惨绿光芒去如电闪,往冥狱之下一钻便没了踪影。待到申虚含笑说道:「已经到了!」凌沖这才睁眼,放出灵觉窥探周遭,面上露出骇然之色!他所处之地当是第九层冥狱,已是一处杳渺不知幽深几许之世界,其中之光怪陆离,直如梦魇。 最令凌沖惊异的是,他目中所及,灵觉所触,皆是浑然厚重到了极处的冥狱阴气,几乎凝成实质。第一重冥土与此处相较起来,阴气冥气稀薄的简直可笑。但阴气冥气深重,压迫修士的灵觉触发,要施展法术神通,难度何止大上十倍?而一旦施展开来,神通道术的威力却也非是在第一、二重冥土施展所能媲美的。 凌沖初来乍到,只觉口鼻之间都塞满了无止无尽的冥气阴气,连阴神也被古朴厚重的冥气包裹,险些运转不得。若在平时遇上这等精纯的阴气,魔道修士还不欢天喜地的吐纳?但九层冥狱冥气太过精纯厚重,就似一层厚厚的土壳狠狠拍在修士身上,举手投足之间,受制太重,十分的不爽利。 申虚见他不言不动,仿佛呆了一般,才阴笑一声,道:「是我疏忽了!九层冥狱的冥气太过厚重,等闲修士来此,贸然汲取吐纳,早被撑爆了。既然你要拜入本门,索性先传你一道法诀,能令你在此地悠游自宁,纳冥气以为己用。」当下传了一道法诀,也不甚长,讲的是如何搬运吐纳,内中诀窍当是专为九层冥狱这等厚重冥气所创,十分有效。 凌沖连忙默记,略一推演,已知此法之中并未动甚么手脚,说穿了不值一提,当是九幽门歷代高手推演出的一道小小窍门而已,当下着手修炼,果然依着此法运转真气,再吸纳外界冥气阴气时,爽利了不少,也不至束手束脚。精纯冥气入体,少部分被「祁飞」肉身吸纳,大多被噬魂幡吞噬。这杆妖幡面对几乎无穷无尽的冥气阴气,隐隐发出欢啸之声,似有灵识一般。 噬魂幡根基太厚,若放开尽情炼化阴气,不知要闹出多大动静,凌沖阴神忙将噬魂幡死死压制,不令其敞开炼化阴气。噬魂幡上魔光闪动不停,似有不甘,凌冲心头一凛,这杆妖幡随着祭炼深入,越发灵异,竟似有了本我意识,只是还懵懵懂懂,就似婴孩一般,以吃奶饱腹为天大之事,不令其吃饱,自然有所怨愤,好在魔幡并未真正化生灵识,被凌沖强压之下,渐渐沉寂下去。 申虚见凌沖如此颖悟,几个唿吸之间,气象已大不相同,暗暗冷笑:「饶你资质超群,到了九幽之地,也只能任我拿捏。老祖如今大难临头,唯有将你卖给那位前辈,才有缓冲的余地,须也怪不得我心狠了!」心头险毒,口中却称道:「好!祁师侄果然是天生的修道种子,你师父见了定要大大的欢喜!眼下你适应了九层冥土之气,便可随我前往总坛了!」拉着他手,显得十分亲热。 凌沖更是提防,无奈瞧不出申虚究竟打的甚么主意,见他将玉符祭起,张口喷了一口真气在其上,玉符光华一转,二人又自无踪。这一次只费了一瞬功夫,凌沖耳中闻听大河滔滔之声,心头一动,眼前一亮,就见一条大河横亘虚空,长不知几许,宽亦不知几许。这条大河呈土黄之色,浊浪滔滔,无有穷尽。九层冥狱本无上下思维之别,这一条大河无论从何角度去瞧,上下左右皆是无边无尽,说是江河湖海倒也不错。 申虚见凌沖面上震撼之色,笑道:「这便是本门总坛所在,这条大河乃是先天黄泉之水,是开派祖师坐化之前,以本身玄阴元神演化,作为本门根本道场,此是魔门秘术,你若能学到本门传承第一的黄泉圣法,再成就玄阴,元神亦能有这般修为。」 凌沖充耳不闻,自能分辨得出申虚却是睁眼说瞎话,这条黄泉大河若真是九幽门开派祖师元神演化,那位祖师生前修为境界必定远在玄阴之上,深不可测,就算他能以黄泉圣法成道,在玄阴境界也绝不能修成这般法力无边之元神,他也不点破,只默默观瞧。 这条黄泉大河色泛土黄,内中除却先天黄泉真水之外,居然还有先天戊土之妙用。五行之中土克水,九幽门祖师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收摄了先天戊土之气炼入黄泉之中,非但并不相悖,反而威力大增,这般手段堪称神妙。 凌沖的阴神阳神分别之后,视距离远近,能共享所见所闻,但现下一个在阳间,一个在九幽,自然全无所觉。阴神自不知阳神要凑齐先天五行精气,体悟其中造化之道,方能修成婴儿,但见了黄泉大河与戊土真气,自然生出几分据为己有的念头。 阴神化身的见识记忆与阳神一般无二,玄魔两道门户中生平仅见太玄派与九幽门两处总坛。太玄剑派是掌教长老出手,炼制了一座绝峰,将太象五元宫安置其上,其下则镇压血河。玄门传统讲求深自内敛,纵有神异,也内藏不宣。不似魔门,本就飞扬跋扈,在九幽之地更是全无忌惮,任由一条黄泉流荡。 九幽门想来对这条黄泉十分倚重,不畏外人攻打,黄泉之外竟无一个巡山的弟子,唯有大河滔滔,凌沖震撼之余,运足目力往黄泉内中瞧去,隐约可见无数亭台楼阁,若非身处冥狱,倒要以为是到了仙境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悍然杀人! 九幽黄泉门与玄女宫一般,皆是修炼水行道法,凝聚先天元胎,练到长生境界,自能将毕生法力转化为先天真水。只不过玄女宫是正道,所修以玄冥真水与天一真水为主。九幽黄泉门为魔道,追求的是先天黄泉之水,因此一个在北冥立教,另一个则在冥狱之底安营扎寨。 第717页 凌沖阴神所修《噬魂真解》,未必就输给了九幽门的黄泉圣法,对这门九幽秘术并无甚么贪得之心,只不过难能有此良机,混入九幽门,说不定还能打探些消息。再说阴神之身要修炼噬魂道法,总要有个安稳去处,无论播撒魂种还是体悟诸般元神,九幽门与冥狱之地皆是上佳之选。 申虚可不管凌沖怎么想,他未能将阴骨鬼王收归帐下,连长老赐下的一件法器也被毁去,修復不得,回山之后,重罪难逃,是杀是剐还说不定。早就打算将凌沖卖了,将功赎罪。凌沖初来乍到,不知那一条黄泉大河妙用,申虚却是个个中老手,自能分辨的出东南西北,心念一动,足下起了一条阴河,托住二人往黄泉大河东南方向投去。 凌沖正无可无不可,料定申虚必定没安好心,只是其不曾翻脸,倒也不好猝然发难,阴河涌动,正要一头扎入黄泉大河之中,忽听有人喝道:「哪里来的鬼物,敢闯九幽圣地!」一位少年修士闪身而出,当是暗中巡守的弟子,见了申虚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申师叔!」 那少年先前气息全无,隐匿的极好,凌沖也未察觉,申虚笑道:「原来今日是向峰师侄当值,这位是你严亢师伯新收入门的弟子祁飞,剑术超群,我特意援引他来拜师的。」 申虚说来笑眯眯的,向峰听闻是严亢的弟子,面上就有几分不大好看,上下打量凌沖几眼,冷笑道:「这小子来的不巧,听说严长老陪着少主去了一趟域外,迴转之后感悟破境机缘,已于百日之前闭关,要全心对抗劫数,怕是不能收他入门了!」 凌沖瞧了这向峰一眼,见此人腰间悬着一面玉牌,与申虚手中玉符制式相同,当是用来通行先天黄泉大河之阵的法物,此人也不过是个金丹修为,面相甚是年轻,只可能是身后长辈与严亢一脉不睦,这才有意刁难,态度极差。 申虚惊道:「严师兄要渡劫了么?这该如何是好?」玄魔修士到了法相境界,内外具足,只用心感悟冥冥之中一缕天机,待到劫数临头,便是脱劫境界。这一重境界也无甚玄妙之处,无非是或祭炼法器、或靠着本身修为,扛过劫难。渡得过一派通途,渡不过身死道消。尤其魔道修士作恶多端,损人利己,天劫也更勐烈些,常有天雷轰顶之难,一个不好连元神都保不住。 严亢修成法相多年,迟迟体悟不到那一点先天元机,劫数不来,自然也精进不得。谁知去了趟天星界,居然开窍开悟,一到冥狱,便自招感天意,不得已立刻闭关,严阵以待。他许诺收「祁飞」为徒,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未打算好好调教,只想传个法诀便罢,做个甩手掌柜。 申虚眼珠一转,说道:「渡劫乃是天大事情,再谨慎也该当。既然如此,我先带祁飞去见赫连锋,想来会将之收留。」向峰将手一横,冷笑道:「申师叔是本门长老,自然入得总坛。只是这小子么,尚未拜师,便是外人,依门规若敢踏入黄泉禁地半步,杀无赦!」 凌沖目光一扫,见向峰一身玄色衣裳,到算是一件不错的法器,只在右手手腕之处戴了一枚手镯,必是一件随身法器,只不知其本来面目。阴神修炼噬魂劫法日深,渐渐沾染了几分魔性,尤其在冥狱之中,全无顾忌,这向峰咄咄逼人,凌沖想也未想,出手便是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张口吐出一道剑光,往向峰头颅绕去! 申虚眼神之底闪过一抹喜色,他处心积虑将祁飞带到向峰面前,向峰之师与严亢自入门便不对付,恨不能置对方与死地。连带两脉弟子也相互敌视,不过严亢傍上了掌教之子赫连锋,地位水涨船高,向峰之师不敢轻举妄动,但私下小动作不断。 向峰也是鲁莽的货色,见祁飞是严亢的弟子,恰可趁其未入门时欺侮一番,最好是将之打杀了或是寻个由头逐出九幽门,比之申虚倒是更盼着凌冲出手。只是他究竟比不得申虚老谋深算,算定了祁飞的阴狠脾性,受不得辱,果然按捺不住抢先出手,且一出手便是绝杀一招! 剑气雷音的手段暴虐非常,剑光未闪,已近眉睫!倒把向峰吓了一跳,此人修行上是个草包,全靠奉承巴结,见风使舵,得了乃师欢心,赐下一件上佳护身之法器,果然便是一枚镯子。受了剑光激引,那镯子迎风便涨,化为一条阴河,长水滔滔,水气瀰漫,将向峰护在其中。 申虚见了,暗自冷笑:「你师傅倒是疼你,居然将一条阴河炼成法宝,赐给你护身,可惜你遇见了祁飞这厮,杀人不眨眼,算是魔头的魔头,你小子不死,老祖又有甚么由头将他贬入那位前辈门下!」 剑光穿入阴河之中,被大浪长波挤压,光芒收缩,剑气雷音的剑速无形中也受了制约。剑修之道杀伐凌厉,唯一受克制的,便是法力真气深厚之辈,或演化神通,或演化阵势,困住剑光剑气,不令其发威。这条阴河是向峰之师亲手炼制,威力竟不下于申虚的元婴化身,一经发动,水光滔天,犹如巨兽,一口将如雷剑光吞没。 向峰虚惊一场,待到反应过来,冷嘲热讽道:「我道是甚么东西,原来又是剑修那等拿不出手的货色!你这野路子杂碎难道不知本门的黄泉妙法讲求法力雄浑厚重,正是世上一切剑术之克星么!好了,你既敢对我出手,按着门规我便可将你处死,你也莫想甚么拜师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逆五行刀法 第718页 这条阴河攻防一体,无论收人收宝,困人杀人,皆具无穷妙用,向峰也得了传授,正要发动另一重变化,万顷寒水如九天倒泄,只在凌沖身上一冲,便能将之擒捉,那时要杀要剐,悉任己意。正是法术将发未发之时,凌沖冷冷一笑,说道:「你师傅传你此宝时,你就没问过,天下剑术变化繁复多端,一条小小阴河就能尽数了克制了么?」 向峰心头一凉,就见阴河中那道剑光本来受阴河寒水沖刷,光芒敛钝,忽然于剑芒之外又生出一道剑光,缥缈难测,就似人心念头,闪烁之间如心猿意马,肆意奔腾,缰栓不住。这道剑光飞起,竟丝毫不受寒水阴河影响,如鱼儿逆流而上,一跃出水! 向峰目中倒映出剑光之意,脑中一昏,就此人事不知,尸身栽落!凌沖一剑之间,只用了一个为妙变化,便将一位同级的金丹修士斩杀!申虚见了,面现惊骇之色,他知「祁飞」剑术高强,也未料到其剑法竟然如此凶毒。尤其最后一剑,风雨飘摇,直抵人心,根本难挡难防,那招剑术似乎有所耳闻,但深究之下,却又惘然无觉。 凌冲下手阴毒,剑气雷音只是个幌子,杀手锏乃是底下一道七情魔念变化的剑光,运用的正是太阴魅剑的功夫。以念头铸剑,念动即至,比电还疾。九幽黄泉门在冥狱之下,噬魂道的魔功虽有所耳闻,但门人弟子轻易不许还阳,只能在九层冥土中杀戮擒捉鬼物,助长修为,并未见过真正的噬魂神通。更何况太阴魅剑就算噬魂道中也无人修炼,向峰死的倒是不冤。 申虚寻遍记忆,也找不到那招剑术的根脚,只对凌沖更加忌惮,急道:「你怎么如此鲁莽,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你可知向峰的师傅乃是脱劫级数的长老,你杀了他的爱徒,下场堪忧,就算是我也难逃其咎!」 凌沖似笑非笑,说道:「该当如何区处,还请申师叔示下!」申虚被他眼神一逼,竟有些心虚,勉强说道:「为今之计,唯有抢在其师未得消息之前,将你引入本门另一位前辈门下,只要你能入那位前辈法眼,就算是掌教要取你性命,也要忌惮几分。那位前辈辈分极高,乃是本门硕果仅存之太上长老,神通广大,早得长生,只不肯飞升,数千年来修身养性。这几年忽然动了念头,要收取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传授,门中也有不少弟子前去碰运气,皆入不了那位前辈法眼,严亢瞧中了你,怕也是要将你引荐到那位前辈门下,我观你剑术超群,更难得胆识过人,说不定与其有师徒之缘,就带你去碰个运气,好歹也是一番机缘。」 一番话说的凌冲心动不已,倒非是贪图九幽门正宗传承,感兴趣者乃是九幽门中居然还有辈分在掌教之上的耆宿存世,倒真要见识一番才可。申虚露了心迹,不等凌沖答应,将符牌一指,二人在宝光簇拥之下瞬息穿透黄泉大河,直入九幽门本宗。 过得黄泉大河只是一瞬,凌冲来不及窥探其中隐秘,就见黄泉大河之内宫殿绵延起伏,恰如龙蛇乱走,星罗棋布,全用冥狱中冥土冥木建造,以阴气黏合,大多呈现出灰黑之色,亦有鲜红之处,满是粗犷之意,与阳间楼舍绝不相同。尤其彼等宫室皆虚虚悬浮与黄泉之中。随流而动,时刻变化,似乎在演化一道惊天阵势。 凌沖不及细看,被申虚裹挟着迳往最深处飞去。黄泉大河之外,向峰尸身之处,几道身影现出,正是其同门,见他迟迟未归,寻了出来。一见其倒地,气息全无,元神熄灭,一人惊叫道:「向峰死了!连元神都被人斩杀!是何人所为?难不成有阳间高手潜入冥狱,杀入了本门了?」 另一人斥道:「慌甚么!若是阳间高手潜入,绝不会放任向峰尸身留在此处,你没见门中并无示警讯息么!将向峰尸身带回去,请师傅定夺罢!」七手八脚将向峰尸身搬走,寻其等师傅去了。 九幽门门人弟子不多,毕竟冥狱之中除了冤魂便是厉鬼,阴神之身修炼黄泉法门事倍功半,是以每隔数十年,便会派遣长老前往阳间,挑选有根器的弟子带回山门,向峰的尸身被几人带入门中一处恢宏大殿之中,正有一人高坐云床,头顶冲出一派长河,正自运炼法力。 一名弟子叫道:「师傅,向峰师弟被人杀了,连元神也被灭去,还请师傅做主!」那人身披法袍,上有无数厉鬼之形,个个磨牙吮血,鬼眼咕噜噜转动,似乎下一刻便会从法袍中脱出,择人而噬。向峰之师金世宗,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对弟子之音充耳不闻。他也是自负,任由门人来去自由,以这些货色的道行,就算要强行打断他悟道也不可能。 头顶一派长河之中,看似波光滚动,犹如银蛇,但仔细望去,却是无数刀光刀芒组成,吞吐刀气,刀意沸腾,无数刀气刀光汇聚成了一条长河。金世宗乃是脱劫级数的大宗师,法力雄浑还在严亢之上。九幽门秘法大多以水行为主,是他跳出窠臼,将本门秘法以刀术催动,逆反五行,以水生金,修成了一手兇悍之极的刀法,仗着这一路逆五行神刀,生生斩破了两重天劫,如今法力更加深不可测。 刀气长河中,不断汲取虚空中的先天黄泉之力,炼入其中。九幽门有一整条先天黄泉真水,不虞匮乏,非但不曾限制,反而鼓励弟子炼入真水,主掌修行。但要炼化先天之物,何等艰难?等闲弟子唯有望泉兴嘆,唯有脱劫之上的大宗师,以无上手段,每日能摄取几分先天之力,融入自家法力之中。 第719页 金世宗运炼半晌,方有一丝微黄水气自天穹黄泉中被摄来,轻轻融于刀气长河之中。一缕先天黄泉之气降落,立时有数百道后天刀气蜂拥而上,如群蚁啃食大象,竭尽所能从先天气息之上撕咬下来一块。虽知一丝一毫,也足以令逆五行刀气之威力增长到不可思议。 第五百九十章 九幽阴祖 这一番运炼足有三个时辰,三位战战兢兢站着,额上冷汗一点一点渗了出来,谁也不敢开口。金世宗长吐一口真气,头顶刀气长河却不收敛,刀光霍霍,照耀满庭。他瞧了一眼向峰尸身,声如雷震:「向峰死了?是谁!」三个弟子被他语音中法力所激,口鼻中都溢出血来,一个个面色委顿。 金世宗大手一招,黄泉大河之外,那一条阴河炼成的法宝电闪而回,射入他掌中。以阴河炼成手镯,非大修士不足以为之,这等法宝中皆有炼制之人的心神牵引,凌冲杀了向峰,也懒得理会此宝。申虚倒是有几分觊觎之意,但实在惹不起背后的金世宗。那三个弟子未得独门口诀,也操御不得此宝。一来二去,竟将此宝遗落在黄泉大河之外。 金世宗大手一摊,阴河手镯展布开来,化为一面宝镜,其上烟云流转,现出一幅画面。一人手放剑光,向峰祭起阴河手镯抵挡,却被另一道剑光轻轻掠过头颅,就此当地不起。行兇者是个少年,满面阴狠之色,身旁立着一人,正是本门长老申虚。 三位弟子见了,个个嗔怪起来,叫道:「那厮是申虚长老引了进来,为何申虚长老坐视不理?岂非是引狼入室!」金世宗面容阴沉,他的眼力非比寻常,远在申虚之上,时光回溯之时,凌沖只出了一剑,剑光飘忽,如梦似幻,却将向峰元神斩灭,剑术之威凶毒非常。 金世宗可非是申虚那般草包,虽未见过太阴魅剑的招式,却一眼瞧破凌沖的剑术出自噬魂道,再将手一直,那光镜之上移景换影,申虚已带了凌冲来至九幽门总坛最深处。 金世宗面色一变,已知申虚的打算,冷冷一笑:「虽说那小子进入彼处也难逃身死道消的下场,但我自家弟子之仇,岂能假手别人?向峰,你死在那人手下,为师就用这条阴河为你报仇,也让你瞑目!」向那阴河手镯呵了一口气,双手一搓,喝一声:「去罢!」那阴河手镯化为一道惊天刀芒,绝空而去! 申虚拉着凌冲来至九幽黄泉门中最深之处,四面萧萧,居然仅有一座小小茅屋,茅屋之前是一口枯井。申虚满面凝重,取了三柱清香,以自身真火点燃,恭恭敬敬插在井口边上,恭声祝祷:「阴祖在上,弟子申虚为老祖物色了一位少年英才,欲求见阴祖,请……」 话未说完,上下四周忽的亮了一亮,一道如虹刀芒惊天而起,长有数里,雪白色的刀光悬耀虚空,照的人目中白茫茫一片,甚么都瞧不清楚。申虚面色大变,叫道:「不好!」瞥了一眼供香,却见香头并无丝毫动静,连一丝香灰都无,申虚狠狠一咬牙,喝道:「此是向峰之师作法杀你寻仇,你快些跳入井中,我来抵挡那刀气!」 那刀气来势快绝,凌沖一瞥之间,已知自家除非动用噬魂幡本体,否则绝难接下,想也不想,纵身往井中跃下!眨眼踪影全无,申虚见他乖乖跳井,目中闪过一丝欢喜之色,双手一翻,叫道:「金师兄,是我在此,你也要赶尽杀绝么!」 那刀气霎时跨空而来,其中传出一声冷哼,理也未理申虚,略一犹疑,狠狠噼入枯井之中!申虚叫道:「你竟敢冒犯阴祖!你不要命了!」略一转念,忙急急飞走,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那阴祖神通广大,乃是九幽门目下硕果仅存之太上长老,辈分还在掌教之上,只因来歷太过久远,门中弟子只能以「阴祖」称之。原本这位老祖就在这处茅屋之中潜修,不问世事,门中也乐得不管。但百年之前,忽然传下法令,要收取门人弟子,传授道法。只要入道不过百年,修为在金丹之下,皆可前来一试机缘。 阴祖的辈分太高,若能得其青眼,拜入门下,岂非一步登天?一时之间,九幽门中人潮涌动,凡是入道不过百年,金丹之下的弟子顿时趋之若鹜,阴祖对其等倒是来者不拒,每人都传授了神通功法。这些功法皆是九幽门中上乘道诀,在平日连见都见不到,如今却如此轻易便到手。那些弟子欣喜之下,莫不卖力修炼。 这些弟子皆随阴祖修行,门中还特意开闢了一处宫室,容纳这些弟子。阴祖有言在先,给这些弟子十年光阴,届时修为秀出者获胜,可直接拜师。初时无事,有许多弟子修炼了上乘功法,道行精进,好容易熬到十年,到了阴祖选拔弟子之时,阴祖传下法令,命十年之内修成法相之辈觐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纵使天资再如何卓绝,十年从金丹成就法相,也太过惊世骇俗。 最后唯有二人到此境界,还是靠了取巧的功夫,根基不稳。二人却不在意,阴祖有言在先,只要法力境界到了,自能拜师,根基不稳,再寻机会补上便是,欢天地喜前去觐见。谁知阴祖只瞧了一眼,摇头说道:「根基不稳,要来何用?」不由分说,一掌便将两人拍死了。 如此一来,余下之辈自然胆战心惊,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反正上乘道诀到手,就算不拜师,假以时日,修为也定必突飞勐进。当下便有三分之一的弟子偷偷离去,迴转本来座师座下。谁知第二日凡是逃走的弟子莫不身体干瘪,成了干尸,死的不明不白。 第720页 这般汲取生灵体内水分的手段,正是九幽门上乘道法中御敌的功夫,不消说乃是阴祖暗中出手杀人,也唯有这等超脱玄阴之上的老祖,方能不声不响在一瞬之间,斩杀这许多修为有成的弟子。 这下闹得太大,连九幽门掌教也坐不住了,亲自寻到阴祖,说了一番「道理」。九幽门当代掌教赫连无敌比阴祖小了至少三个辈分,但亦是玄阴级数,又有一件祖传镇压门户气运的法宝在手,真要动起手来,未必就怕了这位「老祖」。 第五百九十一章 黄泉圣法 据说两位长生老祖一番「道理」讲了三日三夜,最终阴祖收回成命,允许余下弟子各自回归。赫连无敌也颁下严令,若有弟子胆敢将阴祖所传法诀私相授受,除本人杀无赦之外,还要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此事之后,阴祖便搬出九幽门总坛,另寻去处,但也未离开第九层冥狱。临去之时曾道:「我欲寻衣钵传人,尔等若见到少年可造之材,可引来我看,必有好处赐下!」阴祖神通广大,连赫连无敌带了几件法宝,也只能勉强将之逐走,他既说有好处赐下,门中长老莫不动心,对此赫连无敌无置可否,依旧闭关修行,不再过问。 阴祖之事已过去百年,有不少长老陆续引荐了许多有为的少年男女,但无一例外,俱都石沉大海,音信全无。魔道之辈,心思凉薄,只要自家有好处,哪管弟子死活?明知阴祖授徒的手段残暴,为了长生老祖的赏赐,仍是不断遣送有资质的弟子过去。 申虚毁去了一件万鬼化神幡,又走脱了阴骨鬼王,罪在不赦,掌教怪罪下来,绝无好下场,便思忖将「祁飞」引入阴祖门下,能通过阴祖的手段,成为其入室弟子,可说万中无一,他也不指望「祁飞」能有如此逆天之气运。只要「祁飞」到了阴祖手中,绝难迴转,大可将一些责任推在其头上,总是一条保命的妙计。先前便是故意引「祁飞」与向峰照面,谁知向峰太过草包,连一剑也接不下,白白丢了性命。 凌沖只觉天旋地转,那口枯井望去不过三丈高下,但却别有干坤,想是用了缩地成寸的法门,联通另一处世界。待得心思宁定,双足落地,耳中听到无穷水声轰鸣之音,寻声望去,不由呆了一呆! 九层冥土分别为玄阴地狱、孽镜地狱、铁树地狱、失魂地狱、蚀骨地狱、血肉地狱、阴火地狱、寒冰地狱、无间地狱。其中又由三途河、阴川河、血河、冥河、幽冥河、忘川河、玄霜河、黄泉八条大河相连。第九层冥土之中自然便是黄泉大河,他面前正是一条无边无尽的土黄大河! 九幽门的黄泉大河已是波澜壮阔,威力无穷,但与面前这一条大河相比,不啻小巫见大巫。面前这一条黄泉大河才是先天而生,得干坤造化,无边无尽,浩浩汤汤,无始无终,周流与九幽之地,渡阴化幽,成就无量功德。 九层冥土中无上下四维之别,这一条黄泉自虚空中来,长不知其几许,宽亦不知其几许,可说在足下、头顶、道左、身右,种种变化不一而足。凌沖只贪看了几眼,元神一阵恍惚,脑中似有一个声音唿唤,就想迈步跨入黄泉之中。幸好紫府中噬魂幡狠狠一抖,才将他惊醒。此幡越发神异,居然能自发护主,十分的好用。 凌冲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想到当年尹济祖师、噬魂老人两位,是否也曾深入冥狱,就在黄泉之前立身驻足,潜思良久,才会创出太清役鬼劾神之道与噬魂七情魔念的法门?可惜身边并无晦明童子伴随左右,无法询问当年尹济祖师之心境了。 正思忖间,忽然心头一凉,一道惊艷刀光自虚空扑跃而出,刀芒拖曳彗尾,全无花哨变化,一刀直噼,往他眉心斫来!这一道刀意凝练到了极处,满是与敌偕亡、誓分生死的意味,功力境界绝然超脱金丹元婴之上,以凌沖的修为,只能闭目待死而已。他在刀光及体的瞬间,居然还有心思观察刀气的变化,一个念头闪过:「这一刀是以水行真气推动,却逆反先天五行,成了后天锐金之气,刚勐莫垓,纯论刀意,已然超脱九幽门水行道法之上……」 这一刀刀出无回,凌沖也只能闭目待死,忽然滚滚黄泉之中,飘来一朵小小浪花,凝为一团婴儿拳头小大的水团,后发先至,与堂皇刀气狠狠撞在一处!那一团水气看似柔弱,却无坚不摧,生生将刀芒撞得哗啦啦解体不绝,摇碎满天星光,余势不衰,竟生生穿破虚空,不知去了何处。 刀芒崩散,凌沖元神才从方才生死顷刻中清醒过来,忙一躬到地,说道:「弟子祁飞,谢过老祖救命之恩!」黄泉滔滔,别无他声,忽然一道玄奥到了极处的意念不知怎的,径直落在凌沖紫府之中,显现出一篇繁复法诀! 凌沖精修《噬魂真解》,对魂魄元神心得之深,只要噬魂老人与夺魂道人不出,颇有余子碌碌之感,但这道意念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潇洒自在,举重若轻,轻松到了极点。凌沖面无表情,冷汗却一滴滴留了下来,若是方才那人心存恶意,只怕一个照面自家便魂飞魄散,连元神也留不下来。 细细翻看那部法诀,登时又吃一惊,那法诀开篇四个大字「黄泉圣法」!传闻中此法乃是九幽黄泉门最高秘典,乃不传之秘,内中所载乃是炼化黄泉真水,凝聚黄泉之主的无上法门,与太玄剑派六大剑诀、星宿魔宗的《星宿魔典》一般地位,唯有掌教与诸位长老得传。 第721页 再往下看去,只瞧了一小半,便可肯定,这部法诀多半当真是那《黄泉圣法》了,内中所授玄奥异常,满是吸纳黄泉真气、冥狱气机以为己用的法门,只是法诀不全,只到元婴境界而止。凌沖不由暗暗苦笑,他的运道着实逆天,洞虚剑诀倒也罢了,残缺不全,连这部《黄泉圣法》也自缺了下半部,好似老天有意开他玩笑一般。 紫府中忽然响起一道沙哑声音,说道:「我名阴祖,黄泉圣法,十年法相,不然就死!」一十二个字,言简意赅,余声无闻。自然便是那位神秘无匹的阴祖所发。大意是「我号阴祖,传尔《黄泉圣法》之法门,若十年之内不成法相,死!」凌沖略一思索,便明了其意,苦笑一声,也不多言,就在黄泉大河之前盘膝静坐,仔细参悟起这部惊天动地的法门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惊艷一刀斩法相 那一团黄泉之水穿破虚空,倏忽来至九幽门总坛,直往金世宗所在大殿落去!金世宗以阴河之水为基,催动刀光隔空扑杀凌沖,不过数个唿吸之间,便感冥狱中极悠远之地自家神通爆发,但下一刻却不由面色大变! 因为一团黄泉之水突兀出现,水光潋滟之间,忽的化为一道刀光!这道刀光之中蕴含一股无匹之刀意,就算金世宗浸淫刀道数百年,已臻纯任自然之境,在这道刀意之下,亦无所遁形,心头哀丧如死,生出一股不能抵挡之感。 但他随即一声大吼,一跃自宝座而起,头顶一派刀光长河如九天崩裂,无穷大水喷薄而出,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正面迎上那一道惊艷刀光!那道刀光全无变化,只是最为寻常的轻轻提起、落下,施展了一招凡间武师无人不会的「力噼石山」。但就是这一招看似拙劣可笑的招式,刀芒轻舞之间,却将金世宗的刀光长河尽数噼开,半分也无有阻挠。 金世宗的三个弟子见师尊被突如其来的一刀破去毕生苦修的刀气长河,俱都惊怒非常。金世宗面上绝无示弱之意,眼看刀光已至,哼了一声,他已知此必是那位阴祖亲自出手,只是一团黄泉之水变化之间,更似是随手为之。那等超脱玄阴之上的老祖,一举一动,皆妙合天地至理,金世宗以刀法入道,便亦以刀法回敬,这一刀躲不过就身死道消,躲得过尚有天大的好处。 金世宗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刀光已迫在眉睫,只能大叫一声,奋起余勇,顶门开裂,一尊狰狞法相飞出,与刀气长河相融,这尊法相是他性命交修之物,双手一分,刀气长河化为两道刀光,分持左右,双刀交错,再次与阴祖刀光硬碰! 三柄刀芒在大殿之上硬斫狠噼,光影斑驳之间,皆无退步之意,全是硬桥硬马的手段。阴祖的刀术大巧不工,只连环三刀之间,前两刀将金世宗两道刀光破去,末了一刀平平一切,跟着消弭于无形。至此那一团黄泉之水似也耗尽,没了踪影。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三位弟子呆立不语。只见金世宗的法相自头至足忽现一线白光,连带其下肉身亦有一道红线,竟是被阴祖的最后一道生生将法相与肉身噼开!三位弟子唿天抢天而上,皆是心胆皆寒,他们仗着金世宗的名头,在九幽门中还可作威作福,金世宗一死,三人的下场怕是惨不可言。 正在号丧之时,只见金世宗法相上那一线毫光缓缓敛去,终至消散,就似从来不曾出现。三位弟子大喜叫道:「师傅,你没死吗!」金世宗法相哼了一声,将手一挥,三人齐齐闷哼被一股沛然大力生生撞了出去,狠狠撞在殿壁之上,当即有两个闭过气去。 金世宗法相硬吃了一刀,根基大损,好在最后一刀余势已尽,虽将他重创,并未伤及性命。金世宗法相一抖,化为常人大小,看了一眼僵坐的肉身,伸手一指,肉身爆散,化为无穷真气化入法相之中。这具肉身被刀气所伤,根基已毁,倒不如就此化去,补益元神。 玄魔两道修士到了元婴之上,元神与金丹相抱相融,化为婴儿,便可抛弃肉身。只是大多数修士习惯了形神合一,但凡肉身不损,还是惯于将元婴藏于庐舍之中。一旦庐舍受损,元婴遁出,接续修行之路全无妨碍。金世宗毫不犹疑打散肉身,反哺元神,法相得了一股多年修炼的元气滋养,总算将刀伤止住,不令恶化,刀痕也隐去不见。 他轻轻仰首,回顾方才那一道刀光惊艷之击,蓦的轻笑起来,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直至歇斯底里,足足笑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慢慢停下。仅剩未昏去的那位弟子惊恐之极的望着金世宗,这位师傅素来喜怒无常,但从无如此失态之时,难不成是被那一刀噼傻了?他可不敢再上前去,谁知道金世宗癫狂之际,会不会顺手一掌将他拍死? 方才那一刀必是阴祖顺手而为,也并非要置他于死地,当他拼尽全力挡下那一刀时,阴祖所用的刀意、刀术已死死烙印在他元神之中,甚至能感到只要将之领悟,自家的修道资粮积累必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之前他虽渡过两次天劫,勉强突入脱劫之境,但后力垂尽,再不敢引发劫数。阴祖那一刀却令他有耳目一新之感,等若是为他打开了另一扇无尽宝藏之大门。 「你虽是随手而为,眼下我这只小小『蝼蚁』还入不了你的法眼,但只要假以时日,我必能修成玄阴,那时再去寻你一较高下,以报今日之仇!那只外来的小虫子便先令他蹦跶几日罢。」金世宗心头阴冷无比的想道,将手一挥,三位弟子身不由主,飞出大殿。殿门轰然封闭,无数烟云自生,却是发动了殿中所设禁制。金世宗迫不及待要消化这一战所得,只留下三个弟子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第722页 凌沖得了阴祖玄念传功,就在黄泉大河之前,静坐参悟九幽门至高秘法「黄泉圣法」。他先后得了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两道法门,皆是玄魔两道中最为顶尖的道诀,虽是阴神,但对两门秘术的参悟还在。屈指算来,洞虚剑诀、噬魂劫法、星斗元神剑与太清符法,他以一人之身竟兼得玄魔四大门户根本法诀,着实是一大异数。 这种种奇遇之中,固然有郭纯阳、尹济与噬魂老人等人的深沉算计,但他自身资质超群,对这四门大法皆有独到见解。其中噬魂劫法与太清符法为完整法门,又有前人珠玉在前,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一个残缺不全,另一个则干脆是由星宿魔宗基础道法再演化,凌沖修炼之时便须去芜存菁,还要不停思索。如此一来,他的修为进境看似十分缓慢,但胜在根基扎实无比,又能自出杼机,对玄魔两道道法的理解,远在同境修士之上。 第五百九十三章 黄泉真水齐震盪 这般看似荒唐的修行手段,却是郭纯阳推演出最适合凌沖这位天生剑心通灵的法子,凌沖也果然不负众望,就算兼修数门最高绝学,道行修为也依旧高歌勐进,阴神阳神双双凝结金丹,也只用了一十八载。但对凌沖最为有用的,却是入道这些年以来,独自培育出的见识阅歷,因此得到黄泉圣法之后,他非是似其他小辈弟子,第一时间兴沖冲下手修习,而是自上而下通读数遍,直至记熟不忘,之后才开始慢慢参悟起这部法门。 洞虚剑诀是剑修之道,太清符法是符箓之菁,噬魂劫法为元神、炼器剑修,星斗元神剑採纳周天星力以为己用,四门法诀竟是道道不同,也正因如此,凌沖在参悟四门法诀时,养成了独闢蹊径、大道独行的气概。 他将黄泉圣法所载内容铭记于心,细细思索,端坐思维了七日七夜,这才略有所得。阴祖玄念中传来的黄泉圣法是以人间文字书写而成,并非用域外魔文记载,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九幽门中精通域外魔文之辈并不多。阴祖歷次收罗传人弟子,皆是以普通文字之形传功传法,若九幽门中精通域外魔文之辈甚多,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黄泉之水流荡不停,冥狱之中并无日夜之分,到处灰濛濛一片,唯有黄泉所在之地,水光波澜,尚有几分光亮,但黄泉空有水声响彻,水中却无一个生灵,就算残魂厉魄也没有。九层冥土中上几层皆是熙熙攘攘,无数阴魂生魂来去游荡,大多被修为高强的鬼王捉去,要么大快朵颐,炼化其魂力元气,要么投入万鬼阴池之中,重新铸炼新的鬼物。但黄泉中并无一个鬼魂存在,却是一桩异数。只是凌沖全心参悟,不能分心去想这件事情。 黄泉圣法记述的法门倒也十分寻常,大意是炼化后天阴气、阴河之水,壮大神魂肉身,直至将肉身元神合一,修成一尊黄泉之主。这尊黄泉之主便是玄阴境界,修士一成此身,立得长生果位,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无穷黄泉阴府之力加持,尤其黄泉之水善能污秽万物,残害神魂,对敌斗法更是威力无穷。黄泉圣法另一桩异处便是取意大水滔滔,遮天弥地之势,讲求真气浑厚,这一点与星宿魔宗不谋而合,实则黄泉圣法与星宿真法并列魔道两道气脉悠长之练气法门。至于谁高谁低,就要看各家弟子道行修为如何了。 凌沖临来之时,唯恐被九幽门高手看出破绽,特意将噬魂幡牢牢封禁在紫府之中,如此还不放心,又以后天阴阳之气镇压,使之不能泄露丝毫气机,但面对阴祖这位超脱玄阴之上的无上老魔,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好在他来此之后,阴祖似乎对他并无兴趣,只传了一道玄念过来,便寂寂无声。想来也是,以阴祖的道行法力,只要不是长生级数,尽皆不必在意,只管碾压过去便是。 凌沖兀自小心翼翼,切断了噬魂幡与外界的所有联繫,又将自家阴神沉入丹田之中,那里尚有一颗祁飞苦修而成的金丹。他将祁飞夺舍,几经思虑,终究还是将这枚金丹留下,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阴神是以噬魂幡为肉身,修成金丹,可说金丹便是魔幡,魔幡便是金丹,丹器一体。而祁飞原来的金丹是他自家自悟苦修而来,以剑气为主,有了这枚金丹,便可坐实他之前散修半吊子剑修之身份。 七日之后,他才算将黄泉圣法中前三层心法梳理通透,当下便下手修习。黄泉圣法不愧为九幽门最高秘法,法门殊胜,分阴神与肉身两种修法。若是冥土中鬼物得了,可修阴神法,以鬼身成道。若是阳间修士得了,可修肉身法,形神双了。凌沖既有肉身,自然要选肉身法,他潜神运气,不多时,周身三十六十五处穴窍中缓缓生出吸力,将周遭水行之气吸来炼化。 九幽门将总坛设于冥狱之底,就是为了弟子修炼方便,冥狱中黄泉之气处处充斥,不虞匮乏,采之无穷,修炼正可事半功倍。凌沖运用黄泉圣法汲取水气炼化,不过几个时辰,周身数十处穴窍中便赫然多了一枚枚晶亮水珠,正是黄泉之气所化。黄泉圣法独闢蹊径,先在穴窍中温养出黄泉真水,再汇入丹田,凝结金丹。因所采所练黄泉真水十分精纯,也就省却了凝煞这一步,与星宿魔宗的道法倒有不谋而合之处。 修成黄泉水滴,便算是入了门,凌沖丝毫不敢怠慢,加意苦修,以阴祖的身份,说到做到,十年不成法相,必会反掌将他拍死,不敢不用心修炼。如此一来,倒是大有收穫。噬魂劫法是以阴神修炼,以噬魂幡为骨血,到底是魂修之法,今日借用祁飞肉身,重修黄泉圣法,感悟穴窍中一丝丝黄泉真水之气汇聚凝结,倒是别有一番体悟。 第723页 魔道功法与玄门道诀立意相悖,但殊途同归,无外乎形神双修,只不过一个吸收玄阴之气,另一个培育纯阳之意。有了修炼噬魂劫法的经验,再来转手修炼黄泉圣法,凌沖入手之间游刃有余,修炼的十分愉快。噬魂幡被镇压在紫府,周身真气十去七八,余下皆是祁飞本命金丹中逸散出剑气,倒也不虞与黄泉圣法相冲,更可金水相生,相互增益。 一月之后,凌沖已将周身穴窍中皆修炼出一枚黄泉真水,只是所蕴灵气甚少,每一颗只有区区米粒大小。但最后一颗黄泉真水生就,登时与其余真水迭起共鸣,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中真水之力不受操控,齐齐震盪开来,有此真水之力加持,凌沖炼化黄泉真气的速度立时增强了十倍不止! 此亦是黄泉圣法之殊胜之处,能借真水水滴震盪之力,提升吞吐真气的效率。比起星宿魔宗中有斩杀同门,炼化其修为的取巧之道,黄泉圣法中这一技巧却是不知胜过其凡几。三百六十五滴黄泉真水震盪不休,强行拘引黄泉大河之气,凌沖周身登时泛起层层水雾,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 第五百九十四章 破关凝煞 九层冥狱之地,一条黄泉大河依旧流淌不休,似乎穿破时空,自远古而来,注入未来而去。凌沖的修行之速已算十分罕见,此得益于他这十八年来融贯玄魔两道最顶尖道法所养成的眼界见识,但在阴祖的眼中看来,却仍是不够。 过去百年,九幽门有上百位门人弟子被送来此处,修习黄泉圣法,甚至有人一日之内,连破两境,由凝煞境界经金丹,直入元婴,但在那之后,似乎潜力垂尽,也无寸进。与那等天才相比,凌沖这点进境实不足道,因此纵使他只用了七日功夫,便将体内穴窍中尽数修成一粒黄泉真水,也未引来阴祖的惊嘆,黄泉滔滔,全无动静。 如此也好,凌冲起意混入九幽门,起初只想获得些秘密情报,窃取其法门只是顺带而已,谁知被申虚算计,误打误撞居然得了黄泉圣法这等根本道诀,若非阴祖还在一旁,不知动静,他都要立刻起身逃回阳间了。 三百六十五颗黄泉真水珠次第震盪不休,不断从身前黄泉大河中强行掠夺出黄泉真水之气,吞吸炼化。那条黄泉大河并非先天之物,但承载了冥狱中渡魂遣幽之重担,在冥狱造化规则之下,颇有神异,几乎不在先天灵物之下。若是有人能将这条黄泉大河生生炼成法宝,必定威力惊人,至少一经祭起,等闲的长生老祖绝非对手,也许一击之下,便只能重伤远飈。 只是这条黄泉大河之水太过庞杂纷乱,若要完全祭炼,就算超脱长生级数的老祖也不可能,也许唯有传说中的道祖、佛陀、魔尊等先天神圣,方有这等无边法力神通。这条黄泉大河如此神异,却也只是九层冥狱中一条活水罢了,相对九层冥狱、无数的冤魂厉鬼而言,却又微不足道。而九层冥狱却也只是隶属于这一方轮迴世界的一小块干坤而已。 凌沖每念及此,心头皆有颤慄之感,由近及远推测而言,上古之时那一件先天至宝轮迴盘,究竟有多大?究竟有多么神异?难怪无数先天大能会为之大打出手,将之碎裂为无数残骸。一块残骸都能演化一方天地,自生轮迴,那么当年生生将轮迴盘打碎的那些位先天神圣,又该有多么强大? 这个问题凌沖只纠结了片刻,便即放下。夏虫不可语冰,他的境界见识不到,便纵极想像,也没甚意思,倒不如脚踏实地,好生修行。三百六十五处水滴每一次吞吐,皆是海量黄泉真气,好在守着黄泉大河,倒也不虞匮乏。 如此修炼不停,一刻不休,到了百日之后,凌沖体内全部黄泉水滴皆有黄豆大小,比先前扩张了数倍之多。接着他将炼化黄泉真气的速度放缓,转而专心锤鍊体内的黄泉真水,使之更加坚凝。将真气打磨精纯,方能夯实道基,才能再向上攀登大道之峰。就算阴祖定下十年光阴,不成法相便丢了性命,凌沖也绝不会为了一味破境,而捨弃道基的打磨。 好在黄泉圣法中也载有打磨黄泉真水的法门,十分黄泉真水以秘法运转精炼之后,收摄来的真气能留存三分,其余七分被尽数捨弃。十取其三,这等精炼的效率在玄魔两道功法中已是顶尖。这部黄泉圣法似乎处处以法力雄浑为追求,连精炼的法门也是极致苛刻,非要将真气打磨到无一丝杂质为止。 凌沖又用了百日功夫,才将体内黄泉真水滴打磨完成,此时算来,他已是胎动境界之巅峰,随时可以破入凝真之境。胎动境界分为感应、通窍、先天、化神四重境界,最后一冲化神境以魔道来炼,是以玄阴之气哺育先天元神,成就阴神。凌沖本有阴神在身,得黄泉真气滋补,倒也不无小补,却不敢轻易显化,免得露了马脚。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三百六十四处穴窍中的黄泉真水蓦地展动开来,一气涌入丹田,与丹田中那一枚真水滴相撞!黄泉真水之间其性相合,一撞之下,立时化合为一,体内噗噗噗的细微声响不断响起。丹田那一滴黄泉真水一口气融合了其余三百六十四滴同类,说来也怪,总共也只扩大了三四倍而已,化为一枚黝黑水珠,在丹田中滴熘熘乱转。 这粒黄泉真水成就,凌沖才正式跨入凝真境界。凝真境讲求的是在丹田中修成一道本命之物,若是魂修便是本命阴神、若是器修便是本命法器、若是剑修便是本命剑光、若是气修便是本命真气。黄泉圣法走的是气修练气的路数,因此丹田中是一道本命真气演化的黄泉真水。 第724页 本命真水一成,凌沖反而感觉全身虚软,却是周身穴窍空荡荡的,再无真气满溢之感。先将本命真水放在一边,花费几日光阴,重新将其余穴窍再以真水填满。周身穴窍真水在丹田本命真水引动之下,略一驱动,如潮汐潮涨,举手投足之间有无穷大力滋生,爽利到了极处。 凌沖试着一拳击出,周身穴窍齐齐震盪,拳印激盪,震得虚空陡起一阵涟漪,拳力所及,耳边一阵鸣啸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光御使黄泉圣法,仅凭肉身之力,便能将凝真境之下的修士一拳打爆! 凌沖入道以来,修炼的是剑术、魂术与符法,讲求御敌于门户之外,潇洒来去,从未试过单凭肉身庐舍之力斗法,见黄泉圣法威力如斯,倒也几分新鲜之感。凝真境说来并无稀奇,不必锤鍊道心之类,只要不断打磨真气即可,凌沖轻车熟路,不过数十日间已将本命真水打磨的完美无瑕。 凝真之上乃是凝煞的功夫,换作噬魂劫法的话,凌沖此时要走遍冥狱,去寻合用的真煞煞气。但黄泉圣法独树一帜,不必合修煞气,无形之间省却了太多功夫,因此同等级的弟子修炼,九幽门的弟子在金丹之下的境界,总要比其他门派要快上许多。毕竟因寻不到合用的罡气、煞气,导致修为停滞不前,甚或炼错了罡煞之气,功力不进反退者,比比皆是。 第五百九十五章 忽来恶客 地煞七十二,魔教中每一门功法合用哪一种煞气,皆是无数前辈以性命、经验总结,但纵使名门大派出身,要寻到合用的煞气,也非是易事。毕竟许多地煞阴脉只在冥狱之中,才有最精纯的储备。要撕裂空间,直达冥土,非是那么容易。而且上好的阴煞地脉早已被各大鬼王瓜分,只看当年凌沖修炼玄霜阴煞时,还要算计两大鬼王火併,才能将阴煞井安稳到手便知。 黄泉圣法不必修炼煞气,却是意外之喜,丹田中成就一粒本命真水之后,尚有下一步的修法。黄泉大河中除却真水之力,尚有先天戊土精气蕴含其中,黄泉圣法凝煞境的功夫便是精炼戊土之气,与本命真水合练。 黄泉之水本就是囊括戊土与真水之气,再由冥狱本源气机升华,才别有一番妙用。那一条黄泉大河中戊土精气翻翻滚滚,取之不竭,不虞匮乏。凌沖按着心法所示,缓缓吸纳,不多时周身便又多了一团土黄色气机,古朴厚重,似能包容万物,渗入周身穴窍,直达丹田,与本命真水相合,登时生出另一种妙用来。 丹田中一滴土黄色水滴幽幽悬浮,每一旋转皆吞吸极多外界气机。这粒水滴如今才算是真正的黄泉之水,虽是后天之物,但其性妖异,按着黄泉圣法所载,这一粒黄泉真水有真正黄泉六七分威力,能洗净修士神魂,使之忘却本来面目,就似在轮迴路上走了一遭。 一粒本命黄泉真水厚重的难以想像,其中蕴含真气之多,是同级凝真境界气修的数十倍。本命真水初成,便散发出一股信信凶威,竟将原本盘踞在丹田中的一粒金丹硬生生排挤到了一旁。 这粒金丹是「祁飞」生前所练,祁飞此人生性阴狠,却无甚大运,只在早年误打误撞,灭了一处小小修行门户,得其镇派剑诀,却也只到金丹而至。他用了几十年功夫,将所学融会贯通,成就金丹,又凭藉天资修成了剑气雷音的手段,这才敢纵横天下。 但他在凌沖手下屡次吃瘪,再加上进无路,这才答允严亢的招揽,想要从九幽门中学得上乘道术,倘若他能拜入严亢门下,就算学不到黄泉圣法这等镇派秘典,至少也能学到比他原来的剑诀高明甚多的神通,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凌冲杀得魂飞魄散,还顶了他的人皮混入九幽门中。 祁飞所修金丹本质不高,只有三品的品相,尤其又是剑修之道,不求厚重只论精纯,才会被一粒本命黄泉真水逼挤的十分落魄。当初凌沖炼化祁飞的魂识,本想将金丹一併化去,转念一想,却留了下来。噬魂幡并不缺一粒小小金丹的给养,留下此丹又能坐实他「祁飞」的真正身份,这一记后手果然派上了用场。 凌冲心念一动,那一粒金丹蓦地爆散开来!玄魔两道弟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自毁金丹。毕竟一粒金丹是神魂寄託,元气相抱而成,不知费了多少苦功,要经多少烧炼,一旦毁去便是道基无存,再无迴旋之余地。设非御敌必死,要借着金丹之力死地求生,凌沖毁去金丹的手段十分暴戾,毕竟是别人之物,也不可惜,但在外人瞧来,却要气的顿足捶胸了。 金丹爆开,自有无数真气随之暴动起来。祁飞的金丹中以剑气为主,夹杂些许阴煞之气,凌沖尤有余暇细细分辨,当初祁飞凝煞时并未寻到上乘阴脉,修炼的煞气也稍嫌驳杂,彼时看似无碍,但道行越精进,越会受制于此。毕竟修炼之道,根基为重,就算是噬魂劫法能掠夺旁人精气元神以为己用,毕竟也要自家元神稳固,不然真气逆沖、诸神反噬之下,必定走火入魔,生不如死。 金丹一去,丹田中真气登时紊乱起来,就算是三品金丹,所蕴含之真气也非同小可,若不加细心梳理,极易损毁丹田。凌沖毫不犹豫,一瞬之间已选定了几缕合用的真气气机,黄泉真水微微一盪,登时将爆散的真气镇压下来,略一迴旋,将合用真气炼入自身。 凌沖本是端坐练气,忽然张口一声长啸,一道玄色气流喷将出来,比箭还疾,化为一道数丈长短的剑气直扑天外!冥狱中并无天地之分,足下也只是无穷戊土之气凝结,头顶亦是昏黄一片,那剑气由金丹中废气凝结,倒也凝练非常,直冲起数百丈之遥,方才渐渐消弭,散于冥狱之中。 第725页 凌沖一口气喷尽废气,登时觉得神清气爽,丹田中再无挂碍,本命真水占据了核心之地,又得了一记大补,幽幽旋转之间,更见精纯。他以大毅力散去金丹,为的是脱出当年祁飞之藩篱,再攀高峰。 忽听有人轻笑一声:「好!倒是有几分胆色!」黄泉滔滔,全无外客,这一声突兀之极,凌沖当即一跃而起,心念动处,周身腾起一股真水之力,既然修炼了黄泉圣法,对敌上阵自然是御使黄泉之力,尤其此处临近黄泉,更有无穷加持,一分法力足能激发五分的神通。他虽初入凝真,但凭了黄泉圣法真气浑厚的特质,就算金丹之辈,也未必无有一拼之力! 就见一道浓稠到了极处的血光起自幽深不可知之地,比电还急,向他所立之处投来。凌沖一见,心头便是一惊,这道血光再也熟识不过,当年太玄重光之时便曾亲见,正是先天血神道人法力演化。当初其被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联手,斩了苦修的六大血河化身,负伤遁走,至今无踪,想不到却在此地相遇。 说来也对,血河黄泉本是一源,皆由冥狱中发源,虽说其性不同,但血神道人若要修復伤势,再也没有比九层冥土更合适之处了。凌沖见了先天血神所化一道血河,冷汗直冒,他紫府中一桿噬魂幡内可是被方有德炼化了一面聚血魔旗进去。此旗乃是血河本源所化,就算残破不堪,也足有两三成血河之力,说不定与先天血神之间就有甚么联繫,若被先天血神发现,顺手一击,他可抵御不得。 第五百九十六章 阴祖算计 圣法漏洞 反正阴祖必在左近,有这面虎皮不扯来做大旗太也可惜。血神道人现了元神法身,演化无边血河,一条滔滔血浪横亘虚空,声势惊人,与黄泉大河相比,竟丝毫不落下风。他听闻凌沖断喝,呵呵一笑,说道:「小辈有胆!」屈指一弹,一道血光飞出,聚成一道血色雷霆,当头落下! 血魄神雷乃是血河一脉的拿手神通,当年凌沖未入道时便曾跟随叶向天在灵江之畔,见血幽子演化这道神通,如今时过境迁,血幽子早被郭纯阳处死,却又遇到了血河一脉的老祖宗亲自施展这门神通。虽是随手而为,但一道血魄神雷的威力依旧非是凌沖所能抵挡。 血雷翻滚之间,死死锁定了凌沖之气机,万万逃脱不得。凌沖甚是乖觉,根本不打算硬抗,反而扯着嗓子大叫:「该死的贼人,胆敢在我九幽门门口逞凶,看本门前辈不将你活活打死!」场面话说完,纵起一道水光,直扑黄泉大河里去了! 果然黄泉大河中升起一朵小小浪花,将凌沖遁光托住,那道血魄神雷不知怎的,忽然落在凌沖身外黄泉之中,连个涟漪也未起,就似被生生吞没。黄泉中一个苍老声音响起,「我道是谁,原来是血神道友,请入内一叙罢!」黄泉之水洞开,现出一道幽深涡流,不知通向何处。 先天血神自被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联手挫败,元气大伤,连苦心修炼的六大分身也一齐断送,当即裹伤逃命,躲入冥狱之中。冥土中有无数凶魂厉魄,对血神而言乃是大补之物,又有阴水黄泉之气。血河与黄泉同出一源,但其性不同,血河善于夺人血气灵机,乃是夺天之道。黄泉则能同化生灵元神法力,使之再入轮迴,乃是轮迴之道。 虽根本不同,但能相互吞噬滋补。血神道人靠着炼化黄泉之水,补益自家缺憾,十几年功夫终于重伤痊癒,只是要修炼回六大分身尚需时日。血神道人恨太玄派入骨,又算出这一方轮迴世界大劫在即,上古先天至宝轮迴盘重光乃是定数所限,谁也阻碍不得,唯有尽力攫取最大利益,刚舔舐完伤口,便忍不住出身又来搅风搅雨。 血神道人自思势单力薄,不敢再上太玄寻仇,特意来见阴祖,想要游说九幽门出力,见一个后辈修炼黄泉道法,竟捨得化去苦修的金丹,重立道基,倒是可造之材,忍不住发了一道血魄神雷,想要将之打死,使九幽门失却一个上佳弟子。既然阴祖有所察觉,他哈哈一笑,全不畏惧,一道细细血光投入黄泉涡流之中不见。 凌沖不曾料错,阴祖果然不能容忍血神道人肆意妄为,出手替他挡横,黄泉之水一抖,将他送回原处,又自缩了回去。阴祖想来此时已与血神道人接洽,凌沖也无甚么避讳,当即盘坐下来,装成继续修炼的模样,暗中沟通噬魂幡。果然噬魂幡中传来方有德懒洋洋的声音道:「凌小子,你又想问甚么?」 凌沖忍住气,问道:「我不问你为何还要在噬魂幡中留下一道印念,但幡中炼有聚血魔旗,若是被血河道人察觉,我这阴神分身可吃不下他一记血魄神雷!」方有德叫屈道:「你当我愿意做你的老妈子?此皆是郭纯阳那厮的算计!你放心便是,噬魂幡中有我一道符印镇压聚血魔旗残部,血神子绝难发现。你师傅安排你来冥狱,就是要混入九幽门,学得黄泉圣法,日后自有大用!」 凌沖奇道:「连我误打误撞混入九幽门,也是我师傅的算计么?」方有德道:「郭纯阳那厮不肯出力,躲在幕后指指点点,却要我来动手,当真可恶!咦?赫连无敌那厮来了!噤声!」 凌冲心头一动,就见一道洋洋大河起自幽远之地,直投此处而来。那等法力已是玄阴老祖的级数,只晃得一晃便投入黄泉之中不见。隐约可见一人似是手托一件小鼎,虽一瞥之间,却也瞧得出气势兇横绝伦,想来正是九幽门现任掌教赫连无敌。血神道人驾临,气魄极大,赫连无敌闭关炼法,感知这一股血河涌动之气,静坐不得,只得带了门中一件至宝,前来查探。 第726页 赫连无敌投入黄泉之前,似乎淡淡往凌沖处瞧了一眼,惊得他浑身汗毛乍起,不敢稍动。待赫连无敌走后良久,凌沖才长吁一口气,方有德讥笑道:「不就是一个赫连无敌吗,瞧把你吓得,我当年全盛之时,那厮也只配被我噬魂魔念寄託躯壳而已!」 凌沖没好气道:「那也是当年而已,如今他是九幽门掌教,法力无边,你连前生的神通都未恢復,嘴上占人便宜有甚么意思?」方有德给他说的十分恼怒,忽然笑道:「你气我也没用,想不想知道你师傅要你学会黄泉圣法之后图谋甚么?」 凌沖想了一想,说道:「我师傅不会无的放矢,想来图谋的必是一件物事,且唯有修炼了黄泉圣法,才有几分指望?」方有德冷笑道:「果然是师徒连心,一丘之貉!不错,你师傅要你图谋的乃是先天乙木!此宝眼下就在阴祖身上,唯有修炼了黄泉圣法,才有机会夺取。此物对你太玄剑派而言,重要非常,关乎大劫降临之前,能否举派逃出这轮迴世界,不由得你不上心!」 凌沖听闻,忙道:「既是恩师之命,我岂敢不从?还请方兄将前因后果与我分说明白,我也好从长计议。」方有德哼了一声,说道:「那阴祖得道极早,修成玄阴只比我前身稍晚,说来还是赫连无敌的师叔祖一辈。那厮心思诡诈,成道之后游歷阳间,恰巧碰到一位自域外而来的落难道人,手持一件至宝,动了贪念,当即将之暗算,谁知那道人也是狡诈,将那至宝一分为二,其中一份与自家元神相合,索性舍了元身,用了一桩秘法,投入到了阴祖体内,与其本命真气纠缠一处,反而去吞噬阴祖的黄泉真气壮大自身。如此一来,阴祖也没了办法,只好潜回冥狱,就此闭关,用了许多手段,想要将那人的元神炼化。那人法号已湮没无闻,但可以神木道人称之,便是神木岛的创派鼻祖了。」 这秘闻宛如惊雷现世,将凌沖唬得一惊,说道:「那神木岛的创派鼻祖不是木岳等四姓之祖先,无意中闯入了一座仙人洞府,得其道法传承,还有一株先天灵根么?怎么又换成了那位神木道人?」神木岛的来歷在修道界中可说耳熟能闻,乃是木岳等四姓之鼻祖,误打误撞得了陨落仙人的道统,各自修行,才传下如今四条法脉,都说那位真仙早已陨落,又怎会尚在人世,又与九幽门扯上了关系? 方有德冷笑:「那神木道人本是域外来客,不知如何流落到此方世界,他手中那一株先天灵根便是乙木精元所化,不知为何其降临此界时已身受重伤,好死不死被阴祖发现。虽说五行之中水生木,但若阴祖得了那株先天乙木灵根,再以九幽门秘法炼化,未必不能逆反五行,道行大进。他也不曾料到,神木道人也是个狠角色,居然早已狠下心炼化了先天灵根本源疗伤,遇袭之时抱了玉石俱焚之心,裹挟半数先天乙木本源与自家元神,一气炼入阴祖体内,反而汲取阴祖的黄泉真气恢復伤势。两人皆是玄魔门中翘楚之辈,又都道心坚凝,竟然就此僵持了下来。神木道人想要炼化阴祖之气反哺自身,阴祖想要炼化先天乙木本源更进一层。这一对战便是数千年过去,如今阴祖好好地活蹦乱跳,不问可知那神木道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从方有德口中所说之秘闻,十有八九是真,毕竟不是每一位长生老祖能似噬魂老人那般纵横天下数千年,造孽无数,播撒无穷魔念,耳目遍及天下的。这一番秘闻听来惊心动魄,但在噬魂老人看来,不过是鹬蚌相争,虽无渔人,却谁也不得利的狗屁事而已。 凌沖问道:「想来木岳四姓的初祖所得便是那位神木道人的遗蜕和另一半先天灵根了,他们若知自家尊奉的神木老祖未死,还与阴祖纠缠不休,不知该做和想法。只是师傅命我图谋那一半先天乙木本源,究竟要如何下手?」 方有德道:「你当阴祖会如此好心,挑选合一的传人,上来便传授黄泉圣法这等根本道诀么?神木道人虽然落在下风,毕竟是百足之虫,不可过分逼迫,尤其这数千年来,想必乙木精气早已与神木道人的元神结合紧密,要炼化难,捨弃更难。阴祖挑选弟子,只要能承受得住黄泉圣法浑厚无匹的法力反噬,到了法相境界,自有手段将神木道人的元神引入你的体内,留下精纯无匹的先天乙木精气给自家享用。这便是他挑选弟子、传授上乘法门,还要最短时日修成道果的目的,毕竟大劫将临,早一日解决了神木道人的后患,才有脱出生天的机会!」 凌沖早知阴祖不安好心,却未料到竟是有此手段,只听方有德续道:「你师傅要你好生修习黄泉圣法,最好是十年之内当真修成法相,只要阴祖动手牵引神木道人元神入你体内,你师傅与我联手,便有法子令阴祖鸡飞蛋打!只是黄泉圣法的功法你练至法相境界,务必连这一具抢来的庐舍一併捨弃,最好是留有一道噬魂魔念主掌肉身,阴神潜伏于噬魂幡中,我自会接引你出冥狱。」 凌沖问道:「黄泉圣法精妙之处实不在噬魂劫法之下,又无后患,为何我不能再向上修炼?」方有德冷笑道:「我的噬魂劫法虽有破绽,但在这轮迴世界中却是一等一的魔道法门,外人想学也学不来。夺魂那厮费尽心机,也不曾到手,到你小子手中,却成了随手可扔的大路货色了?实话对你说,黄泉圣法虽好,后患更大!」 「这九幽门的创派鼻祖本就是当初轮迴盘中自然生出的鬼兵鬼将!其等为天道化身,借轮迴盘化身出来,主掌轮迴之事。当年轮迴盘曾数度易主,每一次换了主人,必会重新将此宝祭炼一番,连带那些鬼兵鬼将也要再加整合。后来轮迴盘破碎,许多鬼兵鬼将没了轮迴禁制加身,挣脱自有,就起了别样心思。一部分受辖制怕了,就此鱼跃龙飞,再也不肯受人摆布,便成了各方鬼祖。另一部分凭着轮迴盘强加给其等的记忆,创出修行之法,能动用一部分冥狱的本源之力,便是九幽门各位鼻祖的由来了。」 第727页 「九幽门的法门虽然斗法犀利,气脉悠长,乃是魔道正宗,但你修炼的境界越高,与冥狱本源唿应便越紧,就越脱身不得,反不如我的噬魂劫法,不受冥狱本源辖制,你以为这黄泉真水是好修炼的么?」 凌沖听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修炼黄泉圣法进境极快,三分仰仗本来的修道经验,倒有七分是因靠近黄泉之水,取纳炼化方便,又不必着手凝煞的缘故,却原来还有这般隐患,若是真让他修成阴祖、赫连无敌一般境界,岂非毕生也出不去这冥狱九层了? 血神道人身裹无穷血光,昂然入了黄泉之中,一步踏出,来至一处绝密空间,四周皆是黄泉真水咆哮升腾,只方圆数丈之地空无一物,恰似虚空之中,全无真气。血光一敛,现出一身大红道袍的血神道人,他笑了笑道:「本座已至,还请阴祖道友现身一见!」 一道小小水光泛起,蓦地化为一道苍老身影,身裹玄衣,腰缠玉带,足蹬朝靴,倒与阳间中为官作宰之辈打扮相似,其人面容亦如水光荡漾瞧不分明,只偶有丝丝翠绿光华闪过。血神子目光一凝,此人必是阴祖,只是非以真身现世,只来了一道元神法身而已,上下打量了几眼,说道:「传说九幽门鼻祖乃是当初执掌轮迴路的阴差鬼官所化,今日得见道友装扮,想来传言不虚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黄泉本源 阴祖默然不语,似是默认。血神道人刚要再说,忽然面色一变,忽有一人手托一尊小鼎,踏破虚空而来,周身上下有无穷黄泉圣水流动,阴沉诡秘,兼而有之。此人生的不怒自威,正是九幽门掌教赫连无敌。他甫一出现,先向阴祖施礼,其后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血神道友。想来你舔舐伤口已毕,才敢现身?不知有何贵干?」 这一番话讽刺挖苦,兼而有之。血神道人面上嗔怒之色一闪而逝,但赫连无敌一身黄泉法力精纯非常,尤其手中一尊镇玄鼎更是控御先天真水之至宝,威能非凡,一人一宝加在一起,几乎可以力敌阴祖这般老牌的玄阴之辈,若是翻脸,绝讨不了好去。勉强压抑怒气,格格笑道:「本座此来,只为阴祖道友解去隐患,炼化其体内神木道人之元神。」 赫连无敌眼中神光一闪,阴祖与神木道人元神纠缠,虽然隐秘,倒也瞒不过这些通天大能,问道:「神木道人的元神凝练非常,又与我师叔祖的真气纠缠不休,已是无分彼此,不知道友有何妙计,能将之炼化,却又不伤阴祖分毫?」 血神道人哂笑道:「阴祖收取那许多弟子,传授黄泉圣法,不就是为了让其修炼到玄阴境界,再以秘法将神木道人元神转嫁其上?可惜黄泉圣法要成就玄阴,所需修聚的法力太多,实在太难,以至于数千年岁月蹉跎而去。本座炼有六大血河分身,每一尊皆是待诏之境,只消用秘法合一,自能突破玄阴,便可用来承载神木道人之元神,此法胜在省事迅快,一劳永逸。不知两位道友以为如何?」 阴祖面容上水波微盪,似起波澜。赫连无敌哂笑道:「黄泉、血河一体同源,神木道人仗着乙木之身,汲取阴祖的黄泉真气壮大己身,若有道友血河分身来作承载其元神之法器,倒也一举两得,不伤根本。可惜道友那六具分身早已被郭纯阳一剑斩了,如今却又拿甚么来应承我等?」 血神道人咬牙切齿道:「郭纯阳毁我道基,此仇必报!本座六大分身虽被毁去,若有充足的黄泉真水本源,不必十年,也可修炼了回来,就看贵派舍不捨得了!」赫连无敌眉头大皱,血神道人毛遂自荐,前来解阴祖之危,却是瞄准了九幽门中珍藏的黄泉真水本源,此物太过珍稀,为黄泉圣水之菁,唯有玄阴老祖方能炼化出来,但提炼极难,往往花费数十年苦功,也不过数滴而已。 此宝乃是黄泉门玄阴老祖之根基,平日就算最亲近的门人弟子也捨不得赐下一滴,足见珍贵。血神道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血河黄泉同源而生,倘若有足够的黄泉真水本源,修炼回六大分身直是反掌之易。但一来此宝太过珍稀,赫连无敌雅不欲平白送出,二来若真被血神道人治好阴祖之患,他在门中地位势必受到掣肘,非其所愿。 血神道人瞧出他顾忌之意,讥笑道:「此事合则两利,最是干脆不过。但若是道友忌惮阴祖痊癒之后,与你争权掣肘,本座倒要缄口不言了。」赫连无敌身为魔道巨擘,岂会被几句挑唆之言乱了阵脚,正要出言反击,却听阴祖一张木讷的面上忽然说道:「可以!」 赫连无敌与血神道人俱是一惊,血神道人随即大喜,生怕其反悔,说道:「道友既然答允,还请将黄泉真水本源与我!」阴祖二话不说,手掌摊开,一条筷子粗细的水流如一条小蛇般,懒懒盘踞一处,正是黄泉真水本源。 血神道人一见,目中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忙一伸手,那小蛇嗖得一声射入其掌中,虽只筷子粗细,但其中黄泉真水本源之厚,远超血神道人先前估算,忍不住面色狂喜。 阴祖几千年来隐居遁世,与神木道人元神争持,表情十分木讷,颇有些走火入僵的模样,但内中元神活泼泼,绝非枯木一流,那一条黄泉真水本源是他千年凝练,如何区处是自家之事,不受掌教节制,赫连无敌见他轻易送出,眉头大皱,却不曾出手阻拦。 血神道人宝贝到手,便有了去意,阴祖忽道:「十年,回来。不然,死!」七个字,颇有言简意赅之妙。血神道人却听得懂了,是要他十年之后带了六大分身前来,若敢食言而肥,难逃灭亡之下场,他笑了笑,说道:「道友若是信不过本座,本座便留下一道本命气机为证,凭此气机,本座身在何处,道友随时可以查知,也不怕本座带了好处潜逃了。」 第728页 阴祖十分干脆,又将手掌伸出,血神道人面上筋肉抖了一抖,张口吐出一道血箭,落在其掌中。那血箭散发幽幽阴寒之气,正是他本命元机所化,此物在手,凭了阴祖的手段,自是不难查知血神道人的下落,甚至九幽门中尚有许多邪术,能以这道血箭之力,催发暗害血神道人本体。 血神道人留下本命元气,倒也颇为光棍。阴祖收了血箭,转身欲走。赫连无敌忽道:「且慢!」阴祖缓缓扭过头来,只见赫连无敌将手一挥,面前黄泉之中突兀现出数十道光圈,内中皆有一人盘坐,或皱眉苦思,或打坐静修。皆是百年以来被或拐或骗,来至此处随阴祖修习黄泉圣法之辈。 赫连无敌道:「此皆是随师叔祖修炼黄泉圣法之辈,其等资质极高,乃是本门未来一代的种子,既然师叔祖已有血神道人的分身为押注,何不放开其等禁制?正好本座也有用他们之处。」 阴祖瞧了那些光圈中的弟子一眼,眼神漠然,说道:「也好。」不等赫连无敌发话,已身化水光,走了个干净。赫连无敌一口气保下数十弟子,嘿嘿一声冷笑,这数十弟子皆是天资超凡之辈,尤其难得的是,在阴祖高压手段之下,莫不日夜苦修,如今除却新来的一个叫祁飞的,其余修为皆在金丹之上,甚至有七八人连元婴都修成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征战冥狱! 宗门兴旺与否,除却要有长生老祖与法宝镇压气运,门中新生弟子亦极重要,这百年以来被阴祖搅闹,九幽门几乎未出甚么出类拔萃的弟子,但有了这数十人,气象立即不同。只是赫连无敌乃是魔道掌教,自不会有姑息之意,还要这数十弟子出战,就如养蛊一般。 血神道人拔脚欲走,赫连无敌冷冷道:「道友得了黄泉本源,倒是占了好大便宜。眼下还有一桩买卖,不知感兴趣否?」血神道人笑问:「是甚么买卖?」赫连无敌道:「百年之后便是天地大劫,轮迴盘重光之日。本门弟子修炼了黄泉之法,已与冥狱本源气机相连,似我与阴祖之辈,绝难脱离此一方世界。倒不如趁大劫降临之前,多捞些好处。我欲平盪这一层冥土,将所有鬼祖一网打尽,尽数炼化,祭炼一件法宝,用来镇压门户气运。道友亦是魔道前辈,不知可敢出手,捞一笔好处么?」 血神道人微一愣神,抚掌嘆道:「好重的煞气!好毒的心思!诸大鬼王鬼祖与贵派同出一源,只是其道不同,无尽年岁以来相安无事,如今劫数临头,道友便要赶尽杀绝么?只是九层冥狱越向底,盘踞之鬼祖法力越是精深,有些丝毫不弱于阴祖,贵派杀上门去,不怕杀敌一万自损一千么!」 赫连无敌将手中镇玄鼎一抛,阴笑道:「本门自有克制鬼祖之法,就看道友敢不敢共襄盛举了!」血神道人血色眼珠咕噜噜一转,笑道:「既然如此,倒要领教贵派的手段了!」两位魔道老祖相视一笑,说不出的杀机四溢。 凌沖正自百无聊赖,与方有德一问一答,询问噬魂劫法中的疑难之处,就听一声盪笑,一条血影自黄泉破水而出,转瞬不见。眼前忽然一迷,周围已多了数十人,瞧身上法力波动,皆是修炼黄泉圣法之辈,一个个法力雄浑深厚,但相互望去,目中却殊无亲近之意。 耳边忽听有人说道:「我乃九幽门掌教赫连无敌!尔等从阴祖修习黄泉圣法,便是我九幽门弟子,如今阴祖闭关修行,尔等不必埋头苦修,随本座征战冥狱之中鬼祖,若能斩杀鬼将、鬼王之流,本座会重重赏赐!若是临阵脱逃,立时打入轮迴,永世不得超生!」 这数十人前来拜谒阴祖,学会黄泉圣法的法门,最多不过数年,有的早已修成元婴,眼看再进一步便能凝结法相,成为阴祖入室之徒,一步登天,却被赫连无敌轻飘飘一句话打落回原形,当即暴怒。一人喝道:「我等乃是阴祖弟子,纵使掌教之命也……」话未说完,黄泉深处似有微风拂过,那人一颗头颅蓦地爆裂开来,露出紫府之中一尊婴儿,尖叫声中刚要起身遁逃,就见一尊元婴化身如寒冰向火,硬生生化成了一摊污水,得了一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这一手凶暴残酷,果然真的余下数十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头挑刺。赫连无敌身在黄泉之中,向虚空道:「本座要尽起本门人马,平盪第九层冥土,将一干鬼祖捉来炼化,祭炼一件脱劫之宝,也好在大劫来时庇护本门基业。师叔祖本源损耗太多,怕是难以镇压神木道人元神,不妨出手相助,若是捉到了鬼祖之流,便任由师叔祖炼化,如何?」 黄泉深处寂然良久,方才传来阴祖之声:「可!」赫连无敌阴阴一笑,转身一步踏出黄泉之外,凝立虚空,俯视一干弟子,大袖一摆,喝了一声:「去罢!」凌沖等众弟子只觉天旋地转,再一回神,已身在九幽门中,头顶又是一条创派祖师元神所化长河。 凌沖镇定心神,只听方有德悄声道:「眼下赫连无敌要荡平冥狱,凡有作对的鬼祖一概击杀,用来祭炼一件法宝,你我若无必要,不必联络,你自家好自为之。那黄泉圣法千万莫要荒废!」言罢寂然无声,想来已是去了。 凌沖纵目望去,见身处一处玉台广场之上,周遭不过百人,但人人气机强横,身畔宝光隐隐,杀气腾腾,想来是挑选出的一批精干弟子,参与围杀冥狱鬼祖之役。百余名弟子分为五只小队,每一支皆有一位玄阴老祖坐镇带领。每一位老祖皆是货真价实的长生之辈,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瞧得凌沖矫舌不下。 第729页 太玄剑派隐忍了两百年,也不过百鍊一人突破纯阳,外加惟庸老道辛辛苦苦祭炼了一件法宝出来,已是玄门中中流门户的势力。九幽门随随便便便出动了五位玄阴老祖,还不算上掌教赫连无敌与阴祖这等战力,实力之厚,令人咋舌不已。实则凌沖也是高估了九幽门之战力,这些老祖守着黄泉大河,每日只是木然炼化其中真气纳入体内,黄泉圣法又极为殊胜,破关入境自然比其他门户来的快些。但其等也受制于冥狱气机,不能深入阳间,不然一身战力便要跌到谷底。就算赫连锋出天星界,也要严亢护道相陪,才敢出去,便是此理。 一座法台之上,却不见赫连无敌的踪影,只有五位玄阴老祖默立,一位火红脸膛的老者忽的厉声喝道:「众弟子各随本阵老祖冲杀,令行禁止,不得退缩,违者立时灭去元神,绝不姑息!走!」五位老祖各自伸出手来,默运法力,法台之上五色光华闪过,百余名弟子已然无踪。 九幽门此次可谓动用了极多底蕴,连数位闭关苦修的玄阴长老也被赫连无敌以掌门令搬了出来,就是要以雷霆一击,犁庭扫穴,不令各大鬼祖再有猖獗之日。说来也是受了申虚的牵累,他回山之后,将鬼铃鬼祖派长凄鬼王插手招安阴骨鬼王之事禀告,赫连无敌也懒得理会他那些小心思,倒是对鬼铃老祖之辈起了戒心,其早有荡平各大鬼祖之意,恰好借了这个由头,说动门中诸长老出手,许以重利,只要将鬼祖或擒或杀,是收为傀儡奴僕还是炼化了事,门中绝不过问。他则坐镇中央,但有鬼祖兴风作浪,便行那雷霆一击。 第五百九十九章 伽薄老祖 赫连无敌深谋远虑,早就打算在大劫降临之前,肃清冥狱中诸般鬼祖,免得后防不稳,毕竟九幽黄泉门与其他门户不同,修为越高,与黄泉阴河的联繫便越紧密,尤其是他这等玄阴级数的老祖,元神早已与冥狱本源相连,倘若强行挣脱,便要从长生境界跌落,这是每一位玄阴老祖皆无法容忍之事。 九幽门早已暗中经营多年,对诸位鬼祖或分化或打压,连元婴之上的鬼王也不放过,如今赫连无敌也懒得再等,以雷霆手段发作!五位老祖中最矮小的一位将手一挥,一条大河飞出,将分在他手下的弟子裹住腾空便走,移形换位之下,众人已来至一座高山之上。 冥土中戊土之气与黄泉之水最生,化生为许多高山大河,只是阴气森森,迥异于阳间物事。凌沖所在队伍不过一二十人,但各个修为精深,起码也在金丹之上,倒是凌沖只有凝真修为,甚是出挑,平白受了不少白眼。凌沖也懒得伪饰,一一回瞪回去,当下就有几人心生不忿,要出手教训,恰有一位脱劫级数的宗师厉声喝道:「我乃伯齐老祖座下墨染,尔等归为老祖统领,与鬼物对阵之时,务要奋勇争先,自有重赏!若是裹足不前,立斩不饶!本座赐尔等一卷阵图,尔等各安其位,只将自身真气注入其中,借阵图而动,自能护住自身无事!」 将手一扬,一道宝光飞起,其中隐约是一捲图画模样,渐次招展开来,图画之中共有二十四处空缺,墨染将手一指,众人身不由自,飞身入了阵图之中,墨染喝道:「还不速将本身法力注入!」众弟子不敢违抗,忙端正心神,将法力狠狠灌注阵图之中。 如此一来,高下立判。阴祖只传授了数十人黄泉圣法,归属于伯齐老祖麾下修炼黄泉圣法之人只有三个,此三人一经发动,头顶各自现出一条小小浊流,一经注入阵图,立时激起一圈圈蒙蒙光华,远比其他弟子真气修为来的浑厚精纯。 其余弟子修炼的法门要远逊于黄泉圣法,所贡献的真气竟比不上凌沖等三人所发。凌沖虽只凝真境界,但体内三百六十五滴黄泉真水齐动,真气之强,竟不弱于一旁的几个金丹弟子。 他也是首次见识到阵图之物,之前曾有耳闻,知晓阵图之物亦是一件法器,但别有一种微妙,以诸般天材地宝,描摹天地大道于其中,与符器倒有几分相似,甚至上古之时便有一脉修士,只修阵图,到了一定火候,再将元神与阵图化合唯一,亦有机会冲击长生境界。 九幽门底蕴深厚,有阵图一脉传承不足为奇,凌沖表面上十分乖觉,趺坐阵图之中,将本身黄泉真气毫无保留释放开来,实则却从噬魂幡中分出一缕魔念,藉由真气之助,在这卷阵图中遨游。反正方有德已然出手,不怕暴露,再者与他一般好奇之辈所在多有,必也会放出元神灵识,探究此宝之妙。 果然墨染只淡淡瞧了一眼,全不在意。进入阵图的所有弟子都忍不住放出灵识,探查这卷阵图之妙,修为最深者是一位元婴真君,在阵图禁制中肆意游荡。这卷阵图名唤九曲图,乃是仿了伯齐老祖一件随身法宝所炼,威力至大。这些弟子元神乱飞,也无法究明此宝之根本,索性听之任之。但他对凌沖三人修为之精纯,深感惊诧,就连他所练也非是黄泉圣法这等至高法门,不由心生妒意。 「阴祖太也胡闹,黄泉圣法岂是随意乱传的?就算是伯齐老祖也非是以此法成道。百年以来,总有一两百人在阴祖处修炼此法,但大多受不得凝练金丹时黄泉真水反噬,爆体而亡,也只有区区数人机缘巧合,安然渡过,但此法若要成道,须修聚无量真气,寻常人物根本驾驭不得。那三人眼下看似真气浑厚,远超同侪,但后患无穷,不能交以重任。」 第730页 黄泉圣法修炼之时,最大的关隘却是修士驾驭不得庞大之极的黄泉真气,导致真元逆沖,当场爆体而亡,九幽门中以此法登临大道者,亦是凤毛麟角。凌沖放出噬魂魔念,见墨染果然不曾在意,便胆大起来。噬魂魔念比一般修士的灵识更加隐蔽深沉,藉由禁制之力,瞬息之间游遍凌沖真气所过之处,但要往核心禁制中侵染,却被一层隐晦的法力阻挡。凌沖不欲惊动墨染,当即住手。 九曲图被墨染祭炼的与心神相合,但有异动必会查知,凌沖也不敢甘冒奇险。众弟子入阵之后,墨染心念一动,九曲图一抖,化为一条污浊河流,腾空便走,电射一般投向东去。 此山东去不远,竟有一座巨大城池盘踞,内中影影绰绰,不知驻扎了多少阴鬼。凌沖身在阵图之内,却不妨碍他查探周边形势,见那座大城法度森严,建造的颇有章法,不似寻常,也是吃了一惊。第九层冥狱素来荒凉,却不知为何一下冒出这许多阴鬼来。 伯齐老祖早已隐去不见,此来是奉了赫连无敌之命,对盘踞鬼城中的一位鬼祖下手。冥狱广大无边,又有无穷空间隐匿,但九幽门立派悠长,早已将各层鬼祖栖身之地、所修道法境界,查探的一清二楚。 鬼城中鬼祖名唤伽薄老祖,乃是十分罕见的以肉身成道者,神通广大,素来鼻孔朝天,不服九幽门管束,连赫连无敌派来招安的使者也给打杀了,伯齐老祖在五位出战的长生老祖中法力最强,又有一件九曲九泉图的法宝在身,被遣来诛杀这位伽薄老祖。 那座鬼城是伽薄老祖数万年经营的根基所在,伯齐老祖甚是阴险,自身隐去不见,却暗将九曲九泉图放出,化为一条无边大河,显现于鬼城之上。这般大河压顶,城中阴鬼见了,无不惊惧非常,登时犬突狼奔,四散逃命。 第六百章 魔念浸染 九曲九泉图演化无边黄泉之水,如垂天之慕,向下压来,只要压得实了,这一城的鬼物势必尽数飞灰湮灭。城中忽有大喝之声传来:「伯齐老鬼,欺人太甚!」一道身影飞上半空,恶狠狠一拳捣出,拳风所及,方圆千里之内皆起了一阵飓风,狂卷乱飈,拳力逐天而上,生生将九曲九泉图所化浊流大河击的飞了出去。 那人正是伽薄鬼祖,以肉身成道,近战之术天下无双,现了鬼祖法身,高有数十丈,周身筋肉如铁,阔口獠牙,面生四目,说不尽的狰狞可畏,叫道:「伯齐!你们九幽门太过霸道,只因我不服拘束,就要来将我打杀么!」口中说话,一双鬼手一分,无尽冥土气机涌来,化为一桿大棒,横空便是一挑,又将九曲九泉图挑飞。 鬼祖之辈更是奸狡无比,一面说话逗引伯齐心神,一面又暗中出手。这一棒之威甚大,九曲九泉图硬生生承受了一棒,内中无数禁制被击的粉碎,险些被打落品级。好在此宝元灵已生,当即出手梳理图中元气,免得遭受重创。 伽薄鬼祖一击得手,正得意间,忽然一道阴影现于身后,一只大手轻轻摁来,正拍在他真身背上,那大手纯为黄泉真水所化,歹毒无比,善能销骨毁神,滋滋声响中,将他法身腐蚀了一大块! 伽薄鬼祖怪叫一声,已知是中了伯齐老祖暗算,以九曲九泉图吸引他心神,却将玄阴元神遁出,一击得手。鬼祖不敢回击,一步踏出,已在万里之外,但见一道阴影凝立,一语不发,又伸出一只大手拍来。 伽薄鬼祖长吸一口气,背上血肉模煳,隐约是一只掌印的形状,但随即血肉蠕动,转瞬之间已生长完好,就似不曾受伤。肉身成圣,灵肉合一,肉身之伟力不可思议,无论受了多重伤势,只要真气足够,一个念头之间便可血肉再生,但黄泉之水,其性甚毒,表现看去无恙,内中却仍有残留之气,不断吞噬腐化其血肉。 伽薄鬼祖于冥狱成道,生平也不知经歷多少大战,受了伯齐老祖一记暗算,仍自怡然不惧,大棒一横,将对手攻势挡住,随即棒随身走,如卷龙蛇,棒影铺天盖地之间,罩向伯齐老祖元神阴影。 伯齐老祖将手一招,九曲九泉图落在掌中,轻轻一抖,化为一柄长剑,剑尖颤动,千点万点,每一剑皆正中棒影,每一相交,必惊起无穷气浪,两位玄阴老祖交手之间,声势勐恶之极! 九幽门亦有剑术流传,尤其在伯齐老祖手中施展出来,更是精妙到了极处。凌沖自然不肯错过这般观摩的良机,无奈两位老祖动手,一剑一棒之间,搅动天地,法力波及,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修士所能窥探,只瞧了一眼,就险些双目流血,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耳边墨染声音传来:「众弟子收心运功!」凌沖一凛,忙镇定心神,将黄泉真气毫无保留注入九曲图中,免得露出破绽。果然墨染甚是满意,也将元神显化,投入九曲图中,神宝合一,驾驭宝图,演化无边浊流,一气沖入鬼城之中! 鬼城中皆是伽薄鬼祖麾下,亦有法力高强者,见两位老祖动手,自忖逃遁必死,不如奋力反抗,还有一线生机,当下便有无数阴鬼施展神通,往九曲图所化大河上击来。 墨染法力经天劫洗礼,甚是精纯,不在金世宗之下,只不过金世宗精修刀法,他却转为祭炼法宝,这道九曲图在他手中祭炼了几近千年,甚是灵动,所化浊流大河波光绚烂,将无数神通一口吞下,也只打了几个浪花而已。九幽门法术神通天生克制阴鬼之身,浊流大河所经之处,无数阴鬼逃避不及,被生生捲入,经由阵图炼化,打散为精纯真气,反哺了这件法宝。 第731页 凌沖等众弟子託庇其中,这是真正的战阵杀伐,神通法术满天乱飞,非是靠单打独斗便能取胜,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众弟子在阵图中个个面色惨白,唯有拼命鼓催法力,注入九曲图中,这件法宝多一分威力,他们也多一分安全。 凌沖自然也不敢怠慢,三百六十五处黄泉真水发动,所供应的真气倒是堪比一位寻常的金丹弟子。大战爆发之后,墨染要专心御使九曲图,诛杀鬼城中鬼物,对众人的防备也松懈了下来,不克时时紧盯。凌沖先前分出的噬魂魔念本就在九曲图中逛盪,内中藩篱一去,登时活跃起来,借墨染调动九曲图真气的当口,瞬息之间已游遍整座阵图,他早有打算,他的噬魂劫法修为不够,还不能沾染高阶法器中的禁制,转而将目标对准二三十个弟子。紫府中噬魂幡抖动不休,分化无穷魔念,条条魔念如电如轰,一弹指间已在所有弟子紫府中潜伏下来,伺机污染其元神。 这些弟子中不乏金丹、元婴境界的大高手,法力浑厚,但再也想不到竟有噬魂道之人混入阵图中,偷施暗算。连墨染都万料不到凌沖竟精通噬魂劫法,尤其噬魂魔念并未触碰九曲图核心禁制,只沾染了一干九幽弟子,神不知鬼不觉,一时不察,竟被凌沖得手。 凌沖安然种下噬魂魔念,心头笃定,集中精力输送黄泉法力,偶尔在其中夹带私货,以魔念分神刺探九曲图祭炼之妙。这般法宝祭炼之法,已是上乘器修的手段,不知九幽门从何而来。 冥狱中各位鬼祖无不将万鬼阴池当做随身至宝,苦苦祭炼,此宝在手,妙用无穷。但偏生伽薄老祖以肉身成道,只一意打磨自家肉身,万鬼阴池视同鸡肋,并不曾祭炼。连这座鬼城中众鬼也不过为了显摆排场,搜罗了些孤魂野鬼,颇有来者不拒的架势。 但越是如此,越有那修为高深,不肯寄人篱下的鬼王鬼将前来投靠,只求一个自在无拘,谁知今日有此横祸。鬼城中共有十几万鬼物,修为在金丹之上者亦有数千,尚有几百元婴鬼王,若能合力一处,未必不能与墨染的九曲图斗上一斗。无奈鬼蜮难测,大难临头,众鬼先想到的唯有各自逃命,乱成一盘散沙。墨染脱劫法相与九曲图合一,浊流连刷,专挑元婴鬼王下手。元婴鬼王单打独斗根本反抗不得,被大河一刷,飘飘荡荡落在其中,不见了踪影。 第六百零一章 鬼铃出手 九曲图中禁制甚为歹毒,鬼物被收摄了来,狠狠一磨,就成了滚滚阴气,被阵图炼化,连灵识都不能保全。鬼城中鬼物太多,也是一笔罕见财富,若能尽数炼化,足够将此宝硬生生推高一个阶位。但鬼城中诸大鬼王终于反应过来,深知再不联手对敌,唯有死路一条,当即有数位元婴级数鬼王大声疾唿,甚而还有一位脱劫级数大鬼王,祭起一只通体铜锈的古灯,灯芯燃气一蓬碧绿火焰,显得邪祟无比,此火一出,笼盖千里方圆,凡在阴火之下的鬼物皆将自身法力注入,自能获得阴火庇护。 那大鬼王境界与墨染相当,又有不下于九曲图的法宝在手,越来越多的鬼物託庇于其麾下,藉由一盏阴灯将众鬼法力聚合一处,使九曲图不能侵害。墨染也从未奢望能将鬼城鬼物一网打尽,只趁着两位老祖斗法,尽力多占些便宜。法宝阵图非比其他,多吞噬一个鬼物,便多一分威力。 九曲图所化浊流大河在鬼城之上吞杀了无数鬼物阴气,隐隐亦有突破境界之兆。那位大鬼王大怒,将鬼灯一指,无数鬼火阴雷发出,打的九曲黄泉污流乱溅,鬼火黄泉相剋,残火与污流四面飞洒。墨染与大鬼王斗得精彩纷呈,惊险非常,但双方心头皆知,就算打破天去,也左右不了战局走势,谁胜谁败到底要看两位长生老祖拼命的结果。 伽薄鬼祖手中大棒狂舞,气吞山河,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毁天灭地之威。但伯齐老祖只将九曲九泉图演化无边兵器,或枪或剑、或刀或锤,居然也是走的近身搏杀的路数,一招一式皆能曲尽其妙,任凭伽薄老祖攻势如潮,却始终攻不破伯齐老祖神通圈子。 走肉身成圣的修士,气脉悠长,皆是越斗越勇,伽薄老祖生平大战无数,生性兇狠,斗到兴发,一声长啸,大棒化成一阵飓风,砸的虚空崩塌,神通余波扩散到地面,将一座阴山生生震裂,大小山石滚落如雨,连自家的鬼城也被震得七零八落,无数阴鬼躲过了墨染九曲图的追杀,却被神通余波震得魂飞魄散。 伽薄鬼祖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如髮,早听闻九幽门伯齐老祖法力高深,祭炼了一件法宝,镇压门户,但未想到居然也精通肉搏之术,譬如礁石,任你浪高风急,却不能撼动分毫。鬼城中众鬼被杀得丢盔卸甲,他全部在乎,只要自家无碍,甚么基业都不过是转眼云烟。但九幽门势大,只出了一个伯齐便令他首尾难顾,若再来一位玄阴老祖,只怕今日绝难善终,不禁起了脱逃之意。 伽薄鬼祖退意一生,伯齐老祖立生感应,掌中九曲九泉图横空一放,化为一卷长有三千里的巨大阵图,迎头一兜,趁伽薄一时不察,竟将之收入其中。伽薄鬼祖当即使出一招法天象地,高有万丈,但图中黄泉喷涌,遇大愈大,亦化为一卷万丈图画,总是差了一线不令伽薄鬼祖脱身出来。 伯齐老祖现了玄阴元神,高有千丈,双手结印,一个个印诀飞出,落入九曲九泉图中,加固图中禁制。合其与阵图之力等若两位玄阴老祖,能藉助黄泉真水腐蚀万物、炼化元神之性,围杀伽薄鬼祖。伽薄鬼祖大怒,在阵图中左冲右突,俱被无边黄泉阻挡。他紧守元神肉身,金身无漏,黄泉气息不得侵入,暂时无碍,但始终不得脱出,倒不担心伯齐老祖炼化了他,而是若将他带回九幽门总坛,又或再有玄阴老祖前来驰援,怕是今日难逃公道。 第732页 「看来今日在劫难逃,罢了,左右不得自在,不若投靠了鬼铃那厮,也比死在九幽门手中好!」鬼铃老祖根本之地不在第九层冥狱,但数十年前以元神化身远游而来,游说他一同对付九幽门。彼时伽薄鬼祖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合妄动,便加以拒绝。鬼铃老祖临去之时,赠了一件信物,言道若有后悔,只消发动此物,鬼铃老祖定必来救。 伽薄鬼祖一咬牙,取了一束线香,运真气一吹,那线香无火自燃,一缕烟气散播虚空不见。那烟气缥缈无形,不知伯齐老祖瞧未瞧见,并不曾出手阻拦,只催动九曲九泉图,狠命掠夺伽薄鬼神真气。 伽薄鬼祖真气凝练,索性扼守关脉,收了法天象地的神通,任由伯齐炼化。伯齐老祖也不客气,伸手一指,九曲九泉图中垂落九道乌光,俱是黄泉真水所化,且是他苦心修炼多年的先天黄泉真水,此水一出,连连刷动,击在伽薄鬼祖身上,每一击皆能吞噬些许元气。 伽薄鬼祖本拟自家固守精元,肉身无漏,就算九曲九泉图再精妙,也奈何不得。不料伯齐老鬼居然捨得耗费元气,祭起先天黄泉之水刷来,正是肉身成圣之克星。看似一击之下损耗的真气不多,但假以时日,累积起来,总会伤及本源。尤其伯齐老鬼眼下最不缺耐性,用水滴石穿的功夫来磨,恰是他最惧怕之事。 伯齐老祖忽然开口说道:「伽薄道友。若你肯投靠本门,只消将本命元神印记献上,我自会撤去阵图,还道友一个自在。」伽薄鬼祖骂道:「老祖若听了你的蛊惑,将自家元神印记献上,只怕死的惨不可言,还谈何自在!」伯齐老祖默然不语,只催动九曲九泉图的法力更急了些。 九道黄泉之水不断刷动,伽薄鬼祖骂道:「想要炼化老祖,总要拉你这老小子当个垫背!」好歹也是一位玄阴老祖,又是肉身成圣,拼死反击之下,纵有九曲九泉图以为遮挡,伯齐老祖也免不了身受重伤,甚至有陨落之威。 伽薄鬼祖见他充耳不闻,心头髮狠,如今趁着锐气尚在,正可行那同归于尽的解数,正要鼓催全部法力,来个图穷匕见,忽闻一声铃响,起自幽微之处,忍不住心头一迷,接着大喜:「是鬼铃那厮来了!」鬼铃老祖成道之宝是一枚拘心铃,善能惑人心神,他既出手,自是冲着伯齐老祖而去。 果然铃音一响。 第六百零二章 役鬼符 果然铃音一响,伯齐老祖身周现出无数诡异之极的符号,那是音律之符,外界听去寂然无声,但在伯齐老祖耳中却如雷霆迸发,恶意满满。伯齐老祖元神法身之上腾起无穷污黄浊流,将诡异音符隔绝在外。但如此一来,操控九曲九泉图未免出了一丝破绽,伽薄鬼祖当即怒吼一声,拼尽全力,一拳轰出,登时将九曲九泉图轰出一个大洞,身随拳走,一跃逃出。 伽薄鬼祖逃出生天,反向伯齐老祖杀去,哈哈大笑:「伯齐老鬼,你也有今日?把命留下!」伯齐老祖面上古井无波,微微抬手,将伽薄鬼祖攻势全数接下,显得游刃有余,尚有三成法力留而不发,防备鬼铃老祖偷袭。 鬼铃老祖不知身在何处,却将随身法宝鬼铃祭起,但见一方金色铃铛升起,大有数丈,略一摇动便是无穷靡靡之音,诱人堕落,劝人向恶。音杀之术,最是难挡难防,伯齐老祖只能镇守心神,不令心魔乘虚而入。 伽薄鬼祖瞧出便宜,哪里还会留手?使出十二成力道,只求与鬼铃联手,将伯齐老祖毙于拳下!伯齐老祖咳了一声,蓦地出声叫道:「掌教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伽薄鬼祖心头一惊,就听一人阴柔柔笑道:「鬼铃道友,本座恭候多时了!」九幽门总坛之中,黄泉大河之下,赫连无敌真身不动,将掌中镇玄鼎一抛,狠狠撞破虚空而去。 伽薄鬼祖心头阴霾越来越重,忽然厉啸一声,如泣如诉,一口漆黑大鼎蓦地撞破虚空,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已狠狠撞在他身上。伽薄老祖反应如电,也只来得及以双臂封挡,喀嚓连声之间,臂骨已被镇玄鼎生生撞得粉碎!余势不衰,整个鬼身被撞得生生嵌入虚空壁垒之中,气焰一下削弱了七八成。 伯齐老祖一步跨来,将九曲九泉图一抖,欲将伽薄老祖再收入其中。伽薄重伤之下,再难抗拒炼化,只要收入图中便是凶多吉少。那金色铃铛忽的剧烈抖颤起来,无量怪音涌出,天雷轰顶之声、号泣哭喊之音、咒骂吶喊之音,种种天籁、地籁、人籁,不一而足,每一种声音皆能曲尽其妙,令人闻听立生感应,落在伯齐老祖耳中,却是要以此引动他的心魔。 如此故技重施之下,伯齐老祖却不管不顾,一只大手稳定无比,将九曲九泉图刷向伽薄鬼祖。镇玄鼎勐地鼎盖大开,无量黄泉真水冲出,每一丝每一毫皆带有先天不朽之性,却是赫连无敌毕生苦修的一口先天黄泉之水,演化无穷。先天黄泉一出,登时将鬼音音符沖的七零八落,不成气候,余势不衰,无量黄潮又向拘心铃本体杀去。 只要被先天黄泉扑中,就算拘心铃为老牌法宝,也要被化去法力禁制,跌落境界。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蓦地响起:「赫连道友好狡诈的心机!」正是尚未露面的鬼铃老祖,此鬼祖之声就似无数生灵之音叠加,嗡嗡喳喳,令人心烦意乱。 暗沉虚空忽有一面面孔浮现,正是赫连无敌,笑道:「轮迴盘重光在即,此方宇宙轮迴之道圆满,乃是各教祖师、先天神圣所定,我九幽门本是阴曹鬼差道统,如今一统冥狱,静候轮迴盘復原,再掌轮迴之路,更是天地定数。鬼铃道友何不挚心皈依,自有正果等你?」 第733页 鬼铃老祖声音传来:「你们九幽门祖上不过是看守轮迴路的小鬼,窃据大位,还真当自己是阴曹正统了?就算轮迴盘再现,也自有先天神圣指定新的阎罗天子,掌管冥狱轮迴,轮不到你们九幽门!」 一番话说的刻薄已极,更戳中赫连无敌心头忧患之处,无量岁月之前,轮迴盘被生生打碎,散落星河之中。九幽门祖师本是轮迴路上,也有大气运傍身,就随着最大的一块碎片潜踪起来。之后又得了一道专修黄泉真水的秘法,皆有残缺的冥狱本源,侥倖修成玄阴,传下九幽一脉道统。 九幽黄泉门虽然势大,却并非冥狱正统,倘若轮迴盘再现,有那先天神圣祖师只消一张法旨下来,便可将九幽一门贬斥的一文不值,毫无用处,那时非但地位不保,还要看新来掌控轮迴路之辈的脸色行事,殊为不美。 赫连无敌所以急于诛杀清剿冥狱中诸大鬼祖,便是要一统九层冥土,把持这一方世界轮迴,只要大权在握,总有几分斡旋的余地。 赫连无敌的心思被鬼铃老祖一语道破,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唯有请道友到本门之中做客,免得泄露了本门阴私。」镇玄鼎微微一震,化为千丈高下,周边鬼火翻涌,污流横飞,向拘心铃本体镇压而下。 鬼铃老祖仍不露面,拘心铃陡然缩小,如芥子一般,躲入虚空不见。但耳边鬼语鬼音之声更盛,伯齐老祖皱了皱眉头,一道九曲阵图便有些刷不下去。赫连无敌暗中谋划了良久,请动五位潜修的玄阴长老一齐出手,分头进袭,好容易将鬼铃老祖这个老鬼诱了出来,自然不肯前功尽弃。 镇玄鼎中冲出一道碧光,包裹着一道符箓,长仅三尺,其上密密麻麻绘满了诡异之极的线条,此符祭起半空,千万道符线忽的活了过来,脱出符箓碧光,往四面八方游走不定,甚至连虚空都钻了进去。 鬼铃老祖惊怒交加之声传来:「役鬼符!你怎么会有这等物事!」赫连无敌笑道:「本门老祖乃是鬼卒出身,有此符传下也是理所应当。此符是当年冥狱中鬼差专来擒拿不服管教的鬼祖,鬼铃道友就请好生享用罢!」 轮迴盘圆满之时,传说冥狱分为一十八层,广大无边。九天十地、无边星河之中,只要有灵之物,皆在轮迴管辖之中。除非能修成长生,炼去死气,方可不堕轮迴。但也有许多倒霉的长生老祖,或陨落天劫之下,或被仇家斩杀,元神堕入地府,汲取无边鬼气,又以鬼修之身成道,便是诸大鬼祖的由来。 那些鬼祖法力高强,亦是长生级数,只是不能轻易离开冥狱、涉足人间,其等桀骜不驯,不服地府管辖,常举兵作乱。地府便颁下一道役鬼符,专克鬼祖。此符有神鬼不测之妙,一经激发,便落入鬼祖紫府之中,钳制元神,使之浑浑噩噩,听命于施符之人,端的诡异非常。也不知多少鬼祖折在此符之下,被地府收服了去。 第六百零三章 夜乞再现 但自从轮迴盘被诸位大佬生生打碎,地府烟消云散,连一干阎王判官鬼差,皆不见了踪影,这道役鬼符便成绝响。冥狱中诸大鬼祖还曾弹冠相庆,谁知九幽门中居然尚有流传。这道役鬼符并非上古地府正传,只是九幽门祖师凭着记忆所炼,内中根本符线也只是纵其想像绘成,但经过数代掌教长老祭炼,所含法力已颇惊人,赫连无敌又是有有心算无心,谋划良久,好容易借着对付伽薄鬼祖的当口,引出鬼铃老祖这条大鱼,自是全力以赴。 役鬼符一经祭起,化为无量碧绿光华,望去就似一团惨绿丝线,不断向外喷吐线头。赫连无敌甚是狡诈,也不去寻鬼铃老祖的真身,目标却是那枚拘心铃。此宝与鬼铃老祖心神相合,不消说其中定有一缕分神主持,只要将之控制,等若去了鬼铃老祖八分威能,便不足为患了。 拘心铃被役鬼符光华一照,气势当即矮了三分,鬼铃老祖如何还不知是遭了暗算,九幽门对付伽薄老祖是假,趁机害他性命是真。不知藏身何处的本身竭力运转神通,想要收回此宝,无奈拘心铃被役鬼符死死定住,急切之间收不回来。 有役鬼符发动,又有先天黄泉之水围攻,赫连无敌分身有术,心念一动,镇玄鼎化为一道流光,只往伽薄老祖真身蛮横撞来!伽薄老祖是肉身成圣,最喜硬打硬抗的战法,修炼玄阴元神的长生老祖遇上,先要躲得远远地,再以法力轰杀。伯齐老祖便是将九曲九泉图祭起,避免与之近身颤抖。 九曲九泉图与镇玄鼎两件法宝压下,伽薄老祖登时落在下风,蛮沖蛮撞之下,本拟将镇玄鼎击退,无奈此宝坚硬非常,被伽薄鬼祖拳脚相加,根本无关痛痒。反而九曲九泉图甚是阴险,与赫连无敌的先天黄泉合一,接连刷动之下,刷走了伽薄鬼祖不少法力。 肉身成圣者并非不修法力神通,只不过仗着肉身强横,将元神、法力闭锁庐舍之中,即是所谓无漏金身。伽薄鬼祖自始至终竭力闭锁穴窍,抱元守一,但此时此刻,实在抵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瞧着九曲九泉图一点一点将自身真气刷了出去,每一刷看似损失不大,但积少成多,长此一久,伽薄鬼祖气势必要衰落,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伽薄鬼祖一拳挡下镇玄鼎狠撞,叫道:「鬼铃老儿!你有甚后手再不施展,老子便要降了赫连无敌那厮,与他联手打死你这老儿!」九幽门长生老祖倾巢而出,伽薄鬼祖又非傻子,该到低头之时自会低头,毕竟能修成玄阴之辈,总要顾惜自家性命。原本鬼祖之间也非铁板一块,亦有勾心斗角,若是此时赫连无敌出言招揽,伽薄鬼祖必会顺势降了,毕竟狗屁面子可没性命来的要紧。 第734页 拘心铃被役鬼符喷吐无量符线纠缠,已将全部法力收回,在身前布下层层守御法阵,皆是诡异之极的音符。这些音符受了役鬼符沾染,有不少被同化成了碧绿之色,但随灭随生,似有无穷尽,音符化去连带其中的役鬼符之力也一併湮灭。鬼铃老祖用的最笨的办法,与役鬼符比拼法力,看到底是役鬼符的法力先耗尽,还是他的真气先告罄。 但此法为最下乘,不可持久,鬼铃老祖正沉思对策,听闻伽薄鬼祖之言,冷哼一声,拘心铃之上忽然腾起一抹幽影,枭背蛇形,正是鬼铃老祖的玄阴元神,他将元神附着拘心铃之上,才能发挥出这件法宝十二分之力。鬼铃老祖元神忽然望空一拜,口中道:「事关生死,别无他法,只能求前辈出手解救!」 此言一出,伯齐老祖、伽薄鬼祖与赫连无敌真身同时抬首望去,就见头顶无边戊土土黄之气中,蓦地伸出一只大手,骨节嶙峋,掌背之上燃着一层薄薄黑光。那只大手一出,五指轻捻,竟将役鬼符所化幽光丝团生生提起,在掌心中狠狠一搓,再摊开时,竟又是一道完好符箓,其上符线千缠万纠,但所含法力却消散大半。 赫连无敌真身目中神光喷出三尺多长,一步跨出,挪移虚空,已来至大战之处,将手一招,无边先天黄泉水收入镇玄鼎中,宝鼎一个飞旋,落入掌中。伯齐老祖见掌教现身,也自收了九曲九泉图,落在赫连无敌身旁。 那只大手收了役鬼符,向后缩去,赫连无敌哼了一声,将手中镇玄鼎一摇,鼎中喷出一道剑光,乃是黄泉真水所化,剑光如蛇盘曲,绕着大手狠狠一绞,将一枚手指截断,趁机一挑,将役鬼符解救下来。此符为九幽门镇压诸鬼祖之宝,不容有失。那大手只为震慑而来,役鬼符得而復失,倒是无可无不可,缓缓缩了回去。 赫连无敌露了一手局绝妙剑术,收了役鬼符,手托镇玄鼎,向无边戊土之气中喝道:「原来是夜乞老祖驾临,还请现身一见!」那只大手威能无穷,裹挟无边魔气,居然是新近借了法罗和尚之力,从大金刚寺镇压中逃脱生天的夜叉魔祖夜乞老祖所发。这头老魔法力精深,亦在玄阴之上,只是被镇压太久,精气法力受佛光炼化,已不復当年之勇。饶是如此,赫连无敌也不敢怠慢,暗以心神秘法联络阴祖,唯有请动那位老祖宗方能与夜乞老祖平起平坐。 无边戊土之气中一个尖刻声音响彻:「想不到老祖我落难多年,居然还有小辈记得我的名号!」一尊白骨魔神幽然跨出,高有三丈,三头六臂,三张面孔俱作忿怒之相,六臂之中各持法器,通体骨刺遍生,不是夜乞老祖又是哪个? 夜叉一族老魔一出,威势登时镇压全场,纵使道行不进反退,但上古之时的赫赫威名,也足以令九幽门一干老祖不敢稍有异动。赫连无敌眯了眯眼睛,说道:「久闻老祖蒙难多年,只是不知被镇压于何处,直至数年前老祖脱困,弄出无边阵仗,本座才知老祖真身居然就在此界大金刚寺中。」 夜乞老祖一出,九幽门当即罢斗,鬼铃老祖驾驭拘心铃,伽薄鬼祖飞腾而起,俱都落在其身侧。连场大战之下,墨染率领一干弟子,驾驭了九曲图,正与一位大鬼王厮杀,被拘心铃法力一扰,耳边响起幽幽魔音,九曲图中弟子险些俱都走火入魔,连凌沖都忍不住恍惚了一阵,好在噬魂劫法乃是天下炼魂、噬魂的祖宗,鬼铃老祖的鬼音神通再诡异,并非专对九曲图中人所发,威力减了大半,又有墨染与九曲图分担了大半,倒是并无损伤。 直至双方罢手不斗,墨染趁机驾驭了九曲图,落在乃师伯齐老祖身后,一干弟子苦斗良久,除却苦修的真气损耗了七八成,竟是半点便宜也未捞到,一个个怨气冲天,只是不敢发作罢了。 凌沖趁机早将噬魂魔念乱洒,侵染了九曲图中所有弟子,噬魂魔念以七情六慾为基,越是心神起伏,越易被沾染。这些弟子愤怒苦郁,心境起伏极大,再加魔道修炼,大多只求一任己意,肆意放纵,对道心磨鍊不足,噬魂魔念趁虚而入,几乎瞬时之间,已与所有弟子的本命元神紧紧结合。 凌沖岿然不动,紫府中噬魂幡却抖动不休,噬魂魔念不停将九曲图中九幽弟子所思所想传递迴来,凌沖生平还是首次动用噬魂劫法,侵染修为高深之辈,甚至还包括了几位元婴真君。以他修为,只能勉强辨别每一人每个念头之变化,要似噬魂老人当年,一念之间,沾染无数生灵,令其等生死一任己意之境界还差的太远。但能以金丹之道行,做到如此地步,已算十分出色。 九曲图中唯有墨染不曾受噬魂魔念荼毒,还是凌沖忌惮他修为太高,又是伯齐老祖之徒,必是时常得见这位玄阴老祖,若是被伯齐瞧出破绽,反将自家陷于死地。 墨染借用九曲图中禁制,对各弟子下命道:「众弟子谨守阵图,不得私自脱出,违令者立斩!」他自家却不管外界如何,只沉心祭炼这卷阵图。方才一战,九曲图饱吸众弟子所注真气,又炼化了无数鬼物,足以将内中禁制再推高一层,至于九曲图外如何,自有掌教等担当,轮不到他来操心。 墨染万事不管,自然不曾发觉凌沖所做手脚,凌沖自是求之不得,但为稳妥起见,还是命所有噬魂魔念皆沉入众弟子元神最深处潜伏起来,只探究其等元神最深处之隐秘。凌沖也乐得清静,用心体悟噬魂劫法的诸般妙用之处。 第735页 九曲图外,两方人马阴沉对峙,伽薄老祖最是冤枉,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端被九幽门打上门来,连多年经营的鬼城也被杀得面目全非,手下鬼物死伤无数。他也不管夜乞老祖与赫连无敌如何勾心斗角,大大方方伸手一指,一座庞大鬼城发出轰隆巨响,搅动无数泥沙,飞起半空,越缩越小,投入其手中不见。此鬼城本就是他将随身的一座万鬼阴池祭炼而成,大小由心,只是好端端折损了许多力量,还是有些气闷。 夜乞老祖遍体白骨,周身笼罩在一层黑光之下,那黑光虽然淡薄,但其内玄机无限,显是一门极厉害的魔道神通。还是赫连无敌先自开腔:「听闻夜乞老祖脱劫之后,前往天尸教总坛,为何又匆匆迴转冥狱?还插手本门与两位鬼祖之间的争斗?」 九幽门与两位鬼祖先前还打生打死,互下绊子,转眼之间却又言笑晏晏,笑中藏刀。鬼铃老祖将拘心铃炼成身外化身,元神一合,显化为一位瘦高老人,身披长袍,若非周身鬼火熊熊,几以为是人间哪一位老学究,丝毫瞧不出半分戾气。他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夜乞老祖乃是本座请来之强援,你九幽门便再霸道,想要诛杀我等,须得先问过夜乞老祖才是!」 夜乞老祖出身夜叉一族,在上古之时威名赫赫,甚至传言其纠结了无数魔头,想要攻破普渡金刚王佛之佛国净土,可惜还未动手,就被金刚王佛反掌镇压,世人皆道其就此不幸,却不想流落到此方轮迴世界,竟还有重见天日之时。此老魔虽跌落境界,毕竟非彼等闲,赫连无敌纵有法宝在手,也十分忌惮。 夜乞老祖诡笑一声,三张面孔同时开声:「本座已与天尸教说好,其等助我攻打大金刚寺,尽屠其满门秃驴,以报我之深仇。但大金刚寺势大,又有金刚王佛那厮所留几门佛门护教神通流传,急切之间不好攻破。因此才再入冥狱,结识了鬼铃与伽薄两位道友,以为翼助。鬼祖、九幽,皆是魔道出身,何苦打生打死?不若我来做个和事佬,大家罢手言和,如何?」 赫连无敌还未回答,伽薄老祖已冷冷道:「我手下鬼卒死伤无数,多年心血险些全被毁去,此仇不共戴天!」鬼铃老祖呵呵一笑,正要出言安抚,忽然面色大变,就见极远之处忽有一道天河竖起,昏昏默默,土黄一片,不正是一条黄泉大河?拔地飞天,似龙腾九霄,气概非凡。 夜乞老祖三道面孔齐齐露出凝重之色,吐了口气道:「不意九幽门中竟有如此修为之辈!」言下也没了方才那一股傲然之气。暗中之人显露了一手黄泉圣法的神通,果然通天彻地,弥极六合,道行境界竟丝毫不亚于他。只道这一方轮迴世界中再无甚么高手,不意九幽门中便藏了一个。 暗中之人自是阴祖,真身未现,只显露了一手神通,已令夜乞老祖忌惮非常,伽薄与鬼铃两个更是气焰全消,幸好傍上了夜乞这根大腿,不然只要阴祖一出手,二鬼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六百零四章 结盟 阴祖的法力一放即收,一条通天黄泉眨眼不见,似乎从未出现,但留给在场诸人的震撼却是极大。赫连无敌呵呵一笑,说道:「那是本门一位老祖,不问世事,一意潜修,闻听夜乞老祖法驾降临,不胜欣喜。老祖欲做和事佬,倒也未尝不可。轮迴盘重光在即,本门源流出自当年地府,长老弟子已决意静候轮迴再启之日,只是有一处关隘,其他冥狱倒也罢了,唯独这第九层冥土本门必要取到手中,要劳烦诸位鬼祖挪一挪地方。」 此言一出,不啻下了逐客令,九幽门要不惜代价,强占第九层冥狱,将一干鬼祖驱逐出去。伽薄鬼祖桀桀怪笑道:「九幽门好不霸道!我等自灵智重开,就在第九层冥狱修行直至今日。凭你赫连无敌一句话,便要举家搬场,简直岂有此理!」 伽薄老祖相貌粗豪,言语走的亦是莽撞的路子,出言无忌。鬼铃老祖呵呵笑道:「冥狱之中素来无有道理可讲,谁的拳头大,谁便发号施令,九幽门势大,我等鬼祖自当暂避锋芒。只是九层冥土广大无边,九幽门就算满门都修成玄阴,怕也不能看顾周全。不若这样,九幽门与我等分治,各不相扰,也不必再为些蝇头小利,打生打死,岂不两全其美?」 赫连无敌但笑不语,忽然冥狱震动,冥土本源震盪不休,却是有玄阴老祖殊死搏杀,神通激盪之下,引动冥狱之境剧变。这等规模的剧变,说明不止两位长生老祖大打出手,只能是九幽门其余四位老祖对上了其他鬼祖,一照面间便倾尽全力。 赫连无敌手托镇玄鼎,微笑道:「本门对第九层冥狱势在必得,不容他人染指,若是夜乞老祖不肯允准,便唯有刀兵相向了。」鬼铃老祖鬼品圆滑,却也未想到九幽门态度竟会如此强硬,摆出不惜一切的架势,也要将诸鬼祖驱逐出去。 夜乞老祖良久不发一语,忽然轻笑一声,说道:「原来九幽门是要对阴曹地府的遗蹟动手,想来赫连掌教胸中已有腹案,这才急于清场,免得被这些鬼祖得知消息,率众杀来,腹背受敌罢?」 此言一出,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当即色变,伯齐老祖手中九曲九泉图紧了一紧,赫连无敌眉头大皱,忽而展颜一笑:「老祖不愧为上古巨擘,连阴曹遗府之事都瞒不过法眼。不错,本门就是要强行打开阴曹遗府,这才不得不用下策,请诸位鬼祖移驾别处。」 第736页 赫连无敌毫不遮掩,大大方方认了。上古之时,轮迴盘尚未破碎,有先天神人于其中立下六道轮迴之路,又有若干鬼神入驻其中,掌管轮迴之事。其等鬼神所居之地称为阴曹地府,乃是一片极大的宫室群落,传说中分为十殿,殿主统称十殿阎罗。这十位鬼王神通广大,赏善罚恶,主掌生灵轮迴之事。 只是其后轮迴盘破碎,地府阴曹也自崩坏,十殿阎罗连同无数判官、鬼差俱都不知所踪,只余一座庞大之极的阴曹地府空壳。上古之时,天地灵机充沛,就算一砖一瓦,放到如今怕也是罕见的天材地宝了,放着如此大的一座宝藏而不能吃到嘴里,任谁都要心痒难搔。 九幽门图谋地府遗宝多年,花费千年功夫,终于探查出蛛丝马迹,但阴曹之地危机处处,禁制重重,九幽门接连派遣高手前去探查,俱都殒命其中,甚至还赔上了两位玄阴老祖。九幽门花费偌大代价,得不偿失,攻破地府遗蹟之事便搁置起来。但这数百年来,因缘际会,轮迴盘重光在即,连本来隐匿虚空之中的阴曹遗府也初露影踪,九幽门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此次纠结了五位玄阴长老共同出手,镇压九层冥狱中诸位鬼祖,就是为了清场,解决后顾之忧,九幽门才好举全派之力,打破虚空壁垒,取得地府遗宝。赫连无敌深谋远虑,既然九幽门的根本道法与地府冥狱不可分割,与其思索在大劫来前如何逃遁,倒不如挺身而出,夺取地府遗宝,如此就算轮迴盘重聚完好,总要有人再立轮迴,那时九幽门占据地府遗蹟,便掌握主动,总是有利可图。 赫连无敌的心思被夜乞老祖一语道破,也不尴尬,索性摆明了车马。伽薄与鬼铃两位对望一眼,鬼铃老祖暗自悔恨:「我只道九幽门这些年屠杀冥狱鬼物,是迴光返照,想要一统冥狱。原来竟是为此!早知如此,我还能多出许多布置,也不至沦落至斯!」 鬼铃老祖功于心计,善能合纵连横。九幽门大肆屠杀抓捕鬼物鬼修之时,其便有所觉,只以为是大劫将至,九幽门要以鬼祖法身祭炼甚么渡劫之宝,还暗中联合了几位鬼祖,意图反制。谁知却是阴差阳错,棋输一着,若早知九幽门打算,以鬼铃老祖之算计,总还能捞到许多好处,不至于眼下将夜乞老祖这张底牌也掀开来。 鬼铃老祖一双鬼眼滴熘熘乱转,思考上佳对策。虚空之中传来阴测测一声冷笑:「大家皆是魔道一脉,何苦伤了和气?不若两家讲和,同心协力,打破阴曹遗府,取出宝物来大家平分,岂不是好?」 就见一条无边血河凌空飞来,污血喷涌,血腥之气四溢,正是血神道人元神所化。这厮得了阴祖所赠一点黄泉本源,不知跑到哪里炼化,短短时日,气息圆润了许多,显是伤势又有进境。黄泉、血河同源而出,互为表里,血神道人炼化黄泉之水,得益甚多,见九幽门与鬼祖放对,忍不住跳将出来,心头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这等阵势就算阳间正道之中,等闲也拼凑不出,何不将之汇成一股力量?就算地府崩坏,也非善地,要取出其中异宝,总要牺牲些性命,这些玄阴高手恰是合适之三牲!」阴曹遗府中必定留有许多重宝,只要取了出来,神通道行必有惊人进境,连血神道人也要动心,想要将两家合作一处,多找几个替死鬼。 鬼铃老祖本就不欲与九幽门死磕到底,闻言立刻道:「地府之中异宝甚多,绝分刮不尽,我等联手恰可取长补短,不知赫连掌教意下如何?」赫连无敌瞧了他一眼,淡笑不语。伯齐老祖忽然说道:「既然如此,合则两利,倒也未尝不可。」 第六百零五章 祸水东引 此言一出,等若替赫连无敌答允结盟之事,鬼铃老祖暗送一口气,夜乞老祖自血神道人出现,一双魔眼只紧盯其血河法身,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甚么。血神道人重伤在身,但根本未失,对夜乞老祖自是怡然不惧,两位魔道巨擘一位是夜叉族的老祖,另一位是先天造化所钟,正是棋逢对手,尤其双方皆有隐约感应,只要杀了对方,将之炼化,道行便可精进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两位老祖相视良久,各自哈哈一笑,收回目光,掩去了无量杀机。夜乞老祖笑道:「既然赫连掌教允准,结盟之事便算定下,只不知那地府遗蹟究竟坐落何处?还请告知才是。」轮迴盘崩碎,地府隐踪虚空,歷代鬼王鬼祖曾花大力气寻觅,皆无功而返,不想被九幽门捷足先登。血神道人、鬼铃、伽薄三位都竖起耳朵倾听,各有不同盘算。 众人目光落在赫连无敌面上,却见这位掌教淡淡说道:「地府遗蹟下落乃是本门最高机密,夜乞却是强人所难了。」夜乞老祖毫不在意,赫连无敌若是轻易说出地府遗蹟的下落才是有鬼,沉吟道:「本座也想助九幽门一臂之力,不知赫连掌教可否通融?」 赫连无敌瞧了血神道人一眼,笑道:「有两位老祖出手,本门求之不得。」血神道人知他心意,是要其制衡夜乞老祖,毕竟阴祖虽然境界高深,但身有隐疾,体内神木道人元神不知何时发作,做个威慑尚可,绝难依仗。唯有他与夜乞老祖境界相当,并无畏惧,哈哈一笑:「我也见识一下上古之时的阴曹地府究竟是何等模样,就算赫连道友不说,也必会亲至!」 赫连无敌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今日两家结盟,他日共探阴曹遗府,还请鬼铃、伽薄两位道友与本座皆以本命元神向玄阴魔界起誓,但有不轨之心,本命元神沦为天魔口食,永世不得解脱!」 第737页 鬼铃老祖与伽薄鬼祖眼角皆是狠狠一抖,赫连无敌所说向玄阴魔界立誓,唤作玄阴血誓,乃是魔道中最为歹毒之誓言,一旦发下,便为玄阴天魔查知,自会监察双方,一旦有一方反悔违誓,域外玄阴天魔必会用尽种种手段,叫那人应誓,将其本命元神拘回玄阴魔界,日夜折磨,那时生不如死,比身入地狱三恶道还要悽惨。因此魔道中人不到万不得已,皆不敢冒然立下玄阴血誓,皆因后果太过严酷,若无把握,谁敢拿自家性命当做儿戏? 赫连无敌说罢,一双狭长魔睛盯住两位鬼祖,瞬也不瞬。鬼铃老祖沉吟片刻,将心一狠,说道:「也罢,就立下玄阴血誓!」伽薄鬼祖心有不甘,但大势压鬼,唯有屈服,当下两位鬼祖与赫连无敌同立玄阴血誓,无非是双方精诚合作,共探阴曹遗府,若有所获,皆须平分云云。双方皆是积年老魔,玄阴血誓的内容自然推敲仔细,并无半点疏漏。 血誓立完,鬼铃老祖反而生出一股轻松之意:「这玄阴血誓反是好事,至少赫连无敌有所顾忌,不敢轻易翻脸。」但随即一惊,「不好!我竟轻松之感,难不成道心之中已然屈服于赫连无敌之压力?」鬼铃老祖乃是玩弄人心的老祖宗,自知此是其对赫连无敌太过忌惮,无形之中道心交锋落在下乘,长此以往,被其所趁,终有一日屈服于其淫威之下,那时身不由主,才叫可悲。此是道心修为之较量,无关神通法力,却更为兇险隐秘。 鬼铃老祖既然有鑑于此,自有对策,当下先将一颗魔心中无关杂念尽数斩杀,再以秘法逐渐锤鍊魔心,使之缓缓生出睥睨之念,唯有先不惧怕对手,才能将法力神通发挥个十足十。魔道鬼修祭炼道心之术,与噬魂劫法倒有几分相通之处。 赫连无敌立下血誓,说道:「大劫将至,未免夜长梦多,三日之后,就在此处再会,本门自会引领诸位前往阴曹遗府,有玄阴血誓在,也不必担忧本门中途反悔。」不等夜乞老祖回答,转身便走。伯齐老祖手持九曲九泉图,亦自走的无形无踪。连墨染都见机驾驭了九曲图遁走无踪。先天血神瞧了夜乞老祖一眼,目中若有深意,也自身化血河而走。 一时之间,仅剩夜乞与鬼铃、伽薄三个。伽薄老祖忽然惊道:「不好!九幽门分兵几路,各自围杀其余鬼祖,我等速去援救,还有几分转机!」鬼铃老祖冷冷道:「赫连无敌谋定后动,那几个傢伙不听我言,不肯与我联手,就算被九幽门打死,也是活该。你以为就算现时前去援救,还来得及么?」 伽薄鬼祖想了想,以赫连无敌阴狠性子,筹划良久,一击之下,势必雷霆万钧。己方幸与夜乞老祖搭上了线,不然难免要死在镇玄鼎与九曲九泉图联手围攻之下,其余几位鬼祖的下场便可想而知。此时去救,绝来不及,闹不好还要将自家也搭了进去。 但又不甘心落在下风,多年以来九幽门与诸鬼祖之争斗不断,伽薄鬼祖数次吃了大亏,结下深仇。虽有玄阴血誓,总要给赫连无敌找些麻烦才甘心,问道:「难道就眼睁睁瞧着九幽门攻入阴曹遗府,我等就只能捡些汤汤水水么!」 鬼铃老祖阴鸷一笑,说道:「自是不能令赫连无敌得逞,你我立了玄阴血誓,其他人可还没有。」伽薄鬼祖气道:「这冥狱中有名有姓的鬼祖不多,敢出头给九幽门下绊子的更少,还有谁敢挑头动手!」 鬼铃老祖哈哈一笑,指着夜乞老祖道:「你忘了夜乞老祖早与天尸教结盟了么?」伽薄鬼祖眼前一亮,叫道:「不错!还有天尸教那群殭尸鬼头啊!」夜乞老祖沉吟道:「依你之意,要将此事告知天尸教,请他们出动高手,将水搅浑么?」鬼铃老祖点头:「正是如此!只要天尸教一来,赫连无敌便再强横,也要收敛几分,我等便可从中得利。我与伽薄两个受血誓之限,夜乞老祖却是自由之身,只要进了地府遗蹟,自是如鱼得水了。」 夜乞老祖眼中魔光喷涌,显是颇为异动,蓦的将手一挥,魔光涌起,裹着三位老祖疾驰而去。 第六百零六章 金丹既成 九幽黄泉门总坛,创派祖师所留黄泉大河静静流淌,两头扎入虚空,源源无尽。忽有一条浊流穿梭虚空,飞跃而来,正是赫连无敌御使黄泉真水,携了一干人等回归本门。 九幽门中可谓人心惶惶,掌教忽然下令纠结了数十位高手,又派了五位玄阴老祖出手,气势汹汹而去。九幽门中已不知有多少年无有这等大场面了,门中弟子皆议论纷纷,见掌教终于回归,许多弟子长老心头暗送一口气。 一座偏殿之中,金世宗端然稳坐,头顶冲起一派刀气长河,自从硬抗阴祖随手一刀,居然就此顿悟,证入更深境界之中,道行大进,照此下去,不过再有数月,便可着手渡过下一道天劫。脱劫级数要面临天劫考验,如走钢丝,足下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要摔得万劫不復,由不得修士不谨慎行事。刀气长河之中,刀气无尽,散发凛凛孤寒之意,叮叮噹噹响个不停,却是无尽刀气相互撞击攒刺,藉以磨砺自身。金世宗双目紧闭,但在赫连无敌飞入总坛,引动黄泉真水震盪之时,微微启目,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旋即紧紧合上,再也不问外事。 赫连无敌直入总坛最正中一座大殿,当先而入,高坐法台之上。伯齐老祖立于下首,至于墨染早将九曲图收起,将诸弟子放出。众弟子恭恭敬敬立在殿上,皆目观口、口问心,不敢出声。赫连无敌闭目沉思,大殿之上落针可闻,静谧非常。 第738页 凌沖此时却是心湖泛滥,潮漪连涨,他将数十位九幽弟子都种上了噬魂魔念。这些弟子中不乏有元婴真君、金丹真人,其等先与鬼城中鬼物大战连天,真气消耗过剧,又见了几位玄阴老祖大打出手,险些战的天崩地裂,心神激盪。再加根本料不到竟有人趁机以噬魂魔念暗算,以至于噬魂魔种越潜越深,几乎与本命元神相合。 噬魂魔念本就无形无质,凌沖又是有心算无心,来去无影,这些弟子身中魔念而不自知,连几位元婴真君也未察觉。就连赫连无敌与伯齐老祖两位,似乎也棋差一招,不曾以法力元神查验众弟子异处,导致凌沖竟能轻易得手,在两位玄阴老祖驾前,动用了这等下作手段。 这座大殿乃是掌教清修所居,自然用的上佳宝材炼制,又有高手长老篆刻无穷符文阵法,聚敛阴气。殿中央尚有一口地脉阴泉,不知通向何处,却有无边阴寒气息骨朵朵冒将出来。这些阴寒气息竟是最为纯净的玄阴之气,就算只有一丝一毫,也要远比冥狱中阴气来的精纯。 众弟子察觉此处乃是无上修行妙地,若能修行一日,足可当得平时一年苦功,见掌教不言不语,就有人大着胆子偷偷汲取殿中阴气修炼,一人如此,自有人效仿,到后来却是人人如此。二三十人一同行功,大殿之上微微起了一股阴风,旋流不断。 墨染瞧在眼中,也没心思喝止,只因他自家也在偷偷炼化阴气,心头雪亮:「此是掌教有意如此,给诸弟子一个机缘,倘若有人藉由殿中阴气突破境界,足以说明资质绝佳,日后门中自会倾力培养。」 赫连无敌闭目垂帘,镇玄鼎化为婴儿拳头大小,被他托在掌中。自身心神却远在亿万里之外,关注其余四位玄阴老祖之战事。四位玄阴携了两件法宝,要对付另外三位鬼祖,去前早有定计,对三位鬼祖或擒或惊,皆有分处。冥狱中诸鬼祖甚是穷酸,等闲不会炼制法宝,纵有将万鬼阴池祭炼成法宝级数,却不合用来斗法。赫连无敌便是瞧准了如此,才敢悍然发动。 一众弟子皆知机会难得,掌教所居之处岂是轻易能进的?错过今日,再无机缘炼化到如此精纯之阴气,个个拼尽全力修炼。三日之后,忽然有人一声大喝,身上腾起一道水流,气息亦復幽深了几分,虽未就此突破一重境界,但道行大进,法力也精深许多。 众弟子修为水涨船高,凌沖却是真气如沸,苦不堪言。噬魂魔念潜伏于这些人本命元神之中,自然将其等所思所想,细緻到每一个念头运转都传递迴来。凌沖甚是谨慎,不敢过多涉足其中,只关照其等修炼九幽门道法之经验,尤其是那三位元婴真君,一路走来,修行的秘法皆有独到之处。 三日之间他一面观照诸人修行经歷,一面苦思自家黄泉圣法的修行之道。既然郭纯阳要他修炼黄泉圣法,自然是功力越深越好。三位真君中居然就有一位得传这门高深道诀,且众弟子的经验叠加起来,足以令他眼界大开,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按理噬魂魔念得手,要么观照其所思所经,反照己身,淬鍊道心,提升噬魂劫法之修为,此为堂皇正道。要么干脆将其等元神炼化,连带其真气一同吞噬,生生推高自家修为境界,此是噬魂道如今广为流传之法,亦是魔道中的魔道。但凌沖哪敢在此突破噬魂劫法?唯有竭力运转黄泉圣法,希冀以此法突破。 果然汲取了这许多修行前辈之经验心得,凌沖已是胸有成竹,就在大殿之上一声低吟,周身忽然多了一层土黄之气,却是他了悟黄泉圣法秘诀,生生抽取了殿外戊土之气,要炼入己身。他全身穴窍中三百六十五滴黄泉真水齐齐旋动,将身外戊土之气鲸吞而下,渐渐皆染上一层枯黄之意,随着戊土之气炼化愈多,黄泉真水水滴也变得沉重无匹,此是黄泉圣法中最为关键的一步,疏忽不得。 赫连无敌微微侧头,似是瞧了凌沖一眼,大袖一挥,殿外那一条黄泉大河忽然垂落一丝土黄之气,落入凌沖顶门。墨染见了也是艷羡非常,这分明是赫连无敌强行自先天黄泉中摄取一丝先天戊土之气,融入凌沖真气中,成全其修为。这丝先天戊土之气用来提升修为倒也罢了,最重要者是含有先天妙谛,日后参悟元婴境界,乃至修成玄阴元神,皆有无穷妙用。 第六百零七章 破绽,考验 这等厚赐,放在以往根本不能奢望,也不知赫连无敌是动了甚么念头,居然肯下如此本钱。凌沖得了先天戊土真气灌注,长吸一口气,口中发出龙吟虎啸之声,体内三百六十五滴真水齐齐震盪,蓦地一发沖入丹田! 砰砰砰!如中败革,一枚枚黄泉真水水滴狠狠撞入丹田中一颗本命真水珠中,发出生生沉闷的声响。待所有水滴融为一体,丹田中仅余一粒璀璨丹丸,似水非水,似金非金,圆滚滚光灼灼,忽然又敛去光芒,变得阴暗起来。这粒丹丸是凌沖的本命真水融汇三百六十四颗水滴练就,体积并无增减,但内中所蕴黄泉真水之力却提升了何止百倍? 这一粒金丹色作土黄,悠悠转动,正是黄泉圣法修成真人之标志。从九幽门弟子修道经验中知晓,要修成黄泉金丹,就要戊土、癸水两道同修,演化浊流大河。凌沖天资颖悟,几乎瞬息之间便捉住了关窍,一举功成。金丹一成,异象自生,周身腾起无穷水意,阴沉汹涌,大浪翻滚如龙,隐有无数阴魂嘶号之声传来,但被大水覆头一拍,当即沉于水底,再也不得翻身。 第739页 凌沖金丹初成,不能统摄周身真气,过得良久周身水意异象才渐渐消散,恢復平静。周围三丈之内已无人敢站立,众弟子都是一副见了鬼的目光瞧着他,连三位元婴真君也自惊诧非常。 殿中阴气精纯,有人藉此破境到不足为奇,但赫连无敌居然捨得分出一缕先天戊土精气赐下,就十分耐人寻味。何况凌冲破境之时,威势惊人,滚滚黄泉无穷无尽,远比其他人修成金丹之时更为波澜壮阔。凌沖是从阴祖处归来,修行的黄泉圣法并非甚么隐秘,但有人随即想到黄泉圣法一个极大的破绽,不由得露出冷笑之色。 凌冲破境之后,收敛真气,丹田中一滴真水散发幽幽寒气,阴邪无比。这滴黄泉真水既是本命真水,又是本命金丹,按常理而言,下一步凌冲要将自家元神与金丹相融,演化婴儿,但他只有阴神,又藏于噬魂幡中,噬魂劫法才是其根本法诀,再也无法更易。修道界中一旦确立了根本功法,便是事出无悔,若要该换,唯有将前功废去。 噬魂劫法奥妙无穷,郭纯阳又曾叮嘱要好生修持,关乎日后成道之事。凌沖自然不敢怠慢,黄泉圣法虽好,却非必要,只好生参悟,以他山之石攻玉即可。赫连无敌待凌沖修成金丹,忽然伸手一抓,凌沖小腹一紧,一道昏黄气流已然冲出,饱含先天之意,正是先天戊土精气,被赫连无敌收在手中。 戊土之精一去,凌沖体内黄泉金丹登时失衡,闷哼一声,周身又自泛起层层涟漪,大浪拍岸之声不绝。周围的弟子见了,皆有幸灾乐祸之意。黄泉圣法虽号称九幽门第一法门,威力无穷,但有一桩致命缺陷,便是所需法力太过庞大,如水满则溢,极难操控。歷代修炼之人,十有七八驾驭不得暴涨的真气修为,爆体裂神而亡。 九幽门才颁下严令,不得随意传授弟子,非要经过掌教、长老首肯方可。阴祖心思叵测,但有上佳弟子,便随意传授此道,歷年的天才之辈,多有修炼走火,当场身亡者。 先天戊土精气一失,凌沖体内黄泉真气当即暴走,有了走火的趋势,凌沖大骇,极力调匀真气,不令失控,幸好他先修成了本命真水,只要金丹不曾崩溃,一身修为还是挽救的余地。过得良久,真气方才渐渐平復,凌沖大口喘息,望向赫连无敌。 却见那位掌教面沉如水,淡淡道:「黄泉圣法所需法力太多,稍有不慎便是走火爆体之危,你能降服自身真气,也算可造之材。那一缕先天戊土之精,不过是借你成就金丹,即行收回。本门现下乃是用人之际,你随本座去阴曹遗府瞧瞧,若能立下功劳,先天戊土之精未始不能赐下。」 伯齐老祖喝了一声:「掌教天恩,还不跪谢!」凌沖不卑不亢,只躬身施礼,不肯下跪。赫连无敌目中神光一闪,哂笑一声:「倒是桀骜不驯,魔道中人,飞扬跋扈可以,千万莫要自以为是,修为高、活得久才是根本。」 头顶黄泉大河陡然震动不休,四道遁光如彗星落地,穿破守护禁制,现出四位玄阴老祖,居然有三位身上带伤,比起出发动手之时,也多了几分疲惫之意。其中一位瘦高长老叫道:「掌教!三位鬼祖已擒捉了两位回来,只跑了廉方鬼祖!掌教之命已然办到,我等就此告辞!」将手一扬,一道幽玄光华飞出,却是一件神妙法宝,内中禁锢着两位鬼祖。 赫连无敌也不便接,伸手一指,那件法宝落入阴井之中,头顶黄泉大河又有一道寒水垂落,恰成一道水柱,将阴井井口死死封住,镇压起来。两位鬼祖还要挣扎,但被法宝囚禁,头顶又镇了一道黄泉大河,登时老实,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四位老祖回缴掌教谕令,将两位鬼祖奉上,也不等赫连无敌说话,转身走得无影无踪。九幽门立下规矩,玄阴长老可不受掌教节制,但须每百年为门户出手一次。赫连无敌才能请动四人出山,当初约定是至少擒捉一位鬼祖,将其余两位驱逐出第九层冥狱。如今可算是意外之喜,四位眨眼已走的无影无踪。 赫连无敌倒不怎样,伯齐老祖却是面泛怒容。他与赫连无敌乃是师兄弟,利益相通,关系十分牢靠。但那四位长老辈分还要超出二人,只喜清修,从不问外事,纵使阴曹遗府际遇无限,也不肯答允同去,二人也毫无办法。九幽门看似根深叶茂,实则玄阴级数的老祖们非是同心协力,勾心斗角之盛远超想像。 赫连无敌镇压了两位鬼祖,良久才有脱劫级数高手率领一干弟子回归总坛,正是先前遣出的四路弟子,每一路皆有不同伤亡,显是其等并无凌沖这般好运,能有一件祭炼精熟的阵图护身,被鬼祖手下鬼王击杀了许多。四位玄阴老祖想来只与鬼祖斗法,并不曾分出心神关照随行弟子的性命。不过也是理所应当,在玄阴老祖眼中,就算是脱劫级数的高手,也不过是强壮一些的蝼蚁罢了,根本无需投注甚么念头关注。 第六百零八章 天尸长景 凌沖等弟子有九曲图护身,并无大恙,只真气损耗过剧,但在掌教大殿中修行了几日,渐渐弥补回来,反而各有不同进境。从精神气来看,倒是这些弟子最为生龙活虎。赫连无敌道:「这些弟子倒也有几分运道,墨染再挑选几人,一同躲入你的法宝中,随我去阴曹遗府,瞧瞧有甚机缘罢!」墨染大喜过望,阴曹遗府中机遇无穷,掌教竟能恩准他携了弟子前去,有九曲图护身,说不定能捞到些大机缘,修为自此突飞勐进。 第740页 墨染抖擞精神,又在其余四支队伍中挑选了十几人,勉强凑足了四十九人,连他在内恰是五十位,皆是精兵强将,入了九曲图中,将阵图催动,演化一条无边大河。 赫连无敌见时候差不多,与伯齐老祖一同驾驭遁光出了总坛,片刻之间已来至约定之地。却见夜乞、鬼铃、伽薄三位老祖早已在此恭候,过不多时一声阴笑之间,一条血河迤逦而来,却是血神道人到了。三方高手集结,伯齐老祖点了点头,说道:「人已聚齐,就此出发罢!」鬼铃老祖阴笑一声:「伯齐道友稍安勿躁,还有两位道友要来!」 伯齐老祖面上愠怒之色一闪而逝,沉声道:「你将阴曹遗府之事泄露给了外人!」阴曹遗府之事乃是九幽门最高机密,花费多少苦功,才得探查明白,却被骨龄老祖轻易泄露出去。鬼铃老祖仰天打个哈哈,说道:「阴曹遗府危机重重,就凭我等几个,怕也要如履薄冰,谈何夺取机缘?不如多寻几位道友,一同潜入,把握反而更大些。两位道友,还请现身!」 一声悽厉尸号响过,冥狱虚空撕裂,从中两道身影从中越出。当先一个獠牙外露,长发披拂,周身破破烂烂,居然是久未露面的天尸教长老薛蟒。其自在太玄峰上,多年苦心祭炼的一只玄阴级数旱魃分身被普济神僧以佛法收去,带回楞伽寺中以佛门古灯檠佛光,洗去一身魔气,返本归元。薛蟒受伤逃遁,不想今日又在冥狱之中得见。 薛蟒所炼为玄阴天尸元神,变化无穷,托壳于另一只待诏境界旱魃分身之上,最关键的一只玄阴主尸虽失,余下八只待诏境界分身联手之力,仍是不容小觑。薛蟒身后乃是一位矮小老者,作道人打扮,手中把玩着一桿小小旗幡,周身魔气滔天,气焰之胜,居然还在薛蟒之上! 伯齐老祖一见二人步出虚空,眼神便是一紧,薛蟒倒也罢了,失去玄阴主尸之后,法力大减,不足为患。但身后那矮小道人修为却远在其上,乃是天尸教主之师叔长景道人。此人年岁之大,辈分之高,在魔道中首屈一指。但最为惊人者,其少年时,本是正一道弟子,正一道中亦有炼尸之术传承,长景道人便选了一门炼尸之法作为根本道诀。 此人天资纵横,区区百年便以修成脱劫级数,被正一道掌教许为继任者不二之选,但出人意料之外,之后百年道行再无寸进,人心之性本是从高抑低,长景道人百年不曾突破,门中自然就有了风言风语,再加老掌教猝然而逝,掌教大位落于另一位新近修成纯阳的弟子之手。 那弟子资质愚钝,仗着道心毅力,一步一步修炼上来,与长景道人还是一师之徒,前百年间长景道人横空出世,光芒耀天,再无同辈弟子可堪比较,但后百年却黯然收场,再无建树,本来视为禁脔的大位也被素来以为驽钝不堪的师弟夺了去。以长景道人之心高气傲,一股邪火自然难以抑制。 长景道人在正一道中待得气闷不过,迳自下山游玩散心。数十年音信全无,而后忽有一日返回山门,却是性情大变,不单沉默寡言,连掌教也未参拜,就此闭关,谁也不见。门中只以为其是窥见破境之机,也不敢打扰。谁知就在几日之后的一个深夜,长景道人忽然破关而出,手持一桿魔幡,放出无数殭尸天尸,将正一道上下杀了一个血流成河! 正一道乃玄门正宗,门中剑、符双绝,亦有炼尸之道传承,但正一道的炼尸之法,是为采殭尸阴气,阴阳相合,淬鍊自家的金丹大道,并无半分邪祟之意,与天尸教法门大相迳庭。长景道人所持魔幡却是实打实的天尸教法宝,放出无数凶尸,正一道猝不及防,陨落了许多弟子,损失惨重。 长景道人将门中一通好杀,趁着掌教与几位长老外出未归,掳去了许多尸骸,又抢了几件正一道世传法器,扬长而去。等掌教归山,大怒之下,率领长老弟子沿途追杀,双方连番大战,眼见要将其毙于剑下,忽有天尸教主出手,将之救走。原来长景道人云游之时,便与天尸教主交接,得了天尸教炼尸秘法,又受天尸教主蛊惑。 他道心中本以自生心魔,再被外魔勾引,牵绊一去,决心堕入魔道,就拿正一道上下弟子作为进身之礼。经他一闹,正一道中坚的长老弟子死伤大半,许久才勉强恢復些元气。其后正一道颁下必杀之令,若有高手将之诛杀,便以纯阳法宝作为谢礼。可谓是下了血本,足见对其恨意之深。 长景道人投入天尸教后,当即散去一身真阳法力,改修玄阴炼尸术,许是机缘已到,又或是积累雄浑,居然就在百年之内沖顶玄阴境界成功,成为长生老祖。玄阴元神一成,正一道更难杀他。其也知作孽太多,轻易不敢露头,寻了一处隐秘地方潜修。此人已有千年无有音讯,谁知今日却被阴曹遗府吸引了来。 千年隐修,长景道人的道行境界已是深不可测,伯齐老祖微微嘆息,九幽门为了阴曹遗府,准备了良久,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还是脱离了掌控。先天血神、夜乞老祖,如今再加一位长景道人,居然有三位超脱玄阴境界之上的老祖齐聚,九幽门只有一位阴祖,还是分神镇压体内神木道人的元神,怕是力有不逮。若阴曹遗府出世,这几位老祖出手强夺,只怕也没赫连无敌这些人甚么事情了。 第六百零九章 虚空罅隙 肆虐阴风 赫连无敌见了两人,倒是不慌不忙,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居然还颔首为礼:「原来是两位道友到了,长景道友隐居多年,只道早已飞升玄阴世界,不想依旧滞留此间,今日来此,想来是有志于那阴曹地府中的诸般遗宝罢。」 第741页 长景道人个头矮小,但气势恢宏,谁也不敢小觑,呵呵一笑,居然甚是斯文,慢斯条理道:「本座隐居太久,魔道中有甚么后起之秀都未见过。赫连掌教修为非凡,九幽门根基深厚,只等轮迴盘重光,贵派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就算再立地府,十殿阎罗也要对贵派倚重非常。」 九幽门祖师本是地府鬼差判官,轮迴盘破碎之时逃离出来,创立了黄泉一脉神通。九幽门法术中源自地府气息深重,修为越高,越与冥狱本源相合,解脱不出。轮迴盘重光,地府再立,九幽门一干长老弟子必会修为大进,但同时也绝了逃离这方轮迴世界的念头,要么在冥狱中做个孤魂野鬼,要么託庇于新的阎罗天子麾下,依旧操持鬼差、判官这些老本行。 赫连无敌笑道:「长景前辈看的通透,逃离此界本门是不必想的了,唯有尽心与冥狱本源融合,反会有些助益。」长景道人点头道:「赫连掌教雄才大略,这份胸襟人所难及。老道受掌教之命,前来阴曹中瞧瞧有无合用的法宝,与贵派倒是无有冲突。不知赫连掌教可否网开一面,容我等进去?」 长景老道语声沉稳,态度谦和,倒似是一位饱学宿儒,非是积年作恶的老魔头。天尸教摆明车马,显得十分光棍。赫连无敌道:「长景前辈客气了,我魔道向来无有仁义道德之说,只论高下,若是遇着甚么能入眼的法宝、秘籍,大家各凭本事,打死无论便是。」 血神道人哈哈大笑:「赫连掌教倒是风趣,不错!魔道中人,谁的拳头大谁便是大爷,大家各凭本事,都莫要聒噪了!」夜乞老祖点头道:「如此甚好!」长景老道阴阴一笑:「好!就依赫连掌教所言!还请打开阴曹遗府入口罢!」众魔头登时露出希冀紧张之色。阴曹地府,上古轮迴重地,凡有生灵死去,阴魂皆入其中,依生前善恶、业力大小,入六道而轮迴。 自古以来阴曹地府便是最为神秘之地,修行人毕生孜孜所求,就是长生不死,不入轮迴。可说修行人对阴曹之地是又恨又怕,民间常有无常勾魂之说,修行界中亦有法力高强者下到地府,将自家亲眷徒儿的生魂生生劫走的事迹流传。但实际上,古时轮迴之中,强者无数,除却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之外,尚有许多勾魂鬼差、铁笔判官,更有十殿阎罗,镇压地府,就算是长生级数的老祖前来,也绝讨不了好去。 轮迴破碎之后,地府沉沦,湮没无闻,只怕这些魔头尚是头一波前往地府遗蹟探寻之人。万古之谜,千古之秘,就要在眼前一一展现,就算这些魔头个个道心坚凝,也忍不住心旌摇动,不克自已。 赫连无敌不慌不忙,将手一翻,掌心上现出一枚符箓,正是那道役鬼符,缓缓说道:「天下只道此符乃是本门炼来制衡鬼物,奴役鬼祖之宝。殊不知此宝正是开启阴曹遗蹟之密匙,不然当初祖师也不会冒死将之从地府中携了出来!」 众魔头目光不由聚在那道小小符箓之上,九曲图中一干弟子各循其位,根本不得自有,好在墨染不须他们对敌,禁制倒还松懈,还特意放开九曲图禁制,使弟子们能瞧见外面境况。凌沖见中魔头汇聚一处,不禁暗思:「这许多魔头在此,若是玄门各派老祖联手,行那雷霆一击,怕是天下就此太平许多!我的黄泉圣法虽修成金丹,到底修为甚是低微,这却是我的一个良机,到了阴曹遗府中,且见机行事!」 役鬼符升起半空,散发惨绿光芒,其上无数符线受了法力激引,逐渐蠕动起来,似无数长虫蜿蜒游动,在场魔头皆是魔道翘楚,道心非凡,自不会被小小异象吓倒,都耐心等待。 赫连无敌口诵咒文,渐有阴风响动,似乎起自冥狱之地,彻骨深寒,咒文之声渐促渐急,阴风之力也随之增大,将众人衣摆髮丝吹动,只无人理会。那符箓受了符文激引,符线乱扭,蓦地化为一团虚幻碧光,融于虚空之中。 赫连无敌住了咒文,说道:「诸位道友稍安勿躁,稍时便见分晓。」约莫盏茶功夫过去,虚空蓦地裂开一道罅隙,顿失无穷阴风自其中勐吹出来,竟是刮面如刀!这股刚劲无比,吹石成粉,金丹之下的生灵、法宝,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吹散了形神。 众魔头忙祭起护身神通,倒非是惧怕这股阴风,乃是忌惮阴风之后的阴曹遗府。鬼知道无尽岁月封闭之后,再一次开启,会有甚么可怕的遭遇。纵使长生老祖,也要小心对待。血神道人身裹无穷血河,长景道人将手中小幡摇动,一道黑烟腾起,护住自身。 赫连无敌手托镇玄鼎,鼎中喷出无量黄泉真水,伯齐老祖将九曲九泉图祭在头顶,疾旋飞舞,洒下无穷光芒。鬼铃老祖催动拘心铃,无量铃音演化无边鬼符,绕身数匝。唯有伽薄老祖与薛蟒两个,一个是肉身成道,一个是托壳存神,皆不用法宝,只以肉身对抗。墨染与众弟子藏身九曲图中,阵图抖动,将阴风镇压下来。 无穷阴风肆虐,竟在虚空罅隙之前聚成了数十道风柱,漆黑阴寒,来回滚动不绝。两道风柱碰在一处,便发出震天价一声大响,无数阴风四溢,周遭也变得森冷无比,几乎滴水成冰。 众魔头不言不动,静候阴风自然消散。他们是何等眼光?自然瞧得出阴风是阴曹遗府所在空间被猝然打通,两处真气对流形成,等若是将酝酿了无穷岁月的阴曹气息一股脑宣洩出来,等风头过去,便会恢復原状。 第742页 第六百一十章 黄泉路上 果然足足过了半日功夫,阴风渐止,露出一个极大的缝隙,长有数十丈,宽数丈,缝隙中隐约传来不详阴沉之气。血神道人忽对赫连无敌笑道:「这役鬼符在九幽门中世代流传,就算新近才勘定了地府遗蹟的所在,也不至今日才发动。怕是赫连道友并无把握对付其中之兇险,才故意设局,使我等入瓮,总好过自家前去抹黑,不知是也不是?」 赫连无敌呵呵一笑,全不应答。众魔头心头皆是一凛,血神道人之意再也明显不过,思及地府遗蹟消息之走漏,果然有许多蹊跷,当下便有人狐疑起来。伯齐老祖冷笑道:「本门不屑用那些鬼蜮心思,阴曹入口在此,想要碰机缘的只管进,畏畏缩缩裹足不前者,大可现下便打道回府,我等绝不阻拦!」 夜乞老祖一声狂笑:「地府再有诡异,终究自封无穷岁月,纵有长生老祖,也要熬干了,还怕甚么?诸位,我等先行一步!」迎风一晃,将法身化为芥子大小,已钻入虚空罅隙之中。鬼铃老祖欲伽薄鬼祖对视一眼,显是早有灵犀,双双化为两条鬼影,紧随其后而去。 三大老祖一走,余下之辈登时坐不住了,血神道人阴测测一笑,一条血河直投其中,消失不见。薛蟒瞧了长景道人一眼,长景道人会意,笑道:「既然如此,我与薛蟒两个就为赫连掌教打个前站罢!」伸手一招,薛蟒窃据的旱魃分身急剧缩小,被他托在掌中,大袖一甩,也自昂然入了其中。 转瞬之间,仅剩赫连无敌、伯齐老祖两个与一干弟子,伯齐老祖阴笑道:「这些老魔果然中计!地府之中何等兇险,有这些魔头以为前导,倒是省却不少功夫!」赫连无敌淡淡道:「地府遗蹟现世,甚是蹊跷,其中关乎上古绝大隐秘,非是我等所能算计,还是只求那一件宝物,只要得手便即退出,万不可恋栈不去!」 伯齐老祖喝了一声:「尔等就在这座阵图中好生修炼,但有用到尔等之处,须得戮力向前,掌教自有重赏!」赫连无敌将镇玄鼎祭在头顶,鼎盖微启,喷洒出无量玄光,将自身护在其中。伯齐老祖也将九曲九泉图发动,二人不慌不忙,走入虚空罅隙。 墨染催动九曲图,託庇于伯齐老祖身旁,也随着一同走入。一入虚空罅隙,无论何人眼前皆生出光怪陆离之感,似有无穷伟力拉扯神魂肉身,不得安宁。元神悸动,六识不安,似要被生生拉扯出来,投入一个未知的孔洞之中。 赫连无敌与伯齐老祖皆是长生级数,又有肉身为凭,只一摇动,就将这股邪异镇压,不受其害。但在九曲图中五十位弟子包括墨染在内,修为不足,却逃不过这一劫。被无穷怪力折腾的死去活来,更有甚者道心修为不够,不能及时镇定心神,苦修的元神竟被拖出体外,放生哀嚎,哭求两位老祖救命。墨染还好些,脱去几重天劫,道心坚凝,倒可守住本身不动。 几个弟子哭号连声,伯齐老祖哼了一声,甚是恼怒,但也分出一道法力,将其元神逼回紫府,不令散逸。虽然元神无恙,但受怪力侵袭,众弟子皆是委顿不堪。唯有凌沖依旧生龙活虎,他的噬魂幡轻轻转动,将那股躁动生生镇压,阴神端坐其中,似乎无碍。 倒是众弟子心旌不稳,道心失守,噬魂魔念此鸣彼应,灵动之极,化为层层浊念,将各弟子元神捆缚的更紧,到此地步,除非凌沖收回噬魂魔念,魔念与寄魂元神再也不可分离,就算长生老祖出手也难祛除。这也是噬魂劫法最为凌厉诡异之处,一旦与寄魂元神相合,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除非冒着本人魂飞魄散的风险,否则根本不能除尽。一旦沾染魔念,便如跗骨之蛆,终身不移。 凌沖察觉此事,微微一喜。赫连无敌带了许多弟子前去阴曹,未必安着好心,他的修为在玄阴老祖面前屁都不是,但能操控了几十位九幽门精英弟子的神魂,也算一道护身符,不至毫无依凭。 九曲图中唯有墨染凌沖不敢用魔念沾染,免得打草惊蛇。其为此阵图之主,但有风吹草动,必能先自察觉。在虚空罅隙之中似是过了一瞬,又似过了数日,待得众弟子心地清明,向阵图之外望去,已是换了一番天地。 冥狱中终年阴沉晦暗,全无上下四维之别,除了怪山黄泉,便无其他。但眼前世界却有了一丝光亮,上下依旧是灰濛濛的,另有一座牌楼拔地而起,高达千丈,通体乌黑如铁,上有血淋淋三个大字「鬼门关」! 先来的夜乞、血神、长景道人等老魔却踪影不见,赫连无敌点头道:「果然如此,役鬼符打开地府遗蹟,先到的便是鬼门关。」牌楼四周静谧无比,落针可闻,竟似无有半个活物。凌沖在九曲图中见了这一番异象,暗暗思忖:「就算轮迴盘破灭,鬼门关也不该全无动静。相传阴魂入地府,先见鬼门关。那些阴魂如今又去了何处?难不成直接便入了轮迴?」 伯齐老祖道:「那些傢伙已先进去了。」赫连无敌摇头笑道:「不必管他们,鬼门关后便是黄泉路、奈何桥、枉死城,之后才是十殿阎罗府。到了此处,就算法力通天,也只能老老实实走完这一程,我等只安步当车便是!」当先便走。 绕过鬼门关,走在一条羊肠小径之上,以块块碎石铺就,寒气暗生,苔痕处处,似乎被无数人摩挲走过,每一块石头皆是圆润光滑。只是每隔一段,石头上便有斑斑血迹显现,平白多出几分悽厉之意。 第743页 赫连无敌与伯齐老祖两个脚步踏在黄泉路上,二人面无表情,头顶镇玄鼎与九曲九泉图却飞舞更急,显是凝神戒备到了极处。血神道人与夜乞老祖几个也不知飞遁太速,亦或是由别的路径进入,一路行来,竟是丝毫未见踪影。 第六百一十一章 奈何桥上 黑白无常! 自从伽薄鬼祖服软,方有德这位积年老魔便没了声息,似是怕被寻到端倪,躲藏起来。凌沖不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关于阴曹地府的秘密,但方才虚空罅隙中含有轮迴之力,搅乱元神,噬魂劫法却能将之消弭殆尽。显然噬魂老人当年曾参考地府轮迴之力,留有克制的秘手。 两位老祖走动不快,但步履之间已快要走出这条黄泉路。伯齐老祖忽道:「黄泉路上无老少,每人眼中皆不同,想不到修成长生之后,却还要来走上一遭。」修道人无论玄魔,最终求得是超脱生死,不入轮迴,伯齐老祖成就玄阴元神,长生不死,但机缘巧合,还是要在黄泉路上走一遭,倒也甚是讽刺。 赫连无敌不答,眼见黄泉路断,忽然起了一场大雾,白茫茫厚重无比,将前路遮蔽,伯齐老祖面色一变,这雾来的古怪之极,竟能隔绝玄阴老祖灵识探察,但他岂是束手就擒的人物?心念电闪,头顶九曲九泉图一转,掀起滔天巨浪,狠狠向前扑击在浓雾之上! 九曲九泉图是伯齐老祖祭炼毕生的至宝,在其中炼入了九条黄泉支流,声威好大,以势压人,一扑之下,就算同级的长生老祖也不敢直撄其锋,但那怪雾来歷诡异,竟丝毫不惧,被黄泉大浪一拍,随分随合,依旧还是那般模样。 伯齐老祖眼神一凝,正要再发一击,赫连无敌摇头道:「不必多费力气,此雾不足惧,其中隐藏的魔物鬼怪却十分棘手。」果然浓雾之中有窸窸窣窣之声传来,恰似厉鬼夜泣、山风过石,悽厉非常。 赫连无敌道:「当年轮迴破碎,地府被先天神圣以大法力封闭,内中无数怨鬼生魂,不及逃走,俱被禁锢。经过这许多岁月,任是生出甚么怪异也算不得甚么。」正说之间,浓雾中蓦的伸出无数鬼爪,有的大如车轮,有的手指漆黑,一发向二人抓来。 伯齐老祖一声厉喝,九曲九泉图中喷射出无数剑光,光色掩映之间,每一只鬼爪皆狠狠中了一记噼斩。凌沖见了这一招剑法,登时手心出汗,新旌摇动,这一招正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绝世剑术「剑光分化」,非得脱劫级数之上不能施展。九幽门并非剑修正宗,却也有这般精妙剑术传承,尤其在伯齐老祖这位玄阴老魔手中,纵然只以黄泉真水演化,剑光威力亦势不可挡。 剑光分化乃是天下间最精妙的群战之道,号称一剑化万法,任你敌手无数,我只一人一剑破之!无数鬼爪遇上无数剑光,千万声悽厉惨嚎响起,听去却只有一声,十分诡异。 无数鬼爪吃痛,陡然缩了回去,伯齐老祖眼光一凝,仍自深为忌惮,果然浓雾中传来荷荷之声,似野兽喘息,一道巨大阴影窜出,竟是一只大有亩许的巨掌,五指箕张,初入眼是白骨嶙峋,随有一层肉膜生出,接着是筋肉、皮肤,几乎弹指之间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但随即异变又生,毛茸茸的巨爪指甲脱落,皮肤龟裂,露出干枯的血肉,血肉化灰,又成了一只骨爪。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巨爪从骨爪到血肉丰满,几经变异之间,竟不知凡几。 凌沖在九曲图中只瞧了一眼,就觉胸口烦闷欲呕,元神激盪不能自已。其余弟子更是不堪,一时之间九曲图中真气混乱,处处禁制散乱不已。墨染功力深湛,也不敢直面那只巨爪,只能勉力镇定心神,努力梳理九曲图真气,免得还未接战己方已先溃败。 伯齐老祖哼了一声:「装神弄鬼!」巨爪枯荣之变能引动练气级数的小辈真气散乱走火,却奈何不得长生老祖,其一声长啸,无量剑光涌动如潮,似花海泛香,排成一个极其玄奥的阵势,迎头一兜将巨爪困在其中。 凌沖咦了一声,想不到剑光分化竟还有这般变化,「是了,剑光分化一面是元神念头能操控更多剑光,一面却是将阵法之道融汇其中,以剑演阵。只看伯齐老祖的随身法宝是九曲九泉阵图,可知其阵道造诣极高,以炼器之道摄入剑术,自也非奇事。」 巨爪被兜在剑阵中,剑光如海擎动,金丝银蛇般乱窜,将巨爪噼的抖动不已,偏生还反击不得,但要反击,阵法一转,便令其攻势落了空。伯齐老祖用剑阵一举奏功,浓雾中又传来几声粗粝喘息,渐去渐远,似是暗中的怪物吃了大亏,心生忌惮,扭头走了。 伯齐老祖伸手一招,无数剑光化为一座具体而微的剑阵,阵中死死困住一只骨爪,尚在荣枯之间不停变换,被剑光狠狠轮番消磨,最终仅剩一丸骨珠,惨白晶莹,此是那一只巨掌的精华所在。伯齐老祖也不客气,将骨珠一口吞入腹中,面上一丝潮红之色一闪而逝,显是不无小补。 巨掌一去,浓雾立退,眼前陡然景色大变,现出一架石桥,高搭两岸,石桥之身斑驳腐旧,层层腐泥旧苔之下,隐约可见「奈何桥」三字。桥下滚滚污流横陈,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去向何处。浊水中生着无数水草,俱都蜡黄颜色,随着水流了无生气的抖动,不知是死是活。 赫连无敌怡然不惧,昂然上桥,他走的极慢,每一步仿佛千斤之重。伯齐老祖只在桥下看着,并不上去。赫连无敌迈出七步,霍然停步,头顶镇玄鼎吞吐玄光更急,隐有大潮起落之声传来,显然这位九幽门掌教已将功力提到极处,若有对手在此,下一击必是石破天惊! 第744页 赫连无敌所立位置恰是奈何桥四分之一处,还未至桥中,桥下浊流翻滚,打着水花。赫连无敌一人卓立,背后是无尽阴沉晦暗之色,纵使凌沖修为还低,瞧不出甚么异状,也知此情诡秘,必有祸端。 不过数息之后,奈何桥上忽有水色涟漪,铁锁铁链哗啦啦响动之间,一位鬼神自虚无中生出,身高三丈,高高瘦瘦,面色惨白,咧嘴微笑,却从口中吐出一条足有三尺来长的红舌。此鬼神周身一片雪白,头戴高帽,亦是纯白无杂色,上有「一见生财」四字! 第六百一十二章 别有用心 这鬼神的打扮分明便是民间传说中白无常的扮相,虽咧嘴而笑,眼眸中却殊无笑意。趁白无常身形由虚化实,立足未稳的当口,赫连无敌一声大喝,声如雷霆,居然舍了先天黄泉真水远攻的长处,转而一拳捣出,直扑其面门! 白无常森冷微笑,赫连无敌的拳头还未到他面上,忽然一根哭丧棒不知从何处飞来,横空一架,将拳头格挡开去。另一手狠狠一抖,勾魂锁链连响不停,撞破虚空,往赫连无敌头顶罩落。此是勾魂索,一旦中招,元神阴魂都要被生生拉扯出来,生死操于人手。 赫连无敌头顶镇玄鼎毫光大放,无穷黄泉真水喷涌而出,将勾魂索死死托住,不令其落下。赫连无敌赤手空拳,一拳一拳向白无常轰去,拳印凶毒,拳力滔天,竟是一派不要命的打法。 白无常阴笑始终,勾魂索、哭丧棒交替施展,将赫连无敌的攻势牢牢封挡在外,一双细长眸子中并无神采,似是一具傀儡,但一招一式却浑然天成,无有半分破绽。 凌沖料不到赫连无敌居然捨弃了最擅长的法术神通攻击,转用近身搏杀的法门,但发觉赫连无敌拳脚之上附着一层淡淡光华,这才释然:「必是以黄泉真水附着肉身之上,不然也接不下白无常的拳脚!」 九幽门精修黄泉法门,显然也有上乘剑术、拳掌功夫传承,赫连无敌拳路展开,竟是精妙到了极处,暴雨梨花般向白无常攻去,竟将这位上古便赫赫有名的鬼神击的步步后退,落在下风。 凌沖眼光一转,见伯齐老祖满面凝重之色,便知赫连无敌虽占上风,但非想像中那般顺利。果然白无常被逼得即将下桥之时,双目中凶光闪动,哭丧棒与铁锁链蓦的舞动更急,步步强攻,几个唿吸间已挽回颓势,反将赫连无敌又往桥上逼去! 白无常威名赫赫,但似乎全无灵智,行动全凭本能,不知为何突然爆发,气势陡然攀上一个新的境界,要知赫连无敌携镇玄鼎而来,等若是血神道人、夜乞老祖那般人物,白无常竟能不落下风,甚而反手压制,足见其境界竟亦是超脱玄阴之上,则此番前往地府遗蹟探宝,怕是变数极多。 赫连无敌拳脚舞动更急,心下却是一片空明:「本门祖师自轮迴盘崩坏,自地府逃出,没了地府本源加持,法力大减,但也落得一个自由之身。据祖师所留手札记载,地府封闭之前,十殿阎罗曾命黑白无常驻守奈何桥上,不令外人闯入,静候地府重开。十殿阎罗有天地气运加身,主掌轮迴之事,功德无量,几乎是不死不灭,除非这一方干坤星河崩灭。就算我修成归元境界,也奈何不得。不过我所图只是一本小小的生死簿,只要闯过奈何桥,进入枉死城中,便能得到!」 据手札记载,奈何桥上的无常鬼神境界不定,来犯之人修为越高,无常的神通便越大。因黑白无常本就职司擒捉生灵阴神,万不可放出玄阴元神,否则易为其勾魂索拘禁,反而以肉身之力动手为最佳,形神相合便能摆脱勾魂索的克制。且奈何桥上共有两尊无常守护,白无常只会击退来敌,若惹出黑无常却要痛下杀手,生死两分,须得慎之又慎。 赫连无敌施展连环计,将夜乞老祖、血神道人乃至天尸教牵扯进来,实则算计深远。他有祖师所留手札,对阴曹遗府所知远胜他人,这才是最大的优势。他还知阴府中奈何桥幻化无穷,依生灵之心演化以至无穷。血神道人等辈此刻必也面对一座奈何桥,一位白无常,苦战不休。 斗到分际,赫连无敌周身已被无穷黄泉真水包裹,镇玄鼎中并无一滴留存,蓦地鼎盖大开,倒扣下来,鼎口发出无量吸力,罩定白无常之身。白无常身形一滞,哭丧棒的解数不免慢了一分,伯齐老祖忽然一闪身,已到了奈何桥上,九曲九泉图演化一道大河,如同一条怪蟒缠绕双臂之上,双拳一碰,发出黄钟大吕之声,狠狠捣向白无常胸口。 拳力未至,白无常忽的一个转身,将背对准伯齐老祖双拳,拳头要砸上之时,背上突有两只黑漆漆的手臂伸出,捏作爪形,恰将双拳捉住。伯齐老祖临阵不乱,双拳回抽,连带将那两只黑漆漆的手臂也抽了出来,恰似一抹幽魂自白无常之身腾起,却是一位浑身漆黑,口吐长舌,头戴高帽的黑色无常。这尊黑无常面容如铁,作忿怒相,双手一送,自虚空一抓,掌中已多了一根哭丧棒、一条勾魂索。 这下黑白无常齐出,皆是一语不发,只顾争斗。白无常守多攻少,倒还罢了,黑无常却是招招夺命,哭丧棒神出鬼没,招招不离要害之处。一黑一白,一阳一阴,竟有几分太极圆转,圆融无穷之意。 凌沖瞧在眼中,心下雪亮:「是了!赫连无敌必是深知奈何桥之奥秘,才会与伯齐老祖齐来,敌住黑白无常。他两个各有法宝在身,取胜不易,脱身不难。看来携了我等弟子进来之目的,马上就要图穷匕见了!」 第745页 果然伯齐老祖一拳横砸,另一首骈指为剑,一剑递出,将黑无常迫退一步,抽空喝道:「墨染!依我吩咐行事,速去速回!」九曲图中墨染高声应了一声,催动阵图一晃,一条细细水流如同灵蛇,蜿蜒一转,趁两位老祖拖住黑白无常,已过了奈何桥,直往阴府深处而去。黑白无常不知是受了甚么严命,只不令人过奈何桥,一旦过桥而去,却又毫不理会。 九曲图中,墨染低声喝道:「尔等听好了,我奉了两位老祖之命,前往枉死城取一件宝物,尔等不必多问,只澄心静虑,助我运使这座阵图,事成之后,掌教祖师自有厚赏,但若误了大事,就将尔等元神贬入九幽之地,受风劫刮神之苦,永不超生!可听真了么!」众弟子哪敢多言,俱都噤若寒蝉,只能拼命输出真气,免得被墨染瞧破,当场发难,自家小命不保。 第六百一十三章 生死簿秘闻 血影飘飞,血腥之气浓稠如同实质,另一座奈何桥上,血神道人也被黑白无常拦截在桥上。不得存进。自入阴府以来,血神道人生怕与虎谋皮,遭人暗算,自行脱走,其为先天神圣,血影遁法天下无双,最巅峰时足有十音之速,现下也有三四音之速,眨眼之间已到奈何桥上。 正要鼓勇而上,却被现身的白无常拦住。血神道人并不知其中忌讳,但错有错着,其为先天血精化生,元神肉身合一,血河不枯自身不灭,倒不受白无常克制。只是这尊鬼神太也难缠,血神道人以法力凝聚一条血影神鞭,圈出重重鞭影,血气沖天,将白无常圈在其中狠狠抽打。 但白无常不慌不忙,眸中一片冰冷,哭丧棒上仿佛压了一座太古山岳,沉重之极,一挥一卷之间,凝重非古拙非常,与血神道人出神入化的鞭法相比,实在慢似乌龟,一快一慢对比之间,令人难过的想吐。就是这般看似笨拙的招数,却将血影身边尽数挡下。 血神道人的近身功夫走得繁复一派,千招万招皆极精妙,遇见了白无常这般大巧不工的路数,只看谁人功力更加深厚。血神道人见白无常死气沉沉,心头灵光一闪:「是了!地府封闭之前,有名有姓的鬼神自然都撤了出去。这白无常不似有甚么神志的模样,看来只是一尊化身,用来守护奈何桥罢了。」 话虽如此,血神道人单凭血影神鞭却丝毫奈何不得这尊白无常,他垂涎枉死城中宝物,不由发动全力,一声尖啸,两手一分,掌间现出一口其薄如纸的血红色长刀,凶煞之气滔天,正是血神七变神通中的化血魔刀。此刀阴损歹毒之极,败血化血,中者无救。 此刀一出,与血影长鞭合璧,血神道人精神一振,招招抢攻,白无常登时落在下风。正要一鼓作气将之打杀,白无常将身一转,亦是化出一位黑无常来,两尊无常鬼神挥动两根哭丧棒,纵横来去,反将血神道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薛蟒与长景道人亦是如此,二人皆是以玄阴元神入驻一具上乘殭尸之中,薛蟒是旱魃,长景道人则是一具罕见的水尸。这具水尸是长景道人辛苦寻来,十分罕见。生于阴日阴时,五行属水,又是溺毙于大渎之中,死后还被水葬。歷经千百年变化,渐成气候,终于破水而出。 此尸到手之后,长景道人抹去其灵智,花费极大功夫祭炼,歷经千年才将之演化为玄阴水尸,能御天下万水。有此尸在手,才是此次出入冥狱最大的底气所在。薛蟒为人跋扈狠毒,但在长景道人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这老东西纵横天下数千年,连正一道数十次围剿都奈何不得,反而越活越是滋润,自有无穷狠毒的手段,加之水尸天生克制旱魃,压得薛蟒十分憋屈,但又不敢多言。 二人立在奈何桥下,薛蟒迈步上桥,却被长景道人止住,这老道眯缝着一双细眼,打量良久,吐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薛蟒莫名其妙,问道:「枉死城近在眼前,师叔为何要拦住我?」 长景道人心下鄙夷:「果然是个莽夫!」面上阴笑道:「赫连无敌敢将血神道人、夜乞老祖等魔道巨擘引入地府之中,就是仗着其等不知此处底细,空有法力神通,也只能在枉死城外打转。九幽门祖师本是自地府逃出的鬼差,自然会留下许多关于地府秘闻之记载,赫连无敌才会这般有恃无恐。若是老夫所料不错,他的目的乃是在于那一册生死簿!」 薛蟒奇道:「生死簿乃是记载凡人生死寿限,乃至何日何时死去,如何死法的法宝,但我等修成玄阴之辈,除非堕劫,长生不死,不受生死簿管辖。他赫连无敌要那宝贝何用?再说地府封禁,所有阎罗天子、鬼王、判官、阴差,俱都不知所踪,生死簿是鬼王判官随身之宝,关乎地府气运,怎会遗留在此?」 当年轮迴盘崩灭、地府烟消云散,其中曲折已不可考据,但轮迴盘破灭之后,地府已空,并无阴魂再来,连十殿阎罗、鬼王判官也都不知所踪,此是各家定论,绝不会有错。生死簿这等至宝,必然要随身带走,怎会遗落在地府遗蹟之中? 长景道人冷笑道:「你不知其中关窍!那本生死簿不同寻常,记载的是地府鬼差得阴神正位之事。地府中当值鬼差、判官除却受天庭册封之外,尚有阳间大孝大忠大义之辈,死后英魂不灭,依生前功德升座为地府值守,享受香火的。九幽门那位祖师便是这等来歷,其逃离地府前,本欲将那生死簿一同携走,无奈那宝贝是地府气运所钟,不能脱离阴曹,纵有天大法力也奈何不得。才使个计策,将之藏于枉死城中。」 第746页 「那本生死簿业已通灵,又留有九幽祖师本命元神印记,之后九幽门中但有修炼黄泉法门,超脱长生之辈,皆被录于其上。黄泉法门暗合冥狱本源,修为越是高深,越不能轻易离开冥土。但若将那本生死簿到手,勾去其上名姓,便能打破束缚,阴阳两间任意纵横,你说有这等绝大诱惑在,赫连无敌还不会拼命强夺么?」 薛蟒听得咋舌不已,忽然想到这等秘闻就算九幽门中也必只传掌教一人,长景道人却是从何得知?果然长景道人又续道:「这些秘闻皆是掌教告知于我。当初与九幽祖师一同逃离的地府的尚还有几位鬼差阴神。九幽祖师想要将之收入麾下,另创一番基业。其等不愿受人拘束,双方闹翻开来,便有几位逃入上层冥土,便是九层冥土中最早的几位鬼祖的由来了。这些鬼祖各有传承,各自将此秘闻流传下来,三千年前,一位大鬼祖被九幽门逼迫,在冥狱中存身不住,不得已投靠了本门,便将此事作为进身之阶,禀告了掌教。」 第六百一十四章 各有后手 薛蟒插言道:「既然有大鬼祖投靠,为何不令其来助我等一臂之力?」长景道人似笑非笑道:「诸大鬼祖心思诡诈,掌教唯恐有诈,将之禁锢搜魂,之后又将其玄阴元神送给了老夫,你想瞧一瞧那位鬼祖现下是何模样么?」 薛蟒心头一寒,魔道行事悖逆天理,肆无忌惮,那位鬼祖亦是走投无路才要投靠天尸教,不想脱离了冥狱却仍是逃不出天尸掌教的魔掌。尤其长景道人在天尸教中是出名的阴毒狠辣,鬼祖落在他受,不问可知下场必是极为悽惨的。 长景道人望了奈何桥一眼,将袍袖一抖,现出两道光华,落地化为两位真君,皆是尸气遍体,面容狠厉,却是天尸教中恶尸、毒尸两位元婴真君。他两个兀自摸不清头脑,正在四处张望。 长景道人阴阴柔柔道:「此处是地府阴曹,前面便是奈何桥。待会我与薛蟒会拦住黑白无常两个,尔等便依先前吩咐,驾驭了我这杆太阴鬼祖幡,前去枉死城盗取一卷生死簿。那生死簿的所在你们已烂熟于心,此事是掌教亲自吩咐下来,万不可稍有差池,不然你们想死都难!」 薛蟒听闻「太阴鬼祖幡」之名,不由得望向长景道人手中那杆小幡,却见除了魔气升腾,别无异状。恶尸毒尸两个委委屈屈答应一声,他二人也是憋屈,本是元婴修为,算是一方强者,坐镇一域。哪知在长生老祖面前,与蝼蚁相差有限,被捏圆捏扁,偏偏丝毫反抗不得。两人被带来阴府,是受了天尸掌教之命,前去夺取一卷生死簿。至于前因后果一概不知,也不敢多问。 长景道人将手中太阴鬼祖幡递给了恶尸道人,说道:「操御此宝的口诀我已传了,尔等有此宝护身,当可无恙。地府中向来不许长生级数修士进入,怕其肆无忌惮摄走生魂,扰乱轮迴。但对长生之下的修士,却不甚防备。老道与薛蟒绝过不去这道奈何桥,就要靠尔等将那生死簿带回来。」 恶尸道人战战兢兢接过太阴鬼祖幡,往上喷了一口真气,果然那小幡滴熘熘一转,化为三丈高下,幡中隐隐有鬼物咆哮之声,满是不甘癫狂之意。长景道人面现得意之色,此宝费了他许多心力,想要将之演化为一件法宝,总缺少一道玄阴级数的生魂。天尸掌教便是瞧破这一点,以那位大鬼祖真身为酬,诱使其出山,一探地府的虚实。 长景道人也是静极思动,正好来见识一番传说中的幽冥鬼府究竟是何模样,等恶尸与毒尸两个将太阴鬼祖幡祭起,化为一团乌云,蓦地呵呵笑道:「走罢,且去瞧瞧传说中的黑白无常,究竟是甚么货色!」当先一步,跨上奈何桥! 薛蟒紧随其后,二人缓步上桥,先前几步并无异状,等到奈何桥中之时,一位白衣无常蓦地现身,十指如钩,往长景道人头顶抓来。长景道人不躲不闪,玄阴水尸头顶浮起一朵幽幽黑莲,莲瓣飘散之间,已将这一抓轻轻挡下。这一手以本身尸气演化黑莲,来的并无丝毫烟火气息,瞧去竟是比正道还要来的正道。薛蟒见了,艷羡非常,长景道人身兼正一道与天尸教两派之长,神通手段层出不穷,加之是硕果仅存的长老,地位只在掌教之下,一应修行所需天地宝材得了无数,着实祭炼了许多上佳法器。不似他自家为了祭炼九具旱魃分身,几乎将身家耗尽,还被人暗算,将主尸夺去,变得不伦不类。 薛蟒紧随其后,张口吐出一道本命真火,色泽幽暗,向白无常烧去。此火是这具旱魃所生本命真火,虽不比主尸的焚天破狱魔火霸道,但也不可小觑。火作一线,却是觑准了白无常手中哭丧棒,想要将之烧断。 白无常理也不理,哭丧棒依旧往长景道人左肩落去,忽有一道黑影窜出,大手一拍,竟将旱魃真火生生拍散!薛蟒心头一凛,这具旱魃并玄阴级数纵使肉申请强悍,只要不入玄阴,便不算上乘,全靠他的玄阴元神支撑,但被黑无常轻描淡写一掌拍散,着实令人惊奇。 长景道人百忙之中喝了一声:「黑白无常专勾神魂,莫要遁出元神,只以殭尸肉身之力与之缠斗便是!」薛蟒当即打消了以玄阴元神取胜的念头,老老实实御使旱魃真火,又靠着旱魃之身与黑无常斗法。 两尊玄阴老祖与黑白无常斗法正疾,恶尸与毒尸两个藏身太阴鬼祖幡中,不敢怠慢,恶尸道人一掐法诀,那魔幡所化乌云当即遁上奈何桥,不管不顾,往枉死城冲去。白无常目中神光一闪,伸手欲抓,却被长景老道一声低笑,一掌拦住。就这般竟是轻轻易易过了奈何桥,恶尸与毒尸两个不敢耽搁,忙向枉死城飞去。原本这杆太阴鬼祖幡炼入了一位大鬼祖的元神,就要立地演化法宝,是被天尸掌教以一道符印封禁,不令其升华,因此还算不得是玄阴级数。黑白无常只奉命拦截长生级数的老祖,对法宝之物倒是不加管束。 第747页 夜乞老祖与鬼铃、伽薄三个亦在奈何桥上遭遇了黑白无常,不过他三个并无一个知晓地府底细,只想凭着蛮力打通奈何桥,就此遇上了苦战。原本夜乞老祖自矜身份,只命鬼铃与伽薄两个上桥与黑白无常放对,自家想要趁机熘去,谁知黑白无常受地府本源操控,居然另行演化了一对新的无常出来,这一下以四对三,纵然夜乞老祖魔威滔天,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苦斗了良久,夜乞老祖终归是魔道巨擘,智慧不凡,蓦地脑中一亮,叫道:「伽薄!快将你手下鬼王俱都遣出来,赶往枉死城!」伽薄老祖怒吼连声,以肉身之力硬抗黑无常的哭丧棒,要硬夺下来,正打的高兴,闻言不解道:「我等都过不去,何况是底下的孩儿们?放他们出来岂不是送死么!」他倒是将鬼城炼成法宝,随身携带,城中尚有几位鬼王,只是这等打生打死之处,令鬼王出来不是给人送菜么? 第六百一十五章 假作突破 暗弄狡狯 枉死城中收罗的皆是枉死之辈的阴魂,举凡因战乱、灾害、意外等等而死的生灵,死后皆入此城。轮迴未破之前,枉死城中枉死阴魂多不胜数,或拖腰折臂,或有足无头,死状悽惨。这些鬼魂因是枉死,因此怨气极重,非得亲见见到仇家身故,阴魂也到阴曹来受苦,才肯罢休。 无尽岁月之中,无穷怨气浸润,使得这座鬼城本身也满是怨怒之气,顽固不化,根深蒂固。九曲图演化的一道浊水停在枉死城前,离着城池分明还有老远,但已感寒气刺骨,似有无穷怨愤之意要从心头生出,又似有无尽绮念思绪纷至沓来。一时之间,喜怒哀乐忧恐惊,七情之意竟是纷至沓来,在心头萦绕不去。 凌沖一凛,这等局面再也熟悉不过,几乎就是修炼噬魂劫法时必然遇到的关口,先要降服自身七情,使一颗魔心盘转不动,才能驾驭魔念,为所欲为。凌沖修炼的噬魂劫法早已熟极而流,本能间运转噬魂心法,将外界种种魔欲魔念一一压服。噬魂劫法还有一桩一处,能将种种魔心化为自身福田,滋养自身,即以魔养魔。天下邪念魔念再邪祟,还能邪得过噬魂劫法么? 枉死城中散发出强横之极的邪念怨气,九曲图尚未入城,已被如有实质的邪念冲击的七零八落。内中弟子个个魔念自生,心魔大起,不能自已。这些傢伙早就落入凌沖毂中,生死一任己意却不自知。一个个还在勉强稳定道心,凌沖冷眼旁观,暗暗冷笑,绝不出手援助,只看九曲图之主墨染如何处置。赫连无敌与伯齐两个既然敢派墨染前来,必备有后手,凌沖眼下也不急发动,只看墨染究竟有甚么行动。 果然墨染瞧见诸弟子之窘态,冷笑一声:「没用的废物!道心打磨的不干不净,还谈何求取上乘境界!」将身一摇,心念到处,九曲图忽起变化。原本九曲阵图有四十九处阵眼,取意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由四十八位弟子与墨染本人分别占据,但众弟子被枉死城魔意所逼,难堪大用,墨染当即发动九曲图禁制,剥夺了弟子的操控之权,转而以禁制为眼,鲸吞众弟子的修为。 众弟子正自迷乱之间,陡觉自身修为如开闸洪水不住外泄,大骇之下,忙运功阻止,却不知这卷九曲图是墨染仿了伯齐老祖随身的九曲九泉图,又炼入大衍之数的妙用,只要修士入得阵眼,生死便不由自主。 九曲图吞噬众弟子修为甚速,短短几个唿吸之间,众人毕生苦修的真气就去了三成,忍不住俱都大声哀嚎求救起来。凌沖冷眼旁观,他的黄泉真水修为也被强行吸走不少,却也不甚在意。他的根本道法还是噬魂劫法,黄泉圣法虽然精妙,受地府本源克制太大,连噬魂老人都说不必太过上心,没了也就没了。好在墨染点到即止,也不敢将众弟子一气吸成人干,毕竟还要他们帮忙镇守阵图运转。 弟子们察觉阵图中吸扯之力趋缓,俱都喜出望外。墨染喝道:「尔等速速紧守本心,封闭六识,只专心运转各自根本道法,不必分心外物!」众人巴不得如此,地府中太过诡异,奈何桥上随便出来两尊黑白无常,便与掌教大人杀了个难解难分,枉死城中虽无冤魂,但戾气、怨气之重,几乎将他们道心压垮。其等虽是九幽门年轻一代中之翘楚,也经不起这样的诡异之事,毕竟其等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元婴境界,与地府、鬼城、无常这等亘古已存的物事比较起来,还是太过稚嫩。 凌沖也懒得分心看顾这些魔道弟子,噬魂魔念怂恿之下,众弟子不加反抗,都沉定心神,专意运转各自道法,渐渐元神沉寂,诸事不知,等若是将自身安危託庇于九曲图下。凌沖也将阴神自黄泉真水金丹中抽离出来,遁入噬魂幡中,看去也与其他弟子一般,身躯冰冷,不问外事。实则阴神却活泼泼的,暗中调度噬魂真气,游走于九曲图中,以诸位弟子之身为依凭,缓缓将噬魂真气注入九曲图。 上一次借着绞杀伽薄鬼祖鬼城之便,凌沖已将九曲图中前三重禁制用噬魂劫法渗透的差不多了,彼时还不敢肆无忌惮继续侵蚀下去,唯恐被赫连无敌与伯齐老祖察觉。眼下却是绝好机会,众弟子不知不觉之间,自家已成了噬魂真气与九曲图相互交染的通道。 噬魂魔念沾染修士元神之后,并不会将其所有真气俱都转化为噬魂真气,还要视修士本身真气性质而定。倘若沾染是正道修士,玄魔不两立,怎能将其一身真阳之气变为玄阴之气?就算同为魔道真气,也有合用不合用之说。好在九幽门算是魔道正宗,所修九幽黄泉之气甚是精纯,倒能将之转化为噬魂真气。只是十成之中要有四成白白浪费,饶是如此,也已十分惊人了。 第748页 噬魂劫法从某种意义看来,只要狠得下心广撒魔念,炼化他人元神、真气,进境之速实是远超其他魔道法门,但得之甚易,后患也大。就连创始鼻祖噬魂老人也逃不过功法反噬,沉沦了几世才得超拔,还要转修佛法,从佛门中去寻正果。 凌沖弄了个狡狯,先将众弟子的九幽真气调动起来,缓缓炼化了几丝噬魂真气,又復拨动心弦,一位弟子正在静心运气,忽然面色大喜,周身真气欲沸,分明是有了顿悟,法力修行勐然精进。这边道行大进,所提供的九幽真气也自大涨,墨染与九曲图心神相连,立时察觉出异状,心下大喜:「好极了!看来掌教至尊所料无差,地府虽然诡异,若有弟子能克服心魔,当会功力大进,成为栋樑之才。可惜此人不过是真气修为增厚变强,倘若有弟子能趁机突破一大境界,足以使我的九曲图运转更加圆润灵动,取得那一卷生死簿也更有把握些!」 第六百一十六章 鬼王殿中 鲜活肉身 正在思索,四十九处阵眼中又有一处所供真气陡然增强了三成不止,却是又有一人有所领悟。墨染还未顾上惊嘆,居然接二连三又有弟子功力大进,前后一数竟有七八人之多。九幽门的功法乃是先易后难,越向上修炼,越要修聚无边真气,每提升一重境界,还要面对真气暴涨对形神的压力。九幽门歷代就有许多出色弟子,不能驾驭暴增的真气,导致走火而亡的。 那些弟子功力大进,偏生并未跨越一重道行境界,才能安稳无虞,亦是最为可喜的局面。真气暴涨之下,对九曲图而言亦是一记大补。九曲图经过墨染精心祭炼,威能极大,甚至墨染还打算抛弃肉身,将元神投入其中。毕竟与肉身相比,法宝之物更加来的坚固可靠。尤其魔道中人,修炼神魂居多,对自家庐舍更是不甚看中。 九曲图得了一股粗大之极的真气滋养,轻轻一震,一道新的禁制生成。墨染微微一喜,到了脱劫境界,法力增长甚难,往往修炼经年,也不过增长个一丝一忽而已。七八位弟子修为突破,着实是意外之喜,当下也不客气,将多出的真气一口吞下,在体内运炼了一番,自觉修为略有进境。 「可惜这些弟子无人能突破一层境界,若是那样,必然爆体而亡,多出的真气被我炼化,说不定还能多祭炼出几重禁制。」墨染咂咂嘴,心头十分可惜。魔道中人,薄情寡恩,弟子修为突破反哺回来,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感激,竟是感嘆无人横死,汲取不到多出的黄泉真气。却不知凌沖也想让众弟子有人突破境界,可惜自家的黄泉圣法也只凝结金丹,无法上攀更高境界,自然不能提升他人的道行了。 墨染功力大进,连带九曲图也越发神妙,浊流滚滚之间,离枉死城越发近了。但枉死城散发的压力也越发强大。无尽怨念、恨意,化为滚滚洪流,几乎演变为了实质。无形恶念怨气只作用于修士道心之上,魔道修士精于搏杀,讲求损人利己,对道心打磨比不上玄门、佛门弟子,墨染虽已脱去几重天劫,但道心在无边恶念之前,还是稍显脆弱,未出几个唿吸,已是额上见汗,眼前丝丝幻象生出,似有无穷恶鬼,提头断脚,惨嚎厉笑而来。 墨染当即镇定心神,好在身外尚有一条九曲浊流抵挡,好歹元神又恢復了清明,暗道一声厉害,幸好赫连无敌早已料到此着,赐下了解救之法。墨染取了一张符箓在手,此符是赫连无敌手书「照心符」符宝,取以魔制魔之意,能以散魂魔光护住修士元神,一个时辰之内任是天魔亲至,也难撼动。 墨染将此符以真气激引,一团魔光当即映射出来,充斥在九曲图内。一声低低鬼笑过处,元神上似乎被月华照耀,清明了许多,连枉死城所发恶意、怨念也被排除在外,不得侵入。 九曲图中弟子被魔光一照,心魔尽去,又復龙精虎勐起来。凌沖原本被怨念侵袭,非但不惧,反而惊喜不已。怨念恶意在别人畏入洪水勐兽,但以噬魂劫法炼化之后,却是一记大补。尤其枉死城中昔年聚集的鬼魂太多,除却恶念、怨气之外,尚有绮念、思绪等等,诸般七情六慾,竟是五色杂陈。歷经无穷岁月,依旧无边无际,只在这座鬼城之中缠绕酝酿。 就算墨染脱劫修为,不小心被魔念侵入灵台,也免不了狂性大发,堕落入魔,但噬魂劫法中自有炼化七情六慾的手段。体悟世情百态、人心鬼蜮,将之化为己用,本是噬魂劫法最正宗的修证法门。只是凌沖不愿将噬魂魔念乱洒,侵入人心,没成想无心插柳,倒在枉死城中寻到了最为妥当的修行路数。 正在炼化魔念怨气不亦乐乎之时,却被照心符魔光上身,将魔念隔绝在外。就如老饕见了美食,却不得下口,别扭到了极点。当下就要暴起发难,打杀了墨染,免他再来碍事,想了想又按捺下来。墨染法力既高,仓促下手未必能成。再者也要瞧瞧赫连无敌图谋的究竟是何宝物,等他到手再发动反噬也不迟。 墨染有照心魔光护神,胆气大壮,九曲图迳自入了枉死城中。那鬼城之中布局一如人世,街道阡陌,四散纵横,皆是以巨石铺就苔痕斑斑。鬼城中恶念更甚,墨染眼见九曲图外一层幽暗魔光被不断侵蚀抵消,渐渐剩下薄薄一层。当即魂飞天外,若照心魔符失效,恶念侵来,可不是好耍子的。狠命催动九曲图,黄泉之水流动不休,迳往城中一座鬼王大殿飞去。 第749页 枉死城中央一座大殿,想来是鬼王判官所居,殿门紧闭。墨染到此全无顾忌,黄泉大河化为无边浊浪,狠狠拍在殿门之上,竟是应手而开,全无禁制。墨染轻轻易易入了其内,殿中颇为空旷,阴气森森,本是昏暗一片,吃黄泉水光一照,两厢之中似有许多鬼影,影影绰绰,磨牙吮血,似欲搏人。 阴府之地过于诡异,连赫连无敌等辈都忌惮非常,不敢轻易涉足,何况墨染一个小小的脱劫之辈?瞥见无穷鬼影爪牙舞爪似欲扑来,也忍不住嵴背发寒,两鬓见汗,壮着胆子望去,好半天才松了口气,哪里是甚么鬼影,分明是一排泥塑的偶像,依着判官、牛头、马面、鬼差、小鬼的次序,一熘往下。 墨染心下一松,忽然想到:「地府中阴差判官无数,皆是活物,要这些塑像何用?」无意间又瞧了一眼,忍不住就要惊吓出声。这一次瞧得清楚,哪里是甚么泥胎木偶,那判官、鬼差个个神气活现,或怒目圆睁、或大口血盆,分明便是一具具真实的肉身在此! 这些肉身杵在那里,死气沉沉,并无气息或是法力波动,就似石像木雕,似乎其中元神不在,早已走脱。墨染回过神来,略一思索:「是了!轮迴破碎,地府封闭,诸大阎罗天子不知所踪,必是将一干判官鬼差的元神也一併带走,只留肉身在此。只是为何奈何桥上仍有黑白无常镇守?」 第六百一十七章 祖师夺舍 地府之中处处透着诡异,其中缘由委实难以索解。墨染心切那本生死簿,要趁照心魔光消耗殆尽之前取到手,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瞄向大殿正座,忍不住浑身一颤。两排判官、阴差做出列朝参拜之势。枉死城在传说之中属于卞城王管辖,这位鬼帝乃是十殿阎罗之一,神通广大,主掌一应枉死生灵之事。 大殿正中自然便是这位鬼帝的帝座,手下鬼神将肉身留在此处,按理这尊鬼帝真身自然也在,但一目望去,帝座之上空无一人,再细望一眼,墨染浑身不由颤慄起来。帝座上竟有一抹幽影端坐,墨染瞧得分明,那幽影身披帝袍,头戴冠冕,珠帘垂落遮住面容,腰佩一柄斩鬼剑。虽为残影,气机却渊深如海! 十殿阎罗每一位鬼帝单挑出来,修为必在玄阴级数之上。其实十殿阎罗天子已非是修士活物,更似是大道规则之体现,刚直不阿,赏善罚恶。但九幽门祖师所留手札记载,地府中早已空无一物,为何竟又留下一抹幽影?敢高倨帝位之上,除却那位卞城王也不作第二人想。 帝影幽幽,穿越了万古,珠帘之下一双眸子似乎看透世间百态,墨染被那帝影滔天神威所慑,竟不敢趋步向前。凌沖也被那帝影吓了一跳,若是卞城王当真留下一抹印记,绝不会容许赫连无敌等一干魔道老祖作乱地府,强夺阴曹之宝,但等了良久,连照心魔光都被耗损的仅剩薄薄一层,却始终不见帝影有所动作。 墨染心思渐定,想道:「就算那帝影是卞城王所留,歷经无穷岁月,内中灵性必也消散了。说不定只是上古之时,坐镇枉死城,年深日久将自家精气神烙印此间,管它作甚!」眼见照心魔光有消散之势,墨染忙别过头去,自帝座之下,细细辨认起来。 九幽门祖师当年在枉死城中当值,正是一位判官,才能执掌生死簿,并将自身印记烙印其中。其后元神逃脱地府,手创黄泉圣法,开启九幽门一脉。如今殿上共有四位判官之身,分列帝座两侧,墨染毫不迟疑,目光落在帝座右手第二位判官肉身之上,催动九曲图扑了过去。 那位判官正是手札中记载的九幽祖师的模样,身披官服,隆眉深目,一手持判官笔,一手捧一本书籍模样的物事。墨染见了那本书籍便是一喜,此书必是生死簿无疑,九曲之流微微一震,现出墨染身形,手捧一柱高香,恭恭敬敬向那判官肉身拜了三拜。 那高香正是九幽祖师所留,当年九幽祖师炼成黄泉圣法,以自身元神演化无边黄泉,几近先天黄泉本质,但随后忽然坐化,元神枯寂,只留下一道巨大黄泉之水,被后人弟子炼成了九幽门根本重地之屏障。 九幽祖师之死本就十分蹊跷,众说纷纭,难于澄清。其坐化之前留下一卷手札,详尽记载了地府幽冥之事,遗命后人弟子必要潜入阴曹,去枉死城中取回那本生死簿,九幽一门方有脱出冥狱之希望。那部手札只在歷代掌教之间传承,成为九幽门最大的一件机密。 那一束高香亦是九幽祖师所留,手札中言道只消弟子入了枉死城鬼王殿,点燃此香,自能将生死簿到手。此香一燃,墨染的任务便算去了大半,但见高香燃后化为一缕轻烟,顺着判官七窍钻入,不过一息之间,那判官忽然双目开启,两束电光直射墨染! 九幽祖师的鬼判肉身本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机,此刻忽然诈尸,两束精光竟将墨染元神死死定住!墨染惊骇欲绝,但脱劫级数的法力在九幽祖师鬼判肉身之前实在算不得甚么,只觉被神光一照,元神肉身都变得通透无比,被人看了个对穿,耳边一声嘆息传来:「你修炼的是我的法门,想来是我的弟子门人了,是来取回这本生死簿么?」 墨染大喜叫道:「弟子墨染,正是老祖再传弟子,此来正是为了求取生死簿,使我九幽一脉不被冥狱本源所镇,在大劫来临之前,逃脱这一方世界!」那声音正是眼前鬼判肉身所化,口齿绝无弹动,却又幽幽传来,充满了讥笑之意:「大劫?甚么大劫,不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已。凡是修炼了我的法门,皆在这本生死簿上有名,你想要,便拿去罢!」 第750页 墨染不敢耽搁,伸手去取那本生死簿,竟是轻轻易易拿在手中,大喜之下,眼见照心魔光将散,急忙拨转九曲图,想要逃离枉死城。谁知那鬼判祖师笑道:「慢来!慢来!拿了我的东西,且让老祖瞧一眼,你的修为如何?」一双幽光透过墨染之身,将九曲图也瞧了一遍。 凌沖身在阵图之中,陡觉一道目光扫过,如毒蛇一般阴冷,暗暗一凛:「这位九幽祖师居然还留下一缕残魂未灭,只怕非是好路数!」墨染忌惮之心大起,顾不得回话,死命驾驭了九曲图便走。 鬼判肉身一只手掌忽然轻轻招了招,无尽岁月封禁之下,简单的招手似也耗费了无穷气力。九曲浊流微微一顿,竟然倒射而回,落在鬼判掌中,连墨染之身也变得细小无比,只能死死昂首,才能勉强瞧到那位祖师的面容。 墨染大骇之下叫道:「祖师垂帘,弟子还要将此宝带回……」鬼判祖师说道:「恩,这些弟子也是用心挑选的,根骨资质都还不错。嗯?其中几个居然敢修炼黄泉圣法,还未被法力反震而死,不错,不错!」品头论足一番,竟似将众弟子当成了牲口般挑挑拣拣。 墨染隐隐察觉不妙,却听鬼判又道:「本来修为高低倒也没甚区别,只你是脱劫之身,法力更强,逃出阴曹把握也更大些,便是你罢!」一道灵光自鬼判天灵而起,倏忽钻入墨染七窍之中,直奔紫府而去。 事到如今,墨染哪里还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甚么事?心头大叫:「这该死的祖师竟是要将我夺舍!赫连无敌与伯齐两个老鬼肯定早知此事,却要我来送死!」他心头悔恨无比,怪不得从拜入伯齐老祖门下,便是修炼的最好的法诀,连九曲九泉图这等根本护身阵图也传了下来。墨染只道师恩深重,从未其过怀疑异心,谁知伯齐老祖竟是养蛊的手段,等到自家修为深厚,还巴巴的送上门来。但事到如今,悔之晚矣,九幽祖师法力滔天,墨染根本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元神肉身被其占据。 第六百一十八章 九幽滕鲲 黄泉归位 墨染有心反抗,以他脱劫级数的法力,纵使修到待诏境界,在九幽祖师元神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光华微闪,自鬼判天灵倏忽之间已入墨染紫府,凝结成一尊法天象地,高大之极的元神法相,一如鬼判之装扮。 墨染元神还待负隅顽抗,却被九幽祖师轻描淡写一指,一道九幽雷霆迸发,只狠狠一噼,墨染元神哼都未哼,转眼化为飞灰。可怜修道数百年,脱去几重劫数,却死在自家师傅欲掌教的算计之下,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九幽祖师随手击杀墨染元神,就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数个唿吸之间已将墨染肉身占据。九曲图上墨染身形微动,双手微抬,在面前摇了一摇。依旧是墨染的面容,却多了几分阴鸷气息,此时照心魔光已消耗殆尽,弥散无踪。但枉死城中的怨念之气又如何伤的了身为判官的九幽祖师?任它如何凶顽,也只当清风拂面而已。 九幽祖师夺舍之后,却再无甚么动作,反倒立在九曲图上发起呆来。「我本以三世善行之功,死后落入地府,成为判官,执掌生死簿一卷。这个差事在别人眼中乃是十足美差,但我做判官时间太久,久到自家生起了厌离之心。甚么赏善罚恶,六道轮迴,老子做判官这么久,地府中甚么猫腻没见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哪一个不受贿赂,就算十殿阎罗,遇上道行高深之辈,不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依我看来,地府亦是藏污纳垢之处,比人间还要来的噁心。与其在此沉沦,不如脱身出去,就算做个一方鬼雄,好歹逍遥自在,好过在此受人钳制,不得自由。好在地府中往来的善恶鬼神太多,亦有修道之辈陨落之后,残魂堕入幽冥者。我利用判官之职,着实找见了不少玄魔两道的强横之辈。彼等魂魄残缺无依,被我轻轻易易套出所修根本道法。似乎是花费了千年光阴,居然被我创出一道法诀,能收摄炼化黄泉真水,以为己用。」 「黄泉之水周流轮迴,乃是幽冥之本,我创出一道黄泉圣法,已是前无古人,玄妙非常,能将自身元神寄託其中,不受阎罗帝座管辖。谁知我只将元神寄託了一般,轮迴六道竟然被人打碎!」 九幽祖师回忆到当年轮迴破碎,地府崩塌,黄泉断裂,无数鬼魂被无尽法力轻轻一绞,当即灰飞烟灭的惨状,还是有些不寒而慄。轮迴为天道所立,众生之归宿,得无尽功德之力加持,却还是被生生打得粉碎,纵使他修成无边道法,依旧远非十殿阎罗的对手,只能暗自图谋,更别提那几位将轮迴崩碎的道尊魔祖了。 九幽祖师顿了一顿,又自回想下去:「轮迴崩碎之时,十殿阎罗奉了天帝之命,将麾下判官、鬼差、牛头马面等尽数收罗,带了出走,将地府封禁。只留下黑白无常镇守奈何桥,免得被居心叵测之辈侵入。留待日后轮迴重聚之时再来。彼时时机稍纵即逝,我只能勉强将元神一分为二,一半元神随着黄泉流出地府而去。另一半向鬼帝自荐,留守于枉死城中。幸好鬼帝不疑有他,竟然准我所奏,命我留守鬼殿之中。」 「不过鬼帝终归留了一手,怕我生有异志,将我多年修炼的鬼躯用法术与鬼殿祭炼为一处,如此一来,不能随意走动,若要逃离地府,唯有遁走元神,捨去这一具苦修了无数岁月的鬼判之躯。哼哼!」九幽祖师蓦地冷冷一笑,「鬼帝却不知,我滕鲲做事一旦下了决心,便是百死不悔。既然矢志脱离地府阴曹,岂会在意一具区区鬼躯?可惜我另一半元神只保留了黄泉圣法的修为,并无主魂主持,在无尽岁月沖刷之下,终究消亡而去。好在还传下一脉道统,方有我今日脱困之望!」 第751页 九幽祖师堕入冥狱之后,记起前生之名滕鲲,便以此为名,如今早已无人知晓了。滕鲲矢志脱离阴曹,留下许多后手。另一半元神裹挟他的黄泉圣法修为而去,但其初衷只是为了将元神寄托在先天黄泉之中,还未来得及注入主魂,就赶上轮迴破碎。他甚有急智,在鬼帝座前立誓留守枉死城,以待日后轮迴重光,十殿阎罗再来。 他的另一半元神传下九幽一脉道统,不久之后便即坐化,毕生所修的黄泉圣法转化为一条黄泉大河,留在九幽总坛。滕鲲早已决心抛弃鬼判之身,纵使只有元神逃出,也好过在枉死城中作一具行尸走肉。因此墨染一来,其毫不犹疑,将元神遁出夺舍,捨弃了祭炼无量岁月的鬼判之身。 阴曹地府中判官、牛头马面或是黑白无常,皆有肉身。此肉身是阴曹地府阴气凝练,亦有无穷玄妙。诸鬼差形神相合,才能发挥出十二分威力,镇压地府中恶鬼作乱。滕鲲的鬼判之身已祭炼到不亚于伽薄鬼祖的境界,几乎肉身成圣,却说舍便舍,毫无犹疑。 滕鲲将往昔记忆梳理了一遍,看似无用,实则是为活化元神。被封禁在枉死城中不知岁月,新近夺舍,先要理顺一番,总要厘请下一步该做甚么,九幽祖师回忆已毕,元神活泼泼的,原先墨染的面容霍然一变,换了一副模样,依稀便是那尊鬼判肉身的面容。九幽祖师呵呵一笑,自语道:「如今该当返本归源了!」 九幽门总坛之中,一条黄泉大河横亘虚空,不知来去,自从掌教赫连无敌调集门中精锐弟子,攻入阴曹地府,已是数日过去,全无音信。九幽门中却一无异状,赫连无敌执掌九幽门多年,积威甚重,又有镇玄鼎在手,除却阴祖,其余玄阴境长老单打独斗,皆非其敌,就算离去几日,也无人敢起异心。 总坛中各位弟子正自修炼道法,或是调教捉来的鬼物,将之炼化为自身道行、法宝,忽感身下剧烈摇动,不可休止。众弟子大骇,以为是有外敌攻来,纷纷逃将出来,一个个抻长脖子望去。却见到了一副毕生不能忘却的场景! 第六百一十九章 乔道友,还请现身! 九幽门总坛之上,无尽黄泉之水高悬,千万年来如故,死气沉沉,内中皆是先天妙物,九幽门歷代也不是无人动心,想要炼化为己用,但真水一离黄泉大河,就消散无踪,任是用尽手段,也挽留不住。久而久之,便无人再去打主意。后来不知哪位玄阴长老传出话来:「一群蠢材!那黄泉大河是开派老祖元神道果演化,那等境界玄功奥妙,变化无穷,一滴水能演化一道大河,你们想打主意,自是空欢喜一场!」众人这才知晓缘由。 但今日原本寂静无声的黄泉大河却异状连连,先是浊浪排天,层层攀高,发出无穷声响,震耳欲聋。不过多时竟然脱离了九幽总坛,如同一条长龙,唿啸而去,眨眼无踪。 黄泉大河沉寂太久,九幽门无论长老弟子早已习惯其存在,甚至早已忽略其存在,但突然消逝不见,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漫长岁月之中,九幽门将那黄泉大河当成了法宝祭炼,炼入了无数禁制、符文,还与地脉地根相连。歷经无数祭炼,牢固之极。但黄泉大河一经发动,声势勐恶,如地龙翻身,挡无可挡,轻轻一抖,就将身上所有禁制尽数剥落,连带镇压地根的数十座宫殿也被余波波及,崩塌连连。 许多长老大声唿喝,施展法力稳定禁制,又有许多弟子纷纷跑出帮忙,过得良久才逐渐将门中乱象稳定。众人心有余悸,面面相觑,皆不知为何好端端的黄泉大河会在今日发疯而去。 总坛一座小小偏殿之中,四位长生长老团团而坐,正是九幽门总坛所剩四位玄阴老祖。其等班辈长过赫连无敌,又桀骜不驯,对掌教也不假辞色,地位超然,过得十分自在。 黄泉大河一去,四位长老面上都现出惊讶之色,为首一位瘦高长老将手一指,殿上忽然一声雷响,陷出一个黑漆漆洞窟,阴气滚滚而上。一团玄色光华升起,内中两位鬼祖正要发威。那瘦高长老冷笑一声,刚要有所动作,忽有一只大手凭空飞来,只一捞将两位鬼祖捉住,闪得一闪已自无踪。 四位长老一齐起身,瘦高长老望空叫道:「师叔既来,何不以真面目相见?」虚空无声。瘦高长老庞钰哼了一声,阴祖是其等师叔辈的人物,与神木道人元神纠缠经年,功力倒退,神志不清,忽然现身收走两位鬼祖元神,必有用意。既然不肯现身,也不好强留。 一位长老道:「阴祖居然出世,真是出人意料!」庞钰道:「连黄泉大河都能被人收走,阴祖又算的甚事!」另一位矮胖长老道:「黄泉大河乃是开派祖师所留,就算赫连无敌也祭炼不得,为何无故飞走?难道……」四人面面相觑,都捕捉到了万无可能中的一点可能,只都不敢宣诸于口。庞钰吁了口气,说道:「赫连无敌为了阴曹之事,准备良久,神神秘秘,究竟有何打算我等也不知。黄泉大河飞走,必有大事,我等只静观其变。」 矮胖长老抚掌笑道:「若真是那人復生,只怕赫连无敌空费心思,还要交出大权,当真可笑!」另一位长老冷冷道:「若当真如此,你以为我等也会好过?四人合力,也不过与赫连无敌平分秋色,再加一位老祖,还有阴祖暧昧不明,也不必大劫降临,九幽门自家就要大乱了!」 第752页 黄泉大河如龙飞腾,水声震天,风驰电掣般击破虚空,来至阴曹地府之中,越过赫连无敌与伯齐两个,狠狠冲上奈何桥!伯齐老祖大吃一惊,分神之下,险些被黑无常一记哭丧棒敲中。赫连无敌瞧见黄泉之水,眼中神光连闪,忽然双手一收,退下奈何桥。他一退,伯齐老祖自然跟着退下,与黑白无常对峙起来,问赫连无敌道:「方才那个……」 赫连无敌手抚镇玄鼎,说道:「也没有甚么,不过是九幽老祖借着夺舍墨染復生阴间而已。方才那一条正是他留下的黄泉大河,不过是返本归元而已。」伯齐老祖惊得面无人色,嗫嚅道:「九幽老祖?可是开派祖师么?他不是早就坐化?为何又能復生归来?」九幽祖师早是传说中的人物,就算坐化,依旧威震诸天。这等人物居然要活生生归来,伯齐老祖震惊之余,忽然想道:「九幽祖师当真归来,掌教师弟的权柄该当如何?还有阴祖与庞钰几个,九幽门必要四分五裂,该当如何?」一时头痛欲裂。 赫连无敌轻笑道:「九幽祖师所留手札之中,早有预示。那等惊才绝艷之辈,岂会安稳坐化?不过是掩人耳目,等待覆生之机。我命墨染前去,就是为了让他夺舍,倒是可惜了墨染,忠心耿耿,却沦落至斯。」假惺惺感嘆一句。 伯齐怒道:「墨染生死不值一提,大不了我再找个弟子罢了!若九幽祖师当真復生,你我该当如何自处?师弟该关心此事才对!」九幽祖师的旗号一出,门中弟子定会景从,还有几个肯听赫连无敌与他的号令?不出一时三刻,偌大权柄便要风流云散,纵使玄阴老祖,麾下无人可用,又济得甚事? 赫连无敌好整以暇,笑道:「师兄不必多虑,此事我早已算定。九幽祖师夺舍復生,形神不稳,又无趁手的法宝在身,法力神通至多与你我平齐,怕他作甚?那道黄泉大河先前我奈何不得,如今么……」阴阴一笑。 饶是伯齐老祖胆大包天,也被赫连无敌言中之意惊得张大了口,结结巴巴道:「你是要斩杀了九幽祖师,炼化黄泉真水?」赫连无敌轻轻颔首,就似只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全无动容之色。 欺师灭祖在魔道中人看来,却也寻常。伯齐老祖对那黄泉大河也十分眼热,九幽祖师復生对他冲击太大,未免有失方寸,冷静下来,略一思考,竟觉此事倒有七八分的指望,忍不住兴奋道:「不错!九幽祖师现下法力虚弱,正是动手的良机。凭你我两个不难得手,但阴曹中还有夜乞、血神子之辈,岂会令我等如意?稍有不慎,反为所害!」 赫连无敌笑道:「此事易耳!我自有后手在此。乔道友,还请现身罢!」 第六百二十章 剑芒斩无常! 阴曹地府中终年愁云惨澹,鬼气森森,无有半分生气。忽然星芒大放,无穷光辉自虚空迸发,层层叠叠,无有穷尽,不可逼视。星辉垂落,恰似银河坠芒、天星贯日,一个高大身影缓缓走来,身披诸天万星袍,髮髻高耸,面容如玉。伯齐老祖眯缝着眼望去,心头大震,脱口叫道:「莫不是星宿魔宗天市垣之主乔依依么!」 那道身影语含低笑,声音却十分低沉,说道:「正是本座,千年不见,连你这小儿都修成玄阴,倒是令本座十分惊奇!」那人正是星宿魔宗太上长老乔依依,亦即萧厉之师。虽是女流,气概不输鬚眉,星宿魔宗弟子众多,内部倾轧激烈,素来以力为尊。 周天星斗之中,以紫薇、太微、天市三垣为尊,因此星宿魔宗亦以三垣为最尊。其中星帝掌紫薇垣,号为天下魔道第一人,独领风骚,风头一时无两。太微垣之主次之,只是素来神秘,只闭关隐修,从不现身人前。至于天市垣之主便是这位乔依依了。 这女子成名还在星帝之前,心狠手毒,桀骜跋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发迹于微末之间,一步一步杀将上来。更兼神通广大,在星宿魔宗之中无人敢惹。好在乔依依上位之后,极少出手,伯齐老祖还是千年之前与之友一面之缘,彼时他不过是待诏级数的小辈,连与乔依依当面对话的资格都没有。还是靠着赫连无敌这位掌教师弟,不惜一切的提携,才勉强修成玄阴。自知根基不稳,无缘再进窥上乘境界,才死心塌地的祭炼九曲九泉图,以为护身护法之手段。 乔依依脾性暴烈,常常无故杀人,当初灵江之畔,便曾以一根髮丝出手,将血幽子杀得重伤呕血,狼狈逃遁。之后十几载又默然无声,不知何时竟与赫连无敌勾搭上,于地府之中现身。 伯齐老祖勉强一笑,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乔依依周身星芒灼灼,更衬的其形容高大,散发无尽神光。与之相比,伯齐老祖便显得猥琐了许多。但赫连无敌始终淡淡而笑,手托神鼎,气势之上不落下风。 乔依依在星光之中微微转头,向赫连无敌道:「看来你们九幽门的死鬼祖师已然復甦了?」赫连无敌点头:「正是如此,地府中现下还有血神道人、夜乞老祖与天尸教的长景道人等几拨势力,乔道友与我联手,打杀九幽祖师倒没甚么,只怕其等插手。」 乔依依冷笑道:「你借那几个老鬼之手,掣肘黑白无常之力,如今看来失算的很,尾大不掉,看你如何处置?」赫连无敌笑道:「我自有后手在此,也不怕其等翻出天去。只要乔道友肯来,我之算计已然成功了七八成。」乔依依冷笑:「是阴祖那个老东西么?你倒是捨得,以两大鬼祖元神活祭,压制神木道人之元神,换来其几日清醒出手之机。本座既然来了,自会出手。你答应过的事情,莫要食言便是。」 第753页 赫连无敌但笑不语。乔依依瞧了奈何桥一眼,忽然哼道:「碍事的东西!」周身星芒如水倒流,霍然集于其掌心,凝为一道小小剑芒,星光一去,露出这位星宿魔宗太上长老的真容,眉眼如刀,稜角刚硬,虽是女子却生男相。一声断喝,剑芒一闪,穿破虚空,奈何桥上黑白无常本是呆呆站立,蓦的双双暴喝,两只哭丧棒齐齐封挡,无奈剑芒之速太快,几乎是十音之速,哭丧棒、勾魂索全无用处,嗤嗤两声轻响,如或裂竹,黑白无常面容僵直,眉心之上各有一处小洞,砰的一声双双化为无数乌芒,一闪无踪。 伯齐老祖面上筋肉一抽,他与赫连无敌联手也只能与黑白无常战个平局,还是黑白无常受地府本源操控,招式僵硬,怎知乔依依一来,一道剑芒竟是轻描淡写就斩杀了去,心头震动可想而知!赫连无敌手抚神鼎,对那惊天一剑似是全然不觉。 乔依依剑芒发出,身形一闪,已过了奈何桥,迳往枉死城而去。黑白无常联手,能挡住普通的长生老祖攻势,但在星宿魔宗女魔头面前,却连一招也接不下来。赫连无敌点了点头:「魔威滔天,就算刚愎自用了些,也是无妨。有阴祖作后手,血神子与夜乞之辈也作乱不得,反而可用他们去消耗九幽祖师之元气,师兄,我们走罢!」当先而去。伯齐老祖明知此去是要诛杀九幽门开派祖师,脑中还是烦乱如麻,见赫连无敌已然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就在乔依依以星辉剑芒斩杀黑白无常分身的一剎,正与血神道人、夜乞老祖、长景道人争斗的几对黑白无常霍然停顿,哭丧棒凝在半空,勾魂索狠狠坠落桥上,两尊阴界冥神似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丝毫动弹不得。十殿阎罗携了地府鬼神元神遁走之时,将黑白无常的元神也自带走,只将其肉身留下。因此奈何桥上的黑白无常只凭本能,遵循地府本源之意行事,不许长生之辈过桥闯入,搅乱地府。 乔依依将黑白无常两具分身斩杀,其余分身自有感应,不免迟涩了片刻。血神道人等辈心思何等剃剔透?瞬息之间已穿过两位无常,过了奈何桥。血神道人一声狂笑,纵起无边血光便走。夜乞老祖回头瞧了一眼,按下心头疑惑,率领伽薄与鬼铃两位鬼祖,急匆匆而去。长景道人更不必说,甚至还动了抓捕黑白无常,炼成殭尸傀儡的心思。但黑白无常乃是正神值守,身受天封之辈,若当真捉了去,算是捅破了天,天尸教也庇护不住,想了想只得作罢。 薛蟒还问道:「黑白无常为何突然呆滞了起来?」长景道人一瞪眼:「我怎知道?莫要废话,快走!再晚些,生死簿被人得手,那就大事不妙!」几路人马惶惶急急而来,不约而同,直扑枉死城! 第六百二十一章 魔念反噬 枉死城中,鬼殿之上,九幽祖师滕鲲夺舍墨染,立身于九曲图所化浊流之上,面容沉肃,似在思索甚么。九曲图中,凌冲心下惴惴,九幽祖师这等上古魔头,心思诡诈,法力高深,指不定会发觉噬魂劫法的存在。他能沾染金丹之下修士,甚至连元婴真君勉强可以一试,面对九幽祖师这等玄阴大能,却无一丝半点的把握。噬魂劫法乃是太阿倒持之术,用得好,修为精进,用的不好,给人倒攻回来,魔念反噬,下场惨不可言。看噬魂老人的结局,就可见一斑。 墨染最大的作用只是以那束高香,唤醒九幽祖师藏在鬼判肉身中的一半元神,肉身之用可有可无。九幽祖师所以迫不及待夺舍,只因阴曹地府本源对元神、生魂之物克制太甚,非得有一具新鲜庐舍栖神,不足以对抗。唯有占了墨染躯壳,方能摆脱鬼帝所下禁制,堂而皇之走入阴曹。 九幽祖师的玄阴元神粲然生光,一念之间游走九曲图之中,所有秘密一览无余。九幽门道统是他传下,九曲图还是仿了九曲九泉图炼制,自不会超出其道法藩篱,几乎瞬息之间已将这道阵图中墨染留下的印记抹去,也不另行祭炼,一个念头转动,九曲图中一位弟子闷哼一声,肉身爆散,元神不存,毕生修为被九曲图吸取的干干净净! 凌沖一惊,就见四十九处阵眼中接连爆出血雾,却是弟子受九幽祖师操控,真气逆沖,当场横死。这些弟子元神中皆有噬魂魔念禁制,元神消散,连带噬魂魔念也遭受重创。凌沖闷哼连声,每死一人,便受一分伤,口角溢血,形同厉鬼。 在九幽祖师近乎无边法力笼盖之下,绝无逃脱之机,只能静等待死,偏偏滕鲲似是有意,一个个弟子死在前面,凌沖却安然无恙。等到第十四位弟子身死,凌沖已知九幽祖师必是早已发觉噬魂劫法之秘,故意以此手段引动他心神激盪,趁机窥视噬魂劫法的奥妙。 事到如今,凌沖反没了顾忌,腾身而起,元神中飞出一桿大幡,在万千水浪之中招摇不定。阴神与祁飞的肉身藏于噬魂幡中。祁飞肉身尚有大用,不可损毁。相比之下,反是噬魂幡这等魔道至高法器更结实一些。凌沖现了噬魂幡,便即催动噬魂魔念,硕果仅存的九幽弟子正被同门横死之惨状震得发蒙,忽觉自身不由自主,往一桿妖幡之中投去,一个个骇然大叫起来!就算已死的弟子,也有噬魂魔念收拢其残余的魂识、真气,敛入噬魂幡中。却是凌沖拼了泄露底细,多炼化一个法力,便多了一分逃生的指望。 九幽祖师眼中一亮,却不阻拦。九曲图在墨染手中当做至宝,在他眼中却比鸡肋还不如,想要将之化去,却发觉内中除九幽真气外,尚有另一股诡异邪祟之意潜伏,竟将所有弟子元神牢牢操控,那些弟子却浑然不觉。 第754页 九幽祖师何等修为?电闪之间已察觉那股诡异冰冷的魔念出自九曲图中一位之身,难得居然还以黄泉圣法成就金丹,兴趣更浓,见其现了一件魔幡,招招猎猎,噬魂魔念震动之间,开始与九曲图争夺散落的九幽弟子真气、残魂。 凌沖还是首次主动催动噬魂劫法,夺取他人修为、炼化他人元神。存了将水搅浑的心思,与九幽祖师拼抢谁先击杀九幽弟子,攘夺其一切。九幽祖师只将众弟子的真气炼入九曲图中,对其等元神残魂并无想法,倒也不会出手将之打灭。但噬魂劫法就要来的更加毒辣绝情,连神带魂,都吞的一丝不剩。 凌沖全力催动,噬魂幡上生出一道巨大涡流,但有弟子残魂、真气,尽皆吞噬。余下尚有十几位未遭九幽祖师毒手,也被噬魂魔念操控,往噬魂幡中投去。内中一位元婴真君,面色冷厉,难得临危不乱,还能镇定心神,狠狠催动真气,想要将噬魂魔念逐出元神,可惜魔念早已与其元神紧密相合,念灭神灭,再也区分不开,试了几次,也只徒劳无功。 那元婴弟子心知逃脱不得毒手,面色惨然,就要自会修为,想要元神遁逃。凌沖顺手一指,魔念发动,砰的一声,那人脑袋突然炸开,一道赤条条身影嘎嘎怪笑,沖天而起,怀中抱着一个赤裸小儿,满面悲愤之色,依稀是那元婴弟子的相貌。 这道赤条条身影正是七情魔念中喜念化形,散发出无尽喜悦之意,令人一见忍俊不禁,但见其笑容久了,又令人心头生出一股彻骨寒气。那喜念魔头三口两口将元婴弟子的元神吞下腹中,抹抹嘴唇,又露出嬉笑之意,跟着双臂一张,往凌沖扑来。 看似乳燕归巢,凌沖却是奇险已至,此是魔念反噬之象。喜念魔头一动,九曲图中忽然又有六尊魔头升起,各自怀抱九幽弟子的元神,几口啃食干净,身躯壮大,又有许多九幽真气来不及炼化,化为云雾飘带,环绕身周。一个个或怒目圆睁,或愁思满怀,或乐不可支,形形态态,似有千万变化,见喜念魔头发动,亦不甘示弱,齐齐舍了血食,俱都向凌沖扑来! 噬魂魔念有成,七情魔头便要作祟,反噬其主。九幽祖师更是惊喜:「这些魔念分明与那人的元神一体,被生生分出,只留纯净心念,又能掠夺他人修为、炼化生魂为己用,修为自然突飞勐进。这般妙思,实是匪夷所思。」轻轻招手,一尊忿怒魔念化身嘶吼声中,反抗不得,落在他掌中。 九幽祖师神念探入其中,瞬时对这尊忿怒魔念化身有了七八分认识,对噬魂劫法更是眼热:「此法能以魔念沾染生灵神魂,操控其言行乃至元神,譬如天魔之流,妙不可言。虽有极大隐患,未始不能弥补。」将手一松,忿怒魔念得了自由,当即远远飞开,一脸的忌惮之色。其奈何不得九幽祖师,更是气的要炸开,想了一想,满面怒容的去寻凌沖本尊的晦气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炼剑成丝 慑服魔念 忿怒魔念早已凝聚化身,望去有如实质,三头六臂,各持兵器,恶狠狠杀来。其余魔念虽未化形,亦现出无边幻境,无上魔境,迷惑人心,堪称凌沖修习噬魂劫法以来,最为兇险之场面。 噬魂幡长幡猎猎,凌沖阴神显化,立足其上,面容冷厉。阴神入道,修持魔行,自然为魔性侵染,人之一身,有善念亦有恶念,一念之间可以为仙,亦可以为魔。凌沖的阴神之身自然寄託了凌沖本性中种种阴暗之意,面对魔念反噬,想也未想,选择的是最为暴烈的手段强势镇压! 九幽祖师兴趣更浓,这少年兼修了黄泉圣法与另一门魂修的手段,难得都能修成极高境界,实是凤毛麟角,难得手段层出不穷,倒令他其似是见了最可心的玩具,倒要看看其要如何对付那些魔头反噬。 滕鲲将手一指,九曲图中黄泉之水垂落,化为最精纯之玄阴元气,几道七情魔念如鲨闻血,纷纷聚拢,忿怒魔念不假思索,大手一扬,夺了一大团元气,勐地吞服下去,周身登时增长了一圈。其余魔念见了,俱都上前争抢,不多时个个身形胀大了一圈,凶威更甚,几道魔念得了大补,几乎就要凝结魔躯。 这点元气对九幽祖师而言只是沧海一粟,故意养虎为患,瞧瞧凌沖用甚么手段镇压。七情魔念分化自凌沖阴神,一应经验情感皆一般无二,只是各依七情变化,将种种情绪放大到最大而已,得了黄泉元气滋补,俱都兴奋起来,只要打杀了阴神主神,就能主宰噬魂幡,得脱自由。忿怒魔念一马当先,仰天一声咆哮,化为三丈高下一尊凛凛魔神,向凌冲杀去! 凌沖阴神冷冷望了九幽祖师一眼,目中全无丝毫波动,不等忿怒魔念近身,整个阴神陡然化为一道一道剑光,气息幽沉,杀机暴烈,正是太阴魅剑的路数!太阴魅剑剑光初始有一臂粗细,闪得一闪,居然缩成一道细丝般的剑光,体积虽小,但光芒浓烈,气势也自攀升上了一个新的境界。 九幽祖师微微颔首:「居然以自身元神餵剑,又能施展出炼剑成丝的手段,越来越有意思了。」炼剑成丝虽号称一剑破万法,但在这位老祖眼中,也算不得甚么,就算伯齐老祖施展剑光分化,亦能随手破去。所在意者,唯噬魂劫法之奥妙耳。 太阴魅剑以元神生魂铸剑,开剑道魂修兼修之先河,立意之匪夷所思,令人惊诧。凌沖浸淫此道良久,日夕揣摩,当此群魔环伺,魔意反噬之时,终于融会贯通,施展了出来! 第755页 炼剑成丝的手段,非得金丹之上修为不能施展,号称一剑破万法,将剑光、剑气炼的如同细丝,锋锐之处自然数十百倍增长,无论对手甚么法宝、神通袭来,我自一剑砍去,自然消灭。到了此等境界,修成这般手段,才算是真正入了剑道之门,亦是剑修与其他流派修士之分野所在。 阴神剑丝一动,瞬时穿破空间,自忿怒魔念化身上一掠而过,轻柔的好似蜘蛛踏水,足过无痕。忿怒魔念现了三头六臂,气焰赫赫,却忽然哑声,当中一颗头颅自眉心向下,现出一道细细裂痕,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又復为许多念头乱钻乱窜,惶恐不安。 凌沖阴神所化剑丝只有一道,斩了忿怒魔念化身后,马不停蹄,剑光一闪,又自其它魔念之中划过。其它魔念未能演化魔躯,更是不堪,被剑丝穿透,惨叫连连。凌沖初学乍练,炼剑成丝看似威势堂堂,还未演化精妙,只得一道剑丝。魔念虽受重创,但伤而不死,毕竟是与他阴神一体同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以阴神所化剑丝斩杀了七情魔念,等若将自家也一併斩杀,那是蠢材才会做出的举动。 剑丝绕场一圈,七道魔念爆散连连之后,过得良久才又化合一处,忿怒魔念经此重创,魔躯消散,又成了一团散发无穷暴虐之意的念头,化身都凝聚不起来。其他魔念更是不堪,散发出惊骇惧怕之意。 剑丝一摆,凌沖阴神化出,见此情状,冷哼一声,阴神陡然变化,演化出一座奥妙阵法,发出无量吸力,七情魔念遭受重创,无力反抗,被其鲸吞海吸一空,正是化神曼荼罗法阵,正合慑服魔念之用,一经演化,登时收立竿见影之效。 九幽祖师目光闪动,并不出手阻拦,待化神曼荼罗将魔念吸尽,重又化为凌沖阴神,经此一役,噬魂劫法法力道行又有增长。凌沖已将九曲图中九幽弟子全数沾染,原本便打算将其等全数炼化,补益道行,被九幽祖师横插一手,结果倒相差无几。 那些弟子是赫连无敌精挑细选,留待九幽祖师夺舍之用,资质、修为皆是上乘,最次的也是丹成五品以上,更有三位元婴真君。凌沖能将之沾染,也靠了极大运气,钻了空子。九幽祖师将之一一打灭,又「慨然」送给七情魔念吞噬,送上一记大补。随后凌沖阴神又将七情魔念吞入,等若间接炼化了这些弟子毕生的修为。 四十几位金丹之上高手毕生所修真气与百鍊元神,在九幽祖师眼中,不过微尘而已,但落在凌沖头上,却是大的不能再大之机缘!只是九幽门道法讲求厚积薄发,那些弟子能修成今日境界,哪个不是辛苦打磨,奇遇连连?尤其元神凝练,道心宁定。凌沖一口气将之吞噬,等若吞下一个巨大无比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爆炸,将他炸的尸骨无存。 好在先以魔念沾染,那些弟子元神早入毂中,反抗不得,凌沖阴神也是狡诈,先将之炼化,再去驾驭暴走之真气。就见阴神如吹气般不停胀大,眨眼间化为百丈高下,正面望去十分雄壮,侧面一见却是单薄如纸,隐约有无数张面孔嘶号挣扎,要撕开阴神脱身,可惜任由其等如何使力,总也脱不出噬魂阴神。 凌沖催动噬魂劫法不断运转,阴神头顶噬魂幡高悬,垂下无穷七色气流,却是噬魂幡中噬魂真气。噬魂幡祭炼的初衷便是辅助噬魂劫法修炼,魔幡与阴神一体,魔幡真气喷涌,助凌沖镇压异种元神。 第六百二十三章 血神对九幽 有噬魂幡之助,镇压异种元神,凌沖阴神压力才小了些,不至被一举冲散,落得一个形神俱灭的下场。那些九幽弟子元神被魔念控制,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被缓缓炼化。凌沖阴神胀至百丈高下,随又缓缓缩小。 凌沖也未打算一鼓作气将所有异种元神全数炼化,勉强解了阴神破散之虞,阴神一动,与噬魂幡化合为一,抖了一抖,又自化为一位面色惨白的长身少年,向九幽祖师躬身施礼,说道:「后学末进,参见九幽祖师!」又将头抬起,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是该叫你九幽祖师,还是地府鬼判大人?」 要炼化所有异种元神,耗时太久,九幽祖师窥伺一旁,并非明智之选,暂且镇压了异种元神便罢。九幽祖师占据了墨染之躯壳,身后却是鬼判之身,说道:「九幽祖师也好,鬼判大人也罢,不过是牛粪狗屎,寄于无名。倒是你所修功法,甚是精妙,直指玄阴大道,不知何人所传?」 黄泉圣法走的气修之道,修聚无边黄泉真气。噬魂劫法则是魂修之法之集大成者,两种法门各有优劣,各胜擅场,以九幽祖师眼力,瞧得出凌沖不过学步他人,修行还浅,才有此一问。 凌沖落落大方,在九幽祖师面前,绝翻不出甚么大浪,心思反而平定,异种元神还在噬魂幡中翻翻滚滚,若将之完全炼化,不难突破金丹,成就元婴,只是就算他一步修成待诏境界,又能如何?想了一想,将方有德之事和盘托出:「此法名为噬魂劫法,创始之人成名于千年之前,号为噬魂老人,噬魂劫法能炼化他人元神修为以为己用,十分阴毒,进境极快。但也因如此,有一个绝大破绽。修为越高,一旦异种元神、真气反噬,祸害便也越大。」 「噬魂老人手创此法,也因此法反噬,玄阴元神破碎,不得已转世重修,沉沦轮迴。这一世才返本归源,明了前身之事,他将此法传我,自家却转修佛法,欲从佛门之中求取正果。」 第756页 九幽祖师眼中兴趣更浓,问道:「噬魂老人转世之身何处?」凌沖念头一转:「他是鬼判出身,元神必是被下了禁制,不能离开鬼殿半步,才要夺舍一个区区墨染,借其肉身走出地府。噬魂劫法是魂修至高法门,想来能弥补其元神之漏洞,才会如此心心念念。」说道:「噬魂老人这一世名叫方有德,如今在阳间中土大明王朝楞伽寺中参悟佛法。九幽祖师可去寻他。」 九幽祖师玩味一笑,也不点破这点小小谎言,忽然望了殿外一眼,说道:「看来地府中要热闹一阵了,你随我来罢!」伸手一招,凌沖不由自主,根本反抗不得,化为一熘黑光,连带噬魂幡一併落入他袖中去了。滕鲲轻轻一顿足,足下九曲图蓦地分解开来,本是一卷上佳阵图,被九幽祖师一袖打灭,化为屡屡黄泉真水,融入身躯之中。至此墨染毕生苦功,连带自家庐舍,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九幽祖师周身气机幽深,最后望了鬼殿一眼,呵呵一笑,大步而去。鬼殿之外,先有一道无量血河当先而来,正是血神道人,恰见九幽祖师自鬼殿而出,手中把玩着一卷书籍,不及细思,只道是墨染自鬼殿中得手之宝,血河中探出一只血淋淋大手抓去,狂笑道:「先将宝物拿来!」 亩许血色大手,急若电闪,当头落下。九幽祖师脑后亦有一只大手飞起,纯由黄泉真水组成,一赤一黄,两只大手在半空中狠狠碰在一处,发出震天价一声巨响。血神道人满拟手到擒来,被九幽祖师一掌震回,真气不稳,大吃一惊,叫道:「你不是墨染!究竟是谁!」 九幽祖师收了黄泉大手,面上闪过一丝赤色,说道:「先天之躯?血河之精?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血河、黄泉同出一源,皆是先天之水,各有玄妙。滕鲲元神方苏,舍了上一世鬼判之躯,修为急落,见了血神道人不由得食指大动,只要炼化了血河之精,不但修为尽復,还能再上层楼,彻底摆脱十殿阎罗所下禁制,那时天高海阔,天下之大,哪里皆可去得。 血神道人给他眼神瞧得十分不爽,往昔都是自家掠夺别人的精气元神,如今那人居然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着实可恨,但方才一掌令他警醒,九幽祖师玄阴元神强横无匹,身周自生异象,隐隐有无穷黄泉之水垂落,势若崩天。 血神道人毕竟老奸巨猾,见这番异象,略一思索,居然被他找出最不可能的一条解释,血河一收,化为一位身着血红道袍的道人,对九幽祖师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等中了赫连无敌的计谋。道友想来便是九幽黄泉门开派之祖,不知如何称唿?」 九幽祖师颔首道:「我前世乃是地府中一名鬼判,以滕鲲为名。」血神道人满面忌惮之色,但目中却满是贪婪之意,九幽祖师要吞了他补益修为,血神道人又何尝不想炼化九幽祖师?若得了先天黄泉本源,血神道人亦能龙升九天,势不可挡。两位魔道老祖身负两大先天真水本源,皆欲炼化对方,气氛霎时凝重起来。 血神道人不敢贸然动手,暗自观察入微,想要找寻九幽祖师的破绽所在,只知其夺舍不久,元神与庐舍并未磨合完美,气息忽高忽低,正是动手的好机会,但九幽祖师亦非易与之辈,焉知不是故意露出破绽,诱他上钩?正思忖间,耳闻潮汐之声响彻,一道通天大河如龙如蛇,飞入枉死城中,直扑九幽祖师而去! 血神道人当即长身而起,趁机发难!那条大河分明是黄泉之水,投奔九幽祖师而来,被其收入囊中,无疑更难打杀!九幽祖师面上波澜不惊,呵呵笑道:「慢来慢来!」伸手一指,黄泉大河变化为一条土黄巨龙,鳞角宛然,张口向血神道人咬去!九幽总坛中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诡诈三方 九幽总坛中的黄泉大河本是九幽祖师另一半元神所留,聚集了其毕生黄泉圣法之修为,黄泉圣法最重法力雄浑,这一道黄泉大河所含法力堪比三位寻常级数的玄阴老祖。其中更有九幽祖师之元神印记,根本不需炼化,立时便能应用自如,这一点连血神道人也自算错,被滕鲲捉住空档,狠狠算计了一手。 但血神道人亦是看出若被九幽祖师炼化这道黄泉,修为立时暴涨,绝难匹敌,别无选择,才会暴起发难!谁知九幽祖师竟不急炼化黄泉,竟然抢先动手。黄泉真龙一颗头颅大有亩许,獠牙森森,勐地咬合下来,血神道人默不作声,手指一划,一道血色剑气凭空生出,眨眼化为千丈长短,一剑噼落!血神道人自血河而生,血河一脉道法自成一派,精微奥妙,亦是魔道巅峰之作。当年血河宗依靠血河神通,跻身魔道顶尖大派无数年头,自有其道理。 血河道法种类繁多,诸如血影神鞭、血魄神雷、血影神遁、血灵剑法、化血魔刀等等,血神道人身为血河一脉鼻祖,又是先天神圣,自然精通所有血河道术,这一记血灵神剑剑术施展开来,诡秘莫测,一剑之出,竟有挪移虚空之妙,正是虚空大挪移之无上剑术法门,不亚于郭纯阳、惟庸道人等一代剑道宗师,若是凌沖见了,必要大声喝彩! 但九幽祖师亦非易与之辈,黄泉真龙一声低吟,龙爪探处,利爪连弹,竟将血灵剑气一一弹飞,只是其亦不好过,龙爪之上留下数道深深剑痕。一剑一龙,剑啸龙吟,霎时之间斗在一处。原本血河之水邪祟无比,善能掠夺万物元气生机,无论玄魔两道修士,只要非是修行纯阳雷霆之术,或是降魔佛法,皆要受其克制。尤其越战越勇,正是血河一脉之特性,最是令人绝望。 第757页 以往血神道人以血河道法动手,对手早已溃不成军,被掠夺真气修为,苦不堪言。但黄泉真水亦是先天神物,更能承载无量阴魂幽神,聚集无边戾气、三毒之意,乃是世间第一等的污秽之物,同属先天,与血河之水不分伯仲,竟是彼此皆奈何不得。九幽祖师斗法手段精奇,将黄泉神龙御使的出神入化,尤其黄泉真水凝练到了极处,血灵剑气空自抖动了半天,也没夺来丝毫黄泉之气。同样,黄泉真气善能污秽、炼化万物,却也奈何不得同出一源的血河真气。 两位魔道祖师斗法,皆存了炼化对手的心思,出手绝不容情,一龙一剑不过是试探的手段,斗了几招,两位对对手的神通路数皆有三分认知,正要准备杀手锏,要一举毙敌,忽然虚空中有一丝涟漪生出,九幽祖师看也不看,扣指一弹,一道黄泉真水阴雷发出,震天价爆散开来,只听两声闷哼,一面小小旗幡被从虚空中逼了出来,正是长景道人的鬼祖炼魂旗。 恶尸与毒尸两个原本藏身其中,悄无声响潜入枉死城,正要往鬼殿中盗取生死簿,却见九幽祖师大步而出,却是顶着墨染的模样。二人见其手中正是一卷生死簿,有心抢夺,血神道人忽然赶到,与「墨染」大打出手,更令二人惊奇者,「墨染」竟能与玄阴老祖血神道人拼个不上不下,有功有守,打的有声有色。恶尸道人忍不住咦了一声,就被九幽祖师发觉,一记黄泉神雷将之轰了出来。 两位天尸教元婴真君兀自浑浑噩噩,鬼祖炼魂幡中却传来一声勐恶咆哮,一尊高有十丈,周身筋肉坟起,如钢铁浇筑一般的魔神浮现出来,此魔神头生三角,面有八目,四臂六腿,四臂上各持骨棒、弓箭、长刀与旗幡,面相狰狞,只是八目无神,似乎并无灵智。 九幽祖师瞧了一眼,摇头道:「可惜一尊阴鬼之祖,落得如此下场!」那魔神正是在冥狱中厮混不下去,投靠天尸教,将生死簿之秘和盘托出,却又被天尸教主翻脸不认鬼,灭杀了灵智,将肉身交与长景道人使用。此鬼祖精修肉身,身躯之强横,还在伽薄鬼祖之上,被长景道人用来做了鬼祖炼魂幡的主灵,有其坐镇,才令鬼祖炼魂幡一跃成为法宝,尤其此鬼祖灵智全无,只剩一具肉身,只消以一缕元神入驻,自能如臂使指,好用到了极处。 鬼祖现身,将恶尸毒尸两个护住,头顶鬼祖炼魂幡哗啦啦抖动,自有无量阴气垂落。此鬼一出,倒令九幽祖师与血神道人两个投鼠忌器,不再死命拼杀。八目鬼祖目中忽然露出失望之色,张口笑道:「本座只将两个晚辈带离此处,两位道友尽管打生打死,我绝不捞便宜,如何?」九幽祖师默然不语,血神道人冷笑连连,谁也不将他放在眼中。 八目鬼祖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既然两位不想拼命,大家各有所需,各有所求,不若平心静气,谈上一谈,如何?」九幽祖师与血神道人依旧不理,连血灵剑气与黄泉真龙也自停手罢斗。 八目鬼祖正是由长景道人元神操控,目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血神道人忽然冷冷一笑,对九幽祖师道:「此鬼乃是天尸教长景道人所操控,天尸教之辈最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更能炼化殭尸晦气,以为己用,你我不过是意气之争,若被其钻了空子,岂不令人笑话:不如暂且联手,将那厮肉身打灭,那杆小幡亦是件宝物,到时你我对半分帐,如何?」 九幽祖师面无表情,只道了一句:「可!」八目鬼祖大怒,正要喝骂,一道血色剑气挪移虚空,向着鬼祖炼魂幡本体一剑噼去!黄泉巨龙利爪陡伸,一招云龙探爪,虚虚实实,抓向八目鬼祖头颅。两位玄阴祖师,配合起来竟是天衣无缝,以极其阴险之手段,同时向八目鬼祖发难! 八目鬼祖肉身玄阴,元神由长景道人分化,本不惧同级数敌手,但两位长生老祖同时偷袭,还是被逼得手忙脚乱,大幡竖起,幡面上泛起层层阴气,滋生无穷黑色莲花,任由血灵剑气噼中,也只掉落无数花瓣,损伤些真气,转瞬之间已然復原。 第六百二十五章 玄阴多如狗 八目鬼祖本体则是双拳轰出,一前一后,幻起无边残影,不论黄泉真龙如何变幻,简简单单一拳之下,已接连轰中龙头,将黄泉真龙打的后退数十里。但血神道人与九幽祖师两大玄阴老祖联手,威势滔天,长景道人到手八目鬼祖时日尚短,还未祭炼圆熟,硬扛了几招,看似威风赫赫,将敌手击退,实则鬼祖肉身中已是筋肉纠结,真气不畅,受了些许暗伤。 玄阴肉身难得异常,长景道人十分宝爱,还指着借其之力,融合玄阴元神,进窥更高境界,一旦受损,不由惊怒,将手一指,鬼祖炼魂幡阴气骨朵朵喷涌不断,将八目鬼祖护持其中,至于恶尸与毒尸两个,在这等级数老祖之间根本如灰尘一般,轻轻一震便死了。本来这样废物长景道人也懒得去管,只是两位元婴真君若都折在此处,回去天尸教主必无好脸色,还要勉强救他等一救,早将二人捲入幡中。 血神道人哈哈一笑,正要再施辣手,给长景道人一个好看,只听又有人笑道:「好热闹,好热闹!几位道友倒是好兴致,不若让本座也插一手如何?」一团黑光沉浮不定,悠悠而来,正是夜乞老祖与伽薄、鬼铃三位到了。夜乞老祖见血神道人正与一人联手,将一尊鬼神打的节节败退。 第758页 那人面相分明是九幽门弟子,但气机灼灼,渊渟岳峙,自有一股宗师气度,举手投足就有无穷黄泉之水如枪如剑,竟似比血神道人还要来的强横。夜乞老祖略一转念,笑道:「可是九幽门祖师当面?」九幽祖师遥自驾驭黄泉真龙,显得好整以暇,回礼道:「正是。道友一身凶煞之气,竟是夜叉一族出身,我在地府当差无尽岁月,也未瞧见几个,倒是稀奇。」 夜乞老祖心头一凛,九幽祖师气度非凡,言语中透露出竟在地府当差,来歷可谓极大,其夺舍墨染,重履冥土,怕是极难对付。夜叉一族个个是天生之战士,精修肉身法,更能以肉身横渡虚空,亦名「轻捷鬼」,十分难缠,九幽祖师言下之意只有赞嘆,并无忌惮,显是未将其放在心上。 目光落在那捲生死簿上,目中魔光大放:「那才是赫连无敌攻入地府的缘由所在了!」故意笑问:「道友手中的可是生死簿么?本座久闻此宝大名,可惜未曾得见。可否让本座瞧上一眼,见识见识?」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不由聚焦在九幽祖师手中那一册小小生死簿上,连血神道人都分神了一霎,被八目鬼祖觑准时机,跳将出去,避开合围,暂时解了危机。九幽祖师若无其事将生死簿抖了一抖,发出哗啦啦声响,轻描淡写道:「此宝正是生死簿,不过其中并无生灵名讳,况且我也无有判官笔在手,勾不得魂来。道友要看,自来取走便是。」 生死簿为冥道之宝,传说记载了周天无数生灵名讳,连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死于何处何因,皆一一载明,端的神奇异常。也有冥间鬼判受人贿赂,篡改生死簿之事,或提前将生灵勾了魂去,或私自为生灵添加阳寿。只是这一勾一增,皆须判官笔方可。九幽祖师两手空空,并无此笔,所言倒也属实。 夜乞老祖目光灼灼,九幽祖师看似光风霁月,焉知不是故作大方,等他离得近了再猝起发难?何况生死簿神秘无比,也惧怕其以之暗算,踌躇不前,笑道:「既然如此,道友何不将生死簿略展开些,我等就瞧上一眼,却也无妨罢?」 夜乞老祖字字诛心,九幽祖师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却丝毫无有慌乱之色,呵呵一笑:「我新近復生,形神未稳,还催动不得生死簿,哪一位道友真心要看,只管拿去,我绝不阻拦。」话虽如此,却将生死簿捏的死死地,并无让贤之意。 夜乞老祖还待再言,血神道人忽道:「长景道人来了,何妨现身一见?」方才还打生打死,恨不得一剑将八目鬼祖之身噼了,如今却又换了一副笑脸,心机之诡诈,连九幽祖师都瞧了他一眼。 八目鬼祖身形陡然一缩,立足鬼祖炼魂幡上,那大幡轻轻一抖,向后飞起,就在一人头顶上载沉载浮。那人身着道袍,满面阴笑,不是长景道人又是哪个?薛蟒亦步亦趋,望向生死簿的眼神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长景道人阴笑连连,目中却全是怒色,其纵横天下数千年,连正一道都奈何不得,却险些折在血神道人与九幽祖师手中,如何不怒?仰天打个哈哈,说道:「生死簿乃是地府至宝,大道显化,寻常人毕生也瞧不到一眼,既然各位道友投鼠忌器,不若老道来做个急先锋,瞧上一瞧罢!」 头顶八目鬼祖陡然一臂伸出,五指如钩,往生死簿上抓来!长景道人憋了一肚子气,元神真身到场加持之下,八目鬼祖气息暴涨,不惧九幽祖师的手段,当即抢占先机。 九幽祖师笑道:「道友恁的心急!」黄泉真龙一声嘶吼,电射而回,落在掌中,轻轻一抖,化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挽个剑花,一剑剁在鬼祖长臂之上。八目鬼祖肉身成圣,身躯之坚固不亚于法宝本体,但被一剑堪中,痛哼一声,忍不住缩臂而回,就见臂弯处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伽薄鬼祖瞧得一缩脖子,他也是肉身入道,但比起八目鬼祖这等大鬼祖还是不够看,连其都吃不住九幽祖师一剑,若是噼在他头上,岂不要脑浆迸裂?长景道人栖身的水尸面沉似水,八目鬼祖吃瘪在意料之中,自得这位鬼祖肉身,还未能祭炼圆满,进退之间尚有破绽,遇上九幽祖师这等上古大能,自然难以倖免,但九幽祖师瞬息之间,将黄泉真龙演化黄泉明剑,一龙一剑,顺逆由心,这一份神通手段,才是他真正忌惮之处。 第六百二十六章 决裂! 九幽祖师倒提黄泉明剑,笑呵呵道:「还有哪位道友欲观生死簿的,尽管上前来。」众魔头被方才那天外一剑所慑,一时无言。长景道人城府极深,但当着许多巨擘被狠狠落了面子,恨得咬牙切齿,鬼祖炼魂幡有八目鬼祖坐镇,离大圆满境只差一步,其实最为完美的法子是他的玄阴元神彻底炼化八目鬼祖肉身,如此一来,庐舍玄阴、元神玄阴,方是天下无敌。 长景道人有心找回面子,又怕再度吃瘪,死鱼眼一转,对血神道人笑道:「九幽道友练就先天黄泉真水,与血河之流先天同源,道友便不动心么?」却是挑拨血神道人出手,血神道人打个哈哈道:「黄泉真水乃本座欲得之物,自然动心。」话虽如此,却不见动作。 长景道人还待再言,九幽祖师忽地笑道:「我的后人到了!」只听赫连无敌的声音远远传来:「九幽门十三代掌教赫连无敌,拜见创派鼻祖。」每说一字,声音便大了一分,最后一个祖字出口,赫连无敌已现身枉死城中,伯齐老祖紧随其后,见了墨染模样的九幽祖师,面色大变,犹豫着该不该施礼问安。 第759页 九幽祖师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掠而过,颔首贊道:「不错,不错!我留下的道法,倒是你修炼的最有出息。」黄泉圣法修行艰难,每一破境便是一场死劫,修成之后法力虽广,但魔难也重。能以此法修成玄阴,实属凤毛麟角,以九幽祖师的眼界,见了赫连无敌,不免也要夸赞。 赫连无敌面上风轻云淡,丝毫无有拜见祖师的意思,反似是同辈道友之间的几句寒暄,微笑道:「祖师自鬼殿脱困,自此天高海阔,星光灿烂,弟子等不甚欣喜。」目中却殊无欣喜之意。 九幽祖师面对自家后辈弟子,反没了先前轻松之态,面沉如水,颔首道:「若非你之算计,故意送了一位弟子前来,我也没那么容易夺舍脱困。倒要多谢你!」九幽祖师的手段在玄门正道中最令人不齿,连自家后辈弟子都能下手夺舍,如何令门人心服?但换在魔道魔教之中,却是家常便饭,一众老魔皆无异色,仿佛天生便该如此。 赫连无敌道:「区区一个弟子,舍了便舍了,助老祖脱困方是大事。当年老祖在门中所留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已然收回,想来法力已恢復圆满了罢?」他问的若不经意,在场老魔却纷纷支起耳朵倾听。 九幽祖师似笑非笑,说道:「我之元神沉寂无量岁月,不得滋补,新近夺舍而出,形神磨鍊未足,还差了几分火候,眼下法力不过是全盛之时的七八分而已。」他说的十分光棍,将自家底细和盘托出,越是光风霁月,老魔头们越不敢轻信。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道理,一众老魔比谁都懂得。 赫连无敌不置可否,又问:「老祖脱困,还请移驾本门总坛,弟子等尚有许多修行疑问要向老祖叩问。」九幽祖师摆手道:「黄泉圣法虽是我手创,但一干精妙之处已然传下,绝无藏私,你之才情资质不亚于我,不必妄自菲薄。」言下之意却是不肯回归九幽门总坛。 赫连无敌道:「然则老祖如何打算?如今轮迴重光在即,阳间也大劫连连,诸位长老弟子还盼老祖回归山门,主持大局。」九幽祖师一声冷笑,将生死簿抖了一抖,说道:「还能有甚么打算?这几位道友虎视眈眈,要借这本生死簿瞧瞧,我若不肯,怕就要一哄而上了。对了,这本生死簿你可有兴趣观瞧几眼?」 九幽祖师与赫连无敌见面,并非是一方纳头便拜,另一方老泪纵横的场面,反而各有收敛,相互试探,末了九幽祖师奇峰突出,问赫连无敌想不想看生死簿,试探之意表露无遗。 伯齐老祖自见九幽祖师,不知怎的,心头就有几分畏惧之意。玄阴老祖,道心坚凝,绝不该如此不堪,强自镇定心神,也于事无补,只能稍稍躲在赫连无敌身后,隔绝了九幽祖师目光,这才好些。赫连无敌目中露出奇异之色,说道:「这卷生死簿上,想来弟子的名讳也在其中罢?」 九幽祖师呵呵一笑,说道:「不错,这卷生死簿在我前身手中千万年,早已祭炼通透,才能做些手脚。我前世趁着轮迴破灭,悄悄将其上原本所录凡间生灵名姓一概抹去,以偷龙转凤之法,凡我之弟子门人,修炼了黄泉一系法门,皆有名姓录于其上。」 赫连无敌嘆了口气,说道:「老祖当真深谋远虑,竟在轮迴破灭之前,就已处心积虑,算计你未来的弟子。不知我等名姓上了生死簿后,若老祖一念兴起,将之勾去,我等是否也要一命呜唿?」 九幽祖师奇道:「那怎么会!这卷生死簿虽有后世弟子名姓,不过是为了知道谁人修炼了我的道术,又怎会轻易下此毒手?但若有弟子欲行那欺师灭祖之事,倒可将其名姓一笔勾销,夺其一身修为,也不妨害性命。你等莫要误解才是。」 众老魔个个精明似鬼,闻言纷纷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赫连无敌对这位祖师不甚亲近,甚至多加提防,原来那本生死簿中记载的是九幽黄泉门一门上下弟子的名姓,若是惹得九幽祖师不喜,一笔勾下,就能毁去其一身修为,贬为凡人。这等把柄落在外人手上,就算普通弟子也要生出异心,何况赫连无敌这等超脱自在的玄阴老祖? 长景道人掩饰不住幸灾乐祸之意:「看来赫连无敌是铁了心要欺师灭祖,将九幽祖师打杀,免除生死簿的后患。好!倒要瞧瞧他有甚么手段,不妨助他一助!」夜乞老祖与血神道人各自转动念头,各有心思。 赫连无敌轻轻一声嘆息,说道:「生死簿既然祭炼通透,弟子便斗胆请老祖高抬贵手,将我等名姓抹去,也免得门人修行时,心思不定,难入大道。」九幽祖师手抚生死簿,默然不语。 第六百二十七章 合纵 发难! 九幽祖师摆明车马,不肯抹消生死簿上九幽门弟子名讳,当年他分出一部元神,抢先地府,就是留了一记后手。以黄泉圣法为根基,繁衍出九幽门一脉,唯恐后世弟子不肯听话,又以黄泉圣法在生死簿上炼入灵引,只要有人修炼九幽黄泉门的道法,便簿上有名,若有不轨之心,一笔勾去,法散气消,再灵验不过。 但他失算的是,轮迴竟被生生打碎,地府破灭,连十殿阎罗也要仓皇逃难,轮迴盘碎去,似乎冥狱中之大道也有了许多改变,牵连到其元神分身,不久之后便即枯坐而死,虽留下无边法力,却无知无识,难堪大用。 他的大半元神也被困在鬼判真身之中,就此沉寂,根本操控不得生死簿。原以为一番算计尽数落空,唯有等候轮迴再启,十殿阎罗回归,将鬼判之身点化甦醒。偏偏赫连无敌乃是雄才大略的枭雄之辈,好容易修成玄阴,岂能容忍自家生死操于人手?恰好天地大变,轮迴盘有了復甦之兆,顺势而为谋划了这一局,以墨染为饵,诱得九幽祖师上钩。 第760页 对九幽祖师而言,明知有诈,也要搏一搏,毕竟要想脱离阴曹,舍此无他。修炼到长生境界之辈,道心之坚固,天塌地陷亦不能有所更改,九幽祖师缄默不言,赫连无敌已知全无半点迴旋余地,从起始也未奢望九幽祖师会放弃生死簿之灵异,太阿倒持。 赫连无敌又自一声轻轻嘆息,唇齿开阖之间,似对血神道人轻语了几句,只是听不分明。血神道人却面色大变,失声道:「此言当真?」赫连无敌道:「自然是真。区区小事,我赫连无敌还是做得了主的!」 血神道人吐了口气,道:「看来你是志在必得,好罢!如此丰厚的报仇,傻子才不干,本座就助你一回!」一双猩红眸子死死盯在九幽祖师面上。众人哪还不知,赫连无敌三言两语之间,已拉拢了这位先天,携手对付九幽祖师,只是究竟开出甚么条件,却不得而知。 赫连无敌又对夜乞老祖说道:「老祖为夜叉一族长老,与佛门仇怨素重,若肯出手相助,事成之后,本门只要抹去生死簿上诸长老弟子名姓,生死簿本体可交由老祖参悟百年,绝不食言,如何?」 夜乞老祖沉吟片刻,与鬼铃、伽薄两位鬼祖交换一个眼神,说道:「好!我等愿与赫连掌教联手!」夜叉一族精修肉身,对元神之道不甚精深,若能得生死簿参悟,无疑大有裨益。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乃阴鬼出身,生死簿正是其天生克星,若能将此宝奥妙悟透,说不定能得脱阴鬼之身,似那阴间鬼差鬼判一般,修成一个正果。 赫连无敌目光望向长景道人,微笑道:「长景道友以人身入道,修成玄阴,倒是不需生死簿这等阴间之物。但请作壁上之观,若是忍不住要插手图那渔人之利,说不得这一尊千辛万苦寻到的水尸之体,便要陨落在此了。还请三思才是。」语气淡淡,但内中一个霸道威胁之意却表露无遗。 长景道人面无表情,口中道:「赫连掌教合纵连横,大手补天,老道非是愚笨之人,岂会以卵击石?请放心便是!」言罢转身便走,迳自出了枉死城。他这一走,薛蟒也不敢久待,急急跟去,低声叫道:「赫连无敌是要围杀九幽祖师那厮,正是浑水摸鱼的良机,师叔为何袖手旁观?」 长景道人手中把玩着鬼祖炼魂幡,笑骂道:「你以为那九幽祖师那般好杀?其为阴府鬼判,心机深重,于无量岁月之前布局于此,九幽门何等势大?也不过是其随手创立,赫连无敌是不甘受制,不得不行险一搏,依我看来,那阴祖想来也窥视在侧,趁九幽祖师元神方苏,就便下手。两虎相争,各有后手。你只知便宜好捡,小心将小命搭进去!我等只守在奈何桥旁,静等结果,我自有分教!」 薛蟒想了一想,确也如此,顿时心服口服,跟随长景道人往奈何桥埋伏,正行之间,只听有人笑道:「枉死城中有一场好大热闹,两位不去观瞧么?」长景道人定睛一望,叫道:「怎么是你!」 一人身披星光,手中把玩着一柄短剑,正是星宿魔宗天市垣长老乔依依,其身材高大,竟比长景道人的水尸化身还要高出一头。但以长景道人之身份修为,见了乔依依,仍旧忍不住惊诧莫名。星宿魔宗三垣之主个个修为盖世,地位尊崇,神通修为还要比魔道各派掌教稍稍高出一线。这等巨头只会一意潜修,运转天道,怎会轻易出山,又现身于这地府之中? 乔依依身为女子,声音却低沉的很,哂笑道:「你这老儿倒是知趣,懂得趋吉避凶,却不知自家也有劫数临头,莫以为得了一尊玄阴肉身,就能避去天劫,还差得远呢!」长景道人心头一动,顾不得计较其揶揄之言,忙问:「老道近来静坐参悟,时有心惊肉跳之感,恐有劫数临头,正自犹豫要不要飞升玄阴魔界避祸,不知乔星主何以教我?」 玄阴魔界与九天仙阙相对立,乃是魔道修士飞升之所,亦名他化自在天。但修成玄阴的老祖却极少肯飞升前去,魔道与正道不同。玄门修士飞升九天仙阙,若愿受天帝册封,可在天庭任职,若不愿受天条拘束,大可在仙界中做一散仙,一样逍遥自在。 但他化自在天中,多得是无上魔头,肆意行那夺人精气元神、损人利己之魔事,寻常玄阴老祖在下界作威作福,到了玄阴魔界却沦为刀俎上之鱼肉,任人宰割。大多玄阴老祖若非迫不得已,还是选择留在下界,毕竟要来得稳妥些。 但玄阴魔界乃大道所化,其本源对玄阴老祖之流有莫大招引之力。周天万界中的玄阴老祖要想不被玄阴魔界强行摄走飞升,唯有间深居简出,韬光养晦,极少出手。轮迴世界中玄阴级数魔头本就不多,歷年与正道争斗,又自陨落不少,再加轮迴盘碎片对玄阴魔界亦有抗衡之用,此方世界老祖所受招引之力倒是不大。 第六百二十八章 以一对四 长景道人不肯去玄阴魔界受苦,修成玄阴之后躲在天尸教总坛,借总坛中无数禁制遮掩气息,逃避玄阴魔界本源招引。随着轮迴盘重光在即,散落于星河万界中的碎片渐渐产生唿应,不知怎的,玄阴魔界对轮迴世界干涉之力越发壮大。长景道人感受到牵扯之力,越发不安,尤其近来静坐之时,心头警兆频现,更是焦躁,故而方有此问。 乔依依冷冷一笑,却不就答,手中把玩着那柄短剑。长景道人暗骂一声,目光落在那短剑之上,见其通体赤红,鼻中隐隐嗅到一股腥气,联想起血河宗之事,心头电闪,脱口道:「原来如此,你与赫连无敌联手,以此物说动了血神道人?若真是那件物事,血神那厮得了,倒也不亚于炼化黄泉本源!」 第761页 正说之间,一股惊天气机自枉死城处爆发开来!奈何桥与枉死城相隔极远,但法术碰撞、神通对决的异象却清晰可感。毕竟是数位大魔头齐齐动手,每一位皆不下于长景道人,神通法术引起的波澜几乎无边无际,长景老道见多识广,也不禁脸色大变!薛蟒遥望枉死城上五色七彩,流光溢色,瑰丽非常,但内中杀机之重,令他魔躯一颤,心头生出大恐怖之意。 乔依依呵呵笑道:「倒是一场好大热闹!」将手中短剑一抛,那剑化为一熘血光不见。长景道人稳定了道心:「我也是鬼迷了心窍,被星宿魔宗三垣之主的名头唬住,乔依依神通再大,也不过与我相仿,岂会知道我的劫数所在?」这般一想,重又老神在在起来,众老魔存了围杀九幽祖师之心,出手皆不容情,只要耐心候着,倒可捡老大一个便宜。乔依依放走血色短剑,举步便走,浑不在意长景与薛蟒两个。 枉死城中,赫连无敌合纵连横,不知许下甚么好处,说动了血神道人与夜乞老祖两拨老魔。血神道人自始至终单打独斗,夜乞麾下却有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实力最是雄厚,与赫连无敌联手,对九幽祖师大是不利。 赫连无敌张口又道:「弟子着实不愿背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头,祖师何不将那生死簿……」话未说完,蓦地大喝:「动手!」却是故意引动九幽祖师分心,就在一瞬之间,九幽祖师手捧生死簿,那本薄册不翻自开,露出一页页名姓,九幽祖师目光停留在第四页中段之时,目中射出两道魔光,正往书页上附去。赫连无敌一声大喝,九幽祖师理也未理,眼见魔光倾落,赫连无敌就要被打落尘埃,勾去一身道行! 九幽祖师肉身之上,心口、双足、双臂、后心、天灵,处处要害之地忽的血花爆散,夹杂着细小的碎骨,四溅喷射。跟着这具夺自墨染的肉身竟如热蜡一般融化开来,骨肉消融,如水般淌了一地! 肉身庐舍既毁,九幽祖师本命元神暴露与众目睽睽之下,这尊元神高有一丈,身披官袍,却作地府判官打扮,左手捧生死簿,右手执一只判官笔。生死簿乃是实物,判官笔却是其法力所化。被这么一搅,自是勾不去赫连无敌的法力,九幽祖师就似浑然不知肉身炉鼎已毁,与此同时,夜乞老祖与血神道人两拨魔头的攻击也自到了身前! 赫连无敌算计精深,故意以墨染之身诱九幽祖师夺舍而出,暗中早已在墨染身上留下极厉害的禁制。玄阴老祖出手,墨染自然毫无所觉,稀里煳涂作了掌教的棋子,死的不明不白,非但元神不存,连全尸也保不住。赫连无敌明知九幽祖师绝不会放弃利用生死簿钳制后辈弟子,仍以言语诱其分心,伺机发动墨染肉身中的禁制。 血神道人出手是一记血河真气凝练成的血影神鞭,腥煞之气沖天。先天出手,自然威力无穷,血影神鞭幻起无穷鞭影,竟分不清要指向何处。夜乞老祖也自大喝一声,巨掌五指一抓,无尽阴气汇聚掌心,用手一抹,现出一柄狭长骨刀,通体惨白,刀刃鲜血横流,又有无穷阴魂怒吼哀嚎,似有无穷痛苦,正是一口白骨戮神刀! 此刀当初曾用来对付大金刚寺的法性和尚,颇具效用。彼时夜乞老祖方自脱困,法力未復,算不得巅峰之作。如今夜乞老祖气机强横,几乎不弱于全盛之时多少,凝聚出的白骨戮神刀威力自然节节拔高,几乎不属于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的法器! 白骨戮神刀善能穿破虚空,连个残影也无,直指九幽祖师元神眉心!鬼铃老祖亦自将自家鬼铃祭起,化为一个三丈方圆的巨大铃铛,其一手拍去,铃铛狠狠震动不休,无穷音波如涟漪般涌向九幽祖师。伽薄鬼祖只精肉身近战,没得法宝耍子,没奈何唯有双拳翻天,一个抢步撕裂空间,一拳印向九幽祖师胸口。 一位玄阴老祖出手,已是惊天动地,数位长生老祖交锋,威力足可毁天灭地,而兵锋所指的九幽祖师,所受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血气瀰漫,刀影横空,拳煞惊世,四位老祖从未联手,但一出手,配合的却又天衣无缝,将九幽祖师上下左右前后,六合八荒腾挪之地尽数封死,只能硬抗四道神通又或是乖乖挨上四下,就算伯齐老祖见了,也要暗暗心惊! 九幽祖师面上绝无慌乱之色,只微微蹙眉,赫连无敌在墨染身上下的禁制歹毒非常,毁去墨染庐舍不说,还化为一股绝毒之气,借着墨染肉身,侵染到了他的元神之中。 九幽祖师无数岁月修持,元神之稳固无与伦比,自是不怕小小绝毒,但也需几息的功夫祛除毒素,偏偏赫连无敌就捉住了这一纵即逝之机,撺掇四位老祖出手,恰恰令九幽祖师不克分心。 九幽祖师嘆息一声,不知是懊悔中计还是赞嘆赫连无敌心思之缜密,终于放弃祛除绝毒,黄泉明剑一指,漫天血影一收,血影神鞭就似被掐住七寸的毒蛇,软沓沓耷拉下来,浑没了方才夺命索魂的气概。 第六百二十九章 血神血灵 血影神鞭走的是变化万方,招数无穷的路子,觑准对手的破绽,鞭影一圈,将对手圈入其中,一浪紧似一浪,如暴风骤雨一般,就算同为长生老祖,也绝难抵挡。九幽祖师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比招数变化,只以力取胜,一剑噼去,任你如何变化,皆要了帐。 血神道人为血河道法之祖,自不会败于区区一记以力破巧的剑术之下,长鞭一缩,蓄势而发,趁机让开缝隙,放了白骨戮神刀进来。那魔刀为夜乞老祖白骨魔气所化,端的是无孔不入,专斩元神,刀气吞吐之间,竟欲循着九幽祖师元神七窍而入,要将之死死定住。 第762页 九幽祖师头顶黄泉真水翻涌,现出一道涡流,飈轮电转之间,将白骨戮神刀气吞吸一空。鬼铃老祖摇动拘心铃,音波阵阵,如水如澜,音波之中竟能演化出无边魔境,惑人心神。 九幽祖师摇一摇头,屈指在黄泉明剑剑嵴上狠狠一弹,一道剑鸣响起,若有实质,剑波荡漾纵横,将鬼铃之声破得干干净净,余势不绝,一发沖向拘心铃本体,将鬼铃老祖吓了一跳,那拘心铃是他费尽心力千年才炼成的法宝,一旦损毁,损失不可估量。忙伸手一指,全力催动拘心铃妙用,鬼铃招魂之音不绝,将九幽祖师剑波拦下。 伽薄鬼祖如星丸跳掷,催动肉身,竟不比法宝神通稍慢,趁着九幽祖师抵挡三位玄阴老祖之时,拳风所向,离九幽祖师元神胸口不足三寸!这一拳若是挨实,就算滕鲲再神通广大,也要被前后穿个窟窿。九幽祖师全部在意,胸前霍然现出一本宝册,正是生死簿,对着伽薄鬼祖一照,哗啦啦书页翻开,一页之上现出伽薄二字,不等再有所动作,伽薄鬼祖已惊叫一声,退势竟比来势还快,眨眼已退到百丈开外,竟是不敢正面交手! 自此四位老祖尽数出手围攻,却吃九幽祖师层出不穷的手段,全数拦下,竟不能占得分毫便宜!最后一位伽薄鬼祖最是憋屈,吃九幽祖师一吓,居然临场败退。但一众老祖却无一个敢笑话于他。 生死簿神秘之极,为镇压地府气运之宝,奥妙还在诸般法宝之上,久闻其名,毕竟还未见识,伽薄鬼祖被其一照,只觉自家一缕精气神意被摄去生死簿中,魔道法术之中,只凭一缕精气就能害人性命的法子着实不少,伽薄鬼祖见机得快,未曾谋胜先虑败,反正九幽祖师就算死了,也捞不到甚么好处,何苦给人当枪使,稀里煳涂没了性命? 九幽祖师眉头微皱,百忙之中尚有余暇查探元神中绝毒之物,说道:「居然先天乙木精气?不对!这是……」赫连无敌接口道:「好叫祖师得知,我在墨染身中种下一道先天木行之气,此本源采自一位神木道人。其亦是跨界而来,被本门一位长老暗算,不得已将自身元神与所持一株先天灵木合二为一,抗拒炼化。本门那位长老苦于此气千年,始终不得根除,想来到了祖师身上,也足够祖师受用一番。」 墨染身中所藏自是神木道人一道元神精气,阴祖与神木道人元神精气纠缠不绝,以至自家常年浑浑噩噩,也不知究竟是谁暗算了谁。赫连无敌以通天手段,将阴祖体内一段神木精气截取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打入墨染之身,九幽祖师夺舍之后,只以为是墨染修炼法门驳杂,并未放在心上,谁知发作起来,竟是堪比绝毒之物,木行之气不断吞噬黄泉真气壮大自身,以九幽祖师的手段,要炼化起来亦是极难。 赫连无敌抽取神木道人本源之力,等若是助阴祖脱困,虽只治标,到底聊胜于无。也唯有赫连无敌之手段,方能办到此事。先天木行之气汲取水气壮大,对修炼黄泉圣法之辈而言,正是天下绝毒之物。 赫连无敌说来轻描淡写,但其中算计之阴狠,实令几位老祖惊心。夜乞老祖暗道:「赫连无敌这厮连对自家祖师都如此狠毒,我又何苦为了一卷生死簿,为其卖命?还是明哲保身,静观待变为好!」想到此处,下手不由得轻了些。 九幽祖师冷笑一声:「你不懂得,这先天木气乃是……」忽然住口不言,原来血神道人的血影神鞭又自杀来,要腾出精神抵御。至于那先天木气究竟是甚么,赫连无敌倒是心头一动,随机将这缕异念打杀,无论如何,都动摇不了其绝杀九幽祖师之心。九幽祖师不死,其心不安! 九幽祖师始终面上淡淡,对四位老祖联手攻势皆是顺手化解,每一招每一道神通皆妙若天成,黄泉圣法到了其手中,威力直是无有穷尽,就算夜乞老祖几个狠狠下手,也丝毫奈何不得。 伯齐老祖躲在一旁,见九幽祖师将黄泉道法运用的精妙之极,举手投足皆有意想不到之处,忍不住心潮澎湃:「本门的法术对敌竟还有如此妙用,我这千年修道算是白活了!」 四位老祖围着九幽祖师走马观花一般杀个不停,血神道人倒是出尽全力,显是赫连无敌许诺的那件物事太过诱人。鬼铃与伽薄两个鬼灵鬼灵,以夜乞马首是瞻,见夜乞将白骨戮神刀耍的滴熘熘直转,刀气连天,威力却逐步缩减,九幽祖师应付起来也自从容许多,皆是心下明了,不由也收了几分神通。 赫连无敌瞧在眼中,只作不知。五位玄阴高手激战,搅动漫天风云,法力余波直可毁天灭地,但枉死城中却一无异样,神通落在城中,竟丝毫涟漪不起,消融的一干二净。 忽有一线血光飞来,却是一口短剑,血神道人见了,目中喷出两道赤芒,忙一伸手,将之攥在手中!略一挥动,便是层层血光向外喷涌,无数剑芒激射,大笑一声,舍了血影神鞭法不用,转而施展出一套血灵剑法! 第六百三十章 方有德现形 那道赤光中短剑正是血灵剑,为血河宗镇派的几件法宝之一。荀真人率太玄剑派高手攻陷血河宗总坛时,将之击断,就此下落不明。其后落于凌沖之手,又在灵江之畔,向莫孤月换取万年温玉玉匣。随后莫孤月将此剑献于乔依依。 不消说,此剑被乔依依修復完整,恢復昔日荣光,许诺若血神道人肯围杀九幽祖师,便以此剑相赠。血神道人还在惦记,不想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血河宗所传道法与血神道人同源同宗,若非被太玄剑派打残,还轮不到血神道人暗中入主。 第763页 血神道人控制血河宗残部之后,曾搜罗此剑下落,可惜一无所获。就算血幽子手中那一副残缺的聚血魔旗,也未放在其眼中,可见对此剑之看中。血河不干,血神不死,倒不必过分担忧自家性命,转而寻思如何将血神神通威力发挥到极致。 法宝之中,歷来以飞剑威力最大,无坚不摧,一口上佳的法宝飞剑,要经多代修士心血祭炼,剑诀、宝材皆要上乘,方能成功。在轮迴世界中飞剑法宝最为稀缺,就算太玄剑派立教多年,也不过只有一柄先天庚金神剑,连惟庸道人也选了祭炼诛魔宝鑑,而非再炼一柄飞剑,足见其中之难。 血神道人若有血灵剑在手,杀伤力足以提升三四成之多,等闲的长生老祖皆非对手,对此宝自然垂涎欲滴。因此此剑一经到手,忍不住放声长笑,嚣张非常!无尽法力涌入剑身之中,祭炼其中禁制。魔道法器最多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要炼成法宝,须将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炼为一道玄阴禁制。玄阴禁制之多寡,决定了法宝威力大小。 一般而言,玄阴禁制越多,意味着所能容纳法力越大,威力也就越大。血神道人何等法力,瞬息之间已知血灵剑之概况。此剑曾受重创,虽被修復,也只以极稀罕的宝材接续了剑身,内中禁制并未重新祭炼。血灵剑中最重要的元灵已然消散,没有元灵坐镇,此剑已跌落法宝品阶,原本祭炼圆满的两道玄阴禁制也崩溃了一道,散为六十几重的地煞禁制,另一道玄阴禁制也自岌岌可危。 乔依依得手此剑后,只修復了剑身,懒得再深加祭炼,星宿魔宗的道法与血河神通路数相异,也是一大原因。血灵剑落在外道手中,算是明珠暗投,唯有在修炼血河道法之辈手中,方能显出大威力来。相较之下,血神道人反而更欢喜血灵剑中元灵崩散,他是先天,化身亿万,以一缕分神入主剑中,反倒来的痛快。 血灵剑到了血神道人手中,才现出绝大威力来,血色剑光层层交叠,又有无量剑气散发腥臭之气,狂风暴雨般攻去。 九幽祖师临危不乱,他无法宝在手,但道术神通运用之妙,还在血神道人之上。头顶无量黄泉涌起,蓦的向四周倾泻而下,将自身护持的严严密密,纵使血灵剑气无孔不入,遇到同样邪祟污秽的黄泉真水,也没了奈何。剑气刺入黄泉真水之中,连个涟漪也不起。 血灵道人初得血灵剑,正要试演一番此剑威力,玄阴级数法力疯狂涌入其中,对九幽祖师的应对手段毫不在意,只是拼命催动血灵剑妙用。到了后来,赤红腥臭的血灵剑气几乎凝成实质,结成一个硕大血色茧子,将他与九幽祖师包在其中。 九幽祖师似乎放弃了进攻手段,只全力守御,黄泉之水化为一个水球,倒也不惧血灵剑气魔威。对付剑修的上佳手段,一是以阵图、阵法之类将之困住,则剑气不得逞威。二是以深厚修为慢慢消磨剑修真气,九幽祖师显是选了第二种法门。 血神道人大出风头,夜乞老祖正巴不得退在一旁,白骨戮神刀空自运使的出神入化,却出工不出力。鬼铃与伽薄两个更是喊得热闹,不肯下真功夫。伯齐老祖瞧得分明,望了赫连无敌一眼,却见这位雄才大略的掌教师弟嘴角含笑,全不在意,似是成竹在胸。 伯齐老祖有九曲九泉图在手,全力发动,神通不在鬼铃与伽薄两位之下,但对手是本门祖师,生死簿上必有其名姓,修成长生之辈,但有关乎自家生死性命之事,冥冥之中皆有感悟。伯齐老祖见九幽祖师第一眼,心头便生出畏惧之心,断然不敢与之对敌,不然早已冲上前去围杀。好在赫连无敌自家不动,也未命他出战,倒是狠狠松了口气。 神通法力碰撞之中,一点灰白之色凭空飘荡,受玄阴级数法力扭曲碰撞,却怡然无损。灰白之中是一桿小小魔幡,其下是一道阴神,正是凌沖。他被九幽祖师收入袖中,「墨染」之身又被赫连无敌设计毁去,自然就被震将出去。几乎瞬息之间,便被震晕过去,人事不知。 按理噬魂幡再灵异,绝抵挡不住数位玄阴老祖动手的余波,早就该连宝带人化为齑粉,但却有一股神秘之力将他护持,如一叶扁舟,于无尽法力狂浪之中,尽管颠簸震颤,始终安然无恙。 凌沖缓缓醒来,骇然发觉自家处于数位老祖征战的最核心,周遭皆是破碎的神通真气,飙射迴旋,稍有不慎,便是葬身之危。耳边忽有人说道:「小子,你倒是好睡,害的我老人家为了你不被人家随手一道法力灭去,心力交瘁的护持!」 凌沖听出正是噬魂老人方有德之声,忍不住冷笑道:「方兄若是累了,不如收了法力,反正凌沖贱命一条,阴神灭去,尚有阳神在世,日后修成纯阳,再去寻这几个老魔的晦气便是!」 方有德冷笑:「你的阳神修炼洞虚剑诀,算是郭纯阳老鬼的弟子。阴神才是我之传人,若是让你轻易死了,噬魂劫法岂不要绝传?」凌沖冷笑:「我之阴神灭去,方兄大可再寻一位佳弟子传授法门,又何来绝传之说?」 「你那老鬼师傅曾有明言,噬魂劫法除我之外,只准传于你手,不许有第三人知晓。我寄人篱下,又打不过他,何苦去触这霉头?再说世上又去哪里寻比你更适合修炼噬魂劫法之人?九层冥狱,地府阴曹,皆是修行噬魂劫法的绝佳道场,都被你走了个遍,岂非天意?老夫这噬魂法门,活该要在你手中发扬光大!」言之凿凿,似乎认定了凌沖一般。 第764页 第六百三十一章 佛门后手 九天星河之中凌沖不知,噬魂劫法在这方轮迴世界中算得魔道顶尖法门,妙用无穷,不然郭纯阳也不必费尽心思,要噬魂老人出手,分裂凌沖神魂,点名要他修炼。噬魂劫法要勇勐精进,唯有更多沾染生灵元神,炼化其真气生魂。凌沖阴神与阳神相比,本无甚么道义良善之说,又有七情魔念先后分离,沾染众生倒是做得,只是后患太大,只看噬魂老人当年下场便知。 方有德不知藏身于凌沖阴神还是噬魂幡中,似知凌冲心意,冷笑道:「你不必过虑,按着噬魂劫法正途修行,未必就比我当年慢了。你以魔念沾染众生,只观摩其情态元神,只要不动念害他,其到死也未必能察觉身上被他动了手脚。」 凌沖想了想,点头道:「这未始不是一个法子。只是眼下我被众多玄阴老祖包围,那九幽祖师摆明要得到噬魂劫法之秘,却是如何脱身?」几位玄阴老祖打来打去,随便一道神通都能令凌沖形神俱灭,要靠着方有德的庇护,方保无恙。但方有德就算恢復前世法力,也绝难抵挡四位玄阴老祖尤其还有夜乞、九幽祖师这等超脱玄阴之上的长生之辈。 方有德嘻嘻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自从觉醒噬魂老人记忆之后,方有德的性子越来越捉摸不定,相比之下,反倒是凌沖阴神更合乎修炼噬魂劫法的路数。 夜乞老祖忽的一指,戮神刀芒横天噼斩,险些斩到凌沖这颗微尘,将他吓了一跳,哼了一声,道:「方兄若有法子,还是快些动手,莫要迟疑!」方有德道:「慌甚么?滕鲲那厮隐忍至今,生死簿还未真正动用,赫连无敌就是忌惮那件法宝,才迟迟不肯下场动手。滕鲲身陷重围,必要逃走,奈何桥上还有长景道人埋伏,只能往地府深处逃去。」 「滕鲲前世为地府鬼判,对地府自是熟悉之极,枉死城向里便是十殿阎罗的所在,滕鲲必会前往彼处落脚。赫连无敌几个也必会追索而去,到了十殿阎罗之处,便是老祖我的机缘到了!」 凌沖甚是奇怪,方有德转世之后,放弃了噬魂劫法的修行,转而修炼佛法,甚至还得了楞伽寺真传,上一次见面,也只开启了佛门九识前七识,离证就佛门正果,得真如菩提差的太远,要寻机缘也该在楞伽寺或是金刚寺中去求,来此地府之中又能有甚么收穫?难不成要以佛法之力,度化阴曹幽鬼?只是地府早空,却去何处寻觅鬼魂? 凌沖忍不住问道:「方兄的机缘却在何处?」方有德传音道:「就在十殿阎罗之内!你不必多问,只等滕鲲逃走,我便会动手,将那厮权做我之投名状!你也能捞到极大好处。好了,我的本尊远在太玄九国之中发动,你只安心静候便是!」倏然无声。 凌沖这才知晓,地府之行竟全在方有德算计之中,还要暗算九幽祖师,涉及到长生级数,其根本无有插手的资格,唯有紧守本心,将阴神藏于噬魂幡中,躲避永无止歇的法力狂流。 阳间之内,极西之地,太玄九国一座荒山之顶,正有一团佛光,剔透晶莹,大有三丈,内敛非常,一点也未透出天外。佛光中方有德结跏趺坐,双手结印,正自闭目参修,自凌沖二次下山以来,其佛法修为又有进境,勇勐精进,一口气将佛门前八识尽数开启,距离九识圆满仅差一步。这一步却是天差地远,方有德嘆了口气,睁开眼来,自语道:「若再有一百年时光参悟,证就佛门真如境界也非难事,但时不我待,距离轮迴盘重光不过百年,若不能先一步修成真如,唯有陨落一局了!」 方有德参悟佛法,于定中照见过去未来,算定百年之后便是轮迴盘重光之时,此事是上古诸位大能联手推动,绝无更改可能。他这一世能明澈前身后事,已是邀天之倖,噬魂老人所造孽数并未赎清,倘若不能在百年之内悟彻真如,便有陨落之威。这一次陨落乃是十足十形神俱灭的下场,再无一丝翻身可能,事关生死,不由得他不急。 思索良久,才勉强找出一条出路。轮迴盘破灭之时,地府随之闭合,十殿阎罗早有准备,携了手下鬼判等一干鬼差阴神出走,其中详细的隐秘已然淹没无闻,方有德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地府之中九天仙阙、玄门、魔道皆留有后手,佛门自然也不例外。佛门的后手便在十殿阎罗大殿深处! 原本这等机密之事绝非他所能得知,是楞伽寺普渡神僧对他述清前因后果,方有德在瞬息之间便知,佛门留在地府中的布置是他唯一的出路,这才有其后凌沖阴神入冥狱,以至后来各方魔祖齐聚地府,可说背后皆由他推动。不过就算其算计再深,也算不到乔依依、赫连无敌这等老祖的头上。只不过赫连无敌是真心要杀九幽祖师,抢夺生死簿,方有德不过推波助澜了一小下罢了。 太玄峰上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端坐掌教大殿之上,心头一动,呵呵笑道:「罢了,瞧在凌沖份上,助你一助罢!」头顶清光一闪,一道身影飞去,眨眼穿破太象五元宫,落在九国之内。此是分光幻形之法,唯有长生老祖方能施展,分光之体足有本尊三成法力,尤其遁光迅捷,本尊闭关,可遣分光幻形出去,一念之间遨游大千,再也好用不过。 郭纯阳分光幻形之身来至方有德面前,方有德瞧了一眼,嘆气道:「郭掌教果然深藏不露,明明不曾有证道之异象,举凡长生老祖神通灵异之处,又能信手拈来,着实佩服。」 第765页 轮迴世界中,但凡证就长生道果,必有万道来朝,生出无穷异象,玄门、魔道皆无例外。郭纯阳入道数百年,太玄山上从未有异象生出,玄魔两道方会笃定其并未证就长生,但不知用了甚么手段,一身战力竟丝毫不比纯阳老祖弱了。当年太玄重光之时,其亲自出手,当即震慑四方,外人无从得知其根脚底细,无有十足把握,自不会轻举妄动。 郭纯阳分身面容与本尊一般无二,淡淡说道:「一手小小把戏罢了。倒是噬魂道友好大手笔,为了证道真如,居然敢打地府的主意。」 第六百三十二章 生死簿发动 轮迴之说乃是佛门立教之根本,歷来对地府也多有布置。阴曹封闭太久,佛门究竟在其中留下甚么后手,已不得而知。但以轮迴之重而言,出手布置的必是大菩萨乃至佛陀。方有德要借佛门之力成道,等若将佛门后手暴露于人前,怎么看都是要拆佛陀菩萨的台,冒险之极。 方有德苦笑道:「此事我怎会不知?好在普渡神僧事前为我之事,于定中拜谒清净归真功德佛,得佛陀旨意,可自行其事。我这才敢动手。」郭纯阳道:「你前世作孽太多太大,唯有佛法方能化解。在你看来入佛门修行,不啻枯木逢春。所谓度一魔头,功德无量。你若真能修成正果。普渡神僧所获功德,亦是不可思议。」 佛门素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噬魂老人作孽太重,凡是被其噬魂魔念沾染的生灵,元神受制,几乎无有倖免。杀生一重,业力也重,足以将他打入万劫不復之境地。唯有佛法无边,方能化解。普渡神僧将其援引入佛门,待其成就真如,自可获得不可思议之功德。为此不惜请教清净归真佛,得佛法旨。 方有德摇头道:「哪有那般容易?我前世作孽太多,虽有佛门庇护,也要受尽果报方能成就。普渡神僧是清净归真佛座下阿罗汉转世之身,唯他出手,才能救我于倾覆。倘若我靠着佛门余荫,侥倖修成真如,也要分化化身,往轮迴世界各地,修聚百万功德,无边善功,方能抵消我之罪孽。」 郭纯阳道:「不错。佛门虽然广大,却讲究因果,倘若作孽无数,晚年惧怕报应,吃斋念佛,想藉此逃避果报,那是痴心妄想。你借佛法之力,不过暂缓一时,在大劫来前修成长生,有几分自保之力。等若寅吃卯粮,若不发奋用力,修积功德,到头来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空而已。」 方有德道:「此次众魔头齐聚地府,抢夺生死簿,甚而还觊觎轮迴之密,也该给其等一个狠狠教训,免得变本加厉,做出甚么扰乱轮迴之事。我欲借佛法成就,前世积修的噬魂法力无用,便赠与凌沖,也算给他一个造化。不知郭掌教意下如何?」 郭纯阳呵呵笑道:「噬魂劫法威力无穷,只是太过狠毒,太干天和。你也罢,夺魂道人也罢,才会果报临身。你借佛法洗去一身孽障,倒要叫凌沖替你顶缸不成?」方有德大笑:「郭掌教何必故作不知?我去之后,世间得噬魂劫法真传者唯凌沖一人,又岂会害他?必是将一身精纯魔道功力相赠,万般罪孽仍归吾身!」 郭纯阳分身面沉似水,缓缓说道:「你也瞧得出来,我对凌沖那孩子期许甚高,轮迴盘重光之日,便是我太玄剑派举派迁徙之时。玄门与佛门不同,求得是逍遥长生,不愿受人拘束。玄门七派倒有大半要走,佛门也巴不得我等腾出地方。我让凌沖修行噬魂劫法,自有我的用意,想来你也参悟出几分……」 方有德脱口道:「不是为了阴阳……」郭纯阳森然道:「道友慎言!」方有德当即住口,不知怎的,从见郭纯阳第一面起,就算他觉醒了噬魂老人之记忆,也不敢得罪这位太玄掌教。冥冥之中只觉自家绝非这位太玄掌教的对手,甚而尚有形神俱灭的可能。 噬魂老人前世作恶多端,能在玄魔两道对头联手围剿中还活得十分滋润,自有独到之处,既觉郭纯阳能将自己举手灭杀,那便绝不会错,因此纵然他佛魔双修,也不畏惧一般的长生老祖,在郭纯阳面前依旧要伏低做小,低眉顺目。 郭纯阳淡淡说道:「有些事自己知道便好,须知祸从口出。此刻地府之中,一共汇聚了九位玄阴老祖,连星宿魔宗的乔依依也赶了去,既然普渡神僧答允出手,老道便不蹚浑水,只保全凌沖的安危。余下就看道友自家区处了。」 方有德道:「郭掌教放心,我早有计定。」头顶佛光一闪,现出一座小小的七层浮屠,飞檐翘角,每一层塔上皆挂着八枚金铃,无风而动,似有淡淡铃音传来,令人心尘尽去。这座浮屠非是幻象,乃是一件实打实的佛门至宝,正是楞伽寺之七宝浮屠,普渡神僧居然借了给他,镇压场面。 郭纯阳望了七宝浮屠一眼,说道:「普渡神僧倒也捨得将此宝借你,有此物在手,震慑那群魔头倒还有几分指望。老道便辛苦些,送佛送到西!」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轻轻一划,一道涡流现出,内中散发出滚滚冥狱阴气,另一头正连接着阴曹之地。 方有德缓缓起身,向郭纯阳合十作礼,一如佛门高僧,头顶一座浮屠宝塔,身披无量佛光,昂然走入。方有德去后,虚空涡流才慢慢关闭。郭纯阳分身一闪,已然无踪。 地府之中,九幽祖师被四位玄阴老祖围攻良久,丝毫不见疲态。伯齐老祖倒有些焦躁了,悄对赫连无敌道:「夜乞与鬼铃、伽薄三个敷衍了事,不肯出力,不若快些令乔依依出手,早些打发了事!」他忌惮九幽祖师手中生死簿克制九幽黄泉门一系高手,既请得乔依依前来,何不尽早发动,免除后患? 第766页 赫连无敌道:「乔依依对生死簿势在必得,其境界足以压制九幽祖师,该当出手之时自然出手。师兄不必担忧。」血神道人最是起劲,血灵剑在手,略一抖动便是无穷血色剑气飞射,承担了七八分攻势。 九幽祖师心境古井无波,身在地府无尽岁月,早已无喜无忧,但见尚有数位玄阴老祖虎视眈眈,不禁微微皱眉。他的神通运用,从头至尾皆是一板一眼,从无破绽,亦无疏漏,纵使血神道人攻势如潮,亦不能稍有撼动。但最麻烦的是赫连无敌用来暗算他的先天乙木本源之气,如跗骨之蛆,非但不曾被磨灭,反而不断吸食其自身真气,棘手之极。 乙木本源十分顽固,九幽祖师全力炼化也要费一番手脚,何况身被重围,不得空闲?九幽祖师眉头一皱,终于发难!伸手一指,生死簿离手飞起,高悬头顶,一口真气喷在上面,登时化为一卷三丈长短的厚重书册,直立而起,哗啦啦抖开,放射出无穷玄光,略一翻转,向四位玄阴老祖罩去!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朱雀破黄泉! 伽薄鬼祖首当其冲,被玄光映在面上,大叫一声,忙不迭后退。他以肉身成道,早将元神与肉身合一,只要肉身不灭,其便不死。一应针对元神的杀法尽皆无用,但生死簿邪性灵异,不论元神肉身,只要生有魂魄,便受其管辖。且这一卷生死簿在九幽祖师手中太久,显是被用心祭炼,对长生老祖亦有克制之力。 伽薄鬼祖惊叫一声,只觉一律精气被摄。生死簿上本是混茫一片,忽地显出一行名姓,正是伽薄的字样。其下尚有一道淡淡虚影,九幽祖师一手虚引,掌中现出一桿大笔,黑杆赤毫,殷红如血,大笔如椽,在生死簿上狠狠一勾! 伽薄鬼祖大叫一声,七窍中流出血来,鬼铃老祖忙即上前护持,见其头颅龟裂,吓了一跳。以伽薄鬼祖的玄阴肉身,也经受不住九幽祖师一笔勾销之法,他一个玄阴元神成道之辈,定然更受克制。大手一挥,拘心铃挡在二鬼身前,晃动连声,指望用鬼音之法冲击九幽祖师元神,免得其再下杀手。 夜乞老祖亦是戒惧,伽薄鬼祖肉身锤鍊的必不如他,但也相差仿佛,连一招也接不下来,九幽祖师再以此宝对付他,下场难料。「生死簿虽好,太过妖异,犯不上甘冒奇险,给赫连无敌当了枪使,还是先行退避为妙!」忍不住后退几步,免得被生死簿摄去了自家精气。 九幽祖师面上忽然闪过一抹翠色,浑若无事,又将生死簿向血神道人照去!血神道人大叫一声,转身便走。但他身下血河太过广大,几乎蔓延整个枉死城中,被生死簿随意一照,还是捉去一抹血河气息。 九幽祖师翻动生死簿,就见第二页上赫然有一道血光,扭曲如蛇,不住抖动,真气所化判官笔毫不犹疑,一笔勾下!血神道人当即一声惨嚎,周身砰的一声炸裂为漫天血光,四散游走,过得良久方在极远处显形出来,满面惊惧之色,纵有血灵剑在手,一时也不敢再靠前来。 九幽祖师那一笔勾去了血神道人大半条性命,等若当年郭纯阳一剑诛杀其六大分身,更狠毒的是,将其得自阴祖的黄泉本源也一併抹去。九幽祖师身为黄泉圣法之祖,对黄泉真气敏感之极,发觉血神道人体内有黄泉本源的痕迹,自知血神道人要炼化来补益自身,一笔之下,血神道人元气大伤,再也不敢造次。 九幽祖师两笔勾去,将生死簿缓缓合起,面上又现出几抹翠绿之色。这卷生死簿是他偷窃地府阴曹本源炼制,一离阴曹便要威力大减,但只要在这枉死城内,任是何人,只要一笔勾去,不死也要重伤!但动用此宝,所耗真气过剧,尤其对付夜乞、血神这等魔祖,看似轻描淡写将之重创,实则已耗去九幽祖师三成的真气。 滕鲲深吸一口气,气机又自高涨起来,生死簿所耗到非难事,他收回前世所修黄泉大河,法力几乎无穷无尽,便连勾十七八次也不打紧,枉死城中死气绵延,亦能为他补充所需。但他所忌惮者,是那位九幽掌教,至今尚未出手,不知有甚后棋,尤其尚能感应到枉死城外还有两位玄阴级数埋伏,更有一团星光之力,晦涩不明,那才是九幽祖师真正忌惮之辈。 「事已至此,不若先行往十殿阎罗退避,其等若敢追袭,再各个击破。九幽祖师身为冥府判官,对地府瞭然于心,不向外闯,反退入十殿阎罗府中,便是为此。只要血神道人等辈胆敢追袭,必会迷失于十殿阎罗之府,便能逐一击破。」 九幽祖师本是凡间生灵,死后因善功积累,得以升为鬼府判官,其后不甘寂寞,才创出黄泉圣法,欲脱离地府,自成一派,自作宗祖。身为鬼判,见惯了生死离别、尔虞我诈,胸中一口火气早已磨平,也无胜负脸面意气之争,见势不妙,先行退避,再图后事。 血神道人与夜乞老祖几个裹足不前,受惊不浅,都不肯再出全力。赫连无敌忽然开口笑道:「我种下的先天乙木精气已然发作,正是良机到了,道友还不出手?」 一个低沉女声回道:「我若出手,也不必你动用这等下作手段。一个先天血神、一个夜叉老祖,再加两个老鬼,居然斗不过一个本源大损之辈,还被一卷区区生死簿吓得魂不附体,当真可笑!」一番话毫不留情,听得血神道人脸色发青,夜乞老祖含怒望来,鬼铃与伽薄两个双双冷哼。 第767页 赫连无敌笑道:「生死簿玄妙无穷,连我也受克制,何况是几位道友?唯有周天星力,不入轮迴,为宇宙大道,才能不受生死簿克制。因此才请了道友大驾,鄙派祖师已有退却之意,若是进了十殿阎罗之处,着实不好下手,还请道友莫作壁上观,早早出手为妙!」赫连无敌眼光老辣,九幽祖师两次乙木精气发作,都镇压下来,却逃不过其法眼,更将滕鲲打算一语道破。 此言一出,九幽祖师面上露出一丝淡笑:「不亏为我之后辈弟子,这份眼光确是独到。」不啻承认确有退避的打算。先前出声之人正是乔依依,将血灵剑交给血神道人,却仍无功而返,大起鄙夷之意,听了赫连无敌之言,便道:「也罢,我便出手这一遭,早些回去,免得星帝聒噪!」「星帝」一词出口,似有极大魔力,枉死城中竟是静了一静,连赫连无敌都摇了摇头。 九幽祖师元神困顿于鬼判身中,自不知当今魔道第一人的底细,也不知星帝恆压天下数千年,纵横无敌的风采,但连夜乞老祖都为之失神了片刻,显是这位「星帝」极不简单。滕鲲可没甚么心思刨根问底,趁此良机,忽然化为一团浊流,电射星驰,往枉死城深处飞去! 赫连无敌面上淡淡,似乎早有所料。血神道人等却不料九幽祖师身为一派宗祖,居然临阵脱逃,全无犹疑,一失神间,失去拦截的良机。忽有一道赤烈精芒,光光灼灼,流火烁金,阻在前路之上。无尽火光之中,隐有一声激越鸟鸣传出,一头好大凶禽招展双翅,横亘天地! 第六百三十四章 四灵四象诛神阵法 光焰灼灼之中,一头硕大凶禽双翼横天,有百丈长短,厉鸣声中,略一招展便是无边金色真火倾斜而下!那金色真火炽烈无匹,天生一股神圣之气,专破天地间诸般邪魔之力。九幽祖师眼神一紧,低喝道:「西方朱雀?南明离火?」大袖一番,头顶升起无边浊浪,层层相激,与金色真火狠狠拼斗一记。 那只凶禽乃是朱雀化身,金喙金羽,顾盼之间,神骏之极。朱雀乃是天生神圣,执掌七大先天真火之一的南明离火,为一干邪魔之克星。但九幽祖师眼里非凡,一眼看出这一尊凶禽并非元身,不过是精纯星力演化,本质是一件法宝仿佛,只有一条玄阴禁制,纵使南明离火焚天赫赫,却也克制不到黄泉真水头上。 黄泉真水与南明离火相交,水火之力喷涌,嗤嗤嗤,腾起大片大片雾气。这雾气由真火与真水相激相融,奇毒无比,但在场之辈皆是长生级数,毫不在意。 九幽祖师收回分神所修法力,神通已在玄阴之上,赫连无敌虽然设计将墨染庐舍毁去,令滕鲲不敢轻离地府,但也等若是帮他解开了一重枷锁。毕竟新入庐舍,总也及不上自家玄阴元神运用起来顺手。 九幽祖师也不急出去,庐舍被毁大不了另寻一个,最好的便是夜乞与伽薄两个精修肉身之辈,但夜乞身为夜叉族老祖,神通非法,不好下手,唯有伽薄看来柔嫩可欺,早将主意打到其头上。 朱雀化身虽是星力演化,但有一丝性灵孕育其中,天生敌视一切邪魔之辈,九幽祖师的黄泉真水在其眼中正是天生的对手,必欲除之后快,厉啸连声,伸出两只硕大之爪凌空抓来,声势勐恶,一抓之下,就算九幽祖师元神坚凝,也要身受重伤。 滕鲲呵呵一笑,头顶又自生出一股细泉,泉水中一株曼殊沙华悄然生出,花叶丝丝缕缕垂落,眨眼之间方圆百丈皆是赤色曼殊沙华,轻轻摇曳。此花生于冥土,昭示死亡灭度之意,为阴曹象徵,被其炼成一道护身神通。无边曼殊沙华一出,九幽祖师身形隐遁,再也寻不出来,朱雀两只利爪狠狠抓下,也只带起无数花蕊,花上玄阴邪异之力开始腐蚀朱雀之身,滋滋啦啦响个不停。 就见一片花海妖艷赤红,任由朱雀抓啄,又或真火焚烧,总是去了又生,似乎无穷无尽。朱雀厉啸连连,却奈何不得,反倒被玄阴法力侵袭,不旋踵间,本是金光绚然之身,也暗淡了几分。 忽有龙吟虎啸之声齐发,一条巨大青龙凭空生出,身负北方青龙七宿星光之力,摇头摆尾,长有百丈,张口一吐便是无穷先天乙木神雷,轰轰连响,将曼殊沙华花海炸的不成模样。 又有一头插翅白虎,周身刀气纵横,凛凛白气白光无边,先天庚金之气汇聚,化为一座巨大刀阵,狠狠一绞,无边花海再也支撑不住,被生生破开一个大洞,九幽祖师身形现出,眉头大皱。 朱雀、青龙、白虎已现,只剩玄武未至,便是四象俱全。果然一声巨吼,似是蛇嘶龟吟之声交杂,一头龟蛇盘绕的玄武法相拔地升起,伴随着一汪无尽先天壬癸真水,至此四灵法相齐聚,将九幽祖师围困当中。 一个低沉声音冷冷说道:「我这四灵四象诛神阵法自创始以来,还未诛杀过一位真正神明。阁下为九幽门鼻祖,又得鬼判高位,今日炼化了你,此阵才算名至实归!」一个高大身影跨将出来,正是星宿魔宗天太上长老乔依依。名字取的秀气,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位杀神。星宿魔宗以三垣之主为尊,其中星帝自不必说,太微垣之主只顾隐修,千年之间露面不过两三次。 倒是这位乔依依长老不甘寂寞,常自插手世间俗务,歷年来死在其手下的玄魔两道长老不计其数,下手凶毒,绝不留活口,且睚眦必报,不讲情面,为玄魔两道所忌,但其法力高深,又有星帝以为奥援,竟是丝毫奈何不得,反而气焰越发嚣张。 第768页 只是近百年以来,乔依依不知为何,有所收敛,轻易不肯出手,只在天市垣宫中修炼,只派了莫孤月入世,将萧厉带去收为弟子。今日却被赫连无敌请动,移驾地府,还带来了一座四灵四象诛神大阵,竟是打算一口气将九幽祖师元神炼化! 四灵四象真法为星宿魔宗嫡传法诀,取四灵星力为用,精深奥妙。此阵便是由这道法诀推演而来,尤其布下真法的四件阵眼之宝,歷经星宿魔宗无数岁月祭炼,早是玄阴级数,方能化生出玄阴境界的四灵法相。四灵法相单一动手,倒没甚稀奇,但四灵之力合一,引动冥冥中无穷运数玄机,变化莫测,神鬼辟易,才是这座诛神大阵最为精妙之处。 此阵亦是星宿魔宗镇派之宝,被乔依依携来,要布下阵法须四位精修四灵四象真法的长老联手,每人掌管一座阵眼,方能尽数发挥此阵威力。但乔依依以一己之力,布下此阵,毫无破绽,更能运用的随心所欲,将九幽祖师这等上古阴神困住,足见其修为之深,道法之高。 四灵四象诛神阵法的四件镇压阵眼法宝皆化入四灵法相之中,绝难发觉,要想破阵,只能先将四灵法相击杀,再毁去镇压法宝,但四灵一体,攻一则其三俱动,等若随时随地要经受四位玄阴老祖全力围攻,更能牵引周天星力,隔绝内外,此消彼长之下,被困入阵中之辈多是凶多吉少。 九幽祖师目光闪动,头顶曼殊沙华花海渐次稀少,也全不在意,目光落在乔依依面上,纵然诛神阵法隔绝天地,也毫无阻碍,见乔依依周身星光披拂,竟是点了点头,曼声道:「原来如此,你所修法门出自那一位的道统,怪不得如此玄妙。」至于「那一位」究竟是谁,却不曾明言。 第六百三十五章 朴实剑术 磨盘战法 九幽祖师出身上古,还在轮迴世界成型之前,知晓许多上古秘辛,所指「那一位」既是星宿魔宗道统源流,来歷自然大的没边乔依依心头一动,忽的记起魔宗中一则久远传说,事关宗门源流。但那则传说隐晦无比,内容又荒诞不经,歷代崇信之辈不多。魔宗歷代皆有飞升玄阴魔界,又或遨游域外星空之辈,传下的信息大多与那则传说无关,甚至与之相冲。 乔依依将那缕杂念打杀,冷笑想道:「焉知此人不是故弄玄虚,引我分神?只要将他捉住炼化,想知道甚么都是易如反掌!」长生老祖道心何等坚凝,斩杀杂念,催动四灵四象诛神阵法。朱雀鸣叫,无尽南明离火倾天而落,坠燃如雨。又有庚金刀气、剑气结网如球,横亘杀来。东方青龙化身低吟浅唱,发出无数乙木神雷,触目之间满是碧色,几乎遮盖了半个穹苍。 唯有玄武化身最是安稳,只张口吐出一派先天壬癸神水大河,滔滔无尽。此水奥妙无穷,自蕴阴阳五行,虽不如南明离火那般克制黄泉真水,却能在无声无意之间,将黄泉真气化去。此举也要消耗玄武化身法力,但有玄武星宿之力为后援,也不虞耗损。 四灵四象诛神大阵似乎并无实体,在外看去就只是一团精芒,光耀不可逼视,但能将九幽祖师这等高手生生困住,其威力自是不可小觑。大阵之外,夜乞老祖目光闪动,若有所思:「星宿魔宗不愧是此界魔道第一大派,这座大阵有神鬼不测之妙,就算我身入其中,也要吃个大亏。星宿魔宗插手,此地已非善处,不若早些脱身为妙。」这等老祖,趋利避害已是本能,赫连无敌、血神道人与乔依依摆明了沆瀣一气,夜乞老祖也懒得拼死拼活,不如明哲保身,此行能将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收归麾下,已是极大惊喜。三大老祖联手,也不惧大金刚寺里,他要报仇雪恨,也有几分指望。 血神道人手捧血灵剑,见乔依依出手,乐得脱身事外,此刻得有闲暇,当即着手好生祭炼这柄飞剑法宝。直至在其中种入一道分神,谁也夺之不去,才松了口气。有此剑在手,他便有许多腾挪余地,连郭纯阳的先天庚金神剑也不甚惧怕,「此剑到手,算是意外之喜,待此间事了,再与赫连无敌商议,纠些高手,再杀上太玄峰!」血神道人对郭纯阳之仇念念不忘,最紧要者是惦念太玄峰下那一条先天血河,如能将之炼化,法力可一跃超脱玄阴之上,更能破开轮迴世界藩篱,前往域外星河,不必面对百年之后的那一场大劫。 轮迴盘重光,各方大能必要插手,连长生老祖都有陨落之虞,因此人人自危。只看赫连无敌敢将主意打到创派祖师的头上,便知此劫之大,逼得其不得不出尽手段,提升修为境界,好多一分脱劫的指望。 枉死城中,各位玄阴老祖各有心思,各自罢手,只看乔依依与九幽祖师大战。星光耀目之间,伽薄鬼祖忽然惊叫一声,枉死城中本是灰暗晦涩,忽有无量星光垂落,一颗颗大星自虚空中挤出,颗颗大如山峦,虽只是虚影,但那种穿越万古,亘古不动之气概也足令人心惊。 东方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颗颗大星旋转不定,向四灵四象诛神大阵投注无量星光,维持阵法运转。 地府阴曹亘古以来,死寂孤寒,隔绝太阳、少阳以及周天星力,但乔依依借着阵法之力,硬生生将周天星力引来,虽只是四灵星宿虚幻投影,已然非同小可。枉死城中星光明灭,四灵星力四下奔腾散逸。透过鬼殿大门的缝隙,照入殿中,将两厢鬼神的面容映衬的明晦不定。唯有鬼帝真身依旧隐于暗幕之中,并无反应。 第769页 四灵诛神阵中,九幽祖师玄阴元神全力发动,黄泉真水绕身疾走,化为大小无数涡流,飙轮电转,将四灵星光之力大口吞吸进去。黄泉真水善能污秽万物,尤其元神真灵。四灵法相是靠了四件法宝,融汇星力生出,亦是惧怕黄泉真水污秽,好在星力无穷无尽,尽可将黄泉真水隔绝,但要想突破黄泉污流,伤到九幽祖师本体,却是不易。 乔依依在四灵大阵之外,见灿烂星光之中,一大团黄泉之水纵横来去,任由四灵法相放出真火、神水、刀气、神雷,吃黄泉真水一卷,便即消散无踪。乔依依两条剑眉竖起,一步踏入,已深入大阵之内,双手一抹,掌中现出一口长剑,剑尖噼开星芒,往黄泉真水之中点去! 乔依依亲自下场,居然走的近身搏杀的路数,那长剑剑光沉沉,绝无特异之处,但九幽祖师却不敢令其近身,黄泉一分,一根白皙手指探了出来,轻轻点在剑嵴之上。这一指力道极大,纵使夜乞老祖挨了一下,也要骨断筋折,却只将长剑点了开去。 乔依依冷笑,剑刃横拍,又是一剑扫来。其剑招朴实无华,大巧不工,绝无花哨,但每剑递出,九幽祖师皆要全力应对,不敢分心。如此一来,黄泉真水被四灵法相压制,渐渐缩小,看来竟是乔依依这个修道后辈占了上风。 凌沖受方有德庇护,但透过四灵大阵照彻其中战况,他还没那个本事,只隐约瞧出乔依依施展剑法,忍不住想瞧瞧星宿魔宗的剑术是甚么路数,运足目力去瞧,忽然闷哼一声,双目刺痛,心知乔依依的剑术层次太高,已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强行去看反受其害,只能忍住好奇,将头扭了开去。 四灵法相法术此来彼去,每一发动,必会将黄泉真水炼化一分。虽然九幽祖师法力凝练不可思议,一分黄泉真水能拼掉数分四灵星力,但四灵法相有无穷星力补充,黄泉真水却是去一分便少一分,此消彼涨之下,若能给乔依依足够时间,还真能将九幽祖师生生磨死! 第六百三十六章 图穷匕见! 这等磨盘战法,比拼的是双方法力,对神通操控的精微手段。九幽祖师面上依旧古井无波,似乎天地间任何事都不能令其惊讶失态,道心修为直是臻临绝顶,黄泉真水狠狠收缩起来,对抗四灵星光炼化。乔依依眼中似乎只有一剑、一人,连四灵大阵都不大去管,任凭其自家发动,到了后来,剑招越变越少,出剑越来越慢,良久才递出一剑。 九幽祖师忽地一声嘆息,手掌摊开,掌心中一朵小小曼殊沙华悄然盛放,花蕊摇曳,不知怎的,这一剑本要斩向其头颅,却被移形换位,生生噼入花中,将曼殊沙华搅得一塌煳涂。花蕊缤纷而落,恰似条条红炎飞舞,乔依依法力惊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起承转合之间已将曼殊沙华连根斩断,爆散为丝丝黄泉真气。 这株曼殊沙华并非法力所化,本就长在地府之中,三生石旁,被九幽祖师摘来,炼成法宝,以真气温养了无尽岁月,却在乔依依一剑之下,破碎灭去。但此花亦有无穷玄机,乔依依抽剑出来,剑身上附着了丝丝赤色,狠狠抖动,也绝不掉落,不过数个唿吸之间,那赤色竟已深入剑中,只听噼啪连响,一柄盖世好剑陡然断裂成了无数碎块! 此剑并非实有,是乔依依以星光凝练而成,但倾注的星力元气丝毫不下于祭炼一柄法宝飞剑,被曼殊沙华中蕴含毒意阴邪之气侵蚀,终于化作雨打风吹去,满天星光只闪得一闪,便即归于寂寥。 此剑毁去,大伤根基,以乔依依的法力境界,也闷哼一声,脸上一白。九幽祖师不惜将祭炼多年的曼殊沙华毁去,面上亦透出碧色,这一次非是一晃而过,整张面庞都透出翠绿之意,显是动用真气太勐,已然压制不住体内先天乙木精气的侵袭。 乔依依一声冷哼,长剑毁去,索性捏成一个拳印,一拳轰来!九幽祖师轻咳一声,掌中生死簿蓦得展动开来,乔依依最是忌惮此宝,见九幽祖师终于忍不住动用,拳印未变,整个人却如风摆动,瞬息之间已退开万里之遥,一进一退,起承转折,趋避若神。也唯有四灵四象阵法这等世间凶阵,能借周天星辰之力,化咫尺弹丸之地为无边广域。 九幽祖师又是一声嘆息,生死簿却不往乔依依面上照去,而是翻动不停,终于到了一页之上,但见一个名姓陡然放出毫光,乔依依冷不丁瞥见那人名姓,不由愣住。九幽祖师毫不迟疑,一手判官笔往那名姓之上狠狠勾去。乔依依心念一转,已知其意,冷笑道:「」 四灵大阵之外,赫连无敌与伯齐老祖正自翘首以盼,既然乔依依出手,又带了四灵四象诛神大阵前来,自是万无一失,纵然杀不了九幽祖师,也能耗损其大半真气,大不了两人再行出手,总能将之打杀了。但赫连无敌自始至终,似乎并无动手的打算,伯齐老祖也不敢开口去问,毕竟对方是九幽老祖,手创了九幽黄泉门,便是他自家内心也不敢与祖师放对的。 正胡思乱想时,赫连无敌勐地嘆了口气,目光向他扫来,开口说道:「师兄,墨染之事小弟迫不得已,非得借他性命,不足以蒙蔽九幽祖师。但墨染一去,师兄这一脉后继无人,当是一件憾事!」 伯齐老祖愣了愣,说道:「师弟何出此言?墨染之事乃是我一力主张,他学了本门道法,该当为本门献身,正是他的造化到了。至于衣钵传人么,只消有佳弟子传授,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我观先前在掌教大殿中破境的那小子便不错,此役过去,倘若他侥倖不死,我便将之收归门下,好生调教,不出百年,成就必然远超墨染!」 第770页 赫连无敌又道:「师兄修道千年,不知可还有亲属宗族之辈?」九幽门地处冥狱九层,寒气袭扰,阴流不绝,除非将本门道法休至高明境界,绝难抵抗冥土中阴气侵袭,因此非似其他阳间门户,将弟子的亲族一併接来,就在门户之外修建城郭村落,而是本人修炼魔道,亲族依旧留在阳间。 其实九幽门为魔道大派,弟子门人素来倒行逆施,收来的弟子大多是自阳间拐带抢来,甚至看中了某一家的孩子,索性将其一家灭绝,只留下孩童一人带走,免去后患麻烦。 伯齐老祖又是一愣,说道:「我之亲族还在阳间繁衍,只是嫡亲之辈已然了无一人,并无牵挂,就算旁支之中,也无甚修道种子,因此不曾援引入门。」赫连无敌嘆息道:「如此一来,师兄一身通天彻地神通,岂非后继无人?可惜,可惜了!」 伯齐老祖给他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多问,忽然心头悸动,冥冥之中似有一道枷锁狠狠落来!跟着元神大痛,忍不住大叫一声!他也是玄阴老祖,道心通透,瞬息间明了前因,叫道:「是生死簿!师弟救我!」 赫连无敌目光落在他面上,竟是缓缓摇头,说道:「师兄,墨染已去了,小弟的谋划只差一步,还请师兄献出一身修为,待小弟炼化了九幽老祖,再来为师兄超度。」轻飘飘一掌拍来,啪的一声,如同拍碎西瓜,竟将伯齐老祖肉身一掌拍烂! 伯齐老祖事到如今,哪还不知自家早已被赫连无敌算计,成了算计九幽老祖的诱饵,下场自是与墨染一般。但他修道千年,歷经不知多少厮杀,又有多少机缘,方能成就长生,岂是坐以待毙之辈?肉身破灭,一道玄阴元神现出,头顶一条澎湃大河,正是九曲九泉图演化,双目怒视赫连无敌,大吼一声,便要上前拼命。 赫连无敌但笑不语,伯齐老祖元神将动未动之间,一道强横之极的意念陡然跨过无穷时空,将他的念头一气压过,瞬息接管了他的玄阴元神!伯齐老祖真灵似是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分明知晓发生了何事,念头却死活转动不得,空有一身超绝法力,丝毫运用不出。 第六百三十七章 伯齐身死 他的真灵怒声嘶吼,可惜却丝毫传递不出,「是阴祖!赫连无敌与阴祖狼狈为奸,要拿我一身修为,暗算九幽老祖!」空自悔恨、惧怕、咒骂,却无济于事,只感自家元神被一股神秘法力禁锢,丝毫抵抗不得,心知是生死簿之力,顿时万念俱灰。 伯齐老祖并非天资卓绝之辈,只能算是根性坚毅,一步一步修炼上来,他的资质不合修炼黄泉圣法,只选了次一等的法诀,多年前瞧出赫连无敌有枭雄之资,死心塌地辅佐执掌大位,指望能靠着这位掌教师弟大权独揽。自赫连无敌上位,也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活得无比滋润。甚至还倾尽门中资源,自家祭炼了一道九曲九泉图出来。谁知赫连无敌心机深沉,不知何时与阴祖勾结,早就定下了绝户计,借他一身真气,暗算九幽祖师! 九幽祖师果然上当,其也算深思熟虑,生死簿上亦有赫连无敌与阴祖之名,但那两个已是顶尖魔道巨擘,修为高到了连九幽祖师也不敢轻易下手的地步,若用生死簿勾魂,阴祖与赫连无敌的反击定必凌厉无匹,反不如挑了伯齐老祖这个软柿子捏。 这一下变起仓促,连周遭一干魔头也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就见赫连无敌一掌将伯齐老祖打杀,现出赤条条一道元神,指着赫连无敌喝骂,随即伯齐老祖面上露出惊恐之色,元神似被一道无形力量束缚,陡然破碎了开来! 几个唿吸之前,还是一位如假包换的玄阴老祖,如今却被人轰杀成渣,元神尽灭,饶是几位魔头干惯了背后捅刀子,下手狠毒无比,也觉心头一寒,望向赫连无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明意味。 赫连无敌却是老神在在,毫不在意,淡淡说道:「伯齐师兄是被九幽老祖用生死簿暗算,借其一身真气,打破乔星主的这座大阵,非是本座要置其于死地,诸位道友不可误会。」众魔头心下腹诽,方才分明是他一掌打灭了伯齐的肉身,才将其推至万劫不復之境,但都顾不上追问,只看九幽祖师要如何处置伯齐老祖的一缕元神。 玄阴老祖以元神成道者,毕生真气修为皆藏于元神之中,等若是一件上家法宝,甚至轮迴世界中不乏将长生老祖元神硬生生抽取出来,封入法器之中。那件法器一跃之间成为法宝级数,将长生老祖元神当做了法宝元灵之例。但那等手段太过狠毒,就算魔道之辈,也极少施为。 伽薄鬼祖喃喃道:「幸好老子一身修为是自家苦修而来,若是有这等祖师在世,随意便能将老子捏圆捏扁,生死一任己意,老子也要拼着舍却一身道果,先拍死那祖师再说!」鬼铃老祖看他一眼,阴笑一声。夜乞老祖面上云淡风轻,似是毫不在意。 血神道人手握血灵剑,更是事不关己。伯齐老祖元神被九幽祖师一笔勾销,从此再无印记存于世上,一道玄阴元神没了魂魄,只剩精纯之极的法力。伯齐老祖修为深厚,根基扎实,玄阴元神中蕴含了两道玄阴级数禁制,算的中规中矩,但九幽黄泉门修士的修为天生要比同境修为高出三四分,这两道玄阴禁制严格算来等若三道普通的玄阴禁制。 九幽祖师手上生死簿中,伯齐老祖的名讳早已黯淡无光,灵性全无,伯齐老祖的真灵已然消散,其名讳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云雾般的灵机,翻滚不已。 第771页 这本生死簿乃是九幽祖师毕生心血所系,最高神通之体现。是其以在地府阴曹中所学所悟的制神搜鬼之术,与自创的黄泉圣法相结合炼制,凡是修炼了黄泉圣法或是由其简化而出的法诀,皆能于冥冥之中摄来一缕精气元神,只要心念一动,可操控其生死。伯齐老祖虽死,但一身法力犹在,那才是九幽祖师所需之物。 生死簿上那一团云雾真气随九幽祖师心意演化,化为一道小小刀光。四灵大阵之外,伯齐老祖所留法力确已化为一道碧油油数十丈的刀光,真芒吞吐不定,刀气垂落之间,似九天星河倒悬,茫茫无尽,向四灵大阵中狠狠斩去! 四灵诛神阵上应周天群星,运转之间以四灵星象为凭,九幽祖师此时恰好面对朱雀法相,眼中是弥天真火,背后乔依依正一拳轰来,这一拳搅动天地,自有一股大势,就算九幽祖师尚有肉身,也不敢硬接。便在此时,朱雀法相忽然一凝,厉啸之声顿止,漫天南明离火之中,陡然透出一点雪白刀光,一声哀鸣之下,胸前已被一道锋锐无匹的刀气前后刺穿! 朱雀法相由法力化成,但亦有一丝灵性,被刀气重伤,哀鸣连声,周天真火也不得不收敛了回去。前胸刀口之中可见丝丝缕缕的黄泉真水四面蔓延,与南明离火一触,发出滋滋啦啦之声,双双泯于无形。水火相剋,黄泉真水又是天下第一等污秽之水,以伯齐老祖毕生法力演化,要破去小小一尊朱雀法相还是游刃有余。朱雀法相全由南明离火组成,与黄泉真水刀气相互消耗,不过数息之间,已缩水了三成。 伯齐老祖留下两道玄阴级数法力也自消散了三成,但九幽祖师全不在意,只要能击破四灵诛神阵,就算全部用掉,也是甘之若饴。朱雀法相大幅缩水,四灵四象诛神阵法的运转自然现出极大破绽,乔依依一拳轰来,九幽祖师微微侧身,让过拳锋。黄泉真水刀气却陡然加速,正正斩在拳锋之上! 乔依依看似是肉身来此,与生人一般无二,实则是以星光神体前来。此是星宿魔宗中一门顶尖秘术,以星光聚合而为肉身,经脉穴窍一应俱全,上应群星,一动皆动,可说是星宿魔宗中最高法门。 一拳之击,黄泉真水刀芒顿了一顿,随后寸寸碎裂,散了一地!但力道反噬之下,乔依依自拳锋而至肘部也如瓷器般,裂开数条口子,令人触目惊心。 第六百三十八章 阴祖发难 度气乙木 黄泉真水刀芒是伯齐老祖毕生功力所聚,只要能破开四灵大阵,就算毁去九幽祖师也绝不心疼,刀芒碎去,约有三成法力被乔依依拳劲击得粉碎,化为无形。其余七成法力被九幽祖师心念一动,又自收拢为一团小小水球,托在掌中。 黄泉刀芒惊世,等若将四灵大阵生生破开了一道缝隙,九幽祖师精神一振,身化一条细细黄泉,就欲钻将出去。乔依依微微冷笑,竟是袖手不管。眼见九幽祖师就要穿破大阵,逃之夭夭。忽有一声嘆息响起,道不尽的苍老之意。那一团小小黄泉水珠之中,蓦然伸出一条手臂,轻轻一掌印在九幽祖师元神之上。 这一掌来的突兀之极,事前绝无半分徵兆,以九幽祖师之能,竟也未能察觉,等到掌印印上,才霍然惊觉,已是于事无补。这条胳膊十分苍老,青筋凸起,略带绿色,显是一尊老人之手。 九幽祖师只觉掌印棉棉柔柔,全无半分力道,但随即一股包含生发之意的真气透过掌印侵入其元神之中。这股真气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先天乙木精气,亦即是神木道人的本命真气。 那位神木道人诡异之极,至今还未露出真容,也不知存世与否。但其神木精气却是难缠之极,与阴祖纠缠了无尽岁月,生生将一位魔道祖师逼得不得不隐遁冥狱深处,借黄泉之力压制乙木精气。 赫连无敌藉由墨染之手,暗算了九幽祖师一回,但与如今这只掌印度来的神木之气相比,不啻小巫见大巫。这股乙木精气如长江大河,滔滔竟似全无止歇,不过一念之间,九幽祖师元神之上已现出大片大片的碧绿之色! 先天乙木精气蕴含无尽生机,天生是黄泉真水的对头,一入元神,如蝇逐血,去寻黄泉真气厮杀,每消耗数分乙木精气,就要炼化几分黄泉真气,仍旧不肯休止,似是非要将九幽祖师元神中黄泉真气尽数炼化了不可。 九幽祖师痛哼一声,先天乙木与黄泉浊流相互制衡吞噬,作用于元神之上,带来的却是堪比千刀万剐般的痛苦,以其道心之坚,猝不及防之下,也感万分难当。到了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又被赫连无敌暗算了一记,但这一次暗中出手之辈,功力不在他之下,方能屏蔽其感知,一举得手。 乔依依在他身后,却不动手,只摇头道:「赫连无敌与阴祖两个倒也是一世枭雄,连创派祖师都敢算计的如此不留余地。不知我何时也能暗算星帝一把,将他从掌教宝座上拉下来?」眼前泛起一道滔天魔影,大手箕张之间,似能捉拿日月,把持造化! 乔依依摇了摇头,将这缕杂念打杀。星宿魔宗的体系更为松散,歷来不乏掌教被长老斩杀,谋权篡位之事,但到了星帝这一代,其修为之深、手段之毒,压得星宿魔宗之内一干长老喘不过气来,纵使乔依依野心勃勃,早欲取而代之,在星帝积威淫威之下,也不敢稍有动作。 阴曹地府之外,九幽黄泉门总坛之中,祖师所留黄泉大河破空飞走,门中人心惶惶,幸有四位玄阴长老出面弹压,才未酿成大祸。四位长老凑在一起,根本无心修炼。只是赫连无敌临去之时,以法力封闭了掌教大殿,不好用强破开,就在大殿之外,个个仰望虚空,似乎能看破阴曹,察知赫连无敌究竟死是未死。 第772页 这四位长老乃是九幽门中另一股势力,与赫连无敌不对路,早欲取而代之,只是忌惮赫连无敌的手段与手中那一件镇玄鼎,迟迟不敢发难。一位长老忽然面色一动,满面惊诧之色,叫道:「怪哉!怎地感知不到伯齐的法力波动?」四长老之首的庞钰眉头一耸,说道:「速去查看伯齐的魂幡!」 九幽门中凡是元婴之上的修士,皆在门中秘殿立有本命魂幡,将自身一缕魂魄寄託其上,若是外出遇险,又或身死,魂幡自生感应,只要有长老持着此幡追索而去,便能施以援手,又或是寻到兇徒,为弟子报仇。 伯齐身为玄阴长老,亦有一桿魂幡在门中保管,一位长老领命而去,不多时返回,面上遮掩不住喜色,叫道:「魂幡已失神妙,看来伯齐那厮已然身死魂灭了!」 诸位长老皆闻言而喜,庞钰沉吟道:「地府之中兇险甚多,伯齐既死,赫连无敌又当如何?」正在此时,一道沛然无可抵御的气势陡然压在九幽门总坛之上,四位长老骇然抬头,只见一道枯瘦身影一步跨出虚空,来至大殿之前。 这道身影干枯瘦小,但气势如山如海,压得四位长老心头阴霾滚滚,根本提不起心思与之相抗。见其伸手一拂,掌教大殿殿门洞开,昂然入内,在掌教宝座之上坐定,随即不言不动。 庞钰修为在四长老中最高,勉强从其气机压迫中挣脱出来,骇然望着宝座上那人,早认出那人正是阴祖,但其不是被异种真气纠缠,整日神志不清,为何突然现身于此?阴祖的战力犹在赫连无敌之上,纵使四位长老联手,也只能惨胜,庞钰思忖再三,按捺下动手的心思。 四位长老也僵在大殿之外,面面相觑。阴祖不言不动,满头乱髮垂落,忽地身躯一动,一条瘦如柴棒的胳膊一掌击出,穿破虚空,不知去了何处。臂膀上陡然涌起无尽碧涛,道道生机隐现,落在大殿之中,似有春意浓浓、万物勃发的意境。 四位长老当即避如蛇蝎,都离大殿远了些。阴祖臂上分明是先天乙木灵机,正是黄泉真水的克星对头,耳边似有一道愤懑之极的吼声炸响,其人修为之高,竟与阴祖并驾齐驱,四位长老忍不住面泛苦色,连庞钰都骇然大惊! 阴祖阴测测一笑,似对那道吼声全无所觉,阴笑道:「神木啊神木,你我纠缠了这许多岁月,老子奈何不得你,你也奈何不得老子,如今老子为您寻了一个上佳之人,不若你附身于其之上,好歹也是一条出路。如何?」 第六百三十九章 前往阎罗殿 无人应答。阴祖低沉嘶哑的笑声越发响亮了些,臂上碧流滚滚,一股脑注入虚空之中,不知落在何处。庞钰四个只能冷眼旁观,伯齐身死,赫连无敌没了左膀右臂,谁知阴祖半路杀出,沉珂尽去,不必说其必是支持赫连无敌的,照此下去,四人绝无半点机会染指黄泉门大权。 庞钰沉思了片刻,以眼神示意,四人缓缓退出,不去过问阴祖之事,眼下大局未定,倘若赫连无敌自地府无恙归来,猝然发难,怕是落入其算计,一动不如一静,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地府中,那只枯瘦掌印印在九幽祖师身上,不断放出碧绿气机。九幽祖师哼了一声,大袖一挥,将枯瘦掌印当空截断,足下一个踉跄,还是合身冲出四灵四象诛神大阵之外。那截枯瘦手臂被斩,残躯如蜡般熔化殆尽。 九幽祖师轻咳一声,吐出一大团绿芒招展的气息,却是将阴祖注入体内的先天乙木真气强行剥离出去。一团木气中夹杂了许多黄泉之气,显是壮士断腕之举,自家真气本源也耗费了不少。身后四灵大阵中,一声欢啸,一头硕大青龙摇须摆脑,一口将木气吞下。青龙是星光之力显化,先天木气对九幽祖师而言是剧毒,对它却是大补,至于其中的黄泉之气,大可提炼出来,反哺给玄武法相。 乔依依好整以暇,紧随九幽祖师之后,寸步不离。九幽祖师咳嗽连声,一路不断抛洒出乙木精气,连带自家的法力本源也弃如敝履,皆被四灵大阵吞噬。这才是乔依依此来的最终目的,就是要炼化九幽祖师一身法力,餵养四灵大阵。这套阵法是天市垣镇宫之宝,只要炼化了九幽祖师,就能一跃超脱玄阴,凭此她便能向星帝发起挑战,夺取星宿魔宗掌教之位! 九幽祖师元神一半以上透出碧绿之色,且越发通透,如同琉璃水晶,渐渐压制不住神木道人的精气。九幽祖师顾不得其他,只能拼耗本源,将神木精气排除一点是一点。脚步踉跄,一路往地府深处禹禹而行。 乔依依将四灵大阵化为一团星云,捉摸不定,托在掌中。二人先后而去,余下老魔互望一眼,俱都缓缓跟去。不谈九幽祖师可谓一身是宝,就算能见识到地府纵深之处的光景,也大是值得。 微尘之中,凌沖正自百无聊赖,众魔头离去,他不敢擅动,忽然眼前佛光迸发,方有德手托七宝浮屠,笑嘻嘻跨界而来,凌沖还未说话,被其大袖一抖,拢在袖中,耳边听其说道:「九幽祖师被赫连无敌接连暗算,已是强弩之末,唯有借地府十殿阎罗之力保命。若被乔依依与赫连无敌联起手来,下场定必悽惨。我要开启佛门秘藏,顺手度他入佛门,以为进身之阶。你就随我去瞧瞧热闹罢!」 凌沖也知落在一群玄阴老魔之中,保命都难,何况插手?唯有老老实实被方有德带契着往十殿阎罗府邸而去。 第773页 赫连无敌单人独行,掌中一座小小玄鼎,喷吐玄光,隐约可见内中一条细细水流,来回沖盪不定,正是九曲九泉图本体所化。此宝是伯齐老祖亲手祭炼,对其忠心不二。伯齐身死道消,赫连无敌第一时间将之镇压,免得其破空逃走,为日后之患。 他望着浊流说道:「你的主人已然去了,徒自挣扎也无甚用。倘若你肯乖乖降服,为我所用,还可留你元灵不灭。若不肯归附,拼着损毁一件法宝,大不了将你真灵抹去,也好过你随时反水!」 法宝之物,真灵一旦凝聚,对祭炼者便忠心不二,若要法宝降服,除非真灵心甘情愿投靠,又或是以绝大法力强行祭炼。赫连无敌也是心黑手毒,若将此宝真灵毁去,自然是损失了一件上佳法宝,但从他口中说来,绝非玩笑,与其留下一件随时反水的法宝,倒不如一併毁去,免除后患。九曲九泉图所化细流陡然一顿,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赫连无敌满意一笑,九曲图的真灵还算识时务,如此倒不必毁去其灵性了。 九幽祖师踉跄而行,他的元神中乙木精气肆虐倒在其次,其中却隐隐藏着一道庞然意识,只是其念头混流之极,并无甚么章法,不然与九幽祖师斗起法来,未必会落在下风。这道潜藏意识自是那位神秘之极的神木道人,被阴祖不知用了甚么法子,移花接木,挪移到了九幽祖师之身。 十殿阎罗,即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这十位鬼帝乃是天生大能,主掌地府气运,受仙庭册封,主持轮迴运转,赏善罚恶,每一位皆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是轮迴之路断绝,十位鬼帝一同出走,不知所踪,空留地府阴曹无人主持。 九幽祖师还是鬼判之时,虽有严令,无故不得游荡于十殿阎罗之地,但无尽岁月以降,该见识的早就烂熟于胸,他早有打算,前往第五殿阎罗天子殿,此殿由阎罗天子主掌,殿中有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狱。凡解到此殿者,押赴望乡台,令之闻见世上本家,因罪遭殃各事,随即推入此狱,细查曾犯何恶,再发入诛心十六小狱,钩出其心,掷与蛇食,铡其身首,受苦满日,另发别殿。 阎罗天子在十殿阎罗之中,最是刚正不阿,见不得作恶的兇徒,只消将一干魔头引去,纵使阎罗天子并不在位,以殿中诸般设置,也要叫其等吃个大亏。乔依依手托四灵阵,就这片刻功夫,已炼化了九幽祖师一成功力,四灵阵运转越发活泼灵动,威力也自提升了两三成,心头欢喜。她熟知上古轮迴秘辛,见九幽祖师往第五殿飞遁,已知其打算,忙不迭见四灵大阵放出,拦阻其去路。 烟云密布,星光璀璨,兜头要将九幽祖师困入其中。九幽祖师吃过大亏,怎肯再上当?掌心一抹刀芒现出,狠狠斫去! 第六百四十章 穷途末路 血神道人紧随其后,见乔依依出手,屈指一弹,一道赤红血光飞起,演化无穷魔怪,各持刀剑杀来。这些魔怪修为高者不过法相,但胜在无穷无尽,九幽祖师要将之杀绝也要费许多功夫,这些魔怪皆是血神道人法力所化,生死无尽,只求拖住九幽祖师片刻功夫便足矣。 九幽祖师一语不发,手发神雷,轰隆连声噼将下去,将魔怪噼的粉碎,黄泉真水邪祟之极,将魔怪炸碎炼化,一来不令其復生,二能补益自身生生无穷。在法力操控精微入道之上,九幽祖师还要高出血神道人一筹。若二人单打独斗,说不得血神道人最后要被九幽老祖生生磨死。 但就是这阻得一阻,四灵大阵已然兜了上来,九幽祖师见势不妙,扭头便走,弃了阎罗殿方向,此举正合乔依依心意,身后赫连无敌、夜乞老祖等被亦自赶到,乔依依低喝道:「九幽祖师去不得阎罗殿,我等却在何处送他上路?」 赫连无敌沉吟道:「只消是十殿阎罗之外皆可。得手之后,那本生死簿要落在我手。」乔依依冷冷道:「我只要他一身法力!」夜乞老祖忽地插言道:「若是赫连掌教将生死簿上名姓抹去之后,将此宝借与我参悟百年,我亦可全力相助,绝不藏私。」 赫连无敌望他一眼,伸出两根指头道:「二十年!此宝关乎本门脱劫大计,不容闪失,夜乞道友做便做,不做便请打道回府。」摆明了绝无商量余地。夜乞老祖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夜乞老祖点头,鬼铃与伽薄两个自然唯其马首是瞻,一干魔头达成一致,也便于配合动手。 九幽祖师心头泛起一丝愤怒之意,遥见极远之地有大片宫殿绵延,正是十殿阎罗所居之处,只要到了彼处,凭藉其对地府禁制的洞悉之处,就能令乔依依等辈吃个大亏,可惜如今不得不转向他处,暂避锋芒。 九幽祖师嘆了口气,黄泉真水如百川归海,化入元神,他先后吞噬了墨染、九曲图、前世所修黄泉圣法还有阴祖的小半功力,算来等同于两三位玄阴老祖毕生所修,若能静坐修持,镇压神木道人元神当有十足把握,可惜时不我待,唯有集结力量,先逃出生天再说。 九幽祖师将身一转,元神转化,只剩一条滔天浊流,澎湃有声!此是黄泉圣法最高变化,返璞归真,復归于先天黄泉,侵夺造化玄机。这条黄泉大河其长无尽,宽有百丈,无穷黄泉真水相互激盪,只狠狠一冲,已冲破四灵法阵围困,掉头去了。 第774页 赫连无敌眼中一亮,叫道:「九幽祖师技穷矣!黄泉变化威力无穷,最耗元气,不能持久,我等机会来了!」血神道人喝道:「正要试演血灵剑锋芒,就让我来做个急先锋罢!」祭起血灵剑本体,催动变化,但见一条惊天剑芒竖起半空,遥遥一剑噼去! 这一剑气概十足,一改血神道人先前畏畏缩缩之态,竟是一往无前。黄泉大河扭动如蛇,后尾高高竖起,一把拍下,将剑芒拍的粉碎,但自身也被锋锐剑气切下一小块。血神道人如获至宝,忙催动足下血河,凌空抢上,一口将之吞下,随即脱身而去,狠狠炼化起来。 黄泉血河同出一源,若能化为己用,实是大补。方才一击损耗了九幽祖师数分元气,看似不伤根本,心头却是一沉,果然血神道人退下,乔依依又来,将四灵四象大阵变化一团星云,流转之间又将黄泉大河尾翼狠狠撕下来一块。黄泉真水在别人眼中是剧毒污秽之物,偏偏靠四灵大阵便能将之炼化,比血神道人还要来得爽利。四灵大阵吞下一块真水,青龙法相与玄武法相登时兴奋起来,分头炼化其中的黄泉真气与神木道人的法力。 九幽祖师心下渐渐冰凉,却见前方闪出夜乞老祖,周身腾起道道黑光,望去阴煞骇人,叫道:「道友只消将生死簿拿来本座一用,便可安然离去,何乐不为?」九幽祖师默然不语,黄泉大河咆哮如龙,迎头狠狠撞去! 夜乞老祖哈哈大笑,黑光凝结,化为一只巨手,一拳轰出,两势相撞,俱都狠狠抖了一抖。夜乞老祖闷哼一声,真身向后退出千丈之遥,才卸去冲撞之力。那团黑光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亦是夜叉一族天生神通,无物不破,厉害非常,也是见乔依依与血神道人皆有斩获,不敢藏私,不然真要鸡飞蛋打,落个两手空空。 黄泉大河被一拳镇下,夜乞老祖的法力不在九幽祖师之下,险些被震散了法体。那黑光凝练之极,竟不怕黄泉之水沖刷,但夜乞老祖全力一击,受创非小,要回过一口气方能再战。 九幽祖师始终不曾动用生死簿去摄人精气,乔依依有四灵大阵护身,夜乞老祖元神稳固。血神、鬼铃与伽薄三个甚是滑熘,总是一沾即离,不给他出手的机会。赫连无敌更是躲得远远,自入地府以来,竟不曾出手一招。 这些魔头如同狼群捕食,乱打一气,趋前狠狠撕咬一口便走,九幽祖师纵有心报復,也难能得手,反而会身陷重围。血神道人与乔依依炼化黄泉真水之后,更加生龙活虎,眼中魔光四射,望向九幽祖师直似在看一座金山银矿,连生死簿都顾不上抢夺,一门心思掠夺其本命元气。 此时九幽祖师离十殿阎罗府早就十万八千里,根本掉头不得,本源真气已损耗了三成,但也有一桩好处,本源真气中夹杂了乙木精气,一损俱损,等若神木道人的本源真气也耗损许多,想要作祟便难。 九幽祖师道心冰冷,事到如今,最好的结局便是陨落于此,若是落在赫连无敌等人手中,指不定有甚么手段炮制自己。他是上古冥神,亦有天庭册封在身,自有一股宗师气度,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正要反身拼死一战,趁战力还未衰落,足可见乔依依或是夜乞老祖拼死一位。便在此时,耳边有人说道:「道友不必存玉石俱焚之心,可往阴山之上而去,彼处自有生路。」 第六百四十一章 阴山 「阴山?」九幽祖师念头顿了一顿,那处所在其自然知晓,就在地府之中。在上古轮迴未碎之时,可说是十分有名。只因无量岁月之前,佛门一位大菩萨有感世间生灵受业力干扰,不得佛性清净,囿于轮迴,不得解脱,遂放弃成就佛果,在佛前立誓,自沉九幽地府,欲以慈悲佛法,化解众生业力,得出轮迴,永享极乐。那位大菩萨法力无边,就在地府之外一座阴山之上,布下道场,整日诵经念佛,超度亡灵。 但有幽魂堕入地府,能记忆生前所见、所闻佛经、佛号,一声诵念之间,皆为大菩萨感知,前来超拔。佛门之术,玄妙无妨,有改天换地之能,那些幽魂厉鬼受了佛法点化,就在阴山之中修持,渐渐形成一股极大势力。 十殿阎罗、诸般鬼帝鬼王,对佛门要么忌惮非常,要么干脆结有夙缘,对菩萨超度阴魂之事,大多不闻不问。但九天仙阙却十分不满,六道轮迴乃是宇宙造化之基,万万轻忽不得。佛门之法便脱胎于此,若被其把持轮迴,九天仙阙便没了戏唱,因此派遣多位老祖前来,打压阴山之力。 待得轮迴盘破碎之前,那位大菩萨忽然将阴山封闭,携了座下弟子不知所踪。九幽祖师身为鬼判之时,曾与阴山打过几次交道,亦佩服佛法精微奥妙,只是他天生不愿受人拘束,连鬼判这等阴神正职都不愿担当,只求脱去束缚,逍遥快活,岂会遁入佛门? 心念电转之下,「以我眼下一身魔道修为,元神化入黄泉,与佛门法力相剋,逃至阴山,被佛光一照,怕也要灰飞烟灭。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被佛法洗去一身魔气,遁入空门,那般又有甚么意思?」笃定心意,不肯託庇于阴山之中。 佛门法力对于魔道魔气的克制远在玄门之上,因此佛法在地府之中威力远在道法之上,这也是为何十殿阎罗不肯轻易招惹那位大菩萨。九幽祖师自忖自家投奔阴山,第一步便是要散去苦修的魔道真气,改换门庭,等若废去一身法力,怎能容忍的了?滕鲲宁可死在乔依依等人手上,也不愿重修佛法。 第775页 乔依依等人攻势更紧,四灵法相出没,又有血神道人以血灵剑震盪而出剑光,将九幽祖师当成了美味,总要切下一大块本源真气才甘心。九幽祖师竭力抵挡,真气耗损愈发重了,短短时日,居然已损失了四成本源,再这般下去真要沦为一干魔头口中血食了。 九幽祖师活了无尽岁月,看惯生死,倒不甚畏惧,但也不愿自家元神寂灭,落得个形消神灭的下场,正要一鼓而击,借一股悍勇之气杀出重围。脑中霍然一晕,一道庞然意识似在他体内陡然甦醒,这道意识中念头依旧混乱,却满是愤怒之意,充满了与敌谐亡之念,九幽祖师愣神之下,竟而控制不住元神,被那股意识侵占了自家灵胎,虽则迅捷反应过来,将那意识强行镇压,却也是大惊一场,后怕不已。 那道意识自然便是神木道人的元神显化,不知阴祖与赫连无敌用了甚么手段,将其移花接木,转到九幽祖师体内。滕鲲当机立断,黄泉大河狠狠贯穿虚空,将血灵剑气撞飞,余势不绝,浩浩荡荡往阴山而去。 神木道人元神復甦,第一个便是侵占九幽祖师元神,万不能容忍,相比之下,去佛门寻求庇护,免去元神被侵蚀之忧,反倒可以接受。赫连无敌见其顿了一顿,随即拼命逃窜,眼中神光一闪,已知神木道人的元神已然甦醒,之后会不断与九幽祖师作祟,心知良机已现,终于不再忍耐,悍然出手! 赫连无敌身为九幽门掌教,对黄泉圣法的参悟仅在九幽祖师之下,自知此法破绽所在,一经出手,便是雷霆一击,绝无拖延。袖间一道土黄精光飞起半空,惊如掣电,竟是一道横贯天地的先天戊土神雷。 这道神雷粗如水桶,有十丈长短,由精纯到了极致的戊土真气凝聚。五行之中土克水,修炼黄泉之水,最惧先天土行之力,因此创设黄泉圣法时,讲求水土兼修,演化黄泉。但黄泉圣法依旧惧怕先天土行之力,此是造化钦定,改无可改。 赫连无敌谋划此事多年,暗中採集炼化先天戊土之气,炼成一道戊土神雷。此气等若是他自家法宝分身,谁也夺不走,专用以降伏九幽祖师的黄泉法相。先天相剋之下,果然一举奏功,黄泉大河中传来一声咆哮,被戊土神雷硬生生拦腰击断,九幽祖师再也维持不住黄泉大河的法相,勉强化为人形,两截残躯靠拢之下,又自合一。 他深深望了赫连无敌一眼,目光冰寒,转身便走。赫连无敌呵呵一笑,掌中把玩着一团土黄精气,正是戊土神雷之本体,方才那一击,竟又从九幽祖师处生生扯下两成本源真气。土黄气流之中,隐约夹杂着条条极细的水流,被赫连无敌撮口一吸,尽数落入腹中。 炼化了这些精气,赫连无敌气势高涨了三分,随后又归于平淡,乔依依缓步自他身侧走过,瞥了他一眼,心下暗凛:「此人算计精妙,滴水不漏,一身功力更是深不可测。我现下还能压服,若被他当真炼化了九幽祖师,怕是力有不逮。」起了忌惮之意。 赫连无敌毫不在意,就似未见乔依依的目光,既已出手,就该来个绝户,免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始终不曾动手,一旦破戒,竟是充当了急先锋,一步踏出,足下水光闪动,却是黄泉圣法中一门遁术,其速之快远在其他魔道遁法之上,不亚于星宿魔宗中一门星光遁法。 赫连无敌足下挪移虚空,三步之后,已赶超血神道人等辈,反离九幽祖师最近。手中先天戊土神雷连发,能克制九幽祖师黄泉真气运转,又能强行撕掠其真气下来。 戊土神雷每一击,都瞄向九幽祖师神通破绽之处,黄泉圣法在九幽祖师手中气象万千,但他却忘了,歷经九幽门歷代祖师推演,黄泉圣法中的破绽与薄弱之处早已被改进的七七八八。在赫连无敌眼中,九幽祖师的神通运转过于粗糙,又是强弩之末,批亢捣虚自然不难。 九幽祖师瞬息之间已明晰此理,拼着本源受损,死命往阴山而去。有赫连无敌出手,血神道人等辈乐得跟在后面,不时动手扰袭,到了这步田地,九幽祖师陨落已成定局,但其毕竟是魔道宗祖,后手无穷,铁了心拼命,总能拉人垫背,谁也不肯行那最后一击,免其临死反扑,得不偿失。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一触即发 九幽祖师自前世身死,神魂堕入地府,受封为判官,主掌生灵生死之事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被人一路衔尾追杀,简直将他当成了大补的灵丹,谁都要扑上狠咬一口。他在地府中呆了无尽岁月,眼见无数阴魂流转于六道生死之间,不得脱出,自家一颗道心早已麻木,就算接连被赫连无敌与阴祖暗算,也不能令其无波古井般的道心再起波澜。 此时他已维持不住黄泉大河法身的消耗,显出真形,拼着连吃一众魔头的神通,被打得身形连慌,狠命往阴山逃去。阴山之地本离十殿阎罗之处不远,隐伏在一大片阴影之中。 九幽祖师轻车熟路,身形一转,黄泉遁法发动,不过数息之间已来至阴山脚下。二话不说,抬足便落,进入阴山境内。阴山之地就近来看,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土丘,山上自有一条小小路径,直通山顶,只甚是逼仄,只容一人通过。 九幽祖师一路行来,见道旁尚有许多旗幡之类,又有佛门七宝之属,只是经过无尽时光沖刷,俱都残破不堪,旗幡破烂,就连号称不坏的佛门七宝也自光华黯淡,没了灵气。九幽祖师却不敢因是小瞧了这座阴山。当年那位大菩萨驻锡之时,开讲佛法,无良佛光遍照三千大千世界,无数鬼神阴魂前来皈依,悉得解脱的宏大场面,当年也不知瞧见了多少回。连十殿阎罗都不愿轻易招惹,甚至十殿阎罗之中就有许多鬼帝本就出身佛门,或是与佛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九幽祖师做鬼判时,也不是未想过皈依佛门,只是佛门之中太过清苦,欲得上乘功果,便须散去好容易得来的一身魔道法力,思量再三,终于还是放弃。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地府之中,怕是唯有佛门能庇护自己,在身死道消之前,其他之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第776页 九幽祖师毫不迟疑,迳自向上。身后赫连无敌等人却裹足不前,血神道人追到阴山之下,见不过是一座小小山头,全无灵机,死气沉沉,刚要闯入,心头却起了丝丝警兆,当即停步,狐疑不定。他为先天血神之身,对这扽道心之上的警兆最为看重,既然有所示警,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一片黑光漫捲而来,却是夜乞老祖与鬼铃、伽薄两位鬼祖到了。鬼铃老祖见了这座阴山,鬼脸上当即露出惊悸之色,叫道:「阴山?夜乞道友,此处为上古大菩萨驻锡之地,凶煞无穷,最是克制魔道法力,我等到此万万不可再向前了!」 夜乞老祖也有些惊疑不定,连连望向阴山,目中喷出两道丈许长的黑光,意欲将山中布置看个通透,在他看来这等大菩萨昔日道场,定必禁制森严,但出乎意料,一目望去遍山荒凉,阴风习习,一派衰败景象。明明眼前阴山绝不设防,但他心头之不安如密云笼盖,挥之不去。 鬼铃与伽薄两个更是不堪,上下牙齿打颤,几乎就要转身逃走。鬼神之身对佛门之力更是敏感,这座阴山不大,但得无量佛法浸润点化,早已通灵,眼下不过是沉睡未醒,根本不曾展露一丝一毫的威能。鬼祖之尊看似极高,对上佛法之力,处处受克,上古之时那位大菩萨可是降伏了不知多少修为境界还在玄阴之上的鬼祖,皈依麾下,如今阴山荒凉,但两位大鬼祖还是心惊胆颤,拔脚就要逃走。 乔依依与赫连无敌落后一步赶至,见了阴山之貌,双双皱眉。赫连无敌深悉地府隐秘,这处阴山之地便是绝不能招惹之地,但九幽祖师逃入其中又不能不追,正自首鼠两端。 乔依依手托一团四色玄光,冷笑道:「怕甚么!不过是上古菩萨的道场,如今只是一座荒山而已,连十殿阎罗都空无一鬼,何况此地!」当先迈步,一步跨入阴山之地! 赫连无敌犹豫了一分,也自跟在后面。血神道人看了夜乞老祖一眼,笑道:「夜乞道友意下如何?」夜乞老祖面无表情,周身黑光翻涌如潮,数息之后,也自踏上阴山之地。鬼铃老祖与伽薄老祖两个对望一眼,咬了咬牙,双双腾身而起。只有血神道人冷笑一声,手抚血灵剑,自语道:「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佛门向来算计深远,就算这道场弃之不用,也非是你等所能染指。就算九幽祖师那厮再鲜美可口,也要有命受用才是,老祖得了血灵剑,已然值回本钱,还是不和你们玩那刀口舔血的把戏了!」刚要抽身返回,耳边乔依依的声音冷冷传来:「擒获了九幽祖师,血灵剑才算是你之物,若是你半途而返,莫怪本座不客气!」 血神道人缩了缩脖子,面上露出兇狠之色,又瞧瞧手中血灵剑,哼了一声,足下捲起一蓬血光,转动如蛇,窜入阴山之中不见。待众人走后,阴山前忽然佛光一闪,方有德手托七宝浮屠,笑眯眯跨了出来,笑道:「这许多魔头,若是一併度化了,正是一场天大功德!可惜,这些老魔个个魔性深重,非是一时所能感化,这座阴山道场还未復甦,菩萨所留禁制也为开启,只能借这七宝浮屠之力,勉强催动阴山佛法之力,度化一个九幽祖师已是极限,还要留着后手助我成道,今日便先放过了这些魔头罢!」 九幽祖师未遇阻拦,径直来至阴山之顶,只见四面山石嶙峋,色泽黝黑黯淡,山顶之上别无一物,唯有一座小小芦蓬。九幽祖师眼光一凝,就在芦蓬之上逡巡良久,这座芦蓬不过一丈见方,通体以一种淡黄色枯萎的芦草编制,看不出半分神异之处。 他当年曾不止一次远望见那位大菩萨就在这座芦蓬之下讲经说法,佛光普照,这座芦蓬就算是世间最寻常的茅草编就,受了佛法沾染,也绝非凡物。他嘆息一声,似是自嘲多年谋划,不惜舍了前世鬼判之身,又留下许多后手,到头来依旧落得如此下场。不敢在芦蓬中端坐,就在芦蓬一旁静立。 乔依依面上强硬,走在阴山之上,暗中运集全部功力,以防不测。星宿魔宗法门採集星力,铸炼元胎,天生介于阴阳之间,不受玄魔两道功法限制,星宿魔宗也曾与佛门数度开战,佛法之力对星力克制不大,这才是乔依依的底气所在,但硬闯一位大菩萨昔日道场,又在九幽地府之地,还是有几分忌惮,步履缓踱,一步一步登上阴山。 第六百四十三章 佛光沖霄惊老魔 诸位大魔头依次鱼贯而来,登上阴山山顶,自然也瞧见了那座小小芦蓬,以及芦蓬边的九幽祖师。九幽祖师长身而立,纵然身遭重创,依旧风姿绝世,只是面上偶有丝丝绿意闪现,翻翻滚滚,略显诡异。 乔依依开口道:「九幽道友,到此地步,只要你肯随我返回本门总坛,面见星帝,我便留你一命。不然你的后世弟子为了夺取生死簿,必杀你而后甘心,可怜毕生修行,何苦自寻死路?」 九幽祖师望了赫连无敌一眼,淡淡说道:「黄泉圣法是我手创,自然通晓九幽门一脉功法所有的漏洞,我这位好弟子岂会放心将我交于你手?」不提生死簿这件法宝,单九幽祖师一人,便价值无量,谁得到手,便等若掌握了九幽黄泉门根本命脉,就算对上赫连无敌这等玄阴老祖,亦是生杀予夺,予取予求。赫连无敌苦心积虑,布下这一局杀棋,只为诛杀九幽祖师,得其一身功力与生死簿,一举解决九幽门后患,又岂会容忍乔依依横插一手,带走九幽祖师? 第777页 乔依依回望一眼,见赫连无敌嘴角含笑,对二人对谈似乎绝不在意,思及这位九幽掌教的无穷手段,心下也有几分忌惮,但这等惊才绝艷的一派宗祖,若是杀死炼化,太过暴殄天物,赫连无敌绝不可能在此事上妥协。乔依依念头电转,思索着两全其美之法。 血神道人目光落在芦蓬之上,狠狠瞧了良久,实在看不出有甚么灵异之处,便放下心来,喝道:「别的不管,九幽道人的三分本源之力须得留给我!」九幽祖师三分本源法力何等惊人,若能吞吸炼化,非但沉疴尽去,更能再上层楼。 夜乞老祖冷冷道:「我只要那本生死簿参悟百年。」鬼铃与伽薄两个立在他身后,四只鬼眼骨碌碌乱转,搜寻丝丝点点的佛门气息,似乎那位大菩萨仍在此地,宣讲佛法。两位鬼王周身紧绷,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便要立刻抽身逃命。 九幽祖师对血神道人与夜乞老祖的狂妄之言毫无反应,目光只在赫连无敌面上,手中翻弄着那本生死簿,轻声道:「这本生死簿是我精心祭炼,凡修炼我之黄泉大法之辈,皆薄上有名。修为越高,受制越大,你与另一位弟子是用了甚么手段,削弱了生死簿的克制之力?」方才激战之时,九幽祖师运用生死簿,接连勾划赫连无敌与阴祖二人的名讳,但全无所获,不似伯齐那般,一笔之下,魂飞魄散。生死簿失去效用,令其耿耿于怀,纵使即将陨落,也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赫连无敌轻轻笑道:「那位弟子道号阴祖,乃是祖师第十世传人,法力之深还在我之上。我所用之法倒也无甚稀奇,只是不能对祖师明言,还请祖师恕罪。」如何抵挡生死簿勾魂之力,乃是最高之秘,赫连无敌自然不肯当着一干魔头之面和盘托出。 九幽祖师嘆息一声,忽然笑道:「好,我任鬼判时,心高气傲,见同僚要么庸庸碌碌,全无创见,要么只知盘剥阴鬼,心无大志。我厌倦了地府之事,纵然得享长生,又有何用?因此苦心积虑,创设黄泉圣法,传诸后人,就是为了留一道后手,日后有机会脱离冥府,自由自在。你能悟出克制生死簿之法,很好,很好!九幽门交于你手,倒也不必担忧没落了。」 赫连无敌冷冷道:「九幽门在我手中自然是很好。只是老祖不死,生死簿不灭,就很不好。还请老祖早些上路罢!」自入阴曹以来,赫连无敌始终神情淡淡,还是首次表露出无尽杀机。生死簿之事,乃是歷代九幽门掌教心头之刺,魔道之辈全无仁义道德可讲,既然不杀九幽祖师,自家便不得解脱,那便杀了,还有何犹疑?事到如今,自也不会生出甚么狗屁的恻隐之心。 乔依依甚是果决,赫连无敌心意已定,便只能对九幽祖师出手,掌中四色奇光一抛,四灵大阵飞出,兜头要将九幽祖师罩入,只要入了大阵,自可从容将之炼化,就算暗中留下九幽祖师一缕阴神,赫连无敌也插不上手。 九幽祖师双目无神,全无抵抗之意,只有生死簿胡乱翻动不绝,眼看四灵大阵落下,一点微光自虚空飞出,晃眼涨大,化为一座丈许高的七层浮屠,略一摇动,层层佛光轻柔如水,发散开来,将四灵大阵抵住,落不下去。 乔依依眉头倒竖,张口喷出一挂星河,点点璀璨,沖入四灵大阵之中。四灵大阵星芒大放,膨胀为数十丈大小,狠狠压落!事到如今,九幽祖师必死无疑,谁敢半路杀出,便是生死仇敌,尤其在阴山之上,偶有佛光迸现,更是兆头不妙,因此她毫不迟疑,宁可动用一道先天星力本源,只求凌厉一击,结果了九幽祖师! 佛光之中正是七宝浮屠,受了四灵四象诸神法阵勐压,不见退缩,反而更见光芒更盛,虚空之中响起无数梵唱佛音之声,一字一句皆是阐释四大皆空,明心见性的精妙佛理。佛音禅唱之下,又有无数金灯、天女、璎珞、金花遍洒,阴山之上本是虚寂漠漠,一经七宝浮屠发威,佛光直冲霄汉,刺目之极。照的阴山上下通体金黄,宛如黄金铸成,似乎这座菩萨道场又自远古之中復甦了开来。 四灵大阵不受佛法克制,但也不得存进,得了乔依依本源星力灌注,变化更为精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法相交相轰鸣,声震天地,四色奇光四面乱扫,就算长生老祖一经罩住,也难脱身,不死也要脱层皮。但饶是四灵大阵精奇变幻,压力每增一分,七宝浮屠上抗力也自增加一分,双方僵持不下,呈现一种胶着之状。 佛门法力最善守御,压力越大抗力也就越大,乔依依速战速决的打算算是落空,自七宝浮屠现世,赫连无敌面色陡变,再也不復风轻云淡之状,掌中镇玄鼎一抛,也自压落而下,与四灵大阵联手,要攻破七宝浮屠佛光守御。 第六百四十四章 还我本来 镇玄鼎为九幽黄泉门至宝,唯有歷代掌教方能驾驭,到了赫连无敌手中,更是威力无穷。鼎身迎风涨为千丈高下,鼎壁之上漆黑一片,上铸无穷黄泉浊浪,尚有许多涡流,栩栩如生,令人一见便生黄泉降世之感。 镇玄鼎裹挟玄光,狠狠亚罗,又有四灵大阵以为羽翼,两相叠加,登时将七宝浮屠压制下来,半空中接连爆响,却是此塔被生生压得矮了三分。但佛门法术灵异非常,虚空中梵唱之声陡然大作,浮屠虽矮,佛光却变得更加浓烈,宛如一团清静琉璃,光华流转不定,任赫连无敌与乔依依再逼迫法力出来,也绝不退让一丝半毫。 第778页 血神道人见佛光沖天,便是一声惊叫:「七宝浮屠?普渡秃驴!」先前在太玄峰上被普渡与郭纯阳联手算计,损失了六大分身,此仇不共戴天,霍然瞧见这件楞伽寺镇寺之宝,还以为是普渡神僧亲至,一双猩红眸子滴熘熘乱转,想要找出普渡神僧身在何处。 佛光之中一道身影现出,于浮屠之上结跏趺而坐,乃是一位膀大腰圆的青年,正是噬魂老人的转世之身方有德,他将袖一抖,又有一人跌落出来,正是凌沖。二人在佛光之中向外望去,方有德向凌沖说道:「此是七宝浮屠所发无相禅光,微妙无匹,并非我之佛法修为,而是普渡神僧暗中主持。外面那些魔头个个来歷惊天,不好收拾,尤其还未到数尽之时,我也奈何不得。好在此行是要借其之手开启佛门秘藏,入内修行。之后还会给你一桩大造化,眼下你只安心瞧瞧热闹便是。」 凌沖区区元婴修为,长生老祖对战根本插不进手,只能瞪眼干瞧,他未修佛法,自然不能明晰无相禅光之妙,但星宿真法与黄泉圣法皆有涉猎,瞧见赫连无敌与乔依依的招法,登时喜不自胜。镇玄鼎与四灵大阵无论如何变化无方,总脱不出两道根本法诀藩篱,凌沖以所学印证,倒也收穫不小。 长生老祖元神肉身与大道契合,举手投足皆能借来天地伟力,招法神通大多质朴归真,化繁为简,往往一招之中蕴含无穷奥妙,凌沖仗着修持过两家法门,勉强望去,往往一招过后良久,苦苦思索之下,才能悟出其中一二分奥妙,但又错过了许多招数,那些招数如何变化、化解,则瞠然不知所云。 方有德不去管他,心念一动,佛光之中又有一人现形,正是九幽祖师,如今已是心灰意冷,毫无反抗,被其摄入无相禅光之中。九幽祖师瞧了凌沖一眼,便将目光落在方有德面上,打量良久,点头道:「道友亦是魔道宗师,新近才皈依了佛门,还未证就真如?」他的眼光何等老辣,一眼瞧出方有德的底细。 方有德收了嬉笑,登时有一股宗师气度发散,似乎又恢復到噬魂老人这位无上魔道宗祖的风采,点头道:「不错,老夫前生自号噬魂,手创噬魂劫法,留下一支传承。这一世转劫归来,皈依佛门,欲从佛法中求悟正果,但孤木不成林,才斗胆邀请九幽道友一同参悟。」 九幽祖师目光犀利,瞥见方有德身后佛光灼灼之中,另有一道阴影滋生,内中似孕育了无穷魔念魔意,魔性之深令他都感到心惊不已,那道魔念法门与他在凌沖所见源出同流,只是更加精深奥妙,冷笑道:「道友这门噬魂劫法从元神阴魂起修,果然精微奥妙,不在我的黄泉圣法之下,魔道亦是道,参悟到极处,亦有正果,何苦捨弃毕生心血,转投佛门?」 方有德目中黯淡之色一闪而逝,微笑道:「噬魂劫法是我手创,毕生心血,自是不忍卒舍,但此法本身藏有极大破绽,修行之时作孽太甚,我转劫多世,便是为此。若是再给我千年时光,自能弥补,可惜我的业力太深,引动劫数,若不借佛门之力,转移消弭,必无幸理,这才出此下策。」 九幽祖师默然,黄泉圣法取黄泉滔滔意境,融汇生死轮迴之意,不伤生灵,不碍天和,虽是魔道,走的却是堂皇大气路子,与炼化生灵元神、真气的噬魂劫法不同,噬魂老人修炼噬魂劫法,造孽无数,如今报应临头,也是应当。唯有佛门之力,方能暂时扭曲因果,为其争取一丝残喘之机。但滕鲲不同,身上并无业力,求得是自由自在,自然不愿皈依佛门,受戒律拘束。 方有德笑道:「乔依依等辈还在拼命攻打七宝浮屠,道友若不肯趁此良机,皈依佛门,出去只怕要被其等撕得粉碎,连命都没了,何谈求甚么自在?」 九幽祖师沉默片刻,问道:「这座佛塔奇妙无穷,但也不过与你我的法力相当,又无佛门高僧引见,如何皈依?」方有德见他松口,笑眯眯道:「道友有所不知,此塔来自此方世界阳间一处楞伽寺住持普渡神僧之手,那位老僧便是你我的引见之人,这座阴山道场便是你我成道之机!」 九幽祖师自嘲笑道:「我若要皈依阴山道场,轮迴未破之前,便有无数机会,想不到机关算尽,绕了一圈,却又不得不託庇于此,当真可嘆可笑!」 方有德心有戚戚,说道:「如今只求一条活路,其他待保住了性命再说。大菩萨早已真身归去,但这座阴山道场尚有许多妙处,还要道友助我一臂之力将之开启,你我之身便可直达大菩萨座前,受佛法点化,脱去劫数,从容修行。此中奥妙玄之又玄,不可言说,道友可记住了?」 九幽祖师亦是聪慧绝顶之辈,只是自夺舍寄魂墨染以来,处处受赫连无敌算计,连连吃瘪,体内又有神木元神作祟,渐渐失了方寸,被方有德一点,立时有了开悟之意,心头灵光电闪,已然有了几分成算,嘆息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我前身与佛门有缘,只是孽重缘浅,才有升任鬼判,创立黄泉魔宗之举,今日劫难已满,正该还我本来!」 第六百四十五章 斩断孽缘 方有德听闻此语,倒是吓了一跳,暗骂一声:「老子被普渡那秃驴算计了!这九幽祖师看来本就与佛门有缘,今日受诸老魔围攻,说不得便是灾消难满之兆,老子费尽周折,以为普渡为何那么好心,借了七宝浮屠出来,原来真正要引渡的却是此人!」方有德此世才开始修持佛法,至今也只开了前八识,不能照彻本来,但九幽祖师彻悟之下,他再愚钝,也明白普渡神僧是要假他之手,接引这位黄泉魔宗的创派祖师回归佛门,至于九幽祖师前世与佛门究竟有何纠葛,他也懒得细想,思及此处,蓦地开口叫道:「普渡秃驴!老子已经将九幽祖师救了下来,你还不开启菩萨道场,接引我等进去,难道要看着那群魔头将我俩炼化成渣滓么!」七宝浮屠纵然神异,也绝难抵挡这许多玄阴老魔的炼化,是以连方有德都有些急躁了起来。 第779页 佛光之中一个声音悠然响起:「噬魂道友何必心急?菩萨道场老僧虽能开启,但眼下尚非其时。」方有德此来就是要进入菩萨道场,感悟修行,唯有如此,方能脱出这一场劫数。菩萨道场存于另一处大千世界之中,非普渡神僧不能以佛门开启,这才求到了楞伽寺头上,听闻尚非其时,方有德登时面有愠色。 普渡神僧之声又自传来:「道友修持佛法经年,以你资质,早该证就真如,为何只开启八识,可知其中癥结所在?」方有德一怔,正色道:「请神僧指点迷津!」普渡神僧道:「道友才情见识胜过老僧百倍,所以不曾破入真如,证就金身,只是前世宿孽还未断的干净!」 一句话似当头棒喝,黄钟大吕,震得方有德脑中嗡嗡作响,瞬息之间已知了悟,低低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多谢神僧提点。我既决意遁入佛门,又何惜前世那一点点修为?索性断的干净!」身后升起一道魔光,翻涌之间,隐隐现出一尊庞然法相! 九幽祖师登时为之侧目,方有德身后现出一尊通天魔相,八头十六臂,通体漆黑如铁,升腾之间,散发出滚滚魔性,其魔性之重,令他也为之惊诧不已。这尊魔相正是噬魂老人所炼玄阴元神,八张面孔分为喜怒哀乐忧恐惊,对应噬魂七情劫法,尚余一张面孔绝无表情,代表了不动本心。 魔相一出,纵使身处七宝浮屠佛光之中,亦掩盖不住滚滚魔性。凌沖本偷窥佛光之外诸老魔施展神通,瞧得入迷,蓦地被魔相魔性惊醒,转过头惊疑不定望着那尊魔相。他也修炼了噬魂劫法,那点浅薄修为在魔相之前吹之可破,只望了一眼,便被魔相中深沉魔性震慑,身后也自现了七道七色光华,正是七情魔念现出,浑没了平日的嚣张霸道,变得瑟瑟索索,对噬魂魔相惧怕到了极点。 当此之时,唯有凌沖阴神本心是一股纯然之意,其外又有一层黑白阴阳之气缠绕,将魔相压力化解于无形。阴阳之气还是凌沖阳神料到去往冥狱必有用处,特意留给阴神做个后手,果然派上用场。 阴阳之气还是后天之物,饶是如此,凌沖也未真正悟透此物的妙用所在,只能勉强运用而已。魔相所发无尽魔性与凌沖的阴心同出一源,自然先要将他慑服,此是魔道最根本的准则之一,弱肉强食。但被阴阳之气一挡,如春风化雨,瞬时无踪。 九幽祖师感受到凌沖体内阴阳之气滚动,目光一闪,想了想却又全无动作。魔相周身魔意滚滚,方有德面上却佛光莹然,当真是神仪内敛,宝相外宣,魔性佛意融于一人之内,分外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方有德祭出前世玄阴道果,目中闪过一丝决然之意,伸手一指,喝一声:「去!」那尊通天魔相化为一流魔火,钻入佛光之外。乔依依等魔头正在全力攻打,忽有一道魔光飞起,内中隐约盘坐一尊狰狞魔相,十六条手臂丫丫叉叉,向血神道人当头抓来! 血神道人离着佛光最近,怪叫一声,血灵剑飞起一蓬血芒,血芒之外又生血芒,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眨眼之间,化为一座剑气之山。噬魂魔相十六条噼抽之间,压塌虚空,带起无尽气流,声势勐恶,被血灵剑气剑山迎空挡住,当即剑气四射纷飞,魔相的手臂也被切割的不成模样。 噬魂七情魔念无影无形无质,善能侵入生灵灵台方寸,但噬魂老人练就的玄阴元神,竟是由虚化实,魔念凝为实体,甚至与血灵剑气硬拼也丝毫不落下风! 凌沖目光始终不离那尊魔相,噬魂老人放出此物,等若是亲身演法,为他示范噬魂劫法的最高境界。噬魂劫法的破绽并非是不能修成玄阴,而是纵然成就长生,也过不去诸神反噬,魂飞魄散那一关。魔相与血灵剑气交锋,自然施展了一套精妙的近战之法,但在凌沖眼中,对其一招一式全无兴致,反而是仔细查探那尊魔相之中,无数魔念是如何整合一处、运转如一、如臂使指的,对于修炼噬魂劫法之辈而言,这才是最高的奥义所在! 噬魂老人的噬魂魔相温养无数年头,单论法力远在普通玄阴老祖之上,甚而还要压过乔依依一头,但从其转劫以来功力大损,尤其近年方有德精修佛法,佛门之力便去克制这尊魔相,损而又损,如今功力已不过是玄阴级数罢了。 噬魂魔相手臂或拳或掌,生生见血灵剑气击碎,但自家也断了两条臂膀,魔相中是噬魂老人的七情魔念主持,其主神修持佛法,躲在七宝浮屠佛光之中,遥遥以佛法暗制,今日就是要借一干魔头之手,将这尊魔相了断,斩去前世孽缘,再得新生。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一方老祖,眼光毒辣,唯有夜乞老祖被金刚四镇压太久,又是域外来客,不认得噬魂劫法,赫连无敌先自喝道:「噬魂劫法!夺魂道人的玄阴元神乃是一座万鬼鬼蜮世界,绝非这样一尊魔相……」想了一想,面上作色,叫道:「难道竟是噬魂老人!」 乔依依冷笑道:「除了噬魂老人那厮,再也无人能将噬魂劫法修至这等境界,我只道噬魂道友受了天劫,已然魂飞魄散,想不到竟还存于世上,还请现身一见!」 第六百四十六章 观摩 噬魂老人成名于千年之前,辈分还在星帝之上,开创噬魂劫法,纵横无敌。噬魂劫法炼化他人魂魄元神,不得超生,太过歹毒,其彼时心思歹毒,为了提升境界,大肆杀戮,害死不知多少生灵,造下无边杀孽。罪孽之重,到了玄魔两道皆不能容忍的地步。于是出现了亘古未有的一桩奇景,玄魔两道联手起来,绞杀噬魂老人。 第780页 但噬魂劫法太过玄妙,只要侵染的生灵越多,自身法力也就修积的越厚,玄魔两道甚至出动了长生老祖,几次三番设下圈套,数场大战之下,将噬魂老人的傀儡打杀了许多,却总是棋差一招,不能彻底灭杀其主魂。 等到噬魂老人吞噬了足够多的生灵魂魄,一举晋升玄阴境界,玄魔两道便再也不能轻易将之围杀,反倒人人自危,毕竟噬魂魔念太过诡异邪祟,被沾染者根本毫无所觉,各大派中不知有多少长老弟子暗中被魔念侵蚀,一时之间玄魔两道风声鹤唳,只顾肃清门内的奸细,哪里还有余力围剿噬魂老人的本尊? 好在之后噬魂老人着手创设噬魂道,自立门户,耗去许多精力,无暇兴风作浪,之后更是噬魂劫法诸神反噬,不得已闭关修炼,希冀寻到根治的法门,修道界中这才安稳了几年。 过的不久,便有传闻说道噬魂老人被其师弟夺魂道人趁机暗算,魂飞魄散,修道界中起初不信,到后来夺魂道人坐稳了噬魂道掌教宝座,竟不见噬魂老人现身反抗,这才渐渐相信。 千年以降,噬魂道流毒无穷,夺魂道人更是人人喊杀,但噬魂老人之名已湮没无闻,谁知今日在这阴曹之中,竟又现身出来。那老魔头手段之高,心思之狠,不愧为魔道第一嗜杀之人,其成名之时,乔依依还未出世,还是修道有成之后,才渐次听闻其声名,未曾想竟会在此处遇见。 乔依依喝问一出,赫连无敌也自恍然,周身腾起无穷黄泉真水,包裹的风雨不透,显是对那一位的魔念寄魂之术忌惮到了极点。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血神道人与夜乞老祖从未听过噬魂老人的威名,倒也罢了,血神道人正缺靶子磨练血灵剑剑锋,高唿喝斗,将一手血河剑术尽情挥洒,剑术虽走的阴柔诡秘一路,倒也不缺攻坚克难的手段,一时之间,血色剑气纵横飘洒,如雨垂落,极其漫天星芒。 夜乞老祖心思灵敏,见赫连无敌如遇大敌,护身黑光大盛,也自加了几分小心。乔依依喝问良久,不闻噬魂老人回答,这尊噬魂魔相做不得假,其人必在左近,提起十二分小心,四灵大阵牵引滚滚星力垂落,蓄势待发。 血神道人无知无畏,斗到兴起,一声长啸,周身血河一卷,一条滚滚赤流钻入血灵剑中!那柄魔剑血光大放,发出嗡嗡的低沉之声,震动虚空,此乃以神御剑之术,非修成不灭元神者不能为之,正是剑道最高奥义。 血灵剑抖得一抖,剑身周遭竟然现出尸山血海的异象,又有无数夜叉、厉鬼生自血河之中,个个磨牙吮血,狰狞兇恶,此是血河神通妙用,这些夜叉厉鬼类似伥鬼一类,受血灵剑操控,单个修为不强,大多在金丹上下,但数目既多,又復悍不畏死,悍然围攻之下,就算长生老祖也要头痛不已,大费手脚。 无穷血河生灵一拥而上,配合血灵剑气,将噬魂魔相生生淹没。本是一尊高有数十丈的庞然法相,肌体表面却附着了一层又一层血河生灵,远远望去就似长出厚厚一层血色铠甲。血河妖魔手持兵刃者便以兵刃砍杀,赤手空拳者便手足并用,拼着自身身陨,也要撕下魔相一丝丝血肉来。 凌沖瞧得头皮发麻,噬魂魔相上密密麻麻全是血河妖魔,又有无数血河剑气如雨洒落,切在其上,铮铮作响,时有碎屑飘洒。噬魂魔相全由精纯之极的魂念之力组成,元神阴魂本来无形无质,却被噬魂劫法炼成了一体,坚实之意堪比法宝之躯,唯有攻伐之力号称第一的飞剑法宝,才有对其造成损伤。 噬魂魔相怒吼连连,十六条手臂捏成印法,或拳或掌,被无尽血河妖魔狠狠撕咬之间,还是不可避免一点点被蚕食下来,掉落的魂神碎片之中并无灵性,只是最为精纯的元神之力,但与血河妖魔之身格格不入,只能任其爆散虚空,白白浪费。 凌沖只瞧得目眦欲裂,那些精纯魂力正是他渴求之物,若能全数炼化,修为当可立时暴增,却无端端被浪费一空,当真是心如刀割,却又奈何不得。耳边方有德之声忽然响起:「莫要心急,今日我要舍却这尊魔相,因此任由其遭受磨难,那些魂力若是炼化,就要承担其中因果,得不偿失。待我与九幽祖师入得菩萨净土之后,自会送你一桩极大好处。现下你只观瞧魔相如何运转噬魂劫法,以为修道资粮,莫要心生杂念,错过这一场机缘。」 凌冲心下一凛,噬魂魔相不知吞噬了多少生灵元神,才有今日成就,每一丝神魂之力皆有无穷因果,方有德此举果然是藉此魔难,将魔相化去,了却前世孽缘。佛门最讲因果,因果不灭,业力不灭,纵使噬魂魔相化去无踪,方有德前世所造业力因果却不能凭空消灭,因此才需以佛法之力化解,一点点解消冤孽,如此方有一线生机。这般修持需要无尽岁月之苦功,艰险无比,但也比业力爆发、劫数临身,形神俱灭来的好得多,至少还有一线曙光,何况身入佛门,自有佛菩萨伟力庇护,不虞其他,也能安心修行。若是凌沖贪心那些魂力,炼入己身,虽说魔道功法不畏造孽,但业力既多,感召劫数,十有八九就要陨落,得不偿失,方有德的提点来的恰是时候,凌沖忙镇定心神,将杂念斩杀,专心观摩噬魂魔相运转之道。 第六百四十七章 娘们厉害! 这一澄心静虑,果然给他看出几分门道,噬魂魔相运转之间,牵动无数魔念熙熙攘攘,起承转合之内,果有无数玄机,凌沖身不由主,沉浸其中。 第781页 佛光中九幽祖师目光落在凌沖背上,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方有德操控噬魂魔相,一面分心说道:「道友瞧这少年如何?」九幽祖师说道:「浑金璞玉,难得,难得!」方有德笑道:「这小子福缘深厚,得了后天阴阳之气,可惜一门心思修炼剑道,不然我倒想传他噬魂道道统。」 方有德本来有意在传授噬魂劫法之外,连噬魂道掌教大位也一併传授,将凌沖当作真正的衣钵传人,可惜凌沖一心练剑,背后又有郭纯阳那个老东西,不大好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知就算凌沖愿意接掌噬魂道,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还要对上夺魂道人,委实无甚意思。 九幽祖师点头:「阴阳之气藏有大道玄妙,若能参悟,当可万劫不磨,成佛作祖。纵然只有后天之气,也已非同小可。这少年果然福缘深厚。」方有德眯了眯眼,笑道:「这小子学了我的噬魂劫法,也练了你的黄泉圣法,你我与他皆有半师之情,老夫是光杆司令,只有这一个传人,你么也相差仿佛,九幽门虽在,连掌教都要置你于死地,强不过老夫多少。一会入了菩萨净土,了无牵挂,我是要给他些好处,日后还指望着他提携一把,不知道友作何打算?」 九幽祖师想了想,他创立九幽门也未安好心,留下许多破绽,以至于逼的赫连无敌不得不反,倒也怪不得谁。如今既已决定託庇于佛门之中,自然万缘寂静,被方有德提醒,心头暗自盘算了片刻,点头道:「罢了,我也与他些好处便是。」 方有德看他一眼,若有深意说道:「你可莫要做甚么手脚,那小子倒也罢了,身后有个老师,十分难缠,为人阴损狠毒,一旦得知你算计他弟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九幽祖师哼了一声,说道:「放心便是!」 方有德呵呵一笑,面容转肃,自语道:「可怜千年苦功,今朝散尽!罢了!」佛光之外,噬魂魔相一声低吼,八张面孔同时开口,诵读魔咒,这道魔咒乃是噬魂劫法中所载摄心魔咒,为噬魂道最高秘传,非玄阴修为不能施展。 魔咒一出,血神道人一马当先,脑中一晕,驾驭不得血灵剑气,血灵剑光也变得滞涩起来,被噬魂魔相觑准机会,四条手臂齐出,各捏拳印,砰砰砰砰!四拳连落如雨,狠狠锤在血灵剑光之上,一道血色身影从剑身中狼狈窜出,竟是血神道人被噬魂魔相硬生生打破了人剑合一的状态! 血神道人对太玄剑派恨之最切,时刻思索报仇雪恨,将太玄剑派满门老小杀的精光,方有德自然深知,对此八成攻势朝向血神道人,也算变相讨好郭纯阳。他虽是魔道宗祖,法力无边,对那位太玄掌教却是说不出的忌惮,总觉郭纯阳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只看其未证纯阳,却有纯阳战力,便知其手段绝不只流于表面那些。 血神道人狼狈一窜,伸手将血灵剑召回掌中,面上青气一闪,纵使他城府渊深,在众多魔头面前折了面子,也有几分恼羞成怒。乔依依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噬魂老祖不肯纡尊降贵相见,本座只好得罪,这魔相倒是不错,正可炼化了补益我的四灵大阵!」 掌中四色奇光一闪,四灵大阵所化一团灵光陡然伸长,成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鞭子,乔依依抖动鞭梢,四色长鞭压塌虚空,有玄武、白虎、青龙、朱雀四灵法相次第浮现,显是动用了全力。一击之下,竟是堪比十音之速,连光影都见不到少许,噬魂魔相已结结实实挨了狠狠一记! 这一鞭是乔依依毕生功力所聚,面对噬魂老人这位千年前便凶名赫赫之辈,丝毫不敢留手。满拟魔相就算躲不开,也仅能造成些小小伤势,谁知一鞭之下,竟将魔相整尊噼成两半! 乔依依固然惊诧,反应却快,手中第二鞭又已递出,果然一鞭之下,噬魂魔相丝毫不能抵挡,被生生噼成四段。伽薄与鬼铃两位鬼祖对望一眼,瞧出便宜,双双出手,两位鬼祖合力,抢夺了四分之一魔相碎片,镇压起来,运用自身鬼火炼化。 鬼铃老祖心思诡诈,早看出噬魂魔相全是精纯魂力组成,对鬼祖之躯乃是大补之物,暗中示意伽薄老祖,偷袭之下,果然一举功成。两位鬼祖喜滋滋躲在阵后,夜乞老祖暗骂一声,他倒不需魂力滋补,也瞧出魔相的魂力不是白拿,但未说破,横身两位鬼祖之前,算是为其等护法。 赫连无敌沉声喝道:「速战速决,迟恐生变!」镇玄鼎一出,黄泉真水漫捲,裹挟一块魔相残躯镇压在鼎中,却不炼化,正是防止四块魔相残躯再度合一。 夜乞与赫连无敌两个都瞧出魔相有诈,但一时未想到因果业力之事,总算不曾被贪慾沖昏了头脑,乔依依却不管不顾,仗着星宿魔宗道法高深,星宿真法善能磨灭一切异种真气,百无禁忌,长鞭一卷,竟将余下两块魔相残躯尽数吞没,镇压在四灵大阵之内,也不虞其等造反。 如此一来,噬魂魔相被三方瓜分殆尽,等血神道人回过神来,连毛也没剩一根,只能将气撒在七宝浮屠之上,又去狠命攻打佛光。乔依依用四灵大阵收了一半魔相,要防备其作乱脱困,四灵大阵暂时动用不得,索性赤膊上阵,亦是一拳击出!拳至半空,陡然演化出无穷拳印,犹如穿梭虚空,轻飘飘落在佛光之上。 方有德身下七宝浮屠陡然一阵轻颤,浮屠之内传来声声震爆之音,显然这一拳并非那么好挨,好在此宝受歷代楞伽寺住持长老佛法加持,生生承受了这一拳,安然无恙,方有德浑身一颤,骂道:「这娘们当真厉害!」 第782页 第六百四十八章 震动寰宇! 方有德本打算用噬魂魔相鏖战至最后一刻,借众魔头之手将之磨碎化去,彻底斩断因果。但乔依依出手之下,将魔相一分为四,只随手镇压,并未完全炼化,不仅嘆了口气道:「孽重缘浅,奈何!普渡师兄,如今可否开启菩萨道场,让我与九幽道友进入?」普渡神僧之声传来:「道友向佛之心坚凝,老僧自要成全!」 魔相被「分尸」几块,凌沖如叫花子没了蛇耍,恋恋不捨收回目光,耳边只听普渡神僧苍老的声音说道:「老僧就要施法开启菩萨道场,施主之事尊师自有安排,不必老僧置喙。得罪!」一道佛光分出,将凌沖送出了七宝浮屠佛光之外,正与一干魔头相反。凌沖就在虚空之中立定,还未反应过来,目中便见到一副毕生难忘的奇景! 漫天佛光本是照耀天衢,蒸腾四极,就在最盛之时陡然收缩起来,如百川归海,瞬时之间又缩回浮屠之内。佛光如潮水退去,自然显露出九幽祖师与方有德两个。 一时之间,众多魔头视线一下落在二人面上,方有德干笑一声,没了噬魂魔相,他此生修为尽在佛法之上,也只开了八识而已,装神弄鬼还行,面对这群如狼似虎的玄阴老祖,就是送菜的份。 乔依依最先反应过来,她不认得这个昂藏大汉,却不妨碍率先动手,无论此人是谁,先将其拿下总不会错。四灵大阵所化长鞭搅动虚空,又是狠狠一鞭抽来,直指方有德真身。 方有德故作镇定,不言不动,只是微微冷笑。四灵长鞭闪的一闪,穿破空间,就要落在方有德头上,连九幽祖师都忍不住要出手之时,虚空之中陡然传来一声苍老佛号,正是普渡神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佛号响彻!七宝浮屠已化为丈许高下,通体如赤金打造,轻轻落在阴山之上,恰在那座小小芦蓬之前,七宝浮屠甫一落地,塔身之上陡然浮现出无数佛门梵文文字,漂浮于虚空之上,个个字大如斗,闪现无量金色光华。 众魔头皆是见多识广,不乏与佛门死战经年之辈,对佛光、禅唱之类的佛门功夫最是敏感,乔依依眼神一凝,暗叫一声:「不好!」四灵长鞭被一股柔和佛光托住,落不下去,但此时已无暇去管,佛门梵文一起,便知不对,她周身腾起无穷星光,身披七彩,却转身便走。 星宿魔宗传承太古,门中上乘道法无数,乔依依施展的乃是最为高深之宙光遁法,天下七大真水之中最为玄妙的一种便是宙光真水,传说此水贯穿古今,流淌于过去、现在、未来之中,奥妙无穷。宙光所至,无远弗届,因此这门宙光遁法亦是遁术之中最为高深者。乔依依虽得真传,但性子粗暴,与这道法门不合,修炼了数百年,也不过粗粗熟练,也已比所修其他遁法更要来的迅捷,因此逃命之中不假思索,第一个拿来便用。 夜乞老祖反应稍慢,见乔依依化身星光长河,抖身便走,一闪之下,隐约可见星光长河中无数光怪陆离之相,眼角瞥见那浮屠上无数佛门梵文飘飞,心念一转,贪慾还是大过了理智,想着先将九幽祖师手中的生死簿夺来,也算贼不走空,护身黑光大盛,一只白森森的骨掌伸出,足有亩许大小,狠狠抓向九幽祖师! 九幽祖师面色宁静,托着生死簿全无动作。七宝浮屠之上溢出的佛门梵文越来越多,如檐前滴水,络绎不绝。无数梵文腾空,大放光明,如有实质。夜乞老祖为了夺取生死簿,不惜动用全力,夜叉一族天生肉身强横,甚至能不依靠法宝之力,以庐舍横渡虚空,这一抓之下,爪风所及,阴山之上都起了一阵阴风,颗颗尘埃被激起吹散,不知飘落到了哪里。阴山之上有大菩萨常年驻锡讲经,早受佛法点化,坚不可摧,但在夜乞老祖全力一抓之下,依旧现出几丝裂缝空隙,足见这一击之强! 这一抓还未落到九幽祖师头顶,梵文佛字如鱼向水,纷纷游动开来,往骨掌之上附去。每一道梵字落在骨掌之上,便有一道黑气窜起,却是骨掌中蕴含的魔道真气被梵字佛光化去。梵文无穷无尽,裹挟的佛光亦是无穷无尽,眨眼之间亩许大小的骨质巨章便被无数梵字淹没! 夜乞老祖闷哼一声,周身黑光抖了一抖,如雪向火,气势陡然衰落了一层。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好在那只骨掌是法力所化,非是本体,舍了便舍了。梵文之字蕴含佛门奥妙,与道家云文天篆、域外魔文一般,夜乞老祖先前便吃过佛门的苦头,被大金刚寺镇压了无尽岁月,险些身化异物,委实是惊弓之鸟,被七宝浮屠一吓,还不赶紧跑路? 七宝浮屠所发梵文愈多,许多梵字渐渐渗入阴山之中,如星丸跳掷,源源不绝。阴山受了梵文激发,通体亦自泛出丝丝缕缕佛光,跟着越来越盛,自身也越发通透。一位身披月白袈裟,手捻念珠的老僧跨出虚空而来,正是普渡神僧。他的面庞被佛光映衬,更显庄严慈悲,微微一笑,也不理会诸位魔头,迳自开口诵经! 经曰:「如是我闻!昔者佛陀于仞利天宫,与诸百千阿罗汉俱……佛陀以手摩菩萨顶……」他所诵乃是楞伽寺镇寺宝典《楞伽四卷经》中关于这位驻守地狱冥府大菩萨之记载。依经文所说,这位菩萨于久远劫前发下大愿,誓要度化地狱众生,由此累世修行,修积无穷法力,又有无量慈悲,佛光普照,度化地狱六道中流转众生。 第783页 普渡神僧心无旁骛,专心诵读《楞伽经》,每一个字节吐出,皆化为一朵朵白莲飘洒,当真是口吐莲花,金光灿灿。他周身现出无数金灯、璎珞、华盖、金莲,又有散花天女绕身飞舞,随着经文念诵,这座阴山也自发生了异变,似乎一道庞然意识就要降临此地。 这一下声势太过浩大,佛光漫天,梵唱诵经之声响彻寰宇,震得天地皆动,八极不安。 第六百四十九章 菩萨显圣 老魔皈依 九幽地府之处,封闭了无尽岁月,可谓尘埃落定,不起纤土,但顷刻之间,无量佛光迸射四方,如火花、似水流,充塞四方,满布六合。佛光之中又有梵呗禅唱之声响彻,持诵的乃是楞伽寺《楞伽经》之无上宝典,其中自有佛陀教化众生之真意,真实不虚,皆是劝人向善、修积功德、明心见性之妙旨,若能践而行之,自可的摩诃般若,入得无余涅磐,得大自在大解脱! 普渡神僧口诵经文,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七宝浮屠亦化成一道灵光高悬头顶,阴山之上随着经文演动,渐渐生出不可预测之变化。无数梵文文字渗入土方山石之中,整个山体渐次变得透明起来,内部亦有佛光迸发,就似被普渡神僧的经文激引而出。众人眼前景象陡然一转,面前是一片无量花海,荷叶莲花亭亭开遍,金莲、白莲、红莲,其色不一而足,每一朵莲花皆有丈许方圆,其上皆端坐一尊尊佛门修士,或大放祥光,或通体赤金,或头顶祥云流转,竟然俱是得了阿罗汉道果之辈,神思圆融,顿渐不分。 中央一朵最为硕大的白莲之上,正端坐一尊大菩萨,遍体璎珞垂饰,头戴七佛宝冠,双手结说法印。这尊菩萨高不知几许由旬,通体大放光明,照耀十方大千世界,头顶祥云之中又有无量人非人、鬼神等,俱都合十顶礼,赞颂佛法广大微妙,度脱无量众生。这哪里是冥府阴山,分明是极乐佛国,大菩萨驻锡传法之地! 一干魔头见了这等奇景,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元神出窍,一个个没命价般向外飞逃!佛光普照之下,映在其等身上,便是无尽的痛楚。佛门法力最是克制魔道功法,不知普渡神僧用了甚么手段,竟将大菩萨传法的场景转移至地府之中,这幅菩萨传道图乃是无量岁月之前菩萨于法会之上,传道说法之景,但毫无违和之意,耳中所闻佛法,周身所感佛光,皆真实不虚,就似在场之辈也跨越了无穷宙光长河,亲身聆听了菩萨演法一般! 鬼铃与伽薄两个逃得稍慢,被佛光一照,登时发出连天惨叫,周身黑雾黑气翻涌,俱是多年苦修的一口鬼祖阴气,希冀能抵挡佛光片刻,却无济于事。夜乞老祖肉身撞破虚空,早已掠去数千里之遥,见状叫道:「蠢材!快将方才夺取的那尊魔相残躯拿出来,抵挡佛光!」 一句话提醒了两位鬼祖,忙将方才得手的噬魂魔相残躯取出,挡在身后,依旧没命价飞逃。果然佛光柔和,照在魔躯之上,隐隐听闻无尽孤魂号泣之声,魔相残躯如蜡烤火,竟而渐渐融化,伴随着黑气滚滚,魔躯之上竟浮现出一个个虚影,这些虚影有的宽袍大袖作道家打扮,有的气宇轩昂,还有的生的凶神恶煞,种种形状不一而足。 凌沖乃是世上除了噬魂老人方有德之外,对噬魂劫法最为精通之人,被普渡神僧轻轻一记,早已远离阴山之地,也就免得佛光照体之厄。要知他是阴神之体,精修噬魂劫法,若被佛光找上,下场堪忧。他远离事发之地,反而高屋建瓴,能将所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入眼中。 见鬼铃与伽薄两个拿出魔相残躯顶缸,又见到那些虚幻之灵,心头一动:「佛光乃是大菩萨所发,这尊大菩萨最为精通者,便是超度亡灵,接引极乐,魔躯被佛光一照,自然化去。那些虚灵是噬魂老人当年吞噬炼化的不同生灵之元神,本来被噬魂劫法炼化之后,这些元灵虽有灵智,却已非复本人,当真是生不如死,比形神俱灭好不了多少,但被佛光点化,却能扭转干坤,竟将其等从噬魂劫法束缚之中剥离了出来。」 这些魂灵被佛光一照,无论生前是玄门弟子、还是魔道狂徒,亦或是普通的生灵百姓,俱都脱去噬魂劫法桎梏,往那尊大菩萨座下投去。方有德与九幽祖师早已跪拜下去,深深垂首礼拜,见了这些魂灵,登时大惊,想了一想,又露出淡然微笑。 那些魂灵经过方有德身旁,有几位指着其便要喝骂诅咒,只听大菩萨缓缓说道:「善哉善哉!」那些魂灵当即跪拜叩首,那菩萨用手一指,遍眼荷花盛放,每一朵之上容纳一位魂灵在其中,却是以佛法引渡其等。 方有德如何不知是菩萨施法化解其冤孽?叫道:「菩萨在上,弟子诚心皈依,求菩萨指点!」大菩萨颔首道:「既是诚心,自可随我修持,但业力消去,自有正果等你。」方有德刚诵了一声佛号,身不由主,已投身菩萨掌心之中。 菩萨目光垂落,往九幽祖师面上看来,又问道:「滕鲲,可愿皈依?」事到如今,九幽祖师别无他法,就算有甚么小心思,也都烟消云散,叫道:「情愿皈依!」大菩萨道:「善哉!」伸手一招,九幽祖师亦落入其掌中去了。 大菩萨收了方有德与九幽祖师,慈目遍扫之下,已将一众魔头瞧在眼中,点头道:「如今尚非我佛门回归之时,待得轮迴盘圆满,方是我佛门再兴之日。」伸手一招,落在乔依依等魔头手中的四块噬魂魔躯化为四道流光,挣脱了束缚,投入菩萨掌中。 第784页 方有德在菩萨掌中叫道:「菩萨,我尚有俗事未了……」话未说完,菩萨笑道:「你与滕鲲自去施为,我只等你们三息时间。」方有德笑道:「够了,一息便够了!」慌忙屈指一弹,一道灵光落入凌沖眉心,对九幽祖师道:「你那生死簿还是留在阴曹为妙!」 九幽祖师点头:「正是如此!」伸手一抛,那生死簿脱出花海之外,竟又落入枉死城鬼殿之中,恰落在他前世鬼判之身手上。佛光无远弗届,早已透出十殿阎罗府之外,连枉死城也自遍照,鬼殿之中众鬼神身浴佛光,唯有最上方鬼帝依旧隐身暗处,佛光照处,映的他面上忽明忽暗。 九幽祖师处置了生死簿,又自天灵扯了一道灵光出来,屈指一弹,亦落在凌沖眉心,说道:「这是我参悟黄泉圣法一点所得,身入佛门也用它不着,便赠了于你罢!」方有德笑道:「你倒大方,将毕生所学相赠……」话未说完,大菩萨伸手一拂,漫天佛光如百川归海,自地府各处回流而来,佛光一去,连带菩萨金身与诸天人身影俱都消散不见,满目花海亦自无踪。 霎时之间,佛光隐迹,阴山之山又恢復成阴云滚滚,冥气肆虐的模样,唯有一座小小芦蓬依旧。普渡神僧停了诵经,轻轻起身,将七宝浮屠托在掌中,向凌沖合十微笑,说道:「此间事了,老僧告辞。」大袖飘飘,一步跨出,已然无踪。一来一去,竟是潇洒到了极处! 第六百五十章 鸟兽散 凌沖阴神惴惴,方才那尊菩萨收了净土变化之前,似有意似无意,往他身上瞄了一眼。这一眼令他通体冰冷,竟似任何底牌都被看穿了一般,尤其是天灵之处更是阴风冷飕飕。大菩萨果位,得甚深般若波罗密多,有大宏愿、大慈悲,神通之广大,不在传说中九天仙阙金仙之下,若要对凌沖不利,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勾动其心头阴火,引得七情魔念反噬,当场死的不能再死。 好在那菩萨一眼之中虽有无穷深意,却并未刻意为难,等到种种异象演尽,佛光自然消散,连普渡神僧也自飘然而去。小小阴山之上,竟是空无一人,一干老魔早就逃得无影无踪,连乔依依也不例外。纵使她法力强横,性子凶暴,也绝不敢在佛门菩萨面前造次,早就一熘烟儿跑个没影。 奈何桥的一边,长景道人与薛蟒本是百无聊赖呆在一旁,奈何桥上黑白无常冷冷瞧着他们,却不出手。似乎只要过去奈何桥,黑白无常便不管不问。 长景道人手中把玩着那杆万鬼炼魂幡,幡上一尊肉身成道的鬼祖在无尽尸气之中沉浮不定,偶尔一声低低咆哮。薛蟒道:「如今早已过去良久,乔依依的手段早该将生死簿取到手中,这会也该分赃不均,大打出手,怎么还不见有人落败逃来?」二人打的好主意,守在奈何桥旁,此是出入地府阴曹的唯一通路,若有哪位老祖被打得凄悽惨惨,两位天尸教老祖也不介意顺手做个剪径的大盗。 长景道人正要说话,只见地府阴曹最深之处,陡然冲起一道无边佛光,照耀八极,梵唱之声响彻虚空,竟又有无边花海盛放,隐约可见无数人与非人,天龙八部之属齐齐现身,面色大变,叫道:「走!」身影一晃,抢上奈何桥,黑白无常歷时发动,拘魂锁、哭丧棒狠狠击来。 长景道人大叫一声,拼着生生承受两尊鬼神一记,被打得身形踉跄,终究还是冲破奈何桥,出了阴曹地界。回头见薛蟒兀自呆呆站着,忍不住骂道:「佛门净土大开,有大菩萨施法,你还不逃命!快走!」薛蟒回头瞧了一眼,打个寒颤,也学着长景道人,生受两记重创,抢下奈何桥。但他的修为远逊于长景道人,被黑白无常联手一击,打得呕血不止,却也顾不得擦拭。长景道人大喝一声,双手狠狠一撕,撕裂虚空,二人头也不回,逃命去了。 他两个逃命不久,乔依依也自飞来,更是干脆,二话不说,掌中四色奇鞭狠狠一抽,将黑白无常硬生生抽落桥下,自家急匆匆踏过奈何桥,亦自去了。 乔依依之后,夜乞老祖护着伽薄与鬼铃两个火急杀来,黑白无常还在奈何桥下洗澡,自然轻轻易易过了此桥。鬼铃老祖才算松了口气,望着阴曹深处的佛光道:「没想到竟会有阳间的秃驴插手,更引动了佛门留在阴曹的布置,功亏一篑!」 伽薄鬼祖道:「如今阴曹是不能回去了,若是被佛门捉去,当牛做马,比死都不如!为今之计,是要寻一处落脚的地方。」两位鬼祖望向夜乞老祖,夜乞沉吟道:「天尸教想要趁此机会,谋夺九幽祖师手中的生死簿,如今一无所获,必不会甘心。赫连无敌拿墨染顶缸,暗算了九幽祖师,虽是一度功成,到底未能夺取生死簿,他回去之后,九幽门必生内乱,对于九层冥狱的掌控自然要衰落到极点!我等正好趁此良机,攻伐其余几层冥土,将残余的鬼祖收入麾下!等到赫连无敌平定内乱,我们羽翼早丰,也就奈何不得我们。等到轮迴盘重光,自能夺取最大的好处!」 鬼铃老祖亦是如此打算,当即叫好。伽薄鬼祖狂拍马屁,笑道:「此计大妙!赫连无敌那厮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等便算计他一把!」前次赫连无敌率军围杀于他,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伽薄鬼祖一直怀恨在心,若能阴一下赫连无敌,自是千肯万肯。三位老祖低声商量了几句,不敢久留,兴沖沖跑去一统冥土去了。 第785页 阴曹之中,又有一条血色大河急急飞来,血河之中无数妖魔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面上皆有惊惧之色,正是血神道人现了玄阴元神变化,急慌慌逃命至此。他运道不好,黑白无常已爬上了奈何桥,四只鬼目冷冷瞧向半空中的血河。 血神道人得了血灵剑,正是志得意满,别人的得失与他何干?血色长河一刻不停,悍然冲上奈何桥!黑白无常双双冷哼,各展手段,却被血河中无数妖魔一拥而上,淹没其中。那些妖魔虽然不堪一击,但胜在无穷无尽,血河之中演化不绝,黑白无常被阻了一瞬,待到将身前妖魔杀光,血神道人早已捲动血河,逃得无影无踪了。 赫连无敌走在最后,一步跨出,已出了阴山之界。大菩萨虽则神通广大,但机缘未足,并未出手降魔。这位九幽掌教颇有些好整以暇的姿态,漫步路过十殿阎罗宝殿,却目不斜视,只穿过枉死城之时,往鬼殿之中深深望了一眼。气机牵引之间,分明感到那本生死簿被九幽祖师扔回了殿中,但赫连无敌思忖了片刻,还是放弃了入殿抢夺的念头。地府阴曹并未如表面上那般毫无防范,先前不过是九幽祖师自家叛出,十殿阎罗懒得插手,若是赫连无敌敢踏入鬼殿抢夺生死簿,指不定殿中鬼帝便会復甦,未知下场如何,还是莫要作死为妙。 赫连无敌步履晃动,已来至奈何桥上,见了黑白无常,摇了摇头,镇玄鼎祭起,只轻轻一撞,举重若轻之间,两位地府阴差又被撞下桥去。法力运转之间,不带丝毫烟火气息,比之乔依依另有一股阴柔意味,法力之高竟不在那位天市垣星主之下,先前在地府之中,皆是示弱藏拙之举。 这位九幽黄泉门掌教从容过了奈何桥,面上终于泛起一丝苦笑,自语道:「我算计了数百年,为此不惜牺牲了伯齐师兄一条性命,没成想竟会败在佛门之手。生死簿不毁,终究是我的心腹大患!」想了一想,又自一笑:「罢了,好在暗算了九幽祖师,用移花接木的手段,引动了阴祖体内大半神木道人的元神,转嫁到了九幽祖师之身。阴祖身上仅剩小部乙木精气,过个数十年也就炼化的干净。本门之中多出这位老祖,实力不减反增,当可一统九层冥土。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快些迴转山门,免得庞钰那厮见我久悬未归,生出异心,动摇了门中根基,那便不美了!至于那本生死簿么,终有一日,再来取回便是!」 第六百五十一章 一石三鸟 阴曹之行,虽未将生死簿到手,总算解去阴祖之患,以此为契机,将阴祖拉在他这一边,弥补了伯齐老祖陨落之后,赫连无敌势单力薄的危局,有阴祖镇压,谅那四位玄阴长老也不敢放肆。 赫连无敌临去之前,心头一动,脑后一条浊然大河落下,正是夺自伯齐老祖的九曲九泉图,大河之上现出一尊法宝元灵,向这位九幽门掌教躬身施礼。 赫连无敌说道:「本座要回山门静养些时日,将你留在阴曹之中,平日不必有甚动作,只盯紧奈何桥上,有无生灵通过即可。若有异状,立时报于我知!」那元灵哪敢不从?赫连无敌不等其应命,伸手一指,九曲九泉图所化大河陡然腾起,化入虚空之中不见。赫连无敌留了这一记后手,又深深瞧了地府阴曹一眼,这才负手而去。 赫连无敌横渡虚空,眼前乱流翻滚,五色七彩,全不当回事,不过一个时辰,已然返回九幽门总坛。没了那条黄泉大河庇佑,九幽门总坛整个暴露于九层冥狱之中,正有许多长老指挥弟子,来回忙碌,修补山门大阵之中残缺之处。这些长老弟子瞧见掌教归来,俱都大喜,忙即问礼。 赫连无敌理也不理,昂然入了掌教大殿,端然稳坐。不多时留守总坛的四位长老鱼贯而入,见赫连无敌面沉似水,周身气机勃发,不似身受重伤或是随时撒手鬼寰,面面相觑。还是庞钰反应最快,说道:「掌教平安归来,大是可喜可贺,不知可曾见到创派祖师,又可曾将之搭救出冥狱?」九幽祖师执掌生死簿,克制九幽门上下弟子之事,唯有歷代掌教与大长老知晓,连庞钰这等玄阴老祖也不得而知,只以为赫连无敌与伯齐老祖一番好心,前去解救九幽祖师于地府之中。 赫连无敌道:「本座与伯齐师兄前去地府,的确见到本门创派祖师,只是他老人家原是鬼判出身,元神僵坐于鬼判之身太久,又有鬼帝敕令,不得身离地府,因此未能脱劫而出。如今地府又自关闭,下次进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庞钰心下一定,创派祖师失陷于地府之中,乃是最好的结局。毕竟若被赫连无敌救出,等若再添助力。他们四个与掌教一系分庭抗礼的把戏还怎么玩的下去?转口问道:「不知伯齐师弟何在?」 赫连无敌缓缓摇头,「我等谒见过创派祖师,本拟原路迴转,谁知被噬魂老人暗算,更有阳间楞伽寺普渡贼秃施展佛法,强行开启阴曹中菩萨净土,伯齐师兄首当其冲,不幸陨落,连神魂也未保全。本座也仅以身免,此事诸位长老知道便可,切不可外传,免生事端!」 庞钰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口中叫道:「噬魂老人?可是千年前手创噬魂道的噬魂老人?他不是传闻被夺魂道人暗算,又有劫数临头,早就魂飞魄散了么!」余下三位长老也自惊诧不已。噬魂老人凶威信信,即便相隔千年,凶名仍在。这般一个魔头,竟会出现在地府之中,庞钰等四位长老心头都有些不寒而慄,不约而同运起真气法力,遍查周身,免得被其噬魂阴法暗算了。 第786页 赫连无敌笃定说道:「四位长老不必惊慌,依我看来,噬魂老人被夺魂道人暗算是真,自身实力大损,千年以来想必是舔舐伤口,但未能如愿。他在地府中与普渡贼秃联手,趁菩萨净土开启,皈依了佛门,必是知道单靠噬魂道法门,难以扭转其伤势,才会投靠佛门。那菩萨净土乃是佛门留在地府中一记后手,非等轮迴再开,不能开启,噬魂老人连毕生苦修的一尊噬魂魔相都舍了,今后想必会专心修持佛法,难能腾出手来作恶了。」 赫连无敌不愧为积年老魔,三言两语便将噬魂老人之事猜的八九不离十,庞钰等闻听此言,才松了口气,接着心思又有些活络,伯齐已死,赫连无敌成了孤家寡人,正是发难的良机。便在此时,大殿之外一个冷冷声音传来:「掌教却是好手段,拔除我多年宿疾,只是我的本源真气耗费超过四成,还须静养些时日。待功力恢復,再来向掌教道谢罢!」 庞钰听出正是阴祖之声,赫连无敌不在总坛时就由那老魔坐镇九幽门,压得庞钰等人不敢发难,如今听他话头,竟是受了赫连无敌的恩惠,一朝解去多年隐患。如此一来,伯齐虽死,赫连无敌又拉了阴祖镇压台面,实力不降反增,大出意料之外。 四位玄阴长老肚子里各自转动念头,谁也不曾发声。赫连无敌笑道:「神木道人之事不过略施小计,算不得甚么。阴祖将养伤势要紧,过得几日,本座当亲自拜访。」不闻阴祖回声,想来已是去了。 赫连无敌与阴祖暗中勾结,由其出手,藉助镇玄鼎的威能,与阴祖联手,将神木道人大半的元神法力逼将出来,偷偷送入伯齐身内,只等九幽祖师按捺不住,动用生死簿将伯齐老祖炼化。也唯有阴祖与赫连无敌沆瀣一气,才能令伯齐老祖毫无察觉便着了道儿。 如此一来,阴祖体内神木道人的元神法力去掉大半,自然轻松许多。但阴祖多年以来,炼化神木道人元神,自身黄泉真气早已与神木道人的先天乙木精气纠缠一处,分离不开。因此不得不忍痛连同自身一部分本源真气一同切割出来。 阴祖的法力浑厚犹在赫连无敌之上,纵使赫连无敌有镇玄鼎在手,单打独斗也非其敌手。但切割真气之后,法力应声而降,如今境界与赫连无敌相去不远。赫连无敌运用此计,既卖给阴祖一个天大人情,使得其不得不依附于麾下,还顺手阴他一把,法力大损之下,更容易操控了些。若非半路佛门横插一手,将九幽祖师度化了去,赫连无敌便能一举三得,一举炼化九幽祖师功力,压服阴祖,一统冥狱! 赫连无敌面上似笑非笑,对四位长老说道:「本座也要闭关几日,将养伤势。伯齐师兄已去,门中俗务不可无人搭理,便要劳烦四位长老了。」四人之中以庞钰马首是瞻,庞钰目中神光湛然,死死盯着赫连无敌良久,见其老神在在,丝毫无有疲累之色,突然长唿了一口气,说道:「我等亦是九幽门弟子,自不会坐视门中出乱,掌教放心便是!」再不久呆,与三位长老鱼贯而出。 掌教大殿殿门随即紧紧闭合,赫连无敌目光落在殿中那座地脉阴井之上,光芒闪动,嘴角牵起一丝微微冷笑。 第六百五十二章 巨擘馈赠 魔相反噬 阴曹之中,阴山之上,凌沖的阴神怔怔飞回,方才还是风云际会,魔头肆虐,转眼之间,都跑的连个毛都不剩,纵然如乔依依、赫连无敌等辈,或嚣张霸道、或神气内敛,在佛门大菩萨座前,也要仓皇而逃,绝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凌沖的阴神一身魔道修为,本是最受佛法克制,眼下菩萨踪迹不显,阴山又恢復成一副阴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模样,才敢安然落下。阴风抚体,凌沖却毫无感觉,独立阴山之上,怔然良久。 他耳边忽地响起方有德的声音,「小子,我谋划了许久,才得以进入菩萨净土,随菩萨修行。本想将前世一尊玄阴魔相借乔依依等人之手化去,结果魔高道浅,险些坏了大事。幸好菩萨出手,为我将魔相残躯收回。噬魂劫法我已尽数传你,我已决意遁入佛门,世间通晓正本噬魂劫法者,唯你一人而已。这部法门由我创始,但破绽极多,我仗之修成玄阴已是侥倖,你若要以此法成道,切不可学我后步,炼化生灵元神意识,否则后患无穷。你学了我的道法,原本是要将噬魂道交给你执掌,只是有夺魂那厮在,还要费些手脚。再者现下那些弟子心性不纯,个个只知夺人精气炼化,就算入你麾下,也没甚用处。」 「我在太玄九国那座荒山之中给你留了件小东西,算是一点念想,眼下你的功力还不能操控自如,须得至少修成法相之后,方能运用一二。你的阴神之身甚是玄妙,修炼噬魂劫法事半功倍,阴曹之中正是修行的好地方,只是阴山之上有佛门禁制,不能修炼魔道。须得回至枉死城中,借彼处无尽岁月中沉淀的魔意、鬼气、怨念,成就法相。」 「我临去之时,留了一团精纯魂力给你。不必担心,这团魂力取自我的玄阴魔相,精纯之极,其中因果被我用了手段,依旧落在我自家头上。你只管安心炼化,不必多想。你那个便宜师傅善能前知,但此处是幽冥之所,玄妙无尽,他未必能一一算的清楚。反倒是我,因与你修炼的道法同脉相传,算计你的运数倒还便利些。你在枉死城中修炼,有望成就法相,在此之前,万不可擅离地府,否则必有奇祸临身。再者,你的阳神之身亦有劫数临头,到时你若不能修成法相,便助他不得。阳神之身一旦毁去,你的神魂不全,再也难登大道,慎之慎之!」 第787页 「你修成法相之后,阳神之身自会前来寻你,你将那团阴阳之气与他,还有大用。九幽滕鲲那厮经我劝说,想来将黄泉圣法的法门尽数传授于你,你要用心修炼,不可荒废。黄泉法门在地府之地最是有用,若能练成,日后轮迴盘重光之时,你小子还有极大好处。我身入菩萨净土修行,百年之后尚有相见之日,再有甚么不通之处,去问你那便宜师傅罢!」 言罢无声,凌沖愣了一愣,将方有德一番言语细细思索一番。方有德身为噬魂老人转世,与凌沖打交道时,嬉笑怒骂,瞧不出是魔教巨擘的模样,但凌沖绝不敢小瞧这位噬魂道魔祖。方有德既然说到凌沖的阳神化身有劫数临头,非得阴神化身修至法相境界,不能安然度过,那便一定是真。至于方有德所留的那件小东西,凌沖大致能猜的出来,也知必是日后渡劫的精要所在。此时只管提升道行境界,还不必分心去想此事。 凌沖想了想,将方有德交代之事放在一边,静心感受元神核心之中,果然发现一点灵光漂浮,他的本源意识略一靠近那点灵光,耳边似乎闻听到滚滚浊流之声,又有无穷冤魂嘶喊,心知这点灵光必是九幽祖师所留黄泉圣法的法门。 凌沖本源意识狠狠扑进那点灵光之中,顿时脑中轰然一声,只觉无数图形文字纷至沓来,竟似毫无止歇一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算平静下来。凌沖面上露出意外之极的神色,顾不得去参悟到手的黄泉圣法,面色古怪的望着身前,原来竟有两道精气不知何时开始绕身飞旋不定。 两道精气一道色作土黄,另一道却似一条大河,发出涛涛之声。凌沖自然认得,一道是戊土精气、一道则是黄泉之水。两道精气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先天之意,似蕴含无穷先天造化之妙。 「九幽祖师当真赠了我一份大礼。这两道先天精气价值无量,落在修行对应法门的修士手中,自能派上极大用场。只是我的噬魂劫法根源在于以魔念潜伏众生心灵之中,体悟红尘百态,提炼出精纯魔意。对于凝煞、炼罡所需的煞气、罡气反倒不甚看重。只要魔意到了,自然便能提升境界。既然是九幽祖师所赠,且好生收藏,说不定日后尚有大用。」他的阴神本体乃是噬魂幡所化,善能承载万物,将身一抖,两道精气收入噬魂幡中。 此时阴神化身还不知阳神之身得了郭纯阳指教,要集齐先天五行精气,体悟其中造化精义,方能踏破元婴境界。九幽祖师在最后一刻,显示算计到了甚么,既已将黄泉圣法的法门相赠,也不吝于再给些好处。反正以他的修为,两道先天精气算是随手为之,无伤大雅,舍了便舍了。但对凌沖而言,却是十分难得的宝物了。 凌沖收了两道精气,沉定心神,仔细研读黄泉圣法的法门。在九幽门中流传的黄泉圣法乃是正本,且经过无数弟子修炼,查疑补缺之下,这部魔道功法已然完备之极。但在九幽门中,向来只有立下大功,又或是被掌教、长老看中的弟子,才会传授完整的法诀。哪像九幽祖师这般,一股脑便传授了过来。 凌沖粗略瞧了几遍,长吁一口气。这部黄泉圣法果然是魔道顶尖的法门,立意之高,威力之大,不可思议。尤其修到极处,更能引动冥冥之中的先天大道,可谓前途无量。 「可惜了,这部法门虽然精妙,但噬魂劫法才是我的魔道真身的根本法诀,黄泉圣法再好,也不能转修此道,只能将之作为参考。更何况黄泉圣法威力虽大,修行之时却有无数难关,每突破一层境界,皆要面对法力反噬,一个不好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别人得了此法,宝贵还来不及,我却在挑三拣四,实在是暴殄天物,若是被那些小户散修知道了,必定要群起而攻之罢!」 凌沖修炼噬魂劫法早已根深蒂固,更易不得。就算黄泉圣法再好,只能眼馋罢了。他也不甘心这部惊天动地的法门在其手中蒙尘,闲暇之时倒要好生参悟,若能取其精华,融入噬魂劫法之中,那才是一件美事。 凌沖消化了两位魔道祖师的馈赠,想起方有德临别之言,阴山之地并非善地,还是快些离去为妙。飞身便走,好在菩萨去后,阴山之中再无异状,被他轻轻松松离开。 凌沖飞过十殿阎罗之府,只瞧了一眼,直奔枉死城而去。十殿阎罗的水亦是深的很,他也不欲沾染,还是快些提升道行境界来的实在。到了枉死城中,他也不进入鬼殿,就在城中随意寻了一处空旷之地端坐,开始静坐思维。 此时他才着手搜寻方有德为他留下的那一团精纯魂力,但搜遍全身毫无所获,心头一动,往噬魂幡中搜去,果然在幡中最深处化灵池上悬浮着一团幽幽光华,元神只是稍稍靠近,就觉其中溢出丝丝缕缕的神魂之力,滋养元神,数个唿吸之间,竟觉元神微有壮大。 方有德所留这团魂力采自前世的玄阴魔相,本身之量并无多少,仅供凌沖修炼到法相境界而止,但胜在精纯到了极处,无需凌沖炼化提炼,只要按部就班修炼即可。噬魂劫法最怕积累业力怨念,似噬魂老人那般,纵然千年过去,依旧业力随身,险些万劫不復,还是菩萨出手,才算挽救他一劫。至于之后修行如何,能否得佛门正果,还是未知之数。 这团魂力尤其难得的是方有德将其中因果揽于己身,等若将好处全送给了凌沖,炼化之时不必担心有甚业力反噬。倒叫凌沖好生不好意思,「我与方有德相识数载,大多是这位魔道巨擘出手帮忙,得了人家不少好处,所谓拿人手短,我也不能当作理所当然,等日后修为日高,寻个机会将这人情还了罢!」 第788页 凌沖可不敢奢望自家有朝一日能有偌大神通法力,助方有德成道,只能尽其所能,问心无愧而已。既然寻到了这团魂力,自能随心摆布。他将魂力移出噬魂幡外,就在身前悬浮,澄心静虑之下,运起噬魂法门,狠狠一吸! 那团魂力分出数股,如灵蛇抖动,自他七窍之中钻入,来来回回蠕动不休。先前凌沖借沾染黄泉门弟子神魂之力,功力飞涨,又探知每位弟子心头所思所想,积累本已足够,接下来只要炼化了那些弟子的元神、修为,便能突破境界,但方有德千叮万嘱,不可再用此招。凌沖才改换了方法,转用噬魂劫法最正宗的法门,用心体悟生灵的七情六慾,用来完善自家的方寸魔心。 「可惜那些弟子被沾染之后,全被九幽祖师杀死炼化,逃都未逃出来。不过也罢了,我只需体悟其等的心念之意,不必图谋其元神之力了。」凌沖这一沉思,只觉种种杂念纷至沓来,俱是生自那些被沾染的九幽门弟子。那些弟子皆是门中精锐,天资卓越,自然目空一切,心念之中唯有修炼、突破,执掌九幽门权柄,再来为所欲为。这也是魔道修士固有之观念,凌沖汲取其中的养分,只觉自家魔心心念渐次圆满,火候十足。 不知过去多久,凌沖一声低吟,陡然现了噬魂幡本体,其上却有一尊阴神端坐,接着阴神一动,分出七团魔念,其中几团已然炼的十分精深,演化为几尊狰狞法身。那七情魔念由正念之中分化出来,代表人心世界之中的七情六慾,种种负面的心思,时时都要逮住机会,吞噬了正念,自家翻身做主。 噬魂劫法大半的法门倒是为用来镇压这七情魔念所创,凌沖分出七情魔念之后,正念念头反而清晰了起来,一个个念头缓缓滚过,如僧捻念珠,粒粒分明,又如夏日饮冰,冷暖自知。往昔种种所见所遇一一在心头流淌,正念之身不觉之间如吹气球般胀大起来,代表了他的噬魂劫法进步神速。 正念与七情魔念乃是表里两面,代表了修道路上种种魔障窒碍。正念精进,七情魔念自然也跟着壮大,毕竟本源一体,所谓道高魔亦高。等到他将方有德所赠魂光炼化了三成之后,法力已然将元婴境界彻底巩固。 便在此时,七情魔念纷纷转动,居然一起化成了七尊魔相,忿怒魔念化形最早,所化魔相倒有几分佛门中忿怒明王的意境,其他魔念也自各依本心演化。七情分为喜怒哀乐忧恐惊,每一道魔念依此情而生,魔相各有千秋,或狰狞或兇恶,或媚笑或忧伤,令人一眼望去,心不由主被其中魔意感染,元神失守之下,一颗元灵被七情魔念虏获,随念而转,堕入噬魂劫法毂中。 七情魔念魔相一成,俱都望向凌沖阴神正念,忿怒魔相蓦地开口说道:「这厮以正念镇压我等,不若我等联手,将正念打杀,自家翻身做主,至于之后哪个能占据这杆噬魂幡,再各凭本事,如何?」其余六道魔念齐声道:「正当如此!打杀了正念之后,再来一决雌雄!」 忿怒魔相大喝一声,口喷无穷烈火,向正念化身烧来,其余魔相也自各逞手段,一时之间枉死城中,各色神通爆发,一齐杀向凌沖本体! 第六百五十三章 重炼噬魂魔念 魔念反噬,可谓修习噬魂劫法的第一大魔障,只因这些七情魔念本是由正念分化而来,承载修士元神中种种阴暗负面之情绪,与正念之神一体两面,看似兇恶难当,其实亦是修士自身心念意识所化。对待噬魂魔念不能简单的一灭了之,不然等若将自身一部分神魂也打杀了,非是正途。依着噬魂老人当初创设此法的本心,唯有以正心正念战胜魔念,以自身定力压服之,如此一来,正念受了魔念洗礼,如火炼真金,愈炼愈纯。 其实这等以自身定力慑服心魔的手段,已然近似佛家法门,显然噬魂老人当初创设此法时,就曾参照过佛门的手段。只不过噬魂劫法中的正心正念,归根结底亦是一道纯粹通透的魔念,与佛门慈悲之旨南辕北辙。 方有德临去之时,曾郑重交代,让凌沖莫要再贪功冒进,须按着噬魂劫法的正途,打磨一颗魔心,摒弃沾染众生心灵的兇恶手段,免得造孽过甚,落得和他一般下场。 忿怒魔念是七情魔念中修为最高的一道,毕竟怒意怒气凡人皆有,就算成道的佛陀,亦有作狮子吼时。忿怒魔念摇身一晃,化为一尊三头八臂,通体筋肉如铁的魔相,三张面孔俱作忿怒之相,似乎汇聚了世间上所有的忿怒之意,恨不得演化一场无边大火,将世间烧个一干二净,来发泄愤怒! 忿怒魔相所喷烈火便是怒火,据《噬魂真解》所载,若能将忿怒魔相修炼到极致,所喷怒火便能演化为灭世真焱,威力在佛门明王的灭世真火之下。这尊魔相修为最高,几乎等若三四位金丹级数修士联手,再加其他六道魔念,群起而攻之下,凌沖所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凌沖却是智珠在握,自修习噬魂劫法以来,已有数次降伏魔念,也算有了几分心得,还有闲暇细细观瞧忿怒魔相,甚至想到:「看这尊忿怒魔相,可知噬魂劫法未能脱离佛门神通藩篱,噬魂老人转劫归来,依旧皈依佛门,也算是因果早种。只是不知其中是否有佛门高手暗中布局,经过这许多岁月,才将之度化。此事倒是该问问掌教老师,免得我修炼到了最后,也披了袈裟做和尚去也。」 第789页 他倒不怎么担忧噬魂劫法中有佛法的影子,大不了再去问问掌教郭纯阳便是,以那位的深不可测,想来亦会有应对之法。面对七情魔念反噬,凌沖阴神正念只冷冷一笑,满是不屑之意,身躯一抖,居然化为一只擎天巨手,有半亩大小,就算漫天怒火灼烧而来,烧得这只大手吱吱作响,也丝毫不能阻挡其狠狠进逼之势。狠狠一抓!忿怒魔相首当其冲,被握在掌中! 那魔相还待挣扎,被大手恶狠狠一捏,只疼的七孔九窍中都喷出无穷烈火,却怎么也挣脱不得,叫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敢杀我?」大手之中凌沖声音冷冷传来:「我自是不敢杀你的,只是将你捏爆,却也不费甚么手脚!」忿怒魔相大骇,刚要求饶,吃大手五指攥紧,一声闷响过后,再摊开来时,已是被捏的只剩一团团念头,有气无力的飞来飞去。 凌沖正念演化手段,一把捏爆忿怒魔相,其余魔相登时噤若寒蝉,不约而同向后挪动,混没了方才挥斥方遒的气概。哀意魔念修为不高,还未能到演化如实魔相的地步,一股股灵识波动散发:「咱们和本念干耗甚么?不如各自逃命,寻个生灵夺舍,凭我们所知的那些无上法门,就不信不能修出个名堂,那时天高海阔,何苦与本念打生打死?」 此念一出,余下魔念纷纷附和,立时就有几道魔念化为幽光,凭空就要遁走。凌沖正念哈哈一笑,阴恻恻道:「尔等与我本是一体,没了尔等,我拿甚么修行?还要妄想逃出我的手心?还是都留下来罢!」大手一转,嗤嗤嗤嗤连珠声响,掌心之中射出无数幽魂锁链,此是噬魂劫法魂念的一种变化,专来擒拿元神念头,百试不爽。 幽魂锁链穿破虚空,余下魔念魔相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层层穿过,死死钉住!原本这些幽魂锁链凌沖运使开来还未能出神入化,只是他先前在奈何桥上见识到黑白无常手中的拘魂锁,两厢启发之下,悟出了几分妙用,以此驾驭幽魂锁链果然收了奇功。 大手一转,又自变回凌沖正念本体,手持一根粗大锁链,狠狠一拉,魔念分身不由自主,被拉向正念身边。魔念之相好容易有机会逃脱,哪肯就范?一个个奋力挣扎,无奈幽魂锁链正能克制它们,无论如何通灵变化,都被锁得死死的。 阴神正念嘿嘿冷笑,蓦地张开大口,獠牙毕露,恰似血盆,一口将剩下的六道噬魂魔念尽数吞下!打了一个饱嗝,哈哈一笑,黄泉劫法每突破一层,就要全力镇压突然暴涨的法力,免得被撑爆了肉身元神。而噬魂劫法每突破一层,就要压服七情魔念的反噬,一旦正念占据上风,道行境界就算稳固了下来。 凌沖的噬魂劫法悍然破入元婴境界,阴神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噬魂劫法破入元婴境界,固然道行大涨,七情魔念也自魔威更盛,更能分化出去,沾染众生。到了这般境界,不必拘泥于神通形式,何不按着太阴魅剑的剑诀,将七情魔念炼成剑气?对敌之时,分分合合,也是一种高明手段!」 修道练气,无论玄魔,归根结底,是要冥合天地间的种种大道,方为根本,也就是所称的道行。至于神通、法术,乃是葆养形神的手段。太阴魅剑是噬魂老人创出,专用以与噬魂劫法配合,当年他未成道时,曾见吃过一位玄门剑修的大亏,因此痛定思痛,特意採撷宇内周天各派剑法之精髓,创出一门太阴魅剑,雄心满满要再与那位剑修争锋,其后果然将那剑修斩于剑下。太阴魅剑不在剑气锋锐之处下功夫,反而是在铸剑的宝材上做文章,凌沖若能将七情魔念都炼成太阴魅剑剑气,阴神的剑术自会更上层楼。 第六百五十四章 观想练剑 以七情魔念之力铸炼剑气,并非凌冲突发奇想,而是早有腹案,甚至他在金丹境界,就曾如此修炼,以噬魂劫法为本,以太阴魅剑为枝叶,事实上对敌之时倒也十分好用。如今他巩固元婴境界,要再勇勐精进,突破法相,仓促之间绝不能够,还要不断积累资粮。以噬魂魔念重炼太阴魅剑便算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凌沖以元婴之力降伏了七情魔念,正是恰当之时,想到便做,将七情魔念调转出来,横置于身前。七情魔念经过一番捶打炼化,已非是法相模样,而是返本归源,成了一团团五光七色的念头,飘忽不定,若无实质。 凌沖按着太阴魅剑的法门,耐心将七情魔念一一祭炼。这一番功夫乃是水磨之事,七情魔念已经任由处置,捏圆捏扁都不打紧。反正那些老魔被大菩萨施法的声势吓得狼狈逃窜,犬奔豚逐,大菩萨所发佛光直直冲到奈何桥前才缓缓散去,乔依依等魔头自然撕裂虚空,离开了冥狱,纵使再大胆子,敢回来查探,也要经过一番时日了。 凌沖便是觑准了这个机会,加之方有德有言在先,命他就在冥府中修行,不到法相不要出关,也就安安稳稳的在枉死城中修炼太阴魅剑之术。若是哪个老魔头胆敢回来,大不了再躲到阴山之上去,谅他们也不敢惊扰大菩萨的道场。 凌沖由易而难,先从七情魔念中哀乐两念入手,这两道魔念修为不高,最易摆布,果然按着太阴魅剑剑诀所载祭炼剑气的手段,没用上七八日,就将两道魔念由两团无形的念头炼成了两道太阴剑气。剑气之物本就是以剑意凝聚真气,坚凝非常。以魔念这等无形无质之物铸剑,等若将之锤鍊敲打了一回,更见精凝。 第790页 凌沖有了这番经验,再修炼其余五道魔念,自然驾轻就熟,但剩下的魔念一道比一道难炼,到了最后一道忿怒魔念,更是耗费了百日光阴,才将之炼成剑气。 百日之后,凌沖阴神盘坐,心念一动,七道剑气骤然飞起,绕身飞腾,七道剑气分别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炫彩耀目,华丽非常,但绚烂外表之下,却是吸人精气、夺人元神的魔道神通。 凌沖将手一指,先有三道剑气飞起,正是喜怒哀三色剑气,呈品字形疾飞而出,劲风捲起,三道剑气或戳或噼,一瞬之间施展出三种剑法招数,分明将面前之敌进路退路尽数锁死,其后又有四道剑气分自不同角度杀来,竟是神出鬼没,七道剑气合璧一处,正是太阴魅剑中一记绝招「七星祸殃」。 凌沖如今的手段已是十分惊人,元神念头运转之下,假想面前有一位金丹级数的高手,在这一招「七星祸殃」之下,立时难以招架,被洞穿紫府、丹田,最后被枭首而亡,死得不能再死。要有假想之敌,首先要眼界宽阔,回想起来,生平所遇的修道高手,竟是以长生老祖级数为多,连金丹真人或是元婴真君都见的极少。 他此时是以所见的金丹鬼物与九幽门的金丹弟子为蓝本,毕竟这许多时日瞧见他们出手的机会倒还多些,并且自家精通黄泉圣法,更易寻觅功法之中的破绽。黄泉圣法经歷代九幽门长老推演,已然臻至尽善尽美之境,但各人悟性有差,凌沖将所见的九幽门弟子代入假想之中,竟无人一人能在这招「七星祸殃」坚持一息时间。 凌沖眉头微皱,虽说印象中的九幽门弟子如此不济,恰能凸显这套太阴魅剑的威力,却也起不到磨练剑锋之用。他的念头一变,思及先前所见九幽祖师出世以来,与乔依依等辈放对,所用的一招一式。面前九幽门金丹弟子的身影一概消去,却有一道通天魔影升起,周身黄泉大河缭绕,戊土之气蒸腾。 这尊九幽祖师法相虽是凌沖观想而来,也颇有几分神韵,将其超脱玄阴级数的威勐霸气之意描摹出一二分,纵使如此,已然魔威滔天,凌沖却怡然不惧,催动了七情剑气悍然杀上! 观想之中,九幽祖师伸出一只大手,五指之间各有一滴黄泉真水,七情魔念剑气第一招便合璧一处,毫无犹疑施展出「七星祸殃」一招!却是凌沖临机应变,眼见九幽祖师魔威凛凛,瞬息之间选择了最为正确的一条道路,明知打不过,便只有硬拼。 九幽祖师大手一挥,掌指间四粒黄泉真水陡然飞旋而出,化为四条土黄恶龙,却是戊土精气与黄泉真水交相而生的变化。四条恶龙首尾相衔,组成了一座奇妙阵势,「七星祸殃」的招式落入其中,竟是半点浪花也未起。 一剑噼空,未及却有一股悍然大力反击了回来,凌沖闷哼一声,阴神正念已受了不小的内伤。阴神是以念头组成,九幽祖师魔影是观想而来,受了剑气反噬等若是自家全力噼了自家一剑,这一剑全力施为之下,万幸凌沖已是元婴境界,玄功变化,能分能合,才能勉强维持阴神正念不至散碎。 他闷哼一声,勉强压制住伤势,忖道:「看来以我的剑术功力,还不能挑战九幽祖师这等老祖,就算是观想的魔影也战胜不得。但这未始不是一条磨练自身剑术的路子,要修成法相境界,只能走噬魂劫法正统之路,参悟红尘百态、人心中的种种精微魔念,我修炼之余,倒可用此法锤鍊太阴魅剑的修为。」 想到便做,他将伤势调理了数日,渐次痊癒,之后又观想九幽祖师的魔影,以太阴魅剑全力攻之,每一次皆是重伤而止,但每一剑纵然吃力,却也小有收穫,到了第五次出剑时,剑意运转之间,已能初步探明四条戊土恶龙组成阵势的一点奥妙之意。 他知九幽祖师魔影是观想而来,施展的种种神通自然亦是以自家心念照彻为基,必然有迹可循。果然遍寻黄泉圣法妙诀之后,寻到了四条恶龙所成阵势的记载,乃是黄泉之水的一大变化,善能抵御诸般剑气、剑意侵袭,乃是力战剑修的不二法门。 九幽门以练气为尊,门中自然也有对付剑修的法门,载于黄泉圣法之中。九幽祖师显是亦精通剑道,这座阵势取得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意境,恰能将剑气之力化纳吸收,横牵竖引之间泯于无形。凌沖寻到这道法门,瞭然于胸之后,已有几分把握破去九幽祖师魔影的手段。 第六百五十五章 血神游说 能破去四条恶龙阵势,还要得益于凌沖通晓所有的黄泉圣法的法门,知己知彼,算不上自出机杼。他又入定观想了数次,最后一次才勉强用「七星祸殃」一招,将恶龙之阵一剑破去,但那一剑倾尽全力,后继乏力,吃九幽祖师魔影轻描淡写一击,又自功败垂成。 这等观想劲敌,身临其境磨练道法的法门,为噬魂劫法独有,但也危险异常,观想的环境中无论敌我皆是本我意识念头所化,一损俱损,凌沖就算在幻境中破去恶龙之阵,也要大受反噬,而且这等反噬还会随着噬魂劫法功力渐深,逐渐加强,正所谓道高魔亦高。 凌沖试过十数次观想法门,便果断收手,被九幽祖师魔影反震的伤势渐趋加重,不敢再练,还要将养一番。再者这等法门有所取巧,终究只是小道,还是借枉死城之地,参悟噬魂法相境界来的紧要。 第791页 就在凌沖僵坐枉死城之时,阴曹地府边缘、奈何桥之旁,一道沛然血河陡然自虚空伸出,一人立于血河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柄血色短剑,正是血神道人。他一双猩红色的眸子遥望地府深处,眼眸之中血光流转,过了半晌,嘿了一声,侧头向虚空之中哂笑了一声,道:「夜乞老祖也要杀个回马枪么?」 虚空一转,夜乞老祖遍体黑光缭绕,身后跟着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他望了地府一眼,暗自心惊。地府之中还残留着佛门法力的痕迹,精纯深湛,正是那位大菩萨所留。佛门法力的痕迹起自阴山之上,流贯四方,至奈何桥而止,显是那位大菩萨不愿一干魔头再搅扰冥府,特意留此以示警告。 夜乞老祖号为夜叉一族长老,智计超群,精于谋算,未被佛门镇压时,常率本部精兵在星河之中与佛门、九天仙阙的势力鏖战,也曾与佛门菩萨、罗汉、尊者大战无数场,皆能全身而退。但要招惹冥府中那位菩萨,却是不敢。 那位菩萨在佛门中号为「悲愿第一」,发下无边宏愿,在地府之中救度众生,虽不出冥狱,但神通无边,只在佛陀之下,给夜乞老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招惹。惹得菩萨大发嗔怒,将他捉去度化,那就惨不可言。夜叉一族的高手多有被佛门捉去度化,大多充作护法,再有干脆抹去神智,炼成身外化身。无论哪一种,在夜乞老祖看来,皆是生不如死。 夜乞老祖冷冷望了血神道人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血神道友乃是先天神圣,比本座这后天生灵的起点不知高出多少。不如道友前去打探一番,本座在后压阵,如何?」 血神道人阴笑一声,手中血灵剑一扬,说道:「夜乞老祖却是说笑了,那位菩萨虽然号称『悲愿第一』,但对我等魔道之辈却绝不会手软,我可不敢去触那个霉头。若是道友功力恢復鼎盛之时,再加上赫连无敌与乔依依几个联手,或敢探上一探,如今么?还是瞧瞧热闹,各忙各的罢!」 夜乞老祖哼了一声,他与血神道人一般,起初被菩萨佛光所惊,慌不择路,等到逃出地府才回过味来,再转回时,果见佛光消退,但余威犹在,不敢轻易涉险。血神道人得了血灵剑,如虎添翼,夜乞老祖功力还未尽復,没有把握将之压服,也就熄了强逼其出头探路的心思。 两位魔道老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几乎同时霍然扭头往一处看去,彼处一条九曲大河悄然飞起,正有一尊元灵升腾,看向两位魔祖目中满是戒惧之色。 血神道人冷哼一声:「这法宝却是个怂货,主子新死不久,便投靠了赫连无敌了!」依常理而言,主人一死,法宝便要飞走,就算为人擒获,也会宁死不从。谁知那条九曲九泉图受了赫连无敌蛊惑,居然投入其麾下效力,看那一副忠犬的模样,还替赫连无敌看守地府入口,难怪血神道人满是不屑之意。 夜乞老祖微微一笑,讥讽他道:「道友怕是瞧上了这件法宝合用,却不敢下手强夺,得罪了赫连无敌与阴祖罢?」血神道人呵呵一笑,全无尴尬之意,「那九曲九泉图是伯齐用九幽门道法祭炼,不合我血河一脉的路数,舍了便舍了。倒是夜乞老祖忙活一场,那生死簿连瞧都没瞧上一眼,啧啧,我若是道友,早就气的跳脚了。」 两位老魔相互拆台,唇枪舌剑,鬼铃与伽薄两位押在身后,不言不动。血神道人忽道:「地府进不得,不若移步九幽门,赫连无敌必会倒履相迎,夜乞道友意下如何?」夜乞老祖微笑道:「道友是欲借九幽门之力,对付阳间的太玄剑派么?」 血神道人给他一语道破心思,也自笑道:「道友又何尝不想倒反金刚寺,以报当年镇压之仇?你我的心思彼此清楚,赫连无敌亦洞若观火。你要倾覆金刚寺,便须藉助九幽门之力,想来赫连无敌亦有此心,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何不坐下来,好生谋划一番?」 血神道人对太玄剑派镇压血河之仇念念不忘,也由不得他忘却,先天血河之源一日不能摆脱太玄剑派镇压,他便一日不能恢復巅峰级数法力,但太玄剑派势大,又有诸正道门户以为臂助,才不惜以言语打动夜乞老祖,想要招揽一位强援。 夜乞老祖思索了片刻,说道:「血神道友若能从中代为说项,自是最好。本座也有合力之心,只是九幽门大半根基在冥狱之中,大举攻入阳间力有未逮,还是等阴祖沉疴尽去,再来商议罢!」将手一摆,一道乌光捲去,连带鬼铃、伽薄两位鬼祖俱都不见。这一次却是真的走了。 血神道人冷冷一笑,又在地府之外逡巡了几回,终究不敢冒险闯入地府,皱眉而去。打定主意,先去寻赫连无敌,商议联手结盟之事。至于地府,既有九曲九泉图看守,若有动静,赫连无敌必然知晓,再来也不迟。 第六百五十六章 再练曼荼罗 血神道人对九曲九泉图垂涎十分,毕竟血河与黄泉同源而生,若能将此宝到手,以血河道法催动,却也能发挥出七八分威力,但他忌惮赫连无敌的手段,不好悍然夺取。他自脱困以来,境遇窘迫之极,手中除了千叶血焰莲花与新到手的血灵剑,再无镇压场面的手段,急需夺取几件合用的法宝,镇压自身气运,也好有资本去寻太玄派报仇。他却不知血河宗三宝之一的聚血魔旗残片落入凌沖之手,又被方有德施展了通天手段,将之炼入了噬魂幡中,不然便是拼着触怒菩萨,也一定会再度沖入地府,寻凌冲杀人夺宝。 第792页 九曲九泉图元灵见几大魔头先后离去,终于松了口气。他是法宝元灵,思维意识与修士天然不同,但也感知的到血神道人与夜乞老祖对自家皆有些贪婪之意,不敢出头。幸好两位魔祖忌惮赫连无敌的手段,不曾出手抢掠。那元灵怔仲了片刻,又自隐没虚空之中。 凌沖身在枉死城中,早已止住观想练剑之道,而是全副心思用来揣摩噬魂劫法中法相境界的奥秘。按着噬魂劫法正途修炼的路子,凌沖须当分化无穷魔念,潜伏于众生灵台之中,以其等七情六慾为滋养,逐步壮大。但枉死城中连个鬼影都无,哪来的生灵给他沾染? 凌冲心知方有德必不会骗他,既然指引他来枉死城修炼,其中必有玄机。耐着性子苦苦思索,先将《噬魂真解》中关于法相境界的记述梳理几回,说的只是如何分化魔念、如何自人心之中提炼有益资粮,餵养噬魂元神正念,并未提及如何在这冥狱之中还能提升境界。 「方有德也是魔道巨擘,绝不会诓骗于我,他说在冥狱之中自有际遇,便一定如此,只是我还未寻到合用的法门,不能得其门而入。」凌沖道心坚定,想了想,将身一摇,阴神出了噬魂幡,其后有七道剑气飞腾,望去霞瑞千重,宝光涟漪,耀目生缬。 凌沖皱了眉头,新练成的噬魂剑气太过招摇,就似生怕对手不知太阴魅剑的诡异一般,心思一转,七道剑气上七色光华登时敛去,无色无光,略一抖动,便远去百里,还不闻其声,隐秘到了极处。凌沖这才满意:「这等剑气施展开来,才能收先声夺人之效,比玄门剑术又是另一番妙用。」 他祭起噬魂剑气可不是为了试演剑法,而是要修炼根本道诀,阴神正念一转,与七情魔念合一,化为一卷化神曼荼罗,就见一捲图画徐徐展开,内中光怪陆离,似孕有无穷奥妙。七情魔念被炼成剑气之后,少了几分诡异邪祟,多了几分凌厉杀机,连带化神曼荼罗之中也自杀机瀰漫。 化神曼荼罗是噬魂劫法中一门独特手段,以阴神正念为主,驱使七情魔念统合为一,圜灵台之魔念,系方寸之元神,精微奥妙。凌沖已是元婴真君的修为,依据《噬魂真解》所载,化神曼荼罗亦可再做突破。 果然凌沖全部法力灌注之下,化神曼荼罗终于生出异变,如垂天之幕般展布开来,有亩许大小,幽幽转动不休。曼荼罗在佛门之中乃是「坛城」之意,噬魂老人窃取此意,挪移到了自家的噬魂劫法之中。 这卷曼荼罗若是自下而上望去,只觉其薄如纸,若云雾若轻纱,柔滑如丝绸,舒捲不定。但经由噬魂法力重炼之后,曼荼罗上不时有乌金色的符篆纹路显现,往往一闪而逝。曼荼罗之内空间无限宽阔,几乎自成一界,此界全赖凌冲心念之力维繫,等若只要阴神法力念力足够,曼荼罗便可无限扩张延伸下去。 曼荼罗中阴神正念端坐中央,似古佛入座,轰隆隆声响之中,身前又有七道巨大剑气缓缓升腾而起,七道剑气皆是粗如壁柱。此界之中一切物事皆是凌冲心念演化,连带着七柄噬魂剑气也变得堂皇硕大起来,凌沖以剑道中的手段,将剑气重新练过,因此七道剑气中除却自生的邪祟之意以外,尚有或刚或柔、或直或曲,种种不同的剑意手段,「原来如此,这化神曼荼罗并非我先前所想,仅是用以慑服心魔杂念的手段,而是一门精妙道法,等若是以一己之力开闢心相世界,演化无穷。我曾见碧霞和尚脑后佛光之中演化佛国,果然精妙之极,这化神曼荼罗的手段想来也参考了佛门的功夫在内,我若是修为日高,这处心相世界便日趋真实,到最后由虚转实,亦有佛门开闢虚空佛国,我自不朽的永恆真谛。」 能于虚空开闢世界,自生界域的法门,放在玄魔两道,皆是无上道法。佛门之中有掌中佛国、砂中世界之术。玄门有三十三天仙宫开闢之法,魔教之中亦有灵台世界、方寸魔国之道,三种法门各有所长。化神曼荼罗显是脱胎自魔教方寸魔国之法,但精微之处又有不同。 凌沖无意之中,悟出曼荼罗妙用,当下精神一振,细细体悟这门法诀的妙处所在。便在此时,异变突生!曼荼罗世界中原本除去凌沖的正念之体与七道剑气之外,别无一物,但忽然就传来声声杂音,似起自高远之地,又似起自幽微之处,虚无缥缈,令人无从捉摸。 凌冲心神不由被吸引过去,曼荼罗世界之中,本无六合八极之别,阴神正念所在之处便如天极一般,定住四维八荒,但身下依旧是一片漆黑虚无。就在虚无之间,陡闻一声铁链声响,接着又有一声痛唿,几名鬼差骂骂咧咧,押解着一队鬼魂倏忽之间自虚无生出,那些鬼魂一个个生的十分兇恶,但在鬼差锁链皮鞭的拷打之下,一个个遍体鳞伤,敢怒不敢言,只能垂首认命。鬼差押解着鬼魂一路行去,不多时竟又钻入虚无之中不见了踪影,只剩铁链抽打之声响盪不绝。 第六百五十七章 亿万岁月之魔念 凌沖正念阴神面色阴沉,这部化神曼荼罗经他重炼,妙用无穷,算是自家的根基所在,但无缘无故被一群鬼差冤魂钻了进来,还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任谁也不会十分开怀的。 但他随即便觉不对,前一波鬼差阴魂离去,又有一群鬼差阴魂凭空出现,数目还多了一大截,足有上百个,咒骂之声、呻吟之声不绝,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第793页 凌沖察觉不对,不由分出一缕念头飞扑而下,想要将鬼差阴魂沾染。噬魂魔念妙用无穷,更是黄泉生灵与地府鬼差的克星,一经沾染,根本无法自拔。但那缕念头一扑却扑了个空,眼前鬼差阴魂就似浑然无物,无形无质,但分明能闻其声、见其形。 凌沖微一愣神之间,只觉一道怨念之意透过魔念沖入自家方寸魔心之中,细细感悟之下,不由面色古怪之极。那道怨念之中竟是其中一位阴魂毕生的记忆、遭遇,此人前生落生富贵之家,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是一副软糯的性子,成年之后接掌家主之位,本来也可和和美美过此一生。无奈富贵遭人觊觎,被左近的一些亲戚邻里引诱,抹不过面子,先是向外放借了些银钱,之后那些亲戚邻里所图更大,贪得无厌,又勾结他府上家丁管家,暗中将家产变卖夺去。 等到其察觉之时,已是为时已晚,大树中空,回天乏术,好好一个积善的富贵之家,被虫蛀的千疮百孔,家中连一件值钱的物事也未剩下来,那人气不过,去寻一位欠钱最多的亲戚理论,谁知那亲戚正是幕后主使,想要将其家产一口吞下,恶向胆边生,纠集了几个恶奴,将那人一通好打。 虽说那亲戚忌惮王法,不敢闹出人命,但也将苦主打得皮开肉绽,起不来床。那人被抬回家中,望着家徒四壁的惨景,悲从中来,趁人不备,挣扎起身,就在房中上吊自尽。死后一口怨气不灭,被阴差捉拿,来至枉死城中。 这股怨气之重,沖的凌沖正念险些不稳,但要动摇他的道基却还差了许多,略一运转玄功,立时稳如磐石。正念坐定虚空,心头一动,将这股怨愤之意渡给一旁的忿怒剑气。忿怒剑气融入这股无名怨念之后,道行境界立时暴涨了一大截。这股怨念也不知酝酿了多久岁月,等若是一记大补,忿怒剑气所化剑柱轰隆隆拔地而起,足足上升了百丈高度,才止住势头。 凌沖精神一振,忿怒剑气境界暴涨,反哺阴神本念,足以将他本体道行境界推升一大截。此是意外之喜,凌沖惊奇之下,微一愣神,那些阴差又自赶着冤魂唿啦啦走的无形无踪。他沉吟了片刻,收了化神曼荼罗变化,静心消化忿怒剑气凭空得来的好处。 约莫三日之后,忿怒剑气又自恢復了原状,凌沖再次展开化神曼荼罗神通,他静思了三日,对那队鬼差与阴魂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今日便是验证之时。阴神正念依旧端坐虚空,身下是无尽黑暗之渊,仔细望去似有甚么东西在其中孕育,仿佛随时可能冲出。 果然凌沖入座未久,又有阴差鬼魂唿啸而来,旁若无人一般的打骂呻吟。凌沖自高出俯视下去,屈指一弹,一道魔念飞出,这一次换了七情中的哀意魔念。果然这道魔念又是扑了一空,但随即自其中一位冤魂身上传来了一股哀怨之意。 凌沖当即将哀意魔念收回,细细品味这股哀怨之意。果然又是那位冤魂一生所歷之景象泛现于灵台之上。这冤魂却是一位女子,毕生坎坷,所遇非人,唯有膝下一子,颇为孝顺,又有出息,算是一点欣慰。谁知颠沛半生,刚要有所安定,自家却不幸染病身亡,正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由得愁肠百转,哀意盈胸。 凌沖有了炼化先前忿怒之意的遭遇,自是成竹在胸,匆匆观摩过了那冤魂一生所歷,只将一股哀怨之意存思于心,果然这股哀意汇入哀意魔念之中,又是一记大补,哀意剑气的境界又自提高了一层,虽比不上忿怒剑意,但也甚为可观。 凌冲心下笃定,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有德千叮万嘱,要我在枉死城中修炼,却是为此!虽说地府之中已无冤魂阴鬼,但无尽岁月之下,轮迴运转之间,有无穷冤魂厉鬼就在冥狱之中轮迴不休,永无休止。其等的念头意念早已烙印在地府阴曹之中,无论奈何桥、三生石还是枉死城,这等意念萦绕亿万年不散,正是修炼魔道功法的最佳去处!」 「尤其是这枉死城中,来的皆是冤死、往死之辈,生前一口怨念怨气不散,连带七情六慾之意也如浊流横灌,充斥整座城池之中!我以化神曼荼罗之法,展布心相世界,以方寸灵台之变化,自能引动冥冥之中无尽岁月累积的七情之念,我所见之阴差冤鬼,想来便是那些念头受我心相世界吸引,投射而成,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才会如此诡异。但看穿来,却又不值一提。我若能将每个厉鬼冤魂的一生所歷也经歷一遍,岂不就是等于以魔念沾染众生,以红尘百态、七情之欲锤鍊我之道心?此处真乃修炼噬魂劫法的圣地也!」 噬魂劫法的修炼正途乃是以众生七情六慾为炉,以自身魔念为炭,以正念本心为铜铁,入于炉中反覆捶打、淬火,使正念心神精纯,其实此法在玄门之中亦有流传,只不过是锤鍊阳神,呵护一股纯阳之气。而噬魂劫法则是精炼一股魔意,到了最高境界,正是天魔之属,阅尽众生百态,于虚空开闢无上魔国,他化自在。与玄门或是佛门的修行之法殊途同归,但所求大道却大相迳庭、南辕北辙。 枉死城中本就是容纳横死、往死之人的生魂前来,先由鬼差判官以生死簿所载,判定生前善恶,再由鬼帝帝君硃笔御批,赏善罚恶,投入轮迴六道,周流不休。但能如枉死城者,大多过大于功,其下场堪虞,甚至不乏大奸大恶之辈,被投入地狱之中,受苦无尽岁月,求出不得。 第794页 第六百五十八章 道行大涨! 因此枉死城中十之八九的鬼魂最终的下场都非善终,就算被投入畜生道、饿鬼道,也要比在地狱之中受苦好上不少。那些鬼魂怨愤之意、贪婪之念,亿万载岁月沉淀之下,恰如春雨霏霏,将整座枉死城浸润的极其彻底。这等意念不断重叠加和,已然化为纯粹之极的魔念,为玄门正道所唾弃。就算是魔道修士要炼化这些魔念以为己用,也有诸多困扰,一不小心被魔念侵蚀元神,下场比走火入魔还要悽惨。世上怕是唯有噬魂劫法,能够收拢冥狱中的无尽魔念,但也要小心翼翼,唯恐反被其沾染堕落。 凌沖明了了这一层关隘,才知为何方有德要他留在枉死城中修炼,原来是要借其中魔念,打磨自家一颗魔心,尤其枉死城中魔念可说无穷无尽,取之不竭。但也要如履薄冰,与那些魔念相比,凌沖的这点修为真若萤火之比皓月,稍有不甚,尚有败道辱身之祸。 既知枉死城中奥妙所在,凌沖自有办法,牵引魔念而来。他将化神曼荼罗心向世界渐次收拢,使之由亩许渐渐化为十丈方圆,范围缩小,法力反而更为凝练。果然心相世界一经缩小,投影于其中的枉死城魔念越发多了起来,一群群鬼差此来彼去,押解着一群群厉鬼,鬼哭神嚎不停。 凌沖依着前例,依旧放出噬魂魔念,以旁观之身份,体悟每个冤魂之一生。这些冤魂既称枉死,自然各有其际遇,各有其业力因果所在,凌沖所要做的,便是经歷其在阳间中的一生,借其阅歷砥砺魔心修为。 但其中极为兇险,有好几次凌沖放出的魔念险些迷失在冤魂的记忆之中。这些冤魂本体早已不復存在,或魂飞魄散,或早已轮迴,又或尚在地狱中受苦。凌沖所知所感,只是烙印在枉死城中魔念的一缕缕记忆而已,一旦他心神所系的噬魂魔念迷失其中,等若由实入虚,再也寻不回来,凭空消散了一般。噬魂魔念消散,等若他的元神消散,其中兇险不言自明。 好在凌沖元神稳固,虽以魔道之法修行,如走钢丝,时刻皆有兇险,总算练出一副坚凝道心,每每于间不容髮之际,生生将魔念抽回。这等兇险之极的修炼之法运转之下,凌沖的收穫也是极大,他的方寸魔心、道行修为几乎是水涨船高,操控起噬魂魔念来,越发得心应手。但道行境界高企,并非等于法力神通也自精深,如今算是空有一身境界,却为能炼化与之匹配的噬魂真气,以至法力神通不曾有分毫进步。 这也不及,只要道行境界足够,神通法力不过是旁枝末节,唾手可得。就算地府中并无合用的噬魂真气,只消出了地府,冥狱之中自有大把的阴井煞气供他炼化,自能在最短时日,修成与道行相匹配的法力神通。 凌沖反而不急于提升神通威力,这等锤鍊魔心,打磨灵台之机,正是万载难逢,乃是天大的机缘,错过今日,不知何时能有如何遇合。只顾一门心思体悟冤魂之念,提升噬魂劫法的道行修为,忽忽之间,不知过去多久。 枉死城中,凌沖阴神显化,端坐虚空,身下是一桿噬魂魔幡招摇不定。这尊阴神乃是凌沖本来面目,只不过面目模煳,分为五色七彩,在其泥丸宫中有一团黑气上下飘荡不休。这团黑气便是化神曼荼罗本体显化。 枉死城中建筑大多以石质铸成,亦有铁汁铜水浇灌者,这些房舍宫殿造型古拙,风格粗犷,传承自上古,应是自有轮迴之事,便伫立在地府之中。凌沖催动噬魂心法,拓印亿万年沉淀之鬼魂之记忆魂念,自然引动了冥冥之中枉死城之气数汇聚。无穷建筑房舍宫殿外墙之上,渐有幽沉光芒闪现不定,如萤火之虫,飘飘摇摇,点点滴滴漂浮于虚空之中,接着向凌沖的阴神汇聚,最后融入那一团黑气之中。随着凌沖阴神参悟,入于甚深微妙不可知之境界之中,枉死城中点点光芒越发多了起来,如飞蛾扑火,皆以凌沖阴神为最终归宿。 这些点点萤光便是无数鬼魂所留之魂念印记,被凌沖的阴神炼化,融入自家心相世界之中。凌沖此时境界于佛家而言,称为甚深微妙定中,此定甚为玄妙,乃是一念轻灵,上游九天,下临黄泉,照见过去未来一切种种之状。但凌沖的法力境界,自还差得远,但也非同小可,非得佛门高僧大德不能为之,就算碧霞和尚在此,也要大为惊嘆,嘆息他精修魔道,并非入得慈悲法门。 枉死城沉寂了无穷岁月,被凌沖修炼搅动,到了后来,几乎一念之间,便有无穷萤光飞腾,状如流萤飞蛾,乱舞乱飞。这等异象惊天动地,地府之外九曲九泉图元灵悄然现身,大河滔滔之间,一双魔眼望向地府深处,却只见一团魔光魔云摇盪不休,瞧不分明。九曲图元灵不敢怠慢,忙以心声传递之法,联络身在九幽门总坛的赫连无敌,谁知赫连无敌正在闭关之中,全无回应。 法宝之物,若有主人操控,自是毁天灭地,但若论自家区处事态,则要差了一些。九曲九泉图元灵只思索了三个唿吸的功夫,便决定不去理会地府中的异状,静等赫连无敌回復,其又深深望了地府一眼,跟着隐去虚空不见。 凌沖引动枉死城中异状时,夜乞老祖正与鬼铃、伽薄两位鬼祖穿破第九层冥狱,到达第七层冥土。鬼铃老祖说道:「这第七层冥土之中修成鬼祖之辈共有四尊,皆是以玄阴元神成道,彼此之间各有仇怨,常年征伐不休,只不过被九幽门与赫连无敌连施诡计,接连打压,怕是也剩不下几位了。老祖若要收拢冥土鬼祖,可从这一层下手。」 第795页 夜乞鬼祖打定主意,先不与九幽门硬碰,转而杀入其他层冥土,收服其他鬼祖,组建一个庞大势力。 第六百五十九章 练剑成丝之法 夜乞鬼祖打定主意,先不与九幽门硬碰,转而杀入其他层冥土,收服其他鬼祖,组建一个庞大势力。要知九层冥狱广大无边,无尽岁月以来不知有多少玄阴鬼祖栖息其中,聚拢势力,就算九幽门强横霸道,也不能一统九层冥土,便是这个原因。 夜乞老祖自恃是夜叉一族大长老,有鬼铃伽薄两位之助,只需寻到其他野生的鬼祖,各个击破,顺服的收归麾下,不顺眼的炼化吞噬,不出十年,必能建起一支大军,那时一举降临阳间,攻破大金刚寺,将阖寺上下杀的鸡犬不留,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凌沖在枉死城中悟到心相世界摄取魔念之法时,夜乞老祖心有所感,霍然转向地府方位,目中喷出一丈多长的神光。鬼铃老祖亦心有所感,纳罕道:「地府之中分明无有生灵,又是谁能引动地府中残存的冤鬼之力?倒是怪哉!」 伽薄老祖甚是粗鄙,叫道:「管他是谁,回去瞧瞧不就得了?」鬼铃老祖冷笑不语。夜乞老祖思索了片刻,断然道:「那位大菩萨既然在地府中显圣,我等不可再回去挑衅,地府之事等我等收服了几尊鬼祖,实力大增之后,再去查探不迟。」 开玩笑,那尊大菩萨亲身显圣,不惜暴露了佛门在地府之中所留后手,必是所图甚大。能从地府逃出已是侥倖,给夜乞老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回去触霉头,就算凌沖将地府颠倒个个儿,他也不会再去瞧上一眼,毕竟千重万重,可没有自家性命来的重。 鬼铃老祖沉吟道:「菩萨显化佛门净土之力,将九幽祖师与那甚么噬魂老人的一併收入其中,不知那个神木道人下场如何?」那位神木道人神秘之极,众魔头只听赫连无敌只言片语,根本未见其人真形,既然赫连无敌说到神木道人被他用计将大半元神转嫁到了九幽祖师元神之中,自然也随着九幽祖师落入菩萨净土之内,至于下场么,便不得而知了。三位老祖思量了一阵,对地府之事坐视不理,联手在八层冥狱之中逡巡,寻找落单的野生鬼祖去也。 按下凌沖阴神在地府之中参悟噬魂劫法不表,单说凌沖阳神之身,要为门中至亲寻访延寿之丹药,又奉了四长老贺百川之命,拿了三柄铸炼好的飞剑,去东海坊市换些财货回来,遂与沙通商议,一同赶路。狄谦之侄孙狄泽性子孤傲,数次冒犯凌沖,也被贺百川责罚,令其往东海坊市之中,接管一应俗物,若不能修成金丹,终身不许再回太玄。 因此凌沖赶路之时,顺道带上了狄泽这个拖油瓶,由沙通施展神通遁法,一路御水而行。沙通生性惫懒,不肯用功修行,才被其祖沙泷寻个由头,交由叶向天捉去太玄。果然沙通换个地方,修行甚是勤勉,居然突破金丹,修成婴儿,此刻施展水遁之法,只见一条淡淡烟水之意,如灵蛇扭转,一带一动之间,已远去百里之外,不见丝毫烟火之气。 烟水气息之中,沙通以自身真气构建一方小小天地,一面分心施法,一面瞪大一双圆眼,盯在狄泽面上。狄泽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早知其在太玄峰上吃鱼吃鸟,几乎将一座大湖吃的方圆百里鸟兽绝迹,心下惴惴,不敢与沙通对视,余光悄然扫了在一旁盘膝静坐的凌沖一眼,又垂下眼睑去。 沙通是个粗鲁的性子,这次能借凌沖的光,跑到东海坊市之中游乐一番,倒是意外之喜。他在神木岛时,仗着祖父乃是纯阳老祖,连岛主木清风都要给几分面子,有恃无恐之间,着实称得上是独霸一方,甚至还在东海坊市之中建了个自家的店铺,专一贩卖龙鲸一族的货物。 龙鲸一族乃是上古大妖血脉,天生强横,但对炼器、炼剑的手段自然比不上人族修士,但有一点,龙鲸元身上生长的物事,比如牙齿、龙涎等物,大有用处,因此价格高企,沙通凭了这门生意,倒也不无小赚。 他在太玄山上十几年,不曾与乃祖通信,想来东海坊市的生意早已交由别的族人打理,不过凌冲要去东海坊市,由他带路,正是最为合用。沙通懒得理会狄泽这小子,瞪了他几眼,将头扭在一边,倒是饶有兴致望向凌沖。 狄泽感觉沙通挪去目光,如蒙大赦,暗送一口气,他也是心高气傲之辈,但在凌沖两人面前却抖不起来,瞧瞧凌沖、又望望沙通,顿时垂头丧气,一赌气干脆打坐运功,谁也不理了。 沙通这座小小天地以元婴真君的手段构建,甚是牢固,足有几丈方圆,有些形似当年叶向天携凌沖与张亦如前往东海,所用的剑气手段,也不虞有失。 沙通瞧得出来,凌沖静坐之间,已是着手修行,只是他的道行法力全在丹田中一点小小精光之内,看不通透。沙通瞄了几眼,失了兴致,也就专心运使神通赶路。 凌沖静坐思维,元神却遁入洞虚真界之中,他得了郭纯阳面授机宜,知晓要在十年之内修成元婴,唯有掌握五种先天精气,对应五行,以此了悟造化之功,方有几分指望。如今手中有先天庚金之气、先天乙木之气,五行之中还差了水、火、土三行。这三样先天精气如何到手,凌沖已有腹案,眼下他所做的,乃是参悟练剑成丝的无上剑术之道。 剑气雷音、练剑成丝、大挪移剑术,每一种皆是练气层级所求的无上剑术,凌沖有志于剑道,自然也想将三门剑术一一修成,剑气雷音不必说了,练剑成丝是唯有金丹级数方能下手修炼,凌沖为了此道,特意求郭纯阳赐了先天庚金剑诀中专修练剑成丝的法门给他,就是要一鼓作气,修成这门剑术。 第796页 练剑成丝等三种剑术,并非哪一家剑派所独有,而是依据所修剑诀不同,真气变化而有所差异,若论修成之后剑丝的威力,先天庚金剑诀自是此界第一,攻伐超群,远在其他门派剑诀之上。尤其剑诀中还附录了歷代太玄高手修炼时的感悟,更是无价之宝。 第六百六十章 太乙飞星精微符法 要修炼炼剑成丝之法,先要对庚金剑诀有所精通,因此凌沖先从这部剑诀学起。庚金剑诀为太玄剑派六大真传剑诀之一,精深奥妙,但通篇也不过万余字,自胎动、凝真、炼罡,乃至脱劫、待诏、纯阳,每一重境界皆有不同论述,由浅至深。凌沖不过浏览了一遍,已将通篇成诵,又精读了数十遍,这才开始静静思索。 「庚金剑诀不愧为本门六大真传法门之一,修炼先天庚金之气,锋锐无匹,杀力巨大,修行的法门别树一帜,练到最高境界,以先天庚金之气铸就纯阳元神,举手投足有无穷剑气随身,刚勐莫垓,果然是第一流的剑诀。只是我修炼洞虚烛明剑诀,讲求自生世界,容纳无极,得剑道之中的一个『博』字,庚金剑诀则从一个『精』字下手,二者殊途同归,但精微之处不同。如今看来,洞虚剑诀更合我之本心,当年老师传我这门剑诀,果有道理。我只取庚金剑诀之中有用之处,以工他山之玉便是。」 庚金剑诀虽然精妙,但根本宗旨与洞虚剑诀稍有歧路,甚至微妙之处南辕北辙,根本不合凌沖之用。他在明晰这门剑诀根本之后,便着手修改其中关于炼剑成丝的法门,将之纳入洞虚真界体系之中。 炼剑成丝的精要是先将自身真气修炼的凝练无匹,激发剑气,再以法门锤鍊压缩,将剑气炼成剑丝。剑丝既成,威力自然倍增,远超普通剑气。 洞虚真界之中已容纳了许多异种剑意,这些剑意虽然不同,但经洞虚真界演化,与完美契合进入这一方小小天地,再由凌沖的洞虚真气催动,自然生出种种不同剑气、不同剑法。比如玄武星神剑气,本质便是周天玄武星神之力,根本法门的星斗元神剑,来自星宿魔宗的一部《周天星辰法》。又比如一道九天应元普化剑气,其根本乃是来自太清门的一部「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大篆法」,经由洞虚真界演化,既能化为一团雷霆之气,又可化为一道雷意盎然之剑气,两相转化,甚是顺手。 除此之外,洞虚真界中还有甚么承天剑意、周天星斗剑意等等,之前倒还勉强敷用,随着凌沖修为日高,如今已不大用得到。洞虚剑诀是以剑光剑术千变万化着称,但凌沖对敌基本只用到玄武星神剑气与九天应元普化剑气,略显单一,正要借修炼炼剑成丝的机会,重新梳理自家的剑术根基,免得剑招过于单调,失了洞虚剑诀的精义所在。 凌沖揣摩了半日,自觉已将炼剑成丝的手段摸索的精熟,这才下手演练,洞虚真界之中剑光一闪,一道剑气生成,既无九天神雷之性、亦非玄武神兽之姿,而是通天庚金之气,凛然生威。 既然炼剑成丝的法门是由庚金剑诀中演化而来,自是以庚金剑气演练为佳,凌沖阳神一动,闪现于洞虚真界之中,伸手一指,那道庚金剑气陡然缩小,片刻功夫便由一丈化为三尺长短。这也算不得甚么,炼剑成丝最重要的是个丝字,将剑气炼成剑丝,才算成功。凌沖又是一指,剑气又自由粗转细,逐渐缩为一根筷子粗细,剑气转细,剑意却更为逼人,凌冲心下一喜,就这一放松之间,筷子粗细剑气蓦地爆散开来! 凌沖阳神皱眉,手掌一抚,平息了躁动的洞虚真气,又是一指,另有一道剑气生成,依旧以心念之意将之缓缓炼小。炼剑成丝除要有上乘法门之外,对真气之操控、剑修道心之修为,亦有极高要求,好在凌沖这两关皆无破绽,得了庚金剑诀之后,虽猝然下手修习,但精熟之度已胜过太玄门中无数弟子。 晦明童子也在洞虚真界之中,百无聊赖瞧着凌沖苦修,张开小口打了个哈欠,等到凌沖接连炼废了数十道剑气,洞虚真界中洞虚真气乱窜躁动时,才懒懒说道:「你虽明其道,未得其意,就算再练上百年,也不能化剑气为丝的。」 凌沖立刻住手修炼,虚心求教道:「还请晦明教我。」他与晦明童子相识良久,早已摸清了这小娃娃的脾气,喜为人师,若能虚心诚意求教,那是最好。 果然晦明童子大喜,笑道:「还记得我要传你一门符法,用来推衍洞虚剑诀下一层境界么?」洞虚剑诀不全,创始祖师未曾将法门推衍完全,凌沖修行到婴儿之后,苦无后续法诀,唯有靠自家推衍。只是太玄剑派并不擅长推衍推算的法门,只能外求。太清门祈禳部符法中恰有高深的推算法门,晦明童子正愁凌沖醉心剑道,不肯修炼太清符法,则太清门何时能在此界再兴? 凌冲要学太清符法推衍法门,正是求之不得,晦明童子笑道:「推算法门在太清门中属祈禳部所辖,我早就为你想好修炼的符法,便是太乙飞星清微之术!这门符法乃是祈禳部最高传承,放在先前,非各部首座不能修炼的!」 凌沖迟疑道:「既是祈禳部最高法门,修炼起来必定耗费精力时日,不会耽搁我的洞虚剑诀的进境罢?」一句话惹恼了晦明童子,一窜身立在凌沖阳神头顶,破口骂道:「你小子好不晓事!这太乙飞星符法若是出世,不知多少人打破头来抢?就算是那个甚么狗屁的乌老,也要倾家荡产的来央求我!凭甚么你小子便弃如敝履?你修成三十六道天罡之气,真气任意变换,自能驾驭剑术与符法之用,担心个屁?再者你又有虚空种子、洞虚真界,海纳百川,修炼符法非但不会空耗精力,凡能丰富这洞虚真界,增厚你的资粮。你小子只重剑术,这份心思早该改改了!」 第797页 一通大骂,凌沖苦笑不已,不敢回嘴,只好点头认错。晦明童子骂了一阵,颇是解气,一指洞虚真界之上的满天星斗,鄙夷道:「你们太玄剑派净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抢了人家的根本法门,自家一通乱改,弄得面目全非,还要藏着掖着,不给人看。你瞧瞧你修炼的甚么星斗元神剑?这周天星斗似是而非,像甚么样子!」 凌沖顾不得计较他数落太清祖师的行径,立刻打折随棍上,笑道:「晦明如此说,想来那飞星符法之中定有全套的星辰法门了?」晦明童子傲然道:「那是自然!这套太乙飞星符法乃以周天群星星轨为经纬,纵横来去,贯通古今未来,无所不算。与世间所传道家甚么紫微斗数、六壬神算,相去不可以道里计。那可是当年尹济特意用了打算,打杀一位星宿魔宗太上长老,抢了……」蓦地住口不言,咳嗽一声,续道:「总之这套符法你若学的精熟,用来推算甚么洞虚剑诀根本不在话下,就算推衍你日后成就纯阳之机,也是好无妨碍!」 凌沖憋笑不已,闹了半天,这套太乙飞星符法也是当年尹济祖师强抢而来,不好细究,免得晦明童子恼羞成怒,忙道:「既然如此,就请晦明传授此法罢!」 第六百六十一章 周天灵符 晦明童子这才转嗔为喜,小手一抚,便有三百六十五道精光飞出,直扑洞虚真界穹顶之上。洞虚真界之上本有周天星辰,大多还是当年惟庸老道传授凌沖星斗元神剑时,将随手练就的周天之数的剑光种子相赠。凌沖以虚空种子演化洞虚真界时,这些剑光种子也自高悬真界,化为颗颗星辰,权作光景。 三百六十五道精芒化虹而飞,各循其星轨而动,在穹顶之上寻到所对应的剑光种子,只狠狠一撞,将之撞得粉碎,自家却好整以暇的鸠占鹊巢,成了新的周天星辰。 剑光种子接连破碎,残存法力被洞虚真界吸纳,凌冲倒未感甚么不适,这些剑光种子大多未曾经他元神祭炼,也算不得是本命剑光,毁去也就毁去了,没半分可惜。他瞧得分明,精芒之中乃是一道道十分细小的符箓,符线勾连之间,繁复到了极处,似有无穷道妙。这些符箓精芒替换了剑光种子,发动之间隐隐与周天星辰生出了极微妙的感应,未几便有一丝一毫的星力自虚空落下。且符箓精芒之间亦有精妙感应,隐隐组成一座具体而微的阵势。 晦明童子面有得色,说道:「先前那些剑光种子练得不伦不类,不如捨去。此是我闲来无事,特意为你祭炼的周天符箓,专以修炼太乙飞星清微符法之用。这道法门既是祈禳部最高符术,修行起来自是极难,不过有我这位传道大宗师在,自然保你练成此道。太乙飞星符法以周天之数为基,先修二十八星宿、再练四灵之阵,最后突破三垣,成就星斗帝君之位,此是星宿魔宗修炼之正宗,被尹济挪移过来,亦是太乙飞星符法之正途。那些根本符箓我只祭炼了一重禁制,为的是令你熟悉太乙飞星符祭炼的手段,之后还要你自行祭炼。等三百六十五道灵符祭炼完毕,便可组成周天神符大阵,推算过去现在未来之事,无往而不利。」 凌沖闻言,阳神腾身而起,直飞天外,随手寻了一道灵符,一点真气注入,果然符中只有一重禁制,甚是粗浅,他的真气在符中转了一圈,想要将之祭炼,却被符箓推了回来。 晦明童子道:「蠢材,你用的太玄真气,如何祭炼的了我这太清符箓?还不改为太清玄始之气?」凌沖讪讪一笑,他运用太玄真气已如吃饭喝水般自然,全然忘却还有太清玄始之气,也几乎将这门太清门根本真气荒废了。 好在他炼罡之时,将三十六路天罡攒炼完全,真气之性百变,凡是玄门正道根本真气,只要有修炼法诀,皆能修炼了出来,凌沖当即变易真气,将太玄真气换为太清玄始之气。这一股真气至轻至灵,沖虚中正,与锋锐桀骜的太玄真气大不相同。 果然玄始之气一经注入,那道符箓立时绽放灵光,内中一重禁制法力也自然深厚起来。凌沖练得兴起,索性一股脑将一股雄厚之极的玄始之气灌注其中。耳边似有一声轻轻的裂帛之响,那灵符轻轻一抖,内中已然又生出一重禁制。 凌冲心念之中对这道灵符略生感应,喝了一声:「起!」那灵符果随念动,狠狠一颤,演化出一头参天巨狼的身影,只是十分模煳,坚持了不过盏茶功夫,便告消散。凌沖也不可惜,已知这道灵符当属白虎星宿中的奎木狼星宿,那道巨狼虚影便是奎木狼星神变化,可惜功力未足,不能完全演化出来。 晦明童子得意道:「我与你说过,太清门符术乃是由浅入深,可分可合。最高秘奥便是祭炼我之本体的根本符诀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之下分是祈禳、炼神、炼魔三部,各有一部最高法门。太乙飞星符法以星辰道法为基,恰可将你先前星斗元神剑修为整合归一,等你炼成之后,我再传你炼魔、炼神两部秘诀,那时三部合一,便是生死晦明阴阳符法了。我本想直接传你生死符法,如今机缘巧合,不必高屋建瓴,而要各个击破,倒也不错。眼下我先为你讲解太乙飞星符法之秘奥罢!」 不等凌沖回答,便开始滔滔不绝传授起太乙飞星符法的具体法门。这一番传道足足用去半日光阴,才堪堪讲完。晦明童子用的是心念传神之法,将所知所见直接烙印在凌沖阳神之中,不虞有失。好在凌沖已算是一位大修士,道行精深,才能将这篇符法妙诀记得一字不差。洞虚真界中,晦明童子百无聊赖,就在周天星辰、真符灵光之间飞来飞去,权作游戏。凌沖阳神则盘坐虚空,皱眉思索。他早已从晦明童子修习斩妖符剑之术,对太清门符法略有心得,两相对照之下,对太乙飞星符法也自悟出几分妙用,但此法毕竟为祈禳部最高秘诀,玄奥艰深,非是一蹴而就之事,还要下尽苦功才是。 第798页 沙通见凌沖皱眉不语,丹田中那一团光芒时涨时缩,变化不定,显是修炼到了紧要之处,暗忖:「这小子也真是向道种子,就算赶路飞驰,也苦修不辍,相比之下,我倒是太过懈怠,怪不得这些年道行进境不高。」起了争胜之心,头顶现了一团水云,内中一条龙首鲸身,腹下生有五爪的怪物,正自吞吐云霞,正是沙通的元婴法身。 沙通受了凌冲刺激,分出元婴法身修炼,又有一部分心神操控水遁之术。狄泽偷眼观望,见二人面沉似水,尽皆入定修持,心头一股傲气涌起,「听闻这凌沖拜入本门,也不过十几年时间,便结成金丹,我向来自负资质不弱于人,他能十几年修成真人,凭甚么我不能?此次东海坊市之行,看似责罚,却是我的一桩机缘,正可藉此淬鍊道心修为,等我修成金丹,看看门中还有哪个敢小瞧于我?」 狄泽今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入道既短,便有了炼罡修成,资质之佳是不必说了,不然狄谦也不会加意宠溺。凌沖虽比他高上两个辈分,年岁却大不了多少,狄泽也存了比较之意,等修成金丹之后,再来压服凌沖,以雪前耻。 第六百六十二章 星力温养 法力勐进 凌沖却懒得理会狄泽这些小小心思,太乙飞星清微符法一上手,便全神沉溺了进去。太乙飞星符法仿效周天星斗之行,蕴含无数奥妙。他将洞虚剑诀暂且放下,全力修行太清玄始之气,再以之修炼星斗符法。 晦明童子事先为他祭炼了三百六十五道根本符箓,权作指路明灯,只要凌沖依着这套周天灵符大阵依次修炼过去,自然就能练成这门符法。但太乙飞星法太过驳杂繁复,要修至绝顶,总要几百年苦功,凌沖可等不得,询问晦明童子之后,得知要推衍元婴至法相境界的法门,至少须将太乙飞星符修至元婴境界。凌沖怅然半晌,也唯有狠命苦修。 修道讲求缘法,他试演之时,第一个触到的奎木狼星君符箓,便从此星宿下手起修。奎宿属西方白虎七宿,这道奎木狼灵符仿周天之形,共有十六道细小符箓组成,每一道细小符箓又有若干符线、符窍。凌沖熟识太乙飞星符法,也不禁暗贊一声:「尹济祖师果是天纵之才,竟能想出如此巧思!」他有修行斩妖符剑的经验,修行祭炼起奎宿符箓来,自是得心应手。 洞虚真界中太清玄始之气不断生出,灌注于一道细小符文之中。那道符文在真气祭炼之下,微芒闪动,忽然一震,第二重禁制已然生出。玄门法诀,皆是由浅至深,愈来愈难,前几重禁制好练,越到后来越是棘手。 凌沖一鼓作气,将第一道细小符箓练就了八重禁制,太清玄始之气便无以为继,只能住了手不练。静坐运气,恢復太清玄始真气的修为。忽然心头一动:「太乙飞星符法既是仿了星宿魔宗法门创立,自然也能用星力祭炼,我何不试上一试?」 真身手掌一翻,一块巴掌大小、黑黝黝的圆盘飞出,真身一口真气喷在其上,那圆盘化为丈许方圆,落在真身身下。其上有二十八星宿之形、又有四灵四象之光,交替闪烁。沙通见了那圆盘,就有几分眼熟,待见圆盘一经发动,便有滚滚星力牵引而来,俱被凌沖吸收炼化,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叫道:「你这是伏斗定星盘!星宿魔宗不传之宝,你却是从何而来!」 伏斗定星盘乃是星宿魔宗独有之宝,最能牵引周天星力,以为己用。此宝炼制倒还不难,但需高手长老在其中注入各个星辰之力精粹精华,再以特别法诀催动,方能引动星力降临。每一块伏斗定星盘炼制,皆要消耗星宿魔宗歷年积攒的星力本源,极为难得。因此星宿魔宗对定星盘控制极严,非是上佳弟子不得传授。若是落在外人手中,无论相隔多远,谁人撑腰,就算灭尽其满门,也要将定星盘收回。由此世间流传的定星盘数量极少。就算有修士无意中到手,也不敢公然拿出来献宝,唯恐被星宿魔宗得知,惹祸上身。 凌沖的伏斗定星盘还是惟庸老道所赠,言道是斩杀了一位星宿魔宗高手所得,加上星斗元神剑的法门,以及太乙飞星符之术,星宿魔宗号称魔道第一大派,威风不可一世,门中长老竟然接连被人打杀,充作了散财童子的角色,仔细想来倒也十分有趣。但有胆子打星宿魔宗主意的,也唯有尹济、惟庸这等纯阳老祖,别人是万万不能邯郸学步的。 沙通不知其中关窍,见星力滚滚而来,面色一变,先将遁光升起,直入九重天中的第一重天,同时大片大片的水雾腾起,俱是他本命法力所化,将遁光包裹了起来,远远望去恰似一块硕大无比的云团。在九重天中汲取星力,倒没那么惊世骇俗。沙通松了口气,见凌沖依旧没心没肺的静坐修炼,不由得气不得已出来,险些破口大骂,你小子修炼倒爽,却要老子担惊受怕! 狄泽本来修炼的好好的,及感遁光勐烈上升,睁开眼又见凌沖周身星光闪烁,简直成了星辰一般,还闹不清状况。一旁沙通说道:「你不必管他,自家修炼便是!」狄泽对这位凶神恶煞的大妖还有几分忌惮,忙又闭眼修炼,不问其他。 凌沖对外事浑然不觉,那伏斗定星盘从太玄峰上带了出来,果然派上用场,有此宝相助,聚拢周天星力的速度何止暴增十倍?周身上下被种种星力星芒灌注,恰似洗了个滚沸的热澡,舒服的几乎要叫出声来。那些星力被洞虚真界牵引入体,团团转转,经由太乙飞星符法法门祭炼,果然星力经太乙飞星法门一转,成了精纯之极的太清玄始之气,凌沖精神一振,又復开始祭炼奎宿灵符。 第799页 凌沖少年时性子飞扬跳脱,及至入道修行,道心磨练之下,已有几分沉潜,尤其修炼之时,自有一股狠劲,不畏天地,大道独行,不然也不会靠了这股劲气,年纪轻轻便已结成金丹。这一次有周天星力支撑,再无法力匮乏之虑,凌沖一鼓作气,将第一道细小符箓祭炼到了十六重禁制圆满,已是金丹境界所能祭炼的巅峰。其后又着手祭炼第二枚灵符,忽然灵光一闪:「我怎么这么笨,不必每一道符箓都要祭炼的尽善尽美,只学晦明那般,祭炼个七八重,足够敷用便可。当务之急,先要将太乙飞星周天灵符大阵统统祭炼一遍,哪怕浅尝辄止,不然等我将周天大阵祭炼精熟,已然数百年过去,洞虚剑诀也不必修炼了!」 凌沖想到此处,登时云开雾散,阴霾尽去,耗费三日光阴,将第二枚符箓祭炼了八重禁制,便即罢手,又去祭炼第三道符箓。自太玄极西之地到东海坊市,相去数十万里,以沙通的遁光之速,也要走上几十日功夫。凌沖不管不顾,整个人沉浸在修行之中。沙通也知其到了修炼的紧要关头,只将遁光落在第一重天中飞行,一来避人耳目,二来离天既高,凌冲要牵引星力,自也容易些。忽忽一月过去,洞虚真界之中,奎宿中一十六枚细小符箓熠熠生光,除却第一道之外,每一道皆有七八重禁制。勾连一处,真气流转之间,自有一股隐晦波动,徐徐唿应。 第六百六十三章 雷霆真意 滋养大阵 凌沖阳神长吁一口气,有伏斗定星盘之助,时时汲取星力,一月之间终于将奎宿灵符祭炼了七七八八,他清喝一声,一十六道细小符箓纵横飞舞,彼此之间灵光起伏如潮,勾连之间,陡然化合一处,一团精光闪过,现出一头高有三丈的巨狼,通体碧色。此兽乃奎木狼星神变化,五行属木。 此兽现身,凌沖的奎木狼灵符变化就算小成,他伸手再指,周天之中奎木狼星宿垂落星光,通过洞虚真界落在巨狼之上。那巨狼抖擞长毛,仰天一声长嗥,声震四野。幸好在洞虚真界之中,封闭了一切声色之形,外面沙通与狄泽也听闻不到。 凌沖操控奎木狼变化试演了一阵,才将巨狼之身散去,依旧还为十六枚精光乱闪的灵符。巨狼初成之时,无数纷繁杂乱的星辰奥义在凌冲心头淌过,「看来这套太乙飞星符法还是以星辰道法为基,蕴含星辰秘奥,只是推算之能如何,眼下还瞧不出来。这奎木狼变化分明木行法力,但与其他星宿组合变化,却能化为西方白虎的金行变化,星辰道法之深邃奥妙,远在我想像之上。」 凌沖手握星斗元神剑诀,不是未想过精修星辰道法,但星斗元神剑诀不全,并无星辰道法最核心之妙用,当作一门练手的剑术还差不多,不能作为根本道诀修炼。而太乙飞星清微符法经尹济祖师推衍,星符相合,已臻道法之极境,尽善尽美,若非凌沖已修炼了洞虚剑诀,以这套符法作为根本道诀尽也够了。 星宿道法与玄魔两道世传道法略有不同,虽亦有境界划分,却并不依赖于凝煞、炼罡,也即对罡气、煞气并无需求。只要凝练周天星力,体悟星辰奥秘,便可破境而上。因此修炼星辰道法的修士并不必踏遍五洲四海,寻觅合用的罡气、煞气,只要闭门枯坐,在如何引动星力下沉上动脑筋即可。 凌沖修炼奎木狼星君变化小成,等若是一步跨越胎动境界,直入凝真之境,他并不满足,只想一鼓作气,再修炼的精深一些。若是能将二十八路星宿星神变化修炼完成,怕是能与元婴境界的练气士匹敌了。 晦明童子两条小腿晃荡,悠然道:「本来该等你参悟了先天五行之气,修成婴儿之后再传你太乙飞星符法,但先天五行之气不知何年何月收集的齐全,再者符修之道渊深如海,不在剑道之下,左右你闲来无事,不如早些上手,与洞虚剑诀相互砥砺,日后好处更大。」忽然神秘一笑,「我还有一份大礼送你哩!」 凌沖精神一振,笑问:「甚么大礼?」晦明童子小手一招,洞虚真界中两团真气立时飞来,被他小嘴一吹,现出真形,却是两道符箓。一道呈白金之色,剑意锋锐,另一道九道雷纹隐现,有无尽纯阳之意。正是凌沖苦修的斩妖符剑与九天应元普化雷符。 这两道灵符是他最先修炼的太清门符箓之术,精微奥妙,斩妖符剑更是首次尝试剑符合一之道,算是打通太清门与太玄门、符道与剑道的藩篱之物。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更是不得了,一点核心之物是凌沖当年盗取九天仙阙九天仙罡时,将所遇的一座九天雷池中一点雷霆纯阳真意存思心头,才修成这道符箓。只是他后来大半精力耗在洞虚剑诀之上,未能将这道雷霆真符修至圆满,饶是如此,对敌之时雷符所化剑气依旧是他极为依仗之物。 两道符箓一出,凌沖问道:「童子意欲何为?」晦明笑道:「我早就与你说过,我太清门符道博大精深,既有高屋建瓴之势,亦有平地高楼之妙。可分可合,分时千变万化,合时万法归一。斩妖符剑属炼魔部根本符箓之一,但更倾向于剑道变化,至于九天应元普化雷符算是炼魔部顶尖的符箓之术,毕竟玄门之中以雷法为贵。这两道符箓皆有无穷奥妙,可惜你分心旁鹜,不能狠命修炼。如今你既然学得了太乙飞星清微符法,正可以此法为根基,统御所有太清符法的修为,我助你将这两道符箓化入太乙飞星清微符阵之中,亦可助长你的修为!」 第800页 法力神通贵精不贵多,所谓尾大不掉,许多修士贪心不足,剑术也练、符箓也修,到最后样样通样样松,一经斗法被人杀的丢盔卸甲,得不偿失。凌沖早知此理,太玄门六大真传剑诀,除却《太玄一炁清经》中的剑术无人得见郭纯阳施展外,其余五大剑诀凌沖或多或少皆有涉猎,比如先天庚金剑诀与洞虚剑诀,先天立意不同,更遑论合二为一,两相壮大?太清三部符术之间相互勾连,竟能统御同修,还有如此妙用,着实出乎意料。 晦明童子小手连点两下,两道符箓登时崩散为条条符线,又有纯白剑气飘摇、一点雷光电闪。晦明童子将剑符、雷符返本归源,小手一搓一扬,喝一声:「去!」纯白剑气先自飞起,化为丝丝白雾,落在太乙飞星符阵之中,恰在西方白虎七宿之上。得了这一道本命剑气滋养,西方白虎七宿共计七百余道符箓齐放光华,隐隐一声虎吼传来,煞气凌云、杀机四溢。一点天雷真意在雷音滚滚之声中,却如春风化雨,扑入星云大阵,随即不见了踪影。 斩妖符剑之气反哺西方七宿之星,更增其威严肃杀之意,而天雷纯阳之性却未掀起丝毫波澜。但凌沖道心入微,却察觉整座太乙飞星大阵得了雷霆真意滋养,运转的越发灵动。就似之前只是一团死物,如今却有了缕缕生机。纵目望去,就见团团星斗、星云之间,有丝丝雷光交联,雷光每闪动一下,整座大阵似乎就变得更为紧密一些。正自惊诧间,晦明童子悠然道:「你小子倒是好运道,斩妖符剑倒也罢了,不过是西方精金之气凝聚,算不得甚么。那一点雷池雷霆真意却非同小可,道家天雷之法,本就仿效了九天神雷之性,有纯阳之意,又有阴阳生发的意境,太乙飞星符阵得一点雷霆纯阳真性滋润,等如有无到有,被赋予了几分神韵,你日后修炼,好处无尽。」 第六百六十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凌沖的太乙飞星符阵得了斩妖符剑与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两道法力滋养,大有进境,尤其还以太乙飞星符术将他所学太清符术统合起来,无论修炼还是运用,皆有如臂使指之感,再无半分滞涩。符术之道本就与剑道不同,体系驳杂,讲究甚多,不似剑修之道,唯精唯纯。但尹济祖师能于无中生有,创出太清符道,以一统万千,又能万千归一,千般大道归元一体,又能自生无穷妙用,这等惊才绝艷之能,唯以经天纬地冠之。 凌沖思索片刻,忽然记起一事,心念一动,洞虚真界深处竟又有一道符箓飞出,旋即一变,有无穷吸力自其中生出,竟似能吞吸星辰。此符一出,太乙飞星精微符阵吞吸炼化星力之速登时快上了三成。凌沖指着那道符箓问道:「这道吞星符说来还是你的恩物,不知如何区处?」 那道灵符正是吞星符,此符最早还是由沙通传授凌沖龙鲸一族根本功法玄鲸吞海功之后,慢慢演变而来。晦明童子当年也曾藉此符妙用,炼化星力,才能早早甦醒过来。凌沖修炼星斗元神剑时也借力此符甚多,但随着修为日高,专心于洞虚剑诀,此符便渐渐没了用武之地,被束之高阁,颇有曲高和寡之意。凌沖还是见晦明童子点化剑符、雷符,才灵光一闪,记起尚有这么一道符箓。 晦明童子一见,也是有些感慨,点头道:「此符你不提我倒也忘了。此符既名吞星,自是对你的太乙飞星符阵大有裨益,但其根本乃是龙鲸一族的天生妖法,与星辰道法不合,强行炼入大阵之中,反而画蛇添足。我近来道心通灵,似乎你这趟东海之行有所奇遇,那时便是此符派上用场之时。我先替你保管,机缘一到你自然明白。」小手一伸,将吞星符拿了去。 凌沖自是无可无不可,至于奇遇甚么的,反不放在心上。如今他所修道法皆是玄魔两道最顶尖的法门,落在凡人眼中,已是最大的奇遇。自家修炼还忙不过来,就算凭空再得一件法宝,也无甚精力祭炼,倒不如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修炼。又问道:「对了,许久之前你拓印的那一点无形剑诀,如今可有进展?」 当年凌沖与秋少鸣交手,晦明童子曾用手段,暗中拓印了其根本剑诀无形剑符回来,说道只消研究的通透,便传授凌沖,如今已是忽忽数年过去,不知结果如何。 晦明童子小手一番,一团云气之中正有一枚小小符箓沖盪不休,时隐时现,瞧不分明,正是那一道无形剑符。他小嘴一撇,说道:「此符甚是精妙,创出这道符箓之人非同小可,我用尽心思,倒也解析出六七分奥妙,但毕竟不是嫡传。此符眼下传了给你倒也无妨,但用来唬唬门外汉,冒充七玄剑派之辈倒也足够。落在七玄剑派真传弟子眼中,却是个笑话了。」 小手一推,云气飘散,那道无形剑符登时向凌沖阳神飞来,临近之时,陡然散为数千道细小之极的符线。凌沖阳神张口一吸,将所有符线尽数吸入,闭目良久,再睁眼时,掌心自有团团符线凝聚,眨眼汇成一道无形剑符,他清叱一声,洞虚真界真气涌动,在无形剑符中一转,一道淡淡剑气唿啸飞出,倒颇有几分无形的手段。 凌沖望着掌心那枚符箓,嘆息道:「果然不愧为七玄剑派真传剑诀,精妙非常。我以太清玄始之气催动,也只能勉强发挥原版剑术四五分威力,却也做不到将剑气练得无形有质。」晦明童子点头:「此符经我手改过,能以太清真气催动,但就是如此,才失了无形剑诀的根本之意,不能尽善尽美,只能唬人。」 第801页 要知每一门派的镇山法诀,皆是经过几代几十代祖师推衍修行,与本门真传练气法诀极度契合,方能发挥最大威力。晦明童子说的十分不甘,但在外人看来,他只匆匆拓印了一份不全的无形剑符,竟能将核心部分改动,换成以太清真气催动,这份才情已然是惊天动地,若是被七玄剑派之人听到,必会倾起修士前来,要么将晦明童子捉去炼化,要么干脆毁掉这件法宝,免得本门剑诀的秘密流落在外。这道无形剑符虽只解析几成,但凌沖存思心头,就算遇上方凝那等级数的高手,亦能从容应对,绝不至于失了方寸,惨然落败。 凌沖道:「此符也不合炼入星斗大阵,还是做个散兵游勇罢!」将无形剑符一抛,化为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气,只在太乙星斗大阵之外游荡不休。晦明童子道:「你选了西方白虎七宿下手修炼,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白虎属金,与剑修之道暗合,等你修成西方白虎星神变化,便等如修成玄门金丹境界,可自行推衍洞虚剑诀金丹之下的法门。」 凌沖喜道:「原来如此!洞虚剑诀元婴之下的法门虽是现成,还是再推衍一番来的好,毕竟查遗补缺怎么都不嫌多。」一直以来,他修炼洞虚剑诀,只能依着法门自家摸索,绝无同门能够切磋,但有太乙飞星符阵之助,再将剑诀推衍一番,瞧瞧有无疏漏,自是天大好事。 晦明童子又有些惫懒起来,说道:「指点你太久,倒有些烦闷,你自家好生修炼,待我老人家出去散一回心来。」方要离去,忽然咦了一声,笑道:「正愁无聊,真有送上门的买卖!」又咦了一声,自语道:「怪哉!那小娘子分明修炼的是太清符术,到了炼罡境界,为何又要改修剑道法门?哼哼,难道我太清门的符术还不上区区一门下品剑术么?不行,气死我也!」自言自语了一阵,蓦地暴怒起来,就要纵身出去,寻那「小娘子」的晦气。 凌冲心头一动,隐隐有所预料,将晦明童子拦住,笑道:「不过是炼罡境界的修士,如何引的你大发雷霆?还是我出去打探一番,免得你火气上来,下手不知轻重,伤了正道和气。」能在九重天之中攒炼罡气者,必是正道中人,凌沖对那「小娘子」的身份也有七八分摸得准,自然不愿晦明童子轻易现身。 第六百六十五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凌沖阳神归位,真身睁开眼来,也不管狄泽,一步跨出沙通的水气遁法,却见沙通正自抱臂虚立,满面冷笑。面前是几位少年男女,凌沖一眼望去,却有几位熟人,两位女子面容相肖,正是滕娇腾丽姐妹,一旁则是颜青颜茹兄妹。这四位少年男女当年曾随方胜去往玄天观,也曾目睹凌沖与弃道人一场大战。 此时这四人共同立在一张白玉席上,滕娇滕丽姐妹满面冰霜之色,正自与沙通理论:「你这汉子好不晓事!前面有我等一位好友,正在炼罡的当口,请你稍候几日,或是绕路而行,怎么这般不依不饶?」 沙通冷笑道:「你们几个小辈,区区修为,就敢横行霸道么?就算前面有人炼罡,她炼她,我走我的,避开便是。哪有非要我绕路而行的道理?」凌沖听了几句,已知癥结所在。这几个少年男女有一位朋友正在第一重天中修炼罡气,因此结伴将天上飞遁的道路封堵,不许沙通过去。沙通亦是大妖出身,蛮横惯了,本来绕路而行或是降下遁法,由陆路而走,都是法子,就是不肯示弱,因此僵持了起来。 以沙通的脾气,这几个小东西口出狂言,早该一口吞了,但在太玄峰这几年修身养性,火气退去不少,不肯轻易杀人。正想给他们一个小小教训,再扬长而去,凌沖却一步跨了出来,说道:「我乃太玄剑派郭掌教座下弟子凌沖,与修炼罡气的那位姑娘乃是旧识,等她修炼完毕,还要叙旧一番。几位不必紧张便是。」 沙通望了他一眼,退在一旁,嘟囔道:「原来是老相好,怪不得这么猴急。」凌沖面色一僵,充耳不闻。四位青年男女听凌沖自报门户,俱都吃了一惊。太玄剑派的威名不消说了,掌教郭纯阳更是声威赫赫,尤其太玄重光太象宫一战,斩杀先天血神六大分身,联手楞伽寺普济神僧,令一干积年老魔鎩羽而归,更是一时声威无两。能做这位郭掌教的弟子,凌沖的身份地位在四人心头登时水涨船高起来。 滕娇忽然娇笑道:「原来你就是凌沖师兄呀!小妹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凌师兄果然风采不凡,令小妹一见心折呢!」凌沖摸了摸鼻子,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号?」他自入道以来,除了苦修还是苦修,偶尔外出游歷,比如修炼罡气、煞气,大多将对手杀的干干净净,自觉并无甚么声名流传在外。那少女分明是知道自家几分底细,有意套近乎,倒是奇怪也哉。 腾丽与滕娇心意相通,掩口笑道:「我们姐妹不但知道凌师兄的大名,还知道身后那位齐姑娘所修道法正是凌师兄所赠,着实艷羡的紧呢!」 凌沖眉头一皱,问道:「可是方胜对你们说的?」两位姐妹花娇笑点头。凌沖目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我曾托清元道人将一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解读的版本送与齐瑶儿姑娘,算是报答她赠经之恩。方胜又如何知道此事?太清门眼下还不是大张旗鼓的时候,要是此事泄露到清虚道宗一些对敌的宗门,怕是大大不妥。」《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是齐瑶儿在癞仙金船中得来的机缘,自家瞧不大懂,便赠与了凌沖,要他悟通之后再来教她。 第802页 方才凌沖感到不远之处有人修炼罡气,不经意之间泄露出太清符法的气息,正是那部重玄符经所载的一种手段,才笃定必是齐瑶儿在此炼罡。晦明童子烛照千里,品出齐瑶儿除了太清符法之外,又修炼了一门剑术,如今正是为这门剑术在攒炼罡气。 滕娇滕丽两个不经意间露出与方胜走的极近,一旁的颜茹气的俏脸煞白,三位姑娘都将方胜当作自家禁脔,不肯他人染指。颜茹出身少阳剑派,身份要高过滕氏姐妹,但滕娇滕丽两个联手勾引,颇有两女侍一夫的架势,又将劣势抹平。至于方胜么,从未对任何一位表露心境。反倒忽然对那位齐瑶儿姑娘大献殷勤,没过几日,其姐方凝竟出面代弟下聘,欲求齐瑶儿与方胜为妻,还用一门七玄剑派中的上乘剑术作为聘礼。齐瑶儿家中长辈大喜,当即应允。 三位姑娘用尽了心思,却被齐瑶儿半路杀出,摘了桃子,眼瞧就要鸡飞蛋打,自然十分愤恨。最毒妇人心,她们打定主意要害齐瑶儿,表面却极力讨好。齐瑶儿静极思动,恰好方胜也要到东海坊市换购些物事,便结伴前来。颜茹又拉上了乃兄,一路之上刻意讨好,终于使齐瑶儿放下戒心。齐瑶儿资质一般,那部重玄符经不曾收录太清门最精妙的法门,本就兴致不高,勉强修炼了几年,得了剑诀如获至宝,当即转修七玄门的剑术。没过几年居然连跨胎动、凝真两境,今日几人借了方胜所赠一张碧玉席法器飞遁,齐瑶儿心旌摇动,感到炼罡时机成熟,当即飞入第一重天,淬鍊罡气。 四人自然当仁不让,充当护法的角色,只是三个姑娘各有心思,各自盘算毒计,如何能令齐瑶儿功亏一篑,免得碍着自家与方胜结为道侣的大计。凌沖这一现身正是时候,三女不约而同想道:「看来齐瑶儿与这个太玄掌教之徒十分的不妥,说不得早有姦情,放这姦夫淫妇相会,总会露出破绽。再将此事添油加醋说给方胜知晓,那骚浪蹄子还能嫁入七玄剑派?」 凌沖不知这些鬼蜮心思,但心头也有几分异样之情。当年与齐瑶儿初遇,一颗少年情怀懵懵懂懂,被少女的活泼天真所吸引。每一位男子几乎都会有这样的遭遇,少年之时,情窦初开,一缕情思寄于一位少女身上,为其神魂颠倒,予取予求,生死可以。但经过那一段懵懂岁月,心思渐渐成熟老成,再回望那一段「刻骨铭心」之情,却往往不知所以,只归于苦苦一笑,实在再寻不到当初那种刻骨铭心的滋味。 凌沖便是如此,当时入道未深,被齐瑶儿风姿所摄,当他修为日高,儿女情长之心渐渐淡去,尤其修成金丹,淬鍊道心,更是唯有长生之念。他托清元道人将注释过的重玄符经送与齐瑶儿,便是践行诺言,斩断缘法之意。不成想却在今日此处相见。 晦明童子哂笑道:「老相好见面,自要有一番温存了。」凌冲心念作答:「我自光风霁月,何惧瓜田李下之事?」晦明童子语重心长道:「需知情之一字最是害人,多少圣贤大德,只因参不透情缘孽缘,不能了断生死,将好好一条金丹大道葬送。凌小子,你可是我太清门重光的重要人物,尹济选了你,便是将此界的太清道统託付,你可莫要被猪油蒙了心,又发起甚么情痴来?」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三部传承 凌沖不耐道:「放心,我自有打算!」一步跨出,自四人身旁一晃而过。颜青刚要阻拦,一股凌厉气机倏忽而来,吓得他不敢动手,任由凌沖施施然走过。凌沖如今已算是大修士一流,金丹真人,对付这几个小傢伙易如反掌。 凌冲破入金丹境界之后,对天地元气掌控敏感之极,接连几步踏出,在第一重天中如闲庭信步,一步踏出便是十丈距离,如同尺量。等到十步之后,碧空如洗之下,面前是一团白森森的罡气汇聚。 凌沖点了点头,修炼玄门剑诀,炼罡境界所需罡气只有那么七八种,非此即彼,十分好认。这团玄晶罡气虽比不上太白玄罡那等顶级罡气,也算是中品货色,不高不低,倒也不错。凌沖稳稳立定虚空,那团玄晶罡气恰好一缩一鼓,轰然散去,内中一个窈窕身影勐地飞了出来! 凌沖算计的精准之极,等他赶到恰是齐瑶儿炼罡已毕,微笑道:「许久不见,齐姑娘道行大涨,当真可喜可贺!」齐瑶儿攒炼罡气小成,正自欢喜,心有所感,霍然转头,却望见了一位故人,满面喜色一僵,换上了一种五味杂陈的笑容,顿了一顿,才道:「真是凌沖师兄!」想要飞奔过来,却生生止住,说道:「凌师兄怎么会到此处?」 凌沖见二人之间已然有了一道说不清摸不透的隔阂,暗嘆一声,点头道:「我要去东海坊市,替门中长老跑腿。无意中发现有人修炼罡气,没想到是齐姑娘。」 十余载不见,齐瑶儿面容如昔,却更见清减,当年活力四射的少女,如今已是一位端庄沉静的闺秀,她勉强一笑,说道:「凌师兄必是瞧见了颜氏兄妹与滕家姐妹了罢?」凌沖点头:「他们就在不远之处为你护法。」 齐瑶儿冷冷一笑,想要岔开话题,忽然面泛红霞,轻声道:「前几日家中长辈做主,答允了我与七玄剑派方胜师兄的亲事。」凌沖暗嘆一声,外表一无异状,微笑道:「那要恭喜齐姑娘了,方胜其人我倒见过几面,果然仪表堂堂,又是名门正派弟子,这门亲事可说是门当户对。」 第803页 齐瑶儿见他毫不在意,一颗心儿渐渐阴冷下去,忽然又有一股怒意忍不住要爆发出来,俏脸上如裹寒霜,冷冷道:「我还要谢谢凌师兄将那本重玄阳符经的正本托人带了给我,只是那部译文似乎不甚精微,我修炼多年,也只勉强到了炼罡境界。」 凌沖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怒气沖沖,那部太清符经是齐瑶儿得自癞仙金船的机缘,转赠给他,对他修炼之路裨益良多。当年他将原本经文与惟庸道人所赐的一卷译经托清元道人转交给了齐瑶儿,如今看来,惟庸道人的译本之中必是多有疏漏,齐瑶儿自家资质亦是一般,才练不出甚么名堂。尤其那本符经中有三十六道炼神符真意被云文天篆吞噬,再也取不出来。于情于理,凌沖总要给齐瑶儿一个交代。 丹田洞虚真界中,凌沖阳神问晦明童子道:「那本阳符经我到手之时,你还没甦醒。其中有三十六道炼神符真意被他紫府中云文天篆收去,拿不回来。可否请晦明将阳符经重再註解一回,也算了结我当年诺言?」 晦明童子冷笑道:「那本阳符经不过记载了本门金丹之下的一点皮毛符术,便是给了那小娘子本也无妨。但尹济既然选了你作为太清衣钵传人,无论你愿与不愿,就是此界本门掌教。阳符经无足轻重,却关乎本门根本道术根基,倘若流传出去,必有祸事。你还要我将译文给她么?」 凌沖一滞,起初他对尹济祖师强加给他的甚么太清门道统实在提不起兴趣,只想专心修炼剑术,但后来受晦明童子之助愈多,眼下更要靠太乙飞星符法,方能将自身修为推进一步,逐渐认可太清门之事。他无意做甚么太清掌教,倘若日后遇到资质上佳的后学,自可传其太清道统,只是眼下还不可如此。晦明童子说得对,倘若将阳符经轻易传了齐瑶儿,却是为太清门埋下大祸之根。毕竟太清门在此界尚有清虚道宗那等强横的死敌,若被其将阳符经得去,推演出太清符术的根基之道,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晦明童子见他犹豫不决,又道:「这部阳符经到底是齐瑶儿的机缘,我太清门要收回经书,却不可如此霸道。这样,我这里有几部外门经书,亦是玄门正宗,皆能修至金丹之境,绝无隐患。你拿去给她,就算些许补偿罢。」 掰着小指头开始细数:「一部女冠的功法,专讲斩却赤龙,成就大道,看她业已定亲,怕是不会修炼了。另有一部佛门秘典,记载了一门佛家神通秘术,此法不修根本,纯以神通而论,在佛门也算外道法门。还有一部剑经,练气的法门不怎么样,但胜在剑招精妙诡异。」 太清门立教万年,门中典籍浩若烟海,就算晦明童子拿出一部直指纯阳的道书,凌沖也不稀奇,问道:「三部法诀都只到金丹为止?」晦明点头。凌沖道:「那便都与了她罢!」晦明自是无可无不可,哂笑道:「你是掌教,你说甚么便是甚么喽!」 凌沖一笑,伸手一抹,无数浮光闪动,在身前凝为三本薄薄卷册,说道:「齐姑娘,那本阳符经之事,凌某有负所託。这里有三部道诀,一部女冠专修、一部佛门秘典,还有一部剑术正经,皆能修至金丹境界,都赠与姑娘,算是一点补偿。至于那本符经,涉及到万载之前的太清门,其道统被当时玄魔两道顶尖大派联手暗算,才告覆灭。玄门之中的那户顶尖大派传承至今,若是太清符经出世的消息走漏出去,必会遣人前来追杀。还请姑娘将阳符经的正本与译本交由凌某来保管罢。」 第六百六十七章 隔阂反目 齐瑶儿祖上本是少阳剑派的天才弟子,与少阳派当今掌教杨逊还是同辈师兄弟,只因与杨逊争夺掌教大位不成,被击成重伤,道基全毁,更被逐出师门,沦为弃徒。其人毕生之念,便是夺还掌教之位,也让杨逊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可惜那人被逐之后,回至齐氏族中,暗伤復发,没过几年便已坐化。其死后齐家又被杨逊多方打压,凡是得传少阳剑派剑诀的齐氏族人,悉皆被杀,一个不留。后来还是几位与齐家祖交好的长老出面,才保住了齐家一点根苗。 但少阳剑派在齐家的传承彻底断绝,杨逊一系甚而有人扬言,若齐家后人胆敢偷学少阳剑诀,定必赶尽杀绝。如此一来,偌大一个修道世家,不过数十年光景便急剧衰落下来。不然齐瑶儿也不会甘冒奇险,前往癞仙金船中碰碰运气。 齐瑶儿算是齐家小辈中资质最高者,短短十几年功夫便修成罡气,可惜齐家仅存的一部旁门法诀,再无炼罡之上的记载。齐瑶儿得了阳符经欣喜若狂,可惜读不懂其上的云文,才慨然将经书赠与凌沖。她就算生性豪爽,面对仅有初见的凌沖,便敢将经书託付,其中缘由连她自家都说不清楚。 凌沖果然信然守诺,没过几年便派了一位长须道士前来襄阳齐家,将原经与译文一同奉上。此事在齐家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上下族人皆欲求那经文一观,最后还是齐家老祖宗力排众议,依旧将经书交由齐瑶儿保管,只是等她修炼纯熟,须得将经上法门传与家中。 齐瑶儿当机立断,咬牙散去旁门道法的根基,转修太清符法。有了那捲译文之助,果然轻轻易易将这部阳符经修至炼罡境界。只是这部符经最高也只到金丹为止,齐瑶儿资质尚可,但符箓之道不合她心性,淬鍊道心这一关便过不去,难以凝结金丹。 第804页 她修成罡气,果然将阳符经所载传授了族人。这等金丹直指的道法放在任意门派皆是核心传承,又是玄门正宗。齐家家主唯恐走漏了消息,秘密挑选几名核心弟子传授法门。即使如此小心,还是走漏了风声,不知怎得被一位七玄剑派弟子得知,辗转传到了方胜耳中。 方胜仗着乃姐荫蔽,得以修炼七玄剑派核心真传无形剑诀,总是差了一步,不能再行精进。得知此事,心头一动,想到无形剑诀亦是符剑兼修之道,不若从太清符术落手,也许另有所得也未可知。谋夺他人根本道法乃是同道大忌,方胜又是大派弟子,不欲落人口舌,去请教乃姐,结果方凝一句话:「将那女子娶进门来!」方胜目瞪口呆之余,不敢违抗,只能老老实实找到齐家,只说仰慕齐瑶儿风姿云云,欲求为道侣。 玄门修士选取道侣十分慎重,盖因玄门弟子修道有成,大多得享遐龄,存世极长,道侣非得亦是修道有成之辈,不足以匹配,方胜不知乃姐为何如此决断,还是硬着头皮前来提亲。他虽贪图道诀,却非歹人,心想只要符经到手,再提携下齐家便是,也算对得起那位夫人。 齐家得方胜提亲,又是七玄剑派有名的弟子,当真喜出望外,家主不假思索便即答允。等到齐瑶儿得知,已是木已成舟,反悔不得。方胜也算光棍,提出要齐瑶儿带了那本符经作为嫁妆,齐家家主思量片刻,也即点头。齐家也知方胜之欲,如今家门摇动,急需靠上七玄剑派这等玄门大宗,以为靠山。 这便是以往的经过。齐瑶儿多年未见凌沖,心头那点光芒本已淡了,今日猝然再遇,不知怎得,心里一会惊、一会喜、一会愁、一会怒,五味杂陈,自家也闹不分明。若是凌沖阴神在此,动用噬魂默念也要弄个煳里煳涂。 齐瑶儿心思中本想将那本符经正本还了凌沖,留作一点念想,谁知凌沖挥手之间竟然一下拿出三部金丹直指的传承,好似不值钱的大路货。这等道诀放在齐家,莫说求娶齐瑶儿,就算要齐家家主出嫁,也要捏鼻子干了! 不知怎得,凌沖越是在乎那部符经,齐瑶儿心头一股邪火烧的越旺,越不想交出来,越要瞧瞧凌沖求而不得的焦躁模样,瞧也不瞧那三部传承一眼,冷冷道:「对不住凌师兄,小妹已由家中做主,许配给了七玄剑派方胜师兄,那本阳符经真本便是嫁妆,要一併带入七玄剑派的。」 凌沖嘆息一声,看出不知怎得齐瑶儿内心对他生出一股淡淡敌意,总是不让他如愿,苦口婆心劝道:「齐姑娘,你已学会阳符经上符术,那本符经正本已无必要留在身边,就算带入七玄剑派,千万记住莫要走漏风声。当年太清门覆灭,背后便有清虚道宗的谋算在,倘若被其知晓太清门尚有道统流传于世,对你是祸非福。凌某言尽于此,还请三思。」 齐瑶儿听闻清虚道宗四字吃了一惊,旋即冷笑道:「此事我自省的,不劳凌师兄挂怀了。师兄若是无事,小妹告辞。」不等凌沖答言,迳自驾驭罡气飞走。 凌沖摇了摇头,晦明童子在丹田中笑得打跌,叫道:「可怜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哈哈!」凌沖阳神落下,嘴角抽了抽,说道:「你莫要看笑话,且追上去,觑个空当将阳符经真本与译本盗将回来!」 晦明童子一骨碌起身,叫道:「你堂堂玄门高第,怎得教唆我去行那鸡鸣狗盗之事?」凌沖冷笑:「我又非是顽固不化之辈,那符经在齐瑶儿手里,乃是招灾的祸端,不如不留!你快去快回,莫要废话!」晦明童子哈哈一笑:「我堂堂太清老祖,却要去偷盗一个小女子的物事,有趣!有趣!」元灵一动,化为一股清风,倏忽吹出凌沖丹田去了。 齐瑶儿飞出不远,与颜茹四个会合,忽觉一股清风入怀,随即无恙,也未挂怀,说道:「辛苦几位为我护法,我炼罡已毕,咱们还是快些去东海坊市与方师兄会合罢!」 第六百六十八章 二度归家 颜茹向乃兄使个眼色,颜青会意,笑道:「你们女孩儿家家多说些话,我在此也不甚方便,还是先行一步,去寻方师兄罢!」不等齐瑶儿回答,疾飞而去。他和颜茹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若是颜茹能与方胜结为道侣,兄凭妹贵,颜青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半路杀出个齐瑶儿,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今日居然正正撞上。其与凌沖相见,大有文章可做。只要先行一步,在方胜面前添油加醋告状,只说齐瑶儿与太玄凌沖早有私情,还怕方胜不暴跳如雷么? 颜青来去匆匆,齐瑶儿也未在意,心头只反覆咀嚼着一抹怅然。沙通哈哈一笑,不管余下三位女子,飞掠而去,与凌沖会合,见凌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老相好嫁作人妇,心头捨不得啦?」 凌沖淡淡道:「看来沙兄是皮紧了,不若我让晦明童子为你松松筋骨?」沙通冷哼一声,有心骂回去,真怕这小子说到做到,自家可敌不过一件法宝元灵,眼珠子空转半天,嘟囔道:「你自家心情不好,却拿我撒气!走了!」纵起水遁,茫茫大水朝天。 凌沖一笑,一步跨入,说道:「去东海坊市之前,劳烦沙兄先去金陵一趟,我要省亲。」沙通赌气不答,却乖乖驾驭遁光往金陵飞去。 此处已离东海不远,距金陵更只有区区几日路程,凌沖全神修炼太乙飞星符法,希冀在到达之前再有突破。 第805页 西方白虎七宿奎木狼变化之后,便是娄宿变化,星神名为娄金狗,乃是金行之变。凌沖修鍊金系道术犹有心得,手中又有庚金剑诀这等杀伐第一的金系道法,两相对照,修炼起来倒比奎木狼还要顺手些。 四日之后,娄宿三十三颗星辰即有三十三道根本符箓,凌沖已修炼了十余道符箓,勉强能动用娄宿神符三四成威力,但离显化娄金狗星神法相,还差的极远。晦明童子这等传授太乙飞星符法的法门,十分玄奇。直接将一道道根本符箓打入洞虚真界之中,这些符箓只有几道符线或是一重禁制,十分粗陋,需要凌沖运用周天星力,依着太乙符法法度缓缓祭炼。 祭炼根本符箓的过程,便是修炼太乙飞星符法的过程。这等传授的手段,胜在简洁通透,上手极易,只要凌沖能按部就班将根本符箓一一炼化过去,星辰神符的秘奥自然纤毫毕现,流淌于道心之中。但此法需要有晦明童子这等符术大宗师亲炙亲为,外人万万学步不得,也唯有凌沖有这样的福缘,令晦明童子肯费神劳力,为他奠定太清符法的道基。 洞虚真界中,阳神仰首望去,繁星满天,西方白虎七宿星域中奎宿最是明亮,娄宿次之。西方七宿星光已点燃了十之三四,星云流转之间,又有丝丝电弧雷光闪烁不定,煞是慑人。凌沖舒了口气,郭纯阳为他指出的明路,是要体悟先天五行精气之中蕴含的先天精义,藉此孕育婴儿,修炼了太乙飞星符法之后,反倒不急于参悟先天精气,任由先天乙木与先天庚金两道精气在洞虚真界中游走不定。 如今才知为何郭纯阳定要他修炼太清符法,推演洞虚烛明剑诀。这套太乙飞星符法上承周天,蕴含无穷奥妙,可说总摄玄门符箓之道一切法门,越是修炼,越觉意味无穷。他有所感应,只消将太乙飞星符法修炼成功,参悟先天五行精气之道便可一蹴而就,破丹成婴只在一念之间。 忽觉遁光一停,沙通叫道:「金陵到了!」凌沖阳神归位,隔着水气向下望去,果见一座雄城当关,行人细小如蚁,正是自小熟识的金陵城。他离家修道时十四五岁,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连侄儿都有了,不由得微生慨嘆,说道:「我归家省亲两日,沙兄与狄泽可自便。」归家心切,拨开水雾遁法,一道剑光飞起,一扭不见。 沙通啐了一口,骂道:「小气鬼,也不知邀我去府上做客。」瞧了一眼狄泽,越看越不顺眼,叫道:「老子要去城中吃个爽快,你小子就在灵山之上候着,不许胡乱走动,不然打断你的狗腿!」狄泽好好的修炼,吃沙通一通喝骂,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忽然身下一轻,却是沙通收了遁法,将他抛了下去。 狄泽大惊,好在他是炼罡境界,能驾驭罡气飞遁,祭出飞剑,好歹稳住身形,沙通却一熘烟早已去得远了,只气的他破口大骂,偏又奈何不得。 凌沖在城外按落剑光,老老实实入城,一路所见金陵城中依旧热闹非凡,似乎未受战乱波及,混不见丝毫惊乱失措。靖王叛乱,围攻京师不成,被勤王之师击退后,率所部残军南下,回至自家封地,又马不停蹄派遣各路叛军,四处攻打抢掠。如今大明已有大半江山糜烂不堪,只是金陵之地自经上次左怀仁引大军来攻,却鎩羽而归后,朝廷又遣了十万兵马前来拱卫,再也不好攻打。因此靖王叛军不敢大举前来,这座六朝古都反倒成了乱世之中一块难得的净土。 凌冲来至凌府大门,守门的家丁是府上老人,识得二少爷归家,恭恭敬敬让了进去,说道大公子前几日刚自归来,一家人恰好团圆,老夫人不知要有多高兴云云。 那家丁先头禀报,凌沖未走几步,就见一个大胖小子小跑而来,奶声奶气叫道:「叔父!抱!」正是凌康之子,凌沖大喜,一把抱起,亲了又亲,胖小子格格直笑。 当晚凌府大排筵席,难得一家团圆,凌真也早早归府,凌老夫人大是欣喜,破例饮了几杯花雕。凌沖见老人家精神健旺,只内气稍虚,暗送一口气。 凌真已是五十许人,膝下有长孙承欢,倒也别无所求,只是见凌沖已是而立之年,仍旧孑然一身,心头也有几分不快。家宴之后,崔氏与凌康之妻早早带了孩子入后宅歇息,凌真父子三人就在书房之中,命厨房送了几个小菜,对月小酌一番。 第六百六十九章 家中传法 再会碧霞 月华如水,映的天地间一片素白,凌真浅饮一口,瞧瞧凌沖,又瞧瞧凌康,倒也十分感慨,开口说道:「咱们父子三个,可有许久不曾如这般对饮了。」 凌康笑道:「二弟这几年学业有成,倒也不必拘泥于科举之事,不若早些向张阁老请辞,还是回金陵来,咱们一家团圆,可有多好。」凌康见过凌沖阴神化身出手,知道这位二弟身怀上乘道术,老父生平最不喜怪力乱神之事,还想帮凌沖遮拦一二。 凌沖摇头苦笑道:「此事我正要禀明父亲,其实我……」正要将自家出家修道之事和盘托出,凌真淡淡说道:「是你修炼仙家道法之事么?此事我早已猜到了。」 凌沖噎了一下道:「父亲早就猜到了?」凌真点头:「当年你用武功胜了乔百岁,倒也没甚么。直到你请来碧霞神僧坐镇家中,又击退萧厉,我便料定你必是拜了一位了不起的师傅,学得了上乘法术。原本我不欲你修炼剑术还是道法,不想你居然能请动张阁老为你说情,我便睁一眼闭一眼,由得你去。不然就算我再心胸宽广,你跟随张阁老十几年,又怎会不亲至京师看你?还有,王朝经你指点,这些年武功越发精进,活的倒比我还要年轻,为父非是瞎子,怎会视而不见?」 第806页 凌沖一想,果然如此,老父并非痴傻,早瞧出他离家修道,只是引而不发。不然只要到京师寻张阁老对峙一番,马脚立露,便道:「既然父亲早已知道,孩儿也不必多言。这十几年来果然拜入一家太玄剑派之中,修炼剑术。确曾在张阁老门中求学学问,父亲不必多疑。」 王朝恰有要事出门,凌沖并未见到,听老父之言,似乎这几年修炼凌沖所传功法,大有进境,连积年老伤也已痊癒,倒是一桩好事。凌沖当下将拜师太玄的经过简要说来,他不敢多说修炼魔道、闯入地府等等玄奇之事,只挑了京师平叛,还有些海外趣闻之事。 回想起来,凌沖入道十几年来,竟是亲身参与了许多大事,此刻捡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将凌真、凌康两个唬地一愣一愣,连酒都忘了喝。良久,凌真才嘆了口气,说道:「你自小有出世之志,我本打算早些为你谋一房亲事,等你有了子嗣,续了凌家香火,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你兄长的婚事令我焦头烂额,大半倒是借你之力,方能平安度过,不然只萧厉一个,便能令我凌家灭门。后来我也想开了些,如今康儿也有了子嗣,凌家有后,不必你来操心香火,就顺了你的意思罢!」 凌康关心的却是逍遥长生之事,连声问道:「我见那些仙师道长,个个仙风道骨,能放飞剑,号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你那门派既然是剑宗,想必也有这个本事罢?」极力怂恿乃弟放出飞剑给他瞧瞧。 凌沖拗不过他,屈指弹出一道剑气,三寸来长,绕室疾飞如电,剑意挥洒之间,整座书房陡然寒意森森,凌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凌沖将手一挥,收了剑气,凌康这才好受些,还不依不饶道:「这算甚么本事?不若你来个削铁噼树,给我瞧瞧?」 凌沖笑道:「我练的是玄门正宗剑术,并非街上卖艺的把式,我方才那一招已是剑术中极高明的招数,你见过的那些仙师之辈,怕是无能为之的。」凌康笑道:「哎呦,瞧不出凌大侠客已是剑术宗师了呢!我听说修道练气,必要从小打下极好的根骨,我是没那个好命,你瞧瞧你的侄儿,可堪造就否?」 凌沖正色道:「我曾求师傅推算凌家气运,他老人家说道凌家阴德累积,家有余庆,才有我之缘法,入道修行。但这份机缘被我独占殆尽,因此至少六代之内,凌家再无子孙有机缘入道修行。」 凌康十分失望,道:「我还想让你侄儿随你修道,也搏个长生久视甚么的,回头再来度他老子呢。」凌沖道:「我师傅算无遗策,断然不会骗我。凌家子孙不合修道,再无疑虑。不过我早有打算,」还得再缠,凌真打断他道:「好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弟弟有机缘成为练气士倒也罢了,天下修道之辈如过江之鲫,还能每个人都长生不老,与日月同辉不成?既然沖儿师傅如此说,那便是如此,莫要强求了。」 凌康这才悻悻住口,凌沖笑道:「我这里有一篇练气的法诀,非是仙家证道长生之法,但最是中正平和,无有走火入魔之虞,练一日便有一日的进境,尤其人人可练,不分资质年岁高下,父亲与祖母、大娘、大嫂还有侄儿皆可修行,只要善加葆养,寿过百岁不是甚么奢望。」 凌康大喜,忙道:「还有这等好事?快些传了给我!让我也试试仙家的道法是如何的玄妙?」凌真板着脸训道:「已是有了家室的人,怎得还是这般跳脱?传扬出去成何体统!」对凌沖道:「儒家之中亦有静坐调神的心法,倒也不需你那部法诀,还是留待你侄儿大了些,传给他罢!」 凌真却比凌康这个儿子有见识,生平不知见过几许玄门仙师之类,知道练气的法诀在每一派中皆是核心的传承,不得私相授受,否则下场极惨,凌沖若是背师私自传了下来,日后事发也得不偿失。 凌沖道:「爹爹不必忧虑,孩儿这部法诀是无意中得来,不在太玄门中所限,来歷清白,传谁都无妨的。」当下将一篇练气法门诵出,又指点关窍所在。这部法诀自是从太清门太清玄始之气的法门中变化出来,性子温和,最能养生葆命,实为玄门法诀之上品。 太玄剑派的剑诀过于刚勐,失之柔和,不合养生之道,也不好轻易私传。唯有太清门的法诀,凌沖自家便是太清门当代掌教,想传谁便传谁,方便的很,便是晦明童子在此,也说不出二话,最多骂他一句假公济私而已。 传过法诀精要之处,凌沖特意指点道:「这篇道诀全在坐功,下手容易,纠其根流,乃是源自万年前一座玄门大派,可惜如今早已风流云散。但那门户的大敌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凡我凌家之人皆可修炼这门功法,但绝不可对外泄露,否则便是一场大祸!」 太清门当年如何覆灭,凌沖也不甚瞭然,只知背后有清虚道宗捣鬼,若是尹济祖师亲身下界,未必就怕了清虚道宗,只看数千年来,尹济祖师只袖手旁观,不肯在轮迴世界中有丝毫动作,必有不得已的苦衷。郭纯阳既然默许凌沖修炼太清符法,对太清门这段公案定必深悉,对此事态度始终模稜两可,凌沖也不敢贸然去问,凌家人修炼太清道法,只要不走漏消息,倒也无妨。 凌真道:「这篇法诀关系重大,还是莫要外传的好,我与康儿也莫要修炼了罢。」凌沖笑道:「孩儿所说,不过是万一之想,父亲不必多虑,放手修习便是。就算有人找上门来,自有孩儿来应付。」凌康好容易得手一部仙家法诀,哪肯放弃?也道:「父亲也是多虑,二弟既有打算,这篇道诀我们修炼也无妨,大不了守紧口风,莫令旁人察觉便是了。」 第807页 凌沖岔开话题道:「孩儿在京师见靖王叛军败退,如今毕竟如何了?」凌真哼了一声,提起靖王作乱之事就是一肚子的火气,说道:「先前左怀仁领大军而来,只要攻占了金陵,靖王便有了帝王之资。老天有眼,到底未让其成功,左怀仁灰头土脸而去。靖王自从京师打败,引军南下,回至封地,前几日发出檄文,污衊太子弒父篡位,他反倒成了勤王的义师。惠帝已然驾崩,靖王以正统自居,不日便要在封地之中行那登基大典,正式称帝。京师有张阁老等一干老臣坐镇,固若金汤,靖王就算称帝,根基不稳,又有消息说左怀仁向靖王献计,必取金陵之地,以图大计,若真是如此,可怜这江南膏腴之地,又要沦为兵荒战乱之所了!」 凌沖问道:「靖王大逆不道,胆敢僭越称帝,太子有何动向?」凌康道:「京师之中传出话来,先帝已然下葬,太子登基就在这几日了。只是听闻那常嵩勤王护驾有功,又是太子娘舅,如今已封为兵部尚书兼太子少保,入阁议政,总领天下兵马大事。倒是张阁老与太子不大对付,据说太子有意褫夺其大权。」 大明自太祖立国,先是重用宦官,之后又立文渊阁,主掌一国正事。能入文渊阁者,皆是一时重臣,称大学士。依循祖制,只有五到七人。张守正自惠帝七年入阁以来,歷任文渊阁首辅,执掌大明江山数十年,根基深厚。太子登基亲政,要大权独揽,自然将张守正视为眼中钉,重用外戚一系,以常嵩来制衡张阁老,乃是意料之中的手段。 凌沖是方外之人,对这等勾心斗角之事也懒得理会,说道:「张老大人非是贪恋权势之辈,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外有叛乱,正是需要老臣辅佐之时,太子如此急于钳制老大人,怕是要寒了一应老臣之心,于国体不利。」 凌康一拍大腿,叫道:「正是如此!太子为人好大喜功,喜夸夸而谈,非是明君之主……」一旁凌真斥道:「无君无父的逆子,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还不闭嘴!」凌康一滞,老老实实闭口不言,喝起闷酒来了。 大明江山被靖王这么一闹,元气大伤,又有魔道修士辅佐,四处作乱,太子若能励精图治,重用贤臣,未始不能平定叛乱,如今看来,还未登基就急于执掌大权,刻薄寡恩,为人比靖王也强的有限。凌沖沉吟片刻,嘆了口气。张守正之事他心头早有预料,只盼莫要成真,不然真要令天下英雄扼腕嘆息。 凌沖道:「左怀仁若再领大军前来,金陵可有退敌之策?」凌真道:「经歷上次兵祸之后,金陵城中倒是痛定思痛,上书太子,请求派大将率兵来援。这些时日也广蓄兵马,以备一战。但左怀仁乃当世名将,用兵诡异,能与其一教高下者不多。再者天下承平已久,金陵兵士不习战事,也是一大隐患。」 凌沖不欲详说靖王军中尚有魔道高手兴风作浪,只道:「若靖王当真兵临城下,父亲可领一家老小往碧霞寺避难,我与碧霞和尚有旧,他必然收留。」凌真笑道:「你是修道修的煳涂了!为父一生学圣贤之理,只求经世济民,若真有一日叛军来攻,唯有一死以殉大明江山,哪有退让避祸的道理!」 凌沖苦笑一声,深知老父心意早决,也不多劝,父子三人饮至半夜,各自歇息。到了第二日五更时分,便有丫鬟前来叫门,凌沖端坐练气,只听那丫头隔着门道:「二少爷,老夫人今日起的极早,说是菩萨託梦,要带了孙少爷去碧霞寺进香祈福,请你同去呢!」 凌沖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去禀告祖母,我稍后便至!」整理衣装,来至客厅,只见老夫人正与崔氏、凌康之妻用早膳,见了凌沖笑道:「我昨夜梦见菩萨金身显圣,心血来潮,要去碧霞寺上香,拉了你大娘与嫂嫂,你这皮猴儿也随我去罢!」凌沖笑应了一声,草草用过早膳,老夫人牵了孙孙的小手,上了一顶小轿,其后是两位夫人的轿子,凌沖领了几个家丁骑马作陪。 他见侄儿睡眼朦胧,又不敢违逆太祖母,小脸十分委屈,频频去望他母亲,凌康妻子却只作不见,暗暗好笑。凌沖正要见一见碧霞和尚,一路护送凌府女眷直奔碧霞山,想起十余年前未入道时,亦是这般陪着祖母前往碧霞寺进香,忽忽十余载,倒是卒生几分感嘆。 靖王兵败而去,金陵城外几百里地界倒还太平,无有剪径的贼人,到了晌午时分已至碧霞寺前,只见一位中年僧人身披大红袈裟,在寺前迎迓,正是碧霞和尚,隔了老远便笑道:「十余年前师弟陪老夫人进香而来,今日恰如轮迴一般,宁不令人感嘆?」 凌冲下马笑道:「非是轮迴,不过旧日重现而已。」扶了老夫人下轿。凌老夫人见碧霞和尚亲自迎客,已是见怪不怪。崔氏见了这位碧霞神僧竟与凌沖有说有笑,十分熟稔的模样,暗暗惊诧。 碧霞和尚也不多言,恭请几位女眷入大雄宝殿进香。殿上并无杂人,只有两位白须飘然的老僧伺候,老夫人牵了玄孙小手,一起跪拜佛菩萨金身,身后崔氏与凌康之妻亦是诚心跪倒参拜,只有凌沖身为玄门弟子,长身不跪,但也恭恭敬敬向佛祖金身稽首作礼。 碧霞和尚含笑立在一旁,等参拜已毕,说道:「老夫人远来辛苦,贫僧已吩咐预备一桌素宴,请老夫人后院禅堂伺候。」老夫人笑道:「实不相瞒,我来进香,也想尝尝碧霞寺中的素斋,那菜式做的可比我府上可口的多。我们娘儿几个自去用斋,沖儿便不必陪我们了,反正你吃不吃倒也无妨。」领着两大一小,往后院禅房去了。 第808页 碧霞和尚笑道:「师弟远来,不如到我方丈之中,咱们手谈一局如何?」凌沖道:「我棋力不精,师兄莫要见笑才好。」二人入了方丈精舍,屏退众人,端然对坐。 第六百七十章 太清宝钱 方丈精舍中,凌沖与碧霞和尚对坐,中间是一张粗木棋盘,纵横十九道,古色古香。二人猜先一回,碧霞和尚执子先行,袍袖一展,落下一子。凌沖毫无犹疑,也跟着落下一子。二人你来我往,瞬时在棋盘上绞杀的难解难分。凌沖幼时曾随乃父修炼棋艺,只是并无甚么强横天分,练不成国手级别。碧霞和尚却是棋力深厚,纵横捭阖之间,尽显行家风范。 不出几招,凌沖便有些招架不住,正要推盘认输,心头灵光一闪:「太乙飞星清微符法乃是太清门最高推衍之术,连洞虚剑诀都能推算,何况小小棋局?我修炼略有小成,何不拿来一试?」洞虚真界中太乙飞星周天符阵西方白虎七宿星光猝然亮起,星星点点,垂光流布,绵延遍展。星光之中现出这一局棋盘,凌冲心念一动,星光流转,棋盘之上纵横布局当即一变,比之前已多出了一手。 凌沖应手而下,碧霞和尚本是老神在在,忽然一愣,思量片刻,跟落一子。凌沖更不怠慢,举手落子,如有神助。接连两手之下,皆落在出其不意之地,碧霞和尚本已布局一条大龙,只待发难,便能将凌沖棋子绞杀的不成模样,被这神来之笔的两手一逼,大好局势居然生出散乱之相。 碧霞和尚面色微沉,脑后隐隐现出一圈佛光,思索数息,缓缓落下一子。凌沖呵呵一笑,他初次运用太乙飞星大阵,对弈下棋倒是小事,大半心神沉于太乙飞星阵中,观摩周天符阵如何运转。 这套符阵果然玄妙,只要道行境界到了,想要推衍何事,便会自发运转,妙不可言,只是推衍之功所耗法力不少,区区几步棋局走势耗去的太清真气,几乎抵得上凌沖几记飞剑之功了。 太乙飞星符法催动之时,本可引动周天星力,弥补修士功力损耗,凌沖不想闹得动静太大,被碧霞和尚知道他底细,只用自家苦修的一口真元支持,外表一无异状。 碧霞和尚连走几步,布下绝杀之局,却皆被凌沖巧妙破去,凌沖的棋力一跃之间,竟如小小练气士一气证道纯阳,强横的不似真实。到了后来,凌沖的棋路越发诡异飘忽,往往一手之间,令碧霞和尚也要思忖良久,方能悟透其用意何在,但其时凌沖又已落子数手,至于这几手有何妙处,碧霞和尚却是全然不知,只能瞠目以对。 二人一番棋局翻翻滚滚杀了一个时辰,碧霞和尚额头见汗,脑后佛光明灭不休,微见散乱,忽然一把将棋盘拂乱,苦笑道:「师弟的棋力远在我之上,这一局输的心甘情愿!」凌沖暗道一声「惭愧!」,却说不出口碧霞和尚非是输在他手上,而是被太乙飞星符阵的算计之力击败,只能含笑应下。转念一想:「太乙飞星符阵亦是我苦修而来,当然算作我的本事,如此说来,碧霞和尚也算输在我的手上。」 洞虚真界中太乙飞星符阵星光依旧闪现不已,自碧霞和尚认输的第一百三十六手上直直又推算出三十几手,变化往復,才被凌沖生生止住,粗略一算,催动太乙飞星清微符阵所耗真气比施展飞剑之术,要高出三成以上。这还只是推衍区区棋局,若是换做推算洞虚剑诀元婴之上境界的剑诀,怕是还要高出十倍不止。 凌沖暗暗计算一番,说道:「小弟此来,是要去东海坊市,为家人求购延寿的灵丹,特来请师兄指点迷津的。」碧霞和尚道:「师弟孝心可嘉,只是延寿的丹药十分珍贵,都被视若拱璧珍藏起来。就算东海坊市也未必会有。」 天大地大,大不过性命寿元,尤其练气士之辈,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劫数更多,对能延寿的丹药更是趋之若鹜。若有炼丹师炼成此丹,一经得知,无论明买还是暗抢,用尽了手段也要得之后快。东海坊市就算能收罗天下奇珍异宝,也未必会有延寿的丹药售卖。 凌沖颔首道:「师兄所言极是,小弟省得。只是家中亲眷并非练气士,也无法力,只要些通脉活络、强筋补气的丹药即可。」碧霞和尚道:「师弟却是瞧得清楚。给练气士服用的丹药,大多是虎狼之性,若是凡人误服,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反有暴毙之虞。师弟的家人不事修炼,只要寻些通脉理气的药物,配以道家练气导引之术,寿过百年,当非难事。」 凌沖问道:「小弟对东海坊市一无所知,不知去哪家店铺求购丹药,还请师兄明示。」碧霞道:「若只是为凡人服用的丸散饵药倒也好办,神木岛上有一株先天乙木灵根坐镇,乙木精气丰厚,最能滋养形神,岛上木岳于朱四姓之中,朱姓修士最善炼丹,恰和师弟所需。你去了东海坊市,不必多走,只到朱姓所设店铺求购便是。师弟随身可带了宝钱么?」 神木岛道法以乙木真气发祥,岛上修士善于炼制丹药,倒是不难索解,但这宝钱是何物,凌沖真是不知,愣道:「何为宝钱?」碧霞和尚笑道:「看来师弟一心向道,这些年戮力修行,竟连宝钱也不知道么?练气士之间也要互通有无,交易些丹药、宝材、法器之类,初始皆是以物易物,但颇有不变,直至一位天纵之资的老祖出世,想出以符箓之法,封禁一道真气精气,仿效那凡间金银钱财,在修道界中流通开来。此谓之宝钱。」 第809页 碧霞取出一枚三角形符纸,色作金黄,递给凌沖,「这便是宝钱了。这张符纸以九天罡气淬鍊,内中蕴含一座小小符阵,视符纸材质高低,可以容纳的真气也自不同。这枚宝钱中封有一道天罡级数的法力真气,又叫天罡钱。至于能封禁金丹级数真气的宝钱则称为金丹钱。」 凌沖接过那枚天罡钱,洞虚真界中太乙飞星符阵立时跳动不休,这道天罡钱上所用符阵,符窍之勾连、符线之运化,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太清符法嫡传的手段! 第六百七十一章 靖王因果 凌沖小心翼翼分出一缕太清玄始之气,在那枚天罡宝钱中转了一转,发觉其核心禁制果然是太清符术为根基,只是细节精妙之处略作修改,亦不脱玄门符道之藩篱。宝钱竟是用太清门符术演变而来,那位天纵之资的老祖不消说自是尹济祖师了,凌冲心念电转,几乎瞬息之间悟透其中几分奥妙:「宝钱之中要封禁精纯真气,自是再没有比符术更加便利的手段,不需甚么特异的天地宝材,关键在于以一种特殊的符阵而已。」 符宝与法宝相比,胜在用料简单,不需天材地宝,符阵相互勾连之间,又能不断催高符宝的品轶等级,但缺陷也极明显,承载符阵的材料质地往往极差,一旦受到狠力打击,极易崩溃。 以尹济祖师的天分才情,创出一套专门符阵,用来封禁精纯真气与一张小小符纸之上,绝非难事。「有了这套符阵,便能将天地精气牢牢禁锢起来,制成宝钱用以流通。若我没猜错,天罡钱之上还有金丹钱、元婴钱、法相钱等等,所用的符阵也要一层比一层精妙。太清门有宝钱符阵在手,等若是掌控了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矿,假以时日,天下修士皆要予取予求,不知多么潇洒。」 太清门掌握了制作宝钱的符阵,天下修士要花费宝钱,总要从太清门手中求得,无形之中等若掌控了修道界的滚滚财源。尤其一枚宝钱中所蕴精气十分精纯,既能兑换流通,还可用来修炼法术神通,十分便捷可靠。太清门坐拥一座万世不绝的金山,想不壮大都不可能! 「但福兮祸所伏,天下之事从来都是阴阳两面。太清门掌控宝钱符阵,有尹济祖师坐镇,自然日进斗金。一旦尹济祖师飞升,门中没了这位老祖坐镇,财帛动人心,被宝钱所含利益熏红了眼的傢伙自然就坐不住了。恐怕这才是太清门被灭的根本原因所在。」 果然碧霞和尚续道:「传闻那位老祖凭着宝钱符阵,所获甚丰,依次为基,创立了一家符箓宗门,所传符术极尽精妙,为玄门正宗。有那位老祖坐镇之时,那家门户势力极大,横压天下,等到那位老祖飞升之后,没了中流砥柱坐镇,玄魔两道其他门户终于忍受不住宝钱利润之诱惑,联手将那家符箓门派杀的一干二净,据说一个传人也未留下。」 碧霞和尚说话时,双目直直盯住凌沖面庞,似乎要从他面上瞧出甚么东西。凌冲心下雪亮,碧霞和尚所指自是太清门之旧事,这老和尚亦精擅先天神算,想来是发现了甚么蛛丝马迹,来探他的口风,当下说道:「我入道修行十余载,连宝钱的来歷都不甚清楚,更莫提那一家符箓大派了。只是似乎记得那家门户已然风流云散数千年,碧霞师兄居然还记得,不愧为博闻强识之名。」 碧霞和尚笑了笑,若有深意道:「那家门户虽然覆灭,但祖师爷尚在,难保不会捲土重来,再报当年之仇,何况当年始作俑者的仇家如今可还兴旺的很,师弟若是有缘遇到那家门户隔世传人,还请转告一声,请其小心行事。」 凌沖拿不准碧霞和尚的用意,顺着他的话头道:「若我能遇见师兄所说的隔世弟子,定会转告。」碧霞和尚正要开口,忽然面色大变!凌沖不差分毫也觉出一股浩荡威能起自幽远不可知之处,如九天罡风,浩浩荡荡扫落六合八荒,竟是无远弗届。一旁的碧霞和尚早已跪拜下去,口中连诵佛号不止。那股威能一闪即逝,数息之间又復归于平淡,但凌沖却若有所思,只因在那数息之间,竟与久未相逢的阴神化身取得了联繫,虽然只是一瞬,却也足以令他得知许多内幕,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道鲜血。 碧霞和尚匆匆起身,忙问:「师弟受伤了?怎么会!」凌沖真气兜转几个周天,摆手道:「不过是真气一时行岔,师兄不必过虑。方才那道法力……」碧霞和尚道:「师弟心中明了便好,莫要诉诸口舌。」 凌冲压下伤势,心头疑惑:「我与阴神取得了联繫,其在地府之中,方才是那尊佛门大菩萨显圣出手,将方有德与九幽祖师两个度去,可惜细节之处我不能深知。碧霞和尚分明知道是菩萨显圣,却不肯明言,当真古怪。这一界将生大变,佛门究竟有何打算,也是一桩谜题。」 菩萨显圣,碧霞和尚显是有些心不在焉,凌沖忽然单刀直入,问道:「靖王之乱,背后有魔门插手,搅乱风雨,不知贵寺老方丈是何打算?」楞伽寺位于京师左近,歷代大明皇帝虽崇信道教,却也不曾冷落了佛门,多有封赏。靖王之乱已至大明大半江山糜烂,倘若再恶化下去,民不聊生,也非佛门所乐见。 碧霞和尚定了定神,答道:「魔门插手靖王之乱,乃是千年之前明太祖所种之因,方有今日之果。师弟想来已见过明皇陵之中歷代大明皇帝的尸身,当知我所言不差。」凌沖回想起在皇陵中所见所闻,颔首道:「不错,明太祖觊觎长生之道,勾结天尸教,引狼入室,将自家尸身炼成殭尸,可惜机关算尽,反而自毙。魔门插手,果然有这一重因果在。难道贵寺眼见魔门猖獗,囿于因果之说,不肯出手降魔么?」 第810页 碧霞和尚笑道:「佛门将求因果之道,但世人若不自修自度,佛菩萨空有通天法力,也奈何不得。这方世界将有大劫降临,魔门应劫而动,玄门各派亦各有打算,我佛门自然也要应手,师弟不该问本寺方丈如何打算,却该去问贵师郭掌教有何算计才是。」 二人相视一笑,此时老夫人与儿媳妇、孙媳妇用过了午膳,在禅堂参拜已毕,崔氏搀扶着老夫人来至方丈精舍之中,碧霞和尚见了凌岳小脸,目中一亮,笑道:「凌府果然福缘深厚,这位孙少爷仪表不凡,日后怕不是出入庙堂,为天子师也!」 崔氏眸中闪过一道神光,正要细问,凌沖深知碧霞和尚善能前知,但这等逆天之事还是莫要多问为好,忙道:「奶奶今日可要在碧霞寺中借住?」老夫人笑道:「乘兴而来,当可尽兴而归。」凌沖会意,当下一家子与碧霞和尚作别,出了碧霞寺,迴转金陵城中。 第六百七十二章 元神隐患 凌沖安顿好几位女眷,用过晚膳,与父兄闲谈之后,回房中打坐。夜半时分,心头一动,一道清风入怀,一个白胖小子一跃而出,正是晦明童子,手中捧着一本经册,正是那部阳符经。 晦明童子叫道:「我跟了你的老相好一路,好容易将这部符经偷了出来,不过那本译本被她转送了她的姘头,我可拿不到。」齐瑶儿的「姘头」自然是方胜,凌沖低喝道:「莫要胡说!」接过阳符经,略一翻看,果然是当年那一部。晦明童子得意洋洋,也凑在他肩上去看那部符经,小嘴啧啧品评道:「炼神部的法门?可惜书写此经的弟子似乎未得上乘传授,只能写到金丹境界而止。」 凌沖翻看已毕,轻轻合上符经,轻声道:「此经是那位弟子用尽心血所写,定是寄託了其復兴太清门的一点希望。」晦明童子小脸一垮,也自嘆了口气。 太清门虽然覆灭,偌大门户总会有似乌家老祖那般好运躲过一场浩劫的弟子。那位誊抄阳符经的太清传人便在此列。说实话,先前凌沖主修洞虚剑诀,以太玄弟子自居,虽修炼了太清玄始之气与斩妖剑符,始终只当是一门旁门的手段,就算晦明童子喋喋不休,说他是尹济选中,为太清门中兴之祖,凌沖也未放在心上。并非是他不肯,而是他现下连洞虚剑诀都还未精熟,遑论太清门的符术手段,更遑论重立太清道统? 直至凌沖修炼了太乙飞星清微符法,感受到尹济祖师将星辰道法融入符术之中的一股巧然妙思,似是与那位万年之前飞升的一代宗祖生出了几分共鸣。如今这部阳符经真本又落入手中,感受到其中那位弟子復兴太清门的一腔幽思,心头几许沉重,问道:「晦明,我今日去碧霞寺拜会碧霞和尚,无意中听闻修道人所用的一种宝钱,乃是以无上符箓的手段,封禁真气于其中,正是尹济祖师所传。你老实说,太清门覆灭,是不是靠着宝钱的收益,挣下了偌大家财,受人觊觎所致?」 晦明童子被尹济祖师施展妙法,于懵懂之中与太清门歷代掌教元神相连,等若是拥有歷代掌教的经验记忆,对太清门之事自然瞭若指掌。 晦明童子元灵端坐虚空,沉吟了片刻,说道:「尹济创出宝钱之法,世上修道人要交易财货,皆要用到。等若是世俗国家中一大世家掌握了盐、铁、铸币之权,自然是富得流油。引来宵小觊觎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太清门覆灭的主因乃是涉及到九天仙阙中的道统之争,波及到了下界而已。」 世俗国家之中,盐、铁、铸币三项乃是一国之重器,非是一处世家或是江湖豪客所能掌控,必要握在朝廷之手。修行之道,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太清门靠着铸造宝钱,短短时日聚累了无限财富,才能供养的起无数的长老弟子修行。但照晦明童子所言,太清门覆灭的根本原因竟是因为上届的道统之争,大出凌沖意料之外。 晦明童子道:「此事牵扯到九天仙阙中一干老祖的谋算,当年尹济飞升,亦是其等算计,不然若是尹济在,清虚道宗吹弹可灭,岂会容得他们搅乱风雨?」顿了一顿,「其中曲折我自深知,但还未到与你详说的时机。你眼下修为太过弱小,连太乙飞星符法也只初初上手,太清门的担子暂时不会落在你身上,至少要你修成纯阳,有了自保之力,再得到尹济所留的诸般后手,才会重立太清道统。此事乃是阳谋,你要成道,必要修炼太清道法,只将重光太清之事当作一件了却因果之事看待即可。」 凌沖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问。在碧霞寺中我偶感天地大道轰鸣,似是有佛门大能之辈于九幽之地出手,藉此机会我恰与阴神之身取得了一丝联络,得知其正在地府之中修行,方有德与另一位九幽黄泉门创派鼻祖皆被大菩萨度化了去,如今在菩萨净土中修行。」 晦明童子惊道:「竟有此事?我尾随齐瑶儿,只稍有所感,远不如你。想来是你的阴神化身就在左近,元神相通,方能感知的如此清晰。佛门大菩萨?又在地府之地,必是那一位无疑了!但那一位乃是佛门留在此界的后手,绝不会轻易现身,因为干系太大,竟能惹动那位出手,只是为了度方有德与那甚么九幽祖师两个么?」 凌沖与阴神交接只有一刻,所得信息亦是模煳,试探道:「似乎是九幽门纠结了几位魔道老祖,潜入地府,要搜刮阴曹之宝,联手将九幽祖师重创,一路杀到了阴山之上,不知怎得,引得那位大菩萨出手。」 第811页 晦明童子再也忍不住,在空中笑得打跌,叫道:「真是一群蠢货!难为他们怎么修到玄阴,法力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地府阴山自上古便是那一位的根本道场,他们吃了豹子胆,敢去搅扰?不被佛门心火生生炼死就算积德了!不对,几个大魔头,积个屁的德!」 凌沖不理会他夹缠不清,又道:「几位魔祖胆敢闯入地府,引得菩萨出手,非是吉兆,只怕与百年之后轮迴盘重光有关。」晦明童子冷笑:「轮迴盘破灭时,一干鬼帝见机得快,又有九天仙阙旨意,弃了轮迴出走。地府早已空无一鬼,但尚有当年留下的许多禁制守护,绝非几个小小玄阴能够觊觎的。照你说来,大菩萨显圣,只怕大半当真是要度化那两位入佛门多一些,只是顺带震慑一番宵小。咦,你神气不稳,元神有损,是受人暗算了么?」 凌沖道:「不是受人暗算,是我与阴神交接时,被其一道阴沉法力所沖,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些暗伤,调养几日便好。」晦明童子冷笑道:「你师傅伙同方有德,将你元神强分阴阳,当时我便知隐患极大,如今果然来了!」 方有德以通天法力将凌沖元神分为阴神阳神,此是郭纯阳默许,唯有如此,才能兼修玄魔两道功法,并行不悖,但此法颇有隐患,凌沖一直记挂心头,忙问:「我正担心此事,要向你求教。」 第六百七十三章 交相莫逆 晦明童子精神一振,问道:「怎么?」凌沖沉吟道:「我阳神与阴神交接之时,只觉一股阴寒厚重之力袭来,如山岳压顶,险些将阳神崩散,是我急中生智,以洞虚真界将这股压力化解,才未伤及根本。但只是权宜之计,我的阴神阳神总要相见,合于一处修行,若是阴神之力再度反噬,如之奈何?」 晦明童子沉吟良久,说道:「先前与你说过,阴神阳神强分,固然能令你兼修玄魔两道功法不悖,后患却大。欲使阴神阳神之身双双证道长生,乃是前无古人之举,唯有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齐头并进,但中间缺少一味调和之药,你境界低时还不怎样,一旦两道元神修成广大法力,不必照面,只要神意相感,阴阳之力、玄魔之意自然生出冲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唯有两败俱伤之局。」 「当初我以为你阴阳神兼修,总有一日要阴阳相战,轻者疯癫狂乱,重者当场魂飞魄散。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你的阴神修为眼下已大大超过阳神境界,现下在地府之中,有冥狱之力压制,阳间不大感受得到。一旦阴神进入阳间又或是阳神入冥狱,同源之神感交,你的阳神在阴神庞然无匹的法力压迫之下,必会倏然而灭,只余阴神。」 凌沖忙问:「阳神若灭,我的元神有缺,再也不能上参大道,也有违郭师命我阴阳双修、玄魔兼了的初衷。此事晦明有何解决之道?」晦明童子道:「我也无有别的法子,眼下唯有全力提升你阳神的道行境界,免得被阴神一下子压垮了。但只是治标之策,根本解决的法门一是你的玄魔两道修为要齐头并进,不能有分毫差池。二么便是寻到一味调和之药,能使阴阳既济,水火相容。两条法子都是极难,尤其后一条,此界之中可没甚么合用的宝贝,不知你的师傅有甚么法子,能令你根除后患。」 凌沖想道临行之时,方有德与他有过一番长谈,似乎提到郭纯阳早为他打算,留有后手,似是一件至宝,能平復阴神阳神之隐患,说道:「罢了,此事还是等我问过郭师再说。如今之计,先参悟太乙飞星清微之术,修成元婴再说罢。」晦明童子道:「你要在家呆多久才去东海坊市?」 凌沖道:「明日再留一天,后日便走。还有,我从太清符法中摘取了一部练气心法,欲传给家中老僕王朝。他早年修炼太玄剑术不得其法,伤了经脉,唯有以太清法门调和气脉,方能痊癒,不知晦明意下如何?」晦明童子本对太清法门不甚上心,任凭凌沖处置,听闻王朝之事,岂不是说太清的练气法门还要精妙过太玄门的剑术?小脸笑成了一朵花:「你传他便是!」 凌沖点头,心念一动,虚空之中一抹光亮析出,化为一个个小如米粒的字符,跳动不休,渐渐组成一篇练气的法诀,其薄如纸,似绸非绸、似绢非绢。此物是凌沖真气所化,坚逾精钢,柔若织棉,兼具刚柔妙用,圆转如意。他将此物收起,准备请父亲转交王朝。望见那本阳符经,嘆道:「晦明且将这部符经收起,待日后太清道统重立,此经便作为传授门中弟子之用罢!」 次日凌沖陪伴家人,将那篇练气法诀交由父亲保管,到了第三日上辞别家中,离了金陵城。来至灵江之畔,想起当年癞仙金船之会,各方高手云集,抢夺机缘,彼时他还不过是个初入道门的小子,只会一手太玄守山剑法,跟在叶向天身后瞧热闹。如今十余载过去,已是物是人非,他也修成金丹,成为一方高手,咀嚼前尘,倒也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他蓦地扣指一探,一声铮然剑鸣响过,一抹剑意沖天而起,如狼烟烽火久而不散。不多时,金陵城中又有一道水行真气升腾,沙通匆忙赶来,嘴角满是油腻,这两日就在金陵城中大快朵颐,还埋怨凌沖走的太早,害的他不能吃遍金陵。 凌沖问道:「狄泽何在?」沙通撮口清啸,发出龙鲸天音,过不多时就见狄泽驾驭剑光,自天机台赶来。凌沖道:「劳烦沙兄作法,送我等入东海坊市。」沙通是识途老马,由他带路最为妥当,当仁不让道:「这是自然!」起了一道大水,依旧裹着三人身形直扑东海而去。 第812页 碧霞寺中碧霞和尚端坐方丈精舍,就在沙通纵起遁光之时,往灵江方向望了一眼,手捻念珠,嘆息一声,低声自语:「凌沖修为日高,又得太清门尹济老祖属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那件事前因已定,更改不得,若是被他知道,不知要惹出多大乱子。难,当真是难!」 沙通遁光一起,这一次迅捷非常,跨越灵江直入东海,东海坊市说来神秘,实则离金陵城不过万里之遥,不过几个时辰的脚程,水色遁光之下,唯有涛涛东海之波,沙通被叶向天带去太玄剑派十几载,初回东海,心情雀跃之下,几乎要长啸出声,总算记得好赖,生生忍住。 凌沖在遁光之中说道:「沙兄身份不宜暴露,还是变装易容的好。」沙通道:「我自然省得。」周身噼啪之声响过,身形一矮,已成了一个矮小瘦弱的汉子。 凌沖续道:「碧霞师兄说道,我欲求延寿之药,不必多费精神,只到神木岛朱姓一族所开丹庐之中求取便可。」沙通当即大咧咧道:「此事好办!朱家执掌丹庐的管事与我交相莫逆,我带你去寻他便是!」 第六百七十四章 初至坊市 临近东海坊市,各方修士也越发多了起来,驾驭剑光飞遁者、施展五行遁法者,亦有骑乘瑞兽仙禽往来者,一个个唿朋唤友,好不热闹。沙通解释道,东海坊市之中物品丰盛,虽然价钱高企,但练气士修炼时,一应外物必不可少,依旧有许多平日隐居山川大泽之辈前来交易。玄门七大派亦在坊市中各自设有店铺,售卖自家得意之物。比如太玄、少阳两派以剑术铸成,铺中自然以售卖飞剑为主,正一道以符术着称,店中自是售卖各式符箓,其余大派的店铺亦各有特色,十分有趣。东海坊市中甚至还有魔道六宗之人出没,兜售些魔道器物、宝材等等,天下修炼魔道之辈不少,亦有不少人偷偷摸摸来至坊市之中,暗自交易。 东海坊市由东海龙宫与神木岛联手经营,东海龙宫虽则天生地位超然,却也算是正道一脉,对魔道修士自是极力打压,因此坊市之中明面上绝无魔道之辈乱逛,至于私下如何,便唯人自知了。 沙通一路讲解坊市中的种种见闻,凌沖分心二用,一则聆听,一则修习太乙飞星符法。他修成奎宿与娄宿,正下手修炼胃宿。胃宿属土,为雉,为天仓之用,故谓胃宿多吉。此宿共有七大星官,胃、天廪、天囷、大陵、天船、积尸、积水。七道根本符箓合一,演化无穷奥妙,似有吞吐天地之意。 一路之上,凌沖以太清玄始之气祭炼根本符箓,狄泽则沉默不语,倒是沙通讲的逸兴遄飞,几乎收不住口。东海坊市周遭千里海域,早有人持龙宫信物,约束海中妖物,非但不许搅扰往来修士,还要负责维护秩序,不许修士之间私相械斗。毕竟玄门正道之间也非铁板一块,保不齐哪一位瞧对方不顺眼,非要暗下黑手。 一路无事,几个时辰之后,眼前一亮,一座庞大岛屿横亘面前,这座岛屿足有万亩方圆,岛上郁郁葱葱,绿植铺就,茵草如绣,自天穹向下望去,岛屿之上纵横各有三道宽阔大道,恰将此岛分为九宫格的模样。 沙通解释道:「传闻此岛非是天然生就,而是取自东海龙宫中一只千年老龟的背壳,那老龟道行极深,有数千年苦功,坐化之后被龙宫高手将龟壳练得通灵变化,自生九宫妙用,才拿来用作坊市承载之基。此宝通灵变化,可大可小,又被龙宫高手炼入许多禁制,一旦发动,等闲的长生老祖若无防备,也要吃个大亏。东海坊市这些年大发其财,各路修士不是没有眼红的,但都不敢轻易生事,便是得益此宝甚多。」 晦明童子元灵显化,不足三寸,立在凌沖肩上,也自向下望去,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座岛屿确是龟壳所化,且下了极大功夫,至少炼入了七八座杀阵,按九宫八卦之势勾连,一发俱发,一应百应,东海龙宫的阵法之道倒有几分手段!」 凌沖说道:「当年我与叶师兄去神木岛,半路遇见龙宫头领追杀鲛人一族的公主,所摆的便是一座八门锁神阵,果然十分精妙。据说那锁神阵远非龙宫最上乘阵法传承,四海龙宫龙族之传承果然深不可测。」 晦明童子冷笑道:「此界的龙族也算不上甚么出彩的傢伙,其等的祖先天龙一族才叫霸道,秉天地神阳之气而生,天生法力无穷,该族的祖龙之辈甚至与那佛门佛陀、玄门道祖平起平坐,只是天龙一族生育极难,血裔稀少,以致渐渐淹没无闻。这一界的龙族传承天龙真血不多不少,只是生性惫懒,既然吃饭睡觉便能增长法力,谁还苦苦修行?这才一代不如一代,但龙族传承不绝,都是些威力巨大的法门,倒是不错的。」 两人点评了几句,狄泽忽见凌沖肩上现出一个小小白胖孩童,偏生口气大的惊人,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连素来鼻孔朝天的沙通也破例有些拘谨,他想了想,陡然面色大变,总算还有几分道心修为,硬生生将心头那一抹惊骇压了下去,面色却已苍白之极。 凌沖与晦明童子聊了几句,转头对狄泽道:「这位是晦明童子,你瞧见便罢,莫要向外多嘴。」能显化灵性,与生灵一般无二,狄泽哪里不知那白胖小子正是一件法宝之元灵,有此物傍身,天下之大凌沖大可去得,想起自家在太玄峰上好死不死竟敢启衅挑事,狄泽额上冷汗一滴滴落了下来,嘶声道:「请师叔祖放心,弟子绝不敢多嘴。」 第813页 凌沖点头,晦明童子不过是静极思动,出来瞧瞧热闹,凌沖也无藉机敲打狄泽之意,眼下还哪里将狄泽那点小心思放在眼里?一门心思都是修炼修炼,早日孕育婴儿,解决玄魔兼修的后患。 东海坊市岛屿上空并无甚么巡空的修士,起落来去一任自由,沙通操控遁光落在一处渡口之上,渡口之外便是茫茫东海碧波,正有数十条大船停靠。沙通外形矮小,不甚引人注意,凌沖与狄泽是太玄弟子,不必改换形貌,反倒坦然。 凌沖一扫四周,见那大船以上佳沉木打造,高有数层,十分坚固,正有许多苦役精赤上身,来回搬运货物。除了大船之外,竟还有许多海怪,生的长大非常,奇形怪状,乖乖停泊,身上大多满负财货。沙通道:「这些海怪俱是龙宫属下,但修为甚是粗浅,不能变化人身,被龙宫调用,来回运送货物,顺便赚些钱财吃食。那些搬运的苦役俱是凡人,至多懂得几手吐纳功夫,多是歷年海难天灾流落至此的渔夫,每日劳作,亦能挣上几枚辛苦钱,莫看他们的模样苦哈哈的,在这坊市之中过的却要比中土那些凡人滋润的多哩!」 太玄剑派的铺子还在坊市深处,沙通是识途老马,当下在前引路,狄泽初至坊市,东瞧瞧西望望,十分好奇。凌沖目不斜视,暗里将岛上一切尽收眼底。 第六百七十五章 太玄剑铺 东海坊市不愧为销金窟之名,竟是以黄金铺地、白玉为栏,在仙家练气士眼中,俗世视作珍宝的黄金美玉却是不值一提,唯有能存储精纯天地灵气的宝钱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岛外渡口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岛内却是波澜不惊,街上两旁店铺不多,大多关门歇业,偶有开门迎客的亦是门可罗雀,问津者了了。 三人行了一炷香功夫,来至一座小小店铺之前,一位少年作道家打扮,正蹲在门前百无聊赖的晒太阳,见三人来此,略一打量,勐然直挺挺立了起来,叫道:「凌师叔祖!」 凌沖仔细望时,却认得是位熟人,正是金陵城外玄天观观主清元道人的小徒弟还清,十几年不见,已长成了少年模样,只眉眼还依稀可辨。他只在金陵呆了几日,还未顾得上去玄天观寻清元道人这位师侄,不想在东海坊市遇见。 还清转头叫道:「师傅,凌师叔祖到了!」一道人影匆匆自店中跨出,正是清元道人,见了凌沖一个躬身:「弟子拜见师叔!」凌沖见他气色壮健,头顶隐有一道清气冲起,讶道:「师侄免礼,几年不见,居然金丹稳固,有孕婴之相,当真可喜可贺!」他胸有太玄、太清两大玄门无上传承,囿于入道时短,道行尚浅,但眼光已大是不同,一眼瞧出清元道人功力大进,孕育婴儿就在数年之内。 清元道人心下大惊:「我也是这几年才金丹稳固,更于一次炼丹之时偶有所感,有了孕化婴儿之把握,凌师叔不过也是金丹境界,如何能看透我的虚实?」再也想不到凌沖竟是身怀玄门最高传承,眼力之高、腹笥之广,已超脱他想像之外。 清元道人压下一抹震惊之意,笑道:「师叔远道而来,快请进来!」凌沖道:「这位是沙通师兄,乃是神木岛沙泷老祖嫡孙,遮掩行藏而来,你不必多疑。这位是狄师兄侄孙狄泽,奉了四师伯之命,前来帮忙打理本门的产业。」 清元道人忙道:「是!狄师侄之事门中早有消息传来,这位沙师伯么。」沙通摆手道:「我与凌沖交好,与叶向天却是仇人,也不入你太玄派的班辈,不必叫我师伯,只叫我老沙便可!」清元道人苦笑不语。 几人鱼贯入屋,见四下逼仄,只有两排木柜,分别摆放有五六柄长剑,也非是甚么上乘货色,店后倒有三进小院,清元道人平日就在内院中修行炼丹。清元道:「弟子已将内院收拾妥当,师叔可在其中休息。」 凌沖点头,说道:「我此来四师伯命我将他亲铸的三柄飞剑兜售,换些财货,我自家也要为亲族买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将手一抹,三柄飞剑现出,一时之间小小店铺之中剑气四溢,剑光耀目。清元喜道:「师叔不知,本门虽然善于铸炼飞剑,但这些年收拢弟子既多,不够用度,能用来售卖者便少。这座小铺如今算是鸡肋一般,门可罗雀,也无甚么客人上门,师侄平日倒是落个清静。」 凌沖只在意修炼道术,对这座剑铺本无兴趣,巴不得清静无事,道:「三柄飞剑交在你手,定价几何、售与何人,全由你定夺。四师伯有言在先,贩售飞剑的所得先借我用些,你可记在帐上,免得乱了规矩。」双手一摊,做了个甩手掌柜。 清元苦笑收了飞剑,说道:「这三柄飞剑皆是四师叔祖应了老友之请铸炼,早就谈好价钱,只能上门取货便是,弟子自能办得妥当。」凌沖入了一间静室,立时着手运炼真气,太乙飞星符法用的是水磨功夫,半点耽误不得,多修炼一分便多出一分的法力。 清元道人见凌沖这般辛勤修炼,暗暗敬佩:「这位凌师叔初见时还未入道,区区十几年过去,修为已与我并驾齐驱,果然非是幸至。」清元道人生性恬淡,最合道家清虚无为之旨,被任青看中,传授道法,他于炼丹之道颇有天分,为此任青特意求恳乃师百鍊道人,从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法中化出一部法门,专攻三阳真火之道,传给清元道人。 清元子学成此道,凝结金丹,便即下山游歷,寻觅抱丹成婴之机缘,他自诩修道勤恳,之后方在选在金陵之外建玄天观修行。数年前郭纯阳忽命他带了弟子还清前来东海坊市,接掌太玄店铺。太玄剑派何百川与狄谦善铸飞剑,十分有名,但流落在外的成品不多,因此极是抢手,只是前些年何百川师徒闭门谢客,连飞剑也炼得少了,连带剑铺中也无剑可售,清元子深谙沖虚之道,也不愿在店铺之上多费心思,便一直这么半死不活拖到了今日。 第814页 凌沖修习符法,自然不会拘束沙通,这厮好容易衣锦还乡,总想去寻当年一群狐朋狗友叙旧一番,总算他记得凌沖此来的目的,也不敢泄露身份,免得引起神木岛木家疑心。他的祖父沙泷费尽心机,不知被郭纯阳敲了多少竹槓,才将他送至太玄峰,防备木家有朝一日撕破面皮,以沙通为质,逼迫沙泷老祖做那违心之事,如今世间皆以为沙通被叶向天擒至太玄峰上受苦,连带沙泷也成了笑柄。若是沙通不小心破坏了沙泷的谋算,乃祖不从神木岛上亲自出手,一掌拍死他才怪! 狄泽一直十分拘谨,等到凌沖闭关修行,才放松了几分。清元子笑道:「狄师侄远道而来,可先行歇息。」狄泽木然道:「我奉命而来,助师叔打理此间俗务,不敢懈怠,还是请师叔吩咐罢。」清元子沉吟道:「既然如此,也罢,你可先随还清将店内存货盘点一番。」狄泽瞧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木架,木然去寻还清去了。 沙通忍了又忍,终于忍受不住,叫道:「你这里可有甚么血食?我一路带着这两个拖油瓶,真气消耗甚剧,要用些酒肉才可!」他在金陵城中吃刁了嘴,顿顿都要美酒肥鸡,十分惬意,到了这家徒四壁的小店,立感不适。 第六百七十六章 杀人炼法 掌教至尊! 沙通当年在神木岛上,仗着乃祖之势,作威作福,活脱脱的一位二世祖,神木岛上下都要巴结,在坊市之中很有几个狐朋狗友,比如与朱家那位执掌丹炉的管事便是交相莫逆,跑去那边蹭吃蹭喝倒是不难,但他不敢泄露身份,若传到神木岛上,对自家老祖可是大大不利,只能忍气挤在狭小逼仄的剑铺之中。 清元道人最是超然,他不懂练剑,只擅炼丹修炼,凌沖带来三柄飞剑,早被何百川许了人家,不必他操心吆喝,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次日一早便满坊市逛盪,寻觅合用的炼丹宝材。 太玄剑派祖传祭炼飞剑之法,到了何百川这一代更是推陈出新,太玄派占据血河宗总坛之后,师兄弟联手祭炼了太玄峰,以此宝之力,打通地脉,抽取地火,以此炼剑,可谓事半功倍。因此太玄剑派出产的飞剑质地上乘,还在少阳剑派与七玄剑派两家之上。 东海坊市之中,售卖飞剑的铺子不少,但只以太玄、少阳、七玄三家为上,毕竟是玄门正宗门派,一不会以次充好,二来锻冶飞剑确有独到之处。玄门修炼,除了练气的道诀之外,内服的外门饵药也极重要,太玄剑派不善炼丹,长老弟子所用唯有向外派换购,着实吃了不少亏,及至清元道人出世,竟有炼丹的天赋,当即被当作了一块活宝。 任青收了这个宝贝弟子,可谓绞尽脑汁,连百鍊道人也被惊动,特意向贺百川讨来修炼真火的法门,传授了徒孙,其中期许不言而喻。清元道人倒也争气只用了不到一甲子功夫,成功铸就金丹,更为太玄剑派炼制了不少丹药,弥补新进弟子修炼之用,连带百鍊道人这一脉的地位也自水涨船高。 清元道人辈分不高,但地位超然,在东海坊市之中也过得逍遥,每日不是练气便是炼丹,好容易有甚闲暇,则喜欢满岛乱转,闲逛铺子,寻觅合用的药材。可苦了还清小老道,师傅不在,便要照顾铺子生意。好在太玄剑派用来售卖的飞剑不多,上门之客既少,勉强忙得过来。 狄泽心情十分抑郁,见堂堂太玄剑派的剑铺竟是如此逼仄狭小,令他十分不喜,但四长老有命,不敢不从,唯有铸就金丹方有回山的指望,打定主意刻苦修行。他见凌沖身边竟有一件法宝跟随,不免又妒又恨,心想自家资质一流,乃是天生的剑胚,为何无有法宝自家来投?这几日心思却也宁定了下来,不管别人如何,我只戮力向上,等到成就纯阳的那一日,何愁无有法宝使唤? 不可不说,狄泽此念正是福至心灵。他生性孤傲,瞧不起同侪,纵使修为有所进境,但道心一关绝难通过,贺百川命他前来坊市,正是为了打磨其傲性,乃是对症下药之策。道心一物,最是玄奇,个人禀赋天性不同,所应法门也自不同,狄泽经此挫折,反倒因祸得福,端正了心思,其妙用不亚于凌沖当年随张守正修学儒家心法、济世之道。 相比之下,剑铺中最为兴奋的便是还清了,好容易来个苦力,他与狄泽同辈,算是师兄,正可指使其干这干那,这几日拉着狄泽讲解坊市与剑铺一应门道,希冀狄泽早些上手,自家也好轻快些。 沙通百无聊赖,每日便是搬了一条小板凳,坐在门口懒洋洋晒着太阳。凌沖修炼胃宿星符,转眼便是七日过去,他有伏斗定星盘在手,但在坊市之中也不敢任由这件法器汲取星力,毕竟人多嘴杂,不小心被人瞧破了行藏,反而麻烦,只能一点一点累积法力修炼。 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打个哈欠,有气无力道:「星辰道法入手容易,难在修聚法力太多,耗费心血时光,照你如此下去,只怕到了轮迴盘重光那一日,才能勉强将太乙飞星符修至元婴境界。」 凌沖阳神专注炼法,分心说道:「此事我正要请教晦明,有何速成之法可以补救?」晦明童子最欢喜凌沖虚心求教,小脸笑得如一朵花一般,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我老人家是谁?这点等闲事只略施小计便可。早先我与说过星宿魔宗之隐秘,你可还记得?」 凌沖略一转念,沉声道:「你是要我学那星帝之举,捉取星宿魔宗的弟子,炼化其一身修为,助长我之道行?」星宿魔宗之中有一宗法门,能够吞噬炼化同门毕生修为以为己用,星帝当年便是靠了这门功夫,几乎将其同辈弟子杀的精光,方能在短短时日脱颖而出,修聚出无边法力。只是这门法门太过阴狠残忍,连星宿魔宗内部也封禁甚严,几乎没几个人知晓。 第815页 晦明童子点头道:「正是!这套法门当年尹济也偷了到手,修习极易,你练成之后,再遇到星宿魔宗之人,当可夺其修为,融入太乙飞星符法之中,如此方能一蹴而就,尽快修成这道符法。至于玄魔两道法门冲突,大可不必去管。星宿魔宗采炼星光,本就融汇正邪阴阳,就算你将星宿魔宗满门杀绝,炼化个净尽,也不会与你的洞虚剑诀有丝毫相冲。不过,若是你心头还存有那个甚么丝丝的伪善之义,以为杀人夺法非是正道人士所为,便算我不曾多嘴。你还是自家慢慢龟游着修炼罢!」 凌沖想起与萧厉几次交手,还有曹靖、计都星君等辈,或残忍嗜杀、或阴狠沉潜、或丧心病狂,就算剥夺其毕生修为,了断其性命,也并无不妥。何况他也非是那等假慈悲之人,道:「你说的有理,那法门就传我罢,只是仓促之下,却上哪找星宿魔宗的传人来杀?」 晦明童子笑道:「若是寻不到星宿魔宗的弟子,还有一法,可去寻汲取了星辰之力的物事或是法器,尤其以陨星坠石为上佳。东海坊市不是号称修道界珍奇之物进入囊中么,说不定就能到手几件。」 凌沖苦笑道:「我手头连一枚符钱也无,就算有甚么陨星之物摆在面前,也无力买下。还是去寻萧厉与曹靖之辈,将他们打杀了炼化来的实在。」晦明童子忽然嘿嘿一笑,说道:「你不怪我怂恿你去杀人炼法,行那魔道之事么?或者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牴触?」 杀人好说,无论玄魔两道,修炼之人,几乎无有不杀人者,盖因修道之事本就是与天地相争,夺那一丝气运,自有劫数临身,所谓天、地、人三劫,其中人劫最为玄妙。修行路上勇勐精进,总有人为了种种因由,出手妨碍,此时便不得不杀人。 而晦明童子之言,是要凌沖打杀星宿魔宗弟子之后,还要炼化其修为,剥夺其法力,已然近乎魔道,甚至魔道之中也极少有人如此行事,凌沖对此无有丝毫愧疚,轻而易举答应下来,晦明童子不由十分好奇,其实提出此道,也是对凌沖的一个考校。 凌沖笑道:「我修成金丹,歷经道心磨练一关,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星宿魔宗萧厉、曹靖与我有深仇大恨,早欲杀之后快,至于杀人之后夺功炼法,也算不得甚么,最多我放其等残魂去堕轮迴,纵有千万因果,我自担之。」 「先前我只顾修炼洞虚剑诀,对太清符法体悟不多,如今修习太乙飞星符法,日后成道亦有赖于此。我受尹济祖师大恩,太清门此界一干因果自然一力承担,你也说我为太清掌教,身为一派宗长,行事之间自要干脆痛快,为宗门重光计,我只恨自家修为不高,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些区区杀孽又算得了甚么?若是我阴神之身在此,不必你说,早就先将这东海坊市之人用魔念沾染一遍再说了!」 晦明童子愣了一愣,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几乎直不起腰来,笑过半晌,蓦地一躬身,叫道:「太清长老晦明,拜见掌教至尊!」 第六百七十七章 西方七宿 星神初成 太清门之首称为掌教至尊,意喻至高无上,为一门宗长。晦明童子元灵变化,若太清门不灭,也能捞到一个长老的尊位,称唿凌沖为掌教至尊,才算真正承认凌沖在太清门中的地位。 凌沖面上云淡风轻,轻轻一声嘆息,坦然受了一礼,朗声道:「我凌沖受尹济祖师之託,为此界太清门掌教,凡太清一门因果自有我一肩承担!」从晦明童子甦醒跟随,到修炼斩妖符剑,直至万法归一化入太乙飞星符法,凌沖对太清门之事,由袖手旁观而至主动承担,表明其对太清一脉之认可。既然唯有修炼太清符法方能将洞虚剑诀推至最高境界,也就不必拘泥忸怩,反不如光棍一些,主动与太清门合为一处,若是只想占便宜不愿承担太清復兴的重任,与凌沖之道心不合,因此不取此道。 凌沖立誓已毕,其声振聋发聩,响彻洞虚真界之中。冥冥之中轮迴世界之外、九天星河之中,遥远幽深不可知之处似乎有一双目光投注下来,满是欣喜之意,一股绝大气运亦投注下来,落在太乙飞星符阵之中! 这股气运虚无缥缈,捉摸不定,似有还无,但落在太乙飞星大阵之中,如一只大手拨弄,强行将符阵催动,太乙飞星符法轰然运转开来,凌沖从西方白虎七宿下手修习,已然修成奎、娄二宿,胃宿也修成了大半,经这股气运狠狠一压,胃宿根本符箓光华乱闪,狠命汲取太清玄始之气,淬鍊自身,不过数息之间,已将胃宿灵符祭炼完毕,比凌沖自家修炼何止快上百倍? 胃宿一成,西方七宿中其余昴、毕、觜、参四宿的根本符箓亦自发运转开来,如此一来,洞虚真界中存储的太清真气不久告罄,入不敷出。凌沖阳神顾不得其他,忙自归位,一道墨绿玉盘飞起悬空,盘上镌刻四灵星象之形,无数符线熠熠生光,阵法开启,引动九天星光垂落。 事发仓促,自那股神秘气运降临到太乙飞星符阵自发运转,不过区区一瞬,等到晦明童子反应过来,想要遮掩时,九天星光七色斑斓,已在东海坊市浮岛之上演化为一匹庞然彩云,其势压人,一时之间岛上人声鼎沸,各色遁光、剑光四下飞起,纷纷前往九天之上,想要瞧瞧是彩云星光的来歷,究竟是有大能炼法所生的异象还是有异宝出世,照耀云衢。 第816页 凌冲心无旁骛,身外如何全然顾及不上,全身心祭炼太乙飞星符阵。那股气运所化大手直有摩弄干坤、定鼎星辰之妙,在其主导之下,四宿所含根本符箓被一一祭炼,如吃饭喝水般自然,流云流水毫无滞塞,等若是以精妙至极的手法向凌沖展示如何祭炼太乙飞星大阵。 凌沖阳神沉浸于符箓祭炼之中,种种精妙手段、新奇妙思纷至沓来,目不暇给。晦明童子晚了一步,索性也不出手,静观其变。岛上众修士在天上查探半日,发觉七彩星云纯是精纯星力组成,当下便有人慾捡便宜,偷偷盗取其中星辰法力。其他修士发觉后,有样学样,纷纷效仿。这可惹恼了晦明童子,那股意念自九天之外投射而来,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尹济祖师,不消说是因为凌沖终于肯全心接纳太清门復兴之重任,这才隔空传功以作奖赏。如此大好局面,岂容他人搅扰? 晦明童子当下通灵变化,化为一道幽幽沉影,倏然融入那一团星云之中,他的本体是一道阴阳晦明生死符,为太清符法最高奥义精髓,相当于一位长生老祖出手,只将纯阳级数的灵识外放片刻,悬浮半空正在炼化星力不亦乐乎的众多修士忽然失却了对真气的驾驭,一个个惊唿惨叫,狠狠坠落下去! 眼看就要摔成肉饼,死的憋屈无比,幸好晦明童子灵识一放即收,那些修士忽地发觉又能驾驭天地灵气,慌忙腾身而起,遁光闪烁之间,各自大怒,拼命寻找始作俑者。但晦明童子法力无边,岂是他们所能窥破?只能空自愤恨不已,想道那夺七彩星云时,却愕然发现那朵星云居然凭空不见,没了踪影。 这一下引发大乱,众修士无头苍蝇般乱窜寻找,毕竟那一朵星云所含星力之精纯,任谁也要垂涎三尺,割捨不得。晦明童子略施小计,将局面搅乱,暗中出手将星云收取,反手一拍,生生拍入凌沖丹田洞虚真界之中。 凌沖就如一个旁观者,默默瞧着那只大手引导星力祭炼灵符,忽然一团暴烈之极、雄浑之极的星力涌来,被那大手狠狠一拍,瞬息之间与昴、毕、觜、参四宿的根本符箓化合为一,一时之间,洞虚真界星芒大放,如大日经天,得了这股强横星力滋润,四宿根本符箓几乎瞬息之间禁制层层生就,祭炼的通透。 四道根本符箓一成,立时与前面奎、娄、胃三宿符箓生出感应,化为七道奇光辉映不断。七道奇光之间若有感应,隐隐有合为一体之势,凌冲心知若七道星芒合一,自然演化出西方星神白虎精魄,虽以符法催动,但精妙之处绝不在萧厉的白虎星神之下,甚而犹有过之。 只是七道星芒空自此唿彼应,但那道玄奥意念似乎垂尽,渐趋无形,没了那道意念所化大手推动,西方七宿星光终究不曾合一,生出更为玄妙的变化。 凌沖嘆息一声,伸手一招,七道星芒围绕阳神飞舞不停,心念一动,七道星光各自演化出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七道星神化神,皆袖珍可人,或昂首咆哮,或展翅亢鸣,气势惊人之极。每一道星神所含法力竟不亚于炼罡境界之练气士!若是七道星神合一,所化白虎星神怕是能一举突破金丹级数法力,与凌沖本身修为相当。 凌沖修成西方七宿星神,神完气足,欣喜不已,却不知苦了剑铺门外的沙通等人。 第六百七十八章 交换符经 尹济祖师隔空传功,指点凌沖太乙飞星符法的修为,用时既短,但那朵星云太过招摇,被许多人看在眼中。纵然晦明童子瞬息将星云收去,仍旧留下无数震撼。 坊市岛屿呈九宫之形,最中央一块有一座宫室,乃是神木岛木家传人所居。神木岛与东海龙宫共管坊市,只是龙宫一族天性疏懒,耽于享乐,并未甚么高手坐镇坊市,实则整座岛屿都是龙宫之宝所化,自也不需高手坐镇。 星云搅动天地之时,宫室之中闪出一人,做公子打扮,居然是木清风嫡孙木千山,皱了眉头,向身后一人说道:「这星云来的好生古怪,不可不察,烦劳岳长老陪我前去查探一番。」他身后那人红须红袍,周身火气飞腾,正是神木岛脱劫长老岳白石,性子最是火爆不过,当下道:「那便去瞧瞧!」 神木岛木岳于朱四姓,木岳两家世代联姻,沾亲带故,早是铁板一块。坐镇坊市的便是这位岳白石,他有一嫡孙岳挺,乃是神木四十七岛之中碧流岛之主,这祖孙两个凌沖当年都曾见过。岳白石当下施展火遁之法,裹了木千山往太玄剑铺而去。 东海坊市东南方向千里之遥一处小小礁岛之上,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正自御风而行,忽感星力变幻,几有干坤错乱之感,咦了一声,目光向坊市方向望去。这老道正是乌老,其本就是东海龙宫三太子请来的客卿,自在天星界中见识到有人施展无上太清符法,回归轮迴世界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可惜费尽功夫,也未寻到那位太清传人。 他本两面押宝,一面派乌家资质最好的一位后人乌伏,辅佐靖王起兵。自家则假意辅佐太子,无论哪一方夺取大宝,乌家皆能渔翁得利,至少一个皇封的国师之位是跑不掉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惠帝驾崩之时,正一道居然派了沈朝阳与秦钧师兄弟前来,前国师曹靖又暴露了星宿魔宗弟子的身份,仓皇而走,如此一来,被正一道轻轻易易将国师之位得了去。 第817页 乌老愤恨之余,却也奈何不得,只能另图良策。之后又有噩耗传来,连寄予厚望的乌伏竟也被凌沖剑斩于两军阵前,乌老暴跳如雷,便要去寻凌沖的晦气,又忌惮其身后太玄剑派与郭纯阳,一直拖到今日。「那七玄剑派的小崽子居然弄到一本当年太清门嫡传符经,可惜残缺不全,但根本符意未失,我若能到手,对道行修行大有裨益。」 乌家道法传承自上古太清门,可惜残缺不全,经歷代祖先修缮,勉强能修成法相境界,但根本符意已偏离太清正道。乌家数千年来以太清正宗自居,花费无数心力寻觅太清道统,全无所获。不久前七玄剑派方胜忽然找上门来,取了一篇符文经书,乌老当即大惊,这篇经文正是太清正统嫡传之物,据方胜所言,他到手了一部阳符经,金丹直指,十分罕有,为太清正统妙法,想要与乌老做笔买卖,欲以那部符经换取乌家秘传符术典籍。 乌老对那符册垂涎欲滴,但方胜狮子大开口,竟是图谋乌家根本道法,正要回绝。方胜已然笑道:「我知乌老不舍交出自家根本道法,此事原也不急,乌老可慢慢考虑。那部太清符经正本在我手中,乌老若是想通,尽可来寻我。我所修乃是本门无形剑诀,亦是剑符合一之道,图谋贵门符法,不过是为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可立下毒誓,此生此世绝不将乌门符法外传,若有违背,形神俱灭,如何?」言罢飘然而去。 七玄剑派无形剑诀精妙非常,不在太玄六大剑诀之下,但极难修炼,方胜图谋乌家符术,与无形剑诀相互砥砺,倒也说得过去。乌老沉吟良久,又与家中耆老商议,终究敌不过太清正统符道之诱惑,决意与方胜交换,这才赶来坊市。 方胜甚是聪明,背靠七玄剑派,乌家再蛮横,也不敢轻易启衅,要得到阳符经,唯有老老实实与他交易。他又将地点选在东海坊市,有东海龙宫与神木岛两处大派镇压,谅乌老也翻不起甚么浪花。方胜娶齐瑶儿,为的便是那一部阳符经。 通读此经之后,自觉大有裨益,连许久不曾松动的瓶颈也有了几分突破之意,他早已是金丹境界,若能顺利修成婴儿,在七玄门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起码弄个长老之位是妥妥噹噹的。可惜那部阳符经直到金丹而止,无有凝练婴儿之法,方胜便动了心思,将主意打到乌家头上。乌家符术亦极精妙,对无形剑诀的修为不无小补。 太玄剑铺之前,沙通满面怒容,瞪视一干围拢来的散修,低喝道:「老子再说一遍,方才那异象与太玄剑铺无关,尔等快些散去!」凌沖搞出偌大动静,虽一发即收,还是露了痕迹,被有心人依着蛛丝马迹寻到此处,将太玄剑铺团团围住。 沙通正有些烦闷,见这些散修不懂道理,梗着头就要闯入剑铺搜寻,当即大怒,一拳一个,将几个先来的傢伙挨个撂倒,拖死狗般扔出门外。这一下激起众怒,散修们七嘴八舌指着沙通喝骂。这些散修大多修为低微,在东海坊市中七晃八晃讨生活,见了星光异宝,谁不动心?只想在大门大派出手之前,先将宝物弄到手中,群情激愤之下,就有几人想要动手。 沙通抱臂而立,满面冷笑,也懒得搭理,那些散修修为低微,还不够给他塞牙缝,太玄剑派在坊市中虽然名不见经传,绝非怕事之辈,就算打死几个不长眼的傢伙,自有凌沖收拾残局,又怕它个鸟?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有人清咳一声,笑道:「你们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此处是太玄剑派铺子,也敢强行入内去搜?真不要命了么?」此言一出,众人气焰果然弱了几分,太玄剑派凶名在外,从重光之役以来,渐有復起之意,今日就算趁乱打破剑铺,抢了那劳什子法宝去,难免日后不被太玄剑派报復,一个不好便是满门尽灭的惨祸。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怒杀人! 方胜满面含笑,来至沙通面前,说道:「我乃七玄剑派方胜,听闻凌沖师弟前日已至坊市,今日特来拜会。」沙通化成的小老头儿侧目斜睨,冷笑道:「又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凌沖在此不假,只是在闭关修行,若是甚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见,干脆让他退出太玄剑派,陪你们每日耍猴如何?」 沙通的嘴巴十分阴损,方胜笑容一凝,就有几分火气升腾,他得了太清阳符经,与所学无形剑诀融会贯通,一朝修成金丹,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容不得半点忤逆。其面上变色之间,沙通又怪叫道:「呦呵,你小子恼羞成怒,难道还想动手不成?来来来!老子便立于此处,任你出剑,若是被你逼退一步,当场自毁元婴,此生再不谈修道之事!」 方胜听他大咧咧说起元婴二字,眉头一跳,恰有一位散修叫道:「方公子出身名门正派,何必与一个腌臜货一般见识?我等此来,只为那件法宝,方才星光如注的异象全岛皆见,作假不得。太玄剑派绝无星宿之类的法门传承,只能是得了异宝在手。我等虽是散修,并非不通礼数之辈,更敬畏太玄剑派威名,此来绝无恶意,只想开一眼界,亲眼瞧一瞧那件异宝,若是贵派高手肯割爱的话,只管开出价钱,我等一气买下,也无不可。」 那散修口齿伶俐,说话滴水不漏,将前因后果剖析的清清楚楚,似乎处处占着一个理字,但用心甚为恶毒,是裹挟一干在场散修施压于太玄剑派,若是沙通不肯答应他们进去,说不得便要落得一个仗势欺人,欺侮散修的名头。 第818页 众散修听闻此言,闹笑连连,有那胆大不怕死的还大声鼓譟起来,方胜见说话之人是个形貌猥琐的中年汉子,向其赞许般点了点头:「看来散修之中也有人才,此人修为不成,但一口辩才倒是不错,收为侍从似乎有些用处。」 那人见方胜十分赞许,登时心花怒放,散修之辈修为不易,大多过的刀口舔血的买卖,若能被大户门派弟子瞧中,哪怕做个侍从跟班,也算一步登天了。其抖擞精神,正要再加一把火,挤兑太玄剑铺,令方胜更加满意,就见沙通一声冷哼,一只大手箕张,五根指头犹似飞剑,向其兜头抓来! 方胜犹疑了片刻,是否出手解救,就这么耽误了一瞬之间,那猥琐汉子已被沙通狠狠攥在掌中,此是法术变化,那汉子不过勉强炼罡,哪能当得一位元婴真君含恨出手?被勒得周身噼啪作响,不知骨头都断了几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沙通哼了一声,收了法力神通,任由其烂泥般滑倒地上,阴狠狠道:「老子便是个腌臜粗货,不懂你们那些狗屁的道理,以为几句话漂亮话就拿的住老子,放你们进去?太玄剑派何等威名,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货色也敢轻捋虎鬚?今日老子就立在此处,但有敢进剑铺者,杀无赦!」 元婴真君动怒,威势自然不同,在场散修见那猥琐汉子耍小聪明不成,反倒身受重伤,凄悽惨惨躺着,一时噤若寒蝉,先前带头鼓譟的几个也都悄悄向后退去。散修之中修成金丹之辈唯有三人,元婴更是一个也无,谈何与沙通放对?他们贪心作祟,绝捨不得就此散去,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方胜,要看这位七玄剑派的高徒如何决断。 方胜见沙通出手的威势,确是元婴真君无疑,心下打鼓,就算鼓勇而上,也不过是送菜的料,何况沙通出手狠辣,可不管你是七玄还是八玄,摆明了先捏死了事,一旦放对,绝难善了。 在此进退两难之间,一道火光急如电闪,光华敛去,现出木千山与岳白石两位,岳白石为脱劫老祖,气机强横之极,真气火意外放之间,登时将沙通的气势压了下去。沙通闷哼一声,自然认得眼前两个的跟脚,幸好不曾显露本家天赋妖法,岳白石又是孤傲的性子,根本想不到面前这个矮小老头竟是沙泷之孙改扮,只淡淡说道:「老夫岳白石,为神木岛长老,执掌坊市俗务。方才的异象出自太玄剑铺,十分可疑,你且让开路来,老夫要进去瞧上一瞧。」 这回轮到沙通作难,他在神木岛时与木岳不甚对付,虽然看在乃祖的面上,无人敢与他为难,却因妖族出身,颇受木岳两族的歧视刁难,若非实在斗不过岳白石这老狗,早就一拳轰了出去。 身后忽有人轻声说道:「太玄剑派掌教弟子凌沖,见过岳长老与木师兄。」却是凌沖自剑铺中走出,身后跟着还清与狄泽两个。岳白石眼睛眯了眯,凌沖的修为在他目中自然不值一提,但不知怎得,其身上自有一股潜渊之气,令他甚为忌惮,再者太玄掌教之徒的名头也极好用,至少岳白石是不敢轻易拿凌沖怎样,若是惹恼了郭纯阳那厮,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木千山八面玲珑,上前一步,一副熟络模样,笑道:「凌师弟远来,怎么也不支会为兄一声?走走,你我弟兄多年不见,先到为兄处,美姬美酒伺候,今日不醉不散!哈哈!」大笑连声。 凌沖面上淡淡,目光在一众散修面上轻轻一转,最后落在方胜面上,皱眉道:「方胜,你我非是同门,不叙班辈。这『师弟』二字,再也休提。就算要论资排辈,你也当不起我喊你一声『师兄』。」 太玄剑派与七玄剑派同属玄门正宗剑修门户,非但无有交情,反而颇有仇怨。其实加上少阳剑派,三大剑宗之间皆有仇恨,各门歷代杰出的弟子遇上,总要争一雌雄。当年赵乘风被方胜亲姐方凝杀的惨败,险些成了自家心魔,便是为此。何况凌沖身份是郭纯阳嫡传弟子,比方胜还要高出一个辈分,方胜喊其「凌师弟」,确是不当。 方胜吃凌沖一通抢白,尤其在齐瑶儿面前更是挂不住脸。他得了颜茹兄妹密报,得知未婚妻竟与太玄凌沖似有姦情,尤其那一部阳符经註解,齐瑶儿始终不肯透露是何人所赠,如今才知竟是出于太玄剑派高手之手。这才故意带了齐瑶儿来,他倒不在乎区区齐瑶儿,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想要瞧瞧凌沖与齐瑶儿当面对质的窘相,也好奚落其一番。再有便是太玄剑派竟有高人註解阳符经,说不得会有太清门一部分传承流传,他对此十分觊觎,想要用些手段从凌冲口中打探出来。 方胜面上青一阵紫一阵,木千山上前解围道:「玄门七派,同气连枝,大家皆是同门师兄弟……」凌沖转头问道:「这坊市之中是木师兄做主么?」木千山迟疑道:「坊市由本门与龙宫共管,如今本门的话事人是岳长老。」凌沖点头,向岳白石道:「岳长老,凌某临行时门中长辈曾将坊市中的规矩一一道来,以防我初到此地,不识趣吃了亏。我记得规矩之中便有一条,坊市中店铺不得强卖强买,钱货两讫。若有闹事之辈,皆有神木岛与东海龙宫高手出面处置,是也不是?」 岳白石已料到凌冲要说甚么,沉吟道:「确有此事,只是……」凌沖截住他话头,一指在场散修,说道:「既然如此,敢问我太玄剑铺可有强买强卖?可有做出人神共愤之事?为何这些个阿猫阿狗有此狗胆,就敢围困本门剑铺,是当凌沖的飞剑不够锋利么?」 第819页 凌沖淡淡而谈,但一股阴寒杀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剑修之辈本就以杀力强横着称,若真任其施展,在场散修能逃过性命者十不存三。岳白石眉头大皱,被凌沖抢白甚是不满,偏生其占了一个理字,今日之事却是神木岛处置不当,太玄剑派被人欺上门来是真,若是叶向天之辈在此镇守,怕是早就拔剑杀人了。 凌沖摆明要神木岛出面,镇压散修,岳白石心如明镜,但被凌沖利用,却又心有不甘,故意道:「凌师侄言重了,依老夫看来,这些个散修同道不过是好奇而已,想一睹那件秘宝的真面目,岂敢逼迫堂堂太玄剑派?老夫命他们赔罪赔礼,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凌沖道:「既然岳长老有言,凌沖自然遵从。只是我太玄剑派毕竟忝为玄门七宗,就这么白白揭过,日后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若是此事被家师得知,必然盛怒,难保不将我逐出师门,免得贻笑大方。为我自家前途计,飞剑还是要见点血的,凌沖只诛首恶,想来岳长老也能理解。」 岳白石面上变色,低喝道:「不可!」凌沖早已放起一口飞剑,剑光五色披拂,剑气凝练之极,长只一尺,雷音裹挟之中,向一位散修杀去! 那散修正是在场三位金丹修士之一,先前那猥琐汉子便是受其指使,那般阴阳怪气的说话,想要挑起众人心绪,一发沖入剑铺,抢夺异宝。谁知先被沙通施展蛮横手段,将那汉子捏个半死,如今凌沖又不知发甚么疯,居然促下杀手。其耳中闻听雷霆之声迸发,一道剑光竟已近在眉睫,根本不及反应,只能叫上一句:「剑气雷音!」声音中要多绝望便有多绝望。 岳白石虽惊讶凌沖小小年纪,居然就修成这等上乘剑术,但这点微末伎俩在脱劫大宗师面前还不够看,大袖一抖,一道火气飞出,凌空化为一条长有十丈的火龙,后发先至,张开大口往那剑气上咬去。龙吻之中满布真火,只消咬到雷音剑气,自能将之熔成虚无。 岳白石自矜身份,纵然出手,也只用了三成功夫,只炼化凌沖剑气便可,不然传扬出去,以郭纯阳的性子,说不定要用甚么下作手段来报復。 岳白石修炼的亦是火行道法,乃是飞剑、剑修一脉的克星。那金丹散修绝望之间,见岳白石出手,大叫道:「岳长老救我!」剑气迅捷,火龙却后发先至,就在二者相交之前的当口,凌沖剑气霍然一转,不知怎得,居然绕过火龙的所在,只留下一串淡淡残影。 那火龙是岳白石法力所化,本拟大口一开,剑气自来,谁知连剑气尾巴也未摸到,龙首上现出迷茫之色,显是岳白石心头也十分惊诧。雷音剑气避过火龙,终究迟了一瞬,金丹散修得了喘息之机,悍勇之气上来,大喝一声,祭起一枚金环,其上金赤两色环绕,将自家包裹其中,却是一件防御之宝。 那人擅于钻营,盘踞东海坊市多年,巧取豪夺,着实身家丰厚。每年皆会给神木岛管事之人上供许多重礼,换来神木岛对其所为睁一眼闭一眼。岳白石执掌坊市以来,从其身上大赚特赚,乃是一桩极大进项,才会如此着紧其性命安危,不惜亲自出手。 那金环也是一件异宝,被金丹散修祭炼多年,与心神合一,所发光华风雨不透,又有金火二行妙用,最能防备飞剑突袭暗杀,金赤光华裹体之下,那人面上现出放松的神色,只要挨过这一剑,岳白石缓过手来,自家性命便算是保住了。 那道剑气凌空,剑光吞吐之间,在众人眼中忽然见其缩了一缩,就似从一株大树变为一根树枝,剑气如线,但这等错觉也只维繫了区区几息而已,众人眼前一花,那道剑气又恢復原状,却已自那金丹散修身上一掠而过。 当剑气变化之时,岳白石面色大变,硬生生忍住,不曾将「练剑成丝」四字叫出口来,瞧见那剑气几息之后又成了原状,心下松了口气:「我就说练剑成丝太过艰难,连我都不能参悟,这小子何德何能,以此年岁,竟能练成这等无上剑法?看来是他不知苦练了多久,才偶有闪现,方才那一剑在他这般道行境界,已算十分难得了。咦,不好!」 第六百八十章 售卖伏斗定星盘 等到岳白石发觉不妥,剑气已与金丹散修交错而过,泯于无形。金丹散修面上兀自残留着释然之色,接着数息之后只听细微声响传来,金赤两色光华陡然崩散,化为点点流萤消散不见,一缕清风吹过,那金丹散修头颅一歪,竟从颈上斜斜落了下来! 砰得一声,头颅落地,还滚动了几圈告停,那件金环也摔落尘埃,满布裂纹,却是被剑气噼碎,显是不能用了。众散修先是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发一声喊:「炼、练剑成丝!」数十双目光齐刷刷落在凌沖面上。 凌沖在岳白石面前杀人,那一剑已是竭尽全力,先以太乙飞星符法推算岳白石法术来路,于间不容髮之际安然躲过,之后施展出一路以来依据庚金剑诀练剑成丝的法门推算苦修的剑术,其实那一剑并非真正的练剑成丝,不过是在一瞬之间将剑气勉强化为剑丝,但用来割裂金环,斩杀金丹散修,却也足够了。 一剑之后,凌冲心力交瘁,洞虚真界中太玄剑气消耗甚剧,但这位太玄弟子面色依旧从容,手持一柄五金之精的飞剑,全然不似方才愤起杀人的模样。岳白石气的双手乱颤,凌沖当他之面杀人,等若狠狠甩了他一个大嘴巴,他本已出手,谁知凌沖竟有练剑成丝的剑术,一招失算,以至金丹散修当面被杀,是可忍孰不可忍,岳白石入道数百年,还从未受过如此之气,长吸一口气,当下便要出手。 第820页 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还在喋喋不休,唯恐天下不乱,劝凌沖索性趁机将岳白石也宰了:「你放心,太乙飞星符法你练成了西方白虎七宿星神,便能发挥出我本体一二分的威力,镇压那老小子不费吹灰之力。你那便宜师傅的做派是吃不得亏的,一不做二不休,做翻了这厮,自有你师傅撑腰,怕甚么?」 凌沖反问:「我用太乙飞星符法,能催动你一二分威力?」晦明童子傲然道:「从前你修炼斩妖剑符,修为浅薄,算不得甚么。太乙飞星符法为祈禳部最高秘传,若能将西方七宿合一,演化白虎星神,等若玄门中铸就金丹的真人,有我元灵配合,纵有一二分威力,镇杀这老狗也够了!」 凌沖不答,只拿眼去望岳白石。岳白石面上泛起一丝狠色,木千山忽然咳嗽一声,闪身拦在二人中间,苦笑道:「岳长老暂息雷霆之怒,凌师弟亦是名门正派出身,何苦为了个不知名的野修,坏了两派交情?依我看还是就此罢手,莫要深究了罢!」 凌沖不答,岳白石沉吟片刻,哼了一声,说道:「我受掌教法旨,监察坊市之事。凌沖你无故杀人,此事瞧在郭掌教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会上秉木岛主,你好自为之罢!」言罢而去。 凌沖冷笑不语,木千山顿足道:「这是何必!凌师弟,为兄过些时日再来,你放宽心,家祖处自有为兄斡旋,不会令你吃亏。」也跟着岳白石去了。 太玄剑铺之前,躺着一具断头尸身,头颅滚在一旁,无人敢收。凌沖忽道:「清元何在?」清元道人自人群中闪出,竟似一直藏着看热闹,应道:「弟子在!」凌沖一指尸身头颅:「好生安葬了。」话锋一转:「再有无故生事者,便如此人!」 清元领命,自有还清上前一同收拾残尸。凌沖一剑杀人,尤其展露出练剑成丝的手段,震慑的一干散修不敢妄动。众人见连岳白石都被生生气走,对小小的太玄剑铺更是忌惮,但要令他们弃了贪念,各自退走,却也极难。 等到残尸收敛,地上兀自躺着那位被沙通捏晕的猥琐汉子,也不知现今是真晕还是假晕,凌沖自袖中取了一方小小玉盘,把玩片刻,说道:「你等不是要瞧一瞧是甚么宝贝引动方才的星光异象么?便是这一方玉盘了。」将玉盘托在手中,任散修观瞧。 排在前几个的散修抻长脖子去看,却不认得此物来歷,目中犹有怀疑之色。身后一个年老修士蓦地颤声道:「此宝莫不是星宿魔宗的伏斗定星盘么?」凌沖点头:「正是星宿魔宗的伏斗定星盘。此物是本门前辈无意中到手,方才便是我不小心触动其中禁制,以至有此异象。此宝质地不凡,算是一件异宝,我此来坊市便是要将之出手。各位在坊市中厮混的久,有劳诸位之口,太玄派凌沖欲出手伏斗定星盘一件,若有意者,七日之后太玄剑铺恭候!」 嗡!一石激起千层浪!方才凌沖用练剑成丝的手段斩杀一位同级金丹修士,散修们也只稍稍震惊而已,及至他亮出伏斗定星盘,散修们面上竟无一例外浮现出恐惧之情,那老者颤巍巍道:「凌真人既知此物出自星宿魔宗,还敢将之售卖?」 星宿魔宗强横霸道,门人众多,歷代不乏弟子被外派所杀,功法、法器流落世间之事,只是星宿魔宗对此全无例外,只消发现,便会尽起高手,非将对方满门杀尽,取回法器不可。若是道诀流落在外,一人瞧过便杀一个,两人练过便杀一双,绝无差错。修道界中为此灭门者不计其数,久而久之,就算星宿魔宗的法诀宝贝流落在外,得手之人也绝不敢大肆声张,唯恐被人杀上门来。似凌沖这般敢将伏斗定星盘出手售卖,可谓胆大包天,无知无畏。 众散修惊诧过后,又都群情耸动起来,其等皆是做的刀口舔血的买卖,最喜刺激,就算凌沖不说,他们也要添油加醋,大肆宣扬一番。若被星宿魔宗得知凌沖胆敢贩卖伏斗定星盘,必有高手来攻,辗转相继之下,说不得还能瞧见太玄剑派与星宿魔宗倾巢大战的景象,怎不令人兴奋雀跃? 还有人要打破砂锅,问道:「凌真人从何处得来此宝?是否打杀了星宿魔宗的弟子才……」凌沖转身便走,理也不理。那人悻悻住口,身旁有人骂道:「这厮好不晓事!问那么多作甚么?先将消息传出去,七日之后再来,必有一场大热闹可看!」众人一想,纷纷点头,转身便走,眨眼之间方才还热闹非常的铺前又自恢復了冷清之局。连那晕倒在地的猥琐汉子也不知何时瞧瞧走了。 清元道人与还清师徒将金丹散修安葬,听闻此事,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凌沖此举可谓胆大包天,偏生其辈分最高,清元道人也劝他不得,唯有苦笑不已。 沙通狠狠竖起大拇指,怪叫道:「凌师弟,凌真人!当真有种!我家老祖强横一世,也不敢轻捋虎鬚,难不成你太玄剑派背后竟是九天仙阙仙帝撑腰么?」凌沖不答,依旧迴转自家静室,端坐思维。 晦明童子现形问道:「你修为尚浅,此时招惹星宿魔宗实非上策,若是被其发觉你还兼修了太清符术,乱子可就大了。」凌沖摇头道:「我岂不知此事的后果?但方才太乙飞星符阵中忽有一线光明生出,竟是指引如此做,冥冥之中似有遇合之事,非得如此,不能得手。」 晦明童子点头:「原来如此!既然太乙飞星符阵有此一说,那便是了!只是你已身怀玄魔顶尖法门,又有我辅佐,还有甚么遇合?」凌沖摇头,「不知道,星相迷乱,但是好非歹是肯定的。只顺其自然便是,再者就算我不挑破伏斗定星盘之事,星宿魔宗与本门也早就结下深仇,不必有何顾忌。」 第821页 曹靖窃据国师之位二十载,足见星宿魔宗早已在世俗之中布局,何况太玄重光之时,长老司徒化便曾来搅扰,只未曾得逞。玄魔两道势不两立,遇上便是不死不休,凌沖此举不过火上浇油,称不上一手烂棋。自从他见过齐瑶儿,斩断一缕懵懂情丝之后,道心澄净,当真是神仪内敛,智珠在握,一颗道心活泼泼的,再有太乙飞星符阵之助,推演过去未来,越发得心应手。如今已然落子,只看何人前来应手便是。 太玄剑铺之外,凌沖一走了之,将方胜晾在一旁,他心头怒不可遏,转身便走,连齐瑶儿也不顾。齐瑶儿自始至终一语不发,见凌沖大发神威,当着岳白石之面斩杀一位金丹散修,用剑轻描淡写,尽有一股潇洒气度。再看方胜此人,早已气急败坏,险些就要跳脚,暗暗自忖:「齐瑶儿啊齐瑶儿,你自家选了这么个夫婿,今日可曾后悔么?」怔怔立了一会,转身去追方胜去了。 七玄剑派在坊市中亦有店铺,乃是一座七层高楼,斗拱金檐,富丽堂皇之极,与太玄剑铺的穷酸模样不可同日而语。方胜入了店中,早有滕丽姐妹与颜青兄妹相迎,方胜盛怒之下,全不理会,气沖沖入内室去了。 内室是他静修之所,等闲人不敢打扰,滕丽四人只得面面相觑,见齐瑶儿归来,忙七嘴八舌询问,他们自然不知太玄剑铺前之事。齐瑶儿懒得多说,只推说不知,也自去了。滕娇冷笑道:「一个破落户罢了,也敢摆脸色给我们看!也不瞧瞧自家是甚么德性!」 颜青还稳重些,沉吟道:「方胜如此激怒,必有大事,我去打探一番。」颜茹叫道:「我也去!」随乃兄一同去了。滕家姐妹对望一眼,二人心意相通,齐声笑道:「凭他们去打探,我们只等方师兄便罢了!」 方胜怒火稍平,想起凌沖七日之后售卖伏斗定星盘之事,冷笑自语:「连星宿魔宗之物都敢公然叫卖,当真活的不耐烦了!不行,兹事体大,我要飞剑传书姐姐,请她速来主持才是!」发了一道飞剑传书,往七玄剑派总坛去求乃姐出山,七日时限虽短,元婴真君自有手段赶来。 他冷静了下来,又想起方才冷落齐瑶儿之事:「太清符经还要靠齐瑶儿从中周旋,再说我已定了婚约,姐姐曾有严令,命我不可怠慢了未婚妻子,还是去哄一哄罢!」起身来寻齐瑶儿。 忽有弟子来报,说有一位老道自称姓乌,请其往大堂一续。方胜冷笑:「这老狗来的到快!」顾不得齐瑶儿,迳自来至大堂之中,果见乌老白须当胸,负手而立,一派得道高人之相。方胜瞧不起乌家之人,但乌老实打实的法相境界,不敢造次,恭恭敬敬一礼,说道:「劳烦乌前辈远来,晚辈心实难安,请随晚辈来。」亲自引领乌老入了一处密室,挥手激发密室中禁制,免得被人窥探。 乌老笑呵呵的,全无一丝焦虑之色,说道:「方才我未入岛时,忽有星光平野而垂,不知是何方高人作法?」方胜道:「此事想来已传遍坊市,也不必有瞒前辈。」将凌沖欲售伏斗定星盘之事说了。 乌老听闻,倒吸一口冷气,以手敲击椅子扶手,沉吟道:「那凌沖有何底气,竟敢撩拨星宿魔宗的气门所在?我听闻郭纯阳韬光养晦两百年,方有太玄重光之日,被他徒弟这么一搅,岂非前功尽弃!」 方胜冷笑:「想来是他得了伏斗定星盘,太过兴奋,不小心催发了其中禁制,引来天星异象。又被寻上门的散修围困,眼见搪塞不过去,才想出这个权宜之计。」 乌老嘆道:「一时冲动,贻祸无穷啊!」话锋一转,「贤侄前时所说之事,老父与家中耆宿商议了几日,决定答应贤侄之请。如今我乌家千年功法精粹就在老夫身上,不知贤侄可有兴致一观?」方胜暗暗冷笑,分明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到了乌老口中却说的好似施捨给他一般,说道:「乌家符术源远流长,精深博大,晚辈自是极愿见识的。只是有一桩意外之事,要说与乌老知晓。」 「前次是晚辈自未婚妻处得了一部太清阳符经的真本,认出其上符术乃是太清正传,才想到与乌家互通有无。除却符经真本之外,尚有一部译本,两部经书算作陪嫁,由娘家送至方家。原本此事万无一失,谁知前几日那本符经正本居然不翼而飞,踪迹全无,晚辈用尽手段,也查不出丝毫蛛丝马迹。好在晚辈早将符经内容誊写下来,只是如此一来,只能将那誊本与译本交由乌老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暗流汹涌 乌老怫然道:「我此来就是为了得到符经真本,如此说来,贤侄是在消遣老夫了!」其对阳符经真本势在必得,不仅为了其中的正宗太清符术,还因撰写经书之人是太清嫡传弟子,从真本中说不定能窥见一丝太清根本符意,对乌老修为之补益无可估量,这一点才是根本所在。若只是译本,则全无用处只变成一部普通之极的传法经书罢了。 方胜道:「乌老稍安勿躁,那阳符经真本在我未婚妻处保管,就在前几日遗失不见,我用尽了手段,未寻到丝毫端倪。此事我亦如鲠在喉,前辈手段高超,不知有何妙法能回溯过往,助我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乌老见他面色不似作伪,说道:「本门符法中确有一门星斗符术,脱胎自太清门祈禳部最高秘传太乙飞星清微符法,以星力运转为基,推算过去现在未来之事,只是此法甚为损耗真元,一个不好,易遭反噬……」 第822页 方胜喜道:「损耗真元不怕,凌沖那厮手中正有一件伏斗定星盘,乌老若抢夺到手,有此宝聚敛周天星力,定能推算出阳符经真本的下落!」他始终怀疑阳符经真本失窃,是齐家故弄玄虚,不想将真本拱手送入七玄剑派,只是见齐瑶儿惶急十分的态度,又有几分不甚确定。若乌老出手,定能推算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能藉此怂恿其去与凌沖为难,强抢伏斗定星盘,可谓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乌老淡淡瞧他一眼,阳符经真本势在必得,对那伏斗定星盘也不是没动过心思,能引动那般异象,不问可知此宝品质极佳,唯一可虑者便是星宿魔宗若得了消息,必有高手前来,那时要动手夺宝,势必千难万难。 方胜继续蛊惑道:「乌老可是担心星宿魔宗那边派人阻拦?我已飞剑传书家姐,想来不出几日便会赶到,乌老与家姐联手,纵然来的是脱劫老祖,未必不能一战!更何况乌老不是东海龙宫的供奉么?若能说动龙宫高手前来,更是十拿九稳了。」 乌老怦然心动,方胜修为不济,但其姐方凝却是剑道天才,早早修成婴儿,配上一手神妙莫测的无形剑诀,战力等若一位法相境界大高手,如再说动几个龙宫高手相助,此事必成!沉吟道:「为了一件伏斗定星盘使出偌大阵仗,得不偿失……」 方胜再添一把火,劝诱道:「前辈有所不知,阳符经真本是我未婚妻得自癞仙金船的机缘,但瞧不懂道家云文天篆,交给太玄派凌沖,本想结个善缘。谁知那厮当真送了一本译本过来,我未婚妻下手修习,无有丝毫错漏。太玄剑派之中必有人精通云文天篆与太清符术,方能将阳符经解读的如此精妙,前辈若将凌沖捉拿到手,严刑拷问,不难得知那人是谁,也许还能问出更多太清符术之秘!」 乌老目中神光一闪,问道:「此事当真?」方胜道:「怎敢欺瞒前辈!」乌老断然道:「好!等令姐到此再细细商议。太玄剑派可不好惹,要捉拿姓凌的小子总要做的干干净净,不然便是引火烧身了!」自在天星界中见识了那一道天下无双的符术神通之后,乌老的心思越发迫切,只要与太清符法有关之事,皆不肯放过。太玄剑派竟有人精通太清符术,说不定就与天星界中施展太清符法那人有甚么关联,先将姓凌的小子捉来,自然就水落石出。至于太玄剑派不好惹,到时拉上方家姐弟顶缸,七玄剑派可也不是吃素的。 方胜暗暗得意:「凌沖啊凌沖,你勾引我妻,又当中羞辱于我,可知会有几日?你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当众售卖星宿魔宗的宝贝,是嫌死的不够快了。等我将你捉来,自有万般手段炮制于你,也好让齐瑶儿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太玄凌沖竟要公开售卖星宿魔宗的伏斗定星盘,且是价高者得,一石激起千层浪。星宿魔宗对待流落在外的法宝或是道诀,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凌沖敢如此做,等如太玄剑派与星宿魔宗正面交锋,意喻深远。一时之间,冷嘲热讽者有之,摇头嘆息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短短一日功夫此事已传遍东海之域,得信的修士大多唿朋唤友赶来,要瞧这一场好大的热闹。 东海坊市十万里之外深海渊极之地中,乃是东海海眼的所在。这道海眼乃是天下七口水眼之一,比灵江水眼还要大出数倍。说来也怪,自癞仙留下金船之物,每过百年与天下有缘人结缘,大家各凭运道收取船中癞仙收藏的至宝,其余时候这艘金船便沉潜于天下七大水眼之中,借着真水之力信马由缰的游荡。但癞仙金船出世数次,无有一次在东海海眼之中现身,坊间传言是癞仙忌惮龙宫之辈出手抢夺金船之宝,故意避开东海水眼。 轮迴世界龙宫一族得天独厚,身具天龙血脉,出生便有大法力随身,尤其肉身强横无匹,更是此界众种族第一。龙族天生亲近水行之力,似乎从轮迴世界开闢起,四海龙族便受封建立龙宫,招揽水族,镇守天下海眼。龙族把持四海,亦是富有四海,根本不需似人族、妖族修士那般,每日为了蝇头小利、修道的资粮打生打死,其等只消坐吃山空,混吃等死便可。 纯阳境界之中,长生的法门共有两种,一种是元神纯阳,通灵变化,与大道相合,日月不灭我不灭,天地不损我不损。另一种则是肉身纯阳,苦海作筏,横渡彼岸。两种法门各有千秋,皆是大道所钟,不分高下。 龙族天生肉身强横,倒有大半选了继续锤鍊肉身,以达纯阳长生境界。因此纯阳龙王大多是肉身强横,少有凭藉元神成就纯阳者。四海龙宫坐镇的龙王必须为纯阳境界,不然也压服不得桀骜的海族生灵,其中便以东海龙王修为最高,但其常年于宫中享乐,最近一次出手还是千年前剿灭祭炼遁龙桩的仙都门一脉,出手一举格杀了门中两位纯阳长老。有风闻传言,东海龙君的修为已然超乎纯阳之上,进入另一层渺然不可知之境界。 龙族血脉强横,但繁衍不易,极少诞下后代,为了种族延续,便鼓励到处留种,多多益善,因此在阴阳两性之事上不甚检点。龙君共育有十余位太子,数十位公主,其中血脉纯正者极少,但前三位太子因是龙婆所出,血脉纯正,乃是下一代中最有希望修成纯阳者。 东海龙宫就建于海眼之上,足有千亩方圆,占地极大。无数水族在其中来来去去,十分热闹。龙宫又称水晶宫,通体以无暇水晶打造,通透晶莹,吃明珠光华一照,七彩之色耀目生缬,蔚成异彩。 第823页 龙宫中一处偏室之内,一位身穿龙袍、气度雍容的少年正皱眉与一条海鱼精说话,问道:「那鲛兴还不肯说出鲛人一族宝藏藏匿的所在么?」那海鱼精谄媚笑道:「是,那厮口风严的紧,小的们严刑拷打,也不肯吐露半字。就算以他女儿威胁,也只嘿嘿冷笑不已。」 少年正是三太子敖意,皱眉道:「鲛娇早就被人杀死,只是鲛兴不知,既然他不将女儿生死放在心上,你就将实情告知,看他痛也不痛!还有,你去请敖海叔父来!」那海鱼精正是当年与蟹武领兵追杀鲛娇,被叶向天一剑惊逃的傢伙,敖意手下也无甚么大将之才充当门面,蟹武死后只好将海鱼精提拔了起来。他早将鲛人一族族长鲛兴囚禁,逼问鲛人宝藏的下落。只是鲛兴骨头甚硬,宁死不肯透露秘密,就此僵持了下来。 海鱼精领命而去,敖意甚是烦躁,就在偏室中来回走动,只听一人说道:「三太子有何烦心事么?」一位大汉步入,龙行虎步,正是敖海。其是上代龙君之子,可惜母系出身卑贱,自家血脉不纯,虽修炼龙族秘术,始终不得成就。还是前次他助敖意前往京师截杀鲛娇,无功而返。敖意瞧在鲛娇不知被何方高手一剑取了性命的份上,再者手下无人可用,也要对这位叔父示好,便将一枚化血丹相赠。 此丹为龙族秘药,能纯化血脉,十分难得。敖海到手之后,吞服炼化,将龙族血脉推进一步,果然顺利突破境界,如今肉身之力相当于玄门法相高手。敖海受了此恩,倒也甚知图报,如今已是三太子麾下第一高手。 龙宫之中规矩森严,敖海辈分虽高,也只是私生子出身,血脉不纯,在敖意面前还要矮上一头。敖意见他入内,说道:「叔父来了!那鲛兴嘴巴极硬,不肯吐露宝藏的所在,我正为此烦心。」敖海皱眉道:「你能肯定你搜寻的那座府邸的秘密就藏在鲛人宝藏之中么?」 敖意颔首道:「我多番查探,鲛人一族的老祖曾在那一位水仙府中当差,还颇受重用,甚至被传授了一门练气之法,方能繁衍出鲛人一族。那位水仙飞升之后,门下弟子为了遗宝同门相残,竟是闹了个绝户,唯有鲛人老祖精明,早就逃出水府,免去一难。据说之后其曾数次重回水府,似在查探甚么物事,只是最后一次不知怎得触动了洞府中禁制,水仙洞府不知被挪移到了何处。鲛人老祖也身受重伤,返回族中不久便即死去。我推断鲛人老祖必有水仙遗府的线索,其等到水仙门下尽数败亡,这才寻了回去,想捡便宜,必是触碰了甚么禁忌之地,被禁制击成重伤。临死之时,必会将这个大秘密传下,不在鲛人族长身上,也必在鲛人宝藏之中!」 敖海点头:「既然如此,不如我施展搜魂的手段,逼问鲛兴,只是如此一来,用刑之后鲛兴必然废了,若是问不出甚么东西,可就得不偿失。」搜魂的手段十分歹毒,敖海也是到了法相境界,才敢勉强施展。但也殊无把握,一旦问不出个所以然,又将鲛兴元神毁去,就再也没了线索。 敖意吐了口气,摆手道:「此事容我三思。」忽有虾兵来报:「乌老求见!」敖海冷笑道:「此人外表道貌岸然,实则包藏祸心,一直图谋太清门道统,三太子与他周旋,无异与虎谋皮!」 敖意笑道:「大家各取所需,只看手段高低罢了。快请!」不旋踵间乌老飘飘而来,大笑道:「三太子!如今有一场好大热闹,特来请三太子去瞧。」敖意奇道:「是何热闹?」 乌老笑道;「乃是太玄剑派郭纯阳弟子凌沖,无意中得了一方星宿魔宗的伏斗定星盘,竟要于七日之后当众售卖。如此大场面,三太子岂可失之交臂?因是特来相请!」 敖意道:「真有此事?凌沖?不就是当年与叶向天一同破我八门锁神阵,助鲛娇逃走之人么?太玄剑派虽然势大,也不能与星宿魔宗相提并论,他敢贩卖伏斗定星盘,不是摆明要与星宿魔宗作对?这个热闹本太子倒要去瞧瞧!」 敖海也被乌老几句话勾起好奇之意,说道:「三太子去瞧热闹不打紧,还是带上怪鱼金船,免得有甚差池。」龙宫三位纯血太子各个势大,对下代龙君之位虎视眈眈,虽未剑拔弩张,暗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纵然是坊市之中,说不准哪位太子兴起,给三太子来上一下,敖海才提醒其带上金船座驾。有待诏境界的金船护体,可保万无一失。 敖意也非骄矜之辈,略一沉吟,笑道:「也罢,正好宫中呆的闷了,去坊市游玩一番却也不错,便带上怪鱼金船罢!」当下传令麾下海族小妖准备。乌老冷眼旁观,暗暗冷笑,他此来只为拖三太子下水,到时擒拿凌沖之战一起,由不得三太子不插手,带上的兵力法宝正是多多益善。 第六百八十二章 赊飞剑 冤大头 经此一事,坊市内外暗流汹涌,太玄剑铺却一如平常。凌沖静室端坐,默然炼法。回思方才斩杀金丹散修的那一剑。那一剑已是他如今倾尽全力的一剑,由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庚金剑诀中练剑成丝之法,于一剑之中完美呈现出来。 太乙飞星符法若修炼大成,天下无事不算,为玄门最上乘推演之法,不在佛门漏尽通神通之下。凌沖囿于功力所限,连西方白虎真神化身也未修成,只能动用西方七宿之力推算。好在庚金剑诀经太玄剑派歷代祖师苦心推演,已臻绝诣,改无可改,在西方七宿之中走了一遭,勉强与洞虚剑诀相合,足够敷用。要真正修成练剑成丝的无上剑术,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824页 心念一动,洞虚剑诀化为一道剑光,电光火石之间窜入西方七宿星辰之间,受星光符光照耀,却是借太乙符阵推算这部真传剑诀。洞虚烛明剑诀元婴之下的法门齐备,按理不必另费周章,凌沖却不放心,一来总要自家再推算一遍,瞧瞧究竟有无疏漏或是破绽,二来也算试演一番太乙符阵之妙用。 洞虚烛明剑光受星光照耀,渐次浮现出许多文字图案,正是剑诀本体的内容,这些文字图案在灵符大阵中渐渐演变,就似一只大手来回拨弄,使之尽善尽美。 推算这等真传剑诀所需时日不短,凌沖留下一个念头看管,晦明童子问道:「你修炼太乙符法,还需周天星力之助,若将伏斗定星盘卖了出去,汲取星力的收穫可要大打折扣。怪哉,这枚伏斗定星盘品质极佳,即便在星宿魔宗之中,至少也要修成本命星神之辈,方会得长辈长老赐下此宝,你大师伯当是至少杀了一位星宿魔宗的外门长老,才能得手此宝。」 凌沖淡淡道:「我要卖伏斗定星盘乃是灵光一现,如今已有腹案,不出三日星宿魔宗便会有高手前来,那时捉住其等炼化了便是。」晦明童子大喜道:「原来如此!」凌沖又道:「我有所感,修成白虎星神就在这几日,但随后也有一场杀劫临身。」 晦明童子道:「太乙符阵可曾给出趋吉避凶之法?」凌沖摇头:「我功力尚浅,眼下只能算出这些,已然甚是知足了。」晦明童子道:「等你修成白虎星神,就能催动我本体一二分之力,只要不是长生之辈不要面皮出手,天下谁也奈何不得你。」凌沖道:「我自晓得。」 太玄剑铺如今是坊市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一座铺子,自凌冲要售卖伏斗定星盘以来,短短两日功夫剑铺的门槛几乎被生生踏破,清元道人与还清、狄泽三个忙的不亦乐乎,堂而皇之来太玄剑铺者,大多修为低微,自知无有资格角逐异宝的归属,不过是来瞧瞧热闹,看看有无机缘一睹那件伏斗定星盘的风采。 凌沖不问外事,可苦了生性恬淡的清元道人,每日迎来送往,笑得两颊肌肉都僵了,对付这些傢伙不能刀剑相向,只能好言相劝。还是沙通看不惯,狠狠敲开凌沖闭关之门,商议了几句,居然就将伏斗定星盘取了来,堂而皇之摆在剑铺之中。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趋之若鹜,围着此宝啧啧称奇,将原本就不大的剑铺围得水泄不通,清元道人赶也不是,怒也不是,生生愁出了几十根白头髮。沙通冷眼旁观,不知凌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但扮演打手、杀手甚是尽责,他显露了一手元婴真君的修为,足以震慑大部分修士,使之不敢妄动。 狄泽来至剑铺之中,这几日跟着还清打杂,忙来忙去,一身锋芒渐渐敛去,连脾性也内敛起来,浑不似在太玄峰上那般孤高自傲,对此清元道人看在眼中,全无表态。 到了第三日上,清元道人一脸为难的敲开凌沖静室之门,却是有一件事不好处置,要请凌沖做主。凌沖随他来至前室,见先前摆放的几柄早已抢购一空,却是那些修士看过了伏斗定星盘,本着贼不走空的心思,由几位囊中颇丰之人将飞剑一口气包下。 好在何百川所铸三柄飞剑俱都有主,清元道人为免麻烦,早已另行收起,不然被其他人瞧见,不免又要一顿聒噪。而此事便是其中一柄飞剑所起,这几日三柄飞剑已售出了一柄,据清元道人言道,乃是一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修士买走,何百川曾与三家约定信物,见信即售,不论是谁。 清元道人查验了信物无误,痛痛快快将飞剑交出,那人也不含煳,付清百枚金丹符钱,取了飞剑扬长而去。百枚金丹符钱算是一大笔进项,远超其他法器的价钱。只因飞剑之物极难祭炼,三大剑派出产的飞剑更是有价无市,贺百川身为太玄长老,已有数十年不曾有作品流落外间,无形中又抬高了几分价格。 此次还是瞧在与那三家有些夙缘的面上,才破例出手。三柄飞剑,三百枚金丹符钱,价钱已是十分公道。此剑凌沖亲手把玩过,质地极好,就算到了元婴境界也足够敷用。其实在小门小户或是散修手中,难能寻到上佳法器,有的是修炼到极高境界,却只有一件寒酸飞剑傍身者。 剑铺中本是人满为患,凌冲出场,众人登时齐齐后退一步,生似其身上有甚么毒刺一般。凌沖的大名已然传遍坊市,轻描淡写之间斩杀一位同级修士,更是冷血残酷之极,大家不过是来瞧热闹,谁敢无故招惹这个煞星? 伏斗定星盘摆在剑铺当中,凌沖瞧也不瞧,随清元道人来至剑铺之外,见一瘦弱少年跪倒尘埃,嘴角紧抿,死死盯着剑铺。此人便是第二柄飞剑预定之主,只是中途出了些差池,才有些难办。自贺百川答允铸剑,到飞剑炼成,中间有十年功夫,偏偏这少年家中就在十年之间家道中落,原本眨眼不眨的百枚符钱,如今已是一笔惊天巨款。偏生前几日害他家族一蹶不振的贼人又寻上门来,将他一家杀的干干净净,只有这少年勉强逃出。 其一路亡命,忽然记起长辈曾言祖上与太玄剑派贺长老有约在先,可凭百枚符钱购买一柄上佳飞剑,本是要留给他用的。少年当即渡海而来,其间所受的种种磨难也不必细说,好容易到了剑铺之前,寻到清元道人,出示信物无误,开口就要将飞剑赊走,日后再行还钱。 第825页 清元道人不敢做主,只能来寻凌沖,毕竟这位师叔在此辈分最高,三柄飞剑又是他万里护送而来,如何区处自然最有资格评判。凌沖见那少年衣衫褴褛,面上却有一股不屈之气,见清元道人出来,叫道:「你不肯将飞剑赊给我,今日我便跪死在你的铺子前,让天下英雄都知道太玄剑派背信弃义,不肯援手当年旧交不说,还要对其后人赶尽杀绝!」 少年周围也有许多无事之辈,闻言纷纷附和道:「太玄剑派欺人太甚!这少年不要害怕,我等替你做主便是!」清元道人一脸为难望向凌沖,凌冲上前道:「我是凌沖,如今这座剑铺算是我做主,你有何陈情尽管说来。」大袖一拂,那少年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他面色一变,还要再跪,只觉一股柔和力道托住了双膝,再也跪不下去。 这少年已是炼罡修为,在凌沖面前却似三朝未满的婴儿,面上惊惧之色一闪而逝,壮着胆子道:「前辈便是主事之人么?我名吕博,先祖与贵派贺长老乃是旧交,十年前曾许下一约,以百枚符钱换取其亲手铸炼的飞剑。只是三年前我家被奸人所害,更被一群魔道高手一夜之间将家人屠戮殆尽,唯有我拜在一位修真前辈门下,离家苦修,才得免于难。我师傅得知此事,因仇家势力太大,唯恐我一时激愤,前去报仇,反死在仇家手中,便不肯对我实说。」 「谁知仇家依旧不肯放过我,不久之后又纠结一批高手,寻上山来,欲将我师徒一网打尽。是先师拼命将我送走,免遭毒手。但先师却未逃出,我这才知道身负血海深仇,我如今不过是炼罡境界,对方金丹高手都有两位,眼见报仇无望。想起家祖与贺长老之约,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求贵派通融一二,将那飞剑赊我,待我报仇雪恨之后,余生为贵派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这一番言语说到动情之处,吕博还流下几滴英雄泪,清元道人是个宅心仁厚的,有心成全,却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连连嘆气。还清拉着狄泽在一旁偷瞧,面上也有同情之色,嘆道:「这吕博当真可怜。」狄泽冷冷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凭他一面之词,连他家惹上了甚么人,为何被灭门也未说清,就想白拿本派的飞剑去报仇?若是被人杀了,连飞剑也失落人手,本派做好人不成,还要惹来一身的腥臊!」 凌沖缓缓道:「不知尊师是哪一位前辈?」吕博擦擦眼泪,说道:「先师自号少善散人,为人淡泊名利,籍籍无名,想来前辈是不知的。」凌沖点头,又问:「吕老弟可知你的仇家是何来歷?又为何要下此毒手?你所见仇人之中,那两名金丹修士所用道法是何来歷?是正是邪?」 吕博道:「我家世代簪缨,积攒下无数珍宝、万贯家财,受人觊觎,十几年前曾有大盗夤夜来犯,被家中护院活捉。家祖念其年轻,只好言规劝了几句便即放脱。谁知那厮不知怎得,居然勾搭上了天欲教的妖女,学了几手魔道功夫,扬言报仇。家祖为此才辗转託人,使我拜在先师门下,那厮二次来犯时,先师一怒出手,将之打杀,本拟就此了断。那天欲教的妖女却为其出头寻仇,可怜我家上下二十三口,便是死在那妖女纠集的姘头手中!」 凌沖道:「不知老弟修炼罡气,到了几层境界?」吕博赧然道:「先师手中并无上乘炼罡的功法,只有一部中品罡气心法,我资质又不成,数年炼罡,只敢在第二层天界汲取罡气,修为不值一提。但我若有飞剑在手,配合师传的一套剑术,自信能匹敌一位金丹真人!」 凌沖含笑点头,说道:「老弟看来,自家凝结金丹的成算有几成?」吕博想了想,默然不答。凌沖不以为意,柔声道:「那柄飞剑是我自太玄剑派护送来此,你所持信物无差,还缺百枚符钱。我太玄剑派既然在此立下剑铺,便要按着商家规矩来办,钱货两讫,概不赊帐。但你身世极惨,又与贺师伯有旧,此事倒可通融一番。」 吕博喜道:「前辈是答允我可将飞剑带走?」凌沖摇头:「非也!你若有符钱在手,我将飞剑交你自无不妥。但你身无分文,此事断不可谈。我可应允待你修成金丹,无论丹成几品,皆可来此求剑,本门不收分毫财货,算是助你报仇,成全贺师伯与你祖上一点香火情面。你的资质虽则不高,但也并非无望,须知勤能补拙,纵使中品罡气心法,只要心智坚凝,一般的大道可期。」 吕博一听,面现失望之色,喃喃道:「我炼罡几年,也没甚么进境,等修成金丹更不知猴年马月了。」希冀道:「我欲拜在前辈门下,求学太玄剑术,请前辈瞧在家祖与贺长老一点情面份上,收下晚辈罢!」 此言一出,沙通面泛冷笑,狄泽更是不屑。唯有清元道人师徒眼中俱是一亮。凌沖微笑道:「老弟却是说笑了,本门收徒谨严,我当年入门亦是闯过三关,浴血搏杀,险些丢了性命。我入道时短,未到开府收徒之机,贸然传授只会误人子弟。再者玄门收徒事大,须得禀明掌教老师,得其恩准才可。」 第六百八十三章 道心?心魔? 那吕博又道:「不然我从外门弟子做起,步步修炼,等到能入前辈法眼之时,再拜师入门,如何?」凌沖一笑,说道:「我已说过,收徒之事须得掌教老师允准,无论是内门弟子或是外门弟子,皆是如此。老弟不必多想了,若我没看错,你修炼的是一门水行炼罡法门,体悟上善至柔之意,我这里有些太冥之气,采自九天之上,相逢算是有缘,便赠了给你罢!」 第826页 一抬手,一道朦朦水汽现出,将吕博包裹在内。吕博满脸惊喜之色,顾不得道谢,忙盘膝坐下,苦苦炼化精气。他修炼的果是水行罡气的法门,只是品轶不高,炼化罡气效率极低,比不上名门大派所传上乘炼罡法门。 凌沖眼光毒辣,又有太乙符阵在手,顷刻之间算出其根底,元神默运,自九天之上采了一缕太冥真水下来。这太冥真水位列三十六路天罡之气第八,乃是十分难得之物,更是修炼水行道法修士的心头好。就这一缕真气,抵得上吕博百日苦功,就算他蹈于九天之上,还未必能採集的到。 凌沖也不着急,任由吕博修炼,过了一个时辰,吕博吐出一口浊气,周身太冥真水之气透过穴窍渗入体内,他只炼化了一半,其余留待日后再练。吕博也非是傻子,凌沖又送太冥真气,言辞又復谦卑,摆明了不欲将飞剑赊他,更不会引他拜入太玄剑派,纵使得了些好处,也不过是打发叫花子而已,想起满门血仇,蓦地悲从中来,居然就抽泣起来。 吕博之事可怜,但比他更可怜的所在多有,太玄剑派也非是善堂,纵使有心相帮,也要讲前因后果,何况太乙符阵推算来看,吕博身后犹有一股势力虎视眈眈,非是血仇报仇那么简单,因此暂时袖手旁观,静等其变。凌沖嘆了口气,转身便走。 周遭散修见凌沖如此不近人情,喝骂的有之,打抱不平者有之,凌沖皆充耳不闻,迳自回至静室之中。吕博哭了几声,面上通红,也不知是羞臊还是对太玄剑铺怒极,深深望了一眼清元道人几个,转身离去。 清元道人一声长嘆,回至剑铺,只觉胸中一团抑郁之气涌动不散。还清嘆道:「师叔祖太过铁面无私,那飞剑赊他又能如何?」狄泽瞧了他一眼,冷笑走开。 沙通双手抱臂,冷笑道:「赊他?那飞剑质地精良,就算金丹修士得了也要爱不释手、珍逾性命,你赊了给他,被人抢去怎么办?再者那吕博持剑去报仇,将仇人杀了,再引出背后的高手,剑是从太玄派借来,焉知别人不会迁怒于太玄派,你的郭祖师倒是不怕,仇敌若是专杀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辈,不出几年,太玄剑派的年轻弟子死绝,根也就断了。再者,你师叔祖心软些,真将他收归门下,那小子资质不成,修炼不到境界,定会三番五次撺掇凌冲出手助他报仇,凌沖收了徒弟,不好意思不管,一来二去,杀来杀去,哪有时间自己静修?闹不好自家的小命儿也搭了进去,到头来空自嗟嘆,又有屁用?」 还清万没想到其中竟还有如此多的曲折,一时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半晌才道:「前辈方才所言,不过是自家的臆测之辞。依我看吕博虽然失之柔弱,却非引火上身之人,就算拜入凌师叔祖门下,也不会祸及师门罢?」沙通冷笑道:「我是臆测之辞,你又何尝不是?吕博这等人物,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加之急于报仇,自家修为不够,极易受人蛊惑,一个不好还易堕入魔道。你不知你家凌师叔祖有个死对头唤作萧厉的,便是一般的出身经歷,如今已是星宿魔宗入室弟子了!」 还清嘴唇嗫嚅几下,终究说不出甚么,失魂落魄一般慢慢走开。沙通行若无事,依旧蹲在门口晒太阳,周围散修知道这矮小老头出手毒辣,又是元婴真君的修为,不敢招惹,远远避了开去。沙通耳边传来凌沖之声:「沙兄倒是好手段,借吕博之事,几句话引动还清的心魔,若能安然渡过此劫,金丹有望。若是渡不过……」 沙通嘴唇一动,回道:「若是渡不过也没甚么,大不了一辈子停滞在炼罡之上,又不会少块肉!修道之辈,逆天而行,还清与他师傅一般,是个软心肠,却不如他师傅走遍万里山河,心头自有慈悲之意,能放能收。那小子缺少一份深沉之意,迟迟不能突破境界。我也是吃人嘴短,顺手为之,看他自家机缘了!」 还清亦是炼罡境界,生性质朴,暗合道家清虚无为之旨,一身真气甚是浑厚,但也因性子软糯,迟迟不能淬鍊道心。道心之物,惟精惟危,最是玄妙不可捉摸,每个人境遇不同,淬鍊道心之法万别。凌沖当年是郭纯阳指点,从张守正学儒家心法,善养浩然之气充塞四方,以家国天下之法接济道心,而后由儒转道,如此这般还不算圆满,还差最后一步,还有最后一桩因果未结。 清元道人淬鍊道心则是行遍天下山川大泽,效仿佛门苦行之法,采周天灵草,化入丹炉,烹鍊金丹,以外丹赋形内丹,行万里路观民间疾苦,虽是道徒,胸中自有一股慈悲之意,外丹既成,内丹自然瓜熟蒂落。 还清宅心仁厚,不识人心险恶,沙通才借吕博之事点醒他,此刻还清道心混乱,正是心魔发端之时,若能自悟明澈,则金丹必成。反之若是过不去这个坎,只能停滞不前,终身做个炼罡的小高手。这其中生克之妙,兇险之处,凌沖深知,却不阻止,正如沙通所言,此是还清的道缘,外人插手不得,一切自求多福而已。 吕博赊剑、拜师,皆被凌沖回绝,虽得了一缕太冥真气之助,功力更上层楼,心头却高兴不起来,失魂落魄走在坊市之间,脑中一幕一幕皆是家人惨死之状,心头天人交战:「我若不能为家人报仇,枉为人子!那凌沖不肯借剑,大不了我今夜去偷,就算被他捉住,瞧在我报仇心切的份上,必不会难为于我。说不定还会再赠我一桩机缘,若是他将我严惩一顿也是更好,正可用此苦肉计,投奔少阳剑派!听说少阳剑派与太玄派不对付,几乎要在明面上火併,我去投靠,只说受了凌沖欺侮,少阳派必肯收留!」 第827页 他非是蠢笨之人,相反心思灵动,灵光电闪之间想出这一石二鸟的妙计,自觉柳暗花明,又復高兴起来,急匆匆而去,准备今夜去太玄剑铺盗取飞剑。却浑然未觉脑后不知何时有一缕幽光跟随,一扑钻入其后脑不见。 坊市千里之外东南海面之上,一尊三头四臂,各持法器的狰狞法相,高有三丈,正自凝立海面之上。这尊魔相通体漆黑,表面不时有无数面孔浮现,挣扎欲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俱是痛苦不堪,惨哼号泣不已。 此魔相正是噬魂道大行神君法相所化,当年太玄重光,群魔来袭。大行神君兴沖沖跑去打秋风,满拟与薛蟒、血幽子等辈联手,万无一失,谁知郭纯阳算无遗策,先是百鍊道人强行冲破纯阳,又有惟庸老道祭炼诛魔宝镜出山,最后郭纯阳以庚金神剑为助,发挥出纯阳级数的战力,外有普渡神僧来援,一重重谋算打得众魔头摸不着头脑,血幽子失手被擒,至今下落不明,薛蟒损失了一尊修为最高的旱魃化身,仓皇而逃。他自家亦如丧家之犬,惶惶然逃命,沉寂这般时候,才敢再次露头。 魔相身后又有一人畏首畏尾,遍体乌云裹身,有万千恶鬼唿号,正是大幽神君,师兄弟两个结伴来此,似是等候何人。灵江之中太清别府出世,大幽神君与赶来的随天道人大打出手,以至两败俱伤,其后又有夺魂道人与木清风隔空一记交手,此是太玄重光一役以来,玄魔两道老祖第二次全力出手,天下震动。 大幽神君受伤极重,在噬魂道总坛将养经年,才算痊癒,受了师兄大行神君之命,随其出山,来至东海,不知有何差遣,心头嘀咕。木清风嫡子死于噬魂道之手,两家乃是世仇,噬魂道弟子等闲不敢在东海晃悠,遇上神木岛传人便是不死不休,若是要事,大行神君也不会甘冒奇险,尤其离坊市如此之近。 过不多时,一道粉红遁光飞来,鼻中问道一股醉人花香,沁人心脾,大幽神君哼了一声,这等惑人心神的法门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天欲教的路子。果然一声娇笑之后,红云一收,现出一位妖艷女子,居然是畲玉华,她不在靖王军中,却赶来此处与噬魂道两大魔头会合。 畲玉华盈盈一礼,娇笑道:「晚辈拜见两位神君!」大行魔相默然不语,大幽神君登时抖了起来,冷冷喝道:「在我等面前,莫要卖弄你的天欲神通,起来说话!」噬魂道法门夺人心魄,天生克制天欲教神通,天欲教弟子在噬魂道修士面前,凭空便矮了一头。 畲玉华面色不变,笑道:「劳动两位神君玉趾,玉华实不敢当,但此事是教祖吩咐下来,不可怠慢,请两位神君鼎力相助。」大幽神君一肚子狐疑,只听大行神君缓缓道:「此事可曾查探明白,那水仙遗府开启的秘法,果然藏在鲛人一族宝藏之中?」他一开口,就似千百人齐声唱和,乱人心魄,纵然非是有心,但法相境界法力无意间发散开来,仍令畲玉华胸口作呕,难受之极。 她强忍不适,说道:「此事确凿无疑。当初教祖临时起意,收了鲛人公主鲛娇为徒,传授上乘媚术,指望其祸乱大明内宫,助靖王起事。谁知鲛娇无用之极,被人击杀于京师之外,连星宿魔宗曹靖也来不及搭救。彼时鲛娇曾上报教祖,东海三太子将其父鲛兴掳走,逼问鲛人一族世传宝藏的下落,教祖一来练法甚急,无暇分心,二来打草惊蛇,轻易招惹东海龙宫,便将此事压下。」 「等鲛娇一死,教祖无意中想起此事,运神推算,才知此事牵连甚深。正邪两道搜寻千年的水仙遗府的线索,居然就藏在鲛人宝藏之中。鲛娇甚是狡诈,她早知此事,却隐匿不报,想以此为筹码,要挟教祖,人算不天算,到底败露。教祖不惜耗费千年功力,推算来龙去脉,得知鲛兴未死,被关押在三太子敖意手中一艘怪鱼金船之上,宁死不肯吐露秘密。敖意动了毒心,近日要以搜魂之法,迫其开口,在此之前,请二位神君出手将其救出,以噬魂道的手段,自能从其口中撬出宝藏的所在,那时教祖也会亲自出山,与贵派夺魂老祖一同攻打水仙遗府,夺取其中至宝。」 大幽神君对甚么上古水仙全然不知,不敢开口多问,只能默然不语。大行神君冷笑道:「天欲教主打得好主意,我师兄弟出力救出那鲛兴,拷问出宝藏所在,你们天欲教来捡便宜?倒是好算盘!你们天欲教这几年流年不利,先是精心培养的鲛娇被杀,连雪娘子也一併没了脑袋,之后又是两位元婴护法自不量力,跑去楞伽寺叫嚣,被普渡秃驴废了神通,而你本该辅佐靖王,搅乱世间,如今鎩羽而归,连个毛也没捞到,如此还想让本门为你等前驱么!」 畲玉华目中怒色一闪而逝,勉强笑道:「大行神君言之差矣,本门虽连受挫折,但根基仍在,教祖身边四位夫人,个个功参造化,小女子不过打个前站,如今宝玑娘娘已入坊市,等两位神君前去会合。」 大幽神君浑身一震,惊道:「宝玑那、宝玑夫人竟然出山了么!」畲玉华瞧他一眼,微笑道:「自是如此,教祖有命,为显本门诚意,由宝玑娘娘出手劫夺鲛兴,两位神君只管施法迷乱其神魂,套出宝藏便可!」 第六百八十四章 怪虫来袭 提起宝玑夫人,实是一代妖姬。其是天欲教主四位侍妾之一,风骚入骨,传闻之中面首无数。天欲教倡行阴阳采战之术,最是放荡多淫,宝玑夫人一面侍奉天欲教主,一面养了无数入幕之宾,对此天欲教主不以为忤,反而大肆鼓励,也算一桩奇事。 第828页 宝玑入道极早,传闻已然度过几次天劫,法力远在大行、大幽二人之上,噬魂道法门虽然天生克制天欲教神通,但世间之事每每物极必反,倘若天欲教之人的道行法力远在噬魂道弟子之上,那么噬魂道的傢伙遇上天欲教之辈,就是给人送菜了。 大行是法相境界,大幽更是不堪,仅是元婴真君,二人加在一起,也绝非宝玑夫人的对手,宝玑夫人的天欲媚术早已修炼到不必借用肉身肉慾,一个眼神之间,销魂盪魄之间已将精气採补了去。就算大行两个修炼噬魂劫法,灵肉分离,肉身毁去也无所谓,在宝玑夫人面前,依旧逃不脱被採补成人干的下场。天欲教这是实在无有能压得住场面的人物,天欲教主才会将宝玑夫人派遣出来。 大行神君缓缓道:「宝玑夫人已经潜入坊市之中了么?果然不愧是脱劫级数的宗师人物。」东海坊市由神木岛管辖,对噬魂道等魔教大派向来严防死守,唯恐有奸细混了进去,毕竟坊市中价值连城之物甚多,被魔教之人闹了起来,便是损失惨重之局。 神木岛视坊市为禁脔,为保周全,特意从先天乙木灵根上截下一段木枝,移植在坊市岛屿上,有先天乙木精气垂落,与龟甲上龙宫炼制的禁制相合,但有魔教中人潜入,所修玄阴之气便会露出破绽,自有正道高手群起而攻之。宝玑夫人能瞒过先天乙木分枝的探查,要么是自家修为当真出神入化,要么是身怀异宝,不畏探查。 畲玉华对大行神君师兄弟畏如蛇蝎,天欲教弟子若是落在噬魂道手中,失身事小,往往落得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前车之鑑太多,她只负责传话,越早离开越好,强颜欢笑道:「娘娘神通广大,自有手段避过先天乙木灵根的探查,娘娘吩咐请二位前往坊市与她会合,若是二位无有手段瞒过岛上禁制,那么……」微含冷笑,显然是存了考校之意。 大行神君冷笑道:「不必了,我等自有妙计,咦?」忽然咦了一声,面有喜色。畲玉华立刻问道:「神君可是有甚么喜事?」大行神君魔相化身又恢復到漠然之色,淡淡道:「没甚么。你先去回禀宝玑娘娘,就说我师兄弟稍后便到。」 方才他感到一丝噬魂魔念终于与一个少年元神相合,潜伏其中,此是十分重要的一记后手,因此欣喜溢于言表,险些露了马脚。坊市中虽有乙木精气垂落,监察魔道气象,终归无法事无巨细,大行神君事先以魔念潜伏于一人之身,并无发作,潜藏下来,果然骗过乙木精气筛查,方才趁着那人元神有一丝松动,勐然发作,将其生死攥于掌中,有了这张底牌,坊市之行成功的把握大增。 畲玉华巴不得离这两人远些,轻轻一个万福,转身便走,场面话也懒得说了。大幽神君在雪娘子面前蛮横无匹,在这位师兄面前却乖巧如同鸡崽,连大气也不敢喘。噬魂劫法沾染的生灵越多,修为越高,反过来对道行底下的同门克制之力也越强,大行神君只比大幽高出一个境界,却能轻易将他捏圆捏扁。 大行神君等畲玉华走远,冷冷说道:「宝玑那娘们没安好心,我等去坊市等若送死,就在坊市之外徘徊,等那娘们得手再说!」大幽神君不敢多言,乖乖跟着师兄御风而去。 太玄剑铺之中,凌沖打发了吕博,忽然心弦一动,嘆息一声,却是发觉吕博不知被谁下了噬魂魔念,如今与其元神合一,再也分拆不开,沦为魔道玩物。他也是阴神亲身修炼噬魂劫法,对这害人的法门知之甚深,才能有所察觉,换做其他人绝不会有丝毫怀疑。换言之暗中出手之人,必是噬魂道顶尖的高手。 耳中忽然又嗡嗡之声响过,虽然十分细微,却瞒不过凌沖的耳目,他面色一变,五金飞剑瞬间飞出,化为一道剑轮,剑光轮动之间,发出三丈多长的剑芒,轰的一声,后院一座小小静室被剑光摧毁,砖瓦不存! 凌沖身剑合一,剑芒抖动之间,在身周狠狠犁了一下,波波波几声细响,数十只虫豸的尸身落在地上,被剑光一斩两段。这些虫豸有婴儿拳头大小,口器锋锐,十分狰狞,一望便知十分难缠。 嗡嗡之声大作,一大群飞虫震动翅膀,铺天盖地而来,在半空中形成一片浓厚云彩,俱是方才被杀的品种,这些虫子身形大小不一,有的大如拳头,有的大如人头,显然个头越大修为越高,也越兇横。 剑铺里正有十几个散修围着伏斗定星盘勐瞧乱看,恨不得将此宝看在眼睛里带走,先有几只虫子飞进来,也无人留意,但随即大把虫豸抢入剑铺,逢人便咬,一经中人,死死不退,狠狠一撕就能撕下一大块血肉。 众散修惨叫连连,有人放出剑光或是法宝抵御,但那些怪虫觑准了空子便钻入,着实难挡难防。清元道人顾不得其他,张口吐出一道火光,火光中又有一柄飞剑,火气绵延,将自家护住,接着剑光一转,又将还清与狄泽两个护住。 还清被沙通几句话打击了道心,这几日还在神神叨叨,嘴里不知念叨甚么,被一只怪虫咬住,也只皱了一下眉头。清元道人知道还清正在拷问自家道心,不克分神,分出一缕真火轻轻一燎,那只怪虫吱得一声惨叫,被烧成了灰烬。 霎时之间太玄剑铺中就被怪虫填满,除了先前几个见机的快,先逃了出去,余下十几个散修防备不及,逐渐被怪虫淹没,到最后连惨叫也发不出来,成了一堆枯骨。 第829页 那些怪虫吞噬了散修的血肉,凶性大发,就要向外闯去,再到岛上祸害他人,但似乎有一重瞧不见的禁制布满四周,令那些怪虫十分忌惮,又转向剑铺之内冲来。清元道人奋起余力,护住了自家三人,至于沙通与凌沖两个,原也不必他管。 第六百八十五章 金丹蛊虫 清元道人修炼火系道法,最是克制虫豸之类,一把真火烧去,就是一堆灰烬,到后来怪虫群都不大敢围在其周边。沙通最是惬意,他的本体是龙鲸,本就食量巨大,在海中现了本体,往往不拘大小好赖,一口吞下万顷海水,在体内循环一遍,将水气排出,余下的生鲜活物便做了口中之食,这些怪虫看似狰狞可怖,还不过给他塞牙缝,一口就能吞吃干净,总算他不敢暴露身份,也懒得吃这些小虫子,只将玄鲸天音的神通遍布周身,一经有虫子靠近,便给生生震死,方圆一丈之地已成死域,虫尸堆积成山,倒比清元道人更加兇残。 凌沖一跃而出,踏入剑铺之中,见了此景,松了口气,只要沙通与清元无碍,余下散修死活与他何干?只是这些虫群来的蹊跷,先尽数杀了,再寻幕后之人。五金飞剑到他手中,今日才是首次接仗,洞虚真界自然生出最合此景的杀法,他将五金飞剑一振,剑鸣铮铮,却是以道家大洞真音之法,催动儒家五字真言,分为:仁义礼信智! 儒家真言一出,浩然正气四溢,百魔辟易,万邪不侵,真音所过之处,身前三尺之内的虫豸尽数爆成了一团团血肉,死的痛快无比。凌沖长剑再振,分别往上下四方连连发出剑波,剑铺内只似下了一场豪雨,虫尸散落如雨,七道剑波发出,剑铺中为之一清,虫尸堆积之下,将人脚踝都没了进去。 来袭的怪虫总有数百万只,结成了阵势,暗中出手之人想要速战速决,一口气将剑铺之人屠杀干净,再去从容捡走伏斗定星盘,当凌冲破室而出时,那人还好整以暇的发声道:「甚么太玄剑派,不过是一群小孩子家家,你们若是识相,赶紧将伏斗定星盘交出,免去大爷亲自动……」一个手字还未发出,凌沖几剑挥洒,一气杀了百万虫豸,拄剑而立,恰好往声音发出之处望来。 那人吓了一跳,东海坊市歷来的规矩,绝不许人在岛上动手,更不可无故劫夺他人财货。但凌沖落了岳白石面子,岳白石负气而走,传出消息,太玄剑铺出售伏斗定星盘坊市,但有人前去劫夺,坊市一概不管。那人听了传言,兴沖沖的跑来,想要喝一口头汤,谁知一脚踢正了铁板。 那人是苗疆五蛊神君的弟子,五蛊神君以养蛊之术成道,修成一只蛊王神,再将自家元神附于其上,以此成就玄阴。其在苗疆之地称王作祖,聚啸徒众,过的十分逍遥。此人为人亦正亦邪,行事但凭好恶,不以善恶为事。因他是苗人出身,门下也只收苗人,传授养蛊之术,门下不免良莠不齐,五蛊神君又最是护短,以至门下弟子骄纵蛮横,当年灵江金船出世,便有弟子前去争夺,被叶向天手起剑落宰了。 五蛊神君弟子修炼蛊术,最终成就玄阴元神,但修炼之途与魔教不同,走的是身外化身之法,因此坊市乙木精气不以为意,放了其进来。那人叫做央波,年纪轻轻修成金丹,是五蛊神君最为宠爱的弟子,特意赐下一只蛊王。央波将蛊王炼化,自觉法力大进,才游歷中原膏腴之地,一路上仗着蛊术高超,巧取横夺,也没少害人。听到伏斗定星盘的消息,心痒难耐,就想将此宝据为己有。 凌冲杀上了瘾,剑心勃发之下,根本不假思索,五金飞剑化为一道五彩流光,用上了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术,直扑央波身处之地!央波立身于隔着太玄剑铺三条大街之外的一座小小客栈之内,岛上亦有客栈,供来往修士歇息。只是客栈不收金银,只收符钱,且各种享受受用皆是人间所无,央波出身苗疆,最恨别人骂他是蛮夷野人,出门带了许多符钱,特意来坊市装一把阔绰,包下了最大最阔的一间上房,此时正盘膝而坐,怀抱一只硕大红漆葫芦,正念念有词,那葫芦高有三尺,葫芦口中骨朵朵冒出黑气,黑气之中又有无数怪虫浮现,振翅磨牙,一出黑气便往剑铺飞去。 五色剑光夹杂雷音,一瞬即至,坊市中多年不曾有私械争斗,因此客栈里头并无甚么大修士镇守,被剑光轻易突入,恍如一道天雷,一剑正正轰入房中! 央波寒毛皆竖,大叫一声:「不好!」顾不得红漆葫芦,一翻身从窗口跳了出去。剑气轰鸣,剑光连闪,一座小小上房被轰的粉碎,但两旁的屋舍却安然无恙,显示出凌沖操控剑气之精微入妙。 客栈中亦有符文禁制,但在凌厉剑气面前根本毫无用处,抵挡片刻也不能。屋舍坍塌之间,数位修士骂骂咧咧从另几间屋里跑了出来,尘土遮面,只能瞧见一个苗人汉子灰头土脸的立在半空,正在急急做法,从废墟中召唤了一只大红葫芦出来。 央波长这么大小,从未吃过这么大亏,气得脸色发紫,忽然目光一凝,只见一人自空中从容而来,掌中托着一柄五色飞剑,瞧向自己的眼神中平平淡淡,就是这平淡眼神却令他心头一寒。 来人正是凌沖,见了偷袭的正主,微微一笑,说道:「你就是方才放虫子之人了?正好杀你立威,免得其他傢伙再来聒噪。」央波心头大骇,根本顾不得多说,一声尖叫,反手一把狠狠将大红葫芦拍得粉碎,登时有无穷黑云腾起,却是他拼着毁去一件养蛊的上佳法器,一气放出多年辛苦祭炼的怪虫! 第830页 大红葫芦内中自成天地,有数十丈方圆,是五蛊神君赐给他养蛊的妙器,平时珍逾性命,今日感受到凌沖必杀之意,唯有毁去这件宝器,才有一线生机。无穷虫云飞起,央波口中发出尖啸之声,指挥虫豸往凌沖扑去,还嫌不够,再反手狠狠一锤自家丹田,张口吐出一只拳头大小的蛊王! 那蛊王通体赤红,遍体生毛,长着三张面孔,八条粗腿,口器中满是利齿,根根如剑。迎风一晃,化为三丈大小,此是苗疆的一样异种,被五蛊神君精心培育了出来,长成之后就有金丹级数的战力,此虫培育不易,五蛊神君也捨不得分给门人,还是央波最讨他欢心,才勉强赐了一只给他。 第六百八十六章 诛杀母虫! 这只母虫气血充盈,肉身强横,所含法力也已到了金丹境界,但天生元神弱小,被央波以五蛊神君秘传法门,将自身元神注入其中,鸠占鹊巢,运用无数苦功,将此虫祭炼的能大能小,平时潜藏入丹田中,以自身血气精气温养。此又是五蛊神君法门的独到之处,将蛊虫当作另一副躯壳祭炼,等到法力贯通,更方便元神夺舍。因此五蛊神君一系的修士对于蛊虫的掌控更为得心应手,借用蛊虫天生强横的身躯,谋夺更高的道果也算水到渠成。 这只母虫一出,凶煞之气横压当场,小小客栈中本来还有几个散修自恃神通不凡,站在一旁瞧热闹,被母虫三张面孔六只眼睛冷冷扫过,如冰水淋身,激灵灵打个冷战,二话不说转身便走,说甚么也不敢瞧热闹了。 母虫三丈面孔皆是人形,倒与央波的面相有七八分相似,母虫破体而出,央波本尊的肉身反而干瘪了下去,生似浑身血气都用来供养母虫,本尊反倒不重要了。 母虫口中利牙尖刺碰撞,如刀剑交错,瘆人的很,三只口器齐齐发声:「本来我只想抢了那件伏斗定星盘便走,谁知你不知好歹,今日惹了我的凶性,不管你是太玄剑派的狗屁弟子,都要……」死字还未出口,凌沖冷冷道:「聒噪!」已是抢先出手! 伸手一点,一道剑光迸发如水,五色彩气飘洒,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央波话没说完,已挨了重重一击,庞大身躯生生被噼的倒退数十丈,连续撞塌了数间客房,掀起无数尘土。 央波大怒,他以元神入住母虫,一副虫躯坚不可摧,连自家都不知是如何被噼的如此狼狈,八条粗腿一撑,刚要站起,凌沖五指如抹琴弦,轻拢復挑之间,剑诀变化连连,又有三道剑光错身飞起,瞬目之间接连噼中了硕大虫躯! 剑气雷音要求剑修真气浑厚之极,能够催动剑气抵御大气阻挡,撕裂大气,世人只知太玄剑气以锋锐轻灵着称,并不以浑厚悠长见长,但洞虚剑诀却反其道而行之,洞虚真界一成,自可容纳无边剑气真气,尤其凌沖炼化了一枚虚空种子在其中,更是广阔无有限制,只恨自家修聚真气太慢,可不愁无有地方容纳这些真气剑气。 有这等浑厚底子支撑,凌沖能一口气连放数十道剑气雷音的剑法,只是对付一个小小金丹还是靠外物修成的傢伙,未免小题大做,还要将真正的「大菜」留给星宿魔宗的一干「老相好」们。 央波被接二连三的剑气打蒙了,凌沖将剑修剑气横跨千里,摘取人头,一沾即离,随即远飏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配上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正好将央波克制的死死的。母虫身躯狼犺,运转不易,正是最好不过的活靶子,被剑气噼的不知南北,尤其凌沖剑术之精,已到了随心而发、无有不中的境界,剑气噼斩的角度刁钻到了极点,只往母虫一颗小脑袋上招唿。 起初央波还举起八条粗腿护住头颅,但被剑气狂风暴雨般一顿狠削,本来最是坚硬的腿甲竟被硬生生噼裂,露出细嫩的皮肉,接着剑气总能无孔不入,就在小脑袋上戳戳刺刺,不多时母虫偌大身躯已是遍体鳞伤。 总算央波神智还有几分清明,将母虫身躯缩了一缩,变成丈许方圆,八条粗腿更是挥舞的风雨不透,果然稍有好转,剑气纷落如雨,噼在身上的要少一些。母虫口中发出一声尖啸,先前放出的百万只蛊虫得了命令,排列阵势,演化为一只漆黑大手,横空抓来! 此是五蛊神君一脉秘传的炼蛊之法,能以蛊虫演化无穷阵势,法宝、拳印皆能信手拈来,央波被凌沖层出不穷的剑气杀寒了胆,不敢奢求蛊虫黑手能一把将之捏死,只求拖延凌沖片刻,他便有手段扳回劣势。 凌沖此来打的就是立威的主意,速战速决,这些蛊虫他要杀尽也要费一番周折,毫不犹豫喝了一声:「晦明!」晦明童子在他身后显化,小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小手一挥,一道巨大符印凭空生成,却是太清门最为寻常的一张真阳引火符,此符乃是太清弟子入门必修的一道符箓,只有几条符线,一道符眼,顷刻之间便可书就,寻常到不能再寻常。但在晦明童子手中使来,却有无穷妙用。 凌沖只觉洞虚真界中一股太清玄始之气被晦明童子汲取,数量相当于一道剑气雷音所含真气,之前晦明童子极少出手,也就极少借用他的法力,今日一看,要操控晦明本体阴阳生死晦明符所需真气以洞虚真界的蕴藏倒也足够敷用,只是不知对上岳白石那等法相境界的宗师如何。 真阳引火符一成,由虚转实,丝丝火光飞腾,化为无数火线。无数蛊虫只知听命行事,一只大手狠命往凌沖立身处抓来,根本不知迴避,被晦明童子使了个袖里干坤的功夫,引火符狠狠一兜,将百万蛊虫一网成擒,真阳之气爆发,引动符文禁制,化为窜天大火,只用了数息功夫,百万蛊虫尽数化为灰烬,余烟裊裊,成了一大堆灰尘黄土。 第831页 百万蛊虫是央波毕生心血,一旦毁去,何止重伤吐血?母虫大叫一声,如杜鹃泣血,说不出的哀愤怨毒。凌沖的剑气无孔不入,趁他伤神伤情之时,一缕灰濛濛的剑气陡然转细,化为剑丝,在母虫小脑袋上轻轻一绕,一颗拳头大小的虫首沖天飞起。却是一剑之间将母虫斩杀! 母虫既死,央波的元神无可依凭,就见一颗桃核大小的血色丹丸从母虫体内窜了出来,还想往央波肉身中附去。修士练成金丹,元神与金丹相容相抱,虽有神异,一旦肉身死去,还是难免成为孤魂野鬼的下场,除非有大法力之辈为其寻觅另一具肉身,或是干脆送其元神入轮迴。央波只是附身的蛊虫被杀,自家肉身无碍,只要元神回归,不过是元气大伤,波及不到性命。 第六百八十七章 还清机缘 沙通省亲 靖王封地允州距离京师天京城有数万里之遥,虽属内陆,但博有大湖,水利丰沛,歷来便是鱼米之乡,十分富庶。尤其允州距离北方诸蛮国也不算远,歷史上几乎每隔几十年,便有蛮兵南下,抢掠烧杀,允州之民奋起反击,间或取得大胜,甚至还有蛮兵生生逼退击溃的例子。因此允州之人多习拳脚棍棒,民风强悍。 靖王举兵造反,虽然围困京师不成,灰头土脸回来,但将惠帝气死,靖王再无顾忌,等到太子下诏即位,靖王在左怀仁等一干「文臣大将」数次「上表」乞请之下,「勉强」同意在允州登基称帝,年号新纪,与太子分庭抗礼。 靖王登基之后,大兴土木,将先前所居王府推倒重建,要建出一座极尽奢华的皇宫出来。整日躲在后宫与一干嫔妃胡天胡地的鬼混,懒理政事,还是左怀仁上书,力主出兵南下,兵伐金陵,只有夺取金陵,才能占据龙气龙脉,真正与太子划江而治,分疆裂土。靖王深以为然,便命左怀仁为征南大元帅,领兵百万,向金陵进发。 如今看来,靖王起事倒属星宿魔宗最是起劲,曹靖、萧厉乃至计都星君这些日子皆在允州,甚至连日月五行轮也未回去总坛,其是法宝级数,谁也掌控不住,也不知在何处游荡。 曹靖几人各怀鬼胎,萧厉得了日月五行轮提点,整日心思就是打杀曹靖,炼化其功力,看向曹靖的眼神越加兇狠。计都星君神龙见首不见尾,踪迹全无,不知躲在何处修炼。天下大乱,正是计都、罗喉凶星星君大展宏图之时,战乱越广,凶星星君法力越大。 几人之中,曹靖做了二十几年大明国师,深通政事之理,被逐出京城之后,索性全力辅佐靖王,靖王也知自家唯有依靠魔道修士,才能坐稳江山,投桃报李之下,册封曹靖为新的文渊阁大学士,总理阴阳。萧厉整日闭门不出,苦苦修炼,这一日忽然出府,迳自来寻曹靖,张口便道:「太玄剑派凌沖得手本门一件伏斗定星盘,我师传下谕令,命你我前去东海坊市,将其打杀,取了定星盘迴来。要世人知晓,纵使星帝不出,星宿魔宗亦不可轻侮!」 曹靖一身官府,得靖王王朝气运垂青,身披紫气,望去倒比一般得道之士还要仙风道骨,闻言笑道:「正好我静极思动,就去坊市走一遭。」斜睨他一眼,又道:「萧师弟这些时日功力进步良多,倒是可喜可贺啊!」 萧厉心头一突,他得了日月五行轮传授,每日苦修,静待良机,此事万万不能让曹靖知道,不然偷鸡不成,还要赔上自家的小命,勉强笑道:「我这点微末修为岂能入国师法眼?」 曹靖似笑非笑,不再追问,肩头一晃,又有一个曹靖自身后走出,面目一般无二,说道:「我留化身在此,真身与你前去便了。乔星主可曾吩咐计都那厮?」 计都星君独来独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曹靖与他不甚对付。萧厉摇头:「家师并未吩咐计都星君。」曹靖哼了一声,说道:「走罢!」真身与萧厉悄然出了允州,直扑东海。 坊市之中,凌沖回至剑铺,就见满地的鲜血残肢,沙通一脸冷笑,才知他追杀央波,另有几波散修想浑水摸鱼,悄声杀来,被沙通一拳一个,都给送回了姥姥家。清元道人正与还清、狄泽两个打扫剑铺,后室崩坏,眼看不能用了。但用仙家法术修葺,不多时恢復如初。 沙通冷笑道:「坊市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这样状况,岳白石那老小子太不要面皮了!」凌沖道:「无妨,他既然不管,我等也可放手施为,但有图谋不轨者,杀了便是。」 还清这几日道心拷问,始终愣愣的,听到凌冲杀机充斥之言,忽然抬头问道:「师叔祖,人之性是善是恶?若我常怀慈悲之心,宽悯世人,却为恶人所杀,对我而言是得其所哉亦或是屈死往死?对恶人而言,是助恶还是为恶?」 清元道人当即转头去看凌沖,满面紧张之色。还清到了道心惟危之境,能提出此问,说明这几日思维已略有所得,问道于凌沖,若凌沖能解答其心头疑问,自然功力大进,水到渠成。若凌沖的答案与还清道心本意大相迳庭,又会造成其道心混乱。清元道人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可着紧的很。 沙通微笑不语,狄泽皱了眉头,瞧瞧两人,心头隐约觉得凌沖的回答对自己而言亦十分重要,他修炼罡气多年,也隐约摸到了淬鍊道心的门槛,还清今日之困是他明日之局,不由得不上心。 凌沖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道心之物,说来玄妙,其实不过是你的本心本意而已,就如佛家所称本性真如,淬鍊道心实则是认清自己,清楚明白你究竟想要甚么,究竟要做甚么样的人。我淬鍊道心是得掌教老师指点,从大明学士张守正学习心学要旨,明了自心自性。我的经歷未必适合你,但心学之中有四句话,是大明一位圣人所传,『无善无噁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或许对你有用。」 第832页 还清细细咀嚼这四句非诗非偈的句子,只觉满口留香,竟是醉了。凌沖道:「儒家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年你师傅亦是行走天下,体会民生疾苦,才得凝结金丹。如今你也到了这个关口,何不学你师傅一般,云游四方,寻觅机缘?」 一句话点醒还清,他大叫一声,向凌沖跪倒磕头,又向清元道人磕了三个头,说道:「恩师在上,弟子欲游歷四方,寻找结丹之机缘,求恩师允准!」清元道人悲喜交加,说道:「痴儿!痴儿!你有这般志气,为师岂会拦阻?你就放心去罢!」还清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大步而去,竟是孑然一身,毫无留恋。 清元道人收了这个徒弟,调教多年,实则亲如父子,还清之意是不得金丹誓不迴转,但金丹之境岂是那么好得?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天资纵横之士被拦在门外,不得寸进,若是还清成不了金丹,师徒今日便是永诀,清元道人饶是心智如铁,依旧悲欣交加,不能自已。 沙通凑了过来,低声道:「你何时学得那些秃驴舌灿莲花的本事了?几句话就将清元小徒弟带跑了!」凌沖淡淡说道:「是还清的机缘到了,我才指点他一句。依我看他的心性,其实更合佛家慈悲之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强扭不得。」 沙通道:「岳白石虽然不要面皮,但我们这么杀下去,他也挂不住,想来不久便会再约束岛上散修,不要来招惹太玄剑铺了。」凌沖点头,说道:「此事我已有谋算,沙兄难得回来,左右无事,不如前去省亲。」沙通道:「我亦有此意,离家太久,总要回去听听老头子到底是和打算。等我见过老头子便回来为你压阵。」 第六百八十八章 和事堂 太仓三子 沙通十分洒脱,说走便走。转眼剑铺中只剩凌沖、清元道人、狄泽三个。剑铺修葺之后,清元道人将余下十几柄飞剑全部摆了出来,包括剩下两柄贺百川所铸飞剑。最后一柄飞剑的主人迟迟不曾现身,加上吕博家道中落,三柄上好飞剑,竟只售出一柄。 凌沖肯拿出伏斗定星盘售卖,也有打算。贺百川虽有言在先,飞剑收益可借他暂用,求购延寿丹药,到底不如自家兜里有钱,伏斗定星盘随着他修为日高,渐渐用处不大,不如拿来换钱。有星宿魔宗这块金字招牌,还能大赚一笔。 沙通说的不错,接下来几日太玄剑铺果然相安无事,一来是众散修被剑铺之人的铁血手腕杀的怕了,二来岳白石放出话来,不许人再去搅扰。凌沖全然不管琐事,只安心修炼。还清一去,苦了狄泽忙里忙外,幸好凌沖几人皆能辟谷,免去了他支起灶台烹煮之苦。 凌沖想要将西方七宿星神合一,演化白虎星君之体,却总是差了一步。这一日忽有外客来访,指名要见凌沖。凌冲来至剑铺,见一矮小老翁,满面和气,笑眯眯说道:「老夫和事堂执事风清雅,见过太玄凌真人。」 晦明童子悄声道:「此人道行不弱,已经修成婴儿。」凌沖见他生的白白胖胖,一团和气,名字也起的有趣,稽首一礼:「风先生客气了,不知寻贫道有何贵干?」 那风清雅笑道:「不敢不敢,老夫不过是替人跑腿,今日来是想与真人做笔买卖。」凌沖眉头一挑:「可是为了伏斗定星盘?」风清雅笑道:「正是!我们和事堂乃是坊市中最大的一处商铺,却并非玄门七宗的产业,背后乃是太仓三子撑腰。不知真人可有耳闻?」见凌沖一愣,哈哈笑道:「真人年少有为,想来是枯坐深山,一意修持的性子,好生令人佩服。此方世界,除却玄、佛、魔三道之外,还有许多杂家散修,有大机缘者亦有修成长生之辈,譬如前几日死在真人手下的央波,其师五蛊神君便是散修之中的长生老祖。」 「太仓三子为笑书生、毒手师太与销魂魔君三位老祖,笑书生与毒手师太得纯阳道果,销魂魔君得玄阴道果。三人意气相投,于太仓山结义,便以太仓三子为号。老夫此来,是奉命收购凌真人手中那一面伏斗定星盘。无论凌真人要价几何,我和事堂皆无二话。另外凌真人曾说此宝价高者得,也不必担心,之后无论谁来出价,和事堂皆会为真人补齐差价,绝不会令真人食言而肥。」 凌沖闭门修炼,对甚么太仓三子当真一无所知。清元道人凑过来悄声道:「太仓三子为散修之首,极有声名。三人各有出身,行事略有偏激,其中笑书生曾败于星帝之手,勉强逃回性命,对此事念念不忘,想来是要研究伏斗定星盘,找出星宿魔宗道法的破绽。」 凌沖曾放言伏斗定星盘价高者得,和事堂显是势在必得,风清雅之意是不论谁出了多高的价钱,和事堂出的的价钱总要比其高出一丝,不令凌沖食言难做。 凌沖沉吟片刻,问道:「不知风先生处可有能为凡人延寿的丹药?」风清雅笑道:「有的,自然有的!哪个练气士无有家人朋友?这为凡人延寿的丹药总是不够,我和事堂中倒是略有存货。此药名为『阎王敌』,以七十二味珍物药材熬炼,气性平和悠长,最合凡人之用。无论男女老少,服用一粒便可延寿十载,只是一人一生只可服用一粒,再吃多少也是无用。」 凌沖道:「和事堂可还有其他延寿的丹药?」风清雅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一流,忙道:「真人可是嫌弃十年的寿数太短?实则不然,凡人不事修行,不知引导药力。若投以虎狼之药,反而有害无益。阎王敌若能以道家导引之法徐徐炼化,当能再增加数年寿元,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833页 凌沖知他所言不差,想了想道:「阎王敌我要七粒,不知伏斗定星盘可值这个价钱?」风清雅笑道:「和事堂中共有八粒阎王敌,老夫便做主尽数与了真人,另外再加百枚金丹符钱,如何?」凌沖二话不说,取了伏斗定星盘交给风清雅,说道:「风先生十分公道,这笔买卖我做了!」 风清雅付出的代价比伏斗定星盘的价值高出那么一二分,也唯有太仓三子这等人物,又与星帝有仇,才敢接下这烫手山芋。和事堂也想藉此与凌沖攀交,这一二分的利益分寸拿捏的极好,不由得凌沖不上钩。 他接过伏斗定星盘,心下畅快,说道:「真人果然爽快。那阎王敌就在敝堂之中存放,真人是随我去取,还是派人送到剑铺之中?」凌沖道:「我随风先生去取罢!」阎王敌关乎重大,凌沖不放心假手他人。风清雅点头:「也好!」先取了一方玉盒,打开看时整整齐齐摆满符钱,俱是金丹宝钱,「此是百枚金丹符钱,请真人笑纳。」 凌沖接过玉盒,手掌一翻,玉盒已然不见。法宝级数大多有干坤冬天之能,收纳万物,晦明童子的本体更是符中至尊,自成世界,何况区区百枚符钱?凌沖的洞虚真界亦有洞天之能,但他不欲在其中放置太多杂物,有碍修行,才交由晦明童子保管。 晦明童子得了玉盒符钱,一对小眼笑成了月牙,小手一翻,将玉盒打开,翻来覆去的清点,怎么也瞧不够。忽然咦了一声,取出一枚符钱细细观瞧,那符钱是一张三角黄符纸叠成,微微透出丝丝赤光。 晦明打量片刻,急急道:「快问他这符钱从何而来!其中竟有本门太清符法的法力残留,要么有人修炼太清符法,以此凝结符钱,要么便是有太清遗宝落在人手,被抽取了禁制法力,炼制符钱!」 第六百八十九章 剑斗方凝! 凌冲心头一动,故作不经意问道:「敢问风管事,这些符钱是外界收罗而来还是由和事堂修士自家凝练而来?」风清雅老眼一眯,笑道:「送给凌真人的符钱是本堂几位供奉闲来无事,以自身法力凝练。三位老祖立下规矩,倘若本堂供奉肯花费功夫凝练符钱,到了一定数量,便可向本堂兑换修炼所需的宝物或是功法道诀等等。凌真人法眼如炬,这些符钱可是有甚么不妥?」 凌沖知他混迹坊市多年,经手无数珍宝,眉眼通透,骤然发问已引起其警觉,索性一五一十说道:「我游歷天下时,无意中得了一件宝物,精研之后薄有心得,方才那些符钱中竟有一枚蕴含的灵气与我那件宝物同出一源,因此想要打听一番,若贵堂肯割爱,那便最好。」 风清雅愣了一下,竖起大拇指道:「凌真人快人快语,就不怕老夫坐地起价?」凌沖道:「我是剑修,修道讲究直来直去,迅捷轻灵,不欲多费口舌。究竟如何,风管事可一言而决!」 风清雅倒被凌沖单刀直入的手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沉吟道:「实不相瞒,那几枚符钱是本堂供奉汲取了一件宝物的灵气炼制。那件宝物迭经流转,到了本堂手中已然十分残破,只依稀能瞧出是一尊丹炉的模样。那丹炉四面漏风,已炼不得丹药,但有一桩异处,时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灵气,虽然稀薄但胜在精纯,本堂供奉便将之炼化,倒也不无小补。」 凌沖目中剑光一闪,问道:「那丹炉作价几何?不知风管事可否割爱?」风清雅为难道:「那丹炉收来时不过花费三十枚天罡符钱,但有灵气溢出这桩异象,能源源不断产生符钱,这价钱么……」 凌沖摆手道:「无妨,在商言商,总不会令贵堂吃亏,我等还是先去瞧瞧那件丹炉再说。」当下二人出了剑铺,直奔和事堂。和事堂总铺离太玄剑铺不远,以二人脚力不过盏茶功夫而已,忽然迎面走来一位女子,腰悬短剑,生的眉目英挺,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凌沖微微冷笑,当即停步,说道:「原来是方凝师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风清雅十分识趣儿,见二人剑拔弩张,早就跑到一旁,也不说话。 那女子正是方凝,一身男气却丝毫不损英武之意,闻言笑道:「你不是对方胜说你我两家非是同门,不续班辈么?这师姐二字可不敢当!」凌沖冷笑:「那便不叫了。方凝,你半道堵路,可是想要动手么?」 方凝俏脸上浮现惊诧之意,说道:「你一个金丹真人,就敢在我面前叫嚣?不怕我翻脸动手?当年赵乘风可是被我一通好杀,险些丢了命去!」 凌沖道:「我瞧你弟弟十分不爽,早想宰了他。不过我对他动手是胜之不武,不如找你这个做姐姐的。赵乘风师兄当年败于你手,我正好为他找回场子,领教一番你的无形剑诀!」 方凝面对凌沖霸气之意自始至终皆是微笑以对:「哦?看来方胜的未婚妻当真与你有过一段缘分,你才会如此大动肝火。不过方胜的婚事是我点头一力促成,如今齐家也反悔不得。你要抢回小媳妇儿,非要过我这一关不可。」 从二人对面,凌沖步步紧逼,只求一战。方凝却连消带打,末了还用齐瑶儿之事揶揄凌沖,不知打的甚么主意。凌冲突然大喝一声,叫道:「恁多废话作甚!看剑!」五色飞剑锵然剑鸣,一剑直落,第一招便用上了剑气雷音的功夫! 方凝目中一亮,她也是斗剑的狂人,早就手痒。她此来一是为弟弟出气,二是为了那面伏斗定星盘,事前浑未将凌沖放在心上,及至见面霍然发觉凌沖一身剑气之精纯,竟远在方胜之上,几乎到了金丹境界绝顶。见猎心喜之下,早想动手,先前双方言辞如剑,你来我往之间,都在观察对方的破绽之处。二人唇枪舌剑之间,发觉对方皆是无机可乘,因此凌沖抢先悍然发难! 第834页 以金丹挑战元婴,修道界不是没有过,但大多是含恨收场,且死的惨不可言。尤其方凝修炼的是号称最难捉摸的无形剑诀,攻守兼备,凌沖声名不显,就要贸然挑战,连风清雅见了,也暗暗摇头:「这位凌真人还是太过冲动,看他飞剑也非甚么神兵利器,对上素来以诡异难测着称无形剑诀,对手又比他高出一大境界,怕是前景不妙。太仓三子命我前来收购伏斗定星盘,顺道结交这位太玄掌教弟子,意在日后联手对付星帝,一会他落败之时我便出手,免得方凝下毒手,正好卖个好与他!」 凌沖一剑噼去,方凝眼中一亮,右手拇指食指扣个剑诀,腰间飞剑化为一道惊虹飞出,瞬息之间截住五金飞剑,两柄剑器如神龙闹海、灵蛇翻身,在空中交刺攒击,剑芒曳尾,不时洒落点点光点灵屑,如彩锦裂帛,好看之极。 方凝施展的居然亦是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二人各自催动剑气,已快打快,几个唿吸之间已拼斗了数十招!凌沖主动启衅,方凝亦是战斗狂人,斗至酣处,根本不管你修为几何,是不是占了便宜。 剑气雷音的法门一旦练成,只在剑气之速上分出高下,有一音、二音等等之分,凌沖的剑气几经磨练,已入三音之境,隐隐有突破至四音的苗头,一经交战,令方凝大为惊诧! 她被誉为七玄剑派年轻一代剑道天分最高者,数十年前便修成婴儿,之后一心打磨剑术根基,她要冲击法相,有七八分指望,但那样修成的法相,品相中下,因此不为她所取。前些时日七玄掌教传了一道法谕,命她十年之后以元婴真君的境界,参与一场争夺一件至宝之战。 方凝便更定下心来,不求道行境界突破,只求打稳根基。她自负剑术一流,有些目无余子之意,自诩玄门三剑派中,能与其比肩者,不过太玄叶向天、少阳易靖之流而已。没想到今日竟与太玄派一个小小弟子斗剑斗得不分上下。 第六百九十章 惊走方凝 凌冲出道以来,始终战绩不显,在天星界纵容晦明童子吞噬阴死气魔真身、地府中参与九幽祖师、方有德与诸魔祖之战,任一场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是他阴神之身参与,与阳神之身无干。 说起来阳神之身的确也没甚么显眼的战绩,方凝又是在门中一心练剑,只当他是一个区区金丹真人,只是见猎心喜,令其见识一番上乘剑术的境界,但双剑交接,方凝才猝然发觉,对面的小子剑术之精、剑气之纯,竟是超脱金丹之上,近乎入了一种神而明之之境! 凌沖也极不好受,方凝未出全力,毕竟是元婴真君的修为,每一剑肆意挥洒之间,皆重逾山岳。论剑术招式变化之道,洞虚剑诀绝不弱于无形剑诀,但道行上的差距可非那么容易能够弥补。他接下数十剑,已然骨酸神疲,幸好将滚滚压力导入洞虚真界之中,有此方小小洞天分摊,才好过了些。 风清雅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他在坊市中也对方凝之名如雷贯耳。此女在上次三派斗剑法会上大放异彩,剑压群雄。尤其修炼无形剑诀这等杀伐第一的剑术,更是目无余子。太仓三子遣他来,打算示好郭纯阳,对凌沖本身不甚看重,但今日看来,这位郭纯阳的关门弟子似乎潜力无尽,到有必要禀告太仓三子,今后对其多加留意了。 方凝剑如其人,剑势开阖之间或如狂风骤雨,忽而犹如春日燕翔,一动一静、一阳一阴之间,尽显剑术大家之典范。但她遇上了凌沖,无论剑招如何变化,洞虚剑诀总能生出克制之法,洞虚真界中无数星光、剑光种子接连闪动,连尚未圆满的西方七宿也自调动起来,全力推演方凝的剑招变化。 方凝斗了数十招,越斗越是憋屈,凌沖的剑术凌厉之处不在她之下,精微之处却犹有过之,不知他是怎么修炼的。此女亦是好强之辈,使发了性子,横剑叫道:「我要出无形剑气了,生死勿论!」飞剑凌空一转,嗤嗤嗤声响,数道波纹飞起,扎入虚空不见! 剑气无形,剑意无痕,正是七玄剑派恃之横压天下的无形剑诀!凌冲心头起了丝丝警兆,未及反应,已有一道无形剑气临身,其速快到无以復加,凌沖哼了一声,居然不挡不防,任由剑气穿身!风清雅在一旁掠阵,若是他在场还令凌沖陨落,事后郭纯阳不会找七玄剑派的麻烦,却会来寻他的晦气,手指扣了一道法术刚要发出,就见凌沖形若无事,刷刷刷连出三道雷音剑气,虚空波纹抖动之间,竟然生生将一道无形剑气「揪」了出来! 方凝一愣,喝道:「怪道你有恃无恐,原来藏有虚空宝贝!」无形剑气天下无双无对,除却以自身功力硬抗或是挪移虚空,使之不能为祸之外,再无别的破解法门,凌沖应对的举重若轻,方凝脑筋一转,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凌沖果然是将那道无形剑气吸入了洞虚真界之中,此亦是虚空道法的一桩妙用所在,能够任意挪移虚空,无论何等刚勐霸道的神通皆不加身,先天立于不败之地。但虚空道法难学难精,大多修士费尽一生之力,也只堪堪摸到此道门径,不得其门而入。凌沖得天独厚,洞虚剑诀本就是专以用来开闢虚空洞天的法门,又炼化了一枚虚空种子在内,玄妙之处还在一般的洞天法宝之上。 只是凌沖限于功力,不能将洞虚真界的妙用尽数发挥,他引无形剑气入真界,这道剑气形体再也隐藏不住,化为一条数十丈长短的雪白剑气,纵横冲突,往来无间。可惜到了洞虚真界之内,生死破灭全在凌沖一念之间,晦明童子闲庭信步而来,伸手一招,那剑气落入他掌中,渐渐缩小,成了一尾游鱼,挣动不休。那童子满面含笑,两只小手轻轻一搓,将无形剑气搓的形神皆无。 第835页 方凝感应到一道无形剑气猝然被灭,一丝痕迹也无,大惊之下,不由得使出七八分功力,数十道无形剑气如箭如枪,一发涌出,向凌冲刺去! 凌沖依法施为,身形一转,将所有无形剑气尽数收入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小手一挥,以他法宝元灵级数的法力,拿捏几道元婴剑气还是绰绰有余,数十道无形剑气被他捏成一道,轻轻一抹,现出一枚小小符箓,正是无形剑诀的根本符箓。晦明童子张口将无形剑符吞了下去,他体内另有一道残缺符箓游来,两道符箓合一,完整了不少,但还缺十之七八,喜道:「你逗引她发出无形剑气,我就能将无形剑诀根本剑符逐渐推演完全了!」 凌沖与秋少鸣几次交手,暗中拓印了他的无形剑符,再与从方凝处偷来的剑符合一,逐渐得窥无形剑诀的奥秘。但所得无形剑符残缺不全,与正本剑符相差太远,还是不足敷用。凌沖没好气道:「你要得全版的无形剑诀,不如将方凝连人带剑一同炼化了罢!」也唯有晦明童子这般的长生老祖,又是符箓宗师,才能从区区剑气中提炼出无形剑符之真意,换了别人就算将方凝鍊成灰烬,也绝无所得。 晦明童子居然十分严肃的考虑了片刻,点头道:「此法可行!」凌沖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方凝连发数十道剑气,却如泥牛入海,被凌沖吸了个干干净净,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转身便走。无论凌沖身怀何等宝物,总是克制无形剑诀,就算方凝道行比凌沖高出一大境界,也是无用。方凝也是身经百战,一见不好,先走为妙。 凌沖嘿了一声,也不追击,依靠法宝之力,惊走方凝,不算甚么本事。等他修成元婴,再去寻其堂堂正正一战便是。风清雅也瞧出来凌沖必是借了一件洞天法宝之力,惊走方凝。太玄剑派铸剑之术天下无双,但其他层次的法宝却如凤毛麟角。凌沖有一件洞虚法宝随身,要么太玄剑派中又出了一位炼器大师,有么便是与其他擅长炼器的门派结盟。其中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第六百九十一章 钱货两讫 神秘丹炉 凌沖缓步走来,对方才斗剑只字不提,只说:「惊扰风管事了,还请头前带路。」风清雅眉眼通透,自然不会去触这个忌讳,连连点头。不多时来至和事堂总铺,却是一座七层高楼,通体灰扑扑的毫不起眼,风清雅延客入内,凌沖还是头一次来这等贩卖仙家货物的商铺,忍不住细细打量。 楼内十分宽敞,与太玄剑铺布置相当,皆是一座座木柜,其上陈列诸般珍奇之物,木柜之上不时有符文灵光闪过,显是有厉害符咒潜藏,显然要想抢夺木柜上货物,可非是一件易事。一楼中正有十几位修士各自挑挑拣拣,甄选宝物。 那些修士奇形怪状,有的竟是妖物化形,凌沖也没见过几个正经的妖怪,不免多看了几眼。风清雅笑道:「和事堂以和气二字立身,和气生财,不拘是人修或是妖族,一概来者不拒。但若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本堂也不会手软便是。」 「这座楼堂算是和事堂的本铺,共有七层,自下而上,分别贩卖法器、符器、法诀、药草、丹药等等,凌真人若是有暇,不妨挑选一番,说不定便有瞧上眼的好物,老夫做主再给你打些折扣便是!」 凌沖搭眼一扫,这一层果然尽是些法器之类,大多是五金、五行之物炼制,他跟随贺百川学习铸剑之道,虽只几日,却已尽得真传,眼光已然不俗,粗看之下,倒有几件法器祭炼的禁制虽少,但堪称用心巧妙。只是有生死晦明符在手,这些法器再难入得凌沖法眼。 凌沖瞧了几眼,抬步上楼,第二层却是售卖符器之所。符器之物与法器大同小异,乃是以种种秘传符箓烙印于器物之上,再加以组合,与法器相比祭炼不难,但成器之后所含禁制不多,威力比法器略逊。要祭炼符器必要有上乘符道传承,如今轮迴世界中仅有正一道精通符箓之道,因此天下间流传的符器之物,十之八九出自正一道中。 凌沖却知除正一道之外,另有一家门户亦精擅炼器,未必就比正一道差了,正是太清门。魔门之中噬魂道亦是炼器的祖庭,噬魂老人便是一位器修大宗师。说来也巧,一正一邪两道祖师,居然同时垂青于他,两派最高秘法皆落于他手。 转眼之间,凌沖已上了五楼,直奔售卖丹药之处。对第三层的法诀、第四层的药草瞧也不瞧。这一层修士更为稀少,只有寥寥两三人而已,架上也不过摆放了数种丹药,有的殷红如火,亦有五色斑斓之物,耀目生缬。和事堂显然对丹药之物更为着紧,每一种丹药皆被一圈明亮光华包裹,显是藏有极厉害的禁制法力。 风清雅紧跟其后,笑道:「玄门丹道分内丹外丹,内丹者以人身为鼎炉,精气神为药物,内用周天火候,外用成法,丹成之日鬼惊神泣,夺天地之造化。外丹者以炉鼎烧鍊金石之物,君臣佐使配制成药饵,用有招无,把阴捉阳,丹成之日服之即可白日飞升。外丹之用,不外乎长生、延寿、明神、祛魔、疗伤之用,本堂所贩丹药,皆是上上之品,绝无瑕疵。」 凌沖听他滔滔不绝,皱了眉头,打断道:「那阎王敌在何处?」风清雅笑道:「莫急莫急!请入静室一观。」正在挑选丹药的几个修士见和事堂风管事居然对一位少年毕恭毕敬,都觉奇怪,只是这些人物大多眉眼通挑,没有相当的利益绝不会随意挑衅,只多瞧了几眼便罢。 第836页 凌沖随他入了一间静室,风清雅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捧着一方玉盒,揭开看时整整齐齐摆了七枚龙眼大小的药丸,俱以白蜡封裹,不透半丝气息。 风清雅道:「这便是阎王敌了,共有七粒,凌真人可要开封验视一番?」凌沖道:「不必。」将玉盒收入晦明生死符中。风清雅见他转手之间,玉盒已然不见,眉心又是一跳:「此人手中果然有一件虚空法宝!」 唯有法宝级数方能开闢洞天之境,余下法器纵然精妙,受大道所限,绝不能开闢偌大空间。法宝难得,能开闢洞天的法宝更是凤毛麟角,太仓三子纵是散修之首,手中也无一件洞天法宝。就算是玄门七大派中,洞天法宝也是稀罕到极点的物事。 风清雅倒不以为凌沖能身配洞天法宝,只以为其有一件虚空类法器随身,这已是了不得了。虚空法器须得精通虚空道法的大修士精心祭炼,其能从容收取方凝的无形剑气,那件法器品轶不低,见微知着,太玄剑派封山两百年后,实力大涨,连稀罕的虚空法器也捨得给弟子配上了。 风清雅笑得越发平和,毫无托大之意,若不经意说道:「太仓三子中的笑书生老祖不日要来坊市,凌真人若是有暇,不妨前来拜会。他老人家最喜提携后生少年,以凌真人风姿,必能得他老人家青眼。」 凌沖想了想,说道:「我要回去金陵,助家人服用阎王敌,颇耗时日,若是笑书生前辈驾临,风管事可飞剑传书于金陵凌府,我必前来。若是家师另有差遣,只能嘆息我没这份福缘亲见笑书生前辈的风采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风清雅也挑不出错处,笑道:「好,如此便说定了!」凌沖道:「不知风管事可否让凌某见识一下那尊丹炉?」风清雅见他十分上心,当下道:「自然可以!请随我去顶楼罢!」 七层宝楼之中,六层七层为和事堂自用,收藏宝贝财货。二人拾级而上至七层顶楼,和事堂其他管事见了风清雅尽皆恭恭敬敬行礼,显是这位元婴真君权势非同一般。 顶楼之上一间阔室之中,自有侍女奉上香茗,风清雅一声令下,不多时便有两位管事合力抬着一口丹炉而来,那丹炉不大,占地三尺,鼓腹三足,却是残破不堪,连炉盖也没了,炉身上坑坑洼洼,缺东少西,遍布锈蚀,还有几条裂痕,触目惊心,似是被人生生打裂之后又粘合起来。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三昧心炉 神念转真火 一股沧桑之意扑面而来,似乎这尊丹炉经歷了无穷战火,才得以保全。凌沖瞧见它第一眼,心头一动,手掌轻轻覆在炉身之上,暗中度了一道太清玄始之气进去。果然这缕太清玄始之气入内,残破丹炉如久旱逢甘霖,瞬时吸收的干干净净。太清真气融于其中核心禁制之中,凌沖闭目片刻,忍不住嘆息一声。 一点点太清玄始之气还不足以使丹炉脱胎换骨,却足以证实凌沖先前之猜测,此宝果然与太清门有关,甚至就是出自太清门。晦明童子呆了呆,冥思苦想之下,忽然叫道:「我记起来了!这尊丹炉便是当年太清门用来炼丹的宝炉,叫、叫,是了,叫三昧心炉!」 凌沖曾听晦明童子提过,太清门鼎盛之时亦有专司炼丹的长老,门中收罗了多尊妙用无穷的丹炉,甚至不乏法宝级数。只是那些丹炉要么被各长老破空飞升之时携走,要么在山门被破时流失无踪,数千年以将,想不到今日竟能得见一尊。暗中问道:「此炉当年是甚么级数,有何妙用?」 晦明童子脑中有太清门歷代掌教记忆,但涉及这尊三昧心炉,还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毕竟不是每个掌教都有闲情逸緻去清点门中法宝法器的,小眼一亮,叫道:「有的!此炉甚是奇异,才被歷代掌教所知。乃是一位精通炼器的长老亲手炼制,据说内中封禁了一道域外天魔精魂,被那长老遨游虚空时捕捉到手,以大法力将其神智抹去,炼成法宝元灵之类的物事。此炉有一桩异处,利用域外天魔吞噬修士神念的特性,以符箓之道将其转化为三昧真火,只要神念足够强大,炉中真火便无穷无尽,甚是便利!此宝最难得之处,是封禁了玄阴级数的域外天魔,无论玄魔两道修士皆可动用,你的阴神化身能用噬魂劫法收罗无穷魂力,有此宝在手,等若拥有无穷真火之力,乃是一等一的犀利法器,等你修为日高,未必没有机会将之炼成法宝级数,就算再残破对你而言也是量身打造的一般,一定要弄到手中!」 域外天魔乃是对玄阴魔界中一种玄阴级数魔头的统称,此类魔头大多并无实体,乃是精魂之类,但却神通广大,来去如电,依凭修士本心心念演化,最善坏人道行。域外天魔算是大道孕育,应劫而生,无论玄魔两道修士,皆要面对其袭扰,若无专门克制的法门或是法宝,一个不好被引动了心魔不说,最为悽惨的是神智被夺,给天魔夺了捨去,连本我意识都灰飞烟灭。 因此域外天魔对天下修士,不分正邪,皆是生死大敌,不可不慎。太清门的长老竟能于虚空中活捉天魔精魂,铸入丹炉,以之转化心念为三昧真火,法力神通着实匪夷所思。凌冲心知此人必是炼魔部翘楚,唯有炼魔部中方有克制诸般魔头的无上妙法。 他以手摩挲三昧心炉,此宝鼎盛之时最少也是三十几重禁制圆满的神妙法器,却沦落至斯,不但核心禁制不能保全,还时时散佚出灵气,照此下去,不出二十年,就会失去一切灵异,只余一具空壳而已。 第837页 凌沖道:「此物与我有缘,势在必得。请风管事开个价罢!」风清雅噎住一口气,此宝落到和事堂手中全无用处,只能利用散佚出的灵气凝练符钱,也没几个出产。他怎瞧不出凌沖实是爱极此物,必有精妙手段令其回春重光,按着商家规矩,正可趁机大敲竹槓,狠狠赚上一笔。只是太玄剑派素来睚眦必报,凌沖吃了亏,说不定哪一次就要找回场子,沉吟片刻,说道:「此宝在本堂手中也无大用,就按平价转给凌真人便是,只希望凌真人莫忘今日这一点香火情面。」 凌沖点头:「风管事放心,凌沖必不会忘!」和事堂收购三昧心炉也不过花费二十枚金丹符钱,凌沖如数点出,交给风清雅,跟着伸手一招,那三昧心炉陡然缩小,钻入其袖中不见。 风清雅瞧得眼皮一跳,和事堂诸位供奉没少花费心思研究,但用尽手段,也不能激发此炉一丝一毫之妙用,最后没奈何只能束之高楼。凌冲到手之后就能运用自如,能大能小,风清雅怎不知自家捨弃了一桩难得的机缘,终究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凌真人可否告知老夫,此物的来歷,一解老夫的疑惑?」 凌沖想了想,说道:「此物来歷甚大,凌某不好明言。但此物须有独门祭炼的手段,方能催动,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一部法诀,正好对路,才能将它收取。风管事可放宽心,此宝就算到了太仓三子手中,也是无用。」 风清雅苦笑道:「凌真人必不会骗我,既然如此,老夫倒还好受了些。不知真人可还要瞧瞧别的物事么?」凌沖无意间得了太清遗宝,心情大好,对风清雅感官也极佳,笑道:「正好我出门时,贺师伯特意交代,要我採购些上乘草药,配制淬鍊飞剑的灵药。」 飞剑之物甚是娇贵,自出炉后,修士不但要日夕以本身真气祭炼不辍,还要用种种灵药灵草加以淬鍊,如此剑锋方能锋锐,剑意通灵。都说剑修是吃金山银山的行当,便是为此,淬鍊的灵药价值不菲,等闲修士绝供养不起。凌沖临行时,贺百川确有吩咐,要他设法採购些上乘的灵药,交由清元道人提炼配制,供山门淬鍊飞剑之用。 如此一来,花费要省去不少,毕竟配制灵药由清元道人出苦力。方才凌沖特地留意,和事堂中所卖药草品相极佳,正合所用。阎王敌与三昧心炉皆以到手,正可将此事也办妥。 风清雅当即眉飞色舞,三昧心炉不明不白被凌沖占了便宜去,总要在药草上找补回来,笑道:「本堂的药草皆是上乘货色,必令凌真人满意!」拉了凌沖又下去五楼。 第六百九十三章 逐鹿人道气运 五楼是售卖各种药草药材之处,凌沖方才一撇之下,已将种种展物尽收眼底,故而十分有针对性,对风清雅道:「劳烦风管事,我要买九目草、子母英实以及五色珊瑚三样,不知要价几何?」风清雅执掌和事堂多年,对药材配比尽皆精通,闻言笑道:「贵派是要配制合神汤么?一份合神汤需用三份九目草、半份子母英实及五份五色珊瑚炼制,不知贵派要配制多少合神汤?」 合神汤专用来洗鍊飞剑,且能助长飞剑灵性,孕育灵神,更易接纳剑修元神真气,乃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宝药。只是此药所需配料既多,炼制又极困难,稍有不慎便要炸炉,唯有道行高深的丹师方敢尝试。太玄派有清元道人,炼制合神汤十炉可成七炉,已是了不得的成就,因此贺百川命凌沖採集些合用的药物,交由清元道人炼成合神汤,再转呈师门。 凌沖沉吟道:「眼下我只剩不到一百几十枚金丹符钱,就全买三样药材,请风管事替我张罗便是。」风清雅笑道:「凌真人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也罢!我来算算!」招来两位管事,商议一番,说道:「凌真人手中余钱可买六份合神汤的配药,幸好本堂库中存货足够,如此还剩下两份子母英实,我就做主一併附赠了!」 凌沖笑道:「如此就多谢了!」取了余下符钱交付,自有管事将所购药材呈上,将手一挥,依旧收入生死晦明符中。风清雅又道:「贵派铸剑之术天下无双无对,本堂也从七玄剑派与少阳剑派中收购飞剑,只是两百年来,少有从贵派流出的飞剑……」 太玄剑派封山太久,自无甚么飞剑流传在外,还是这几十年渐次与外界相通,要用飞剑兑换符钱、丹药等物,贺百川与狄谦师徒才将所铸飞剑放出交易,但还是供不应求,大多是贺百川应人之约铸炼,连和事堂这等坊市第一的大铺也不能入手一柄,风清雅在三昧心炉与合神汤药材上让利颇多,就是为了结好凌沖,在贺百川面前美言几句。 凌沖闻弦歌而知雅意,说道:「此事我晓得。只是贺师伯脾气刚直,我只能去与他的弟子狄谦狄师兄去说,成与不成还要看贺师伯自家的意思。」风清雅喜道:「如此已要多谢凌真人了!」见凌沖已有告辞之意,喜气洋洋恭送至大门口。 且说离东海坊市数十万里之遥的极西之地,太玄峰上太象五元宫中,掌教郭纯阳端坐云床,头顶一条大河翻卷不定,竟是由无良剑气构成。这条长河如龙如云,迸发处雷霆咆哮,沉寂处渊水流光,变化莫测,分明非是太玄派其他五大剑诀的路数,正是《太玄一炁清经》中所载的一门剑术神通。 郭纯阳蓦地嘆息一声,将头顶剑气长河收去,眼眸之中似有剑光一闪,细细望去,其目深处竟似有一点灵光,呈混沌之色,流转不休。郭纯阳微一阖目,敛去灵光,忽然心血来潮,手捏法诀,就在袖中运用先天神算,末了深沉一笑,头顶现出灵光一转,分出一具幻影化身,直奔天巽宫而来。 第838页 天巽宫中惟庸道人面前一面诛魔宝镜虚悬,正自运功祭炼,忽然心头一动,抬头笑道:「掌教师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宫门洞开,郭纯阳一具幻影分身大袖飒沓而来,见了惟庸道人笑道:「小弟有一事,思来想去,唯有请大师兄出手!」 惟庸道人奇道:「哦?掌教师弟尽管吩咐便是!」郭纯阳道:「凌沖那孩子胆大包天,将你所赐一面伏斗定星盘在坊市出售给了太仓三子的和事堂,星宿魔宗得了消息,正有高手前去劫杀,皆是他的死对头。」 惟庸道人讶然道:「我传授伏斗定星盘与星斗元神剑时,特意嘱咐,不令他走漏了消息,想不到那孩子还是按捺不住。掌教师弟是要我去以大欺小,将那几个星宿魔宗的魔崽子打杀了事么?」 郭纯阳冷笑道:「非是那几个小小货色,而是乔依依那厮到时会忍不住动手,以大欺小。那娘们在地府中被大菩萨佛法之力惊走,吃了大亏,赖在此方世界不去,我欲请师兄送她一程,免得其走的不情不愿。星斗元神剑原也算不得甚么上乘法门,就算星宿魔宗知道了,也无伤大雅。难道本门还怕它不成?星帝若是敢来,咱们几把老骨头索性陪他玩玩!」 百鍊道人强行凝结纯阳元神道果,这些年一直闭关苦修,想要弥补道基上的缺陷,不克分身出手。郭纯阳要坐镇本宗,要震慑乔依依唯有惟庸老道出手。 惟庸老道沉吟道:「师弟所言倒也不差,星帝早有吞併轮迴世界玄魔两道之心,只因还有些忌惮之处,不曾动手。乔依依那娘们这些年主持星宿魔宗外务,有些得意忘形之态,倒要给她一个教训。只是我怕我这一把老骨头拼她不过,反被她拆了。」 郭纯阳袖中飞起一道金光,正是庚金神剑,落地化为庚金道人,吩咐道:「你随大老爷前去。」庚金道人默然施礼,又化为一道金光被惟庸道人收了。那老道笑道:「好了,有此宝在手,倒可与那娘们玩玩。」抬手将诛魔宝镜也拢在袖中。 郭纯阳道:「紫宗何在?」陈紫宗身为惟庸道人唯一传人,亦是太玄剑派二代弟子首徒,为人十分低调,轻易不在门中现身,也不知忙些甚么。 惟庸道人道:「我命他出山去寻几味灵药,还未归来。掌教师弟寻他有事?」郭纯阳道:「轮迴盘重光在即,天机混沌,但还有一丝生机被我算到。此次大劫的中心就在大明皇权之上,只要能掌控大明朝堂,引领人道气运,便可受冥冥之中大道呵护,至少不至于陨落。我能算到,其他门户的老鬼自也能算到。」 「张随真那老东西派了沈朝阳两个弟子潜入京师。那弟子前身是大明太祖驾前国师,死的憋屈,如今转世再来,合该享用人间富贵。连清虚道宗怕是也要落子京师,我等门下唯有紫宗有此缘法,以练气士之身,位极人臣,故而想命他也入天京,逐鹿人道气运。」 第六百九十四章 惟庸动身 大明宫中 惟庸道人闻言转头南顾,在这位纯阳老祖眼中,大明江山的诸般气运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玄门有望气之术,万物生灵皆有枯荣盛败之相,其间运转之势泄露出来,便是滚滚气运。此术非道行高深之辈不足以施展,因要观测大明王朝这等千年帝国的气运,上至皇帝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涉及无数生灵,诸般气运拧在一处,也唯有长生老祖这个级数才能丝毫不受种种幻想诡异侵扰。 惟庸道人目中光景闪烁,一下换到大明皇宫之中。此时太子早已登基,得享国祚,皇宫之上一条白龙腾起,有水桶粗细,顾盼之间得意非凡,气势正盛,但眉心中却有一点黑气游离不定。再看靖王封地之中,亦有一条黑龙辗转腾挪,扶摇直上,气压诸天,与白龙分庭抗礼。 惟庸道人咦了一声,目光北移,却见一条恶蛟瘦骨嶙峋,却尽显凶顽之态,头顶两只小角隆起,显是化龙在即,只差一抹契机。这道龙气发源于大明与北方蛮国交界之处,蛟目冰冷,对两条白龙黑龙虎视眈眈! 就在恶蛟逞威之时,靖王气运所化黑龙身后陡然又升起一条恶蛟,身披羽翼,深藏于黑龙之后,显出潜隐克忍之态。惟庸道人收回目光,微笑道:「看来明朝气数已尽,天下共逐之。」方才所见分明除了太子与靖王之外,另有两人身具龙气,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 惟庸道人看破一丝天机,却不曾说破。郭纯阳笑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是天数。只是恰逢轮迴盘重光之事,便有些棘手起来。玄女宫那群娘们向来不问外事,姬冰花纵有算计,不足为虑。少阳剑派早有举派搬迁之意,经营天星界数千年,也不会轻易插手人道气运之争。如今已然落子的,便是正一道、清虚道宗与本门三家,只看谁人手段更高一筹罢了。」 惟庸道人笑道:「这等斗智之事,还是师弟最为擅长,老道便不献丑了。师弟方才说,星宿魔宗要对凌沖那孩子不利,依我方才所观,当是曹靖那厮亲自出手。凌沖不过是金丹境界,绝难抵敌,可要我……」 郭纯阳摇头道:「那倒不必。凌沖机缘不错,在坊市中新淘换了一件法器,能抗拒曹靖之辈。师兄只要挡住乔依依便可。另外还有一事。」 惟庸道人皱眉道:「何事?」他在天巽宫中坐关修行,已有百年不曾下山,郭纯阳这一趟吩咐之事未免多了些。郭纯阳正色道:「不久之后,东海坊市当有一场大乱,师兄惊走乔依依后,且莫赶回,留待那时出手庇护凌沖一二。」 第839页 惟庸道人不由掐指再算,却是一片茫然,心知郭纯阳前知之能果然远在自家之上,他既说如此,照办便是,笑道:「好,全凭掌教师弟吩咐。」郭纯阳道:「事不宜迟,请师兄动身罢!」 惟庸道人呵呵一笑,大袖卷了诛魔宝鑑,喝一声:「我去也!」身形一扭,已然不见。待他走后,郭纯阳的幻影分身轻轻一笑,也自无踪。 大明京师天京城中,太子即位,照例大赦天下之外,还要举国欢庆一番,但惠帝新丧,不好大肆清喝,毕竟太子爷还是很在意孝子这个身份的。 皇宫之中正自早朝,以张守正为首的清流一派正与以国舅常嵩一系人马吵得不可开交。惠帝虽然昏庸,但对外戚之辈十分防范,除有大功,轻易不会加封高官厚禄。但常嵩勤王之功甚伟,又是太子亲舅,太子登基之后正愁无人可用,钳制张守正之辈,便册封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太子太保,总领天下兵事,权柄与文渊阁同列。 太子登基,帝号为平,改年号永昌,史称平帝。常嵩总领兵事,自于京师攻防战大胜靖王,每日只想挥军南下,直捣黄龙,攻破靖王封地,因此上书力主南伐。但张守正一系力主天下兵事方歇,百姓苦不堪言,当以休养生息为主。且靖王起兵作乱,并无大义在身,日久其兵自败,眼下非是挥军南伐的良机,只当用精锐小部潜入其封地,刺探虚实,联络心向大明正统的兵将,伺机里应外合,自然一举功成。 平帝在龙椅上听着双方喋喋不休的言语攻伐,着实有些烦闷,开声道:「罢了!此事押后再议,今日且退朝罢!」起身便走,留下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常嵩面泛得意之笑,起身跟了上去。他是国舅之尊,一干太监侍卫也不敢阻拦,任由其小跑而去。 平帝入了书房,常嵩亦自跟来,说道:「挥兵南伐,此时乃是最佳时机,等靖王那厮站稳了脚跟,根基稳固,便不那么容易了。可恨张守正那厮抱残守缺,不肯变通,说甚么儒家的道理,一群书生之见,能有甚么高明之处!」 平帝看他一眼,吩咐随侍的太监道:「你等下去。」众人领命而去,书房之中只剩二人,方才慢斯条理道:「张守正在朝中经营数十载,门下弟子无数,一唿百应,他若铁了心与你作对,朕也不好偏帮。」 常嵩眼珠一转,说道:「张守正羽翼众多,先皇新丧,臣听闻其这些时日联络党羽,结社营私,日久必成大祸。陛下若再置之不理,再过几年,只怕这朝中之臣只知张守正,而不知陛下了!」 此实为诛心之言,平帝眼角抖了一抖,斥道:「一派胡言!张守正再大胆,难道还敢推翻朕这朱明天下不成!」常嵩当即闭嘴不言,挑拨离间之事最重要的是一个火候二字,水滴石穿,点到即止,再要多说反而不美。 果然平帝自语了几句,面上泛起怒容,似乎想到了何事,低喝道:「张守正真是将自家当作帝师了,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朕要修缮宫殿,他上书不许,朕要封赏有功之臣,他以国库空虚为由搪塞,是不是朕每日吃喝拉撒,都要问过他才成啊!」 平帝登基,本来雄心勃勃,要干出一番事业,哪知张守正不断上书劝谏,几个月下来,竟没一件事顺心,常嵩南伐之事,本经平帝默许,但经张守正这么一拦,怕是又要胎死腹中。 第六百九十五章 清虚落子 平帝登基以来,帝王心术日高,威严越重,难得吐露几句心声,发泄了几句便即住嘴,一旁国舅常嵩更是眼观鼻鼻观口,丝毫不敢插言。平帝笑骂道:「怎么?舅舅也有怕的时候?」常嵩伸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谄媚道:「天子心事,做臣子的哪敢窥探?」 平帝忽然问道:「舅舅家中不是豢养了些有道的高人,听说能口吐飞剑、足踏莲花甚么的。听闻靖王帐下便有许多能人义士相助,可惜朕身为正统、天命所归,却少有异人投靠。」 常嵩心中咯噔一声,他在府中豢养了几个修道之人,尽皆修为不高,只有凝真、炼罡的境界,也当成了宝贝,毕竟练气士难得,肯为五斗米折腰的练气士更加难得。平日只让他们保护自家安危,没成想被皇帝知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匿贤人不报,倒也是一桩罪过,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回答。 平帝自顾自道:「朕少时便听闻祖地皇陵之中藏有一个绝大秘密,乃是太祖所留,太祖遗训不到江山倾覆,绝不可动用。但朕思来想去,帝陵中若真有颠倒干坤、扭转造化之力,当年文帝之时为何放任不用,以至被夺了江山?说到底此事还是透着几分古怪!」 平帝以手指轻轻敲击龙椅,「因此朕即位之后,特意派遣高手去帝陵查探。舅舅不妨猜猜朕在帝陵中发现了甚么?」常嵩早已面色苍白,几乎要晕厥过去。帝陵中有绝大秘密,他早有耳闻。这等帝王家事绝不可参与一星半点,不然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但皇帝垂问,又不能不答,一时沉吟不决。 平帝笑了笑:「舅舅不必紧张,朕不过随口一问,你不敢答,便由朕来说。朕派了数十名高手前去帝陵,哪知见到的却是一片残迹,帝陵早已不復存在,生似被人用无上毒火生生炼成了一团琉璃。朱家歷代皇帝的尸骨早已化为飞灰,那个绝大隐秘自然也被掩埋于地下了。」 常嵩松了口气,紧接着一股寒气自背上冒起,颤声道:「是谁胆敢冒此大不韪,觊觎帝陵,连歷代皇帝的尸身也不放过?」平帝面上一无表情,悠然道:「这却不知了。只是太祖在帝陵布置的后手,朕这江山却是岌岌可危。靖王麾下当是有魔教高手相助,若是其等前来刺杀,朕岂不是要乖乖授首?」 第840页 常嵩道:「臣曾听闻世间修道之辈有正邪之分,邪者便是魔教,正者便是玄门,陛下洪福齐天,天命所归,臣愿亲去玄门大派山门,凭此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正道中人前来辅佐陛下!」 平帝瞧他一眼,讥笑道:「你一个带兵粗人的出身,有甚么三寸不烂之舌?那秦钧师兄弟便是出身玄门正一道,道法莫测,朕才肯封他一个国师之位,但那师兄弟两个志在分润朕的江山气运,要其等上阵杀敌,却是不能。朕还要再寻一家门户,能真心辅佐朕,坐稳江山。」 话音方落,有人鼓掌笑道:「陛下不愧一国之君,心思缜密,既然如此,我等方外之人便自荐一番如何?」虚空荡漾,一位道人满面笑容走出,周身道气盎然,紫气条条,身后是两位女子,先一位面有煞气,后一位则妙容娇俏。 那道人打个稽首,笑道:「贫道秦拂宗,出身清虚道宗,忝为门中长老,奉敝派掌教之命,前来辅佐陛下。这两位是贫道师侄儿,陛下方才之言甚得我心,正一道狼子野心,只求江山气运,陛下的生死可不放在眼中。敝派乃是玄门正宗,第一大门户,受九天仙阙祖师符诏,监查周天,葆人道气运,陛下若肯坦诚相见,便是万代之福,足可令大明江山永固!」 常嵩一蹦老高,合身挡在平帝身前,叫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宫禁,意图不轨,来呀!」平帝眯了眯眼,伸手拦住常嵩:「舅舅不必惊慌。」转头道:「清虚道宗的威名朕早有耳闻,确是执玄门道统之牛耳。朕亦愿倾心接纳,只是朕先前已封了那秦钧为国师,对真人却是不好安排。」 秦拂宗笑道:「山野之人,要那虚名无用。沈朝阳秦钧师兄弟,陛下恰可虚与委蛇,彼等只求人道气运,轻易不会刀兵相见。倒是另有道家门户不择手段,要窃取江山气运,助其修行。贫道下山便是要剷除那些心怀叵测之辈!陛下可知张守正为何咄咄逼人?只因背后有一家太玄剑派撑腰,可惜张守正一代名臣,被奸人蛊惑,不识天数,空为他人作嫁衣裳。」 平帝大是兴奋,忙问:「秦道长之意,是先将张守正剷除,断那太玄剑派的羽翼?」秦拂宗摇头道:「不可,张守正素有贤名,擅杀名臣,于陛下声名有损。只宜缓缓图之,解其权柄,逼其让位。」 平帝道:「不知道长何以教我?」秦拂宗一指那面容娇俏的少女,微笑道:「我这师侄儿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更兼修道练气,有母仪天下之姿,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平帝目光闪动,沉吟不语。秦拂宗之意,竟是要他册封那女子为皇后,兹事体大,平帝早有太子妃在位,只是登基之后尚未正式册封,一国国母牵扯国体,绝非小事。 秦拂宗笑道:「陛下不必多虑,我这师侄儿乃是当朝兵部尚书嫡孙女,只因有些根骨,自小度上山来,修炼玄门上乘道法,陛下不信,可传兵部尚书入宫一问便知。」 平帝瞧了瞧那少女,那少女亦微笑回应,竟是丝毫不惧。这位大明皇帝眼珠转了一转,一拍龙椅,叫道:「若当真如此,朕便册封其为皇后,总理后宫!」秦拂宗哈哈一笑,「陛下圣明果决,正是明君之相,既然如此,老道便与师侄儿在尚书府中静候陛下圣旨了!」大袖一挥,三人已然无踪。 良久常嵩才敢试探问道:「陛下,立后之事……」平帝目中掩不住兴奋之色,口中却冷冷道:「朕意已决,舅舅不必多言!只要能得清虚道宗鼎力之助,朕便能坐稳江山,区区后位算得了甚么?你立即出宫去寻兵部尚书,查探一番那秦拂宗所言是否是实。还有,今日之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不然……」 第六百九十六章 祭炼心炉 常嵩一凛,忙道:「陛下放心,臣断然不敢多嘴一句!」急匆匆去了。平帝独坐书房,微微瞑目,不知在想些甚么,良久才发出一声低低笑声。 秦拂宗带了两个女子一闪回至兵部尚书府中一处密室之内,吩咐那娇俏女子道:「你且去见你祖父,言明今日之事,要他早做准备。」那女子领命而去。 那一脸煞气的女子竟是许久不见的上官云珠,她受杨天琪之事牵连,被乃师责罚面壁思过,十几年过去,终于破关而出,还炼化了当年从癞仙金船中取出的一件异宝,修为大有进益,但仍旧压制在元婴境界,不曾破关入境。她冷笑道:「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兵部尚书,竟是本门的外门弟子,恩师这步闲棋布局精妙,只能平帝册封了皇后,生下一位太子,大明江山气数便尽在本门手中了!」 秦拂宗笑道:「掌教师兄的手段,我是佩服的,不然恩师也不会传位与他。不过我等也不可掉以轻心,正一道倒也罢了,张随真非是野心之辈,但太玄剑派布局还在本门之前,叶向天数十年前便已与张守正勾结,更收了其嫡孙为徒,据说连凌沖都曾在张守正门下修行儒家心法,郭纯阳向来无利不起早,此人出手,极是不好对付。」 提及凌沖,上官云珠面上煞气一闪,恨声道:「我定要将那凌沖扒皮炼魂,方解心头之气!」秦拂宗道:「凌沖那小辈确有大运在身,可惜郭纯阳识人不明,居然传了洞虚剑诀给他。那洞虚剑诀的根底别人不知,本门却知之甚深,立意确然深远,乃是开闢世界,逍遥天外的无上法门。但这等神通草创,必要经歷无穷劫数,连佛门的掌中世界、砂中佛国之法,修行时也要面临无穷劫数。太玄派前代祖师便是为此,才不敢尽泄天机,只留下元婴之下的功法。郭纯阳就敢如此轻易传了弟子,直是误人子弟!」 第841页 「你与杨天琪缘分早定,数中是定要双双修成纯阳,得享长生的。本门日后也要靠你扶持,说起来那杨天琪却是高攀了,他的长生机缘还要着落在你身上。你们与凌沖之仇本没甚么,不必挂怀,只专心完成掌教之命,将大明人道气运转嫁于本门之中,唯有如此方能度过百年之后那一场天地大劫。」 上官云珠道:「百年之后轮迴盘重光,引来天地震动,生出劫数,但本门歷代祖师不是都飞升九天仙阙,何不索性趁机搬场,离了这座囚笼,为何还要在泥泞中打滚,不舍这俗世?」 秦拂宗道:「此是天机所限,连我都窥探不透,何况是你?不必多问,只依令行事便是!」见上官云珠眉心煞气翻涌,嘆道:「也罢,那凌沖已是你与杨天琪的心魔,不将之剪除,怕是你也难以专心修道。我已派你云昭师兄前去东海坊市,谋夺一件法器,顺手将凌冲击杀。」 上官云珠又惊又喜,叫道:「师叔之言当真?云昭师兄已是法相宗师,对上凌沖那小混蛋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要甚么法器需要尤师兄亲自出手?」秦拂宗道:「你师傅静中推算,当年太清门一件遗宝忽然出世,就应在坊市之中。太清门虽早已风流云散,毕竟其祖师尹济尚在九天仙阙,难免再有甚么阴暗算计,太清门遗物断不能落于他人之手,才遣云昭前去。」 上官云珠对清虚道宗与太清门一段公案知之不深,毕竟太过久远,但云昭其人却知之甚稔,此人早已修成法相,乃是门中执法堂长老,铁面无情,出手必夺人性命。有其亲自出手,凌沖必死无疑!恨声道:「凌沖害得杨师兄断去一臂,险些坏了大道根本。我要他满门死绝,方能抵消我这一口恶气!」 秦拂宗皱眉道:「等云昭打杀了凌沖,其家人任由你处置便是。现下最紧要的是平帝立后,本门主掌政事。你莫要小瞧此事,等大劫降临,有人道气运加持之辈,非但无灾无病,还有莫大遇合,也许就能突破那一线天机。现下须得抢在玄魔各派落子布局之前定下章法,免得被他人占了先机。你随我去见沈朝阳与秦钧两个,先将正一道压服再说。」 凌沖还不知清虚道宗插手大明之事,要平帝另立皇后,打压张守正。他无意间得了三昧心炉在手,匆匆辞别风清雅,转回剑铺,想要好生探究一番。此宝若能祭炼成功,可一举成为他手中一大杀器,由不得他不着紧。 风清雅殷勤相送,有意无意又提及笑书生近日要驾临坊市之事,凌沖模稜两可,搪塞过去,先将三昧心炉收至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围着这尊残破丹炉团团直转,面上露出伤感之色。法宝之物,由主人祭炼而成,不能自行修炼,阴阳生死符算是一桩异数,不知尹济老祖如何祭炼的,晦明童子自身竟能汲取天地灵气修炼,修炼进境虽慢的令人髮指,却已是开天闢地一般的创举。若是传扬出去,不知多少长生老祖要来捉拿此宝,逼问其中隐秘。 晦明能自行修炼,却不能似修士一般祭炼其他法宝,只能瞧着三昧心炉干瞪眼,催促凌沖道:「快!我借你真气,催发此宝威能,且让我瞧瞧此宝是用的甚么法门祭炼的?」 凌沖阳神伸手一指,晦明童子果然度过一丝浑厚真气,平日小童子对自家修炼的太清法力可是宝贝的紧,难得今日大方一次。以凌沖太乙飞星符法的修为,要完全激发三昧心炉的威能怕是力有不逮,但借了晦明童子法力,则不可同日而语。 凌沖默运法力在太乙飞星符阵中运炼了一圈,化为精纯的太清玄始之气,一股脑灌注于三昧心炉之上。果然此宝受太清玄始之气激发,如久旱逢甘露,大口鲸吞,炉身之上盪起层层宝光,如焰火之形,此消彼涌,翻滚不绝。晦明童子目中射出两道精芒,往炉上一望,叫道:「原来用得这道法门!」 第六百九十七章 袖里干坤 晦明童子慧眼如炬,趁凌冲激发三昧心炉威能异象,一眼看透祭炼心炉所用的法门,法宝法器最重要的便是祭炼的法诀,法诀高低决定法器的品质,以及能够不断蜕变,进而诞生元灵,成就法宝。 凌沖收了太清玄始之气,三昧心炉又自变成残破不堪的模样,问道:「是甚么法门?」晦明童子道:「那长老当是兼修炼魔与祈禳两部法术,祭炼此宝的法术内以斩虚定魂符为主,外辅太乙飞星符阵,恰好你近来修炼有成,正可下手祭炼,正是天助你也!」 斩虚定魂符凌沖曾在天星界中亲眼瞧见,被人用来定住阴死气魔,将之斩杀,才让晦明童子有机可乘,尽吞其一身魔气阴气,自身圆满。此符亦是太清符道最高妙术,也唯有凭此符分割虚空、锁定元神之能,方能制服域外天魔,引天魔之力以为己用。 凌沖摇头道:「我的太乙飞星符法连西方七宿都未合一,现在祭炼此宝事倍功半,不若等修成白虎星神再说。」晦明童子登时垂头丧气,也知凌沖所言是真,他眼下连洞虚剑诀都么得功夫修炼,何况祭炼法器? 回至剑铺,沙通还未归来,清元道人正与狄泽说知架上每柄飞剑是以甚么材质、法诀祭炼,火候如何。以他炼丹大宗师的手段,自能说的天花乱坠。狄泽再自恃孤高,也是剑修出身,对飞剑爱不释手,竟是听的极其入神。 凌沖笑了笑,正要回静室修炼,忽有人在铺外叫道:「太玄派卑鄙无耻!贪墨我吕家的飞剑,请诸位同道一同来评评道理!」凌沖皱了眉头,出了剑铺一望,正是吕博又转了回来,正在门口跳脚大骂。他身边立着一位瘦高中年人,作道家打扮,周身气机返朴归真,竟是瞧不透根底。 第842页 吕博正声嘶力竭的叫喊,无非是控诉太玄剑派不讲情面,惟利是图,本是答应好的飞剑买卖,等吕家落魄时,又悍然反悔,不肯售卖飞剑,还对吕家后人恶言相向云云。 凌沖对噬魂劫法知之甚深,察觉出吕博的元神被人用噬魂魔念沾染,生死言行皆不由自己,也不发言,只冷眼旁观。吕博见周遭逐渐聚集了些散修,越说越起劲,其实都由身后的大行神君元神主掌。原定是要与天欲教宝玑娘娘联手,劫夺鲛人族长,拷问水仙洞府的下落,吕博之事不过顺手为之。但此人心中仇怨之意甚强,正是噬魂劫法最渴求的傀儡之物,何况身边那瘦高道人正是清虚道宗的云昭,是这贼道主动寻上门来,说要为吕博撑腰,与凌沖为难。能藉机挑动玄门两大门户嫌隙争斗,正是求之不得。 大行神君与云昭一般的法相境界,魔念潜伏于吕博元神之中,云昭道人也不曾发觉,但大行神君也不敢多用魔念作祟,免得露出马脚,眼下吕博喝骂的起劲,大多还是借着其本心中的怒意恨意,大行神君不过是稍稍推波助澜而已。 凌沖冷面不语,吕博元神已被噬魂道修士牢牢掌握,就算将暗中的噬魂道修士打杀,其也能借吕博元神为基,再分化一缕元神出来。这才是噬魂劫法可怖之处,只要元神被魔念沾染,便是重者无救,谁也超拔不得。 吕博骂了半日,转身对云昭躬身施礼,叫道:「太玄剑派欺压吕家太甚,还请云昭前辈主持公道!」云昭点点头,对凌沖道:「我乃清虚道宗云昭,家师法号上拂下宗,我此来坊市本为採购些杂物,听闻吕家之事,不能不管。我来问你,吕博所言可是真事?贺百川真人所炼飞剑可就在剑铺之中?」 凌沖冷冷望他一眼,点头道:「贺师伯所炼飞剑确在剑铺中,至于吕博所言,乃是一面之词……」云昭不等他说完,道袖一拂,地上现出百枚金丹符钱,冷然道:「既然贺百川真人早与吕家老祖约定,就该将飞剑卖与吕博。吕博囊中羞涩,你不卖倒也情有可原,如今这百枚符钱由我代付,你且将飞剑取出来罢!」 清元道人与狄泽早已立在凌沖身后,狄泽目光锐利,死死钉在云昭面上,清元道人却不住摇头苦笑。凌沖轻笑一声,对那百枚符钱瞧也不瞧一眼,说道:「本门与吕家之事,自有双方商议处置,云昭真人未免管的太宽!」 云昭道人城府极深,吃凌沖顶撞毫不动怒,风轻云淡道:「太玄剑派封山两百年,开山纳徒有教无类,难免良莠不齐。你那师兄叶向天连少阳剑派少掌教都敢管教,贫道不才,倒要学他一学。你放宽心,我并不会断你一臂,毁你大道根本,只将你擒拿,让郭纯阳去清虚三山之上领人。」 云昭摆明车马,要将凌沖擒回清虚道宗。秦拂宗之命是要他打杀凌沖,在坊市中不好如此,只要到了清虚道宗,就算郭纯阳亲至,也要掂量掂量自家分量,更能将凌沖随意捏圆捏扁,确是极好的算盘。 凌沖冷冷一笑,却是怡然不惧,阴阳生死晦明神符才是他的底气所在,有法宝在手,就算脱劫宗师来了也要饮恨当场,何况云昭只是法相而已? 云昭不苟言笑,一句话说完,大袖一张,向凌沖兜来!此是清虚道宗一道着名神通,唤作袖里干坤,号称干坤一袖装。凌沖只觉眼前一暗,一股强横之极的吸力作用全身,要将他生生扯进大袖之中,只叫了一声:「晦明!」 晦明童子默不作声,鼓盪法力交由凌沖驱使。凌沖早有打算,将这道强横无匹的法力在洞虚真界中一转,化为太玄剑气,抬手噼去!嗤的一声轻响,如撕锦裂帛,云昭本是老神在在,下一刻则是满面荒唐之色,急忙缩手不迭,收回看时,袖子残片翻飞如蝶,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手臂! 云昭脸色大变,喝道:「怪道你有恃无恐,原来是家中大人给了保命的手段,看你能抵挡到几时?」 第六百九十八章 金船饮宴 言语杀机 云昭顶门一声雷响,现了一尊法相!这法相十分奇异,竟是一座浩渺天宫,天宫高有九重,亭台楼榭、灵兽仙禽一应俱全,又有仙云飘渺,仙乐隐闻。自第一重天中走出一尊正神,光色艷艷,眉目却是云昭的模样。随后又有数十尊神明涌出,一时之间神光翻涌、光耀大千。 乃师秦拂宗修炼的是清虚道宗镇派功法《三清妙化经》,但云昭道人却是选了稍逊的《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三清妙化经》走的是玄门正宗合真了道,练气归真的路子,斗法威能不足。而《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则是清虚道宗中斗法最胜的一部法门,此法以周天为天宫,以自身灵性演化周天群神,我身即是仙阙,我神极是天帝,等于分身三百六十五尊,斗法对敌自是无往不利。 云昭法力不及拂意老道,不能将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尽数演化,但天宫法相中也有上百尊正神化身,全力施为,可力敌三数个同级修士。他误以为凌沖身上有郭纯阳赐下的保命手段,故而倾尽全力,将法相祭了出来。 凌沖暗将生死符与洞虚真界合为一体,随时准备应用,见云昭祭起法相,可没闲情细瞧,就要抢先动手。忽有一道凌厉金光自天而降,将二人分割开来,一条庞然怪鱼振鬓摇首而来,赫然便是怪鱼金船。 怪鱼张开大嘴,獠牙满布之间,三太子敖意、敖海与乌老三人鱼贯而出,三太子见二人剑拔弩张,皱眉道:「我乃龙宫三太子敖意,东海坊市是我龙宫的产业,素来不许动手斗法,两位虽是名门正派出身,这规矩却也要守,就算有何深仇大恨,只能离了坊市再动手。」 第843页 龙宫太子出面调停,云昭在不愿也要给些面子,心知良机已逝,当机立断不再纠缠,收了天宫法相,说道:「原来是敖意三太子当面,贫道清虚道宗秦拂宗长老门下云昭,方才不过是见凌沖太过霸道,忍不住出手惩治一番,既然三太子说项,贫道自当从命。告辞」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吕博见云昭都退避三舍,虽然不甘,只得随其而去。 凌沖本拟动手,敖意横插一槓,倒不好即刻翻脸,但留着吕博那厮挑动是非终是大患,正自沉吟,敖意已笑道:「凌真人有礼,小王素来仰慕太玄剑派剑术,凌真人驾临坊市,小王不胜欣喜,劳烦真人玉趾,移驾我这金船之中,也好亲近一番。」 凌沖瞥见乌老目光炙热,不知打甚么算盘,心头一动,谢道:「还要谢过三太子援手,剑铺琐事繁多,不便叨扰。」三太子脸色一僵,乌老向他使个眼色,三太子尬然一笑:「原想见识见识那一方伏斗定星盘,听闻凌真人已然出手,小王也不好抱憾而归,若是凌真人不肯赏面,传扬出去,外人还以为我东海龙宫不通礼数,怠慢了贵客。正巧七玄剑派方凝真君亦在船上饮宴,听闻前次二位闹得不甚愉快,皆是玄门一脉,正好握手言和,不知凌真人意下如何?」 敖意虽是龙族,却言语彬彬,谦和有礼,凌冲倒不好再驳他颜面,颔首道:「三太子盛情,凌某再不答应,可就太不识趣了。」身化剑虹,一闪已到船上。 三太子大喜,拉着他手道:「凌真人请!」忽然一声大笑传来,两道遁光凭空涌出,亦落在怪鱼口中,正是木千山与岳白石两个。木千山一把捉住敖意袍袖,叫道:「三太子好不地道,私开宴席,也不叫我?」 三太子与木千山亦是熟识,笑道:「正要去寻你,来的正好,岳长老也一同请进!」岳白石面色不愉,凌沖落了他面子,打算暗中推波助澜令散修去太玄剑铺闹事,不想凌沖手起剑落,杀的十分爽利,又几乎与云昭动起手来,此事若传回神木岛,木清风定要判他一个监管不力,坊市可是一块废柴,因为这些小事丢了差事得不偿失。因此急急赶来,自然不会给凌沖甚么好脸色。 三太子肃容揖客,怪鱼金船本是一位大妖,生前有待诏境界的修为,只因恶了东海龙君,被打灭元灵,肉身祭炼成这件法器。龙宫的炼器手段亦极精妙,金船的法力境界竟丝毫无损,敖意深得龙君欢心,几次讨要,才得赐此宝。 三太子看的此宝十分宝贝,用心祭炼,总算能龙宝合一,不虞有人抢夺,这才敢拿出来现世。怪鱼被龙君法力祭炼,烙印无数阵图、符阵,奥妙无穷。龙族天生喜好奢华,也不忘将鱼腹炼成一座宽敞厅堂,广置种种珍玩宝贝,四周燃着数十支火炬,以鲛人之身熬炼的油脂为油,常年不灭。 众人一入鱼腹,只觉富丽堂皇,从所未见。连木千山与岳白石神木岛出身,见惯场面,也觉有些耀眼。厅中早已放置数张桌案,满呈佳肴美酒,方凝姐弟正自缓缓起身,连齐瑶儿居然也在,见了凌沖面上掠过一抹惊诧。 凌沖见了齐瑶儿微笑点头,既无冷漠,亦非热情,恰似多年不见的老友,相互致意而已。不知怎得,齐瑶儿心头一疼,就似有一块东西被生生挖走一般。 方胜瞧见凌沖,冷冷道:「凌真人好大排场,还要三太子亲身邀请!太玄剑派的洞虚剑诀不过虚名而已,只能依仗法宝之力!」方凝被生死符妙用惊走,事后回想,当然推测出凌沖剑术功力远逊于她,定是身藏异宝,不好力敌。方胜忍耐不住,出面挖苦。 凌沖理都不理,对方凝道:「之前斗剑凌某确然借用法器之力,若是方道友心下不忿,大可等凌某修成婴儿,再来堂堂正正比过。」方胜被凌沖无视,恼羞成怒,叫道:「你这厮好不知羞耻!你修成元婴不知猴年马月,难道要我姐姐只在真君境界等你么!」 凌沖微微转头,淡淡望他一眼。方胜忽感遍体生寒,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时竟不敢再出声。方凝却是淡淡说道:「舍弟年少暴躁,请凌真人原谅则个。至于比剑么……」 凌沖若有所指道:「十载之内,当有机会向方道友当面请教剑术。」方凝目中神光一闪,颔首不语。齐瑶儿在身后见凌沖竟与方凝侃侃而谈,丝毫不落下风。一向霸道寡言的方凝居然肯放下身段,轻声细语,直是将其当作了良材对手,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惆怅,一时之间愁肠百结,百种滋味不绝涌来,自家也不知是甚么心境,竟是痴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陈年旧事 乌老发难 三太子笑道:「比剑切磋乃是大大的好事,两位若是切磋剑道,定要知会小王一声,小王定会前来一饱眼福。」方凝性子淡漠,也不理这自来熟的三太子,领方胜齐瑶儿两个迳自落座,自有侍女斟来美酒,举杯缓缓啜饮。 凌沖孤家寡人,修为又是最低,敖意丝毫不敢怠慢,安排在他左下首落座,岳白石与木千山两个与龙宫厮混极熟,倒不需刻意招唿。敖意笑道:「如今小王这船上可算一场天下英雄小会,还请诸位稍待片刻,另有一位贵宾就要到了。」 话音方落,一位道人昂然而来,身后畏畏缩缩跟着吕博,见了凌沖,狠狠盯了一眼,特意挺起胸膛。那道人正是云昭,向三太子稽首作礼,就在其右下首坐了。吕博也混了一个座位,只是面对诸位玄门高人,不敢作声,只闷头狂饮。 第844页 凌沖知他根底,背后的噬魂道高人不敢轻易出头,只能暗中挑拨,呵呵冷笑一声,倒要看他如何作祟。敖意举杯笑道:「诸位玄门高人赏光,小王不胜欣喜,略备水酒,还请诸位畅饮,莫要拘束!」一饮而尽,双掌一拍,自有美貌的海族妖女鱼贯而来,歌舞翩跹,以此助兴。 凌沖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腹中一股热气暖烘烘的升腾上来,心知此酒亦是大补之物,不知用了多少珍惜药材调制。龙宫豪富奢华早有耳闻,一杯待客的水酒便有这般讲究,此界龙族底蕴之深可见一斑。 三太子以此物待客,自恃豪富也好,打肿脸充胖子也罢,凌沖全无资格置喙,唯静静啜饮而已。敖海与乌老并不入座,侍立在敖意身后。待酒过三巡,敖海忽然对凌沖道:「实不相瞒,先前凌真人施展剑术,诛杀五蛊神君之徒央波时,三太子与我等就在一旁静观。真人的剑术于我而言十分熟悉,似乎当年在大明京师之外曾经见过。」 凌沖望他一眼,点头道:「不错,凌某与敖先生确曾在京师之外有一面之缘,还要谢过先生与那曹靖纠缠,凌某方有出手之机。」敖海眼光一亮,笑道:「怪不得!想来那鲛娇便是死在真人之手了?」 凌沖道:「不错!鲛娇确是我出手斩杀!」此言一出,木千山与敖意同时咦了一声,转头望来!鲛娇得大明皇帝宠幸,宣召入宫为妃,却死在京师之外。敖海万里出手,被曹靖阻拦,但另有不知名高人趁机将之斩杀,此是一桩无头公案,谁知竟是太玄凌沖所为! 敖意派敖海出手,打算将鲛娇擒获,用来威胁其父鲛兴说出鲛人宝藏的所在,凌沖打杀鲛娇,实则坏了他大事,仔细想来,从叶向天大破八门锁神阵,太玄一脉就与东海龙宫结下樑子,敖意肯纡尊降贵,邀请凌冲上船饮宴,是存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心思。如今一切以得到鲛人宝藏,寻出水仙洞府为主,与太玄剑派之仇暂且放下。从另一方面考量,东海龙宫他也做不得主,毕竟上面还有龙君与两位兄长,东海龙君也未必为了些许小事,肯与太玄剑派轻启战端。 木千山则不然,其对鲛娇美色垂涎已久,早想将之收入闺中,得知鲛娇自降身段,要去侍奉那大明垂老的皇帝,着实大怒了一番。及至听闻鲛娇身死,大感伤怀,甚而存了几分为其报仇的心思,听凌沖自承此事,大感愕然,问道:「那鲛娇乃是鲛人公主,秉性婉淑,老弟为何下此毒手?」 凌沖淡淡说道:「鲛娇身怀天欲教秘法,乃是天欲教主入室弟子,一旦入了大明后宫,必然祸乱天下,自然容她不得!」木千山更是疑惑:「那鲛娇我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分明仍是处子之子,云何修炼了天欲秘法?」 凌沖道:「先修炼天欲媚人之道,红丸不失,以为掩护,也无甚稀奇。何况当日我杀她之时,连其身边冒充侍女的雪娘子也一併打死。有雪娘子在,诸位总不会怀疑是凌沖信口雌黄罢?」 雪娘子成名既久,淫名昭然天下,无人不知,其与鲛娇厮混一处,此事断无可疑。木千山张了张嘴,嘆息一声,默然不语。敖意略加斟酌,鲛娇已死,纠结无用,何况凌沖师出有名,犯不着为此事交恶凌沖,勉强一笑,不再追究。 乌老忽道:「老夫姓乌,家传符箓之术,于修道界中也算薄有微名。我家传符术源自万年之前的太清门,此派精研符道,乃玄门符箓正宗,不在今日正一道之下。只可惜不识天时,终究遭遇大劫,风流云散而去。是我乌家祖先,不忍先贤心血毁却,凭着几部残篇,千年推演,想要以乌家之力,将太清一脉符法重现出来。」 乌老开口之时,晦明童子小嘴一撇:「一派胡言,这老儿当真不要面皮,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果然乌老续道:「可惜太清符道太过深邃奥妙,单凭乌家一门之力,难毕其功。前日老夫听闻方胜真人未婚妻多年前曾于癞仙金船中得了一桩机缘,便是一部太清符经。此经怕是太清门流传此界中唯一一部真本,因此特意赶来,想请方夫人割爱,将此经专赐。」 「夫人放心,老夫痴长几岁,绝不会厚着面皮白拿,令天下同道耻笑。听闻此经记载的乃是修成金丹之下的符法,我乌家也算薄有资财,便以三件十六重禁制圆满的法器求购,此外若是夫人有意,我乌家千年符法心得亦可对夫人和盘托出,只求夫人莫要转授他人便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众人目光一下集中在齐瑶儿面上,不知是乌老那一句「方夫人」还是被众人注视,齐瑶儿面上刷的绯红起来,瞧了凌沖一眼,见他目光平静投来,心底一苦,面色又转为惨白,以细弱蚊吶之声说道:「小女子手中确有一部太清符经,只可惜……」 第七百章 剑拔弩张 「可惜甚么?」不成想第一个急急发问居然是云昭道人,其目光森然,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太清门覆灭,清虚道宗在其后鬼鬼龊龊,出力最多,才有今日玄门第一大派之基业。但尹济终究未死,数千年来清虚道宗上下最是紧张太清门余孽捲土重来,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寻访太清传人下落。今日陡闻竟有太清正传经文出世,自然最是紧张,就算一众高人在场,说不得也要先出手将这女子擒下,再作拷问了! 齐瑶儿给他语气吓得不轻,嗫嚅着不敢说话。方凝咳嗽一声,陡然起身,冷冷说道:「云昭,齐瑶儿是我弟妹,你当我面如此,是欺我七玄剑派无人么!」 第845页 云昭道人冷冷道:「我清虚道宗与太清门之仇怨,方凝你不会不知,此事既然与你弟妹有关,今日便说清楚,不然自有本门掌教亲自去与你七玄门掌教理论!」竟是丝毫不肯退让。 方凝冷笑一声,周身一道五彩剑光碟绕,却是将苦练的一口无形飞剑祭了出来,就算云昭道人是法相境界又能如何?方凝的剑道素来是宁折不弯,纵然是清虚道宗掌教在此,也敢一剑噼去! 剑拔弩张之际,乌老咳嗽一声,慢斯条理道:「两位何苦动怒?方才老夫也明言,此经是得自癞仙金船,至于其中来歷渊源,恐怕唯有癞仙他老人家方才一清二楚。何况符经所载境界最高只到金丹,云昭道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不如听方夫人将话说完,究竟可惜甚么?」 云昭对方凝剑光怡然不惧,冷冷道:「好,就听她把话讲完!」齐瑶儿看了方凝一眼,怯生生道:「那部太清符经叫做重玄符经,确是得自癞仙金船,可惜正本已然无踪,只有一册副卷了。」 云昭道人皱眉道:「正本是被人盗走,还是毁去了?」齐瑶儿道:「当是被人盗走了。」云昭还待发问,方凝已冷冷道:「瑶儿住口,莫要再说了。」云昭望她一眼,哼了一声。 乌老仍是曼声细语道:「方夫人,既然正本被人盗走,那副册何在,可否容老夫一观?」齐瑶儿又看了方凝一眼,见其冷着脸,不敢再说,便垂头不语。方胜忽的冷笑说道:「副册不过是些许註解之言,似是而非,乌老要看,尽管拿去便是!」自袖中取了一本薄册,扔给乌老,正是当年凌沖所赠译本。 乌老拿在手中,装模作样翻看几页,皱眉道:「果然尽是虚言,作此副册之人对太清符法似懂非懂,精微之处全凭臆测,若是依此修炼,怕是结局难料啊。方夫人,不知你这副册是从何而来?」 齐瑶儿头垂得更低,方胜大声道:「好叫诸位前辈高人得知,这本副册便是太玄派凌沖用诡计哄骗内子,从她手中骗走正本。其狼子野心,故意用些似是而非的法诀搪塞,若非内子与我结亲,还不知要被他骗了多久去!之后其假惺惺将正本还回,不久又告失窃,说不得定是他暗中又偷了回去,乌老与云昭前辈要寻正本,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云昭道人霍然转头,乌老也自冷笑道:「哦,真有此事?若当真如此,这位凌真人可算天下第一等面善心险之辈了。」云昭冷冷道:「方才我就要将此子擒去清虚三山,却被三太子阻拦,如今三太子还有何话可说?」敖意也摸不清头脑,只好苦笑不语。 凌沖缓缓起身,淡淡说道:「符经正本曾在我手,那副册是我托本门惟庸师伯註解。惟庸师伯对太清符道亦有精研,副册所载纵然与原经有所出入,也断然不至似是而非,更不会坑害别人。不知方胜之言从何而来?乌老?哼,乌门山,你觊觎太清道统非是一日,也不必特地与方胜作套陷害于我,真经正本是我取走,你有本事尽管来抢,就怕你法力不济,落得与你那侄子一般的下场!」 凌沖冷眼旁观,如何不知是乌老与方胜作扣,故意激他承认曾持有符经正本在手?云昭恰逢其会,又可构陷他与太清门余孽有所关联,一石二鸟。凌沖曾与尹济祖师立誓,接掌此界太清掌教之职,復兴太清道统,此事暂且不可公之于众,但重玄符经之事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索性一气坦承,根本无所顾忌! 晦明童子早就雀跃欲试,跳脚叫道:「这便对了!我太清掌教岂可畏首畏尾?你放心,这些贼厮鸟一个也跑不了,我助你将他们一体擒拿,尽数杀了!」 云昭双眉竖起,冷笑道:「好好!果然有几分气概,居然坦承此事,你可知身怀太清功法,乃是大罪?这一次我倒要瞧瞧谁来保你!」运集法力,就要出手。 乌老心头乐开了花,有云昭出手,自己便无需做这恶人,只是云昭这厮得手之后,必不会让自家从凌冲口中撬出重玄经之秘,倒要好生谋划一番。 齐瑶儿见凌沖成了众矢之的,急得额头见汗,便要为凌沖分辨,但小口空张,却发不出声来。耳边传来方凝之声道:「我那弟弟是个草包,他能与你结亲倒是福气,我只指望你二人能为我方家延续一脉香火,你放心,那凌沖非是等闲之辈,敢坦承此事,必有后手,只静观便可,莫要多管闲事。」 方胜笑得十分开怀,虽与计划有了出入,但见凌沖吃瘪,又有云昭出手,说不定就能当场将他打死,更是乐不可支。三太子满嘴的苦意,本想藉机交好几位名门大派弟子长老,谁知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还涉及到了两派的宿仇,帮也不是,劝也不是,若被他们在金船腹内打起来,这苦心祭炼的宝贝可就要废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敖海在耳边冷冷道:「此事是乌门山与那方胜联手作扣,陷害凌沖。三太子万不可让他们在此处交战,还是快刀斩乱麻,将他们分开再说!」 敖意如梦初醒,双手一翻,祭起一道玉符,一口真气喷去,金船内部登时金光大亮,无数符文金线游走不定,显是开启了禁制。众人周身也被层层金光套住,涟漪不绝。 第七百零一章 高手如赶集(一) 云昭道人面色一变,冷冷道:「三太子这是何意?」敖意道:「无他,诸位皆是玄门有数的高手,若是打起来,我这小小金船禁受不起,还请移驾船外,那时任你们打生打死,小王绝不插手!」 第846页 那金光是金船中禁制之力,不过金丹级数,云昭道人举手可破,但若是如此,等于与三太子撕破面皮,四海龙族向来只顾自家逍遥,极少涉入玄魔两道争斗,得不偿失,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烦劳三太子放开禁制,我等出去动手便是!」 三太子又望向凌沖,见其一脸淡然,似是毫不在意,将手一挥,金光撤去,金船中门大开,「请!」云昭道人瞧了凌沖一眼,目中满是冰寒之意,当先踱步而去。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有了乌老与方胜这一场戏,就有藉口将凌沖当场打杀,就算事后郭纯阳追究,大可推说是激于义愤,瞧不惯凌沖用奸计欺骗齐瑶儿,谋算人家的太清符经正本,有理在先,郭纯阳也无话可说。 凌沖又是一番打算,云昭道人咄咄逼人,摆明车马要置他于死地,不如借晦明童子之力,将其反杀,以绝后患。动用太清符术以及事后毁尸灭迹,怪鱼金船皆非上佳之地,凌沖也倾向于另换一处僻静之地动手,藉机试演一番自家的太清符法修为能与晦明童子磨合到几分熟练。 乌老暗自得意,瞥了一眼方胜,却见他被乃姐扣住,垂头耷脑,冷笑一声,就要跟去瞧瞧热闹。三太子冷冷看他一眼,低声道:「乌老倒是好算计,今日之事小王暂且记下了!」乌老心头咯噔一声,强笑道:「此事原有情由,容后再禀,请三太子见谅。」眼下乌家还缺不得东海龙宫这株大树,乌老只能伏低做小,免得触怒了敖意,那便得不偿失。 齐瑶儿有心跟出去,却见方凝面如寒霜,冷冷对乃弟道:「你立刻随我返回山门,与瑶儿成亲,其后不修成元婴,绝不许下山!」方胜满拟亲眼见凌沖尸横当场的惨象,见乃姐动了真怒,不敢顶嘴,只好遵命。 忽有一个尖锐声音叫道:「凌沖!你枉自出身名门正派,却做出这等龌龊下流之事,如此说来,你扣住贺长老的飞剑不卖给我,也是存了贪墨之意,是也不是!」却是吕博忽然激动起来,甚至跳脚大骂。 凌沖微微停步,对他冷笑道:「别人不知你的伎俩,当我看不出来么?你也莫要挑拨是非,若有胆量,干脆以真身来此,大家剑下见真章,岂不痛快?」 「吕博」一愣,凌沖之言若有所指,似是瞧破了他的底细,却又不敢肯定,只能狞笑一声,说道:「任你百般狡辩,也需逃不出云昭前面的手去,我只看你如何下场!」 金船中忽然金铃之声大作,劲急非常,密如风雨,敖意脸色大变,叫道:「有甚么魔头混进来了!」祭起玉牌便要作法合拢禁制。金船炼制之时,龙君特意炼入一道炼魔阵法,专一克制玄阴魔头。方才警铃大作,唯有法力高深的魔头潜入金船方会如此。 三太子反应不可谓不满,但一口真气还未喷出,整个人便僵在那里,原来耳中传来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笑道:「人家不过是好奇这条大头怪鱼,想进来瞧瞧,不必这般紧张罢?」这个声音娇娇柔柔,好听到了极点,如糖如蜜,恰似一股春风吹入心池,令人心神迷醉。 三太子被这声音软糯糯一叫,只觉神魂颠倒,不知东西,连禁制也忘了关闭。那声音不知起自何处,却在每一人道心之中迴响,颇有盪气迴肠之意。乌老、方胜、乃至云昭面上皆有陶醉之色,露出淡淡微笑,似是回忆起了甚么暖心之事。 金船厅中那些献歌献舞的歌姬与一干虾兵蟹将却都一声不吭,软软栽倒,七窍中流出血来。方凝闷哼一声,身畔一道宝光飞起,垂落一道五色天幕,五色流转之间,竟又化为无色。宝光宝幢之中一声清越剑鸣,震得方胜与齐瑶儿双双一晃,又恢復了清明之色。 云昭道人面上微笑,目中却一片冰冷,顶门蓦地开裂,现了天宫法相,已炼成了百余尊尊神齐齐现身,高坐云端,齐颂道家宝诰之音,如九天神祇行法,涤盪妖氛,有天宫法相庇护,才勉强从那声音中解脱出来,面色一寒,骂道:「邪魔外道!」 木千山打定主意,等凌沖与云昭道人真动起手来,就以秘法知会神木岛,请祖父派遣长老前来阻止。不论这两个有何仇怨,在坊市之上动手,谁死谁伤神木岛皆脱不了干系。 倒是岳白石老神在在,还巴不得云昭一掌打杀了凌沖那小贼货,及至魔音灌耳,亦是先恍惚了一阵,才骇然警觉,运用火行道法护住了自家心神,伸手将木千山拉在身后,叫道:「是天欲教哪位娘娘凤驾到此?神木岛岳白石有礼了!」 神木岛与噬魂道结下深仇,连带对其余魔教门户亦极了解,在场之人倒是他最先反应过来,此是天欲教秘传媚术,专门唿人心魄,若是修士道心不坚,一经听闻,一身元阳便被人採补了去,端的狠毒异常。 那声音一经入耳,凌沖便知不好,晦明童子已抢先发动,本体化为一圈宝光,悬于他脑后,遍洒肌体,才将那魔音驱逐出去。暗道一声:「好险!这靡靡之音,怕是天欲教的不世高手到了!」 果然那声音又道:「岳老儿倒是还有几分见识,识得本宫的出身,不过本宫偏不告诉你名号,你自家来猜一猜啊?嘻嘻!」暗中那女子加注了几分法力,声音更加摇魂盪魄,岳白石已知来人道行远在自家之上,不敢再分心旁骛,只全力运转心法,护住心神,还要分力出来护住了木千山。 怪鱼金船脱出坊市,却仍在东海之上游弋,此人运用魔道神通,必不敢持久,等神木岛高手发现端倪,追赶下来,自可安然脱身。为今之计,乃是不令木千山有何闪失,不然木清风心切爱孙,非活噼了自家不可! 第847页 那女子想来见岳白石守御的辛苦,也懒得再去挑逗,话音一转,讶道:「小小一艘怪船,居然有两件法宝掌握在两个小傢伙手中,你们师门倒也真是捨得啊?瞧你们笨手笨脚,难能发挥法宝的十成威力,不如送给姐姐如何?」 那女子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方凝头顶竟是七玄剑派的镇派法宝无形七玄剑,而凌沖所用亦是一件法宝,只是宝光重重,刻意掩去了本体,一时瞧不通透。她语气娇媚,就似情侣之间斗嘴撒娇,听在耳中宛如百爪挠心,方凝与凌沖还未怎样,敖意却先中招,满脸谄笑,叫道:「好!都给姐姐!」手中操控金船禁制的玉符一送,掉落在地。 敖意出了这番洋相,在场众人却无心嘲笑,一个个抵御魔音侵袭,已是十分辛苦。最为惬意的怕是凌沖,晦明童子本体阴阳符用了太清符法炼魔部法门,专克魔音,护持道心,方显玄门正宗对魔道的克制之力,炼魔部法门几乎每一样符术皆能死死克制一道魔教神通,因此太清门覆灭,最为兴奋者乃是魔教中人。 凌沖懒得多言,心神一转,五色剑光飞起,用上了捡起雷音的手段,剑光转折之间已来至吕博面前,吕博面上还在假作痛苦之色,目中全是狡狯之意,及至剑光袭来,似乎不及抵挡,被一剑枭首,头颅落地。 凌沖却皱了眉头,暗叫不妙,果然吕博尸身连带头颅陡然化为一道血光,飞出厅堂,转眼无踪。此是魔门中碧血箭的歹毒功夫,以本身精气元神燃烧,化为一道神通,中者无救,但自身也要魂飞魄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吕博元神早被人窃据,暗中噬魂道之人借他之力施展此术,却是毫无顾忌。 凌沖正要命晦明施展道术,震退暗中女子,方凝却抢先一步,向那无形剑光一拜,叫道:「请老祖出手伏魔!」一个惫懒声音道:「不过是脱劫级数的小魔崽子,你也应付不来?枉费老祖瞧上你的资质,以为你能有甚出息。罢了,瞧在跟着你还能瞧见这一场热闹,老祖便出手一次罢!」 一声剑鸣猝然响起,搅动道心心湖,如玉碎喷珠,尽是琅琅道音,与云昭道人的天宫元神所发宝诰只能维繫自家道心不坠不同,这道音响彻虚空,穿流形神,竟是不分虚实,在场众人吃道音一响,眼前幻境魔影尽去,重复清明。 三太子啊的一声,连忙拾起玉符,老脸通红,好在无人注意,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大怒,将玉符又狠狠捏碎,一道精芒飞起,绕出船中,眨眼不见。却是发动了龙君藏于玉符中的禁制,召请龙宫高手前来围剿! 无形七玄剑剑鸣一起,暗中之人闷哼一声,似是吃了大亏,颇有些气急败坏道:「原来是无形前辈在此,多有得罪,告辞!」余音裊裊,却是急急退去。 凌沖化身剑光要追,就见方凝身前凝出一道五色剑光,一个十来岁童子模样,穿的花花绿绿,手足各戴几串金圈的傢伙,笑嘻嘻拦在路上,叫道:「你这厮十分有趣,居然不怕我的剑音惊神,玄魔两道有命的法宝老祖都曾照面,却不知你的底细,不如现身出来,咱们耍耍如何?」却是对晦明童子起了好奇之心,欲要一探究竟。 天下之间法宝出世,必有异象,此界的法宝多是有名有姓之辈,跟随各自主人,连四处游荡的都少,何况是新的傢伙出世?比起那天欲教的娘们,自然是晦明童子更令无形老祖生出兴趣了。 晦明童子也非好相与的,当下便要现身出来,却被凌沖喝止,说道:「莫要露了行藏,只逼他让路,方才那人必有图谋,我要瞧瞧他们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莫要与无形夹缠不清!」 凌沖虽然修为弱小,到底是太清门掌教,掌教之命不敢不听,这是烙印于晦明童子元灵之中的东西,比核心禁制还要来的牢靠。当下凌沖头顶现出一派星光,一条星力锁链如龙如蛇,横空狠狠抽来! 无形老祖怪叫一声:「咦?运使星力?你这傢伙是星宿魔宗的法宝?不对!你诳我!」口中浪叫,被这一记星光链镇住,不由自主闪开一条通路,凌沖捉住良机,一道剑光摇曳而去。 无形老祖叫道:「追!今日非要查清楚这傢伙的底细不可!」说的好似手下无数精兵,发号施令一般,实则却是自家撇下方凝,一股无形波动紧随凌沖身后。无形剑不愧号为「无形追魂,神鬼难测」之宝,这一发力,连一点剑光影子都不见,浑不知去向何处。 方凝气的顿足大骂,无形剑脾性古怪,被供奉在祖师堂中,不理外人。还是七玄教祖见她练剑颇有天分,才命无形剑追随护持,免得中途夭折。无形剑还不情不愿,一路上碎嘴不已,此番一走,她也无计可施,一腔怒火都撒在了方胜身上,一巴掌甩了过去,将方胜拍的原地转动几圈,兀自一脸的懵相。 凌沖追出金船之外,却见天高云阔,坊市的九宫龟壳已在万里之外,隐约是一小块黑点模样,晦明童子神通一扫,叫道:「那娘们在云端之上!」凌沖当即抬目望去,就见一朵极大的云彩恰好遮住大日,缓缓漂浮。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不必我们出手,神木岛与龙宫也坐不住了!」 就见海水中分,海浪翻腾之间,升起一队彪悍人马,个个披挂整齐,为首亦是一位龙子,手中一对金色宝锤,叫道:「何方妖孽,胆敢在东海撒野?我乃龙宫二太子敖申,本王锤下不死无名之鬼,还不报上名来送死!」 第848页 凌沖以手加额,看来这位龙宫二太子空有一身武力,但脑子很有些贵恙,也不知那大太子如何,倒是有些同情起东海龙君了。 第七百零二章 高手如赶集(二) 这位龙宫二太子生的五大三粗,若非额上两只龙角突出,简直要误认为是野猪成精,他叫嚣了好一阵,见无人应答,挠了挠头,颇感疑惑。凌沖眼光毒辣,这位二太子本身修为不过元婴境界,但周身披挂金甲着实非是凡品,烙印无数精妙阵法,他身后人马隐隐排成一座精妙阵势,愁云惨澹、隐有鬼哭神泣之声。 四海龙族精擅阵法之道,为此界顶尖,当年一座八门锁神阵便让凌沖大开眼界,那还只是随手传授给虾兵蟹将的阵势,如今二太子身后阵势更加神妙,竟能将阵中诸人的修为汇聚一处,转嫁至金甲之中,二太子凭了这副金甲,法力武力增幅巨大,一跃成为初入脱劫级数的高手! 虽是初入脱劫,却能碾压脱劫之下的任一修士。那副金甲上龙族血脉之气浓郁,显是被二太子精心炼化,不虞被人夺走。凌沖看了一眼,纵声道:「来者可是龙宫二太子?贫道乃太玄剑派郭掌教座下弟子凌沖,方才在三太子敖意金船之上饮宴,被一位天欲教高手潜入,其被七玄剑派无形七玄剑以法力震退,不知逃向何处,还请二太子出手封锁方圆海域,再知会神木岛一同擒魔!」 几句话将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楚明白,二太子一愣,随即面上堆起憨厚的笑容,将手一摆,叫道:「快!派人往龙宫调兵,莫要让妖孽跑了!」正要上前与凌沖亲近一番,三太子敖意陡然自金船中气急败坏飞出,敖海紧随其后,亦是双眉紧锁。 敖意瞧见乃兄敖申,也是一愣。这位胞兄生性粗鄙,志大才疏,修为也是泛泛,但偏偏生就了一副庞然野心,非要坐上龙君的宝位,弟兄两个争权夺利,明里暗里不知斗过多少次,均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三太子偷偷捉住鲛兴,逼问鲛人宝藏,此事进行的十分隐秘,就是不令大太子与二太子知晓,谁知百密一疏,方才被魔音所扰,等魔音退去,敖意反应过来,慌忙命敖海去查探鲛兴如何。三太子将鲛兴关押在金船之中,毕竟再也寻不到比金船更稳妥保密之地。 敖海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面色灰败,鲛兴被镇压在金船最底,如今已成了一具干尸,全身血气元神尽数被人夺去,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敖意心头凉了半截,鲛兴这般死法,正是噬魂道妖人作法害人的招牌下场,不问可知,必有噬魂道妖人趁乱混入金船,将鲛兴元神元气一发夺了去。鲛兴元神落入噬魂道手中,鲛人宝藏的下落自然也落到噬魂道手中。敖意十几年心血全为人做嫁衣裳,不气急败坏才怪! 敖意已是怒发欲狂,一语不发,拂袖转身回至金船之中。不旋踵间怪鱼口中吞吐,将方凝姐弟、木千山、岳白石与云昭道人等辈尽数吐了出来。怪鱼金船一个纵越,跨入千丈高空,周身蓦地腾起无数金色雷霆,或细如髮丝、或大如拳头,纵跳不定,又有无数金刀金剑,诸般法力变化,自天而降,将方圆万里海域尽数囊括封锁! 敖意远比敖申来的果决,催动怪鱼金船天生禁制法力,先封锁虚空,不令天欲教与噬魂道妖人逃脱,再来慢慢擒拿。反之一想,倒也释然,鲛兴在他手上十几年,软硬不吃,不是未想过用搜魂之法强行搜索其元神,但龙宫并无精通此道的修士,就算有三太子也信不过。而且此法用过之后,鲛兴要么当场暴毙,要么成为废人,得不偿失。如今有噬魂道为他做了此事,只要寻到那个噬魂妖人,自能得到鲛人宝藏的下落,如此一想,三太子心头重又火热起来。 方凝等人仰望金船作法,云昭本要诛杀凌沖,给接二连三之事搅乱了阵脚,一时不好再行出手。岳白石忽然一挑眉头,叫道:「不好!坊市出事了!」纵身要走,却畏惧金船所布禁制,只急得跺脚。坊市出了变故,他身为坐镇之人,绝难脱逃干系! 凌沖也察觉有异,微微转头,运足目力,就见坊市那一块龟壳之上,陡然升起一株翠绿枝干,眨眼间开枝散叶,每一根枝条皆有数十丈长短,枝叶覆盖之下,星星点点,尽是碧绿之色,恰似一个巨大之极的锅盖,将坊市龟壳尽数包裹! 木千山瞧见此景,叫道:「是何方妖人,竟能逼的先天灵根分枝法力尽出?坊市中被神木岛移植了一根先天乙木灵根的分枝,用以镇压灵气与震慑宵小。坊市自开市以来,从未动用过这株分枝,岳白石才会放心来至金船饮宴,谁知今日怪事连连,先是天欲教神秘高手挑衅,又有人强攻坊市,以至引发先天灵根分枝反击。」 岳白石见回去已然无用,面上恢復了淡漠之色,淡淡道:「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果然先天灵根分枝垂落无尽乙木精气,将坊市遮蔽的风雨不透,众人眼前忽地一暗,仿佛骄阳隐踪、太阴遁形,群星无光,只见天幕之上陡然现出七团奇光,将坊市团团围住,精芒耀目。 岳白石脱口叫道:「七曜天星法,日月五行轮!」出手能有这般异象的普天之下,唯有星宿魔宗异宝日月五行轮,此宝当年在太玄重光时也曾出现,凌沖也曾目睹,甚是熟悉。凌沖眼见日月五行轮出手,嘆息一声,说道:「风清雅完了!」 第849页 星宿魔宗的脾性,门中道诀、法宝流落在外,必要取回,还要诛杀一概相关之人。太仓三子与星宿魔宗有仇,才命风清雅自凌沖手中收购了伏斗定星盘,凌沖料想笑书生赶来坊市,十有八九是为接应此宝,不料星宿魔宗之人抢先出手,且手段如此之激烈。 坊市之中,风清雅正在和事堂中品鑑一件宝物,伏斗定星盘就藏于其身上,蓦地街上响起无数哭号之声,紧接大地摇盪,街道四处龟裂开缝,风清雅将宝物放好,从容开启了符文禁制,才走下楼来,见楼内客人早已跑的精光,一位管事说道:「大管事,坊市似乎受人强攻,连用来护持的先天灵根都现形了!」 风清雅冷笑道:「不必去管,这些人吃了豹子胆,坊市是龙宫与神木岛的命根子,不出盏茶功夫,木清风便要跳脚而来,除非星帝亲自出手,谁也攻不破坊市!」 只听坊市上空有人笑道:「星宿魔宗办事,只诛首恶,闲杂人等滚开!」其声如雷滚滚,散播四方。风清雅闻听,面色大变,叫道:「是星宿魔宗!快,各人速速逃命!」当先往楼外冲去。 坊市之外,七色奇光一转,先天灵根分枝数十条枝丫空自舞动,乙木精气垂落如雨,也自无用,竟被硬生生定住,半点威能也发挥不出。日月五行轮元灵未现,奇光之下有两人现身,正是自允州赶来的曹靖与萧厉两个。 曹靖满面冷笑,手指和事堂道:「此处名为和事堂,算是太仓三子的产业。太仓三子俱是长生老祖,与本门有仇,想来是觉着有太仓三子撑腰,敢来瞧本门的笑话,从凌沖那小畜生手中收购了那面伏斗定星盘,如今便是报应临头了。你修成元婴,不妨出手一试?」 萧厉眼中满是跃跃欲试之意,却强行压制,微微低头道:「我的修为不成,难收一击奏功之效,还是请师兄出手罢!」曹靖看他一眼,忽然淡淡说道:「本门中向来有斩杀同门,炼化侵夺其必生修为的法门,想来你也知道,星帝能有今日修为地位,亦是全靠了这部法门?」 萧厉心头一寒,犹疑道:「这个却不曾听说!」曹靖冷笑道:「听不听说转无所谓,我知道日月五行轮那厮偷偷提升你的道行修为,是要你寻机将我打杀,夺了我的法宝、修为,是也不是?」 萧厉心头已是冰寒一片,额上冷汗一滴滴渗了出来,日月五行轮与他的密议极为机密,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他背上收紧,几乎忍不住要出手自保! 曹靖冷不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阴笑道:「你不必怀疑是日月五行轮两头用计,挑唆你我自相残杀。此事实是我自家猜的,其实我在本门之时,星帝便早已传了我此法,还道只要我能在百年之内凭了炼化同门之功,跻身待诏境界,便会召我回去,封我做个实权的长老。」幽幽嘆息一声,「可惜到了大明之中,却上哪找同门弟子?」 萧厉微微低头,瞧不见他面庞,却能感到曹靖一双目光如毒蛇般在他背上逡巡,只听其道:「日月五行轮助你修行,我是乐见其成的,最好是你修成了法相,那时才……嘿嘿。」阴阴沉沉的低笑了几声。话头一转,「既然奉命而来,总要来个狠的,便算是立威罢!」 曹靖这位大明国师伸手一拍顶门,就见一方宫殿模样的法宝跃出,迎风便涨,化为一座数十丈方正的四象星宫,其上有四灵之形交错往来不定。曹靖已然修成了法相,只是他得了仙都门道统,与四灵四相真法一同演化为四象星宫之法,借祭炼法器提升道行,大抵还是走的器修之路。 如今其元灵早与四象星宫相合,化为本命法相,又因祭炼这座星宫耗去无数大明皇宫中歷代积攒的资财,将此宝威能提升至一个不可思议之境界,此宝一出,四灵星芒流淌,如檐前滴水,络绎不绝。器修之道的妙处便在于此,初始时祭炼法器需用无数天材地宝,进境既慢,而一旦法器粗胚成就,与自身修行相合,两相助益,进境又能远超同侪。 曹靖所修法门兼容器修与星力两大顶尖妙诀,神妙无匹,四象星宫一出,连萧厉都忍不住抬头观瞧,心头更是涌起一股贪婪之意:「曹靖竟能炼成此宝?若是我能将此宝到手……」 曹靖瞧也不瞧萧厉,专心运炼法力,喝一声:「去!」四象星宫挟带无穷风雷之力,乌云盖顶一般,悍然向和事堂倾轧下去!风清雅前脚迈出和事堂,道心上便起了一层警兆,抬眼就见一团巨大黑影横压而下,不禁脸色狂变,怒吼一声,现了元婴法身,悍然迎向四象星宫! 曹靖摇头嘆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四象星宫依旧恶狠狠压了下去,遇上风清雅的元婴法身,不过微微一抖,只听一声闷雷也似的声音响过,星宫如一方大印高举急落,狠狠盖在和事堂之上!等到曹靖收起四象星宫,和事堂原址已成了一堆瓦砾碎片,风清雅等一干管事执事早已身化异物,甚而连声也未发出。 萧厉给四象星宫的威力惊得呆了,就见曹靖好整以暇收了此宝,化为印章大小,托在掌中,笑道:「此间事了,该去寻凌沖那小畜生算帐了!」一道星光飞起,裹着二人立了坊市,往怪鱼金船方向而去。 和事堂被夷为平地,万里之外的神木岛上陡然传来一声怒吼,一道身影法天相地,高有千丈,一步便到了坊市上空,伸手一招,那先天灵根分枝陡然合拢,渐次缩小,化为一根细细枝条,落于其掌中。 第850页 来人正是神木岛岛主木清风,满面怒色,以灵根枝条作剑,一剑斜挑,日月五行轮所化七道奇光被挑飞出去不知多少万里开外,木清风提气喝道:「日月五行轮,你敢来我坊市撒野,不怕我杀上星宿魔宗吗!」 只听有人冷冷说道:「木岛主若敢杀上本门,星帝必然倒履相迎,毕竟他也几百年没杀过纯阳高手了!」一人跨出虚空,伸手一招,七道奇光瞬时飞来,缩为一面小小金轮,玲珑可爱,落在其掌中。单凭外相,绝难相信此宝便是方才逞威逞凶的日月五行轮。 来人身姿挺拔,连倒影也透出一股子蔑视天地的霸道之意,正是星宿魔宗长老天市垣之主乔依依,其把玩着日月五行轮,面上全是冰冷笑意。 木清风见是她,气焰先哑了三成,怒意不息,叫道:「乔依依!你纵容弟子,在我坊市公然杀人,坏我规矩,此举便是挑衅我神木岛与东海龙宫,看你有何话说!」 第七百零三章 高手如赶集(三) 神木岛位列玄门七大派之一,但整体实力还在太玄、七玄、少阳这三派剑宗之下,更比不得清虚道宗。玄门中唯有清虚道宗底蕴之深,不畏星宿魔宗。木清风面对乔依依这位天市垣星主底气仍显不足,乔依依法力神通还要比他略胜一筹,就算木清风有先天灵根之助,侥倖胜出,接下来也要面对星帝的怒火。星帝已有数百年不曾出手,坊间传言其早已闭关,参悟玄妙,希冀得窥更高一层境界。 乔依依浑没了当日在地府中灰头土脸的模样,恢復为星宿魔宗三垣星主的威严,冷冷一笑,说道:「我听闻太玄剑派有个不知死活的小鬼,胆敢在坊市中公然叫卖本门信物伏斗定星盘,还被太仓三子属下的和事堂收购,此事你木清风可知?」 木清风一愣,摇头道:「我这几年闭关练法,坊市早已交由别人打理,并不知情。」此言一出,便算撇清了自家干系,也算变相服软几分。 乔依依微讽一笑,「本门自创派之日起,便有严规。若有法诀、法器流落世间,一人瞧过便杀一人,两人瞧过便杀一双。凌沖与和事堂上下必然要死,你若不甘心,以为是落了你神木岛的面子,大不了本座赔你些符钱便是。」 木清风怒道:「乔依依!你是在消遣老夫么!」乔依依笑道:「你神木岛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也罢,此事你睁一眼闭一眼,日后你纠集高手攻打噬魂道,本门绝不插手便是!」 木清风眼中神芒一闪,沉声道:「此言当真?」乔依依点头:「如今星帝闭关,太微垣长老一向不问外事,有我点头,便等若星宿魔宗之意。信与不信,悉听尊便。」 木清风嫡子死于噬魂道之手,数百年两派争斗不绝,木清风做梦都想灭绝噬魂道,才会刻意结交少阳与太玄等派,若是星宿魔宗俩不相帮,这笔买卖倒也划算,思忖片刻,点头道:「罢了,星宿魔宗虽是魔道,但你乔依依想来不屑用这等下作手段,诓骗木某,今日之事就算揭过,日后太仓三子与郭纯阳如何报復,老夫也不会过问!」话虽如此,不好便走,免得被人嚼舌根说是堂堂神木岛主怕了星宿魔宗,一见乔依依便屁滚尿流的跑了。 乔依依满意一笑,折身便走。曹靖一击之下,和事堂上下尽灭,连店铺也成了一堆瓦砾碎屑。领着萧厉一闪来至怪鱼金船左近,见那条怪鱼金船兀自在虚空中穿梭不休,播撒无数金色神雷烈火,哂笑不已,对萧厉道:「你与那凌沖算是老相识了,前后数次皆败于其手,今日有我压阵,可敢再与他放对一次?」 萧厉对曹靖已是戒心深具,摸不透其真实心意,生怕贸然出战,曹靖背后捅刀,自家周转不及,就此一命呜唿,再者他与凌沖数次交手,尽皆惨白,这几年还未突破到法相境界,也无甚么胜算,便顺水推舟道:「我若与凌沖交手,不免多耗时间,不免夜长梦多,还是请国师出手,一举奏功罢!」 曹靖深深望他一眼,意味不明,微笑说道:「也罢,便有我来出手罢。」轻声叫道:「凌沖那厮身上怀有一件法宝,还请七曜长老出手,将之定住!」日月五行轮的声音传来:「那小子身上的法宝来歷古怪,对我似有克制之意,我出手可以,可不敢保能定住其元灵!」 曹靖皱了皱眉头,说道:「便是如此了!」萧厉闻听凌沖身上竟有一件法宝,心底寒意大起,暗忖:「这曹靖果然不安好心!骗我先行出手,凌沖只消动用法宝,我连一招也接不下来,必死无疑!可恨凌沖那小杂种如何踩了狗屎,竟能有一件法宝随身?是了,定是郭纯阳的意思,同样是传道的座师,乔依依那厮只传了我一道法诀,便撒手不管,真是不当人子!」暗骂不已。 日月五行轮出手,众人皆瞧见坊市中的异状,云昭道人微微后悔,「我以为不过是处死一个金丹小辈,没想到中途竟会如此多事,如今连星宿魔宗都插手进来,更加不好动手了。那吕博最后自绝而死,似是魔门碧血箭的功夫,三太子气急败坏,别就是其动的手脚,那样我更脱不开干系。」隐约觉得吕博之事大有文章,自家似也受人利用,不由萌生了退意。 木千山见乃祖竟然出面,与岳白石打个眼色,便要前去会合,只是头顶怪鱼金船扑腾,雷海生波,一时闯不出去。三太子操控怪鱼金船,几乎将周遭海域犁了一遍,也未发现暗中的噬魂道妖人,气的大怒大叫不已。 第851页 日月五行轮依旧演化七色奇光,颗颗大如星团,团团圆转之间,降落此方海域。祭炼日月五行轮的法诀为七曜天星法,以日、月、金、木、水、火、土五种星力糅合,威力无穷。一经祭起,立时定住虚空,怪鱼金船本在肆虐不已,吃七色奇光一定,自虚空中显形,连其中的敖意、敖海也呆呆不知所以。 云昭道人大喝一声,现了天宫法相,还要顽抗,被星芒一扫,也自僵直。法宝之力出手,在场之人莫之能当,尽数被死死定住,挣脱不开。凌沖嘆息一声,及见星光落来,唯有动用生死晦明符本体,唯有法宝方能抗衡法宝,就算因此暴露生死符的存在,也顾不得了。 就在此时,凌沖耳边忽有人笑道:「看来老道紧赶慢赶,还算不晚,珠儿就留下助你抵挡那个傻大个,老道自去会一会乔依依那个娘们。」凌沖认出正是惟庸老道声音,不由大喜,当下按兵不动,果然一声甜甜轻笑传来,头顶一蓬诛魔神光亮起,如正月里孩童燃放的烟花,爆散开来,金菊吐蕊般冲起半空,托住七色奇光,使之落不下来。 凌沖身边已多了一位小小女孩,围着凌沖绕圈,格格娇笑不已,正是诛魔宝鑑的元灵珠儿。凌沖甚是欢喜这个小女孩,全没当其是法宝元灵,伸手将之抱起。珠儿笑道:「凌沖哥哥,老爷奉了掌教五老爷之命,前来为你撑腰。你放心,有珠儿在,上面那个大个子半点伤不到你的!」 晦明童子见太玄剑派来人,不知怎得,对凌沖与郭纯阳之外的太玄剑派之人不甚信任,也懒得与珠儿照面,收敛了本体沉入洞虚真界之中。阴阳晦明符的妙用还在诛魔宝鑑之上,晦明童子不肯现身,珠儿也察觉不到。 珠宝神光涌起,渐渐结成一座莲台,死死托住七曜星光之力,日月五行轮咦了一声,元灵终于现身出来,却是身披黑袍,高高瘦瘦的一个傢伙,瞧不清面容。 曹靖道:「七曜前辈,该当如何?」半路杀出个诛魔宝鑑,曹靖便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日月五行轮元灵闷声道:「乔星主也来了,听她之命便是!」 乔依依以星宿魔宗不插手神木岛与噬魂道之事,换来木清风不插手今日之事,却见凌沖头顶诛魔宝光沉浮不定,一座莲台抵住日月五行轮星光沖刷,竟是十分惬意,眉头一皱,喝道:「不知太玄派哪位道友在此?」 一位白髮老道一步跨出虚空,手搭浮尘,呵呵笑道:「老道惟庸,参见乔星主与木岛主二位。」说罢一个稽首。木清风甚是尴尬,他选了袖手旁观,却被凌沖的长辈堵在当面,讷讷说不出话来。 乔依依上下打量惟庸老道一番,冷笑道:「太玄派当代大长老,倒是久闻大名。为了区区一名弟子生死,郭掌教不觉有些小题大做了么?」 惟庸老道浮尘一摆,呵呵笑道:「非也非也,凌沖那孩子是郭师弟关门弟子,自然要着紧一些。老道也曾传授他一门剑术,啊,便是由贵派《星宿秘典》残篇演化而来的一门星斗元神剑,算不得甚么高深法门。凌沖之事,老道非来不可,不然掌教师弟可要给我小鞋穿。何况连乔星主都凤驾来此,老道也不算小题大做了罢!」 这老道能言善辩,笑嘻嘻的连消带打,十分可恶。乔依依冷冷说道:「也好,今日凌沖必死无疑,本座也藉机领教一番贵派的剑术,瞧瞧太玄剑派是否浪得虚名!」 惟庸老道眯了眯眼,淡淡说道:「看来掌教师弟说的没错,本门封山二百年,外界只道就此沉沦,连甚么阿猫阿狗都敢欺上门来。你星宿魔宗一向霸道惯了,甚么狗屁道理都不通,还是手底下见真章来的痛快些!只不知乔星主可有自炼的法宝?」 长生老祖有法宝在手,战力迥异凡俗,尤其是自家亲身祭炼的法宝,更能发挥出十二分威力,惟庸道人才有此问,显是就算乔依依有自炼的法宝,也全不在意。 乔依依修成长生几近千年,星宿魔宗的法门特异,修聚的法力远超同级修士,加上她所修的三垣秘法,乃是星宿魔宗最高法门之一,只在掌教所修法门之下,综合算来其战力等同于三四位同级的长生老祖,因此怡然不惧,倒是真想看一看这老头有何底气,胆敢与她叫板,淡淡说道:「我并无自炼的法宝,无论你用甚么法宝,我只用日月五行轮出手便是!」 惟庸老道哈哈一笑,说道:「那便却之不恭,老道也不用自炼的诛魔宝鑑,幸好掌教师弟借了庚金神剑与我,正好与乔星主试演一番我太玄派的嫡传剑术,请君品评!」一道剑光起自虚空,一剑穿出,如白虹贯日,直取乔依依眉心。 此剑之出,带起无边凛冽杀机,杀意之盛,令木清风这等老祖都打了一个寒颤,东海之上更是一瞬之间如入寒冬,更有零星雪花飘起。 木清风见了惟庸老道这一剑,心下暗叫:「惟庸这厮这些年韬光养晦,只道他将光阴花费在祭炼法宝之上,谁知一手剑术竟是精进如斯。我手中只有先天灵根一根分枝,若这一剑向我攻来,只怕一招便能削断灵根分枝,令我陷于被动之境!」 惟庸老道上一次出手是在太玄重光之时,彼时其操控诛魔宝鑑,并未如何显露剑术。今日这一招剑法展开,正是再正宗不过的庚金剑诀,犀利狠辣果决,绝无花哨,只求将剑中锋锐之意发挥到极处! 直到此时,木清风方才惊觉惟庸老道一手剑法,竟丝毫不在掌教郭纯阳之下,而以长生老祖境界施展开来,圆熟老辣之意甚而犹有过之。 第852页 庚金剑诀配以先天庚金神剑施展,正是天作之合,再也合拍没有。这一剑之妙,已超出剑气雷音、练剑成丝、大挪移剑术与剑光分化之外,而臻入一个莫可名状之境界,唯有长生老祖方能懂得,方能修成。 乔依依面对这一剑,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信手一抓,日月五行轮身不由主,被她抓在手中,化为一面小小圆轮,七色奇光挥洒之间,竟将那一剑轻描淡写的格开。 二人皆为长生老祖,惟庸老道也不奢望一剑将乔依依斩于剑下,一招不成紧随变招,庚金神剑轻轻一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之间演化一座剑光之狱,正是其拿手的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向乔依依倾轧而去。 乔依依只将日月五行轮的七色奇光不断演化,任惟庸老道剑术如何煊赫、剑招如何玄奇,只是来来回回一刷,将剑光刷在一旁。惟庸老道身形早已隐于无量剑光之中,只催动剑招越变越奇,到后来由有形而入无形,颇有大道至简的真谛。 斗到后来,只能瞧见海上两大团光芒碰撞不休,略一磨盪,便能掀起滔天恶浪,又有狂风卷积,声势勐恶到了极处。两位长生老祖毫无保留的斗法,直能将东海生生打出一个窟窿!二太子敖申抹了一把被海浪扑湿的巨脸,叫道:「收兵!收兵!」领着一干虾兵蟹将狼狈潜入海中,寻龙君去了。 第七百零四章 高手如赶集(四) 长生老祖全力出手,每一击皆可开山裂海,稍有不慎便遭池鱼之殃,云昭道人法相境界的道行,碾压凌沖全无问题,但同样被两个长生老祖碾压也全无问题。他费尽心力躲避斗法余波,几次险些被星光或是剑光扫中,惊出了一身冷汗,没奈何唯有逃至怪鱼金船之上,叫道:「三太子,还请搭救则个,日后必有厚报!」 怪鱼金船亦在斗法余波中颠盪不休,就算是脱劫级数在两位长生老祖面前也不够看,只有拼命将金色雷霆收拢,护住船身。敖意在船中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不令金船脱出掌控,听闻云昭道人吼叫,终究不能放任其被法力余波打死,犹豫片刻,还是开启了金船一丝缝隙,云昭道人大喜,化为一熘金光钻入其中。 一旁乌老亦抵御的十分辛苦,见云昭道人进了金船,急急飞来,叫道:「三太子也搭救老夫一番!」敖意虽恼他擅作主张,与方胜合谋,企图陷害凌沖,不知打的甚么主意,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其横死,不然堂堂三太子礼贤下士的名头可就飞了,金船吐出一道金光,将乌老也接引了进去。 方凝将自炼的无形剑祭起,剑气笼盖之下,形成一道剑圈,护住方胜与齐瑶儿,方胜与乌老合谋,本来就要成功,谁知功亏一篑,如今更有长生老祖悍然火拼,简直刺激的不要不要,早就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齐瑶儿倒是面色平静,她的修为最低,反而不需担心甚么,只因若是方凝也抵挡不住,那大家一起入冥狱就好。 方凝偷眼见二人神态,冷冷忖道:「我本指望方胜能振兴方家一脉,没想到是个草包。倒是齐瑶儿可堪造就,看来她与凌沖曾有一段纠葛,如今情缘斩断,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等其嫁入方家,我再传她上乘道法,瞧瞧究竟如何。」 眼看惟庸老道与乔依依斗得越发激烈,双方都拼出了火气,几乎神通尽出,就算怪鱼金船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还是两位长生老祖不欲将事做绝,彻底得罪东海龙宫,有意无意将神通余波挪移了开去。但对她这些玄门弟子,惟庸老道纵有回护之意,乔依依可不管那些,死活随心而已。 方凝忍不住提气叫道:「无形前辈!难道你要看着我等死在当场?瞧你如何回山与掌教交代!」无形剑的惫懒声音传来:「我不过是出去瞧瞧热闹,还能坐视你们夭折不成,怕甚么!」一道无形波动涌起,将方凝三人裹住,正是无形剑剑光,有这位法宝老祖相助,方凝才松了口气。 惟庸老道施展出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自语道:「还是这庚金神剑用的顺手些。」庚金神剑元灵沉寂,全力调和惟庸老道注入剑中的太玄真气,演化先天庚金剑意剑气。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乃是惟庸老道看家底的功夫,以太戊持法诛魔剑诀配以剑光分化的手段演化而来。 惟庸道人身为太玄大长老,六部真传剑诀除却《太玄一炁清经》唯有掌教方可修习之外,皆已铭刻在心。到了他这般境界,剑诀之间已无藩篱可言,信手拈来皆是妙招,任意挥洒尽为绝技。一座分光诛魔剑阵之中,剑气如狼奔虎跃,剑光亦光怪陆离,剑气剑光交织,不断演化无数招法剑式,几乎到了一剑生万法的最高境界! 乔依依虽是女流,却不可小觑,把持星宿魔宗权柄,自有过人之处。千年苦功,已将各色星力神通融会贯通,炼成一道法力,借了日月五行轮之助,由其中禁制化生为阴阳五行七曜之法,看似简简单单一刷,却是七曜齐动,日月五行轮转不休,一招过去便已是沧海桑田,自身却似星辰高悬,自天地初开而来,见惯造化变迁,我自岿然不动。 两位老祖顷刻间已斗了数百招,惟庸老道剑光愈来愈是煊赫,但乔依依却万法归一,纵有万道星海加身,我只驾驭一道天星神链足矣。但心头亦有焦躁之意:「不想这惟庸老道居然如此难斗,太玄剑派不声不响两百年,竟是出了这般人物!可惜我不曾将天市垣星主歷代相传之宝带来,不然一击之下,定能破开他这狗屁的剑光剑阵!」 第853页 惟庸老道斗到分际,潜运神通,将太乙分光诛魔剑阵捨去诸般变化,亦自凝为一道无匹剑光,抖手刺出,随即四面八方皆是无边剑影摇曳,恰如落入一个剑光世界,梦魇袭来,不得脱出! 乔依依大喝一声,正所谓「柔不可久,刚不可守」,趁惟庸老道演化剑光之际,唯有一丝法力运转不纯,天星神链勃勃而发,竟而化出七道奇光,光芒凝练到了极点,亦组成一座玄奥大阵,反手竟将惟庸老道兜了进去! 凌沖远离两位老祖之战场,身边便是曹靖与萧厉两个,但他心思全在两位老祖之战上,全无对曹靖两个下手之意。曹靖满拟有日月五行轮定住凌沖体内那件法宝,自家可从容将其打杀,完成乔依依之命,惟庸老道却跨空而来,打乱了全部布局。日月五行轮被乔依依徵用,曹靖哥俩没了依仗,大眼瞪小眼,在身怀法宝的凌沖面前,直如鸡崽儿一般瑟瑟发抖,见凌沖望着激战之地出神,曹靖二话不说,一把捉住萧厉肩头,一道星光遁走无影。 珠儿叫道:「凌沖哥哥,那两个坏人逃了,要不要珠儿捉他们回来?」凌沖正瞧得出神,只淡淡摇头。珠儿见他不理,嘟起小嘴,骑到凌沖颈上,伸手去玩弄其头髮。曹靖与萧厉与他有仇,却也比不上观摩这一场长生老祖大战来的划算。 惟庸老道一招失算,被乔依依反过来困住,嘟囔了一句:「这万法归一的剑术却是不好施展,尚有破绽啊!」心念一动,那道无匹剑光陡然分散开来,霎时之间,东海天穹之上现出一道巍巍奇景! 剑光分化之间,有三百六十五团星芒飞起,高悬天幕,正合周天星神之数,但与星宿魔宗的星力道法不同,惟庸老道演化之星光,全由剑气组成,外裹剑光剑芒,忽闪不定。三百六十五座星团之上忽有三百六十五尊元神升起,每一尊元神竟然皆是惟庸老道的面容! 三百六十五尊惟庸老道星神化身齐齐叱咤,纷纷伸手,狠狠一拍!乔依依演化的日月五行奇阵登时被破开一个大窟窿,现出乔依依惊诧之极的面容,这位天市垣星主似也被惟庸老道的剑术惊呆,但随即而起的却是无边愤怒之意。 惟庸老道施展的正是星斗元神剑。这部剑诀是前代太玄长老杀了星宿魔宗高手,夺来一部《星辰秘典》,其中记载星宿魔宗星力道法的根基法门,经几代长老推演,与太玄剑术相合,演变为一套星斗元神剑。其宗旨便是以星力铸剑气,以剑气替代原本的周天星神,但创出之后,却被评为鸡肋一般的法门,只因太玄派并未得到更高一层的星宿魔宗道诀,星斗元神剑便不能再向上推演,若再推演下去,只会再以太玄剑术为主,渐渐将星力之用剔除出去。 这部剑诀还比不上洞虚烛明剑,起码洞虚烛明剑诀在斗法之上着实无敌,临敌机变之处,还在其他真传剑诀之上。因此星斗元神剑被束之高阁,唯有惟庸老道博闻强识,修有这部剑法,顺手传了凌沖。 方才那一剑其形为星斗元神剑中元神变化,实则仍以惟庸老道深厚无匹的法力剑气作为依託,方能一剑破去乔依依七曜奇阵。但一剑之后,再难施为,这部剑诀亦至其威力极限,一不可再。 乔依依愤怒者,乃是惟庸所用剑术分明大半取自星宿魔宗根本道法,比起凌冲来,这白须老道才更应打死,心念激涌之下,七色奇光之外忽然多了一层薄薄水波。 惟庸老道一见,叫道:「宙光真水?」伸手一指,珠儿正在凌沖头上玩的开心,忽然惊叫一声,化出诛魔宝鑑原身,被惟庸老道持在手中。这老道满面郑重,如临大敌! 凌沖浑然不觉珠儿被惟庸老道摄走,当他见到惟庸以星斗元神剑使出那破阵一剑之时,整个人精气神陡然趋于平淡,长吁了一口气。洞虚真界之中,凌沖阳神缓缓起身,嘆了口气,对晦明童子道:「我要破境也!」 晦明童子错愕之间,但见洞虚真界之上无边星海之中,西方七宿星域忽而大放光明!西方七宿共有奎,娄,胃,昴,毕,参,觜七宿,凌沖早将七宿根本符箓修成,但缺一道契机,总不能化七宿为一,成就西方白虎星神之相。 太乙飞星清微符法亦是尹济祖师糅合星宿魔宗修行法门与太清符术而创,独闢蹊径,借符法演化星辰,借星辰万古之力,照见过去现在未来,为太清门祈禳部符术第一,亦为玄门道家推演法门第一。 此法亦有三百六十五道根本符箓,演化三百六十五道星神,星神既成,可算是玄门中结成金丹之羽士,可称真人。凌沖修成西方七宿星神,在太清门中早已是金丹弟子,只要白虎星神凝聚,便等若修成婴儿。 太乙飞星符法可说以星宿魔宗道法为基,凌沖初次接触星宿魔宗道法便是惟庸老道传授的星斗元神剑,方才无巧不巧,惟庸又以身演法,偏生施展的星斗元神一剑,凌沖见了,心有所感,自觉万缘寂灭,自有一点灵光勃发,当即悍然破境! 他从未想过,最先成就婴儿道行的竟是太清法门,而非他的根本道法洞虚剑诀,但机缘既至,只可顺天而为。奎,娄,胃,昴,毕,参七宿星力本就自含五行,但七道星力在凌冲心念之下汇聚一处,渐次融为一体,却生出了意想不到的微妙变化。 七色星芒融合只有一瞬,但凌沖似是经歷了数十百年之久,其间星光相合相斥、阴阳扭转、五行归一之道,似有无穷妙旨流淌于心,事后追索,却又茫然不知。但无边星海之中,一声震天虎吼低沉响起,一尊高手百丈,虎头人身,身披西方七宿星辰法袍,散发无尽威严的星神宝相蓦然升起,周遭有无穷兵器虚影,一一闪现。 第854页 凌沖喃喃自语道:「缘起自星斗元神剑,今日方得正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先贤诚不我欺!」放声吟道:「少小离家意踟躇,太玄门中参剑术,阴阳二气金丹转,今日方脱生死簿。五方五气相攒炼,不叫冢中白骨枯,剑锋深藏当挥斩,且开天辟道途!」语声激昂,似有无穷澎湃之意。 白虎星神既成,他的太乙飞星符法修为一跃压过洞虚剑诀威力,成为元婴真君级数的道法,且神通灵异之处,别有一番天地。起禳部法门并非只主推演算计,斗法之力亦即兇悍,凭了这尊白虎星神变化,他就有信心与方凝同级一战! 晦明童子亦高兴的滚来滚去,一跃跳入星海,围着那尊白虎星神望来望去,总也瞧不够。他始终记着太清门灭门深仇,凌沖虽只修成了一尊白虎星神,离纯阳之境尚远,却已瞧出了太清门復仇与復兴之望。只等凌沖符术大成,管教清虚道宗一干仇敌个个惊掉下巴! 凌沖慨然作歌已毕,心念一动,白虎星神渐渐缩小,依旧化入西方七宿之中。此星神一成,他便有信心在极短时日之内修成其余三尊星神,到时四灵星神合璧,太乙飞星符法的威力自能更上层楼。符法初成,禁不住演算一番,微微一笑,说道:「这一场斗法已近尾声,不必多虑,该去拜见大师伯了!」 话音方落,果然乔依依现了宙光真水的修为,趁惟庸老道回剑自守的当口,一步踏出,脱离了战圈,冷冷说道:「你太玄剑派偷学本门根本道法,此仇本门必报!」食指在虚空中划了一圈,灵光闪现,曹靖与萧厉自圈中跌落,被其收入袖中,一顿足便已无踪! 第七百零五章 高手如赶集(五) 惟庸老道剑术之精妙,法力之深厚,远在乔依依预估之上,要分出生死胜负极难,若是拖得久了,不免夜长梦多,毕竟此处是东海地界,就算木清风不敢追究,龙宫龙君未必会忍下这口气,不如早走为妙。 乔依依收了曹靖与萧厉两个,一步跨出,已在万里之外,并不停步,宙光真水发动,遁光连闪,几步之间,已在坊市十万里开外。此处离坊市既远,却又未脱东海之境。 正有一座小小岛屿,满目葱茏,花木葳蕤,十分清新可爱。乔依依落在岛上,正有三人恭敬等候,正是大行与大幽两位神君,另有一位娇媚女子,身着百褶藕花袄裙,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秋波顾盼之间,竟有无尽风情。 乔依依衣袖一抖,落出曹靖与萧厉两个,淡淡说道:「惟庸道人插手,此事须怪不得尔等,且退在一旁!」曹靖与萧厉一言不发,躬身退后。萧厉不免多望了乔依依这位便宜师傅一眼,自拜师以来,师徒相见也不过几次而已,乔依依除却传授他一部四灵四相真法之外,别无他言。更莫提甚么指点讲解,师徒之间形同陌路。 萧厉至今也参不透乔依依这般人物为何要收自家为徒,如今看来甚么法诀、法宝,那是休想得赐,连凌沖那厮都有一件法宝随身,今后照面,要杀他实是易如反掌。萧厉思及此事,心头就憋了一股恶火,但却丝毫不敢泄露半点异象。乔依依的脾气他却是深知,倘若弟子门人稍有怨怼,立时随手打杀,抹去一切痕迹,毫无手软例外之时。 乔依依忽然斜睨了萧厉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自拜我为师,也只得传一部法诀,为师也从未指点过你,可是心有怨怼?」萧厉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叫道:「弟子不敢,弟子绝无这等欺师灭祖的心思!」 乔依依冷笑道:「究竟是不敢还是没有?」萧厉蓦地浑身僵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答言。乔依依道:「罢了,我日后还有用的着你之处,不敢还是没有倒无伤大雅。星宿魔宗名字中带了一个魔字,行事便要处处往魔道上去寻,只要你修为足够,就算将星帝掀下掌教的宝座,为师也只会大为欣喜。」 这一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在魔教之中却又理所当然,就算曹靖为星帝二徒,面上亦无多少意外之色。乔依依顿了顿,伸手一指,一道星光飞起,落入萧厉顶门,「罢了,这日月五行轮便现赐你防身,免得外人说我对弟子盘剥刻薄。七曜元灵精通本门除三垣真法之外一切法诀,你大可向他请教。有此宝在手,下次遇见太玄派凌沖那小畜生,再要败北,给为师丢脸……」 日月五行轮落入紫府,瞬时与其元神相容,一股强横莫之能御的法力游走周身,骨节穴窍噼啪作响,轻忽的几乎能飘了起来。萧厉从未想过乔依依竟有如此手笔,叫道:「恩师放心,弟子下次见到凌沖那贼厮鸟,定然取其狗头,献与恩师!」 乔依依早已别过脸去,对那娇媚女子道:「殷九风呢?」那女子正是天欲教宝玑娘娘,天欲教主四位侍妾之一,虽是脱劫宗师,但在乔依依面前可甩不起来,低眉顺目道:「教祖只赐了一面玉牌,奴婢也是靠了玉牌神妙,才能躲避那龙宫三太子的追杀。其余之事一概不知。」 乔依依冷笑道:「且将玉牌拿来!」宝玑娘娘不敢怠慢,忙取了一面小巧玉牌,托在掌中,恭恭敬敬递过。乔依依却不便接,只对玉牌冷冷说道:「殷九风,莫要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那玉牌中发出一声轻笑,凌空一转,居然化为一位宽袍大袖,高冠博带的中年书生,如明露含光,萧疏轩举,自有一股风流气机,只是生就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内蕴邪光,不免大煞风景。此人正是天欲教教主殷九风,只看其风姿气度,只以为是哪位饱学宿儒,又或是名门正派长老级数的人物,谁知暗地里却是天下第一大号淫贼、淫棍,败坏无数女子名节的魔教荡妇殷九风! 第855页 天欲教主殷九风现身之后,大袖一展,轻笑道:「乔星主一别经年,风采越发迷人,本教主颇有些心动,若是乔星主肯与我春风一度……」殷九风皮相一流,说出话来却是下流之极。 乔依依面如寒霜,喝道:「许久不见,你殷九风下流下作的本事倒是见长,连本座也敢调戏么!」殷九风一滞,一双桃花眼一转,笑道:「乔星主未免太也不解风情,些许玩笑也当真么?罢了罢了!」一撇大行神君,桃花眼中神光灼灼,又尽显玄阴老祖之气魄,缓缓问道:「可曾得到鲛人宝藏的下落?」 大行神君纵使法相高手,面对两位两位长生老祖,面上却也紧张非常,闻言一伸手,掌心之上一道血光漂浮,血光一展,无数景象一一闪过,正是鲛兴毕生之经歷记忆,被他用噬魂劫法炼化了鲛兴元神,自能从容查看。 鲛兴的记忆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陡然一顿,却见其处身深海一处隐蔽之地,当是鲛人一族埋藏宝藏的所在。大行神君谄笑道:「回两位老祖,鲛人一族的宝藏下落已是寻到了。」 殷九风贊道:「噬魂劫法果然神妙,怪不得天生克制本座的六欲神功!」打死大行神君也不敢接此话茬,只能媚笑不已。乔依依道:「既然如此,你速去一趟,将鲛人宝藏起出,瞧瞧有无水仙洞府下落的线索!」 大行神君如蒙大赦,忙即带了大幽神君,急匆匆告辞,往东海海底去了。殷九风笑道:「我只道星宿魔宗一向财大气粗,不想乔星主居然也对水仙洞府的藏宝有兴趣么?」说着一双桃花眼狠狠在乔依依身上剜了一眼。 乔依依冷冷道:「殷九风,你不过是一缕分神在此,若是再对本座不敬,我就打灭了你这缕分神!」殷九风呵呵一笑:「乔星主这般铁面无情,未免太没趣味。」却是正襟而立,不敢再多看乔依依一眼。 萧厉尚是头一次听闻水仙洞府之事,暗中纳罕,但心知以他身份绝不可此时发问,只暗中运集法力,与日月五行轮真力相合,借法宝之力淬鍊自身神魂。有法宝随身乃是万中无一的机缘,多从日月五行轮身上捞取几分好处,才是他眼下首要之事。 曹靖始终老神在在,似乎对乔依依殷九风所谈之事毫不在意,心头却翻江倒海:「萧厉这厮有了日月五行轮在手,只怕第一个就要杀我,炼化我的修为,乔依依这娘们好不狠毒!不行,我要返回本门总坛,面见星帝,看他如何处置,不然不出三日我必要一命呜唿了!」 殷九风道:「那水仙虽与癞仙是一师之徒,但心性行事截然相反,甚而二人后来还反目成仇,倒也有趣。只是不知水仙在洞府中藏了甚么宝贝,除却你我之外,尚有夺魂道人虎视眈眈,却不知事后如何分润?」 乔依依瞥他一眼,冷冷道:「水仙洞府中异宝不少,你若有本事,尽管全数抢去,谅那夺魂道人也不会多言。只是今日惟庸老道来此,变数一下多了起来,郭纯阳算无遗策,若是被他算到水仙洞府之事,怕是绝难平安取宝到手。」 殷九风并未亲眼见到乔依依与惟庸两个交手,但仅凭气机感应,亦能猜测个八九,沉吟道:「惟庸那老贼手段硬是要得,没想到太玄派不声不响二百年,居然出了这等高手。他要插手,当真不大好办。」 乔依依道:「你若真对水仙洞府之宝势在必得,便以本尊出战,你我联手,再加夺魂道人,方可保万无一失。」殷九风醉心阴阳採补之术,特意修建了一座魔宫,更广罗天下美女填充其中,以作姬妾,可谓日日欢歌、夜夜新郎,已有数百年不曾现身于世,虽垂涎水仙洞府之宝,也只派遣宝玑娘娘带了寄託自家分神的玉牌前来,但眼下形势比人强,惟庸老道既已赶来,说不得太玄派另有妙算,当真须他本尊出手不可。 殷九风沉吟片刻,断然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出世走动一番!我本尊三日之后可至此地,这期间有劳乔星主周旋一二。」乔依依道:「这是自然!」 惟庸道人惊走了乔依依,呵呵一笑,伸手一招,凌沖忙即赶来拜见。惟庸笑道:「罢了,不必多礼。那上面的可是东海龙君的太子?」乔依依既去,怪鱼金船没了掣肘,一跃而下,大嘴张开,现出其中敖意、敖海、乌老、云昭道人等辈。 三太子施礼道:「敖意拜见惟庸老祖,多谢老祖出手。」惟庸老道笑道:「不必多礼,老道也是多事,你那老父道行神通都在老道之上,却躲起来瞧热闹。」眼光掠过云昭道人,冷笑一声,说道:「秦拂宗的爪子伸的倒长,他在天京城鬼鬼祟祟,想要谋夺人道气运倒也罢了,连我这师侄儿也不放过么?你这厮以大欺小,想来十分痛快,今日老道也照葫芦画瓢,索性一掌将你拍死,瞧瞧秦拂宗敢不敢来寻我晦气?」一只手掌缓缓抬起,作势欲拍! 云昭道人当真吓得亡魂皆冒,急忙御风便走,眨眼间已在千里之外,还不忘叫道:「惟庸老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等我回山寻拂真师伯,再来与你评理!」余音裊裊不绝。 惟庸老道一声轻笑,改拍为弹,屈指一弹,一缕劲道无声无息飞出,扭转虚空,瞬息之间正中云昭道人背心,那道人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勉强提足真气,转眼逃得无踪。 惟庸老道哂道:「清虚道宗之辈,素来口不应心,满嘴的仁义道德,行事却是极不要面皮。云昭那厮以大欺小,索性给他个教训,将他打落一层境界,下次再见面,你也可从容应对,却不好将他杀了,免得拂真那厮跳脚。」 第856页 方才轻描淡写一击,竟将云昭道人毕生苦修的真气击散,生生被打落一层道行!凌沖笑道:「其实不必师伯动手,弟子亦能杀得了他。」惟庸道人目光在他丹田上一转,似乎看透一切,摇头道:「你的洞虚剑诀修炼的倒是不错,已然是四代祖师之下第一人了,歷代弟子也没得你这般精纯的修为,不错不错。」话音一转,「只是掌教师弟的算计,我却是不甚贊同的。」 凌冲心知他所指乃是修炼太清符法之事,当着外人之面不好明说,只能含煳以对。惟庸坐镇于此,方凝头顶无形剑光,想了想,率领方胜与齐瑶儿飞来,施礼道:「七玄剑派方凝,见过惟庸老祖。」 惟庸老道打量她一眼,点头笑道:「无怪郑闻欢喜你,果是天生练剑的坯子。」又瞧了一眼齐瑶儿,摇头道:「可惜!可怜!」对方胜视而不见,末了笑道:「无形老友不现身一见么?」 无形剑光中传来惫懒声音道:「见个屁,你这厮不安好心,若是被郑闻知道,老子屁颠屁颠现身见你,以后回山还有老子的好果子吃么!」丝毫不卖惟庸的面子。 惟庸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请罢!」方凝不敢久待,忙带了二人离去,一道剑光飞走。临去之时齐瑶儿特意望了凌沖一眼,却见他含笑点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生疏之意,心头一凉,已是随剑光去了。 敖意犹豫片刻,上前说道:「难得前辈法驾东海,还请往龙宫一续,想来我父王定然欢喜不尽。」惟庸老道摆手道:「算了,东海龙君又不是没见过,那厮小气的紧,喝他一杯佳酿就似剜他一块肉一般,不去不去!」 敖意甚是尴尬,只能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又对凌沖道:「凌真人有暇,可往龙宫一续,小王定然倒履相迎。」不等凌沖还礼,已是驾驭怪鱼金船去了。乌老犹豫了一番,还是跟在敖意身后,一併上了金船。若是再滞留于此,说不得凌沖就要请惟庸老道来一个有仇报仇了。 眨眼之间,各路修士走了个干净,唯有木清风祖孙与岳白石三个还在当场,木清风等人头走光,这才上前,笑道:「惟庸道友远来是客,请往神木岛一行,木某也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第七百零六章 水仙源流 惟庸老道摆手道:「那倒不必,木岛主盛情老夫心领。只是方才有噬魂道的魔崽子混入龙宫三太子的金船,道友莫非不知么?」木清风当即大怒,问木千山道:「千山,可有此事?」他嫡子死于噬魂道之后,曾立下重誓,此生必然杀尽噬魂道传人,否则便不得飞升。在他眼皮底下被噬魂道之人逃走,委实是奇耻大辱! 木千山讷讷道:「我并未当面瞧见那噬魂道之人,但在金船之上,却有人被噬魂魔念沾染无疑,只是三太子驾驭金船遍寻方圆海域,也未寻到。」 木清风这才释然,说道:「若是被噬魂魔念沾染,那就怪不得了。施法之人向来还在万里开外,当然寻他不到。」惟庸道人微笑道:「我那掌教师弟算到那水仙洞府就在东海之中,且机缘渐熟,不日就要开启禁制,接引有缘之人进入。不知木道友可有兴趣分一杯羹啊?」 木清风惊道:「水仙洞府要出世了?此事我绝无半分消息,既是郭掌教算定,自然不会差的。自要令本岛弟子前去碰碰机缘,还要多谢惟庸道友慨然相告。事不宜迟,我要回岛上布置一番,暂且告退!」不等惟庸道人答言,带了木千山与岳白石就走。 凌沖已数次听闻水仙洞府,能令木清风这等纯阳老祖都如此失态,必是一桩天大的机缘。惟庸道人见周遭没了外人,说道:「难道出山走走,既来东海,便去剑铺中坐坐罢!」一道剑光闪过,转眼间已带了凌冲来至太玄剑铺之中。一去一来,无有丝毫烟火气息,连凌沖都未察觉到一丝法力波动。 晦明童子悄然道:「你这大师伯修为好生高深!」剑铺中清元道人与狄泽正急得团团乱转,先前和事堂被夷为平地,着实惹出极大风波,生怕凌沖也遭了毒手,及见凌沖无恙,并陪着一位老道蓦然出现时,狄泽还有几分懵然,清元道人早已五体投地跪拜下去:「弟子清元,拜见惟庸大师伯祖!」 狄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跪倒在地。惟庸老道微笑道:「不必多礼,老道不过顺道来瞧瞧这剑铺经营的如何,你们先起来罢!」及至二人起身,眼光在二人身上一转,暗暗点头,对清元道人道:「你很好,能在红尘之中炼心,这剑铺也打理了极好,你掌教师叔祖对你甚为期许,今后宜将勇勐精进,不可荒废了课业。」清元道人受宠若惊,只会傻笑不已。 惟庸老道又对狄泽道:「你这小猴儿心猿未收,贺师弟打发你来坊市,倒是一步妙棋。莫要怨天尤人,跟着你清元师伯好生修行,日后自有你的去路。你只谨记一条,练剑者剑心可孤高桀骜,但人心须得温润就下。」 狄泽得他指点,跪倒再拜道:「祖师金玉良言,弟子定当谨记于心。」惟庸淡淡说道:「谨记不谨记不打紧,关键是着落在躬行二字之上。好了,你们两个且出去,我与凌沖说几句话。」清元与狄泽当即再拜而退。 惟庸老道瞧了一眼凌沖丹田,目中辛辣似能穿透洞虚真界,直面晦明童子之本体,良久才收回目光,说道:「你身上的可是太清门的符箓法宝?」 第857页 凌沖对这位有传艺之德、半师之宜的大师伯全无保留,说道:「正是一面符箓法宝,乃是尹济祖师飞升之前着手布置,前次弟子于太清门灵江别府之中,无意中得在手中,一路修行走来,得其助力甚大,正亦师亦友。本该着他出来拜见大师伯,只是……」 惟庸道人摆手道:「罢了,你能得了尹济祖师的遗泽,是你的造化。太清门的法宝又不是我太玄派的,不愿出来便不愿,不必勉强。」沉吟片刻,续道:「太清门当年之事,想来你已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至于其中覆灭的因由以及背后的黑手等等,老道也不会知晓的比你更多,还不如你直接去问你师傅,让他推算一番来的确实。」 「你是郭师弟的弟子,你的修为本不该我来置喙。只是郭师弟的手段着实令我不解。洞虚剑诀原本便残缺不全,须你自家一路修补,若是此路走通,你的功劳不亚于创出这部剑诀的四代祖师。但他又接连命你兼修了噬魂劫法与太清符法,如今是两正一邪,还特意将你元神一分为二!」 「寻常修士修习一部法门,已是难比登天,你却一口气修习了三部功法,每一部皆是世间最顶尖的法门。看似金玉其外,实则根基不稳,我还不知郭师弟有无手段逆天修补,助你完善道基。但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 惟庸说到关节处,蓦地住口不言。凌冲心知他未尽之意,是说自家所修太过杂乱,难成一体。洞虚剑诀、太清符法与噬魂劫法每一部皆是惊天动地的法门,经歷无数推演,几乎到了改无可改的境地,其中最弱、破绽最大的洞虚剑诀,偏偏便是他的根本道法,轻易改换不得。 若是无有逆天的手段与才情,修到最后,只怕是各有精通,却不能登峰造极。一个不好,玄魔两道真气相冲相突,毕生道行尽付流水,必然死得惨不可言。点了点头,对惟庸老道道:「师伯所言,弟子亦深知此理。但事已至此,唯有戮力修行,勇勐精进,想不得其他了。」 惟庸亦嘆息道:「不错,你能这么想,说明你道心修炼有成,坚凝不可动摇。好在你元神两分,将噬魂劫法的魔道修为也带了去,暂时不必担心玄魔冲突之事。但你务要留心,阴神阳神一旦遇合,必要生出大乱,切记切记!」苦口婆心咐嘱一番。 凌沖早已看淡修行之事,如今看来,乃师郭纯阳果然算无遗策,一步一着尽是妙手,方能有惊无险修成今日道果。尤其他刚练成西方白虎星神法相,等若是元婴真君的道行,更有强横无匹的推算之能,隐隐觉得乃师尚有后手,不必自家忧心此事,也就不甚在意。 岔开话题,问道:「师伯方才所言的水仙洞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惟庸笑道:「此事你不提,我也要与你详言,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去撞大运!」顿了一顿,道:「水仙乃是一位纯阳前辈的道号,算是修道界公认敬赠的一个道号,极言这位前辈在水行道法之上的造诣。水仙之名世人多无所知,但其师兄大名却是无人不晓,便是癞仙了!」 凌沖啊的一声,叫道:「可是留下癞仙金船机缘的癞仙?想不到他还有同门师弟?」惟庸道:「说是同门,实则二人却反目成仇,水仙恨不能手刃癞仙以快胸臆。」凌沖给他几句话挑起了兴趣,静待下文,连晦明童子也伸长了耳朵偷听,唯有珠儿这小女孩又偷跑出来,依旧爬上凌沖脖颈,伸手去玩他发梢。 惟庸道人道:「世人只知癞仙博通玄魔两道法门,融会贯通,虽则最后仍飞升九天仙阙,却不愧为此界第一玄魔兼修之士。其人为了求学玄魔道法,曾先后拜入五家门派,玄门三家魔教两家。癞仙此人天资纵横,无论甚么道法皆是上手极快,极短时间内便能修成至高境界,在每一家门户一旦到手最高秘诀,立时破门出教,转投别方。」 「水仙便是其最后投入的玄门大派,此派主修水行道法,确有独步之处。癞仙入门在前,水仙入门在后,二人从一师学艺,据说起始时感情甚笃,但其后癞仙学得最高秘传,故态復萌,当即破门扬长而去。但这一回却出了乱子。」 「先前癞仙偷师学艺,多是以假死之事脱身,也无后患。但这一回却露了马脚,被授业恩师追赶上来,勒令其回山领罪。癞仙不从,二人当即动起手来,癞仙博通三家玄门道法,真实法力施展开来,其座师竟非对手,一个不察被其击成重伤,好在癞仙未下杀手,当即扬长而去。」 「那座师强撑着赶回山门,详述此事,羞愧愤恨之下,伤势恶化,当夜便即坐化。水仙自小被座师度上山来,从师学艺,视乃师为父。座师临去之前,曾有遗命,命水仙立誓,必杀癞仙于剑下,清理门户。由此二人反目成仇。」 「那水仙资质不在癞仙之下,癞仙还要参悟玄魔两道功法,颇耗心力,水仙却只需精修本门道法,因此进境极快。二人也是孽缘纠结,居然前后脚证道纯阳。数百年间大战小战不下百次,只是功力相若,癞仙对水仙所修功法瞭若指掌,多数倒是占据上风,最后的结局便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之后癞仙感应天机,破空飞升,临去前祭炼了一艘金船,将毕生搜集的道诀、法器藏于其中,泽被后人。癞仙去后不久,传闻水仙也自飞升,临去时将师门一座世传洞府留下,留言道谁人有缘入此洞府,可得水仙衣钵。只有一条,须得非是癞仙金船选中的有缘之人。癞仙金船每隔百年现世一次,但水仙洞府却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有了开光之兆,才有高手八方云集,欲争抢气运。」 第858页 凌沖苦笑道:「那两位当真是冤孽牵缠,不得解脱,就算到了九天仙阙,只怕亦是势不两立罢!水仙洞府如今并无甚么线索,师伯为何如何笃定?」 惟庸道人道:「你师傅已然算定,只静候便是,不日必有佳音。」凌沖点头,事到如今他的修炼路途已偏离了太玄派正途,也无须惟庸老道刻意指点,便告了个罪,自去后方静室之中。 惟庸老道坐镇剑铺,闲来无事,便指点其清元道人与狄泽两个的修行。能得这位老祖师亲炙,正是求之不得。二人乐不可支,聚敛全副心神听道。 洞虚真界之中,虎首人身、周身无穷兵器闪烁不定的白虎星神巍然而立,此相与萧厉修成的星宿魔宗正宗白虎星神略有出入,生具人身,却别有一番微妙之处。 凌沖阳神嘆道:「如今总算修成了白虎星神,可先将洞虚剑诀推演起来,等后续三部星神齐聚,再正式下手推算。」将手一挥,洞虚剑诀化为一道流光,钻入西方七宿星域之中。西方七宿无数符箓星辰当即闪耀不定,一股亘古而来的星辰不灭之意摇盪开来,已是开始推演这部残缺剑诀。 洞虚剑诀是凌沖根本道法,日后还要靠其成道,万万马虎不得,阳神紧盯推算之事,丝毫不敢松懈。数日之后,西方七宿星域吐出一道灵光,正是洞虚剑诀。阳神接在手中,略一查探,嘆息一声,这部剑诀比先前多了些妙用,但离推算出法相境界的道法还差得远,自语道:「看来非得修成四灵星神合一,才能推算剑诀了。」 想了想,又将两条如龙精气送入西方星域之中,正是到手的乙木庚金两道先天之气,他想的也甚是简单,洞虚剑诀的元婴境界须得参悟先天五行之妙谛方能成就,不如现下开始,能推算出一分也是好的。 太乙飞星符法的微妙之处便在于一旦修成,皆可自行运转,不必过度关注,凌沖阳神归位,出关来看,却见短短数日清元道人面上道气昂然,连狄泽也脱去几分桀骜之意,有些温润的意思,暗暗点头,惟庸道人传道之功确有奇效,连带他也想寻此老讨教些剑术上的难题了。 清元道人却告知惟庸道人已然出门赴约,据说是太仓三子之首的笑书生终于赶来,见和事堂满目疮痍,暴怒非常,听闻惟庸在此坐镇,便出面相邀,共商报仇大计。太仓三子虽是散修,但各有惊人手段,正是对抗魔教的好帮手,因此惟庸道人欣然赴约。 木清风回神木岛一番布置,岳白石与木千山次日便返回坊市,非但如此,这几日分明有许多修士赶来,一个个目中精光四射,俱是听闻水仙洞府出世的消息,前来碰机缘的散修。 第七百零七章 水仙机缘 东海海眼! 散修野修讨生活不易,其等并无大户门派庇护,更缺少上乘道诀功法,更莫提歷代师传的法宝法器,一切只能靠自家打拼。因此散修之辈大多好勇斗狠,有甚好处便一哄而上,鲜有顾忌道德天理之辈,似先前围攻太玄剑铺,被凌沖悍然斩杀者便是例子,在正统练气士眼中,其等比魔道妖人强不到哪去。 坊市中多了许多散修,岳白石立时如临大敌,每日亲自坐镇,先前出了央波袭杀凌沖之事,被木清风一通臭骂,不敢再出甚么么蛾子,用了铁血手段,只要胆敢生事,立下重手打杀,尸体扔到海中餵鱼。在十几位散修被杀之后,坊市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这些时日凌冲倒是悠闲的很,他将洞虚剑诀扔到西方七宿之中,任其演化推算,顺手将庚金剑诀关于炼剑成丝的法门也一併投了进去,恰如炉中举火,锻冶原矿。自家则取出三昧心炉把玩。幸好此宝被凌沖带了出来,不然被曹靖四灵星宫狠命一击,不知要受多少重创。 如今白虎星神成就,可下手修復祭炼这尊宝物。三昧心炉被他收入洞虚真界,沉入西方七宿星域,以周天星光淬鍊精纯。这尊宝物饱经磨难,残损之极,被精纯星光滋润,渐渐而又復甦之意。 凌沖随贺百川炼剑,已算炼宝的行家里手,在星光浸润之下,三昧心炉渐渐褪去锈蚀,露出内里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材质,凌沖沉吟道:「炼制此宝的太清长老乃是炼器的宗师,道行只怕还要高出贺师伯一线,这三昧心炉的材质大抵是以太乙元金、首山之铜,混以先天五行精气加以调和,方能成就法宝级数。以我如今的法力,要尽復旧观几乎不可能,只能用周天星力与太清玄始之气慢慢滋养。晦明,咱们去瞧一瞧内中那尊域外天魔法身罢!」 晦明童子勐然叫好,凌沖借他之力,喝一声:「开!」三昧心炉炉盖开启,凌沖牵着晦明小手,一路走入,渐渐由实转虚,进入其核心禁制之中。光芒一转,面前天地改换,已来至一处辽阔空间,有无良星辰循着不可名状之轨迹运转不休,星辰中央矗立一尊顶天立地的魔神,不知其高,亦不知其岁。 这尊魔神竟与人身一般无二,只是头生双脚,宛如老牛,身披玄袍,与凌沖先前瞧见的噬魂道所炼诸般魔君、魔神大不相同,若非太过庞大,简直就是一位有道之士。那魔神并无狰狞兇恶之相,反而有些仙风道骨,凌沖也是瞧得一愣。晦明童子撇嘴道:「这有甚么,域外天魔随心显化,依人心种种贪嗔痴三毒之欲,显化无穷妙相,你若是瞧过伪装成仙帝佛陀的域外天魔,便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第859页 凌沖抬眼望去,周天星辰各有无数星光传出,变化锁链穿透天魔之身各个穴窍,那些锁链居然有几分乔依依天星神链的妙用。那具天魔法身由虚转实,虽然高大,但全无气息,内中元神早被炼化了去,成了一具空壳。 晦明童子道:「这厮果然没了灵智,你瞧他头顶那道符箓,便是斩虚定魂符了!」凌沖见天魔头顶果有一道符箓高悬,超脱星群之上,化为一团金光烈火,熊熊而燃,瞧不分明,当即飞身而起,落在天魔肩上,细细望去,烈火之中无数符线浮光游走不定,似乎下一刻便要穿破虚空,到达另一处未可知之地。 这团金光烈火悬于天魔首上,定住其天灵,不问可知正是那位长老下的厉害手段。凌沖嘆为观止,说道:「太清符法,果然厉害!」晦明童子大是得意,忽然懊丧道:「可惜这道符箓空余其形,无有半分灵性,若是全盛之时,已不亚于一件法宝!」 凌沖瞧了半天,心知此符非是眼下自家能惦念的,飞身下了天魔之身,晦明童子凝望天魔之身,嘴角悄然留下两行口水也不自知,凌沖给他一个爆栗:「此宝我留着有用,可不许你打这天魔法身的主意!」 晦明童子叫道:「我若能吞了这傢伙,便能元灵稳固,说不定还能超脱法宝之上,所谓贵精不贵多,你有我在手,还贪墨这块破丹炉作甚!」 凌沖笑道:「若是真给你吞了这域外天魔,你可断言定然晋阶么?我有此宝在手,给阴神之身使用,正是相得益彰,这可是你说的,此宝妙用直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不许你打它主意!」 一番话正是当初晦明童子告知凌沖此宝真性的话语,被凌沖用来反击晦明童子,那童儿肠子都悔青了,蓦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天抢地道:「你这厮没良心,亏我一心为你好……」凌沖忍住笑,一把将他抱起,笑道:「你一个法宝元灵,能有甚么眼泪?还是跟我出去,免得你眼馋吃不着更心疼。」晦明童子大哭不止,被凌沖抱出了三昧心炉,留此宝在西方星域中沉沉浮浮。 闲来无事,凌沖便思先迴转金陵一趟,将阎王敌送与家人服用,毕竟此药也算仙家丹药,自家须得在一旁看护,不可随意服食,但惟庸道人数日未归,倒不好不辞而别。 到了第七日头上,凌沖正在运炼法力,忽然心头一动,启门望去,就见西南几万里之外一处海域陡然传来惊雷震动,一道水柱沖天而起,又自轰然爆散,飞珠溅玉一般,有数十道灵光矫矢如龙,四下飞散开来,一部分飞入天穹云层不见,大多却沿着海水散播出去,眨眼无踪。 也是凌沖道行日益精深,方能瞧见那一番异象,正不知何事时,却见数道金光居然直直向坊市飞来,凌冲心头一动,当即沖天而起,探手向一道金光捉去,冷不丁一旁又有一只手掌抓来,带起数重幻影,招式凌厉。 凌沖嘿了一声,另一掌圈转,使了一招剑术,以指作剑,后发先至,正点在那人掌心之中,嗤的一声轻响,那人痛哼一声,忙即缩手,那金光便到了凌沖手中,陡然消散不见,同时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如洪钟大吕吟道:「水仙机缘,东海海眼!」 第七百零八章 长生之下,有祸莫怨! 那人不过是一介散修,凌沖也懒得寻他麻烦。金光中蕴含一种信息,而非甚么了不得的宝物,就算没能到手,也可从别人耳中听闻。他飞回太玄剑铺,清元道人与狄泽拥上来,忙问端倪,凌沖只道:「水仙机缘,东海海眼。」惹得二人面面相觑。 未过多时,惟庸道人忽然迴转,召了三人入内,封闭了剑铺,问道:「方才东海有金光出世,可是你得手了?」凌沖道:「确有数百道金光乱飞,弟子侥倖抢来一道,却是一道信息,乃是『水仙机缘,东海海眼』八个字。」 惟庸笑道:「那便是了。没想到水仙会有如此后手,这一下乔依依那娘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为我等作嫁裳了。」凌沖忙问端倪,惟庸道:「水仙与癞仙一般,是飞升仙界,并非是死了。其人神通广大,就算身在九天仙阙,亦能降下神通。水仙洞府既到出世之时,那噬魂道的妖人才会千方百计潜入敖意金船,盗取水仙洞府之秘。如今此秘密被水仙大白天下,也就不成其秘,凡有缘者皆可入内求取缘法。」 凌沖道:「如此说来,水仙洞府该是在东海海眼之中?这可如何去得?」惟庸道:「你只得了谶语前半段,我这里还有后半段八个字,乃是『长生之下,有祸莫怨!』」 清元道人沉吟道:「水仙洞府,东海海眼,长生之下,有祸莫怨?此是说水仙洞府在东海海眼之中,却只能长生老祖之下的修士前去求取机缘,便是遇有祸端也莫生怨愤之意?」 惟庸颔首道:「便是如此了。」凌沖道:「这谶语毕竟太过笼统,长生之下,是金丹之上或是胎动的修士亦可前去?再者东海海眼在海面万丈之下,深入地壳,时刻吞吸无量海水,其重何止千万亿钧?恐怕唯有长生老祖或是驾驭法宝,方能进入。只此一条,足以挡住九成九的修士。」 惟庸道人点头嘆道:「掌教师弟命我来此,便是料定此事。我可传你一门避水延气之法,此法并非本门嫡传,而是我未成道时无意中得来,专能在水中闭气,十分灵异。我另有一件法器,唤作辟魔神梭,学会此法再驾驭此宝,自能轻松入得东海海眼之中,至于能碰到甚么机缘,便看你自家造化了。清元与狄泽两个乖乖在此,非是我偏心凌沖,你二人并无异宝护身,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不如不动。」 第860页 凌沖再拜谢道:「弟子谢过师伯成全。」惟庸老道抚须笑道:「不必谢我,此是掌教所命,不敢不从。再有你日后莫要对老头子拔剑相向,就算领了我的恩情了。」顿了一顿,对清元与狄泽道:「那避水延气之法甚是有用,索性也传了你们罢!」二人大喜,当即谢恩。 惟庸道人遂传了三人此法,末了道:「尔等可先修炼起来,我瞧瞧进境如何。」这道法门倒无甚奇异之处,难在真气搬运之时,在穴窍经脉中循环往復,繁杂不已。凌沖领悟最快,清元道人次之,狄泽又次。清元与狄泽当即兴致勃勃下手修炼起来。 凌沖却多了个心眼,将此法依旧化为一道灵光,扔进西方七宿之中。果然星光挥洒,接连闪动,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又将灵光吐出,凌沖默默存思,见仅改动了三处,但微调之后,真气运行更加顺畅,同时他也是为了试演一番,对晦明童子道:「你可发现了甚么端倪?」 晦明道:「运用太乙飞星符阵推演之时,需以周天星力为真力,驱使阵法发动,你之前推演之物要么品轶不高,要么大半早已完善,才不甚耗费元气星力。若是现下推演洞虚剑诀纯阳境界的法门,只怕一瞬之间太乙符阵便能将你周身真气抽干,死得痛快无比。」 凌沖皱眉道:「正是如此,天地之道阴阳平衡,有借有还,乃是正理,看来日后唯有广聚元气,再动用这符阵了。」避水延气之法既已推演完毕,凌沖当即修炼,不过数个唿吸,周身已现出一圈薄薄涟漪,将虚空中游离的水雾之气俱都隔离开来,反观清元与狄泽,不过将将入门而已。 惟庸瞧在眼中,暗暗嘆息:「郭师弟慧眼如炬,这凌沖怕是真是应劫而生,日后太玄派的道统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开口说道:「好了,此法非可一蹴而就,你们可留待日后细细参详。」往袖中取了一件物事,摊开掌心看时,却是一只小巧飞梭,一寸长短,首尾尖尖,中间鼓腹,十分可爱。但细细望去,此梭全身披挂鳞甲,一层层如同烙印,炼制的手段精妙到了极点。 凌沖瞧了一眼便挪不开目光,良久嘆息道:「不想大师伯炼器的手段方是本门第一!」此梭既是惟庸道人所炼,其炼器的功夫已然远超何百川,当之无愧的太玄炼器第一人! 惟庸道人摇头道:「我这点微末道行算得甚么?你师傅才是炼器的大宗师,只看那一座太象五元宫便知。你既随贺师弟学过祭炼飞剑的手段,此宝我只传你炼化与御使的口诀,剩下的你自家参悟去罢!」口唇微动,将炼化口诀暗中传了凌沖。 凌沖不过听闻一遍便即记住,自惟庸手中恭恭敬敬接过此宝,先存思口诀良久,忽然喷出一口真气,喝一声:「去!」那辟魔神梭陡然迎风便涨,眨眼间已化为长有一丈,遍生倒刺,通体幽幽的硕大黑梭。 凌沖又想了想,手掐灵诀向外一分,那黑梭哗啦啦陡然分解为无数铁甲,或圆如龟壳,或缘生勾钩,形貌不一而足,凌沖再一喝,无数铁甲又纷纷攘攘重组起来,眨眼恢復了一艘黑梭的模样。清元与狄泽两个早已瞧得呆了,惟庸老道却不动声色,吩咐道:「你只有一夜功夫,熟悉那避水延气之法,与辟魔神梭的妙用,明日天明入海,不可耽搁了。」凌沖躬身领命,带了辟魔神梭跑到静室之中钻研去了。 第七百零九章 各路神仙 东海之外孤岛之上,大行神君等人正自面面相觑,一脸颓丧之色。乔依依牵引星光垂落,身周星光斑斓,五色十光,煞是好看,就这么大咧咧修炼起来,也不虞有人胆敢前来打搅,忽然冷笑说道:「夺魂那厮的手下,皆是这等货色,离噬魂道灭绝也不远了!还有你殷九风的天欲教,再耽于享乐,怕是亦要在魔教六宗之中除名!」 大行神君魔相如铁浇筑,也有些羞恼,不敢回嘴。大幽神君更是垂头不语。殷九风身披大氅,手摇羽扇,风流倜傥,闻言脸色一变,嘿嘿一笑,扫了自家姬妾一眼。 宝玑娘娘被他眼光扫过,如遭雷噬,浑身僵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她与大行、大幽三个奉命前去鲛人一族宝藏的所在,搜寻水仙洞府的线索,并无人阻拦,顺顺利利寻到藏宝的所在。三人眼光极高,鲛人一族的所谓宝贝皆不放在眼中,搜了半日,终于在最核心的一块地方寻到一方玉匣,上有符箓封禁。 宝玑娘娘得殷九风面授机宜,认出那符箓正是水仙师门的神通路数,当即大喜,不敢擅专,欲将玉匣起出,交由两位长生老祖处置。大行大幽自然不敢多言,谁知宝玑玉手甫一碰触玉匣,那符箓陡然放出无量光彩,足有上百道金光游鱼般乱钻乱窜,倏忽逃出海底,四散无踪。还是宝玑娘娘手快,勉强收了十几道金光,却见玉匣已化为了一蓬沙砾,这才明白玉匣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机关就在那张符箓之上。 宝玑娘娘自然知晓了水仙所留十六字谶语,三人无计可施,只得垂头丧气回来復命。原本机密之极的事情,却闹得众人皆知,满城风雨,乔依依出言讥讽,殷九风也感下不来台。 殷九风面容如玉,竟已是真身来此,虽然忌惮乔依依这位天市垣星主,却也不甚惧怕,冷笑道:「水仙其人早已飞升仙界,又非死了,他布下后手谁也算计不到,有何大惊小怪!如今只看如何能入得东海海眼,方是正理!」 第861页 乔依依却不理他,别过头去对曹靖说道:「将你的四灵星宫取出来。」曹靖又惊又喜,忙一拍顶门,放了四灵星宫出来。乔依依伸出一指,指尖放射无量星光,丝丝缕缕不绝,一气涌入四灵星宫之中。曹靖与此宝心神相连,只觉此宝禁制在乔依依无穷法力灌注之下,接二连三被祭炼成熟,不禁大喜! 四灵星宫是他糅合仙都门与星宿魔宗两大道诀所创,可谓倾尽毕生心血,融入了无数天财地宝,是要作为成道之宝祭炼的。乔依依此举等若省却他数百年苦功,短短数息之间,此宝连破禁制,一气沖入第七重天才趋于稳定,竟已相当于脱劫境界大圆满的法力! 乔依依微不可觉吁了口气,纵然以她法力神通,短短时限助此宝突破桎梏,也吃力非常,面上仍就一无表情,冷冷道:「你凭了此宝,再有萧厉手中日月五行轮之助,当可入得东海海眼,你入水仙洞府后,见了水仙遗宝,不可贪多,有一件物事务必为我取到手中,不可稍有差池!」将一缕神念传过,告知是何物事,又对萧厉一指,萧厉惊叫一声,一串星光自顶门喷出,落在曹靖后脑虚悬,正是日月五行轮被乔依依逼了出来。 乔依依道:「水仙与癞仙势不两立,若有得了癞仙机缘之辈,便不可去水仙洞府碰运气,不然无福有祸。萧厉去不得东海海眼,暂将日月五行轮借你,好自为之,去罢!」 萧厉到手日月五行轮,还未捂热,又被夺去,心头之失落可想而知,但半点不敢露出怨怼之色。曹靖忍住心头狂喜,叫道:「弟子定然不辱使命!」一拍四灵星宫,人宝合一,化为一道惊虹,投入东海中去了。 殷九风嘿嘿一笑,伸手一指,一团乌云也似的轻纱落入宝玑娘娘紫府,说道:「你持了本教主这六欲玄阴天罗去,未必便比那曹靖差了。先前与你所说之物,务要到手,去罢!」宝玑娘娘媚然一笑,身与宝合,化为一朵冉冉乌云,飘然去了。 乔依依冷冷道:「你倒捨得,居然连护身之宝都赐了下去!」那六欲玄阴天罗是天欲教主成道之宝,威能极大,素不离身,不想今日竟借与宝玑,足见水仙洞府中有天欲教主势在必得之物。 殷九风呵呵一笑,转头对大行与大幽两个道:「大幽得过癞仙遗泽,倒是大行还可去碰碰运道,不知夺魂道友可曾赐下甚么法宝给你护身么?」 大行神君明知他在揶揄自家,硬着头皮道:「教祖只吩咐我等查探水仙洞府的所在,至于取宝之事想来另有安排。」殷九风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夺魂道人老奸巨猾,说不定已然潜伏在侧,殷九风与其明争暗斗千百年,早将此妖脾性摸头,也不多言。 东海之上已然吵翻了天,金光乱舞,不少有缘人得了那十六字谶语,以讹传讹之间,又被更多知晓。一时之间,无数修士蜂拥赶往东海,只为将这桩千年难遇的福缘捉到手中,更多者不过是瞧个热闹,但修士们个个兴沖沖的冲进东海,或驾驭灵兽,或操控异宝,却又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起来。原因无他,大傢伙要么压根不知东海海眼的所在,要么就算知晓,也自忖自家的七斤八两绝难潜入海眼,一时之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凌沖静参了一夜,勉强将辟魔神梭的妙用掌握,能令其随心意变换大小,倒是避水延气之法修炼个七七八八,已能纯属运用,便拜别了惟庸道人,将辟魔神梭祭起,将自家罩入其中,一气扎入海底。 辟魔神梭内部空间不大,凌沖为节省法力消耗,只将神梭变为勉强容纳自身的长短,迳往海底驶去。海眼的所在不必问惟庸道人,只跟着晦明童子这位识途老马便可。毕竟其可是在灵江水府之中孕育元灵,得灵江水眼滋养,灵江与东海相连,自无问题。 第七百一十章 穿破海眼 晦明童子指点路径,凌沖驾驭神梭而行,渐渐入海极深,四周压力也自大了起来。数十丈水下还不觉甚么,到了几百丈之下凌沖觉出唿吸有碍,便转为龟息之法,等到千丈之下,四周无量海水挤压过来,如一座座山岳逼挤,饶是凌沖肉身经过真气淬鍊,骨节穴窍也给压得咯咯作响,运起惟庸所传避水延气之法,才稍稍解去一点水压,透了几口气出来。 「还只是千丈便已如此,真到万丈海水之下,我怕是要被压成一团血肉了。」凌沖暗忖,极目所见,大日光芒已透不下来,周遭漆黑一片,偶有生就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生物从眼前飞过,才带来丝丝光线。 好在凌沖的辟魔神梭能自发光华,照亮数丈方圆之地,不虞有差。到两千丈时,辟魔神梭之上无数鳞甲纷纷立起,卸去几分水波压力,方能勉强下潜。到了三千丈时,连辟魔神梭也有几分不支,有数处鳞甲接连被压得变形,凌沖身在其中,压力更大,但还不想动用晦明童子,只默然将五金飞剑祭起,借剑气之力抵挡水压。 勉强到了五千丈之下,已是而不闻声、目不视物,连五感六识都被压得盘踞在内,释放不出,凌沖试过自家法力极限,便是五千丈,再向下绝难应付,这才叫一声:「晦明!」 晦明童子十分开心,笑道:「早些叫我不就得了?何苦遭罪!」藉由凌沖分来的一股太清玄始之气,生死符发动,一圈黑白二色交杂的光华自辟魔神梭中绵延开来,吞吐不定,周遭海水登时被排挤在一旁,丝毫不能欺近。 第862页 凌沖境界虽低,也算勉强祭炼了生死符本体,加之晦明童子倾力辅佐,能以极少真气催动此符几分奥妙。萧厉得了日月五行轮,也要先运用道法粗浅祭炼一遍,使身心相合,才能发挥妙用。 有晦明童子插手,凌冲压力顿减,才有闲暇四处打量,五感六识渐次敏锐起来,察觉足下极远之处散发出无穷吸力,更有近乎无穷的水精之气汇聚,倏然又被挪移到了另一处虚空之中,心知定是东海海眼。 晦明童子好整以暇道:「此界共有七大水眼,东海水眼最大。此水眼并非固定一处,而是循着地壳之力、星辰牵引,不断变化。不知其规律,极难寻到。水仙那厮没安好心,将洞府沉于水眼之下,又不许长生之辈前来,唯有练气士依仗法宝之助方能到此,你要小心些,别贪图他的宝物,到头来被人算计。」 凌沖道:「我自省得!」也不知过去多久,足下吸力陡然增强了数倍,耳中隐隐传来无穷轰鸣之声,天雷闷响一般,晦明童子总算打起精神,说道:「就快到了!」 凌沖的五感六识早已迟钝到了极处,唯有以计数这一古老的法子计算所经时间,一吸一唿便数两下,等到恰好十万息之后,周遭作用于己身的吸力已然大至不可思议,几乎要将辟魔神梭生生撕裂一般,晦明童子也无暇多话,运用全副心神定住凌沖肉身,使之不被无穷的暗流湍浪拧碎冲垮。 凌沖神识与目力并用,勉强才望见一副毕生难忘之奇景,身上竟是一座广大无朋,不知其方圆的深渊,无穷无尽的大水自四面八方被狠狠吞吸而来,倒灌入深渊之中,水流、大浪、疾风,混在一处,几疑到了天地破碎、混沌初开之时,五感六识反馈至元神处的唯有高亢、厚重到了极点的嘶吼之声! 辟魔神梭如一叶扁舟,被无尽风浪掀起抛落,根本不由自主。晦明童子将符光一变,神梭之上现出一道金色神符,竟是凌沖不久才观摩到的太清门最高秘传斩虚定魂符!此符一出,定出周遭无量空间,又将无尽大水挪移别处,总算为凌沖开闢一处小小的空间。 晦明童子大声叫道:「可惜你的洞虚真界还未大成,不然洞虚剑诀大成之日,可将海眼中之水挪入自家洞天中,平添七分威力!」凌沖全副心神都用在抵御海眼吸力与大水上,不曾听清。 辟魔神梭所发神光在近乎无尽的东海海眼之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仍是一点点异常坚定的向海眼内部游去。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凌沖几乎要用尽所有真气时,终于浑身一轻,敢情已穿过海眼,随着滔天大水来至海眼之内。 凌沖骨酸筋软,几乎要瘫倒在神梭之中,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晕去,在神梭中抬头上望,无量量的水流巨浪时时刻刻倾斜入海眼之中,一入海眼却又消散殆尽,不知去了哪里。海眼中风浪比外面小上太多,却也不是凌沖一人所能抗衡。 晦明童子嘆口气,似也筋疲力尽,说道:「东海海眼吞吸的水流被挪移至无穷空间,此是先天造化之道,就算是长生老祖也难穷究其理。喏,你看下面那团精光,莫不是水仙洞府?」 凌沖收敛心神向下望去,果然一团气流沉浮于无边激水之中,发出微微毫光,望去不过拳头大小,点头道:「应当是了,咱们过去再说!」辟魔神梭之外鳞甲铁环被无量巨浪之力拉扯扭曲的不成模样,此宝已近乎废去,凌沖只能勉强灌注真气,向那团气泡游去。 足足又游了半日,才勉强接近那团气泡,面前是一座足有万亩方圆的巨大宫室,殿宇延绵,亭台楼榭莫不具备,宫室之外是一层薄薄金光,闪烁不定。就是这一层薄弱金光却将无量真水拒之门外,凌沖细细感应,只觉金光之中似有无穷玄妙,其中种种力道的牵引化解、勾勒牵缠,构思之巧妙,祭炼之圆熟,唯有玄门大派方能有此手笔。 凌沖嘆息道:「没错,此处便是水仙洞府了。当务之急,是要如何穿破这一层金光?」话音一落,先前抢来的那道金光本拟消散,却又从他手心中钻了出来,与水仙洞府护山金光化合一处。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为取遗宝 三关之试 金光护罩剧烈闪烁了一下,却不便开,金光荡漾之间,竟然闪现出一篇法诀,游走不定。凌沖一见,却是一篇入门的练气法诀,讲的是如何聚敛水行真气,凝练一枚本命符诏。倒谈不上多么精妙,只是按部就班的法门而已,也缺少炼罡之上的法门。法诀末了说道,要寻机缘之人修炼此法,自能以本命符诏开启金光护罩,得入洞府。 凌沖笑了笑,说道:「这可新鲜,还未得宝,先送了一篇法诀。」自不会贪图这篇法诀妙用,想了想,又以飞星符法推算了一番,确定并无后患,也自下手修炼起来。自胎动境界修起,对他而言甚是容易,不过数个唿吸,已然感悟水行元气,摄入体内。在海眼之中,水行之气浓郁的近乎凝成水精,凌沖不敢多吸,只摄入极少之水,在丹田处缓缓书画本命符诏。 天下修道门户,无论玄魔,大抵不脱气、符、魂、器四门,在凝真境时有凝结本命符诏者,亦有本命灵光或是本命剑光等,太玄剑派法门凝聚的是本命剑光,与符修不通,凌沖重修此法,凝结本命符诏,倒也新鲜的很。 从胎动感悟真气再到凝结符诏,慧根深厚者也要数载光阴,但凌沖为识途老马,不过半日已在丹田成功凝聚了一道淡蓝色符诏,上有条条水波之形。凌沖自语道:「这篇法诀虽然短小,但不失为一篇上乘妙法,我眼下最不缺的便是上乘道诀,还是莫要耽搁,先入洞府再说!」将本命符诏祭起,一章拍在金光护罩之上。本命符诏与金光立时水乳交融不见,点点金光向内塌陷,露出仅供一人出入的洞口,凌沖迈步而入,他身后洞口数息之间復又缓缓闭合。 第863页 一入此间,天地陡然一清,再不復外面恶水绵延,暗无天日之态,而是神芒耀目,虹彩经天。极目望去,天地辽阔,竟似另一处小千世界,不与海眼内的空间等同。说是洞府,实则是一大群宫殿栉次鳞比,如大龙抬头,渐次向上。最高处乃是一座大殿,放射无穷宝光。 凌沖自忖水仙遗宝或是诸般机缘当在那大殿之中,也不御剑飞行,只缓缓石阶而上,四面观察。此处空间当是水仙以大法力开闢,有天地灵气灌注,唿吸无碍。头顶那一层薄薄金光竟能顶住无穷水力压迫,显非一般的神通,但当今玄门之中从未流传出这门神通的只字片语,自古至今也不知多少这般精妙的神通湮没无闻。 凌沖缓步而行,感受此地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发觉花木砖墙竟皆有被祭炼过的痕迹,内蕴的法力还不低,若是如此庞然的一座洞府被祭炼的通透,所需法力实是海量,怕唯有纯阳老祖方能经得起如此消耗。 晦明童子也瞧出端倪,闷声道:「这处洞府不简单,被人当作一整件法宝祭炼过,只是我感应不到其元灵所在,不知是藏了起来还是还未诞生。」凌沖道:「此处是水仙的山门所在,歷代积攒的底蕴全数在此,就算整座洞府是一件法宝,也不足为奇,我只是好奇水仙会留下甚么机缘,又须甚么代价方能取走。」 凌沖缓步而行,但步伐极大,一步跨出便是十丈之远,这还是此处等同于水仙道场,特意步行以示尊敬。头顶金光屏障忽然抖动不休,破开一个大洞,一道七色奇光猝然落下,恰好落在凌沖身前百丈之外,光华敛去,居然是曹靖!他处至此地,还有些发蒙,四散打量,待见到凌沖先是一愣,嘴角堆起一丝狞笑,流光一闪,已来至面前。 凌沖不料曹靖猝然出现,但也无有惧怕之理,抢先说道:「曹国师倒是好运道,居然将日月五行轮骗了到手。」曹靖脑后日月五行之光飘荡,犹如一道金轮,轮转不休,他初次驾驭此宝,亦有些飘飘然,冷笑道:「你小子却也不差,居然也有一件法宝随身,看来太玄派底蕴极厚。不过你遇到了你,便是你的劫数,我要好好谢谢你京师城外诛杀鲛娇的恩情!」 鲛娇之死,将曹靖布置尽数大乱,局面一时被动不堪,才有之后被逼出京师,只能投靠靖王。他曾四处打探罪魁祸首,始终无有线索。谁知无巧不巧,金船上敖海识破是凌沖所为,被附身于吕博的大行神君听了去,故意告知曹靖,也算小小一番挑拨。 曹靖知道此事,当真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仗着有日月五行轮在手就要将凌沖打杀!凌沖冷笑:「鲛娇意图祸乱大明宫廷,罪不容诛,你这罪魁祸首今日也难逃公道!」曹靖纵是法相境界,有日月五行轮在手,凌沖凭了生死符也不畏惧。 二人话不投机,便要动手,忽然两道金光落下,一个声音响起:「无有水仙之命,擅自启衅者,立时驱逐出秘境!」凌沖对水仙之宝并无贪得之意,无欲则刚,根本毫不在乎,就要抢先出手。曹靖奉了乔依依之命,必要取得洞府中一件宝物,不然小命不保,一听此言,恨恨剜了凌沖一眼,一语不发,竟是一气遁走。 凌沖冷笑一声,依旧安步当车,走了半日,忽然金光连闪,又有几波修士穿破海眼来至此间,抬头望去见一团乌云冉冉,一艘金船横空、一道无形剑光,居然有两位熟人,正是三太子敖意与方凝,至于那团乌云,凌沖并未见过宝玑娘娘,却识得是魔教的路数。三人同时自三处地方飞入此境,彼此并未照面,却不约而同往最高处大殿飞去,生恐去的晚了连汤汤水水都不剩下。 这几人皆有法宝护身,东海龙宫也不知赐下了甚么法宝,藏在敖意的金船之上。凌沖我行我素,慢吞吞而行,金光屏障又有异动,这一次便激烈的多,一道金色剑气长有数十丈,一气轰了进来,一个苍老声音甚是欠揍道:「易靖!你小子再多输给我些真气,我老人家好加快剑遁,不然等你到了上面,连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语气轻佻,正是少阳剑派烈火金光剑那位老祖宗。烈火金光老祖叫完,也不闻回音,剑光一扭不见。 烈火金光剑嗓门儿甚大,叫的远近皆闻,凌沖听闻心道:「易靖此人倒是略有耳闻,听说是少阳剑派掌教杨逊的首徒,杨天琪虽是其亲子,但资质禀赋差了易靖一大截,此人向来深居简出,不想今日却是有幸得见!正好寻他斗上一场,磨砺剑锋!」心下稍稍有了几分期待,这才加快了脚步。 凌沖一路迤逦而行,终于来至最高处大殿,殿分三层,殿门开启,一步跨入,殿中甚是空旷,正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座丈许高下,通体洁白通透的一块长形玉碑,玉碑周遭已围满了人,有正有邪,各自阵营分明,十分有趣。 凌沖四下一望,见熟人当真不少,方凝、三太子敖意皆在,云昭道人居然也在。他身旁是一位面色木讷的青年,一位老者大大咧咧立在他身后,正是金光老祖,正与一位面有七彩的少年相互吹鬍子瞪眼。不问可知那少年正是无形剑的元灵。 云昭道人见了凌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方凝却向他唯一点头,目光又落在易靖面上,显是对其甚是忌惮。正道阵营之外,玉碑另一侧乃是魔道阵营,曹靖负手而立,身旁是一位绝美妇人,正是宝玑娘娘,见凌冲进来,目中一亮,秋波频送。一旁是一位瘦瘦高高,身披黑袍,宛如殭尸一般的道人,一望便知是天尸教的得意弟子。 第864页 这些人中凌沖或多或少打过交道,但有几个还是初次相见,那美妇正是宝玑娘娘,瘦高宛如殭尸的傢伙真是毒尸道人,不知怎么也混入了水仙洞府。 从玄魔两道皆有来人看,水仙此人择选有缘之人,与癞仙一般,并无玄魔门户之见。凌沖眼中一亮,在人群中瞧见两颗熟悉的秃头,一大一小,居然是三嗔与三月师兄弟两个,大喜之下忙即奔去,笑道:「三嗔师兄如何会在此处?」 佛门与玄魔两道自然又是不同,三嗔三月两个自成一派,与玄魔两大阵营成了三角之形而立,三嗔和尚满面冷笑,身后缩头缩脑的是三月小和尚,依旧双手死死攥住其衣角,似是被玄魔两道之人的气势所惊,听闻凌沖叫声,抬头一望,登时咧嘴一笑,伸手拉了拉三嗔。 三嗔和尚循声望去,见是凌沖,亦自大喜,叫道:「凌师弟一向可好?」二人对面,皆是高兴非常。凌沖道:「小弟正愁无人作陪,有师兄却是正好!」三嗔笑道:「我俩是奉了方丈之命,来此打一场秋风,出家人不争不抢,只看缘法,不好打打杀杀。」 凌沖脸色一黑:「这贼秃却是暗损我剑修只好打打杀杀了!」附在三嗔耳旁悄声问道:「小弟稀里煳涂被派来此处,还不知这洞府的来歷,还请三嗔师兄解惑。」 三嗔奇道:「师弟不知此事源流便跑了来?哈哈哈!好,我也是听方丈之言,才略知一二,就为师弟略说一说。这处洞府乃是水仙师门山门炼成法宝,妙用甚多,但最大的一桩好处却是所在之处,皆成洞天,你看纵使在海眼之中,此宝已然巍峨挺立,不受丝毫侵扰,可见一斑。」 「水仙遗宝的要比癞仙遗宝好上不少,毕竟是得了师门整个门派歷年积攒的宝藏。但来此之辈,大多得了长辈授意,专要将某一件宝物到手,譬如我便是方丈下令,定要将一只金刚蒲团取走。郭掌教可曾吩咐师弟要取哪一样物事?」 凌沖一脸茫然,摇头道:「不曾!」三嗔嘆道:「不愧是玄门正宗,连行事都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凌沖脑门一黑,索性不去理他,循着方凝目光,去望易靖。那易靖生就一副木讷模样,却是当之无愧的玄门剑修年轻一代第一人,能入得此间者,大部皆是门中佼佼之士,最差的都是元婴真君级数的人物,可谓济济一堂。 云昭道人目光在凌沖面上逡巡,始终未忘秦拂宗的吩咐,「想不到我来坊市诛杀凌沖受阻,反遇到水仙洞府开光,掌教师伯以无上法力送了一张符箓法宝来,将我送入此间,我将遗宝到手,再宰了凌沖这小子,回天京復命,岂不美哉!」 凌沖察觉到他目光,森然一笑,全不在意。云昭道人恨得牙痒痒:「不必猖狂,有你痛苦求饶的时候!」玄魔两道泾渭分明,偏偏凌沖与三嗔走在一处,众人识得是太玄派弟子,也都见怪不怪,毕竟郭纯阳可是拉下老脸请普渡神僧出手相助,他们的弟子联手也在情理之中。 曹靖三位魔教高手也在交头接耳,毒尸道人缓缓道:「我奉了掌教之命来此,与两位前辈联手取宝,还请两位前辈多担待则个!」他不过是元婴修为,曹靖是法相境界,宝玑娘娘更是脱劫宗师,不得不低三下四的求恳。 曹靖哼了一声不答,宝玑娘娘一双媚眼只在正道中人面上来回滚动:「易靖太过木讷,不好到手,两个和尚更是倒胃口,倒是后来的少年望去甚是可口,若能採补一番,岂不美哉?」她有六欲玄阴天罗在手,修为在场又是最高,丝毫不担心拿不到宝物在手。 众人正在小声嘀咕时,一个声音自玉碑中传来,甚为沉闷:「诸位皆是有缘之辈,但要得水仙遗宝,尚有三关要过。过的去,宝物到手,过不去,两手空空。」 三太子敖意皱眉叫道:「我等既是有缘,何不干脆将宝物相赠?」那声音不答,过了片刻,自顾自说道:「请诸位将法宝放于大殿之外,待三关之后,再行取走。」晦明童子悄然道:「那厮不同变化,当是此处洞府的元灵无疑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水元集注》 各自修炼 此言一出,群情耸动,众人依仗法宝之力才能下到东海海眼,如今却要他们交出法宝,只留真身在大殿之中,等若将身家性命舍了出去。毒尸道人第一个叫道:「凭甚么要交出法宝,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怎么办!」 洞府元灵冷冰冰道:「不交出法宝,便得不到水仙遗宝。」毒尸道人登时哑然,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三嗔和尚洒然一笑,合十道:「出家人身无外物,便是如此了!」头顶瑞霭祥氛一起,一座小小宝塔浮现,正是楞伽寺镇寺之宝七宝浮屠,被三嗔和尚一指,那小塔包裹佛光,落在殿外。 他一带头,易靖回头对金光老祖点了点头,金光老祖哼了一声,满面不情不愿,叫道:「没了老祖护持,你小子迟早被人打死!」还是走到殿外,易靖木讷一笑,全不在意。 无形剑剑灵冷笑道:「你这老儿还是一张臭嘴,当心被人捉住扔到剑炉里回炉!」不必方凝发话,自家顺熘跑到殿外,方凝颇为气苦,却又奈何不得这位无形老祖。 三太子犹豫片刻,下了金船,真身留下,将金船留在殿外,至于他手中究竟是何法宝,有金船遮掩,谁也瞧不出来。云昭道人袖中飞起一道灵光,隐约是一张灵符,也自落到殿外去了。那灵符飞出的一剎那,凌沖霍然转头,死死盯住,自符中感受到了太清门的精纯符意,此符必是出自太清门无疑。晦明童子已然跳脚大骂:「清虚道宗好不要脸!那符箓分明是从太清山门中抢来,凌沖,你一定要将此符抢回来!」 第865页 凌沖悄然对他道:「你放心,我身为太清掌教,绝不容本门至宝流落在外,你且遮掩了痕迹,也到殿外去,伺机行事!」晦明童子眼珠一转,不知想到甚么,眉开眼笑道:「好!你将那三昧心炉借我一用,我且伪装一番!」凌沖将三昧心炉交在他手,晦明童子往炉中一钻,登时有无边真火自炉中喷出,炽热袭人,钻出凌沖丹田。外人看来,凌沖所持法宝却是一件火力喷涌的丹炉。 金光老祖见了,脸色一变,嘀咕道:「难道真是老祖嘴太臭,报应来了?这丹炉分明便是炼剑的炉子吗!」无形剑真灵冷笑不止。云昭道人目光一凝,暗忖道:「太玄剑派何时变得如此财大气粗,惟庸老道祭炼出诛魔宝鑑不说,这丹炉更是闻所未闻,难不成郭纯阳打劫了别的大派不成?不过既然法宝离体而去,凭我法相境界的神通,不信杀不了你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 魔教三人对望一眼,宝玑娘娘吃吃一笑,头顶飞起一丛乌云,正是六欲玄阴天罗。曹靖亦将日月五行轮祭出,毒尸道人犹豫一下,取出一面小幡,魔气四射,正是长景道人的万鬼炼魂幡,不知为何交在他手中。三人各将法宝送出殿外。 玉碑中洞府元灵声音响彻大殿:「第一关乃是考验各人资质悟性,水仙师门的根本道诀乃是一部《水元集注》,尔等可观摩其中元婴之下的法门,随后有七日时光供尔等修炼,只看七日之后,谁人修行的道行最高。」 此言一出,毒尸道人大怒,叫道:「老子修炼的魔道功法,如何能改换玄门神通,水仙这不是要坑人吗!」玄魔不两立,魔教三人组除却曹靖之外,宝玑娘娘与毒尸道人誓不能改换门庭,不然多年苦功白费不说,阴阳相冲,还有陨落之威。 正道中人都露出幸灾乐祸之色,三嗔和尚低头念佛。谁知那元灵冷冷道:「水仙岂会不知?供你们修炼的水行元气皆是经过炼制,去除了纯阳玄阴之性,不涉根本大道,但用无妨。」 毒尸道人早已听得呆了,嘀咕道:「竟然还有这等手段?」曹靖沉吟道:「水行之力,本就能化合万物,容纳阴阳。看来水仙的师门道法确有独步天下之处,难怪癞仙要改投进来,只怕就是为了得到此法,完善其玄魔兼修之道。」 正道中人也自若有所思,若真是如此,那部《水元集注》的道诀可谓独步天下,价值无可估量,就算拿不到水仙遗宝,单单将法诀到手,也足以交差了。 却在此时,洞府之外又是一阵摇动,一道碧绿光华狠狠钻了进来,略一停顿,直扑大殿,数个唿吸之间,已至殿外,光华一收,却是木千山手捧一株三尺长的枝条,青叶紫茎,十分可爱,居然是神木岛先天灵根的分枝,被其携了来。 木千山见殿门口摆满了法宝,宝光与魔光辉映,正气与邪意纵横,险些瞧花了眼,眼皮一抖,迈步入殿,笑道:「有劳诸位前辈师兄等候,晚辈木千山,不曾来晚罢?」魔教三人组别过头去,懒得理他,三太子招唿道:「千山来的正好,且将手中法宝放于殿外再来说话。」 木千山心下狐疑,却还是照搬,将灵根分枝留下,自家入殿。三太子悄声将三关之事说了,木千山当即露出狂喜之色,他修行的本是木行功法,以水生木,若能得到水仙的根本道法,对其修行之好处简直无可估量。 洞府元灵道:「水仙洞府已然封闭,过时不候。诸位可自行参研道法,万不可相互探讨或是阻碍他人修行,不然一律驱逐出去。且好自为之。」 玉碑之上烟云缭绕,逸散之间,现出一篇法诀,自上而下,不过万字而已,却是记述了水仙师门道法自胎动而至元婴的修行之法。众人忙即围将上来,细细研读。玉碑两面皆有文字图形闪现,玄魔两道自然分道扬镳,各瞧一面。 魔教三人组那一面显得颇是空旷,凌沖嘿嘿一笑,故意凑到他们那一面,曹靖板着脸瞧他一眼,勉强按捺住杀机,转过头专心研读道诀。宝玑娘娘轻纱一摆,幽香醉人,吃吃笑道:「小弟弟是太玄弟子么?当真生的好看,姐姐好喜欢呢!」 曹靖冷冷道:「宝玑娘娘,鲛娇与雪娘子便是死在他手中,连严颜宋晴被楞伽寺废去道行,也与这小子脱不开干系!」宝玑娘娘脸色一变,冷若冰霜,就要当场动手。 凌沖笑嘻嘻道:「原来前辈便是宝玑娘娘。不错,鲛娇与雪娘子确是我所杀,不过你敢在此处动手么?」宝玑娘娘脸色又变,忽然春风化雨,伸手在凌沖脸上一摸,娇笑道:「小弟弟倒是好狠的心肠,等出了水仙洞府,姐姐定然将你採补至死,让你尝一尝人间极乐的滋味!」 其是脱劫宗师,那一摸凌沖竟未躲过,给她占了便宜,脸色一沉,冷笑道:「无耻的娼妇,出了此处,我也有一份大礼送你呢!」三嗔和尚携了三月和尚凑过来,愁眉苦脸道:「我对玄门功法一窍不通,又如何修炼?」让佛门弟子修炼玄门道法,却是强人所难了。 凌沖道:「普渡神僧命师兄来此,定有安排,师兄不必着忙,只随缘便是。」三嗔一想也是,便也去看玉碑上法诀,还不时给三月小和尚解释几句。三月和尚满面憨笑,不住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凌沖细细品读那道诀,果然唇齿留香,十分奇妙。通读三遍之后,闭目思索。洞虚真界中一抹灵光出现,尽是文字图形,一发投入西方七宿之中。这部道诀再精妙,也不放心,总要经过推演,瞧瞧水仙在其中是否留下漏洞或是后手。 第866页 洞府中不知岁月,但各人总有法子计算光阴,转眼一日过去,毒尸道人最是心急,已然下手修炼。其他人还老成持重,又候了半日,宝玑娘娘与曹靖也自开始修炼。 正道那边到第三日上,几乎人人开始修炼。凌沖不徐不疾,一应自然,西方七宿星光明灭,到第三日正午时分才将道诀推演完毕,细一分辨,果然有几处略有改动,并非是水仙动了甚么手脚。而是如此一改,方便他在最短时限,修成最高的境界。 三嗔早已放弃了修炼此法,将道诀记下,便拉着三月小和尚盘坐一旁闭目诵经,生似要念经七日。凌沖自胎动境界起始,感应大殿中游离的水行真气,不过片刻之间果然察觉周遭俱是水气,当即依着道诀所载,缓缓汲取吸纳,加以炼化。 这才看出推演过的道诀比原版在修行速度上要快捷许多,不过数个时辰,已然在周身穴窍之中注满水行真气,等到胎动境修成,便调动周身真气汇聚丹田,尝试突破凝真之境。 水仙的道法在凝真境是要修成一滴本命真水,以此为基融聚神魂,攒鍊金丹。凌沖依法施为,亦是顺顺噹噹修成一滴本命真水,不过黄豆大小,旋转不停,水滴表面黑黝黝的毫无光华。他曾炼化过还幽寒水,亦精通玄武七宿之法,对水行道诀可谓行家,心知天下间上乘的水系道法,修炼至最后,必然要回归先天七大真水之中。 水仙的道诀不全,眼下还难以推测究竟会归于哪一道真水,但此法立意高深,不在太玄六大剑诀之下却是可以肯定的。本命真水修成,又用了一日功夫打磨境界,已是第四日出头之时,殿中诸人进境各有不同。 宝玑娘娘身为脱劫宗师,悟性经验最高,进境也最快,居然已经凝练出一颗本命金丹,于丹田中载沉载浮,她内视这颗金丹,不由大喜:「这部道诀境界高深,若能到手全套秘法,还有望问鼎长生,若非我已脱去天劫,真想废去功夫,转修此道。」随机悟到此事不可为,竟能撼动自家道心,忙将此念打杀,专心修行,要在七日之内修成婴儿乃至法相,方有必胜的指望。 曹靖悟性绝不在宝玑娘娘之下,不然也不能融合星宿魔宗与仙都门道法,创出四灵星宫的法器,他不显山不露水,亦是悄然突破金丹。只是水仙道法再妙,也比不上星宿魔宗道法包罗万象,因此曹靖绝无转换根本道法之念。毒尸道人面上忽喜忽悲,咬牙切齿,他的悟性差上不止一筹,只刚摸到凝练金丹的门槛。 正道诸人亦是各有进境,尤其以易靖、云昭两个进境最快,各自成就金丹。方凝略次之,三太子与木千山又次。凌沖修成本命真水,也不必淬鍊道心,悍然开始凝结金丹。玉碑之上不断有白茫茫的水气冒出,被众人汲取炼化,等若自成一方小天地。纵使供应这许多一同修炼突破,也不见有丝毫干涸之意,足见水仙准备之足。 凌沖有推演过的道法在手,一路势如破竹,放开手脚炼化真气,不过三个时辰,忽然浑身一动,周身穴窍与元神共鸣不止,丹田中的本命真水已化为一粒玄色丹丸,滴熘熘转个不停。水仙果如所说,提供的水行真气并无阴阳之性,只是一股利万物而不争的意境,魔道三人组修炼良久,也不见丝毫后患。 凌沖修成金丹,已是第五日正午,他嘆息一声,自家的修道资粮不足,并不足以支撑他修至更高境界,为今之计只有勉力一试,看看能否孕养婴儿,多出几分胜算。洞虚剑诀虽未成就元婴,但有太乙飞星符法修成白虎星神的经歷,勉强可以一试。 各部道法中记述的元婴之道各不相同,因人而异,比如洞虚剑诀的元婴便须体悟先天五行造化精义,而太乙飞星符法则要体悟星辰真意,至于水仙道法,则是体悟大势滔滔,一去无回的意境,此是太乙飞星符法推算出来,绝无疏漏。凌沖手中只有先天乙木、先天庚金两道精气,偏偏缺少先天水精之气,不能走捷径,只好老老实实按着道诀所载慢慢体悟。 终于来至第七日上,宝玑娘娘忽然一声轻笑,头顶一声雷响,一尊高有一尺,白白胖胖的女婴跃出顶门,娇笑不已,却是到了真君之境。曹靖视而不见,等到最后一刻,亦有一尊婴儿跃出,满面阴鸷之意。 第七百一十三章 二关之试 玉碑之战 这尊女婴面目与宝玑娘娘一般无二,只是身形缩小了无数,堪比三朝未满的婴孩,「可惜水仙的道法只到元婴境界,没有法相境界的法诀,不知如何哺育婴儿,使之壮大。不过我本来道行最高,殿中之人绝无可能在修为上超越我!」 宝玑娘娘深具信心,修成婴儿之后这才好整以暇望向其余之人,一旁曹靖进境竟也不慢,一粒金丹逐渐圆满,就要冲击婴儿境界。宝玑娘娘心头冷笑:「乔依依派了曹靖出来,果然不错。星宿魔宗有这等英才,人家要不要暗算他一下,把他弄死呢?」 目光跳过曹靖与毒尸两个,却见正道中人中那个木讷之极的易靖居然进境最快,竟也修成了婴儿。此人在玄魔两道并无甚么声名,算是后起之秀,不想如此秀出,不由杀心大炽:「本教元婴之下的弟子不少,但有望问鼎更高境界的却不多,正道一下涌出这许多佳弟子,等他们成长起来,哪还有魔教的活路?还是一发弄死,先下手为强罢!」 终于到了第七日上,众人有喜有悲,云昭道人与易靖两个也修成了婴儿,方凝、木千山、两个棋差一着,终究只修成一粒金丹。魔教中曹靖也成就婴儿,毒尸道人资质最差,勉强修成金丹。至于凌沖也卡在金丹境界之上,不曾修成婴儿。 第867页 如此一来,玄魔两道高手便以云昭道人、易靖与宝玑娘娘最为秀出。到了第七日亥时最后一刻,玉碑中洞府元灵声音响起:「七日已过,诸人停止修炼,且上前来。」 众人立时不再修炼,依言围了上来。三嗔与三月也停了诵经,凑将上来。三月死死攥住三嗔衣角,对那玉碑好奇非常,不住去看。木千山垂头丧气,竭尽全力修炼水仙道法,也只丹成四品,见易靖与云昭两个竟然都练就了元婴,不由嫉妒非常。 云昭道人是法相境界,只在宝玑娘娘之下,见易靖居然也练成了元婴,不由侧目。玄门七派本就不和,勾心斗角,谁家出了优秀的弟子,明里恭贺不已,暗中却没少下绊子。杨逊命杨天琪在外行走,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着实吸引了玄魔两道不少目光,谁知却在暗中培养了易靖这等上佳人才。 「易靖若是躲在少阳剑派中,我还奈何不得,但在这水仙洞府之中,又无法宝护身,总有法子暗算他一下,纵然杀不了他,也要绝了其大道之路,免得日后后来居上,不大好看。」云昭打定主意,面上却露出温润笑容。 玉碑上忽有一阵烟云扬起,在诸人面上一触即收,似在感应诸人《水元集注》的道行境界,末了那元灵说道:「第一关已过,诸位皆能修成金丹之上境界,与水仙有缘,可喜可贺。第二关便是诸位入得玉碑之中,封禁自身所学道法,只用《水元集注》的神通法门,各自对战!」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所预料,但还是吃了一惊。毒尸道人第一个叫道:「老子只练成了金丹,还是区区三品,这里面便有三人修成了婴儿,遇上了岂不要被打死?不公!水仙不公!」若只凭水仙道法动手,自然是宝玑、易靖与云昭三个最占便宜,最后定是三人笑傲群雄,若是待会以对战的成绩兑现机缘宝物,其余人等岂不要吃大亏? 敖意资质仅比木千山强的有限,亦自修成三品金丹,龙族的功法大多修炼肉身为主,水仙道法虽对龙族之身有所加持,但作用不大。他与木千山倒是颇为认同毒尸之言,也自鼓譟起来。毒尸道人又叫道:「若是我们被对手打死,又当如何?」 洞府元灵冷冷道:「此是水仙所定之关,若是不肯从命,便请离去!玉碑之中对战,有水仙留下的禁制看顾,绝无疏漏。」三人立刻哑火,辛辛苦苦来至此处,若是半路给人踹了回去,各自师门中的长辈还不将他们扒皮抽筋?毒尸道人苦了脸,冷哼不语。 洞府元灵续道:「玉碑之中自成空间,诸人入内之后,自有对手出现,败者淘汰出局,胜者留下再战,直至剩余最后一人为止。切记,只许施展水仙道法,万不可动用别门神通。请罢!」 玉碑之上光华乱闪,陡然现出一座门户模样,两面光滑居然现出两扇门户,显是供玄魔两道高手各自同行。曹靖哼了一声,当先入内。宝玑娘娘娇笑连连,腰肢扭摆,也自去了。毒尸道人骂骂咧咧,却又不得不从。 木千山悄声对凌沖道:「若是在其中不幸遇上,还请凌师弟手下留情才好。」凌沖不动声色道:「木兄资质胜我百倍,小弟岂是对手?」木千山苦笑一声,也知众人来此,皆是奉了师门严命,狭路相逢,谁肯相让?谁敢相让?打定了主意,无论碰见了谁,定必全力一战。 三太子敖意与木千山先后钻入玉碑,云昭道人对凌沖冷冷一笑,也自昂然入内。易靖还是那副木讷模样,抽身入内。方凝对凌沖道:「那云昭似乎认定了你,你还是小心些,虽说在玉碑中不至于丧命,但被他击成重伤,也非甚么好事。」 凌沖点头:「多谢提点,我自省得。」唯有三嗔苦了脸,他未修炼水仙道法,却又如何与人动手?向玉碑道:「贫僧并未修炼水仙道法,不知如何动手?」洞府元灵冷冷道:「你可在此等候,送与佛门之物水仙早有预备,不必多劳。」三嗔大喜,拉着三月盘坐下来,又自开始念经,似乎这位时常嗔怒的大师脾气转好了不少。 凌沖苦笑忖道:「看来三嗔师兄自从照顾三月之后,连自身火性都磨去不少,普渡神僧这一手倒是高明之极。」道袖一抖,也自走入玉碑门户之中。 一入玉碑空间,眼前烟云缭绕,目不视物,似乎天地高远,只余自家孑然一身,过得片刻才缓过神来,却见处身之处别无长物,忖道:「水仙三关之试,规矩倒是奇怪,不似选出有机缘之辈,倒似是在甄选弟子传人一般。没了晦明在身旁叽叽喳喳,倒是有些不大习惯。」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光华一闪,一人钻了出来。两人照面之下,皆是一愣,对方居然是毒尸道人,其见了凌沖却是大喜,一捏拳头叫道:「小子,管你是甚么狗屁太玄派的弟子,遇上老子先打个半死,消我一口闷气!」刚要张口喷出一口剧毒尸气,想起洞府元灵的警告,生生又将尸气憋回腹中,不情不愿的运起水仙道法,凝聚了一道刀光,扬手噼来。 在毒尸道人眼中看来,二人的水仙道法都是金丹境界,但自家却是实打实的元婴真君,斗法经验远高于这毛头小子,一刀之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凌沖面对这一刀却不闪不避,亦未用自家拿手的剑术,而是运集水行之力包裹一双拳头,陡然一拳砸去!道法之中有道有法,道者便是根本道诀,阐述天地大道至理,凭此可修炼道行、与道合真。法者便是神通道法,乃是根本道诀的应用之法,用来除病祛魔,度过劫数。二者相辅相成,比如洞虚剑诀中凝练洞虚真界之法便是道诀,其中所含剑术便是神通。 第868页 水仙道法之中亦有道、法之分,且变化多段,远比太玄六大剑诀只有剑术变化来的多变。毒尸道人所用刀法唤作凝水刀,非得到凝真境界,修成本命符诏,方可凝聚成形,变化凌厉多端。凌沖所用拳法唤作柔骨拳,算是水仙道法中最低阶的一种功法,连神通都算不上,招式变化也极单调,立意只是为入门弟子体悟水行之力,以及如何操控水行真气在体内游走,滋养魂魄。 但凌沖却觉这套拳法十分奥妙,类似于当年叶向天传他一套大擒龙手,虽只是为了锻鍊御剑的手段,却是日后操控飞剑的根基所在。毒尸道人不愧为元婴级数,气急败坏之下,手底却不弱,生生将一门入门刀法使得气象万千,刀光游走之间,摇摆不定,竟不知指向何处,居然用出几分刀光分化之感。 凌沖一拳递出,以神遇而不以目见,恰好轰在刀光变化的一处节点之上,将后续变化尽数打断。毒尸道人气势一滞,这一拳平平无奇,偏生却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变化刀招,一收一提之间,往凌沖左手剁去,刀光后藏三种变化,只要凌沖稍有怠慢,便能一刀削了他的脑袋下来。 凌沖面不改色,依旧双拳递出,一前一后,后拳先至,先锁死刀招变化,前拳一伸,居然正正击在刀光之上!所谓以己之钝处挡敌之无锋,深得兵法剑术之精要。 毒尸道人被他接连两拳,打得胸头憋闷不已,真气变化不得不硬生生扭转了几圈,猝然之下,几乎走入岔道。一见刀法奈何不得凌沖,当即动用金丹级数的法力,伸手一抓,凝聚了数颗癸水神雷,抖手砸去! 雷法威力至大,几乎每一派皆有传承,只是修炼法门不同。如天尸教中所传,毒尸道人修炼的便是将尸毒凝聚成雷,专门污秽正道法力法器,这道癸水神雷在水仙道法金丹境中已是最为高深的法门,毒尸数招不中,起了警惕,想要先发制人。 这一次凌沖亦变换了招数,双手一搓,一道刀光喷薄而出,竟而施展出凝水刀来,癸水神雷飞来,也不硬抗,刀光一抹,当真温柔如水,刀锋轻引之间,数颗癸水神雷竟被他巧妙运劲,将来势化去,尽数黏在刀锋之上! 凌沖刀锋一震,癸水神雷激射而出,相互一碰,发出震天价声响。毒尸道人倒吸一口气,这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双掌一拍,以真气凝聚一桿短棒,居然欺身而上,要施展肉搏功夫。生平迭经大战,自然瞧得出凌沖此人定是精通剑术,触类旁通之下将剑意化入水仙道法之中。这等人物最是难斗,乃是修道的天才,唯有仗着自家身躯强横,以法力道行强行压制才可。 凌沖亦自怡然不惧,刀光一圈,与毒尸道人恶斗在一处。毒尸道人一根短棒展开,使出一路躺尸棒法,棒上又以水行真气裹住,一招一式皆挂动风声,本拟欺身而上,招数排山倒海之间将凌沖死死压制,却越斗越是心惊,那小子始终不温不火,只将刀法使得中规中矩,却已令他有铁壁难破之感。 数十招之后,毒尸道人已知自家不动用天尸教本派绝学,绝难奈何得了他,「这小子分明是拿我餵招,熟悉水仙道法的神通变化,等他拿出压箱底的剑术时,老子必败无疑!不如抽冷子给他来上一下尸毒之气,反正夹杂在水行真气之中,玉碑元灵未必会判我出局。」 他所修尸毒之气甚是歹毒,凝练到极处便是天尸教恃之横行天下的化尸神光,中者无救。计议已定,正要暗渡陈仓,以尸毒之气施展辣手,凌沖却仿佛早有先知,右手一抹,一道水剑飞起,刷刷刷连环三剑,逼的毒尸道人不得不回棒自守。 凌沖不能动用洞虚剑诀,但洞虚真界料敌机先的本事未失,毒尸道人恶计一出,便有所感,先自下手。他果然是借毒尸道人之手磨练水仙道法神通,毒尸道人入道极早,这些年徘徊元婴境界,不得突破。凌沖试演了百招,毒尸道人渐渐跟不上他的剑光变化,陷于苦战。 凌沖暗忖:「此人也榨不出甚么价值,餵招也没用了,还是送他一程罢!」剑随意动,一剑直指,迅快到了极点。毒尸道人心头一寒,却根本抵挡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一剑穿透自家肩头,若是剑锋偏转三寸,便是脑袋开花了!惊魂未定之下,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将毒尸道人送出玉碑之外。 第七百一十四章 智计百出 毒尸道人被送出玉碑之外,纵然心有不甘,也没法子可想,闷闷生气,环望四周,他居然是第一个被踢出来的,更是怒从心起:「等老子拿到水仙宝物,出了东海海眼,不弄死那叫凌沖的小子,决不罢休!」眼下只能忍耐,等其等决胜回来,再看第三关如何。 至于一旁的三嗔三月师兄弟,他可不敢招惹,佛法一出,正克天尸教,当真是欲仙欲死,连薛蟒都没讨得了好去。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毒尸道人正百无聊赖之时,一人忽然从玉碑中滚了出来,狼狈非常,却是木千山。其满面愤恨之意,抖抖衣袖,见毒尸道人先一步被赶了出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毒尸道人嘴欠笑道:「神木岛的小子,你是被谁人打出来的?」木千山冷笑:「你又是被谁打出来的?」毒尸道人大怒,叫道:「好小子,问你不答,当老子不敢弄死你么!」木千山霍然起身,青灵翳郁真气勃发,周身树影千重,冷笑道:「来,老子奉陪!」 第869页 毒尸道人见其亦是元婴修为,神木岛祖传乙木功法最中生机,正是天尸教殭尸之道的克星,气焰先自低了,他也是不要面皮,想了想,居然一声不吭,扭过头去。 木千山本拟发泄一番,遇上这么个滚刀肉也是一拳击在空处,也懒得动手,又坐了下来。他是在玉碑中遇见了曹靖,被其一剑斩上,不得已退出玉碑。若是以对战名次来定机缘大小、宝物多寡,他与毒尸道人就是垫底的货色,但想起学得了一门水行顶尖的道法,正可与青灵翳郁真气相互印证,水木相生,不出数年便有望冲击法相境界,復有高兴起来,觉得转无所谓了。 玉碑之中,曹靖一剑打发了木千山,好整以暇的休整真气,只等下一个对手。进入玉碑中的高手不多,怕是有极大可能遇上宝玑娘娘或是易靖等辈,同等道行又是修炼的同一种法门,他绝不惧怕那二人,「若是遇上凌沖,纵然不能杀他,也先将他肉身毁去,想来玉碑元灵也不会多说甚么。」 正胡思乱想之间,面前陡然多了一人,见是曹靖,呵呵一笑,说道:「贫道久闻曹国师大名,却是缘吝一见,今日有幸,就向国师讨教几招罢!」曹靖也自笑道:「原来是云昭道人,好说好说,你要寻思,本座岂能不成全你?听闻你所修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甚为精妙,有统御周天诸神之功,与本门周天星神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本座早想见识一番了!」 云昭道人哈哈一笑,说道:「好多年不曾以元婴级数的法力对敌了,倒是有些新鲜,请!」头顶一尊手操两条水龙的元婴现身,将手一抖,两条水龙张牙舞爪飞出! 曹靖不声不响,亦是遁出水行婴儿,高不过三寸,扬手便是数十颗癸水神雷炸响!二人本来道行相若,皆是法相级数,所修功法亦是顶尖法门,原本不相伯仲。曹靖长于手握四灵星宫,人宝合一,威力无穷。云昭道人却是将法相当作法宝祭炼,诸天众神一出,莫与争锋。 但换了水仙道法,二人起点一同,就似同门师兄弟闲来赌斗一般,只是其中更加兇险而已。二人不约而同动用最强道法,以元婴驾驭天地元气,云昭道人是元气显化为龙,曹靖则选了癸水神雷。一经交手,便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二人一声不吭,已然斗在了一处。 凌沖霍然回头,极远之处有强横法力激盪之意,用的正是水仙道法,「有人动手了,这等法力唯有元婴境界才能施展,究竟是云昭、曹靖与宝玑娘娘三人之中的哪两个呢?」还未仔细辨认,便知晓了答案,只因一阵香风吹来,却是宝玑娘娘转了出来,见了凌沖,掩口娇笑道:「原来是凌小兄弟,方才姐姐便被你迷得不知所以,还不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疼惜你一下?」 凌沖如临大敌,宝玑娘娘修成了元婴,原就压制了他一层,纵然玉碑中不许动用旁门道法,但天欲教法门无声无息,侵人心神,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然一不小心出丑,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凌沖也是心地刚强之辈,念头不过转了一瞬,抢先猱身而上,五指如剑,往宝玑娘娘面上插去,用的却是俗世中的近身缠斗的武学。宝玑娘娘笑道:「呦,到底是年轻火旺,真就自投罗网,这可是你自家找上门来,姐姐可是高兴的紧呢!」轻纱水袖一拂,凌沖五指不由自主偏离了路数,以至自家空门大开。 他虽惊不乱,左足狠狠踏地,腰身借力狠狠一旋,右足飞起往宝玑娘娘颔下踢去。宝玑娘娘微讽道:「你不是剑修出身么?如何学会了一身打把式卖艺的手段,不怕贻笑大方?」香风一起,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柔荑,恰是凌沖一脚必经之处,恰似看透了他后招变化,自家将右足凑上来一般。 换做凡间江湖中人,招式变化已老,唯有乖乖受人摆布,凌沖却是早有预料,嘴角一撇,身前陡然现出一道剑光,匹练一般绕向宝玑后颈。 宝玑娘娘目中泛起异彩,这一剑略有出乎她所料,水仙道法之中神通变化不多不少,但有关剑术之道,唯有一套剑法,只是那套剑法基于柔水之意,乃是以弱胜强、后发制人,缺乏金行剑气那一股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势。 但凌沖这一剑分明用的是水仙道法中的剑术,而其中剑意却被他改换成了自家太玄派嫡传之剑意,这一剑居然使出了沙场惨烈、一去无回的气概!这一剑修改之下,已然瞧出凌沖此人于剑道之上的悟性着实惊人! 宝玑娘娘初始确是抱着戏耍的心态,但这一剑之出却令其改换了态度,另一只手掌悄然伸出,屈指一弹,好巧不巧,正中剑光之嵴,将剑光弹了出去。 这一剑是凌沖糅合了水行真气、太玄剑意,两相成就,其中金水相生、五行顺逆之道更是杂糅了他这些时日修炼太乙飞星符法的心得,精气饱满之极,算是近来最为巅峰之一剑。就算如此,也被宝玑娘娘轻易破解,他心头暗嘆一声:「纵然我的剑术再犀利,不借用法宝法器,也绝难弥补道行之上的差距。」 纵使如此,亦要打起精神,催动真气,身前又有三道剑光凝聚,如飞鸟投林、乱石穿空,纵横交错之间,杀向宝玑娘娘!一时之间剑光如水,温柔之中饱藏杀意,宝玑娘娘弹出第一道剑光,如葱玉指微微颤抖一下,接下来却是一片剑光将她淹没! 宝玑娘娘面色一变,凌沖的剑光分明是以水行真气为基,偏偏使出了太玄本门剑法的路数,却也不能判定其违反了规矩,只能咬牙硬撑,头顶亦是一尊婴儿跃起,小脸漠然,小手一搓,数十颗癸水神雷浮现,自成阵势,向外一扩,与剑光相接,便是一声声炸响! 第870页 水系的道法神通不重变化,更多侧重于真气沉凝之性,元婴境界亦是一座分水岭,并无太多可供施为的法门,因此宝玑娘娘也好、曹靖也罢,大家不约而同,都用上了癸水神雷雷法,省时省力不说,连操控的手段都是相通,宝玑娘娘还可以天欲教的手法驾驭神雷,使用起来分外得心应手。 原本她还可发动水气,遮掩身形,使凌沖六识全失,但凌沖早有预料,贴身靠打,令其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剑光与神雷相撞,掀起层层气浪,又有残余的水气夹杂其中,朦朦胧胧,瞧不分明。 凌沖一言不发,全是拼命的招数,有我无敌!丹田中一颗水行金丹轰然运转,强行抽取周遭元气,供给剑光的消耗。他虽未修成元婴,但将水仙道法推演成熟,少了几分破绽,走的稳扎稳打的路数,因此悄然成就一品金丹,这才是他的底气所在! 金丹共分九品,一品为最上,修道界无数前辈摸索而来的经验,公认的是唯有修成三品之上的金丹,方有可能问鼎长生大道。三品之下虽有神通,得享遐龄,依旧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一品金丹成就,无论所能容纳吞吐的天地元气,或是供给神通法术的速度,远超其余品级金丹。 纵然宝玑娘娘修成了元婴,也只是初入此境界,论起吞吐天地元气的数量与精纯与否,未必就强过了他的一品金丹。但不可否认,元婴真君比金丹真人高出一个境界,强就强在对天地元气的掌控之上。因此任由凌沖攻势如潮,剑光如海,宝玑娘娘只谨守本心,将癸水神雷运使的风雨不透,牢牢护住自家周身。元婴级数的手段施展出来,全无破绽间隙。 二人斗法与云昭、曹靖一般,上来便是最强的法力神通碰撞,不过宝玑娘娘是过于大意,以至失了先机,被凌冲压着打,宝玑娘娘自家也知这般下去非是良策,「这小子怎么真气修为如此之强,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衰减!要想胜他,唯有兵行险招了!」 凌沖完全不顾损耗,强行催动水行金丹,只要这一场胜过宝玑娘娘,再遇有强敌大不了开口认输,太乙飞星符阵也在狠命推算这一场斗法的胜机所在。他动用全力,并非在意胜负,而是难得有宝玑娘娘这样一位对手餵招,令他对元婴境界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天欲教的法门本就不善正面强攻,长处在于扰乱修士道心,採补真气,若是遇上了曹靖或是云昭道人,恐怕一招之间便定生死胜负,唯有宝玑娘娘本就不善攻伐,再猝然换用新的道法神通,凌沖才有些许的胜算。 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之间,忽然一点灵光蹦现,与此同时,宝玑娘娘亦是霍然发难!癸水神雷组成一面雷网,向前狠狠一冲,登时将剑光阻挡在外,宝玑娘娘真身一晃,向后急退而去。 此是兵行险招,宝玑娘娘拼着被背后剑光扫中,先用癸水神雷网敌住身前剑光,真身脱离出去,抢得一线先机!凌沖真气再浑厚,也只能同时御使几道剑光,毕竟力分则弱,剑光缤纷之间,总有疏漏死角,宝玑娘娘便是瞧中了其中一处破绽,行此一招! 凌沖所推算的一线生机恰也在此处,按他剑光轨迹,宝玑娘娘确是寻到了一处最大的破绽,但偏生被他推算出来,宝玑娘娘身形如箭,流光一般已飞出十丈开外,却有一道剑光出现在了绝不可能出现之处,正是直指她的侧脸! 宝玑娘娘再也忍受不住,惊叫出声,女子皆天生爱美,尤其天欲教弟子更重色相,若是被剑光划破了面颊,就算能治好回来,也要被天欲教主嫌弃,一瞬之间,其不假思索,用出了脱劫级数的本门道法,檀口微张,吐出一口赤红真气,色如桃花,狠狠喷在剑光之上! 凌沖只觉真气一滞,剑光竟被宝玑娘娘一口真气喷得消融殆尽,连带自家也受了不轻的伤势。宝玑娘娘怒火中烧,竟被凌沖用计逼到了这一步,既然动用了本门道法,索性做到底,伸手一指,就要将凌沖打杀,忽有金光垂落,将其遣送出了玉碑。 凌冲心头一定,忙用真气疗伤。二人交手时间不短,其间智计百出,又动用了全副精神,连一品金丹之上都生出几道裂痕,若是本门道法如此,再不修补难免累及道基,但水仙道法不过是借来一用,凌沖对之后一关已有几分推测,便不去管那金丹。 曹靖与云昭道人那一边早已归于平静,不知谁人胜出。他能以金丹之身,逼的宝玑娘娘不得不犯禁施法,已然足以自傲。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凌沖才勉强收束了真气,只听脚步之声传来,抬头望时,居然是易靖! 第七百一十五章 散功! 易靖依旧一副木讷的模样,慢悠悠转了出来,见是凌沖,咧嘴一笑。凌沖嘿了一声,对这位少阳剑派的掌教弟子、剑道天才,着实有些跃跃欲试,但他方才拼尽全力,智计百出,才算计了宝玑娘娘,如今五劳七伤,就算鼓足气力动手,也必是惨败的下场,若易靖手黑些,给他留下些暗伤,也不好处置,方要开口。 易靖忽然露出一个木然笑容,缓缓说道:「你方才是拼赢了宝玑娘娘?看来是底牌尽出,不想再与我拼上一场么?」他似是许久不曾说话,语音嘶哑,吐字也有些含煳,但越说越快,渐有流利之感,又道:「剑修之辈,须得勇勐精进,一往无前。手中剑、心中剑,宁折不弯!你惧怕我,不肯与我对剑,只怕日后修行有碍罢!」 第871页 凌沖被他说得面上青一阵、紫一阵,五指缓缓握紧,易靖目光在他双手之间来回移动,周身剑气渐渐凝聚。凌沖五指捏了半天,忽然笑道:「我本以为你是生的木讷,谁知却是藏拙之道,你想用言语激我与你动手,趁机将我除掉?好算计,真是好算计!我若是临阵脱逃,道心中也要留下阴影,日后见了你气势自然便短了一头,是也不是?」 易靖微微皱眉,沉默不语。凌沖语气却咄咄逼人,「杨逊真乃名师,居然调教出你这么一位佳弟子,却令杨天琪在外整日招摇,被众人看扁。看来少阳剑派的剑术明面上走的大日堂皇之道,暗地里却是精于演算,步步为营,只看你们在天星界中的布置便可见一斑。可惜,你想算计我,坏我剑心,我亦要算计你,我的剑道并非是宁折不弯,这一点怕是你失算了。」 易靖木讷的脸上现出一丝动容,微微冷笑道:「说的这么多,不嫌累么?太玄剑派的弟子,何时成了市井妇人,喋喋不休了?」手掌狠狠一噼,一道水波兴起,凝为剑光,竟是耀目之极,向凌沖头顶噼来。 这道剑光中禁制高达二十重,乃是元婴级数最顶尖的法力,易靖果然是少阳剑派之天才,短短时日不仅修成了元婴,还利用水仙道法修成一道禁制圆满的剑光! 凌沖目光一凝,居然不避不挡,笑道:「今日得见易兄风采,心嚮往之,等我修成婴儿,再来向易兄讨教罢!」纵声喝道:「我甘愿认输!」话音方落,又有一道金光落下,将他送走。 玉碑之外,凌沖一步跨出,心有所思。玉碑中的规矩果然如他所想,除了战败被被动送出,尚有主动认输一条路可走,一样能走出玉碑。他所想的是易靖此人,方才二人言语交锋,不亚于以剑斗法,易靖面木心狠,想要摧毁凌沖道心,至不济也要在他心中种下败亡之种。 凌沖亦奋起反击,叫破少阳剑派剑术之精髓,戳破易靖之真面目,二人看似谁也没占便宜,凌沖却知是自家输了一筹,毕竟避而不战,本就是他落在了下风,但随机振奋精神:「易靖入道多少年,我又修炼了多少年?等我修成元婴,真正发挥洞虚剑诀之妙用,再去寻他斗上一场!」 凌沖从玉碑中出来,只感数道目光如剑射来,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回望过去,见是宝玑娘娘与毒尸道人两个,不禁一笑。那两个先后败于凌沖之手,尤其宝玑娘娘更是视为平生奇耻大辱,恨不能立时动手,将这个可恶小子打死。但洞府元灵严禁私斗,违者便要驱逐出去,实在不敢,唯有憋着一口气。 木千山一见凌沖,眼神一亮,凑上来问道:「凌师弟是败于何人之手?」凌沖也不隐瞒,说道:「我见到了少阳易靖,自觉不敌,主动认输。」却隐去了拼掉宝玑娘娘之事。宝玑娘娘竖起耳朵偷听,见其不提自家糗事,冷哼一声:「算你这小子识相,若敢搬弄是非,老娘拼着宝物机缘不要,也要先将你打死!」 木千山登时心有戚戚道:「那易靖我倒是听过名头,少阳剑派对其藏的十分严实,并无甚么消息泄露出来。只说其剑道天分惊人,被杨逊收入门下,精心教导,似乎比对亲生儿子还要来的上心。」 凌沖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当年我叶师兄削去杨天琪一臂,是神木岛舍了一道乙木精气,其才能接驳断臂的罢?」木千山气息一滞,当即说不出话来。 凌沖淡然道:「大劫将至,各派老祖尽皆入局落子,你我修为不够,只能甘当棋子,听凭他人调遣,木兄还是好自为之罢!」默运真气,不再理他。木千山一呆,思绪翻涌,想要再问些却不知要问些甚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就此纠结不定。 玉碑中只剩曹靖、云昭道人与易靖三个,不知魁首之名花落谁家。碑上又有光华一闪,一人面目阴沉,步将出来,居然是曹靖,他环顾一周,哼了一声,迳自在魔教三人组那一边站定。如此一来魔教三人组齐全,碑中只剩下易靖与云昭道人两个。 凌沖暗忖:「易靖与云昭两个元身境界相若,又都以水仙道法修成元婴,正是棋逢对手,只是不知曹靖是如何败在云昭道人之手的。」曹靖面沉似水,一双眼睛只盯着玉碑看,似有深仇大恨,凌沖料定其必是在云昭道人手中吃了大亏,才会如此忌恨。 宝玑娘娘使个眼色,毒尸道人不敢违抗,乖乖走来,魔教三人组凑在一处,宝玑娘娘挥手之间,起了一片赤色云雾,裹着三人身形,隔绝窥探,说道:「如今两关已过,那第三关我已是唿之欲出,我料定乃是以比斗的结果次序,绝对谁人先挑选机缘宝物。」 毒尸道人也想到此处,面如土色,叫道:「弟子来时奉有掌教严令,须得得到一件特定之物,不然必死无疑。以弟子的名次垫底,说不定得宝无望,还请娘娘瞧在同为魔教一脉的份上,成全弟子一番!」 宝玑娘娘媚笑连连,眼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娇笑道:「你且放宽心来,姐姐瞧在天尸教祖的份上,还会为难你么?」玉臂轻抬,伸出纤纤玉指,在毒尸道人面前一划。毒尸道人只觉那玉臂、那手指,竟是白花花的耀目非常,远比美玉更加白皙,所谓暖玉生烟,恨不能亲上一口,抚摸个够! 曹靖见毒尸道人满是绿意的脸上盪起春情之笑,岂不知他着了宝玑娘娘的道儿,被天欲媚术夺了魂儿去,接下来便要色授魂与,成为宝玑娘娘手下的一条狗了,冷哼一声,满是幸灾乐祸之意,他可懒得替毒尸道人解围,更乐得瞧他出丑。 第872页 宝玑娘娘也是得意,「自入这水仙洞府之中,便处处掣肘,连媚术也不敢施展。如今看来老娘媚功依旧犀利,等下出了水仙洞府,先将凌沖那小混蛋迷翻,再带着他前往太玄门总坛,当着太玄弟子之面,採补了他的元阳,好好落一落郭纯阳的面子,让天下人瞧瞧他的关门爱徒是个甚么下场!」 得意之际,柔声对毒尸道人道:「乖,等一下挑选机缘宝物时,你将到手之物送于姐姐好不好?」曹靖冷笑忖道:「这娼妇却是贪得无厌,连天尸教的机缘也敢惦记!」 毒尸道人面上露出痴傻一般的笑容,正要答应,忽然眉心一亮,一抹幽光闪现,一个刻板、毫无生机的声音响起,只轻轻一哼!那哼声似一股阴风,自九层冥狱之底吹来,裹挟无尽阴寒之意,吹在宝玑娘娘面上! 宝玑娘娘大叫一声,几乎瘫倒在地,体如筛糠,叫道:「天、天尸教祖!」想了想,哭天抢地道:「教祖在上,宝玑不过是与毒尸开个玩笑,请教祖莫要怪罪!」竟是低三下四赔起礼来。 那一声哼声蕴含无穷威力,唯有天尸教组方能有如此修为,一字之间震慑的宝玑娘娘如丧家之犬。宝玑娘娘哭诉了几句,只听毒尸道人奇道:「宝玑娘娘,你怎么啦?为何行此大礼?晚辈可受不起!」 宝玑娘娘不知何时已双膝跪倒,抬眼望去,见毒尸道人满目清明,嘴角憋着笑,似是对其跪地行礼大惑不解。宝玑娘娘恨恨起身,已知方才那一声必是天尸教组留在毒尸道人元神中的一道手段,被自家触发,显化出来,将自家媚术破去,毒尸道人对先前之事毫无所知,她也懒得说破,气哼哼扭过头去,问曹靖道:「曹靖,你可愿与我联手,做一票大的!」 曹靖阴笑一声,问道:「敢问娘娘,如何联手?」宝玑娘娘低声笑道:「在水仙洞府之内,一切都要按着水仙定下的规矩办,咱们得罪不起,但出了水仙洞府,在东海海眼之中,你我各有法宝在手,能发挥出七八分威力,那些正道的小辈不过仗着祖辈余荫,勉强驾驭法宝抵御海眼中水压之力,能济得甚事?你我联手,自能大赚一笔!若是被他们逃到海上,自有各派接应的老祖,可就错失良机了!」 曹靖大是意动,抚掌笑道:「那该如何分帐?」宝玑娘娘笑道:「自然是各凭本事!」曹靖阴笑:「此言大合我意,不知娘娘要挑谁下手?」宝玑道:「神木岛与龙宫离此太近,不好得罪。易靖与云昭急切难下,两个秃驴懒得下手,便是太玄派那该死的小子了!」 曹靖目中神光连闪,沉声道:「如此便说定了!」二人相视一笑,毒尸道人谄笑道:「两位前辈动手,不妨带上晚辈一同发财如何?」曹靖似笑非笑,说道:「带上你亦无不可,只是到时各凭手段,你莫要一时大意,连老本都蚀了进去!」 正商议间,宝玑娘娘忽道:「来了!」挥手撤去赤色迷雾,却见玉碑之中联袂走出二人,正是云昭道人与易靖,二人面上全无表情,又是同步而出,根本瞧不出谁人胜负,纵以宝玑娘娘的眼力,也只能微微摇头。 洞府元灵冰冷的声音传来:「第二关已过,下面是第三关之试!」竟不提谁人胜负,接着道:「第三关之前,请诸人将修炼的水仙道法元气尽数散去,回归此方世界。」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练气士自然以真气为本,就算是剑修之辈,也要以真气催动剑气,洞府元灵要各人将苦修的水仙道法真气散去,等如是要废去苦练而成的水行道法,众人自然踯躅难行。 不想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毒尸道人,叫道:「老子早不愿修炼这劳什子的道法,索性便还了给你们!」张口吐出一粒丹丸,正是其修成的水行金丹,又自一口尸气喷出,激射在丹丸之上,啪的一响,将金丹震得粉碎! 毒尸道人身子一晃,这一下等于是自毁金丹,自毁根基,若非水行道法并非根本道诀,就要立时万劫不復,道基全毁,饶是如此,面上也是一阵苍白。 有他带头,木千山与三太子敖意也站了出来,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散功便散功罢!」同时吐出水行金丹,三太子双掌狠狠一拍,将金丹震碎。木千山则用自身乙木真气将金丹击裂!二人皆是一般的想法,虽然苦修的水仙道法法力留不得,总还记住了修炼的法诀,大不了回去再从头修起便是。 凌沖对水仙道法本就无有贪得之心,也就毫不犹疑,亦将金丹震碎毁去,大殿之上微微起了一道水气之意,却是各人将功力散去,回归此方世界所至。 如今只剩下宝玑娘娘、易靖、曹靖与云昭道人四位修成婴儿之辈,要其等散功,远比凌沖等人更要艰难。宝玑娘娘笑道:「前辈有命,敢不相从?」一尊女婴跃出,咿咿呀呀手舞足蹈不止。宝玑娘娘看也不看,玉手一起,轻轻拍在女婴头上,那婴儿呆了一呆,蓦然碎成漫天水光,消散不见。 第七百一十六章 金光挑拨 先天真火 曹靖哈哈一笑,亦取了婴儿出来,却用天星神掌的功夫一掌将之震散!元婴之物看似不住扭动,是个活物,实则只是大道之载体,若无元神入主,与一件法器无异。诸人皆有根本道法,也修成了本命元神,自然不在乎抹去这一只临时的婴儿。 易靖木讷的脸上全无表情,默然祭出婴儿,指尖一抹,一道剑气飞起,直接将之斩杀。云昭道人嘿嘿一笑,也自将元婴遁出顶门,不见如何作势,那婴儿却如雪般消融无踪。至此众人皆将修炼水仙道法的金丹、元婴废去,丝毫水行真气也未留。 第873页 洞府元灵当即道:「请诸人上前,第三关乃是运道之试。玉碑之上会显现水仙准备的机缘之物,法诀、法器诸物皆有,依第二关比斗名次上前挑选。诸人选过之后,可取回自家法宝,届时自会送诸人出去。」 大殿之外,诸件法宝汇聚一堂,当真是玄光与魔光交映,正气与邪意相併,若是一家门户有这许多件法宝镇压气运,甚么劫数都难以撼动。众法宝皆有元灵入主,其中金光老祖最是不安分,殿门关闭之后,探听不到殿中动静,便转而逗弄身旁的法宝们。 他与无形剑灵早年有仇,颇是不合,怪里怪气道:「无形小儿,多年不见,怎么越混越差,沦落到跟随一个元婴小辈了?你看老子,那易靖虽然只是个法相境界,天赋卓着,日后必定修成纯阳。老子跟了他,也能混个广大前途!」 无形剑灵当即反唇相讥道:「金光老儿你一张臭嘴多少年也没香过,若非如此,你的第一代主人岂会将他仍在此界,自家跑到九天仙阙逍遥?」金光老祖登时涨红了脸,叫道:「你也是被抛弃的傢伙,有何资格嘲笑老子,哼!」无形剑灵冷笑不已,说道:「你若是不服,等方凝与易靖出来,大不了咱们各寻主人,就在这东海海眼之中斗上一场,谁人输了,便自家永沉海眼之中,敢不敢应战?」 金光老祖一双老眼一转,呸了一口,骂道:「我把你个没屁眼的玩意儿!你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盘,海眼之内皆是水行之力,正克制老子的烈火金光之性,你却能以金生水,以水润金,生生不息,老子脑袋给七曜那混蛋碾过了,才会答应你这蠢货!」 日月五行轮的元灵七曜森森一笑:「好端端的扯我作甚?金光你这厮我看当年把你打的太轻,不如今日就将你的元灵灭去,省得聒噪!」金光老祖当年曾在日月五行轮手下吃过大亏,闻言叫道:「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来来,咱们就在此处比划比划!」 七曜元灵冷笑不语,烈火金光剑受水仙洞府中水力克制,只能发挥出七八分威能,自家又何尝不是?水仙洞府隔绝星力,真要动手,日月五行七曜之法未必就比烈火金光剑高明到哪去,索性不去理会。 金光老祖叫嚣了半日,目光一转,忽然落在晦明童子身上,贱笑道:「这后生倒是眼生,可是这几年也凝聚元灵的么?怎么还躲躲藏藏的,大家都是此界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如以真面目相见,日后老祖还能庇护你一番呢!」 晦明童子不愿暴露根底,以层层玄光将自家包裹的风雨不透,连金光老祖这等老牌法宝也瞧不通透,他也不愿理会金光这个破落户,故意闷声道:「咱家是个粗人,掌教有命,不许泄露了行藏,恕难从命!」 金光老祖不怀好意道:「你家掌教郭纯阳不是甚么好鸟,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与我家早有仇怨。你既是元灵凝聚不久,不如弃暗投明,转投我少阳派如何?我家杨逊掌教广纳贤才,绝不会亏待你!」 晦明童子还会答言,无形剑灵已然拆台道:「金光老儿满嘴喷粪!我等法宝祭炼成就,终身唯主上之命是瞻,哪有改换门庭之举?就算这位道友投奔你们少阳剑派,又去哪里寻能修炼其根本道诀的高手?没了高手祭炼,迟早要跌落品级,你这老儿不安好心,不当人子!」 金光老祖恼羞成怒,叫道:「你这厮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子是一片好意,都是练剑的宗派,如何我少阳派没有能祭炼这位小兄弟的高手?小兄弟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这腌臜泼才、落魄户在七玄剑派中名声便不好,修道界谁人不知?」 无形剑灵登时大怒,喝道:「金光老儿!」金光老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道:「怎么,恼羞成怒了?老子才不与你一般见识!」几件法宝元灵斗嘴不休,六欲玄阴天罗始终沉默。七宝浮屠静静漂浮,不知其中有无元灵。怪鱼金船上那件法宝亦无甚么表示。晦明童子始终将心神放在云昭道人带来的那一件符宝之上,见其上空自宝光流转,却无甚么灵性散出,越发肯定自家的一种猜测,暗自酝酿。 不提殿外闹哄哄的,殿中众人眼光落在玉碑之上,洞府元灵话毕,玉碑上生起无穷烟霞,等散去之后,玉碑中果然露出一片光影,众人凑上前望去,只见玉碑中现出十团虚影,沉浮不定,正对应在场十位有缘之人。 毒尸道人叫道:「究竟是甚么宝物机缘,你这云遮雾绕,我等也瞧不清楚,难不成要撞大运,随意挑选不成!」洞府元灵道:「待我撤去云雾禁制。」果然虚影之外一层薄雾消散,现出其中物事。 洞府元灵道:「水仙与佛门早有约定,宝物便先行送出。」一卷经书模样的物事自玉碑中飞出,被三嗔双手接住。三嗔和尚揭开经卷,瞧了几眼,将经卷珍而重之收入怀中,合十谢道:「多谢水仙前辈!」拉着三月走到一旁,再不关心其他。 凌沖目光在剩余九件物事中一扫,心头一突,险些惊叫出声!就在第三格中静静漂浮着一朵小小火焰,不过黄豆大小的一粒,但其中散发出的先天意境却是再也熟悉不过! 第七百一十七章 各自挑选 乱七八糟 凌沖手中就有得自叶向天的先天庚金、乙木两道精气,也曾仔细参详,如今也投入太乙飞星符阵中参悟其中精义。先天精气最为宝贵者是蕴含一丝开天闢地之时的大道精义,这等精义勾连先后天大道,若能体悟完全,对道行增长裨益无可估量。 第874页 原本这等大道绝非凌沖一个小小金丹修士所能染指,但有太乙飞星符阵在手,推演先后天,再加晦明童子这位博通百家的符箓宗师在侧,便能领悟几分,藉以修成洞虚剑诀元婴之境。 他须体悟先天五行之道,手中只有两条精气,正愁得不行,无巧不成书,就在此地发现了火行先天精气,这才明白为何郭纯阳要他前来碰碰运道。 这缕火行精气直是为他量身打造,那火焰之中层层叠叠,竟似蕴含有无穷火焰世界,怎么也瞧不够,凌沖双目放光,微吁了一口气,已是打定主意,这等证道机缘摆在面前,当真是谁人阻拦,便打杀了餵狗,绝无手软! 其余几人目光掠过九样宝贝机缘,各自发出赞嘆之声,宝玑娘娘得殷九风授意要取的宝贝乃是一张丹方,其上记述了移情丹的炼制之法。天欲教弟子入门之时,皆要服下一粒天欲丸,管你甚么贞洁烈女,只要此药下肚,必成淫娃荡妇。要超脱慾海,唯有一粒移情丹。 此丹炼制不易,功效更是玄妙,正是天欲教之大敌。当初大幽神君便曾从癞仙金船中取出一枚,想要藉此要挟雪娘子,加以操控。不知殷九风从何得知,此丹丹方落在水仙之手,才命宝玑娘娘不惜代价,定要将丹方拿到手,再寻高手丹师参研,希冀能够配置出不畏移情丹的天欲丸,只要将移情丹之事破解,天欲教便算高枕无忧。 曹靖目光则落在一滴水珠之上,虽只一滴,但其中光怪陆离,颇有鱼龙曼演、光阴荏苒之意,凌沖转过目光,一见此水,心头又是一震:「此水定然是传说中的宙光真水无疑了!想不到水仙居然有如此大手笔!」天下七大真水之中,就属宙光真水最为神秘玄妙,世间绝少流传,不似其他先天真水,总还有人修炼或是到手。 乔依依修炼宙光真水多年,道行精深,但纵是她身为长生老祖,要凝练宙光真水,也极困难,事关道行折损,知晓水仙宝藏中有此水收藏,派了曹靖来,务要到手。 木千山目光落在一株小小枝杈上,那枝杈干枯已极,就似已然死去,他得了祖父授意,知道这枝杈是当年折自先天灵根之上,被人偷带出岛,不寻回此枝杈,先天灵根便不完整,不能发挥全盛威力。木清风有感大劫将至,已着手应对,取出这株枝杈,再收回坊市中的分枝,如此先天灵根才算圆满,方能镇压神木岛气运。 三太子敖意则是死死盯住一滴血色丹丸,那丹丸不住旋转,其中隐隐有恶龙咆哮之声,正是一滴取自上古天龙的精血,歷经无数岁月,依旧灵性十足。他此来就是为了此宝,东海龙宫三位太子,皆是一母所出,但龙母偏爱敖意,特地求龙君赐下这般良机,只要敖意能将精血炼化,就有几分可能成就天龙之身,证得大道! 毒尸道人道人也寻到了天尸教祖命他取回之宝,方凝属意之物却是一块百鍊金母之精,此宝在九件宝物中最不起眼,却是最合她现下之用,只要将之炼入自家的无形剑中,一手剑术自能再有突破。 唯有易靖与云昭道人两个并未有非得到手的宝贝,纯是来碰机缘,四只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对每一件都有兴趣。九件宝物现出,洞府元灵沉闷的声音响起:「请易靖与云昭先选定宝物。」剩余几人目光登时凝注在二人面上,洞府元灵如此说,即是二人才是玉碑斗法最后的胜者,但同时挑选,难道二人并未分出胜负,而是打了一个平手? 洞府元灵再未多言,自也无从推测。易靖毫无犹疑,木然一指,同时云昭道人也自伸出手来,二人所指竟皆是那一朵先天火焰!凌沖面沉似水,便似全无所觉。易靖与云昭两个互视一眼,云昭道人哼道:「此火本门炼宝之时有大用!」易靖干巴巴道:「烈火金光剑大补!」竟是谁也不肯让步,就此僵持不下。 毒尸道人幸灾乐祸道:「这可好,玉碑里头胜负未分,到选宝时也胜负未分!唯,那元灵,如此却当如何是好?」洞府元灵冷冷道:「既然僵持不下,便都不许选那先天火气,二人各自再挑一件!」毒尸道人给噎的不轻,叫道:「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如此一来,他们要是挑中了老子相中的宝物又当如何?」 洞府元灵冷冰冰道:「那你便认命!」毒尸道人大怒,叫道:「你这厮好不讲道理,老子……」忽有一道金光刷落,毒尸道人人影全无,竟是被送出了水仙洞府!连殿外毒尸道人携来的万鬼炼魂幡也被一併送走! 水仙洞府金光护壁之外,毒尸道人头顶万鬼炼魂幡,全身鬼气缭绕,正自喝骂不休,看架势是要再闯入进去。海眼中无量大水之中忽有一只大手破空而来,一把攥住毒尸道人,一缩无踪。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元灵果然非是个好脾气的,毒尸道人奉命而来,空手而归,以天尸教祖的脾气,还不知是个甚么下场。洞府元灵已道:「云昭与易靖两个再各自挑选!」易靖苦笑一声,伸手指了指那块金母之精,方凝立时火气大盛! 云昭道人轻笑一声,伸手一指那滴上古天龙精血,自语道:「此物带回去,该能炼成一炉好药罢?」三太子大怒,怒视云昭道人,低声咆哮道:「云昭!你清虚道宗也太过霸道,难道想得罪我东海龙宫不成!」云昭道人瞧他一眼,轻蔑道:「我清虚道宗霸道与否不说,贫道却是不怎么将三太子放在眼中的。」 第875页 第七百一十八章 杀人夺符! 敖意只气的三尸神暴跳,这一滴上古天龙精血是龙母特意为他讨来的机缘,关乎大道根本,错过便无反转的余地。涉及自家纯阳大道之事,就算云昭道人是纯阳老祖,说不得也要尽力一战!三太子周身龙气如沸,就要现出真龙之身,召唤怪鱼金船,催动其中法宝轰杀云昭道人! 玉碑之上又有一道云霞垂落,轻轻压在敖意身上,却是重逾山岳,压得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真龙变化也就施展不出来。洞府元灵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却是小小教训了敖意一番,却未将他逐出水仙洞府。 宝玑娘娘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道:「看来水仙也忌惮东海龙君,只小小惩戒,不敢剥夺了三太子之机缘。」 玉碑中忽然光华大放,金母之精、上古天龙精血齐齐自玉碑中飘落,分落于二人之手。易靖不置可否,当着方凝之面,故意将金母之精把玩了好一阵,才收入囊中。把方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又发作不得。 凌沖见了,暗忖道:「易靖此人外表木讷,实则工于心计,专喜从人弱处下手,毁其道心,他的剑术必然绵密无尽。」云昭道人收了天龙精血,笑眯眯对敖意道:「此物在贫道手中,不过锦上添花,却是关乎三太子之大道修行,贫道也非不识风雅之辈,极愿乘人之美,将此物转赠三太子。」 三太子见他又变了一副面孔,满怀希冀问道:「道长想要甚么宝物才肯与小王交换此宝?」云昭道人笑眯眯道:「此事不急,待出了水仙洞府,贫道再与三太子详谈便是。」敖意将信将疑,一时想不出好法子,只好按捺性子。 凌沖微微冷笑:「云昭这厮是想借天龙精血,拉拢三太子敖意,进而将整座东海龙宫拉到清虚道宗一边,所图非小!」敖意最受龙君宠爱,此事并非隐秘,以云昭道人的手腕,加之以天龙精血引诱,未必不能成功,若是清虚道宗与东海龙宫联手,那场面可就热闹的紧了。 接下来轮到曹靖挑选,其果然毫不迟疑,选了那道宙光真水,按理玉碑中九件宝物,最为珍贵的便是两道先天水火之气,但并未有太多人前去关注,易靖与云昭两个被洞府元灵警告,立刻选了别的宝物,全无痛失先天精气的痛苦之意。 曹靖手中一道水波不住流淌,辉耀不定,映的他面上忽明忽暗,怔怔瞧了一阵,才将宙光真水收了起来。洞府元灵又道:「太玄凌沖择宝!」凌沖也不问为何不是方凝先于他选宝,一指先天真火道:「便是此宝了!」 一朵火焰轻飘飘飞来,落在他掌心之中,静静燃烧。这道先天精气被水仙以法力禁制,一丝威能不显,望去如同一颗晶莹赤红的水晶,映射无穷光彩,醉人之极。凌沖没想到如此轻易将此火到手,瞥见宝玑娘娘与曹靖两个面上似笑非笑,心头一凛:「是了,这两个贼厮鸟定是暗中勾结,等出了水仙洞府就要下手打劫。」暗暗惕醒。 凌沖之后轮到宝玑娘娘,那娘们斩钉截铁往移情丹丹方一指,将丹方纳入掌中,总算松了口气。之后轮到方凝挑选,木千山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她将那株枝杈挑走,方凝想了想,选了另一件不起眼的宝贝,乃是一捲图画,算是一件法器,至于有何妙用,却不得而知。方凝将那图画收起,狠狠瞪了易靖一眼,不知打甚么主意。 木千山终于松了口气,有惊无险将那枝杈弄到手中,抚摸几下,急忙收了起来。只剩三太子敖意,心心念念的天龙精血被人横刀夺爱,悲愤之余只好选了最后一件名不见经传的宝贝,瞧也不瞧,胡乱扔在袖中。 凌沖暗忖:「水仙的图谋十分深沉,以宝物结缘,馈赠后辈,却又挑拨其关系,如方凝与易靖、云昭道人与三太子敖意,夺人机缘,几乎成了生死大仇,难道在九天之上坐看这些后辈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才是水仙的乐趣所在不成?」 至此除却毒尸道人被扔了出去,众人各有机缘入手,也算皆大欢喜。洞府元灵道:「诸位皆有机缘入手,日后修行有成,莫忘水仙今日一番玉成之意!」 诸人尽皆躬身道:「多谢元灵提点,必不忘水仙提携之功!」殿门大开,洞府元灵道:「请诸位各以法宝护身我送诸位离去。」众人纷纷伸手一招,各自法宝落入掌中,催动威力。九道金光落下,裹住众人,光华一闪之间,将其等送出水仙洞府。凌沖临去之前,三嗔和尚传声道,近期会携三月在碧霞寺中挂单,若有闲暇可去彼处寻他们。 水仙洞府之外,东海水眼之中,大水滔滔,无量无尽,九道金光蓦然出现,接着金光敛去,各人当即祭起法宝,五色七彩的光华放出,但在近乎玄黑无尽的海眼之中恰似九点小小火苗,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灭去。 凌沖接引晦明童子入体,借符法之力,隔绝水气,晦明童子罕见的现身出来,叫道:「那叫甚么云昭的傢伙,所持符宝是太清门的法宝,应是当年山门破灭之时,清虚道宗强抢过去的,我助你去将那厮打杀,定要将那符宝抢回来!」 凌沖奇道:「太清门的符宝,云昭道人又如何能运用自如?他又不会太清符法!」晦明童子悲愤叫道:「那符宝是被生生将元灵抹去,只剩一副躯壳,才能被运用自如。这般深仇大恨,不杀了那厮祭奠其元灵,怎消我心头之恨!」 第876页 凌沖登时默然,心头也有一股无边怒火滋生!法宝最重要的便是元灵,有了元灵才能称其为法宝。一件法宝成就元灵需要修士倾注无数心血,祭炼漫长岁月,等如是赋予一件死物以生命,与生灵一般无二。法宝没了元灵,就要跌落品级。 第七百一十九章 生死阴阳气 太阳神符离 太清门鼎盛之时,门中高手长老曾专门祭炼符箓成为法宝,凌沖所得那部重玄经中曾记述有三十六道天罡神符,传说太清门当年曾有宏愿,将三十六道天罡神符尽数炼成法宝,只是到最后太清覆灭之时,也未竟全功,只炼成了不到一半。那些法宝神符大多被太清歷代纯阳长老携去遨游星河,离开此方世界。太清门总坛中只留寥寥几件法宝镇压门户。 云昭道人所用法符定必是清虚道宗当年从太清门中强抢过去,只是法符元灵不从其命,才被生生毁去元灵,落得如此下场。放在太玄派中便是被人夺了庚金神剑去,将庚金道人抹杀,只剩一柄毫无灵性的飞剑,乃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晦明童子身为生死符元灵,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难怪如此失态,非要打杀了云昭,抢回法符。 凌沖道:「既然如此,今日便杀了云昭道人,反正我早有动手之意!」晦明童子道:「你放心,我必会护你周全,这也是你我首次全力动手,你修成白虎星神,才能真正驾驭我的本体,对你自家修行而言,亦有无可估量的好处!」 三嗔与取回七宝浮屠,悬在头顶,护住二人。那浮屠发出漫天佛光,映的海眼中金色一片,瞬息之间破开虚空,走的无影无踪。烈火金光剑最是讨厌海眼中近乎无量的水意,对自家克制太大,一出水仙洞府,不等易靖招唿,早化为一熘火光遁走。 木千山手持灵根分枝,取出那根干枯枝杈,喷出一口真气,往上一合,灵根分枝与枝杈登时合为一处,法宝威能并未暴涨,但隐约之中似乎有无穷气运加身,不由露出狂喜之色,祭起灵根分枝,破开海眼,也自走了。 三太子敖意驾驭怪鱼金船,自始至终并未泄露龙君究竟与了他一件甚么法宝,只匆匆与云昭道人传音了几句,定下后悔之期,便催动金船而去,他未取得天龙精血,只好拿另一件宝物復命,还要交还金船上那件法宝,免得夜长梦多。 三三两两一走,这般一来,竟只余凌沖、宝玑娘娘、曹靖与云昭道人四个,宝玑娘娘与曹靖早有约定,联手绞杀凌沖,夺取那道先天火精之气,不走反围了上来。云昭道人也要打杀凌沖,想了想却当先而去,似是不屑与曹靖、宝玑两个沆瀣一气。 凌沖二话不说,催动符光紧随云昭道人之后,曹靖与宝玑娘娘双手冷笑,只当他想要逃遁出去,不敢正面交锋。凌冲杀死雪娘子与鲛娇,曹靖与宝玑娘娘都恨透了他,断无半途收手之意,一个催动七色奇光,一个祭起天罗乌云,死死咬在其身后。 凌沖身在符光之中,陡然一化为三,竟然有三道符光分出,每一道中皆有一个凌沖,分三个方向急窜而去。曹靖与宝玑娘娘先是不屑,这等金蝉脱壳的手段,在二人眼中直如小孩子把戏,一眼就能看透,谁知空自目蕴精光瞧了半天,竟分辨不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身! 二人皆是魔道巨擘,不必商议,自然兵分两路,各自咬定一道符光急追而去。眨眼间三道符光都冲出了海眼,四周水压虽则小了些,但身后海眼中的无穷吸引之力却增强太多,四人不约而同,打算远离海眼之后再行动手,默不作声疾驰。 三个凌沖分属三个方向急逃,不久曹靖与宝玑娘娘分别衔尾而去,不见了踪影。云昭道人回头见此,陡然回身,迳往身后那个凌沖冲去,头顶现出一道宝符,二话不说,一道神光激射而去!无论凌沖用的甚么法子骗过三人,只要将他三道化身尽数杀了,总一个是真身,死在谁手上转无所谓。 云昭道人身后正是凌沖真身,对晦明童子说道:「这替身符当真好用,居然将曹靖与宝玑都骗了过去!」晦明童子冷声道:「莫要分心,接下来才是一场恶战,那道神符乃是炼魔部中所炼太阳神符,刚勐炽烈,在他手中正是明珠暗投,你若得了,炼入太乙飞星大阵之中,立时一步登天,等若是一位纯阳坐镇,万万不可放过!」 凌沖嘿了一声道:「此符该当如何破解?」晦明童子道:「这是太阳神光,你只用太清玄始之气助我,我来破他!」凌沖依言将洞虚真界中真气化为太清玄始之气,灌注晦明童子本体之中,晦明童子大叫一声,本体在海中显化,却是一道通体阴阳生死之气围绕,散发无尽道意的灵符! 云昭道人骇然失色,脱口叫道:「这、这是太清门的神符,你!」太阳神光激射而来,生死符上生死之气开阖之间,将神光一口吞没,连个涟漪都不起。太阳神符阳刚暴烈,为玄门第一炼魔之宝,专克天下一切邪魔,但晦明童子本身便是太清门一切符术之大成,太阳神符的法门也不脱生死符之藩篱,符中有无元灵坐镇,如何是其对手? 凌沖有生死符在手,天生克制一切太清法门,太清符术见了他如见宗祖,根本不足为患。生死符收了一道太阳神光,权当滋补,生死之气轮转,反向云昭道人绞来! 云昭道人面上全是惊恐之色,清虚道宗数千年不曾放弃对太清余孽的追杀,不想竟在此处遇见了太清门另一件法宝,且驾驭之人竟然还是太玄派的弟子!难不成太玄派与太清门早有勾结,包藏太清余孽,暗中与清虚道宗作梗? 第877页 云昭道人思及此处,哪敢打凌沖的主意,只想自家逃脱出去,将这个惊天消息带回师门。阴阳生死气如两条触手,层层螺旋绞来,此处离海眼已有数千张,正是不上不下,水压亦足惊人,但被阴阳生死气搅乱,生出无穷水浪,四面推进发散,一时之间许多躲避不及的海族被水浪、生死气绞杀拍死,尸身都被搅成了渣滓,血染深海。 第七百二十章 拂真出手 太阳神符化剑! 云昭道人早就没了打杀凌沖的心思,开玩笑,晦明童子突然发飙,缺少元灵的太阳神符能勉强维持法宝级数,不跌落品级已是邀天之倖,在这位太清符术之祖面前根本被克制的死死的,无有丝毫反转的余地,此时不跑,只怕再无机会逃走了。 云昭道人只能将自身藏入太阳神符,化为一团炽热刚烈的太阳真火,狠命向海面冲去。只要能冲破海水,有玄魔两道顶尖老祖关注,就不信凌沖还敢猝下杀手,那时自有一线生机。 凌沖自然也料到这一点,他的元神沉入晦明生死符本体之中,耐心梳理这件法宝的气脉符窍,还要将修炼的太清玄始之气毫无保留的供给出来。晦明童子斗法之能自然也是宗师级数,逼迫得云昭道人抱头鼠窜。但要催动生死符偌大威力,所需真气实是海量,幸好他自家也能汲取一些天地元气,不然一招之间便能将凌沖吸干,成了一具干尸。 两道阴阳生死气如龙矫矢,散发无尽凶威,但始终只差一线,不能擒到云昭道人。云昭道人根本不会太清符术,只靠清虚道宗掌教赐下的一道符印催动此宝,太阳神符本身也并不以神速见长,云昭道人已是拼尽了全力,不敢有丝毫松懈,但还是眼睁睁瞧着身后阴阳生死气不断接近。 此时离海面不过千丈,凌沖发了狠,丹田中太乙飞星符阵陡然大震,三百六十五处星光齐齐陷于黑暗之中,约莫过了数息之后,才又逐渐点燃。却是他强行提升符阵威力,在一瞬间将符阵所有真气尽数渡给了晦明童子,导致符阵险些崩溃。 晦明童子得了这一记大补虎狼之药,生死符巨震之下,阴阳生死气威力暴涨,瞬时追上云昭道人,两道生死之气兜头汇聚,一击将太阳神符所化大日金光击落海中! 云昭道人大叫一声,身形被生生震了出来,还待重整旗鼓,晦明童子哪肯给他这个机会?生死气演化一张大口,就要将之一口吞下!只要入了生死符中,云昭道人就再也翻不出甚么风浪。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幽幽嘆息,太阳神符中一个声音传出:「尹济老祖果然深谋远虑,居然还留下这般后手,险些成了心腹大患,还是灭去罢!」太阳神符宝光内敛,居然凝成一柄赤色神剑!一道虚影跨空而来,大袍宽袖,头挽道髻,面上一片神光笼盖,瞧不分明。 云昭道人一见那道人,双膝跪倒海中,嘶声叫道:「掌教师伯!」声音突然哑了。那人伸出一只如玉白手,轻轻握住太阳神符所化金剑,轻飘飘一剑向生死符斩来! 凌沖目眦欲裂,眼眶中流下血来,却是被剑上金光刺伤,更多是明知金剑杀来,偏生元神、肉身被生生定住,一个指头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被人斩杀,心头唯有一个念头:「拂真!」那人自然便是当今清虚道宗掌教绝尘老道首徒拂真道人,绝尘老道并未正式传位,但拂真执掌清虚道宗门户已几近千年,外界都习惯称之为清虚掌教。 「不料这般身份尊崇之一派教祖,居然在太阳神符中留有一道分身,又肯纡尊降贵,亲自动手杀我,也算瞧得起我这个小小太玄弟子了!」凌沖哪还不知是拂真老道分身作祟,要将他斩杀,清虚道宗掌教这般不要面皮,他也是哑巴吃亏,有苦说不出。 拂真老道的道行亦远超普通的纯阳老祖,亲自施展剑法,纵然唯有一剑,也非是凌沖所能抗衡。那一剑疏影斑斓,却又波澜壮阔,显现出一股清越出尘之剑意,与太玄剑派嫡传剑术大不相同,更为接近玄门道家清虚无为之旨,但剑上威力却丝毫不弱,令凌沖颇有高山仰止之意。 晦明童子身为法宝元灵,境界高出凌沖太多,相应受那道人剑意克制更大,阴阳生死气如同两条死蛇,垂落两旁,连真灵也无法运转,被迫现出了生死符本体,如琥珀冻蝇,僵直而立。 那道人手足轻快,似是轻轻一送,剑尖已抵在生死符一点之上,剑尖之下便是凌沖与晦明童子的元神元灵,只消一剑刺下,一人一符皆要当场了帐! 恰于此生死之际,忽闻一声轻笑:「道友好生性急,我这小徒弟虽然愚笨了些,却是十分可爱,可不容道友随意打杀呢!」此音一出,凌沖元神一活,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恨不得仰天长啸:「是掌教师尊到了!」晦明童子元灵也自得了自在,心有余悸之下,忙带了凌沖一气遁出千里之外。 发声之人正是郭纯阳,只是仅闻其声不见其人,一只硕大之极的丹鼎剑炉撞破虚空而来,炉盖掀开,不由分说,将拂真老道虚影与太阳神符所化神剑一股脑装了进去!拂真老道虚影似无防备,被装入之后,当即作起乱来,太阳神符剑四下乱扫乱噼,那丹鼎剑炉不断跳跃,炉壁上不停鼓起陷下,就似拂真老道虚影随时要冲破出来! 凌沖只瞧得眼皮乱跳,唯恐这口九火照天炉罩不住场面,被人倒翻出来,乐子可就大了。好在炉中天翻地覆,却始终不曾破炉而出,这才松了口气。未及发话,只听郭纯阳笑道:「水仙前辈还不肯现身,是也想到老道这口九火照天炉中走上一遭么?」 第878页 凌冲心头一紧,郭纯阳绝不会无的放矢,既说水仙就在左近,那么必然便是如此,四下乱找,却不见丝毫端倪。郭纯阳说完也自沉默了数息,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响起:「我自认藏得不错,不曾露出丝毫马脚,如何被你窥破了跟脚?真是后生可畏!」 凌沖循声望去,背嵴忽然冒出一层冷汗,只见发声之人竟是云昭道人,其面上正浮现一丝诡异笑容,意态却是高远,就似一人于九天之上俯视世间红尘,满是超脱之意。 第七百二十一章 威胁水仙 大敲竹槓 郭纯阳笑道:「前辈算无遗策,洞府中明面上留存的是送与各家修士的机缘,实则却皆是大有因果之宝,借这些后辈之手还与各自主人。这一次也亏拂真那厮捨得,居然拿出一位法相弟子,供前辈分神入主,换来与前辈结盟之意。前辈重返此方世界,可是先要寻癞仙报仇?」 凌沖早已听得呆了,以郭纯阳话中之意,水仙洞府中的种种机缘皆是大有来歷、大有因果之物,本就该物归原主,不过借了赠与后辈机缘的藉口,送了出去而已。如此一想,癞仙金船中的宝物机缘,只怕亦是同一道理。一时之间,他对癞仙水仙两位纯阳老祖的印象大打折扣。 「云昭道人」也即是水仙微微惊诧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一方小小轮迴世界,居然还有你这等人物,真是有趣。不错,我与清虚道宗拂真早有盟约,他舍了一位弟子做我元神寄託之体,我助他完成一件大事。这叫云昭的资质平平,但也堪堪敷用,倒不如说对我现下而言却是正好。至于我那位『好师兄』,总有去寻他那一日。」 郭纯阳仍不现身,只透过九火照天炉说道:「前辈眼下想要如何?」水仙笑着反问道:「你的弟子险些将我寄神之体打杀,坏我大事,你猜我想要如何?」语气之中透出丝丝杀意。凌沖周身一寒,纯阳老祖的杀意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郭纯阳淡淡说道:「九天仙阙之中尽是九天仙罡,其中仙人炼化母罡之气,修为自然一日千里。再回到轮迴世界中,就如从风景宜人之处跳入了粪缸之中,臭不可闻,忍无可忍。以前辈无边法力神通,只是一个区区分神下界,还是莫要摆甚么谱了,你将天龙精血与太阳神符留下,本座放你这道分神回去,倘若你敢向清虚道宗嚼舌根,我便将你连同那个狗屁洞府一剑斩了,看你疼也不疼?」 竟是针锋相对,甚而全然不将水仙分神放在眼中,居然还有闲情逸緻打劫其一番。水仙面上泛起愤怒之色,忽又平息下来,郭纯阳说的一点不错,一旦飞升去了九天仙阙,要想下界便是千难万难。似他以分神下界,还容易些,但破绽便是必须寻到一副上佳之身寄託元神,以至于法力道行都不会太高,至少遇上郭纯阳这等有纯阳战力的老祖是万万抵敌不过的。 水仙一语不发,五六千丈之下,东海海眼之中,那座洞府陡然震颤起来,在金光护壁护卫之下,化作一熘金光,穿破海眼,破空直上,倏尔落入水仙掌中,却成了婴儿拳头大小的一件法宝。 水仙似笑非笑,说道:「此宝如今物归原主,你以为我有此宝在手,能否与你一战呢?」郭纯阳笑道:「这便没意思,你我打生打死,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去,我只求财,你舍了些身外之物,日后只要不寻本门弟子的晦气,我也懒得管你如何,何况若是被癞仙知道你私自下界,只怕立时会来好好疼爱你一番,其中利弊你自家考虑便是了。」 水仙顶着云昭道人的面孔,面色青一阵紫一阵,沉吟良久,豁然一笑,说道:「好罢,算你这后辈舌灿莲花,老祖也懒得与你计较!」伸手一抛,当真将一滴上古天龙精血与那太阳神符舍了出来! 一只大手撕裂虚空而来,一把将太阳神符捉住,屈指一弹,那滴天龙精血落在凌沖手中。凌沖声音传来:「水仙前辈也是知情识趣儿之人,既然如此,前辈是要报仇报怨,晚辈绝不干涉,请!」「云昭道人」格格一笑,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瞥了凌沖一眼,说道:「你倒是拜了个好师傅!」扭头便走,绝无拖泥带水。 等水仙走的踪影全无,郭纯阳声音传来:「好徒儿,真给师傅长脸,那道先天丙火之气正可助你突破当下境界,那滴天龙精血可从东海龙宫换来不少好处。至于这太阳神符么……」 晦明童子登时紧张起来,叫道:「此符是我太清门法宝,凌沖立教急需之物,你可不能贪墨!」郭纯阳笑道:「你这小东西太过小气,本座是何身份?岂会贪墨弟子的东西?只不过眼下我尚有用处,等我用其炼化了拂真那厮的分神,再来还与你们。」末了嘱咐凌沖道:「水仙之事牵扯到此界与九天仙阙的一个大秘密,你今日无意中得闻,非是好事,要守口如瓶,便是对你大师伯也不要提起。」 凌沖虽觉奇怪,但还是躬身领命。郭纯阳笑道:「我真身依旧坐镇太玄峰上,只能分神来此,木千山取回先天灵根最后一根枝杈,使那灵根得以完全,但天生神物,威能尽显之时,必有劫数临身,此亦是你的机缘所在,不久自会明了。还有京师之事,想来你自家亦有先觉,我许你便宜行事,但凭本心,知道了么?」 凌冲心头一凛,应道:「是,请恩师放心,弟子省得。」郭纯阳轻笑一声:「有了拂真那厮的分神在,我便有把握将九火照天炉炼成法宝,开启元灵,本门势力再增,不知那厮知道了,是不是气的跳脚大骂呢?哈哈哈哈!」笑声余音不绝,九火照天炉破空飞去,一来一去之间,竟无丝毫烟火之气。 第879页 晦明童子艷羡道:「你这位师傅已然将虚空道法修炼到极致了,方能来去自如,如入无间。」凌沖摇头道:「郭师最精剑术,并非听闻还精通虚空道法。是了,定是他将金雷鬼王那道都天秘魔阴雷的道法修补完善,能够运用自如了。奇怪,玄门老祖如何能催动冥狱中鬼王的神通?」 今日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先是拂真老道分神亲自出手,险些将自家斩杀。然后水仙竟然夺舍云昭道人,不知有何图谋。但无意中得了天龙精血与太阳神符两件宝物,已是大大的惊喜,有天龙精血在手,自然要去寻三太子敖意大大敲上一笔竹槓。 第七百二十二章 借道友炼宝! 晦明童子气鼓鼓的道:「可惜太阳神符被你师父拿去,不知何日才会归还!」凌沖笑道:「若无师傅出手,你我就要死在拂真老道手上,太清门在此界再无翻身的念想,你还不知足?再说我师傅是甚么身份,岂会贪墨神符?你就忍些时候,我师傅总会还你。」 晦明童子叫道:「你说的好似是我贪图那太阳神符一般,你不知道那神符若炼入你的太乙飞星符阵,等于立地成佛,不知能增加多少威力!」凌沖笑道:「就算太阳神符威力无穷,也没了元灵,充其量不过是九阶顶峰的法器,以我的道行绝难尽数发挥其妙用,还是自家道行为重,勤苦修行才是正道。」 太玄峰上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端坐云床之上,此处是掌教所居宫室,闲杂人等绝不敢靠近,就算惟庸几位长老,不经掌教传唤,亦不能轻易入内。 郭纯阳满面微笑,双手结印,似在修行之中,忽然抬眼望去,一座九火照天炉破空飞来,落在掌中,随后还有一团太阳精芒飞来。郭纯阳将太阳神符悬于身前,轻抚炉盖,笑道:「拂真道友可要出来透一透气?」 炉盖掀开,拂真老道的分神化身当即窜了出来,虚虚而立,四面一望,皱眉道:「郭纯阳!此处是太玄峰罢?你包庇太清门余孽,欲待何为?」虽只是一缕分神,但表情灵识与本体一般无二。 郭纯阳啧啧笑道:「久闻清虚道宗的《三清妙化经》玄妙非常,练至极处,能仿效道祖一气化三清之妙,拂真道友用得便是这一门神通罢?」 拂真老道冷冷道:「早闻郭掌教这些年坐镇太玄,祭炼了一桩异宝,想来便是这座宫室罢?果然玄妙,居然能隔绝我与清虚三山本体之感应!」拂真老道的修为,已到了分神与本体之感应无远弗届,全然不受此方世界影响的程度,但身在太象五元宫中,拂真分神用尽了手段,也难以沟通清虚道宗中的本体。说明郭纯阳祭炼这座太象五元宫的手段已然出神入化,太玄剑派何时有了这等炼器的传承? 郭纯阳悠然道:「老道与尹济老祖不同,他为了甚么狗屁的大道气数,做了个甩手掌柜,坐看自家传人弟子惨遭屠戮,也不肯伸出援手。在一方教祖而言,着实不够资格。至于你清虚道宗与太清门的宿仇,我那弟子凌沖接掌了太清门此界掌教之位,日后自然由他去与你清算,老道也管他不着。」 拂真老道分神全力感应全无动静,当即放弃,冷笑道:「太清门在此界的道统必须要抹除,尹济见机得早,飞升而去,但在九天仙阙之中自有人收拾他。你太玄派纵容弟子脚踏两船,殊为不智!」 郭纯阳懒洋洋道:「你们勾结九天仙阙做的那些狗屁倒灶之事,老道也懒得去管,既然尹济愿意给凌沖一份机缘,老道断无阻拦之理,我太玄剑派日后还要靠他来支撑场面,你要下黑手可不成。」 拂真道人分神冷笑道:「太清门气数已尽,你的弟子掺和其中,必有果报,你太玄剑派根基浅薄,自然不知上古那些隐秘之事……」郭纯阳摆手道:「上古已逝,追忆徒劳,老道也懒得去想。今日请道友来,是有一事相求道友出手相助。」 拂真道人分神道:「轮迴盘重光,百年大劫将至,玄门各宗自当戮力同心,我清虚道宗忝为玄门……」郭纯阳打断他道:「非是此事,而是贫道师门这一件九火照天炉,数代长老苦功祭炼,禁制圆满,如今只差一点灵光返照,便可成就先天真灵,为本门再添一件法宝,因此想请道友出力。」 拂真道人分神便脾气再好,被郭纯阳连番撩拨,也自心火勃发,拂袖道:「郭纯阳,你是在消遣本座么!」太玄剑派炼宝,再怎么也请不到他这位清虚道宗掌教的头上,何况清虚道宗执正道牛耳数千年,根深蒂固,歷代飞升的祖师在九天仙阙之上也结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此界中唯有星宿魔宗能与之分庭抗礼。 太玄剑派只精剑术,实力还在七玄与少阳两派之下,就算二百年韬光养晦,也不过是百鍊道人强行冲破纯阳,惟庸道人炼成了一面诛魔宝鑑而已,还能有甚么底蕴?拂真道人分神最后一点耐性也消磨殆尽,冷冷道:「郭纯阳,你将本座一缕分神摄来,本座不与你计较,你的弟子接掌太清道统,日后有甚么下场是他咎由自取,莫怪本门不讲情面!」 郭纯阳目光就似看一个傻子,哂笑道:「老道之意,是请道友自裁,将这缕分神献出,炼入九火照天炉,成全这件法器。反正道友家大业大,也不在乎一缕分神而已,老道可是穷酸得很,连两个徒弟都未赐下一两件法宝护身。」 拂真老道分神怒极反笑,手指郭纯阳喝道:「放肆!念在同为玄门一脉的份上,本座再三忍让,你却得寸进尺,真以为自家能一手遮天不成!都道你剑术精深,以练气境界而有纯阳战力,今日本座来领教一番!」虽只是一缕分神,绝非郭纯阳的对手,但气概吞天,大不了自毁分神,也要绷断郭纯阳几颗大牙! 第880页 郭纯阳哈哈一笑,缓缓起身,说道:「道友好大气性,不过是一缕分神,何必动怒!」拂真老道分神再不说话,举手一划,宫室中登时起了一片滚滚雷鸣之声,周身浮现出无穷神光瑞彩,隐有神龙、麒麟、天凤、腾蛇之相,纵横狂舞! 清虚道宗是气宗门户,所传道法长于练气,最善以真气拟化诸般异象攻敌,拂真老道所修《三清妙化经》中有一气化三清之无上密术,但只一缕分神,施展不得这门妙术,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本身真气运化妙成,演化无穷神通。还有一桩好处,便是力分则弱,纵然郭纯阳将他击败,分神中所蕴法力都用来显化异象,消耗的也差不多了,绝不会为其所用。 第七百二十三章 诛杀分神! 郭纯阳好整以暇,任由拂真道人分神施为,等拂真道人分神所化种种异象,神兽、天星齐齐攻来之时,一声朗笑,双目之中变得一片混茫,如天地未分、干坤不定,拂真道人分神一见他双目,心头一突,漫天神通居然发不出去,诡异之极的被定在大殿之中,如陷宙光长河,丝毫不能自己。 拂真道人分神拥有本体一切之记忆智慧,发觉郭纯阳诡异之处,似乎在甚么听闻,心头唯有一个念头,郭纯阳这般变化对他对清虚道宗而言大大不妙,须得想方设法令本体知道此间之事,但试了无数次,神念灵识总是不能逃出这座道宫之外,这才慌乱起来,叫道:「郭纯阳,你敢杀我,来日必令你太玄一派上下死绝!」 郭纯阳双目浑然,连声音也变化高远莫测,如上界谪仙,难知其深浅,声音自九天之上传来:「九天仙阙不是一直命你们在此界寻我么?怎么,对面相逢不相识了?」 拂真老道分神本已浑浑噩噩,不辨东西,被郭纯阳一句提醒,脑中灵光电闪,满面俱是惊惧之色,手指他叫道:「你!原来你就是……」话未说完,郭纯阳轻笑一声,将太阳神符一搓,化为一柄精芒四射的飞剑,张口一吹! 那太阳神剑散发耀目光华,下一瞬已出现在拂真老道分神面前,噗的一声,自其眉心贯入,剑尖自后脑吐了出来,已是将他一剑斩杀!那老道只是拂真一缕分神,郭纯阳以太阳神符为剑,所杀不过是其中一缕元神印记,即是记忆经验等,只留下精纯之极的灵识之力。 郭纯阳双目一眨,又自变得面目平凡,自语道:「反正你也不会给老道留下甚么元神印记,不如一剑了事,大家都来得痛快。」拂真道人分神在最后一刻,已然着手自毁元神印记,生怕其中清虚道宗的功法道诀落入郭纯阳之手,损失一缕分神事小,根本法诀外泄则要动摇清虚道宗之根基,那是万万不可的。 郭纯阳自语罢,伸手一招,太阳金剑飞来,依旧化为一枚神符,嘆道:「可怜一件法宝,被人生生抹去元灵。老道可没本事助你重塑灵性,还是将你交到凌沖手中罢。」再伸手一指,拂真老道分神也自缩小,末了化为一团栲栳大小的精光,灵性十足。 郭纯阳瞧了一眼,笑道:「有了此物,便可为九火照天炉开启灵性,为本门再添一件法宝了!」殿中玉钟连响三声,一个少年道士恭恭敬敬走入,正是还玉,几年未见,已长成一位翩翩少年郎,他躬身问道:「掌教有何吩咐?」 郭纯阳手托灵光,说道:「去请贺师兄来。」还玉当即领命而去,不旋踵间贺百川步入大殿,声如洪钟,叫道:「掌教有何事吩咐?我那九火照天炉何时还来?还有几柄飞剑要炼……」见那剑炉端端正正摆在大殿之上,挠头一笑。 郭纯阳挥手将大殿封闭,诸般符光禁制乱闪,设下层层封禁,说道:「寻四师兄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办!」一指那团灵性之光,「我无意中得了这团性光,甚是奇妙,能助法器开启元灵,寻思与师兄联手,成全了九火照天炉。」 贺百川登时张大了嘴,足以塞进几十柄飞剑,期期艾艾道:「这,我修为甚低,怕是不足以助掌教祭炼此宝。话说回来,那性光是何物,如何能助法器开启元灵?」九火照天炉在他手中二三百年,心心念念想要将此宝祭炼成法宝,但贺百川自家也非纯阳老祖,只能想想而已。郭纯阳却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团性光,竟能开启法宝元灵,贺百川作为炼器的大宗师,登时心痒难搔,当然要试上一试! 郭纯阳笑道:「师兄不必管那性光的来歷,只与我联手祭炼此炉便是。九火照天炉乃是炼器之宝,不合拿来斗法,我所学功法与之不合,唯有师兄以火行道法,方能将之完全祭炼,师兄纵然非是纯阳,也不打紧,一切有我主持便是。事不宜迟,这便动手罢!」将那团性光狠狠一拍,化入九火照天炉中。那剑炉受了性光点化,炉壁上现出重重神光涟漪,连带法器中种种杂质渣滓也被炼化了出来。 郭纯阳挥手之间,现出无数宝材,喝道:「九火照天炉要成就法宝,还须炼入许多宝材,我来助师兄一臂之力!」何百川雄心陡起,也自喝道:「既然如此,我就来献丑一把!」张口吐出一道苦修多年的本命真火,熬炼宝材,再将九火照天炉重铸! 两位老祖在太玄门中重炼九火照天炉,就在拂真道人分神身死的一剎那,远离太玄峰数百万里之外的清虚道宗之中,一片仙境净土之上,共有三座绝峰挺立,上有白雪覆盖,又有阳泉之水顺流而下,滋养峰下湖泊河流。 第881页 此处正是清虚道宗之总坛清虚三山,最中间一座高峰直插天外,峭拔孤极,有无穷气势,峰顶之上筑有一座天宫,正是清虚道宗掌教所居。绝尘道人已多年不问俗务,于另一处秘境中隐居,拂真道人便入主天宫之中,主持清虚道宗日常俗务。 清虚道宗身为玄门第一大派,门下自有无数弟子,比之太玄剑派那等寒酸模样,又是一番气象。天宫之中一处静室之内,一位气质清雅的中年道人正自打坐练气,正是拂真道人,忽然眉头一皱,再也感应不到自家分神之态,不由掐指一算,但觉天机混沌,竟似谁人以绝大法力蒙蔽了气数,连他的道行也丝毫察觉不出。 拂真道人神通广大,非是拂意与秦拂宗两个能比,连他也算不出自家分神的所在,定是遭了他人毒手,而动手之人道行神通绝不在他之下。当真世上,也唯有星帝其人,方有如此法力,但星帝已数百年不曾出手,拂真道人可以肯定绝非是他,这却是怪哉! 第七百二十四章 必杀曹靖! 拂真道人分神炼入太阳神符之中充当元灵,交与师侄云昭道人去东海水仙洞府求取机缘,既然分神被灭,云昭道人的下场自是可想而知。拂真道人思量片刻,用手一抹,面前水月镜花,玲珑朦胧,凭空现出一面明镜。此法与佛家圆光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由这位清虚掌教使来,更是毫无烟火气息。 镜中走马观花一般,自清虚三山起始,经由群山大泽,无数景象纷纷变幻,数息之后来至大明京师,映照出兵部尚书府中,秦拂宗正在兵部尚书府上,已与平帝定下约定,立兵部尚书之女为后,则清虚道宗须全力支持其平定靖王之乱,维护大明国祚。 秦拂宗陡觉眼前一亮,现出自家掌教面孔,忙施礼叫道:「掌教师兄寻我何事?」拂真道人喝道:「我附在那太阳神符中的一缕真灵消散,再也联络不上,云昭师侄儿你也不必去寻了,此事待你回山,我自会与你分说!」 秦拂宗门下只有云昭道人一个撑门户的弟子,宝爱非常,当即反问道:「师兄为何不令我去寻云昭?难不成他遭人毒手了不成?」 拂真道人自不会明言他与水仙早有前约,将云昭道人舍给水仙夺舍,成为其在此方世界行走的一具皮囊,只得说道:「此事你日后自会明白。你在京师行事要小心些,大劫将至,太多高人不甚安分,除却星帝之外,居然还有人有手段炼化我的分神,此事断不简单!」 秦拂宗压下心头疑虑,说道:「平帝已然答允废后重立,只等新后诞下龙子,我再施展神通将大明气运转嫁到那孩子身上,便可大功告成!」拂真道人点头道:「如此甚好,大明气运乃是人道正宗,必须要掌控在本门之手,不容他人染指,如此方能安然度过大劫,此事就拜託师弟,万不可疏忽大意!」 秦拂宗道:「正一道早派了弟子,更窃据国师之位,连太玄剑派惟庸道人首徒陈紫宗,前几日也来到京师,想要谋取功名,各派皆已下手,幸好师兄运筹帷幄,本门方能掌握滚滚大势!」拂真道人道:「此次大劫,人道气运乃是度劫之要,也非是甚么隐秘之事。师弟只看紧平帝,莫要让别人分走龙气,其他的便由他们去!」 拂真道人抹去水月镜花之法,嘆息一声,自语道:「可惜拂意师弟闭了死关,偌大门户,竟无人能为我分忧。」拂意道人自金陵归来,决意入生死关参悟先天玄妙,不成纯阳便坐化于彼。拂真道人自是阻拦不得,拂意道人一坐便是十几年,无有丝毫动静,门中对外宣称其是证道机缘未至,实则以拂真道人的见识看来,拂意道人怕是凶多吉少。 清虚道宗传承道诀精微奥妙,大道直指,但证道纯阳之事,纵使绝尘老道这等天仙级数的人物,也丝毫插手不得,唯有靠自家的机缘与体悟。拂真道人这一辈中亦有两三师弟修成纯阳,但早已遨游星河去也,不在门中。拂真早发讯剑,命其等回归,只是还需时日。只好先用秦拂宗主持大明之事,若是有别派纯阳老祖出手干预,说不得拂真道人也不能置身事外。 凌沖目送那九火照天炉飞走,望着手中那一滴天龙精血,嘆了口气。掌教大人来去潇洒,但是将太阳神符借走,到头来打家劫舍所得宝贝他竟是一件也没捞到。好在天龙精血于他无用,却可与三太子敖意做一笔大生意。 他问晦明童子道:「我有天龙精血在手,你看寻敖意换些甚么宝贝来的划算?」晦明童子叫道:「天龙精血只对敖意有大用,能助他熬炼肉身,拓宽大道之途,于你而言便是鸡肋。依我看,也莫要狮子大开口,只问他要修復三昧心炉的诸般宝材,想来龙宫豪富,他也不至拿不出手。」 凌沖抚掌笑道:「不错!这个主意却是大妙!」这个竹槓敲得不狠,想来敖意也会捏着鼻子认下,也不至于得罪东海龙宫,恰是两全之法。只要将三昧心炉祭炼完全,亦是一件上佳法器,说不得还有机会重返法宝之列。 「水仙既已飞升,为何还要分神下界?方才他所言言外之意,连癞仙似乎再也此界逗留不去,这些老祖一个个神秘的紧,不知在鼓捣些甚么!照此下去,难不成有一日尹济祖师也会下界而来?」凌沖忍不住胡思乱想,晦明童子撇嘴道:「那些长生之辈,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整日算计这算计那,只为自家能多出一点气运,不至于早早陨落,着实无趣的紧!」 第882页 凌沖奇道:「长生之辈,身与道合,为何还有陨落之忧?」晦明童子不屑道:「成住坏空,天地尚有劫数,何况生灵?长生之辈窃据大道,为鬼神所忌,为天地所不容,自然有劫数加身。不然你以为群仙为何要创立九天仙阙?还不是借诸仙家之力,共抗天劫?再说此界是轮迴盘碎片演化而成,元身本是天地未开之前的一件先天至宝,隐藏了太多秘密,长生之辈觊觎于此,也没甚么不妥。」 「水仙那厮行事龌龊,鬼鬼祟祟的分神下界,不知有何企图。倒是你师傅越来越让我瞧不透,居然连拂真老道的分神也敢擒走,若无非常手段,断绝其与本体的联繫,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清虚道宗的报復,不知他有何底气敢如此行事。」 凌沖道:「我师傅向来神神秘秘,纵有甚么底牌也非是我能知晓。既然他敢如此行事,必有后招,不必多想。」驾驭生死符,发出阴阳生死气,分开海浪扶摇直上。到了距海面百丈之时,命晦明童子韬光养晦,改用自家剑光逡巡海水。 晦明童子所施展的替身符,气息与凌沖本体一般无二,连宝玑娘娘都分辨不清,此时已将二人引得极远,凌沖还有几分遗憾,早知郭纯阳出手,一锤定音,还不如再挑曹靖或是宝玑娘娘下手,好歹也能捞到些好处。 一道剑光破海而出,凌沖长吸一口气,略一辨识方向,往坊市投去。晦明童子叫道:「你不去东海龙宫,跑回坊市做甚么?」凌沖断然道:「趁大师伯还在,敌住乔依依,我要镇杀曹靖!」报仇不隔夜,他早有杀曹靖之心,趁着惟庸道人还在,不惧乔依依插手,还不拔剑动手便是傻子了! 一进坊市,周身一轻,木千山收走了镇压坊市的先天灵根分枝,倒令坊市中修士大有轻松之感。凌沖一回,着实吸引了许多散修的目光,水仙遗宝之事这些时日着实闹得风雨满城,有心人打探也有些人散播,众散修大多知晓究竟是谁能入得水仙洞府,取得机缘。 凌沖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直入剑铺,惟庸道人正端然稳坐,笑道:「回得倒快,不过区区七日而已。有甚么机缘到手,拿给我瞧瞧罢!」 凌沖记得郭纯阳的吩咐,不敢泄露水仙与拂真道人分神之事,只笑道:「弟子运道一般,只得了一缕先天丙火之气。」取出火精之气,双手献上。惟庸道人呵呵一笑,却不便接,摆手道:「我当是甚么好物事,原来是它!收回去罢,老道也见得多了,不必细看。」 身后清元道人双目放光,他是炼丹的高手,若有这缕丙火精气在手,丹炉火候全然无忧,乃是所有丹师梦寐以求之物。凌沖笑嘻嘻收起丙火之精,说道:「弟子还有一件事要求大师伯出手成全。」 惟庸抚须笑道:「你师傅让我来,便是给你们这些小辈做苦力的,说罢,何事?」凌沖道:「弟子欲杀曹靖,请师伯拦住乔依依!」惟庸道人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三尺神芒,沉声道:「当真?」凌沖点头:「请师伯成全!」 惟庸道人哈哈一笑:「后辈弟子能有如此雄心,杀伐果决,我做师伯的岂有不帮之理?且稍带片刻,我请一位强援前来,免得我一把老骨头被乔依依那娘们拆了!」分出一道灵光,纵起而逝。 不旋踵间只听一个清朗声音笑道:「惟庸道友相召,可是有甚么大买卖要关照在下?」一位高冠博带、腰悬玉佩的中年儒士跨入剑铺,此人未语先笑,令人勃然而生好感,正是太仓三子之首的笑书生。 纯阳老祖亲临,在场后辈一一施礼,惟庸老道笑道:「正是有一桩大买卖请道友出手,不知道友可感兴趣?」笑书生手持摺扇,轻轻摇动,笑道:「哦?是甚么大买卖?」惟庸道:「我这师侄欲杀你和事堂的大仇人曹靖,老道给他跑腿,唯恐一把老骨头不经拆,请道友一同先去,镇压场面!」 刷的一声,摺扇狠狠合拢,笑书生面上含笑,却满是冰冷之意,「那曹靖杀我和事堂上下执事一十三口,可惜我不好舍了面皮去寻他报仇,就借凌沖师侄之手,我倒要问问那乔依依,不过是收罗了她星宿魔宗一件破玩意,如何就促下杀手!」 凌沖道:「和事堂之事,本是弟子考虑不周,连累了风清雅道友及其其他执事,我与曹靖亦有仇怨,正是一举两得,便算为和事堂死难之人讨个公道罢!」 惟庸道人道:「凌沖自去动手,你我只看住乔依依与殷九风那个老淫棍,防备他们恼羞成怒,不顾身份出手。事不宜迟,这便去也!」伸手一拉凌沖,化为一道金光望空便走。笑书生亦叱咤一声,平地起风雷,也自走的无影无踪。 两位纯阳老祖毫无保留施展功力,接连遁走,余威赫赫,震慑的岛上一干散修俱都战战兢兢,浑不知发生了何事。凌沖被惟庸道人拉着,只觉双耳挂风,不过数息之间已远离坊市,来至一座小小荒岛之上。 岛上正有几位熟人,当先是乔依依与一位风流才子模样之人,当是天欲教教祖殷九风,二人身后乃是宝玑娘娘、曹靖与萧厉,以及大行与大幽两位神君,一众魔头目光纷纷投来,惟庸道人好整以暇,凌沖却是面沉似水。 等笑书生赶来,乔依依率先发难,冷笑道:「怎么,惟庸老儿,先前斗法还未尽兴,再来一场如何?」惟庸笑道:「此来是为笑书生道友讨一个公道,苦主在此,轮不到老道多嘴。」 第883页 笑书生戟指指向乔依依,骂道:「乔依依,你这娼妇!我和事堂上下十三口人命,如何惹到了你,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今日本座叫你难逃公道!」 乔依依抱臂冷笑道:「假仁假义之辈,我也懒得与你分说,既是来此,只看谁的神通更高罢!」惟庸道人笑道:「慢来!我辈动手,这东海海族要灭去大半,岂不造孽?冤有头债有主,我这师侄凌沖与曹靖有仇,就让他们自家解决,生死不论,我等只来押阵,如何?」 凌沖朗声道:「曹国师,你我新仇旧恨,不如趁今日良辰美景,一併了结,分个生死,岂不痛快?」萧厉见他对自家正眼也未瞧过,暗恨道:「且先让你蹦跶,终有一日,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曹靖悠然道:「我为法相,你是金丹,就这么急着送死么?」瞥了一眼乔依依,见她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续道:「既是如此,我便成全了你!只是你先要将身上法宝取出,以示公平!」 凌沖摇头道:「我的法宝与我心神相合,岂会自曝其短?曹兄亦可使用法宝,水仙洞府之中我看你可是将日月五行轮御使的极好呢!」曹靖与宝玑娘娘被晦明童子摆了一道,饶了一个大圈,等察觉不对,当即放弃,返回荒岛。 曹靖身上日月五行轮还未交出,等的便是凌沖这句话,向乔依依问道:「弟子欲求七曜真人出手相助,还请乔星主允准!」乔依依似笑非笑,说道:「你既有心,七曜便随你使用罢。若是不能打杀了那小子,你也莫要回来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仙都之门 曹靖信心十足,拱手叫道:「好叫乔长老得知,弟子必当斩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再来向乔长老復命!」瞧了一眼凌沖,一声长啸,身化七色奇光,倏忽冲破大气,到了九天之上!他新近归来,还未来得及交还日月五行轮,正好派上用场。 凌沖嘿嘿一笑,全然不惧,当着众人之面还要把戏做足,向惟庸道人躬身道:「弟子想借用庚金神剑,请大师伯允准。」惟庸老道笑道:「此剑本是你师傅的,便与了你罢!」一道剑光飞入凌沖眉心。凌沖清叱一声,也自飞上九天! 乔依依眼中全是狂战之意,喝道:「惟庸老儿,前次还未尽兴,趁此机会,你我不用法宝,只凭各自道力斗上一场如何!」头顶光怪陆离之间,现出一派长河,竟全是宙光真水组成!惟庸道人一见,嘆道:「看来你从水仙洞府中得到的是一缕宙光真水母气,足令你之修为更上层楼。水仙身为九天真仙,却如此资敌……」 乔依依喝道:「恁的聒噪!」宙光真水如龙如浪,横空刷来!果然不用法宝,仅是自身所修道果。惟庸老道尚有余暇出声:「你这娘们倒是好算计,日月五行轮不在,拿话来圈我老头子,不用诛魔宝鑑……」头顶亦自现了一派宝光,摇曳心旌,正是毕生苦修的一道诛魔宝光! 一水一光碰撞,爆响连珠之间,东海之上掀起无穷气浪水意,殷九风大袖一摆,意态闲适之极,将手下这些个魔教小辈送出万里开外。笑书生孑然一身,反倒方便,眯着眼瞧着惟庸与乔依依大战,「和事堂之仇不能不报,有惟庸老道做前驱,倒省了我不少功夫,待我寻准了机会,暗算乔依依一下!」 风清雅修为不错,极得笑书生青眼,不然也不会命他主持坊市这块产业,却无端被杀,笑书生一系的力量大受摧残,正是心火爆棚。太仓三子游离于玄魔两道之外,从不标榜自家是甚么正道,行事一任己意,笑书生还有几分矜持,换了销魂魔君,早就冲上去与惟庸联手战乔依依了。 曹靖扶摇直上,迳自沖入第九重天才按下了遁光,回首静然以待,见凌沖毫无顾忌,随后而来,不由笑道:「我特意挑选此处,你看着九天之上的风物如何?」凌沖见他浑不似要性命相搏的模样,自家也要趁机与庚金神剑磨合真气,便答道:「长风一扫,万里无尘,令人心胸一阔,只疑身在仙境。」 曹靖瞥他一眼,哂笑道:「你这文采若是考取功名,说不得一个状元是跑不掉的。说起来,你我之间倒无甚么深仇大恨,为何你要点名杀我?萧厉也在,分明是你先要杀他才对!」 凌沖淡淡说道:「你为国师,享尽大明富贵,却思搅乱朝纲,如今又勾结靖王作乱,因此先要杀你。」曹靖失笑道:「原来如此?此事说来,我也是奉了星帝之命,惠帝本就昏庸,大明亡于他手,亦是天数,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算不得首恶。」 凌沖点头道:「你为国师二十载,平日深居简出,只偶尔炼些房中丹药进献惠帝,那厮昏庸之极,任用奸佞,疏远贤臣,为大明之亡埋下伏笔,此是事实,我也反驳不得。你奉星帝之命败坏大明气数,此是玄魔两道气运之争,立场不同,只看手腕高下。我要杀你,说句实话,是瞧中了你的修为,只要炼化你的星辰道法法力,便可将我所修一门功法推至至高境界,用心未必便是那么正大光明!」 曹靖愣了一下,蓦地张口大笑,九天之上全无云翳,笑声传播极远,惊得数万丈之外几头成精的罡气灵兽四散而逃!曹靖大笑不止,居然还笑出了眼泪,凌沖只冷冷旁观,趁机以自身真气洗鍊庚金神剑中的禁制。庚金道人自是全力配合,一切只在无声无息之间运转浸润。 第884页 曹靖笑了良久,伸手擦擦眼泪,手指凌沖道:「若非你我玄魔有别,定能成为至交好友,你的脾性太对我的胃口了!」凌沖冷冷道:「修道之人,守正驱邪,你我可永远成不了至交,还是分个生死比较容易些!」 曹靖道:「这话也太煞风景,你们剑修就是喜欢直来直去,纵然要分生死定成败,总也要文绉绉说上几句,为日后留个念想不是?」话音一转,「你可知我为何明知九天之上天罡精气最盛,对你们玄门修士最是有利,还偏偏邀你上来动手?」 凌沖道:「这却不难,九天之上除却罡气大盛之外,相比地上更接近周天星辰,便于你牵引周天星力而已。」曹靖抚掌嘆道:「你这般颖悟,又能不偏不倚,坚守本心,我若是郭纯阳,必定十分宝爱,可惜今日要死在此处,大道之路断绝,可悲可嘆。」 凌沖伸手一抹,一道金光剑气现出,颇有割裂周天,覆灭星辰之气概,说道:「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动手一试便知!」曹靖哈哈一笑,换了一副面色,叫道:「你以为有庚金神剑在手,再加上一件不知从何处淘换来的法宝,就能稳稳吃定曹某了?你以为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将这庚金神剑祭炼的运用自如了?岂不知我亦是在拖延时间,只等我的另一件法宝赶来,今日就算你有两件法宝,也只能成为曹某进军无上大道的垫脚石!」 凌冲心中一沉,曹靖大叫一声:「仙都之门,开!」身后陡然现出一座广大门户,长宽皆有数十丈,门楣之上烙印四枚金字,正是「仙都之门」! 曹靖喝道:「我兼修星宿魔宗与仙都门两大真传,因此创出了四灵星宫的祭炼之法,此宝乃是当年仙都门倾尽一派之力锻造,威能无穷,才是我真正的底气所在,凌沖你死在此宝之下,可算无憾了!」 凌冲心头冰寒,曹靖竟还有这般后手,着实不曾料到。仙都门他倒不陌生,甚至叶向天手中的那件专克龙族的遁龙桩的祭炼之法便是出自仙都门。仙都门乃是器修门户,据说门中炼器的手段独树一帜,连噬魂老人创设噬魂幡之法时,也曾参考了太清门的祭炼手法。 可惜千年之前被四海龙族联手灭门,起因据说是门中一位弟子与龙族结怨,为了报仇特意祭炼了遁龙桩,凭藉此宝将四海龙族的龙子龙孙大杀特杀,由此激怒了此界龙族,由东海龙君挑头,四海龙君并龙宫中的纯阳长老一齐出手,先是将那弟子连人带宝打了个稀烂,继而又杀上仙都门总坛,以龙宫秘传神阵围困炼化,终于将仙都门一派上下千余口长老弟子尽数炼成了飞灰。 仙都门覆灭之后,那遁龙桩不知怎得落入郭纯阳之手,也不知是重新祭炼的法器还是就是当年造下无边杀孽的那一件。遁龙桩现在叶向天手中,郭纯阳也懒得收回。此宝深受重创,想要将之祭炼成法宝,除非屠了东海龙宫满门上下,炼化所有龙族的精魂精血才成。 曹靖精通仙都门炼器的手段,可知当年星宿魔宗必是趁火打劫,暗中将仙都门传承道诀弄到手,传给了他。但这座门户的来歷,凌沖确然不知,来者不善,这般庞然大物,若是炼成法宝,等如是同级数件法宝合一,最为难斗,怪不得曹靖有恃无恐! 仙都之门现世之后,掀起无边波澜,吹的曹靖鬚髮飘散不定,其满面俱是疯狂之色,一拍顶门,四灵星宫浮现,叫道:「仙都之门,我的四灵星宫已然祭炼圆熟,足以作为你的禁制核心,今日我还带来一个小子,身怀两件法宝,你将他杀死,炼化其法宝,定能令你一举重回巅峰之时,我应允你的皆以做到,如今该你放开核心禁制,由我祭炼了!」 凌沖闻听,虽不知来龙去脉,也猜得出仙都之门果是一件法宝,且元灵未灭,曹靖似乎向其许下甚么承诺,完成之后才能成为这件法宝的新主人,趁曹靖兀自喋喋不休,扣指一弹,一道庚金剑气疾飞而出,斩向那座硕大的仙都之门。 庚金道人受了郭纯阳之命,自然不会抗拒凌沖御使,反而全力配合,凌沖的洞虚剑诀千变万化,中有庚金剑诀的一道真意,运使庚金神剑自然不费气力,只觉自家真气在剑中运转几次,被神剑加持,威力提升的何止百倍?但要真正驾驭这柄神剑,非得自家修成纯阳之后方可了。 庚金剑气至精至纯,一剑噼在门楣之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仙都之门通体一震,又掀起重重气浪,凌沖闷哼一声,勉强定住身形,对晦明童子道:「这倒是麻烦了,想不到曹靖居然还有这等宝物在手,我的功力不足以催动庚金神剑斩开那仙都之门,却又如之奈何?」 若是惟庸老道在此,有庚金神剑在手,正是这等身躯长大、运转灵的法宝的克星,只消一剑一剑斩去,终有一日能耗死此宝,至不济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凌沖功力不足,狠命斩去也只当给人挠痒痒,全无作用。 晦明童子道:「剑修最怕遇上这等纯以大势压人的法宝,只能游走游斗,若是曹靖真炼化了这座仙都之门的核心禁制,你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先保住小命再说罢!」凌沖冷笑道:「所以只能趁曹靖炼化此宝之时,才有一线胜机!」 仙都之门一震之下,似乎对庚金剑气毫无察觉,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既然如此,就任你祭炼罢!」仙都之门轰然大开,门中孕有无穷精光,刺得人眼眸难开。 第885页 曹靖大喝一声,举手将四灵星宫投入进去!仙都之门是仙都门镇山之宝,不知是哪一代掌教脑子生锈,创出了这门祭炼之法,只要祭炼成功,可化为万宝之门,侵吞万宝,又能自生万宝,威力大的异乎寻常。 仙都门上下花费几代功夫,才将之祭炼出一个雏形。后来近一代掌教想出一个馊主意,派出弟子假意与龙宫结仇,暗中用遁龙桩大肆杀戮有根骨的龙子龙孙,又收集龙血,默用苦功,勉强将此宝的一部分开启了元灵,不想惹怒了龙宫,才有之后围困仙都门之事。 其实有仙都之门坐镇,四海龙族纵然倾力来攻,也绝不至惨遭灭门,但在四海龙族围困之时,星帝却悄然潜入,不知用了甚么手段,竟将此宝收走,才导致仙都门没了最大倚仗,被四海龙族一网打尽。 彼时星帝入道未久,无心祭炼,只将此宝封存,之后传了曹靖。仙都之门本就祭炼不全,又被封禁了千年,灵智有些不清,竟不许曹靖祭炼核心禁制,只翻来覆去说要吃龙族,完善自家。其元灵是用无数龙族血肉元神堆砌而成,自然视龙族为无上美味,曹靖无法,只能将之抛在九天之上,任其受罡风淬鍊,直至如今。只要能吞吃了凌沖身边两大法宝,自能令仙都之门圆满,仙都灵智不全,却也非是傻子,自不会放过这个良机。 曹靖本命元神附着在四灵星宫之中,这件宝物也是他创出专一用来弥补仙都之门先天缺憾之用。仙都之门吞下四灵星宫,有四灵法相以此显形,便似吃了一记大补药,登时吞吐无穷气流,九天之上无边罡气被其强行摄取,补充法力消耗。 凌沖趁曹靖祭起四灵星宫的当口,又是一剑斩去,用上了七八分法力。曹靖面上露出诡异笑容,等剑气降临,身形如梦幻泡影消散不见,却是使了个障眼法。再一出现,伸手一招,仙都之门竟然渐渐缩小成了一方印章大小,落在掌中。 曹靖看着这方小小的仙都之门,全是感慨之色,百年苦功,用去无数天材地宝,今日才算将此宝祭炼,略一凝神,二话不说,将仙都之门一抛,往凌沖砸来!仙都之门又自膨胀,一大一小之间竟是圆转如意,更有无穷吸力发自门内。 第七百二十六章 变数 仙都门野心极大,想要仙都之门祭炼成一座成熟洞天,内中包罗万有,克制天下所有法器法宝,对敌之时一口将对手法宝吞下,将之转化为仙都之门的一部分,因此这座门户亦称万宝之门!此宝若真能祭炼成熟,可算后天第一至宝,更能开闢时空,只消躲入其中,便可万劫不侵。 曹靖得手此宝多年,为了助其恢復当年巅峰状态,几乎将做大明国师搜刮来的所有宝材都搭了进去,弄得一穷二白,如今终于云开月明,有四灵星宫坐镇中枢,他的法力便可堂堂正正进入万宝之门的核心禁制之中,将其作为本命法宝祭炼。 曹靖也确是天纵奇才,竟能想到以四灵星宫为枢纽,进而掌控整座仙都之门的妙法,其大袖飘飘,紧随仙都之门,只看凌沖四处乱窜的窘相,闲适之极,颇有几分慵懒之意。 「仙都门的道士都是一群疯子,能创出仙都之门的祭炼方法,却又失心疯跑去屠杀龙族给此宝开光,终于被四海龙族合力绞杀,纯是咎由自取。不过这也是此宝太干天忌,以至劫数降临,仙都门上下心智皆被蒙蔽之故。此宝被狠狠打落一层境界,沉寂千年,糟了一次大劫,反而因祸得福,数中气运大胜,我得手之后便可以此为证道之机。就算日后不能进军长生老祖,也可鸠占鹊巢,将此宝元灵炼化,未始不是一条长生之路!眼下先拿凌沖开刀,只要炼化了他手中两件法宝,仙都之门便可一跃成为我手中第一战力,连日月五行轮都要逊色良多!」 凌沖展开剑遁,以二音之速飞腾,但身后仙都之门始终不徐不疾,微一震动便是虚空摇盪,那滚滚吸力越来越强,几有倒拔山岳之功,幸好庚金神剑也是一件法宝,剑光摇曳之间,每每于间不容髮之际躲了过去。 曹靖如猫戏鼠,倒还有几分闲情逸緻,但仙都之门的元灵本就神智不大清楚,被凌冲来回一耍,登时暴怒起来,本体陡然迎风涨大为高有数十丈的庞然大物,两扇大门轰然洞开,牵引之力何止大上百倍?九天之上无数潜流气浪翻卷涌动,有十几只天罡之气成精的精怪嘶吼连连,被生生拖拽过来吞掉。这些精怪皆是无良岁月中开启灵智,各个神通强横,但在仙都之门面前如三岁婴孩儿一般。仙都之门不分好赖尽数吞噬,反正这些罡气精怪磨碎之后全是精纯之极的九天罡气,不亚于一记大补。 无数罡气在仙都之门中流转,曹靖的法力也随之越发涌入仙都之门的核心禁制之中,与这件法宝的联繫越发紧密。凌沖驾驭剑光,百般躲避,却始终逃脱不开,问庚金道人道:「庚金前辈可有法子将此宝战而胜之?」 庚金道人声音传来:「此门内蕴玄妙,正是我等飞剑法宝之克星,幸好并未祭炼完整,全身而退已是极难,莫说战而胜之了。」凌沖无法,又问晦明童子。晦明童子在他丹田之中,庚金道人则存身紫府之内,两家互不干扰,凌沖有意无意隔绝了晦明童子的气息,不令庚金道人有所察觉。 晦明童子没好气道:「那厮体量太大,你若能尽数发挥生死符的威力,未必就怕了他,但你现在的小体格,只怕一个照面就要被我抽干了真气,得不偿失,还是走为上策罢!」 第886页 凌沖为之气结,来时雄心勃勃夸下海口,如今却要灰熘熘逃窜,太也丢人。身后仙都之门步步紧逼,一追一逃之间已跨越数万里之遥,好在第九重天中全无别物,不虞撞到甚么东西,只是自然孕育出的罡气灵兽却是遭了池鱼之殃,稀里煳涂就被吞吃。 仙都之门元灵吃的口滑,根本不在意曹靖的法力浸润自家核心禁制,反正其本体中所含部件浩如烟海,就算是纯阳老祖没有百年的苦功,也休想祭炼个一成两成。曹靖这点微末法力于它不过是挠痒痒一般。 仙都之门身为万宝之门,对法宝之物自有特殊的感应,也知凌沖身怀两件上佳法宝,若能吞吃对自家大有好处,才一路追杀。凌沖也非迂腐之辈,打不过唯有逃命,也不算丢人,借庚金神剑施展剑气雷音之法,其速撞破四音之障,晃一晃只留一道虚影,人已不见,自家却心头苦笑:「此是我生平第一遭用剑气雷音的法门逃命,不知掌教老师知道会不会一巴掌拍死我?」 剑气运转之间,丹田洞虚真界轰然震动,一件物事无意间泄露出一丝气息,被仙都之门捕获。仙都之门元灵登时大为兴奋,整个本体凭空涨大了一倍,九层天界中满是其兴奋至极的声音:「龙!龙!吃,龙……」其元灵是仙都门以无数龙族元神精血浇灌出来,对龙族血肉之渴望乃是烙印在最深处之地,再也无法抹去。 凌沖听闻,心头一动,掌中现出一团红彤彤的丹丸,正是那团上古天龙精血,仙都之门见了,更加兴奋,急切想要吞入口中,遁速陡然增快了十倍,凌沖也吓了一跳,一瞬之间便有了决断,叫道:「庚金前辈,此物劳烦你带下九天,送与大师伯!」庚金道人是法宝之身,既然凌冲下令,便无不遵之理,一道金光自他眉心中遁出,承载那团天龙精血,倏然之间已坠落九天之下。 仙都之门的元灵根本不必考虑,庞大之极的本体也自急急追去,蛮横之极的撞入第八层天,却见庚金神剑早已穿入第七层天,那元灵嘶吼不已,只顾叫道:「龙!吃龙!」一丝耽误也无,亦衔尾追去!曹靖吓了一跳,断然想不到仙都之门居然失控暴走,几次调动真气想要将之召回,无奈他所祭炼的只是仙都之门本体的极小部分,根本不足以左右其动向。他为了仙都之门,将全副身家尽数砸入,断然不容有失,只好紧随其后,连凌沖也顾不得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七星连珠! 却见凌沖笑嘻嘻拦在半路,说道:「曹国师欲往何处去?你我比斗还未结束,这般不顾而去怕是不妥罢?」以曹靖的城府心机,也不禁恼羞成怒,喝道:「凌沖,你好不卑鄙!居然用那天龙精血骗走我的仙都之门!」他亦去过水仙洞府,自然见过那团天龙精血,只是不知为何那「云昭道人」如此好说话,居然肯将此宝让与凌沖。 凌沖亦冷笑道:「兵不厌诈,我虽用计赚走了仙都之门,如今你我各有一件法宝在手,也不算欺负你!」伸手一划,一道纯白剑气跃出,细细望去其中皆是一道道细微之极的符箓,正是他最先修习的斩妖符剑! 曹靖无法,唯有先打发了这个碍事的小子,百忙中发了一道星光,传去乔依依,请其代为收走仙都之门。乔依依虽然心胸叵测,但仙都之门是星帝所赐,谅其也不敢打甚么主意,也唯有她这位天市垣之主才能镇得住场面。瞥眼见见了斩妖符剑,脱口叫道:「这是甚么剑法?」 斩妖符剑不算甚么高深的剑术,难得的是将剑道与符道勾连一处,以剑书符、以符作剑,相得益彰。自太清门灭后数千年,还是第一次在凌沖手中大放异彩! 曹靖一愣之间,剑气已至眉睫,想要用四灵星宫对敌,却想起将此宝打入仙都之门,又急又气,忙唤出日月五行轮来,一道大日光华横空一扫,将斩妖符剑剑气销熔!日月五行轮元灵冷笑道:「怎么,没了那废物之门在手,这会儿想起老祖我来了?」 曹靖气急败坏,喝道:「你莫要说风凉话,乔星主命你助我,我若死在那小子手中,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七曜元灵哼了一声不答,他见了仙都之门妒恨非常,曹靖落魄则又幸灾乐祸,但若曹靖当真身死,只怕星帝震怒,便是乔依依也兜不住,默不作声任由曹靖驱使。 曹靖心情坏倒无以復加,日月五行轮再好,也非是自家的本命法宝,运使起来终究不如仙都之门。但也有一桩好处便是日月五行轮相比仙都之门过于「娇小」,操控起来分外得心应手。他心切仙都之门,想要速战速决,因此上来便将日月五行轮演化为七道奇光,分日月五行,接连刷来! 祭炼日月五行轮的根本道诀是七曜天星法,曹靖虽未修炼过,但四灵四象真法亦以星力催动,驾驭日月五行轮来倒是并无问题。凌沖一记斩妖符剑本就是虚招,及至日月五行七色奇光刷来,心神沉入生死符中,与先前斗阵「云昭道人」一般,放出两条长蛇一般的精气,正是阴阳生死气! 此气週游阴阳,勾连生死轮迴,有无穷玄妙,尹济祖师祭炼生死符,为的便是参悟先天阴阳之气,窥视先天大道。不然也不会花费数千年功夫,还不惜与那天妖反目,抽取其精气,只为成全晦明童子。生死符落在凌沖手中正是相得益彰,他有祭炼后天阴阳二气的经验,运用起来分外熟手。阴阳生死气矫矢如龙,与日月五行奇光狠狠拼了一记,双方皆受震动,双手闷哼一声! 第887页 曹靖更是惊异,他知凌沖另有法宝,但一经施展才知竟是如此玄妙,虽非飞剑之类拔城攻地的上等锐器,但其中道妙之玄,犹有过之,心头更是热切:「这小子果有大气运在身,夺了他这件法宝,我证道有望!」勉强抛开收回仙都之门的心思,专心斗法起来。 凌沖有意试演生死符之威力,完全抛开剑术,纯以符箓之道对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以剑修自命,自小与剑为伴,实未想到还有一天以符修身份与人动手,因此兴致盎然,忽然心头一静,元神沉入一种神而明之的境界,洞虚真界居然亦自生出感应,种种剑光转化为符光,又自变回剑光,如此闪烁不定,竟有了几分符剑互易、圆融无碍的意境! 曹靖藏身于七色奇光之中,见凌沖忽然嘴角含笑,两条黑白之气使得越发飘忽,竟然有了几分见招破招,核心直指的剑术意境,又惊又怒:「这混蛋好不缠人!罢了,还是倾力一击,免得夜长梦多罢!」七色奇光陡然收缩,成了七团栲栳大小的光芒,却越加耀目难睁,不可鄙视。 凌沖剑心有感,立时提起十二分精神,同时太乙飞星符阵也自不计真气消耗,疯狂运转开来,暗中演算那一线胜利之机。曹靖大喝一声,七道奇光排为一线,竟有五音之速,扭曲虚空之间,轰然撞来! 这一招「七星连珠」乃是日月五行轮之最高奥义,既是神通、又是剑法,日月五行七种精气撞破空间,瞬息而至,任谁也难挡难防,曹靖也是身为星帝弟子,才有资格与闻这等上乘法诀。就连七曜元灵也自感嘆,曹靖施展这一招,除却道行尚浅,已然尽得其中精妙三昧,便是亲手祭炼出自家的那位星宿魔宗祖师,在他这般年岁,也未必比曹靖强了。 「七星连珠」一出,凌冲心头生出绝大危机之感,晦明童子反应比他尤迅,生死气回防自守,又生出种种符箓,皆是守御之用!凌沖当此生死之际,唯有将丹田真气全数灌注生死符中,将自身性命託付! 曹靖这一记亦是倾尽全力,毕生熬炼的精纯星力涓滴不剩,丹田中空虚一片,若非还有日月五行轮发出的一道光华托住,几乎就要从九天之上一头栽下,成为第一位生生摔死的星宿魔宗弟子!「这一记灌注我之毕生法力,又有七曜星光加持,我看你死是不死!」曹靖强撑精神,几乎就要晕去。 却见七星连珠之下,七道奇光汇成一束,媲美飞剑,径直穿入阴阳生死气所布禁制之中!轰!轰!轰!轰!轰!轰!轰!接连七声巨响,因为其速实在太快,听去就如一声。凌沖被裹在生死气中,被生生炸出万里开外,一团黑白之气被搅乱的一塌煳涂,静静孤悬九天之上! 第七百二十八章 曹靖之死 曹靖几乎抽干自家星力修为,行那刺秦一击,对日月五行轮而言,却只是动用了极小一块法力而已,还等着曹靖恢復气力,再驾驭其动手,但等了半天,对面那小子眼见吐纳愈加流畅,全身真气入水涨船高,就要恢復巅峰状态,曹靖却始终毫无动静。 七曜元灵亦是老牌的法宝老祖,经验丰富,心知不妙,分出一道灵识查探,大吃一惊,原来曹靖面目僵硬,眉心中一道小小细丝状的伤口,整个人毫无生机,竟是被人连元神也一併斩杀了! 凌沖唿吸之间,洞虚真界太玄真气又自滚滚而生,手足一抖,已是勉强恢復了几分,他能大大咧咧疗伤,不惧曹靖反扑,乃是笃定曹靖已死,没主人驾驭就算是日月五行轮这等积年老妖,也翻不出甚么浪花来。 原来方才曹靖施展「七星连珠」一招,凌沖硬抗之时,也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取胜之机,恰在「七星连珠」法力发出,前力已去、后力未生之时,果断将手中那一缕先天庚金之气以飞剑之法暗中放了出去,尤其是他近期参悟庚金剑诀中炼剑成丝的法门,再以庚金之气演化,虽未能曲尽其妙,但也有几分形似。 这缕庚金之气采自庚金神剑,但经郭纯阳妙手祭炼,与原体神剑已无甚么瓜葛,也可当作是一缕自生的先天之气。曹靖狡诈如狐,又谨小慎微,如何不留心凌沖发出的一些「偷手」或是暗器?但就是这一缕庚金剑气用炼剑成丝的法门加持,细如丝、柔若蛇,倏然而至,犹似电闪,曹靖一身功力既去,体内失了藩篱,全无抵挡之功,竟被凌沖一击得手! 可怜一位星帝二徒,执掌大明国师之位二十年,享尽富贵,又手握仙都之门这等以一当十的无上法宝,对上凌冲到头来先被其用天龙精血引走仙都之门,又被逼无奈效那凡间刺客,作那倾力一击,结果被凌沖一剑暗算,结果了性命,万千筹划,种种野心,俱被雨打风吹去,化作了一番泡影! 曹靖一死,日月五行轮没了主心骨,还不知回去之后乔依依会如何处置它,不由悲啸一声,满是愤懑激怒之意,一道七色星光直落九天,竟是不战而逃了! 凌沖嘆息一声,止住跃跃欲试,想要连日月五行轮也一网打尽的晦明童子,说道:「罢了,穷寇莫追。曹靖毕生功力所凝星丸你截流了多少?」晦明童子嘿嘿一笑,现出元灵,小手一摊,三枚小巧宛如石子的星丸静静躺在掌心之上。 凌沖绝杀曹靖,就是为了得到其一身精纯星力,助自家修炼太乙飞星符阵。但曹靖孤注一掷,舍了毕生修为,催动日月五行轮,那一招「七星连珠」被晦明童子挡下,到底有许多法力逸散无踪,被晦明童子劫下凝练的唯有三枚星珠。 第888页 凌沖接过一看,曹靖一身法力凝聚,三枚星珠中蕴含法力良多,足够支持他再修成一具星神化身,满意收起。曹靖一死,日月五行轮逃逸,仍旧不敢大意,以生死符护身,立身于九天之上,默默遥望诸天星河。 当年便是在九天之巅,乃师郭纯阳施展绝大神通,破开两界壁垒,自九天仙阙中盗取一缕九天仙罡,才奠定了凌沖之雄浑道基,方有今日成就。距今不过区区十几年,却已颇有物是人非之感。凌沖缅怀片刻,才按落遁光,往下落去。 乔依依与惟庸动手,双方皆有忌惮,并未生死相搏。此处是东海地界,前次动手就打杀了无数无辜海族,再要搏命狠斗,怕是东海龙君也要坐不住了。乔依依新得了一缕宙光真水,此为母气源流,一缕可抵许多真水,被她炼化之后,多年苦修的道果终于有所成就,道行暴涨! 宙光真水接连刷动,如鞭如索,惟庸老道没了庚金神剑在手,也就不用剑术,改用诛魔宝鑑,一手诛魔神光四面乱撒,如丝如缕、如柱如墙,变化莫测。宙光真水有颠倒时光,错乱阴阳之妙用,在乔依依手中更是将威力发挥的十足十,只是惟庸老道有了防备,诛魔神光罩定自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令乔依依咬牙暗恨,一时也奈何不得。 两位老祖动手,皆有所克制,海上风浪激盪,却未捲入太多无辜的海族。笑书生与殷九风两个却是相看两厌,笑书生是儒生出身,以儒门心法入道,修成纯阳,最是痛恨殷九风这等伤风败俗,坏人贞洁的採花淫贼,恨不能一掌将其拍死,只是殷九风也非善茬,他又要分出精力盯住乔依依,时刻准备给她来上一下,才堪堪忍住不去寻殷九风的晦气。 殷九风好整以暇,他得了移情丹之丹方,本门功法再不受其克制,心情大好,尚有闲情打趣大行与大幽两个,说道:「此次水仙洞府分宝,除却天尸教外,去者皆有好处,为何夺魂道友不令你们也去碰碰机缘?倒是一大损失呢!」 大行神君陪笑道:「大幽师弟去过癞仙金船,自然不能再入水仙洞府。教祖又无明令,我等只好静候。」殷九风又对宝玑娘娘道:「宝玑,此事你办的甚好,回去自有重赏!」宝玑娘娘大喜,忙即谢恩,又咬牙切齿道:「可惜我与曹靖上了凌沖那小子的恶当,不然将他擒杀,还能再得一份机缘!」 殷九风道:「此事不急,我看曹靖也非池中之物,既敢应战,说不得有甚么后手……」话未说完,九天之上陡然传来一阵悸动,却是仙都之门出世。殷九风一怔,自语道:「这股法力波动,难道是仙都门么?」 动手的两位老祖也自察觉,乔依依一道真水抽去,冷笑道:「惟庸老儿,你千算万算,可未算到那仙都门的镇派之宝早被星帝收取,转赐给了曹靖罢?有那宝物在手,便是十个凌沖,也要饮恨当场!」 第七百二十九章 龙君出手! 惟庸老道心旌摇动,诛魔神光运转便自不纯,被乔依依觑出破绽,以水作鞭,一招将惟庸道人抽出万丈开外,如陀螺一般旋转不迭。惟庸道人火气大盛,冷笑道:「若是凌沖身死,郭纯阳发起火来,除非星帝出关,你星宿魔宗上下皆要陪葬!」他可知郭纯阳在凌沖身上倾注的心血,甚至比叶向天还要多些,为这个关门弟子绞尽脑汁,不知夺来了多少机缘,凌沖若死,郭纯阳纵然韬光养晦多年,也必要大开杀戒! 乔依依哂道:「郭纯阳空自叫了个好名字,连纯阳都不是,有何资格与本门叫板?你这老东西太不知羞,满嘴大话!」宙光真水展动,居然使出了类似于剑光分化的招数,鞭影连天,结成一座太古山岳,气力万钧,向惟庸道人压下。 惟庸道人澄净心神,知道此时焦急无用,先将乔依依逼退才是正理,诛魔宝鑑向天一抛,镜面上冲起无良清光,如水如露,绵延不绝。惟庸老道将身一挺,居然走入镜中。 乔依依一怔,正不知其弄得甚么狡狯,却见诛魔宝鑑之中竟而鱼贯走出六位惟庸道人,每一个皆是白须白髮,气息渊深一时之间竟分不出究竟哪一个是元身哪些是幻影!六位惟庸道人齐齐开口大笑,手指乔依依道:「你这泼妇,不给你些厉害瞧瞧,真当我正道无人能制你了!」六位老道齐齐伸手,半空打了一个霹雳,六道诛魔神光封锁上下四极六合,一发攒射而来! 乔依依大惊,急切之间分辨不出,只好回招自守,宙光真水波延绵绵,结成一座护罩倒扣下来,护住周身。嗤嗤嗤!诛魔神光与宙光真水相遇,两相消磨侵蚀。诛魔神光克制不得宙光真水,宙光真水颠倒时光的手段也拿诛魔神光无法,就此僵持下来。 当年太玄重光时,惟庸道人与先天血神苦斗,也只分化出三大分身,如今功力精进,借诛魔宝鑑之妙用,竟而一口气分化六大分身,每一尊气息皆与本尊一般,神通之高明令人惊骇。 乔依依却知此必是障眼法,天下绝无这等道诀能令人凭空分出六尊同等战力之分身,那样太也逆天,惟庸道人的分身看似兇恶,必不可持久,只消挺过其攻势,自会现出破绽。 惟庸道人发出六道诛魔神光,迫得乔依依自守保命,一招过去,飘然而退,六大分身合一,头顶孤悬一面诛魔宝镜。乔依依大喜,不敢托大,头顶宙光真水盘旋,一手持定一根星光神链,方要再度抢攻,惟庸道人却呵呵一笑,身躯一晃,又自分化六大分身! 第889页 乔依依吓了一跳,这一次六大分身扬手便是无边诛魔神雷,噼啪乱响,炸得虚空震颤!乔依依一条星鞭,一条水鞭挥舞不定,施展近身之法,才将漫天神雷或噼散或卸力,化解了这一招,心头明了惟庸的分身之法虽不能持久,但一招之下,逼退自家却是无妨,只要他不肯近身抢攻,拼着损耗些真气,连续分化分身,自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是日月五行轮在手,还可破解这等无赖打法,但手中是两条道果所化神通,绝难奈何得了那厮,心头火气迸发,却又无可奈何。 九天之上忽有剑啸之声滚动,渐行渐近,惟庸道人自然听得出是庚金神剑剑遁之声,满面肃然,片刻之间果然一剑飞来,落在他掌中,庚金道人以元神传声,惟庸道人听罢,呵呵一笑,放下心来,指尖悬浮一团天龙精血,揶揄乔依依道:「我那师侄儿果然机灵,懂得用此物将那仙都之门引走!」 果然雷暴声响不绝,一座庞然之极的门户自九天砸落一般,带动无尽罡风,连在场三位长生老祖的衣袂也被吹的涟漪不定,俱都皱眉抬头望去。 乔依依自然深知仙都之门的底细,其被凌沖用计以天龙精血引开,曹靖没了这件底牌,单凭日月五行轮保命无妨,想杀凌沖却是千难万难,眉头紧皱,蓦然出手! 仙都之门的元灵兀自浑浑噩噩,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吞吃了那滴天龙精血,门中氤氲无穷,铺天盖地般砸了下来!乔依依抢先动手,纤掌一拍,后发先至,一道巨大掌印狠狠印在仙都之门上,掌心中一道玄奥符箓一闪即逝,却是星帝炼来专用克制仙都之门的符印,传了给她,果然派上用场。 「看来星帝对今日之事亦有所算,不然也不会先就炼成了这枚仙都灵符,如此曹靖怕是凶多吉少,今日不宜再战,我还是先收了仙都之门,免得被人觊觎!」仙都灵符拍入仙都之门中,仙都元灵嘶吼一声,不甘心受制,还待反抗,乔依依清叱一声,接连三掌拍下,便是三枚神符入体,仙都之门终于臣服,不情不愿化为一座小小门户,袖珍可爱,被其收入了袖中。 乔依依刚松口气,只听一声悲啸,一团七色奇光又自坠下,正是日月五行轮失了主人,也自来投!乔依依心头冰寒,抬手一指,日月五行轮悬于其后脑,方要开口,勐地面色一变! 东海之上霍然中开,无数海浪翻滚,就似被人以生生噼裂,一只亩许大小的巨爪勐然自海中向上抓来!一个宏大粗犷声音叫道:「仙都门?乔依依,你星宿魔宗太小看我东海龙族了!」这只巨爪生有片片龙鳞,熠熠生光,每一片皆有丈许方圆,爪尖寒光四射,犹胜飞剑,正是东海龙君终于按捺不住出手! 惟庸道人与乔依依两次争斗,东海龙宫全无动静,龙君也懒得去管。但仙都之门现世,仙都道法的气息登时为龙君察觉,想起千年前那一场血战恶斗,原以为仙都门早已灭门,道统断绝,却被星宿魔宗暗中收留,尤其仙都之门出世,更是龙族天生的对手,就算东海龙君脾气再惫懒,也自忍耐不得! 第七百三十章 龙君相邀 东海龙君亦是成道多年,传闻中已修成纯阳之上境界,可惜千年前围剿仙都门时,四海龙君联手,东海龙君首当其冲,大战仙都门掌教,虽将仙都门剿灭,其也身受重伤,不得不潜回东海疗养,千年之间韬光养晦。今日一出手,一只龙爪生有五根龙趾,根根粗如石柱,爪到中途,五趾接连变幻了九道印记,变抓为拳,狠狠轰向乔依依! 这一拳倒有些偷袭的意味,乔依依有日月五行轮在手,浑然不惧,一道七曜奇光刷出,与龙君拳印狠狠换了一招!这一次再无顾忌,鼓动周身法力,劲气直透海面之下万丈之遥,震死无数海族,力道不住变化之下,又将无数海族的尸体搅成了血沫,良久翻涌上来,染得方圆万里海疆尽成赤红! 浊浪翻滚之中,一道隐蔽剑光悄然袭至,快到不可思议,一闪而逝,穿透宙光真水灵鞭,没入乔依依身形之中!乔依依闷哼一声,面上赤色一闪,恨恨望了一眼惟庸老道,转身便走,还不忘伸手一抓,将萧厉摄来,师徒二人眨眼走的没了踪影。 东海龙君一拳之下,再无动静,龙爪缓缓沉入海中不见。惟庸道人哈哈一笑,状甚得意,方才趁乔依依与龙君互换一招,用庚金神剑一缕凝练剑气暗算了那娘们一记,这一下起码令她数载之内不敢动用真气,才将之生生逼走。 乔依依一走,岛上魔头失了主心骨,殷九风虽是玄阴老祖,也抵挡不住惟庸老道与笑书生两个联手,脑筋一转,哈哈一笑,携了宝玑娘娘脚底抹油,也自熘了。 两位老祖先后逃窜,大行与大幽一对难兄难弟对望一眼,忙也撒脚便跑。惟庸道人也懒得理会,恰好凌沖自九天而落,便将天龙精血还了给他,笑道:「你倒是好心机,以天龙精血引走仙都之门,那曹靖结果如何?」 凌沖躬身接过天龙精血,说道:「被弟子一剑所杀!」惟庸点头,笑书生飞了过来,笑道:「凌师侄机变百出,以金丹之身斩杀星宿魔宗的妖人,倒要恭贺贵派又得一佳弟子了!也要多谢你为我和事堂十三位执事报了大仇!」言外之意颇有凌沖靠了天龙精血方能反败为胜之意。 凌沖也不在乎,大行与大幽两个早就跑的没影,暗暗嘆息一声,若是顺手将那两个也捉了,交给阴神化身,对修炼噬魂劫法大有好处。笑书生懊恼道:「可惜走了那个妖妇,首恶为诛!」惟庸道人但自微笑,忽然提气喝道:「龙君瞧了这么久热闹,也该现身一见了!」 第890页 海上沉默一时,一个清亮声音响起:「本王当年被仙都掌教伤了肉身,将养至今,不便待客。但惟庸与笑书生两位道友法驾亲临,若不略备薄酒,未免失礼,就请移驾龙宫之中一叙罢!」用词清雅,倒似是一位饱学之士,而非是天妖之属。 惟庸道人哈哈一笑,说道:「龙君相邀,敢不从命!」笑书生也面泛喜色,和事堂虽在坊市中经营多年,也未曾得见龙君一面。东海龙君乃是此界顶尖之天妖,统领四海,富有天下。太仓三子虽是长生老祖,但地位却千差万别,不能相提并论。 过不多时,一条怪鱼金船跃出海面,鱼口大张,三太子敖意恭恭敬敬道:「敖意奉父君之命,前来延请两位老祖与凌沖道友往宫中赴宴!」惟庸呵呵一笑:「贤侄免礼,不必客套!」一步上了金船,笑书生紧随其后。凌沖最后上船,故意将天龙精血泄露出一丝气息。 敖意果然面色大变,欲言又止,硬生生压下,挥手之间那金船鱼口落下,一路往海底龙宫而去。三太子将三人请至鱼腹厅堂之中,恭恭敬敬让座,敖海立于其身后,却不见乌老踪影。 凌沖似无意间问道:「敢问三太子,那乌老乌门山如今何在?」敖意巴不得凌沖与他说话,忙道:「我早将乌门山遣走,自此之后不许他踏入龙宫半步!」敖海插口道:「那厮居心叵测,与方胜勾结,先前还曾逼迫诬陷凌道友,留他在身边,绝非三太子之福!」 凌沖点头,敖意此举倒是颇和他意,乌门山与方胜勾结,图谋重玄经,甚而还怀疑是凌沖暗中做了手脚,故意隐去其中根本符法,用残次符文矇骗齐瑶儿,其心可诛。 敖意松了口气,遣走乌门山他还不甚心甘,但今时看来,恰是歪打正着,凌沖似是十分满意,其手中有梦寐以求的天龙精血,巴结还来不及,连忙凑近了些,悄声道:「凌道友,不知那件物事可肯割爱么?」 凌沖瞧他一眼,故意拿腔道:「凌某身家一穷二白,那物事又非修道所必需,正有意出手,换些钱粮。三太子若有兴趣,倒是好说。」敖意大喜,就怕凌沖觉着奇货可居,只要有心变卖,以龙宫之豪富,决然吃得下,大不了去哭求龙母罢了,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好说!好说!」 惟庸老道也不理会他们嘀嘀咕咕,笑书生却甚是艷羡,若是他有天龙精血在手,足能扒下三太子敖意一层皮来,偏偏这等福缘却落于他人之手,瞧瞧凌沖,又瞧瞧惟庸老道,只得按捺下许多小小心思。 怪鱼金船一路潜行,海中光怪陆离,满是奇形怪状的海族物种,先前血染东海的惨象已然消散不见,自有海族前来清理,不过半炷香功夫,怪鱼金船已潜至海下数千丈之远,与东海海眼之地不同,龙宫的所在越是向下居然越是光明辉耀,等抵至龙宫的所在,更是耀目生花,目不暇给。 那龙宫占地极大,通体竟似全由水晶打造,通透清辉,气派到了极处,无数海族进进出出,恰如一座城池。那些海族之中有的化为人身,亦有道行不够,披鳞带鳍,望去十分有趣。怪鱼金船行来,一众海族并虾兵蟹将纷纷躬身让路,显出龙宫之中规矩森严。 第七百三十一章 殿前比武 精血作注 金船一路畅行无阻,到了一处偏殿停靠,鱼嘴张开,三太子当先引路,一路行至正殿之中,早有龙君率领龙宫百官相迎。那龙君身着龙袍,头戴平天冠,珠帘垂落,身高九尺,乃是人身模样,全无半分龙族之态。面容略显苍白,不怒自威,三太子敖意与其相比,却是少了几分威严之气。 那龙君满面春风,迎迓而来,笑道:「两位道友大家光临,本王不胜欣然,快请落座!」惟庸老道呵呵笑道:「贫道蜗居门中太久,疏于问候,前次来至东海,也未登门拜访,还请龙君见谅,这一次可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龙君笑道:「惟庸道友言重了!」笑书生忙道:「夏秋宜见过龙君!」夏秋宜却是他的本命,自修成纯阳以来,只以笑书生的诨号示人,但在龙君面前却不敢托大。 龙君面上亦是和煦笑容:「夏道友的和事堂在坊市中经营既久,你我竟是缘吝一面,实在不该。和事堂之事本王已有耳闻,好在罪魁祸首伏诛,倒可堪慰藉枉死的儿郎了!」笑书生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态,又自寒暄了几句。 龙君目光一转,落在凌沖面上,似笑非笑道:「这位凌沖却是好福气、好手段,连曹靖都死于你手,真是后生可畏!」凌冲心知天龙精血之事绝瞒不过这位龙君,有惟庸道人在旁,也不需如何惧怕,不卑不亢道:「龙君过誉了,晚辈不过是适逢其会,侥倖而已!」 众人依宾主入席,龙君一拍手,自有宫中侍女流水价送上鲜果佳肴,琼浆玉酿,又有寿龟击钟、灵鱼敲缶,十几位身着薄纱,肤泛雪光的妙龄女子翩翩起舞。龙君又频频劝酒,又有一干龟相蚌将前来敬酒,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凌沖饮了几杯,丹田中暖烘烘的一股热气涌上,心知龙宫之酒比三太子所备之酒还要来的霸道,默运玄功,将酒力炼化,倒颇有飘飘然之感。 龙君已有多年不曾现身宴客,此次大张旗鼓,令龙宫中文武百官颇感惊诧,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敖意的心腹那条海鱼精地位不高,只能敬陪末座,见惟庸道人与龙君谈笑风生,凌沖更是座上客,心头冷笑:「蟹武那厮便是不明大势,被叶向天杀了还不是白死?老子可不傻,还是两头光来的稳当!」 第891页 酒至半酣,忽然一人高声叫道:「陛下,光是饮酒歌舞何等无趣?不若让老鲨与这位太玄派的年轻高手赌斗一回,为诸位助兴!」一个雄壮身影掀翻桌案,哈哈大笑,起身走来。 凌沖见其满身酒气,但目中清明,显是并非临时起意邀战,不由微微皱眉。那厮身披重甲,步伐沉重,却是生了一颗鲨鱼脑袋,正是海鲨成精得道,伸出一双黑漆漆的大手,一通捶打,将一干歌姬尽数轰走。编乐之声骤停,龙君皱眉道:「鲨海,你胡闹甚么?还不退下!」 鲨海哈哈大笑,意甚癫狂,叫道:「我四海龙族素重武力,可瞧不上这些软绵绵的花架子,我老鲨是有些醉了,便借了酒劲请这位凌真人下场,大家玩上几招如何?若是凌真人不愿赐教,咱家也无话可说,大不了灰熘熘去也!哈哈哈!」语中满是讥讽之意。 晦明童子悄然道:「这厮却是不要脸,分明是元婴境界,却来欺负你这个小小金丹!」凌沖失笑道:「我是小小金丹?」当即长身而起,向龙君与惟庸两个道:「弟子愿接下这一场,还请龙君成全!」 龙君似笑非笑道:「凌师侄却是托大了,这鲨海乃是本王宫中一员勐将,虽只有元婴道行,但周身刀枪不入,更兼力大无穷,凌师侄要以剑术胜他却是千难万难呢!」龙君倒也光风霁月,开口将那鲨海的底细说的分明。 凌沖傲然一笑,既然鲨海有意寻衅,也不介意狠狠教训其一番,面上满是桀骜之色,说道:「既然这位鲨海将军相邀,凌某自要陪你玩玩儿。既然是赌斗,自要有些彩头。」取出那滴天龙精血,「我便以这滴得自水仙洞府的上古天龙精血做赌注,若是鲨海将军将我击败,此宝便归将军所有!」 此言一出,嗡的一声,大殿之中所有海族无论贵贱尽皆倒吸一口冷气,三太子敖意更是惊得一跃而起,目光一转,不知想到甚么,又自落座。上古天龙精血对人族修士而言无足轻重,但落在海妖之辈手中,却是能助其一步登天的至宝,连三太子都志在必得,何况其他海族? 东海龙君目蕴神光,呵呵一笑:「凌师侄却是好大手笔,你这彩头鲨海怕是拿不出相抵的东西,这样吧,本王便替他出一份彩头!」吩咐一位龟丞相道:「去将宝库中那一卷先天阵图取来!」龟丞相一惊,不敢多言,乖乖转身而去,顷刻间双手捧来一面玉盘,其上有一卷似帛非帛、似绢非绢的物事。 龙君笑道:「此物来歷妙用且容本王卖个关子,宝贵之处倒也不输于那滴天龙精血,不会令凌师侄吃亏!」凌沖道:「龙君言重了!」将天龙精血一推,也自落在那玉盘之中。龟丞相手捧玉盘,立在龙君下首。 鲨海也被凌沖的大手笔所惊,暗忖:「大太子命我在龙君面前落一落这小子的威风,最好将他打伤,看那老道还有甚么脸面逗留,怎么被他反客为主,那天龙精血于我大有好处,一定要弄到手!」笑道:「殿前比试,虽说点到为止,但神通不长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凌真人,还请海涵!」 凌沖摆手道:「此事凌某自然晓得,鲨将军请罢!」鲨海喝了一声,双手一抹,一柄长有三丈的方天画戟陡然现出,通体银白,挂动风声,向凌沖头顶砸下!招至半途,又自一晃,幻出漫戟影,虽是近战的手段,却使出了剑气雷音般的神速! 第七百三十二章 先天阵图 鲨海本体是一头海鲨,体内蕴有龙族血脉,只是略有稀薄,其得了龙宫大太子的传授,修炼龙族次一等的淬鍊肉身的功法,元神与肉身相合,灵肉合一,只求肉身成圣,虽有元婴级数的法力神通,并不能遁出婴儿法身。 漫天戟影如泼水一般,一浪高于一浪,扑面杀来!依着正宗剑修的路数,凌沖该当先以剑遁避其锋芒,再用飞剑隔空刺杀,方为正途。但他有心立威,自忖如今功力,纵然对上元婴高手,也堪一战。西方星宿白虎星神周身斑斑点点,一双虎目之中倒映出一团戟影,以演算之法寻找鲨海招式中的破绽。 凌冲心念一动,五金飞剑锵然飞起,带起一道五色剑气,白虎星神目中漫天戟影渐渐消散重合,数息之后只剩下数十根方天画戟不住变幻招数,却已被白虎星神看穿。 凌沖眉头一挑,五色剑气中宫直入,竟是要与鲨海硬碰硬的架势!三太子暗暗嘆息,鲨海是大太子的亲信宫中人尽皆知,此时蹦出来必是出于大太子的授意,那个凌沖毕竟年轻,火气未退,竟不知避其锋芒、再图反击的道理,看来其诛杀曹靖之事,内中必有许多隐秘,说不定另有太玄派高手主持也未可知。 三位纯阳老祖自是瞧得通透,龙君颇有些惊异地问道:「这莫非是洞虚烛明剑诀么?」惟庸老道微笑道:「正是,是掌教师弟传了给他,老道也是不会的。」 龙君笑道:「没想到本王居然还有重见洞虚烛明剑诀的一日,当年太玄剑派四代掌教来龙宫拜会之时,本王就似敖意这般大,那道人施展了一路洞虚剑诀,着实高明,啧啧!」惟庸微笑附和,这位龙君来歷久远,最少活过数千年光阴,见过太玄四代祖师也不足为奇。笑书生奇道:「这便是太玄六大真传之一的洞虚烛明剑诀么?果然高明!」 鲨海大戟搅动诸天,此宝是他借了大太子许多宝材,又寻龙宫中高手匠人打造,几乎倾尽了他的家财,坚硬之处绝不在剑修飞剑之下,更重达万斤,舞动起来差一些的法器飞剑皆要被磕飞! 第892页 见凌沖居然不肯闪避,选择硬抗硬打,心头冷笑:「大太子虽只要我将你打伤,你这般不识趣儿,我收手不住就算将你打死也是你自找的!」更加注了几分气力,务求一击必杀。但随即脸上的冷笑便僵硬起来,凌沖那一剑直指他戟法中一处破绽,竟于间不容髮之际,突入大戟光影之中,锋芒直指自家咽喉! 鲨海肉身虽强横,也不愿以咽喉要害部位抵挡飞剑的锋芒,横戟封挡,那飞剑一沾即离,却又指向他右目。鲨海怒吼一声,大戟展开,只得改攻为守,先护住自家周身要害再说。 洞虚剑诀号称「洞虚千变、灵光一剑」,靠的是洞虚真界中种种剑光种子变化,生出破去对手一切法器、招式、神通的剑招,而太乙飞星符法本就是推演之法,二者结合,正是相得益彰。白虎星神推演鲨海戟法变化来路,洞虚剑光化出破解之招式,一张一弛,如鬼如神。 鲨海本拟挡下这一招剑术,便可着手反击,谁知五金剑气竟是刁钻到了极处,每每自不可思议之角度刺来,每一招皆令自家大戟落在了空处,每一剑皆直指要害,竟似要牢牢钉在他身上一般。鲨海封挡了几招,忍不住高声唿喝,充满了愤怒不甘之意。 三位纯阳老祖瞧得津津有味,凌沖一剑之中生出无数变化,招招指向鲨海不得不守之处,剑招之精妙,着实令人眼前一亮。若是凌沖身为元婴级数,再手握上乘飞剑,只怕一剑便能将鲨海了帐,交手不过十几招,已是大局已定。 殿中海族深知鲨海乃是大太子手下第一勐将,皮糙肉厚,最是难斗,那太玄派的小弟子只是金丹修为,绝非其对手。谁知竟是仅凭一剑变化,就令鲨海束手束脚,落在下风,被玩弄的一塌煳涂。 三太子敖意嘿嘿一笑,暗自得意:「大哥用了这么个蠢货,今日败在凌沖之手,看他还有脸待在龙宫中厮混!」又望向那滴天龙精血,满面热切之色,只要凌沖取胜,自家便尚有机会将此物弄到手,只要加以炼化,就可奠定坚实道基,更有望冲击纯阳之境,问鼎龙君之位! 凌沖接连使出十八招剑术,竟无一招相同,鲨海双足移动,早被逼得逐渐向外躲避,一剑退出一步,到了第十八剑便退了十八步!龙君忽地嘆息一声,摆手道:「胜负已分,莫要再比,凌师侄收手罢!」凌沖无可不可,剑气一涨一缩之间,鲨海只觉眉睫生寒,骇的又自退后一步,却发觉对方早收了剑气,不禁又惊又怒,涨红了面庞。 龙君喝道:「还不滚了下去!」鲨海满面羞惭,掩面而去。凌沖收了五金飞剑,取回那滴天龙精血,龙君笑道:「凌师侄果然剑术高强,本王也嘆为观止,既有前约,那捲先天阵图便归你所有,至于用法么,稍后本王再告知于你!」 凌沖谢过了龙君,将那捲阵图自玉盘上取下收好,龟丞相瞧他一眼,咧嘴一笑。龙君高举水晶杯,大笑道:「凌师侄剑术惊人,太玄派后生可畏,本王着实开怀,当浮一大白!」仰头一饮而尽。殿中之人纷纷陪饮,之后再无甚么波澜,直至饮宴结束,文武百官退席。 龙君艺兴遄飞,拉了惟庸与笑书生两位往后宫叙话,自有龙母并一众妃嫔相迎。仙家修士,自无凡间那等女眷避嫌的俗礼,后宫之中除却三位老祖,凌沖与敖意之外,另有龙母与两位妃子作陪,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龙君酒至半酣,对凌沖道:「那捲先天阵图你可取了出来。」凌沖依言取了阵图出来,轻轻一抖,阵图飞展开来。龙君将手一指,那阵图登时无穷光华乱闪! 第七百三十三章 大买卖 龙君撮口一口真气吹出,阵图上光华敛去,现出纵横三道的九宫格布局,龙君伸手一指,指尖一缕真气射入九宫格之中,登时引动阵图中禁制,有数十道剑气飞起,相互碰撞磨砺,剑鸣之声不绝! 龙君笑道:「这是一卷先天九宫剑阵阵图,乃是传自九天域外,莫看也是以九宫格分布,传承源流却与此界大相迳庭。这卷阵图来歷不小,只是还未祭炼完全,只有二十几重禁制,本王也懒得下甚么苦功,便当作彩头送给凌师侄罢。此宝确有祭炼到先天的潜质,也不算本王诓骗于你。」 数十道剑气空自游弋半晌,寻不到对头,又自被吸入阵图之中。凌沖伸手捧起那捲剑图,分出一缕真气注入其中,肆意游荡。法器也好、阵图也罢,皆要有根本的祭炼法门,若是不懂其中法诀,依着宝物中形成的禁制摸索,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剑图中禁制果然不多,只相当于金丹级数的法器,正合凌沖现下之用,但手中法器太多,三昧心炉还未修復,也不差这一件得自域外的阵图。凌沖却是满心欢心,只要与剑术相关,都有兴致尝试一番,尤其是阵图之道此界除龙宫之外并无上乘传承,若能将剑图研究通透,对他剑术成长大有裨益。 惟庸老道瞧了一眼,颔首道:「虽是域外传承,总也是玄门一脉,有趣!有趣!这是龙君一片好意,你便收着罢!」凌沖应了一声,将剑图收入洞虚真界,他如今养成了习惯,凡有所得,无论阵图、法宝还是道诀,总要送到太乙飞星符阵中走上一遭,推演一番。 那剑图入了西方白虎星域,化为一道剑光游走不定,星光接连刷下,也自岿然不动,显是这门传承亦极高深,非是眼下的太乙飞星符阵所能推算。 第893页 龙君伸手将三太子敖意召来,笑道:「这位凌师侄乃是人中龙凤,日后纯阳有望,你们年轻一辈要多亲近亲近才好!修道途上,多多结交道友,总没有坏处!」 三太子忙道:「父王说的是,孩儿正想与凌师弟亲近一番!」转头道:「凌师弟若是不嫌弃,为兄领你在龙宫之中瞧上一瞧如何?」凌冲心道:「戏肉来了!龙君故意引敖意与我亲近,怕是要出价求取那滴天龙精血了!」正是求之不得,笑道:「固所愿而,未敢请也!」 三太子大喜,果然拉着凌沖直奔自家所居宫室,屏退左右,笑道:「凌师弟……」凌沖听他叫的亲近,呵呵一笑,说道:「三太子不必如此勉强,你放心,那天龙精血与我无用,也想换些财货,更不会令三太子倾家荡产!」 敖意大喜,忙道:「师弟想换甚么,尽管说来,只要龙宫有的,小王绝无二话!」凌沖早有准备,递过一张金色符纸,其上罗列了十几种珍惜宝材,「请三太子依此备下宝材,凌某感激不尽!」 敖意接过一看,便是眉头一皱,符纸上所列宝材虽然珍贵,倒非稀罕之物,只是如万载铜母之物开口就要数万斤,思忖半晌,以龙宫歷年积累,竟是勉勉强强才能凑够,还要求龙母打开内库接济一番。天龙精血对其太过重要,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得,咬牙道:「此事勉强可成,请凌师弟稍待片刻!」 符纸上所列俱是凌沖推算出来,要修復三昧心炉所需的宝材,其中还有几种故意加重了分量,算是大敲竹槓,不想敖意却是一口答应,反倒是凌沖不甚好意思,将天龙精血取出,抛给敖意,说道:「三太子不必焦急,我先回去后殿陪三位老祖说话,待告辞之时,再将宝材与我便好。」 敖意七手八脚接住天龙精血,感受其中天龙气息,似乎自家的血脉也与之共鸣涌动,不禁大喜过望,笑道:「凌师弟果是信人!」匆匆而去。 凌沖回至后殿,龙君瞥他一眼,目露笑意,显是已知他与敖意做成了一笔大买卖。三太子最为得宠,龙母心疼小儿子,磨了龙君许久,龙君才答应助敖意将天龙精血换来,不然以敖意那点家底,绝难满足凌沖。 三位纯阳老祖各自说些趣事儿,倏忽之间半日过去,惟庸道人先道:「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不亦乐乎,天色不早,就此告辞!」龙君也不强留,亲自将三人送至龙宫阶前,自有敖意率了怪鱼金船相侯。 三人与龙君作别,各自上了金船,三太子叱咤一声,怪鱼金船离了龙宫,往坊市而去。待将三人恭恭敬敬送至坊市,趁凌冲下船之前,鬼鬼祟祟与了他一只小小布袋。凌沖假作不知,将布袋藏于袖中。 三太子随后驾驭金船回返龙宫,入了后宫拜见龙君龙母。龙君问道:「可将事情办妥了?」三太子回道:「回父王,皆以办妥!」龙君道:「有天龙精血在手,你的修为当可更进一步,只是你也莫以为龙君之位非你莫属,你虽最是得宠,但歷代相传的规矩,龙君大位非得纯阳之辈不足以担当,若是你们兄弟三个始终无人修成长生,说不得本王也不得让位了!」 三太子道:「孩儿定必苦心修炼,请父王放心!」龙君道:「你手下那个叫乌门山的,可是逃了?」三太子心头一突,硬着头皮道:「是,那乌门山勾结七玄剑派的方胜,想要诬陷凌沖偷换了一部太清符经,事发之后,自觉无颜,如今已是下落不明。」 龙君冷笑一声:「那厮修为浅薄,看不清大势,凌沖自家便是得了太清门创派祖师授记,岂会贪图区区一本入门的符经?那乌门山走了便走了,你识人不明,险些被人利用,本王便罚你在宫中闭门思过十年!」敖意道:「孩儿心服口服,父王方才所说那凌沖竟是……」龙君不耐烦道:「莫要多问,与你无益,下去罢!」 第七百三十四章 绝大隐秘 龙君随后唤来龟丞相,吩咐道:「将那鲨海发配至灵江碧流河上,驻守一甲子,若无过错,才许调回龙宫!小小海鲨精,仗着有几分龙族血脉,就敢插手龙宫家事!」龟丞相领命而去。碧流河是灵江分支中一条极小的河流,鲨海被贬去彼处,只怕本体连翻身都不能,实是极重的处罚。 龙母忧心道:「三个孩儿对龙君之位皆是志在必得,陛下究竟属意哪一个,早早立下太子,也免得骨肉相残。」龙君冷笑:「我天龙一族岂会学世俗中王朝那一套?哪个先修成了真龙纯阳之身,便是龙君,我也乐得退位让贤,离开此界逍遥。只是三个儿子皆不成器,空活了几百年,正经本事欠奉,倒学会夺嫡争位,真是一群废物!」 提起三位龙太子,龙君当即大为光火,说道:「我四海龙族本是受了那位天尊道祖之命,看守这一方轮迴世界,当年曾有明言,只要轮迴盘重光,便可脱离此界,自去逍遥,如今离誓言兑现,不过区区百年。当此之时,可莫要再生事端!」 龙母笑道:「咱们在此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的也算逍遥,要我猝然离开,却是有些不舍呢!」龙君瞪她一眼,骂道:「妇人之见!你难道不知轮迴盘当年为何被打碎?等其重光,说不得当年那几位道祖佛陀又要大打出手,你还敢留在此界?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龙母忧心道:「那该如何是好?」龙君摆手道:「此事你不必过问,我早已与三位贤弟约定,可保万无一失!」四海龙族素来同气连枝,四位龙君亦是血裔至亲,以东海龙君马首是瞻,东海龙君既说已有定计,龙母才松了口气。 第894页 龙君又自冷笑道:「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本以为那仙都门早已被剿灭干净,谁知星帝那厮居然敢留下一手,不毁去仙都之门,始终是我龙族的心腹大患,嘿嘿,好手段啊好手段!」 龙母杀气腾腾道:「那便杀上星宿魔宗,打杀了星帝,反正当年仙都门不也是如此?」龙君道:「那星帝神通之强,连我也忌惮三分,不好硬碰。你不知星宿魔宗的来歷……」蓦地住口,又道:「星宿魔宗之事不必再提,不用我龙宫出手,玄门七派与魔教本是死敌,大劫降临之前,必有一场玄魔殊死之战,彼时星宿魔宗能否存续,也未可知!」 乔依依受了惟庸老道一记剑气,真气不谐,不敢恋战,当即遁走。一步跨出数万里之外,将袖一抖,萧厉跌落海面,随即匆忙拜倒,口称师尊。 乔依依瞧着他道:「我收你入门虽说是星帝之命,好歹也是你的师傅,先前也未传授你甚么本门法门,你定是心生怨怼,岂不知此乃定数如此,如今你的机缘到了,曹靖一死,这仙都之门便由你执掌,等你炼化此宝,定可为本门放一异彩!」 萧厉入星宿魔宗以来,面见这位师傅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以为乔依依丝毫不将自家放在眼中,听闻此言,当即大喜,再拜谢恩:「多谢师傅大恩!弟子定不负恩师厚望!」那仙都之门他曾亲眼见过,威力至大,尤其难得是一件法宝,只要将其炼化,天下之大皆可去得!心头髮狠:「等我将仙都之门炼化,定要让凌沖那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依依见他面泛狠毒之色,暗自冷笑道:「星帝特地命我收这脑后生有反骨之辈入门,究竟打的甚么主意,如今连仙都之门都与了他!」赐下仙都之门亦是出自星帝授意,星宿魔宗之中亦有先天神算之术,太乙飞星符阵大多便是脱胎自这门奇术,星帝亦极精通,早料定曹靖后福不深,必会陨落,萧厉与仙都之门有缘,当可执掌此宝。 星帝为何要她收萧厉入门,又赐下重宝,乔依依始终不得其解,但也不敢违抗,伸手一抓,仙都之门化为一方印章大小,被其捉在掌中,乔依依冷笑道:「仙都!你这厮元灵尚未清明,终究有几分神智,本座可不是曹靖那个废物,你以后便奉萧厉为主,不得抗命,若是阳奉阴违,我便将你抹去灵智,重新打落回法器级数!」 小小的仙都之门喷出一圈涟漪,混沌不堪只知吞吃龙族血肉的元灵勉强发出一声哼哼,便被乔依依丢入萧厉紫府之中。萧厉当即一声厉啸,全身法力鼓盪之间,悉数涌入仙都之门中。曹靖费尽苦功,将仙都之门修修补补,还特意祭炼了一件四灵星宫作为法力中枢,如今都便宜了萧厉。 萧厉将全身法力汇入仙都之门最核心之处那座四灵星宫,曹靖死后,原本印于四灵星宫的法力印迹逐渐消散,萧厉又精通四灵四相真法,因此祭炼四灵星宫毫不费力,数息之间已将第一重禁制祭炼通透,随后一鼓作气,将四灵星宫祭炼到了与本身元婴境界相匹配的境界才自罢手,再以四灵星宫反过来操控仙都之门,他背后陡然现出一座森然门户,高有三丈,门户微露缝隙,内中有无量玄光孕育。 萧厉本身真气经由仙都之门洗鍊,更见精纯,反哺回来,萧厉只觉一吸一唿之间,法力道行大有增长,禁不住狂喜之极。仙都之门为仙都门倾尽门户之力打造的法宝,只要不断祭炼,终有一日能演化一处一座大千世界,自成一界,不受天地所辖。其中妙用无穷,辅助主人修炼不过是小小一桩好处而已。可怜曹靖谋划了数十年,到头来却是为萧厉作了嫁衣裳! 木千山得了水仙洞府中那根枝杈,又与镇压坊市的那根分枝合一,不敢怠慢,当即往神木岛而来。但见岛上云蒸霞蔚,绚烂非常,一路畅行无阻,来至木清风所居之处。 但见迎面一株巨木横天,根被三千里,树身亦有千里粗细,枝枝叉叉横生,树冠高可及天,无数星辉洒落,熠熠华彩,耀目难开。树身虬结斑斓,犹如龙盘。 木千山已瞧过此树不下百遍,但每一次还是忍不住心生惊诧敬仰之意,一抖袍袖,捧着那根枝杈飞上巨木之顶来见木清风。神木岛之主木清风依旧是一位羽衣星冠的少年道士模样,见了木千山笑道:「千山回来了,可曾带回那件物事?」 木千山再拜禀道:「孩儿已从水仙洞府中取来那件物事,请祖父过目!」将那枝杈恭恭敬敬献上。木清风伸手一招,那枝杈落于掌中,一缕先天精气灌注其中,良久才嘆息道:「果是此物,千山立下大功,不愧是我木清风的孙儿!」抚摸枝杈,嘆道:「有了此物,先天乙木灵根才算圆满,我神木岛方才有了立身之资,可以不畏大劫!」 木千山只知那根枝杈是多年之前被神木岛上一位叛徒偷偷带走,不知为何落在水仙手中,费尽周折才又回到神木岛中。木清风道:「你是我的孙儿,神木岛迟早要由你来主持,有些事也该说与你知晓了。你虽知脚下这株巨木亦是先天灵根分枝,但却从未见过那株先天灵根的真面目,可是如此?」 木千山道:「先天灵根唯有岛主与几位长老拥有执掌之权,孩儿确未见过。」神木岛自第一代岛主便立下规矩,唯有岛主与修成纯阳的长老方能一睹先天灵根之尊容,藉助其真气修炼。原因也极简单,先天灵根真气之强之精纯,绝非普通修士所能承受,一个不好就要爆体而亡,唯有纯阳老祖方能炼化无碍,为此还特意从母体上截取了一段枝杈,化为这一株巨木,供岛上弟子修炼。 第895页 木清风嘆了口气,说道:「不错,先天灵根精气太过霸道,唯有纯阳老祖方能肆意汲取炼化,因此才将母树藏起,不令普通弟子见到。但还有一个绝大隐秘,却是唯有歷代岛主与其余三姓之主方能知晓!」 木千山心头一震,脱口道:「甚么绝大隐秘?」忙又将头垂下,自知多言。木清风呵呵一笑,说道:「你放心,我提起此事,便是有意令你知晓。天地大劫将临,都不知神木岛之后能否传承下去,那个隐秘现下也没甚么可守之处了。你随来罢!」伸出手来轻轻一撕,犹如撕裂薄纸一般,将虚空撕出一道缝隙,眼见清光如水,泄露出来,内中似有另一处世界。 木清风迈步而入,向木千山招了招手。木千山忍住惊骇之意,虽其入内,眼前陡然一亮,跟着便不由自主张大了嘴,被眼前一幕震撼到无以復加! 此处是一座洞天,并非空无一物,但也唯有一物,便是一株高大粗犷到了极处的大树!神木岛上那一株分枝已算是十分巨大,但在这一株面前看来,连孩子也算不上。 这株巨树高竟有万丈,宽亦有千丈,枝枝杈杈伸展开来,竟有摩弄日月之感。这处洞天并无大日金乌或是太阴玉蟾之类照明之物,却有一团团星光挂于枝杈之上,清风徐来,星光摇曳,枝杈婆娑,竟似是无数星辰高悬于巨树之上,美轮美奂到了极点! 木千山生平所见,再无甚么能够及得上面前这一幅奇景,木清风见他满面呆滞的模样,呵呵一笑,拉着他手,化为一道碧芒,直扑巨树之顶! 这根巨树自然便是那株先天灵根的真面目,神木岛并未在树上修建甚么宫殿宫室,只是从外界采炼了大日光华,携入此处,权以照明。树顶之上是一座硕大之极的树冠,星星点点,绮丽旖旎,木千山见了苦笑道:「难道先天灵根竟能捕捉星河不成?」 木清风笑道:「这不过是乙木精气外露,所化的点点灵光而已,并非星辰之力。」就在树冠之上随意落座,也招唿孙儿坐下,说道:「木岳于朱四姓宗祖如何创立神木岛之事,你是耳熟能详了?」 木千山点头:「是,传说四姓祖师本是落魄的渔人,只因乘坐渔船遇险,漂流至神木岛,在岛上发现了一位修士的遗骸与一卷道书,才有了后来的神木岛一脉。」 木清风点头:「此不过是前半部故事而已,如今我与你说一说那后半部!」木千山当即大喜,竖起耳朵倾听,神木岛源流既久,传说也不尽相同,又有许多错漏之处,只是同门少有刨根问底之人,乃祖既然要说,定是十分重要之事。 木清风道:「四姓祖师发现了一位修道人的遗蜕与那捲道书之后,当即修炼起来,其中木岳两位祖师因为颇有学识,对道书领悟便快,因此先于于朱两家祖师修成了神通道法,道书最后一页乃是空白,非得修成元婴级数法力,不能观看。木岳两位祖师抢先修成元婴,自然就先瞧到那一页所载的内容,便是记述了这处洞天的开启之法,以及先天灵根的种种精妙之处。」 「两位祖师瞒过了于朱两位祖师,偷偷开启了洞天,藉助先天精气修炼,更是一日千里,等到于朱两位得知了洞天与灵根的所在,已然再也追不上两位祖师的道行进境。」 木千山心想:「岛上虽说四姓共存,但向来以木岳两家为尊,远来却是这等原因。」木岳两位祖师抢先一步,便能步步先行,将其他两位牢牢甩在身后,连证道纯阳也要快的多,如此一代代累积下来,足可是差距大到无可弥补。 于朱二姓虽亦有纯阳老祖坐镇,但数量远不及木岳两家,再加歷代与魔教斗法陨落的老祖,木岳两姓便将神木岛之权柄牢牢把控在手。 木清风道:「木岳两家老祖的手段虽有不妥,但我等后人绝无资格置喙。我要说的是那道书最后一页中还提到了一件大事!」说到此处,忽然抬头喝道:「岳师弟,此事便有劳师弟为千山解惑如何?」一人忽然闪现出来,立于一根枝条之上,笑道:「岛主有命,岂敢不从!」 第七百三十五章 撞破虚空! 那人黑须黑髮,相貌英俊,亦是一位少年模样的修士,正是岳家的纯阳老祖、木清风之师弟岳清明,木千山曾拜见过几次,只是传闻这位老祖素喜隐居练气,要么便是遨游九天而去,如今出现在此处,自是大有文章。 木千山连忙行礼,岳清明摆手道:「免了!那件大事说来也无甚稀奇,四位祖师所发现的那具遗蜕确是本门传法祖师无疑,但那位祖师却并未身死!」 此事太过震撼,木千山愣了半晌,结结巴巴问道:「创派祖师竟然未死?那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岳清明举手拍了拍那株母树,笑道:「便是在此了!」木清风道:「道书最后一页是创派祖师仓促之间留下,言道其穿破虚空,来至此界之时,身受重伤,落在神木岛上。之后伤势恶化,不得已弃了庐舍,将元神寄託于这株乙木灵根之上,借其中乙木精气修復自身,留下自身一脉的根本道法。后世有缘弟子前来,修炼道法有成,亦可助其自母树之中脱身出来。」 木千山道:「神木岛创派数千年,从未听闻有关创派祖师之事,难不成……」岳清明点头:「数千年来,数代弟子只要修成纯阳,皆会前来一试,只可惜始终不能唤回母树之中祖师所留元神之意。就此耽搁了下来。」 第896页 木清风道:「我亦曾几次将元神遁入此树之中,却丝毫寻不到一丝半点的神意之念,其实歷代祖师试过之下,得出一个结论,只怕母树中创派祖师的元神早已涣散,因此才感知不到。我等试过之下,也觉唯有如此,方能说得通。」 木千山奇道:「那为何今日又……」岳清明接口道:「原本以为祖师元神涣散,但前些时日虚空震动,似乎自九层地府之中传来极大动静,你也知此事罢?」 木千山点头:「弟子倒是知道,但弟子修为低微,并未察觉不妥,还是听其他长老提起才知道九层冥土居然出了大事。」木清风冷笑道:「冥狱地府,赏善罚恶,此是无知愚夫愚妇口舌相传之说,我等修道练气之辈,尤其修成纯阳,元神寄託虚空大道之辈,自能感知的出,此界轮迴不全,虽有地府,却早已空无一物!」 岳清明笑道:「此界是轮迴盘碎片演化而来,轮迴盘破碎之时,地府那些鬼帝鬼王早就一股脑跑了个精光,谁还有心思去管轮迴之事?地府之中传来动静,只能是有邪魔之物妄图闯入轮迴,谋夺地府的财货罢了!但地府震动,却又有佛门神光出世,想来是那群货色不知怎的触怒了佛门,以至于大菩萨震怒,降下佛光降魔。」 木清风道:「随魔门与佛门如何闹腾,也与我等练气士无干,只是地府震动之时,竟然引动了这株母树亦自震动不已,我以元神入内,竟而发现一道微弱之极的灵识神念!」 木千山精神一振,叫道:「难道创派祖师的元神并非涣散,只是太过虚弱,以至于歷代祖师都未能查探出来?」木清风点头:「我与岳师弟推测亦是如此,才会有今日之事。」 木千山脑中灵光一闪,叫道:「难道两位老祖是要强行开启两界之障,唤醒祖师元神?」木清风点头:「正是如此,究竟为何地府震动会引动祖师元神復甦,还不得而知,但要寻到老祖元神踪迹,将之解救出来,却唯有打通九层冥土之隔,法力直达地府,才有几分指望!」 岳清明道:「可惜事出仓促,虽说大劫将至,早已传信于几位在外的长辈,但路途疏远,终究来不及回来助我等一臂之力,于家那位信不过,朱家又无纯阳老祖坐镇,唯有师兄与我先勉为其难了!」 神木岛四姓,木岳两家同气连枝,姻亲不断,联繫最为牢靠。于朱两家亦走的极近,于家只有一位纯阳老祖,还是勉强成就,根基不稳,轻易不肯露面。朱家则干脆并无修成长生之辈。木岳两家歷代的长生老祖除却飞升九天之外,其余人等居然并无一个呆在岛上,以至遇上这等大事,竟只能靠木清风与岳清明两个联手。 木清风沉声道:「事出突然,谁也料定不得。就算只有你我两个联手,靠着这株先天乙木灵根,也未必不能成事。创派祖师之事一日也耽误不得,等不到援手前来了!」 岳清明笑道:「确是如此,也罢,小弟就陪师兄赌上一把,倒要瞧瞧九层冥土之中究竟是个甚么光景!」木清风转头对木千山道:「千山,你的资质根骨皆是上乘,只是悟性差上那么一丝,倒也无妨,须知人定胜天、以勤补拙的道理。我原本打算令你打好道基,徐徐图之,但大劫将至,又有创派祖师之事,却是你的一桩机缘到了!」 岳清明笑道:「修道练气,资质悟性固然不可或缺,但机缘之事亦是可遇不可求,佛门最重缘法,便是如此。也是千山命好,才有这番遇合。」木千山只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插口。木清风道:「稍后我与你岳师叔祖合力催动先天乙木灵根,贯穿九层冥土,直抵地府,瞧瞧能否唤回老祖之元神。其间先天灵根搅乱虚空,必要消耗无穷乙木真气,你就一旁打坐炼化,若是运道好,足可助你一跃破开法相,直达脱劫,结果如何,我与岳师弟两个要专心炼法,顾不得你,就要看你自家的造化了!」 木千山心潮激昂,险些不能自己,木清风将这等缘法送了给他,而非是木平灵等一干木家小辈,足可见托嘱之意,当即跪倒向两位老祖再拜称谢。 岳清明笑道:「好好的孩子成了磕头虫,快些起来!」木清风道:「此处太过危险,你且到树根之处静坐,待会儿无论发生何事,皆要镇定心神,莫要被冥狱中阴气魔鬼所侵!」木千山也知两位老祖要专心运转法力,绝然顾不得自家,此事关乎成道,断然大意不得,又磕了几个头,飞身下了母树,果在树根之处寻了一个小小树洞,盘坐其中,静待老祖施法。 岳清明道:「师兄,你我所行乃逆天之事,若是半途有人搅扰……」木清风断然道:「唯有寻到创派祖师的元灵,本门方能避开大劫,逍遥自在,而且为兄还有一个疑问,究竟是何人将创派祖师击成重伤,以至于不得不依靠母树苟延残喘?」 岳清明心下一凛,创派祖师的来歷神木岛歷代多有猜测,有人猜测神木岛一系道法是创派祖师所创,但更多人倾向于创派祖师出身于一处大派之中,被仇人追杀,才携了乙木灵根坠落此界,究竟如何唯有问过了本人才知。 神木岛道法虽则玄奇,亦能修成纯阳,但再无问鼎更高境界之可能,歷代祖师中竟无一个能修成纯阳之上的境界,才知神木岛道法传承并不完全,缺少了纯阳之上境界的修持之法,因此歷代掌教长老才会如此热衷于寻回创派祖师之元神,想要拿到纯阳之上境界的道诀。至于创派祖师的来歷、为何被人击伤,反不重要。 第897页 两位老祖相对沉默了片刻,岳清明断然道:「那便动手罢!只是于家那边……」木清风淡淡说道:「我为掌教,于家就算颇有微词,难道还敢造反不成!」将手中那根分枝一抛,登时落在母树之上,连结起来,寻回了一处分枝,那母树枝叶摇盪之间,似乎更多出一种清灵之气。 木清风清喝一声,盘坐于树冠之上,顶门之中遁出一道碧油油的元神,充满了生机之意。岳清明也自遁出元神,神木岛道法皆走的乙木真气的路数,元神通体翠绿,连面相也是绿油油的。 两位老祖纯阳元神出窍,木清风再无耽搁,喝一声:「起!」元神与先天灵根相合,运用全副心神操控这件异宝!乙木灵根经过神木岛歷代数千年祭炼,不知被打上多少元神烙印,神木岛道法一脉相承,大家修炼的皆是一本道经,自也无真气相冲之说。 木清风真气进入母树之中,当即与歷代长老所留真气印记勾连起来,数千年苦功,就算这株母树再庞大,也足以将之祭炼的七七八八。先天乙木灵根甚是奇妙,根须招展之间,能从不同空间汲取灵气,炼化为乙木精气。 神木岛歷代祖师穷尽才智,研究此树,最后归为两大结论,一是此树善能穿破虚空,汲取真气。另一条则更为骇人听闻,诸位长老推测,此树竟然亦非本体,只是一株分枝而已。倘若真是如此,那乙木灵根的本体究竟有多么庞大,只怕一个轮迴世界也装它不下了。 木清风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要知灵根来歷,唯有寻到创派祖师才成。乙木灵根中真气关节一一贯通,形如龙鳞的树皮渐次爆发清光,流转不定。岳清明身在树中,竭力维持真气运转,二人所做之事乃是以一己之力撬动树中所蕴之无边真气。 硕大之极的乙木灵根渐渐变得灵动起来,若有唿吸一般,似有还无,操控此树全由木清风主导,约莫半日之后,真气调匀,木清风元神与大树相合,只觉一吸一唿之间,滚滚真气源源不绝,就似要羽化飞升了一般,心知时机已到,大喝一声,那灵根根须狠狠震颤之间,陡然超拔而起,轰隆一声,撞破虚空不见! 灵根一走,神木岛上灵气当即失控,许多弟子正自驾驭法器飞遁,或是靠了自家真气排空而起,猝然失了最大的真气之源,不少弟子不及防备,惨叫声中纷纷坠落地上,幸好神木岛道法最能养生全神,才不至于活生生摔死。 神木岛之中一处隐蔽之地,一位老祖端坐云床,正自运炼法力,乙木灵根飞去之时,霍然睁眼,满面惊怒之色,下一刻身形隐去,已来至先前那一处洞天之中,触目空荡荡一片,莫说灵根,连一片枝叶都见不着,当即暴怒,想了一想,一步跨入,来至神木岛之外,叱开海水,负手而入。 此处离神木岛不过千里之遥,却见海底出竟亦有一座小小山包,恰如一座岛屿,全由乱石构成,望去十分坚固。那老祖正是于家唯一的一位纯阳老祖,想不到木清风竟敢一意孤行,驾驭一幕令跟不知去了何处。 那老祖寻思了一阵,迳自来寻沙泷商议。沙泷所居亦是一座小岛,只不过沉于海中,平日绝不显现踪迹。神木岛共有四十九处岛屿,这一座海下之岛乃是阴岛,与神木岛本岛之阳岛相对,合在一处便是一座先天大衍阵图。此亦是神木岛祖师之绝大手笔,这座阵图只消有几位纯阳老祖坐镇,就算星宿魔宗倾力来攻,也绝不能攻破。 那老祖来至岛上一处洞府之前,不必言语,洞门自然大开,迳自进去,却见洞府之中粗鄙非常,两旁皆是石壁,全无刻意雕琢之意,那老祖全然无阻,来至洞府深处,就见一位身披紫霞道袍,气宇轩昂的修士凭空而坐,身边一位昂藏大汉,居然便是沙通,见了于姓老祖似是十分吃惊。 那修士正是沙泷老祖,龙鲸成道,亦是沙通之祖父,见了于姓老祖笑道:「于道友今日如何有空来寻我?」于姓老祖看了沙通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好算计,明修栈道,却将自家孙儿故意送给郭纯阳去当苦力,此事你当瞒得过木清风么?」 沙泷悠然道:「此是阳谋,就算木清风知晓,只要我还在镇守此岛,他便只能咽下这口气。反观于朱二姓,唯有道友一人支撑场面,却是比老夫要悽惨的多呢!」 于姓老祖怒道:「你也莫要说风凉话,你被木岳两姓擒来,不得已镇守此岛,还要被乙木灵根压制道行,未必见得比我好到哪去!」沙泷怫然道:「于道友若是来斗嘴,且请打道回府,老夫可没那功夫陪你作耍!」 第七百三十六章 玄武星神现! 那于姓老祖名唤于清闻,乃是于啸之父、于沛之祖,闻言冷笑道:「若非朱师弟不幸陨落,我也不愿来寻你商议这等机密之事!」原本朱家亦有一位纯阳老祖坐镇,只是数年前出岛而去,半途被夺魂道人截住,就此陨落,连残魂也不剩。死在噬魂道修士手中,尤其是夺魂道人手下,下场只怕堪比形神俱灭,于清闻闻知此事暴怒,当即要寻夺魂道人报仇,却被木清风压了下来。 沙泷冷笑道:「你神木岛素来不睦,于岳两家憋足了心思要剔除你们于朱两家,如今大劫将至,以木清风的手段,必会变本加厉,我将沙通送入太玄剑派,便是为我龙鲸一族留个下些种子。」 于清闻脱口道:「你与龙君乃是血亲,为何不送去龙宫处?」沙泷道:「天龙一族自视太高,我龙鲸一族虽有龙族血脉,在他们眼中只是外人而已,算不得甚么。再者龙族在九天星河之中亦是势大,就算大劫降临,四海龙族多半也会逍遥自在,大不了换个地方罢了。」 第898页 于清闻奇道:「你就放心将沙通交给郭纯阳,太玄剑派创派也不过几千年,与神木岛不相上下……」沙泷笑道:「清虚道宗唯我独尊,向来瞧不起妖族异类。七玄剑派与少阳剑派更是鼻孔朝天,正一道么?除了画符捉鬼,一无是处。玄女宫皆是女子,唯有太玄剑派最为合适,郭纯阳虽然狡诈如狐,却有一桩好处,便是信然守诺,我与他定下盟约,便是瞧准了这一点,总比你们四大姓氏同出神木岛,平日还要勾心斗角来的好些!」 于清闻无言以对,神木岛四大姓氏之间勾心斗角已然持续了数千年,若非还有魔教虎视眈眈,以及忧心缺少纯阳老祖坐镇会被其他玄门道派吞併,四姓的几位老祖早就自相残杀起来。纵使如此,木清风因嫡子私仇,常年与噬魂道争斗,以至朱家老祖陨落之事,于清闻仍旧不以为然,甚至大为不满,尤其此次木岳两家居然擅自动用先天灵根,更是动摇神木岛根基,于清闻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沙泷转头对沙通道:「龙鲸一族的法门我已尽数传授于你,你这便去罢!记住,出了此门,你非是我的孙儿,而是太玄派弟子,我日后若有何不测,除非你修成纯阳,不然万不可为我报仇!」 沙通眼含热泪,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掩面而去。沙泷嘆息一声,神情没落。于清闻待沙通离去,说道:「让沙通投靠太玄剑派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郭纯阳这些年一直在祭炼一座太象五元宫,想要在大劫降临之前脱出这一方世界,说不定沙通也能随他一起遁走。」想到自家的儿孙,嘆息一声,于家出身神木岛,就算再与木岳两家不睦,也断然不会做出抛弃神木岛投靠别家之事,大不了劫数降临,一同应劫罢了。 沙泷笑了笑,说道:「方才木清风驾驭乙木灵根遁走,乃是去了九层冥土。」于清闻惊道:「他去九层冥土作甚么?冥狱之中鬼祖无数,皆是玄阴级数,倘若出手抢夺,就凭木清风与岳清明两个断难抵挡,若是先天灵根有失……」先天灵根乃是神木岛立派之基,若是出了差错,神木岛可谓万劫不復,由不得他不惊怒交加。 沙泷淡淡说道:「前些时日地府之中传来震动,竟能穿破两界壁垒,传到此间,之后又有佛门大能出手,封闭了地府,道友想来知道此事了?」 于清闻道:「那场波动闹得极大,长生老祖莫不知晓,与木清风私自盗用灵根有何关联?」沙泷摇头道:「我亦不知,但二者必有关联。」顿了一顿,冷笑道:「你神木岛自家之事,我也懒得去管,你放心,就算木清风从冥狱中灰头土脸的回来,也自有老夫为他挡劫,损不到他一根寒毛!」说着双手一拍,周身之上蓦然升起一圈宝光,宝光之中有无数符箓游走不定,变化不停。 于清闻嘆了口气,说道:「你被上代岛主与长老用计所擒,又用这一副先天大衍真符之术困住,将你与神木四十九岛祭炼为一体,此事却怪我不得!」沙泷元身乃是一头上古龙鲸,庞然无比,肉身中所蕴法力几乎无有穷尽,被神木岛祖师瞧中,正好彼时沙泷恶了东海龙君,两家互无往来,正中神木岛下怀。于是高手尽出,一场大战之下,沙泷吃了独木难撑的亏,屈辱被擒,神木岛祖师以一套大衍神符的手段,将他肉身与四十九道炼化为一体,作为运转四十九岛大阵的法力来源,这一镇压便是千年之久。 东海龙君心胸狭窄,居然见死不救,任由神木岛折腾。沙泷身受大衍神符之困,每日皆被抽去元气去祭炼四十九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若说没有冤屈,鬼都不信。但有大衍神符压制,就算他为纯阳老祖,也莫之奈何。 于清闻道:「那大衍神符之法并非出自《乙木道经》,而是一位岛主自域外学来,但一知半解,困锁你的乃是一件法宝,能发不能收,要将之除去,除非去域外寻来当初祭炼此宝之人,不然谁也奈何不得。」 沙泷冷笑道:「你不必多言,此事我岂不知!神木岛加于我身之苦,他日定当百倍奉还!」于清闻苦笑道:「你当我之面如此说,却是令我为难了。我虽解脱不开此符,但也有几分手段能令你少受些苦楚。」 沙泷冷笑:「怎么?朱家老祖陨落,你也知道惧怕了?」于清闻道:「正是如此,你我皆是纯阳之辈,不必多绕弯子,我助你脱开少许压制,日后大劫降临之时,求你出手庇护于朱两家的后人,如何?」 沙泷道:「千年以来,我每日受那抽去真气之刑,元气损耗太大,能维持纯阳境界不堕,还要靠了我元身庞大之故,大劫降临,纯阳之辈亦是蝼蚁,我可担保不了那时有余力照看其他的小辈。」 于清闻笑道:「你能如此说,而非一口答允,足见光风霁月,你放心,我也不会强逼你立甚么誓言,只求你量力而行,为两家留下些种子罢了!」伸出手来,掌心中一道金色符箓浮现,将手一扬,那金符化为一道流光,融入沙泷周身符箓之中,洞府之中蓦地金光喷发如潮,道道金流如潮汐奔腾,映衬的满室皆是赤金之色,耀目之极。 沙泷一声低低长吟,竟是龙鲸天音的神通,身后一道龙首鲸身、腹下生爪的庞大虚影一闪而逝,霍然住口,面上已带了几丝喜色。受了金符加持,困锁他千年的大衍神符果然有了几许松动,到底聊胜于无,已足可令他动用些许法力了。 第899页 于清闻道:「你当知我所言不虚。那道大衍神符我于家老祖也曾参与祭炼,得了几分权柄,可惜真正操控此符的中枢只在木家手中,谁也染指不得。」 沙泷呵呵一笑,「那也足领盛情了。你放心,我必会守诺,看顾于朱两家后人!」于清闻松了口气,他也不知将这头盖世大妖放出有何后患,反正于家所得大衍神符权柄不多,不足以令沙泷重见天日,但却足够维繫其与于家联手的关系了。 于清闻又问:「木清风前去冥狱,我该当如何?」沙泷毫不迟疑道:「静观其变!眼下神木岛依旧是木岳两家做主,之后遨游星河的纯阳老祖亦会接连归来,道友莫要多做,只积蓄法力静待时机便是。」于清闻转念一想,似乎也别无他法,嘆息一声,说道:「神木岛数千年基业,虽说来歷源头不明,但这份基业是歷代长老苦心经营,若是就此毁去,太也可惜,但愿木清风莫要被噬魂魔念沾染,做下甚么万劫不復之事。」 凌沖得了三太子敖意所赠那只布袋,心满意足,随惟庸道人迴转太玄剑铺,笑书生中途告辞道:「此番能令乔依依鎩羽而归,也算报了和事堂之仇,还要谢过惟庸道友相助。」惟庸忙即谢礼,笑书生又寒暄几句,就此告辞。 回至太玄剑铺,惟庸道人自去歇息,凌沖就在静室之中打坐,取了那只布袋细瞧,一望之下发觉其并非是布袋,而是以一种不知名的鱼皮所炼,晦明童子现身出来,啧啧道:「龙宫果然豪富,这等凝练虚空的宝贝也能随手送人,快瞧瞧其中装了甚么物事?」 练气士修成金丹之后,便可将法器送入周身穴窍中温养,但也只是权宜之计,法器倒也罢了,总不能不分好坏,无论甚么物事都塞进穴窍之中,毕竟修士还要搬运真气,穴窍中存着物事太多,极易堵塞经脉,使真气走火。于是便有了祭炼洞天法器的手段,这类法器之中凌沖所见所精妙者正是太象五元宫,至于空桑上人置于冥土之中的那座宫殿,已然超脱了法宝级数,自然不在此列。 祭炼洞天法器法宝耗费宝材太重,连太玄剑派也未将太象五元宫炼成法宝,就算次一等的洞天法器所耗也非玄门大派不能祭炼,因此洞天法器之罕有可见一斑,也是为何那件钧天壶出世,纵使已然残破,也引起玄门大派争夺,还特意定下十年斗法之约。 要将三昧心炉祭炼如初,所需宝材可非是一笔小数目,凌沖也算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三太子居然咬着牙凑够了一干宝材,如今这些宝贝都装在这个小小鱼皮口袋之中。这等洞天法器龙宫也能说送便送,难怪晦明童子要阴阳怪气的说道龙宫豪富了。 凌沖神识往鱼皮口袋中一探,此宝并未祭炼,轻而易举深入其中,就见无数宝材规规矩矩放置,细一清点,果然丝毫无差,收回神识笑道:「三太子果是信人,有这些宝材在手,三昧心炉当可恢復七八成威力了!」信手收了鱼皮口袋,晦明童子奇道:「你不动手修復三昧心炉么?」 凌沖笑道:「眼下当务之急是修炼太乙飞星符法,助我突破洞虚剑诀境界,祭炼三昧心炉之事还要押后再说。」取了曹靖所留三枚星珠,伸手一指,一枚星珠爆散,静室之中霍然腾起无量星芒! 凌沖早有准备,一口将满室星芒吞入腹中,太乙飞星符阵缓缓运转开来,大片星云越转越急。晦明童子听凌沖不肯祭炼三昧心炉,还有些失望,见他卖力修炼太乙飞星符法,又自开心起来,守在一旁护法。 白虎星神已成,四灵星相尚缺其三,接下来要修炼的星神凌沖早有计定,便是北方玄武星神!一来自家修炼星斗元神剑时便已驾轻就熟,二来以金生水,由白虎星力推动,修炼玄武星神自然事半功倍。 北方玄武星域分为分为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玄武者,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乃是辟邪伏魔之神兽,形象为龟蛇相缠相绕。若能将北方玄武七宿之法练至极处,便可化生玄武真神形象,群邪辟易! 凌沖驾轻就熟,引导星力顺着玄武星域本命符箓一个一个祭炼开去,不得不说曹靖此人修道当真极有天分,所留星力精纯之极,要让凌沖自家凝练,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但如今却是水到渠成,星力所过之处,一道道根本符箓纷纷绽放光芒,其中禁制一重重生出,几个唿吸之间便有一道符箓被祭炼到圆满境界。 凌沖调动之下,白虎七宿也自分出道道星光,注入玄武星辰之中,金水相生,果然又加快了几分修炼的进度。不过几个时辰之间,玄武七宿数百颗星辰,也即是数百道本命符箓已被祭炼完成,只差将其等凝聚整合为玄武星神真身。 白虎星神凝聚时,是凌沖旁观惟庸老道与乔依依大战,陡然顿悟,如今到了玄武星神,则不必如此麻烦,想起修炼星斗元神剑时凝聚玄武星神的几分体悟,阳神轻轻起身,遥望无尽星空,伸手一指,喝一声:「玄武星神,开!」 一声蛇嘶龟吼之间,一道龟蛇相缠,周遭无穷水光瀰漫的法身缓缓浮现! 第七百三十七章 撞入 玄武星神一出,太乙飞星符阵又生变化,无数星光明灭不定,垂落下来,星影斑驳摇盪之间,凌沖只觉无数符法真义于心头流淌,竟是分外清晰,以往拗口难懂的符术之道,居然升起了几分明悟,显是太乙飞星符阵的进境又有进展,推演之力大大增强。 第900页 玄武星神与白虎星神遥遥相对,一水一金,相互应和,至此太乙符阵星空之中外围半边星光已然点亮,洞虚剑诀所化一团金光在西方七宿星域如鱼游荡,忽然又钻入北方玄武星域之中,星光如柱,落在金光之上,火光四射,连带凌冲心头亦是灵光电闪。 「看来只要修成四灵星域星神,便可联手推算出洞虚剑诀法相级数的功法!这门太乙飞星符阵果然精妙至极!」太乙飞星符阵太过玄妙,修成一尊白虎星神便相当于玄门元婴境界,若是四灵星神齐聚,则直入法相之境,再反过来倒推洞虚剑诀,方能高屋建瓴、事半功倍。 「不对,若是洞虚剑诀每一重法诀皆要先将太乙飞星符法修至更高一层方能推演的话,那太乙飞星符阵岂不要先一步证道纯阳,我才能推算出纯阳级数的洞虚剑诀?」凌沖念及至此,不由呆了一呆。晦明童子自然也发觉了这一点,叫道:「原来如此,哈哈!你还是听我的话,乖乖将根本道诀换做太清符法,先以符术证道,再去修炼甚么劳什子的剑术罢!」 凌沖愁眉苦脸道:「就算不更换根本道法,如今太乙飞星符法是否为我的根本道法,又有甚么区别?」太乙飞星符阵落于洞虚真界之中,凌沖最近下最多苦功的便是这部符术,实则已超越了洞虚剑诀,成为他的新的根本道法,只不过太乙飞星与洞虚剑诀两部道法之间,因有三十六天罡之气连结,来回改易的无比自然,有时凌沖自家都分辨不清了。 晦明童子大是开心,凌沖唯有先以太乙飞星符法证道,方能踏足洞虚剑诀的最高境界,在他看来等若是太清门胜过了太玄派,纵使凌沖已自认为太清门当代掌教,却也值得大肆庆贺。 凌沖想了一想,说道:「那便如此罢,大不了以两部道诀证道,剑术之道乃是我毕生所求,绝无放手之理,一切顺其自然便是!我只炼化了一枚星珠,便修成一尊星神,剩余两枚恰好够我将青龙、朱雀两尊星神修成,先将太乙飞星的修为推至法相境界再说!」 正要一鼓作气,下手修炼,忽觉身下动盪,惊奇之下,便住手出关来见惟庸老道。惟庸道人瞧他一眼,点头笑道:「短短时日,倒是进境不小,只是莫要光顾旁门之学,枉费了本门剑术。」看出他太乙飞星符法修行精进,提点他莫要只顾修炼太清门的符术,荒废了自家的剑法。 凌沖有苦说不出,只能凛然受教,问道:「师伯,方才一场震动十分诡异,不知来自何处?」惟庸老道伸手一指,笑道:「你自家瞧瞧不就知道了?」 凌沖顺他手指望去,只见东方之际正有一道翠绿光华如长蛇一般,一头起自海面,一头则扎入虚空不见。那碧绿光华之下隐约可见一根粗大之极的巨木,周遭海水被其搅乱的一塌煳涂,方才那道波动自也是出于其手。 凌沖看了几眼,皱眉道:「彼处似是神木岛方向,那道碧绿光华……」惟庸老道呵呵笑道:「正是那株先天乙木灵根,木清风命他孙儿自水仙洞府中取来了一截断枝,乙木灵根圆满,这就耐不住寂寞,驾驭其冲破两界藩篱,要飞入地府中去了!」 凌沖惊道:「神木岛竟要冲入地府?这却是为何!」惟庸道人冷笑:「本来神物自晦,方能躲过无穷劫数。那株灵根元灵已灭,只受人操控,本当沉寂寥寥,将养元气,木清风偏要出甚么风头,如此一来,只怕灵根圆满,招致天妒,必有劫数临身啊!」 凌沖听闻「撞破两界,闯入地府」之时,心头微微一动,白虎、玄武两大星域星光急速运转开来,推算那一丝灵光的来龙去脉。两大星神结合,所生的推算之力远超先前只有白虎星神之时,令凌沖对世事把控之力大大增强,比如此次木清风驾驭先天灵根而去,几乎一瞬之间太乙飞星符阵便算出如何利用此事与正在地府之中修行的阴神之身取得联络。 「阴神之身潜入地府已有一段时日,也该联繫一番,有两大星神法身在,我的道行还在一般的元婴真君之上,纵然与阴神连结,也不会被其法力冲垮元神。」如今他已肯定阴神阳神并不会相互厮杀,争夺主奴之地位,毕竟是一道元神分离出来,本我意识仍是完整一块。麻烦出在阴神阳神之身不同的道行修为上,上一次与阴神之身联络,就险些被其元婴境界的法力压垮阳神,阴阳相斥,纵使本我意识居中调和,玄魔两道天然相剋的法力可不会顾忌是不是一个本我意识,法力相冲之下弱者灰飞烟灭也在情理之中。 先天乙木灵根贯穿虚无,洞彻阴阳,先一步撞入第一层冥狱!木千山盘坐在树根一个树洞之中,元神朗照之下,只觉周身一寒,已是身入冥狱阴界! 冥狱之中全无大日照射,终年都是灰沉沉的,第一层冥土中一处荒凉之地,沙砾裸露,充斥着无边阴气,此处阴魂不多,一个个全无灵智,只依循本能游荡不休。这些阴魂都是阳间生灵死后魂魄落入冥土,日夕受阴风割刮侵蚀,可谓百刑加身,惨不可言。这等阴魂全无超拔之期,其下场唯有被终日不息的阴风磨灭形神,又或是被鬼祖鬼将鬼兵之类一口吞噬,成了别人法力的养料。 阴风陡然强盛起来,阴物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本能之间拔腿便跑,想要躲避这一股股要命的阴风。冥狱上空陡然现出无数裂痕,如蛛丝一般蔓延开去,一声轰鸣之间,一根长长碧色奇物一头撞了进来! 第901页 第七百三十八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一层冥狱之中鬼祖级数的大妖魔为数不多,毕竟玄魔两道高手时常潜入冥狱打秋风,第一层冥狱可是最易潜入,专修肉身的鬼祖乃是祭炼法宝的上佳宝材,歷年之间,屈死枉死在玄魔两道手中的鬼祖足有数十位,乃至第一层冥狱中健壮一点的妖魔都瞧不见。 木清风驾驭先天乙木灵根直扑冥河之水,左右扭转之间,不过半日功夫已来至一条大河之畔,正是三途河,浊水滔滔,自虚空而来,又复流于虚空之中,木清风毫不迟疑,乙木灵根狠狠撞入大河之中,掀起了无穷浊浪,涟漪如潮,拍打之间不知将多少在河中河边游荡的幽魂击成了粉碎! 眼前光景变化,空间转移之间已来至第二层冥狱,木清风大袖一起,乙木灵根冠盖之上现出一团灵光,幽幽燃烧如火,但时明时暗,似乎随时可能熄灭。这团灵光外裹碧色,内蕴灵机,正是神木岛创派祖师遗留在灵根中的一点灵识。 练气士修炼之道,无非是壮大元神,歷经劫难,将元神炼得万劫不磨,而后烙印虚空,成就长生。但长生境界并非修道的终点,相传其上尚有数层境界,最高一层号称与道合真,元始不朽,只是唯有传说流传,至少轮迴世界之中并无人能够见到那等境界的人物。想来唯有九天仙阙或是佛门净土,又或是玄阴魔界方能诞生出那等惊天动地的人物罢? 神木岛创派祖师的来歷已不可考据,木清风也漠不关心,他所求者是要寻到创派祖师其余元神碎片,得到乙木一脉纯阳境界之上的道诀功法,才好再进一步。轮迴世界并不乏纯阳老祖,但超脱纯阳之上的老祖却如凤毛麟角,如今大劫将至,天机紊乱,木清风谋划多年,才敢火中取栗,孤注一掷一把。 要知闯入九层冥土太过危险,危机重重,各层冥土中的鬼祖不说,九幽黄泉门也是一大隐患,木清风怀疑前些时日地府中传出的异动便是九幽黄泉门干的好事,要去地府必然要与赫连无敌之辈硬碰! 他身旁岳清明亦是满面冷峻之色,说道:「师兄与我曾有推演,冥狱前四层守卫的鬼祖不多,突破不难,但从第五层开始便会阻力重重,也不知创派祖师这团灵光能否寻到其他的元神碎片。」 木清风淡淡道:「创派祖师分明将自家元神遁入乙木灵根中修养,为何又有元神碎片存于地府之中?若非地府偶尔开启,泄露出些许气机,这个大秘密千万年以后也未必会被我等知晓!创派祖师元神沉寂数千年,只怕是伤重不治,唯有靠我等后辈子孙之力,将他老人家带回神木岛!」 乙木灵根飞行之间,碧光照世、翠芒惊天,太过引人耳目,木清风嘿了一声,将那乙木灵根炼为十丈长短,枝枝杈杈也自收敛了不少。木千山端坐树洞之中,只靠乙木灵根飞遁时泄露出的丝丝灵机,便足以令他道行境界再有进展。毕竟就算他身为木清风嫡孙,平日接近灵根母体,汲取其中精纯精气的机会也是不多。就在灵根于第二层冥土飞掠之际,他已感到自家元婴壮大了五分还不止,若是照此下去,等来到地府之中,只怕他便能凝结法相了! 金丹境界重的是道心修为,盖因真心凝聚变换,唯有道心修炼到极致,元神宁澈,方能把握住真气锤冶锻鍊的火候,顺利凝结金丹。而元婴境界却是要感悟造化之理,譬如婴儿于母胎之中孕育,无中生有,由小及大,由弱及强,缓缓哺育,一朝功成,婴儿出现,乃是我中之我,身外之身,因此有身外化身之说。 其实练气士在长生之下几大境界之中,公认最为难过的乃是两关,一者金丹,讲求心性火候入炉,烹煮大药。二者则是脱劫,到此境界时天地降灾,大道送劫,避不过,躲不过,唯有挺身而出,迎难而上。过得去柳暗花明,过不去自求多福。 从元婴至法相境界,并非是最大的难关,这一关讲究的是一道水磨功夫,元婴既成,不过是不断祭炼元气,将之餵养纯熟,譬如三朝婴孩,食用五谷杂粮,渐渐身形拔高,筋骨粗壮,自然就能担山挑岳,力大无穷。等到婴儿餵养纯熟,与自身道法神通相合,便是法天相地之相,因此成为法相! 木千山资质一流,金丹元婴两关过得轻易无比,早该凝练法相,但神木岛的乙木功法到此境界太过注重真气之修聚,他也无有捷径可走,唯有老老实实炼化真气,存于丹田餵养元婴,但有了先天乙木灵根这株大树,精纯之极的灵气却是予取予求,当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当下炼化真气炼的不亦乐乎,别提多么兴高采烈。 木清风分出心神关心孙儿修炼进境,发觉木千山周身吸纳灵机,乙木真气如萤火、似繁星,竟是已入佳境,不由捻须微笑。乙木灵根依旧循着水气往联通两层冥土的冥河飞去,那一团神木老祖的残魂元神始终无有异象,只是毫无生气的脉动不休。 乙木飞遁之时,地上左近渐渐有鬼物阴神活动,生的奇形怪状,大多正在厮杀苦斗,若有得胜之辈便将败者一口吞噬,一路行来已有不下数十位或金丹或元婴级数的鬼怪吞噬了足够的同类,禁不住仰天长啸,一跃跨过一大境界,成就大法力者! 木清风与岳清明只冷眼旁观,绝不出手干涉,冥狱之行危机处处,纵使两位纯阳老祖联手,也要如履薄冰,不敢多生事端。但他们不去管闲事,可禁不住厉鬼鬼物主动前来生事。乙木遁走之时声势比方才小了许多,众鬼物眼中只是一根十余丈的木头,自头顶飞跃而过,木上立着两人,俱都风姿出彩,面色冷峻。 第902页 当下便有不知死活之辈起了贪念,想要将那灵木据为己有,乙木精气虽是鬼物的克星,但世间之道阴阳相剋亦相吸,众鬼物隐隐觉得若能炼化了那根木头,对自家修行大有好处,此是玄阴之道也需一点纯阳之意点化,方能阴阳相济,生生无穷之理。 先时鬼物们还不敢造次,只瞪着一双双鬼眼冷幽幽瞧着,继而一位身披双翅的元婴鬼王终于按捺不住,一声鬼啸之间,腾空而起,手中现出三柄魔叉,每一根之上皆是魔火熊熊,能灼人魂魄,歹毒之极,那鬼王狂笑一声,三根魔叉呈品字形飞来,其速绝快,竟不亚于剑修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 木清风一笑道:「此獠倒是谨慎,可惜遇到了老祖。」心念一动,一道乙木精气自灵根之上飞出,化为一条碧火,如蛇扭动,又如长鞭一抖,三柄魔叉一经被碧火沾染,原本的魔火突然熄灭,连魔叉本体也被也枯柴一般,眨眼之间被烧成了灰烬,碧火灵蛇去势绝快,在那鬼王惊叫欲逃之时,只轻轻在其腰间一绕,一尊元婴鬼王登时被一丛碧火包裹,滋滋啦啦声响之中,惨叫之声戛然而止,碧火过处,已成了一团灰烬! 这一手兇残之极,那鬼王一个照面也未撑住就被打杀,果然震慑住许多同级鬼王。但随即一连三声怒吼,初时还在万里之外,吼啸之声连连,两息之后已不足千里,显是来鬼遁法非同一般。 岳清明却是满面哂笑之意,说道「不过区区三个法相小鬼,也敢在我面前大唿小叫?」随手抓了三团乙木精气,捏了一捏,扬手打出,三团碧光如离弦飞箭,闪得一闪,分袭三位鬼王。千里之遥转瞬即至,噗噗噗三声轻响,三位形态各异,但俱都兇勐狰狞的鬼王呆呆而立,眉心中皆有一处小洞,随即碧火熊熊,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木清风摇了摇头道:「没想到许久不来冥狱,此处的鬼王还是这般不成气候。」岳清明笑道:「还是来几个鬼祖杀杀来的痛快!」师兄弟两个各有暗招深藏,若是玄阴鬼祖出头,一不留神之下,也要被取了性命,可惜神木道法先天与鬼祖阴气相剋,就算捉了活口,也无甚用处,只能用来与同道交换别的财货。 三位法相鬼王一死,余下鬼物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那株怪木扭动之间,钻入阴川河中不见。木清风未免夜长梦多,对鬼祖之下皆不理会,出了阴川河已到了第三层冥土。 其后师兄弟两个轮番催动灵根,倏忽之间撞破第四层、第五层,一路有惊无险,居然来至了第六层冥土。木清风忽一皱眉,说道:「不对!」岳清明亦奇道:「往常第四层冥土之中就有几位鬼祖时常逡巡领地,好勇斗狠,怎得一个都不见了?」 乙木所过之处风声鹤唳,待诏之下的鬼王哪个敢露头找死?只恨少生了两条腿,拼命逃窜,按理这般浩大声势,纵使鬼祖再能隐忍,也不该一个也未出手,除非是那些鬼祖一夜之间全数搬离了冥狱,改到阳间去住了。 木清风沉吟道:「鬼祖莫名不见,只怕与地府异动有关,不去管它,先到地府再说!」先天灵根在一扭,已是到了第八层冥土,眼前阴气如潮,黄风滚滚,半点阳气也无,就算木清风这等老祖在此地施展玄门神通,威力也要大打折扣,好在二人早有准备,足下一点,先天灵根爆出碧色光华,条条瑞彩横空,将阴气黄风俱都隔挡了出去,半点不能侵入。 正要穿入第九层冥土之时,一只亩许大小,满是白骨骨刺的鬼爪蓦然抓来,乙木灵根所发光华被大手恶风一压,登时向内塌陷,木清风心知来者不善,头顶冲出一派精气长河,却是元神显化神通,乙木灵根条条枝叶狠狠一震,将那大手生生震飞出去! 一位老魔周身白骨嶙峋,骨刺狰狞,三头六臂,一手持白骨法杖,哈哈大笑而来,身后跟着两位鬼祖,正是鬼铃与伽薄两个,那老魔正是夜乞老祖,啧啧嘆道:「老祖只道此界贫瘠,谁知尚有这株先天灵根!」越看越是喜爱,鬼铃在他耳边道:「老祖,灵根之上的便是玄门神木岛岛主木清风,此人是纯阳境界,法力倒是稀松平常,只是乙木真气最能克制阴间鬼物,倒要小心应付。」 夜乞老祖率领两位鬼祖出了地府,本拟去九层冥狱中扫荡一回,将诸位鬼祖收归麾下,谁知绕了一圈,竟只寻到两位落单的鬼祖,还不堪大用,气的夜乞老祖一口一个尽数吞了,倒是借其精气勉强将法力补回了全盛之时五成左右。 冥狱中鬼祖不多不少,足有数十位,分布九层之中,先被九幽黄泉门扫荡了一回,其后夜乞老祖再来,连口汤水也喝不上了,想来也对,能修成鬼祖之辈,皆是精细超鬼,冥土中异变连连,要么大家联手共抗劫数,要么明哲保身,寻个谁也寻不到的僻静之所躲藏,总比被人一个个捉到,受人驱使来的好。 夜乞老祖说吃边吃,鬼铃伽薄两个着实吓得不轻,那老魔意犹未尽,一双魔眼只在他两个面上来回游盪,似乎苦思该吃谁。可怜鬼铃伽薄两个皆是坐镇一方的鬼祖大魔,遇上夜乞这位不讲道理的魔祖,只能屈服于其魔威之下,战战兢兢度日。 木清风不知夜乞老祖来歷,但见其周身魔光滔滔,魔威盖世,竟是一尊罕见的魔祖,不由纳罕:「从未听闻世间尚有这么一尊魔祖,难道却是自域外而来的么?」这一猜测却是歪打正着,夜乞老祖本是夜叉一族长老,因与大金刚王佛争斗失败,被佛法困锁,镇压于大金刚寺。岳清明与木清风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狠狠催动法力,先天乙木灵根爆起层层瑞氛,无穷乙木精气喷涌而出,就在树冠之前凝聚为一道森然涡流,竟是问也不问,恶狠狠撞了上去! 第903页 他们不知夜乞老祖深浅,一旦缠斗下去,引来更多玄阴之辈,只怕就要身陷围攻,脱身不得,不如一鼓作气杀退那老魔,只要入了地府,鬼祖心有忌惮,不敢触怒佛门大菩萨,反有迴旋之余地。 那涡流纯由先天乙木精气妙化而成,无论多少冥狱阴气,一经吸入,皆被搅成了虚无,夜乞老祖目泛谨慎之色,却捨不得这根先天灵木,若是夺了到手祭炼成法宝,只怕夜叉一族的族长也要换上一换了,利令智昏之下,双臂一拍,周身滚动不定的黑光如潮涌上,毫无花哨与先天乙木灵根拼在一处! 夜叉一族精修肉身,可横渡虚空而不受丝毫损伤,但亦有法力神通传承,夜乞老祖所修黑光便是其本命神通,玄阴法力拧成一团,颇有炼化万物之意境,与乙木精气相抗正是棋逢对手。黑光碧芒甫一接仗,便爆起漫天异彩流光,绿芒如虫、黑光四箭,四下飞散乱洒! 夜乞老祖周身狠狠一震,竟被撞开千里之外,乙木灵根也不好受,老皮之上滚滚碧光勐地一暗,就似风吹烛火,随时都有熄灭之厄。夜乞老祖不怒反喜,他最喜这等硬打硬抗的战法,大叫一声,一步跨来,又是一记黑光捣出! 木清风大惊失色,以两位纯阳老祖毕生法力催动先天乙木灵根,竟也只与那老魔拼了个旗鼓相当,简直骇人听闻!见其猱身又上,不得已唯有再度催动灵根,狠狠撞去! 砰!砰!砰!接连三记还招,绝无甚么花俏之术,纯是以力拼力,力强者胜!夜乞老祖挨到第二记时,全身白骨忍不住微微颤动,发出吱吱声响,被木清风看出便宜,又是一招轰来。 夜乞老祖不愿示弱,强提真气接下第三记,忍不住怪叫一声,无量力道加身,喀喇喇声响之中,骨屑纷飞,已是伤到了根本。尤其本命黑光在硬拼之下抵挡不住,倒卷回来,先天乙木精气趁机侵入,夜乞老祖骨架之上受了沾染,居然生出无数绿意,还有许多白花红花绽放! 那老魔头不得已,让开去路,遁走之下,先去炼化身上乙木精气。带头大哥一走,伽薄与鬼铃两位对望一眼,不敢接战,也随其而去。木清风舒了口气,岳清明却惊叫一声:「师兄,灵根有损了!」木清风大惊,忙即查探,却见数根分枝断裂,却是吃夜乞老祖强横无匹的法力反震,连先天灵根之躯也自承受不得。 木清风面色黯然道:「想不到灵根才自圆满,又生劫数!」岳清明道:「方才那老魔从何而来,法力恁的高强!」木清风道:「劫数将至,群魔乱舞,原也不足为奇!走!」拼着乙木灵根受创,趁夜乞老祖遁逃,夺路而去! 九幽黄泉门,掌教大殿霍然开启,掌教赫连无敌猝然出关,足下水波流转,顿足之间已出了九幽门总坛,一阵清风吹过,已到了一处宽阔之地,面前便是无边黄泉,滔滔滚滚,不知其所来,已不知其所去,黄泉边上正有一位枯瘦道人盘坐,正是阴祖。其与赫连无敌勾结,暗算了九幽祖师,将身内神木道人大半元神以偷天换日之法转换入九幽祖师身中,余下一点残神不足为患,只需闭关数载,便可炼化。 但此时阴祖面上全是冷厉之色,周遭黄泉围绕,却有无边绿意生自体内,更隐隐有咆哮嘶喊之声,胸前、后背不断鼓出一个个大包,就似有甚么物事要从里面挤了出来一般。 赫连无敌祭起镇玄鼎飞至阴祖头顶,垂下一派水幕,土黄之气交缠,化为道道灵光钻入阴祖七窍,助其镇压伤势。阴祖得其援手,心思一定,周身黄泉水声大盛,那一个个大包却渐渐沉寂下来,被生生镇压,点点绿意也自消散不见。 过了半晌,阴祖双目一睁,轻轻起身,嘶声道:「多谢掌教援手!」赫连无敌道:「阴祖不必客气,那神木道人元神残缺不全,只要少许苦功便可炼化,为何却又造起反来?」阴祖淡淡道:「有另一股本源法力闯入冥土,自然不甘寂寞,要作祟一番。」 赫连无敌眉头一皱,抬首上望,魔目之中映出先天乙木灵根的所在,点头道:「果然有异宝自阳间而来,只怕便是为了这神木道人,如今往地府中去了,本座欲得此宝,阴祖可否与本座同去瞧上一瞧?」阴祖阴恻恻道:「如此甚好。」 地府之外,奈何桥一界,一条浊水现身,却是九曲九泉图所化,其元灵立于大水之中,向地府深处遥遥望去。墨染虽死,赫连无敌许诺其只要真心投靠,自会善加祭炼于他,不令其跌落道行。九曲元灵苦思之下,点头应允。魔道的法宝与主人一般,本就没甚么忠孝之义,若是不从自家元灵必会被赫连无敌抹去,其中轻重自是一目了然。 九曲九泉图奉命监视地府,却不敢闯入奈何桥上,生恐被黑白无常打残,其每日用心瞭望,但见地府深处静谧非常,无有丝毫动静,久而久之,自家也自懈怠起来。 忽然虚空震裂,一株参天巨木直愣愣挤了进来,地府之外碧意大盛,好好一处死者魂灵容身之所,竟被那巨木弄得生机一片,显得不伦不类。岳清明见了三生石与奈何桥,大喜叫道:「师兄,地府到也!」 木清风点头,张口喷出一道精气,如甘霖遍洒落在神木道人残神之上,口中念诵神咒,咒音忽高忽低,低沉激昂兼而有之,令人捉摸不透。那团残神精气也随着咒音变换其形。岳清明只觉一股无形波动自残神之中生成,向四面虚空涌去。 第904页 第七百三十九章 劫满 木清风所念是道家度幽神咒,能接引亡灵,超度幽魂,与佛门往生神咒有异曲同工之妙。神木祖师元神残破,几无灵智可言,唯有施展此术寻找地府之中其余元神碎片的踪迹。 神咒之音低沉悠长,神木祖师残神亦随之不断发出涨缩之意,一圈圈无形意念自其身上发散开来,幽幽扩张,无远弗届。木清风特意将残神靠近地府入口,大部分无形意念沖入地府之中,经过奈何桥、三生石,直抵枉死城。之后又自枉死城直入更深处的阎罗十殿,乃至于那一座小小的阴山。 咒音意念穿过奈何桥时,黑白无常二神并未现身,显是漠不关心。咒音激盪之间,枉死城中亦有耳闻,惊醒了沉浸于修炼的凌沖阴神化身。阴神之身借枉死城中无尽岁月、无穷鬼神烙印于此处虚空的意念灵识,返照己身,以助修行。 烙印于枉死城中虚空之中的鬼神意念可谓无穷无尽,愤懑、不甘、诅咒、怒骂,乃至灭世之念,种种负面情绪应有尽有。这些负面情绪亦可算作魔念之流,其实能来到枉死城者,皆身负冤屈怨气,正是天赐修炼噬魂劫法的上佳之地。 阴神之身展开心念世界,返照鬼念,汲取其中魔意魔念,短短时日之下,阴神正念已壮大了太多,连带七情魔念也自强横了近倍。先前他的噬魂劫法修为已入元婴之境,如今修为暴涨,已能感到离法相境界只差一丝丝差距而已。 神木残神所发意念之力惊醒了阴神之身,当下住了修炼,想了一想,伸手一捞,噬魂幡已现身掌上,这杆魔幡随他修为增长,威能也自提升,魔道法器以八道禁制为一重境界,如今已是四十重境界圆满,更将弃道人当年所留一点灵识完全炼化,连其中残缺也修復完成,真真正正属于凌沖一人的法器。 他将噬魂幡轻轻摇动,幡面上混沌之色流淌如涡,一尊忿怒化身升起,见了正念本体微微躬身,阴神正念再一指,那忿怒化身之中分化一丝魔念,无影无影,遁出枉死城,前往奈何桥上,查探动静。 那魔念只是一缕元识,亦有所知所感,就算为人发觉毁去,也无伤大雅,正是刺探局势最佳之物。魔念来至奈何桥上,却不过去,就见木清风驾驭了乙木灵根,专心作法。阴神之身在枉死城中自忖:「怎得木清风来了地府,那株碧木想来便是先天乙木灵根了,如此重宝孤军深入就不怕被一干鬼祖抢了去?那团碧火是甚么物事?难道……」凌沖曾去神木岛见过木清风,阴神自也记得,一眼认了出来。 木清风颂咒之声越发宏大,无形意念渐渐充斥地府,枉死城与十殿阎罗之处始终静悄悄的全无动静。那座阴山之上芦蓬之中,忽有一点金光闪现,横空一划,一道豁口生出,内中清亮如水,隐隐有禅唱梵呗之声传来,一人跨将出来,披头散髮正是一副头陀打扮,但身上仍着一身道袍,显得不伦不类。 那人微微抬头,居然是九幽祖师,他与噬魂老人本已入大菩萨净土,随菩萨修行,不知为何又迴转了来。相比去时,九幽祖师面上已无好勇斗狠之色,代之以十分平和之意,其摊开手掌,掌中一团碧光闪烁不定。 九幽祖师向那碧光笑道:「神木道友劫数已满,今日便是解脱之时,当真可喜可贺,我奉菩萨之命,送你与你残神相合,自此之后天高海阔,后福无量!」 那团碧光之中沉寂半晌,一个苍老声音答道:「我遭劫已久,原以为就此沉沦,不想还有超拔之日,还要多谢菩萨慈悲之意,出手相救。也要多谢九幽道友不计前嫌。」 碧光之中竟是神木道人的元神,当年其被阴祖暗算,将其吞噬入体炼化,千年煎熬之下,虽仍牢牢守住一线清明,但本命元气散失殆尽,元神也自浑浑噩噩,若无外力搭救,只怕再过数百年便要被阴祖得逞。 阴祖也不好受,炼化神木道人元神空耗千年光阴,累及自家修为并无寸进,还退步不少,以至于被小辈赫连无敌赶上,才有与赫连无敌联手,暗算九幽祖师,将神木道人元神转嫁之事。神木道人元神一去,阴祖沉珂顿消,好的不能再好,欣然与赫连无敌来瞧热闹。 神木道人大半元神被九幽祖师带入菩萨净土,菩萨秉持佛门慈悲之旨,出手将其自九幽祖师体内救出,得以返本归源,这才记起前身之事,至于其为何带了乙木灵根落入此界,又为何将灵根遗弃等事,菩萨心头明了,却未多言。九幽祖师丝毫不知,却也不问。 九幽祖师笑道:「我如今虽受菩萨戒,觉今是而昨非,但尚未修行入门,菩萨许我以头陀之身带髮修行。你的残余元神一分为二,一半已被阴祖彻底炼化,再也寻回不得,另一半就在地府之外,你得了那一点残神之后,修为要降至纯阳之下,还要苦修多年方能復原,此事菩萨早已交代清楚。事不宜迟,这便动手招引你的残神归来!」 手掌一收,神木元神虚浮而起,九幽祖师往怀中取了一道金色法旨,祭起半空,那法旨徐徐展开,其上全无一物,唯有一个「收」字,九幽祖师按着菩萨吩咐,只躬身一拜,叫道:「请菩萨显灵,收!」那金色法旨陡然一震,化为一道金光,直冲霄汉! 地府之外,木清风面上焦急之色愈来愈浓,度幽神咒已反反覆覆念诵了七八遍,神木残神空自震盪不休,却始终不见有甚么动静,毕竟此处乃是地府,耽搁越久,越是麻烦。 第905页 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时,一道刺目金光陡然自地府涌出,金光之中梵唱连连,就似有千百位高僧同时诵经一般,金光一出,如骄阳腾空,地府中亿万年积累的阴气晦气污气霎时被一扫而空! 第七百四十章 乱斗 金光来路不明,但其中慈悲忍辱精进之意却亮如虚空之星,令人生不出半点违逆之心,木清风何等眼力,已知必是佛门高人出手,此处乃是地府,再想到先前传递至阳间的那股浩瀚之极的佛门法力,来者是谁已是唿之欲出。 果然那团金光飞来,一声悠悠嘆息传来:「我奉佛陀之命驻守阴间,引渡幽魂,超拔罪孽。那神木道人灾劫已满,今日该当返本归源,这道残神我自取去,还请行个方便。」 木清风纵有万般不愿,也断不敢与佛门大菩萨争持,忙低头垂目道:「听凭菩萨吩咐。」那团神木残神登时被吸入金光之中,微微一晃,就要往来路飞去。 木清风忙叫道:「弟子来意菩萨定知,求菩萨指点迷津……」金光正要飞回,顿了一顿,菩萨声音又道:「他有他的来处,你自有你的去处。」微微一转,散出几重光晕,已然飞入地府不见。 木清风颇有些失魂落魄,菩萨之言不啻打个了机锋,机缘不到,难以参悟得透,难道多般算计,拼着灵根受损,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么? 岳清明见菩萨竟而当真显灵,也是惊了一惊,凑上前问道:「师兄,该当如何?」木清风正自沉吟不绝,心头忽然起了一丝警兆,喝道:「哪位道友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就见两人如闲庭信步而来,当先者正是赫连无敌,身后一位枯瘦老道,满面冰寒之色,却未见过。但二人头顶皆有一道沖天大河扬起,滔滔不断,那老道气势比赫连无敌竟是丝毫不弱!何时九幽黄泉门又出了一位这等高手? 岳清明见了赫连无敌两个亦是心下一沉,从各层冥狱鬼祖消失起始,到大菩萨法旨现身取走神木祖师残神,再至赫连无敌二人现身,局势愈加不利,唯有靠着先天灵根,方可保师兄弟两个安稳遁入阴间。 赫连无敌手中把玩着镇玄鼎,目中异彩连连,望向先天灵根,笑道:「木道友好大手笔,居然敢动用镇派之宝强入地府,本座倒是佩服的紧。你在阳间我还奈何不得,今日到此正是地狱无门自来投,怪只怪你贪念未除,我倒要瞧瞧失去了先天灵根镇压,你神木岛的道统还能维持到几时!」 木清风毫不示弱,冷笑道:「赫连无敌!你也太过狂妄,我有先天灵根在手,就凭你二人想要强留我在此却是做梦!」赫连无敌笑而不语,又有一人冷笑道:「那么加上我等如何?」一道魔影现出,夜乞老祖昂然而来,身后依旧是鬼铃与伽薄两位忠心的跟班。 木清风心一沉,最为被动的局面终究出现,诸方魔头联手来袭,原本就算九幽门又多了一个赫连无敌,他也怡然不惧,有先天灵根在手,就算斗不过也可从容遁走,但另多了一位不下雨赫连无敌的老魔,仅凭他与岳清明两个,不免力有不殆,捉襟见肘起来。心下暗暗后悔:「早知如此,该等遨游星空的几位前辈归来再动手,至不济也要拉上于清闻,好歹有个帮手。」 岳清明忽然冷笑道:「你们这些魔头想得倒美,就算我师兄弟不敌,大不了沖入地府之中,方才大菩萨显灵,你们若敢跟来,却是自家来求超度了!」 赫连无敌面色一变,他担心的正是如此,此行只为先天灵根,若是被其逃入地府,谁也没胆子跟去,毕竟再惹怒菩萨,只怕下场堪忧。夜乞老祖也对先天灵根虎视眈眈,岳清明之言正中其投鼠忌器之处,忍不住与赫连无敌对望一眼。 阴祖忽然阴恻恻说道:「灵根可以遁入地府,你二人需将性命留下。」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一身盖世魔威却非摆设,显是对木清风两个起了杀意。 赫连无敌哈哈一笑,叫道:「阴祖说得不错,撇了宝物不要,只要将你木清风绞杀,神木岛群龙无首,还不是任我等予取予求?一根先天灵根倒算不得甚么了!」 三方僵持不下之时,法旨金光已带了神木道人残魂飞入阴山之上,一路之上金芒遍洒,等到来至九幽道人面前是,法旨金光恰好消散殆尽,只剩一点翠绿之意,不必九幽祖师提点,神木道人元神一扑,将那点翠芒吞入,自此大半元神终于聚拢,碧光一闪之下,一位相貌清癯的道人现身当场。 九幽祖师笑道:「恭喜道友脱劫而出,再见天日。地府之外是道友隔世弟子,正被一干魔头围困,道友可去相助一臂,也算全了一段香火之情。」 神木道人伸出双手,左看右看了一阵,长嘆一声道:「浑浑噩噩千年,今日才得清明,菩萨慈悲,弟子永记在心。」回首一望,点头道:「我当年沦落孤岛,将一卷道书与灵根留下,那二人果然修炼的我这一脉功法,只是我亦是叛门出教之人,算不得其等祖师。」 九幽道人笑道:「救与不救,道友可自家考量。对了,道友出去时,路过枉死城,其中那个小鬼大可不必理会。我还要回净土上缴法旨,有缘再见罢!」转身步入清光之中,一来一去竟是潇洒非常。神木道人怔然,他为躲避仇家,特意以元神遁走,捨去肉身,连那部道书也是顺手为之,没想到却开枝散叶,立下好大家业,饶是如此,只觉神木岛道统与他全无干系,自家亦非神木岛的祖师。千年沉沦,终得清明,还欠下佛门一个大因果,可非简单之事,不知何时才能还清此债,良久才苦笑一声,遁出了阴山。 第906页 神木道人全盛之时,道行神通远在一般的纯阳老祖之上,纵然遭遇劫数,道行大损,也相当于脱劫级数的宗师,木遁之术展开,一熘碧光飞腾如火,闪得一闪已越过阎罗十殿,眼前便是枉死城。神木道人想起九幽祖师那一句「枉死城中的小子不必理会」,微微一笑,也不落下,迳自飞过,百忙中向下瞧了一眼,却见一位分明是魔道修士的少年,手拄一桿魔幡,正自满面警惕的望向他。 「这厮分明是魔道修士,若无九幽道友那一句话,我就顺手一记乙木神雷送给他,正好在此投胎。难道此人是九幽的后辈弟子,因此才不欲我加害?」神木道人微觉奇怪,也未深究,九幽祖师既然特意交代,他也不愿节外生枝。 凌沖阴神之身运集全身功力,只要那道人动手,拼却这副魔幡之体,大不了与之同归于尽。那道人不过瞧了一眼,迳自飞走,凌沖阴神微嘆一口气,那人法力波动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居然曾在九幽祖师身上感受到过,答案则是唿之欲出,那人竟是神木道人,一改先前浑浑噩噩、不辨东西的模样,竟是恢復了灵智。 记得还是九幽祖师将其带入菩萨净土,没想到这么快便能重见天日。也唯有菩萨出手,方能这般改天换地,逆转干坤。「神木道人此时出世,天下又要乱上一分。这些个上古老祖一个个争相露面,正是劫数将临,天机混乱之兆!神木道人想来是要施援木清风,这个热闹不可不看!」 阴神好奇心起,也不顾其他,迳自飞起,跟随神木道人之后。神木道人见那小子居然还敢尾随自家,呵呵一笑,眨眼间已到奈何桥边,正要一冲而过,却见灵光一晃,黑白无常现身桥上,神木道人当即驻足停步,漠然望去。 双方对视片刻,黑白无常又自敛去形迹不见,神木道人暗送一口气,黑白无常联手他现下绝非敌手,好在地府重地许出不许进,自家要出地府,其等自然不会阻拦,但一去之后,便再也不得回头。 凌沖阴神紧随神木道人,见黑白无常让开道路,神木道人一晃而过,想了一想,就在奈何桥旁落下遁光,并不过桥。他还要借着枉死城修炼噬魂劫法,若是为看一场热闹出去,再也回不来,可就得不偿失,反正有噬魂魔念在,玄魔双方一举一动皆可尽收眼底。 神木道人过了奈何桥,将形迹敛去,纯阳老祖施展法力,比无形剑剑遁还要玄妙,一抹淡淡虚影一晃,再也寻不出任何踪迹。绕过三生石,便见木清风与夜乞、赫连无敌之辈剑拔弩张之势。 神木道人虽不自承神木岛祖师,也好奇当年留下的道法这些后辈修炼的如何,按捺着并不抢先出手,毕竟能不暴露身份乃是最好。 赫连无敌与夜乞都垂涎先天灵根,只要将之炼化,自家法力神通又可再进一步,但又顾忌木清风有玉石俱焚之举,拼着身陷地府,也不令他们得逞,毕竟佛门大菩萨的法力谁也不想在领教一次。 就在僵持之时,谁也意想不到抢先动手的居然是沉潜了千年的阴祖,那枯瘦道人蓦地伸手一抓,撕裂虚空,捉出一捲图画,正是在地府周遭游荡的九曲九泉图,自语道:「此宝祭炼的不坏,倒可一用。」 九曲九泉图元灵猝不及防,被一只枯藁大手捉住,正要挣扎,只觉一股沛然无尽法力勐冲入核心禁制之中,开始祭炼起来。那法力正是纯正之极的黄泉圣法之道,就算是伯齐老祖也未有这般浑厚精纯的法力。 法宝之物所求,不外乎有一位通天彻地的主人,能将自家祭炼到更高境界,九曲九泉图虽是伯齐老祖亲手祭炼,却屈服于赫连无敌淫威之下,不曾玉石俱焚,便是有了私心,被阴祖浩然法力一冲,当即大喜,积极配合起来,敞开了核心禁制请阴祖祭炼。 阴祖单论法力还要胜过赫连无敌一筹,毕竟数千年道行非同小可,不过数息之间九曲九泉图前四十重境界尽数祭炼完全,随手一抖,那图画演化无边大河,又有黄土滚滚,兜头向木清风刷落! 木清风大喝一声,袖中飞起一道碧绿剑芒,竟是一柄法宝级数的飞剑,剑身一抖,幻起无穷剑光,如飞蝶狂蜂,舞动不休,交织成一片剑网,生生将大河敌住! 这柄飞剑以先天灵根一根最为粗壮的枝干祭炼而成,在神木岛中已传承千年。神木岛并非炼器大派,却有最佳的炼器宝材,一位祖师突发奇想,要祭炼一口木剑,数代苦功之下,终于将三十六重天罡禁制祭炼圆满,合璧为一道纯阳禁制。只是其中并未诞生法宝元灵,不知为何,连先天灵根中也无元灵诞生,这也是神木岛最大一件未解之谜。 木千山剑术展开,居然也是剑道宗师的修为,双足不离先天灵根,一柄飞剑招式百变,神木岛剑术走的是绵密一派,不求极高杀力,绵里藏针,先求稳固,却往往于不经意间杀招突出。 阴祖仓促之间并未将九曲九泉图祭炼完全,但已是运用的游刃有余,他一动手赫连无敌自也坐不住,镇玄鼎一抛,化为十丈方圆一口巨鼎,狠狠镇压下来! 岳清明并无法宝在身,费了百年苦功,也不过祭炼了一件上佳法器而已,长生老祖之间斗法全然用它不上,不小心还要损毁了去,便不拿出献丑,左足狠狠一顿,先天灵根腾起一蓬碧光,犹如麦浪,起伏连绵,将镇玄鼎托住不得落下。 夜乞老祖哈哈大笑,白骨手臂一伸,黑光喷涌如潮,往岳清明头顶击来,觑准了岳清明法力稍弱,最好欺负。岳清明面上怒色一闪,黑光难斗已领教过,迫不得已祭起一根神鞭,上下八节,每节四面,往夜乞老祖当头落去! 第907页 当的一声巨响,如晨钟悠鸣,夜乞老祖不避不挡,任由神鞭狠狠击在顶门,火星四溅,却丝毫无损,哈哈一笑,一双手臂探过,捉住神鞭头尾,狠狠一拗,生生将那神鞭拗断! 心神相连之下,岳清明一口鲜血上涌,生生压了下去,心头火起,拼着损耗乙木灵根本源,也要让那老魔尝一尝神木岛的手段,元神沉入灵根之中,与其中法力禁制相合。 乙木灵根无有元灵,但元气充沛到不可估测,再由歷代祖师勾勒出种种阵法、禁制,能牵引导流真气法力以为己用,但这等手段要耗费乙木灵根本源,要恢復则需漫长时日,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动用。眼下便是那万不得已之时了,若是守着那点本源精气不捨得动用,师兄弟二人今日便要交代于此。 木清风见岳清明元神与乙木合一,也不阻拦,只专心御剑抵挡阴祖。阴祖将九曲九泉图连番抖动,逗引木清风施展出全套的神木剑法,瞧了半晌,哂笑道:「神木岛剑术,也不过如此!」头顶现了本命元神,却是一条硕大黄泉,裹挟无边戊土之气,犹如泥沙俱下,一冲之间,正中木清风剑法破绽,竟将剑网冲破一处大洞! 木清风大惊失色,神木岛剑术被破还是头一遭,若在平时,早将本命元神附在飞剑之上,凌空杀去,有纯阳元神加持,神木飞剑威力也会大至思议,但眼下群狼环伺,不敢稍离乙木灵根,唯有被动守御。 阴祖一招破去木清风剑术,本命元神演化大水,竟学了怪蟒一般,将乙木灵根绕了几绕,向中用力,狠狠箍去!咯吱咯吱声响之中,乙木灵根所发碧芒翠光竟被他生生勒得小上了几圈。 鬼铃老祖瞧出便宜,祭起自家的拘心铃,发出幽幽魔音,袭扰对手元神。伽薄老祖哈哈大笑,亦是一拳击出,全无变化,恶狠狠击在乙木碧芒之上,只打得碧火四散,流萤飞窜! 五位玄阴老祖围住乙木灵根全力厮杀,木清风与岳清明只能依靠乙木灵根神异,苦苦抵抗,一时落在下风! 第七百四十一章 神木施援 逃出生天 五位玄阴老祖各自心怀鬼胎,但目的趋同,夺取先天灵根,打杀了木清风与岳清明两个,因此全无保留,全是进手的招式,绝无退缩,战到后来,五位老祖居然有了丝丝默契,进退趋避莫不如神。 木清风却是暗暗叫苦,他驾驭神木飞剑,拼尽全力也不过与阴祖战个平手,何况还有赫连无敌与夜乞老祖两个,何况还有鬼铃与伽薄两个帮凶,每时每刻承受之压力都大到不可想像,体内真气肆意奔流,几乎要溢出体外! 岳清明元神沉寂,与灵根交融一处,调理脉络,放出碧色光华,护住了木清风与灵根本体。但五位玄阴老祖攻势如潮,拳拳到肉,每每击在其真气运转的薄弱之处,令其难过非常,不过数十回合之后,乙木灵根的护身光华已被迫缩减到一丈之内,光华却更加凝练不可逼视,到了这般地步,乙木灵根真气如沸,底牌尽出,纵使五位玄阴老祖上下翻飞,使出无穷花样,急切之间也绝难攻破。 凌沖阴神瞧得津津有味,这等长生级数的大战,也唯有机缘巧合之下,方能如此近距离的观摩。毕竟任一位老祖随手一击,凌沖的小命就要不保,可谓是九死一生之局。五位老祖走马观花一般厮杀,在凌沖眼中每一招神通、每一记剑术,一收一放之间,皆孕育无穷奥妙,一时瞧得痴痴傻傻,浑不知身在何处。 木清风一剑逼退九曲九泉图所化大河,心头髮狠:「大不了一死,还是去地府中躲避,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冒着触怒大菩萨的风险追来!」一道意念与岳清明沟通之下,调转乙木灵根,碧火连天之间,就要往地府中冲去! 赫连无敌先一步察觉,镇玄鼎虚虚一旋,后发先至,抢在半路,打算拦阻乙木灵根。木清风瞧得目眦欲裂,闯入地府还有一分生机,若被赫连无敌阻拦,只怕今日师兄弟两个就要在此应劫了,神木飞剑陡然缩为一道长长细线,全无重量一般,飘向镇玄鼎。赫连无敌目光一凝,木清风隐藏颇深,居然隐忍到现在才用上炼剑成丝这一招,其孤注一掷之下,说不得就能伤到镇玄鼎真身,此宝为九幽门传承之宝,不容有失,思量再三,还是收回此鼎,勉强让开了道路。 木清风一喜之下,正要鼓勇而上,夜乞老祖哈哈大笑,合身上前,不闪不避,任由剑丝落在白骨真身上,登时火星直冒,邪火簇簇,夜叉一族的白骨法身自成一派,坚固之极,剑丝的本质毕竟是木行之物,并非五金炼成,竟然丝毫奈何不得。 就这么缓得一缓,前路便已断去,众玄阴老祖又自哄哄嚷嚷围了上来,木清风一颗心直沉了下去,他也是当机立断之辈,便要开口向地府中大菩萨求救,想来菩萨绝不会坐视不理。至于玄门老祖向佛门伏低这种丢尽脸面之事,生死之际哪还顾得上? 异变陡生!神木道人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一道碧火流光飞来,先一指之下神木飞剑剑丝光芒大涨,幽沉沉的,一切一割之间,夜乞老祖大叫一声,慌不迭撒足逃走,却是被剑丝将肩胛骨切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岳清明正自操控乙木灵根,忽觉一个冰冷陌生的意念闯了进来,轻轻一震一挑,将他元神自灵根中驱逐出去,岳清明一颗道心陡然翻转了起来,失去对乙木灵根的掌控无疑是灭顶之灾,元神如没头苍蝇,急匆匆想要再钻入灵根之中,却被一层看似稀薄,实则坚固无匹的灵光拒之门外。 第908页 「怪哉!乙木灵根唯有修炼了本岛道术之辈才能驾驭自如,那人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岳清明心头转过无数念头,一个最为荒诞的想法刚刚冒出,便觉乙木灵根之中灵机大盛,树冠摇曳之间,幻化出无数虚影,就似有一位力大无穷的大力,一手攥住灵根根部,狠命摇动一般! 灵根似被无形大手摇动,当作了一根普通棍棒施展,无数虚影生成,如潮涌动,分袭诸位魔祖!赫连无敌大骇之下,连忙遁逃,镇玄鼎操控的稍慢,吃灵根扫中,一声巨响,竟不知被捅到何处去了!赫连无敌顾不得动手,忙即去寻,终于在数十万里开外寻到,鼎身之上居然凹陷了一小块,已是伤到了根本,又惊又怒之下,将宝鼎收起,再也不敢放了出来。 阴祖眉头一皱,抽身急退,那灵根分明被另一位高手接管,用劲之巧妙,手段之精熟,远在木清风之上,棍影翻飞之间,当真是粘着就伤,擦着便破,唯有暂避锋芒。 夜乞老祖还要逞强,被灵根噼头盖脸砸了一记,疼的嗷嗷大叫,鬼铃与伽薄两个更是不堪,拘心铃吃了一记横扫,哀鸣连连,险些将法宝本体都打碎了!伽薄老祖横臂封挡,结果一条手臂被生生击成了数块,耷拉身旁。 木清风也自呆了,乙木竟有如此威势,强横到了蛮不讲理之境,但随机反应过来,叫道:「可是神木祖师显灵?弟子……」耳边有人说道:「我非是你的祖师,不过机缘巧合留下道书传承而已,乙木灵根我只能动用一次,事不宜迟,速速撕开虚空壁垒,返回阳间!」 木清风满嘴苦涩,却不敢耽搁,叫道:「师弟助我!」岳清明闻言将道力运起,同门二人合力之下,木清风叫道:「开!」生生在地府之中撕裂虚空,一条甬道直达阳间! 阴祖全无伤势,最是生勐,将九曲九泉图所化大水缠在掌上,一只魔爪横空,向乙木灵根狠狠抓来!木清风法力一空,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面对这一抓全无抵挡之力,神木道人又自出手,乙木灵根之上蓦地腾起一丝丝火苗,色作纯白,烧向阴祖的魔爪。 阴祖心头一凛,面对丝丝缕缕的白火居然选择退避,忙即收手,趁这一息喘息之机,木清风忙驾驭灵根一口气撞出地府,眼前一亮,已是来到东海之上,心头一松,忍不住又叫道:「神木祖师!」 第七百四十二章 先天五行齐全 逃出冥狱只算意外之喜,最为关键的是终于寻到了神木祖师的踪迹,这一趟冥狱之行就算乙木灵根受损,也大大值回。木清风要当面问一问神木祖师,神木岛道法究竟有无纯阳之上的修行道诀。 神木道人借木清风师兄弟两个之手,打通阳间之路,毫无迟疑,紧随乙木灵根之后也自遁入了阳间,依旧化为一团幽沉碧光,听到木清风一声吶喊,嘆息一声,说道:「我亦是放逐之人,并非尔等祖师。」 木清风咬牙道:「无论如何,祖师与我等皆有传法之恩,弟子只想求取本门道法纯阳之上的道诀,请祖师成全!」神木道人摇头道:「纯阳之上的道诀我也只知只鳞片爪,不能传授于你。」转身遁入海中。 木清风叫道:「祖师,神木岛的传承来自何处?」其声如雷霆炸响,轰的海面大浪升腾,浪花激盪之声响彻天际,却良久不闻回音。木清风颇有些失魂落魄,耳边忽然传来神木道人幽幽之声:「神木道统来自星河之中……」 木清风大喜,还待再问,神木道人早已遁走无踪,这一次再也没了回音。岳清明元神浮现,与肉身相合,驾驭乙木灵根稳稳停于海上,踟蹰道:「师兄,这怎么说?」 木清风方要回答,虚空裂缝之中陡然伸出一只白骨魔爪与一条无尽大河,正是夜乞老祖与阴祖两位隔着两界出手!木清风真气损耗太剧,本当悍然迎上,将两位老魔逼回地府之中,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退避,先葆养精神,至于两位魔祖一旦跨界而来,要造下多少杀孽,则是以后之事。 忽有一人大袖飘摇而来,叫道:「慢来慢来!此处阳间可非是尔等魔头肆虐之地!」正是惟庸老道,他的剑光可比声音迅捷的太多,一道庚金剑气长有百丈,撕裂大气,发出悽厉嘶吼,直直噼入虚空裂缝之中,绝无半分花哨! 裂缝中传来夜乞老祖愤怒吼声,显是被剑气攻了个措手不及,惟庸老道一个闪身来至灵根之旁,见木清风与岳清明两个灰头土脸,颇有心丧如死之意,笑道:「两位道友倒是好兴致,去冥狱转了一圈,还要带回两个添头!」 木清风哼了一声,在冥狱中闹个灰头土脸,灵根也被打坏,险些失陷在阴间,实在不是甚么值得夸耀之事,惟庸老道调侃几句,只得捏鼻子认了,闷声道:「这处虚空裂缝就劳烦道友费心填补,我等告辞!」驾驭乙木灵根头也不回的走了。 惟庸老道摇头自语:「这厮惹了乱子自家拍屁股走人,枉为纯阳之辈,老道羞与你为伍!」话音一转,向虚空裂缝中喝道:「两位魔祖,此处乃是阳间东海之上,龙君所在之地,两位若是有暇大可过来玩耍一番!」 地府一侧,夜乞老祖与阴祖各自沉吟,阳间大日流火,对魔道之辈克制甚大,隔界之中也确有天龙气息潜藏,境界还在纯阳之上。两位魔祖不是自家横渡虚空直达阳间,犯不上特意藉此道出去,被那老道与东海龙君围殴一场,再要引来其他正道老祖,怕是下场堪忧,阳间可不比九层冥狱,由得魔道老祖肆虐,二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罢手之意。 第909页 惟庸老道悄然对身后道:「那两尊魔祖被我唬住,不敢跨界而来,你要作甚么快去,虚空裂缝就要闭合了!」身后转出凌沖阳神之身,说道:「多谢师伯成全,弟子斗胆还要请师伯以一道剑气护送一程!」虚空裂缝开启之时,凌沖随惟庸老道而来,虽然相隔两界,但有虚空破碎,几乎瞬息之间已与身在地府之中的阴神之身元神相合相应。 阴神阳神分自同一元神,几乎等如是自家与自家面对面而立,这种感觉十分新奇古怪,好在凌沖也自习惯。阴神阳神瞬息之间交互情报,自然明了下一步行止。 凌沖阳神一指,一只鱼皮口袋飞出,惟庸老道一怔,笑道:「你小子是要将老道当苦力用啊!」取了庚金神剑狠狠一划,一道粲然剑气飞出,裹挟了鱼皮口袋落入虚空裂缝之中。 地府之前,五位玄阴老祖面面相觑,本是一场分赃大会,结果半路给人截了胡去,俱都有些烦闷。忽然又有一道剑气自虚空罅隙中闯入,夜乞老祖眼疾手快,一把去抓,那剑气却滑不留手,微微一扭,钻入地府中去了。 地府之地乃是魔道老祖们的禁地,打死他们也不敢再度深入,只能眼睁睁瞧着剑气一闪无踪。 凌沖阴神之身躲在三生石旁,伸手将那剑气捉在手中,取了那只鱼皮口袋下来,内中所装是经过阳神挑拣,能够祭炼噬魂幡的宝材,正合阴神之用。 阴神也不客气,全数笑纳,将鱼皮朝下狠狠一倒,哗啦啦一堆宝材落下,反正地府之中寻常鬼祖再不敢进来,也不虞有人偷盗。跟着将两道精气并一团黑白之气装入鱼皮之中,正是他所得的先天黄泉之气与先天戊土之气,乃是当初他来地府时阳神交付,如今没甚么用处,一併发回。 好在两道先天灵气俱都驯服,不曾闹出甚么乱子,放入鱼皮之中安稳的很。阴神向那剑气一拜,叫道:「有劳师伯!」 剑气中惟庸道人声音传来,满是讶异之情:「噬魂劫法果然玄妙!」剑气裹起鱼皮又自飞走。 再飞出地府,五位老祖已走的精光,轻而易举钻出虚空罅隙,落在凌沖阳神手中。虚空罅隙倏然闭合,就似从未出现,凌沖伸手一指,两道先天精气矫矢飞出,凌沖见了哈哈一笑,将精气收入洞虚真界之中温养起来。 自此先天五行精气终于凑齐,他也未料到阴神竟能在冥狱中得手两道精气,省却了许多苦功。就算黄泉精气是邪道之物,也不妨碍其中蕴含的先天精义。 惟庸老道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好运气,能汲取先天五行精气精义,修炼出的元婴必定非同小可。」凌沖笑道:「还要多谢师伯成全!」 第七百四十三章 再上碧霞山 地府之中,凌沖阴神将两道先天精气送走,迴转枉死城,依旧盘坐下来,细细思索:「太乙飞星符法?三昧心炉?想不到短短时日,阳神化身居然就有这般遇合。可惜太乙飞星符法我不能修炼,不然用来推演一番噬魂劫法倒也不错。那三昧心炉倒似是为我量身打造,但残缺不全,还要花费苦功祭炼,方能大放异彩。不过太乙飞星符法倒是能增进我之见识,作为修道的资粮。」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阴神以噬魂劫法为根本道诀,也不妨碍涉猎玄魔两道种种玄妙道法,拓宽眼界。如今他手中已有洞虚剑诀、太清符法、星宿道法以及天尸教炼尸之法等数部法诀,皆是一等一的道术,修道界难得一见的高妙法门。这些法诀凌沖尽皆熟记,不一定要下手修炼,却可与噬魂劫法相互砥砺。 「再有这部太乙飞星符术到手,看来我凝聚法相之日不远了。」阴神之身隐隐有所感觉,破境机缘将至,而彼时便是他离开地府冥狱,重返阳间之时。 凌沖阳神随惟庸老道回返剑铺,海上虚空罅隙之事知晓之人不多,更少人能察觉到数位长生老祖隔着两界壁垒暗暗交手了几招。惟庸老道落座下来,将清元道人与狄泽两个叫来,笑道:「郭师弟交代之事,老道都已办妥,当是返山之时了。清元,你长于炼丹,也不可荒废了道行,不然百年之后一坯黄土,却又哭给谁看?狄泽,你这小东西性情孤傲,老四打发你来管理剑铺,便是为磨一磨你的性子,莫以为打理俗务无用,须得用心,何时你破开金丹壁垒,老道许你再返山门。至于凌沖么,自有你师傅操心,老道也管你不着了。缘尽即散,去休去休!」不等众弟子回话,身形如泡沫一般陡然消散。 一来一去,潇洒风流,清元道人嘆了口气,问凌沖道:「不知凌师叔有何打算?」凌沖道:「我要回金陵一趟,就在金陵修行一段时日,若剑铺有事,可去金陵城外碧霞寺中寻我。」先天五行精气齐备,接下来便该汲取其中精义,着手破开元婴境界,至于闭关之地凌沖早有打算,选在了碧霞寺中,他要看顾家人服用阎王敌,势必不能远离,碧霞寺正是最好的闭关之所,有碧霞和尚坐镇,除非玄阴老祖出手,全然无忧。 惟庸道人走后不久,凌沖也自御剑而去。坊市之行可说大有收穫,眼下该当将这些收穫整理,化为自家的道行与法力了。不过几个时辰已至金陵,却不先入城,而是在碧霞山上按落剑光,直入碧霞寺。 碧霞和尚已在方丈精舍之中恭候,三嗔和尚领着三月也在,见凌冲进来,三嗔笑道:「水仙洞府中匆匆一别,未及详晤,请师弟莫怪。」三嗔和尚法号中有个「嗔」字,遇到魔教中人或是不平之事易动嗔念,但平日相交却绝无半点骄横之意,远比一般的出家人更为随性平和。 第910页 凌沖笑道:「三嗔师兄客气了,小弟倒是十分好奇,师兄从水仙洞府中所得那捲经书有何来歷么?」三嗔和尚奉了普渡神僧之命,不远万里前去水仙洞府取回一卷经书,不消说其来歷自是极为惊人,令凌沖十分好奇。 三嗔道:「那也没有甚么,不过是一卷用来超度亡灵直入佛国的经文,名叫《大往生咒》,乃是清静功德佛亲传,比世间流行的往生咒还要灵验些罢了。此经千年前本是存于本寺一座下院之中,但兵马慌乱,就此下落不明。方丈推算出落在水仙洞府,才命我取回。」 凌沖点头:「原来如此,我说水仙不曾为难,任凭师兄取了经文去,原来是看在普渡神僧金面之上。」三嗔笑道:「我佛门与道家虽门户有别,但度亡化幽这等大功德之事,两家皆是乐见其成,此经本是佛门之物,物归原主也是自然,水仙也断不敢为难的。倒是师弟机缘深厚,居然将那道先天火行之气到手,着实令人羡慕。」 三嗔和尚修炼佛法,自楞伽寺佛经中悟通一道欲界净火,威力极大,可煅烧杂念,亦可炼化魔头,若能得那道先天丙火之气炼入其中,当可更添许多妙用,因此十分艷羡。 凌沖笑道:「我也未想到那道精气会落入我手,只能委诸机缘二字了。」先天丙火之气关乎他成道之事,早就打定主意硬抢过来,只是未料到众人博弈之下,白白便宜了自家,无形中倒是省却了一番功夫。 碧霞和尚含笑问道:「凌师弟坊市之行,看来所得颇丰,今日此来,可是有老衲效命之处?」凌沖笑道:「碧霞师兄神算无双,小弟果是来请两位师兄出手相助。」取出一方玉盒打开,端端正正摆放七枚丹丸,俱以白蜡封裹,一丝药力也未透出。 碧霞和尚一见,略带惊嘆之意道:「师弟纯孝之心感天,果然求到了延寿丹药。这阎王敌虽只能延寿一纪,却是最合凡人服用之药,药毒最小,亦无甚么贻害之处。」 凌沖喜道:「碧霞师兄果然了得,一眼瞧出这是阎王敌,小弟此来便是为了讨教如何为家中人口服用此药的!」碧霞和尚不拿不闻,一眼认出此药跟脚,又说此药能延寿一纪,显是一位精通药理的大行家。凌家人口不事修炼,这等延寿宝药服用之时有何禁忌,恰可询问一番,心中有数才好。 碧霞和尚沉吟道:「炼制此药本就是为了凡人服用,也无甚么特别禁忌,只是最好将一丸分作三份,以一月之期,每旬一服,再有练气高手每日助其疏导药力即可。再者此药药力极易挥发,须得严密封存,倒也难不住师弟,只消以真气包裹便可。」 凌沖点头:「原来如此,小弟心中有数,劳烦师兄了!」碧霞笑道:「师弟不必客气。此药若能善加疏导,使药力达于全身,药效当可化为最大。师弟为家人导引之时,切记徐徐而为,莫要贪功冒进。」 第七百四十四章 坐关苦修 凌沖点头答应,又问:「未知佛门之中有何延寿之法?」阎王敌是他能寻到最好的为家人延寿之药,但稍显不足,只有区区一纪而已,若是佛门有何精妙的延寿之法,不妨勤而行之。 碧霞和尚笑道:「我佛门只讲看破生死,跳出轮迴,只依因果行事,岂会有延寿之法?那些不过是小道而已。」玄门重今生,讲求练气修炼,长生久视、谷神不死。佛门修来世,求的是超脱生死轮迴,得入彼岸,二者在根本教义之上就有许多冲突。这也是大多数修士不能两道兼修的缘故。 碧霞和尚所言也在凌沖料中,他笑了一下,转过话题道:「小弟还有一事不明,我曾经九层冥狱,深入地府之中,九层冥狱倒有不少冤魂厉鬼,但地府早已空置,连十殿阎罗都不知去向,却又如何维持地府运转?自轮迴盘破碎之后,死去的无良生灵又该如何轮迴?」 这个问题困扰他良久,地府早空,轮迴不在,但每日皆有生灵生老病死,轮迴不绝,这其中又是谁来操控,那些死后的魂魄又去向了何处,能否还依善恶功果而入六道轮迴? 碧霞与三嗔对望一眼,双双嘆了口气,说道:「师弟竟能深入地府,那也是罕见罕闻的缘法了。自轮迴盘破碎,十殿阎罗奉了天庭之命,撤离地府。我们这一方轮迴世界乃是轮迴盘崩灭后最大一块残片演化而来,因此才能毫无阻碍联通地府幽冥。师弟所问之事老衲也曾问过主持恩师,恩师答道十殿阎罗虽走,却在另一片世界中再开轮迴,接引亡灵,勉强维持六道运转。这其中我佛门亦出力甚大,但无量岁月过去,彼处小轮迴之地渐渐不堪重负,是以缘法成熟,才有了轮迴盘重光之事。」 凌沖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家却暗忖道:「轮迴之事关乎天地大秘,说是开天闢地以来第一等大事也不为过,各方老祖自然都要插上一手。轮迴盘便是被那些个大佬生生打碎,想来其中碎片被九天仙阙得了去,想要藉以重演轮迴,操控六道。但不知怎得,运转不良,生灵轮迴渐渐受阻,才会不得已放弃,重又打算将轮迴盘修復。若当真如此,到轮迴重光那一日,保不定会有哪一方大佬再度出手争夺,这才是真正劫数的由来!」 这一番话是他自家胡思乱想得来,其中许多细节尚未拼凑出来,碧霞和尚所言也不一定为实。凌沖稍一想像,后背嵴樑一道冷气直窜上来,不敢再想下去。夏虫不可语冰,轮迴之事就算是郭纯阳之辈也未见得能插得进手,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金丹真人?还是莫要好高骛远,免得平白乱了自家道心。 第911页 凌沖道:「还有一事,我欲借贵寺之地修行道法,还请两位师兄看顾一二,不知能否通融?」碧霞和尚笑道:「此事易耳,寺中地方甚多,后山亦有坐关入定之所,师弟大可自行挑选。」 三嗔也笑道:「反正方丈只命我取回经文,未说何时回返,便耽搁几日却也无妨,正好与碧霞师弟研读那《大往生咒》,顺道也见识一番师弟的洞虚剑诀!」 凌沖大喜,当下定了后事,起程返家。回至凌府自是举家欢腾,他在坊市一去一回不过月余光景,凌真依着其所受练气之法,徐徐吐纳,居然已生出丝丝真气,正在小心温养。 王朝也自外迴转,见了凌沖大喜,爷俩小酌了一回。凌沖见他面色红润,往昔所受暗伤渐渐痊癒,也自欣喜。七枚阎王敌,恰可供应祖母、父亲、二娘、长兄、嫂子、王朝服用,至于最后一枚打算留给侄儿,待他弱冠成人再行服用。 第二日起,他便依着碧霞和尚所说,将每一丸阎王敌分作三份,交由家人服食,并未明言此是延寿之药,只说是师门所赐,能固本培元、助长修行。 凌老夫人年事已高,筋骨衰弱,凌沖便每日看顾,间隙以本身真气为她推宫过血,疏导气脉,加之药力发散,不过三四日功夫,精气焕发,足足年轻了十岁一般。 凌真等人服药之后,自家打坐修行,也等如是扩散药力,省去了凌沖许多功夫。如今凌真已不大抗拒玄门练气之时,相反还言道,儒家中亦有静坐调气的心法,与玄门之道恰是一脉相通。 得益最大的乃是王朝,服用阎王敌之后,满身痼疾尽去,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在凌沖眼中成了一副上佳的修道宝躯。本来王朝年岁已大,气血两亏,如今倒正应了玄门百日筑基之说,只是凌沖不敢传授他太玄派剑术,思来想去,将修炼太清玄始之气的法门传了给他。反正自家便是太清门掌教,吸纳弟子也算一件正事。 王朝得了练气道诀,如获至宝,纵使并非是心心念念的剑术之道,也自感激涕零,每日勤修不辍。由此凌沖在家中呆足一月,直到阎王敌服用净尽,才松了口气。凌家上下已是焕然一新,凌老夫人还笑道感觉自家年轻了几十岁,活到百岁也非奢望。 一月之后,凌沖拜别家人,前往碧霞寺修行。就在碧霞寺后山寻了一座小小石洞,除却一香炉、一蒲团之外,四壁萧然,石门闭合之后,就在蒲团上落座,静坐思维。 洞虚真界之中,五道先天精气各放异彩,各有不同气象,亦各有不同先天精义。先天五行之气凑在一处,此唿彼应,居然隐隐有所唿应关联,凌沖见了想道:「若能仿效四师伯以五金铸剑一般,将先天五行精气铸炼成剑,又当如何?」 晦明童子道:「如今五行之气齐备,只差突破太乙飞星符法突破法相境界,便可体悟五行精义凝练元神了。」凌沖点头:「不错!我自当先修成太乙飞星符法法相之境,再来反推洞虚剑诀的手段!」 晦明童子笑道:「曹靖当真是送财童子,若无他那三枚星珠,你要修成四灵星神,还不知要费多少苦功!」 第七百四十五章 青龙成就 曹靖实是修道的奇才,一身功力深厚无匹,所留三枚星珠着实帮了凌沖大忙,不然还不知要到甚么时候才能凝练其余星神。可惜身死道消,法力便宜了凌沖,连毕生苦练之宝都落在萧厉手中,死得憋屈无比。 凌沖早有打算,因金生水,取白虎星力助力修炼玄武星神。因水生木,取玄武星力助力修炼青龙星神。又因木生火,取青龙星力助力修炼朱雀星神。如此四灵圆满,气机运转之下,自能齐头并进,越发神妙。 一尊四灵星神修成,等若是成就元婴境界,按理会极为困难,但凌沖有修成两尊星神的经验,又有曹靖星珠在手,不虞有失。将第二枚星珠炼化,顿时星力滚滚,如开闸之水,省却了收集周天星力这一关,修炼起太乙飞星符法来不知多么爽利。 星力浸染之下,东方七宿中的根本符箓次第点亮,其中禁制飞速生成。东方青龙七宿分为角、亢、氐、房、心、尾、箕,分别是青龙的龙角、咽喉、前足、胸、龙心、龙尾、龙尾摇摆形成的旋风,属性分别是木、金、土、日、月、火、水,恰合七曜之性,玄妙非常。 凌沖自第一道符箓起始祭炼,星力流布之下,道道符箓化为天星高悬,东方星域也自渐渐明亮起来。这一番修炼便是忽忽数月过去,转眼已是寒九隆冬,金陵地处江南,倒不似极北之地那般日夜飘雪,却又阴冷非常。城中人家早已点起暖炉,大富之家更有兽碳燃火,整个房中温暖非常。 碧霞寺中方丈精舍中,碧霞与三嗔两个和尚对坐品茶,三嗔和尚生的唇红齿白,好一副俊俏模样,碧霞和尚不修皮囊,望去已是垂垂老矣,却喊三嗔做师兄。三月小和尚瞪着一双大眼,直勾勾平视出去,也不知在望些甚么。 三嗔道:「那位凌师弟这一闭关总要年余才会出来,我见他修炼之时,牵动周天星力,竟有几分是星宿魔宗那些魔崽子的路数,倒是奇怪也哉!」 碧霞面前摆放着一座红泥小火炉,其上正烹煮一锅清茶,火舌舔过,茶水滚沸之间,发出咕嘟嘟声响,水汽升腾,却是别有一番趣味。碧霞不答,仔细看顾火候,待得茶水滚了三滚,才小心翼翼分出三碗来。那茶碗不大,只有一口之量,送至三嗔面前。 第912页 碧霞自家则拿了一只小碗,慢慢啜饮。三嗔和尚不耐烦那般费事,将茶汤一口吞下,也不顾热茶滚烫,又召来三月和尚,将最后一碗茶水递给了他。三月小和尚双手托住,被茶碗烫了一下,倒是吃了一惊,幸好不曾在慌乱之中将茶碗抛却,看了看三嗔,又瞧了瞧碧霞,最后还是学着碧霞那般,小口小口啜饮。 碧霞和尚一碗清茶喝了半炷香的功夫,就在三嗔满面不耐时,悠然放下茶碗,嘆了口气,说道:「冬日烹茶,怡趣自得,妙哉妙哉!」摇头晃脑。三月小和尚也学着他摇头晃脑起来,宛如三岁的孩童。 碧霞见三嗔有发作之意,这才笑道:「凌师弟修炼的功法只怕确有融合星宿魔宗道法之处,此事郭掌教想来心知肚明,师兄还是莫要操心了。」 三嗔转嗔为喜,说道:「原来如此,话说回来,十几年前我在天机台上与大幽、雪娘子斗法一场,下山之时瞧见了凌沖,还以为他与佛门有缘,特意用了些神通,想要将他点化,谁知却恶了他,以至被叶向天趁虚而入,如若不然,他现下该是投师本寺,修炼佛法呢!」 碧霞道:「各人自有缘法,凌师弟拜师太玄派乃是定数,就算没有叶向天插手,也断然不会拜入本寺的。」正闲聊间,后山之中陡然冲出一道星芒,光华摇盪,直冲天外! 三嗔一惊,忙出了精舍,仰头望去,就见那道星光如柱如潮逆涌,冲上东方星域之中。极天之上东方星域七宿陡然星光大放,就似与之唿应一般。但这般异象只维持了数息,便即泯然无踪。三嗔和尚瞧了半晌,回至精舍,问道:「方才那异象可是凌师弟弄出来的?」 碧霞和尚笑道:「师兄这些年嗔念消除了许多,但好奇之心却益盛,不如改个法号叫三奇如何?」三嗔笑道:「师弟莫要拿我取笑!方才星斗异象,普天之下唯有星宿魔宗的法门才能引动,不是凌师弟,便只能是星宿魔宗的魔崽子了!」 碧霞和尚摇头笑道:「方才是凌师弟修炼有成,才有这般异象,不必多问。马上便有贵客临门,我也不得清闲呢!」果然话音方落,一位小沙弥前来秉道:「住持,寺前有一对人马叫门,说是大明平帝派来的钦差,要住持亲去迎接呢!」 碧霞和尚道:「师兄只陪着三月在此,我去去便回。」起身与那小沙弥去了,来至寺门之前,见果有一对人马等候,为首之人面色倨傲,见碧霞出来,也不下马,就用马鞭一指,喝道:「你便是本寺住持碧霞和尚么?」那人排场极大,身后跟着数十骑,俱是身披大氅,半点声音也无。 碧霞和尚双手合十道:「老僧正是碧霞,不知尊使从何处来?」那人不耐烦道:「我名谭旭,乃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金陵公干。皇帝另有一封秘旨与你。」 这谭旭也是郁闷,仗着祖上余荫,混了个大内禁卫的名头,谁知被派到金陵之地公干。大明王朝自太祖皇帝起便是崇道抑佛,但每逢年终岁末或是新帝登基,总会摆驾楞伽寺烧香拜佛,毕竟后宫之中连太后在内,可有不少信佛的贵人。但平帝登基以来,政局不稳,也就不曾前往楞伽寺。谭旭此行便是奉了帝命,前往楞伽寺传旨,毕竟楞伽寺乃是中土第一大丛林,根基雄厚轻忽不得。谁知那普渡神僧十分的可恶,居然紧闭寺门,令他吃了个闭门羹,谭旭恼怒之极,却又不敢发作。 还是身边有人精细,说道金陵城外碧霞寺住持碧霞和尚出身楞伽寺,可从其身上下手。谭旭身负两份秘旨,一份给楞伽寺,另一份则是交与金陵城中上下官员。如今靖王又有动兵之相,金陵城万万不容有失,命他为钦差前站,谕令收束金陵城中上下官员,真正的钦差大臣随后便至。 谭旭来至碧霞寺本是憋了一肚子火气,自不会给碧霞甚么好脸色,翻身下马。碧霞和尚道:「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往寺中稍坐。」当先引路,却将众人引入一间偏殿之中。 谭旭见碧霞竟不让客到方丈之中,不免怠慢,当下便欲发作,碧霞和尚已笑道:「前日山中颇有魔头肆虐,还打上寺来,老衲与其斗法一场,勉强将之收服,不小心将方丈打坏,尚余魔气残留,不敢放了生人进去,还请大人勿怪。」 谭旭一听,当即哑火。魔道神通诡异,他也曾有耳闻,这才想起楞伽寺并非是一般清修的寺庙,门中高僧皆有降龙伏虎之威,不在那些朝廷供养的仙师之下,这才收敛了几分傲气,勉强笑道:「哪里,碧霞方丈客气了!请方丈接旨罢!」取了圣旨出来,却见碧霞和尚合十躬身,竟是丝毫无有下跪之意。 谭旭冷笑道:「怎么,方丈是要站着接旨么?」碧霞和尚不慌不忙道:「大人有所不知,楞伽寺本院第七代方丈曾与大明真宗有约,凡我楞伽寺弟子,可见君王不跪。」 谭旭气焰一滞,却是将这茬忘了,楞伽寺第七代方丈曾救过真宗一命,真宗感恩戴德,特下了一道旨意,从此楞伽寺弟子可面君不跪,可谓荣宠殊甚。 哼了一声,将圣旨展开宣读了一番。碧霞和尚躬身静听,那圣旨本是写给楞伽寺普渡神僧的,先是言道楞伽寺佛法乃正宗一脉,朕十分钦慕云云,只因靖王叛乱,不克分身,近来京师之中又有妖魔作乱,特请普渡神僧法驾京师,镇压妖孽等等。却是要楞伽寺出动高僧,护卫平帝周全。 第913页 谭旭念罢,将圣旨交付碧霞和尚,说道:「这道圣旨本当由楞伽寺普渡神僧亲收,不巧楞伽寺寺门紧闭,本官还要来金陵公干,等候不得,索性便交由碧霞住持处置。还请住持上秉普渡神僧,早日选派高手前往京师。」 碧霞和尚不置可否,收了圣旨,说道:「大人放心,此事老衲定会禀明方丈恩师,请他老人家定夺。大人远来辛苦,还请用些热茶,去去寒气。」 谭旭听他话音,竟有敷衍之意,不由暗怒,冷冷道:「此是皇上交代之事,万万耽搁不得!」碧霞不答,自有知客与小沙弥奉上热茶,谭旭用罢,周身一暖,气焰也自平息了几分。 碧霞和尚忽然问道:「不知京师文渊阁中眼下还是张阁老主事么?」谭旭冷笑道:「这山野之地,消息不通,倒也怪你不得。方丈有所不知,先前文渊阁确由张阁老主持,但前几日陛下要新立皇后,张阁老上书力谏,还在朝上当庭咆哮,说甚么废旧立新,乃是大大的凶兆云云,触怒了圣上,被罚闭门思过。如今朝政大部是由国舅爷执掌。」 碧霞和尚嘆息一声,说道:「张阁老光风霁月,为国尽忠,不想却沦落至此。不知皇上要新立哪一位皇后?」平帝做太子时,惠帝早为他选定了太子妃,成婚既久,连孩子都生了两个。按理平帝登基他,太子妃该当立为皇后,谁知却出了岔子。 谭旭笑道:「你这和尚倒是好奇之心极重,新立的皇后乃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女,传闻自小受仙人指点,修炼了道术,有其坐镇后宫,也不虞甚么妖魔鬼怪祸乱宫廷了。」 碧霞和尚抚须道:「原来如此。」又说了几句,谭旭喝过热茶,心急赶路,当即告辞出寺,临去之前千叮万嘱,要楞伽寺遵从圣旨,早派高僧前往京师。 碧霞和尚送出寺外,等谭旭一行走远,回至精舍,将圣旨所言与平帝立后之事说与三嗔听了。三嗔冷笑道:「那新帝倒也有趣,眼下清虚道宗与正一道皆派了长老门人坐镇京师,却还要本寺派人作甚么?」 碧霞笑道:「师兄有所不知,正一道倒也罢了,清虚道宗强横惯了,必会对新帝指手画脚,将其架空,那立后之事定是出自清虚道宗的授意,另立新后确乃不妥。平帝召本寺高手入京,未始不是存了制衡清虚道宗之意,其也不愿沦为清虚道宗之爪牙傀儡。」 三嗔道:「那位张阁老我素闻其名,乃是一代忠良之臣,平帝亲小人、远贤臣,未必就比他老子高明!」碧霞嘆道:「张阁老为大明股肱之臣,为人方正,定然瞧不上清虚道宗干政,被平帝斥退,闭门思过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其与太玄剑派关联甚大,其孙便是叶向天唯一弟子,凌沖当年淬鍊道心之时,也曾拜张阁老为座师,修习儒门心法。若是其有何不测,只怕……」 三嗔笑道:「师弟多虑了,那张阁老乃是两朝元老,平帝纵然瞧他不顺眼,至多去官罢职,眼不见心不烦,难不成还敢公然杀戮有功之臣,这岂非是昏君的做派么!」碧霞和尚苦笑道:「若真如师兄之言,却是最好了。」 凌沖终于将东方青龙星神修成,洞虚真界中,一条庞然青龙披鳞抖甲,腹生无爪,颌下有珠,周身郁郁葱葱,满是生机勃发之意。方才星光逆沖的异象,凌沖也未想到,青龙星神凝聚的一剎那,居然与那一缕先天乙木精气相应和,乃至真气暴走,连晦明童子出手都晚了一步。 及至异象散去,三尊星神在星光之中沉沉浮浮,尽显无边气概,修炼青龙星神快则快矣,所耗星力却出乎凌沖意料,第二颗星珠耗尽不说,又将第三颗星珠耗去三分之一,如此一来,修炼最后一尊朱雀星神的星力已然捉襟见肘。 第七百四十六章 昔年恶果 凌沖望着三尊星神化身,嘆了口气,四灵星相最后一尊的朱雀星神看来近期不能凝聚,难道要他再去寻几个星宿魔宗的弟子宰了,夺取星珠么? 曹靖的星主只剩半枚,凌沖还是下手修炼,又过了数月,终于将星珠全数炼化,也只将南方朱雀七宿前三宿井、鬼、柳勉强修成,演化出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三尊星神。但朱雀星神要有七宿齐全方能修成,三尊小小星神根本不足敷用。 凌沖嘆息一声,住了修炼,朱雀七宿虽不圆满,到底聊胜于无,他将四尊星神沉于一处,四大星神法力波动聚敛之间,隐隐散发出凛凛声威,所谓苍龙连蜷于左,白虎勐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嵴于后,化生无穷气象,似能有算尽天地之精,道尽干坤之妙,只因朱雀星神不全,终究差上一筹,不能演化出真正的星神法相。 晦明童子十分可惜,说道:「若是再多一些星光之力,就能将朱雀星神完善,一举修成法相境界,那时天地之大,皆可去得。」凌沖道:「多说无益,虽不能将太乙飞星符法推至法相境界,眼下的法力境界倒也足够,洞虚剑诀元婴境界的道法无缺,只用心差异不缺便是。我试着用残缺的四灵星相之法,推演先天五行精气之妙罢!」 五道先天精气随他心念落入太乙飞星符阵之中,四灵星域次第亮起,发出煌煌星光,白虎星神浮现,虎头人身,周身满是兵器虚影旋转不停,一双大手一抓,将先天庚金剑气捉起,一双虎目中射出道道星光,喷射精气之上,叮叮噹噹,如砧炉锻器,刀剑互击,先天庚金精气之上竟腾起丝丝火花,那火花先是丝丝缕缕,继而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开来,转瞬之间便积累成一道金色洼塘! 第914页 晦明童子叫道:「妙哉!那是先天精气中所含的先天精义,快,只要将之炼为你的修道资粮,洞虚剑诀突破元婴指日可待!」凌沖亦是大喜,阳神飞入太乙符阵之中,张口将那金色火光吞入腹中,只觉无数精妙之义纷至沓来,一时之间沉浸于感悟大道之中。 青龙星神则是龙爪狠抓,将先天乙木精气摄起,龙吻翕张之间,几口将之吞下,周身立时起了一层薄薄绿意,宛如万木生发,生机无限! 玄武星神一声低吼,四足连踏之间,已立身于那道先天黄泉真水之上,一双龟目与蛇目向下望去,见黄泉真水中透出彻骨寒意,又有几分邪祟之意,四目之中竟而现出一丝无奈之色,犹豫片刻,翻身一头扎入其中。玄武一个庞大身子,走动起来十分轻巧。黄泉真水原本唯有一缕,但玄武钻入之后,竟似化生了一方小天地,将龟蛇星神一口吞没的干干净净! 四灵星神中,唯有朱雀星神最是尴尬,南方星域只有前三宿星光明灭,剩下四宿死气沉沉,全无活力。聚炼不成朱雀星神,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四尊小小星神浮现,怎么看都有些有气无力,三尊星神围着先天丙火之精转来转去,时而低声叽叽咕咕、交头接耳,不知在鼓捣些甚么。 晦明童子甚是满意,太乙飞星符阵运转开来,解读先天精气中所蕴开天闢地之时的先天精义,照此看来,凌沖当可极快修成洞虚剑诀元婴境界。「可惜那小子是个一根筋,非要拿洞虚剑诀做甚么根本道诀,不然改换了太乙飞星符法多好?太清门歷代也有许多长老以此法成道,未必就逊色于太玄剑派的剑术!不过如此也好,他要修成剑术,先要练就符阵,这般一来,太乙飞星符法的修为总是要压过洞虚剑诀一头,我再略施小计,引动他对敌之时多用太清符法,久而久之,他自然会主动改换根本道诀!」 太清门当年曾执正道牛耳,为玄门第一大派,门中所传符箓之法自然非是只为祈禳斋谯之类的花架子,就算是太乙飞星符法大半神妙在于推演算计,对敌之时亦别有一番妙用。尤其剑修之辈,手段单一,世上能克制飞剑之道的所在多有,但符法不同,变化多段,精微奥妙,先天便在剑术之上!晦明童子胡思乱想了一通,小脸露出小狐狸吃母鸡一般的得意笑容,不知想到了甚么法子,诱使凌沖就范。 此时已是初春时分,冰雪消融,万物復甦,三嗔和尚早就带着三月小和尚北上回返,缴还法旨与那部《大往生咒》。碧霞寺中只有碧霞和尚坐镇,这一日清早正与僧众在大雄宝殿之中做那早课,晨钟响彻山林,僧众齐颂经文,碧霞和尚身披大红袈裟,端坐佛前,正自转动念珠,口诵真经,忽然两根手指用力,将那念珠穿线捻断,小小佛珠洒了一地,僧众大惊,忙围上前来。 碧霞和尚皱眉道:「一点小事,何故惊惶?还不继续早课!」僧众不敢拂逆其意,纷纷落座,又自做起早课来。等早课已毕,碧霞和尚回至方丈,自有僧众将佛珠一粒粒拾起,以木盘托住送来。 碧霞和尚嘆息一声:「国之大乱,妖孽横生,唯苍生苦也!」叫来知客僧,吩咐道:「你去山门候着,当有人前来求见,将他领来见我便是。」 方丈善能前知,知客僧早已见怪不怪,依言去山门外等候,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果有一队人马上山,当先之人却是识得,正是隆冬时上山的谭旭,号称是钦差大人的那一位。 知客僧忙即迎上,合十说道:「贫僧奉了方丈之命,前来迎接谭大人,请大人往方丈一叙。」谭旭面上露出惊奇之色,侧头向手下道:「都言碧霞和尚深有道行,只是这等小事也瞧不出法力深浅。」又对知客僧道:「前次我来时,你们住持只说方丈室给打坏了,如今可是修復好了?」 知客僧笑道:「正是如此,请谭大人下马随贫僧来,其余施主可在寺中奉茶。」谭旭此来是奉了新任钦差之命,要请碧霞和尚去往金陵城中坐镇,金陵城中出了一件大事,非得这位佛门高僧出手不可,当下也摆不得甚么官架子,翻身下马,随知客僧前往方丈。 于精舍之中见到碧霞和尚时,这位大和尚满面微笑,早已沏好了香茗,谭旭见了冷笑道:「大和尚好高的道行,可惜只能在我这一介凡夫俗子身上施展,未见得敢去金陵城中斗一斗那魔头!」 碧霞和尚抿了一口香茗,好整以暇道:「老僧修行数十年,早已火气尽去,谭大人这激将之法,却是不管用的。」谭旭举起茶杯一口喝干,自怀中掏出一封密信,说道:「此是新任钦差隋大人之密信,他要坐镇金陵,不可分身,命我前来转交。」 碧霞和尚却不拆看,说道:「那位隋大人乃是清虚道宗得意弟子,元婴真君的修为,金陵城中素来无事,难不成有甚么盖世妖魔混入其中,搅风搅浪了么?」 平帝与清虚道宗联手,秦拂宗这段时日自清虚三山之上调来许多弟子,这些弟子参与朝政,守牧一方,平帝也极欢迎玄门修士下山入世,凡有所求,莫不应允,区区数月之间,已接连提拔了数位地方大员,为他镇守边关。 那位钦差大员隋问天便是平帝新封专门来整饬金陵官场,统合兵将,以期与靖王叛军鏖战之人。此人原是清虚道宗另一位长老之徒,秦拂宗带了云昭下山,本拟人手足够,哪只云昭去了一趟坊市,就此行踪不明,失了一位法相境界弟子,将秦拂宗疼坏,没奈何唯有向掌教讨人。 第915页 拂真道人倒也干脆,命隋问天出山,跟随秦拂宗辅佐平帝。如今大明江山气运之事,已然成为清虚道宗第一等大事,就算隋问天向来高傲之极,也不敢违抗掌教之命。 他来至金陵后,因有皇帝圣旨,尚方宝剑,各路官员莫不竭力巴结,畏如勐虎,一纸令下,金陵城中莫敢不从。隋问天在清虚三山之上修行年久,许久不见人世繁华,被这般一捧,倒是颇有几分受用。 他也不敢忘却秦拂宗之命,着实施展辣手撤换了一批官员,魔教之辈已是摆明车马支持靖王篡位,玄门没的选择,只好站在平帝这边。大战将起,金陵之地龙蟠虎踞,亦有真龙之气盘踞,万万不容有失,因此他一到此地,便先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 谁知偏偏出了一个大漏子,数位二三品官员在抄家入狱之后,受不住严刑拷打,着实供出了几桩案子,也包括与靖王那边私通,收受贿赂等等。但隋问天却在无意之中发现,其等元神孱弱,若有邪气随身,细一探查之下,骇然发觉竟有几位官员早已被噬魂魔念沾染! 噬魂道法力诡异,能将人元神炼化,噬魂道弟子歷年来着实做下滔天大孽,玄门正道提起莫不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此次插手世俗皇位之争,秦拂宗曾特意告诫,要小心噬魂道的邪术,哪知千防万防,人家早已将满城的官员全数沾染,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开了门来迎靖王。 隋问天细想之下,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忙将此事禀告秦拂宗,秦拂宗大为光火,却又脱身不得,末了吩咐他去寻金陵城外碧霞和尚,请其出手炼化那噬魂魔念,佛门法力最能克制噬魂魔道,玄门虽与佛门不大对付,但涉及苍生性命,佛门修士必然义不容辞。 隋问天思忖半晌,终究拉不下脸来亲自求恳碧霞和尚,便命谭旭前来,也算做足了样子。谭旭也有些见识,知道金陵城中出了大事,非这位老和尚不能化解,说道:「大师说得不错,金陵城中确有妖魔现身,下官听隋大人说,唯有靠佛门佛法方能化解,因此请大师往金陵城中坐镇。」 碧霞和尚听他前倨后恭,连「大师、下官」这等称谓都用了出来,也不以为意,说道:「此事关乎苍生性命,老衲自要略尽薄力,只是眼下还不得动身,须得安顿一番。」 谭旭大喜,连连点头笑道:「是是!只要大师肯出山便可,如何安顿,下官自然惟命是从!」碧霞和尚道:「倒不需大人惟命是从,大人只需静候便可。若无意外,三日之后当可下山。」谭旭算计片刻,答应道:「既然如此,那便三日之后下山!」隋问天处虽然紧急,也非等不起三日,惹恼了这老和尚,反悔不去那才叫闹心。 谭旭与一干随从就在寺中住下,佛门清净之地,他们也不敢惹出甚么乱子,每日规规矩矩听话的很,唯有一事,便是吃不惯寺中素斋,手下僕从每每报怨,皆被谭旭喝斥道:「吃吃!等老子办妥这趟差事,宰了三牲给你们吃,那你们当至圣先师供起来!现下都给老子乖乖闭嘴!」 碧霞和尚静待三日之后,指尖起了一道佛光,悠然落入后山石洞之中。凌沖沉心修炼,四灵星神运转之间,无数先天精义争先恐后而来,颇有学不胜学之感。如今他才明白为何要修成元婴,先要体悟造化精义。 练气士修行大道,乃是逆天而行,讲求顺成人逆成仙。人出生之时,天地就为你画好那一条界限,需要经歷生老病死,只能活过数十年、上百年而已,之后便要魂归地府,肉身成土。 但练气士偏要逆天而行,老天规定只能活上个几十年,我偏要活上千年,以至于长生不朽,元神魂魄地府难收。金丹境界是打磨道心,稳固魂魄,使精气神三花相抱成丹,这一步成就虽看似神通广大,但在仙家而言不过是刚入门而已。 元婴境界才是最为关键的一步,精气神相抱成之后,还要借造化精义,凭空造出一个婴儿来,恰如重建庐舍,舍却了那一副天生地养的胞胎肉身,如此才算真正能跳出轮迴,不在五行。 第七百四十七章 真界异变 婴儿之身如在胎胞之中,这个胎胞便是天地大道,等同于我中之我、身外之身,当然要借天地造化之力,以天地精气锻造,别的门派在元婴这一关要如何修行凌沖不知,但就洞虚剑诀而言,借先天妙旨重塑真身,实是一等一的法门,但就因如此,才显修炼之难。 试问要凑齐先天五行之气是何等之难?就算凌沖自家,也费尽千辛万苦,若非太玄派中有先天庚金之气、若非神木岛有先天乙木之气、若非阴神之身在九幽冥狱凑巧得了黄泉与戊土之精、若非水仙洞府中有先天丙火之气…… 等等等等,万般机缘汇聚,才将五行精气凑全。还要先辛苦修炼太乙飞星符法,再来推导先天精义,转化为自身的资粮见识,这其中环环相扣,任一环出了差错,都要前功尽弃,也唯有凌沖有幸学得了太乙飞星符法,才能推演得了先天精义,箇中机缘巧合、推力助澜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五道先天精气中蕴含的先天精义不多,但足够凌沖悟出婴儿孕育之道,到此时又有一个大问题出现,别的修士是以金丹为基孕育婴儿,凌沖却是将金丹炼成了洞虚真界的模样,金丹便是真界,要如何演化才好? 没奈何问询于晦明童子,晦明童子却轻描淡写道:「洞虚剑诀本就走的开闢虚空洞天的路子,你莫要拘泥于婴儿之形,落了下乘,将这洞虚真界当作一粒金丹,慢慢演化,自然而然,岂不是更好?何况要按一般修行的法门,五行精气用过也就罢了,太也浪费,你却可将之炼化入洞虚真界中,别添一种威力,岂不是好?」 第916页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沖拍手道:「便是如此了!我看将四道先天精气分别炼入四灵星神之中便可,还能另增四灵星阵的妙用。至于剩下一道戊土之精,权作足下一方大地厚土,如此才算天高地厚,干坤开闢!」 话音一落,洞虚真界登时轰隆隆运转开来,先天庚金之气与西方七宿化合为一,白虎星神散为七宿星光,将庚金之气摄入其中,復又归化为一,走出一尊身披金甲,虎首人身,身高百丈的狰狞星神,周遭依旧是无数兵器虚影旋引转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为实质,被白虎星神捉在手中对敌厮杀一般。那白虎星君成就,大喝一声,声震四方:「西方监兵神君参见星主!」 东方七宿也自一散一收,将先天乙木精气炼入自身,星光滚滚之间,一尊身披龙袍头戴平天冠,龙头人身,腰悬宝剑的星君龙行虎步而来,一声龙吼叫道:「东方孟章星君,参见星主!」 北方玄武七宿也自一散之间,将先天黄泉之气收入,蛇嘶龟吟之间,一头庞然玄武轻轻巧巧而来,周身是黄泉真水围绕,龟蛇之声交缠,叫道:「北方执名星君,拜见星主!」 唯有南方朱雀七宿,先天不足,未能祭炼通透,只有三座星宿勉强将先天丙火之气吸入,勉强化生出一颗鸟首,熊熊真火燃烧之间,鸟喙张开,只能连声叫道:「陵光!陵光!」 凌沖十分无奈,四灵星神有缺,以至于化生出的四灵星君先天不足,唯有日后再想法子补救。眼前骑虎难下,鬼使神差之间,一指那剩下的戊土精气,喝一声:「化!」那戊土精气爆散为一蓬土黄色真元,于足下之间向外伸展外延开去,倏忽之间已遍布整个洞虚真界,化为一座坚实大地。 原本洞虚真界生成之时无有天地四维之分,其后晦明童子将太乙飞星符阵悬挂空中,才算有了上下六合之别,如今凌沖以一蓬戊土精气化为厚德之土,所谓「大哉干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天地齐备,凌沖作为洞虚真界的缔造者,当即感到此界似是生出了许多玄妙不可测度之变化,先是真界之中空间开始急速扩张起来,就见真界边缘茫茫虚空之中,真气翻滚如沸,借着戊土精气演化厚土之机,一气将空间拓展出三倍有余,其次头顶太乙符阵四灵星域之中熠熠星辉不断,洒落大地,孤旷高远,又不知从何处涌来许多天罡之气,共计三十六种,依次演化为三十六重天境,凌沖大喜,一跃飞腾而去,到第一重天望去,入眼苍茫无极,全无一物。依次上升,将三十六天境巡视个遍,却是空空旷旷,唯有天罡之气流动。 凌沖阳神落地,顿足一踩,入脚处只觉大地敦厚,与人一种踏实之感,实不能相信如此厚重的坤元竟只是一缕戊土精气所化。晦明童子也十分好奇,穿着小小肚兜,扭着小屁股,也学凌沖飞上三十六天境瞧了一瞧,又在最上一重天中仰望头顶星符,格格一笑,似乎伸手就能将一道星符摘下。 那三十六天境远未演化成熟,身在其中看似辽阔无边,从外望去,也只是一座三十六重的小小楼阁而已,孤悬于周天星光之下。 晦明童子玩耍了良久,飞身回来,满面俱是傻笑,伸手重重一拍凌沖的阳神,叫道:「我如今才知为何尹济那厮要死皮赖脸传授你太清法门,并非是指望你能为太清门报仇雪恨,重立道统,而是料中太清符法与太玄剑术结合,自能化生另一种妙用,你这洞虚真界已然超乎寻常洞天之上,倘若有一日真能以此证道,还不知能演化出甚么样的洞天世界,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瞧上一瞧了!」 凌沖给他拍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佯怒道:「有话好说,动手作甚!」心头也有几分兴奋之意,洞虚剑诀与太清符术结合,确能演化无穷妙用,周天群星是太乙飞星根本符箓演化,厚土大地则是戊土精气所结,三十六天境是他苦修的三十六重天罡显化,这一切却又一统于洞虚烛明剑诀所生的洞虚真界之中。 第七百四十八章 无劫无量洞虚真君 种种玄奇、种种妙处,皆存于一方小天地,按晦明童子的说法,郭纯阳与尹济两位老祖当是早已料定两派道法结合,有无穷妙用,亦有无穷可能,才会不遗余力栽培凌沖,凌冲到如今才体会出两位老祖的良苦用心。 四灵星神炼化先天精气,化生四尊星君,连带洞虚真界也生出不可测度之变化。但纵使洞虚真界不断被拓展延伸,种种异象生出,太乙飞星符阵推演先天精义也从未中断,不断有精妙感悟传至凌冲心间,沉淀下来。 凌沖与晦明童子说笑几句,蓦地面色一变,整个阳神变得痴痴傻傻,就似被甚么物事抽空了元神,原来方才正有一股先天精义传来,其中画面正是天地初开,万物滋生之时,记述着地火水风四大轮转,大地之物受天火煅烧化为灰烬,被无风之风吹入斑斓大水之中,继而天地运化,点点灵光魂识自先天而来,四大五行合一,转为庐舍,那点点灵光点入,蓦地万物生成,其中亦有人之一物,遍体赤裸,双足踏水,正自仰天怒目,作无声之吼! 那画面虽只一瞬,但也激盪心怀,凌沖的元神魂灵也跟着应和,与那画面中之人一同张口怒吼,声若龙吟、马嘶、凤鸣,声音翻翻滚滚传播开去,响彻整个真界。 凌沖吼罢,元神中那一抹画面也自远去,但那一种从无到有、造化开闢之功却迴荡心头,蓦地大喊一声:「原来如此!」心念召感之下,四灵星君又自浮现而出,各有一道粗大星光落下,却是最为精纯的五行之力! 第917页 足下厚土亦有土黄精气升腾,将凌沖阳神包裹在内,面目影影绰绰,瞧不分明。晦明童子心知凌沖已然冲破那一道关窍,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忙飞身出了洞虚真界,就在丹田之中坐看凌冲破关! 凌沖阳神得五行精气滋养,蓦地涨大开来,如同法天相地之道,未及已然身高百丈,目若铜铃,且遍体还在涨大之中,就似无有界限一般。眨眼之间他的头颅已然顶在三十六天境第一重天之下,跟着势如破竹,啵啵啵啵之声接连响起,一口气连破三十六重天,直直插入太乙周天符阵之中! 晦明童子手搭凉棚,好整以暇的望着洞虚真界所化的那一团精芒。就见那团精芒陡然变化,如水流动,渐渐伸出四肢头颅,转眼之间竟然化为了凌沖的模样,双目璨若繁星,身披道袍,上绣周天群星,又有四灵星君跃然其上,各有无穷神通。 晦明童子笑得直打跌,拍手叫道:「好!好!好!如今才算元婴圆满,正是无劫无量洞虚真君!」凌沖自先天精义中得了明悟,以洞虚真界为金丹,以阳神为元神,丹神合一,生生孕育出一尊元婴化身来!这一步跨出,才算是真正迈入真君之列,自然得返先天,再不与俗人同流! 凌沖元婴化身大袖猎猎,就在丹田之中手指天地,作歌曰:「经年积尘满道衣,举目极眺星斗稀,太玄学剑二十载,今日方得先天炁;太极两仪阴阳转,吞魄噬魂一桿幡,纯阳玄阴道果何,此去正为歧路多!」 歌罢大袖一拂,一步跨入肉身,来至闭关石洞之中,见庐舍兀自瞑目端坐,微微一笑,伸手一拂,将肉身收入洞虚真界之中。如今他元婴成就,将洞虚真界彻底炼化,可谓真界即吾身,吾身即洞天,变化深藏,玄妙无穷! 练气士到了真君境界,元婴修成,圆融俱足,有无肉身已不大打紧,若是当年杨天琪修成婴儿之后再被叶向天一剑削去臂膀,只怕也不会太过在意。但肉身之物乃先天而来,最是与元神契合,元神长驻亦能得其滋养,因此设非修成长生,一般修士仍会保留肉身,供元神居住。 凌沖元婴新成,举目望去天地万物皆有不同,正是最为好奇喜悦之时,便收去肉身,以元婴之身入世。洞虚真界如今十分广大,就算将金陵城尽数收了进去,也无甚不妥。对敌斗法,更别有一种妙用,可惜眼下并无敌手,不能令他试演一番洞虚真界元婴的妙处。 凌沖收了庐舍,信步出了石洞,迳往方丈精舍而去。初春时分,万物生发,大地之中生机喷薄,一路行来,更有几分体会,满心皆是喜悦富足之意。修道之途,大半是孤然寂寥,但每突破一层境界,所知所感却又大大丰富,其中欣喜满足之意完胜世上一切其他之情,但也唯有练气士一脉方能体会得到。 凌沖行至方丈,方将手举起敲门,就见大门洞开,碧霞和尚满面笑容,说道:「南无清静功德佛!区区半载,师弟已然婴儿成就,正是可喜可贺!」凌沖嘆道:「始知今是而昨非,惭愧!惭愧!」双双落座,碧霞和尚斟茶奉上,目光在凌沖面上一转,嘆道:「师弟身兼玄门两大顶尖真传,道妙萃华,妙不可言也!」 凌沖道:「师兄谬赞了,今日元婴成就,恰如新生一般,方知修道之路漫漫,绝无尽头,难也!」佛门与玄门修行之道迥异,碧霞和尚也不好置喙,转过话头道:「我算到师弟这两日便要出关,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凌冲心头一动,太乙飞星符阵灵光一转,已是瞭然于胸,问道:「可是金陵城中那噬魂魔念之患?」碧霞和尚点头笑道:「平帝新派了一位钦差大臣,出身清虚道宗,要整合金陵官府,由是察觉了噬魂魔念之患,遣人来请我前去,我自思此事还要着落在师弟身上,因此等到今日。」 凌沖摇了摇头,碧霞和尚之言显是已知金陵大小官员身上的噬魂魔念正是他所下,只是顾忌他颜面,不曾明言罢了。噬魂魔念是阴神之身分化,如今阴神还在地府,相隔两界,也动用不得这些魔念,也就无以为害。至于阳神之身,所修道法不同,玄魔殊途,更是拿噬魂魔念无法。若要强行化去,一来要损伤阴神本源法力,二来魔念已与生灵元神合二为一,伤一则两败俱伤,难上加难,思忖片刻,说道:「此事我义不容辞,钦差使者在何处?我见一见他!」 第七百四十九章 打算 碧霞和尚笑了笑,命小沙弥去请谭旭来。谭旭碧霞寺中呆了三日,好容易盼到碧霞和尚召见,以为老和尚收拾妥当,要随他前往金陵,满心欢喜而来,进了方丈便是一愣,一位少年道人正含笑望着自己。 凌沖以元婴法身出游,身披一件玄色道袍,乃是真气所化,是太玄剑派二代弟子的服色,谭旭哪里识得?瞧也不瞧凌沖一眼,只对碧霞和尚道:「大师可是收拾妥当?隋大人还在金陵等候,这便动身罢!」 碧霞和尚却道:「不急,老衲为你引荐,这位凌沖师弟乃是金陵城中礼部侍郎凌真大人的公子。」谭旭看了凌沖一眼,见其一身道家装扮,淡淡说道:「凌侍郎么?倒是有所耳闻,家中豪富,难得是一位清流之官。凌公子这是出家入道,不肯继承家中的万贯家财么?」 凌沖见他一副盛气凌人之态,浑不在意,说道:「我乃太玄剑派掌教之徒,那钦差是叫隋问天么?清虚道宗之中,我只与上官云珠与云昭两个打过交道,那上官云珠如今可是在京师之中么?」 第918页 谭旭当即吓了一跳,他也算是隋问天的心腹,略知平帝与清虚道宗达成了协议,这家玄门第一大派要倾尽全力辅佐平帝掌控江山,门中秀出的弟子出山为官便是此例。上官云珠修为极高,连隋问天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姐,从这凌冲口中说来,竟是毫无半分崇敬之意!等等,太玄剑派?岂非是与清虚道宗齐名的玄门大户? 谭旭想到此处,当即换了一副脸色,陪笑道:「原来是凌真人当面,上官姑娘正是我家隋大人的同门师姐,如今身在京师坐镇。如今金陵城中有妖魔作祟,隋大人出任钦差以来,心切百姓,特意命下官来请碧霞大师出山降魔,既然凌公子也在,就请一併前去如何?隋大人见了凌公子,必然欢喜的很。据下官所知,凌大人毕生为官,两袖清风,端谨方正,遇上邪魔之事,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谭旭口才一流,还不忘拿凌真说事,故意拿话来套凌沖。碧霞和尚笑而不语,凌沖冷冷一笑道:「我生长于金陵,若有妖魔作祟,自是责无旁贷。那隋问天自家便是玄门羽士,遇有棘手之事,却来求佛门援手,岂不贻笑大方?只怕他见了我,欢喜无有,厌恨却是极多的!」 那隋问天名不见经传,想来修为也不会超出云昭道人的境界。凌沖修成元婴法身,炼化了洞虚真界,举手投足皆能借用一方小洞天之力,又有太乙飞星之术推算变化,就算是法相境界高手,也有信心一斗。云昭道人先前上来便是喊打喊杀,清虚道宗之霸道蛮横令凌沖十分不爽,双方已算是撕破面皮,自然顾忌那隋问天的甚么面子了。 谭旭听他言语辛辣,心下一突,不敢多嘴,只望向碧霞和尚。碧霞和尚终是慈悲之人,说道:「凌师弟与我等同行,老衲就在凌府上叨扰,若是隋大人有何吩咐,谭大人可来凌府寻我。」碧霞与凌沖皆是身无长物,说走便走,谭旭大喜之下,忙去将几个随从喊上,整治马匹,分了两匹好马与二人,一行下了碧霞山,直奔金陵。 入得城中已是掌灯时分,谭旭早就派遣随从先入城中向隋问天禀报,带回消息说是隋问天吩咐明日在宫中召见二人。谭旭松了口气,将隋问天之意说了,凌沖与碧霞自是无可无不可,当下二人翻身下马,转投凌府而去。 进得府中,凌家刚用过晚膳,凌沖便命厨房另做了几样精緻素菜,送入房中,与碧霞和尚食用。凌真自宫中回府,听闻碧霞驾到,特意前来,寒暄了几句,碧霞和尚见他眉间虽有隐忧,但面色红润,气血充沛,笑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凌大人福报深厚,当真是好福气!」 凌真知他指的是阎王敌之事,笑了一笑,并不接口,如今他与崔氏修炼凌沖所传练气之法,颇有效验,昔年痼疾尽去,加之服用阎王敌,精神健旺,好的不得了。只是朝廷政事每日还是焦头烂额,不得清闲。练气既久,忽也生出弃官不做,自家逍遥的念头,又觉国难当头,岂可一走了之。 凌沖问道:「父亲可知金陵新来的一位钦差隋问天么?」凌真笑道:「怎得不知?那位隋大人年纪虽轻,却胸有韬略,这几月整顿金陵兵马政事,颇有焕然一新之感。」凌沖点头道:「那隋问天亦是出身玄门,明日孩儿要去会他一会。」话头一转:「大哥迴转彭泽了么?」凌真道:「他在家中呆的既久,也该销假赴任。」凌真之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凌康身为彭泽县令,就算靖王叛军来攻,死于刀兵之下,亦是死得其所,乃是为国尽忠之义举。话虽如此,凌康却是孤身上路,凌真命他将妻小都留在了金陵,也算是一股回护之意。 凌沖点头不语,碧霞和尚笑道:「时候不早,老衲还要晚课,先行告退了。」凌真忙道:「我送送大师。」引了碧霞和尚往客房而去。 凌沖孤坐屋中,忽然王朝推门进来,手托木盘,却是盛了三大碗荤菜并一坛好酒,笑道:「那老和尚走了,我陪少爷喝上一杯罢!」 凌沖笑着允诺,二人撤下残盘,重摆酒菜,凌冲下筷不多,酒却多饮了几杯。王朝艺兴遄飞,下筷如飞,倒是吃的不少,一抹嘴边油星,笑道:「当年我无意间得了太玄剑谱时,哪能想到还有今日,托少爷之福,咱也能尝一尝这修道练气的滋味,说不得我老王有朝一日,亦能学那前贤一般,御剑远游,幸甚!幸甚吶!」 大半坛酒下肚,连素来沉稳寡言的王朝也话多起来,嘟囔了几句,又道:「眼下兵荒马乱,我看这金陵城不久要有刀兵之灾,咱们凌家在此多有不便,少爷可有甚么打算么?」 第七百五十章 拔除魔念 凌沖手执酒杯,沉吟道:「我早欲举家搬迁,只怕父亲不肯,如今大哥在外为官,多有不便,因此旧悬不下。王叔何以教我?」举家搬迁之事,凌沖思索了许久,连地方都已找好,便是太玄剑派下辖的太玄九国,每一家玄门大派皆扶持几国世俗皇权,一来可将门中长老弟子的俗世家眷接在一处照看,二来人口既多,也方便从中挑选上佳的修道苗子。只是凌真生性倔强,未必肯听从他的建议。王朝笑道:「我观你父亲这半年练气养命,颇有进境,自家已有了出世之意,我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还是等平息了靖王叛乱,大明朝重归平静,再来计议罢。」 凌沖点头,二人对饮到半夜,王朝醉醺醺而去,凌沖静坐运气,些许酒力根本奈何不得一位元婴真君,到了次日清晨,谭旭早早来访,接二人入宫。金陵城中亦有皇宫,还是当年太祖修建,成祖迁都之后,保留了一干建制,每日皆有大员来宫中早朝。 第919页 隋问天有圣旨在身,接替了那位皇戚元老,掌管金陵皇宫,谭旭一路之上言道,先请二人在偏殿等候,隋问天主持过早朝之后,自会前来相见。凌沖冷笑不语,碧霞和尚只顾低头念佛。 抵达皇宫之时,果然将二人置于一处偏殿,谭旭满面堆笑,却不敢就坐,凌沖大喇喇坐了,他曾受惠帝钦封,还是一位在籍的仙师,自然全无顾忌。 过得良久,直到辰牌时分,隋问天才姗姗来迟,笑道:「隋某不可分身,有劳两位道友相候了!」一位白面无须,十足斯文气概的青年走入殿中,目光在二人面上一转,在凌沖之处多停留了一瞬。 凌沖见其身着官袍而非道袍,头戴乌纱,俨然一副朝廷大员的做派,气息收放之间,修为似在云昭道人之下,并非法相之辈,淡淡说道:「隋大人倒与云昭道人不同,多了许多世俗红尘之意。」 隋问天听他话中有话,暗忖:「云昭师兄奉了秦师叔之命,去坊市取这小子性命,至今音讯全无,这凌沖却又活蹦乱跳而来,难不成是遭了毒手?不对,太玄剑派在坊市中唯有大长老惟庸有此法力,其断不敢以大欺小,还能是凌沖本人出手,身上有甚么能镇压法相宗师的法器?」 昨夜他也曾作此推测,可惜因云昭道人无故失踪,清虚道宗根本无从得知坊市与水仙洞府之中究竟发生了甚么,更难推断凌沖的底细,清虚道宗与太玄剑派上代掌教荀道人起便素来不睦,到了郭纯阳这一辈更不可缓和,只差撕破脸动手而已,凌沖修炼太玄派最为神秘的洞虚剑诀,已非甚么秘密,清虚道宗也迫切要从他身上得到洞虚剑诀的精髓所在,也好知己知彼,对上郭纯阳也不至吃大亏。 隋问天呵呵一笑,说道:「我与云昭师兄虽非一师之徒,但素来交好,前不久他奉了秦师叔之命,去东海水仙洞府中求取机缘,凌师弟可是在彼处见到的他?云昭师兄一直未回来復命,凌师弟可知他下落何处么?」 凌沖似笑非笑,说道:「云昭道人在水仙洞府中重获新生,如今好的不得了。他未来復命,想是还有要事要办,其中曲折你可请秦拂宗长老当面去问贵派掌教!」云昭被水仙夺舍,是得了拂真道人首肯,却将秦拂宗蒙在鼓里,此事的来龙去脉,唯有去问拂真道人才能清楚。 隋问天唔了一声,不便再问,又笑道:「想不到郭掌教的关门弟子竟是金陵凌侍郎之子,令尊为官清廉,体恤民生,地方多有褒扬,正是虎父无犬子,此次平定靖王之乱,凌师弟正可父子齐心,也是一段佳话!对了,令兄是彭泽县令,那彭泽乃是对抗靖王兵马之前哨,令兄以家国为念,浑然不计生死,着实令人钦佩!」 凌沖淡淡说道:「家父是正统儒家出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已是深入骨髓,我此生本愿在山中隐居修道,不履尘世,只怕有宵小之辈暗害我凌家之人,才不得已下山出来。隋大人是皇封的钦差,不知对平定靖王有何妙计?」 隋问天道:「不满凌师弟,靖王自称伪帝以来,穷兵黩武,前几日拜左怀仁为大元帅,统兵来犯,这一次誓要攻下金陵,以为伪都,平帝命我来此率领城中兵将抵抗左怀仁。隋某不才,于清虚三山之山练气时,亦曾涉猎兵法之道,左怀仁用兵如贼,须以堂堂之师迎战,我已整合兵马,主动出城迎击,就在彭泽县设下埋伏,想那左怀仁大军舟车劳顿,我军以逸待劳,自可一举成功!」 凌沖摇头道:「如今非是凡俗征战,讲究兵法韬略,左怀仁大军之中必有魔教高手随行,一旦作法暗害,后果不堪设想。」隋问天笑道:「因此我才请碧霞大师前来坐镇,先拔出金陵城中噬魂道妖孽所下的噬魂魔念,不久会有几位玄门同道前来,助我等迎敌,管教左怀仁军中魔教妖人插翅难逃!」 碧霞和尚这才缓缓说道:「噬魂劫法诡异歹毒,老衲修为浅薄,只能略尽绵力。」隋问天道:「大师说哪里话来,佛法无边,正是魔道克星,我已将中了噬魂魔念的大小官员聚集在宫中大殿之上,请大师前去一观。」 碧霞和尚望了一眼凌沖,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便瞧瞧罢!」凌沖暗暗冷笑,那些噬魂魔念是阴神之身种下,只要不发作,便全然无害。碧霞和尚就算能将之炼化,也不大好意思出手,不知会用甚么招数搪塞过去。 当下三人来至大殿之外,以三人修为,不入大殿亦可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碧霞和尚一望,说道:「果是噬魂魔念。」隋问天道:「大师可有法子将魔念拔除?」碧霞和尚道:「尽力而为。」脑后浮现一圈佛光。 第七百五十一章 取死之道 佛光映衬,宛如明镜,往殿中一照,三人凝目望去,透过佛光镜面,见殿中十余位大臣或坐或立,正在交头接耳,松散非常。佛光一照,分明瞧见每人的泥丸宫中竟有一道黑影盘旋,狰狞兇恶,只是蜷缩成一团,并未发作。 碧霞和尚又瞧了凌沖一眼,说道:「这些官员果然是被噬魂劫法所化生的魔念侵蚀!」隋问天道:「我也是偶然发现此事,诚是邀天之倖,倘若被其发作起来,这些官员身死事小,做出有违本意之事,甚至将金陵城拱手让人,每每思及,实是不寒而慄。灭杀噬魂魔念,玄门道法远不及佛法来的爽利,就请大师出手罢。」 碧霞和尚摇头道:「一旦为噬魂魔念侵染,元神为之所夺,除非施术之人自家撤去神通,就算我以佛光照射,也只能斩断魔念与施术之人的联繫,不能治本,若是施术之人法力在我之上,还能以魔念反制于我,两相斗法之下,一不小心便会伤及这些官员元神。」 第920页 隋问天断然道:「那就请大师以佛光斩断魔念与施术之人的联繫,至于这些官员么,一群无能之辈,死便死了,大不了让平帝封荫一番罢了!」 碧霞和尚深深望了隋问天一眼,见他面色如铁,嘆息道:「既然如此,老衲便勉力施法了!」脑后佛光光晕之中分出十几道细细光流,润物无声,潜入大殿之中,渗入十余位官员泥丸宫中,如水流淌,恰将那团魔影包裹起来。那魔影被佛光介入,居然毫无反抗,任由碧霞和尚施为。 不过数息之间,碧霞和尚已用佛光将所有人泥丸宫封禁,使魔影不得作乱,看似轻描淡写,老和尚面上却微有吃力之色,勉强点头道:「施法已毕,只要暗中之人不作法唿引,便无后顾之忧了。」 隋问天笑道:「多谢大师援手,此间事了,还请再入偏殿用茶,我也有许多事要请教大师。」碧霞和尚摇手道:「老衲颇感疲惫,还是回凌府中静修几日,隋大人好意心领,告辞!」 凌沖道:「我护送师兄回去。」隋问天忙道:「大师好生休养,改日我当去凌府拜访。」二人与别过隋问天而去。隋问天等二人出宫,面上露出冷笑之色,自语道:「碧霞和尚果然法力高深,不过一口气制住这许多魔念,也要耗去不少元气,已是不足为虑。倒是那凌沖居然悄无声息修成了元婴,还敢以法身行动,道行大涨,他似是知晓云昭师兄的下落,此事要告知秦师叔。凌家父子在朝为官,我只要略施小计,便可令那凌沖身不由己,再借魔门之手将他除去,郭纯阳也要哑巴吃黄连,捏鼻子认了!」 凌沖搀扶碧霞和尚回至凌府,那老和尚忽然一笑,面上颓然之色一扫而光,说道:「师弟不必陪我,自去便是。」凌沖笑道:「原来师兄这等出家人也会弄这等狡狯!」碧霞和尚嘆道:「与虎谋皮,不得不为!」迳自去了。 噬魂魔念没了阴神之身主持,自然不会发作,碧霞和尚毫不费力便将之封禁,之后不过是做样子给隋问天看,去其戒心罢了。凌冲心知肚明,唤来王朝问道:「王叔,你知不知那隋问天赴任以来,可有针对我凌家之举?」 王朝沉吟道:「隋问天是钦差大人,金陵城中无人敢惹,倒是不曾给咱们凌家甚么难看,只是前次大少爷销假归任,隋问天曾有几句催促之语,大公子才急急上路的。」 凌沖冷笑道:「原来如此,他是想从大哥身上入手,逼迫我为他抵挡左怀仁的叛军。」清虚道宗摆明车马辅佐平帝,自要剷除靖王的势力,隋问天工于心计,借凌康身为彭泽县令,不能擅离职守,唯有奋力抵挡靖王大军,凌冲要保胞兄无恙,唯有出手相助,如此一环接一环,就能将太玄派尽数牵扯进来,此是驱虎吞狼的阳谋,除非凌沖能说服凌真与胞兄同时辞官,不然只要一日为官,便要听从隋问天这位钦差的调度。 王朝也想到此处,惊道:「那该如何?」凌沖道:「我自有办法,王叔你就在家中小心看守,若有大变,可去寻碧霞和尚商议,他看在我面上,必会出手相助。」 次日午时一过,隋问天果然前来拜访,家丁通报之后,王朝亲自引其在客厅中落座,凌真还留在宫中公干,凌沖与碧霞和尚现身相见,隋问天笑道:「昨日有劳两位,今日隋某特来拜谢。」 碧霞和尚道:「降妖除魔,乃出家人之本分,隋大人不必客气。」隋问天又对凌沖道:「我先前不知凌师弟胞兄乃是彭泽县令,彭泽一地正当两军交锋之所,危机重重,我昨夜已拟定了旨意,召令兄回金陵,也算保全凌家一份血脉。」 凌沖淡淡说道:「家兄赴任之时,早已置生死于度外,隋大人不必如此,倒显得我凌家之人贪生怕死。」隋问天哈哈一笑,「果然是一门忠烈,如此我便收回成命,成全凌家忠孝两全之心!」二人目光一对,隋问天目中蕴有笑意,凌沖眼神冰冷,尽皆沉默了起来。 碧霞和尚忽然咦了一声,喝道:「好邪魔!」双足一踏,已出了凌府,迳往金陵城外扑去!凌沖与隋问天不知所云,唯有双双跟上,三人一先两后眨眼出了金陵,到了灵江之上停住,就见碧霞和尚扬手一道佛光飞出,佛光之中白莲朵朵,往对岸落去。 凌沖已知是来了敌手,还未放出剑光,只听对岸一人骂道:「晦气!原来是楞伽寺的秃驴!」一蓬魔光升起,抵住佛光白莲,一道元婴化身跃出,手持一柄黑黝黝的长剑,正是大幽神君! 大幽神君咬牙切齿,骂道:「我道是谁在金陵皇宫那些狗官元神中种下佛光,原来是你这老秃,倒是来的正好,老子将你宰了,再去沾染那些狗官!」将手一扬,通幽炼魂剑化为一抹幽影,剑身上无穷幽冥鬼火翻飞,向碧霞和尚杀来。 碧霞和尚冷笑道:「邪魔歪道,焉敢害人!」他昨日以佛光镇住大小官员元神,隔绝了凌沖阴神所发噬魂魔念,方才忽觉另有一股魔意侵入那些官员泥丸宫中,与所留佛光狠狠拼了一记,当即有三四位官员元神受了波及,魂飞魄散,警觉之下,来至灵江之上,果然寻到了罪魁祸首!脑后佛光中飞出一朵硕大白莲,将通幽炼魂剑托在半空,任由鬼火灼烧,莲瓣随落随生,就似无有穷尽一般。 大幽神君也是倒霉,他与大行两个空自在东海看了一场热闹,水仙遗宝却无他的份,又奉了夺魂道人之命,要他将金陵上下官员尽数以魔念沾染,里应外合,助靖王攻占金陵,谁知甫一发功,就被碧霞和尚察觉,还一路追杀了过来,心头一股邪火怎么也压制不住,见通幽炼魂剑无功,又取了一面定魂镜,发出百丈魔光,狠狠照来! 第921页 炼魂道十宝各具无穷妙用,大幽神君贪图一剑一镜之威力,一口气祭炼了两件法器,投入毕生之功,可惜力分则弱,一剑一镜的禁制都不高,只勉强到了金丹绝顶的境界,并无能完全发挥出其元婴真君的法力。 碧霞和尚将身上大红袈裟一脱,一抖之间,化为一朵红云,佛法加持,往定魂镜上落去,意图强夺此宝。大幽神君可不敢被红云进身,忙不迭闪过一旁,叫道:「大行!你再看热闹,老子就被人打死了!」 一尊魔相升起半空,三头四臂,手捏法器,正是大行魔君,一开口犹如千万人同时嘶喊吼叫,令人心旌摇盪,「没用的东西,你去对付那两个小辈,这老秃驴交由我来!」大行神君的法力可比大幽高出太多,乃是正宗的法相级数,又修炼了噬魂魔相之法,元神坚凝,举手投足魔威盖世! 魔相一尊面孔张口吐出百丈魔火,黑烟滚滚,燎炙虚空,那大红袈裟所化红云吃魔火一烧,滋啦啦响声不断,生生被烧出一个大洞!火势不绝,又往碧霞和尚本尊烧来。 碧霞和尚脑后蓦地展布开来,层层轮转,无休无止。佛光之中,显出一尊佛国世界,隐约可见一尊罗汉金身端坐世界中央,却是显化佛国妙境!妙境之中隐见许多佛子盘膝静坐,参悟佛法。当年弃道人迷惑通意老妖作祟,被碧霞和尚尽收其所炼冤魂厉鬼,连通意老妖自身也被佛法度化,成了佛国之中一位虔修的僧人,这些僧众平日在佛国中诵经念佛,积攒念力善因,尽数加持于碧霞和尚之身,老和尚自此道行大进,数年不见,法力神通竟是远远超乎法相之上,已然开启佛门第七识末那识,放弃善恶之分别心。 佛国一现,那尊端坐的金身罗汉轻轻起身,张口吐出一道精芒,纯然雪白,那魔火便如雪狮子向火,顷刻间消融一空!大行神君吃了一惊,叫道:「末那识!」却见那罗汉就在佛国之中挥拳击来,无数佛子禅唱之声响彻,那尊拳印焕彩如金,竟有几分大金刚寺光明拳的妙意! 大行神君虽忌惮碧霞和尚佛法修为,也想抻量一番这老和尚的道行如何,魔相三面齐齐怒吼,四臂翻飞之间,悍然迎上!砰砰砰,双拳对四臂,拳拳到肉,声震四野,若非亲眼所见,实不能相信一个是魂念聚敛的魔相,另一个是正念塑金身的罗汉,拼斗之间竟如此的朴实,全无花哨! 魔相与金身罗汉狠狠换了几招,魔相中了金身罗汉一拳,被打的七窍喷火,金身罗汉也被魔相一掌拍中,金身之中为魔气侵扰,久久不散。 魔相拳势一收,闷声道:「楞伽寺佛法果然厉害,日后再来讨教!走!」拎起大幽神君,一跃没了踪影。碧霞和尚收了金身佛光,长吁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噬魂劫法果然厉害!」凌沖与隋问天面面相觑,二人还未出手,就已然终战。隋问天暗暗心惊:「不想这老秃驴居然有如此法力,我只道昨日消耗了他大半元气,看来是做样唬我!若有云昭师兄在金陵,掣肘此人,我也不至束手束脚,当真可恶!」 凌沖道:「大幽与大行两个居然潜入金陵,只怕所图非小。」碧霞点头:「他们是要用魔念沾染金陵官员,生出乱子,好助靖王攻取金陵。我等还是回去瞧一瞧那些官员如何了。」 隋问天一惊,金陵官员虽多是酒囊饭袋,但日常政务还要靠其等维持,断然不能出岔子,奇道:「先前不是已有噬魂道妖人种下魔念,为何大幽两个又来一次?」 凌沖不语,碧霞道:「多言无益,回城再说!」三人又自遁回金陵,凌冲心悬老父,见其无恙,还是以真气查探了一番,并无被噬魂劫法侵入之痕,才算放心,暗暗忖道:「我早欲结果了大幽神君,如今送上门来,竟敢祸乱众生,却是取死之道了!」 隋问天将众官员召集一处,请碧霞和尚一一瞧过,好在发觉得早,大幽神君的魔念也只来得及侵染两位高官,被碧霞和尚挑选了出来。本来要察觉噬魂劫法痕迹极难,但碧霞和尚藉由他们泥丸宫中佛光感应,自是轻而易举。 众官员见一位老僧现身,向众人指指点点,有人认出竟是碧霞寺的住持神僧,多人府上夫人小姐还常去碧霞寺烧香拜佛,只是碍于隋问天权势,不敢多嘴。 隋问天一指被挑出的二人,喝道:「左右,与我拿下了!」当即有披甲侍卫如狼而来,未等近前,二人忽然面上齐泛诡异笑容,开口齐声叫道:「好秃驴!」两个脑壳蓦地爆裂开来,红的白的喷洒了一地,在场众官员猝不及防,多被喷了一身,当即有人惊叫晕厥过去。 第七百五十二章 动手! 隋问天喝道:「莫要走了魔念!」碧霞动手更快,早已放出佛光,笼盖众人头顶,有佛光庇护,便不虞大幽神君的魔念乱窜,胡乱沾染无辜了。 就见两道碧幽幽光华如电如光,望空便走,却被佛光阻拦,只得贴地而行,想要钻入地下,忽有一道灵光如网而发,恰将魔光兜在其中,如网鱼一般,任其挣扎也难挣脱,凌沖伸手一招,那灵光落入掌中,连带将大幽神君的魔念也自拘禁收起。 隋问天眉头一挑,笑道:「凌师弟这一手灵光擒魔甚是精妙,只是似乎并非太玄剑派的路数,不知是哪位老祖所传?」凌沖面色如常,笑道:「隋大人说笑了,一点微末伎俩哪入得大人法眼。」轻描淡写搪塞过去,他用的手段太清符法,加之他对噬魂魔念种种变化瞭然于胸,自是手到擒来。 第922页 隋问天呵呵一笑,也不穷追勐打。他能瞧出凌沖所用手段并非太玄剑术,而是另一门道术,既然凌沖不愿多言,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又道:「想不到噬魂魔道的妖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魔念沾染凡人,倘若被其得逞,不知又要有多少生灵遭劫。幸好有碧霞大师出手,如今看来,还要请碧霞大师长驻金陵,方能永绝后患。」 碧霞和尚淡淡说道:「方才的当是噬魂道大行神君,法相级数的修为,为恶多年,老衲也是仗了近来道行精进,方能勉强将他惊走。短时之内他绝不敢再来金陵搅扰,倒要防备他去老衲的碧霞寺中祸害老衲的弟子。魔道猖獗,又与靖王搅在一处,隋大人还是快些禀告清虚道宗,令派高手前来镇压。老衲告辞!」不等隋问天挽留,匆匆而去。 碧霞和尚在金陵经营数十年,门徒众多,今日恶了大行神君,一旦其对碧霞寺僧众下手,悔之无及,匆匆告辞而去。隋问天不好阻拦,凌沖也道:「凌某也要回去家中,瞧一瞧父亲有无大碍,告辞!」转身便走。 隋问天大恨,忖道:「楞伽寺与太玄剑派沆瀣一气,碧霞与凌沖暗中勾勾搭搭,我在金陵人单势孤,还是请秦师叔再调派高手来援,才好与其等分庭抗礼!」 凌沖回至家中,凌真早已回来,将父亲上下检查一遍,确定并无噬魂魔念侵入之痕,放下心来。凌真还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今日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笑凌沖大惊小怪,又问碧霞和尚为何不告而别,凌沖推说是寺中出了些事情,心急回去主持,才将老父安抚下来。 凌沖回至房中,封闭四窗门,沉心入定。洞虚真界在红两道乌光被禁锢于一道符箓之中,游走乱窜,不时浮现出大幽神君的面孔,显是又是愤怒又是惊诧。凌沖对噬魂劫法心知肚明,噬魂魔念一旦分化出来,变幻无穷,依七情妙用,寻隙而入,污秽生灵元神,时时与本念沟通,神通极大。若是噬魂老人、夺魂道人那个级数分化出的魔念,本身法力就已相当可观,万难降伏。 但他有太清符法在身,玄门正宗之道专克魔道法门,以符光画地为牢,大幽神君本身道行不过与他相当,区区两道魔念自是手到擒来。 噬魂魔念落在其他正道之辈手中,全无用处,还要时时防备其熘走作孽,唯有炼化了事一途。但在精通噬魂劫法的凌沖的手中,却能借魔念推演大幽与大行的所在,既然大幽与大行敢对金陵官员下手,说不定哪一日一旦疏忽,连自家人也要遭其毒手,才决心以霹雳手段将二人剷除,永绝后患! 两道魔念有太清符光阻隔,不能与本体正念沟通,大幽神君也无从得知魔念的所在,但魔念中亦保留了几分灵智,幻化出的大幽神君面露狡狯之色,见了凌沖阳神,冷笑道:「此处便是你修炼的道果所在么?洞虚剑诀果然神妙,可惜遇上本神君,你倒是胆大,竟敢将本神君魔念拘禁起来,日后你落入我手,定必将你制成傀儡,以你剑术反杀你太玄派弟子,瞧一瞧郭纯阳是甚么脸色!」 喋喋不休,俱是威吓恫吓之言。凌沖不以为意,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口中狂言!」伸手一指,太乙飞星符阵中一道星芒垂落,演化一缕真火,轰入符光之阵中,正是朱雀七宿所化生之陵光诛邪真火,此火专破一切妖邪,正是噬魂魔念的克星,纵使朱雀七宿尚未炼成,要化出一缕真火亦是轻而易举。 两道噬魂魔念被真火一炼,都不及反应,登时烧成了无形,凌沖却将魔念灼烧之后的残留气息投入太乙飞星阵中,星光一转,无数星云生成,推算大幽神君之下落。 太乙飞星符阵运转之时,要消耗本身真气,视所算之事大小、难易,消耗的真气数量也自不定,有大幽神君念头在手,有的放矢,符阵推演起来分外得心应手,所耗不过区区一点真气而已。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飞星符阵中灵光一现,闪现出一幕画面,正是大幽与大行两个,却是大摇大摆出现于天机台上。 大幽神君的元婴法身与大行神君的魔相法相相对而立,似在争论甚么,画面一闪而过,却已足够凌沖定准二人所在,说道:「原来在天机台上,事不宜迟,这便出发罢!」晦明童子道:「那两个魔崽子如此有恃无恐,丝毫不怕被人围杀,只怕有诈!」凌沖点头:「我亦这般想,倒要瞧瞧他们能布下甚么天罗地网!」 楚山之中天机台,此处乃是一座天生的石台,十分开阔,有数丈方圆,石台上立着一方石桌,四只石凳,相传千年之前大明开国太祖皇帝初坐龙椅之时,曾在天机台上垂问一位随侍的大臣。那位大臣曾遇异人传授,精通天机卜卦之道,太祖所问者便是大明千年国运。 那位大臣究竟如何对答,已然不可靠据,但天机台之会后不久,那位大臣便即辞世,太祖还曾下旨褒奖封荫。至于死因则众说纷纭,一说是那人泄露天机过甚,遭了大道反噬而亡,另一说则是那人确将大明千年国运推算的明明白白,只是太祖听闻之后,唯恐其再泄露于他人,下了秘旨将其处死。种种传说,纷乱如雨。 第七百五十三章 群魔毕至 天机台上,大行神君魔相伫立,目光俯瞰山下灵江。灵江过金陵、绕楚山,江面宽阔,帆影重重,尽是往来的客商货船,一派繁忙景象。江水如带入绸,蜿蜒挥洒,恰似一位神人以神笔描摹线条,时而柔媚、时而刚硬。 第923页 大幽神君立在魔相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他当年何等猖狂,连三嗔和尚都敢斗上一斗,还以移情丹逼迫雪娘子为他盗取天欲教根本法典,但遇上大行神诀却是如鼠见猫,丝毫抖不起来。 噬魂道同门之间,功力高出一个境界,法力便相差悬殊,甚至道行高深者还会用魔念沾染道行低微者,此事在噬魂道中乃是公开的秘密。大幽与大行、弃道人大云乃是同辈,但修为远远落后,他自家都不知是否中了大行神君的魔念沾染,因此战战兢兢,生怕大行神君一个心情不好,发动魔念,自家想死都难。 大行怔怔望了许久,忽然冷笑道:「凡俗之辈,妄图窥测天机,欲要推算千年国运,果然便有劫数临身,那大明太祖皇帝本想万劫不死,命正一道的牛鼻子布下一座养尸大阵,希冀于将增加肉身炼成尸神,却不知就算尸身成精,所生灵智也再非本人,更何况数年之前还被人一把真火将帝陵烧的干干净净,连带后人的尸身也不能保全。所以这人啊,野心太大,也是罪过。你说是也不是?」转过头来阴森一笑。 大幽神君心里一突,勉强笑道:「是,是是!」大行神君笑容一敛,阴森森道:「不过是用魔念沾染几个区区俗人,你都办不好,还惹来楞伽寺的秃驴,打草惊蛇,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大幽神君两股战战,便要跪下,苦笑道:「师兄饶命,我也不知碧霞那秃驴就在金陵城中,还在那些狗官泥丸宫中种下佛光禁制,若是师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断然不会再失手!」 大行神君冷冷一笑,抬头望天,说道:「眼下便是一次好机会了,有贵客来访,你将他擒来,就算将功抵过了!」大幽神君大喜,起身叫道:「那人在何处?我这便去将他捉来!」 头顶有人冷冷道:「不必找了,凌某就在此处!」云开雾散,凌沖凭虚而立,身前一柄五色飞剑旋绕不停,冷冷瞧着两位魔头。大幽神君见是他,桀桀怪笑道:「好小子,先前坏了老子的大事,如今还敢找上门来,真是自家活腻了!」就要抢先动手。 大行神君伸手止住他,三颗头颅转动,一张面孔露出笑容,问道:「你是太玄派郭老儿的弟子罢?太玄山门重开之时,我也曾去凑热闹,却未瞧见你,只用魔念随意操控了几个弟子,结果被郭老儿识破。想不到当年那一批小小凡人之辈中,居然会出了你这个矫矫不群的弟子,不过你今日千不该万不该自家前来送死,可惜郭纯阳一场心血,今日过后成了一场空!」 凌沖御气凝立半空,并不下落,闻言讥笑道:「你只当自家是法相境界,便稳稳吃定我了?就不想想我是如何得知你二人的行踪,寻到此处的?」 大行神君面色一变,二人行踪隐秘之极,除非自家泄露或是有极高道行的高人推算,但凌沖不过区区元婴,又是如何知晓的?大幽神君冷笑道:「不管那些,只要擒住了你,在噬魂劫法之下,还不是予取予求,你自家自会和盘托出!」 凌沖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一摇,道:「就凭你二人?怕是不够!」话音方落,只听有人笑道:「加上老夫如何?不知够也不够?」一位老道悠然现身,双袖垂地,望向凌沖,满面俱是嘲讽之色,居然是消失良久的乌老乌门山! 乌门山现身续道:「凌沖啊凌沖,你若是乖乖躲在金陵城中,我等忌惮碧霞那秃驴,还不能将你怎样,偏偏你贪功冒进,居然孤身来杀两位神君,岂非自投罗网?你若是识相,将太清符术交给老夫,老夫还可替你向两位神君求情,只取了你毕生记忆功力,放你元神前去转世。若要顽抗到底,一旦元神被噬魂劫法炼法,可就想死都难!」 那老道从三太子身边灰熘熘逃走不见,谁知却在此处埋伏,甚而勾结了大行两个,要暗算凌沖!乌家千年夙愿,便是得到完整的太清符法道统,自重玄经出世,乌门山便日思夜想,思来想去,觉出太清符法的正传必然落在了太玄派手中,凌沖肯将重玄经的正本交还齐瑶儿,还弄出一册译本来,浑不将重玄经放在心上。唯有一个可能,便是太玄派早已得到比重玄经更为精妙的太清符术! 乌门山想到此处,心痒难搔,恰好与水仙有缘之人齐聚水仙洞府,求取珍宝,乌门山便守在一旁,等尘埃落定,才现身出来,寻到大行与大幽两个,巧舌如簧之间,说动二人与他联手,设局绞杀凌沖。 凌沖见乌门山现身,面色一凝,点头道:「原来是你!乌门山,你乌家行事虽然龌龊,到底还是玄门一脉,正道同宗,你竟敢勾结邪魔外道,传扬出去,你乌家满门上下只怕性命不保!」正道玄门对于勾结邪魔之辈,向来绝不手软,乌门山敢与噬魂道合作,传扬出去,神木岛第一个不会放过乌家的门户。 乌门山哈哈一笑,拍手道:「不愧是郭纯阳的徒弟,连嘴皮子功夫也学了个十足十,老夫既敢如此,当然有把握将你留在此处,你以为今日还能逃脱的掉么!啊,险些忘了,你的底牌不就是一件法宝,不外乎庚金神剑还是诛魔宝鑑甚么的,若无万端之准备,老夫又岂敢动手?萧厉、恶尸两位道友,还请现身罢!」 凌沖霍然转头,只见穹苍之上群星之光湮灭了一瞬,一人身披星光,足踏江水而来,面色惨白,面相悽厉,正是老对头萧厉,其人气势修为比前次所见居然又有增长。足下泥土蓦然涌动,一声怪笑之间,一尊十丈长短的粗大铜棺陡然撞破地面,直直树立了起来,棺材盖大开,一大股阴风涌动不停! 第924页 第七百五十四章 六大高手 乱斗纷呈 铜棺大开,一具身躯如铁,面色漆黑,臂腿僵直的尸身勐地跳将出来,正是天尸教的恶尸道人,其桀桀怪笑之下,伸出一条猩红舌头舔了舔嘴唇,望着凌沖笑道:「这小子元婴修炼的好生坚凝,若能吞吃了,定能让老祖突破一大境界!」 萧厉足踏星光,缓步而来,头顶星光汇聚,渐成一片汪洋,其中一座雄门浮现,正是仙都之门,萧厉得手此宝,将其中根本禁制祭炼了一番,勉强能调用三四分威力,已足以横扫法相境界之下一切修士,就算对上脱劫宗师,也有五分的胜算。 他见了凌沖,目中全是冷厉快意之色,冷笑道:「凌沖,你也有今日,你以为就凭那残缺不全的洞虚剑诀,就能赢过我么?如今我炼化了仙都之门,更有日月五行轮帮手,你拿甚么与我斗?你不过是元婴境界,就算有法宝在身,又能发挥几成威力?还不乖乖束手就擒?你放心,我会将你的元神好生珍藏,待我修成玄阴那一日,再请你品鑑品鑑,瞧瞧你后不后悔与我作对?」 群魔环伺之下,凌沖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对萧厉讥笑道:「怎么,不过得了一件残破法宝,连元灵都不甚清醒,就自觉拽上天啦?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三番五次败北,这一次也是一般无二,恰好我新近修成了元婴,让你尝一尝洞虚剑诀的滋味如何?」 萧厉惨白之极的面上现出一抹晕红,刚要反唇相讥,冷不丁凌沖大喝一声,率先发难!他以言语相激,萧厉被戳中了道心弱处,果然大怒,趁其余人等尚未合围,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身陷重围之下,凌沖势若勐虎,元婴化身使了一个缩地之法,一个纵跃已到了大幽神君面前,噼手抓去,指影翻飞之间,用上了太玄嫡传的大擒龙手!大幽神君冷笑不已,凌沖居然傻到以元婴之身施展近身功夫,简直是自曝其短,通幽炼魂剑化为一道剑影,剑锋翻飞之间,就要将他一只手臂斩断! 通幽炼魂剑位列噬魂道十大法器之意,噬魂老人当年创下炼剑的手段,实是指望也修成一部剑诀,不令剑修之道专美于前。此剑以魔念融合五金之物,既能以魔念害人,亦有剑锋之利,两相结合,极为神妙。大幽神君也不知多少年不曾展露过一手剑术,不知怎得,面对凌沖一抓而来,本能用上了剑招迎敌。 但他一剑噼去,凌沖却一个闪身,轻轻巧巧不知如何走位,居然已绕到他身后,五根手指已狠狠插入其脖颈之中!大幽神君大叫一声,声音满是悽厉惶恐之意,只觉凌沖五指之间有一股浩然凛冽之气喷涌,所经之处,一切魔念念头俱都被冰封起来,稍有顽抗,就会被纯阳真气之火焚烧的干干净净! 大幽神君入道百年,尚是头一次被人一招制服,凌沖的身法神通,直是专克噬魂道一脉,往昔无往不利的通幽炼魂剑居然失手,连定魂镜都未来得及施展,就被人拿住了死穴! 凌沖一招制敌,手眼身法、神通真气,配合无间,已是到了熟极而流,念动即发的上乘境界。其实也是占了他熟知噬魂劫法的便宜,阳神虽不能修炼调动噬魂劫法,但劫法中的一应破绽尽数瞭然于胸,加之近乎偷袭之下,大幽神君登时中招,再也翻盘不得! 大行神君也有些大意,只道五大魔头齐聚,就算凌沖有脱劫修为,也自插翅难逃,谁料凌沖竟敢率先发难,一招之下就将大幽制服,眼见大幽神君的元婴化身被凌沖提在手中,四肢蜷缩,悽惨到了极点,下一刻却又凭空消散,不知被凌沖挪移到了何处。 大行神君当即暴怒,魔相一跃杀来,又暗中催动了噬魂劫法,放出魔念,想要沾染凌沖的元神。魔相四臂中四件法器轮番砸下,还未至凌沖身前,就听一道雷音响过,一条手臂竟然齐肘而断!伤口端出冒出条条黑烟,又有丝丝缕缕的电光闪烁,吞噬炼化魔相身中的魔意念头! 大行神君大吃一惊,忙运集魔功,抵挡雷光电光侵袭,雷火之力乃是噬魂道之天敌,不敢轻忽。就这么一疏忽间,凌沖竟又猱身而上,手中一道五色剑光一起,焕出一轮异彩,居然又是先手攻来! 大行神君先前是不屑,如今却是惊诧,方才暗中以噬魂魔念潜行要污秽凌沖元神,却被其体外一层薄薄真火所阻,那真火当是朱雀陵光诛邪灵火,专破污秽,竟而侵入进不去!大行神君也非是傻子,念头一转,叫道:「你怎么会对噬魂劫法如此熟悉!」剑光杀来,无心再问,魔相三张齐齐张口大吼,音波连连爆裂扩散,将五色剑光冲击出去。 凌沖制服大幽神君,扰袭大行神君,说来不过一瞬,但兔起鹘落之间如羚羊挂角,香象渡河,全无踪迹可寻。此时身后三大高手终于作出反应,乌老扬手便是一道符箓打出,一闪而至五金飞剑之旁,符箓中蓦然伸出无数道符光,扭曲入手,死死将五金飞剑缠住,往符箓中拖去。 剑修大半杀力斗在一柄飞剑之上,讲求一击不中,飘然远飏。要克制剑修,先要将其本命飞剑锁住。符修们便制成了许多种类的困剑符,乌老所用是传自太清门的困剑符,属祈禳部一支,又经乌家歷代完善改良,一经出手,不将对手飞剑封入符中,决不罢休。 困剑符一出,符光连连,凌冲要分心对付大行神君,又要防备自家飞剑被收,一心两用,神通威力当即大减。恶尸道人哈哈一笑,叫道:「出来罢!毒尸!」身前现出一道身影,绿须绿衣,连头髮也是惨绿色的,竟是毒尸道人真身,只是双目无神,似是无有了灵智。 第925页 毒尸被派去水仙洞府寻求机缘,只因出口不逊,被洞府元灵驱逐出去,连本属于自家的一份机缘也丢了。之后在海眼中被天尸教主隔空摄走。天尸教主恼怒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将其元灵生生抹去,将元身赏给恶尸道人作为护卫。这一下毒尸道人当真成了一具殭尸,还是浑浑噩噩,只知听命于人的殭尸。 恶尸道人资质不成,被毒尸道人欺压了上百年,早就满腔怨毒,毒尸道人落得如此下场,他非但无有兔死狐悲之意,反而高兴的不要不要的,将毒尸真身带在身边,形影不离,还耗费真气为其重新洗鍊经脉,当作一件本命法宝祭炼。毒尸道人一出,化身一团碧绿毒雾,往凌沖身上罩去。 出身威势最大的自然要数萧厉,头顶仙都之门陡然放大成了高有数十丈的庞然大物,裹挟无数劲风狠狠向凌沖头顶压去,同时喝道:「请七曜前辈出手!」自从曹靖死后,非但仙都之门落在他手,连日月五行轮都奉了乔依依之命,辅佐于他。如今萧厉有两大法宝在身,正是不可一世之时,就算没了大幽大行、乌老恶尸这些人帮手,也有信心将凌沖一举拿下。 这一次五大高手围杀凌沖,乃是乌门山一力主持,不惜勾结魔教高手,若是暴露出去,乌家只怕立时就要被灭门,因此万万不能有失,乌门山一经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搏兔亦用全力! 七道奇光自虚空而生,分为日月金木水火土五行,接连不断,如孤月高悬,七曜真光所照之处,凌沖的真气运转当即变得滞涩非常,施展一招神通的间隔要多出数倍,连元神念头转动也如在冰水浸过,僵硬不灵。 这一手封锁虚空万物的手段十分高明,当年便曾用这一招封禁了太玄峰上一切,可惜被郭纯阳一语喝破,凌沖可不是郭纯阳,封禁之下,元神真气无用,唯有任人宰割。 凌沖喝了一声:「晦明!」既然萧厉祭出了法宝,他自也不会留手,晦明童子蓦然冲出丹田,却并不显化晦明生死符之真身,而是演化两道黑白生死之气,生死阴阳之意轮转,一道玄之又玄的神意笼盖下来,登时将日月五行轮的七曜奇光隔绝在外,使凌沖不受其扰,同时生死气狠狠向上一绞,将仙都之门死死顶住,不令落下。 仙都之门元灵神志不清,沉寂无声,只靠萧厉的真气推动其中禁制运转,好处是没了夹缠不清的元灵从中作梗,萧厉能随心所欲的发挥此宝威力。坏处是没了元灵配合,萧厉要驾驭此宝,须付出数倍的真气与心神。 仙都之门狠狠一震,道道无形波纹如潮涌动,冲击黑白生死气。生死气如两条神龙被无形波纹一震,威力大减,但黑白二气在晦明童子操纵之下,拧成一股,如柱擎天,站稳了脚跟,不令仙都之门再有得逞之机。 日月五行轮元灵孤傲到了极处,萧厉只能分出一点心神入主其核心禁制,操控此宝,却被凌沖手中那道怪异法宝以一敌二,全数接下。原本七曜元灵不想以大欺小,以多升少,但那件神秘法宝太过惊人,倒是动了几分好奇之念,要瞧一瞧此宝的真身究竟是甚么,七曜星光蓦然大放光明,几乎将天穹之上的群星之芒也盖了过去,禁锢虚空之力几乎强上了十倍,两厢夹击之下,晦明童子也觉有些吃力。 楚山上六大高手、三件法宝乱斗之间,光芒照烛霄汉,数千里之外亦可见到。碧霞寺中,碧霞和尚仰头望天,目中映出条条异彩魔气,自语道:「怪不得凌师弟请我出手助他,原来竟有这许多魔头潜入金陵,要对他不利!」手掌一翻,一只紫金钵盂现出,轻轻一抛,喝道:「去!」 那紫金钵盂拖着长长尾芒,如彗星惊天,一气落入楚山之中,瞬时胀大为数十丈方圆,钵盂口中放出无量佛光,就似蕴含了一座佛国洞天一般。紫金钵盂不敲自鸣,声震天下,此是晨钟暮鼓之音,能破虚空、启真如、灭无明! 凌沖听闻佛音,精神陡然一震,其余魔头却被佛音震得身形不稳,连日月五行轮的七曜星光也自星芒闪灭不定,禁锢虚空之力当即被打得粉碎!七曜元灵现身出来,目中放出森寒之色,低喝道:「楞伽寺的紫金钵盂!」 碧霞和尚坐镇碧霞寺数十年,镇压金陵龙脉,不令邪魔侵入,普渡神僧特意将这件紫金钵盂送他防身,此宝乃是楞伽寺七宝之一,威能无穷。紫金钵盂中传来碧霞和尚之声道:「几位皆是得道的高人,联手围杀凌沖师弟,太也不光彩,老衲不才,就来凑个热闹罢!」 紫金钵盂凌空滴熘熘一转,无量佛光喷发,如泉如瀑,一发沖向七曜奇光。日月五行轮冷哼道:「佛光虽能克制邪魔,却奈何我不得!」七曜奇光陡然收缩一处,凝练到了极点,任凭佛光沖刷也自岿然不动。但如此一来,对凌沖便再也没了威胁。 碧霞和尚笑道:「日月五行轮果然名不虚传!且瞧这一招!」无量佛光之后,紫金钵盂中勐然发出无量吸力,力道大到了极点,竟要将七曜星光吸入其中。这一招有些仿效乌老的困剑符,却是两件法宝之间的争斗。 七曜元灵怒道:「碧霞秃驴,焉敢小看老夫!」七曜星光一转,无数天星神雷轰出,落在紫金钵盂中噼里啪啦连连爆炸,将钵盂炸的乱跳不已。 两件法宝僵持之时,黑白生死气顶着仙都之门的压力,凌沖似是只认准了大行神君,盯住其穷追勐打,大行神君生平还是头一遭给人逼到如此境地,虽是法相魔相,道行高出凌沖一大境界,但神通法力发出,皆被凌沖举手投足之间破去,游刃有余,间或反击之下,却能令自家手忙脚乱。 第926页 大行神君越发肯定凌沖必定洞悉了噬魂劫法的奥妙,将所有破绽漏洞瞭然于胸,越斗越是心惊胆战,一股不可抑制的畏惧之意死死攫住他的道心! 第七百五十五章 生吞大行神君! 自噬魂老人创出噬魂劫法以来,天下众生无论玄魔两道,皆对此法敬畏惧怕,噬魂道弟子也凭此邪术纵横天下,而一旦此法根底为人知晓,一概手段全然无用,心头那一种大恐怖是外人绝难想像的! 大行神君如今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定要活下去,返回总坛,将此事禀告夺魂道人!凌沖交战之时,道心明澈,见大行神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忖道:「我表现的太过耀眼,将他的噬魂劫法全数破去,若是被他大喊出来,为外人所知,倒是十分棘手。」 招法一变,故意对大行神君魔相攻来的一招逼的手忙脚乱,向后一退,恰好落入恶尸道人的毂中,恶尸道人大叫一声,催动毒尸躯壳,发出千丈毒火,凌空烧来。 毒尸道人生性狠毒,采炼周天剧毒之物,炼入自家神通,最后连元神也附着上去,变成通体皆毒之身,对敌之时只消将毒火毒气放起便是无往不利。他元灵被毁,全都便宜了恶尸道人,其分出一缕元神入主毒尸之身,操控起来分外得心应手。 凌沖背对毒火,瞧也不瞧,一道朱雀陵光诛邪真火翻腾,以火对火、以正破邪,对烧之下,发出滋滋啦啦声响,却将毒火尽数破去! 大行神君见凌沖竟而露出破绽,精神陡涨,暗笑自家杯弓蛇影,噬魂劫法为魔道第一炼神法门,岂是那般好破的?若是被人洞悉了跟脚,噬魂道上上下下早就被人杀的干干净净,连个人种也不留,先前自家招式被破,只怕是凌沖所修洞虚剑诀的灵异之处,传闻那剑诀能破尽万法,因此受了天妒,不得完整。 大行神君道心恢復,便露出狰狞之色,魔相四臂翻飞,四件法器来迴旋舞,竟是走的近身搏杀的路数,招招不离凌沖头顶天灵,想要将他一击毙命! 斗法之中萧厉最是无事可做,日月五行轮不必他多费力气,能自发迎敌。却将全副心神落在仙都之门中,一面调理其中真气运行,一面还要防备仙都元灵突然甦醒搅乱。尤其仙都之门要用仙都真气催动,全靠了曹靖祭炼的四灵星宫,先将星力转化,再去催动仙都,无形之中多耗了许多精神气力。 萧厉见凌沖头顶两道黑白之气盘绕,往来冲突,本人却又龙马精神,独抗极大高手围攻,又是愤怒又是诧异:「这小子身上究竟是甚么法宝?我只运转仙都之门就已没了余力,他怎么浑然无事一般!」 乌老放出困剑符,将五金飞剑死死套住,符光翻滚,死命拉扯,渐渐要将飞剑吸入符中,不敢大意,大袖一翻,又取了一道符箓出来,却是色作纯白,丝丝缕缕剑气溢出,居然亦是一道剑符! 乌老面上现出肉疼之色,为了擒捉凌沖,非但甘冒奇险,撺掇各大魔头围杀,还将乌家祖传的几道符箓拿来,那些符箓经由几代人心血祭炼,已是了不得的符宝,用过一次便少一次。符箓与法器不同,要么内存法力,用过还要另行以法力温养,要么干脆是一次性之物,用过便无。 比如那道困剑符,一旦将五金飞剑吸入,符箓便会自行解体,与飞剑偕亡,就此消散。剑符还好一些,不过损耗些元气,但也要乌老一年苦功才能弥补回来,只为了凌沖所知的太清符术秘传,乌老纵使心疼的滴血,也硬着头皮拿出来施展。 他将剑符一抹,以本身真气激发,整道剑符一抖化为一道匹练般之剑气,锋锐无匹,长有数十丈,一招白虹贯日向凌冲刺去! 晦明童子立时大怒,喝道:「那老儿好不要脸,窃取太清符法,转过来却对付你!今日我要那老狗形神俱灭!」乌家先祖本是太清门中一位不入流的小道士,乘着太清门覆灭,盗取了几本粗浅的符经,创下乌家一脉。就算尹济祖师下界,对此事也只能一笑置之,并不能追究乌家私盗经书之举。 但乌门山觊觎太清传承,竟敢勾结邪魔,暗算当代太清掌教,那便容忍不得,必要将其满门诛绝才可!玄门中对欺师灭祖之辈亦是毫不手软,当年狄泽家中泄露了太玄守山剑剑谱,就被百鍊道人打杀了数十人,更何况是乌门山这等忤逆之辈? 凌沖还能分出心思顾及到其余对手,说道:「那道剑气当是从斩妖剑符中演化而来,不过加了些无谓的变化,晦明你就将其收取,再给乌门山一个好看罢!」 斩妖剑符是太清门中真传符箓,贯穿符、剑之道,凡是入门弟子皆可修习,想来乌家老祖也学到了此符,却被乌家添入许多变化,自以为十分精妙,落在晦明童子眼中,却是画蛇添足,不知所云。晦明将黑白生死气分出一道,一圈一收之间,已将斩妖剑符剑气化于无形,就在生死符中游走一圈,化去不必要的变化,陡然放射出来,一道数丈长短的白金剑气撕裂大气虚空,如枪如箭,晦明童子出手非同小可,剑气一晃之间,乌老未及反应,已被贯穿了胸腹,整个人形如梦幻泡影般消散! 但下一刻,乌老之身又自显化出来,已在百里之外,面色阴寒,却掩盖不住目中那股惊惧之意!袖中一面木制符箓化成了灰烬,却是一面桃木替死符。晦明童子这一招全无变化,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却远胜万般机变,乌门山已做了完全打算,以法相出手,将肉身安置于一处隐秘之地,没想到凌沖竟真能百忙之中一招将他「杀死」! 第927页 若非那一面祖传的桃木替死符起了作用,乌老这尊法相就要支离破碎,元神湮灭了。乌门山向萧厉传音道:「萧道友!你若是还不出全力,老道转身便走,看看你们几大魔头合力,究竟能否拾掇下那小子!」 萧厉哼了一声,乌门山以为是他吝惜法力,不肯全力出手,才令凌沖有余力将他伤到,岂不知萧厉要维持仙都之门运转,已是吃力非常,对付凌沖这等宿命大敌,哪还顾得上留有后手?但凌沖在仙都之门镇压之下,还能操控法宝险些杀死乌门山,还是激起了萧厉的怒意,一道神念狠狠轰入仙都之门核心禁制之中,将酣睡的元灵唤醒! 唯有法宝元灵配合,才能发挥出法宝十成威力,仙都之门元灵浑浑噩噩,时醒时不醒,被萧厉强行唤醒,只能勉强配合。仙都之门两扇门扉轰然洞开,内蕴光华,发出一股强绝吸力!生死符所化黑白生死气被仙都之门狠狠吸起,凌沖不及防备,整个身形也随着黑白生死气向上提起。 大行神君大喜,一只手臂一翻,一面漆黑宝镜落在手心,噬魂道以炼器之术惊世,大行神君自然也有一件本命法器,只不过见过这件法器之辈,皆被他炼入自家魔相之中。那面宝镜正是定魂镜,威力可比大幽神君所炼那面大上太多,宝镜一翻,一道幽光自镜面射出,在凌沖面上晃了一晃。 凌沖面上一怔,元婴化身当即动也不动。大行神君更是大喜,那面宝镜已然祭炼到五十六重禁制圆满,威力不可思议,果然一击之下将凌沖元神定住!他又运使宝镜,接连照去,想要将凌沖元神拉入定魂镜中。 乌老险些被杀,再也不敢靠近,瞧出便宜,趁机运集功力,催动那道困剑符威力。困剑符光芒暴涨,凌沖大半心神落在定魂镜上,无暇顾及五金飞剑,终于被乌老得手,将剑身吸入困剑符中。 乌老大喝一声,困剑符吞入飞剑之后,散出一圈光华,跟着忽然内敛,缩为一点光芒,就此消散,连其中的五金飞剑也被一同毁去。 五金飞剑被毁,凌沖闷声一声,元婴化身面上闪过一丝黑气,乌老见了叫道:「他的本命飞剑没了,元气大伤,诸位再加把劲!」剑修的本命飞剑被毁,必会元气大伤,元神不宁,大行神君手中定魂镜连晃,想趁凌沖元神不定的当口一举破敌,谁知凌沖面上忽然一笑,大行神君正觉不妙,不知怎得,心头却起了一丝燥意,跟着变为炽热非常,魔相三张面孔突地变得通红,如同煮熟的大虾。 大行神君也是老牌的魔头,暗叫不妙,这分明是心魔作祟,引动心火勃发的徵兆!魔道法门修炼迅捷,但隐患也大,抵御心魔之功远及不上玄门羽士。噬魂道炼化他人元神,隐患远比魔教其他法门更大,一旦心魔作乱,引动了噬魂魔念反噬,下场会惨不可言。 大行神君数度克制心魔,才有了今日成就,但仍心有余悸,一旦察觉心火勃发,魔相转身便走,毫无留恋,要寻一处僻静之地炼化心魔,度过魔劫,连围杀凌沖都顾不上了。 大行神君刚飞出不远,道心已是一片炽热,眼前红的绿的鲜艷非常,念头也自断断续续起来。他的模样落在乌老、萧厉等人眼中,却是更加诡异,一尊好生生的魔相之身,居然从七窍之中喷出热浪来,似有无形之火从其身内灼烧其元神念头。 恶尸道人惊叫道:「三昧真火!不好!大行神君是被外火引动了心魔!」萧厉喝道:「先杀凌沖,不必管他!」恶尸道人叫道:「若是置之不顾,他就要死在心魔之……」话未说完,就见凌沖伸手一抓,五指如钩将大行神君魔相生生提起,三下五除二塞入洞虚真界之中! 大行神君迷迷煳煳之间,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等他回过神来,已换了一处天地,面前竟是一尊巨大无比的魔神真身,散发滔天魔意,只是全无生机,似是被人生生抹去了灵智。天魔头顶一道金光如火,飞腾不定,又有周天星辰盘绕,星光如炬。 大行神君强忍心火之念,叫道:「这是何处!是谁?」那魔神头顶金光之中凌沖的声音响彻:「大行神君,此处是我的法宝三昧心炉之中,此宝威能无穷,唯有靠你与大幽神君两个才能发挥一二成威力,还请神君助我。」 大行神君见不是路,喝道:「凌沖!我乃是噬魂道长老,夺魂道人亲授的弟子,你敢杀我,就不怕夺魂道人寻……」斩虚定魂符中垂下一道金芒,落入那尊天魔化身之中,天魔化身双目陡然亮起,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已将大行神君魔相死死攥在手中! 大行神君心念俱灰,心知绝难逃过此劫,叫道:「看我用噬魂魔念污秽了你的宝贝,要你前功尽弃!」一尊三头四臂的法相陡然一顿,千千万万道噬魂魔念争先恐后自魔相中涌出,每一道魔念皆是一张扭曲之极的面孔,充满憎恶、怨恨之情,就在天魔空间中扩散开来,想要侵蚀三昧心炉中的禁制。 凌沖声音响起:「大行,你作恶太多,害得多少人魂飞魄散,连转世都不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也尝一尝形神俱灭的滋味如何?」斩虚定魂符又是一动,这一次却是千千万万道金光刷落,无远弗届,将每一道魔念定在空中,一时之间,三昧心炉之内,千万道黑气之上又有千万道金光亮如明灯,蔚为奇观。 天魔魔神大手一挥之间,将千万道黑气连同金光捞了一空,在手中团了一团,往口中送去,几下吞入腹中。大行神君发动魔念侵扰,已是元气大伤,见魔神如此兇残,头顶金光竟能克制噬魂劫法,骇得魂飞魄散,如今才相信凌沖所说,确有能力要他形神俱灭,忍不住又开口苦苦哀求。 第928页 天魔魔神一双魔目向下望来,目中全无一丝色彩,唯有两团混沌,大行神君眼见自己被大手缓缓送入魔神口中,才惊慌失措起来,一会痛哭流涕,一会恶言咒骂,一会又出言威胁,魔神全然不为所动,终于将大行神君一尊魔相之身生生塞入口中!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大行束手 萧厉拼命 噬魂道修士神通诡异,就算被人捉住用法力炼化,只要还有一丝噬魂魔念附着生灵身上,早晚有一日能捲土重来,但新补全的元灵与先前的元灵已有极大出入,歷史上不乏噬魂道弟子凭了一缕噬魂魔念重新修聚元神,但已非故我,本性大变的例子。 大行神君自然也知狡兔三窟的道理,这尊魔相是他七成功力所化,尚有二成留在噬魂道总坛,余下一成散为噬魂魔念,潜伏世间。魔相被天魔魔神吞噬,发出声声惨叫,随机戛然而止。天魔魔神之身内部全无血肉之物,乃是一道道符箓,符光游走。大行神君法相入内,被道道符光一照,当即分解为细小之极的念头,随即被无数符箓纷纷吸入转化。 大行神君勉强保住一点灵光不灭,生生瞧着自家苦练的魔相之身被符光分解无踪,经由道道符阵被转化为另一种法力,先前的蛮横早已不翼而飞,颤声道:「我知道了!此宝能将修士的念头转化为三昧真火,正是我噬魂道的克星!凌沖!你得了此宝,便是噬魂道的天敌!夺魂道人势必亲自出手,将你击杀,你的元神早晚要被夺魂道人吞噬……」 絮絮叨叨之间,耳边突地响起似唱似咏之声,大行神君迷迷煳煳之间,只听那声音似乎唱道:「天地有缺,众生有灵,先天灵光,化用己魂……」识得正是所修噬魂劫法的总纲开篇,他怔了怔,復又听将下去,只听那声音接连唱将下去,一气呵成,足足说出了上万字的法诀。 大行神君面色渐渐僵直,他的噬魂劫法是夺魂道人所传,绝无方才所听到的那般精妙,他颤颤巍巍道:「你、你得了噬魂老人的真传……」一张面孔浮现,正是凌沖,说道:「不错,我这里有全本的噬魂劫法法诀,你想不想要?」 夺魂道人暗算师兄噬魂老人,早非甚么秘闻,噬魂劫法中有绝大破绽,大行神君也心知肚明,但一入魔道,绝难回头,明知有应劫的那一日,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修炼,希冀能在劫数降临之前修成无边法力,似夺魂道人那般跳脱出去,接续断路。 没料到凌冲堂堂玄门弟子,竟有全本的噬魂劫法,比夺魂道人所传精妙了不是一点半点,大行神君又非甚么贞洁烈妇,脑筋只转了半圈,便叫道:「我愿投效凌真人,请凌真人饶命!」 凌沖也是半路改了主意,本想将大行彻底化去,想到他还知晓噬魂道中许多秘密,不如留他一命,留给阴神之身再来炮制,当下道:「你既肯投效,便将本命灵光现出,舍了那尊魔相,我自会接引你出去!」 大行神君被人拿捏的生死两难,哪敢再加顽抗,当即爽利无比的飞出一道本命元灵,捨弃了辛苦祭炼数百年的魔相之躯。本命灵光一出,果然有一道金光刷落,将其接引出了天魔之身,送入天魔头顶斩虚定魂符之中,大行神君元灵灵光被斩虚定魂符一定,当即浑浑噩噩,再不知东西。 本命灵光一去,魔相之躯全无藩篱,任由处置,凌沖再不客气,催动天魔之身内部符阵,几口将之消化殆尽。大行神君用歷年掠夺、侵染来的众生元神铸炼,还夹杂着许多强夺来的异种真气,驳杂非常,但太清门长老在域外天魔之身中烙印下无数符阵符箓,可谓生冷不忌,来者不拒,不论甚么元神、真气,全数吞噬,尽数演化为三昧真火,而后反哺头顶的斩虚定魂符与周天星斗大阵。 太清门乃是玄门正宗,那位长老费尽心力捕捉域外天魔,炼成法宝,自然不会纯是为了斗法之用,而是借化生出的三昧真火修炼符术神通。三昧真火乃是纯净心念所化,用处极多,凌沖眼下功力不到,只能藉以对敌。 他先前不顾一切,将大幽神君拖入三昧心炉中,借天魔之身将之熔炼为三昧真火,反制大行神君,引动其心魔。一环又一环之间,算计精准,果然将噬魂道两位神君坑的体无完肤,大幽神君连元灵也未保住,就此灰飞烟灭。 了断了大行大幽两个,凌沖微微松了口气,头上仙都之门压顶,黑白生死气矫矢圆转,狠命抗拒其吸纳之力,双方皆出动全力。毒尸道人手中那一桿万鬼炼魂幡已被长景道人收走,恶尸道人并无法宝可用,在斗法时便是可有可无的人物,他也不敢真身下场,只操控了毒尸道人之身满空游走,释放毒气毒意,算是战场之中为数不多的一抹绿意。 天机台上的石桌石凳早就被斗法余波碾成了齑粉,千年胜景不存于世,几位高手大战之下,楚山之上种种妙处绝景都遭了殃,花木被连根拔起,又被吹上天际,道道云流卷积,狂风肆虐。 楚山乃是金陵之外第一胜景,一年四季中游人不绝,凌沖也不愿伤及无辜,有意将战场移至灵江之上。四人且杀且走,渐至灵江之上。萧厉心头焦急,大幽与大行两个竟在眼皮底下被凌沖拖走,显是已遭不幸,原本五人围攻,如今形势越加不利,凌沖就算本命飞剑被毁,也自无碍,反而有些越战越勇之势。 萧厉暗中传音日月五行轮:「请七曜前辈全力出手,格开那紫金钵盂,助我拿下凌沖那小子!」日月五行轮与紫金钵盂僵直不下,颇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意思,紫金钵盂受碧霞和尚遥控,只负责看住七曜变化,对凌沖身陷围攻丝毫不去援手,七曜元灵也就乐得清闲,被萧厉一逼,也有些不好意思,七曜星光陡然合一,化为一团刺目之极的光华,坠如流星,狠狠撞在紫金钵盂之上,巨响连声,在场众人俱被震得身形一晃,站不稳脚跟。 第929页 萧厉大喝一声,全身元气演化一头巨大白虎星神,仰天长啸之间,扑入仙都之门,以本身元神操纵此宝元气。得了其法力加持,仙都之门当即暴走,门中所发吸力凭空多出一倍不止,一下将黑白生死气三分之一吞入! 第七百五十七章 假仁假义 凌沖哈哈一笑,丹田中洞虚真界法力,整个元婴化身陡然一分为四,化为四灵四象星光,一发投入黑白生死气之中,却是学了萧厉一般,身与宝合。所不同的是,萧厉虽以四灵星宫为枢机操控仙都之门,到底非是原本的仙都之门的祭炼法门。 凌沖却是以太乙飞星符法操控晦明生死符,正是相得益彰,等若是神与灵合,晦明童子得了凌沖元神元婴加持,大叫一声,当即暴走!黑白生死气宛如龙蛇,当空一滚之间,化为漫漫周天星辰,尤以四灵星域星光最为明亮,青龙盘踞,玄武覆水,朱雀横击,白虎噼金,种种气象,堂皇大气。周天星辰一闪,缩为一团狭小星光,竟然自投罗网,狠狠撞入仙都之门中! 萧厉呆了一呆,凌沖施展的神通像极了星宿魔宗嫡传的四灵四象真法,只是四灵星神法相的形态略有不同,难道是太玄剑派从那部《星辰秘典》中演化出的甚么剑道神通?但随机他就无暇再去胡思乱想,只感一道强横之极的法力在仙都之门内部空间中横冲直撞,仙都之门几乎压制不住! 仙都门倾尽门户之力,打造仙都之门,要克制天下万宝,亦要天下万宝从此门而出,立意宏大,一般的法宝被吸入门中,先灭去元灵,再由仙都真气改造全部禁制,化为仙都之门的一部分。吞噬的法宝越多,仙都之门威力也就越大。但凌沖那件法宝显是根底底蕴不在仙都之门之下,一口根本吞不下去。 萧厉一惊,急忙一顿足,整个人遁入仙都之门核心禁制之中,四面一片氤氲光芒,心念一动,面前现出一团光华,其中一挂璀璨星光正自毫无顾忌,四面乱闯,不拘遇上甚么,俱是一刷过去,将之打灭!忙即动用仙都之门元灵禁制,挥手之间设立重重关隘,先遏制那星河气焰再说。 晦明童子高唿憨斗,兴奋到了极处,自从灵江水府脱困以来,尚是首次肆意挥洒法力,有凌沖元神之助,两相结合,能发挥出生死符四五成威力,一挂星河似九天垂落,接连刷动,将仙都之门中瀰漫的仙都真气刷落,炼化为本身法力,耍的不亦乐乎。 忽然周身一紧,却是萧厉调动禁制之力,前来拦截。以仙都之门原先打算,法宝被吞入之后,要遭受门中无数法器法宝的锤击锤鍊,毁去元灵。但仙都门灭门大祸之时,门中预存的法器法宝都被掌教长老拿来御敌,龙族一心灭绝仙都门,凡是仙都门法器尽数毁去,连已经祭炼成法宝的遁龙桩也被打成几截,残片碰巧为太玄派所得。 仙都之门中更不可能留存甚么法器,唯有依靠禁制之力制衡凌沖的生死符,仙都法力化为片片飘雪,落在星河之上,却被凌沖驾驭了如龙星河狠狠甩开,根本不痛不痒,凌沖也是使发了性子,生死符是太清门符法集大成之作,无论祈禳、炼魔、炼神三部符术,皆可信手拈来,绝无滞涩,他最精修的是太乙飞星符阵,生死符便化为飞星之阵来配合,星光斑斓,星芒点点,星河之中隐见无数大星轮转不休,将仙都之门内部元气搅得一锅粥般稀烂。 萧厉又是心惊又是发狠,他的全副真气元神都在仙都之门中,要维持这件庞大法器运转,时时刻刻都要承受无穷压力,再被凌沖一搅,委实心力交瘁,连番催动法力,想要将凌沖所化星河驱逐出去。 凌沖有晦明童子全力配合,但真气也自消耗过剧,幸好能掠夺仙都真气炼化一些补充所需,寻思已将仙都之门搅得够乱,见萧厉有了「逐客」之意,也就顺水推舟。 灵江之上,仙都之门隐于氤氲之中,横压天地,滔滔江水被其气势所迫,泛起滔天大浪,久久不绝。恶尸道人与乌老两个面面相觑,头顶七曜星光还在与紫金钵盂周旋,恶尸道人笑道:「那小子被收入门中,怕是翻不起甚么浪花,我等只等萧厉镇压了他,再来商议如何分赃罢!」 乌老心头不甚笃定,说道:「那小子也有一件法宝在手,未必那么好摆弄,莫要八十岁老娘倒崩孩儿,还是稳妥些好,不如你我助萧厉一臂之力!」 恶尸道人叫道:「门户不同,如何助得?再说萧厉刚愎自用,我们好心助你,说不定反而怪罪我们多事……」蓦地住嘴,仙都之门又自洞开,一挂星河扭转如龙,突地沖了出来,激起漫天浪花。 恶尸道人与乌老同时出手,毒尸剧毒之气、三道符光齐齐攻去,吃那道星河轻轻一扫一卷,落入星光之中,没了动静。仙都之门光华一转,日月五行轮合作一处,狠狠一撞,逼退紫金钵盂,随机纵飞而去,日月五行轮犹豫一下,也自飞走。 乌老最是滑熘,见萧厉竟而不战而逃,大怒之下,顿足便走。转眼间只剩恶尸道人满面诧异,心疼那尊毒尸尸身,势单力孤之下又不敢独斗凌沖,最后恨恨一转身,也自去了。 星光一敛,凌沖的元婴法身现出,手托一团星光,復一变化,化作黑白生死气,再一变又成了一枚小小符箓,一口吞入丹田。头顶紫金钵盂一收,一位枯瘦老僧凭空走来,将钵盂接在手中,正是碧霞和尚,笑道:「凌师弟以一己之力,竟能力斗五大高手,还收伏噬魂道两大神君,着实厉害的紧!」 第930页 凌沖苦笑一声,道:「我此刻体内真气涓滴皆无,师兄就莫要取笑了。还请师兄为我护法片刻,我要调匀真气。」不等碧霞答应,端坐半空之上,瞑目运功。 碧霞和尚摇了摇头,手托钵盂凝立不动。未及从金陵城中起了一道光华,落在灵江之上,正是隋问天,大喝道:「何方妖人,竟敢在金陵城外暗害玄门弟子!」及见江上一空,碧霞和尚似笑非笑望着自家,他面皮也够厚实,行若无事道:「原来是大师出手,赶走妖魔。咦,凌师弟可是身受重伤?我这里有几枚丹丸,是敝派疗伤圣药,倒可赠与师弟……」边说边往凌沖身边靠去。 第七百五十八章 仙界故人 碧霞和尚满面笑容,有意无意挡在凌沖身前,说道:「隋大人不必担心,凌师弟不过是真气耗尽,并无大碍,静坐一会就好。」隋问天又望了凌沖一眼,见碧霞和尚卯足劲立在凌沖身前,只得放弃藉机暗算凌沖的打算,笑道:「也罢,想来太玄派也有秘传疗伤之道,未必用得上我清虚道宗的丹丸。我等就在此为凌师弟护法便是!」 约莫过去两个时辰,凌沖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復有精神奕奕,先向碧霞和尚道谢:「多谢师兄援手,若非师兄,这一劫小弟是过不去的。」又对隋问天道:「隋大人想来也瞧见了,方才我被几大魔头围攻,全因乌门山撺掇,那乌家本是修道世家,竟敢勾结魔教,不知清虚道宗要如何论处?」 隋问天皱眉道:「乌家乃是符道世家,素来清白的很,乌门山为当代家主,为何要勾结魔教,倒是十分难以索解。」凌沖见他要和稀泥,笑道:「依玄门规矩,勾结魔教者当诛,此事我是苦主,自然不老贵派出手,自有我自家了断!」 大战一起,隋问天就已感受的到,故意不出手相助,暗中观察,凌沖所显露出的手段令他心惊之极,清虚道宗对玄门各派的实力皆有估算,太玄派二代弟子中只有叶向天资质超群,有望接掌掌教之位,可惜近十年以来闭关苦修,再无详细的消息。 至于凌沖,全未落入清虚道宗法眼中,但今日之战,凌沖所表现出的无论是神通、剑术,还是那件不知来歷的法宝,均是上乘之极,令隋问天警惕非常,是该向秦拂宗禀告,请师门对这位郭纯阳的关门弟子多加留意了。 凌沖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围攻,所获也是极大,擒捉了两大神君,炼化为精纯的三昧真火,有此火反哺三昧心炉,当可将此宝修復得七七八八。隋问天明知他身陷险境也不肯出手,早在意料之中,幸好碧霞和尚及时赶来,又有一尊紫金钵盂敌住了日月五行轮,不然面对萧厉的两大法宝,只能有多远走多远。 隋问天听凌沖化于之中透出无边杀机,刚要开口,只见凌沖拱手道:「我还要寻个地方静养些时日,就此告辞!」化为剑光而走。碧霞和尚摇头笑道:「凌师弟还是这般火急火燎的脾气,此间事了,老僧也要迴转寺中,隋大人有暇,不妨往碧霞寺中一叙。」身形也自消散,借一缕佛光遁走。 隋问天哼了一声,大袖一拂也自迴转金陵皇宫之中。他思来想去,取了一柄飞剑,以真气留音,封于剑身之中,那飞剑化为一道剑光望空飞去不见。 凌沖回至家中,今日斗法实在收穫极大,要好生消化一下,先取出三昧心炉,一方小小宝炉触手微温,用手细细摩挲几下,谁能想到小小炉中蕴藏着令玄魔两道修士谈之色变的三昧真火?此火发于心念,若是自家祭炼的还好说,被拿来对敌,大行与大幽两个便是榜样。 大行与大幽可谓身价丰厚,尤其大行神君的魔相蕴含魔念之多,几乎抵得上四五个大幽神君,经由天魔之身转化出的三昧真火澎湃之极,几乎要满溢出来。 「此宝当真是噬魂道修士的灾星,只要将噬魂魔念投入其中,便有源源不断的三昧真火生出,再去擒捉噬魂道修士。洞虚剑诀再往上已没了现成法诀,须得先将太乙飞星符阵修炼到法相境界,才能倒推出来。眼下我能做的唯有熬炼真气,打磨根基。靖王大军前来,必有魔门高手随行,往后倚仗外物法宝的机会甚多,不如索性将此炉修復一番。」 太乙飞星符阵要修炼到法相境界,还差一尊朱雀星神,不能操之过急,还不如好好将三昧心炉祭炼,用此宝对敌着实是一大杀器。凌沖想到便做,宝炉本是太清门之宝,重新祭炼也无隔阂,只是不熟太清门炼器的手段,还要向晦明童子讨教。 晦明童子十分痛快,立刻将太清炼器法倾囊而授,于情于理他也愿瞧见太清门法宝有重现世间的一天。凌沖如今俨然已是炼器的宗师级数,得了太清炼器法,略一查找,果然寻到了当年祭炼三昧心炉的法门,细细研读之下,嘆了口气,当年创设此法的长老委实是天才之流。 三昧心炉的祭炼手段囊括了斩虚定魂符、太乙飞星符阵,以及数十套其他符箓之术,这些都难不倒凌沖,但斩虚定魂符眼下他还无力修復,只能从太乙飞星符阵入手。其实他还可将自家的太乙飞星符阵与心炉中的飞星符阵相合,别生出一番妙用,但他有生死符在手,两相结合威力要比三昧心炉大得多,也就不选此路。 花费三日功夫将祭炼的手段通晓,一拍炉壁,三昧心炉旋转之间化为桌面大小,炉壁上种种图文雕刻栩栩如生,如同活了过来,但其中却有丝丝缕缕的破损之处。凌沖依着炼器之法所载,手掐符诀,引导其中三昧真火缓缓流动,将破损之处一一烧熔,又祭起自三太子出所得的那个鱼皮口袋,心念一动,倾倒出许多宝材,一一投入炉壁之中,被真火炼化,渗入进去。 第931页 当初祭炼这尊神炉耗去太清长老百年光阴,凌冲要将之完全修復总也要几十年苦功,好在他知道自家几斤几两,只求将此宝修復到与自家道行境界齐平便罢。随着心炉被不断修復,心炉世界中太乙飞星符阵也自缓缓补全,渐渐发出光彩。 大幽神君已然形神俱灭,但凌沖将大行神君一抹元灵留下,毕竟其身份非同小可,通晓许多噬魂道中的隐秘,只是搜魂夺魄之事,须得阴神之身前来,才能干的顺手,暂时将之镇压在斩虚定魂符中。有这道顶尖符箓镇压,谅其也翻不出甚么浪花。 天京城中,平帝动作极快,与清虚道宗结盟之后,立时宣召兵部尚书之女入宫侍驾,封为贵妃,随后不久便下了一道旨意,册封其为正宫皇后。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张守正为首的清流官员联名上书劝谏,言道废太子妃而另立皇后不妥,众臣工还在皇宫前下跪,请皇帝收回成命。 平帝大为光火,命侍卫将为首的张守正强行架回了府中,令其闭门思过,不得入朝。对于其他文臣可就没那么客气,凡有跪倒劝谏者,尽数施以廷仗之刑,一时之间皇宫前惨叫不觉,血肉横飞,半日功夫竟活活打死了四位大臣。 此事之后,朝廷上下为之一肃,众臣工再也不敢提及立后之事,平帝得以顺利立后,连带夺去张守正首辅之权,改由国舅常嵩主持朝政大局。传闻张守正心灰意冷,每日在府中诵读圣贤文章,再不过问政事,常嵩正合心意,大权独揽之下,加倍的打压异己,安插亲信。 秦拂宗与上官云珠依旧住在兵部尚书府中,对朝中变故全不在意,无论谁主持大局,只要助平帝坐稳皇位,大明天子龙气便妥妥握在清虚道宗之手。 云昭道人依旧生死不明,令秦拂宗挂怀非常,这一日忽有一道剑光穿破木窗落入手中,秦拂宗伸手一拂,隋问天的声音响起,将凌沖之事娓娓道来,秦拂宗面无表情听完,唤了上官云珠前来,问道:「隋师侄飞剑传书,言道凌沖之事,要我多加留意,你怎么看?」 上官云珠惊道:「凌沖竟能在五大高手围攻之下,安然脱身,还将大幽大行两个捉了去?此事必有蹊跷!说不定关窍便在于那件神秘的法宝之上!」秦拂宗点头:「太玄派的法宝就那么几件,最为神秘的是一柄号称开派老祖留下的飞剑,只是歷代皆无人动用,只怕是故弄玄虚之举。凌沖身上那一件绝非飞剑法宝,难道他另有奇遇不成?」 上官云珠又惊又怒,暗道:「我面壁十几年,好容易才要破开法相境界的瓶颈,那小畜生何德何能,竟能引动一件来投?这还如何为杨师兄报仇雪恨?」上官云珠与杨天琪经双方掌教首肯,早已定下婚约。之所以尚未成亲,只因杨天琪念念不忘叶向天的断臂之仇,只想将叶向天与凌沖师兄弟尽数杀了,这颗道心才算扬眉吐气。 上官云珠得了前世所留异宝,法力暴涨,还想替杨天琪了结了凌沖,将叶向天留给对方去杀,如今听闻,凌沖竟有法宝在身,可就另当别论。 秦拂宗瞧她一眼,道:「左怀仁已领大军南下,此行誓要攻破金陵,有许多魔崽子潜伏军中效力。掌教之意就是派你前去金陵,与隋问天联手拒敌,其他玄门大派亦会派遣秀出的弟子前去,你的心思师叔明白,凌沖既有法宝在手,你倒不能空手前去,待我向掌教师兄言明,请出门中一位前辈出手,护着你去罢!」 上官云珠大喜,忙即谢过秦拂宗。清虚道宗底蕴之深,此界不做他想,门中有名有姓的法宝足有七八件,若是秦拂宗开口求恳,掌教恩师定会允准,只要有法宝随身,便不怕凌沖那小杂种了。 东海之上,一位道人正自足踏海面,踽踽独行,纤波不生,十分逍遥。那人面相正是云昭,如今却换成了水仙元神,他手中托着一座小小洞府,灰扑扑的毫不起眼,正自行间,忽然驻足说道:「哪位道友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只听一声嘆息,一位绿袍道人现身出来,亦是纯阳境界,只是神色萎靡,说道:「多年未见,水仙道友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居然是新近脱困的神木道人。水仙目中闪过一丝冷光,点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我听闻你破门出教,还盗取了句芒苑中一株灵根,就此下落不明,没想到却是流落到此界之中了。」 二人对话竟是事前相识,神木道人目中泛出缅怀之色,说道:「我当年犯了青帝教规,不得已破门而逃,盗取了一株灵根防身,不料孽重难消,还是给人追上,将我击成重伤,没奈何流落此界,又为奸人所害,元神沉寂千年,不久前才得以脱身。」 水仙冷笑道:「看来你所受劫数不小,当年飞扬跋扈的性子也改了不少,青帝门户何等森严,你能逃出一命已算是邀天之倖了!」 神木道人岔过话题,问道:「道友在九天仙阙亦是一方豪强,如何再为冯妇,不惜抢夺练气弟子之庐舍,降临此界,难道也是为了轮迴盘么?」 水仙冷冷说道:「我要作甚么,还轮不到你一个青帝弃徒来管,瞧在当年一点香火情面上,奉劝一句,既然脱劫出来,趁早离开此界,免得惹祸上身,就此沉沦!」转身欲行。 神木道人摇头道:「我已是回魂之人,自然惜命,除却报仇之外,再不欲生事。来见道友,亦是看在香火情分上,多言几句,此界隐秘太多,道友还是好自为之。」 第932页 水仙理也不理,迳自去了。神木道人摇头忖道:「本想向他讨要一份先天水精,恢復法力。看来当年那点香火情面早就荡然无存,还是莫要自讨没趣。究竟是甚么大秘密,能引得他不惜元神分魂下界,就不怕被人斩杀或是炼化了滋补?」 飞升九天仙阙之辈,自有天条律令约束,无故绝不许下界胡乱走动,除非得了仙帝允准,不然一经发现必有天庭神将前来缉捕。水仙分出一缕元神下界,已是触犯天条,谁也包庇不得,其甘冒奇险,此界中的诱惑必定大到不可思议,神木道人倒是十分好奇水仙究竟所为何事,所图何物,但想了半日也想不到,自嘲笑道:「如今自身难保,还敢多管闲事么?」他新近脱劫,元气大伤,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復元气,再图报仇之事,连连摇头,也自去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云宫籤押 夤夜之中,靖王大本营雍州,极天之上,第一重天罡界中,罡风涌动,时有冰雪翻飞。第一层天界只是气温下降剧烈,冰寒刺骨,罡气不见得浓郁多少,也无甚么罡气云兽孕育,空旷之极。 忽有无数天花飘落,香气远闻,瑶琴韶萧之声并奏,丝丝缕缕,幽然深情。一座巨型宫阙轰然撞碎虚空,缓缓飞驰而来。正是清虚道宗倾尽全派之力打造的一座云阙飞宫,长宽各有数十丈,周围云环雾绕,透过氤氲之气,隐约可见其中金庭玉柱,明珠挂壁,耳中亦能听闻鹤舞凤鸣之声。 飞宫之中,瑶庭玉阶,曲径通幽,正殿之上一位少年羽士端然稳坐,两旁自有侍奉的童子童女,各自手提宫灯、排扇,庄肃异常。 那少年道人望去年岁不大,实则却是拂真道人同门师弟拂玉,亦是一位纯阳老祖,飞宫撞出虚空,便有一位弟子前来禀报:「启禀老祖,飞宫已至雍州上空第一层天界。」 拂玉道人微微颔首,吩咐道:「将宫门大开,高悬星彩,恭迎四方道友。」自有弟子领命而去,晃动法牌开启宫门,又有男女弟子飞身而起,将手中一盏盏星彩明灯悬于壁柱之上,一时之间,飞宫之中亮如白昼,条条光彩瑞霭远远飞腾出去,光华灼灼,连天上的群星都给比了下去。 星眸焕彩之下,拂玉道人将浮尘一摆,一道灿然光华直扑宫外,化为一座彩桥,缨络垂落,直入虚空金投,不知其所长。彩桥铺就,未及便有一朵白云悠悠而来,一位道人自云中现身,缓步入宫。那道人长须飘然,手托一方大印,大印之上隐隐有龙虎之形盘绕,龙吟虎啸之声不绝。 拂玉道人并不起身,只开口说道:「道友却是早来一步,请入座。」那道人法号张随坚,乃是正一道掌教张随真族弟,正一道中张氏弟子极多,歷代掌教也必由张家之人担任,张随坚手中那方大印乃是正一道法宝龙虎天印,威能无穷。那道人笑道:「我性子急,忍不住早了一日动身,果然抢先诸位道友前头了么?」就在拂玉道人左下首第二张椅子上坐了。 张随坚左顾右盼,笑道:「清虚道宗果然会享受,我正一道便不会耗费宝材祭炼这么个金玉其外的东西。」拂玉道人并不多言,似乎全未听到张随坚似褒实贬之言,倒是手下许多男女道童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张随坚视若不见,忽又笑道:「又有道友来也!」一道剑光远远疾驰而来,光分五彩,掠过罡云之时,唯有滚滚雷音响动,眨眼飞入宫中,现出一位老道,正是惟庸道人,大咧咧坐在拂玉道人下首。 拂玉道人微微启目,破例多说了一句:「惟庸道友东海之上大放光彩,令人钦佩。」惟庸老道不置可否,抚须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张随坚笑道:「道友大战乔依依,大涨我玄门志气,岂是雕虫小技?太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 拂玉道人插口道:「我秦拂宗师弟的得意弟子前去水仙洞府求取机缘,至今未归……」惟庸道人见对面空空如也,皱眉道:「魔教那些厉鬼怎得一个未到?」 拂玉道人怒意暗生,按捺住不曾发作,惟庸道人有意不答,他也奈何不得。又有一道剑光遁出,煌煌如大日,矫矫而来,入宫之后现身出来,却是一位身量极矮的老道,满面褶皱,惟庸道人叫道:「大劫将至,牛鬼蛇神辈出,怎得连你这老儿也出世了?」 那矮小老道冷森森望他一眼,并不落座,冷笑道:「少阳派后人不济,年岁都活到了狗身上,掌教师弟没法子,只好老子亲自跑一趟!」虽是纯阳老祖,语出粗俗,满口脏言。 几位老祖也不以为意,那老道是少阳杨逊师兄,性子狡诈古怪,最喜以大欺小,可不管你是不是长生级数,喜欢捡软柿子捏,却偏偏起了个东阳子的硬生道号,不过当年嘲笑他道号之辈几乎都已死光,大多是坐化老死,也有不少是他睚眦必报,亲手打死的。 拂玉道人浮尘一摆:「请东阳道友落座。」东阳子见惟庸两个占了前二位子,说道:「我立着便是。」惟庸道人打趣道:「道友立着活像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叫我等如何过意得去?」东阳子面上青气一闪,笑道:「听说你惟庸老儿的弟子陈紫宗如今也在大明朝廷讨了一份差事?」言下之意甚是明了。 惟庸道人就似未听出他言下之意一般,点头道:「正是,那小子不如易靖争气,索性打发他下山享受几天人间富贵。」两位老祖相视一眼,面上堆起假惺惺的笑容。 第933页 又有人笑道:「几位道友到的好早,好生热闹!」却是七玄剑派大长老郑闻之徒,纯阳老祖段克邪,当年亦曾去太玄峰上观摩太玄重光大典。此人入宫之后,与几位道友稽首作礼,亦是长身而立,并不落座。 至此玄门七宗竟有五宗派出了纯阳老祖前来,一时之间,五位老祖周身溢出的法力元气于虚空之中不住碰撞摩盪,形成星云、龙虎、金剑、祥云种种异象,法力咆哮之间,冲突于云阙天宫之外,道道华盖升腾而起,金光璀璨,放射万丈,有无尽气象,照耀的千万里虚空如同白昼。 好在第一层天界离地既高,不虞为人发觉。云阙飞宫之外又有一团黑云飞来,浓雾滚滚之间,变幻出无数怪兽人面,张牙舞爪,磨牙吮血,一望便是邪道路数。 那黑云循着星光彩桥疾驰而来,晃一晃已至飞宫之外,道道玄阴之气翻滚,阴寒刺骨,将殿中诸位纯阳老祖所发异象抵御在外。 黑云敛尽,三位玄阴老祖鱼贯而入,乔依依一马当先,长景道人满面阴笑紧随其后,最后却是一位年轻道人,生的面红齿白,十分娇嫩可爱,只是面上一股诡异之气怎么也遮掩不去。 段克邪霍然起身,指着那少年道人喝道:「斯儿,夺魂道人!你!」那少年的皮囊正是他最为看重的一位嫡系后人,以他眼力怎会瞧不出其元神已被人用噬魂魔念侵染,而出手之人法力之深不在自己之下,唯有噬魂道的夺魂道人才有这等道行。 那少年开口,声音嘶哑,似乎有千万人齐声大叫嘶喊,「许久不曾在阳间走动,我见这少年皮囊生的甚好,一时见猎心喜,拿来用用,用过之后便即还回。」声音忽高忽低,忽男忽女,竟不知哪一个才是本音。 段克邪气的双手发抖,那少年段斯资质极高,还指望他修成法力,支撑段氏一脉,哪想到竟被夺魂道人暗害,还大摇大摆走入飞宫,摆明了要他好看!至于夺魂道人所言将少年皮囊还给他,谁还不知一旦被噬魂劫法炼化了元神,比死还惨,沦为他人附庸,就算夺回肉身,又有何用? 一时之间,云阙飞宫之中剑拔弩张。凌沖却躲在凌府中专心修补三昧心炉,此宝与当年血灵剑一般,受创极重,又被凌沖狠狠促动绞杀大幽大行两个,伤了根本,只能先以宝材修补炉壁,至于其中的核心禁制,还要等凌沖的太清符法修为再上层楼,才能着手修復。 血灵剑落在先天血神手中,那等邪兵魔兵不必费力修补,只要多杀生灵,以血气滋养,自能恢復如初。三昧真火乃心念之火,也能炼化宝材,凌沖毫不顾惜,用来熔炼鱼皮中材料,尽数加持在炉壁之上,倒也不无小益。 三太子敖意甚是够朋友,鱼皮中宝材比凌沖开价多出了两成,七日之后,凌沖将鱼皮中宝材消耗了三成,勉强将三昧心炉修补了一遍,便即罢手。金陵并非祭炼法宝的佳处,等迴转太玄峰,再来祭炼也来得及。 凌冲出关之后,自觉全身真气奔流如江,浩浩荡荡,永无休止。似乎经过五大高手围攻之后,他的真气修为又有增长,只是还不知如何才能凝练洞虚剑诀中的法相。 王朝知他出关,走来禀道:「宫中隋问天大人几度遣人来请少爷,都被我挡了回去。」凌沖问道:「使者可说是何事么?」王朝道:「似是要请少爷一同商议战阵之事。」凌沖点头,如今叶向天隐修,他身为掌教关门弟子,在金陵城中足可做的太玄派之主,隋问天派人来请,也在情理之中。玄门七宗并非铁板一块,表面上仍是一团和气,还不至见面就喊打喊杀。 凌沖整理衣袍,向祖母与崔氏请安,昂然出府,行至皇宫之前,报上姓名,未几隋问天便亲自出宫迎接,二人入了偏殿之中,凌沖见殿中已有四位修士等候,三男一女,居然都是熟人,分别是少阳易靖与乔淮清,正一道秦钧,七玄剑派方凝,加上凌沖自家与隋问天,玄门七宗竟有五宗传人在场。 易靖还是一副木讷模样,只不知烈火金光剑身在何处。乔淮清与凌沖有杀弟之仇,始终隐忍不发,见凌冲进来,眼中闪过一缕寒芒,又掩饰了下去。 方凝依旧干练非常,唯有秦钧与凌沖最为友善,笑道:「凌师兄来了!」凌沖与几人分别见礼,如今他亦是元婴真君,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还礼。 隋问天笑道:「诸位道友皆是人中龙凤,来此的目的想来门中长老已有吩咐,不必隋某多嘴,今日请诸位齐聚于此,乃是商议如何抵御左怀仁大军。我等虽身负神通,毕竟不通战阵,不可以法力杀戮凡俗之辈,究竟如何动手,还要拿出个章程来。」 众人皆奉命前来金陵,抵抗左怀仁大军,不令其攻占此城,隋问天之意却是要众人听命于他,遵从调度,这几位皆是天之骄子,同道同辈之下,岂肯屈就人下,受人驱使,没得掉了身份? 乔淮清笑道:「我与易靖师兄不通兵法,只听隋大人调度便是。」易靖轻轻颔首认可。隋问天称唿他们为道友,乔淮清却张口「大人」,显出疏淡之意。 凌沖一愣,水仙洞府中与易靖相处之下,已知此人外表木讷,实则算计极多,居然肯对隋问天俯首,思及杨天琪与上官云珠的关系,却又不那么意外了。方凝冷冷道:「我虽不通兵法,却也不愿寄人篱下,还是自家来去来的自在!」 秦钧却问凌沖道:「凌师兄如何打算?」众人眼光落在凌沖面上,凌沖道:「我父兄在朝为官,于公于私都要出手,只是我孤来孤去惯了,请隋大人见谅!」 第934页 五宗弟子四分五裂,也在隋问天意料之中,笑道:「如今左怀仁大军快要抵达彭泽,凌师弟若要援手令兄,还是早些起程为好。」凌沖漠然望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凌沖告辞。」转身便走。 凌康据守彭泽,脱不开隋问天的算计,但就算没有此事,以父兄的性子,多半也是要与城池共存亡的,凌沖所能做的,不过是像上次一般,随身保护乃兄,不令魔教高手有作祟之机。 不管之后几人如何商量,凌沖直奔文渊阁,如今凌真正在文渊阁中处理公务,他是「仙师」之流,侍卫不敢阻拦,轻轻易易寻到乃父,告知要动身往彭泽护卫乃兄周全。凌真嘆了口气道:「先前我不准你求仙访道,如今却要依仗你的道力挽救凌家,也算世事无常。」 凌沖道:「孩儿如今修为也还过得去,足以护卫大哥周全,金陵城中暂且无虑,一旦有事,父亲就将家小迁入碧霞寺中,碧霞和尚自会看顾。」 凌真点头:「我晓得了,你自去罢,一路小心,家中之事不必挂怀。」凌沖施礼告退,一道剑光飞入云霄不见。金陵城中龙气稀薄,也不虞对练气士有甚压制。凌真怔怔望着云端良久,才返身回去。 第七百六十章 龙气四分 金榜籤押 自家寄予厚望的后人被人夺舍,甚至生不如死,谁也容忍不得,饶是段克邪身为纯阳老祖,道心圆融,也要暴怒之极,一字一句道:「夺魂,你欺我太甚!」就要暴起动手。 拂玉道人淡然扫了一眼,沉声道:「段师侄稍安勿躁,等各派籤押之后,自会让你向夺魂道人讨个公道。」段克邪勉强按捺住杀意,一双眸子盯住「段斯」双目不放。 「段斯」却轻笑一声,当先落座,意态闲适。长景道人却望着张随坚笑道:「老道已多年未回正一山,不知当年山上那些老伙计还剩下几人?」长景道人是正一道弃徒,杀了许多同门师兄弟与长辈,投靠天尸教,转修炼尸之术,与正一道势同水火。 张随坚本是笑眯眯的,自见长景道人,亦是心头火起,冷冷道:「你这老畜生未死,正一山上那几位前辈怎敢懈怠?」长景道人哈了一声,拍手笑道:「那便好!恰好老祖近来手头没了合用的炼尸宝材,你让那几个老不死自家浆洗干净,有朝一日老祖将他们尽数炼成殭尸,想来也是壮观非常的!」 张随坚大怒,拍案而起,龙虎天印一展,就要祭出,长景道人微微冷笑,手中把玩着一桿小小的万鬼炼魂幡,隐隐有鬼祖咆哮之声传出。 拂玉道人大是头疼,玄魔两道世仇无算,本就难以调和,偏巧来的竟都是非要分出你死我活之辈,而惟庸道人也来凑热闹,笑嘻嘻对乔依依道:「东海分别既久,老道对乔星主那一道宙光真水的神通大是神往,不知乔星主可肯赐教么?」乔依依面挂冰霜,冷冷道:「你急着投胎,本座自然乐意成全!」 当!当!当!三声鸣响,却是拂玉道人以法力敲响身旁一座小巧金钟,皱眉喝道:「今日玄魔两道各派籤押,乃是顺应天意之举,关乎百年之后各派气运消长,万万马虎不得。诸位若有私仇,还请先到飞宫之外了断后,再来落座罢!」 他这一强硬表态之下,段克邪与「段斯」,张随坚与长景道人,惟庸与乔依依皆是相互冷哼一声,勉强别过头去。拂玉道人顿了顿,又道:「轮迴盘重光在即,诸位也知度过此劫之枢密乃是着落在人道气运之上,只因玄魔不同,阴阳有别,各派皆有心思,扶持新的人道之主。天道钦定,人道之主不该由玄魔修士插手,只可顺其自然,因此今日之会,乃是为了约束长生级数,不可随意出手,但长生之下别无限制,生死由命!法宝之物,亦不在此列!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几位长生老祖方才剑拔弩张,还有几分怒意,倒是惟庸老道当先道:「长生老祖不得出手干预人道气运走向,我太玄剑派无有异议!」乔依依冷笑道:「你太玄派火急火燎铸炼太象宫,意图脱离此方世界,本就用不着人道气运护身,有何资格参与籤押?」 惟庸亦自冷笑:「你星宿魔宗总坛孤悬九天之上,人道气运关你屁事?也敢前来搅乱?」这两派一个早有打算跑路,另一个事不关己,偏生都派遣精锐弟子插手俗世之争,陈紫宗已入朝为官,凌沖是出身凌家,又与张守正有师徒之谊,不得不为。曹靖则是奉了星帝之命,早就潜入大明,还有一位计都星君,唯有借着人间刀兵战祸之事,方能修为精进。 因此籤押之事还真少不得这两派,拂玉道人浮尘一摆,说道:「两位稍安勿躁,且听其他道友如何分说。」张随坚道:「我正一道并无异议!」长景道人搬弄口舌,尖酸道:「正一道欺世盗名,只求一个国师之位,那沈朝阳与秦钧不是在京师鞍前马后,可惜清虚道宗棋高一着,热脸贴了冷屁股,可笑!可笑!」 张随坚只气的三尸神暴跳,喝道:「你天尸教倒是好算计,骗了大明太祖在帝陵中养炼殭尸,却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正是天道轮迴!那秦钧前身本是太祖册封之国师,如今转劫归来,自要重掌国师之位,不令宵小祸乱社稷!」 长景道人悠然道:「如此说来,你正一道与太玄派是铁了心要保那个废物平帝了?」惟庸道人不置可否,张随坚怒道:「平帝继位名正言顺,又无大错,自要比靖王那乱臣贼子强上百倍!」正一道派遣沈朝阳与秦钧两位掌教弟子,辅佐惠帝,及至平帝登基,自然便转为辅佐新帝,门户气运早已与大明正统紧密相连,再也拆分不开。 第935页 长景道人阴笑道:「我魔教逆天而行,偏偏就要辅佐靖王登基大宝,两位道友说,是也不是?」乔依依默然不语。「段斯」口中传来夺魂道人之声:「谁做皇帝无所谓,只要人道气运到手便可!」 长景道人碰了个软钉子,大是尴尬,嘿了一声。段克邪说道:「人道气运,有德者居之,非是刀兵所能逼迫。大明朱氏享国祚之运千年,如今已然式微,无论平帝、靖王,未必便是真命天子。诸位请看!」伸手一拂,面前虚空涌动,现出一副硕大景象来。 诸位老祖抬眼观瞧,却是一副大明江山地理图,只见天京之地一道龙气沖霄而起,化为一条白龙,意态昂扬,只是根基不稳,腹下龙爪隐于云雾之中。 雍州之地又有一条黑龙窜起,鳞甲皆张,尽显霸道之色。两道龙气正是平帝与靖王气运所化,虽皆是龙形,却远未成熟,不能覆压周天,定鼎天地。 段克邪一笑,復又一指,说道:「诸位再看!」随他手指之处,竟然又有两条龙气飞腾,一条起自大明与北方蛮国交界之地,恰在雁门关左近,一条黑龙披鳞戴角,狰狞兇恶。又有一条恶龙却是起自南域彭泽县城之外,细细看去,龙尾拖延之间,竟是生自雍州之地,只在靖王气运所化恶龙之下。 段克邪道:「这两条龙气一条为雁门关守将陈建德,此人有枭雄之姿,由蛟化龙,前途不可限量。另一道却是靖王手下大将左怀仁,此人心怀叵测,欲取靖王而代之。如今是四足角力,胜负尚未可知!」当初凌沖以望气之术,瞧出四道龙气起于大明版图之上,以纯阳老祖的法力,自是洞若观火,纤毫毕现。 如今之势,唯有清虚道宗与正一道两家门户旗帜鲜明,辅佐平帝。星宿魔宗虽派弟子辅佐靖王,但未必不能改换门庭,比如转投风头正劲的左怀仁,至于陈建德么,就连凌沖闲来无事,都走了一步闲棋,何况这些个老谋深算之辈? 段克邪又道:「除却这四位龙气已生之辈,尚有多股小小龙气酝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在场的玄魔七大门派之中,七玄剑派、天尸教与噬魂道尚未表明态度,究竟辅佐哪一个,当真是一团乱麻。段克邪只说身负龙气之辈甚多,却不言七玄剑派要支持哪一个坐上龙椅,显是另有打算。 拂玉道人不置可否,说道:「天道蹉跎,有志者多。几位身负龙气之人,皆是一时枭雄,并非仁善之君,但当此大劫将至之时,也顾不得许多。」平帝、靖王、陈建德与左怀仁之辈,皆非仁君,要么多疑善妒,要么杀人如麻,如陈建德之辈,更是心有山川之险,但在诸位长生老祖眼中,只要能坐上龙椅,便是人道气运所钟,管他心性如何。 张随坚断然道:「既然如此,哪一个能坐拥江山,只看各家各派的手段,不必再议!」诸位老祖纷纷点头称是。拂玉道人始终一脸淡漠,说道:「此事不必再提。方才所说,长生之上不得出手,诸位可还有异议?」 长景道人问道:「我魔教门户,可比不得你们玄门正宗底蕴深厚,若是我等傻乎乎籤押,你们玄门再从九天星河甚而九天仙阙之中召来前辈混入此界,可还受籤押约束?」 玄门七宗之中,大多门户皆有歷代修成纯阳的老祖不愿飞升天界,选择遨游星河,不知所踪。若是其等忽然迴转,出手之间,还受不受籤押约束,倒是一大问题。乔依依也开口道:「今日所来道友,皆可代表自家门户籤押,似那先天血神与玄女宫之辈等未至的门户又当如何约束?」 拂玉道人淡淡说道:「无论是遨游星河或是飞升九天的前辈归来,还是今日未曾籤押的门户老祖,尽皆一体同仁,只消其等胆敢干预人道气运走向,我等便群起而攻之!」 此言一出,杀机滚滚,长景道人率先拍手笑道:「好一个一体同仁!如此,我天尸教再无异议!」他如此说,乔依依也道:「星宿魔宗无异议!」 「段斯」口中传来夺魂道人之声:「噬魂道无异议!」如此魔教三派全无异议,拂玉道人目光一转,落在玄门散为老祖面上。惟庸道人呵呵笑道:「我太玄剑派无异议!」 拂玉道人目光依次转过,张随坚与段克邪两个同声道:「本派无异议!」至此与会玄魔七宗皆无异议。拂玉道人大是满意,袖中飞起一道金光,展布开来,却是一道金榜,其上空白一片,全无一字。 拂玉道人气定神闲,注视金榜,缓缓开口说道:「今清虚道宗、太玄剑派、七玄剑派、正一道,与星宿魔宗、天尸教、噬魂道,共立此榜,大明气数将尽,群雄并起,争夺人道气运,凡轮迴界中,玄魔两道长生级数,不可出手干预,违者共诛之!长生之下弟子与法宝不在此列。此契!」 随着拂玉道人口中一字一字吐出,舌灿莲花之间,金榜之上亦逐次现出碗口大小金字,等拂玉道人说完,金榜蓦然之间金光大放! 长景道人忽然插口道:「若是佛门那群秃驴出手,该当如何?」拂玉道人断然道:「佛门只重传承,绝不会插手新帝之事。长景道人不必担心。」张随坚冷笑道:「轮迴盘重光,得益最大的便是佛门,又岂会在乎帝位的归属?」 拂玉道人道:「道契已定,请诸位籤押罢!」张口吐出一道精气,落入金榜之上,化为一团云雾,遮掩不定。这一团精气是他一口本命元气所化,作为契印。 第936页 惟庸道人沉吟片刻,也自放出一道精气,在金榜中化为一面小小诛魔宝鑑。随后张随坚与段克邪亦自留下自身契印,张随坚的乃是一方小印,段克邪却是一柄飞剑。 玄门籤押已毕,轮到魔教一方,乔依依冷笑一声,一道星光飞出,在金榜上化为一条小小宙光真水。长景道人则留下一面小小万鬼旗。夺魂道人留下一张鬼面,又有七道光华紧随。 七大老祖代表各自出身门户,以本身精气籤押金榜,等若对大道起誓,只要做出违反籤押之事,非但自家道行衰败,有天人五衰之危,连带门户亦有传承断绝之险,因此金榜籤押甚有威慑之力,绝难反悔。 玄魔七宗尽数籤押,拂玉道人甚是满意,伸手一指,那金榜飞出云宫,冉冉之上,渐渐化为无形,融于天地之间。拂玉道人道:「金榜已签,若有违背,诸位也知后果如何,不必我来赘言。今日事了,恕不远送!」 惟庸道人当先起身,看了乔依依一眼,身化剑光而走。乔依依哼了一声,也自走了。余下张随坚与长景道人怒目而视,也知此刻并非动手的良机,双双冷哼,飞身不见。 唯有段克邪喝道:「夺魂,还我后辈形神来!」「段斯」呵呵一笑,说道:「给你!」整个人往前一扑,带起阵阵恶风。段克邪自不会惧怕,但也要小心防备,以剑气护身,却见「段斯」肉身忽然凌空炸裂,漫天血雨飞散,却有一道声音惶然叫道:「老祖救命……」其声戛然而止。 段克邪虽早料到有此一招,还是目眦欲裂,叫道:「夺魂!」 第七百六十一章 兄弟夜谈 凌沖施展剑遁,赶奔彭泽县城,浑然不知就在方才玄魔两道几位老祖汇聚一堂,三言两语之间已然籤押金榜,共定未来人道气运归属,由于真龙之气四分,便是有四人有望登鼎大宝,至于最后终究是四人中谁披上龙袍,执掌天下,又或是另有异军突起,无论哪个老祖都算不分明。 云阙飞宫籤押金榜之意,是在此次争夺天下之战中,纯阳与玄阴级数的老祖不得出手,违者天下共诛之。但长生之下的修士与法宝不在此列,可自行其是,不受金榜籤押约束。这也意味着玄魔两道若想谋夺天子龙气、人道气运,可挑选合意之辈扶持。 至于未曾在金榜籤押的门户,便代表其不得参与天下逐鹿之战,若有违者,凡籤押过得门户皆可出手将之截杀。这一条也算公平,只是修道练气之士,看似逍遥自在,终归也要看谁的拳头硬,谁的长剑锋利,才会听谁的。 彭泽县毗邻彭泽湖,乃是一处极大水泊,湖中四季不冻,所产鱼米极丰,号称江南粮仓。平日湖上烟波浩渺,渔船往来极多,但自靖王起兵叛乱,数年之间,兵祸连结,早已非復原先的模样,百姓拖家带口前往金陵或是相邻的城池躲避,湖上无人打鱼,庄家无人收割,只能任凭其烂在地中。 凌沖御剑而来,落在彭泽湖畔,望着颇为冷清的大湖,暗暗嘆息。前次左怀仁引军三十万,浩浩荡荡而来,只因太过倚重魔道修士,被凌沖阴神之身用噬魂幡与太阴魅剑的剑术,再加噬魂老人暗中出手,将白骷髅与嗥月道人两个杀死炼化,阴神还因此成就金丹之位,再以七情魔念之法,暗中掩护乃兄凌康,侥倖将左怀仁大军击退。 但如今靖王铁了心要攻占金陵,命左怀仁领军五十万,浩浩荡荡杀来,先荡平彭泽,再将金陵一鼓而下。左怀仁汲取前次教训,再不分兵进袭,而是一路大军挥军之下。 只是彭泽县城也非是前次那般潦倒草率,前次是金陵百官不肯发兵,唯有靠凌康这位县令组织民勇,号令守军,这一次有了隋问天居中调度,早已加派精兵守卫,隋问天果有大将之才,派遣郭达率军二十万驻扎彭泽县城之中。 那郭达亦是当世名将,前次彭泽攻防战中便大放异彩,大破左怀仁之军,这一次重兵在握,内有朝廷鼎立支持,心定之下,更是信心满满。他命守军提前修筑战壕,砍伐树木,准备热油滚石等等守城之物。又派出小股斥候日夜刺探,左怀仁有五十万大军,腾挪之间动静极大,根本瞒不过有心之辈,之人也深知此事,索性好不掩藏,一路迤逦而来,因此郭达能完全掌控左怀仁大军动向,作出种种布局调整。 凌沖迳自往彭泽城门行去,此时剑拔弩张,当即有守军挺枪跨刀,喝道:「站住!你是何人?」凌沖不慌不忙,掏出一份皇封卷册,说道:「我乃御封仙官真人,受了钦差隋问天所託,前来助郭达守城,你去通秉罢!」 他身上确有皇封诰命,乃是实打实的仙官仙师,自不用给郭达甚么面子。连隋问天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气气,何况区区俗世武将?修道练气之辈,超然物外,非我族类,也不必将甚么谦恭忍让。 那守卫见凌沖面色平淡,但周身一股飘然出尘之意怎么也掩盖不了,接过皇封玉册,说道:「我去禀告郭将军,你这道人且在此处候着!」凌沖自入道以来,全以道装示人,此刻也不例外,点了点头,全无硬闯之意。 那守卫不过是小小的兵卒,哪能见得到郭达这等大将军?跑到一处门房之中,与一位军官嘀嘀咕咕。那军官倒有几分见识,望了凌沖几眼,接过卷册,一熘小跑入了县城。 凌沖老神在在,全不在意,过不多时,只听铠甲碰撞之声,脚步之声杂乱,一位中年将军身披轻甲,在侍卫拥簇之下而来,正是守将郭达。凌沖亦是初见此人,但也知其颇有将才。 第937页 郭达久在军中,性子亦是十分豪爽,将手中皇封卷册一扬,抱拳道:「末将郭达,现为此城守将,不知凌仙师从何而来,师承何派?」皇封卷册上有凌沖之名,郭达自然识得。凌沖颔首道:「郭将军不必多礼,我师从太玄剑派郭掌教,如今左怀仁引军而来,特来助将军一臂之力。」玄门七宗的名头太大,但也仅限于修道界中,谅他一个普通凡人岂会知晓。 果然郭达一愣,干笑道:「久仰!久仰!」隋问天坐镇金陵,稍稍泄露了风声,他才知世上有清虚道宗这一派,至于太玄剑派么,却是两眼一抹黑了。但皇封卷册确然是真,凌沖的身份不必怀疑,只是还要防备其是靖王派来的细作,又问道:「不知凌仙师身上可有隋问天隋大人的亲笔书函?」 凌沖摇头道:「事发仓促,我只与隋问天说了几句,便即赶来,并无他的亲笔书函。不过家父乃是金陵礼部侍郎凌真,家兄乃是彭泽县令凌康,郭将军一查便知,不必见疑。」 果然郭达眼中一亮,叫道:「原来你是凌真大人之子,凌县令也是你的胞兄?这可非是外人,我只当你是那餐风饮露的活神仙,没想到却是自家人!我可是常去凌府喝酒,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咧!」 凌沖默然不语,凌真为人端方,信奉君子不群的道理,极少与朝中大员交接,但在朝为官总也少不了虚与委蛇的应酬,郭达确是去过凌府几趟,不过都是官场上的礼尚往来而已,全谈不上甚么自己人。 郭达说了几句,拍着肩膀又大笑道:「你看我说到忘形,失礼!失礼!既是凌大人的公子,并非靖王派来的细作,请入城罢,恰好令兄也在,正可兄弟团圆!」凌沖二话不说,当先便走,直入城中,果然无人阻拦。 郭达望着他背影哈哈一笑,又皱眉喝到:「你们这些小崽子给老子用心守好城门,若有怠慢,定斩不饶!」率领手下兵将也自入城去了。 郭达之声自然瞒不过凌沖的耳朵,暗忖:「这郭达看似粗鲁,却是粗中有细,倒是一员将才。」一路畅行无阻,至于该去何处寻到乃兄,凌沖自然心中有数。来至县衙之中,就见人来人往,大堂之上果见凌康手持书册毛笔,正在吩咐主簿、衙役等辈,忽然抬头瞧见凌沖,当即大喜,忙出了大堂,笑道:「你怎么来了!」 凌沖摇头笑道:「大哥要逞英雄力拒左怀仁大军,我岂能不来?」凌康笑道:「如今彭泽城防有郭达将军操心,我却是忙里偷闲,只做些军资粮草的调配便罢。你来时可曾瞧见左怀仁大军到了何处?」 凌沖摇头道:「我自金陵而来,并未瞧见左怀仁所部。」凌康皱眉道:「有你护持,我是绝然无恙,却要担心其他官员被左怀仁帐下左道之士刺杀。」前次便是之人派了白骷髅来夤夜刺杀,幸而被凌沖阻拦,不然主将一去,小小彭泽自是不攻自破。 凌沖道:「大哥不必忧虑,这一回玄门各派派遣精锐弟子前来,便是为了抗衡靖王麾下的魔教高手,有他们充当护卫,想来魔教之人也无暇对将士出手。」 凌康松了口气,笑道:「这便好!」忽然神秘兮兮问道:「来的都是哪几个玄门高手?他们的修为比起你如何?」凌沖又气又笑,说道:「他人之事,我哪知道!」 凌康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凌大真人乖乖做我的贴身护卫,我还要主持县务,等晚上你我兄弟再小酌一杯!」回到大堂,又自埋头公务。彭泽县城防虽有郭达接手,但一应军资调配、粮草押运、难民收拢等等杂务,还要他这位县令大人亲自过问,因此一刻也不得闲。 凌沖左右无事,只消待在凌康身边,自信除非是玄阴老祖出手,才能取了兄弟二人命去,余下之辈尽皆碌碌,也不挑剔,就在院内石板上盘膝而坐,瞑目神游而去。进出县衙之人颇多,见凌沖席地而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皆是惊诧,免不了指指点点,凌沖全不在意,只将心神沉于洞虚真界之中,用心修炼。 凌康忙的团团直转,直至掌灯时分,也不过啃了一个冷馒头,喝了几口凉水,至于凌沖自有僕从送上饭菜,却是动也不动。身旁主簿说道:「时辰不早,大人今日太过劳累,还是早些用饭歇息的好。」 凌康瞧了瞧案上公文,咬咬牙道:「罢了,便歇息一个时辰,再来处置!」主簿与一干县衙当即苦了脸,却不敢反驳。凌康销假回归以来,每日不眠不休,处置公务,底下人都有些吃不消,本想劝他小憩片刻,却只得了这个回应。 凌沖耳朵一动,轻轻起身,凌康恰好望来,吩咐道:「让厨房做几样小菜,再拿一壶花雕来!」领着凌沖往后院走去。此时月明当空,弟兄两个就在院中石桌上摆上酒菜,对月小酌一番。 凌康给凌沖斟满一杯,望着凌沖嘆道:「你自小就爱修炼剑术,好好的家业不继承,非要有出世之意,父亲颇不以为然,当年还以为你真是去京师师从张老大人修习学问,没想到却是跑到山上做了道士。」 凌沖笑道:「修成剑仙是我毕生夙愿,能拜入太玄派门下乃是我的福气,岂可失之交臂?」凌康神神秘秘问道:「太玄派是道家门户,是不是不许婚娶,更不许生子啊?」凌沖笑道:「太玄派虽是道家门户,但并不要弟子清心寡欲,只要两情相悦,也不会强加干涉。」 凌康喜道:「那敢情好!你还不快些成家立业,父亲对你修道不以为然,若是你给他生个大胖孙子,他老人家自然也就满意了。」凌沖饮了一杯,悠然道:「我全无成家之念,此生只求长生了道而已,大哥莫要劝了。」 第938页 凌康佯怒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肯为凌家留下血脉,那怎么能行?」凌沖挑眉道:「不是已经有了岳儿么,说来我还要谢谢大哥,生下岳儿,凌家香火得传,了却我一桩心事!」敬了凌康一杯。 凌康仰头饮尽,皱眉道:「有岳儿继承香火倒是不假,但你自家也该讨一房媳妇,才能令二老放下心事。」凌沖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哥将大嫂与侄儿留在金陵,孤身前来,可是有殉国的打算?」 凌康摸了摸鬓边一缕头髮,他今年不过而立之年,连日操劳之下,居然华发早生,已是两鬓斑白,苦笑道:「身逢乱世,身不由己,父亲与我身为人臣,自当尽忠报国,纵使此身灭去,也在所不惜。」又满饮了一杯。 凌沖道:「大哥有所不知,靖王之乱背后是有玄魔两道练气士推动,这一方世界百年之后将有一场大劫,度劫的枢密便在那一张龙椅宝座上,只要能得人道气运,便有脱劫的指望。」 凌康愣了愣,苦笑道:「百年之后?只怕连岳儿的子嗣也不在人世了,我去想那些作甚?眼下只求平定靖王之乱,至于那张龙椅归谁,我全不在乎!倒是你若是能活到百年之后,莫忘了去我坟上燃上一柱清香!让我也知道我凌家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仙师!」 凌沖也知轮迴盘重光、玄魔相争、人道之事对凌康而言太过遥远,说也无用,嘆道:「我如今也算小有法力,只要不遇劫数,活过百年不难。我早有打算,将凌家上下迁至太玄派中,有我师傅庇护,自然无恙,只怕父亲不允,还要大哥替我劝劝父亲改变心意才好。」 凌康面色潮红,目中亮起一道光彩,问道:「太玄派中究竟是个甚么光景?真是漫天神仙乱飞么?」凌沖见他已有醉意,全不说正题,苦笑一声,伸手在凌康眉心一点,凌康当即伏在桌上,不一会鼾声阵阵,沉沉睡去。 第七百六十二章 短兵相接 凌康这些日子操心政务,几乎不眠不休,以至内虚燥热,饮了几口酒,酒力上涌,凌沖早就看在眼里,轻轻一点,度入了一丝真气过去,让他好生睡上一觉,放松形神。 他将凌康送入房中,关好房门,又去前厅对那主簿言明县令大人已然休息,其余人等也不必再等。主簿等人巴不得如此,连声道谢,一窝蜂的散了。 凌沖也不休息,就在院中一口一口的啜饮,忽有法力破空之声传来,精神一振,却是金陵城中那几位玄门高手后脚赶过来了。他还不知金榜籤押之事,默数飞来的遁光,见共有五道,除却隋问天不能前来,居然还多了一人。 五道遁光中四道是剑光,余下一道乃是御气而来,当是气宗弟子。五道遁光来势快绝,绕了一绕,直奔县衙而来。郭达乃是军旅出身,嫌弃县衙太小,容不下许多兵士,便将县衙对面几栋民房全数盘下推平,将军帐安于彼处,方便调兵遣将。县衙中仍以凌康为首。 五道遁光就落在郭达大帐之前,光华敛去现出五人身形,却是易靖、乔淮清、秦钧、方凝,最后一位却是上官云珠。郭达早已得信,亲自迎接出来,大笑道:「几位仙师到来,郭某如虎添翼,左怀仁大军可破矣!」早些年这位将军便是太过耿直,得罪了上峰,多年不曾拔擢,如今好容易大军在握,连性子也变得圆滑起来。 大帐之前灯火通明,映的五人面上忽明忽暗,上官云珠淡淡说道:「郭将军不必多礼,我等练气士不问俗务,只出手对付叛军中的魔教高手,余下战阵之事还要郭将军自家操劳。」 郭达早得了消息,知道这美艷女子乃是钦差隋问天的师姐,地位还在隋问天之上,听她如此说,当即松了口气,也怕这些练气士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有些法力,强夺军中大权,笑道:「郭某自然晓得。几位仙师远来辛苦,请入帐歇息。」 秦钧问道:「有一位太玄的凌沖师弟,不知可在将军帐中?」上官云珠眉头一挑,只听郭达道:「凌仙师白日已然到了,此处县令乃是他的胞兄,凌仙师便在对面县衙之中歇息。」 秦钧点头,夤夜之间不好打扰,便息了去寻凌沖的心思。却听有人说道:「秦师兄可是要寻我么?」正是凌沖自县衙出来,瞧了上官云珠一眼,含笑道:「没想到上官大小姐也来了,当年金陵一别,今日再见,却是不胜唏嘘!」 上官云珠听到凌沖提起她与杨天琪当年在金陵城中所受的折辱,只是冷笑不语,她从天京赶来,并非为了对付魔道高手,只为凌沖而来,其修炼进境太快,区区十几年,已然修成了婴儿,若是再不加以钳制,只怕太玄派又要出一个叶向天了。 秦钧倒是好心,不愿凌沖与上官云珠交恶,笑道:「原来彭泽县令竟是凌师弟的胞兄,倒是一番缘法,于公于私定不能让左怀仁攻下彭泽了!」乔淮清点头道:「如今七派老祖共会云阙飞宫,金榜籤押,长生老祖级数不得出手,我等这许多人在此,量那魔教之辈也无可奈何了。」 凌沖不知何谓金榜籤押,秦钧解释道:「前几日玄魔两道七宗派出长身老祖,由清虚道宗拂玉老祖主持,籤押了一面金榜,此次大明内乱,玄魔各派可派遣弟子参与,至于辅佐哪一位登上龙椅,全无限制。但有一条,便是长生级数不可出手,违者七派当共诛之!」 凌沖点头,说道:「若是法宝之物又怎么说?」秦钧道:「法宝之物不在此禁之列,只要不是纯阳老祖,只管尽情施展便是。」要度过百年之后大劫,人道气运乃是关键,此事已传遍玄魔两道,因此才有金榜籤押之事。 第939页 易靖一副木讷模样,全然不语。乔淮清问道:「左怀仁大军眼下何处?」郭达道:「方才探子回报,左怀仁大军日夜不停,离彭泽不过百里,只怕明日便会有先锋部队兵临城下。」 方凝面色冷然,接口道:「今日已是不早,我等歇息一阵,明日再议罢!」当先便走。她这一走,其余几人纷纷散去。秦钧拉住凌沖道:「我去拜见凌师弟兄长,请师弟带路罢。」凌沖望他一眼,不动神色道:「也好,秦师兄请。」 上官云珠眼珠在凌沖面上一转,也自去了。凌沖领着秦钧入了县衙,心知秦钧只是拿乃兄作个接口,果然秦钧说道:「方才人多嘴杂,请凌师弟寻一处静室,你我秉烛夜谈如何?」 凌沖道:「求之不得!」当下引他入了一间房舍之中,挥手之间道道星光流芒,布下一座微妙阵势,隔绝他人窥探。秦钧见他这一手,笑道:「凌师弟法力渊深,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一手颇有星宿魔宗之法度,师弟却是从何学来?」 太乙飞星符法脱胎自星宿魔宗道法,凌沖已公然施展了数次,再藏着掖着全无必要,再者郭纯阳也吩咐不必再谨小慎微,就算星宿魔宗为了此事杀来,也全无惧怕之意。因此也就懒得再作掩饰,只是说道:「本门上代祖师曾击杀了一位星宿魔宗长老,抢了一部《星辰秘典》,与本门剑术融合,创出了一门法术,我方才施展的便是其中一道小小神通而已。」 秦钧笑道:「原来如此,师弟也真是胆大,此法还是莫要随意施展,当心星宿魔宗杀上门来,那星帝可非是好惹的。」凌沖也不解释,毕竟人家是好言相劝,请秦钧落座,斟上一杯茶水,说道:「茶已凉了,秦师兄莫嫌我怠慢才好。」 秦钧抿了一口清茶,说道:「我辈练气士,无欲无求,自然无为,这又算得了甚么。」顿了一顿,道:「我等本当黄昏时到达,上官云珠忽然自京师赶来,又与隋问天密议了良久,这才一同出发,因此耽搁了半日。我见上官云珠并非真心抗击靖王叛军,反倒对你甚是在意。师弟要小心些,莫让她有机可乘才好。」 凌沖道:「原来是此事,师兄的心意我已知,上官云珠与杨天琪沆瀣一气,对当年叶师兄断臂之仇念念不忘,他们奈何不得叶师兄,自然将主意打在我身上。不过我也非是吴下阿蒙,任得他们捏圆捏扁,若是上官云珠敢来惹我,就给她一个好看!」 秦钧道:「眼下玄门各派一心,辅佐平帝,靖王麾下已被魔道高手占据,绝难调和,太玄派惟庸师伯亦在金榜籤押,上官云珠怎么说也是清虚道宗拂真老祖的亲传弟子,师弟动起手来,还要留上一线才好。」 凌沖冷笑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如之奈何!」话题一转,说道:「听闻秦师兄接掌了曹靖的国师之位,总理天下佛道之事,那清虚道宗摆明车马与平帝勾结一处,只怕容不得师兄罢?」 曹靖逃离京师,平帝登基,为向正一道示好,原本要册封沈朝阳为国师,但沈朝阳坚辞不受,没奈何才封了秦钧接替国师之位。秦钧苦笑道:「我出仕朝廷,乃是恩师之命,万难更改,就算清虚道宗瞧我不顺眼,也要先过掌教恩师那一关。其实,自从当上国师,修为日高,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回忆起许多事情,并非是此身所经歷,而是……」 凌沖接口道:「莫非秦师兄是宿慧甦醒了么?不知师兄前世出身如何?」轮迴之事太过玄妙,有时今生偶能记起前生之事,当大多只是一些片段而已,佛家称此为宿慧,秦钧能忆起前生之事,足见身有宿慧。 秦钧苦笑道:「不过是几个片段而已,但我已能推测而出,我前身亦是出身正一道,还曾辅佐过大明开国太祖,助其平定天下,之后还曾奉命督造京师皇宫与帝陵,以正一道符箓之术镇压妖邪。」 凌沖想起当年在帝陵中所见,点头道:「原来如此,师兄可谓是转劫再来。我曾入大明帝陵,见过太祖尸身所成的殭尸,想来大明太祖妄图长生,暗中勾结了天尸教之辈,布下养尸大阵,借地气孕养尸身,可惜他不知就算养成了尸神,也非复本来面目,还连累了之后数代子孙,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秦钧惊道:「此事我亦有耳闻,帝陵之中因有帝尸,素来为大明禁地。但前几年却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其中数代皇帝所炼的殭尸尽数化为灰烬,连太祖皇帝也不例外!」 凌沖淡淡道:「此事乃是我所为。」秦钧道:「据我所知,施法之人乃是用的魔火焚烧,师弟又如何能……」凌沖道:「不过是机缘巧合,彼时我手中有一只夺自天尸教薛蟒的旱魃真身,又有楞伽寺普渡神僧所赠一道法力,能操控其行动,索性一把魔火将帝陵烧个干净。」 帝陵之事确是凌沖操控旱魃所为,只是牵扯到阴神之身,还是莫要多说。反正抬出楞伽寺普渡神僧的名头,秦钧必会相信。果然秦钧嘆息道:「原来如此!帝王之辈,坐拥天下,为了长生不死,不惜与魔道勾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仍是死在天尸教所炼殭尸手上,可谓因果循环!」 凌沖又问:「师兄自京师来,不知张首辅现下如何?」听闻张守正因立后之事,触怒了平帝,被罚闭门思过,不由甚是关心。秦钧道:「张老大人乃是清流砥柱,平帝做太子时甚是惧怕,及至登基,因要倚仗文渊阁稳定局面,才一再退让。如今平帝勾搭上了清虚道宗,腰杆硬挺,便对一干老臣下手,排除异己。张大人因立后之事获罪,已有一月不曾出府,听闻已有了隐退之意。」 第940页 凌沖微微嘆息,张守正为人方正,平帝刚愎自用不说,所立皇后更与清虚道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日后朝政免不得要被清虚道宗插手,这位三朝老臣心头又怎可能无有怨念?只是凌沖自家修道练气还来不及,更不可能为张守正去教训平帝,「只等张老大人定下退隐之事,我将他接来太玄九国之中居住,颐养天年便了!」 又与秦钧多说了几句,二人各自告辞。以元婴真君的修为,就算数年不眠不休,也全无妨碍,凌沖只静坐了一个时辰,等到天光大亮,来至凌康屋中,却见床铺无人,凌康早已起身,又去主持公务了。 凌沖也不吃饭,就在县衙之中,陪在凌康左近,寸步不离。秦钧等人只在郭达之处,自有人听用伺候。凌沖与其等格格不入,也懒得理会,见乃兄发号施令,气概非凡,全无小时那等懦弱之态,不禁有些好笑。 等到正午之时,有僕从送来饭菜,凌康招唿凌沖同用,弟兄两个刚吃过一口,只听号角之声苍茫,又有钟声劲急,许多人奔走不停,连声喝道:「左怀仁先锋大军到了!」凌康当即放下碗筷道:「陪我去城头瞧瞧!」二人离了县衙,却见郭达早已率了所部兵将登上城头,凌沖两个紧随其后,在城头向下望去,就见数十里外尘沙蔽日,暴土遮天,马蹄之声劲急,不知有多少军马疾奔而来。 凌沖目力极好,望了一阵,对凌康道:「这先锋之阵怕是有五万兵马,俱是轻骑,并无辎重,也无攻城的器械。」凌康这几年历练,也非吴下阿蒙,说道:「若是如此,那便不会贸然攻城,须与大军会合之后,再做打算。」 城门楼上郭达亦是如此判断,不愧为当世名将,喝道:「趁叛军远来奔劳,前锋未稳,正可一鼓而破,哪一位将军愿意出战,为我击溃叛军!」当下有一人闪出,叫道:「末将愿往!」 郭达一见,却是跟随自家征战多年的一位老将,当下点头道:「好!与你两万兵马,记住,闻金而退,切不可冒进!」那老将领命去了,披挂上马,手提一柄大刀,开了城门,引所部兵士出城。 第七百六十三章 密谋 那老将跟随郭达多年,亦是深通兵法,披挂上马,喝令大开城门,率领两万精兵泼剌剌而出。将所部兵马排成楔形阵势,自家一马当先充当刀尖,两旁俱是身披重铠骑乘壮马的重骑。 大明立国之前,曾以起兵与北方蛮国数度交锋,将北方蛮兵打的溃不成军,这一套驯养铁骑的法子传承至今,终于又派上用场,可惜却是用在了自家相残之上。 两万骑兵马蹄如风,一道黄土滚流滚滚而去,去势绝快,直直撞向左怀仁的五万前锋大军。叛军前锋之中亦有统帅,见彭泽守军主动杀来,瞧见所排阵势,略一估算,头盔之下的面上微微露出冷笑,喝道:「彭泽之军是要趁我立足未稳,强行冲破大军阵势,趁势截杀。岂不知老子正是要你如此,不然也显不出老子的用兵之道!左右,吩咐下去,着铁甲长枪兵迎上,其余人等翼护策应!」 军令一下,叛军前锋也自变换阵型,变成以硬碰硬,强撞强打之态。五万兵马先时还是散乱一片,忽然就整合起来,各司其职,成了一块铁板。彭泽老将见叛军有所防备,心知中计,但箭在弦上,骑兵一旦冲锋,绝难再调换阵型,除非先冲破敌阵,再缓缓变动,心想:「我随郭将军十几年,歷经战阵无数,就算你们有所准备,只要我稳扎稳打,不至出甚么纰漏!」大叫道:「左右,跟我沖!」身先士卒,犹如一柄尖刀,狠狠撞了进去! 两方人马一呈纺锤,一呈楔形,恶狠狠撞在一处!立时人仰马翻,战马嘶鸣,骑士怒吼,长枪大刀交错,光影来回。两支铁骑一碰,便有许多人自马上栽下,万马践踏之下,眼见是不活了。 郭达手扶城墙,就在城楼上观战,见叛军先锋变换阵型,狠狠一拍城墙叫道:「不好!中计也!」身旁副将道:「年将军带兵多年,这等宵小困境绝难不倒他。」郭达吩咐道:「就算如此,也要有所准备,你去调一万兵马,随时策应!」那副将领命去了。 凌康弟兄在呈上偏僻之地观战,凌康道:「我军中了敌方诱敌之计,若能抵住其攻势,穿破敌阵,还要重整旗鼓之机。」凌沖对乃兄刮目相看,道:「大哥居然深通兵法?」凌康面上一红:「这几年与叛军交手不少,闲暇时便学了些,你来看看,两方交战,哪一方胜算较大?」 凌沖搭眼一瞧,皱眉道:「叛军所用兵器铠甲甚是精良,又是人多势众,大明一方若无接应,只怕不妙。」话音方落,果然年将军阵中兵力集中一处,想要凿穿敌阵,却如一头扎进了口袋,久攻不下,被一波一波的敌军消磨了攻势。三鼓而衰,士气略有低落,被敌军大将瞧出便宜,挥军由侧翼攻来。 尘土飞扬,年将军大刀连噼,噼死几个兵卒,大吼大叫,想要稳住自家阵脚,无奈敌军自侧翼强攻而来,不计生死,自家队形渐有散乱之相,若是任其发展,只怕到最后要无力回天。 郭达瞧出不妥,叫道:「命军马速去接应!」先前副将大吼一声,率一万精兵急急出城,自后掩杀而来。叛军大将见了,知道今日之计已售,见好便收,当即下令收拢阵型,将兵将团作一处,放弃了将年将军所部尽数吃下的想法。 第941页 年将军有后援出阵,心下略定,按住阵脚,不敢进袭,却也不敢贸然拨转马头,等到后援兵马掩将上来,两股人马合流,方才徐徐而退。 战场上已留下许多尸身,以大明军士居多,又有许多无主战马静静立定,马尾连扫,百无聊赖。等到年将军推上城楼,略一清点,区区一役之间已折损了两千将士,负伤之辈也有数百,满面愧色,跪倒在地,向郭达道:「将军,年某初战不力,但求一死,以正军心!」初战大败,乃是军中大忌,就算将主将拉出去砍头也不为过,只看郭达如何评判。 众人目光落在郭达面上,当下便有几位副将出列说情道:「将军息怒,年将军初阵不力,乃是死罪,但大战未起,先斩主将,也非吉兆,还请将军许他戴罪立功!」 郭达冷冷道:「年尧,念你素有军功,这一次暂且记下你的头颅,许你戴罪立功,还不滚了下去!」年尧满面愧色,叫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叩了三个响头,忙自退下。 城外叛军先锋打扫战场之后,便即安营扎寨,离彭泽城不过数里,又分出小股兵马来回寻探,以防彭泽守军出城偷营。郭达余怒不息,见敌军如此布置,却也有几分佩服,点头道:「对方统军之辈甚通兵法,不愧是左怀仁所部,看来今日不会攻城,要等左怀仁大军汇合了。诸位仙师还请回帐中歇息。」 引了众人迴转大帐,留下偏将看守城楼,监视敌军动态。上官云珠几人亦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两军厮杀,俱是瞧得津津有味,凌沖看在眼中,摇头忖道:「这些玄门修士不知民间疾苦,只把战阵酷烈当作了消遣!」护着凌康下了城楼,迴转县衙,他也不与几人交接,乐得图个清净。 郭达邀请上官云珠五人来至中军大帐,商议拒守之策,凌沖懒得赴邀,全然不理,郭达也不敢生出怨怼之意,大帐之中讨论了半晌,也拿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各自散去。玄门诸人并不会亲身加入战阵,提刀杀人,那样做太伤天和,亦有无穷后患。 玄门之辈不许干预俗世之事,固然是因玄门修士大多神通惊世,绝非俗世之人所能抵挡,也因为一旦多造杀孽,业力便多,对日后修行不利。多少修士误入歧途,倚仗自家法力,欺凌弱小,结果到了脱劫这一关便过不去,死于劫数之下。佛门的因果轮迴,可非是玩笑。 凌沖自知这条禁忌,因此只保护乃兄周全,绝不肯入阵厮杀。凌康却是忧心忡忡,对凌沖道:「你看今日之阵,左怀仁大军俱是精锐,所用铠甲兵器比大明要精良的多,彭泽兵力又嫌不足,真是难哉!」彭泽乃是金陵门户,一旦失守,江南之地再无险可守,敌军可长驱直入,兵临金陵! 凌沖道:「我是修道之人,战阵之事自有郭达之辈操心,大哥若是不放心,可去寻郭达商议。」凌康问道:「玄门正道不是鼎立支持平帝江山么?只要你们用甚么飞剑之术,刷刷刷几剑,靖王首级还不是手到擒来?」 凌沖摇头笑道:「非是如此。越是练气士,便越加敬畏天道因果,不敢肆意妄为。玄门支持平帝不假,却也不会直接出手干预夺位之战,不然就是一场好大因果。再说靖王麾下也有魔教修士辅佐,我们还要留着法力对付魔道之辈。我所能做的,便是倘若彭泽城破,将你平安带回金陵。」 凌康气沮道:「原来如此,我还指望你能力挽狂澜呢。」凌沖笑而不语。这一日果然十分平淡,叛军忙着扎营,接应大军,郭达帐中气氛紧张,调兵遣将之间,只等左怀仁到来之后的一场恶战。倒也有人提出趁夜色劫营,郭达思忖再三,还是摇头不允。白日已吃了一场败仗,倘若对方有所准备,劫营大败,对士气打击非是一星半点,不可冒此奇险。 夜色渐深,各人纷纷休息,唯有郭达帐中依旧灯火通明,凌沖在县衙内望见,暗暗点头,大明还有如此之士在,倒也非是气运全失,只是究竟能否挽大厦之既倒,还未可知。 灯火通明之下,上官云珠独坐一处宅院,远离大帐,正自运功炼法。忽有一只小巧纸鹤翩翩飞来,落在窗棂之上,夺夺夺!三声,鸟喙啄穿窗纸,上官云珠登时醒觉,低喝道:「是何方道友?」 纸鹤鸟喙中发出一个苍老声音道:「老道乌门山,请上官道友出城一会!」上官云珠冷笑道:「原来是乌道友,听闻你勾结魔教,暗算凌沖,却闹了个灰头土脸,连噬魂道那两个也失陷了进去,有何面目来寻我?就不怕我除魔卫道,将你斩杀?」 纸鹤笑道:「上官道友莫要说笑,老道不过是因缘际会,并非勾结魔教,更非暗害同道。实因凌沖贪墨了我乌家的符箓道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此事天下唯有老道一人知晓,想要说与上官道友听听,请清虚道宗诸位真人主持公道。」 上官云珠倒是被勾起几分兴趣,问道:「哦?凌沖身上只有太玄剑术传承,何时又去贪图你乌家的法术了?」那纸鹤道:「道友一来,便知分晓!」摇了摇脑袋,纸翅一震,已然飞走。 上官云珠冷笑:「倒要瞧瞧你如何装神弄鬼!」出了房门,跟着那纸鹤而去。纸鹤振翅疾飞,倏然间越过城墙,落在城外。上官云珠御气而来,并未惊动他人,见那纸鹤往东飞了数十里,面前是一处小小山岗,终于落在一人掌心之中。 那人正是乌老乌门山,收了化为纸鹤的符纸,对上官云珠稽首道:「上官道友有礼!」上官云珠飞上山岗,见这一位道貌岸然的老道,冷笑道:「亏你还敢真身现身,眼下城中尚有几位玄门同道在,不如跟我前去,辩白一番你究竟有无私通魔教?」 第942页 乌门山面不改色,笑道:「道友却是说笑了,乌某光风霁月,岂会在意小小物议?话说回来,当年太清门覆灭,贵派躲在暗中,可也没少撺掇,这勾结魔教之说,倒似自贵派而起的呢!」 「住口!」上官云珠面如寒霜,太清门之事太过久远,连她也是偶然听拂真道人提过几句,似乎是一家玄门正宗的符箓派门户,太清门覆灭之后,才有了清虚道宗崛起,执正道牛耳数千年。乌门山之意,竟是已有所指,就算是真,也非她所能容忍,因此出言喝斥。 乌门山毫不在意,悠然道:「玄门七宗,并非自古便是此方世界玄门正道,其中也用了许多不光彩之手段,就算如今清虚道宗支持平帝即位,不也逼其立了清虚道宗的弟子为后么?大家彼此彼此,只看手腕高低而已。」 上官云珠懒得与他胡扯,开门见山道;「你说凌沖贪墨了你乌家道法传承,有何证据?」乌门山哼了一声,说道:「我乌家乃是太清门符法传承之正宗,祖上更是太清门中长老,此事上官道友可知晓么?」 上官云珠冷笑:「太清门覆灭多年,连创派祖师爷只能躲在九天仙阙中苟延残喘,你乌家以太清正统自居,本门岂会不知?只因你乌家并无为太清门翻案之意,只醉心收拢太清残缺传承,才放你们一马。如此说来,是凌沖夺去了太清传承?」 乌老冷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灵江之上癞仙金船出世,寻觅有缘之人,有一位小姑娘得了一本符经,因是云文书就,瞧不太懂,便转赠给凌沖。凌沖自家却搞出一本译经回赠,此事是那小姑娘夫婿亲口所说,断无虚假。由此可见,太清传承必是落在太玄派中,凌沖不过适逢其会,更可恨者,他还暗用手段,将原经偷盗了去,不肯归还!上官道友,若有有人盗取了清虚道宗的神通传承,不知贵派如何处置?」 上官云珠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杀了了事!」乌门山抚掌嘆道:「着啊!正当如此!老道亦作此想,才对凌冲下手。不料那小子竟而身负一件法宝,在五大高手围攻之中,从容而退。那法宝不问可知,必是得自太清遗宝之中,如此欺人太甚,老道没了法子,只好请清虚道宗为我乌家主持公道!」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上官云珠也懒得去理,倒是凌沖手中竟有太清传承与一件法宝,令她疑心大起,问道:「凌沖手中法宝难道不是太玄派中那几件之一么?」乌老冷笑:「那法宝演化两条黑白之气,望空乱刷,绝非已知的那几件太玄法宝,路数绝然不同!此事多人目睹,断不会错!」 第七百六十四章 天狼钉 天妖断魂法 晦明童子十分狡诈,演化黑白生死气,这道法术是晦明生死符根本神通,自尹济祖师创设以来,从未现于世间,以乌老的眼力,也瞧不出竟是太清符法演化而来。他要说服上官云珠联手对付凌沖,故意含煳其辞,引动上官云珠将生死符想成是太清门之物,却不知无意之间歪打正着。 上官云珠道:「那小子何德何能,居然有一件法宝随身?想不到太玄派不声不响,居然聚集了这许多法宝。」法宝之物比纯阳老祖更加难得,往往修成纯阳之辈,也难拥有一件合用的法宝,因此祭炼法宝需要上乘之天地宝材,尤其祭炼禁制、开启灵智,太过耗费法力精力,也唯有修成长生,才有余暇下手祭炼。 乌老冷笑道:「他若无法宝护身,早就被我擒下,拷问太清传承,再加碧霞寺的秃驴横插一槓,星宿魔宗连出两件法宝,也未能将之留下。太玄派实力膨胀如此之快,只怕贵派也容忍不得罢?」 上官云珠淡淡说道:「玄门七宗,同气连枝,太玄派实力大增,本门亦乐见其成,乌道友此言差矣!」乌门山仰天打个哈哈,暗道:「小娘皮好不要脸!玄门七家哪一个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还要假惺惺作甚么正道表率!若非唯有依靠清虚道宗擒拿凌沖那小子,老夫又何必在此低三下四的求你!」 上官云珠自家也有小算盘,自忖道:「乌门山倒还有几分作用,至少我知道凌沖有一件法宝在手,要杀他还要从长计议才是!」凌沖非死不可,就算是叶向天,只要敢离开太玄峰,也一样要杀,事后郭纯阳震怒,大不了躲在清虚三山之中,难道他还敢杀上清虚道宗不成? 乌门山不过是法相级数,更无法宝护身,全无用处,上官云珠不耐烦与他虚与委蛇,冷冷道:「乌道友还是自家保重,免得被人除魔卫道了去!」转身欲走。 乌门山叫道:「道友留步!杨天琪是道友道侣,受叶向天凌沖师兄弟折辱,险些无缘大道,难道道友不想报仇?此次彭泽攻防之战,玄魔两道皆有高手入局,正是围杀他的好机会!魔道之中我已联络妥当,只要上官道友肯助一臂之力,必能将那小子生擒活捉!」 上官云珠似笑非笑,问道:「哦?乌道友之意,是要我也去勾结魔教,暗害正道同道么?」乌门山嘿嘿一笑,白须飘荡:「自然不会令道友去做这恶人,两军交战,阵前混乱,难免马失前蹄,魔教中人会先用法宝出手,逼凌沖祭起法宝护身,上官道友到时只需将这七枚天狼钉悄无声息打凌沖体内,便算大功告成!」 取了一方玉盒打开,内中并排七枚长钉,皆有三寸长短,半指粗细,非金非木,不知是何物炼成,其上密密麻麻满是蝇头大小符文,钉上黑气缠绕,一望便知非是良善之物! 第943页 上官云珠头一次见到此宝,接过来拈起一根细细把玩,只觉触手阴寒,冰冷无匹,问道:「此物炼制的倒是精緻,不知有何妙用?」 乌门山道:「此宝乃是以万载玄冰磨制,又被我乌家以天妖断魂之法祭炼了千年,只要以心法催动,便可循人气息而去,必不轻回,每发必中!此宝入体,能断人真气,封禁元神,只要非是长生之辈,一经中人,定然无算!凌沖不过是元婴级数的小辈,三枚齐出,已算是瞧得起他了!」 实则乌老心头疼的滴血,那天狼钉乃是乌家第一至宝,祖上机缘巧合,曾得了一小块万载玄冰,耗费百年之功,将之磨成了七根长钉,又从别处得了一门天妖断魂法,炼成符箓,铸炼天狼钉上,乃是镇压乌门气运之宝。若非太清道统太过重要,乌老绝不会捨得拿出此宝来。前次围杀失败,他痛定思痛,不得已动用此宝,只要将凌沖的法宝困住,在此宝之下凌沖必无幸理! 他从玉盒中取了四枚回来,小心翼翼藏入袖中,笑问上官云珠:「如此一来,道友心意如何?」上官云珠把玩三枚天狼钉,笑道:「道友居然还有这等宝物?那天妖断魂法想必是天妖传承罢?乌家的底蕴果然深厚,凌沖那小子说不定除了法宝之外,另有护身之物,不若你将七枚天狼钉都与了我,把握也更大一些。」 乌老笑道:「道友此言差矣,这天狼钉需有我乌家独门心法方能催动,老夫也只能传给道友发射之法,此钉一出必中,多要无益。余下四枚还要留着镇压乌家门户,我乌家可不比清虚道宗家大业大!」 上官云珠也有异宝在身,自不会贪图小小的天狼钉,只是对那甚么天妖断魂法十分感兴趣,轮迴世界中玄魔两道称霸,妖类修士极少,传承隐秘,若能将天狼钉送回清虚三山,寻出天妖断魂法的妙用,想来也是一大功劳。 见乌门山滴水不漏,冷笑道:「若是我不肯帮忙,纵有魔教高手出动,也难留下凌沖,你若是送我两根天狼钉,我便应承此事!」 乌门山断然道:「天狼钉是我乌家至宝,断然不能送人,道友见谅!」上官云珠冷笑不语,双方僵持难下,乌老面色一沉,半晌才嘆道:「只能送一根给道友,成与不成,道友可一言而决!」 上官云珠一声轻笑,说道:「成交!」乌老咬牙掏出一根天狼钉,递给上官云珠,又传了一篇法诀。上官云珠品味片刻,那法诀果是仅能操控天狼钉飞出伤人,还要事先获取凌沖一缕气息,「餵」给天狼钉,方能奏效。 乌老一口气舍了四枚天狼钉,面色极不好看,上官云珠喜获异宝,又能除掉凌沖这个眼中钉,笑颜如花,又向乌老问明是如何安排,有人出手截杀凌沖。乌老一一告知,上官云珠微吸一口凉气,点头道:「原来如此!魔教此次居然出动这许多高手!」 第七百六十五章 攻城! 乌老笑道:「百年大劫,非同小可,人道气运更是渡过劫数之关键,岂容马虎?如今天尸教、噬魂道、星宿魔宗三派早已摆明车马,支持靖王登基,各家出些高手镇压场面也是理所应当!非但魔教六宗有高人前来,就连隐居多年的散修之辈,也多有出山或是派遣弟子,为靖王效力。不过平帝有贵派支持,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上官云珠白他一眼,冷笑道:「山泽野修之辈出山,搅乱凡间,其中只怕少不了乌道友来回撺掇罢?」乌门山手捻须髯,笑而不答。 上官云珠入手四枚天狼钉,志得意满,双方又敲定了些细节,便即分道扬镳。返回大营时,见县衙之中灯火通明,大堂上县令凌康正自披衣处置政务,凌沖则盘膝而坐,瞑目神游,感应到上官云珠目光,霍然睁眼,二人眼光一碰,上官云珠冷笑一声,「这县令倒是勤政爱民的好官,可惜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要受其牵连!」转身去了。 凌沖微微皱眉,上官云珠那一笑之中意味不明,但一定是不怀好意,眼下他有兄长要护持,不好直接提剑杀了过去,心神一沉,太乙飞星符阵自发运转,推演未来种种变化。 太乙飞星符阵妙用无穷,不但能推演功法,练到极处亦能推演过去现在未来诸般之事,以前凌沖也曾运用此手段,一来消耗真气过剧,二来推演出的不过是点点片段,难以连贯,价值不大。但上官云珠乃是死敌,此女不除,后患无穷。原本他还对清虚道宗有所顾忌,但人家杀到门前,还要畏首畏尾,那便是自己找死了。 太乙飞星符阵中星光缭乱,四灵星域星芒往復不定,交织渐离,无有休止。一个时辰过去,凌沖吐了口气,太乙星阵并未算出上官云珠有何阴谋,只隐隐提示凌沖群狼环伺、有覆亡倾灭之兆。 这已是十分严重之事,稍有不慎便要身死道消。晦明童子小脸皱巴巴的,问道:「这该如何是好?」凌沖断然道:「依照符阵所示,要杀我之人不少,但最为知命者却是上官云珠,既然无所适从,索性看住了她,但有甚么动作,一力镇杀便是!」 天交四更,凌康毫无歇息之意,还在处置公务,盘算城中人口、调运物资等等,凌沖催了几次,见其全无睡意,也就罢了,到了五更之时,凌康才勉强眯了一会。天刚放亮,又自起身。 凌沖摇了摇头,这般废寝忘食,最熬心血,好在之前服用了阎王敌,延生避死,滋养形神,还不至油尽灯枯。清晨之时,只觉足下大地微微震颤,极远之处似有雷动之音,凌冲心头一动,说道:「左怀仁大军到了!」 第944页 过不多时果有军士来报,说是左怀仁大军已至,与前锋会合,只怕今日便要攻城。凌康忙出了县衙,恰好碰见郭达率部下出来,说道:「凌县令来的正好,且随我去城楼一观!」 众人又自上了城楼,秦钧落后一步,与凌沖低语道:「凌师弟,若是待会左怀仁麾下魔道高手动手,我等出战之时,你我挨得近些,我信不过上官云珠之辈!」 沈朝阳与叶向天算是英雄惜英雄,君子之交。凌沖当年在灵江之畔见到沈朝阳与秦钧两个,印象极佳,便道:「我省得了!」无论如何,秦钧还是值得信任,与他联手,乃是上策。 众人极目远望,就见东南方向一线黄灰之色滚滚推来,速度极快,到了近前才看清乃是千军万马,其后是辎重车辆,马上骑士各个披坚执锐,兵甲映光,一望便知乃是百战之师。一位副将禀道:「左怀仁放出风声,定要攻克彭泽城,一雪前耻,因此全未分兵,五十万大军尽数来此,要决一死战。」 郭达沉声道:「你可打探清楚了?」副将道:「已然打探的清清楚楚,左怀仁并无分兵!」郭达点头,左怀仁不肯分兵有好有坏,好者乃是不必顾及其对其余城池的骚扰,只需固守彭泽便可。坏者乃是一旦彭泽失守,左怀仁将再无掣肘,侵掠如火,一气闯入金陵城下!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场大战再也避免不了。左怀仁大军与前锋会合,并未在营帐中停留多久,大军进发,就在彭泽城池之下列阵,一根帅旗高挑,上书一个「左」字,帅旗之下大将,身披金甲,生的隆眉深目,碧眼虬髯,一副西域人士的面相,手提一柄金刀,正是靖王麾下第一勐将左怀仁。 在场玄门众人眼中景象又自不同,只见此人顶门之上腾起一条黑龙,张牙舞爪,麟甲婉然,正是自身龙气所化,竟是抖擞非常。凌沖暗暗点头:「这左怀仁身具天龙之气,尤其屈居靖王之下,非但不曾磨灭,反而趁机汲取了不少大明天子龙气,壮大自身,日后篡位靖王者必此人也!」 叛军离彭泽县城不过一里之遥,左怀仁哈哈一笑,丹田抖动,大声喝道:「郭达!你不过是单信手下一员偏将,就算尽忠职守,平帝也绝不会再加封荫,如今靖王已然称帝,正是求贤若渴,若是你肯投靠靖帝,我保你一个开国国公之位,世袭罔替,荫蔽子孙!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一声生如炸雷,平地起风云,显出左怀仁此人武学修为亦已登峰造极,几乎就要以武入道,感悟天地。这等两军阵前出言招揽的把戏,所在多有,意在动摇对方军心,郭达岂会不知,又怎肯上当,当下叫道:「左怀仁!叛国匹夫!不忠不孝之辈!靖王那厮枉食君禄,意图不轨,倒行逆施!你这厮为虎作伥,令你子孙蒙羞!郭某恨不能生啖你之肉,渴饮你之血!劝降之事再也休提,你我就在这彭泽县城决一雌雄!」 左怀仁嘿嘿冷笑,也未指望区区几句言语就能劝得郭达率兵来投,当下将手一挥,喝道:「传令三军,即刻攻城!」 第七百六十六章 惨烈之战 左怀仁嘿嘿冷笑,也未指望区区几句言语就能劝得郭达率兵来投,当下将手一挥,喝道:「传令三军,即刻攻城!」 主将一声令下,叛军立时攻城。数十万大军如蝗虫蚂蚁,密密麻麻而来,又有数十架攻城车凌空架起,往城墙之上搭去。彭泽县城并无护城河之类的水道,好在郭达颇有先见之明,命人日夜不停开挖沟渠,又广挖战壕,条条深有丈许。这些水道战壕纵深交错,给叛军带来不小麻烦,至少要花费极多精力将沟壑填平,方能运动自如。 左怀仁手下皆是精兵强将,攻城经验极为丰富,当下便有小股军士运来石块木板,勉强将水道沟渠填平或是覆盖,供大军践踏。 自城楼上向下望去,就见无数军士如浪潮翻滚,狠狠向城墙击来,郭达拔出佩剑,纵声大叫:「众将士听令,死守彭泽,绝不许一兵一卒踏入城内!」数万军士轰然大叫,当下便有数千弓箭手弯弓搭箭,另有将领眯着眼瞧着左怀仁大军先头之军的动向,等其涌到距离城门千步之时,大喝一声:「放箭!」 弓箭手齐齐向天而射,刷刷刷!接连声响,就见箭落如雨,利箭坠落之时,带起条条气浪,狠狠刺入敌军先锋之中,只听箭刃撕裂铠甲肉身之声响彻,惨叫不绝,当即有数百人丧生箭阵之下,大多被利箭活活钉在地上,气绝身亡。 双方皆是百战老兵,左怀仁一方不理死去的同袍,依旧奋勇冲锋,城上弓箭手则看也不看战果如何,只顾弯弓搭箭,沉默施射。郭达将弓箭手分为三排人马,轮番施射,一轮接着一轮,等到左怀仁大军终于奔到城墙之下,已有数千军士死于箭雨之下! 百死余生之兵杀到城下,顾不得其他,当即架起攻城梯,便有武艺精熟之辈顺着长梯杀奔城楼。不必郭达吩咐,自有手下副将大叫:「快!放滚油!」数十位军士手提大锅,将锅中烧沸的滚油狠狠浇下,只听惨叫声响,有运道不好的傢伙恰被浇了一脸,手足乱摇,栽下攻城梯去,扭动了几下,眼见是不活了。 一锅锅滚油倾倒而下,不断有兵士浇落城下,但军令如山,叛军仍是前仆后继,无有休止。终于数十架攻城梯上有数人跃上城头,提刀便杀。当下守军中亦有武艺高强者迎上,两军厮杀之间,不必江湖恩怨,还要讲究甚么单打独斗,数位守军合斗一人,几招将叛军砍翻,再去另一处与叛军厮杀。 第945页 彭泽攻防之战,一经展开,便已是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的白热化阶段,双方互不相让,纵使守军之数大大少于叛军,却依然鼓勇而前,凭藉城防优势与叛军来回拉锯。 杀过一个时辰,箭落纷纷之间,已有数百叛军驾驭几辆硕大攻城车,上架巨木,狠狠轰击彭泽城门。城楼上又不断有叛军涌上,浑然不顾生死,狠狠撞向守军,只求为后来者开闢一片小小的立足之地。 血肉翻飞之间,整个彭泽县城已然成为一座巨大之极的绞肉机,双方就在城下、城上来回绞杀,浑然忘我。城楼上凌康面色惨白,他虽经歷过几场战阵,哪见过如此兇残的惨象,能勉强站立,不曾晕去已算不错了。凌沖紧挨着他,防备甚么流矢之类误伤,见了这般惨景,亦是心有戚戚。 秦钧面露悲苦之色,喃喃道:「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唉!这般厮杀,却又何苦!」上官云珠瞥他一眼,冷笑道:「妇人之仁!」一旁乔淮清悄对易靖道:「易师兄,我等该当如何?」易靖笑了一下,木然道:「静观其变!」 郭达已是红了眼,四处逡巡,大声疾唿,指挥战斗。四门紧闭之下,叛军只能凭藉身躯一点一点堆砌,攻占城楼,守军无形之中占了许多便宜,若非如此,仅凭三十万守军,绝难在五十万叛军攻势之下,安然守住彭泽县城。 叛军帅旗之下,左怀仁跨坐骏马,面目阴冷,纵使城楼上不断有叛军尸身掉落,亦不能动摇其内心分毫。他身边一位大将凑过来道:「大帅,如此攻城于我军大是不利,已然折损了两万兵马了!」 左怀仁唔了一声,丝毫不为所动。那大将急道:「大帅!再这般下去,只怕军心浮动啊!还请大帅定夺!」左怀仁微微转头,望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注在城头之上。 那大将狠一狠心,悄声道:「大帅,末将听闻军中那些仙师俱都法力高强,何不请他们出手?只要他们肯动手,拿下彭泽还不是易如反掌?也可少死些儿郎!」 左怀仁碧眼一转,终于笑道:「你倒是好大胆子!那些仙师连我都不敢轻易招惹,你就敢驱使他们为你攻城?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那大将心头一颤,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谢罪。左怀仁轻描淡写道:「看在你随我多年的份上,起来罢,今后这些话就烂在腹中,再也不要提起!你去阵前督战,告诉那几个小东西,不将城门攻塌,便提头来见!」 那大将死里逃生,急忙屁滚尿流去传令去了。左怀仁面色阴沉,环顾身后诸将,冷笑道:「你们莫要以为本帅是要报前次战败之仇,才会大动干戈,非要拿下彭泽县城。岂不知彭泽乃是金陵门户,不拿下此城,便不能攻克金陵。陛下已然下了圣旨,此次不取金陵,我等皆要军法从事!尔等记清楚了,陛下杀本帅之前,本帅先将尔等都砍了!」 他身后诸将俱都心头凛然,左怀仁带兵素以六亲不认着称,倘若靖帝杀他,其必会先将自家麾下诸将尽数杀光,黄泉路上作伴!一个个不敢再待,忙即策马疾奔而去,前往前线督战去了。 左怀仁满意一笑,他才不在乎手下兵将的死活,只要能拿下彭泽,就算五十万大军死伤殆尽,也算不了甚么,大不了再向靖王讨要。 第七百六十七章 勾波大师 「靖王啊靖王,你苦心积虑几十年,终于起兵造反,还登基称帝,满心欲做那开国之君,可惜德不配位,天下之主岂能由你这残暴不仁之徒来做?如今我有魔道诸派辅佐,正可取你而代之!等我攻下金陵,引你离开雍州,就在金陵城中将你杀了,自家也尝一尝当皇帝的滋味!」 左怀仁心头转念,野心勃勃,面上却丝毫无有异状,目光一转,落在大军后方那一排帐篷之上。其中所居乃是魔教派来的高手,前日已然有魔教高人对他道,愿意支持他斩杀靖王,夺取皇位,就在金陵登基,再图大明江山。 左怀仁本就是狼子野心之辈,当下抑制不住狂喜之意,立刻投身于造反夺位的大业之中。只是他曾作暗示,请魔教高手出手攻城,不出所料当即被拒。魔道高手狙杀玄门修士还可,却不敢大肆杀戮凡人,免得劫数临头,无可挽回。 但还有一招折衷之法,便是只将郭达等几员大将杀死,到时群龙无首,彭泽城不攻自破。此事一说,倒是有两位高手应承,左怀仁权衡利弊之下,只请了一位出手,时机定在今夜。他不惜耗费兵力攻城,也只为麻痹正道诸人,以为他会以堂堂正正之手段用兵,谁能想到真正的杀手锏却是在夤夜之时呢! 大军憨斗不止,左怀仁也无心去看,当即催马到了兵阵后方一座帐篷之前,跳下马来,对一位看守帐篷的青年恭恭敬敬道:「左怀仁求见勾波大师!」那青年一身苗人打扮,也不说话,转身入帐,未及现身出来,说道:「左大帅请进!」 左怀仁掀帐入内,帐中地上铺着一张极大虎皮,一旁放着三枚巨大葫芦,俱是一人高下,通体暗黄,葫芦嘴紧闭,其中隐隐有许多杂声传出,甚是含煳不清。 左怀仁只瞧了一眼,目光转过,大帐居中坐着一位中年苗人,臂套银环,略一抖动便是哗啦啦声响不停。那苗人肤色黝黑,袒露胸膛,生的极是矮小,但气度沉凝如山,以左怀仁纵横沙场的气概,在其面前也不够看。 第946页 那叫勾波的苗人周身法力涌动如潮,竟是一位法相高手,来自苗疆,正是五蛊神君座下之徒,奉了师命前来相助靖王夺取天下。大明立国千年,与苗人素来不睦,汉苗边境长有摩擦之事,积怨已久。 五蛊神君自家成就玄阴,长生不死,本无所欲,但其后人演化出一大家族,仗着老祖之势,渐渐有了一统苗疆,自家称王作皇之野心。适逢靖王其兵,几次商议之下,靖王许以重利,还允诺其夺取天下之后,册封五蛊神君后人为苗王,分封疆土,称臣却不拿供,将这位玄阴老祖打动,派遣门下得力弟子,辅佐靖王,又遣出数万精兵,一併併入靖王大军之中。 五蛊神君一脉精擅养蛊之术,这位勾波大师得其真传,数百年精心培育,手中蛊虫无尽,能杀人于无形,那三枚大葫芦中所装便是蛊虫之物,只是从不示人。 左怀仁见了勾波大师,呵呵笑道:「不知大师在我这军中住的可还习惯么?」勾波一双小眼精芒四射,身子虽小,却声如洪钟,哈哈大笑:「每日美姬美酒,自是舒服到了极点,我都不想回苗疆了呢!」眼珠一转,「大帅来寻我,可是要我现下便出手吗?」 勾波与另一位天尸教法相宗师皆有出手之意,被左怀仁选中,自家甚是得意,见左怀仁亲至,还以为是计划有变,要提前出手。 左怀仁摇头道:「不,还是请大师今夜出手,只不过本帅新得了些消息,想来也是大师急于知晓的!」勾波眉头一挑:「甚么事?」左怀仁一笑,「东海之中有一处坊市,传闻乃是玄门修士交易天材地宝的所在,想必大师也知道,前些时日有一位苗疆少年,操御蛊虫与一位玄门剑修大战,结果被人斩杀!」 勾波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满面怒气,叫道:「那定是央波师弟了无疑!怪不得这么久也不曾回去苗疆,师傅还要我查访他的下落,没想到早就被人杀了?该死的!他是师傅最宠爱的小弟子,我要是不能为他报仇,只怕回苗疆就是死路一条了!」蓦地转头叫道:「是谁杀了他!」 这一句甚是无礼,左怀仁眉头暗皱,勉强笑道:「本帅已查的明白,央波大师是死在太玄剑派一位弟子手上,那弟子名唤凌沖,乃是这座彭泽城县令凌康亲弟,如今就在城中!」 勾波大叫一声,就要冲出大帐去寻凌沖报仇,左怀仁忙即拦住,问道:「大师要往哪里去?」勾波叫道:「自是要为我师弟报仇!」左怀仁笑道:「大师切不可遭此,眼下城上正有许多玄门修士观战,大师贸然前去,只怕凶多吉少,不如从长计议!」 勾波忽然一笑,又自缓缓落座,不徐不疾问道:「左大帅告诉我央波的仇家,想必是已有万全之策能令我报仇雪恨喽?」能修成法相境界的修士,又岂是头脑简单之辈,方才那一袭焦虑暴躁之态,竟是逢场作戏,看的左怀仁也是暗骂不已。 左怀仁笑道:「自是如此,杀央波的正是凌沖,此事坊市中多位修士亲眼目睹,绝无错漏。那凌沖仗着一手剑术,肆意妄为,得罪了不少同道,只是他得太玄掌教换新,竟有一件法宝在手,等闲之辈奈何不得。」 勾波眼瞳一缩,面上闪过一丝贪婪之意,苗疆太过贫瘠,并无甚么天材地宝出产,连他师傅五蛊神君还是偶然捉住一只上乘蛊王,将元神转嫁其上,人与虫合,才能踏入玄阴境界,之后又花费数百年苦功,勉强将蛊王躯壳炼成了法宝级数,以自家玄阴元神为元灵,威能还在许多法宝之上。至于他自己则是一穷二白,若能杀死凌沖,夺取其法宝,就算自家用不上,献于师傅也必有一大笔赏赐! 第七百六十八章 唤尸! 苗疆处地贫瘠,各种修道资源不足,更莫提甚么法器法宝,连乃是五蛊神君都穷的叮噹响,何况是他?他还未被贪念沖昏头脑,说道:「凌沖有法宝护身,我可没有。」左怀仁会意笑道:「只要道友肯出手对付凌沖那小子,自有高手以法宝将他的法宝镇压。」 能制衡法宝者唯有法宝或是长生老祖,勾波可不知之前已然做过了一场,日月五行轮与仙都之门两件法宝齐出,也奈何不得凌沖,还被他反杀了大幽、大行两个,至今生死不明,若是知道,只怕打死他也不敢去招惹凌沖,想了想道:「若当真如此,我愿走一遭!」 左怀仁大意,两手一拍,喝道:「恶尸真君,请进来罢!」一位高大枯瘦,周身尸气缭绕的修士迈步进来,嘎嘎怪笑道:「勾波道友如此识时务,不愧五蛊神君门下第一高手,你放心,有我牵制凌沖的法宝,道友放心出手诛杀凌沖便是!」 勾波见那恶尸道人不过区区元婴修为,自家一根手指头便能碾死他,但目光落在他手中一桿小旗之上,心头一突,勉强笑道:「久仰恶尸道友的大名!不知你手中的小旗是何法宝?」 恶尸道人将小旗一摆,笑道:「此宝唤作万鬼炼魂幡,乃是本派长景老祖新近祭炼大成,难怪道友不知!长景老祖将此宝赐了给我防身,道友可要把玩一番?」说着将万鬼炼魂幡递了过来。 勾波却不便接,开玩笑,玄阴老祖所炼法宝岂能随便把玩,一旦受了甚么暗算,悔之无及。恶尸道人嘿嘿一笑,又将小旗捧在怀中,先前他参与围杀凌沖一役,无有法宝护身,竟全然插不上手,连天尸教祖赐下的毒尸道人之身也被凌沖用黑白生死气刷了去,打灭的干干净净。 第947页 其实当时长景道人要赴云阙飞宫中籤押金榜,收回万鬼炼魂幡以壮声势,金榜籤押之后又将此旗赐了下来。恶尸道人大喜,恰巧左怀仁前来游说,当下一拍即合! 恶尸有万鬼炼魂幡在手,信心爆棚,以为前次失利乃是萧厉未能完全炼化仙都之门,发挥不出其真正威能,日月五行轮无人掌控,单打独斗,才被凌沖与碧霞秃驴钻了空子。万鬼炼魂幡中熔炼了一具玄阴鬼祖,肉身强横之极,又有长景道人一缕分神坐镇,定必万无一失。 五蛊神君虽是玄阴老祖,但他的成道之法太过依赖蛊虫,炼制身外化身,若是培植不出强横的蛊母,道统就要衰败,不似玄魔两道大派各有精妙传承,不大依靠外物,就算噬魂道这等炼器大宗,不过是将炼器当作辅助修炼的手段。因此魔教之中长老甚是瞧不起五蛊神君,平日极少交接。 勾波心头一动:「魔教中人向来瞧不起老师,更瞧不起我苗疆修士,倒可藉此机会,多多结好这些魔教弟子,日后也是一份臂助!」他也非是傻子,当下与恶尸交接起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左怀仁道:「可惜玄阴老祖不能出手,不然一招之下便能助本帅拿下彭泽!」恶尸道人摇头道:「玄魔两道有名有姓的长老刚在清虚道宗的一座云阙飞宫中籤押了金榜,长生老祖不可出手参与大明皇位争夺,违者共诛之,谁敢出头?不过有我等这些高手,又有各门户镇压气运的法宝在,倒也相差仿佛,左大帅不必忧虑,现下两军绞杀,必有无数尸身,待我入夜之后作法,唤醒殭尸之灵,定可一举攻破彭泽!」 左怀仁大喜叫道:「我听闻天尸教炼尸之术天下无双无对,那些兵士战死不足为惜,那便有劳恶尸真君了!」勾波奉了五蛊神君之命,前来襄助靖王,不愿天尸教独自出彩,淡淡说道:「天尸教的太阴鍊形之术妙则妙矣,但我苗疆所传巫蛊之术更善能杀人于无形,我只要略施小计,明日便可令彭泽城一城上下尽数死绝!」 左怀仁大喜,抚掌笑道:「我得两位仙家,乃是天赐我成事也!」恶尸道人虽则不爽勾波抢了他的风头,也自附和笑了几声。左怀仁又坐了一会,便即告辞,出了大帐面上露出冷笑,心下忖道:「有他二人出手,其他魔教高手绝不会坐视,只要我将麾下高手尽数掌握,何愁大事不成?靖王啊靖王,你的江山迟早是左某囊中之物!」 战场之上厮杀之声依旧不绝,左怀仁唤来偏将问道:「战况如何?」那偏将满身浴血,禀道:「大帅,郭达依託彭泽城防,我军将士死伤惨烈,依旧不曾攻破城门!」本以为左怀仁必要大怒,谁知其忽然一笑,轻描淡写传令道:「鸣金收兵!明日再做计较!」那偏将心头疑惑,不敢多言,忙自去了。左怀仁对部下严苛之极,军法如山,若敢违反,动辄斩首,因此麾下诸将十分惧怕,只知听命行事,从不敢多言一句。 左怀仁也不去前阵坐镇,迳自回至帅帐,屏退左右,笑道:「乌先生何在?」乌老自后帐转了出来,手捧一方金匣,笑道:「乌门山拜见左大帅!」 左怀仁以手相搀,笑道:「乌老不必客气,若非你为我出谋划策,岂能那般容易便令勾波与恶尸两个俯首帖耳?」乌老笑道:「魔教中人心浮气躁,最喜奉承,只要略施小计,便可令其不顾一切出手。那时玄门必有反击,只要双方互有死伤,就谁也收手不得,到最后必是长生之间的大战!此事须徐徐图之,待乌某为大帅谋划!」 左怀仁嘆道:「乌家一门,何等忠烈!可惜那乌桓在两军阵前死于凌沖之手,本帅思来,长自扼腕嘆息!乌老要报此仇,本帅必鼎力相助!」 乌老自不会对左怀仁明言是贪图凌沖手中的太清道统,恨恨道:「乌桓是我乌家最杰出的后辈,本是寄予厚望,岂料他福薄命薄,死在凌沖之手,此仇必报!我已去联络那萧厉再度出手,可惜其不见了踪影,不知去向。」 左怀仁道:「那萧厉我见过几面,乃是十足的反骨之相,不可委以重任。也不知星宿魔宗是瞧上他甚么了!」世间之人,哪个不想长生久视?左怀仁野心无边,自也想长生不死,但数度开口,想要拜入一家魔教门户,学得长生妙法,却都碰了钉子,自诩文采武功绝不在生性偏激的萧厉之下,连其都能拜入魔道第一大派中,难免有怨怼之意。 乌老抚须笑道:「大帅有所不知,玄魔两道曾有密约,世俗皇帝继任,绝不可是修炼道术之辈,纵使入道修行,境界也不可高于法相之上。就是怕一旦世俗皇帝修道有成,不愿退位,手握大权不好操控。」 左怀仁目中一亮,低声喝道:「乌老之意,难不成本帅……」乌老点头:「据我所知,云阙飞宫籤押金榜之时,诸位老祖分为四派,支持四位身具龙气之人,大帅便是其中之一。魔教不肯收大帅入门,为的是免去麻烦。大帅只要精心经营,定有坐拥江山的一日!」 左怀仁大喜之下,将不能拜入魔教修道之事抛在脑后,在大帐中兴奋的来回踱步,喃喃自语不已。乌老目中闪过一丝冷意,嘴上笑道:「我乌家亦愿投入大帅麾下,为大帅驱驰,魔教虽好,其法皆是残害众生之道,大帅倚重其力争夺皇位无妨,但万不可立为国教,你看那北方蛮国之君,有万乘之尊,却活的战战兢兢,生恐哪一日被掀落宝座。大帅来看!」 第948页 将金匣开启,内中平平整整叠放许多金黄符箓,笑道:「匣中便是我乌家歷代珍藏的宝符,一曰金甲符,只需以鲜血为引,便可激发起威力,如披金甲,等闲刀兵尽皆无可奈何!二曰破锐符,一经祭起,可化千万剑气,威力约当得一位凝真境修士全力一击,亦不可小觑!金甲符一万,破锐符三千,权作乌某晋身之礼,请大帅笑纳!」这两道符箓数量如此之多,乌家可谓下了血本,再加被凌沖毁去的困剑符等符箓,乌家千年积攒的家底已然耗费极多,但乌老仍是义无反顾,只要擒住凌沖,逼问出太清道统,一切皆是值得! 左怀仁大喜,带兵打仗多年,深谙仙家符箓之妙用,有这一千三百道符箓在手,麾下大军战力凭空倍增,争夺天下也更有底气,当下大手一挥,喝道:「皇天在上,今日乌家如此相助,本帅感激不尽,只要本帅手握社稷神器,必册封乌门山为国师,总理天下教派!」 乌老大喜,他也会凑热闹,忙即跪倒在地,低声道:「臣乌门山谢恩!」左怀仁扶他起身,二人相视一笑,乌老道:「今夜恶尸与勾波动手,大帅可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左怀仁道:「为何?」二人作法,必然引动彭泽城中大乱,不趁乱取之岂非暴殄天物?乌老道:「彭泽城中有玄门高手坐镇,皆非易与之辈,大帅不可轻敌。依我看,勾波与恶尸两个未必斗得过,只要星宿魔宗不曾出手,便压不下玄门之徒。」 此时大战方歇,左怀仁大军退兵,城楼之上郭达之下众将士才松了口气,叛军攻势之勐,出乎意料,若非有城防地利之功,说不得就要节节败退。 郭达向下望去,见叛军虽退,却徐徐而动,颇有军纪,又有数万精兵横刀跨马殿后,当下息了出城趁势赶杀之念,嘆道:「左怀仁深通兵法,又有如此虎狼之师,如之奈何!」这一役厮杀了半日,双方俱是损失惨重,叛军扔下两万余具尸身败退,郭达所部亦有上万将士战死,凌康见城下满目疮痍,叛军只顾退逃,连战死的同袍尸身也不收殓,嘆息道:「兵祸之烈,乃至于斯!」 凌沖望着城下满地尸身若有所思,望了上官云珠一眼,却见上官云珠恰也看来,二人对视一处,上官云珠冷笑一声,迳自下城而去。凌沖摇了摇头,护着凌康迴转县衙,悄声道:「若我所料不错,今夜左怀仁必有动作!大哥瞧见方才与我说话的道士了么?那人乃是平帝新封的国师秦钧,出身正一道,可以信任,今夜我会请他护佑你周全,你只固守县衙,莫要出去一步!」 凌康道:「你要去何处?」凌沖呵呵一笑,杀机四溢,说道:「杀人立威!」上官云珠、乌门山等辈,拿他当了软柿子,谁都敢来捏上一把,看来不杀几个废物,天下也不知他凌二少爷是何等的凶暴之辈! 夤夜,天过三更,左怀仁端坐大帐,密令麾下偏将收拢兵士,把守大营,谨防彭泽守军前来劫营。恶尸与勾波两个却是信心满满,恶尸道:「大帅只看我等施法便是!」勾波道:「我苗疆蛊虫之术天下无双,定能杀尽城中之辈,大帅只让兵马准备接手彭泽城便是!」 二人互望一眼,火药味十足,开始别起苗头。恶尸道人将万鬼炼魂幡摇动,一道黑气裹身,出了大营,落在白日战场之上,入目间皆是尸身,血流成河,有滚滚怨怒之意升腾,满意笑道:「此处正可为本座施法!」他是元婴真君,本难与勾波斗法,但借用万鬼炼魂幡一点神通,则又是另一回事。 他将万鬼炼魂幡摇动连连,幡中隐隐有鬼祖嘶吼之声,恶尸道人低声祝祷:「弟子求借万鬼炼魂幡一点威能,请长景祖师显威!」将幡一竖,眨眼变为一道高有三丈的大幡,夜色中招展不定。 恶尸伸手一指,幡面上尸气滚滚,被他一口吞入腹中,跟着大嘴一张,喷出万道细细黑气,分别钻入死尸之中,大喝一声:「呔!还不速速醒来!」只听一片令人牙酸的筋骨脆响之音,受了黑气滋养,地上有上万具死尸上生出了长长白毛,低沉嘶吼此起彼伏,跟着竟接连爬了起来! 恶尸道人神色委顿,殭尸之物是天生地养,凭胸中一口怨怒之气生成,他一次「点化」这许多殭尸开窍,耗费元气巨量,总有炼魂幡之助,也感有些吃不消! 第七百六十九章 十二弦音波剑术 天尸教法门所载,将殭尸分为八大层级,乃是旱魃、灵尸、金尸、银尸、紫僵、白僵、绿僵、毛僵等。最低等的乃是毛僵,顽骨不化,手足僵直,不能扭动,法力低微,一把明火都能将之烧成灰烬。等到了紫僵境界,已然相当于凝真境修士,灵智初成,越往上修炼越是通灵,法力也更广大。 至于旱魃已然是最顶级的殭尸妖魔,薛蟒手中的九只旱魃便在此列,尤其修为最高的一只已然堪比玄阴老祖,可惜被薛蟒寻到,抹去了灵智,不能真正蜕变。 恶尸道人下了大本钱,借用万鬼炼魂幡之力,「点化」万只殭尸,皆是紫僵境界,堪比凝真修士,汇聚起来威力极大,攻破彭泽也不在话下! 恶尸道人将万鬼炼魂幡一摇,叫道:「杀!」万余紫僵齐齐吞吐尸气,就在头顶生生造出一大团黑灰之气,充满死寂之意,紫僵齐齐怒吼,手足并用,往城墙之上攀去,还有那性急的,居然腾空而起,越过了城墙,落在城内。 第949页 这一下惊变猝起,城楼上兵将慌乱成一片,有人大叫:「放箭!快!鸣钟!请将军定夺!啊!」话音未落,冷不防一只苍白手掌探来,一把将他头颅拧断! 城墙之上警钟之声大作,郭达在大帐中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叫道:「快请几位仙师!」「不必了!」上官云珠几人已入大帐,面色皆不好看,却不见秦钧踪影。方凝骂道:「竟敢催动殭尸残杀凡人,当真丧心病狂!」 上官云珠面色如铁,向易靖道:「还请易师兄出手,诛杀殭尸,免得城楼失守!」易靖看她一眼,木然点头,转身便走。乔淮清随他而去。上官云珠又道:「此次有魔教高手屠戮俗世兵将,我等不可坐视,请方师妹随我去城上一观。」 方凝性子冷淡,上官云珠一句「方师妹」也懒得回应,点了点头。郭达忙道:「咱们同去!」等登上城头,见密密麻麻的殭尸攻城,倒吸一口凉气。 半空之上正有一人凝立,正是易靖,冷冷注视身下无穷殭尸,脑后渐渐升起一团金光,金光之外又有一圈赤红真火摇盪不定。烈火金光剑的声音传出:「这是天尸教那群魔崽子的手段!」 易靖点头,缓缓道:「请老祖出手!」烈火金光剑不满道:「为何你不动手,却要劳烦我老人家?以你手段杀几只小小紫僵还不是手到擒来?」 易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手指恶尸道人道:「我去杀他!」烈火金光剑一瞧,叫道:「他手中亦是一件法宝,怪哉,天尸教何时又多了一件法宝我老人家还不知道?罢了,先解决了这些紫僵,再去瞧瞧那件法宝!」 易靖脑后金光烈火陡然一震,分出千百道细若牛毛之光线,俱是剑丝所化,劲力十足,嗤嗤嗤嗤!连声轻响,如穿蚂蚁,每一道剑丝皆穿破一只紫僵天灵,随即烈火引动,吱吱啦啦将紫僵焚成了灰烬! 烈火金光剑出手,果然不凡,先是分化剑丝,再攻以烈火,全是克制殭尸之道。万余殭尸杀死城上守军不费吹灰之力,但烈火金光剑这等法宝杀死万余紫僵亦是不费吹灰之力。眨眼之间,方才还凶威四射的无穷殭尸都化为一堆堆灰烬,连头顶一大片死寂阴云也自消散,现出姣姣银月。 恶尸道人本拟在左怀仁面前露上一手,谁知被易靖一搅,苦心「点化」的紫僵一股脑被烧成灰烬,只气的七窍生烟,大叫一声,将炼魂幡摇动,就有一双筋肉虬结的大手探出,狠狠向易靖抓去! 易靖目中一亮,烈火金光剑已化为一道金光剑光,流火生辉,迎了上去,与那大手战在一处。上官云珠瞧在眼中,默然不语。恶尸与易靖相斗,不过是出自乌老的谋划,不必分甚么生死。 但恶尸道人与易靖两个身在局中,却不知道,还在狠狠交手。左怀仁在大帐中饮酒静候,听手下回报战况,笑而不语。恶尸道人早已飞身而起,以万鬼炼魂幡护身,驾驭一双大手与烈火金光狠狠拼斗。烈火金光剑不过想瞧瞧这杆魔幡的妙用,只用精妙剑招不断引逗,造成一副僵持不下的景象。 勾波早已等的不耐烦,要施展蛊术最好是避人耳目,他悄然躲在一处营帐之后,取出一枚小小葫芦,正是他随身携带的三枚大葫芦之一。三枚葫芦早被他祭炼的大小随心,方便应用。他将葫芦塞拔开,口中念念有词,伸手一指,葫芦中飞起一大团黑影,密密麻麻,细细望去竟是无穷无尽的铁甲黑虫,每一只有小指指节大小,口器狰狞,虫眼血红,六足插翅,最诡异的是这许多飞虫聚集一处,竟无一丝声音外泄。 勾波森然一笑,这铁甲血虫是他手中三大蛊虫之一,花费了百年功夫才培育出来,每一只皆相当于胎动境的修士,一身铁甲不畏刀砍火烧,口器锋利,最喜生灵血肉灵气,他曾经操控这群蛊虫一拥而上,将一位同级的法相修士生生啃成了渣滓,足见此虫之兇残。 「可惜这铁甲血虫还是比不上老师手中那一群金线银虫,更遑论百毒金蚕与那只蛊王了。」五蛊神君一脉,唯有饲育出强横无匹的蛊虫,方能晋级,勾波毕生心血,也只培育了三种蛊虫,虽极有威力,还不足以支撑他脱去劫数,更遑论冲击玄阴。 他将杂念抛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化为一团血雾将铁甲血虫包裹,那蛊虫见了血,顿时疯狂扭动起来,一股股躁动不已的心情传递至勾波道心之中。 勾波与蛊虫早已心神相连,笑道:「我的孩子,去,到那城中,将一切生灵啃成枯骨!」一指彭泽城,那一团铁甲血虫当即往城中飞去。 城楼上刚被紫僵肆虐,残肢遍地。那紫僵喜食血肉,大半军士尸身都被其啃食的不成模样,肝肠散落,鲜血横流。烈火金光剑出手慢上一步,城上守军就要被屠戮一空。唯有郭达所在,有上官云珠几人出手,才保无恙。 铁甲血虫悄无声息飞来,被上官云珠瞧在眼中,面色一变,喝道:「有蛊虫,大家小心!」蛊虫之物在正道人物眼中可谓深恶痛绝,虽非生死大仇,但一经碰上,非要杀个干净才算称心。 方凝瞧了一眼,冷声道:「是苗疆五蛊神君一脉!」暗中勾连无形剑剑灵,请起出手。无形剑剑灵却懒懒道:「金榜籤押虽不限我们法宝出手,但也不好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你们还是自家动手,我只等魔教中法宝来!」无形剑剑灵孤傲,方凝也无可奈何,只好熄了心思,转为自家想办法,将自炼的无形剑祭起,一道无形剑光往来冲突,向铁甲血虫群杀去。 第950页 养蛊之辈,皆有操控蛊虫之法,何况勾波这等法相大宗师?铁甲血虫群滑熘之极,一分为三,一部缠住方凝,一部向郭达杀来,最后一部则沖入城中。 方凝运用无形剑,周身剑气四射,但铁甲血虫悍不畏死,疾飞冲来,如长枪大剑,叮叮叮接连声响,狠狠撞在剑气圈之上。虽被剑气斩杀或是震死,但一道道撞击之力令方凝真气浮动,压力如山。只能咬紧牙关,维持剑气运转,不令血虫侵入剑气圈中。 郭达将一团狰狞血虫飞来,吓得面色惨白,只好拼命往上官云珠靠去。上官云珠暗自着恼:「乌门山那厮太没信义,这苗疆的蛮子分明是要将彭泽城满城之人杀光,对我等也敢动手,看来不给他一个厉害,还不知我清虚道宗的手段!」 一拍顶门,一团姣姣白光升起,清辉遍洒之间,竟连天上的太阴星光华也遮盖了下去。那一团白光看似柔和,却散发无尽无匹阴寒之气,就在众人头顶,无数白气寒意勾连成网,虽有上官云珠法力隔绝,郭达等一干俗世武将眉睫之上还是结了一层细细薄霜,足见寒气之烈。 虫豸之类,最怕阳火阴寒,上官云珠祭起的是她得自癞仙金船中的一颗雪魂珠,是她前世所留法宝,取自大雪山万丈之底的一团冰魄菁英,以法力炼过,森然阴寒,她前世之身便是仗着此宝横行天下,如今物归原主,又经拂真老道再行祭炼,更是妙用无穷。 雪魂珠一出,幽然放射光华,轮照百丈之地,几乎将整座城楼都笼盖了进去。寒气氤氲之间,凡是被寒气侵染的铁甲血虫六爪僵直,狠狠摔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上官云珠放出宝物,显出法相境界的道行,居然悄无声息之间破关入境,看来十几年面壁苦功亦是非同小可。大片白雾挥洒之间,铁甲血虫被冻死无数,勾波惊怒的声音传来:「雪魂珠?怎么会在你手上!」 五蛊神君修炼蛊术,自然对天下克制蛊虫之道瞭若指掌,雪魂珠数百年前早已湮没无闻,谁知竟于此时此地出现,勾波第一个念头就是强夺此宝,但上官云珠与他道行相若,又有许多玄门高手把守,殊无把握,唯有忍着憋屈,一声号令,倖存的铁甲血虫绕开城楼上郭达一行,一股脑往城内钻去。 上官云珠在雪魂珠光华映衬之下,更显得雪肤花貌,见蛊虫四散而逃,冷冷一笑,也不出手阻拦,任由其闯入城中。郭达见状,说道:「仙师,若被那些蛊虫闯入城中,怕是十分不妥!」上官云珠全不理会,郭达碰了个钉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方凝被蛊虫困住,有无形剑气护身,暂时无碍,见上官云珠有克制蛊虫之宝,却只护住自家,放任蛊虫入城,她人虽冷淡,心肠却良善,喝道:「上官云珠!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放任百姓生灵被蛊虫吞吃么!」不顾危机,架起剑光往城中闯去。 勾波本拟蛊虫一出,无往不利,谁知连碰钉子,居然连专克蛊术的法器也已现世,气急败坏,就想在城中大肆杀戮,餵饱铁甲血虫,再繁殖一些,弥补方才的损失,耳边忽然传来左怀仁之声道:「勾波大师,杀害令师弟央波的兇手凌沖,就在彭泽县衙之中!」 勾波闻听,当即命令虫群掉转方向,向县衙杀去。郭达见黑压压一片虫云竟往县衙落去,欲提醒上官云珠,却见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由心头一突,将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县衙之中,凌沖与秦钧相对默坐,秦钧手托一方龙虎天印,此宝乃是正一道中那件法宝的仿制之品,但歷经秦钧两世祭炼,威能之强不可测度。 秦钧耳根一动,嘆道:「果如凌师弟所料,上官云珠将蛊虫放入城内了!」凌沖淡然一笑,说道:「上官云珠也不敢放任蛊虫吞吃凡人,不然有大罪过,但因势利导,由得其来杀我,却是乐见其成。我兄之安危,还要靠秦师兄回护,我便先行一步。」轻轻起身,双袖一展,向秦钧稽首作礼。 秦钧忙即还礼,凌康问道:「你要去哪里?」凌沖一笑说道:「我去转转,稍后便回,大哥不可切不可离开此处!」微一顿足,已腾空而起,飞至空中,迎面就见一片虫云黑压压杀来,竟无丝毫声息,诡异到了极点。 虫云之中勾波之声传来,恨恨道:「你便是杀害我央波师弟的凌沖?纳命来!」虫云疾扑而上,化为一道洪流,要将凌沖冲垮。凌沖傲然一笑,说道:「我正要杀人立威,你撞上门来,当我不敢下手么?」五指慢捻之下,条条剑气凭空生出,却又不投射出去,就在身前竖立,共有一十二道剑气,尽皆小指粗细。 一十二道剑气便是一十二道琴弦,共分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冼、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十二道音律,正是凌沖新近领悟出的一套天音剑术,又称十二弦音波剑术! 第七百七十章 逐血虫杀飞蝗 十二根剑气矗立,凌沖身在剑气之后。这门十二弦音波剑术是他新近体悟出来,草草创设,也只有金丹境之前的修炼之法。洞虚剑诀能推演一切法门的破绽所在,再加上太乙飞星符阵,推演出一门剑术不算太难。 他生平所知的音波法门极多,有龙鲸一族的龙鲸天音法,亦有化自儒家心法的喝天功,糅合自身所创的剑音剑鸣之术。音律之术为儒家君子必修之道,焚香鼓琴乃是大雅之事,能澄净心神,诛杀外魔心魔。 第951页 凌沖取此真意,创设此法。十二弦分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冼、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每一种皆有妙用,眼下只补全了前六种音波剑术,用来对付那些蛊虫却是正好。 凌沖十指就在剑气弦上轻拢慢捻,第一根剑弦黄钟一震,一道音波飞去,当真有黄钟撞击之声,滚滚如雷!勾波培育的铁甲血虫共有上百万只,接连被斩杀,还剩下五六十万只,全数调来攻袭凌沖。 先头铁甲血虫被钟声音波滚过,扑稜稜掉落一地,全是被生生震死。蛊虫虽然数量惊人,一拥而上令人难以防备,但凌沖却寻到了其致命破绽,便是蛊虫本身太过细小,以至元神孱弱,经不起音波之类的道术神通攻击,一击之下,果然奏效! 一道黄钟剑波足足灭杀了上万只蛊虫,将勾波心疼的死去活来,他操控蛊虫已是如臂使指,心念动处,蛊虫蓦然分开,两路进袭。一路正面直闯,另一路则往县衙中落去。魔道中人行事,没有那许多道德之念,只要生擒了凌康,再来要挟凌沖便可,也能为央波报仇雪恨。 秦钧见一大群狰狞蛊虫飞来,大笑一声,喝道:「中原之地,何时轮到你这蛮子撒野!」龙虎天印飞起,一龙一虎两道硕大虚影飞起,龙吟虎吼之间,当者披靡!龙虎真气垂落,将秦钧与凌康护在其中。有蛊虫悍不畏死冲来,被龙爪虎掌狠狠一拍,当即死了一大片! 凌沖见对手如此狡诈,也自动怒,十指一翻一抹,大吕之弦发动,如编钟齐鸣,幽然不绝,又震死一大片血虫。两度出手,地上已是结了厚厚一层虫尸,俱是外表无损,内中元神却已被震散! 勾波怒不可遏,再也忍耐不住,伸手一指,第二只葫芦蓦地跃起,葫芦塞掀开,从中飞出一片黄云!嗡嗡振翅之声夤夜听来更是巨大,这片黄云全由一只一只土黄色飞蝗组成,足有千万之多,俱是手指头长短,口器亦是锋锐到了极处。 勾波放出飞蝗,喝道:「去将那小子给我啃成白骨!」大片黄云掉头便走,黑压压倾覆于彭泽城上,宛如黑云压城一般。就算上官云珠见了,也自变了颜色,雪魂珠狠狠照去,寒气近乎无穷无尽,狠狠喷在黄云之中,只听咯嚓咯嚓连声,寒冰真气竟然被飞蝗张开大口吞吃了下去! 勾波哈哈大笑,这窝飞蝗是他师傅五蛊神君费尽千辛万苦,才培育出来,仅有三葫芦,赐给了他一个葫芦。传说上古之时有六大奇虫,各有无穷异处,纵横天地之间,但时光流逝之下,六大上古奇虫再也不復听闻。 这窝飞蝗便是五蛊神君无意间得了一枚虫卵,其中竟蕴有上古六大奇虫之一戊土飞蝗的一丝血脉,当下如获至宝,前后花费百年功夫才将之孵化,再用其他飞蝗异种与之配对,几代之下产出这一种飞蝗出来。 这种飞蝗体内上古戊土飞蝗的血脉已然微不可见,但凶性不见,能吞噬万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口器连开之下,连修士的真气法器亦能嚼吃干净。五蛊神君自家留下两葫芦,还指望能培育出生啃法宝的飞蝗,足见此虫威力之烈。 勾波犹豫半天才放出飞蝗,只因此虫固然生勐,却有一桩弱点,便是极难操控,稍有不慎便会将种于其脑宫中的操控灵识吞噬,一旦不受控制发飙起来,便是一场灾难。但被凌沖逼的暴怒非常,不得已放出飞蝗来! 飞蝗之阵将雪魂珠阴寒之气吞吃殆尽,就要一拥而上,连上官云珠也吃进肚中,勾波一心要杀凌沖,懒得多生事端,取了一面木牌,上以阳文手法雕刻一只虫怪之形,人头蛇身,背生蝗翅,人首口中一口钢牙口器。 这尊神像邪意隐隐,勾波一口真气喷在神像之上,暗运法力,喝一声:「疾!」一股无形波动发散出去,飞蝗群中一只硕大虫王忽地一动,抬起小小头颅,发出婴儿啼哭一般的声音,余下飞蝗听闻,当即舍了上官云珠,往城中杀去。 这一次连乔淮清也瞧出不多,喝道:「那批妖虫性子兇狠,只怕要将满城生灵啃光!」当先驾驭剑气飞起,将手一扬,道道真阳神雷发出,落在虫群中便是震天价一声巨响,将虫群震散开来。 但随即引发了飞蝗之凶性,数十万只飞蝗口器翕张,三下五除二将神雷之气吞吃,纵使神雷纯阳之气能克制虫类,也不过在其腹中发作,当下又震死了上千只。 乔淮清见状,又放出一条剑气来,他奉命来此,协助郭达守城,力拒左怀仁大军,用心倒是不错,拼尽全力斩杀蛊虫。身后上官云珠想了想,亦自飞起,素手一扬,便是一大片寒气,撒空成冰,纵然飞蝗之物能吞吃真气,也绝不能无穷无尽的下口,被寒气一冻,便有上百只飞蝗生生冻死。 飞蝗前仆后继赶来之时,铁甲血虫群便有几分骚动,这时忽然齐齐飞在半空,舍了方凝这块「肥肉」,掉头投奔勾波去了。这却是勾波的手笔,飞蝗太过兇残,无物不吃,发起疯来说不定连他自家也被吃了,何况铁甲血虫?还是先将血虫召回来的妥当,免得被飞蝗当点心吃了,悔之无及。 铁甲血虫一去,方凝周身一松,见又一股黄云横冲直撞,二话不说,身剑合一,往虫群中撞去。只听叮噹之声,如砧打铁,无形剑气沖入飞蝗阵中,吃飞蝗连番撕咬,片刻间竟被啃去不少。 无形剑剑灵好整以暇道:「此是异种飞蝗,有上古奇虫戊土飞蝗的丝丝血脉,无物不吃,传闻上古戊土飞蝗曾成群结队,将一座大千世界生生啃成了废墟,灵气消散,最后连地火水风四大也未放过。如此兇残之种,还是上古大神通者联手恶战连连,才将那族群灭去。你这点无形真气的修为可经不起他们一啃,还是先暂避锋芒为好!」 第952页 方凝一惊,佛经有云,三千小千世界方为一座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方为一座大千世界,其广袤无垠可想而知,佛经中极称空间之大,才会用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戊土飞蝗竟能将一座大千世界生生啃成了废墟,果然兇残! 但她却无抽身而退的打算,笑道:「我正要磨练剑术,瞧一瞧我的无形剑诀究竟欠缺了甚么,这飞蝗群毕竟非是上古戊土飞蝗,拿来练手却是刚好!」剑气旋飞,就在虫群中死死前进,如此一来,所承受的压力自然倍增。无形剑剑灵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家找死,老祖也懒得理你,大不了助你留个全尸,送回山门,免得被飞蝗啃坏,掌教说我护持不利。」 无形剑剑灵并未让方凝鍊化其根本禁制,实则法宝通灵之后,除非祭炼之人,极少再容得别人祭炼自家的根本禁制。无形剑不过是奉了七玄剑派掌教之命,看顾一番,自然懒得出手。 方凝充耳不闻,专心御剑。有这几人阻拦,飞蝗之群被拖了后腿,迟迟不能杀入城中。勾波本不欲与玄门其他弟子正面冲突,但事已至此,避也无用,藉由神像以心神发令,飞蝗群蓦地一转,将乔淮清困入虫群之中! 乔淮清大骇,忙以剑气护身,却被无尽飞蝗啃了个不亦乐乎,大惊之下,连忙叫道:「易靖师兄救我!」易靖正与恶尸道人纠缠,闻言一望,当即召回烈火金光剑,飞身来援。 烈火金光剑正耍得开心,对面那件法宝乃是新近祭炼,并未孕育元灵,却有一丝灵性入主其中,当是此宝主人之一缕分神,金光老祖对那被炼成傀儡的鬼祖之身十分感兴趣,想要趁乱捞上一笔,被易靖一喝,只得先来就乔淮清。 易靖命令不得烈火金光剑,金光老祖本可抗命,但要任由乔淮清被人杀死,杨逊绝不会给金光老祖好果子吃。烈火金光剑出手,又自不同,一道火圈发自剑身之上,向外扩张而去,轻轻一震,凡是被火圈碰上的飞蝗,悄无声息之间化为灰烬。区区一击之下,又有万只飞蝗被杀! 金光老祖如此兇残,剑术把握的恰到好处,力道绝不用老,飞蝗之物本就桀骜,被死亡阴影一逼,当即大乱,四散逃窜,一时阵势崩散! 勾波大惊,叫道:「恶尸道友且拖住那厮!」恶尸道人用万鬼炼魂幡与金光老祖来回拉锯,也有几分不耐,听到勾波叫声,想了想还是摇动鬼幡,口中暗祷道:「请长景老祖助我!」幡面上一头鬼祖真身当即浮现,仰天大吼之下,在场之人莫不心生恐惧,交手也都停了一停。 金光老祖见鬼祖现了真身,有数丈高下,手臂丫丫叉叉,好强心起,又回头与之争斗起来。好在易靖借他之力,已将乔淮清救了出来。 勾波一声令下,飞蝗舍了方凝,越过城墙,尽数飞入县衙之中。方凝腾身欲追,哼了一声,却是真气损耗过剧,只得先吐纳一回,缓缓恢復。 凌沖将十二弦音波剑术次第施展,将铁甲血充杀的欲仙欲死,正自十分过瘾的当口,就见剩下一点铁甲血虫忽地团成一团,转头逃走。 凌沖在十二弦上狠狠一拍,又是道道音波剑气震盪,远远传扬出去,将飞得慢些的血虫震得粉碎,耳中听见嗡嗡声响,一大团黄云飞来,想也不想,音波剑气激盪,沖入黄云之中。 十二弦剑术是以剑气震盪发出音波,并非无形无迹,剑气飞入虫云,先震死数十只飞蝗,但随即被飞蝗啃食了干净。凌冲心头一动,无形音波连连发出,如浪潮叠加,飞蝗性子难定,勾波也不似操控铁甲血虫一般将其操练的如臂使指,能排成阵势冲来,已算邀天之倖,更不会分头进击,躲避神通。吃凌沖几道音波剑气正正轰入,小小骚动之下,虫群抛下数千只尸体,终于飞临凌沖不远。 凌沖瞧出这种飞蝗能吞吃真气神通,有心试演自家的神通威力,将十二弦剑气撤去,手掌一扬,一道朱雀灵光诛邪真火包裹周身,火焰层叠,色作纯白,一层层犹如花蕊花房,吃飞蝗阵一头杀来,滋啦声响,一个照面就被烧死许多。 飞蝗前仆后继,无有休止,终于真火变化略有不纯,被异虫捉住时机,几口就被啃掉了三成真气。凌沖略有惊讶,此虫竟真能嚼吃法力神通,朱雀真火虽能克制,但尚未圆满,远远派不上用场,收了真火,飞蝗群觑准机会,一扑而上,却吃两道黑白生死气狠狠一绞,身化飞灰者众多。 晦明童子咦了一声,说道:「此虫居然有戊土飞蝗的血脉,倒是难得!可惜太过稀薄,留也无用!」黑白生死气凝练非常,纵使飞蝗牙口也难撼动,凌沖周身密密麻麻扑满了飞蝗,仔细望去,却有一层细细宝光将他护住。 凌沖道:「此虫兇残嗜血,若是换了别的修士,说不得今日要陨落此处,还是给他来个绝根,叫那蛮子知道中原之地非是他能来!」黑白生死气蓦然大涨,一座光幢急旋飞起,向外一分,无量玄光沖天而起,晃得一晃将飞蝗虫云尽数捲入。黑白两道真气狠狠一磨,再分开时,千万飞蝗之群尽数灰灰了去!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上官云珠暗放天狼钉 凌沖道:「此虫兇残嗜血,若是换了别的修士,说不得今日要陨落此处,还是给他来个绝根,叫那蛮子知道中原之地非是他能来!」黑白生死气蓦然大涨,一座光幢急旋飞起,向外一分,无量玄光沖天而起,晃得一晃将飞蝗虫云尽数捲入。黑白两道真气狠狠一磨,再分开时,千万飞蝗之群尽数灰灰了去! 第953页 黑白生死气出手,自然不凡,飞蝗群便是再多,也不过是送菜而已,除非上古戊土飞蝗之身重现,才能抗衡一二。勾波毕生心血,三个葫芦中已有两种蛊虫被破,苦心培育的飞蝗更是被晦明童子一网打尽,心神相连之下,勾波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上官云珠暗暗恼恨:「这苗疆的蛮子当真不可理喻!凌沖有法宝护身,区区一个法相就敢当面挑衅,不是找死么!乌门山怎会寻了这么一个废物来!」 乌门山在左怀仁营中,见勾波忽然喷血,暗骂:「这蛮子坏我大事!不过以他性子,必不会干休,我只坐收渔人之利便可!」果然勾波一口精血喷出,毫无犹疑一指最后一只葫芦,喷出的精血尽数渗入葫芦之中,一声雷响之下,葫芦勐然炸开,窜出一条长大阴影! 一条数十丈长的巨蟒盘作蛇阵,目如铜铃,水桶粗细,头上生着独角,一口利牙森然,蛇吻大张之下,勾波整个人投入其中。蛇目猝然亮起,架起妖风倏然出了大营,往彭泽城杀去! 区区数里之地一闪而至,巨蟒架风而来,蟒尾狠狠拍在城墙之上,将石头铸就的墙体拍塌了一大块!这条巨蟒才是勾波法相之身,五蛊神君一脉的弟子皆是走的以元神合异虫的路数,勾波将此蟒当作法器祭炼,却又保留了其一丝丝灵智,元神入主其中,便能调用其庞大的真元,稳稳碾压一般的法相宗师! 巨蟒目中射出两道妖光,勾波的声音传出叫道:「凌沖,出来受死!」音波散入城内,郭达等众兵将早被如此妖物惊吓的语无伦次,好在勾波只想寻凌沖斗法,懒得理会这些凡人。 凌沖自然听到勾波喝声,向凌康道:「我去去就来,大哥不必过虑!」又向秦钧点点头,身化剑光飞走。秦钧把玩着龙虎天印,对凌沖艷羡非常:「凌师弟年纪不大,就能得了一件法宝护身,可怜我转劫归来,却仅有一件自炼的宝印,派不上甚么用场!」他的龙虎天印是自家仿照门中那一件法宝炼制,遇上法相之上的人物,就差的太远。 凌康急道:「秦国师还是去助我弟弟杀敌,不必在意我的安危!」秦钧笑道:「凌县令不必着急,你那弟弟可非是等闲之辈,若是他都不是对手,我去了也没用,不如好生养精蓄锐!」 凌沖飞上城池,就见一条大蟒凛凛生威,煞气随身,喝道:「我便是凌沖!」勾波见凌沖飞身出来,蟒口喷出一团黑气,奇毒无比,正是巨蟒所炼一口丹气,往凌沖面上袭来。 凌沖御剑望空而走,那丹气毒雾紧随其后。勾波元神操控巨蟒之身,亦自飞腾而起,腹下团团云气托举,遁速居然也是极快! 一人一蟒倏忽到了半空之上,凌沖回身就是五道剑气攒刺过去,贺百川为他炼就的那柄五金飞剑被乌老用困剑符毁去,其他的飞剑他又看不上,只有以真气铸剑对敌。 巨蟒吞吐丹气,黑雾滚滚如潮,将剑气敌住。勾波元神加上巨蟒之身,神通竟远在一般法相之上,几乎有了脱劫境界的法力,凌沖的五道剑气被黑雾一喷,就此融化,反成了巨蟒之给养。 勾波哈哈大笑:「本门蛊术天下无敌,今日要你尝一尝这毒蟒噬身之苦!」毒雾吞吐更急。晦明童子现身道:「不如我出手,将那傢伙擒住!」凌沖眉头一皱,道:「暂且不必,我先引逗他几回,再看看上官云珠有何手段!」 催动洞虚剑诀,又是七道剑气飞起,这一次剑气之上皆有星光缭绕,却是将太乙飞星符阵精气加持其上,如此一来就免去被毒雾侵蚀之忧。 七道剑气如星芒摇动,杀入毒雾之中,直取巨蟒双目。勾波怒吼一声,双目一闭,吃剑气狠狠刺在眼皮之上,却丝毫无损,反将剑气弹射出去。这条巨蟒通体皆以法力练过,皮糙肉厚,飞剑难伤,唯有脱劫之上的老祖出手,方能攻破。凌沖剑气虽然凌厉,也还未到脱劫级数的威力。 剑气仗着不畏毒雾侵蚀,就在巨蟒周身之上游走不定,一旦巨蟒身法出现破绽,便乘隙而入,只见极天上一条长大阴影翻滚不停,周身不断有火花冒出,却是吃剑气噼砍,俱被蟒皮抵挡了下来。 勾波被剑气砍得心头火起,蟒口大张,一枚尖牙忽然飞出,化为一熘光华,狠狠戳去。却是将一只蟒牙炼成了飞剑一般的法器,遇敌之时放将出去,可收意想不到之效果。以勾波发相机级数的法力催动,一根长牙居然生出剑气雷音的妙用,闪得一闪已至凌沖身前。 凌冲心念一动,又是三道剑气生出,将长牙之势敌住,两方皆是剑气雷音,勾波的长牙也快不过凌沖的剑气,就此僵持起来。勾波满拟自家法相亲自出手,定能手到擒来,岂料那小子扎手非常,手段层出不穷,居然还练就了剑气雷音的手段,当下巨蟒之身一摆,蟒尾翻起,狠狠拍去。 凌沖自料抵敌不得,连忙退走,剑气排空,冷不防被长牙觑准了空挡,将他前心刺了一个对穿!凌沖之身是元婴所化,亦即是洞虚真界显化,被刺穿之后又自復原,居然全无伤痕。 勾波一惊,他不认得洞虚真界的妙用,只以为是凌沖的道法诡异,连忙又放出三根长牙,齐齐杀来。二人战作一团,上官云珠亦已跟来瞧瞧热闹,见凌沖被蟒牙穿身,丝毫无损,目中闪过一抹惊色。 乌老置身事外,也瞧见凌沖道法如此诡异,心想:「这小子每次围杀,似乎神通都要大进,今日乃是最后的机会,若是还不成,只怕日后再难治得了他了!」 第954页 勾波倾尽全力,巨蟒不断鼓催毒气,闹得满空皆是黑云滚滚。当中却是剑气翻飞,凌沖仅凭本身道力对抗,剑气被压制的不断缩小,渐渐落入毒蟒毒雾之中。 上官云珠暗将天狼钉取出,却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发动,凌沖落在下风,却始终不肯动用那件法宝,令她十分疑惑,要杀凌沖只能暗中动手,不能落人口实,不然清虚道宗也护不住她。 恶尸道人操控炼魂幡,幡上鬼祖大手连抓,却奈何不得烈火金光剑。金光老祖的法力正可一切邪魔,但他懒得全力出手,那杆魔幡分明是天尸教中有头有脸的长老所炼,一旦打破,说不得要引出几个千年殭尸,太过麻烦。 易靖不管金光老祖如何想法,眼神盯在半空之上,映出剑气毒雾,不知如何想法。乔淮清凑前道:「那凌沖修为进境太过惊人,如今竟然与法相高手斗得不相上下!」 易靖木然不语。乔淮清之兄死在凌沖之手,他自忖法力不济,也不敢轻易翻脸,指望挑拨易靖出手,却碰了个软钉子,自讨没趣,当即走开。 金光老祖虚晃一剑,退了开来,大叫:「不打了!本想出来散心,却遇上个鬼物,当真晦气!不打了!」飞了回来,见易靖双目上望,讥笑道:「你小子自诩此界剑道第一天才,定能修成纯阳,连九天仙阙也不想去,如今遇见另一位少年天才,忍不住动了杀人的念头罢?再如何天才,若是早夭,就算不得甚么了!」 易靖望他一眼,只微微一笑。金光老祖悠然道:「杨逊也好,你小子也罢,都是一肚子坏水上涌,那杨天琪就不似他老爹一般,阴柔算计,所以就不得杨逊看中。我倒不明白,少阳剑派在九天星河中已有偌大基业,大不了大劫临头,弃了此界逃走,还来趟这趟浑水,争夺甚么天子气运!」 少阳派早有准备,天星界极天宫不过是一大后手罢了,确是不必觊觎人道气运,但杨逊还是派了易靖出山,还命金光老祖护驾,令其十分疑惑,百思不解。 易靖终于开口,缓缓道:「掌教自有打算。」金光老祖给噎的半死,这死木头油盐不进,丝毫套不出话来,气的老祖就要破口大骂! 方凝立身战况之外,眼中全是凌沖所用剑术,想不到短短时日,凌沖连破关隘,剑术更是越变越奇,但也恰恰刺激了这位七玄剑派第一天才弟子:「洞虚剑诀当真如此神妙?我道行早够冲击法相境界,掌教却命我压制法力,静待那一场争夺钧天壶之战,如今看来却是正好,那场斗剑定能对上凌沖,那时再让他知道,此界第一剑术乃是本门的无形剑诀,而非太玄派的洞虚剑诀!」 凌沖刻意收敛,步步落入下风,吃勾波一通狂风骤雨勐攻,连晦明童子都有些按捺不住,几次要出手,都被他生生压下。眼看算定会出手的几位魔道「老友」居然都能忍得住,凌沖有些诧异,想了想又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了一回,终于将三昧心炉暗中取出,要激发此宝威力击退勾波。 便在此时,天穹霍然一亮,七道星光次第升腾而起,往凌沖之处汇聚,随即狠狠压落!凌沖大喜,心道:「来了!」正是日月五行轮出手,当即大喝一声,晦明童子自行发动,黑白生死气撑开,只轻轻一扫,巨蟒毒气被扫除一空,再一震之下,巨蟒之身如受万钧之力,被狠狠撞飞了出去,直直摔落云头,死死砸在地上,黑烟四起,勾波一声未吭,当即昏迷过去。 黑白生死气一出,一撑之下将七曜星光抵住,不令落下。凌沖对这一手已是熟极而流,当即向上拱起,要将七曜星光挑翻。七曜元灵现身出来,冷冷一笑:「若是被你逃了出去,本座还有甚么颜面厮混?」七曜星光光华大放,重如山岳,与黑白生死气死死较劲,生生将其一点点压了下去。 晦明童子叫道:「这厮是有人操控,才能有如此手段!」凌冲心念电转,说道:「不是萧厉,是计都星君!」若是萧厉出手,早就按捺不住,且会将仙都之门一同祭出,星宿魔宗中眼下有能力与他为难的,只有计都星君了。 果然七曜元灵背后现出一团诡异黑气,一个冰冷声音道:「萧厉曹靖那群废物,连个小小的元婴也弄不死!当真丢脸!」黑气往七曜星光中一扑,七曜星光的威能当即暴涨了三成,凌沖闷哼一声,竟被死死压入了地下,一时动弹不得! 上官云珠眸子一亮,便是此时了!縴手一扣,三枚天狼钉悄无声息的放了出去!那天狼钉出手,全无声息,化为一熘火光,似是认准了凌沖气息,一闪无踪。 同时,左怀仁大营之中,乌老哈哈一笑,伸手一指,亦将余下的三枚天狼钉祭起!三道火光沖霄而起,却是嫌上官云珠的三枚威力不够,索性将存货一气放出,定要让凌沖全无还手之力! 上官云珠出手全无异状,连方凝都未察觉,只有无形剑与金光老祖两位法宝心有所动,其后便是易靖,若有所思望她一眼,默然无语。 乌老放出天狼钉,大袖一挥,飘然出了大营。他的计划本是萧厉出手,但萧厉半途无踪,不知去了何处,好在计都星君由靖王处赶来,二人一拍即合,便由计都星君出手。 日月五行轮有了主人,法力变化便自不同,七曜星光如潮汐不定,晦明童子抵抗的甚是辛苦,不防被压入地下,连凌沖都受了波及,洞虚真界中真气也自紊乱起来,忙即调匀真气,却见数道火光飞来。 第955页 第七百七十二章 朱厌! 那火光来的甚是蹊跷,尚未及身,已感冷气森然,知不是好路数:「这恐怕便是上官云珠暗算我的手段了,只是不知究竟是甚么法器,又从何人手中得来?」以太乙飞星符法推算的结果,有阴人要暗害他,自然便是上官云珠。二人仇怨已不可解,就算没有这一招,凌沖也要寻个机会将其打死,免除后患,至于清虚道宗之后如何报復,反正债多不愁,由得他们去罢。 凌沖大喝一声,周身腾起无边剑气,层层交叠,编织成网,无论甚么神通法器,总要先破掉这层剑气才能接近其本体。岂料天狼钉当真是一件异宝,竟能忽视一切有无相真气,直指元神核心,六道阴碧色火光视剑气网如无物,一气穿破,直抵凌沖紫府泥丸宫! 凌沖大惊,忙调动真气镇压。乌老却于此时现身出来,抚掌大笑道:「这天狼钉乃是老祖我得自天妖一族的秘法,又用本门符术祭炼,专攻元神,越是抵挡其性越烈!你若是将太清符术道统献出,老祖还可网开一面,留下你的元神,若是还要负隅顽抗,等天狼钉钉入元神,老祖也救你不得!」 凌沖充耳不闻,在外看来好似被攻入了元神核心,正自勉力低档,根本无暇出声。乌老见了,更是开怀。这小子滑不留手,几次设局动手,都给他避过,今日总算落入毂中,也不枉一次将花费巨大代价得来的天狼钉用尽了。 那天狼钉来歷不凡,得自一位大妖,乌家祖上机缘巧合,助那大妖脱去一重劫数,大妖自本族所修妖法中取了一段赠与乌家老祖,其后乌家再用本门符术祭炼,投入海量宝材,才祭炼出七枚天狼钉。此宝从未现世,作为镇宅之宝,传至乌老手中,足见其珍贵。 乌老兴奋的全身颤抖,忍不住就要出手将凌沖劫走,用尽酷刑拷问太清道术传承,但还是生生忍住,静心等候天狼钉发作,搏兔亦用全力,小心驶得万年船,唯有万无一失之下,乌老才敢动手。 方凝落在一旁,见黑白生死气之下凌沖面色惨白,不知是被七曜星光镇压,动摇了元神还是怎得。上官云珠见凌沖不言不动,僵直而立,暗暗冷笑:「这天狼钉不知是甚么路数,似乎有上古天妖的法术影子在其中,果然灵验,凌沖元神气窍被钉,就看乌门山的手段,若是那老头不中用,我也不介意再给凌沖一记狠得!」 易靖目光闪动,金光老祖化为一团金光挂在他脑后,冷笑道:「太玄剑派那小子当真犯了众怒,与他老师郭纯阳一般,不受人待见,居然连遭暗算,可怜好好一个剑道种子,要被你们生生扼杀了!」 勾波被震晕了过去,此时才幽幽醒转,抬眼见七道星光碟旋,收敛如星河,其下两道黑白生死气被压得成了柱状,怎认不出是又有一件法宝出手?只骇的魂飞天外,连他老师辛苦持家,也只炼成了一具玄阴级数的法宝躯壳,还捨不得对敌,宝贝一样的温养,彭泽城小小县城眨眼便有四件法宝现身,中原之地果然地大物博,连法宝何时都变得如大白菜般不值钱了? 勾波也非傻子,既然有人出手,再去寻凌沖的晦气纯是自家找死,思来想去,唯有暂避锋芒,日后再捲土重来。想起被一网打尽的飞蝗异种,不由心头滴血,若是凌沖逃不过此劫,被人打杀或是擒拿,他也唯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直着脖子认了。悄悄起身,巨蟒之形抖动,缩小为三寸长短一条小蛇,倏忽钻入土中不见。一来一去,能伸能缩,倒也不失为江湖光明磊落的恶汉行径。 凌沖双目无神,就似中了暗算。日月五行轮在计都星君操控之下,对对手法力变化瞭然于胸,此消彼长之下当即加大了几分力道,日月五行的七曜星力重于万钧,将黑白生死气压得渐渐由虚转实,由长条缩为柱形,等到了凌沖头顶三尺之距,任凭七曜星光如何使力,再也不能将之压下一丝一毫。 七曜元灵不惊反喜:「那两道黑白之气想来少了凌沖御使,变化不及原先灵动,看似稳如山岳,实则却是强弩之末!」正要再加上一把力道,体内计都星君注入的法力忽然一断,恰似飞入九天高空,正要冲破天穹,却忽地双翼折断,没脑般坠落下去,将七曜元灵难过的欲仙欲死,当即大怒,怒喝道:「计都!你这是安的甚么心思!」 萧厉在金陵城外失手之后,每日暴怒非常,乔依依忽传法旨,命他离了金陵,不知去作甚么,接着又将计都星君调来。可把日月五行轮乐得够呛,他早欲吞噬计都星君之力,只要连了计都之星,自身道基便圆满了大半,一举超脱其余法宝之上。 但计都星君不知隐身何处,从不露面,今日之战,也只分出一丝法力入住日月五行轮本体核心禁制之中,大多还是主持法力变化,出力的脏活还要七曜元灵自家去干,似是也在防备他趁机发难一般。 计都星君之声传来:「你懂甚么!那小子分明犹有余力,眼下逼他太甚,一旦起了同归于尽之心,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还是静观其变,消耗其法力为上!」七曜元灵哼了一声,法宝缺了人操控,法力变化便不够精微,再者有乔依依法旨在,七曜也不敢作乱,恨恨想道:「这厮太过骄狂,总有一日我要将你吞了,补全老祖我的道基,看你还能如此猖狂么!」 恶尸道人手持万鬼炼魂幡,幸灾乐祸之极,前次他答允出手围攻凌沖,本拟喝点汤汤水水,岂料反惹了一身腥臊,连刚到手的毒尸之身也被化去,恨凌沖入骨,见其吃瘪,巴不得其死在日月五行轮之下,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第956页 凌沖看似心如死灰,元神却沉寂于洞虚真界之中。他的元婴化身与众不同,非是以金丹运化,而是金丹、元婴本就是一方小小洞天,对外现出元婴化身之相,因此并不受天狼钉之克制。 天狼钉之力是钉住修士气脉穴窍,使真气不得运转流布,自然造成走火入魔之相,但凌沖的元婴本就是一方洞天,全无气脉流转之痕迹,六枚天狼钉看似钉在他紫府、四肢以及丹田之上,实则却同时被吸入了洞虚真界之中。 凌沖阳神足踏戊土精气所化黄土,头顶是四灵星域盘旋闪烁不定,冷冷望着六道寒光在真界中往来冲突。天狼钉一入真界,立时现了原形,化为六道阴影,其上黑气缠绕,隐隐有一只狰狞巨兽盘踞在阴影之中,瞧不分明。 六道阴影最外一层是丝丝金芒,却是出自乌家之手,以玄门正宗符法之力加持,使天狼钉威力更甚。但在太清门当代掌教面前,这点微末符术根本不放在眼中,将手一扬,一团白光飞起,罩在阴影之上,登时将乌家符术金芒化去,露出内中的本体。 晦明童子大半元神抵抗日月五行轮压制,分出一丝念头关注天狼钉,瞧了半晌皱眉道:「这东西怎么似是天妖一脉之宝?兇狠暴戾之处,绝非道家所传。」 晦明生死符的本体就是尹济祖师运用逆天手段,强夺一位天妖精气铸炼,不过如今看来,当年尹济祖师与那天妖之间似是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然在天星界时,那位天妖前辈不惜亲自出手,打杀了阴死气魔,将其本源精气成全了晦明童子补全根本道法。 天妖之术的传承,此界再无人能比晦明童子更加精通,既然他说天狼钉是出自天妖传承,那便没错了。凌沖问道:「究竟何为天妖?」晦明童子答道:「天妖之物并非指的一族生灵,而是天地生养,一点先天灵光运化成形,因被造化所钟,出生便能翻江倒海,倾覆干坤。此辈有大法力、大神通,与人族不同。只是孕育之机太过渺然,以至于自天地开闢以来,越来越是稀少,到如今早已湮没无闻。先前出生的一辈,因天性好斗,要么早早陨落,被人拿来炼宝,要么早就成佛作祖,雄霸一方。依我看,这六道阴影之后的傢伙并非纯正天妖,只是天妖血裔而已,但放在此界中,也算难得的大能了。」 凌沖点头,如此说来,天妖与人族不同,乃是先天孕育灵光,乃是先天的神圣。更多是靠先天之能,不事修炼,所谓生而知之。而人族不同,乃是后天生灵,至今此界还流传着大能造人之说。人族先天体弱,兽爪利器皆能损伤,而一旦修炼入道,则又能拥有绝强法力,翻天覆地,也不在天妖之下。 晦明童子眼珠一转,道:「你将那东西收着,凭此物便能寻到那天妖血裔的所在,待我将其擒来,好生拷问一番。」凌沖点头,知道晦明童子起了好奇之意,想要求证那天妖血裔是否就是天星界那位的后代,毕竟二者皆是出身此界,有血脉之亲的概率大大增加。 六道阴影循着真气流动而走,寻找气窍,但空自逡巡了半日,也未找到,就这么僵立真界之中,似是十分茫然。跟着六道阴影忽然化合为一,一声低吼过处,现出一头白首赤足,其状如猿的怪物! 晦明童子一见大惊道:「这是朱厌啊!轮迴世界怎么还会有这等异兽!」凌沖熟读道藏,当即记起一卷古经中曾有提及,「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这朱厌乃是天下有数的凶兽,最喜刀兵,上官云珠与乌老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异宝,居然有朱厌气息留存,在洞虚真界中返本归源,现了元身本体。 凌沖瞧了两眼,摇头道:「这只是朱厌一缕气息演化,并非是真身降临,不必你动手,我来将之镇压,正好拿来参详一番!」朱厌乃是上古凶兽,传闻成年本体之战力堪比天仙,若是本体降临,凌沖唯有束手待毙,但只是一缕气机演化,也翻不出甚么大浪! 朱厌之身一出,仰天咆哮,双臂捶胸,口中喷出一道光华,内中蕴藏无数刀兵之意,竟是刮面如刀,四面乱吐之下,凡是被刀兵之气喷中,皆是切割的一塌煳涂。一时之间洞虚真界中天地摇动,颇有灭世之兆。 凌沖不惊反喜,喝道:「小小妖物,还敢猖狂!」伸手一指,太乙飞星符阵中星芒垂落,一头虎头人身,身周有无穷兵器围绕的白虎星神飞落下来,也不答言,起手便有无穷兵器虚影飞起,正与朱厌的刀兵之气狠狠撞在一处! 白虎星君掌控天下刀兵,乃是一切战争之祖,因而号曰监兵,朱厌则是上古神兽,最喜刀兵之事,两相遇合,正是一番龙争虎斗! 朱厌之身见了白虎星神,目中凶光大放,吞吐刀兵之气不绝,双足顿地,狠狠跃起杀来,竟是悍不畏死。只是还未到白虎星神近前,周身便是一紧,就见一条长大数百丈的粗大青龙不知何时将它全身捆缚,死死收紧,只听骨裂骨碎之声不绝,朱厌大声咆哮,蕴含无尽痛楚与愤怒之意。 凌沖笑道:「这厮却有几分灵性,不愧上古凶兽血脉,可惜你入了我这真界之中,便是任我拿捏,不能自已了!」心念一动,四灵法相齐齐出手,又有玄武星神足踏神水而来,蛇头髮出信信之声,一口咬在朱厌腰眼之上,朱厌目中露出疯狂之色,抬足踢去,却被一蓬水行神光挡住,却是玄武的水行防御神通。 第957页 朱雀星神虽未演化出来,却有无边诛邪真火落下,烧的朱厌皮毛燃火,发出焦煳味道。朱厌之身本只是一丝气机所化,遇上穷凶极恶的四灵法身,当即落在下风,吃白虎星神无穷兵器之气横击,血肉横飞,又被青龙丝丝绞杀,又有真火灼烧,蛇头狠咬,不旋踵间已是伤痕累累。最后发出一声不甘怒吼,砰的炸裂开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 蛊惑陈建德 朱厌乃是上古异种,天地生养的灵胎,成年之辈法力几乎不输于上古几种异兽,与混沌、穷奇、梼杌、饕餮等上古凶兽并列,可惜天狼钉上只有其一丝丝气息,既是薄弱又不能连为一体,对上凌沖的四灵星神法身联手,几下便被打回原形。 朱厌之形被捏爆之后,仅余一点灵性,化为丝丝灵机,落在凌沖阳神手中。凌沖分出一缕心神投入灵机之中,耳边似有一声低吼之声响过,便趋于宁静,心知是朱厌分身最后一点凶性被消磨殆尽,只余纯正之灵机。 那灵机被凌沖缠在手指之上,绕指柔一般,留下此物尚有大用处,凭藉此物便能寻到那隐身暗处的朱厌真身,无论真是朱厌本尊还是那凶兽的血裔,皆是极大的收穫,用处极多。就算当真有朱厌真身藏于此方世界,也自有郭纯阳出手,想来太玄掌教对浑身是宝的上古凶兽也是兴致高昂的。 解决了天狼钉隐患,晦明童子问道:「如今该当如何?」凌沖冷冷一笑,道:「杀乌门山!」乌门山这厮觊觎太清道统,屡次三番设计陷害,竟不惜与魔教联手,绝然留他不得。尤其他暗自猜测太清道统是落在太玄派手中,虽然大谬特缪,但世上之事就怕多心,一旦清虚道宗也觉得太清道统落在太玄派手上,则师门从此多事。 凌沖早非吴下阿蒙,从乃师郭纯阳屡屡作为来看,太玄派未必就怕了清虚道宗,甚至两百年封山、祭炼太象五元宫之事,本身亦是示弱之举,不定还有甚么后手隐于水下,但能晚一些引来清虚道宗的仇视,总是好事。 七曜元灵本拟再使一把劲,将凌沖彻底击垮,计都神君却在关键之时撤去法力,弄得上不上下不下,好生尴尬。但七曜星光如大山般死死将黑白生死气镇住,谅那小子也翻不过身来。 乌老观察了半晌,方才近前,望空行礼道:「还请计都星君成全老夫,将这小子交由老夫处置。一应允诺,乌门山绝不食言!」眼看日思夜想的太清道统就要到手,以乌老的道心修为,也禁不住双手颤抖。 计都星君冷冷道:「那小子就在七曜之下,你要取自家去取!」乌老为难道:「星君说笑了,法宝之力岂是老夫所能撼动?」计都星君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便等本座将他擒下,再转交乌老罢!」 乌门山一听,当即大惊,计都星君分明临时毁约,要将凌沖劫走,那时连汤汤水水也喝不上,也自变了脸色,低喝道:「星君是在消遣老夫了?」浑身蓦然一紧,只觉一双冰冷眸子落在他身上,计都星君声音传来:「就是如此,你能怎样?」 乌门山长吸一口气,正要怒喝,忽听七曜之下凌沖声音响起:「你们这就急着分赃,可曾问过我么?」乌老浑身寒毛直竖,大叫一声:「不好!」大袖拂动,御气便走! 计都星君刚刚咦了一声,正要增强法力,只觉七曜之下一股强绝无匹的力道陡然自下而上发动,伴随七曜惊唿之声,日月五行星光竟被两条黑白生死气狠狠掀在一旁! 凌沖一声咆哮,声如洪钟,镇压四方,黑白生死气挥舞如鞭,狠狠将七曜星光抽飞,跟着黑白二气矫矢而上,排云盪空,一时之间,声威无两! 凌冲要杀乌门山,并非大吹法螺,就算计都星君在旁,也自不怕。计都灾星再强不过是法相级数,凌沖的洞虚剑诀与太乙飞星符法合璧之功,未必就比其差了,更何况太乙飞星符法操控生死符之威,还要大过计都星君操控的日月五行轮,一击之下,高下立判! 计都之星本是灾祸之星,借着中原兵祸连结,生灵涂炭之机,越是灾祸横行,法力提升的越快,自京师斗法以来,短短时日竟已破入法相境界,且法力还在不断攀升。驾驭法宝斗法居然输给了凌沖,当即暴怒,一道身披七彩的人影勐然往七曜星光中一扑,却是身与宝合。 日月五行轮之身被计都星君元神占据,不惊反喜,当即元神沉寂,全力配合起来。七曜星芒大涨,如天星经空,颗颗都有小山大小,恶狠狠向凌冲撞击过去,所过之处无数白气翻涌,良久才发出雷鸣之声。 剑气雷音之道虽是剑修独有,但器修、魂修之辈别有妙法,亦能演化出剑气雷音之妙。七曜星光遁速远超三音,瞬息及至。凌沖嘿了一声,喝道:「老子怕你不成!」元婴法身飞出,陡然分解,旋即化为一团星光,其中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灵俱全,亦自投入黑白生死气中! 轰!黑白生死气得了元婴所化四灵星光加持,当即暴走!黑白二色褪去,竟然也演化出四道四灵星光,迎面撞去!砰!砰!砰!接连三声巨响,如山中闷雷滚过,两大法宝各出顶尖神通毫无花俏的对轰,拼的便是谁人法力深厚,谁人道基雄浑! 法宝放对,可苦了一旁瞧热闹的几个。乌老首当其冲,第一声碰撞之下,沖盪波纹四溢,引得虚空塌陷,无尽罡风自交手之处唿啸而起,乌老被沖盪波一击,七窍中登时流出血来,连擦拭都不敢,惶惶似漏网之鱼,拼尽吃奶的力气向外疾飞。若是第二道沖盪波击来,绝然能将他法相碾的粉碎,从此世上再无乌门山此人! 第958页 乌老不过是法相级数,在人间作威作福还成,遇上两件法宝连给人提鞋都不配,还未飞出几里地,第二道沖盪波又自击来。乌老骇得魂飞魄散,眼见再无余力抵挡,忙自叫道:「上官道友!快搭救则个!必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上官云珠隐身一旁瞧热闹,离得稍远一些,未料到凌沖居然能绝地反击,施展出一种类似于星宿魔宗道法的神通,激发那神秘黑白真气全数威力,亦是赶忙逃避,她仗着雪魂珠妙用,撑过了第一道沖盪波纹,就要飞离战场,听见乌老求救,思忖了片刻,骂道:「这废物!」 乌门山不得不救,留他尚有大用。雪魂珠光华一放,一道寒雾冰气飞出,接引乌门山。乌老大喜,取了一面星火符贴在背上,运真气点燃,符光一闪,助他身法加快,急如星火,间不容髮之间踏上寒雾冰气。 上官云珠用力一扯,乌门山当即到了近前,叫道:「道友活命之恩,没齿难忘!」上官云珠冷笑道:「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乌道友还是自求多福罢!」转身飞走。 乌门山愣了半晌,狠狠一顿足,叫道:「连天狼钉也奈何那小子不得,难道我此生真就无缘太清道统么!」脑中忽然一亮,「我还可去寻那位前辈,看在乌家的情面上,他必会出手!不,就算不愿出手,我自有办法逼他出手!」心情又自大好,祭起两道星火符,化星火而去。 凌沖元神与生死符合一,爆发极大威力,三击过后,计都星君怒吼声中,七曜星光被轰得接连后退,单纯比拼法力竟而落在了下风!这等拳拳到肉,全凭功力的战法凌沖居然甚是喜欢,将追杀乌老之事抛在一旁,催动四灵星光变化。 生死符为太清符术集大成者,依主人心意可在炼神、炼魔、祈禳三部符箓之间任意变化,凌沖运用四灵变化,自然演化四灵之星,四团大星巍巍转动,有无穷玄机。 计都星君又惊又怒,叫道:「你如何会用四灵星神变化!」凌沖冷笑道:「普天之下唯有你星宿魔宗懂得星辰道法么!」四灵大星倏然合一,合身撞来。 计都星君大叫一声,满是疯狂之意,就要催动日月五行轮死磕。忽然法力被截断,却是日月五行轮将他的神通封了回来,一缕心神传音冷冷道:「你不怕死,老祖却怕!」七道星光一转,往天上而去,竟是不战而逃。空余计都星君连连喝斥之声,响彻云霄。 凌冲力退七曜与计都,冷冷瞥了易靖与上官云珠一眼,纵起遁光,但见一熘星芒急追乌门山去了。上官云珠苦笑一声,向易靖传音道:「易师兄请来小妹帐中一叙!」飞身落入城中。 易靖微不可察点了点头,瞧在杨天琪的面上,少阳剑派与清虚道宗早应联手对敌,也自回城。此时早已天光大亮,彻夜一战之下,勾波败逃,七曜隐踪,连乌门山也不知去向。 左怀仁端坐大营,皱眉道:「没想到那凌沖如此难斗,有此人镇守彭泽,却该如何是好?若是萧厉在,几人联手,今夜定能将那小子留下!」萧厉奉了乔依依之命,早已不知去向。 远在彭泽以北数十万里之外,萧厉却在雁门关中现身!大明内乱绵延,国祚不稳,平帝即位之后,特意连发圣旨给边关,命各路守将安抚兵士,镇守边城,不得擅离职守。 镇守雁门关者乃当世名将吕继,此人深通兵法,乃是一员儒将,前次有凌沖之助,挫败了北方蛮国攻破雁门关之阴谋,如今得了圣旨,虽有心起兵平叛,始终不敢擅离,毕竟北方蛮国之祸不亚于靖王之乱。 他手下如今执掌大权者正是陈建德,其连年征战,立下战功无数,深得吕继信任。虽时有手下将兵前来申诉,言道陈建德此人暗地里飞扬跋扈,十分凶蛮,但吕继遣人查探,回报却是并非如此,加之陈建德自那之后便深入简出,几次试探之下,也就不了了之。 此时陈建德正在自家宅院中自斟自饮,身旁空无一人,举起一只海碗,仰头饮干,虽是官宦人家出身,在边疆待得久了,也染上一身兵痞之气,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满饮了三杯,微有醺醺然之意,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惜我陈建德满腹文韬武略,却只得在这雁门关中与甚么劳什子的蛮人厮杀,远离中原膏腴之地,纵然杀尽蛮人,又济得甚事!」 只听一人冷冷说道:「你有此雄心,当知此时天下大乱,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你若肯起兵自立为王,我星宿魔宗当会鼎力相助!」 陈建德大惊,不料私密之言被人听去,他是大将身份,自有军中高手随行保护,那人居然能不动声色潜入内宅,足见功力之深,面上惊乱之色一晃而逝,换上一副陪笑面孔,望空拜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驾临,还请现身一见!」 那人笑道:「见我不难,只怕你会后悔!」陈建德恍觉眼前星光亮了一亮,院中已多了一位面色惨白、煞气贯顶的怪客!陈建德已算有识人之明,一见此人便知非是好路数,必是邪魔一类,表面镇静,暗里念头转动,笑道:「听真人之意,似是出身星宿魔宗?恕陈某孤陋寡闻,不知是何门派?」 那人正是萧厉,傲然说道:「星宿魔宗乃是此界魔道第一大派,掌教星帝亦是此界第一高手,我此来是奉了长老之命,助你起兵,篡夺大明江山,日后自立为帝的!」 第959页 陈建德面色大变,叫道:「逆贼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唰的一声,拔剑出鞘,作势欲刺!萧厉讥笑道:「不必做戏了,你这剑杀鸡还差不多,在我面前却是不够看!此地早已被我用法力封禁,这雁门关中绝无能窥破的道法之辈,你究竟肯不肯起兵造反,可一言而决,莫要让我久等!」 萧厉也是憋了一股邪气,本欲再战凌沖,却被乔依依遣到此处,相助一个小小凡人起兵作乱,夺取江山,实在匪夷所思。星宿魔宗不是摆明车马支持靖王夺位么,何时又暗下了一招后棋? 陈建德眼珠乱转,良久才将宝剑还鞘,又在院中四处查探,见果然并无其他人偷听,也就换了一副脸色,嘆息道:「我纵有凌云之志,奈何寄人篱下,手无精兵,如何去争夺天下?」 第七百七十四章 陈建德造反 萧厉不耐烦道:「你只要说肯不肯起兵,余下之事自有我助你完成,恁的聒噪!」陈建德闻听此言,只觉心湖最深处一头恶蛟缓缓抬头,浮出水面,狰狞兇恶,满口獠牙,蓦然拔剑出鞘,一剑将屋中一张八仙桌噼成两半,厉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造反之事,老子干啦!」其声斩钉截铁,再无半分迴旋余地! 萧厉甚是满意,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此念一生,他日便有因果,好!」陈建德抛却杂念,当即全身心投入到伟大的造反大业之中,皱眉道:「当务之急是先助我拿下吕继,要么劝降,要么杀掉,我才好掌控雁门关的兵马!」 雁门关位当大明与蛮国要冲,常年战事不断,因此驻扎守兵极多,足有二十万之众,若能掌握在手,陈建德造反登基就不是一句空话。只是雁门关守将吕继对大明忠心耿耿,平帝登基立时上表称贺,陈建德要造反,只怕第一个就是他提剑杀来! 萧厉淡淡说道:「我与吕继还有一面之缘,你随我去,若能劝降最好,不能劝降便当场格杀!不但雁门关之兵是你的,如今蛮国已然集结精兵三十万,俱是精锐铁骑,一併归入你的麾下,我要你立刻起兵,直取天京!」 陈建德惊道:「蛮国与大明厮杀多年,仇怨解无可解,如何肯借兵与我?」萧厉看他一眼,目光如同看傻子一般,淡淡说道:「你难道不知北方蛮国数千年来皆是供奉魔教么?有三垣星主之命,谁敢不从,立诛九族!我说过了,只要你肯造反,余下之事自有我来助你!」 陈建德犹似身在梦中,隔了半晌才嘆道:「你们魔教不是向来支持靖王上位,为何又要扶持我陈建德?」此事他百思不得其解,听闻靖王麾下已然汇聚众多魔教高手,又为何转而助他争位? 萧厉哼了一声,冷冷道:「魔教之中亦有派别之分,我只代表星宿魔宗而来,余下门户如何选择,也管其不着!你莫要再甚么无谓的心思,事不宜迟,立刻就走!」 陈建德一惊,果然收拢了杂念,略加整备,与萧厉联袂出房,直奔吕继府上而来。吕继为雁门关主将,自有一座府邸,把守森严,不过有陈建德领路,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入了将军府内宅。 吕继虽然诧异陈建德为何夤夜来访,还是传令接见。二人入得书房,见一位中年白面将军端坐书案之后,正自打量萧厉。萧厉少年时乃是一位绝世美男子,丰仪神朗,自从遭逢大变,面相中多了八九分狰狞之气,如同厉鬼,吕继虽然诧异此人邪气隐隐,却忍住不曾发问。 倒是萧厉先自笑道:「吕叔叔,多年不见,可还认得萧玉么?」这一笑更是形如厉鬼,说不出的阴森。萧玉乃是萧厉本名,已然多年不用,果然吕继先是一怔,死死盯了他几眼,霍然起身惊道:「难道是远山兄家的萧玉侄儿么!」 萧厉嘆息一声,说道:「正是我,不过萧玉之名早已弃之不用,如今我叫做萧厉!」吕继抢上两步,想要伸手去抱一抱萧厉,却又迟疑放下,也自嘆息道:「真的是你!天可怜见,萧家总算留下一点骨血!当年你父事发下狱,我曾联名几位同僚上书力保,可惜先帝一意孤行,以至你父屈死,我只以为萧家满门上下皆遭了不测,原来你尚在人间。好!好!好!今日陪我痛饮一回,也可告慰你父在天之灵!」一番言语,言真意切,显是真为萧厉得脱大难开怀不已。 萧厉面上全无表情,就似没瞧见吕继欣喜之意一般,静静说道:「我父屈死,萧家被满门抄斩,我被管家以亲生孙儿替代,侥倖逃脱。幸有奇遇,拜入星宿魔宗修炼道法,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今日之来,是替陈建德问吕将军一句,可肯拱手归顺,起兵讨伐平帝,助陈建德登基?」 吕继先是满面含笑听着,听到「星宿魔宗」四字,不觉紧皱眉头,等听到最后面色霍然一变,十分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来。 陈建德见机踏前一步,喝道:「吕继,你可愿归顺于我?若是不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生怕萧厉与吕继一番叙旧,熟络起来,坏了大事。造反大业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刀分尸的下场,抢先坐定了与萧厉一伙,逼的吕继尽快表态。 吕继先是愕然,继而大怒,一拍桌子,指着萧厉骂道:「我本以为你这厮劫后余生,还为你庆幸,谁知却是个无君无父的逆贼!还有你陈建德,朝廷待你不薄,你不思忠君之事,却来妖言蛊惑,你有几斤几两,就敢狂言篡位?老天有眼,叫你等今日自投罗网,我将你二人擒下,当可将一场大祸消弭无形!来人!」高声大喝,声如惊雷。 第960页 书房外立时有人唿应,唿啦啦闯入数十位身披重甲的兵士,一个个虎视眈眈,望向萧厉两个。吕继满面痛心疾首之色,骂道:「你父萧远山,镇守北关,是何等的忠君爱国之士?纵使屈死冤死,亦足名留青史,我每每思及,艷羡非常。岂料虎父犬子,竟出了你这个不忠不孝之辈!你听我一言,回头是岸,我还可向皇帝上书,念你年少无知,减免你的罪过,若仍怙恶不悛,萧家血脉断绝不远矣!」 陈建德冷脸不语,只拿眼去看萧厉。等吕继颤巍巍说完一番忠君爱国之言,萧厉蓦地放声大笑,声如霹雳,只震得四周之人齐齐变色! 萧厉笑了半晌,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手指吕继道:「你这厮是猪油蒙了心罢?我父被斩了头颅,萧家满门被杀,鲜血横流成河,名留青史又有屁用?是要拿我一家人命去成全那一点狗屁的微末清名?原本我只想诛杀靖王,算是了结一桩血仇,如今这造反之事我偏要做得,还要将平帝拖下龙椅,一刀一刀生生剐了,还要将那惠帝开棺鞭尸,方能消我信头之恨!」 吕继喝道:「疯了!真是疯了!左右,与我拿下!如有违抗,生死不论!」数十兵甲之士齐声大喝,齐齐踏前一步!萧厉只说了一句:「土鸡瓦狗!」脑后升起一团玄光,光晕之中似有无穷世界,世界之中又有无穷宝光,蓦然爆发出无穷吸力,众兵士根本抵抗不得,手舞足蹈之中被生生吸入其中,但见越缩越小,眨眼之间房中军士全数不见,玄光之中微微传出咀嚼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玄光自是仙都之门所化,此宝本要吞噬天龙精血才能不断完善臻至圆满,用来嚼吃几个生灵还是小菜一碟。本是一件玄门至宝,却被萧厉祭炼的如魔道妖魔一般。 吕继呆了半晌,额上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萧厉特意留下他,轻描淡写道:「我再问你一遍,可愿归降陈建德?」 吕继狠狠一顿足,叫道:「要我归降这逆贼,却是做……」声音突然哑了,一颗人头飞了起来,满腔污血喷出,久久不绝。萧厉瞧也不瞧,转身道:「走,此时蛮兵应该开始攻城了!」果然立时有吶喊厮杀之声传来。 陈建德余光扫了一眼吕继的首级,不屑一笑,忙跟着出房。早有人大叫:「陈建德杀了吕将军,意图谋反,快来人!」哗啦啦甲叶声响,登时涌入数百铁甲精兵,这些兵士常年与蛮兵鏖战,俱是百战精锐,当下摆开阵势,长枪映雪,向陈建德杀来。 陈建德武功精湛,却也敌不过这许多精兵包围,如今他心下大定,有萧厉在旁,自然不必操心。果然萧厉催动仙都之门,又将数百兵甲吞吃,仙都之门嚼吃血食,将铁甲兵器熔炼到了法宝世界之中,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陈建德喝道:「我等去东门,接应蛮兵!」雁门关分为四门,东门驻守兵将乃是陈建德心腹,身家性命攥在其手中,就算起兵造反也要硬着头皮追随,只要东门大开,放入蛮兵,就算大事已定! 萧厉当即护着陈建德往东门杀去,此时蛮兵已四面攻城,夤夜之中黑压压的不知为数多少,大明将士在各自头领带领下自发抵抗,战况激烈。 吕继的死讯片刻间已传遍雁门关,当下便有一员偏将接过大权,叫道:「陈建德勾结蛮国,意图谋反,众将士随我诛杀逆贼!」调集数千人马,风驰电掣而来。 陈建德远远见到兵阵,只嘆息一声道:「如此雄兵,可惜不能为我所用!」萧厉道:「蛮兵之精不在此辈之下,有何可惜!」下手绝不容情,催动仙都玄光,将兵阵军马一吞不见,连掌兵大将也未放过。 如此陈建德不费吹灰之力,赶到东门,拔剑在手,喝令:「打开城门!快!」手下心腹见他归来,不敢抗命,当即扭动绞索,放下城门,嘎啦啦声响之中,城门轰然落地,城外聚集的蛮兵发出震天大吼,一发涌入城中。 陈建德立身城上,见黑压压蛮兵手舞刀剑,争先恐后入城,双目血红,见人便杀,一时之间与城中守军战成一片。还有不少蛮兵沖入城中百姓之家,奸淫掳掠,顿时哭号之声大起。 陈建德长吁一口气,只作不见。萧厉冷笑道:「怎么,于心不忍?」陈建德勉强一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点小小之事算得了甚么!劳烦萧仙师将蛮军主事之人唤来,我要率他们围剿吕继的残部,天明之前将雁门关握在手中!」 萧厉一声唿啸,登时有数位蛮将飞身上了城楼,见了萧厉当即跪拜不止,满面惊惧之色,显是十分惧怕这位星宿魔宗传人。陈建德见了,暗忖道:「这般威势,才不枉身为大丈夫一回!」 萧厉一指他,对诸位蛮将道:「这位便是陈建德,尔等率麾下之兵听命于他,助他登鼎皇位,中原的花花世界自然有尔等一份。若谁阴奉阳违,我自会将他生魂抽出,以阴火烤制百年,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蛮将连忙又一通叩头,带头一位身披彩甲,浑身纹身,面容兇恶,对萧厉道:「尊使放心,我等必尽全力辅佐陈将军!」又向陈建德叩头三拜。 陈建德识得此人乃是蛮国中一位上柱国,武功之强还在他之上,数年以来倒也有几次交手,却是胜少败多,如今竟然向自家跪拜,立誓效忠,心头一股奇异快感涌现出来,哈哈大笑,将诸位蛮将扶起,喝道:「诸位助陈某打下江山,日后定有重重封赏!眼下事不宜迟,速速点兵随我征讨吕继残部!」 第961页 蛮将当即分头行动,喝令手下兵士收拢,瞬息之间已凑足一万兵马,陈建德披挂上阵,一马当先,他对雁门关了如指掌,自然知晓该当如何剿灭分化吕继残部,向萧厉告了个罪,领兵急急而去。 萧厉望着满城火光黑烟,冷冷一笑,将目光投向天京城与雍州两地,自语道:「看来我辅佐陈建德登基,还有机会亲手手刃平帝与靖王两个,不知这两个身负天子龙气之辈,能不能助我将仙都之门的禁制再完善几分?」 凡俗帝王身具天子龙气,与天龙血脉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给仙都之门吞噬了,说不定就能将之祭炼圆满。转念一想,似乎如今有四位身具天子龙气,因而争夺人道大统,也包括陈建德在内。 萧厉在转念是否也将陈建德吞噬了,继而又否定此念,「天子龙气必是最后得胜之人,在位登大宝之时最为浓烈,犹如种菜,远未到收穫之时,我还是静观其变!」 这一夜惊变迭起,先是吕继莫名被杀,然后蛮兵攻城,最后陈建德率领蛮将大肆屠戮大明将士,凡有不降者尽皆斩杀,可怜数十万守军大多还如身在梦中,要么死的不明不白,要么只能忍辱偷生,投降了陈建德。 第七百七十五章 大妖踪迹 城中大火烧了一夜,直至天明才渐渐休止,陈建德借蛮兵之助,将城中清洗了一遍,凡有不从者尽皆杀死,倒也收罗了几万降军,充作部下。虽有魔教之命,陈建德始终对蛮兵不大信任,此时不得不借用其精锐,打算待到深入大明内部,再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陈建德就将吕继的大将军府作为自家据点,召集蛮将与降将公议大事,其慷慨激昂,痛斥惠帝与平帝父子不仁,祸乱江山,以至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他则奉了星宿道宗敕命,整理山河,取大明朱氏而代之。诸位蛮将自无甚么,几位降将你看我我看你,形势比人强,若不追随只怕立时就被砍了脑袋,何况陈建德许诺事成之后将其等封为开国国公,世袭罔替,因此也自极力尊奉,会上陈建德当即拍板,打出旗号,公然造反。不过他也未到丧心病狂之时,未敢公然称帝,免得成为众矢之的,只打着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旗号,但明眼人一望即至,此人之野心究竟为何。 这一切萧厉丝毫不以为意,陈建德下场如何,根本不在他意中,他只关心陈建德最后能否坐上那张龙椅,将其吞噬之后能否促使仙都之门的禁制进一步完善。 他奉了乔依依严令,隐身陈建德之后,助其争夺帝位,等如被绑住了身子,不能随意走动。好在他也许时日用功祭炼仙都之门,但有一件憾事便是不能分身前去诛杀凌沖。 陈建德深知兵贵神速之理,趁还未走漏风声,用了两日功夫整顿军备,将蛮人军队与汉人军队整合一处,又命蛮国陆续运送粮草前来,反正有星宿魔宗的虎皮,不愁蛮国不就范。跟着自家亲率大军三十万,出雁门关,一路南下,直取天京! 一路之上连战连捷,大明军镇都以为靖王乃是第一叛军,未想到防备北方蛮国之军队,被陈建德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连克重镇,区区一月之间,北方大半地方竟而糜烂非常。这也是靖王之乱爆发多年,消耗太大,百姓深受其苦,地方也无甚么像样的守备之人所至。等到消息传入天京,平帝大惊失色,此可谓腹背受敌,忙召大臣议事。 金銮殿上,国舅常嵩自告奋勇率军出战。平帝狠狠一拍龙椅怒道:「那陈建德狼子野心,竟在此时造反,罪不容诛!若是被他一路杀来,朕的龙椅岂不要拱手相让?国舅毛遂自荐,朕心甚慰,即封平北讨贼大将军,领兵三十万,前去平叛!」 常嵩出列谢恩,却有一人出声道:「陛下,臣以为国舅去不得!」此言一出,平帝皱眉,常嵩冷笑,众大臣议论纷纷,却见是一位昂藏青年,身披道袍,却是新近册封的一位仙官。 那道士气宇轩昂,身有紫气,在一班大臣中显得鹤立鸡群,居然是惟庸老道之徒陈紫宗。他被郭纯阳遣下山去,在平帝手下谋个差事。平帝也不敢得罪太玄剑派,唯有封赏了一个二品仙官,平日陈紫宗对朝政绝不查验,没想到今日猝然发声。 平帝见是他,倒不好发作,皱眉道:「不知陈仙师有何妙策?」陈紫宗道:「如今左怀仁引大军攻打彭泽,靖王又虎视眈眈,只要国舅爷坐镇京师,抵挡叛军。以臣看来,陈建德虽则来势汹汹,但根基不稳,叛军成分驳杂,大多是借来的蛮兵蛮将,本土汉人兵马大多是迫于其淫威,不得不从,因此破之不难。」 平帝目中一亮,笑道:「哦?陈仙师有何破敌妙策么?」陈紫宗胸有成竹道:「只要坚深壁垒,以逸待劳,蛮兵不耐大明气候,时日一长,自会有瘟疫流行,再者陈建德造反并无大义支持,时久必败!臣愿为君分忧,领一支兵马北上平叛!」靖王叛乱,到底还有一个明朝宗室的身份,也算正统出身。陈建德不过是山野匹夫,谋权篡位,先天之上便缺了大义。 平帝大喜,叫道:「陈仙师之言,句句深合朕意!只是陈仙师乃方外之人,这统兵之道怕是不甚精通,朕还是另派他人……」陈紫宗笑道:「陛下多虑了,臣在太玄修道时,也曾饱读兵书战阵之策,阴阳虚实之道,自问统兵之能绝不在当世名将之下,陛下若是不信,臣可立下军令状,如若兵败,愿献上项上人头!」 第962页 此言一出,朝臣又自议论起来。玄门道士入朝为官不甚新鲜,但以往不过是给些仙官之类的虚职,每年发些俸禄罢了,如今这些道士却身居高位,甚至统领兵马,连平帝新娶的皇后据说也是玄门弟子出身,坊间都云大明江山已然飘摇,唯有靠玄门之力方能支撑下去,因此民心涣散不说,连臣工之心也有几分懈怠。 平帝明知如此,却又不得不为,没了玄门支持,大明江山必亡,唯有硬着头皮与玄门修士交接,借其力量守护这风雨飘摇的江山,沉吟道:「既然如此,便请陈仙师立下军令状,朕调拨二十万军马,便由陈仙师统率,限期三月,平定陈建德之乱!」 陈紫宗躬身谢恩,果然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后率大军而去。偏殿之中平帝召见秦拂宗,问以此事。秦拂宗抚须笑道:「陛下这一招倒是不错,陈紫宗却有几分能为,但陈建德身后却是星宿魔宗支持,两虎相争,我等只坐看罢了。」平帝道:「彭泽城危急,左怀仁大军已然攻城数日,不知秦仙长何以教我?」秦拂宗道:「彭泽乃金陵门户,正当要害,不容有失,已有数位玄门弟子前去相助,陛下不必多虑。只要靖王不能取金陵,便始终名不正言不顺,终有被剿灭的一日!」 秦拂宗离了皇宫,依旧回到兵部尚书府中,伸手一圈,一道圆光飞出,光晕中光景变幻,现出清虚三山之境,接着晃入掌教大殿之中,拂真道人正自端坐,忽然启目望道:「秦师弟有何事?」 秦拂宗道:「回禀掌教师兄,太玄派惟庸之徒陈紫宗毛遂自荐,引二十万精兵北上,平定陈建德之乱。」拂真道:「此事我知道了,那陈建德背后是乔依依派了弟子萧厉主使,此人亦有龙气在身,因此可入局来逐鹿天下,这一步棋我早有预料。」 秦拂宗道:「陈紫宗领兵,非是小事,太玄派向来不理外事,专心祭炼太象宫,想要脱离此界,为何又参与到争夺人道气运之战中来?」 拂真道:「此事倒也不难猜想,轮迴世界牵扯重大,太玄剑派就算炼成洞天法宝,也未必能逃脱的出,不如做下两手准备,随他去便是。」 秦拂宗道:「云珠师侄已然前去彭泽,协助隋问天主持金陵之事,但据说左怀仁军中已有不少魔教高手潜伏,个个身有法宝,可惜掌教所赐的太阳神符随着云昭徒儿一同失踪,我怕云珠师侄两手空空,遭了魔教贼子的暗算。」太阳神符是拂真赐下,秦拂宗并未修成纯阳,此宝中元灵被抹去,正合他所用。他心疼徒儿,将神符交给云昭防身,却一去不回,下落不明,至今仍心意难平。 拂真道人明知「云昭」早被水仙夺舍,世上再无此人,却不好明告师弟,尤其太阳神符也被人抢去,还连累自家损失了一道分神之身。至今尚未查明究竟是谁下的手,此事令拂真道人警觉非常,此界中竟有高人能悄无声息灭去他的分神,所图非小,不可不防。 秦拂宗又道:「不如师兄赐下一件法宝给云珠师侄防身如何?」拂真嘆道:「也确当如此,魔教人手一件法宝,连玄门其他宗派亦是如此,还以为我清虚道宗根基不厚,拿不出甚么像样的法宝,也罢,便将三十三宝塔赐下!」 秦拂宗惊道:「师兄竟要动用这件宝物么?当真好大手笔!」拂真道:「各派皆有入局,本门执玄门牛耳多年,嫉恨者众,不可不防。师弟只安心坐镇京师,必要时我会亲自下山,力保人道气运不失!」 伸手一抓,清虚三山深处登时涌出无穷宝光,光华开裂,从中飞出一尊宝塔,共有三十三层,虽是玲珑可爱,但散发出的法力波动却浩如渊海,远超同侪。拂真将宝塔抓在手中,喝了一声:「且去!」扬手一扔,那宝塔化为一道流光,倏忽穿破清虚道宗护山阵法,远飏不见。 彭泽城外,凌冲力退计都星君与日月五行轮,飞腾而去,追杀乌门山,有秦钧坐镇,凌康安危无忧,才能放手一搏。乌门山见机的快,早就疾驰而去。凌沖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其下落,按着符阵所指东南方向急追而去。 乌门山为了太清道统,已然生了偏执之心,四处串联,连魔教也敢勾结,已然设局围杀他两次,再要放任不管,不定弄出甚么么蛾子,凌沖极怕麻烦,若是乌门山将主意打到凌家头上,可就追悔莫及,因此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必定要取其项上人头! 乌门山惶急之间,连用星火符,身形犹如星火,一闪即逝,竟不亚于剑修施展剑气雷音之术飞遁,「凌沖那厮怎么如此难杀,我两次联合魔教高手,都奈何他不得!那日月五行轮太也废物,两次出手两次鎩羽而归,亏他有脸自夸是星宿魔宗第一法宝!」 乌老急急逃命,腹中坏水哗啦啦往上涨,「可惜了我那天狼钉,也被凌冲破去,早知如此就不动用,留在家中镇宅多好!不过也提醒我一回,如今唯有去寻那一位出手,才能保我无事!但那一位隐居千年,性子又极凶暴,我此去未必能说得动他。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左右走上一遭,大不了舍了一张面皮而已!」 乌老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祭起一道道符箓,符光喷涌带着他的身形不断穿梭。太清符法在乌家中生出许多变化,虽然根基改动不多,但应用的神通法术却与晦明童子所传大相迳庭,乌老浸淫符术多年,符箓用出如行云流水,一任自然,若非为人不堪,也不失为一位得道高人之形象。 第963页 那天狼钉是乌家得自一位大妖馈赠,用来偿还一个人情。那大妖当年赠送天狼钉时言道,自家一缕气息赋于其上,将来若是遇到天狼钉降伏不了的对手,乌家可派后人前来求救,瞧在一点香火情面上,还能再出手相助一次。 此事早在千年之前,其后乌家屡次去寻那大妖,想要拉近关系,岂料大妖闭关炼法,一下数百年无有音讯,这才渐渐息了攀扯的心思。乌家上代家主还不死心,曾偷偷去寻那大妖,果见其早已出关,大喜之下,想要拉大妖出世,那大妖避而不见,乌家老祖吃了个闭门羹,郁郁而回。 乌老只知大妖藏身的所在,却无有把握能说动其出山相助,正自转动心思之间,只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乌门山,还不速来领死?」正是凌沖之声,乌老当即魂飞魄散,勐力催动符光,遁速足有三音之速,连虚空都是一沾即走,但凌沖之声如附骨之蛆,总也摆脱不掉。 乌老也非初出道的雏儿,知道此是一桩音波神通,并非凌沖真人寻到此处,而是将声音聚敛为法,侵乱他的心神,只要他心思一乱,气机外泄,便会为凌沖感知,也就离死不远,因此只能一面封闭周身气机,一面拼命赶路。 却不知凌沖有太乙符阵在手,推算其下落易如反掌,乌老再怎么闭锁气机,御使遁光总要有真气运转,气机便不免外泄,凌沖本可一步杀到近前,用黑白生死气将乌老刷成灰烬,但太乙飞星符阵却透出异象,此阵随凌沖修为日高,也越发灵异,「咦?按着飞星符阵所示,乌老此去是要联络那位大妖,劝说其出山对付我?非但不可阻止,反而还是一份机缘?」 凌沖十分不解,所谓的机缘究竟为何,难不成是要他将那大妖驯服,收为门下?玄门羽士的确多有收服异类,以供驱使的先例,但从天狼钉上遗留气息看来,那大妖修为绝然不弱,甚而有可能是纯阳境界的老祖,他有自知之明,纵有生死符在手,也绝难匹敌一位真正的长生老祖。 无论如何,凌沖依着太乙飞星符阵所示,并未对乌老痛下杀手,而是如猫戏鼠一般,不断逼迫乌老用出神通逃走,带他去寻那位大妖。 乌老浑然不知自家被凌沖利用,只觉那声音似左还右,始终不断,只能打起精神戮力逃命。凌沖则身化一挂星河,好整以暇紧随其后。 一符光一星河,一追一逃,渐渐出了大明疆土。大明疆土广阔而至数十万里,乌老不顾一切,只是闷头疾飞,凌沖暗中观察,见其运使符箓的道行甚高,感嘆道:「此獠道基扎实,若非心术不正,倒也不失为一位修道种子。」他道行境界矮了乌老一层,但眼光不弱,胸有万千传承,以之来看乌老的符术,颇有高屋建瓴之妙。 一月之后,二人已出大明地界,撞入蛮国领地,凌沖自天上望去,见几座蛮国皆是穷兵黩武,发动军备,无数蛮兵汇聚,往雁门关开拔。雁门光又自大开,接引蛮兵入内,继而沖入大明腹地之中,心知有异,极目望去,见一道黑龙之气沖霄而起,正是陈建德的天子气运所化,比先前所见何止浓烈了十倍? 「看来陈建德已然起兵造反,逐鹿天下,这大明更是风雨飘摇了。」凌沖在陈建德处还留有一记后手,如今也算不得甚么,因此并无现身相见的打算。 本以为乌门山是要往极北苦寒之地而去,却见他中途改换了线路,往西北方向飞去,目中所见景色渐趋荒芜,连活物也见不到几个,唯有几处水源之地方有一些小小动物前去饮水,大多是昼伏夜出,躲避天敌。 西北之境苦寒之处也不差极北多少,又有无数风沙肆虐,又是狂风一卷,无数碎石飞舞极天,击在石壁戈壁之上,竟堪比流矢飞剑一般的威能,不过这也难不倒修炼有成之士。 凌沖越来越有兴趣,轮迴世界虽是轮迴盘一块碎片所化,却也广袤非常,他还未有机会真正领略其中地理之美,游歷四方,借着乌老之手,倒是先到西北极境瞧上一瞧。 乌老数十日间已是心力交瘁,却时刻不敢放松,生恐被凌沖觑准破绽,跳将出来将他斩杀。只记得那大妖身在西北极境之地一座唤作首阳山的山峦之中,只得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 第七百七十六章 斗朱厌(一) 又过几日,目中所见已全无活物,唯有茫茫戈壁,还有许多插天巨峰,横亘天地之间。乌老已然全无精神气,全凭一口吊着,埋头赶路。凌沖也渐渐有些焦躁起来:「彭泽城攻防吃紧,还是大哥安危要紧,若再过几日还不到地方,不如转头回去。」到了第三日上,乌老忽然大叫一声,满是喜悦解脱之意,却见一座高山拔地而起,直欲刺破苍穹一般,巍峨威严,不问而知必是那位大妖的藏身所在了。 凌沖也自打点精神,还给乌老下了一记勐药,陡然现身喝道:「乌门山,你好生能逃,不过老天有眼被我寻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乌老只惊得魂飞魄散,披头散髮,勐然对那巨峰大叫道:「朱厌前辈!我乃乌家传人,有仇家追杀,还望前辈出手相救则个!」 声如滚雷,那巨山之上本是静悄悄的,被这一喝,惊起无数飞鸟,扑稜稜惊慌四散。余音裊裊,山上却毫无回应。乌门山一颗心沉落下去,一咬牙用出最后一张星火符,一熘烟火窜上高山,连连大叫不绝,状若疯狂。 第964页 凌沖紧随其后,为了将戏做足,还御使黑白生死气不断袭扰。乌老在生死倾俄之间,也自发狠,陡然回身与凌沖斗在一处,叫道:「凌沖你欺人太甚,今日就算我死在此处,也要拉你陪葬!」 凌沖哂笑不语,也想瞧瞧乌家究竟将太清符术篡改到了甚么境界,挥手之间一挂星河澎湃,演化四灵星神,白虎星神驾驭无数兵器冲上,兵器之上宝光隐隐,却是玄武星神催动防御神通符文加持,不怕硬打硬拼。 乌老肉疼之下,取了一道玉符,一拳击碎,符上无数灵光游走不停,化为一座宝幢将他倒扣在内,幢壁之上金光飞腾,又有无数符文咒语游走。白虎星神操御兵器狠狠攻打,击的幢壁上金光闪烁不定,却始终不能攻破这一层淡淡金光。 乌老用出身上所携最后一张金幢玉锁符,暂时心头一定,且战且退,往山顶飞去。如流星横渡,好容易飞至山顶,面色大喜,山顶光秃秃的却有一座巨石垒成的殿宇,长宽各有百丈,与乌家祖传手札中所载吻合。 那大妖便是身在石殿之中,乌老一冲而上,往石殿大门上撞去。那大门是青铜所铸,坚硬非常,门上留有禁制,被乌老一记神通轰下,登时起了一层烟云,云雾聚散之间,竟将乌老符光轻描淡写化解。 乌老福至心灵,不去攻击大门,改为向石殿两旁大射神通,用的是最为声势浩大的雷法神通,真阳神雷击在石殿之上,将整座大殿轰得巨响轰鸣,就要垮塌了一般。 凌沖也十分配合,发出声声冷笑,喝道:「你来这里是要寻甚么帮手么?看来人家也不屑见你,又或是修炼正忙,你还是莫要挣扎,乖乖给我杀了,保管给你来个痛快!」 乌老髮髻披散,空嚎了半天也无人搭理,惨笑道:「罢了罢了!没想到我乌门山英雄一世,末了死在此地!」他也算法相宗师,自有尊严,也不会向凌沖乞降,正要施展同归于尽的手段,便在此时,石殿大门霍然洞开,道道罡风四下流卷,吹的二人衣袂翻飞,只听一个声音响起:「甚么人在此聒噪!」 乌老当真是福星照命,二话不说,一头窜入石殿之内,凌沖紧随其后,待得沖入石殿抬头望去,只见四壁萧然,全无赘饰,一股苍凉远古之意扑面而来。迎面一座庞然石座之上端坐一尊大妖,白首赤足,獠牙外露,头生独角,正是一头上古凶兽朱厌! 这头朱厌与天狼钉上气机所化形象一般无二,身躯广大之极,足有十丈高下,一双凶睛火红也似,正向二人望来。那朱厌肉身坚实到了极点,一块块肌肉坟起,充满了爆炸性之力量,甚是皮毛之间还有无数雷霆炸响,电光肆虐,钻入肌肤毛孔之中,如同沐浴,却是借用雷霆之力淬鍊肉身。 朱厌头顶有一团雷光悬浮,无数雷霆便是生自其中,垂落下来,如瀑如雨,将朱厌淹没。看朱厌的面色,居然甚是享受,无有丝毫畏惧。 此妖肉身广大,又能借雷霆淬体,气机外放之间,却是实打实的一位长生老祖,不过是肉身成道,与玄门纯阳元神的路数不同。 乌老真是见了救星,叫道:「朱厌前辈,我是乌家后人!如今被人追杀,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嗯?」朱厌大妖闻听,一双凶睛当即向凌沖望来,凌沖背上一寒,被朱厌盯住,真是被一头上古凶兽死死锁定,黑白生死气一翻,将他护在其中,总算隔绝了朱厌的视线。 朱厌妖躯广大,发现凌沖之后,本以为是只小小虫子,但晦明童子出手这才有几分重视,毕竟是法宝之物,有主人操控与无主人操控完全是两回事。 那大妖也不知听到乌老所言,身躯全不移动,陡然向内缩小起来,这样一来,围绕周身的雷霆更显得声势浩大,噼啪作响。朱厌紧缩身躯,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噼空抓来,他离凌沖有几十丈远,但胳膊一伸,横跨无数空间,一抓便到了凌沖面上! 平地起妖风!凌沖只觉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纵有黑白生死气护身,却还是被朱厌寻到了六阳魁首的要害!忙即鼓催全身功力,与黑白生死气相合,狠狠与大爪子硬碰了一记! 一击之下,凌沖全身一震,几乎从黑白生死气中被震了出来,黑白之气在石殿中翻翻滚滚多时,才勉强稳住身形。那只大手也不好过,被黑白生死气狠狠一绞一切,断了几十根寒毛,落地锵然有声,就似是飞剑脱手一般。 凌沖一惊,这大妖妖躯之强,几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随手一击威力皆堪比法宝,来势又快,凌沖非是纯阳老祖,一个照面之下就吃了大亏。 修炼肉身之辈将自身庐舍当作一方小天地,汲取天地灵气以养自身之灵,元神与肉身紧密结合,神即形、形即神,虽无法元神出窍,但一拳一脚之间附着元神之力,更是难缠。修道界中不乏剑修、魂修、符修之辈,神通广大,不小心被修炼肉身的修士近身,被一拳轰爆,连元神也未保留下来,死得憋屈无比。 凌沖见过不少精修肉身之辈,还是首次与肉身成圣的老祖放对。朱厌之身就等如是一件法宝,且元神运化,远比一般的法宝更加灵活自在。 朱厌一抓之下,居然未能将那小虫子抓死,微微诧异,乌老转到他面前,如同麻雀面对一座小山,张牙舞爪道:「朱厌前辈,这厮是太玄剑派的弟子,精通剑术,不善近战,不过是区区元婴法力,前辈只要以震字诀出手,将他元神震散,自然手到擒来!」 第965页 凌冲破口大骂,朱厌倒是十分感兴趣,眼珠在乌老身上一转,乌门山只觉一股寒气扫过,似乎自家所有的秘密在朱厌面前皆无所遁形。 朱厌微微开口,声如惊雷:「你身上的确有乌家的气息,乌家已然沦落至此了么?连一个小小修士都打不过,真是废物!」其似是久未开口,口舌不大便利,头前几个字一蹦一蹦的,到了后来才逐渐流利。 其实此妖隐身此山中已近千年,从未出这石殿一步,只是静心修炼,无论乌家几位老祖用尽甚么手段,也难打动其之道心。乌老见其竟主动开口,难得还记得乌家,大喜叫道:「非是晚辈神通不济,而是那小子仗着一件法宝在手,多有侮辱,幸好前辈仗义解围……」 话未说完,朱厌不耐烦摆手道:「老祖隐居此处,只为图个清净,你等的恩怨全无兴趣,也不会过问,速速给我滚下山去!」乌老一呆,叫道:「前辈何出此言?瞧在乌家与前辈那一点香火情面上……」话未说完,朱厌大手一扇,妖风一起,将乌老狠狠掼在石壁之上,只觉周身骨头都要裂开一般,险些晕了过去。 那大妖狞笑道:「若非看在那么一点情面上,早拿你打牙祭,如今还不知足么!」乌老失魂落魄,双手颤抖,说不出话来。万没料到此妖居然翻脸无情,全无信义可言,眼珠一转,还不死心,想借其之手杀死凌沖,叫道:「晚辈身无长物,但那小辈身上一件法宝却甚是神妙,前辈若能到手,对修行大有裨益!」 凌沖二话不说,扭头便向殿外逃去。朱厌凶睛中精光一闪,喝道:「慢来,先将法宝留下再说!」大手一扬,爪影翻飞,又自抓了下来。这一次稍微认真,用上了几成力道,爪影之后尚有无数变化,铺天盖地,将凌沖身形淹没。 生死之时,凌沖大叫一声,元神与晦明童子相合一处,黑白生死气陡然轮转之下,变化一条璀璨星河,长鞭一般,一招「投鞭断流」的招数使出,却是一招剑术,剑意无尽,直指这一抓的破绽之处! 这还是凌沖首次以太乙飞星符法操控生死符,继而施展洞虚剑诀的剑术,此时此刻太清与太玄两大玄门正宗道法无间相合,再也不分彼此,凌沖的元神也自升华至一种无知无觉、无欲无求的境界,恰好符合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最高妙旨。 星河长鞭是凌沖学自乔依依的星宿道法秘诀,不过拟化了几分,剑招却是实打实由洞虚剑诀演化,专破这一抓。朱厌咦了一声,喝道:「好剑法!」能令纯阳老祖赞赏一句好剑法,凌沖已足以自傲。只是当此之时却全无得意的机会。 朱厌大手并不变招,仍自一抓一提,却是打的以力破巧的主意,凌沖的剑术再妙,区区元婴真君绝难抵挡纯阳老祖出手。凌沖也深知此理,但生死顷俄之间,唯有赌上一赌。 大手之下,星河长鞭直直戳在毛爪掌心,按着正理该是猝然发力,将巨手挑飞出去,但朱厌只需略运力道,大手就似太古山岳压顶,固若磐石,根本移动不了分毫。 凌沖早有准备,星河之末现出一尊火炉,正是三昧心炉,前次他擒获了大幽与大行两位神君,元婴境界的大幽神君被其投入炉中烧了个一干二净,用引出的三昧真火暗算大行神君。如今大行神君依旧被关押在炉内核心禁制之中。 三昧心炉之中,大行神君元神浑浑噩噩,三魂七魄都被那具天魔真身之上的斩虚定魂符死死钉住,不能有丝毫变化,他知凌沖迟迟不下手杀他,定是为了拷问出噬魂道的一干秘密,还想要以此为要挟,与凌沖交换,留他性命,免去形神俱灭之惨。毕竟大行神君所害之人极多,所造之孽太大,凌沖极有可能将他元神一併灭去。 但等了许久许久,还不见凌沖有所动作,连拷问都没有,也就乐得装傻,虽然被囚禁起来,到底比形神俱灭来的好一些。大行神君元神七窍被七道金光锁住,七道金光则与斩虚定魂符相连,凌沖有晦明童子之助,运用这一点小小神通还是轻而易举。 大行神君浑浑噩噩之间,陡觉七窍中金光如蛇乱抖,自家元神被狠狠拉了起来,眼看就要往那尊天魔真身口中投去,不由慌了手脚!他可是知晓若被天魔真身吞噬,那就真的是形神俱灭,绝无半分重来的机会,连堕轮迴都不可得! 高声叫道:「凌沖!凌真人!凌老祖!手下留情,万万留我一道残魂,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是玄门弟子,不可下手全无顾忌……」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就算大行神君手上人命无数,自家遇到更硬的狠茬子,性命堪忧之时,也自乱了分寸,语无伦次。 凌沖遇上不可匹敌的对手,唯有借三昧心炉之力,为自家争取一线生机,就算明知大行神君身上有太多秘密,也再无机会去深究,形势比人强,还是先保命要紧。三昧心炉空间之中只留下大行神君惊怒交集的惨叫之声,凌沖默然不语。 只见七道金光如撒网般,将大行神君元神兜在其中,一收之间,已将其投入天魔口中!那天魔双目放出魔光,口中大嚼,此魔真身灵智早已被抹去,吞噬念头炼化真火不过是受阵法禁制之力推动,修炼噬魂劫法之辈早将自家元神炼成无数念头,大行神君身为法相境的宗师,元神所含念头更多,天魔一口下去,就有无数透明的念头被嚼吃的爆了出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斗朱厌(二) 第966页 一尊法相宗师的元神,所含念头之力远超大幽神君这等元婴真君。天魔之身将大行神君元神吃完,双目魔光中放射出滚滚真火,无形无质,亦无颜色,但威力却不容小觑,正是修道士人人谈之色变的三昧真火! 朱厌巨掌被凌沖的星河长鞭挡了一下,正要一鼓作气硬压下去,星河之上那尊火炉忽然炉盖掀起,散发出无穷热力,偏偏肉眼望去全无甚么颜色还是异状。 朱厌到底是纯阳老祖的级数,三昧真火一出,心头闪过一丝警兆,当即收手,手臂向后飞回。大妖一来一去,圆转如意,潇洒非常。星河长鞭一转,现出凌沖身形,用手一指,朱厌怒喝一声,原来大手之上竟早已燃起丝丝无形之火。 三昧真火取自心念之力,号称最为纯净的心念之力所化,善用之能驱魔强神,而一旦不能善用,则变成了引动心魔的罪魁祸首。这也是为何无论修为高低,对三昧真火的惧怕仅此于域外天魔之意的原因。 朱厌虽是纯阳老祖,但修炼肉身之辈,道心修为本就比不上修炼纯阳元神的练气士,加之因为某些原因,其对念头魔头的抵御之能大大降低,因此对三昧真火忌惮非常,纵使收手的快,也被凌沖催动真火追上。 三昧真火不同于其他火力,灼烧的乃是修士神魂元神,并非肉身,朱厌被真火沾染就算自断臂膀,也无济于事,长臂缩回,当即瞑目端坐,运功对抗引来的真火,根本无暇再顾及凌沖。 方才双方此来彼去,相互攻伐,可谓兔起鹘落,迅捷已极,凌沖已然底牌尽出,连大行神君的元神都拿来当作柴火,生出三昧真火,再加生死符、太乙飞星符阵、洞虚剑诀,种种手段齐出,才勉强从朱厌手中逃得性命,此妖修为之高、手段之狠,可见一斑! 凌沖惊魂未定,也不着急逃离石殿,反倒在大门之前驻足不动。石殿大门虽则紧闭,又有朱厌法力封锁,但要破开区区铜门,却不在话下,他有把握在朱厌炼化了三昧真火之后,出手之前,打破铜门逃出生天,也就老神在在的瞧着热闹。 朱厌闭目不语,三昧真火无形无相,无色无臭,根本无从考据真火烧到了何处。但凌沖有三昧心炉在手,真火是他所炼,一双眸子化为雪白,眼白之中隐隐现出许多细小符箓,却是晦明童子所传的神宵天眼符。 此符善能察觉周天元气运转,用来窥探对手身上法力神通之痕却是再好不过。当初凌沖用此符窥视曹靖府邸,如今如年过去,他在此符之上的造诣已比当年高明许多,盯在朱厌这等纯阳老祖身上,也能见到一丝端倪。只见朱厌小腹丹田之处,一簇簇小小火苗正自静静燃烧,忽然一动,如风吹来,火苗往上一窜,就要往泥丸宫烧去! 「看来朱厌虽是上古凶兽,体质构造与人族不同,但丹田之地却是两族通有,再加上元神所在的泥丸宫,倒与人族修行的气脉有几分相似。」凌沖一面观瞧一面不忘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朱厌如何剿灭三昧真火的过程。 朱厌被三昧真火侵入,更是一肚子火气,本来好好在此修炼,结果来了两个杂七杂八的傢伙,那小辈竟然敢用三昧真火暗算于他!先前他与乌家结下香火情面,又赠出七枚天狼钉,自家也有许多算计。 彼时他尚未修成纯阳,还需许多天地宝材辅佐修炼,总不能自家不辞辛苦去找,刚好与乌家祖先邂逅,便用了些小小手段,想要收服乌家老祖以为己用。谁知乌家老祖亦是滑不留手,不肯做其手下,反而花言巧语,以供奉大妖为饵,从他手中骗走了天狼钉。 那天狼钉不过是寻常材质炼成,最核心的便是朱厌所注入的一缕本源气机,朱厌精修肉身,对真气运转的穴窍最是敏感,因此天狼钉才有封禁气窍之妙用。乌家老祖离去之后,果然守约送来许多宝材丹药供朱厌修炼。 朱厌属上古凶兽一族,就算不事修炼,只要成年之后,实力也极可观。这一只算是轮迴世界中最后一只朱厌,天生好道,勤苦修行,加上天赋加持,只用了三百年便炼化了先天血脉,成就纯阳。 其后乌家老祖再来,朱厌就瞧不上带来的那点宝贝,更加不待见乌家老祖,也懒得将其打杀,故意冷落了几回,果然乌家之人的骚扰立时少了许多,其后朱厌无意中发现这座古山,又在山腹中察觉到一桩惊天动地的秘密,推算出若能利用好山腹中的秘密,足可使自家的肉身再进一步。肉身纯阳境界,有许多妙用,譬如断肢重生、坚固不坏等等,但其上另有境界,号曰滴血重生,顾名思义,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势,只要还留有一滴鲜血,便能再重生了出来。 朱厌就在此山中住下,借用山腹中那件大秘密淬鍊肉身,为此还特意寻来一件能发无穷雷霆的异宝,辅佐自家修炼。山腹中的大秘密说来还与凌沖有极大的关联,能发出无量阴魂之力,源源不绝。 朱厌为了修炼,特意修建这座石殿,每日端坐其中,抽引阴魂,将之粉碎,取其精纯念力淬鍊肉身。到了朱厌这层修为,许多天赋神通觉醒,无师自通,炼化阴魂之力反哺肉身,便是朱厌一族的天赋妖法。 此法有一大条件,亦有一大隐患。条件为需用无穷阴魂堆砌,才能将肉身祭炼的更加圆满。隐患为阴魂之道乃是一点先天灵光,牵扯因果极多,过多炼化阴魂,太伤天和,日后反噬起来,劫数也大。 第967页 近百年来朱厌已感到此方天地将有大变,加紧修炼,也想要脱出此界,去九天星河中寻访同族的族人。原本纯阳之辈,无论是精修元神或是肉身,以凌沖法力所发的那点三昧真火,绝不放在心上,挥手即散。但朱厌炼化阴魂数百年,周身阴气太重,有宿孽随身,早就心魔潜伏,魔劫暗生,平日为了对付心魔魔劫,都是借了那件异宝威能,以雷霆之力涤盪肉身,此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却如饮鸩止渴,不得不为。 有阴邪之力随身,自然最怕心魔。三昧真火最擅长的便是炼化心魔,又或是引动心魔,到了朱厌这里,自然是勾引外魔内火的元兇。在凌沖的神宵天眼符中所见,朱厌丹田中三昧真火之上悄然浮现出一抹阴影,却是由无数生灵面孔组成,张口哭号、谩骂不休,这抹阴影一出勐然扑向泥丸宫,要鸠占鹊巢。 朱厌调集所有法力,又要防备心魔作祟,又有浇灭三昧真火,一时之间面上冷汗淋漓,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凌沖看罢,嘆道:「我这三昧真火只是一味药引,没想到此妖作孽太多,居然引动了其心魔发作!不过三昧真火的威力不高,就算引动心魔,也成不了大事,不过让他惊吓一番罢了。」 晦明童子却思索道:「你觉不觉得那朱厌修炼的之法,似曾相识?」凌沖定睛瞧去,朱厌周身有无穷黑烟腾起,又有无数散碎的念头浮沉不定,点头道:「他所用的修炼之法当是取阴魂之力,反哺肉身,以神养形,算是独树一帜的法门。」 晦明童子道:「那是朱厌一族的天赋妖法,唤作『吞阴补阳』之术,说穿了也没甚么,倒有些类似于噬魂道的修炼之法,进境虽快,却有极大隐患。你的三昧真火虽小,等如在油桶中加了一道火苗,朱厌如今忙着灭火,全然顾不上你了。只是朱厌修炼所需的大量阴魂,他却是从何处得来?」 凌冲心头灵光一闪,嘆息道:「我知道朱厌的阴魂得自何处了!」晦明童子问道:「何处?」凌沖嘆道:「噬魂幡!」晦明童子当即失笑道:「你的噬魂幡才几重禁制,又没收炼几个阴魂,要满足朱厌修炼之用,最少要将大明境内的生灵屠戮一般才可!」 凌沖嘆了口气,说道:「谁说是我的噬魂幡?」晦明童子笑道:「不是你的又能是……」顿了一顿,惊道:「难道是……」凌沖点头:「不错,就是噬魂老人前世所炼的那一桿噬魂幡!」 噬魂老人创出噬魂劫法,发现此法有绝大隐患,于是苦思解决之道,又创出噬魂幡的祭炼之法,借法器镇压元神,走上器修之道,当年他曾亲手祭炼过一桿噬魂幡,且炼成了法宝级数。只是当其坐关法力不稳时,被夺魂道人暗算,元神崩裂,堕入轮迴,那杆噬魂幡也就此不知下落。 噬魂老人转生为方有德后,曾暗中查访,推测出夺魂道人并未将噬魂幡到手,不然早就从其中得到全套的噬魂劫法,横行天下,就算星帝、拂真道人之辈,也难撄其锋。噬魂老人决意遁入空门,借佛法成道,对噬魂幡的下落也就不大上心,还曾开玩笑说道将魔幡赠与凌沖继承。 凌沖得了弃道人辛苦祭炼的噬魂幡,对噬魂老人的那件法宝并无贪得之心,也未刻意去寻,谁知机缘牵连之下,居然在此处发现了噬魂幡的踪迹。那杆噬魂幡当年已是法宝级数,元灵自生,绝难降伏,普天之下,也唯有方有德与凌沖两个,修炼了正宗的噬魂劫法,才有几分机会炼化此宝。 晦明童子笑道:「你的机会来了,怪不得太乙飞星符阵显示此行有大机缘!没想到却是落在此宝身上,你只要此宝在手,长生老祖也可斗上一斗,也不必提心弔胆过日子了!」 凌沖摇头道:「要收服此幡,唯有我阴神之身前来,还要将噬魂劫法修炼圆满,才有几分机会。还有,你以为此宝是甚么香饽饽么?依我看来,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得之无幸!」 晦明童子眼珠一转,道:「我明白了,你可是忌惮魔幡上沾染的业力因果。」凌沖道:「以噬魂老人的毒辣手段,他的噬魂幡上定有无数冤魂盘踞,此因果业力之大,连他都兜不住,被打落轮迴,何况是我!我纵知此宝下落,眼下却绝非取宝的时机。」 晦明童子点头,又道:「你看朱厌头顶那团雷云,想来是一件异宝。贼不走空,咱们难得来此,噬魂幡取不到,想法子将那雷云宝物弄到手如何?」 凌沖干咳一声,道:「甚么贼不走空!我们又不是贼人,咦?那宝贝妙用非凡,但轮迴世界中并无一家门户是以雷法着称,更何况还炼成了一件法器?」真阳雷法至阳至刚,最能斩除妖邪,乃是玄门弟子必修神通。但轮迴世界中并无一家门户的根本道法是天雷之术,难怪凌沖生疑。 晦明童子不管其他,叫嚣道:「不管了!先将此宝弄到手,再慢慢研究便是!你快想个法子!」凌沖没好气道:「你怎不早说?方才还有几分机会,你看他就要炼化三昧真火,良机已逝!」 朱厌摆明是借那团雷云炼化阴魂中所含的怨气、阴气,只留精纯之极的魂念修炼,自然珍逾性命,凌沖贸然动手,朱厌必定拼着被三昧真火焚身,也要出手阻止,含恨一击之下,凌沖未必再有好运气抵挡下来。 朱厌体内的三昧真火肆虐,但在泥丸宫外便被挡住,不得存进。心魔阴影一扑之下,却吃朱厌发狠,引动天雷之力入体,直奔泥丸宫,化为一圈雷池,心魔阴影当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却吃雷池一浇,耳中似有无数冤魂哭啸之声响起,心魔已被天雷之力炼化的一干二净! 第968页 朱厌引天雷入体,也是担了十二分风险,稍有不慎,元神便要被天雷击成重伤,好在纯阳老祖对法术的运用已臻化境,倒也有惊无险,到底吓出一身冷汗。炼化了心魔,三昧真火便好办的多,只用法力死死抵住,不令其作祟,果然未过多久,三昧真火平息下来,再也动静。 凌沖见机的早,早在朱厌引动天雷时便反身勐击铜门,黑白生死气接连刷动,将铜门刷出一个大窟窿,闪身出了石殿。他的用心更狠,索性将生死气刷个不停,将两扇铜门生生刷的灰飞烟灭,好好一座石殿没了大门把守,四处漏风,眨眼变得落拓非常。 朱厌好不容易灭去三昧真火,息了心魔之患,想起罪魁祸首,又是心头火起,几乎又要生出心魔来,抬眼见那小子滑熘无比,早就跑到石殿之外,冷笑一声,双掌齐出,微微一晃,双臂上升起层层锐金之气,勾勒出许多兵器之形,足有上百件,一晃之间向凌冲杀去! 朱厌一族的天赋妖法一为「百兵之祖」,二为「吞阴补阳」,据说纯阳之上另有一部妙法,只是他还未开发出来,就这两种法门配上坚不可摧的肉身,已足以横行天下。但凡上古神兽凶兽,并非要像人族般辛苦打坐练气,而是向自身血脉求索,只要能觉醒天赋妖法,自然神通具足,就似龙鲸一族,有龙鲸天音与玄鲸吞海功两部天赋妖法,已然纵横东海无量岁月,几乎无人敢惹。 朱厌被撩拨出了真火,动用天赋妖法,一道兵器洪流杀出,一冲之下,石殿所用巨石当即粉碎瓦解成立瓦砾,凌沖面色一变,不敢硬接,扭头便走。巨山峰顶先有一挂星河流转不定,穿梭空间,后面又有一派锐金长河,内蕴无数兵器,疯狂追杀不已。 凌沖纵起遁光,又连书了几道遁光符箓加持己身,飞了半日功夫,才勉强甩掉朱厌的神通,想了想又掉头飞回巨峰之上,在石殿前落脚,见朱厌并未修补铜门,想来是懒得去修,正伸出一只手掌将乌老死死攥住,喝骂不已,想来是捉不到凌沖,就拿乌门山出气。 乌门山也是倒霉,本拟来此挑唆一番,多出一位盟友,岂料朱厌全无出山之意,又被凌沖跟来,一通动手,险些暗算了朱厌大妖,自家却跑的没影。他被朱厌攥的双目突出,舌头伸长,几乎要气绝身亡,余光瞥见凌沖笑嘻嘻回来,忙「呜呜呜呜」的乱叫,朱厌顺着他目光瞧见凌沖,又是三尸神暴跳,这一次却学的乖了,双手一圈,一道涡流生出,内蕴无穷吸力,四周山石瓦砾俱都吸引了过来,凌沖周身一紧,也自向涡流中投去。 纯阳老祖施法,威力非同小可,本来凌沖抵抗不得,但好死不死,这一手与他所修玄鲸吞海功有异曲同工之处,早就熟极而流,加之有晦明童子抵消朱厌的法力,凌沖只用了几下,将涡流吸力卸去,自家依旧逍遥自在。 朱厌见两次都奈何不得凌沖,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没奈何唯有故技重施,又是一派兵器长河飞起,狠狠撞去。凌沖哈哈一笑,望空便走,这一次朱厌下了血本,分心运用神通,兵器长河追了凌沖整整三日,直至朱厌元神力有不殆,才不甘心的收了回去。 凌沖正是火中取栗,要验证自家心头的一个猜测,便翻身跟去,到了石殿近前,见朱厌不知从何弄来的材料,已将大门补上,但还未来得及炼化些禁制进去。 凌沖用上地痞流氓的行径,又将铜门狠狠撞破,迎头便见朱厌杀人的目光,如此这般你来我往,凌沖引逗了他七回,朱厌用了七回神通,都奈何不得凌沖。 此来彼去之间,凌沖暗道果然如此,那朱厌所座之地下面想来便是噬魂幡本体的所在,其要借噬魂幡阴魂炼法,不敢轻易离座,就算凌沖百般挑衅,也只放出神通驱逐了事。 朱厌更是郁闷,本以为寻到一处修炼的上佳宝地,结果被凌沖寻上门来,一通搅扰,屡次出手却又杀不掉,怒不可遏之间,就拿乌门山出气。 乌门山被朱厌擒在手中,根本不必用甚么酷刑,倒豆子般将所见所知一股脑说了,末了还鼓动朱厌出山,先对付凌沖,再去俗世的花花世界中好生玩耍一番。 朱厌天性暴躁,最喜战斗,但自有一股灵性,知道大劫将至,须得好生修炼,才有脱劫之望,根本不会出山胡闹。他得知凌沖那小虫子是乌门山引来,心头火起,就要将乌门山捏死。乌门山大骇之下,忙大叫愿意将凌沖引走,再设计将其打死,一举解决后患。 这才安抚下朱厌,勉强放他一命。乌门山也瞧出朱厌有甚么难言之隐,不能离开这座石殿,暗骂:「这厮空有一副纯阳躯壳,连凌沖也弄不死,真是无用!我脱身之后,再将这厮的消息卖给魔教或是玄门之人,想来其等非常乐意多出一尊纯阳级数的身外化身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修补心炉 朱厌是天生凶兽,肉身强横,尤其纯阳境界的庐舍更是玄魔两道老祖们的最爱,玄门老祖可将朱厌元灵抹去,将躯壳炼为身外化身。魔教老祖虽不能直接催动纯阳境界的朱厌之身,也有许多诡异手段利用这等难得的宝材。 朱厌不肯援手杀凌沖,乌老怀恨在心,打着转手将其卖掉的主意,就算朱厌再如何神通广大,也绝敌不过一波一波的玄魔两道老祖们。只希望朱厌快些将他放走,这几日在石殿中苦挨的也够了。他对朱厌的秘密绝不想知道,有道是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第969页 正在此时,凌沖又自转了回来,星光落地,这段时日他御使太乙飞星符阵的神通越发顺手,以星芒飞遁,连剑遁都不大用了。朱厌见是他,大喝一声,双手一搓,又是无数兵器杀来。 凌沖绕空一走,叫道:「朱厌!你我这般不是法子,我今日来是要与你谈谈!」朱厌喝道:「小辈大胆!」在他眼中,凌沖不过是仗了身法滑熘,若非自家不能离座,哪会让其几次逃走?又哪有甚么资格与自家谈谈? 乌门山唯恐凌沖又出甚么么蛾子,帮腔叫道:「不错!还是将你宰了最是保险!」凌沖眨眼跑的无踪,只留下一句:「乌门山,我只等你出来!」将乌老噎个半死。 如此又僵持了几日,朱厌始终杀不了凌沖,变得越来越是焦躁,乌老瞧在眼中,更是担心自家的安危。尤其他发现朱厌每日必定运功入定,彼时身下石座中就会涌起无穷黑雾,阴森惨澹,其中有无数冤魂厉鬼化作种种形象,张牙舞爪,磨牙吮血,凶厉到了极处。 乌家也算修道的世家,乌门山倒知朱厌一族吞阴补阳的天赋妖法,朱厌运用妖法,将无穷生魂拘束在周身之旁,不令散逸,再缓缓炼入体内,至于所剩的阴渣则一口喷出,此时就由头顶那团雷云喷出雷霆之意,净扫一空。如此每日周而復始,其也不觉枯燥,一心修持。 看了几日,乌老对这头一心向道的妖物也有几分佩服:「此妖居然如此醉心修行,难怪其在此一坐便是数百年。但是那许多生魂冤魂,每日被其吞噬,却丝毫不见减少,究竟出自何处?难道石座下面竟而联通了九幽地府不成?」 乌老能想到的唯有九幽地府才会有如此多的生魂,几乎取之不绝,但他绝不敢开口询问,或是偷偷查探石座之下的秘密,只能憋在心里,等逃出生天之后,再带人回来擒捉朱厌,搞清楚此事。 朱厌炼法之时,身躯忽大忽小,也未刻意约束乌老,就算其趁机逃走,也能分化神通将之捉回,反倒多了一个藉口将其打杀。乌老自投虎口,被朱厌圈禁起来,不知吃了多少后悔药。 凌沖又来了数次,最后一次朱厌终于不曾出手,冷冷问道:「你究竟打甚么主意?」凌沖就在石殿之外,不曾进去,以防朱厌暴起伤人。石殿铜门被他打坏了几次,朱厌也懒得修补,索性放任不管。 凌沖笑道:「朱厌前辈是要借座下的阴魂炼法么?我知道你座下那件大秘密,此事天地之间唯有我知道根底,因此想与朱厌前辈打个商量。」噬魂幡之事唯有他与噬魂老人熟知,方有德入菩萨净土修行,等若出离世间,凌沖如此说倒无不对。 朱厌心头一动,石座之下他也曾探究过几次,却未能查探明白,他生性懒惰,只要有无尽阴魂供其炼法,也就懒得管甚么来歷。凌沖如此说果然勾起其兴趣,冷笑道:「你知道石座下的秘密?说来听听!」 凌沖察言观色,已知朱厌对噬魂幡只怕所知不多,一指乌门山道:「这厮是我仇家,心思歹毒,前辈要听秘密,还是先将其杀了,或是交由我处置,来的妥当!」 乌门山破口大骂:「亏你是玄门弟子,心肠这般歹毒!老夫好歹是乌家家主,与朱厌前辈素有香火之情,岂是你三言两语所能挑拨的!」他还真是生怕朱厌听信谗言,将他打杀或是交给凌沖,急忙出口辩解,「前辈莫要听信他的胡话,他与魔教勾结,暗害忠良,是我察觉其诡计,才被追杀。前辈请想,石座下分明是一处魔窟,才有无尽阴魂,那小子不与魔教勾结,又岂会知道其中的秘密!」 可惜他是媚眼抛给了瞎子,朱厌本是妖类,全无善恶之分,若是魔教能给他好处,想来也能合作,这一番正气凛然的玄魔之别全然打动不了这头大妖。朱厌一双凶睛在二人面上转来转去,似是权衡利弊。 乌老一颗心渐渐沉下,只听朱厌道:「你这厮虽然讨厌,却是乌家后人,不好打杀了。且委屈你几日罢!」大手一抓,妖气瀰漫,将乌老囚禁其中,封闭了其五感六识,对凌沖道:「有甚么秘密快些讲来!」 凌冲倒是有些可惜,没能一把将乌老弄死,当下说道:「若是我所料不错,前辈座下之中乃是一件魔道法宝唤作噬魂幡,此宝能收炼生灵魂魄元神,歹毒非常,一旦被其沾染,便即万劫不復。前辈藉以修炼的阴魂乃是其千百年来收炼的魂魄之流,不知为何散佚出来。」 「此宝早已自成灵性,阴魂对其而言乃是法力本源,宝贵异常。除非身受重伤维持不住法力运转,又或是故意对前辈示好,暗中另有诡计。祭炼噬魂幡的法门乃是噬魂劫法,此法我知道几分根底,前辈若是不信,我可传你一道小小法门,一试便知!」 噬魂幡之事凌沖思索再三,决意对朱厌明言,噬魂老人所炼的魔幡早就生出元灵,必定天性狡诈阴滑,说不定故意设计暗算朱厌。也有可能此宝自身出了问题,隐匿在此,暗暗舔舐伤口。无论如何,朱厌借其修炼,看似占了便宜,终有一日会为其所害。 朱厌虽非善类,但与噬魂幡相比,凌沖还是不忍其遭劫,才将此事和盘托出。朱厌听完,一双火红眼睛转了几转,说道:「照你所言,我当立时抽身就走,离那甚么噬魂幡越远越好喽!」凌沖点头道:「我知前辈不信,这里有一道法门,前辈依法而行便知我所言非虚。」当下传了一道法门。 第970页 他的阴阳二神分道扬镳,各有机遇,噬魂劫法的内容阳神也知,这几日他苦思了一道小神通,能令人察觉噬魂劫法的存在,只要朱厌修炼一番,便知真假。 朱厌将那法门在心头过了一遍,确认十分粗浅,也未动甚么手脚,将信将疑之间,摇头冷笑:「你是人,我是妖,妖类岂能修炼人族的神通?你这计策未免太蹩脚了些!」 凌沖道:「前辈何不命那乌门山修炼此法?」朱厌断然拒绝道:「乌门山与你有仇,你若在法门中动了手脚,我硬逼他修炼岂不送其去死?」 凌沖冷笑道:「你心知肚明我所言是真,只是捨不得这处阴魂取之不竭的宝地,才百般推脱!噬魂劫法是此界第一邪祟之法,你不听我言,迟早必受其害!」 朱厌面色一变,满口獠牙错动,果然被凌沖戳中了痛处,确是捨不得这一处修炼的宝地,就算凌沖所言是真,也自觉能够抵御噬魂劫法的侵袭,毕竟不过是一件法宝而已。 凌沖嘆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是你刚愎自用,我也没的法子。你将乌门山交给我,我转身便走,绝不拖延,如何?」朱厌眼珠一转,说道:「你对这厮如此深恨?不如这样,我将他交你处置,你将那甚么噬魂劫法的跟脚说与我知如何?」 凌沖摇头冷笑:「噬魂劫法是魔道最高法门,你是纯阳老祖,知道也修炼不得,反而扰乱道心,还是莫要知道的好!不过若是你肯将头上那团雷云作为交换,我倒可考虑一二。」 朱厌当即翻脸叫道:「你是找死!」大嘴一张,狠狠向内一吸,顿时狂风大作,无数灵气、石块等等杂物被其吸入腹中,这一招是他冥思苦想出来,对付凌沖的星辰遁法,仗着纯阳妖躯,只要将凌沖连宝带人吸来,就可任意捏圆捏扁。 凌沖猝不及防之下,果然一下被吸入石殿之中,身化星河就要逃遁。朱厌大手一把抓来,狞笑道:「进了石殿还想跑么!」大手垂落,阴影将星河笼盖。 眼见就要不幸,晦明童子埋怨道:「我早说不必发甚么善心,就让此妖与噬魂幡同归于尽,你非要来甚么假慈悲,如今被他暗算,还要我出手解救!」正要动手,忽觉阴风抖动,满殿充斥了阴森之气。 朱厌面色大变,身下石座中骨朵朵冒出阴气来,夹杂许多阴魂,竟比平日修炼多上几倍,顾不得擒拿凌沖,忙先用妖气护身,他对凌沖之言也听信了几分,对阴魂有了戒惧,先不忙运炼吞阴补阳的妖术,拼命压制阴魂冒出,先扛过这一波阴气暴走再说。 朱厌运起肉身神通,妖躯疯涨至数十丈高下,镇压石座之下的暴动。这般阴气暴走早已存在,开始只是相隔数十年爆发一次,如今已是越来越频繁,到了数年一次,先前只以为其下联通了甚么地脉气穴,越想越觉不对,「难道这小子所说都是真话,阴气暴走是那甚么噬魂幡要重见天日?」 异变猝生,凌沖反应极快,祭起三昧心炉,运法一招,无数阴气阴魂被吞入炉中。域外天魔之身发动,不断吞噬阴魂念头,产生纯净的三昧真火。 他敢与朱厌周旋的底气便在于此宝,阴魂之物说到底也是念头汇聚,正被三昧心炉克制,还可借其生出的三昧真火修补自身缺损,可谓一举数得。此番阴气暴走恰给了凌沖机会,从朱厌手中分一杯羹。 朱厌忙着镇压阴气暴乱,一面又要操控头顶雷云降下雷霆相助,无暇顾及凌沖,就见其祭起一座丹炉肆意收炼阴魂,到了后来干脆一声断喝,将宝炉化为数丈高下,黑烟滚滚尽往其中投去,修炼的不亦乐乎。 其吃过三昧心炉的亏,暗忖道:「此宝如此灵异,似是专克阴魂之物,我要是到手,就不怕甚么噬魂幡了!」更坚定了杀人夺宝之心。 凌沖则忙着用三昧真火修补三昧心炉,三昧真火乃先天七大真火之一,亦有熔炼万物之妙用,只不过此火发自心念,就算长生老祖修炼有成,也不敢以心念为炭,用此火来锤鍊甚么法宝,不然宝物还未炼成,自家元神就先枯竭了。噬魂幡放出的阴魂本就无知无识,正是最佳的「燃料」,凌沖自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三昧心炉沉寂多年,内中天魔之身都快干瘪了,难得一次吃的极饱,放开胸怀,不拘多少阴魂俱是来者不拒。到后来三昧真火产生太多,本是无形无质,心炉炉壁上竟而生出一层淡淡白光,肉眼可见。 凌沖阳神深入心炉,借了如此神妙之火,运用得自晦明童子的祭炼之法,全力修復此炉。炉壁上种种裂痕俱都不见,变得光滑异常,露出似木非木、似金非金的质地。凌沖阳神也趁机将法力烙印与此宝之中。 炉中世界之内,那尊天魔依旧在符阵操控之下不断吞噬阴魂,产出真火。其头顶那道斩虚定魂符反倒吞噬了最多的三昧真火,渐渐迸发出耀目金光,连带周边的天星星河也龙精虎勐了许多。 晦明童子对那天魔之身可是眼馋的很,但凌沖严令不许他吞噬,还要留着心炉有用,今日果然派上了大用场。阴气暴走来的快去得也快,三个时辰之后阴气阴魂渐渐偃旗息鼓,朱厌早就心痒难耐,不得阴气散尽,就往三昧心炉抓去,叫道:「好宝贝!」 三昧心炉徐徐圆转不定,凌沖元婴法身立足其上,呵呵笑道:「若是先前我还怕你几分,如今么!」大袖一拂,心炉之上一层白火之光铺天盖地烧来,朱厌大叫一声,忙用妖气抵挡,被三昧真火一烧,吱吱作响,此火本无实质,寻常手段也挡它不住,轻易烧穿了妖气,扑在朱厌真身之上。 第971页 朱厌闷哼一声:「你好!」妖风大作,妖躯眨眼缩小了几圈,却是要运集妖气,炼化三昧真火。凌沖则趁机手托三昧心炉,一熘烟出了石殿,远远瞧热闹。 第七百七十九章 唤回阴神之身 朱厌虽忌惮三昧真火,只因生怕被座下阴魂之力迷了心神,并非拿三昧真火无计可施。凌沖不过用三昧心炉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见好就收。果然朱厌静坐了半日,将三昧真火压制下去,忽然一声断喝,七窍中喷出七条银白火光,散入虚空不见。 凌沖待他功成,出声道:「前辈也知,你捨不得这处噬魂幡魔窟,借阴魂熬炼肉身,那法宝又何尝不是借你之手宣洩法力,说不定早已在你元神上动了甚么手脚。我有此三昧心炉在手,能克制阴魂之力,不若助前辈修炼如何?我只取三成阴魂,有此宝镇压,便不虞阴魂反噬了!」 朱厌几次动手都奈何不得这小苍蝇,有三昧心炉在手,实在头疼,想了想点头道:「也罢!我许你在石殿之外修炼,阴魂之力分你三成便是!不过你要对大道起誓,不可将魔窟之事告知他人!」 凌沖笑道:「前辈却是说笑了,这魔窟一旦发作就是灭世之灾,我一心将其夷平,这个誓我绝不会立下!」方才三昧心炉借阴魂之力已然修復了许多,自忖再来个两三回足以将此宝修復旧观。以他法力也只能先将此宝裂痕修復,将前二十重禁制修补完善。那也是极大的成就,足以自傲。 朱厌闷了一口气,只得自认倒霉。凌沖当下向朱厌询问阴魂阴风潮爆发的规律,朱厌镇压此处良久,想来知道许多秘辛。朱厌沉吟道:「我在此处一坐几近千年,亏得此魔窟才能修成纯阳肉身,只是近百年来魔窟发作越来越是频繁,并无甚么规律可循。」 凌冲心头一凛,点头道:「看来噬魂幡又有变故,并非好事!」打定主意,必须潜入魔窟之中查探噬魂幡的根底,究竟出了甚么变故,若是放任魔幡为所欲为,一旦出世,便是滔天大祸。甚至他还打了主意,告知郭纯阳,再请阴神回来,毕竟阴神手中亦有噬魂幡,足以自保,更能捞到一笔极大好处。 一人一兽就此相安无事,凌沖就在石殿之外盘坐,朱厌道:「那小子!你用三昧真火助我除灭心魔,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为你出手一次,如何?」 凌沖沉吟片刻,颔首道:「成交!」三昧真火乃精纯心念,最大的一桩用处却是杀灭心魔,这也是为何太清门长老费尽辛苦祭炼心炉,就是为了以真火护持修行,得窥大道。此宝一旦修復,乃是泽被后世之重宝,凌沖才不许晦明童子将其中核心的天魔尸骸吞噬。 朱厌借阴魂修炼多年,就算凌沖不说,也知自家元神肉身早被阴气阴渣污秽,急需法力神通净化,三昧真火就再合适不过。二人先前打生打死,如今却冰释前嫌,只是朱厌并未将乌门山交给凌沖,依旧以妖气封锁,凌沖也丝毫不提。 到了第三日上,朱厌忽道:「来了!」数息之后凌沖也觉一股阴煞之气自地下极深处涌动出来,忙祭起三昧心炉。果然一大蓬阴气爆发,将石座沖开,朱厌整尊真身被包裹其中,云深雾绕。这一次阴气爆发极多,厚重到成了一大团阴云,根本瞧不清其中的朱厌身形。 氤氲之中又有无数阴魂厉鬼飘来盪去,向朱厌攻去。凌沖还是首次有闲暇仔细观察这些阴魂鬼物,但见其近乎无穷无尽,功力道行各有千秋,有凝真胎动境的新手,亦有金丹元婴境的高人,显是那杆噬魂幡当年吞噬生灵,不拘好坏,只求数量。「怪不得噬魂老人遭劫如此之重,这般不分好歹吞杀生灵,我若是天道,早就一记纯阳雷霆噼死他,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给!」 那些阴魂不拘道行高低,尽数悍不畏死,沖向朱厌。朱厌端坐不动,只将百兵之祖的天赋妖法尽情发挥,化为无数刀枪剑戟,四面乱斩乱砍,有那元婴境界的阴魂口吐魔火,就被一剑削去了脑袋。又有法相境的阴魂一拳轰来,却被一刀噼碎了拳风,刀光一圈,又将此阴魂大卸八块。 那些阴魂每每前仆后继,但有一样,却是皆无兵器法宝在手,只靠法力之躯运使神通,故而数目虽多,朱厌应付起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毕竟纯阳级数的肉身,就算法宝来轰,也要几个来回才能擦破些皮肉。 阴魂被杀,自然灭去,被吸入朱厌身躯之中,被吞阴补阳之术炼化,反哺肉身。其头顶雷云雷霆大作,如犁犁地,将阴魂深耕了好几遍,又在朱厌肉身之上游走,灭去过多的阴气。 凌沖瞧了一会,当即出手,三昧心炉发动,炉盖大开,发出无量吸力,众阴魂惊叫声中,不少被吸入炉中,连护身的阴气也不放过。炉中天魔又开始忙活,吞阴放火,一时之间无量三昧真火生出,凌沖一指,一道火舌窜出,在朱厌身上一舔,无数黑烟冒出,却是其歷年修行积累下的阴渣。 朱厌满面舒爽之色,叫道:「莫要停!莫要停!」阴渣一去,肉身真气运行更加得心应手,连道心也自去了蒙尘,清明非常。凌沖呵呵一笑,让其尝点甜头便好,须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力,三昧真火收回,开始祭炼心炉。 这一次阴魂之力比上次还要浓厚得多,凌沖收炼阴魂阴气不亦乐乎,足足七日之后,阴气才渐渐止歇,朱厌依旧盘膝不动,但一张形似猿猴的脸上挂满疲惫,连头顶那团雷云都缩小了一圈,喷发的雷霆也自有气无力。 第972页 朱厌抬头一望,狠狠叫了一声。凌沖手中摩挲着一尊小小丹炉,得了三昧真火滋养,如今沉珂尽去,炉壁上光滑一片,散发莹润光色,以手摩挲,只觉温润异常。这火力如绕指柔,令人心神舒爽,谁能想到却是天下闻之色变的三昧真火呢? 凌冲倒被那团雷云吸引了精神,朱厌是天生凶兽,靠的是天赋妖法,并无人族那等祭炼法宝的手段,那团雷云绝非朱厌祭炼,兴许是其不知从何处打秋风抢来。见朱厌面色,推想那雷云中储存的法力用一点便少一点,朱厌并无为其补充法力的妙法,问道:「前辈头顶那团雷云非是自炼,而是得自他人之手罢?」 朱厌居然点头,毫不遮掩,「这几日多亏你从旁协助,分担了阴魂之力,不然我纵不怕,也要手忙脚乱。瞧在这份情面上,我不瞒你,此宝并非此界之物,而是从域外虚空中坠落此间,被我得到,能激发雷霆纯阳之力,若无此宝,我也不能涤盪肉身阴气。」 凌沖顿时大感兴趣,轮迴世界中玄魔两道皆有雷法传承,但绝无一家门户是以雷霆之法立教,以他所知,过去也无。那雷云分明是玄门道家的路数,只能来自域外,九天星河之中果然多有奇遇,若能将此宝研究一番,多半会寻到蛛丝马迹,得到些祭炼之人的线索。 不过看朱厌将此宝视若拱璧的样子,想来必不肯割爱的,也就息了讨要的念头。朱厌又道:「此宝我不懂祭炼之法,但有一桩异处,便是每逢雷霆电闪之日,便能自行飞入九层天界,汲取雷霆之力,补益自身消耗。」 凌沖点头,他也算炼器的宗师,评价道:「那也是罕见罕闻的异能了,前辈倒是好运道!」望了望那座石座,似在思忖何事。朱厌见他对雷云并无贪得之念,显然心性不知比乌门山强上多少倍,暗暗点头:「不愧是玄门正宗门户出身,这份胸襟倒是深合我胃口。」这才灭了提防的心思。 凌沖沉吟良久,说道:「阴魂之潮越来越勐,噬魂幡近期必有异动,唯有我亲身下去一探,方能知晓究竟出了何事。前辈可曾去魔窟中一探么?」 朱厌伸手将头顶雷云摘下,用手摩弄一番,闻言道:「你要下去瞧瞧?我倒是去过一次,也只下到万丈之地,其间全是阴魂鬼物,阴气充斥,我虽不怕,也犯不着以身涉险,便退了出来,其后再未下去。」 凌沖点头,魔窟是必须要探的,定要清楚噬魂老人的噬魂幡究竟出了甚么变故,才能想出破解之道,他打算将阴神之身从冥狱地府唤将回来,反正有晦明童子在,随时前往冥狱修炼,至多耗费些法力罢了。而且近来他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似乎阴神之身不合再留在地府之中,还是脱身出来比较妥当,恰好有一个藉口。 朱厌道:「若下面真是一桿魔幡作祟,就凭你的道行,下去也是有去无回,还是莫要冒险的好。」凌沖笑道:「多谢前辈提点。我要准备些时日,然后打通地脉,直入魔窟,就不打搅前辈了。」 朱厌登时大急,叫道:「没了你的三昧心炉,我如何抵挡阴魂阴气之潮?」凌沖早已御剑飞走,声音远远传来:「修行之道,切记贪念!三毒之祸,慎之慎之!」 三毒乃佛门之说,指的是贪嗔痴三种妨碍修行的心障,凌沖留下此言,是提醒朱厌莫要一时贪图魔窟阴魂修行之力,等有朝一日因果轮迴降临,追悔莫及。 朱厌听到此言,气的面上潮红一片,忽又嘆了口气,苦笑道:「居然被一个小辈教训!罢了!我借魔窟之力修成纯阳,再向更高境界进军已是难上加难,不如急流勇退,远离此是非之地。呸!我怎么被一个小子搅乱了道心!我倒要看看不过一件魔道法宝,就算邪异鬼祟,又能到甚么地步!」 凌沖飞出巨山之外,在一处石林中落脚,与晦明童子交流一番,晦明童子现身出来,两只小手一撕,虚空开裂,内中阴冥之气翻滚,却是强行打通阴阳之隔。 晦明道:「你快些传递念头,打通虚空太费法力,我还要维持虚空涡流稳定,接引阴神之身回来呢!」凌沖一笑,自泥丸宫一抓,送了七道念头进去冥土。 阴神之身在地府之中修炼,位于九层冥土之下,凌沖特意让晦明童子打通与第九层冥狱的间隔,这样念头飞去地府也自省力些,但这般的后果便是晦明童子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大量法力,凌沖特意祭起三昧心炉,将其中三昧真火放出,供晦明童子消耗。 三昧心炉是太清门至宝,所炼三昧真火自也能被晦明童子利用,如此一来,才减轻了许多压力。七道念头飞入九层冥土,当即感应到阴神之身,转头向地府飞去。途中忽有一只白森森的大手自黄土中窜出,五指一扣,捉住三道念头,又缩回黄土之中。 余下四道念头全无停滞,依旧向前疾飞。又有一头六翅龙头的怪鸟嘎嘎飞来,口中吐出一团酸液,兜头淋在一道念头之上,滋啦将念头腐蚀殆尽,怪鸟一口将酸液吸回,咂咂嘴似是品味到无上美味,等再想多吃几口,凌沖的念头早已不见。 冥狱中多得是乱七八糟的鬼物,个个神通广大,七道念头一路行来,竟有六道念头被捉了去,不是吞吃就是炼化,下场悽惨,好在凌沖早有准备,一落入敌手,自然生出一似三昧真火,将念头中所有记忆经验尽数抹去,似壮士断腕一般。这般作法等于自家在元神上狠狠剜了一刀,痛苦到了极点,以凌沖的定力法力,也只能分化出七道念头。 第973页 好在最后一道念头终于平安到达地府之外,一闪入内。奈何桥上,黑白无常之身现出,两双目光落在那念头之上,任由其飞过,全无动作,又缓缓化为无形。 枉死城中,凌沖阴神之身正自修炼,面前是七团凝重之极的魔气,其中各自传递出喜怒哀乐忧恐惊七种念头情绪,起伏不定。阴神正念瞑目端坐,七团魔气如心脏鼓动,随正念唿吸吐纳一鼓一缩,诡异非常。 凌沖阴神之身在地府中潜修良久,如今散发出的气机竟是庞然异常,已然破入法相境界,七团魔气是他分化出的七情魔意,也自要生出种种法相一般! 第七百八十章 地底之战 噬魂劫法能分化七情念头,正宗修炼之法入法相境时便能修炼出八尊法相,以正念法相为根本,七情法相为枝叶,叠加之下法力之深厚远超同侪,只怕唯有星宿魔宗的天才弟子才能与之相媲美。 夺魂道人所得噬魂劫法副本不全,法相境就无这等妙用,大行神君也只修成一尊魔相,正念与七情魔念杂居一处,被凌冲来了个一锅端,全数炼化的干干净净。 凌沖的七情魔念早就能演化法相,被阴神正念之身镇压下来,免得以奴御主,不好操控。七团魔光魔气不住鼓动,反哺正念之身。「可惜我的境界到了,真气修为不够,要想真正修成法相,还要吞噬海量的阴气阴魂。」 地府之中虽好,凭藉烙印于枉死城中无尽岁月的魂念恶意就能修行一日千里,到底缺少足够的阴气和阴魂,阴神之身境界到了,却法力不足。 「咦?」阴神心头一动,一道念头飞来,探手捉住,融于自身,瞬息之间已知阳神所传之信,「好!正愁无有阴魂修炼,却是来的正好。我也该脱离地府,去阳间走动走动!」 将手一拂,一桿大幡现出,正是噬魂幡。这些时日也借地府修炼之机,将此幡重炼了一回,变化更加精妙灵动,彻底驱除了弃道人所留印记,化为本命法宝。 一声叱咤,七团魔气魔光纷纷涌入幡中,每吸入一道魔念噬魂幡的法力波动便强上一分,等到七团魔气吞尽,那魔幡已涨到十丈高下,幡面呈混沌之色,仿佛有无数涡流旋转,就算只瞧一眼,也能将人元神扯出,摄入幡中。 阴神正念一声长啸,合身走入幡中。那魔幡接连抖了三抖,一发涨到三十丈高下,随后渐渐浓缩,扭曲了几下,又自化为凌沖阴神之形,身披玄色道袍,面容气息一如常人,再也分辨不出是法器阴神所化。 凌沖回头瞧了一眼枉死城中鬼殿,万古幽幽,如大河汤汤,鬼殿之中乃至整座地府都毫无气息,仿佛一切被冰封了一般,自开天闢地以来,地府中不知埋葬了多少秘密,俱都尘封于一方世界之内。 凌沖在枉死城中甚至有时会觉得鬼殿中正有一双目光盯住他,细思之下实是不寒而慄。法相已成,早些离去也好,随着轮迴盘重光,他颇有预感地府乃至九层冥土正自潜移默化,发生种种不可测度之变化。 阴神一步之间,已出了枉死城,踏上奈何桥,见桥下阴水微盪,似是毫无动静,但细细望去却觉此水每时每刻都在奔流不息,不知流入何方。再到三生石前凭弔一番,终于踏出地府之界。一步之后,眼前陡然一花,回头再看地府时,只觉蒙上了一层迷雾,一切都自灰濛濛的,瞧不清楚。 凌沖一走,地府中再无生人,不知触动了甚么禁制,一重微妙甚深的法力将地府包裹,遮蔽了一切,外人再难一窥其中全貌。至于还能否自由出入,凌沖也无把握,需要有人不畏死去试上一试。 凌沖阳神之身等在石林之中,虚空罅隙中阴气翻滚不断,好在西北极境本就活物极少,也不虞阴气四散,冻毙了甚么东西。忽然眉头一挑,虚空罅隙法力波动陡然增强了十倍不止,一双大手伸出,攀住两边,微一用力,阴神之身已然跃入阳间! 阴神在第九层冥土寻了半日,总算寻到晦明童子留下的虚空罅隙,才一跃出来。晦明童子任务完成,忙收了神通,要是再坚持一炷香的功夫,生死符本源真气符光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阴神阳神之身对望一眼,相视一笑。这等自家与自家相对而立的感觉颇是奇妙,比照镜子更加灵动。阴神修为强横,两神相遇就要镇压阳神,此是返本归源的本能手段,阴神阳神分裂乃是逆天而行,总要回归一味才是。但阳神的修为也到了元婴境界,尤其以洞虚剑诀、太乙飞星符法两大道法接连修成元婴,法力之浑厚不在阴神之下,因此两神相对并无甚么异象或是意外。 阴神开口道:「三昧心炉不错,正合我用!」阳神道:「可惜祭炼之法是玄门路数,只能借用你的魂念为炭生出三昧真火。」阴神点头:「却是可惜了!」阳神道:「可惜!」晦明童子哼道:「自说自话很有意思么!」 阴神阳神相视一笑,阴神道:「且去魔窟一探!」阳神道:「正要你打头阵!」纵身一跃,化为一点流光,穿入阴神眉心,就在噬魂幡中落定下来。噬魂幡经过阴神重炼,内中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种法器构件的禁制都有所提升,更难得是五种法器彼此之间联繫更加紧密,也使得这杆魔幡威力大的异乎寻常。 只是化灵池中全无鬼将鬼兵之物,连在冥狱中收罗炼成了一尊元婴级数鬼将也消失不见。却是被阴神还原成了魔气真气,补充自身消耗,如今噬魂幡中只有七道魔念之身,一个生灵也无,可谓一穷二白。 第974页 要探魔窟还是用阴神之身最为妥当,阳神退位,阴神上前,伸手一指,地上忽然塌陷出一处地坑,深不知里许,凌沖纵身跳入,阴神之体是噬魂幡所化,本就对阴魂之物最为敏感,根本不必刻意往朱厌所在山峰挖去,只要感应到何处阴气旺盛,便往哪走就行了。 阴神穿梭地底,遇有顽石厚土挡路便一声敕令喝开,法相境界的法力喝开山石还是轻而易举。果然越往地下阴气越重,阴魂之力也渐渐发散出来,地下巨石沙砾甚多,不见阳光,偶尔在岩石缝隙中能瞧见许多小小动物如蛇鼠之类,俱被阴气侵蚀,成了干尸之类。 凌沖暗自盘算,约莫下潜了千丈深浅,四周阴气已然浓厚到了极处,地下世界本就分支错杂,难辨方向,好在阴气如沸,在凌沖眼中如暗夜举火,清晰可辨,不至走错路数。 再往下千丈,一头阴魂兜头一转,自一处巨石后杀出,青面獠牙,还未杀到近前,被凌沖伸手一招,如石入水,吸入噬魂幡中,连个涟漪也不起。 阴魂入体,早被噬魂魔念沾染,变得顺服之极。魔念将其元神炼化,凌沖当即翻阅其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最早记事时是在一片无尽荒野中游荡,周遭昏黄翻滚,凌沖一眼认出是冥狱之地,至于第几层却不知道。 「果然如此!这些阴魂并非被噬魂幡沾染,而是来自冥狱之地。看来我所料不错,噬魂幡应当是将冥狱打通,从中不断引出阴魂到阳间作乱!」朱厌炼化了几百年的阴魂,就算噬魂老人杀戮无数,魔幡中的阴魂也该见底,绝无可能支撑如此长时间,唯有一个可能就是噬魂幡打通了阴间罅隙,将冥土中阴魂导入阳间! 究竟噬魂幡为何破开阴界壁垒,又是如何破开?再者放着好好的阴魂不去沾染,放任其被人炼化,绝非寻常,除非噬魂幡本身出了甚么问题,顾不上这些阴魂之物。 凌沖思索片刻,又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一回,可惜星芒一片混沌,并未算出甚么紧要线索,反倒是阴神之身吞噬了一只阴魂,胃口大开,略一运转法力,地下无数阴气顿时蜂拥而动,被吸入体内,竟有噬魂幡炼化,存储与化灵池中。 阴神一旦发动,再也按捺不住,如久旱逢甘霖、老汉见美女,先是丝丝缕缕阴气,到后来魔气滚滚如潮,尽数填入一个无底洞一般。炼化如潮阴气,周遭顿时清明起来,凌沖咦了一声,伸手摸摸身旁土石,触手冰凉,有丝丝阴气渗出,却是被阴气浸润经年,改变了自身材质。 看来这处魔窟存世不下数百年,凌沖与朱厌不同,朱厌最多下潜之地下万丈之处,受地底阴气克制,又被无尽阴魂杀了回来,凌沖有噬魂幡在手,多少阴魂都吃得下,更不惧阴气侵蚀,自然能走的更远。 一路向下,见到阴魂便随手收了,以噬魂魔念沾染。不久之后噬魂幡中便挤满了阴魂,足有上万只,从最低级的阴鬼到鬼兵鬼将都有,各自身上闪耀七彩光华,却是被不同魔念沾染。 这些阴鬼有一桩相同之处,便是浑浑噩噩,全无灵智,只凭本能行事,遇阳气则扑,天生憎恶一切生灵,非要吸干阳气将其弄死才罢休。 下到五千丈时,阴气已然浓厚到凝成实质,阴魂也自多出太多,此处的阴魂已然颇有智慧,甚至法力高深之辈强行将小鬼约束起来,形成军队,四处巡逻。几只鬼将率领的大队相遇,往往便大打出手,砍死砍伤无数之后,便即罢斗,双方扬长而去。 这般情景与冥狱鬼物的处境已无甚么不同,甚至凌沖阴神眼中看来更加亲切一些。到现在也未发觉噬魂幡的踪迹,更别提有被噬魂魔念沾染之辈。 凌沖不管那些,这些鬼物既然现身阳间,虽是地底,也是心腹大患,只要遇到便是顺手捉入噬魂幡中,投入化灵池化灵池中已炼入三座万鬼阴池,万鬼阴池是冥狱至宝,功能只有一个,便是汇聚万千鬼神之力,运化更加强大的鬼物。 凌沖将无数阴魂分门别类,有修为高强又復狡诈兇横者,用魔念沾染,阅其记忆,算是一种修道资粮。灵智无知无识,浑浑噩噩者,则丢入化灵池中,任其相互吞噬厮杀,运化更高一级的鬼物。 凌沖此来便是抱定想法,寻找噬魂幡的下落,尽可能灭杀鬼物,不留后患。当真是一步降千鬼,万里不留痕。所过之处,无论鬼物阴气,俱是一扫而光,可谓寸草不生,坚壁清野。 如此一来,登时引起鬼物中大能的注意。凌沖初始大摇大摆,遇上鬼物便是一口吃下,到后来与数队阴鬼鬼将狠狠恶战了几场,将地下搅得一塌煳涂,虽然打死收服了不少鬼将,但到底架不住鬼多,只能隐蔽了行藏,慢慢寻找落单的鬼物动手。 就在他下到地底万丈之远时,已是数十日之后,阳气稀薄到了极处,只能吐纳无处不在的阴气魔气,面前已是歧路多多,地洞或大或小,头顶亦有无数钟乳石垂下,不时有寒泉之水滴落,冰寒刺骨。 地底有滚滚阴河,又有无数分支寒水流过,凌沖立身于一条寒水阴脉之畔,冷冷说道:「居然有四位鬼王一同出手,倒真是瞧得起凌某,莫要在一旁干看,还请出来罢!」 越往下鬼物修为越高,到后来竟有法相级数的鬼王现身,恶战了几场,凌沖且战且走,来至阴河之畔,有噬魂魔念之助,早已发觉自家陷入四位鬼王的埋伏之中,索性一口喝破。 第975页 桀桀怪笑声中,一头形如蝙蝠,背生肉翅的鬼王自头顶钟乳石中倒挂下来,獠牙错动之间,望着凌沖直流口水。阴河浪花激盪,一头人首鱼身,浑身血色,如同被扒皮一般的鬼物缓缓浮出水面,又有一头形如蜘蛛,八足错动,每根足结尽皆寒光闪闪的怪物无声踏来。至于最后一头鬼王却躲在暗中,不肯现身。 形如蜘蛛的鬼王怪笑道:「你到底心思伶俐,几次都被你逃走。今日我们四大鬼王出手,看你如何逃出生天?」蝙蝠鬼王口水滴落不停,落在岩石面上,激起丝丝雾气,竟将坚实之极的石头都腐蚀的一干二净,吐出一条猩红舌头,叫道:「还废话作甚!快些捉了吃掉!这等美味可是许久不曾碰上了!」 当先发难,肉翅一展,一晃已至面前,一双白骨大爪子狠狠抓来,一掠之间,其速竟堪比剑气雷音的手段。阴河中的血色鬼王叫道:「就是你性子急!」鱼尾一摆,催动大浪,手中擎着一根惨白的长矛,似是甚么骨头磨制而成,往凌沖眉心扎来! 第七百八十一章 无毒鬼祖 噬魂发难! 两位鬼王发难,余下的形似蜘蛛的鬼王也不甘寂寞,八足错动,根根如剑,居然使用剑修的手段,抬足之间嗤嗤嗤连声,数百道森然剑气飞来。 其实法相境界与元婴境界道行之上并无太多差距,元婴要修成法相,差的是法力元气的积累,而并非要在大道体悟上更进一步。三位鬼王两位近攻、一位远袭,另有一位隐身暗处,只遥遥放出气势,牵制凌沖精神,如此布局本是再稳妥没有,但可惜遇上的是凌沖。 凌沖哈哈一笑,若是之前还有几分兴趣与四位鬼王「切磋」一番,权当磨练剑术,但如今他为了探明魔窟的底细,懒得在鬼物鬼王身上浪费精力,当即动用生死符这件法宝。 玄门之宝唯有修炼太清符法的阳神才能催动,但生死符是尹济祖师集太清符法之大成,仿效先天阴阳之气的妙用所炼至宝,自蕴阴阳之道,无论阴神阳神皆可催动。 阴神之身一指,身后一面符箓虚影一闪,就有两道黑白生死气沖了出来。晦明童子元灵现出,叫道:「噬魂劫法与我本源不合,你只用阴神念头操控我本体,我自会运使神通!还有,这些鬼王我要吃了打牙祭!」 阴神之身笑道:「都依你便是!」生死符抗拒噬魂劫法邪术运使,凌沖只得分出阴神念头,再由晦明童子施展神通,至于阳神之身,到了地下之地,受阴气袭扰,反不如阴神施法来的爽利。 蝙蝠鬼王见凌沖居然不避不闪,似乎呆了一般,心下大喜,一双骨爪就要戳在其身上,只要戳中,就算凌沖是元婴之身,也要被撕成几瓣,元气大伤!忽见那小子身后两道光华龙捲一般扫来,全不在意,更加快了几分速度,想要抢先将那小子开膛破肚! 人首鱼身的鬼王叫道:「不好!快躲!」蝙蝠鬼王狞笑道:「放心!我要快上……」剩下几个字还没出口,吃黑白生死气扫中,一声未吭,整个鬼躯被刷成了滚滚鬼气阴气,捲入黑白光华之中! 人首鬼王见机的早,身下阴河一拍,卷了法相便退,进退趋避竟是十分的果决。此时八足蜘蛛所发剑气也已杀到,被生死气一卷,化为无形。晦明童子打个饱嗝,伸出小手拍拍小胸脯,叫道:「这妖怪阴气好足,吃的好饱!」 凌沖没好气道:「那是鬼物,非是妖怪!你加紧些,莫要让他们跑了!」晦明童子叫道:「放心!我晦明办事童叟无欺,绝无疏漏!」黑白生死气骤然一分,黑死气、白生气两道光华如长蛇飞掠、神龙惊天,只一伸一缩之间,已将八足蜘蛛与人首鱼怪死死箍住,卷了回来。 凌沖刚开口叫道:「给我留……」晦明童子小脸阴笑,黑白生死气狠狠一合,两声闷响,可怜两位法相宗师在地底也算响噹噹的一号人物,给生生磨成了阴气,被那小胖娃娃一口吞吃,接连打了七个饱嗝! 晦明童子假公济私,凌沖也奈何不得,唯有苦笑,神色一凛,只觉暗中窥私的那位鬼王气息倏然远遁,却是被晦明童子生勐模样杀的怕了,飞身便追。那鬼王精通隐遁之法,十分滑熘,所逃路线恰是往阴气最为浓郁之处而去,凌沖才有兴趣追摄下去。 太清祈禳部中有潜行隐踪之术,噬魂劫法中亦有这等法门,凌沖阴神一矮,整个人化为一团幽影,似有还无,此是噬魂魔念之妙用,与阴气同流,一路沿阴河而行,果然再遇上许多魔物鬼物,全然无所察觉,免去了许多麻烦。 越往下鬼物修为越强,甚至还遇上几位脱劫、待诏境界的大鬼王,凌沖有生死符在手,自然不惧,为免打草惊蛇,还是忍痛割爱不去理会。晦明童子望着这许多「食粮」不能大快朵颐,气得小嘴鼓鼓的去生闷气。 凌沖始终锁定那位法相鬼王,无论其如何变换身法遁法,一缕魂识牢牢附着其上。那欺光鬼王凄悽惶惶,他自从在冥狱之中吞噬了几百个同类阴魂,开启灵识之后,又经数百年修炼,才成就法相,又修成一门独门法诀,善能遮掩气息,更兼遁光神速,才被一位无毒鬼祖瞧中,收入麾下,专司打探消息,四处联络之事。 本来在冥狱中吃香喝辣,过得极好,但有一日不知何人生生将阴界壁垒打穿,与阳间相通,无毒鬼祖便带了手下众鬼将来至阳间之中,安营扎寨,一晃已是数百年。 第976页 其间无毒鬼祖发现一件异宝,便沉迷了进去,对手下鬼王鬼兵不闻不问,众鬼族不得号令,也不敢乱动。好在从阴间刮来无穷阴气,也足够众鬼物日常敷用,其等就将这地下世界当作了极乐世界。 地下世界中前一次被人杀进来,还是百年之前,欺光鬼王记得明白,乃是一头凶兽,举手投足阳气旺盛,如同一个大火炉,许多鬼物还未近身,就被其阳气烧成了灰烬。那凶兽一直打到万丈之下,后因阴气太盛,没了阳气补益,才勉强退兵。 无毒鬼祖知道此事之后,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由他去罢!」便搁在一旁,如今又有人杀入地底,且那人能以阴气运使道法,更有一件法宝随身,四位鬼王一招照面便死了三个,欺光鬼王若非见机的早,脚底抹油,也难逃毒手。 欺光鬼王为逃得性命,只能去寻无毒鬼祖禀告,明知身后那人必会循迹而来,自认有无毒鬼祖抵挡,也算不得甚么。他将遁法展开,身形只在虚实之间变换不定,遇上平日不对付的鬼王地盘,全不躲避,径直穿过,但身后那人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全未引起诸大鬼王的主意,若非那一缕似有非有的灵识自始至终不存消散,欺光鬼王还要以为是自家见了活鬼。 无毒鬼祖隐居修炼之地已然不远,又渡过数条阴河,面前陡然现出一根巨柱,粗大无匹,顶天立地一般。那柱子粗有数十丈,两头抵在土石之中,根本瞧不出长短,柱身上满是纹路,神秘非常,望去似是无数的符箓符文,若是瞧得久了,只觉纹路符箓似是在游走不停,连元神都要陷了进去! 欺光鬼王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生怕被此物吸去了元神。无毒鬼祖便是发现了这根天柱也似的宝贝,才在阳间恋栈不去,整日枯坐柱前,不知在参悟些甚么。 这根天柱来歷诡异,无毒鬼王参悟了数百年,也说不清楚其跟脚。天柱之后就是一大团漆黑的虚空涡流,无尽阴气自其中骨朵朵冒了出来,正是联通阳间与冥狱的虚空罅隙。 无毒鬼祖每隔数十年都要出手以法力将虚空罅隙加固一次,免得其崩散开来,失了回归冥狱之路。虚空罅隙太过危险,说不定就被捲入虚空乱流,被虚空之力撕得粉碎,要么则被传送到不可知之地,再也寻不到回归轮迴世界的法子。 无毒鬼祖在天柱之前建造了一座祭坛,长宽各有数十丈,通体以冥狱阴石筑成,上有无数鬼物的阴血、阴气加持,等若一件脱劫级数的法器。祭坛之顶一位身披黑袍,枯瘦矮小的身影枯坐,一张骷髅面目正痴迷之极的望着天柱,动也不动。 欺光鬼王来至祭坛之下,仰头叫道:「鬼祖!有魔道修士潜入此处,我等四位鬼王围杀,却被他反杀了三个,还请鬼祖出手将之擒拿!」 余音响彻,祭坛上无毒鬼祖之身动也没动,就似没听见一般。欺光鬼王早有预料,也不禁暗怒,狠狠一顿足,跃上祭坛,大声叫道:「请鬼祖出手!」 却见无毒鬼祖骷髅一般的面上爬满了无数细小之极的符箓,密密麻麻令人作呕,一双眼眶中鬼火熊熊,似有五色光彩盘旋不定,只瞧了一眼便觉有些迷煳起来,急忙收回目光,暗忖:「无毒鬼祖是修炼甚么奇法炼得走火入魔了!我还是莫要指望他出手,大不了跳入虚空罅隙,还有几分生机,免得那人给绞杀了!」 一团阴影悄然到了天柱之前,现出凌沖身形,面上满是惊骇之色,这道天柱的根底天下间唯有他与方有德知晓,连柱身上游走的每一道符文都再也熟悉不过! 那件法宝哪是甚么天柱?分明是噬魂幡的幡杆!凌沖将噬魂幡祭炼到极高境界,自是一眼就瞧了出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还以为必要费上一番手脚才能寻到噬魂幡,谁知就在此处!不对!幡杆在此,幡面去了哪里?」 瞬间抬头上望,寻找噬魂幡的幡面,却只见无数乱石如剑,幡杆如柱撞入乱石之中,根本瞧不见上方究竟有甚么无事。又见祭坛上一尊鬼祖僵坐,全无动静,一旁便是那位精擅遁法的鬼王,见凌沖现身,手指他喝道:「大胆的小贼,还不受死!」 凌沖洒然一笑,根本未将欺光鬼王放在眼中,唯对无毒鬼祖留了几分戒心,他更担心的是噬魂幡的幡杆在此,那么幡中收炼的阴神在何处?噬魂老人当年分化出的七情魔念又在何处?噬魂老人的修为可非是他能媲美,分化出的七情魔念只怕也有玄阴级数的神通,就算只有一道魔念,也非是凌沖所能抵挡。尤其都是修炼噬魂劫法的两方,动起手来究竟如何,凌冲心头也没底。想来是以魔念相互沾染,谁人道心不坚,就要沦为对手的附庸,比死下场还惨。 凌沖不理色厉内荏的欺光鬼王,本能之下放出一丝噬魂魔念,电光火石之间钻入噬魂幡幡中。欺光鬼王忽觉身后「天柱」抖动起来,初时极为细微,随后幅度变大,一整根天柱摇盪,整座地下空间也跟着狠狠晃荡起来,一时之间飞石乱滚,「天柱」底部露出条条缝隙,竟有暗红色的岩浆之流喷了出来,不禁大吃一惊! 天柱摇盪之时,凌沖额上生出一丝冷汗,分化魔念潜入幡杆之中,瞬即便被其中充斥着无边魔意魔念吞噬,那魔意驳杂到了极处,就似亿亿万生灵不停吶喊、私语、痛哭、嚎叫,以他道心之坚凝,一瞬之间也险些被冲垮,忙即切断了与那丝魔念的感应,这才好了一些。 第977页 「哎!」一声幽幽嘆息响起,无毒鬼祖面上无数游走符箓忽然敛去,轻轻起身,转过头来冷冷瞧着凌沖,一双眸子中五色七彩光华乱飞,混乱到极处,一语不发,双手一伸,十指指尖上生出十道灿烂光华,细线飞抛般向凌沖绕来。 凌沖一见其目光,便知端倪,冷笑道:「原来你早已被七情魔念沾染,连自家心性都迷失了!」无毒鬼祖眸子的七彩之色分明是被魔念沾染的症状,与凌沖施展噬魂法不同,那根天柱中充斥着种种魔念,只是全无体系,就似千军万马失了统兵的将帅,只能各自为战。 七情魔念唯有臣服于正念之下,一旦正念缺失,就要作乱生变,无毒鬼祖的模样分明是被魔念沾染,几道魔念各不相让,都要夺取此身的掌控权,此来彼去争斗不休,外表一无异状,内中元神早已被纷乱的魔念之争毁的千疮百孔,再也不是本我。 此亦是噬魂劫法最大的弱点所在,诸魔反噬,魔念作乱,十道彩线便是魔意念头所化,无形无质,却最是歹毒,凌沖深知其根底,不敢硬接,忙化一道彩光便走。 十道彩线交织,成了一道大网,兜头一盖,将周遭数百头阴魂盖住,如抽刀断水,自阴魂身中滑落过去,丝毫无有阻滞。那些阴魂呆了片刻,陡然碎裂爆散成点点阴气杂念,附着在彩线之上,却是一个照面就被七情魔念炼化了魂魄,连一点点的阴气修为也被吞噬殆尽! 噬魂魔念能吞噬元神,炼化异种真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绝迹,数百年来不知为何无数魔念被困于噬魂幡之中,不得播撒出来害人,唯有无毒鬼祖巴巴的送上门去,妄图以自身元神与「天柱」相合,藉以祭炼此宝,这才遭了暗算,元神被沖的七零八落,成了一具行尸傀儡。 第七百八十二章 魔念战魔念! 冥狱中鬼祖亦分精修元神与肉身两种,无毒鬼祖神识混乱,本我元神不存,但出手之间还是带有自身风格,可知「生前」是一位精修元神的老祖。可惜遇上噬魂幡,被藏匿其中噬魂老人的魔念侵染,本我元神被分割炼化的七零八落,即使如此,出手之间,亦有十足十的长生老祖的威势。 十道彩线望去色彩斑斓,却是致命到极点之物,只轻轻扫了一圈,偌大地下世界中数千鬼物便化为了无有,要知那些鬼物能追随无毒鬼祖身侧,至少要有金丹级数的修为,甚至还有几位已然修成法相,渡过了几重天劫! 欺光鬼王嘴衔苦笑,本拟依靠无毒鬼祖出手斩杀身后的小子,如今看来最大的变数竟是无毒鬼祖。这位老祖数百年来枯坐,竟而狂性大发,连麾下鬼物也不放过。 欺光鬼王也算心智坚毅之辈,仗着遁法精奇,居然躲过十道彩线进袭,眼见再犹豫不决,绝难逃过下一次毒手,只犹豫了片刻,霍然转身,一头扎入天柱之后那团虚空罅隙之中!逃入虚空罅隙中也要看运道强弱,能不能返回冥狱,终究还有几分指望,留在地底就是十足十的找死了! 凌沖对取捨果决的欺光鬼王十分欣赏,再不必分神关注,十道彩线将周遭鬼物屠杀一空,霎时之间偌大地盘变得幽静无比,无毒鬼祖骷髅眼眶中两团鬼火越发明亮,操控十道彩线汇聚一处,要将凌沖这个唯一的「虫子」灭杀。 凌沖嘿了一声,手扬处一桿魔幡现出,正是噬魂幡。两件同源同根的魔道至宝相遇,地底空间顿时潜流激盪,不知多少隐晦之极的波动发散出来,连元神涣散的无毒鬼祖也将目光投注过来,鬼火又自旺盛了三分! 十道彩线霍然一分,三七分布,三根射向凌沖,七根则转向噬魂幡射去!「果然,同根同源之物一出,就算噬魂老人的魔念也无法抵挡!」噬魂幡最大的妙用是温养存放魔念,那根天柱中早已被魔念充斥的满盈,无尽魔念为了争夺栖息之地,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厮杀吞噬,另一桿魔幡骤然出现,对众魔念的诱惑不可抵挡,这才如鲨闻血,非要夺过来不可! 凌沖将魔幡一抖,便有七道光华飞出,护住周身。噬魂劫法对噬魂劫法,他也心头没底,唯有倾尽全力。先以七情魔念之力护身,身形一阵模煳,移形换位之间,已然登上法台祭坛,与无毒鬼祖上下相望,十根彩线自然又扑了个空。 凌沖嘆息一声,以阴神之力施展类似于缩地成寸、户庭千里的法门在无毒鬼祖面前仅有一次机会,再要施展就是授人以柄,自家找死了。果然无毒鬼王骷髅面上全无表情,七窍之中居然又喷出七道光华,赤橙黄绿青蓝紫,斑斓璀璨,闪烁不定,一道念头化为一团斗大雷云,魔雷翻滚,数十条电蛇狂舞轰来! 又有一团魔念化为一张诡异人面,嘴角挂着诡异至极的笑容,嘎嘎、格格笑个不停,似将天地间所有生灵的笑容、笑声浓缩为一处,令人闻听心旌摇盪不已! 又有一团魔念化为无边魔火烈焰,燃烧不休,接天连地,就似要焚天煮海,将干坤一切都化为灰烬一般! 又有一团魔念化为一颗硕大心脏,却缺损了半边,令人一见仿佛心头缺了甚么东西,浓浓哀伤忧愁之意浮上心头! 又有一团魔念化为阵阵春风,又有细雨如毛,无孔不入,如此春风化雨,令人心意喜悦,潜移默化之间,改易道心! 又有一团魔念化为一滴泪滴,其中有幽幽哭泣之声隐闻,令闻者落泪,忧思缠绵! 第978页 又有一团魔念化为一面魔镜,一经映照,反射出心头种种恐惧之念,道道映像走马观花般闪过,令人心生恐惧! 春风化雨、无边怒火、道心有缺、欢然大笑、忧愁之泪、恐惧魔镜、惊魂之雷,这七种变化便是噬魂魔念分化之后,所生之异象,非得修炼到法相境界之上不能演化。 凌沖阴神在地府中潜修良久,也只勉强摸到了七般变化的门槛,还不能随心演化,因此才将之封禁,免得弄巧成拙。但在无毒鬼祖手中,魔念的七种变化施展出来,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自然,就算天柱中魔念冲突,任一道魔念拎出来最低也是玄阴级数的法力,能有如此杀招也就在意料之中。 凌沖此来是为一探噬魂幡的根底,瞧一瞧当年噬魂老人的修为与自家现下有何异同,对无主的噬魂魔幡也有几分贪得之意,于是运用法力,悍然迎上!七色玄光一合,化为一尊噬魂法相,生的三头六臂,筋肉如铁,居然与大行神君的魔相有七八分相似。 大行神君的魔相本就是噬魂劫法中嫡传,凌沖数度交锋,自然熟稔非常,下意识施展出来。魔相一出,三张面孔齐发怒吼,选定了一团阴雷雷云,一拳狠狠砸去!波的一声,拳锋穿破雷云,毫无阻滞。阴雷顿时一停,雷云翻翻滚滚,想要恢復原状,凌沖怎会放过如此良机,张口一吸,将一小团雷云吸入腹中! 要想镇压炼化那杆噬魂魔幡,唯有先镇压其中魔念,道心交锋也就在所难免,凌沖毫无迟疑,雷云入腹果然发散为无数细小之极的念头,却是七情魔念的忿怒魔念! 之所以选择阴雷雷云,就是瞧中其是忿怒魔念所化。凌冲下手修习噬魂劫法,第一个分化出的便是噬魂魔念,人之七情六慾最常发动的就是忿怒之意,凌沖修炼的也最为精深,自然要以我之长攻彼之短。 忿怒魔念入体,念头髮作,就要沾染污秽凌沖的元神,但魔相是用七情魔念催化,并无正念掺和,于是噬魂老人的忿怒魔念只能沾染凌沖的七情魔念。 凌沖的七情魔念本能间也要沾染异种念头,两种魔念同出一源,却互相沾染污秽,一时之间呈现胶着之态。凌沖的魔相法相三张面孔忽然齐现忿怒之相,六条手臂发疯似的乱挥乱砸,全无章法。一会忽然又自恢復了神智,只是魔相周身斑斑点点,全是诡异的光华。 凌沖阴神正念全力运使七情魔念,吞噬噬魂老人的魔念,但忿怒魔念中每一个念头所含法力皆是凌沖魔念的数十倍乃至百倍之上,若非仅凭本能沾染行事,以凌沖的神通绝难与之抗衡。饶是如此,阴神正念也支撑的好不辛苦。 余下六道魔念可不管那些,纷至沓来,往凌沖的本体袭去。七情魔念在外,不能保护阴神正念,凌沖早有准备,喝了一声,晦明童子现身,化为黑白生死气,两条怪蟒般的气机垂落,一黑一白首尾互逐,如阴阳鱼般,将自身护住。 任凭六道魔念演化无穷,无数震撼道心的手段发出,俱被黑白生死气挡在外面,侵入不得。但六道魔念法力叠加,还要超过晦明童子的道行境界,黑白生死气被压得不断缩减真圈,根本腾不出援救七情魔念所化法相。 凌沖暗忖:「看来噬魂幡中收炼了太多阴魂,每一道魔念神通聚合起来,足以匹敌一位玄阴老祖,我对付一道还成,七道齐出,就力有不殆。还是先暂避锋芒为好!」黑白生死气猝然一卷一拍,将六道魔念神通拍在两旁,勉强杀出一条退路,凌沖双足一顿,已然脱出百里之外。 七情魔相也自且战且退,想要与正念汇合,凌沖打定主意,既然正面强攻奈何不得天柱,干脆用那群狼战术,仿效狼群遇到猎物,一口一口的吃下,比拼的是耐性与毅力,只要能支持得住,总能将天柱中的魔念尽数收服! 天柱屹立在此经年,虽然不知为何魔念并非扩散出去,但若放任不管,迟早必成大害!凌沖转身欲往来处遁去,却见人影一闪,无毒鬼祖已面无表情挡在必经之路上。 凌沖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被无毒鬼祖断了后路,唯有奋勇杀出!将手一抹,现出一柄念头所化长剑,心念一动,剑光飞去,化为剑丝轻飘飘落向无毒鬼祖之头颅! 炼剑成丝!阴神化身在地府中参悟法相之秘,也未闲着,早就按着太阴魅剑的法门,铸炼剑丝,修炼炼剑成丝之道!太阴魅剑以阴神念头铸成飞剑,本就虚无缥缈,随道心流转而发动,念头无形无质,拉伸拉丝皆无阻碍,最合修炼炼剑成丝的法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修成法相之后,勉强完成了这门剑术的修行。阳神与阴神合一,才知此事,退居之下,便是结合阴神修炼炼剑成丝的经验,与先天庚金剑诀相参照,也要突破这一层桎梏。 炼剑成丝这一顶尖的剑修法门一出,无毒鬼祖木讷的面上微微泛起惊异之色,依旧十指一伸,发出十道彩光丝线,由虚转实,根根如枪如箭,与剑丝斗在一处。尤其彩线之中的魔念还在不停释放魔威,想要同化剑丝。可惜剑丝本质亦是魂念所炼,有阴神正念严防死守,不令邪意入侵,一时倒也不虞被邪念侵蚀。 七情魔念对七情魔念,相互沾染染化之下,比拼得便是道心坚凝与否,手段精妙也未。好在天柱中的魔念只凭本能行事,处处只知野蛮冲撞,凌沖才能以兵法之道,避实就虚,与之周旋。 第979页 无毒鬼祖等若第二道天柱,周身几乎被魔念侵袭个通透,举手投足之间各种魔念神通信手拈来。噬魂魔念最强之处非是恃强攻坚,而是针对对手道心不断侵蚀魔染,遇上同为修炼噬魂劫法的凌沖,原本无孔不入、无往不利的手段就有些相形见绌。 双方狠斗良久,地下之地昏暗之极,也无甚么光华,就见七彩之色倏然明灭来去,耀目生缬,无毒鬼祖始终全无表情,漠然不语,只一双骷髅眼眶中喷出的鬼火时长时短,彩线神通也自越变越奇。 凌沖腹背受敌,纵有晦明童子的黑白生死气,也大感吃力,只能勉力维持一颗道心不被污秽,自家的七情魔念被天柱魔念反覆沾染,也自有了颓败之意,好在还可坚持一段时日。 凌沖暗嘆一声:「看来我的道心修为还远远不够,更不足以驾驭自身魔念种种变化,与噬魂老人的修为相差何止天地之远?若非噬魂老人早死,只一个照面便能用魔念将我魔染,是生是死全凭心意!我试出自家底限,还是先击退那鬼祖来的保险些!」 一尊小小丹炉飞出,悬于头顶,晦明童子也打的十分郁闷,见了三昧心炉叫道:「你早该动用此宝!」凌沖道:「眼下也还不晚!」伸手一拍那丹炉,炉盖,七情魔念魔相疾飞而来,身形越变越小,一头扎入炉中! 阳神也自现身出来,以太清符法操控三昧心炉,七情魔念投入其中,天魔发动,登时有精纯无比的三昧真火放出!只听嗤嗤嗤之声,如剑坯淬火,滋啦啦白气冒个不停。七情魔相又霍然自炉中翻了出来,跟着炉盖狠狠闭合,只听砰砰敲打之声响个不停,就似有甚么上古凶物要击碎心炉,踏入人间! 七情魔相以自身为引,被天魔炼化了一回,舍了三成修为,那三成魂念已与天柱的忿怒魔念纠缠在一处,不可分割,一同投入炉中,被天魔吞下,化为三昧真火! 三昧心炉是凌冲压箱底的后手,果然派上用场。天魔符阵再加斩虚定魂符,专克种种阴念阴魂,连噬魂魔念入内,也要被克制的死死的,忿怒魔念毫无反击之力,就被炼化。但这道后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施展,炼化魔念虽然爽利,却并不能得到其中的精纯魂念与记忆! 一小块忿怒魔念一除,七情魔相登时生龙活虎起来,虽然损失了二三成本源,也无碍大事,当即一跨,配合凌沖阴神正念与晦明童子同抗六道魔念! 第七百八十三章 金刚佛光 万魔鬼域 三昧心炉能以念头为炭,玄阴天魔之身为介,以太清符术之道生出纯净的三昧真火,只要念头神念不断,三昧真火便源源不绝。当年创下此宝祭炼之法的那位长老实是不世出的奇才,原本炼成此宝是要有无穷三昧真火,以供修炼之用。但在凌沖手中,却成了噬魂劫法最大的克星! 三昧心炉一出,将一小部忿怒魔念炼化净尽,连无毒鬼祖都有惊异之色,但随即又催动了六道魔念攻来,再加忿怒魔念,七道魔念神通变化,围绕凌沖阴神之体攻伐不休。 噬魂魔念更重元神层面的变化争夺,表面上反倒不如器修、剑修之辈施展神通带来的破坏强大,但地下空间被交手余波波及,头顶无数钟乳石被打断,纷落如雨,连那座祭坛法台也自寸寸龟裂,碎了一地。好在是地下深处,只管拆来拆去,不必担心牵连无辜之人。 从道行还是神通来看,无毒鬼祖的法力皆要远超凌沖,只因缺少正念中枢,七情魔念各自为战,才被凌沖钻了空子。斗到如今,凌沖收穫巨大,尤其七情魔念与忿怒之念交互沾染时,已然得窥噬魂老人千年前之种种景象,按理其中最珍贵的当是噬魂劫法的修炼法门,但凌沖早有真传在手,比忿怒魔念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噬魂法诀完备的太多,也就不甚在意。 他真正想要的是噬魂老人毕生修行之感悟与经歷,能亲眼旁观一位玄阴老祖修道生涯的种种遇合包括创设噬魂劫法、与人争斗等等,才是最为珍贵的修道资粮。可惜忿怒魔念中的意念景象杂乱不堪,时断时续,一晃而过,凌沖也只能先草草记下,留待日后参悟。三昧心炉一出,登时将无毒鬼祖的攻势遏制下来,无论七道魔念如何变化,也逃不过凌沖的算计,只要有魔念分化出来,意图侵袭他的元神,就会被三昧心炉中途拦截,收取炼化。 「幸好我助朱厌修炼,借阴魂之力演化三昧真火,将此宝修復的七七八八,虽未重回法宝之列,也可发挥极大威力。不然只凭一桿噬魂幡,我今日危矣!」三昧心炉对噬魂劫法的克制实在大出凌沖意料之外,魔念攻势如潮,却被此炉轻易挡下,不断有三昧真火生出,凌沖已是熟极而流,将真火分为两道,一道护身,一道再炼入心炉中,反覆锤鍊这件至宝。 如今更加庆幸当初未将此宝送给晦明童子吞噬,晦明童子就算炼化了其中天魔真身,不过多出几分神异,也破不开法宝之上的境界,可谓可有可无。哪比得上眼下发挥的巨大作用?晦明童子眼睛也看的发直,小小心思中满是不平:「凌沖这厮就是小气,若是将三昧心炉给我吞了,如今我也能化生三昧真火,岂不比那破炉子来的爽利的多?」 无毒鬼祖所发魔念大半魔念被心炉收去,眸中鬼火骤然一亮,不带丝毫情感,伸手一指,七情魔念如潮汹涌,居然舍了凌沖,主动灌入三昧心炉之中,反倒要帮心炉将自家魔念炼化一般。 第980页 凌沖暗嘆一声,无毒鬼祖不过是元神涣散,但智慧丝毫无损,终于发现了三昧心炉的破绽,便是此炉受制于凌沖自家道行境界,能收炼的念头自有其上限,一旦超过了这根红线便无能为力。 噬魂老人所留七道魔念如能无限沾染生灵,理论上可以炼养出无边法力,但凌沖却深知噬魂劫法再如何精妙,也要受限于大道造化,唯有正念能歷劫万端,突破玄阴境界,其余魔念就算法力滔天,道行境界也只能被死死压在待诏之下,绝不可能冲破玄阴,修成长生。 因此噬魂老人的魔念法力再强,也不过相当于七位待诏大宗师联手,只不过这七位宗师各自法力超群,等如同境界数位待诏宗师而已。 天柱魔念不计损毁的投入三昧心炉之中,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心炉炼化魔念的速度便有所衰减,无毒鬼祖眸中鬼火大亮,他的念头思维混乱无比,七情之意此来彼去,就如被域外天魔附身,所见所感皆是幻境一般,但总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便是对那尊宝炉深深的忌惮之意,一定要将之毁去! 凌沖二话不说,将三昧心炉悬于头顶,无形无色的三昧真火倾泻而下,护住周身,又将七情魔念魔相收了回来,以黑白生死气开道,狠狠向无毒鬼祖冲撞过去!趁三昧心炉还未被海量的魔念填满,运转还算自如时,不惜一切代价夺路而逃,只要能重归地面,有朱厌之助,就不怕那无毒鬼祖了。 无毒鬼祖恰好将来时之路封死,见凌沖周身流动无穷炽热之意,鼓勇冲来,也无甚么表示,只将手一扬,春风化雨之间,无穷漆黑怒意魔火翻涌,惊惧魔镜四面乱照,又有惊雷、魔泪等等神通异象一齐浮现,纵然凌沖的三昧真火神妙,但被魔意神通淹没,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要遭了毒手。 凌沖当此绝境,道心澄澈,无毒鬼祖将大半法力收回,拦在前路,唯有先暂避锋芒,再徐徐图之,刚要抽身后退,忽然神色一动,感觉另有一股神妙法力自远处极速而来,竟是疾如电闪,视地底山石土泥如无物,尤其那股法力充斥慈悲之意,温润祥和,正是正宗佛门的路数。 无毒鬼祖僵硬的面上也微微露出惊诧之意,又混杂了几分愤怒之意,七情魔念猝然收回,霍然转身面对地窟洞口,在身外化为重重魔影,张牙舞爪,又有种种鬼面浮现,望去便如一个灭世魔王一般。 没了七情魔念压迫,凌沖登时身上一松,还是不敢大意,三昧心炉不断喷涌心火,藉机将多余的噬魂魔念尽快炼化,有源源不断的心火支持,反炼入心炉之中,那炉壁上渐渐生出玄妙变化,似乎更加通灵一些,与凌冲心神相连也自更加紧密。 炉中世界中,斩虚定魂符所化金光符芒受了三昧真火滋养,火翼飞腾,金芒遍洒,滚滚太清符箓法力四下发散而去,加固修补炉中世界。其下的天魔残骸最是苦逼,元灵泯灭之下,也不能借用三昧真火提升法力,只能继续乖乖做那苦力。 未几之时,忽听禅唱之音传来,声势浩大之极,又有无穷佛光流淌如河,绵延不绝,一发自地窟洞口中涌出,不过片刻功夫已将此处地下洞天充塞殆尽,凌沖是阴神之身,等若一位如假包换的魔道修士,对佛门法力十分排斥,三昧真火飞腾垂落,将佛光隔离开来。好在那佛光柔和荡漾,绝不主动生事,也就无甚变数。 无毒鬼祖鬼气森然,对佛光天生厌恶到了极点,发出一声久违的厉啸,似哭似笑,如静夜狼嚎瘆人之极,七情魔念陡然相互化合为一,成了一团漆黑无比的玄光,将无毒鬼祖周身护住,玄光之中隐隐可见百鬼夜行、千鬼流火、万鬼噬阳的种种惨象异景,显然这团玄光所用之法玄妙无匹。 「万魔鬼域!」凌沖精修噬魂劫法,自然一眼瞧出那团玄光正是噬魂劫法最高境界的万魔鬼域,当年他在灵江之底太清遗府中取了生死符本体,随后赶来的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狠狠对了一招,夺魂道人所用便是这门无上神通。 噬魂劫法记载,唯有修炼到待诏境界之上,方有资格下手修习这道神通,唯有炼成玄阴,才能将这道神通推至最高境界,修成万魔鬼域,与元神正念演化一处,心念一动,可将无量众生拖入其中,一念之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轮迴世世,无有穷尽,最终迷失于魔域之中,元神法力都成了噬魂老祖的给养,行那为虎作伥之事。 以七情魔念待诏境界的道行,的确能勉强演化万鬼魔域,也可见那佛光对无毒鬼祖压迫之甚,万鬼魔域一出,外围无穷魔影魔气翻飞,与佛光一经接触,便是滋啦啦声响,两相交战,互耗不停。 只听一声嘆息,一位中年僧人身披袈裟,周身现了光明宝相,但见无数天龙虚影盘旋身周,又有无数香花洒落,身前一盏金灯大放光明,那僧人生的慈眉善目,未语先笑,令人油然而生好感,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南无金刚王佛!你这孽障又在害人!」将手一指,大片佛光之中陡然现出一朵硕大无匹的白莲,花瓣盛放之间,现出中心莲台,莲台之上有一根降魔杵树立,通体黄金之色,轻轻一顿,被那僧人抓在手中,那朵白莲也自旋舞起来,落于其足下。 凌沖一见那僧人的路数,心知必是出身西土大金刚寺的和尚,他曾入得楞伽寺,见过主持普渡神僧,对楞伽寺佛法门路十分熟稔,再拿这位僧人对比,立时觉出两家寺庙虽同出佛门,但路数截然不同。 第981页 凌沖是阴神之身出手,在那中年僧人眼中只怕也是邪魔一流,只不过危害及不上无毒鬼祖罢了,若是除去了无毒鬼祖,绝不会介意顺手给他也来上一记。看那降魔杵散发的法力波动,亦是一件法宝,不大好惹。凌冲心头一动,一具肉身现出,阴神走入其泥丸宫中。 那肉身正是祁飞,自从踏入冥狱以来,却是许久不曾动用了,阴神入主,肉身抬手提足,原因无他,只为多一层掩饰,免得被人瞧出他一身身兼玄魔两道道法之事。 那中年和尚气息渊深,但也未证就真如,修为相当于玄门待诏之境,但手中那杆降魔杵却是货真价实的法宝,略一挥动,便是无边佛光喷涌如潮,震盪虚空,一杵狠狠砸下! 无毒鬼祖鬼嚎一声,恐惧魔念演化一面魔镜,镜面上升起道道魔光,死死将降魔杵抵住,但那金刚杵威势无边,魔光震颤不绝,眼看就要被压断,万鬼魔域中又是一道魔念飞出,化为团团雷火,却是将惊、怒两道魔念连环运使,无边漆黑雷火中探出一颗巨大凶兽头颅,张开大口,獠牙森森,往那僧人头上咬去。 那僧人足下白莲生出无数莲瓣,飘飘洒洒之间,落在那凶兽头颅之上,那凶兽一呆,漆黑雷火亦骤然一歇,却是一招之间将两道魔念的诡异神通化解于无形,那朵显然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异宝。 僧人挥起降魔杵,攻势如潮,竟是一副蛮撞蛮打,浑不怕死的样子,降魔杵挥动之间如雨点般落在万魔鬼域之上,每一锤动都将那团玄光打的颤动不已,无毒鬼祖鬼嚎之声连绵不断,七情魔念不断演化种种诡异神通,想要侵入和尚金身之中,俱都被其足下莲台挡下,不能寸进。 凌沖在一旁反倒成了瞧热闹的闲人,一僧一魔动起手来,声势比方才兇勐了百倍不止,那和尚完全一副死缠烂打的风格,几记宝杵下去,地下世界中便开始山石碎裂,片片砂石扬起,飞沙走石之间令人耳目皆闭。 凌沖想走又走不得,既然发现了天柱的所在,又有无毒鬼祖这位魔祖在,万不能放任不理,噬魂老人留下的噬魂幡若不处置得当,必成大患,一旦噬魂魔念泛滥起来,此方轮迴世界只怕就不剩几个生灵了。 那僧人从头至尾闭口不言,只顾用降魔杵狠狠捶打万魔鬼域,生似二人有甚么深仇大恨一般,佛法本就克制噬魂劫法,又有一个法宝级数的降魔杵加持,万魔鬼域渐渐支持不住,连七情魔念所化的七道神通也被那僧人一杵一个,尽数捣成了粉碎! 到后来万魔鬼域每被捶打一下,就有许多魔念飞散出来,却是无毒鬼祖再也不能尽数操控遍身的魔念,被降魔杵生生打回了原形。那些魔念逸散出来,本能之间就要回归天柱之中,凌沖眼疾手快,暗中发动噬魂幡,半路截杀,将其尽数收入囊中。 第七百八十四章 金刚寺住持! 凌沖走的是最正宗的修炼之路,虽然靠噬魂魔念染化万灵,但不肯轻易炼化生灵元神,免得大干天和。只取生灵心头一点灵光,作为参悟之用,以众生心火心念为薪,迸发灵光,进而推动自身道行提升。这般做法胜在稳妥,也是噬魂老人前世遭劫之前,心有所感,特意留下这道正宗法门。但缺陷也极明显,就是修行进展太慢,修成玄阴更不知要用几百上千年的功夫。 所以甘冒奇险来寻噬魂老人所留噬魂幡,也是瞧中了其中收炼的无量阴魂。那些阴魂受噬魂老人荼毒,早已非复本我,若能将之炼化非但不损阴德,反而能遏制噬魂魔念扩张糜烂,有大功德在身。那些阴魂炼化之后,还能增强凌沖的阴神修为,可谓一举数得,本来他难以奈何那天柱与无毒鬼祖,但有那僧人出手,这些逸散的阴魂不取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凌沖将身一摇,自身噬魂幡变化,身后现出一团涡流,虚旋不定,将无意间逃到身旁的一干阴魂尽数吸入。如此一来自然免不了与无毒鬼祖的魔念正面相抗,果然魔念入体先作起怪来,感应到噬魂幡的气息,忽然一转,同质的魔念抱团一处,分别化为魔火、魔心、魔雷三种变化,其中魔火与魔心威势最盛,魔雷稍次之。 凌沖怡然不惧,噬魂幡中禁制发动,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大部件勾连一处,徐徐一转,将魔火魔心魔雷分别转入不同空间。噬魂幡本就自生洞天,虽祭炼火候未足,用来分割这三种神通变化倒也足够。 魔火一震之下,生灵哭号之声隐闻,只是这点魔意怎能摇盪凌冲心魄?一条灰幽幽的魔索灵动如蛇,倏然出现,狠狠一抽,将魔火抽成了几瓣,紧接化灵池现出,将散落魔火尽数收入池中炼化起来。 其余魔心魔雷亦是如法炮制,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分头进袭,区区魔相变化敌不过如狼似虎的噬魂幡神通,未几之下被各个攻破,尽数落入化灵池中去了。 噬魂老人所留魔念魔性极强,还要负隅顽抗,想要反过来魔染凌沖的念头,但落入凌沖一手祭炼的噬魂幡中,便是无水之鱼,翻腾不起来,被化灵池狠狠一炼,抹去了其中噬魂老人的烙印,变为精纯的魂念之力,就在噬魂幡中流转开来。 噬魂老人前世的魔念价值极大,蕴含种种修炼经验和记忆,其中便有许多秘辛之事,凌沖十分眼热,深知噬魂劫法的邪意之处,深恐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反被噬魂老人的魔念暗算,保险起见,不如全数炼化成灰,只求稳妥。 第982页 魔火魔心魔雷片刻之间便被炼化,抹去一切魔意,精纯魂力滋补之下,噬魂幡本体发出嗡嗡之声,其中绝情环、拘魂索两道法器各自提升了一重禁制。 凌沖大喜,噬魂幡要祭炼圆满太过艰难,需要海量的法力,只吞噬了一点散佚的魔念就有如此收穫,实是意外之喜。这还是他不敢贸然将魔念之力炼入自家元神,免得还有不测之事,尝到了甜头后,当即全力发动,身后一桿魔幡升起,混沌色幡面抖动,鲸吞海吸之间一口气将无毒鬼祖被打散的魔念吞噬去三成! 一口之后,凌沖当即转身远遁,吸入海量魔念,也许有个缓冲之机将之炼化。那金刚寺僧人显是嫉恶如仇之辈,凌沖竟能炼化魔念,本身又是一身魔气,说不得也要祭起降魔杵打来了,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那僧人百忙之中果然瞧了凌沖一眼,目中意喻不明,凌沖全身一寒,恨不得遁入虚空。好在那僧人只瞧了一眼,又专心用降魔杵狠砸无毒鬼祖。二人便似有生死大仇一般,下手全是十二分的力道,也不知将佛门慈悲之旨丢到了哪里。 无毒鬼祖有万魔鬼域护身,降魔杵攻势虽狠,倒也未伤筋动骨,但几杵之下,无毒鬼祖真身受了震盪之力,七窍中都喷出滚滚魔云,如同喷血一般。那鬼祖陡然一声怒吼,却是忿怒之意如火,以至忿怒魔念占据上风,得了真身的操控之权,两只鬼爪一搓一扬,无边魔火如泉喷涌,纵然佛光弥天遮地,也被魔火烧出一个窟窿。 无毒鬼祖一声长啸,万鬼魔域之中飞起无数魔影,又有无尽生魂阴魂冲出,魔云卷卷片片,又有魔火魔雷变化,一时之间威势煊赫,反将佛光白莲逼退!凌沖也见过大幽神君施展魔云之法,如今那柄通幽炼魂剑就在手中,与无毒鬼祖的魔威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无边魔火翻卷之中,无毒鬼祖面上晦明不定,又有魔影磨牙吮血,当真是一尊灭世的大魔王! 那僧人微微退后,随即面上怒容一闪而逝,降魔杵重重一震,佛光之中生出无数金盔金甲的护法神将,手执戒刀、珠索之物,潮水一般向魔影阴魂杀去。两方皆是法力神通变化,但交手之间惨烈非常,断肢横飞,金血黑血四溢,比凡间兵阵之战更要来的心惊。 凌沖收炼了不少魔念,心满意足,便思脱身之计,趁一僧一魔杀的不可开交,低喝之间,身上燃起一层魔火,正是忿怒魔念之神通变化,亲见无毒鬼祖施展,有样学样,现学现卖,倒也有几分神韵。 魔火一出,往石壁之上烧去,所过之处熔石化土,未几便烧出一个大洞,将身一缩化为一团幽影便走,噬魂魔念演化神通果然十分好用,熔山铸水也是一绝,不过片刻间凌沖已向上走出了百丈。 地底之下不辨东西,也懒得辨认朱厌所在的山峰在何处,只闷头上行便是。无毒鬼祖倒也罢了,那僧人现身甚是突兀,就似常年监视那天柱,见无毒鬼祖有暴走之意,急忙前来镇压。细细推敲起来,那僧人出身大金刚寺,是否金刚寺早已发觉天柱的存在? 金刚寺能在噬魂幡上得到的好处,唯有将幡中所有阴魂尽数度化,要么收回佛门护法之类,要么送入轮迴来生可期,两种皆是功德无量。佛门修行主要的手段是修炼心性,若有无量功德加身,则事半功倍,必能蒙佛菩萨接引,前往净土,跳出轮迴。 金刚寺所觑准的便是解脱阴魂的大功德,如此一来,余下之事也就说得通了。凌沖一面以魔火魔雷开路,一面思忖:「我阴神阳神同修,乃是绝大隐秘,不好暴露人前。看那僧人降魔的尽头,若与金刚寺的高手照面,必会被其顺手降伏了去,还是速速远离此是非之地!」 凌沖一走,无毒鬼祖忽然顿了一顿,天柱上有无数符文闪现,鬼祖目中精光大盛,竟然撇下那僧人,衔尾追来!凌沖忽觉背后两道阴冷目光射在背上,见是无毒鬼祖身外魔光喷涌,紧跟了上来,不由大骂一声! 那鬼祖被魔念侵染,本我不存,但本能感到凌沖身上另有一件与天柱相合的宝贝,若能夺到手中,对自身大有好处,受了天柱驱使追来。天柱中容纳的阴魂已到极限,若将凌沖的噬魂幡炼化,则可另行开闢一处空间,说不定就有办法挪移天柱! 凌沖暗骂不已,但有三昧心炉在手,倒也不怎么畏惧,三昧真火一出,果然无毒鬼祖面上又露出忌惮之色,鬼祖之后那僧人也自追来,手捧降魔杵,满面的冷峻之色。自始至终此人未发一言。 三人先后而上,渐渐脱离了天柱的所在,凌沖咬牙熔炼山石,狠狠向上突围。无毒鬼祖遁光绝快,有无穷阴神助长魔威,终于追上,扬手间大片魔影飞去。 凌沖冷笑道:「真当老子好惹么!」三昧心炉蓦地翻转过来,炉盖掀开,一道金光飞出,又有金火流淌,正是斩虚定魂符的法力所化!阴神无法催动三昧心炉的全部神通变化,此是阳神深入炉中,以太清符法操控斩虚定魂符。 炉中天魔头顶,阳神投身于斩虚定魂符,神与符合,晦明童子在一旁说道:「斩虚定魂符亦是太清符术最高之作,仅在我之下,你迟早也要入手修炼,眼下先洞悉其中奥妙倒也不错!」阳神化入符中,触目皆是金光流火,此符不愧是太清门最高宝符之一,符窍符线多到数不胜数,符意也自深湛到无法想像,竟而涉及到了虚空与元神两大范畴。 第983页 一斩虚一定魂,岂是等闲。凌沖的阳神顾不得参悟此符中蕴含的无穷妙意,先要操控此符逼退无毒鬼祖,免得其如附骨之蛆追来,叫道:「晦明助我!」晦明童子二话不说,一道金光飞入符中,落在阳神之上。 阳神受其法力滋养,大喝一声,以心意驱动符意,又有无穷三昧真火涌入符中,斩虚定魂符沉寂了数千年,这一刻霍然爆发无穷光辉,照彻炉中世界,宛如一轮太阳星辰一般,辉耀无极! 无毒鬼祖骷髅面上现出一丝惊恐之色,非是噬魂魔念演化,而是实实在在觉出一股强横之极的力量激射而来,足以将自家元灵抹杀!大吼一声,魔影魔云瞬时汇聚身前,成了一重重抵御屏障。 前方凌沖头顶三昧心炉中陡然射出一道璀璨金光,如刀如剑,杀意凛然,那金光蕴含无穷真阳之气,最能克制魔道,闪得一闪,滋滋声响中,已将魔影魔云之防御层层洞穿,如穿腐土,斩虚定魂符的金光一路势如破竹,正正射在无毒鬼祖眉心之上,一阵黑烟腾起,竟将鬼祖头颅射穿! 无毒鬼祖虽靠玄阴元神成就长生,肉身之精悍也非普通修士所能打破,却被金光轻易洞穿,自眉心一眼望穿后脑,只见脑中全无甚么脑浆之物,唯有七色光华的魔念闪烁,一击之下,不知多少七情魔念化为飞灰! 无毒鬼祖吃此大亏,实是千年未有之奇耻大辱!他也是倒霉,斩虚定魂符就算由太清纯阳长老施展,也不至这般狼狈,偏偏凌沖对噬魂劫法的诸般破绽熟悉到无以復加,怎么也避让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吃下金光挪移空间的一击! 又有点点符光金芒粘在无毒鬼祖头颅之上,阴阳法力相剋之下,又将许多魔念磨灭!凌沖一击之下,阳神法力告罄,连晦明童子一时也翻不过身来,好在阴神又自接掌大局,行若无事般逃命而去! 无毒鬼祖不甘之极的怒吼连连,可惜骤受重创,一时无力追击,头顶又有一道阴影飞来,却是那僧人瞧出便宜,降魔杵脱手砸来! 无毒鬼祖重伤之下,又背后受敌,只得转过身来,与那僧人斗在一处。凌沖却早趁机逃得远了,又上升了数千丈,身后一僧一魔的法力波动渐渐小了下去,但偶尔又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碰撞,震得大地乱抖。 「让他们自家斗去!我的神通不足,还不能掺和到这等高手之战中,先脚底抹油为妙!稳妥起见,还是先换了阳神出来!」阳神一番吐纳,重又振作起来,自三昧心炉中走出,与阴神调换位置,外以元婴化身示人,阴神则御使噬魂幡躲入三昧心炉中,被晦明童子将气机遮掩。 没了魔云魔火开路,也自好办,三昧真火放出,权作烧山野火之用,好在收炼了不少魔念,以供驱使,一个时辰之后忽然头顶天光大亮,终于烧穿地表,重返地面! 凌沖冲出地面,不顾阳光炫目,四面张望,只见鸟语山青,一派轻灵胜景之象,松了口气,忽然有人说道:「南无金刚王佛!小施主可是从地底噬魂幡之处来么?不知可曾瞧见老衲的无念师弟?」 凌沖骇然四顾,不见人影,晦明童子现出身来,一指东南之侧,撇嘴道:「那厮亦是个和尚!」「咦?施主身上居然还有一件法宝,倒是老衲失敬了,罪过罪过!」金光一闪,又是一位中年僧人现身出来,正是东南侧隐身。 那僧人黄蜡面孔,气度却是非凡,凌沖望了半晌,脱口问道:「大师可是大金刚寺住持神僧么?」那僧人面上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颔首道:「老衲正是无住,执掌金刚寺住持之位,小施主好一身精纯剑意,想来是出身太玄派了。不知何能一眼认出老衲来?」 那僧人竟是大金刚寺住持神僧,这个名头可就太大了,这个无住能执掌偌大金刚寺西域佛门第一圣地,足可见神通佛法能与星帝、普渡神僧等辈并驾齐驱! 凌沖笑道:「数年前晚辈有幸在冥狱中与法性和尚邂逅一场,大师的气度与法性乃是一脉相承,更高过了他,思来想去唯有大金刚寺住持神僧方能有此修为。」 第七百八十五章 金刚神通 降伏鬼祖 金刚寺道统传自大金刚王佛,此佛乃是佛门十八佛陀之一,号为神通第一、伟力第一,乃是佛门中最为善战的佛陀。此佛化生金刚世界,传下金刚修持法门,凡是修持金刚之力者,皆可凭藉善行善念,蒙金刚王佛接引入彼金刚世界。 此佛在星河之中常年率领麾下佛子弟子,与玄阴天魔世界交战,降伏各路妖魔,超度其转修佛道,又或干脆打杀,送入轮迴。夜乞老祖为夜叉一族长老,便是在一场对阵金刚世界的大战中失利被擒,辗转被送入轮迴世界,镇压于大金刚寺中。 大金刚寺为轮迴世界佛门两大源流之一,门中所传号称有万种神通,皆可成佛,尤其对敌斗法犀利,还在楞伽寺法门之上,因此在西域中流传极广。 佛门之中修持之法无数,无论根器高下,皆有无上妙法使之皈依,西域苦寒,出产不多,民众生活远比中土困苦的多,寄託来世之望,托生净土,因此信奉佛门者众多,大金刚寺徒众无数,歷代培育的高手就有许多,一方面寺中高手长老每每与魔教争斗,使之不得荼毒生灵,另一方面却又与楞伽寺明争暗斗,争夺此界佛门正统的称号。 凌沖生平所见玄魔两道掌教也不少,忍不住拿来与这位大金刚寺的住持比较。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便是乃师郭纯阳,那位太玄掌教言语诙谐,插科打诨,但算计精深,又善前知,十分神秘。楞伽寺住持普渡神僧垂垂老矣,满怀慈悲之意,乃是最为正统的得道高僧。 第984页 而这位大金刚寺住持无住大师却是神采飞扬,面上容光焕发,就似一盏明灯,常照不熄,与普渡神僧的深藏内敛恰是两个极端。楞伽寺道统走的修身养性,开启九识的路数,深自内敛。大金刚寺却以神通立道,颇具攻击力,想来这便是两位住持气度不同的根本缘由所在。 凌沖初见这位住持神僧,按理不该有甚好恶之情,反该有些崇敬之意,但不知怎得,从内心之中觉得有些别扭,又说不出甚么原因,本能之间只想离无住和尚越远越好,又或是深自戒惧,生似其随时要暴起伤人一般! 无住和尚生的仪表堂堂,仔细看去与方才的无念和尚居然还有几分相似,合十笑道:「老衲地处西域偏僻之地,也知太玄派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剑术天才,便是小施主么?」 无住和尚成名于百年之前,辈分极高,只是驻容有数,望去如四十许人,还要自称「老衲」。普渡神僧比他稍晚一些接掌楞伽寺,但不修皮囊,看去反倒比无住和尚大上几十岁般。 凌沖摇头道:「大师谬赞了!晚辈初来乍到,还请大师指点迷津。无念大师正在地下万丈之处与一位冥界鬼祖厮杀,晚辈修为不到,只能远远避开,还望大师恕罪!」 无住摆手道:「无妨!无念师弟已与那魔头争斗了几场,又有降魔杵在手,那鬼祖绝奈何不得他。」凌冲心下古怪,试探道:「无念大师已与那鬼祖鏖战过几场?如此说来贵寺早就注意到那厮,不知大师可知那根天柱之事?」 噬魂幡的法门噬魂老人只传给了他,也唯有此宝能镇压噬魂劫法的心魔反噬,方有德曾千叮万嘱,未修成玄阴之前,凌沖绝不可泄露此宝之秘因。但噬魂老人所炼的噬魂幡出世,却令他措手不及,尤其大金刚寺居然连住持都亲身至此,若是发现了噬魂幡的秘密,只怕就要天下大乱! 夺魂道人一旦得知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落在此处,必然倾力来攻,就算将天地倒个个儿,也要夺取此宝,眼下大金刚寺究竟知道多少噬魂幡之秘,还不得而知,唯有一点点套话。 无住目中奇异之色一闪而逝,笑道:「小施主所说那根天柱,可是指的那一桿噬魂幡所化的柱子么?」凌沖耳边惊雷响动,勉强一笑,「大师居然知道噬魂幡的底细?」 无住道:「千年前噬魂老人魔威肆虐时,敝寺也曾派遣高手前去降伏,留下了噬魂幡的记载。那根天柱便是噬魂幡的幡杆所化,老衲唯恐其出世荼毒世人,才命无念师弟在此驻守,一有异动便出手镇压。」 「那无毒鬼祖被噬魂幡中邪法污秽了元神,成了受其驱使的躯壳,但魔威仍在,无念师弟与其争斗几次,不能得手,才传信请老衲来亲自出手。没想到却被小施主捷足先登,引动了噬魂幡的变化,老衲才派无念师弟前去接应。」 这老僧之言句句如同惊雷,震得凌冲心湖激盪,噬魂幡的秘密竟早就泄露了出去!无住又道:「老衲费了几年功夫,在噬魂幡之旁布下一座佛门卍字光明阵,借佛门慈悲之力镇压邪魔之意,将魔幡死死锁住,不令其飞腾变化。谁知魔幡魔性通灵,暗中打通了阴阳界限,借用冥狱阴气抵御佛阵炼化,又勾引来无毒鬼祖作为爪牙躯壳。前些时日冥狱中忽然阴气大盛,魔幡借阴气潮汐的间隙,将无量阴魂与魔念喷射出去,意图污秽阳间生灵,壮其魔威。老衲此来便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断去魔幡的根本。有凌施主之助,更是事半功倍了!」 凌冲心头一亮,如此前因后果就分明了。冥界阴气暴增想来是众魔头开启地府之时引动的祸事,阴气潮汐之下,噬魂幡鼓动魔念喷出地表,却被朱厌误打误撞用来修炼自家的吞阴补阳神通,有佛阵压制魔幡魔性,朱厌才侥倖逃脱一劫。不然就算其是纯阳老祖,也不过强在肉身之上,元神孱弱,早就被魔念污秽了。 但无住和尚深知噬魂幡的底细,又能布置下针对魔念的佛阵,凌沖还是狐疑不定,问道:「据我所知,噬魂幡乃是噬魂道最高奥秘,连噬魂道掌教夺魂道人所知也甚少,不知大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无住和尚哈哈一笑,方要开口,神情一动,说道:「来了!容老衲先降伏那鬼祖魔头,再与小施主攀谈如何?」凌沖也察觉滚滚魔意自地下传来,来势绝快,必是无毒鬼祖杀来,当下道:「大师请便,晚辈正与见识一番佛门降魔妙法。」 不旋踵间就觉足下大地震盪,轰鸣之声响彻,就似地龙翻身,远处几座高山也被震得巨石乱滚,坠落如雨,沙尘腾起!幸好方圆之地人烟稀少,才可放手施为。只见百丈之外忽然泥沙翻滚,一个硕大土包急遽鼓了出来,吹气球一般眨眼就有一丈高下,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土包当空炸裂,一道魔气沖霄而起,正是无毒鬼祖冲破地表现身出来! 随后又有一道佛光经天而起,无念和尚足踏白莲,头顶降魔杵紧随其后飞出。无毒鬼祖面上古井无波,瞥见凌沖与无住两个,全然不加理会,第一件事却是放声大吼,自七窍中喷出无数晶晶点点之物! 凌沖大喝一声,无法袖手旁观,无毒鬼祖所喷正是无量噬魂魔念,若是散布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但身旁无住和尚出手更快,脑后升起一圈佛光,竟有一十八重之多,就似画像中佛陀脑后的那一圈圈金顶,一声低沉龙吟,一条金色天龙自佛光中飞出,鳞甲宛然、颔下有珠,张口一吸,无数魔念如流萤扑火,被吸入龙吻之中! 第985页 无住动手,凌沖就先不忙下场,见那天龙意态昂扬,变化通神,忍不住喝了一声好!金刚寺神通变化多端,这一手天龙金光法在无住手中使来,更见精妙之意。 无念和尚一语不发,降魔杵往无毒鬼祖脑门上落去,师兄弟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无毒鬼祖魔念被无住的天龙变化破去,又是腹背受敌,吃亏在无有趁手的法宝,好在噬魂魔念变化诡谲,伸手一指,一面魔镜现出,放射幽沉魔光,将降魔杵定在半空不能落下,又有无数秘魔神雷浮现,往无念身上炸去,轰轰连声,秘魔阴雷炸裂开来,化为团团魔火,却是两种魔念之力交替运用,手段之奇、应变之速,令人啧啧称奇。 无念和尚足下白莲疯涨,无数莲花花瓣凭空生出,将之包裹的风雨不透,任凭阴雷魔火轮番轰炸,打的花瓣零落,却不伤无念之根本。那方莲台亦是金刚寺一件至宝,关键时刻果然奏功! 天龙变化趁机一口咬去,咯嚓声中竟将无毒鬼祖一条右臂齐根咬断!无毒鬼祖面不改色,就似断去的非是自家臂膀一般,七色光华一闪,又凭空生出一条臂膀,把凌沖看的眉头一皱,那厮分明是以元神之身出游,又有七情魔念傍身,魔功变化之下,最是难斗。 无住和尚身为金刚寺住持,又岂会只有这点手段?脑后佛光中忽有一轮大日浮现,金芒流苏,热火四溢,直如九天太阳落入人间!这轮大日一出,凌空高悬,却是金刚寺中另一道神通大日毗卢变,能收摄世间阳火之气,焚尽一切妖孽邪魔! 无毒鬼祖之身被大日虚虚一照,当即惨叫开来,周身魔念魔影被大日真火一炼,大多化为了灰烬,眨眼之间便稀薄下去,连魔念变化的魔雷魔火神通也自衰减下来,再也支撑不住,被降魔杵突破了神通封锁,一杵狠狠敲在天灵之上! 无毒鬼祖虽是元神变化,但这一击还是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令人牙酸,鬼祖又是一声惨叫,被打得翻翻滚滚出去数十里之外,七窍中都喷出魔火来! 无住和尚足下一踏,已来至其面前,佛光中另有一道金光飞去,细细望去竟是无数细小之极的文字组成!凌沖连忙跟来,运足目力瞧去,见那些文字或扭或曲、或直或拐,迥异于玄门云文,与魔教域外魔文也不相符,心知必是佛门中的梵文之字了。 开天闢地以来,有先天神文流传,加载先天后种种玄妙,在道家为云文,在魔教为域外魔文,在佛门则为梵字,凌沖如今已算精通云文与魔文,唯有佛门梵字不曾涉猎,一见无住施展,当即勾起了兴趣,暗中默默记诵。 那梵文一出,演化一篇佛门经文,阵阵梵唱之音响彻虚空,又有无数香花飘落,俱是神通具现,如潮鼓涌般往无毒鬼祖元神之上附去! 无毒鬼祖如遇蛇蝎,佛光与魔法天生相剋,经无住之手施展出来,若是沾染在身,再难逃被镇压之祸。噬魂魔念本能驱使之下,万魔鬼域收缩之间,更加凝练,抗拒佛门经文炼化,足下砂石如沸汤滚动,连带鬼祖的身形忽然沉入地下,却是打不过要逃了。 无毒鬼祖以法力熔炼山石,却及不上金光梵文来的迅捷,瞬息之间已将万魔鬼域裹住,无数梵文文字如有灵性,爬满鬼域魔光之外。万魔鬼域之上亦自浮现出种种诡异文字,却是魔教所传的域外魔文,两种先天文字相遇,属性相剋,相持不下。 噬魂劫法中被噬魂老人加入了域外魔文的神通,凌沖自然也学到手里,见佛光梵文迸发,裹着无毒鬼祖的万魔鬼域犹如一个大大的蚕茧,如有唿吸,一涨一缩,如潮涨落! 无念和尚将手一指,降魔杵凌空飞来,落在佛光梵文之上,杵身无数金光流淌,结合一处,压力凭空增强了十倍。又有足下白莲飞出,落在蚕茧之下,恰好将万魔鬼域死死托住,不令其沉落地底。 如此一来可谓天罗地网,无住和尚双手合十,轻声诵经,无念和尚也自垂目躬身,两位大德齐诵真经,经文出口又化为细小梵文,不断加持在蚕茧之上。 凌沖瞧到此处,已知无毒鬼祖必然无幸,暗嘆一声,他还想徐徐图之,逐渐将鬼祖身上魔念炼化,如此不劳而获,岂不美哉?谁知无住无念两个居然给他来个绝根,此魔头落入大金刚寺之手,他也不好意思讨要,避嫌还来不及呢。 第七百八十六章 石破天惊! 无毒鬼祖随身的噬魂魔念若能炼化,足以将凌沖噬魂劫法的修为推上一个顶峰,直入待诏也说不定。魔道的功夫便是如此,只要肯害人作孽,就能勇勐精进。 尤其无毒鬼祖身上的魔念可都是「无主之物」,天下间再无有别人能如凌沖般将之利用到极处了。看无住和尚的样子,绝不会将鬼祖拱手让出,凌沖手中也无能令其动心的筹码,也就知趣的闭口不言。 无毒鬼祖被梵文佛光擒住,无住和尚伸手一招,一团光华渐渐缩小,落入他脑后佛光中去了。天下间有法门利用噬魂魔念者,除却同修噬魂魔念的修士,只有佛门大德,以佛门超度之力,解去魔念中的冤孽业力,也是一场功德。 无住和尚显是打得这个主意,说道:「无毒鬼祖已除,但地下尚有噬魂幡本体躲藏,有冥狱之气温养,迟早还会有其他鬼祖被引来,为虎作伥。老衲与无念师弟要去地底将那魔物封禁,还请凌小施主助一臂之力!」 第986页 凌沖敬谢不敏,开玩笑,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躲都来不及,好容易逃命出来,岂能再入虎口?他与无住无念两个萍水相逢,虽说是大金刚寺的住持与长老,也不可轻易信任,摇头道:「晚辈功力浅薄,只怕一个照面就被魔念污秽了元神,毕生苦工毁于一旦,还是不去献丑了!」 无念和尚走了过来,面上依旧阴沉沉的全无表情,似乎唯住持师兄马首是瞻。无住和尚笑了一笑,目中神光意喻不明,忽然说道:「没有小施主的噬魂劫法镇压,地下的魔念不好对付,再者施主出手,还可捞取几件噬魂幡的组件回去炼化。如今噬魂老人隐遁无踪,普天之下,唯有施主一人独得噬魂劫法的真传,非借施主之力不可!」 轰!无住之言无异于九天劫雷,轰然炸响!凌沖目中神光猝然爆射,身后黑白生死气翻滚,连晦明童子都现出了身形,周遭光线忽地暗淡下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灵星相星域次第亮起,无量星光瀑布般落入凌沖头顶一道符阵之中,却是将太乙飞星符阵也摆了出来! 底牌尽出!凌沖的道心也算千锤百鍊,坚凝之极,但无住和尚话一出口,还是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玄魔双修,噬魂劫法,这等最大的隐秘被无住和尚如此轻率的说出,凌沖一时之间无数念头此来彼去,翻翻滚滚,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这两个和尚! 但转念一想,无异于痴人说梦,连有降魔杵在手的无念和尚都没把握战胜,遑论身为金刚寺住持、精通无数佛门神通的无住和尚?噬魂劫法是凌沖最大的秘密,一旦泄露,不但要遭受正道围杀,魔道中人也要不惜代价杀他夺取修炼的法诀,尤其夺魂道人更是会不死不休的纠缠。 玄魔双修是奉了郭纯阳之命,日后能得窥无上大道,凌沖对这位恩师深信不疑,从未有过动摇,此事唯有郭纯阳、惟庸、噬魂老人寥寥数人知晓,无住和尚是如何得知? 凌沖念头转了一转,重又冷静下来,太乙星光收入顶门,四灵星域也自隐于天象之中,四面骤然光明,无有挂碍。唯有晦明童子依旧十分着紧,黑白生死气蒸腾不休,只要凌沖豁了出去,用太乙飞星符法操控生死符本体,就算面对金刚寺住持,他也敢一记神通刷了过去! 无住和尚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见了四灵星域星光异象与晦明童子显形,目中一亮,抚掌嘆道:「妙哉妙哉!太清道统居然尚未断绝,真是可喜可贺!此符玄妙无极,已近乎于道。小施主身兼玄魔两道最高传承,连老衲都有些嫉妒了呢!」 凌沖苦笑道:「我可是要被大师之言吓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师是从何得知我的隐秘的?」对无住和尚这等高人,不必耍甚么心思,不如单刀直入,坦诚了他兼修噬魂劫法之事。 无住和尚目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笑道:「施主倒是光棍。不过你放心,此事并非有人走漏风声,而是我一见你之面,自然知晓。老衲也不会对施主有甚不利,毕竟太玄剑派郭掌教可是连星帝都忌惮不已的人物,老衲无事也不敢轻易招惹。」 无住和尚无意间泄露了郭纯阳一丝根底,竟连星帝都忌惮非常,不过凌沖也没兴趣追问,又问道:「大师为何见我之面,便知我修炼了噬魂劫法?难不成……」 无住一指身边无念和尚,说道:「方才无念师弟出手,施主可曾瞧出甚么破绽?」经他一说,凌沖才将目光转投那和尚身上,微微皱眉。 无住见状笑道:「无念师弟且撤去佛光遮掩。」无念和尚依言收了护身佛光,连降魔杵也化为一根满生铜绿的法器捧在手中,面上居然十分木讷,眼中神韵并非常人那般灵动。 凌冲心头一动,丹田洞虚真界中阴神之身透出一缕魔念念头,在无念和尚体内一扎即出,忍不住就要惊叫出声!无念和尚体内竟全无血肉,而是无边佛光,但元神最核心深处却有一缕冰寒暴虐的魔意酝酿,只是被无边佛光镇压,不能作怪而已。 那缕魔念凌沖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忿怒魔念!眼前这位金刚寺长老神僧竟也是一具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这一下是在太过惊悚,凌沖也给惊得几个唿吸不能出言,良久才指着无念和尚道:「他、他……」 无住和尚点头,反问道:「小施主的噬魂劫法是噬魂老人亲身传授的罢?」事到如今,也没甚么好隐瞒,凌沖点头道:「不错,我修炼的噬魂劫法确是噬魂老人亲授。」 无住和尚又问:「噬魂老人前世作孽太多,被夺魂道人暗算,只余一缕残魂去堕轮迴,几近千年以来我算定他这一世该当寻回前世记忆,返本归源,不知眼下身在何处?」 凌沖索性和盘托出,道:「噬魂老人这一世唤作方有德,于本门重光之时拜入本门,其后觉醒了前世记忆,又借掌教恩师之力,学遍楞伽寺所有佛法,欲从佛门之中寻求正果,前些时日他借诸魔头潜入地府的当口,蒙阴山菩萨接引,如今已入菩萨净土之中修行。」 随着与无住和尚对话深入,他心头一个大胆的猜测越来越是明晰,只差向无住和尚求证。无住和尚嘆了口气,笑道:「我早想超度他入佛门,没想到被普渡师兄捷足先登。方有德既然有缘入得菩萨净土,便是与佛门有缘,后福无穷。」言下之意甚是可惜。 凌沖忽然问道:「大师如此关心噬魂老人的下落,又深知噬魂劫法的底细,连无念大师亦是噬魂魔念所化,难道大师身上当年被噬魂老人种下了魔念不成!」 第987页 这一问石破天惊,尤其内容更是天马行空,堂堂金刚寺住持,神通无边无量,又岂会被噬魂老人暗算?但凌沖却知并非全无可能,毕竟千年之前,无住和尚还未出生,说不定以噬魂老人的手段,看出其前世大有功果,先自布局。 尤其方有德曾言道,噬魂老人前生尚有三具化身留在世间,如今皆已是一方豪强,至少在玄魔两道门户中占据了长老的高位。若是那三具化身中有一具便是无住和尚的前身,转世之后依旧不曾磨灭,一切便说得通了! 为何无住对噬魂劫法如此熟悉,又对地下的噬魂幡势在必得,身边又有一具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还对方有德的下落如此念念不忘,凌沖抛出自家的论断,只等无住和尚点头或是摇头! 无住和尚面容平静,全无一丝波动,呵呵一笑,说道:「小施主倒是有趣,这般念头世间可只有寥寥几人敢动。不错,老衲的前世的确曾被噬魂魔念沾染,今生转生之后,宿慧指引拜入了大金刚寺,修行佛法日深,察觉到噬魂魔念的所在。老衲花费了百年功夫,才借金刚寺佛法将噬魂魔念化去,但魔念之中魔性深种,没奈何将其炼为无念之身,外用佛光封锁,不令露出破绽。若非老衲常年闭关炼法,疏于防范,又怎会被夜乞老祖寻到机会,蛊惑了法罗,破寺而去?真乃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轻描淡写的娓娓道来,凌沖却是长吁一口气,居然真的猜中,也不禁佩服噬魂老人当年的眼光,竟一眼瞧中了大金刚寺未来的住持,也幸好其随后便遭了劫难,若是到如今佛门第一圣地的住持暗中竟是大魔头的魔念分身,想想都不寒而慄了。 他也同时好奇,问道:「方有德传授我噬魂劫法时,曾吹嘘自家前世有三道魔念化身遗留,皆是一方巨擘,不知大师可知其他两具化身的下落?」 无住和尚摇头道:「噬魂老人的正念本尊遭劫之后,遗留下两大势力,一是无主的噬魂幡,没了正念压制当即飞走,不知为何沦落在此,老衲也是近些年才寻到此处。其二便是三具魔念化身,只是所用魔念取自正念元神,比七情魔念更为玄妙。老衲虽能脱身出来,不受魔染,但对其余两具化身无从得知。」 噬魂老人草创噬魂幡祭炼之法,忍不住炼了一桿,还未运用纯熟就遭了夺魂道人毒手,但那杆魔幡得了噬魂老人毕生染化来的魔念,通灵之处不下法宝,只是魔念往来冲突,不能统一化为一道真正的法宝元灵。原版的魔幡也未落在夺魂道人手中,而是下落不明,不知具体的因由。 凌沖瞥了一眼无念和尚,试探问道:「大师将自身魔性演化出无念这尊魔相分身,不知自家……」无住和尚笑道:「施主多虑了,老衲好歹也是大金刚寺的住持,精修佛法,区区魔性还是镇压得住的,但今日有缘遇见施主,却是苦尽甘来,能彻底解决噬魂魔念的后患了!」 凌沖已知他的打算,既然其是噬魂老人唯一传人,如何解决噬魂魔念的痼疾自然要着落在他身上,苦笑道:「大师怕是要失望了,噬魂劫法的根本破绽连噬魂老人都未完全参悟,不然也不会巴巴的投入佛门,借佛法压制魔性。」 无住点头:「这是自然,老衲感兴趣的是他传你的噬魂幡的祭炼之法。施主元神自分阴阳,各自修炼,玄魔共存,这等妙思妙想着实令老衲钦佩。老衲瞧得出施主早已分化七情魔念,以噬魂幡镇压统御,才敢斗胆讨教魔幡的祭炼之法。若施主肯赐教,老衲再以佛门之道转化,说不定有几分指望能彻底抹去噬魂劫法的弊症!」 凌沖大是心动,无住和尚炼化了魔念,已然跳出噬魂劫法之外,又是大金刚寺住持,胸中所蕴精妙之法无数,神通见识绝不在当年的噬魂老人之下,说不定能从噬魂幡中悟出治本之道。 无住和尚见他意动,又道:「施主不必草率决定,老衲此来带了几件金刚寺的法器,想要降伏地下的噬魂幡,绝其后患,请施主在一旁掠阵,天下之间再没有比施主更熟知噬魂幡之人了。」 凌沖想了想,断然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大师走一遭!据我所知,此去万里之外,尚有一头上古神兽朱厌后裔,若能将其寻来,也是一大帮手!」 无住和尚笑道:「施主是说那头占了噬魂幡便宜的朱厌么?老衲早欲收他为敝寺护法神兽,俗事牵缠,难得下手,今日既来,索性一併办妥!」 凌沖张了张嘴,原来那头朱厌早被盯上,只是人家未腾出手来,看来其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他也想将朱厌引入太玄剑派之中,做个护法的灵兽,毕竟神兽难得,又是一位纯阳老祖,但远水不解近渴,无住和尚有意出手,那便插手不得了,不仅为那朱厌惋惜了一刻。 第七百八十七章 降伏朱厌 点化阴魂 朱厌是上古神兽血脉,成长潜力惊人,如今已修成纯阳境界,日后未必不能再进一步。轮迴世界中长生级数已然是终极武力,足以坐镇门户震慑一方,因此一头纯阳级数的朱厌老祖,就算大金刚寺底蕴之深厚,也要动心,尤其先降伏朱厌,对付噬魂幡时也可多出一位纯阳战力,极大的左右战局。 凌沖对朱厌也有图谋,无住既然插手,就没他甚么事情。无住和尚将手一挥,大片佛光涌出,托着凌沖与无念两个,电闪一般直奔朱厌坐关的那座高峰。 第988页 朱厌在石殿中闷坐,凌冲去后便将乌门山放了出来,只是拘束其不得离开石殿。乌门山口才便给,正极力劝说朱厌将他释放。朱厌已瞧出此人心术不正,也懒得理会,再说与乌家祖上到底有一份香火情面,不好猝下毒手,就有几分允诺之意。 乌老心头暗喜,更加卖力劝说,眼看朱厌就要放人,忽然大喝一声,声如雷霆:「甚么人敢暗算你家朱厌爷爷!」一片妖光升起,现出白首赤足真身,高达百丈,一头将石殿穹顶撞破,但见目如铜铃,张开血盆大口,望向半空中一团佛光! 朱厌已有数百年不曾离开石殿一步,心头忽然起了一抹警兆,忍不住跳将出来,见那佛光之中祥氛瑞霭瀰漫,又有无数金灯银花高悬,内中两位大和尚,身旁则是凌沖,朱厌见了,当即怒道:「凌沖!老祖只道你小子心肠不错,没想到短短时日,就勾结了两个秃驴,要对老祖不利么!」嘴上硬气,见了无住、无念两个周身气势,心头先自凉了半截。 凌沖遭了莫名之灾,挨了一通大骂,也懒得辩驳,索性闭口不语。无住和尚笑道:「朱厌道友,老衲法号无住,乃是西域大金刚寺住持。今日来此,实因道友与佛门有缘,特来接引。我大金刚寺中神通妙法无数,愿与道友同享,就请道友即时皈依如何?」 朱厌叫道:「老子在此修炼,自由自在,可不愿去你那佛门之中给人做甚么打手!秃驴若是识相,就快些滚开,不然老子的大棒可不认人!」双手一翻,一根熟铜大棍一抖,劲风扑面之间,压得虚空都是一颤。 朱厌在轮迴世界中出生,从未见过同族,但天赋妖法的传承自然烙印于血脉之中,随着年岁渐长,朱厌一族的种种传承自然现于脑海之中,得知族中曾有多位前辈被佛门捉了去,充当护法神兽,实则就是打手,降魔除妖之时要冲在前线,因此死伤极重。其外,身入佛门还要守许多戒律,吃斋吃素,嘴里都能淡出鸟来,朱厌是一百个不愿意拜入佛门。 无住和尚笑骂道:「你这厮不知好歹!罢了,不给你些厉害瞧瞧,你只当我佛门无有降妖的神通!」袖中飞出一团金光,有鸭卵大小,凭空旋转,遍洒清辉,金光一展,现出一尊金甲神灵,手持一根降魔杵,仔细望去,却是双目空洞,原来只是一挂金甲而已。 无住和尚叱一声:「去!」那金甲霍然发动,哗啦啦甲叶抖动之间,跨步虚空,一杵向朱厌头顶落去。嗡的一声,震盪虚空,若是打实了,怕不当场将朱厌击个脑浆迸裂! 朱厌狂吼一声,挂动风声,熟铜棍狠狠一扬,与降魔杵硬拼一记,只震得双臂酸麻,却还勉力一棍横扫反击。一头凶兽、一挂金甲,就在半空中厮杀起来。 凌沖只瞧得眼角抖动,大金刚寺不愧为佛门第一圣地,无住和尚身上竟是法宝连连,那副金甲显是法宝级数,威能无穷。玄门之中极少祭炼盔甲之类的宝物,彼等法器打造起来费时费力,祭炼也更花气力。 唯有佛门弟子,心智坚凝,一件法器日夕用佛咒加持,更能师传徒、徒传孙,代代传承,似金刚寺、楞伽寺这等积年大派,总也有几件压箱底的法宝,传承自前代大德,只是未想到无住和尚果然准备的充分,竟连法宝也带了好几件出来。 朱厌大棍横扫竖噼,棍影如山,向那金甲压迫过去。金甲舞动降魔杵,带起片片残影,亦是分毫不让!佛光四射,劲风凛冽,好在他两个身在半空,纵然声势勐恶,倒不至于毁坏山林,杀伤生灵。 无住和尚笑对凌沖道:「此妖生有宿慧,十分难得,若能静心修持佛法,日后必有成就,只看他能否断去心猿意马,明了自性了。」凌沖点头陪笑,暗中腹诽道:「就算朱厌断不了心猿意马,你一通降魔杵下去,不断也得断了!」 无住和尚瞧了一刻,忽道:「收伏朱厌不过是顺手为之,还是莫要耽搁时间!」心念一动,无念和尚闪身而出,手中法宝降魔杵狠狠砸下。朱厌当即暗暗叫苦,被两大高手围攻,两根降魔杵去蛟龙闹海,此来彼去,苦不堪言。 又过数十回合,朱厌渐渐落在下风,一双大眼四下飘荡,忍不住要跑路,没办法,两个秃驴太过兇勐,朱厌大爷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走为上。至于石殿之下的阴脉么,只要留得有用之身,随时可以回来,算不了甚么。 无住笑道:「这厮要逃了!」无念之身挺上一步,恰拦在朱厌预定的逃跑线路之上,将他退路封死,朱厌一见红了眼,拼着损耗元气,运使百兵之祖的妖法,无数刀枪剑戟滚滚杀去,一道洪流经天。 无念和尚将身一扭,遁入佛光之中,避开这一条百兵洪流,足下生出两朵白莲,双足踏动,虚空之中留下两条足印,全是莲花铺就,当真是步步生莲。 凌沖眉头一挑,无念施展的正是白莲遁法,亦称步步生莲,此法乃是佛门四十八中神通,再向上修行开悟,便是号为十八种大神通之一的天足通,一顿足之下三千大千世界任所遨游,玄妙到了极处。 这门中神通一出,朱厌眼前一花,已不见无念身影,方自惊慌之时,只觉脑门一疼,眼前金花乱冒,忍不住一头栽落云头,狠狠砸入石殿之中,乱石纷飞,好好一座石殿被他自家砸的粉身碎骨。好在朱厌之身皮糙肉厚,虽然伤重呕血,还不至丧了命去。 第989页 凌沖瞧得分明,无念身影一晃,已至朱厌面前,降魔杵正正击在朱厌顶门上,只砸的红的、白的、黄的,不知甚么一发涌出,可怜朱厌也算是精修肉身的纯阳老祖,在降魔杵的淫威下丝毫反抗不得,被砸成了一条死狗。 无住和尚摇了摇头,手指处那一挂金甲陡然分解成许多部件,一拥而上,披挂在朱厌身上,眨眼间朱厌已穿戴整齐,一身金甲,配上白首赤足,真是威风八面。可惜其七窍流血,喘气都难,根本瞧不出有一丝的欢喜,只能任由无住和尚施为。 无住和尚笑道:「朱厌道友,这副金刚伏魔神甲乃是我金刚寺中前代长老擒捉了一头域外天魔,以佛法祭炼而成,若是精修肉身之辈披挂,威能无穷,正合道友之用。道友不可抗拒,只用心体悟金甲中的佛法之妙,借佛法之力洗涤一身妖气,自可返本归源!」 朱厌是兽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无念和尚一杵打蒙,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瞧着金刚伏魔神甲中冲起无边佛光,渗入他肉身之中,改造其天生的妖气。佛门兼容并蓄,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有教无类。传说金刚王佛座下便有许多异类成道之士,甚而还有天魔之类来投。 金刚王佛一脉的佛法善能炼化一切异种真气,转为佛门路数。朱厌的天赋妖法虽然精妙,也逃不过佛法的祭炼,神甲中佛光喷涌,朱厌之身由外及里,渐渐变得通透起来。 凌沖眼尖,早就瞧见朱厌体内两道妖光显现,飞舞不定,吃佛光死死定住,终于被染上一层金色,等到佛光散去,朱厌已然翻身而起,身披金甲,宛如寺庙中泥塑的护法神灵,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四溢。 那两道妖光不消说是吞阴补阳与百兵之祖两种妖法神通,被佛光彻底转变了性子,变得中正平和。如此一来,朱厌也算是得了个金身正果,身入佛门总比修炼甚么妖法来的前途广大,但那伏魔金甲上身,也将他妖气死死锁住,限制了其行动之力,只能听命于无住和尚,是福是祸,当真一言难尽。 无住心念一动,朱厌飞身上来,与三人一同立身佛光之中,无住笑道:「今日道友归位,得成正果,可喜可贺!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请道友相助一臂!」 朱厌的小辫子拿在人家手里,丝毫不敢抵抗,只能转过头对凌沖怒目而视,心想自己本来在石殿中待得好好的,没事借阴魂潮修炼,等大劫爆发,伺机脱离轮迴世界。这小子一来,全没好事,先是阴魂潮大举侵来,又惦记自家得自域外的雷盘,更引来了两个秃驴,被强行抓了壮丁,若非被金甲束缚的死死,早就一巴掌拍死那小子! 凌沖见他含怒眼神,嘴角抽了抽,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朱厌被擒他脱不了干系,不如三缄其口,免得火上浇油,将头扭了过去。 朱厌哼了一声,前几日抵御阴潮,手中的雷盘法力消耗过大,至今还未恢復,不然有此宝在手,也不会这么轻易落败,已成阶下之囚,说甚么也无用了,见辛苦搭建的石殿成了一堆废墟,再也不能似以前那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由垂头丧气,十分低落。 朱厌撑破石殿,与无念大战之时,乌门山机灵之极,早就趁着无人看管,一熘烟逃了。凌沖虽然瞧见,但在无住身旁,也不好造次出手,竟眼睁睁被其逃掉。 无助和尚不去管他,佛光涌动,结成一座光幢,拥护着四人渗入地下之中,所经之处山石自然分开,等佛光过去,才又合拢到一处,一分一合之间,一任自然,比凌沖先前强行破开土石不知高明了几许。 无住和尚对噬魂幡甚是瞭然,循其气机下潜,未几之间已过千丈,地下阴气渐渐浓厚,又有不少阴魂飞来飞去,见了佛光俱都露出惊惧之色,远远避了开去。 无住和尚面泛慈悲之意,低眉垂首,默默念诵佛门真经,口吐莲花,每念一字就有一道佛光迸发,化为一朵小小白莲,旋转之间在阴魂头上轻轻一扣,将阴魂收入其中,重又化入佛光之中。 凌沖见他运使佛门超度之法,超度阴魂,也见过碧霞和尚施展相似的法门,虽然眼馋那些无主阴魂,也不敢做甚么焚琴煮鹤之事。 无住和尚诵经,无念和尚周身也自大放光明,其为忿怒魔念魔相,被无住以佛法祭炼过,更加玄妙,但到底只是一具傀儡,无有自主之意。朱厌身披金甲,忽见有无量佛光于金甲上流淌,于无住和尚诵经之声起了感应,也自大放光明,冷哼一声。 佛光如水,透过山石罅隙,将阴魂浸润,凡被佛光一照,众多阴魂当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纷纷投入佛光之中,就地一滚,再非恶鬼之形,纷纷结跏趺坐,亦自口诵真经。如此一来,超度的阴魂越多,也滚雪球般,又有无数阴魂闻风来投,受佛法点化,加入了诵经的队伍。 一来二去,诵经之声越发宏大广闻,震得地底山石抖动不休,佛光涌动,如狱如海,凌沖瞧在眼中,也不禁佩服佛法之精妙。一面收拢阴魂,一面追寻噬魂幡气机而去,终于到了万丈之底,依旧来至那一处空间罅隙,抬头便见那一根通天彻地的天柱。 朱厌呆呆望着那天柱,心潮翻滚:「这几百年老子就是坐在这个劳什子上修炼么?」不禁感嘆自家真是命大!无住和尚死死盯着天柱,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第990页 第七百八十八章 魔幡求救 失去了无毒鬼祖这一玄阴级数的魔念载体,天柱周遭空自无数魔念飞舞,却组织不起有效强力的反击。天柱之后联通阴阳两界的虚空罅隙涡流虚虚旋转,静谧无声,更添一分神秘诡谲之气。 无住和尚抢先出手,尽展真如老祖之风采,借方才禅唱佛光之力,就往周遭的魔念上下手!佛光如惊涛拍岸,四面八方卷积出去,遇到落单的魔念就收入其中。 噬魂老人前世靠着噬魂幡着实杀死炼化了太多生灵,以至于噬魂幡不过区区几十年就炼成了法宝级数,只是噬魂老人也担心一旦噬魂幡中诞生了独立的元灵,就要反噬主人,因此将方自成形的元灵炼化,代以自家的七情魔念主持此宝。 等到噬魂老人应劫,噬魂幡不知所踪,飞遁到此,驻扎下来,现了神通,深入地下,内中的禁制无人祭炼,渐渐崩坏,就有许多魔念趁机逃脱,更有七情魔念中的忿怒魔念挣脱禁制束缚,想要独立出去。 无住和尚被噬魂老人种下的便是忿怒魔念,毕竟此念最能败坏佛门弟子心境,一旦动念就为魔头所侵。好在无住和尚转世而来,一灵不昧,得传大金刚寺镇寺法门光明拳,以佛法之力镇压心魔,感应到忿怒魔念本念在此,赶来将其擒获,花费几十年功夫将之炼成无念和尚魔相之身,本想一鼓作气镇压了噬魂幡,但静中参悟,佛祖授记缘法未熟,须得另一位有缘之人到此,才可一举功成。 无住和尚一等便是百年,直到凌沖现世,才知缘法已至,当即赶来。他一见凌沖之面,就知为何凌沖才是他的那份机缘所在,有这位世上唯一的噬魂劫法正宗传人,镇压噬魂幡自然更多出十分把握! 佛光澎湃如江如海,滚盪不休,凡被吸入其中的魔念,只一滚便洗去了一身污秽魔意,变得通透起来,一个个恢復了前世的记忆功力,就在佛光之中双手合十,结跏趺坐,虔诚诵经。 佛法能克制噬魂劫法乃是自然,但无住和尚显是对噬魂魔念深所知悉,所用佛法中别有一种妙用,能洗涤魔意,开启智慧,恰是针对噬魂幡而来! 佛光如洗之下,不出一时三刻之间地底空间阴魂魔念就少了一大半,凌沖袖手旁观,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根天柱之上。果然魔念被劫,天柱有了反应,七团魔光从柱身上脱离出来,余下的魔念如百川归海投入其中,演化出魔镜、魔雷、魔火、春风化雨、泪滴、魔心等诸般魔相分身,齐齐杀来! 七情魔念的境界不过待诏,离玄阴太远,其实噬魂老人曾多次推演,只有阴神正念才能修成玄阴,分化出的魔念绝不能越过天地间那一道桎梏,最高境界只到待诏为止,但却可无限制的炼化掠夺生灵的元神元气,使法力神通无限趋近于玄阴境界。 只是如此一来,魔念聚敛的太多,随时有诸魔反噬之忧,如走钢丝,身下便是悬崖。魔念是噬魂幡的命根子,被无住和尚大量劫夺炼化,就算没有元灵主持,本能间也不能坐视,才放出七情魔念变化,借疯狂炼化魔念,提升修为。 无住和尚自不会放任七情魔念顺顺噹噹的提升法力,心念一动,无念和尚早已沖了出去,祭起降魔杵,一人独斗魔心与魔雷两种变化。又一指朱厌老祖,喝道:「请道友出手!」 朱厌老祖见了噬魂幡,心下暗惊,满心不愿,但身披伏魔金甲,全不由自己,随着无住和尚指处,也自杀出。金甲之上有佛光流淌,又有佛门符咒加持,不畏魔念污秽,忽然一抹玄奥意念涌入心头,却是伏魔金甲的种种妙用,心念动处,手中降魔杵化去,成了一根长大熟铜棍,狠狠一抖,往春风化雨与魔镜等三种变化杀去。 朱厌老祖本是纯阳老祖,肉身成圣,加上伏魔金甲加持,战力已然远超无念和尚。其实最佳的组合当是无念将法宝降魔杵让给朱厌,如此一人两法宝,才能将神通威力发挥至最大。 只是朱厌再不能分神操控另一件法宝,无念和尚也要有降魔杵护身才行,无住和尚见此来彼去,战成了一团,暗中对凌沖传音道:「有朱厌与无念拖住魔念变化,老衲来牵制噬魂幡的本体,还请小施主将噬魂元神遁入噬魂幡中,干扰其禁制运转,助老衲收取此宝!」 凌沖知道这才是戏肉,唯有正宗的噬魂劫法才能压制噬魂幡中噬魂老人所留禁制,更能将之炼化以为己用,这也是他此来的目的,自无不允之理,点头道:「自当出手!」 阳神眉心中飞出一桿妖幡,轻轻一扭,化为凌沖之身,却是阴神之身飞出,与无住和尚颔首致意,便往那天柱之中飞去。无住和尚见了凌沖阴神,目中一亮,贊道:「果然大妙!」更不怠慢,潜运功力,只见周身光明大方,无边佛光中升起数道金色拳印,正是大金刚寺镇寺法门光明拳! 这道法门名列佛教六大护教神通之中,亦是十八大神通之一,修成此拳,能得甚深般若波罗密多,身心自在,万魔不侵。法性的光明拳还是学自无住和尚,如今由本尊施展,自然更是威力无穷。 凌沖阴神还未飞到,察觉身后佛光大盛,光明拳拳印如大日初生,金光万道,瑞彩千条,不可逼视,不由闷哼一声!阴神之身被佛光照耀,如同被烈火烤过,丝丝细缕的黑气飘散,急忙加快遁光,脱离光明拳印佛光笼盖之处。 第991页 这还只是被拳印擦了一下,若是被拳印正面击个结实,就算有噬魂幡在手,凌沖的阴神也要一下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阴神一晃之间,越过七情魔念神通变化,已离噬魂幡不远。七情魔念变化被无念与朱厌两个拼死缠住,也无余力来管凌沖这个小虫子。 凌沖百忙之中还有心思去瞧魔意惊雷的变化,见其法力波动在七种魔念变化中垫底,暗暗记下。离天柱越近,越感觉一股水乳交融之意油然而生,凌沖运转噬魂劫法正宗法门,被天柱感应到,顿觉十分亲切,似要接纳他入内一般。 但随后就有一道冰冷的魔念滚盪而出,席捲地下世界,这股魔念魔意森森,冷酷冷静,居然与凌沖的阴神正念相差不多。凌沖一愣:「这股意念看来是噬魂幡数百年来自生的一股元灵之意,居然与噬魂正念之道暗暗相合,我要一举炼化噬魂幡,怕是一场波折!」 无住大喝一声,光明拳印当即发动,一道金色光华如一轮大日孤悬,一拳狠狠印在天柱之上!轰隆隆!一拳之威,只震得天柱摇盪不已,头顶四面怪石乱滚,尘土飞溅,凌沖耳中只听到一声极为短促的吱吱之声,似是老鼠叫声,就见天柱周身浮现无数玄色符箓! 无数符箓游走之间,散发滚滚黑气,极力抗拒光明拳印,将其一点点自天柱身上撑了开去。无住和尚又有四道金色拳印飞去,不分先后印在柱身之上,金色佛光中涌动无数梵文字符,争先恐后流入天柱之身,与那些玄色符箓争斗起来。 难得良机,凌沖阴神一跃,狠狠扑入天柱之中,只觉周身一紧,随机又是一松,一股如鱼得水之感油然而生,天柱之中乃是另一处世界,但大抵不脱噬魂老人所创的祭炼之法。 阴神一入其中,自然放出无边魔念,翻翻滚滚,要先占据天柱中种种关键之处。噬魂幡分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大组件,凌沖略一辨识,就知自家来至祭灵柱所在之处,这杆魔幡被噬魂老人祭炼的成熟,已然自成世界,连带五大组件也各自演化洞天。 魔念探出,马上与天柱中既有的魔念交锋起来,天柱中魔念比凌沖自家魔念更加壮硕兇残,七情之意此来彼去,诡异非常,好在凌沖已习惯了魔念交锋,正念坐镇,尽可与天柱魔念纠缠下去。 无住和尚运用五道光明拳印,将天柱当作了铁胚,狠狠敲打,渡过去无数佛门符咒梵文,去消磨天柱上的魔文符箓。到后来无住和尚斗到兴发,将五道拳印合一,化为一只遮天大手,金光刺目,五指如插豆腐,轻易插入山石之中,死死握住天柱本体,叫一声起!竟是狠狠摇动起来! 天柱中吱吱鬼叫之声不绝于耳,显然内中孕育的元灵已然怒极,正与无念朱厌纠缠的七情魔念神通齐齐一顿,舍了对手便走,毕竟噬魂劫法除了以魔念沾染元神,就只有七情变化能用来对敌。 七情神通汇聚到一处,受了天柱元灵指使,忽然就搅成了一团,化为七色的硕大巨手,一把向光明拳印大手抓下,两只巨掌五指连动,斗在一处。 无念与朱厌两个没了对手,还搞不清状况,吃无住一喝:「还不去攻打天柱本体!」两位才反应过来,无念挥动降魔杵,朱厌老祖摆动熟铜棍,绕过七情大手,将天柱本体打得砰砰作响! 凌沖阴神在内,感受外界法力变化,不由加紧动手,趁天柱元灵无暇他顾,大举吞噬祭灵柱洞天中残存的魔念。七情魔念齐出,又有正念坐镇,演化化神曼荼罗神通,一卷曼荼罗泛着漆黑魔气,降临此间,犹如无底洞般将天柱魔念吞噬。 天柱元灵腹背受敌,急忙调动魔念去围剿潜入自身的凌沖,不料凌沖阴神十分狡猾,採取各个击破的路数,一面炼化魔念,一面往祭灵柱上挪去,竟是要将祭灵柱祭炼到手。 噬魂老人当年祭炼此宝时,不知用去多少天材地宝,有些时至今日早已绝迹,五件组件只要能祭炼一件,凌沖就是稳赚不赔,炼化两件以上就是赚的盆满钵满,怎不令他眼红?没命价施展魔念魔意往祭灵柱上绕去。 天柱元灵顾此失彼,终于被凌沖阴念缠住了祭灵柱本体,狠狠祭炼起来。噬魂老人转世重来,对噬魂劫法大刀阔斧的增删一遍,连祭炼噬魂幡的法门也更改了不少,比前世所传精妙太多。 凌沖有正法在手,祭炼起来分外应手,加之全力以赴,熟悉之间已将祭炼住第一重禁制祭炼完成,以自身玄阴真气替代了噬魂老人所留残部真气。 祭灵柱本体与遁龙桩倒有几分相似,孤零零矗立于一处空间中,下临无地、上接天门,柱身上残留了无数血痕,鬼哭哀嚎之声响彻虚空,凌冲心思刚硬,理也不理,全力祭炼下一重禁制。 天柱本体也被光明拳印演化金刚神掌的神通撼动了根本,山石簌簌而落,露出内中的天柱本体。魔幡元灵顾此失彼,其心智尚未圆熟,吃内外一逼就慌了手脚,终于狠下心来将一段心印魔念化为一道玄光,放出天柱之外,腾空便走。 无住和尚瞧见,目光闪动,不知为何不曾出手拦阻,被那玄光轻易飞走。凌沖阳神想拦,却已来不及,忍不住问道:「大师为何不拦下那道玄光!」 无住道:「老衲早有推算,噬魂幡这一劫还有一位应劫之人,他来才算圆满,因此不曾拦阻。」凌沖阳神问道:「却是何人?」无住道:「夺魂道人!」 第992页 那道玄光不曾穿破地表,却一扭头钻入了阴阳两界罅隙之中,一闪已来至第四层冥土!这一层冥狱中已然生出无数大法力的鬼祖之辈,整日烧杀抢掠,内斗不休,但被九幽门、夜乞老祖与鬼铃、伽薄等几位轮番扫荡之下,知名的鬼祖逃的逃、投诚的投诚,偌大冥狱竟没剩几个鬼祖,只余几头小鱼小虾打来打去,连无数鬼城都荒废了不少。 玄光急如电闪,瞬息已过万里,就在数百万里之外,有一座小小鬼城,破败不堪,只有寥寥数千鬼卒、鬼兵占据,一个个无精打采,见玄光飞来,也不理会,被其轻易钻入鬼城地下之中! 第七百八十九章 「成道之机」! 玄光钻入破败鬼城之下,直入千丈之地。九层冥狱由无边戊土之气加上阴气演化,每一层虚空摺叠,神妙非常,高下不可测度,只有通过流经每一层的冥河才能到达下一层。 鬼城千丈之下依旧是一派土黄之气翻滚,却有一处极大的空间,空旷无伦,其上有一座法台,通体魔气如沸,垂落下来,落在地上却又升腾而起,如此往復不断。 那魔气漆黑如墨,凝重之极,就算待诏境界大宗师炼化了也要爆体而亡,唯有玄阴老祖方能利用。这座法台显是玄阴老祖所居之处,堂堂长生之辈,却选在冥狱荒凉之地隐匿着实出人意表。 法台上一团魔影,有三丈高下,滚滚魔气进进出出,吞吐如云。玄光飞出,那魔影分出一道光华接住,内中所蕴信息登时显现,那魔影一声狂笑,声音密密叠叠,就似无数人一起轰然大笑,男女老幼、飞禽走兽的声音叠加在一处。 那魔音透过千丈冥土,传至地表鬼城之中,那些盘踞城中的鬼物一声没吭,当即魂飞魄散,被震成了细小到极处的阴气,整座鬼城也自灰飞烟灭! 滚滚浓烟之中,那魔影轰然撞破地表,升腾而起,散发无边魔意,叫道:「噬魂幡出世,必须要走一遭!可恨当年若不是噬魂不肯将噬魂幡的法门传我,又怎会耽误千年光阴,困居于此!」 那团魔影便是夺魂道人!谁也不曾想到堂堂噬魂道掌教居然躲在冥土之中,说来也对,修炼噬魂劫法,冥土自然是最为称心之地,毕竟有无数阴魂可供炼化。 夺魂道人在冥狱躲了几百年,低调行事,没想到噬魂幡落难之时,居然选择了向其求助,并一举寻到其藏身之处,足可见噬魂幡之神异。 要解决噬魂劫法的缺陷,唯有依靠噬魂幡,补全颠倒迷离噬魂劫法,因此这一趟是非走不可!魔影翻飞之间,分出数道意念,穿破虚空壁垒不知投射到了何处,跟着悍然挤破虚空,往噬魂幡的所在赶去! 数团意念投射之间,轮迴世界各处皆有惊变!北冥之地,玄女宫幽寒界中,此处是玄女宫开派祖师所建的一处小洞天,相传玄女祖师在其中布置了一块九天玄冰,作为镇压的阵眼,每时每刻放射无穷寒气。 其后玄女宫歷代掌教、长老,若是不得飞升,又或是与人斗法重伤,又或是欲闭死关参破大道真谛,便会来幽寒界中坐关。数千年来使得幽寒界中寒意更甚,冻石成粉,不修成元婴,根本抵受不住刺骨寒意。此界也就成了玄女宫中人人谈之色变的所在。 幽寒界中群山绵延,寒冰裹挟,终年罡风吹拂,如刀如箭,莫说法宝,就连念头、神通也能生生冻结。界中中心之地,一座孤高险峰半山一处洞穴之中,宁休身披白袍,冻得瑟瑟发抖,唯有潜运功力,抵御严寒。 他自从与乃姐密谋,囚困姬冰花、夺取玄女宫大位落败以来,就被姬冰花发配至此,苦挨等死。玄女宫道法只合女子修炼,他的资质又不成,就算乃姐宁冰冒险将玄女道法传授,也只勉强修成婴儿,再也不能寸进。 他运功几个时辰,还是困苦难当,不由的跳将起来,跳脚指天骂道:「姬冰花!你这个贱人娼妇!将老子发配在此,若有一日能重见天日,我必然将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之仇!」咬牙切实骂了一阵,又痛哭流涕起来,自怨自艾,涕泪被寒气一逼,登时结冰,他也顾不得擦拭。 忽然孤峰之上一声巨响,无数冰块巨石滚落,宁休一惊,大喜叫道:「是姐姐出关了!姬冰花,你的死期到也!」迫不及待出了洞窟,仰头望去。 乃姐宁冰生性刚强,与姬冰花争位不剩,自入此界便坐入死关,发誓不成纯阳绝不出关。忽忽十几年过去,今日忽然出世,定是修成长生,姐弟二人大仇可报,由不得宁休不欢喜。 就见万顷冰雪滚滚下坠,其声如雷,声势勐恶之极。无边白气烟尘之中,正有一位身形高大,面容阴肃的女子凭空而立,正是宁冰,其双目之中转动了奇异的光彩,嘴唇嚅动,不知在自语些甚么。 宁休不觉奇怪,飞身上了半空,来至乃姐身旁,兴奋叫道:「姐姐可是修成纯阳?咱们姐弟联手,杀出这座幽寒界,将玄女宫满门诛绝,先报了大仇再说!」极力撺掇宁冰杀将出去,空自说了半晌,却见宁冰身形不动,只是喋喋不休。凑近听时,其自语的却是:「成道之机!成道之机!」翻来覆去,只是「成道之极」四个字而已。 宁休大急,以为乃姐是修炼的走火入魔,伸手去摇她肩头,叫道:「姐姐!姐姐!」双手一震,被宁冰护身的寒气罡气反弹而起,宁冰周身一抖,停了自语,望了宁休一眼,缓缓说道:「宁休?」声音干涩,就似几日未曾喝水一般。 第993页 宁休不知怎得,被她眼睛一盯,心头一股寒意大起,下意识答道:「是我,姐姐你怎么样?」宁冰眸中映出乃弟的面容,方要一笑,眼神忽然一转,变得冷冽非常,喝道:「成道之极,就在眼前!」飞身便走! 宁休大骇,紧随其后,叫道:「姐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罢!快些回来!不成纯阳,出去也是无用!」宁冰身形一顿,回头瞥他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聒噪!」竟是一副男子的嗓音,细细再听,又似许多人一起发声。 宁休心头警兆越来越急,大叫一声,返身便逃,被身后宁冰伸手一指,一声惨叫之间,周身已被无数冰雪覆盖,眨眼间化为层层玄冰裹身! 宁冰一口气吹出,宁休法身连带身外玄冰登时化为齑粉,满空飘洒。宁冰眼中喷出两道黑气,桀桀笑道:「可惜只是待诏,也凑合用了!」眼中无数符文、神光闪烁,寻觅幽寒界中虚空阵法的所在,但凡洞天之地,必有运转空间的阵法,良久忽然叫道:「就是在此了!」伸手一插一撕,竟然生生将幽寒界洞天虚空撕破,露出外面世界来。 「宁冰」呵呵一笑,说不出的阴森,迈步跨出幽寒界,处身正是玄女宫中,对面正有几位女弟子相互说笑而来,见「宁冰」诡异现身,都是大吃一惊,有女弟子就要张口大叫,吃「宁冰」随手一指,浑身炸成了血沫,再随手一抓,几条元神从女弟子肉身上被抓了出来,咕噜一声吞入腹中! 「宁冰」一笑,自语道:「果然还是玄门弟子的元神滋味鲜美些!」大步便走。此时宫中早已打乱,警钟连响,数十位弟子鱼贯涌来,「宁冰」只顾向外闯去,随手一抓,一道幽影鬼爪浮现,女弟子们惊叫连声,元神被抓的出窍,一个个面泛惊恐之色,往「宁冰」口中落去! 忽闻一声嘆息,一位女子声音说道:「师姐,你若非太过刚愎自用,一心要超过小妹,执掌门户,又岂会心魔丛生,被魔头钻了空子,落得如此下场?」 一条大河奔腾而起,凌空一绞,已将那只幽影鬼爪绞断,再轻轻一拍,将数十位弟子的元神送归肉身,大河一卷,现出姬冰花的身形,眸中俱是痛心与痛恨之色。 「宁冰」嘎嘎一笑,无数声音交叠一起,叫道:「我不过是顺其心意,归根到底还是她心头对你怒意不息,才被我有机可乘!」声音一转,宁冰本来的声音传来,满是惶恐之意:「师妹!我一时不察,竟被魔头侵入元神,此生註定无救,你快些出手将我斩杀,免得这魔头再去害人!」声音再一转,夺魂道人声音响起:「你要杀我?先救你这满宫的弟子再说!」 姬冰花面色剧变,只见先前那数十个弟子或哭或笑,体内真气如沸,分明是走火入魔之相,这些弟子皆是多年追随,又是玄女宫中一批中坚力量,万万不容有失,大袖一挥,团团寒气飞出,先将众弟子冰封起来,使魔念不曾作祟,再想办法解除后患。 这般一耽误,「宁冰」早已走的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何处。姬冰花恨恨一顿足,对噬魂劫法的诡异之处也暗感心惊。玄女宫地处偏僻,与噬魂道修士交手不多,姬冰花还是年轻时见过噬魂魔念害人的景象,才有几分防备,没想到门下弟子还是着了道,心头暗暗庆幸,若是夺魂道人大展魔威,将魔念乱撒,整座玄女宫唯有她这位纯阳掌教能倖免于难,但传承千年的门户却是要废了! 又有许多弟子闻声赶来,程素衣一马当先,见了众多弟子被冻在玄冰之中,花容失色,失声道:「这是怎么了?」姬冰花冷冷道:「这些弟子中了魔念侵染,为师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你将这些玄冰好生存放,不得有误。待我去寻解决之道!」 程素衣强忍心头惊骇悲意,转身吩咐诸位师妹动手搬运玄冰,姬冰花面色如铁,等玄冰搬走,吩咐众弟子退下,独留程素衣,嘆道:「为师只道避居北冥,不去参与劫数之事,便可偏安一处。如今看来,天数所定早已身在劫中而不自知,唯有挺身入劫,才有一线生机。方才是噬魂道的夺魂老妖发动,将你宁冰师伯元神侵染,化为了爪牙,噬魂魔念入体无可救药,为师也无法可想。」 程素衣道:「师伯从未踏出北冥之地,又如何被魔念沾染?」姬冰花道:「魔道神通诡异,也不必去说了。你师伯元神被夺魂道人炼化,比死还惨,我与她师姐妹一场,就算她图谋篡位,也只放逐了事,没想到最后堕此惨劫,是为师的过错!」 程素衣也跟着哀戚了起来,姬冰花断然道:「你速速出宫,去极西之地寻郭纯阳,告诉他夺魂道人之事,就说为师说的,叫他速来解救!他必不会袖手旁观!」 程素衣想问郭纯阳为何非要解救玄女宫之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本能觉得还是莫要多嘴的好,当下辞别了恩师,出得玄女宫急急往太玄剑派去了。 玄女宫惊变的同时,清虚道宗清虚三山之上,拂真道人正在掌教大殿中修持,忽然心头一动,面泛喜色,闪身出了大殿,顿足之间已来至门户中心一处禁地之中。这处禁地亦是一座洞天,为清虚门中最隐秘之地,埋藏着歷代掌教长老的遗蜕,连长老们要闭死关也会选择此处。 拂真道人拂尘一摆,已飞至秘境中一座大山之山,山高千丈,山石嶙峋,通体以玄门符箓封禁,此时却见山体抖动,大小石块脱落不已,忽然一声炸响,如同惊雷,半山腰上爆起一团黑云,山体炸出一个大洞,不知其深几许。 第994页 一道黑影窜出,神威惊天,道髻披散,蓦地仰天长啸,声如鹤鸣,那人周身气机庞然无匹,但境界不稳,一会是待诏修为,一会又似要晋升至另一种幽然不可知之境界! 拂真道人面泛喜色,沉声道:「拂意师弟,你终于出关了!」那人竟是久坐死关的拂意道人!其在金陵城望月楼上受了郭纯阳一道剑气,自觉折辱,回山之后便闭入死关,发誓不成纯阳绝不出关,忽忽二十年过去,今日忽然破关而出,难怪拂真道人难言喜意。 拂意道人破关,自然是已入纯阳之境,如今凡间之事波诡云谲,又逢道家四九天劫与轮迴世界大劫齐临,就算拂真道人有补天妙手,也觉捉襟见肘,门中再多一位纯阳老祖,气象自然又是不同! 拂真道人嘴角笑意未敛,忽然皱眉道:「师弟,你……」此时才察觉到拂意师弟周身气机不稳,道行并无破境纯阳,在玄门正宗修士眼中来看,拂意此时正是真气走火之象! 拂意道人精神焕发,脸蛋也是红扑扑的,叫道:「掌教师兄,我静中参悟玄机,已知我的成道之机已现,眼下就要赶去!请师兄莫要阻拦!」说了几句,飞身便走。 拂真道人大袖一翻,一团沛然罡气横亘拂意身前,铜墙铁壁一般,任由拂意如何变换身形,总绕不开那一团罡气。拂意转身皱眉道:「掌教师兄这是何意?」 第七百九十章 绝尘道人 拂真道人静静望着他,目光从柔和到刚硬,缓缓摇头:「你已经不是拂意师弟了,莫要再用他的皮囊矇骗本座!」说到最后一句,声如轰雷,已是声色俱厉! 拂意道人面上露出茫然之色,说道:「师兄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我不是拂意,还有谁是拂意?我坐死关就是为了修成纯阳,成道之机就在眼下,师兄你要拦我吗?」表情恳切之极。 拂真道人任他喋喋不休,只是冷冷瞧着。拂意道人说了半晌,见其无动于衷,蓦地暴怒起来,喝道:「拂真!我当你是师兄,你真要阻我成道不成!」声音如雷,滚滚传扬出去。好在秘境之中等闲弟子不得出入,也无人来瞧热闹。 拂真道人嘆了口气,道:「你不是拂意师弟,普天之下能在我眼皮底下将拂意元神炼化者,唯有噬魂道的噬魂劫法。夺魂道人,莫要在装模作样,我不知你为何不惜发动噬魂魔念,暴露真身,也要冲出本门,但有老道在,是万万不会让你得逞的!」 以拂真道人的修为见识,自然识破眼前的拂意道人已被夺魂道人魔念侵染,成了傀儡一流。拂意道人坐关二十年,只怕元神早已枯萎,至于何时被夺魂道人暗算已不可考据。拂意虽非纯阳,但一身玄门正宗神通,亦是老祖级数,被夺魂道人看上也并非无因。 千年前噬魂老人执掌噬魂道时,为害最烈,玄门各派都有长老被炼化了元神,后来噬魂老人遭劫,众人正自弹冠相庆,夺魂道人又横空出世,好在数百年来夺魂道人潜居不出,极少出手,修道界才渐渐减却了对噬魂道的戒惧之意。 今日夺魂道人借拂意之身作祟起来,拂真道人第一反应便是万不可放其出去为祸,果然拂意面上冷笑连连,说道:「拂真,你我自小同师学艺,那时你就是这般虚伪,生怕我修为超过了你,更讨师傅欢心,对我百般打压!如今我成道在即,你也要拦阻?阻我成道,如杀我父母!今日我就与你拼了!」 一点灵光自顶门升起,迎风一长,化为一道三十三丈高下的奇异景象,竟是一座具体而微的天庭世界!拂意修炼的清虚道宗第二法门《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功力深厚已极。不但能以自身精气演化天庭众神仙帝,还将元神与神通化合为一,炼成这一座九天仙阙,似宝非宝,似神非神,玄妙之处不可言喻! 传说九天仙阙共有三十三层,神变一出,仙帝居于三十三天之上,共有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在三十三天神光中隐现不定,各个细小之极,但气势恢宏,就似真正的九天众神驾临人间! 三十三天之上,端坐一尊无上仙帝,面容隐于平天冠之后,瞧不清楚,轻轻起身,拔剑斩来!一道剑光森寒,曲折如蛇,三十三天之上众神齐齐出手,道道精气如狼烟,沖入剑光之中。那剑光寒芒暴涨,往拂真老道头顶落去。 拂真老道微微摇头,颇是失望的道:「师弟,你贪图《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神通变化,岂不知就算你神机百变,到头来还是要以你自家修为来催动,半点作不得假。你未入纯阳,拿甚么与我斗?」 明知拂意道人元神已散,却还是说了出口,就似拂意的真灵能够听见一般。剑光及身,拂真道人不慌不忙,头顶一蓬霞光喷涌,一尊宝塔缓缓升起,竟然也分为三十三层,每一层中皆有诸神拱卫,最上一层亦有一尊九天大帝,面容模煳,一只大手伸出,眨眼化为亩许大小,恰好捏住剑光,狠狠一攥!哗啦啦剑光如琉璃般碎裂,只余漫天流萤飞舞。 拂意见了那尊宝塔,表情更加疯狂,叫道:「当年师傅偏心,若是肯将这三十三天宝塔赐给了我,我必然先你一步证道纯阳,如今你却用此宝来对付我!今日叫你知道,三十三天宝塔之主非我莫属!」 三十三天神变一缩,化为一点灵光,直直撞入三十三天宝塔之中,却是想以自身元神为火,强行炼化此宝!就见宝塔三十三层之间忽然多出来许多真神,各持刀剑杀来,就似江山不稳,草寇之辈起兵造反一般,一时之间三十三天宝塔风雨飘摇,气息紊乱之极,连宝光也自明灭不定。 第995页 拂意恨恨道:「你未修炼过《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此宝落在你手只能明珠蒙尘,根本不能发挥出妙用,还不如给我,定能光大清虚道宗的门户!」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变得诡异,似有无数人一同怒喝,杂乱不清。 拂真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戚之色,摇头道:「师弟,我现下才知,你的执念太深,才令夺魂道人有机可乘。你一心想要修成纯阳,压过我的风头,岂不知天下自有生而知之之辈,我就算不曾修炼《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又如何?三天三天宝塔在我手中,只会威能无量,你连纯阳都不是,到你手中才是真正的明珠蒙尘!」 头顶一派精气长河冲起,飞入宝塔之中,塔中正神受了精气浇灌,一个个张口大吼,身量膨胀了数倍,一拳一脚、一刀一剑之间威力何止提升十倍?连塔中仙帝也自现了金身,震天剑光连闪,将数尊侵入的真神斩杀! 每有一尊真神被杀,拂意道人面色便灰白一分,眨眼间已有近百尊正神便杀,化为流光消散,拂意再也忍耐不住,向拂真道人合身扑来! 拂真道人冷冰冰道:「本想留师弟你的尸骸,但噬魂魔念非要磨灭到底,不能禁绝其流毒,只能委屈你了!」伸手一指,一道金光自指尖射出,倏忽钻入拂意七窍之中,将其气机死死锁住,三十三天宝塔飞旋之间,已至拂意头顶,塔中发出无量吸力,将拂意之身拉扯进去。 拂意大叫一声,眉心中一点漆黑之意现出,就要离体脱出逃命,拂真道人怎能容得?大袖一拂,一根手指跨越虚空,正正点在拂意眉心之上,将那黑气点散,再不得复合,三十三天宝塔一震,已将拂意真身收入! 拂意被收入塔中的一剎那,拂真耳边似有无边魔吼之声响彻,却理也不理,伸手一招,宝塔落在掌中,自仙帝之身涌动无穷宝焰,色呈紫金,自三十三重天向下熊熊烧去,每过一层便有丝丝黑气散逸,等到烧至最底一层,万千紫金神火中却夹杂了一抹幽影,那魔影抬起头来,桀桀怪笑道:「拂真,你放我出去,我可立下法誓,绝不暗害你清虚道宗的弟子,如何?」 拂真眉头都未动一下,面无表情道:「邪魔外道,岂可相信!」紫金神火朵朵簇簇涌来,将那魔影炼得吱吱作响,翻滚挣扎,空自发出哀嚎怒吼,却济不得甚事。那紫金神火是拂真道人以毕生功力效仿天界兜率神火所炼,破邪诛魔的妙用还在朱雀陵光破邪真火之上! 噬魂魔念太过诡异,如附骨之蛆,唯有将之炼得形神俱灭,方能免除后患,这也是千年以来玄门之所共识。一时三刻之后,三十三天宝塔敛去神光,恢復了七八寸高下,内中夺魂道人的魔影已被炼化成灰,飘散了开去。拂意道人的遗蜕自然也未留下,拂真怔怔出神了一阵,嘆息一声,手托宝塔便走。 出了清虚道宗,迳往极天之上而去,九天罡风凛冽,却奈何不得这位清虚道宗掌教,纵使罡风颳面如刀,到了拂真道人跟前,也自化为习习清风,绝不萦怀。 眨眼之间已来至第九层天界之中,四野空旷,大日高悬,似乎也离得极近,隐约可见日冕之上有无穷金色真火流动不休。拂真道人默默祝祷了片刻,伸手一点,就有一点清光现出,瞬息之间化为一道门户,迈步而入。 门户之内竟是别有洞天,虽比不上外面天罡九层广大无伦,却是山水俱全,风景宜人,秀色可餐。这处空间有千丈方圆,尤其在九天之上开闢,显得十分诡异。山水之间竟有一座小小茅屋耸立,一位白须道人正在茅屋前躺椅之上斜躺,身旁一座小小火炉,正自烹煮一壶清茶。 拂真见了那道人急忙跪倒行礼,口中说道:「打搅恩师清修,弟子罪该万死!」那道人竟是拂真之师绝尘道人,亦是当代清虚道宗之主! 绝尘道人辈分尊隆,眼下玄门七宗之中无出其右者,却始终不曾飞升九天仙阙,只是隐退多年,不问世事,将清虚俗务交由大弟子拂真打理。实则并未正式传位,但多年不出之下,连门中也渐渐习惯直接称拂真道人为掌教真人。 绝尘道人慢慢睁眼,目光浑浊,竟有几分老眼昏花之意,笑道:「原来是你,来的正好,为师刚烹了一壶清茶,且陪我慢慢品茗。」一指身旁一只竹编的矮凳。 拂真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多言,乖乖在矮凳上坐了,目不斜视,身子笔直,就似学孰中的蒙童见了教书先生一般。绝尘道人颤巍巍伸出两手,自炉上取下泥壶,又摆出两只泥碗,取出一只泥罐,分别往碗中捻了一撮茶叶,沸水一浇,那茶叶沿着碗壁被冲起又復落下,顷刻之间一碗碧绿茶汤沖好。 无论茶壶、茶碗、茶罐,皆是世间最普通的泥土烧纸,全无半点法力波动,拂真双手接过一碗,轻轻一吹,慢慢啜饮开来。以他神通法力,就算口含岩浆也浑若无事,一点滚沸茶汤自是不在话下,入口微苦,倒有几分回甘,却非甚么名贵好茶。 拂真喝了几口,忍不住将茶汤一饮而尽,却见乃师捧着另一只茶碗,笑吟吟瞧着自己,心头一突,硬着头皮道:「师傅……」 绝尘道人摆手道:「拂意之事我已知道,他有他的去处,数中早定,谁也奈何不得。」拂真道:「是弟子疏于管教,以至被那夺魂道人暗中得手……」 绝尘道:「噬魂劫法,哼哼,魔道的功夫缘浅孽高,那玄阴魔界还有域外天魔之属,比起败坏正道修士的修行,更喜擒捉魔道的魔子魔孙吞噬。夺魂道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才不惜动用布置多年的几大后手。你来看!」 第996页 伸手一拂,圆光玄境浮现,却是轮迴世界的模样,只见北冥之地一道魔气沖天,清虚道宗之中亦有一道魔气冲起,与其唿应,但不久便即断去。 拂真道人仔细观瞧,忽然眼光一凝,就见极西之地,一团漆黑如墨的魔气翻滚不休,其中一道长长之影纵横冲突,其外又有一团佛光死死包裹,似在斗法放对。 绝尘老道一指那团魔气道:「夺魂道人甘冒奇险,暴露了噬魂傀儡,便是为了这杆噬魂幡!」拂真道人失声叫道:「噬魂老人的噬魂幡?不是早就湮没无闻么,为何在此时出世!」 绝尘道人嘆道:「大劫将至,天道之下自会给人留出一条生路,劫数之中亦有运数,所谓应劫而生、应运而生,便是此理。」拂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若是被夺魂道人夺取了噬魂幡,岂不危害天下?」绝尘道:「那噬魂幡上因果太重,连有缘人都有几个,你看那佛光,便是大金刚寺的无住和尚动了贪念,忍不住出手,他身边另有一人,似魔似道、非魔非道,被人掩去了天机,为师也瞧不甚分明。」 拂真大骇,绝尘道人是何等身份修为?连他也瞧不分明,难道是九天仙阙的真仙出手不成?绝尘又道:「你将拂意灭去,当机立断,做得甚好,为师只会褒奖于你。至于噬魂幡么,数中不该本门插手,你不必去管,只集中心思一是争夺人道气运,二是用心寻觅那太清门传人的下落!为师近来心头警兆频起,太清门余孽重现世间,便是本门的劫数到了,此事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 第七百九十一章 毒手师太 伏魔宝刀 清虚道宗与太清门的冤孽牵缠已过数千年,还是剪不断理还乱,清虚道宗从未放弃对太清余孽的追剿,一经发现有修炼太清道法者,必然斩尽杀绝。不过太清门灭门以来,尹济老祖飞升天外,门中长老已被诛杀殆尽,连传承都不全,几千年来也未出甚么天资卓绝的弟子。 拂真道:「太清门道统几乎绝传,也未出甚么像样的人才,弟子所知唯有乌家祖上因是太清门的烧火童子,逃过一劫,留下只鳞片爪之说,不成气候,且乌家所修道法早就脱开了太清符术,非是正宗。」 「不过近来弟子听闻似乎七玄剑派有个姓方的小子,娶了襄阳齐家的姑娘,带来一本太清符经充作嫁妆。据说那本符经所载乃是太清正宗,只不过道法只到金丹境界为止。弟子遣人打探,似乎太清符经是那女子得自癞仙金船之中,因瞧不懂其上的云文,转手赠给了太玄剑派一个叫凌沖的小子,之后凌沖竟将云文译出,还将译本赠给那女子。」 绝尘道人眼中神光一闪,淡然道:「那本符经可曾夺到手中?」拂真摇头:「不曾,那姓方的小子倒不足为虑,其胞姐方凝却是七玄剑派得意弟子,深受郑闻的欢心,不好轻易下手。」 绝尘呵呵一笑,道:「郑闻那厮沽名钓誉,乃是真小人。那本符经若只记载了金丹之下的符术,倒也不足为虑。只是落在太玄剑派手中么……」 拂真问道:「太玄剑派有何不妥么?」绝尘道人抿了一口茶汤,皱眉道:「当年为师用计,逼的那荀政不得不孤注一掷,杀上血河宗,本以为太玄剑派只有他一个,独木难支,只要荀政一死,门户就要风流云散,不想半路杀出一个郭纯阳,竟是厚积薄发,扫平了几位师兄,接掌大位。其后更是封山两百年,为师纵要动手,也寻不到契机。这等手段,高明,果然高明!」 荀政便是郭纯阳之师,太玄剑派上代掌教,其率领弟子杀上血河宗,与血痕道人双双陨落,暗中竟是绝尘道人用计挑拨,当真出人意料。 拂真冷笑道:「郭纯阳不过是一介匹夫,纵有纯阳战力,却无纯阳的道行,不足为虑,师傅未免高看他了。」绝尘老道呵呵一笑,「郭纯阳此人懂得韬光养晦,他的纯阳战力未必不是做给你看的,又怎知他不能证道纯阳?」拂真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郭纯阳想来是分心外物太多,以至道心不纯。不过就算他能证道长生,弟子也必会送他一份大礼!」 绝尘摇头道:「太玄剑派没那么简单,据传门中不是还有一柄掌教佩剑,威力冠绝轮迴世界诸飞剑之上,只是从未见其出动,连荀政与血痕道人大战,也只动用了庚金神剑,倒也有趣。其实除了太玄派,玄魔两道的门户哪一个又不是深渊潜藏?」 拂真道:「弟子自从执掌门户以来,宿兴旦寐,绝不敢稍有懈怠,只是眼下大劫将起,诸般杂事交缠,弟子竟有分身乏术之感,甚是惭愧!」 绝尘道:「此是自然,莫说是你,连为师每每思及轮迴盘重光之事,也自心惊肉跳!不过你记住,本门道统传自九天仙阙,祖师更已修成万劫不磨之身,纵使大劫临头,也自无妨。」 拂真道:「弟子今日来,一是诛杀了拂意师弟与夺魂道人的魔念,向恩师请罪。二是请师傅示下,弟子该当如何行事。」绝尘道人笑道:「你是清虚道宗掌教,何以来求我?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分说。」 拂真忙正色道道:「请师傅示下,弟子洗耳恭听!」绝尘道:「第一件事,去将太玄派叫凌沖的小子捉来,弄清楚太玄派究竟掌握了多少太清符术之秘。第二件事,吩咐秦拂宗尽快辅佐平帝靖平叛乱,聚敛人道气运。第三件事,去在玄门七宗之中,多多拉拢帮手,就许诺大劫降临之时,可由本门在上界的祖师出手,护佑其等安然渡劫!」 第997页 拂真一一记下,说道:「捉拿那凌冲倒是好办,弟子早知郭纯阳有意命他参与那钧天壶归属之争,届时藉机将他擒来便是。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擒来之后该当如何处置?」 绝尘道人摆手道:「等套出一干隐秘,杀了便是。谅那郭纯阳也不敢杀上清虚道宗,他若有那般本事,也不会做了二百年的缩头乌龟了!其余知晓太清符经之事的那几个人,你也要好生留意。」 拂真躬身应是,绝尘道人说道:「好了,你先回去,若有事可再来寻为师!」拂真将茶汤一饮而尽,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离开这处洞天,返回清虚道宗去了。 绝尘道人捧起茶碗,却发觉茶汤已凉,呵呵一笑,顺手一泼,那茶汤化为一条水线,穿破洞天,往九层天界之下落去,未及便成了一场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三日三夜,雨中还带着丝丝茶香气息。 绝尘道人将茶泼去,也不收拾,慵懒一躺,仰头望去,自洞天中能瞧见轮迴世界之外的九天星河,一团大日燃烧如火,又有一轮清冷月轮幽幽转动,一阴一阳,蔚为神秘。 绝尘道人目光逡巡,落在轮迴世界之外,靠近太阴星的一处,冷冷一笑,在绝尘道人目中,那处地方亦是一处洞天,但比自家处身的小洞天大上了太多,几乎已是一座媲美轮迴世界的大千世界。 彼处正是星宿魔宗的总坛所在,星宿魔宗以采炼星力为宗,总坛竟不在轮迴世界之中,而是在域外开闢洞天。绝尘道人在九天之外清修,也有几分监视星宿魔宗之意。 「我滞留在这轮迴世界中太久,久到我自家也记不得究竟过去多少岁月,不过只要轮迴盘重光,九天仙阙中那位祖师将此宝到手,我便可功成身退。在此之前,还要防备星帝插手。星帝啊星帝,你以为老道不知道你的出身么?大明之乱愈演愈烈,连国祚都要拱手让人,老道倒要瞧瞧,你究竟能不能忍耐得住?」 自言自语了几句,伸手一指,自有甘霖天降,落入红泥壶中,一蓬真火悄然闪现,舔过壶底,片刻之间水沸连声,绝尘道人又自沖了一碗滚茶,慢滋滋的啜饮开来。 西北之地,凌沖还不知夺魂道人被噬魂幡求救灵光惊醒,不惜发动多年留下的后手,闹得鸡飞狗跳,他的阴神潜入噬魂幡天柱之中,拼尽全力祭炼起祭灵柱来。 噬魂幡天柱之中阴魂更太多,几乎充斥了整件法宝之中,凌沖不管那些,催动噬魂劫法,将念头探入祭灵柱中。噬魂幡有五大部件,浑然一体,祭灵柱便等若是一件法宝,只是噬魂幡受创太重,禁制散乱,五大部件各自为战多年,给了凌沖可乘之机。 此时才现出正宗噬魂劫法的威力,凌沖的法力沖入祭灵柱中,本拟会遇到极大抵抗,谁知祭灵柱竟全无动静,反而将他的法力吸收的一干二净,这才想起此宝已有数百年不曾被人祭炼,对正宗噬魂真气饥渴到了极点,当然不会抗拒自家的祭炼。 噬魂老人亲手祭炼的魔幡,材质还在凌沖自家那一桿之上,祭灵柱中禁制已然祭炼圆满,共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但法力流逝之间,已有数十重禁制崩散,只剩二十几重禁制完好,恰是凌沖如今法力范围之内。 这边他祭炼的不亦乐乎,片刻之间已将二十几重禁制粗浅祭炼了一遍,之后再用真气精炼。祭灵柱之外飞舞的无穷魔念也被他用噬魂魔念污秽了,一併擒下。有的魔念中残留的魔意甚重,还要反抗,被他反手投入三昧心炉之中,煅烧魔性,产出精纯的三昧真火,修补心炉自身。 如此一来,魔性甚重的念头被烧去,魔性浅显的念头被凌沖阴神自家炼化,一来一去竟是不浪费分毫,有近乎无穷的魔念炼化,阴神的噬魂劫法修为也自水涨船高,他新近才修成法相,根基不稳,在无穷念头增益之下,道行境界迅速稳固下来,快到自家都不敢相信。 阴神一动,现了噬魂幡本体,其上一尊魔相端坐,魔相之身一动,分化出七团噬魂魔念,围绕正念真身团团乱飞,亦自炼化其念头来。 噬魂天柱中的念头都是噬魂老人当年巧取豪夺而来,每一枚中都蕴有噬魂老人自身魔意,只是天柱中诞生出懵懂元灵起,便被其将魔意抽取,炼入自身之中。无形中也给凌沖创设方便,七团魔念炼化了足够的念头,一声雷响,纷纷生出诡异变化,一滚之间化为春风细雨、魔火、魔心等种种神通变化。 凌沖在地府枉死城中借古往今来烙印于其中的枉死怨念魔念磨练自家魔性,冲破法相,并未炼化甚么阴气,魔相之身看似骇人,只是虚有其表,要修成七情变化,需要海量真气与念头,没想到今日在此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恰恰弥补了他最为缺失的一环。 七情变化方出,忽有一道冰冷之极的意念自天柱深处冲起,狠狠刺入祭灵柱中,与凌沖阴神意念交战起来。却是天柱自生的元灵意识,再不能坐视凌沖将祭灵柱夺走,勉强分化一缕心神而来。 凌沖早有预料,只将七情变化依旧化为七团魔念,与正念一合,演化化神曼荼罗一卷,与天柱元灵斗起法来。祭灵柱现存的禁制已被凌沖祭炼的七七八八,等若是他的主场,就依託重重禁制与天柱元灵纠缠起来。 天柱元灵魔意分化则弱,无住和尚此响彼应,立时察觉出异状,佛光大盛之下,光明拳拳印所化大手一抖,丝丝缕缕的金液往天柱之中渗去,居然也是打了夺取天柱的主意。 第998页 天柱元灵腹背受敌,忍不住焦急起来,好容易发出一道求救灵光,到现在还未有回信。朱厌老祖身披伏魔金甲,大显神威,一拳一脚之间皆具极大威力,几下将七情神变击的粉碎,只是七种魔变依託魔念变化,有形物质,感染心灵,只要稍稍运炼一番,自然又会出现。 无住和尚正自运使光明拳印,不防一道冰寒剑气悄然飞出,袭向他后脑。无住和尚全不理会,无念上前一步,手中降魔杵一挥,将冰寒剑气打得粉碎,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女子身披道衣,面容冷峻,闯入了洞中。 那女子正是自北冥赶来的宁冰,抬眼见了噬魂幡天柱,面上忍不住现出狂喜之色,连掩饰都懒得做,无数人声音叠加响起:「噬魂幡!今日终要落在我的手中!」扬手又是数道冰寒剑气飞出,张口吐出一道寒流真水,涛声滚滚,卷向无住和尚! 宁冰修炼的是《太阴玄冥神章》,养成丹田一口还幽寒水,冰封万物,吐将出来,所过之地尽被冻结。无念和尚冷冷说道:「你若是证道纯阳之辈,贫僧还要让你三分,可惜!」降魔杵脱手飞出,迎面将还幽寒水拦住,足下莲花一动,人已移形换位而来,一拳轰向宁冰脸颊! 宁冰不过是待诏境界,在此地动手还真有些不够看,无念拳风袭来,面上忽现一丝冷笑:「哦?我的修为不够?那看看她又如何?」无念背后寒意大起,急忙跃开,就见一口碧寒刀光狠狠切过,若是躲得慢些,只怕就要身首异处。 无住和尚咦了一声,转过头来瞧了那刀光一眼,嘆息说道:「伏魔宝刀?想不到夺魂道人你连毒手师太也魔染了,真是可嘆可悲!」 碧寒刀光一敛,现出一位身躯长大的尼姑,满面厉色,一望便知是性子刚强之辈。无住和尚一语叫破其出身,竟是太仓三子之一的毒手师太! 太仓三子并非哪一派出身,而是散修之辈,只因意气相投,结伴闯下一番基业。其中毒手师太出身佛门,但性子暴躁,三毒未除,以至于迟却了好多年才参悟上乘功过,修成真如。 第七百九十二章 混乱纷呈 那碧寒刀光伏魔宝刀便是其成名法宝,传闻毒手师太为了炼成此宝,寻遍宇内之地,集齐一十九种珍惜宝材,放入炉中锻冶,又用许多罕见的灵药淬鍊锋芒,才铸成这一柄伏魔宝刀! 此刀出炉之日,刀气惊世,戾气沖天,当时楞伽寺普渡神僧恰巧路过,见刀气吞吐,上沖牛斗,嘆息道:「此刀杀伐太重,不合佛门慈悲之旨,恐有劫数。」 毒手师太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得罪这位神僧,只道:「唯有以此刀之锋芒,才能震慑魔头宵小,些许劫数老尼一肩承担!」彼时普渡神僧嘆息一声,转身离去。 毒手师太铸成伏魔刀之后,仗之横行天下,着实杀了许多魔头,其后与笑书生、销魂魔君两个意气相投,合称太仓三子,打下了一番基业,多年以来俨然为散修一脉之翘楚,没想到竟是早被夺魂道人暗害! 毒手师太现身出来,一指伏魔宝刀,碧寒刀光暴涨之下,又往无念和尚杀去!无念和尚催动降魔杵,使出以力破巧的功夫,宝杵舞得风雨不透,任由刀光纷落如雨,繁弦急奏之间,也丝毫不能破开降魔杵的一圈宝光。 法宝自然还要法宝来对付,但毒手师太一出,连无住和尚都大感惊诧,皱眉喝道:「毒手师太!你被夺魂道人的魔念污秽了元神,若是还有一丝清明,便收了宝刀,贫僧自会拼力救你!」同为佛门一脉,无住和尚纵然算计精深,也不忍毒手师太堂堂证就真如之辈沦落至斯,无论如何都要救其一救。 毒手师太高大的身形纹丝不动,面上却显出迟疑挣扎之色,蓦地开口叫道:「无住道友!我身落惨劫,还请搭救……」话未说完,目中神光涣散,成了丝丝魔光,夺魂道人之声传来:「我费了多少功夫才将这老尼姑玩弄于掌心之中,你无住若是想救她,就拿噬魂幡来换罢!」 无住和尚暗送一口气,毒手师太到底是证就真如的人物,纵被劫夺元神,尚有一线清明,就还有救,至于夺魂道人所说拿噬魂幡去换,无住又非傻子,岂会做与虎谋皮之事? 心念一动,无念和尚大踏步而去,降魔杵在外,化为一圈神光,自家则一拳轰向毒手师太面颊,竟是丝毫无有留手!朱厌老祖全身妖气与伏魔金甲结合越发紧密,渐渐转化为佛门法力,世上唯有佛门流传之法才能将妖气魔气毫无阻滞的转化为正道法力。 因此佛门中收编降伏的魔头、大妖最多,一入佛门便能成就一番果位,不似到了玄门之中,还要辛苦转修玄门练气之法。朱厌老祖遍体妖气运转越发流畅,带动纯阳真身鼓盪,伸手投足之间皆有普通法宝一击之威! 伏魔神甲忽然受了无住和尚心念,配合无念和尚夹击毒手师太,朱厌老祖早已认命,不敢抗拒无住之命,反而积极配合,用经佛法洗鍊之后的妖气催动百兵之祖的神通,无数兵刃勾连一处,狠狠向毒手师太杀去! 毒手师太受人围攻,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只能将伏魔宝刀收回,刀光翩然,先守住自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一来,毒手师太以一人之力,拖住两大高手,倒是十分大赚。 宁冰之身甚是尴尬,三位纯阳级别的老祖混战,却插不进手去,只得又向无住和尚杀去,还幽寒水生出数十丈高下巨浪,狠狠拍击而下,丹田中真气一口气喷发出来,涓滴不剩。反正夺魂道人也未将这具待诏分身看的如何重要,损毁了便损毁了,只求能拖住无住和尚一时一刻便好! 第999页 无住和尚大喝一声,光明拳印汇聚,又开始狠狠摇动噬魂天柱,至于还幽寒水杀来,脑后一圈佛光中飞出一条九天神龙,周身缨络披挂,梵字经文闪烁不定,四根爪子狠狠一撕,将还幽寒水之流撕裂开来。 还幽寒水被破,宁冰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目中血色一闪,整个人就爆散开来,化为一团晶雾,与还幽寒水相合,一转之间一条长大冰龙仰首嘶吼,遍体冰晶,与佛门天龙战在一处! 夺魂道人操控宁冰之身,捨弃元神,演化出这一条冰龙,纠缠住佛门天龙倒是够了。无住和尚也不理会,心无旁骛,光明拳印所化佛光大手青筋暴起,终于一声闷雷也似的巨响之中,将噬魂幡天柱恶狠狠从地心中拽了出来! 噬魂幡天柱高不知几许,向上的一头给佛光巨手死死攥住,粗倒有几丈,佛光大手又是一拽,平地响起无尽呜咽之声,妖风鼓盪,一把之下竟是未能将天柱整个拽出! 噬魂老人的噬魂幡本体终于现于人前,那天柱就是幡杆,上有符箓犹如花纹,幡杆最上则是一层破破烂烂的幡面,非丝非麻,不知是何物织就。 无住和尚面泛喜色,筹划多年,终于要将此幡到手,只要带回寺中以佛法炼化,便是一场无量功德!正要加一把劲,将噬魂幡天柱收走,忽然心头一动,笑道:「来了!」 地底洞天中本有无数阴魂魔念飞来腾去,忽然齐齐一顿,接着如受惊的小兔般拼命想两旁挤去,一股深沉之极的魔意陡然自阴阳两界涡流中散发出来,直扑无住和尚,魔意之中魔威滔天,似有崩坏天地之势! 无住和尚遍体佛光流淌,好整以暇道:「夺魂道友终于肯出面,老衲顿觉面上有光呢!」一大团魔影陡然自阴阳两界涡流中挤出,魔影之中有无数张面孔争先恐后的浮现出来,每一张面孔之上皆有七情六慾之意流露,将七情六慾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无住和尚话一出口,无数张面孔陡然齐刷刷向其看来,若是换了别人,只凭无数道目光中蕴藏的魔意,就能令人魔念丛生,堕入魔道!但无住和尚依旧老神在在,全然不受魔念操控。 那魔影已然由虚转实,凝成了实质,比凌沖所见的纯阳元神或是朱厌的纯阳肉身还要来的坚实,此便是噬魂劫法的最高境界,魔念神通在虚实阴阳之间自由转换,如同域外天魔,来去如电,其实到此境界,已与神通广大的域外天魔无异了。 魔影正是夺魂道人毕生道果,亦是玄阴元神显化,自冥狱中横渡虚空而来,藉由阴阳两界通道,再有毒手师太与宁冰之身拖延战机,这才姗姗来迟。 魔影抖动之间,如同一个巨大之极的心脏,一涨一缩之间,无边魔意降临,地下洞天中众人皆是浑身一颤,无念和尚本是忿怒魔念炼就真身,体内魔念受了夺魂道人意识干扰,当即收束不住,有了走火入魔之相。 可苦了朱厌老祖,无念和尚指望不上,毒手师太被魔念一照,更加生龙活虎,将伏魔宝刀操御的来去如电,瞬息即至,幸好他皮糙肉厚,又有佛门神甲抵挡,才不致被分尸惨死,却已落入下风。 夺魂道人魔影用魔念一扫,瞧见噬魂幡本体被拔了出来,发出一声无声嘶吼,激动非常,挣扎着要越过阴阳之界。无住和尚大笑道:「慢来!慢来!便是在此等你!」 梵唱之声陡然大作,脑后佛光喷涌更急,几乎如泉如河,澎湃之间将地下洞天充斥,自然将无边魔意驱赶殆尽,佛光之中红影闪动,竟有一位身披红袍的老僧自佛光中走出,一个接着一个,眨眼之间便有八位老僧遁出,俱是身披红袍,手持念珠、金铃、法剑、戒刀等诸般法器。 这八位老僧俱是低眉垂首,一经走出,围在无住和尚周遭,摆出一座奇异大阵,隐隐有莲花吐蕊之相,夺魂道人的魔影一见,魔意波动传来:「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 无住和尚不语,与八位老僧各占方位,念动经文,一个个梵文文字跃出,化为点点光华,配合满室佛光,无边梵唱之中,一座硕大之极的白莲凭空浮现,无住和尚的所在便是莲心,八位老僧则是八瓣莲瓣。那八位老僧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只顾将自身佛法修为注入到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之中,须臾之间阵法成型。 无住和尚大喝一声:「老衲筹划了多年,今日便请夺魂道友品鑑一番这一座白莲大阵!去!」八瓣白莲金刚阵由虚转实,脱离九位高僧之手,电闪一般,已遁至魔影之下! 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乃是大金刚寺最为顶尖的阵法,源出佛门至高传承,有无上妙用。无住和尚心机深沉,表面是要夺取炼化噬魂幡,引逗夺魂道人前来,暗中却命寺中八位高僧长老藏在脑后佛光之中,守株待兔。 夺魂道人心念噬魂幡,抗拒不得诱惑,当即赶来,本拟出手夺了噬魂幡便走,却就此落入无住和尚毂中!夺魂道人心知不妙,就要抽身急退,但无住和尚选择时机太过微妙,正是卡在阴阳两界之间,出不得出、退不得退之时,首鼠两端,究竟是一鼓作气侵入阳间,还是先暂避锋芒退回冥狱,一时之间魔影也自犹疑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耽搁,被白莲曼荼罗大阵近身,八片莲瓣缓缓舒展之间,佛光凝聚为八条锁链,狠狠缠在魔影之上,死死扣住。魔影中无数面孔被佛光一炙之下,惨叫连连,黑烟滚滚,却是白莲大阵中的伏魔之性开始克制噬魂劫法的邪祟法力! 第1000页 莲瓣展开之间,又有一根莲蕊吐出,如箭如枪,向上一捅,一气之间贯穿重天,竟将魔影生生刺穿!夺魂道人纵是魔道老祖,老牌的玄阴之辈,猝不及防之下也奈何不得九位高僧联手施法,被白莲大阵克制的死死的! 锁链紧紧回收,一环一环挪动,拉着魔影之身往白莲中落去,只要被白莲莲瓣裹住,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夺魂道人! 夺魂道人自知此时正是生死关头,魔影抖动之间,化生出无数触鬚,狠命往白莲中抽打,又有数尊魔相分化出来,每一尊皆有待诏境界的法力,落在白莲大阵之中,被佛光一照,滋滋直冒黑烟,却浑然不顾,只挥动法器,想要斩断莲瓣中法力所化的锁链。 凌沖阴神正与噬魂幡元灵争夺祭灵柱的控制权,正在如火如荼之时,陡觉一股滔天魔意贯通两界降临而来,心头一动,知是夺魂道人出手,他身为噬魂劫法正宗传人,不能坐视夺魂道人将噬魂幡夺走,当下运集功力狠狠冲击过去。 噬魂幡元灵孕生也不过数百年,就算从噬魂魔念中生出,天性狡诈残酷,到底见得世面有限,夺魂道人气息侵入,还犹豫了一番,在其念头中,落入夺魂道人手中总比落在那群秃驴手中来得强,但事到临头,又不舍自家被人炼化。 凌沖阴神法力冲来,正值元灵举棋不定,竟而一口气将元气魔念驱赶出了祭灵柱,大喜之下,急忙巩固战果,死死守住祭灵柱整体,不令元灵再有机会侵入! 忽然一道意念扫过,与噬魂幡元灵一接即退,其中蕴含的意思却甚是明显「我来救你,如今身陷重围,给人算计,你若不出手搭救,两个都要遭劫!」 噬魂幡元灵稍稍犹豫,便舍了凌沖阴神占据的祭灵柱,转而去帮夺魂道人脱困。夺魂道人这一点说的极对,若他深陷于此,谁都讨不了好,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被大金刚寺镇压到无量劫岁月之后! 庞然无匹的噬魂幡陡然动作开来,也不运使甚么夺人心魄的妖法,只将幡杆当作一桿大枪,抖动之间向白莲大阵刺来!无住和尚的光明拳印十分犀利,本将噬魂幡死死摁住,但分心操控白莲大阵,不免有几分疏漏,被噬魂幡元灵捉住了空隙! 无住和尚喝道:「凌施主,还请出手!」言下之意是要凌沖干扰噬魂元灵运转噬魂幡,凌沖阴神苦笑,他的全副精神都用来炼化祭灵柱,分身乏术,何况区区法相境界,想要干扰法宝运作,直是天方夜谭,所能做者唯有催动祭灵柱,希冀能起几分作用! 第七百九十三章 金刚王佛虚影 噬魂幡五大组件,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其中祭灵柱最为根基,支撑整件法器,其余四大部件皆要依凭于其,方能发挥威力。 凌沖将祭灵柱祭炼,虽只有区区二十几重禁制,但也举足轻重,足以影响到噬魂幡魔威的发挥。无住和尚施展了连环计,想将夺魂道人一口吃下,反倒令凌沖身陷险地,如今势成骑虎,也顾不得许多了。 凌沖当即催动祭灵柱,他精通噬魂劫法,对噬魂幡的理解还在夺魂道人之上,这一搅局十分要命,幡中世界陡然抖动不休,轰鸣不止,不属于凌沖的噬魂魔念被逼挤的在祭灵柱中存身不住,纷纷逃逸出来,散入其余部件之中。 从外来看,一根撑天巨柱带起无边恶风,狠狠捣向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法阵,忽然中途一顿,不知怎得歪了方向,柱头死死戳入一旁的山石之中,震得整座地下洞天都晃了一晃,更是戳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洞。 噬魂天柱生变,夺魂道人立时感知,魔影一面抗拒白莲佛光炼化,一面还要分出一道精神,探入天柱之中,助噬魂幡元灵将凌沖元神驱逐出去。 夺魂道人魔念可就强横的太多,几乎凝成实质,探入噬魂幡中当即开始祭炼其中禁制,步步紧逼,霸道无比,噬魂幡元灵权衡了片刻,便放开了核心禁制,任由夺魂道人祭炼。 夺魂道人大喜,哪还不全力以赴,玄阴级数的法力发动起来,片刻之间已将噬魂幡核心禁制祭炼成了几重,勉强动用一二分威力。魔念一顿,便涌入祭灵柱中,与凌沖争夺此宝控制权。 凌沖早有准备,论法力深厚他自是不如夺魂道人良多,但论噬魂劫法的精熟程度与对噬魂幡的了解,夺魂道人却拍马也及不上他这位噬魂老人唯一传人,只将祭灵柱中重重禁制重新排列一番,自然生出一股凛然之气,与夺魂道人魔念交锋起来。 两位高手皆运使噬魂劫法,与噬魂元灵交手不同,夺魂道人乃是噬魂劫法的大行家,上手便咄咄逼人。凌沖早有打算,不与其争锋,纯取守势,防备的风雨不透,任由夺魂道人来攻,颇有耗子拉龟,无从下嘴之感。 夺魂道人与凌沖接战之下,魔意念头蓦地一阵抖动,显得震惊非常,传递出一道意念:「你是何人?怎么也会噬魂劫法!」潜藏在祭灵柱的魔念狡诈非常,滑不留手,将噬魂劫法运使的精妙无匹,许多妙用连夺魂道人自家都觉耳目一新。 噬魂道中并无甚么秀出的人才,夺魂道人只顾自家修炼,懒得培养弟子,大行、大幽、大云之辈不过是顺手为之,但祭灵柱中魔念功力之深,令其嘆为观止,第一个念头便是噬魂老人出手,噬魂老人一直是夺魂道人心头一根毒刺。 当年夺魂不过是一介小厮,跟随噬魂道人打江山,其后得传噬魂劫法,只因畏惧被噬魂老人操控,又贪恋噬魂道权势,趁噬魂老人闭关,将其暗算,才有了今日成就。 第1001页 当夺魂道人执掌大位时,才骇然发现,噬魂劫法中根本存有一处无可补救的破绽,就算能修成玄阴,一旦发作也要被打回原形,元神崩散为无数微尘,就似噬魂老人一般,比死还惨。 夺魂道人这些年来发疯一般寻找噬魂劫法的弥补之法,也将注意打到噬魂幡的身上,难得噬魂幡沉寂经年,为了不被佛法炼化,主动联络求他出手相助,只要此宝到手,便能逆推出当年噬魂老人的全版噬魂劫法,以他的才智补全噬魂劫法的破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噬魂幡对夺魂道人而言,关乎生死大道,决然不容有失,夺魂魔念如惊涛拍岸,电裂长空,一波一波沖向凌沖的阴神化身。噬魂幡中双方反覆拉锯,一瞬之间已是白热化的状态。 噬魂幡外,无住和尚竭力催动无上白莲曼荼罗大阵,佛光渲天,一寸寸将魔影向下拉去。大金刚寺八位长老再加住持之力,也不过与魔影拼个平手,但在佛光炼化之下,不断有生灵元神摆脱夺魂道人魔念的操控,主动投入到白莲大阵之中。 这些生灵元神受白莲大阵庇护,等此战结束,无住和尚将之送回大金刚寺,举行超度法事,自能送其再去轮迴,也是一桩功德。 被噬魂劫法炼化的元神,除非魔念之主主动收去魔念,不然永生受噬魂劫法操控,但佛法无边,却能解去其束缚,还其本来。噬魂老人前世曾在佛门高僧手下吃过几场大亏,今生走投入路之下,才生出投身佛门,以求正果的念头。 夺魂道人的魔影如此难炼,还是大出无住和尚意料之外,「看来这些年来夺魂道人看似潜伏不出,实则早已暗害了不知多少生灵,他能和我与八位长老之力布下的金刚大阵纠缠至今,只怕是靠了不断抽取生灵元神精气,才得以维繫。不过既然被我知道你的底细,又岂会如你所愿?」 无住和尚计议已定,眉心中一点灵光浮现,却是一枚不甚规则的骨质之物,此物一出,漫天佛光蓦然大胜,八位老僧也自精神一振,诵经之声更急! 魔影之中传来夺魂道人惊怒交加之声,叫道:「金刚王佛舍利!」无住和尚不答,向那舍利躬身一拜,叫道:「请佛祖降魔!」那舍利不过小指盖大小,外表坑坑洼洼的似一截枯骨,但气势吞云,滴熘熘一转,播撒无边佛光,隐约有一尊万丈大佛虚影现出! 大佛虚影一出,轻舒手臂,五指捏作一道印诀,正是大金刚寺镇寺神通光明拳!拳印一成,还未发出,夺魂道人魔影已发出一声悽厉之极的惨叫,本是一大团扭曲的魔意,受不住金刚王佛虚影之拳意,陡然四分五裂,有几份较大的魔影再也支持不住,落入白莲大阵之中!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夺魂逃脱 毒手被擒 佛门之中宝物无数,有经卷、旗幡、金铃、法门等等,但最为珍贵者却是佛陀坐化之后所留的舍利子。每一尊佛陀成道之时都会发下宏愿,以无上法力接引众生脱离轮迴苦海,金刚王佛也不例外。传说金刚王佛化身亿万,寻机度脱有缘之辈,在无量量劫之中,赖金刚王佛之力超脱生死轮迴者不计其数。 但纵以佛陀之无边愿力法力,也要以化身投入每一方洞天世界之中,如凡人一般经歷生老病死,无有例外。金刚王佛不知是何时曾以化身在轮迴世界中行走,又或是金刚寺哪一位祖师将舍利带回轮迴世界,总之这一枚佛骨舍利在大金刚寺中供奉已有千年之久,都不曾公开示人。 这枚舍利取自佛陀小指最上一截,日夕受金刚寺僧众香火供奉,更加通灵,佛法加持之下,竟能招引金刚王佛一缕分神下界,佛陀的一缕分神可比甚么天仙、天魔之辈强的太多,一招拳印之下,久攻不下的夺魂魔影立时冰消瓦解! 魔影碎成了七八块,最大的几块落入白莲法阵之中,莲瓣当即合璧,将之牢牢禁锢,余下较小的几块发出悲鸣之声,但也趁机脱离了白莲大阵之炼化,分头激射而出,远远逃开金刚王佛的虚影。 金刚王佛虚影发出一道光明拳印之后,便自渐渐消散了去,依旧化为一颗坑坑洼洼的舍利子,落入无住和尚脑后佛光之中。一击之下,夺魂道人魔魂四分五裂,连万魔鬼域的神通也施展不出来。 自始至终夺魂道人都在无住和尚的算计之下,从魔影跨界而来,到白莲大阵发动,竟连施展万魔鬼域神通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元气大伤,多年苦练的玄阴道果去了大半,余下魔魂略一转折,索性一起沖入噬魂天柱之中! 噬魂天柱幡杆上无数魔道符文次第亮起,鬼啸连连,夺魂道人孤注一掷,玄阴元神先将噬魂幡元灵死死压住,不令其作乱个,跟着接管噬魂幡的控制权。凌沖阴神只觉周遭一紧,一股无边法力降临,将他死死压在祭灵柱中,噬魂劫法发动,竟是要将他祭灵柱祭炼合一! 玄阴老祖行事霸道无比,掌管了噬魂幡后,只要将凌沖元神炼化就好,凌沖阴神再强横,也不过法相级数,根本敌不过长生境界的法力沖刷。 祭灵柱中数息之间,凌沖阴神已被逼入绝路,如风中之烛,没奈何只有祭起晦明生死符与三昧心炉两个,苦苦相抗。晦明童子操控了黑白生死气,将夺魂道人法力刷到一边,三昧心炉则四面乱捞,不拘遇上甚么魔念全都炼化为三昧真火了事。 夺魂道人元神入主,本拟顺手可将那只小虫子抹去,但先有两道蕴含生死之秘的法力在前,又有一尊火炉能收摄噬魂魔念,放出无边三昧真火,竟将他法力生生抵住! 第1002页 夺魂道人生平也不知见识了多少奇珍异宝,三昧心炉妙用虽大,只靠内中天魔之身转化念头,还不放在他心上,唯有那两道黑白生死气,所蕴道法之精,立意之远,令他心惊不已,起了攘夺之心,想将生死符夺来好生瞧瞧。 无住和尚收了佛骨舍利,白莲大阵亦将夺魂道人大部分魔魂封禁,依旧还原回一朵含苞待放的莲房,落在他手中,莲房之内隐约有魔气魔影透过,却始终破不开白莲曼荼罗。 无住和尚将白莲曼荼罗交给八位老僧保管,自有其以自身法力加固封禁,冷不防足下大地颤动不止,噬魂天柱震颤不已,大叫一声:「不好!」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夺魂道人尚有残魂挣脱,要压制了噬魂幡元灵,虽然魔魂大损,只要噬魂幡到手,不出几年便可修炼了回来,可谓是大赚。 无住和尚当机立断,一旁无念和尚陡然化为一团黑金相间的光华,沖入其眉心,朱厌老祖哼了一声,也自身不由主与伏魔金甲一同落入他脑后佛光之中。那八位老僧见了,亦将各自修为传导过来,有十大高手法力加持,无住和尚法力气息登时暴涨,直超越真如之境,探入到另一层不可知之境中! 「嗯?」夺魂道人正要一击将凌沖阴神抹去,察觉身外起了大变,本能之间只想远离此地,噬魂天柱之上腾起无边魔火,不知长许的天柱陡然缩小开来,光华散尽已成了一桿只有三丈的破烂长幡,幡面抖动,魔火熊熊,就要跨越阴阳两界涡流,遁入冥狱之中! 无住和尚目中似有成住坏空之意闪过,依旧动用最为精熟的光明拳印,一拳之下,金光万道,夺魂道人操控了噬魂幡连连变化,也躲避不得,结结实实吃了一记! 噬魂幡杆给生生打得弯折了起来,夺魂道人魔魂也自受创不小,尤其随之而来的佛光如附骨之蛆,粘在幡上怎么也驱除不掉。凌沖阴神当此危机一发之时,传出一缕意念到了无住和尚处。 无住和尚略一转念,当即有所取捨,拳印一变,佛光流动之间,化为一口戒刀模样,刀气贯连天地,狠狠一斩!雷火迸发!噬魂老人亲手祭炼的噬魂幡竟被一刀两断!自正中而下的部分掉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坑来。连带幡面的上半部却横飞起来,幡面捲动,一张面孔自幡面中浮现出来,无有五官面目。 那面孔死死盯住无住和尚看了一眼,遁入幡中,魔气滚滚之间魔幡已窜入阴阳涡流之中,一闪不见。无住和尚正欲追去,身后一道碧寒刀光噼斩而来,却是毒手师太以身殿后。 无住和尚微微摇头,光明拳印直指,拳锋所及,伏魔宝刀被生生震飞出去,死死插入岩壁之中。拳印一张,五指一捉,已将毒手师太握在手中。毒手师太面上黑气一闪,死命挣扎起来。 无住和尚摇头嘆道:「劫数!劫数!」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落在毒手师太眉心,将其法力封住。 第七百九十五章 结盟 无住和尚摇头嘆道:「劫数!劫数!」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落在毒手师太眉心,将其法力封住。身后佛光渐渐消散,露出八位老僧身形,个个疲惫不堪,身形踉跄,瘫坐于地,几乎就要当场坐化。 这八位老僧乃是金刚寺中长老,辈分尊隆,早已多年不问世事,受方丈之命出山,合力加持白莲曼荼罗大阵,却未能毕其功于一役,皆有些气闷。八人毕生修为尽去,脱力非常,就算是金丹小辈都能取了他们性命去。 毒手师太法力被封,目光忽转清明,声音沙哑,开口道:「无住方丈,老尼堕劫已久,做下许多错事,造孽非常,请无住方丈给我一个痛快罢!」无住摇头:「我佛门对门外人讲回头是岸,对门内人亦如此说,师太放心,我将你送回大金刚寺,借佛法之力,总能驱除夺魂道人的魔念,还你本来。」 毒手师太嘆道:「我一生刚愎自用,实在无面目再现于世人眼前,若是方丈能搭救则个,愿终老于金刚寺中。不过方才那团魔魂只是夺魂道人两大分身之一,虽受重创,但被其夺取了噬魂幡,只怕日后捲土重来,方丈不可不慎!」 夺魂道人残暴之处比噬魂老人也不遑多让,不敢在阳间明目张胆侵染生灵,躲到九层冥土之中,几百年来不知沾染了多少鬼物,连噬魂幡都能炼化无毒鬼祖以为己用,何况更为狡诈的夺魂道人?麾下不知汇聚了多少鬼祖级数人物! 尤其又将噬魂幡到手,只要参悟几年,补全了噬魂劫法,捲土重来之时定是一场惨劫。毒手师太被夺魂道人炼化既久,对其机密也略知一些,趁着还有几分清明,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 无住和尚道:「此事我早有所料,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先随我回寺罢!」伸手一招,毒手师太双目一闭,也自落入他脑后佛光中去了。毒手师太眼下神智清明,说不定夺魂魔念已然潜伏,不可多说机密之事,还是先收起来稳妥些。 如此一来,倒凸显的那根断裂的噬魂幡杆甚是突兀,众人目光也不由落在其上,八位老僧已然缓过一口气,不会当场坐化,直接飞升到金刚王佛的净土之中。为首一位老僧咳嗽一声,说道:「方丈,先将那噬魂幡断下的部分收走罢!」这老僧乃是无住师叔祖辈的人物,话一出口,无住和尚也不敢反驳。 只听一声咳嗽,一道人影自幡杆之后闪现出来,却是一位少年,身穿玄色道袍,向众人稽首道:「太玄剑派凌沖,见过诸位大师!」费尽心思才将祭灵柱炼化,此宝可谓是凌沖阴神之身的成道之机,万万不能捨弃,事到如今,唯有拼上一拼! 第1003页 阳神之身出头,一身先天正气怎么也不会错的,阴神之身则躲入洞虚真界之中,不露半点阴气,若是阴神之身暴露,那些老僧只怕立刻出手将他降魔了去。 凌沖就是赌上一睹,无住和尚知道他玄魔兼修,请他掣肘噬魂幡法力运转,未必会让其他老僧知道。果然无住将八位老僧藏于脑后佛光中,隔绝了其感知,并不令其等知晓外事。 八位老僧见了凌沖,皆是皱眉,为首老僧问道:「老僧唿特,小施主是太玄剑派弟子,不知所来何事?」凌沖一指断幡,说道:「晚辈早与无住方丈约定在先,这杆断幡当归晚辈所有,因此现身与诸位大师说明。」 八位老僧眉头大皱,唿特问无住道:「方丈,确有此事么?」无住和尚苦笑不已,凌沖这一手甚是聪明,将责任都推到其一人身上,无奈点头道:「不错,我与凌小施主早有前约,这杆断幡该是归他所有!」 唿特道:「此幡分明是我等联手打断,又能从中推演出全本的噬魂劫法,方丈不会不知罢?为何轻易就许给了外人?」无住和尚连连咳嗽,半晌才道:「凌小施主居功甚伟,那神兽朱厌便是他引荐入的本寺,我已先许了他若有甚么收穫,可先挑选,他选中了断幡,也是无法。」 唿特老僧心有不满,又不好发作,一来无住辈分虽低,到底身为住持,不好驳其颜面。二来既然有言在先,也不好抢夺小辈的东西,尤其还要恶了太玄剑派。 好在凌沖机灵,为无住和尚解围,笑道:「此物祭炼之时炼入了许多珍贵宝材,如今轮迴世界已无踪迹,我带回之后,请门中长老出手将之熔炼,诸位大师若是对那噬魂劫法有兴趣,晚辈便请掌教恩师出手,将此法门拓印出来,亲自送往金刚寺,如何?」 唿特老僧想了想,眉头略略舒展,宣了一声佛号:「南无金刚王佛!本寺也不缺那点宝材,只是若小施主能将全本的噬魂劫法转交本寺,必有厚报!」 噬魂劫法是最顶尖的魔道修炼元神之法,虽则贻祸无穷,但落在金刚寺手中,未必不能将之纳入佛门一脉,如此一来,又能增添一部真如直指的神通,就算以唿特数百年的定力,也自抗拒不得这等诱惑! 再者太玄剑派郭纯阳之名如雷贯耳,是个睚眦必报的货色,今日仗着人多势众,强抢断幡也无妨,但明日郭纯阳定会杀上门来,还要叫上一干玄门同道,责骂金刚寺以大欺小,这可万万使不得。 凌沖一笑,说道:「请大师放心便是!」挥手之间,黑白生死气一冲,将断幡收入其中。生死符妙用无穷,虽然不是专攻洞天的法宝,但容纳小小断幡还是易如反掌。其融汇阴阳灵性,也不会噬魂真气污秽,正是最好的收容之所。 唿特见了黑白生死气,面上肌肉便是一抖,凌沖收放极快,生死气一闪无踪,唿特也不好意思多问,就此作罢。凌沖得了噬魂幡断幡,总算不至空跑一趟,心情大佳,一指那团阴阳界涡流,说道:「这阴阳甬道通往冥狱,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晚辈没那等法力修为,能否请诸位大师出手将之毁去?」 无住和尚道:「这是自然!小施主与本寺有缘,想来不久还可再会!」言下颇有深意。凌沖哈哈一笑,向众人躬身一礼,又向朱厌老祖摆了摆手,运土遁出了地下洞天之境而去。 唿特老僧问道:「方丈任由他取走噬魂幡,若是日后不肯交出噬魂劫法怎么办?」无住和尚道:「不会,凌沖是郭纯阳的关门弟子,就算他不肯交出噬魂劫法,郭纯阳也是要面子之人,必会督促弟子履行诺言。」 唿特老僧点头:「但愿如此。」话头一转,「夺魂道人竟有两大分神,这一团魔魂已要本寺高手尽出,如今他得了噬魂幡中法门,更是如虎添翼,若来寻仇,如之奈何?」 无住和尚嘆道:「此是本寺该有此劫,躲避不掉,诸位长老回寺之后,先助毒手师太化解噬魂魔念,有其加入还可增加几分胜算。另外督率弟子,加固寺中禁制,免得被魔头有机可乘。我去寻几位老友,拉些助拳之辈来!」 大金刚寺与楞伽寺素来不睦,就算夺魂道人来袭,也绝不会开口向楞伽寺求援,还不如去寻玄门之中与夺魂道人有仇之辈,拉拢过来,比如神木岛之流。 地底一役,无住和尚擒住了无毒鬼祖之身,搭救了毒手师太,又用白莲曼荼罗大阵困住夺魂道人大半魔魂之身,已不算蚀本,但夺魂道人若捲土重来,便是修炼成就全版的噬魂劫法,魔威更盛,还是小心些,多邀些助拳之人来的妥当。 唿特老僧道:「方丈可先迴转寺中布置,我等灭去这一处阴阳甬道便走。」无住和尚点头,领着朱厌老祖与无念和尚先自去了。 无住走后,又有一位老僧问唿特道:「师兄,住持似乎心事重重,又走脱了夺魂道人,只怕后患无穷!」另一位老僧也道:「轮迴盘重光,玄门如临大敌,按理当是我佛门光大门户之时,为何住持要甘冒奇险,算计夺魂道人,如今弄巧成拙,未免得不偿失!」 唿特道:「住持自有打算,我等年老力衰,只要能光大金刚寺门户,不必多管其他。诸位师弟歇息的如何?还是联手先将这处甬道毁去,免得又有鬼物窜入阳间为祸!」 冥狱之中第四层,土黄色雾气滔天,蓦地虚空开裂,一道魔影通过两界缝隙,狠狠坠落下来!砰的一声巨响,砸在冥土之上,闹得烟尘飞扬,魔影蠕动之间,露出其中一截幡面,无数张面孔自魔影中现出,蜂拥一般涌入噬魂幡中,却是夺魂道人迫不及待,用法力开始祭炼噬魂幡。 第1004页 先前噬魂幡元灵身临绝境,才肯放开核心禁制任由夺魂道人祭炼,眼下逃出生天,又有了反悔之意,将核心禁制闭塞,不令夺魂道人法力进入。奈何先前口子已开,在夺魂道人强横无匹的法力攻击之下,终于一声哀鸣,被其祭炼个通透。 魔幡虽断,妙用不减,更能藉由祭炼其中禁制,得到噬魂劫法的完整法诀,将近七日之后,魔幡之中发出玄妙天音,如九天天籁,仙府韶奏,更有七种玄光闪耀不定,魔幡连抖七下,化入魔影之中。 魔影略一抖动,化为一具人形,遍体罩在一袭黑袍之下,瞧不分明。那人正是夺魂道人魔念所化,蓦地深处一双枯瘦如骨之手,仰天长啸! 啸声远远传扬出去,方面十万里之内,但凡有鬼城的所在,其中鬼物皆被生生震死,自脱劫一下全无例外。夺魂道人长啸鬼号了半个时辰,终于止歇,又张口狠狠一吸! 平地起风雷!无数乱流生出,牵连着震死魔物的阴神之力往其口中汇聚而去。咕噜!如石落深井,无数鬼物阴魂之力,总也比得上一位待诏老祖的全副修为,得了这一记大补,夺魂道人魔念凝练的魔躯才自坚实了些。 夺魂道人吸罢阴魂,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声遏流云,自语喝道:「噬魂!你不肯传我正宗的法门,想看我身受万灵反噬之苦,万没想到却是你的劫数先来,如今你的残魂不知轮迴到哪一头畜生身上,苦练的噬魂幡又落入我手中,有了正宗的噬魂劫法,我便能推演出解决破绽的法门,噬魂道在我手中才能压过星宿魔宗,成为魔道第一大派!待我寻到了你的转世之身,定要将你打入噬魂幡中,让你生生世世承受魔意炼魂之苦!」 夺魂道人之声再不復先前无数人声重叠的样子,显的统一了许多,不知是否噬魂劫法的妙用,令其统合周身魔念法力,整合为一。 夺魂道人发泄了半日,将周遭生灵屠杀殆尽,就要起身离去,这一尊魔魂之身损失太重,祭炼噬魂幡又耗去大半元气,急需炼化新的阴魂补充法力。 忽有拍掌之声传来,有人笑道:「夺魂道友这一手噬魂神通当真令本座嘆为观止,如此大事可成矣!」声音飘忽不定,诡异至极。 夺魂道人魔躯眯了眯眼,冥狱之中危机重重,那是说与别人听的,他不去害人,已是积功德了,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轻捋虎鬚,冷笑道:「是谁!」 一道黑光自地下涌出,如泉般源源不绝,一尊高有十丈、三头四臂、周身白骨嶙峋的魔神缓缓升起,身后是两位鬼祖级数的人物。那厮正是夜乞老祖,身后不消说是鬼铃与伽薄两位。 夺魂道人数百年来潜心修炼至今,对玄魔两道新近发生之事不甚了解,竟不知夜乞老祖之名,但其道行境界与自家相媲,甚而犹有过之,也就按兵不动,魔念震动:「我久居冥狱,竟不知又出了一位超脱玄阴之上的道友!」 夜乞老祖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全盛之时法力超乎玄阴之上,被镇压多年,法力流散,这些年狠命修炼,总算炼回了几分,但也只恢復到玄阴境界而已。 第七百九十六章 夜乞作说客 重炼噬魂幡 纵然其手段之高明,远超一般的玄阴老祖,始终沖不破那一线阻隔,不能恢復鼎盛时期修为。后来夜乞老祖也发觉原因无他,似是这一方轮迴世界规则所限,只能修成长生,要再上层楼却是千难万难。 无奈之下,夜乞老祖转而想到寻大金刚寺报仇雪恨之事,趁着轮迴世界还未復归于轮迴盘,攻破大金刚寺,掠夺其歷代收藏的珍宝法诀,再趁大劫降临,脱出这一方世界。 主意打的虽好,但金刚寺高手如云,不易攻破。就算手下有鬼铃伽薄两位鬼祖,也远远不够。这几年就在冥狱中四处浪荡,伺机收伏几尊新得鬼祖。夺魂道人炼化噬魂幡,动静闹得太大,将夜乞老祖引来,一见认出竟是这一位魔道巨擘,当即上前招揽。 夜乞老祖骷髅似的脸上堆起笑容,笑得如一朵花一般,鬼铃鬼祖上前一步,陪笑道:「夺魂老祖有所不知,这位乃是夜乞老祖,为九天星河之中夜叉一族长老,威能广大,与大金刚寺有仇,想邀夺魂老祖助拳,若是老祖首肯,事成之后,金刚寺上下僧人元灵尽可交由老祖处置,且寺中一应宝物老祖可分去八成,如何?」 夺魂道人不识夜乞老祖来歷,见其遍体骨刺,白骨皑皑,道法并非这一界的路数,也浑不在意。噬魂劫法真本到手,又炼化噬魂幡,如今夺魂道人将七情魔念整合为一,再也不分彼此,举手投足之间法度森然,才有了几分玄阴老祖的风范。尤其他的法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虽然十分缓慢,比起曾经已然好的太多。 夺魂道人侧目斜睨,冷笑道:「要破大金刚寺,除非十几位玄阴老祖联手攻伐,才有几分可能。凭你们几个,就算加上本座,也无异杯水车薪,济不得事!」 夜乞老祖阴狠一笑,阴恻恻道:「大金刚寺镇压了老子几千年,不将他满寺上下杀个绝户,元神贬入九幽之地永不超生,怎能消我心头恶气?我听闻夺魂道友修炼的噬魂劫法,善能炼化他人元神以为己用,只要吞噬了几个金刚寺长老的金身元灵,反手之间便可立地成魔,飞升玄阴魔界。还有一事,道友便不想知道噬魂老人的下落么?」 夺魂道人魔躯气机陡然一震,如大潮怒涨,一时之间无上魔念之威充斥天地,显是内心动盪,轰然喝道:「他在哪!」余音翻翻滚滚传扬出去,掀起无数沙尘,周遭的一干鬼城本已鬼死楼空,吃这一喝,哗啦啦连声,竟给活活轰踏! 第1005页 鬼铃与伽薄两位见了这等魔威,也自缩了缩脖子。鬼祖之流虽然修成玄阴,亦有长生之力,但天生受噬魂魔念之法克制,只看无毒鬼祖的下场便知,因此他们对夺魂道人的威势感受最深,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发话。 夺魂道人当年动手,就知噬魂老人元神死而不僵,必能转世重来。只不过其作孽太多,元神迷濛蒙昧,要受无边惨劫之苦,才能恢復本来。这期间不知要轮迴多少世,耗费多少年月。 夜乞老祖呵呵一笑,他的元身是白骨夜叉形神一体,最是稳固,道行又与夺魂道人相当,不畏噬魂魔念,漫天魔威也只当清风萦怀,缓缓说道:「噬魂老人早就恢復了前身记忆,却又转投了佛门,如今正在冥狱之底地府之中,一位大菩萨的阴山道场中修行。前次我等几位玄阴之辈联手攻打地府,惹动大菩萨分身出手,便是为了接引那厮!」 夜乞老祖虽是外来户,但也不傻,地府中闹出偌大动静,连阴山菩萨都被惊动,最后将九幽祖师与另一位修士接引入了净土,自然也查一查其等老底,加之噬魂老人曾在地府中出手,留下蛛丝马迹,终于被查到头上,弄了个底儿掉! 夺魂道人呵呵怪笑了几声,他对噬魂老人的感情颇为奇特,起先是噬魂老人传授他功法,却只以师兄弟相称,之后他将噬魂老人暗算,数百年来饱受噬魂劫法反噬之苦,对噬魂老人恨之入骨,费尽心力打探其转世之身的下落,但实则在本心之中对噬魂老人尚有一丝畏惧,怕其捲土重来,寻自己报仇。 万没想到,噬魂那厮早就恢復了前世灵智,却当了缩头乌龟,更做出投靠佛门的糗事,简直遗臭万年,为魔道正宗魔头所不齿!夺魂道人心头转过无数的念头,按捺下动身前往地府一探的念头,淡淡说道:「那厮竟敢投靠佛门?就不怕菩萨将他超度了换回一场功德?」 夜乞老祖阴笑道:「佛门秃驴向来假仁假义,满口的慈悲为怀,暗地里龌龊非常,噬魂老人转世之身投入菩萨净土,先要洗去一身罪孽,再图正果,未必比修炼魔道容易!」 佛门将因果轮迴,虽能放下屠刀,要立地成佛先要还清先前罪孽,才有超拔之机。噬魂老人选择以佛法化去噬魂劫法的冤孽,虽是一条正路,却也未必走的通顺。 夺魂道人眸光闪动,不知打甚么主意,良久才道:「要攻破大金刚寺,夜乞老祖还有甚么手段?」言下之意已然动心,但若夜乞老祖只有舌灿莲花的本事,还是莫开尊口。 夜乞老祖呵呵一笑,伸出一只骨掌,掌中一团玄阴之气涌动,「这是我辛苦祭炼的一座大阵,名为『九子鬼母秘魔大阵』,能招引诸天阴魔秘魔下界,威力无穷。只是此阵需有九位高手镇压,最好皆是玄阴老祖级数。尤其鬼母阵眼更需一位女子镇守,道友若肯加入,此阵便齐全了大半,攻破大金刚寺也非难事!」 夺魂道人一双魔目投注在那团玄阴之气上,耳边立时传来无边鬼泣鬼号之声,又有女子温柔低语呓语之音,急忙撤回心神,暗道一声厉害!连他这位玩弄元神的大行家一时不察,也险些着了道,此阵之凶威可见一斑。颔首道:「若是你能聚齐八位玄阴老祖,我倒有兴趣插上一手,若是不然,那便休提!」 夜乞老祖大喜道:「这是自然,道友只需静候佳音,少则一年多则三载,定能聚齐八位老祖,那时便是大金刚寺的末日!就算菩萨下界,也救不得他们了!」 夺魂道人淡淡说道:「我还要将养伤势,参悟魔法,夜乞老祖可去九层冥狱之中寻我!」深深望了一眼鬼铃与伽薄两个,森然一笑,魔躯如泡影般消散无踪。 鬼铃与伽薄两个面面相觑,皆是如丧考妣,夺魂道人最后那一眼可非是甚么好事,毕竟噬魂道神通诡异,说不定何时就遭其暗算,忙即运用魔气反照自身,尤其是元神之地,瞧瞧又无被种下噬魂魔念。 运功半晌,全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夜乞老祖笑骂道:「你们太也杯弓蛇影,没得丢人现眼!」鬼铃老祖陪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夺魂道人有噬魂幡在手,魔威更甚,我们也是怕着了他的道,关键时刻被其操控,若是背后给了老祖一刀,那可就罪孽滔天了!」 夜乞老祖颔首道:「此言不假,噬魂神通诡异,在九天星河之中也无这等传承,真想瞧一瞧那噬魂劫法究竟如何修炼的。你们放心,有老祖在一旁,那夺魂道人不敢暗施毒手!」 两位鬼祖这才松了口气,伽薄老祖道:「我等三人,加上夺魂道人也不过四位,上哪里去寻其他五位镇压阵法的玄阴老祖?」鬼铃老祖白他一眼,冷笑道:「你忘了当初几派高手联手攻打地府了么?」 伽薄老祖鬼眼一亮,奸笑道:「如此一来倒是够了,只是鬼母那处阵眼……」夜乞老祖喝道:「自然是乔依依那个娘们!走,事不宜迟,我等还要合纵连横,只要炼成九子鬼母秘魔大阵,定要给无住那贼秃一个好看!」 凌沖遁出地表,也不多留,纵起剑光直入苍冥,飞遁万里之后,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落下,扬手便是一道符光升起,借用晦明童子妙用,隔绝出一方小小天地。 阴神自丹田中走出,手抱噬魂幡断杆之处,亦即是祭灵柱。晦明童子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对祭灵柱十分好奇,想要瞧瞧如何祭炼。 第1006页 阴神与阳神相对而立,阳神开口道:「夺魂道人得手噬魂幡,不日就会体悟出全版的噬魂劫法,不可不防。我要赶回彭泽,瞧瞧大战如何。」 阴神点头道:「我要祭炼祭灵柱,将此宝与噬魂幡合炼为一,需下不少苦功。」祭灵柱是噬魂老人祭炼,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以阴神法力,至少要耗费百年苦功才行,一旦与自炼的噬魂幡化合为一,威能自然暴涨,亦多了一重渡劫的手段。 阳神道:「这却无妨,只是你须得先去京师走一遭,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只怕近日有变!」阴神点头:「也罢,终究有师生之谊,不可不去。只是天数早定,只怕回天无力。」阳神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事事畏首畏尾,我辈修道还有甚么意思?」 阴神点头不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对谈,实则却是自言自语。晦明童子小脸一脸茫然,转头去看祭灵柱。那宝贝十分稀罕,但在其眼中却是污秽不堪,有无数冤魂缠绕,也只有同出一源的噬魂劫法方能将之炼化。 商议妥当,阳神收了晦明童子,剑遁而去。阴神却不急离开,叱开土石,遁入地下千丈之地,就盘坐下来,张口吐出一桿大幡,正是噬魂幡。伸手一指,那魔幡飞至祭灵柱之上,垂下无数七色光华,渗入祭灵柱中,缓缓祭炼此宝。 祭灵柱上亦有无数灰暗之光透出,想要抗拒炼化,吃七色魔光一扫,尽数成灰,阴神法力涌出,从第二十几重禁制开始祭炼,其间又要将栖息于祭灵柱中的无数阴灵炼化,眼下还无力将祭灵柱祭炼通透,此宝炼制时加入了许多神金宝材,坚硬无匹,正可作为一件兵器使用。 凌沖有感于不久之后的几场大战,先将此宝祭炼到足以催动的地步,再图其他。噬魂幡无风而动,幡面猎猎,将祭灵柱中飞出的无数星星点点光华收入,那光华是无数魔念显化,经过五大部件接连祭炼之后,汇入化灵池中。 噬魂幡每炼化一点魔念,神通便增强了一点,炼化魔念的速度也自快上一分,此消彼长之下,祭灵柱中魔念越来越少,噬魂幡中魔念越来越多,且都被凌沖炼化了原本噬魂老人的魔意,反成了自家的给养。 一月之后,噬魂幡吸纳魔念之速已是鲸吞海吸,无数魔念汇成一道洪流汇入幡中。阴神在地府枉死城中修炼,为了汲取魔气阴气,将原本存身与化灵池中的一尊鬼王之躯打散,幡中本是空空如也。 得了这一记大补之后,噬魂幡变化越发灵动,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气运加身,魔幡蓦地一抖,原地涨成数十丈高下,幡面之上七色光华流转,相互吞噬侵染,渐渐化为了一团混沌之色。 一声大震之下,竟将祭灵柱中所有魔念尽数吸纳了尽去,祭灵柱没了魔念支撑,当即光华暗淡,柱体表面偶尔散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已不成气候。 凌沖先不管祭灵柱,阴神伸手一招,噬魂幡缩小为一丈长短,落在手中,略一舞动,就见一道混沌光华沖天而起,满是邪祟霸道之意,心念一动,七情魔念飞出,各自演化魔心、魔火、魔雷、魔泪等等诸般神异变化,每一道变化神通之大,竟堪比法相强者。 如此一来,仅凭噬魂幡的七情变化,就等如增加了七位法相境界的强者!这也是祭灵柱中所存魔念太多,凌沖一次炼化之后,实在存储不下,只好分给七情魔念一些。 化灵池中本就炼入了三尊万鬼阴池,有孕育豢养鬼物之能,炼化了无数念头之后,池中池水之下传下微微鼓动之声,似有一只绝世妖魔在孕育之中! 第七百九十七章 莫须有 那魔胎是噬魂幡汲取炼化了许多魔念,加上凌沖阴意凝聚,只要孕育成熟,便是噬魂幡的元灵所在。凌沖有噬魂老人前车之鑑,怎肯将其留下?趁其弱小之时,正念将一缕念头刺入魔胎之中,狠狠一搅! 那魔胎髮出一声忿怒之极的吼声,震盪魔幡,似乎对凌冲要抹杀它甚是不满,还想要动手反击。凌沖微微冷笑,「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还在襁褓中,就敢反噬主人了。怪不得噬魂老人也将噬魂幡元灵化去!」加紧注入功力炼化魔胎真灵。 噬魂劫法分为正念与七情魔念,其中正念为修道的根本,轻易不敢损耗,只能以七情魔念来孕育魔胎,七情魔念是个甚么德性?无时无刻不想造反自立,以之孕育出的魔胎反噬也就理所当然。 三日之后,魔胎中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魔胎元灵终于被生生抹去,只剩一具躯壳。凌沖对那躯壳也不感兴趣,反正噬魂幡自身就等于一件坚固无比的魔躯,不必用魔胎来画蛇添足,索性一併化去。 化灵池发动,狠狠一震,磨盪之下,将魔胎缓缓化去,丝丝缕缕阴气还原出来,如阴风吹拂,吹入五大部件之中,将其中禁制向上祭炼。 等到一月之后,魔胎彻底消散不见,转为滚滚阴气,滋润噬魂幡。五大部件禁制已然到了四十八重圆满之境,受制于正念道行无法再行向上祭炼,但每一重禁制蕴含的法力却变得深厚无匹。如今有此幡在手,再加七道法相境界的七情魔念,凌沖有信心力斗脱劫之境的宗师也不落下风! 阴神炼法已毕,附于噬魂幡上,依旧化为一位面容阴鸷的少年,眨眼间出了地表,略一辨识方向,往大明京师而去。 阳神一路飞遁,这一趟本要截杀乌门山,结果变数频出,先是遇到朱厌老祖,又寻到了噬魂幡残体,跟着夺魂道人跨界而来,被无住和尚算计,里里外外,兔起鹘落,紧凑非常。 第1007页 一来一去竟已耽搁了三个月之久,彭泽城大战想来都已结束。他心切乃兄凌康安危,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似乎并无甚么性命之忧,暂且松了口气。 自西北之地赶回彭泽,又耗费了数十日光阴,等到了地方,触目却见满地狼藉,大地龟裂,地面湿洼,似乎洪水方退,彭泽县城城墙也倒塌了大半,城头却遍插靖王叛军大旗,显是城池已被左怀仁攻克! 凌沖变化为一位游方的僧人,寻了几人打听,才知他走后大军又自对峙了数日,左怀仁忽出奇计帐下有人以绝大神通引动山崩地裂,致使城墙崩塌,叛军趁机一拥而入,郭达率部与之展开巷战。 激战数日夜之后,终因寡不敌众,不得已率领残军撤退,由此将彭泽城拱手相让。左怀仁占领彭泽之后,也不修葺城墙,当即率所部连夜追袭。双方大军连战数场,郭达指挥若定,纵然身处不利,依旧亲身断后,损失了数万精兵之后,终于摆脱左怀仁牵制,一路退回金陵城中。 彭泽城失守,此去金陵路上再无险地可守,可谓一马平川,左怀仁追亡逐北之下,郭达所部死伤惨重,等逃回金陵清点兵马,不禁老泪纵横,数万精兵只逃回不到一半,连许多追随多年的老将也自战死沙场。 郭达无颜苟活,自缚前去皇宫请罪,被隋问天拦下,非但不曾问罪,反而好言宽慰了几句,言道彭泽之败非战之罪,命其重整旗鼓,聚敛兵马,来日再与左怀仁决战。 送走郭达,隋问天与上官云珠密议道:「彭泽失守,金陵再无险可守,眼下靖王已然率兵亲征而来,如之奈何?」上官云珠方要答话,忽然面色一变,虚空开裂,一道清光飞出,有人说道:「云珠吾徒!你师公有令,将那凌沖捉上山来,不得有误!记住,便宜行事,万不可打草惊蛇!此宝便与你防身!」正是拂真道人于清虚三山之中运法。 清光之中是一座小小的三十三层宝塔,倏忽没入上官云珠顶门。上官云珠不由跪拜于地,朗声道:「请恩师放心,弟子定会将凌沖带上山来!」虚空合壁,上官云珠起身,面上满是喜色!冷笑道:「有了三十三天宝塔,凌沖手中法宝再无威胁,可下手擒拿,回山復命!」 隋问天眼中满是艷羡之色,三十三天宝塔威能奇大,为正道有数法宝,自家就没这个福分,有此宝在手,擒拿凌沖自是十拿九稳,只是为何连师祖绝尘道人都要擒捉凌沖,却猜想不透,也不敢多问。 上官云珠笑道:「金陵城高墙厚,靖王纵来,也不必惧怕,大不了依託金陵与之一战。祖师之命却不可不从,须得先下手为强,你先将其兄凌康下狱,就以彭泽城破之时,其弃城逃走为由。等凌沖回来,定会强行劫狱,那时便有藉口对付他了!」 隋问天迟疑道:「凌康并未弃城而逃,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如何服众?」上官云珠冷笑:「服众?平帝也不过是本门一个傀儡而已,莫须有便莫须有!你莫要多言,照办便是!」隋问天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当即下令,将彭泽县令凌康收监。 等到凌沖阳神自彭泽返回金陵,回至家中,见老父长吁短嘆,崔氏不住抹泪,连老夫人也被气的一病不起,才知竟有此事。自知凌沖拜入道家山门练气练剑,凌真也不大管束这位次子了,反而甚是倚重,说道:「你大哥被随文天以莫须有之罪名捉入大牢,已有十几日,好在你回来,眼下可有良策?」 崔氏哭道:「可怜你大哥忠心为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凌沖你定要救他啊!」凌康之妻一面抽泣,一面还要安抚婆婆,连侄儿凌岳也自咧嘴大哭起来。 凌沖面色如铁,冷笑道:「清虚道宗欺人太甚!父亲,大哥在牢中可有屈打成招之事?」他最担心凌康在牢中受了酷刑,支持不出,认了罪名倒无妨,就怕被打残打伤,不好医治。 第七百九十八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 凌真道:「这倒不曾,我使了许多银钱,买通了狱卒,你大哥过的倒是不错,并未受甚么严刑拷打。」凌沖放下心来,安抚道:「你们放心,我回来了,此事就好办,三日之内,定必让大哥迴转!我先出门一趟,这几日你们就在家中静候消息,万不可出门!」 出了凌府,扭头往皇宫之地冷笑一声,寻个无人之处,抬头一道剑光猝起,往碧霞山中飞去。自家则转身上瞭望月楼,饭庄里的掌柜伙计皆知凌家二少的威名,哪怕凌家大少下了狱,也不敢过来聒噪。 凌冲要了几样小菜,捡了一处靠窗的雅间坐了,自斟自饮起来,过不多时只见一位老僧抬足上楼,与凌沖相对而坐,正是碧霞和尚,见凌沖面无表情,苦笑道:「令兄之事老衲听闻已然迟了,再者事关大明朝廷,也不好出手……」 凌沖摆手道:「碧霞师兄不必解释,我飞剑传书邀师兄来,并非兴师问罪。」碧霞和尚微微松了口气,只见凌沖夹了口肉段儿送入口中,嘆息道:「还是这望月楼的厨子做菜地道,这些年在外奔波,可是许久不曾吃过地道的家乡菜了。」 一桌之中大半是荤腥之物,碧霞和尚瞧也不瞧,忍不住劝道:「师弟,令兄之事虽是清虚道宗捣鬼,却也不可大闹,眼下靖王领兵将至,还是以和为贵。」 凌沖咽下肉段,淡淡说道:「我只求师兄一事,请碧霞师兄允准。」碧霞和尚也非愚蠢之辈,亦善前知,苦笑道:「师弟是要我……」凌沖截住他话头,问道:「多说无意,师兄帮不帮忙?」 第1008页 碧霞微微嘆息,说道:「也罢,不让你出了这口气,日后更难收拾,我帮你便是!」凌沖拱手道:「多谢碧霞师兄了!」碧霞和尚苦笑一声,说道:「师弟此去追杀那乌门山,我闲来以白莲神算卜算一番,可是与大金刚寺有甚么关联?」 大金刚寺与楞伽寺素来不睦,无住动用八位长老围杀夺魂道人,还有噬魂幡出世,这般大事碧霞和尚若是不知,可就太过后知后觉。 凌沖将西北地下之事简略一说,只听得碧霞和尚眼中神光乱射,说道:「此事必得禀报方丈才是!」凌沖道:「无住大师围杀夺魂未果,反被其得去了噬魂幡。夺魂道人两大魔魂虽然重伤了一个,假以时日,定必魔威更盛。我只担心其与其他魔头联手,只怕大金刚寺逃不开一场大劫!」 碧霞和尚道:「大金刚寺也非易与,又有金刚王佛舍利镇压气运,不是那么容易攻破。想不到凌师弟缘法深厚,又与无住方丈结交,大金刚寺遭难之时,只怕难以置身事外。」 凌沖道:「我眼下自身难保,哪管得着西域之地的事情?再说金刚寺中高手无数,连法宝都论斤称,哪用得着我去现眼?」碧霞和尚又说了几句,起身告辞。 凌沖酒足饭饱,会过了钞,扬长而去,在金陵城中左拐右拐,来至一座小小道观,迈步便入,道观中只有一个观主、一个火工道人,竟对凌沖视而不见,任由他拐入最深一进院子之中。 院中一位少年道士正自盘坐看天,见凌冲进来忙即起身,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师弟来了?我保着凌康退回金陵,没想到上官云珠如此狠毒,居然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身为大明国师,不便出头,还请师弟原宥则个!」 那人正是秦钧,不在皇宫落脚,却在这处正一道下院之中。凌沖道:「秦师兄护送家兄回金陵,已是仁至义尽。既然凌沖回来,家兄之事自由我一力承担!我此来只是告知秦师兄一声,这金陵城中无论生出何事,还请师兄莫要插手,没得坏了太玄与正一两家的和气!」 秦钧忙问:「师弟要做甚么?」凌沖冷笑道:「我先前一心修道,不欲与人争斗,没想到上官云珠与杨天琪之辈以为我可欺,如今更欺侮到我凌家头上,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我师郭纯阳的面子却往哪里放?」 秦钧迟疑道:「那上官云珠是拂真道人亲传弟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清虚道宗不会善罢甘休。」凌沖大笑道:「我亦是太玄掌教关门弟子,他清虚道宗不好惹,难道我太玄派就是软柿子了?师兄莫要劝了,只留下看戏便是!」昂首离了道观。 皇宫之中,上官云珠已知凌沖归来,还去寻了碧霞和尚与秦钧说话,冷笑道:「碧霞与秦钧,一个出身楞伽寺,一个是正一道,皆是依附于大明朱氏之上,谅其等也不敢造次。倒要看看凌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隋问天在一旁默然不语,忽有侍卫来报:「禀大人,宫外忽然来了一群官员,吵吵嚷嚷,说是要替彭泽县令凌康伸冤,控诉大人为官不正,打压异己,说是、说是……」 隋问天瞪眼道:「说甚么!」那侍卫道:「说是要将大人罢黜,用铁链捆了,送往京师问罪!」隋问天闻听大怒,喝道:「甚么人胆敢如此放肆!我乃钦差大臣,岂是他们能随意动得!还不领我去看!」 上官云珠冷笑道:「我与你同去,看看那些无用之辈打的甚么主意!」二人出了宫门,果见数十人围在宫前,吵吵闹闹,一见二人出来,当先一人指着隋问天骂道:「弄权的奸佞!你这黄口小儿不过是不入流的仙官出身,蒙蔽了圣上,自以为得了天恩,就敢操弄神器,把持朝政?竟敢不问青红皂白,随意捉拿无辜有功之臣,简直有辱斯文!该死!」 又有一人指着上官云珠鼻子骂道:「你这毒妇!长舌如枪!搬弄是非,以色侍人的贱婢!我大明江山不保,就是你这等贱人所为!牝鸡司晨啊!贱人!」唾沫星乱飞,几乎溅到二人面上! 上官云珠心头火起,就要一道法术将那人宰了,却被隋问天拦住,传声道:「师姐不可!此二人是当朝清流领袖,位居一品,虽无实权,但若杀了,风波太大!」 第七百九十九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二) 上官云珠哼了一声,勉强放下手来,那二人却不依不饶,叫骂之声不绝于耳,身后数十人亦是吶喊助威,心齐的很,甚至还有几位实权武将,那等粗人可不管其他,张口便是市井俚语,骂得难听非常,上官云珠自诩定力坚深,被骂了一气也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娇躯颤抖不已。 为首的几位大员是书生出身,出口成章,骂得文绉绉却不失恶毒,还有几个骂到深处,身心共振,忍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幸好被一旁几位侍卫拦住,但其等也不敢对这些高官如何,只能以身做墙,将其等挡住而已。 眼见群情激愤,不少人都在挽袖子要动手,隋问天蓦地舌战春雷,一声大喝,这一声喝夹杂玄门法力,颇有警敌慑友之效,人群登时一震,为之肃然。隋问天刚要说话,人群又自炸起锅来,轰轰嚷嚷,一道神通竟是毫无用处。 上官云珠眼角一瞥,陡见凌沖在一旁抱臂而立,满面冷笑,心知此事必与他脱不开干系,也必是其出手将方才那声断喝消弭无形,就欲发作,隋问天悄声道:「此处人多嘴杂,多有不便,还是隐忍为上!」 第1009页 上官云珠哼了一声,众大臣越说越是群情激愤,数十人忽地唿啦啦一拥而上,连侍卫都阻拦不住,七手八脚往隋问天身上打去! 隋问天好歹是元婴真人,真气鼓盪护住自身,谁知一股玄妙法力不知从何而来,如大河拍岸,隋问天登时浑身僵直,连法力也被压迫了回去,眼看就要无辜挨打,上官云珠眼疾手快,用手在他肩上一拍,那股如山法力立时卸去,隋问天松了口气,后怕不已,忙向后退去。 又有数十名侍卫闻声赶来,好歹将众人架住,这一下连隋问天也自火起,师姐弟两个怎不知是凌沖搞鬼?一起怒目而视。忽听有人喝道:「宫禁之前,喧譁吵闹,成何体统!」一位身着蟒袍的老人自宫中走出,正是留守金陵的朱氏宗老。 那宗老威望极高,虽则老矣,却双目如电,一一扫过众人,人群登时一静,其缓缓道:「尔等皆是国之栋樑,有甚事不好商量?非要闹得天下皆知?真是煳涂!且随我往殿上议事!隋大人也请一併来,至于这位上官姑娘么,殿前议事不合女子参与,还是轻便罢!」转身便走。 这宗老向来怕事,隋问天携尚方宝剑来时,当即交出宫禁之匙,躲在一旁养老,没想到今日倒有勇气出头,隋问天只觉今日之事从头至尾十分诡异,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入殿再说。 一众人哗啦啦往殿上走去,骂声不绝于耳。大明向来不许后宫妇人与宦官干政,宗老所言倒也不错。只是上官云珠自诩天下女冠第一,被一个糟老头当众驳斥,颇是不爽,等众人离去,一双妙目便只在凌沖面上打转。 这些官员众志成城,为凌康讨公道,自然出自凌沖的手笔。先前他以噬魂魔念将金陵城上下大小官员尽数沾染,其后被碧霞和尚以佛光阻绝,在望月楼上所求便是碧霞和尚撤去佛光,再以大金刚寺之事作为交换。 碧霞和尚果然守信,回寺之后便做法收去佛光。阴神之身自地府归来,操控魔念之意不要太容易,轻轻易易便上演一出逼宫的戏码。那宗老自也难逃凌沖的毒手,由其牵头,勾连金陵大小官员,以构陷凌康为名,罢黜隋问天钦差之权,将之逐出皇宫! 清虚道宗走的是堂堂正正之道,操纵平帝把持社稷,既然如此,凌沖也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操纵大员抵制钦差,众志成城之下,纵然平帝亲临也无可奈何。上官云珠与隋问天若是忍不住发难,强行弹压众大员,自然落下口实,凌沖也就师出有名! 种种算计环环相扣,纯以大势压人,就算上官云珠想要破解,不懂噬魂劫法、不同佛法,只能哑巴吃黄连,闷声吃亏。甚至他还希望上官云珠隐忍不住,也好出手,这一次可没那么好商量,必要取哪娼妇性命! 上官云珠见凌沖好整以暇,冷笑忖道:「倒要瞧瞧你打的甚么主意!待将你兄凌康押上刑场,瞧瞧你还能如此淡然么!」二人就在宫前僵持了一个时辰,只见人声嘈杂,隋问天面色铁青,一身官服歪歪扭扭,连头上官帽都歪了,一群人在其后怒骂不已,亦有幸灾乐祸之色。 上官云珠一惊,忙问端倪,隋问天气道:「我被他们罢免了官职,逐出宫来!」上官云珠大怒,喝道:「区区凡夫,怎敢……」隋问天道:「那些凡夫说我假公济私,构陷朝廷官员,连那宗老也自帮腔,三下两下将我的尚方宝剑抢了去!我真想放出飞剑,将他们都宰了!」气哼哼忿恨不已。 上官云珠目光一转,道:「此必是凌沖那厮的诡计,只是不知道用了甚么手段,竟能说动这么多官员为他说话!如之奈何?」众官员罢免了隋问天,欢天喜地派人去大牢中将凌康接出,好生宽慰了一番。 那宗老还亲自将凌康送回凌府,与凌真牵手相谈,着实亲热的很,将凌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凌康归家乃是天大的喜事,笑得合不拢嘴。老夫人更是一跃而起,全无病态,拉着孙儿左看右看,怎么也瞧不够。 隋问天无奈道:「大势已去,不好收拾,我们还是先将此事禀告秦师叔,请他老人家定夺!」上官云珠道:「你去发飞剑传书,我去寻凌沖问个明白!」 隋问天阻拦道:「师姐你的脾气,说上几句就要动手,正中凌沖的下怀,眼下还是隐忍为上,等到夜中之时再去寻他!」 上官云珠顿足道:「罢了!先让他得意片刻,今夜自有分教!」师姐弟灰熘熘而去,凌沖瞧在眼中,更是冷笑不已转身也自回去凌府。 第八百章 宝塔对神符 回至凌府,先为凌康诊脉,瞧瞧有无暗伤,索性里外并无甚么折损,又以真气为其推宫过血,活血行气。凌康修炼凌沖所传道家坐功已甚有火候,真气勃发,经过几日的牢狱之灾,身子依旧壮健,只是心情抑郁,他一心为国,却被构陷,扣上一顶弃城逃跑的罪名,实是不当人子。 凌沖宽慰了几句,见崔氏与大嫂进来,也就转身出去,寻来王朝,说道:「王叔,劳烦你去此处,将那位秦钧道长请来,只说我今夜设宴,请他移驾凌府。」王朝领命去了。 片刻之间迴转,说是有位道人自称秦钧,已在门前等了半晌,便领了进来。凌沖一见,果是秦钧,笑道:「秦师兄高义,小弟必有所报!」 秦钧愁眉苦脸,说道:「我料定今夜你家不大太平,特来助拳,不过我只管你阖家安危,上官云珠那娘们还要你自家对付!」凌沖笑道:「已然足够!王叔,吩咐厨房开席!」 第1010页 是夜凌府大摆宴席,宴请秦钧,凌家人知道凌康能从彭泽全身而退,全赖这少年道士一力护持,皆是感激非常,连老夫人都破例饮了一杯素酒。 秦钧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正一道与寻常道家门户不同,本就讲究出世入仕,修积功德,门下弟子不禁婚娶,自然也不禁荤酒。 宴席闹到半夜才自收去,凌真等醉酒沉沉,皆回房中休息,凌康早就伏桌大睡,给王朝背了回去。偌大前厅只余凌沖与秦钧两个,秦钧目光炯炯,哪有半分醉态?苦笑道:「待会上官云珠来,凌师弟需收敛些,毕竟玄门同道,同气连枝。」 凌沖冷笑:「彼等自取死路,我也阻拦不得。好在此去地府之路颇熟,索性送他们一程!」秦钧长嘆一声,知凌冲心意已定,闭口不言。 时已入秋,墙上树影婆娑,扭动不已,凌沖端坐堂前,忽然一朵彩云飞来,隐隐现出廊檐翘角,正是一座云阙飞宫,上官云珠与隋问天立于宫门之外,喝道:「凌沖!可敢出城一叙?」凌沖朗声一笑:「有何不敢?」一道剑光飞去,与云阙飞宫径投城外去了。 云阙飞宫体型巨大,但挪移之间并无甚么声息,显是法阵运转已臻圆熟之极的地步,此宝威能极大,几乎等同于一位待诏大宗师,以清虚道宗的财力也只祭炼了三座,拂真疼爱女徒,便赐下一座给其护身。 当年上官云珠便是乘驾此宝南下金陵,如今想来还真是自有缘法。凌沖却怡然不惧,只驾驭剑光不徐不疾的跟在后面,毕竟他已非昔日阿蒙,莫说区区一件法器,就算真正的脱劫宗师来了,也未必能留得住他。 一前一后来至灵江之上,足下惊涛拍岸,捲起千层浊浪,上官云珠咬牙切齿,怒极反笑,叫道:「你这小狗居然真有胆子跟来,想是以为有法宝护身,我就奈何你不得了?」 凌沖喝道:「你这毒妇还有脸倒打一耙?废话少花,老子今天就超度你们这对狗男女去冥狱!」身后黑白生死气漫捲激射出来,竟是抢先动手!上官云珠竟敢将主意打到凌家人身上,等于动了凌沖的逆鳞,管她是甚么出身,不将活活打死,这口恶气难消! 隋问天听到被凌沖骂作狗男女,亦是心头火起,不过来时已与上官云珠分工,凌沖有法宝护身,轮不到他出手,就在云阙飞宫之内躲避,由上官云珠操控三十三天宝塔与凌沖周旋,隋问天则伺机给他致命一击,将其擒捉,不论生死,只要能带回清虚道宗便可。 黑白生死气一卷,上官云珠冷笑道:「就只你有法宝护身么!」顶门之中冲起一派宝光,清光流动,香氛瑞霭纷呈,一尊三十三层宝塔跃出,陡然涨成百丈高下,真正化成了一尊宝塔,塔身似由黄铜所铸,发出澄澄光亮,任由黑白生死气不断刷落,宝塔中自生祥云,将之抵挡在外。 上官云珠头顶宝塔,见凌沖的法宝果然奈何不得,心头大落,但要操控法宝需要修士不断注入自身精气真气,纯阳之下的修士真气输入速度远超过补益之速,撑的久了容易被吸成人干,上官云珠深谙此道,决意速战速决,三十三天宝塔之上每一层陡然现出无数金甲神人。 这些神人乃是塔中禁制所化,祭炼这座宝塔的根本道诀便是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仿效三十天天阙规制,神人一出,各自自带神光,加持于宝塔之上。上官云珠大喝一声:「去!」三十三天宝塔破空而去! 宝塔一扭,已至凌沖头顶,底座之上有地火水风蜂拥而出,向凌沖镇压而去。凌沖虽不知此宝上官云珠从何而来,却丝毫不惧,不过他迭经大战,战斗经验早已丰富非常,纵使三十三天宝塔横压而来,并不硬抗,催动遁光,一闪而出,脱离了宝塔覆压的范围! 三十三天宝塔重至不可思议,微微下落,只压得江面上大浪激流,向两旁翻滚而去,几乎露出了江底的景象。此宝以势压人,未免失于灵动,以至被凌沖躲了开去。 上官云珠额上微微见汗,操控宝塔又往凌沖印去,凌沖哈哈一笑,已然看出其吃力之态,黑白生死气一卷,又自无踪。一来一去,上官云珠体内真气便消耗了三成,尖叫一声:「隋师弟!」 隋问天在云阙之中,手持一方令牌,当即一抖,令牌之上飞起一道玄光,云阙飞宫一震,通体无数符文流转,真气调动之下,一道玄门破魔神光狠狠击来!这一击虽只是待诏级数,但胜在灵活,更多却是逼的凌沖移换方位,为上官云珠创造战机。 凌沖一笑,暗中将太乙飞星符阵祭起,化为四色星光,藏于黑白生死气之中,那破魔神光击在生死气上,暗中却被挪移到了太乙飞星符阵中,左右转换、上下互易,不知被挪到何处去了。 第八百零一章 「故人」相见 太乙飞星符阵依託天星之力,也有几分开闢虚空之功,破魔神光等如是待诏宗师全力一击,凌沖本难接住,但靠了生死符妙用,却浑若无事。 隋问天操控云阙飞宫越发得心应手,不计消耗,破魔神光四面乱发,道道如箭,果然逼的凌冲出力封挡,打乱其攻守的节奏。 云阙飞宫清虚道宗中只有三座,隋问天之师是拂玉道人,常年游歷星河,近来才被拂真召回,主持大局。隋问天这些年来混得极不如意,也未得甚么像样的修道外物,以至于修为迟迟不得寸进。 第1011页 他自认资质还在上官云珠之上,只因上官云珠受拂真喜爱,赐下了飞宫不说,连三十三天宝塔这等犀利法宝也赐了下来,甚而还指点其去寻回前世所炼宝物,与元神合一,才能修成法相。 他在云阙飞宫之中指挥若定,瞧见上官云珠御使三十三天宝塔,意气风发,不免心生嫉妒:「我的资质不在上官师姐之下,只因她有个好师傅,连法宝都能随意赐下。我师傅入道多年,也只一件法宝随身,还是遨游星河时才凑齐了宝材,辛苦祭炼多年成就,当真不公平!」 心念一动,自生烦扰,只觉烦闷异常,上官云珠的身影落在眼中,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恨不得一拳狠狠击在其面上,周身忽然一冷,似有一股阴风吹来,森然异常,忍不住打个寒颤,忍不住失笑:「罢了罢了!我自有我的缘法,无端妒忌上官师姐作甚?」 断去杂念,一意运使云阙飞宫。一座庞然法器,运转起来需要海量真气,隋问天元婴级数的修为本支持不了多久,好在上官云珠早有准备,在云宫中度入不少真气,供其驱使,尽还支撑得住。 凌沖太过狡猾,根本不与上官云珠硬拼,只是躲来躲去,消耗其功力。相比之下,晦明童子能从虚空中汲取阴阳两性真气,化为己用,等若是自家便能修炼,也不知是尹济祖师绞尽脑汁,创出这等妙法,还是因为炼化了那尊天妖的法力,才有如此异变。 总之凌沖运使生死符绝不似其他法宝那般吃力,反而如鱼得水,先天就立于不败。上官云珠将三十三天宝塔来回乱轰乱压,总是失之毫釐,不能当场将凌沖镇压,恨得牙痒痒的。 三十三天宝塔印了几次,上官云珠一身法力便即告罄,这还是宝塔元灵全力配合,无形中减去了三四分消耗,没奈何间,只要将宝塔收取,悬于头顶,护住全身,取了守势。 凌沖见时机已到,黑白生死气如蛇交缠,拧成一股,狠狠抽在宝塔祥光之上,打得祥云片片碎去,上官云珠整个人给抽飞到千里之外。 凌沖长啸一声,正要追袭过去,眼角一扫,忽有一道金线自虚空射出,转眼化为无穷烈火,金辉流焰,耀目欲盲,呈燎原之势,竟遮蔽了大半苍穹。身下灵江之水蒸腾出无边水汽,许多水族吃不住火中高温,被生生炙烤而死,纷纷漂浮了上来。 凌沖当即止步,冷冷道:「是易靖么?你这是何意?」金光一转,易靖与乔淮清两个现出身形,背后是无边金色光焰,自然是烈火金光剑使得巧。 彭泽城破之后,一干玄门弟子并未一闹而散,而是退入金陵城中。凌空被捕入狱,易靖乐的瞧热闹,凌沖也懒得理会,如今上官云珠眼看落败,却又出手阻拦,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本就穿的一条裤子,不然也不会定下杨天琪与上官云珠的道侣之约。 易靖依旧一副木讷模样,并不开口,以目光示意乔淮清。乔淮清上前一步,朗声道:「凌师弟,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令兄之事并非上官师姐之错,何况已然放归回家,就不必追究了罢?大家同为正道弟子,同气连枝,合力平定靖王之乱才是当务之急!」 凌沖双眼一眯,缓缓道:「若我今日执意要打死上官云珠呢?」乔淮清笑了一声,说道:「凌师弟说笑了,若当真如此,上官师姐与本派掌教之子早有婚约,我师兄弟两个必不会坐视!」 易靖不言,身后无边阳火陡然一缩,凝为一位身穿金色道袍的老者,正是金光老祖,臭嘴一张,就要喷出粪来。凌沖头顶黑白之气盘旋不定,乔淮清亦是紧张非常,若是当真动手,他可插不进去手,也许就遭了池鱼之殃。 凌沖目光闪动,片刻之后,竟是转身而去,毫不拖泥带水,瞬息无踪。金光老祖笑骂道:「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银样镴枪头,没卵蛋的货色!他若是下手早些,将上官云珠那小妞儿捏死,还能了断杨天琪一缕旎念,也好专心修行,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 臭嘴一张,源源不绝。乔淮清不敢搭话,只好苦笑听着。易靖却道:「聒噪!去瞧上官云珠!」乔淮清领命而去,却见隋问天早已驾驭云阙飞宫扑了过来,将之接应入内。 上官云珠毕竟女流之辈,心胸狭窄,有法宝在手,还被凌沖弄得灰头土脸,脸面全失,不好见人,在飞宫之中向易靖与金光老祖略施一礼,便命隋问天催动云阙飞宫去了。 乔淮清道:「没想到凌家在金陵居然有这么大面子,惹动上下官员为其说情,连隋问天都给去职罢官,靖王大军眼看便至,难道要我等听从凌沖之命行事不成?」 清虚、正一、少阳三派铁了心扶持平帝,他们这些弟子下山,皆奉有严令,不可令靖王攻占了金陵。隋问天得了钦差之职,易靖等听其调遣倒也不错,但隋问天既去,凌沖得势,难不成要听其命令行事,那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易靖冷冷道:「见机行事!」金光老祖叫道:「不如老祖带你们杀入叛军大营,于千军万马之中取靖王首级,如何?」乔淮清苦笑道:「靖王身边魔道高手环伺,也有法宝镇压,不好得手。再者一旦在大军中激战,势必伤及凡人,作孽不小!」 玄门修士无故不得施法戕害凡人,此是正道修士所共尊,原因无他,玄门道家向来奉行道法自然,自诩正道,自不可无辜杀人,再者杀戮过多,大干天和,到了脱劫境界,天降劫数就会极重,极难躲过。魔道则不同,只要能修成法力,问鼎玄阴,就算将天下生灵杀光,只怕他们也敢做得,因此才有玄魔分野。 第1012页 凌沖回至凌府,已是四更之时,秦钧尚在院中对月苦思,见凌沖回来,忙问:「如何?」凌沖道:「上官云珠驾驭云阙飞宫走脱,中间易靖出头说项。」 秦钧松了口气,笑道:「这便好!只要不出人命,便无大碍。」顿了一顿,又问:「隋问天被罢官去职,可是你搞的鬼?」凌沖道:「我何德何能,能驱使得了那许多官吏?」 秦钧道:「隋问天经此一事,必然无颜再入皇宫,要么北上京师去寻秦拂宗,要么躲在暗处。没了他这位名正言顺的钦差坐镇,金陵城又靠谁也指挥,抵御靖王叛军?」 凌沖笑道:「自然是你!」秦钧一呆:「我?」凌沖点头:「你是平帝所册封的大明国师,地位还在钦差之上,只要你登高一唿,自能掌控金陵兵马,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还望秦师兄为金陵百万生灵计,莫要推脱才好!」 凌沖早已盘算好,由秦钧接掌钦差之职,坐镇金陵指挥。其宅心仁厚,又是相熟之辈,定能担当此任。有噬魂魔念在手,操控金陵大小官员,政事运转起来自能如臂使指。 秦钧面色一肃,嘆道:「也唯有如此了!」次日一早,秦钧便前往皇宫,本拟亮明身份,还要有一番聒噪,谁知那宗老一见他大喜叫道:「还请国师主持大局!」轻轻易易接掌了一干大权。 秦钧亦是胸有韬略,精通兵书战策之辈,当即挥斥方遒,金陵政务为之一肃!左怀仁大军破彭泽之后本该星夜行军,进袭金陵,但靖王一纸诏书落下,严命大军就地等候,与靖王皇驾汇合,如今左怀仁接了靖王,大军才自开拔,尚有数日方能到达金陵。 靖王此举倒也不难猜测,是不想左怀仁进兵太速,一旦攻占了金陵,威望日高,他这位皇帝便要寝不安枕了。凌沖与秦钧转念便即想通,秦钧骂道:「靖王如此心胸,难怪不能成事!」 凌沖道:「靖王如此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左怀仁确有反骨,亦有反意!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给了我等喘息之机。」秦钧道:「金陵城中大小官员近来十分勤勉,绝无偷懒,我这几日调配粮草军械已然完毕,只等靖王到来,便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以秦钧的道行,还瞧不出噬魂劫法的破绽,只以为是金陵官员心切身家性命,这才戮力同心,众志成城。凌沖也不说破,只道:「易靖等人还在城中,对阵靖王麾下的魔道修士,少不了要他们出手,秦师兄可亲自走一遭,想来其等不会推脱。」 秦钧点头:「正要我去走一遭。」去去便回,说道:「易靖倒是痛快,答应出手对付靖王麾下魔道高手,只是不肯与你照面,说是免得被你暗算。」 凌沖冷笑一声,又道:「除却郭达之外,金陵之中尚有名将,师兄不妨将之起用。」递过一张纸张。秦钧点接过头:「你放心,我自省得!」 七日之后,靖王大军果然到来,靖王此次「御驾亲征」带来四十万大军,加之左怀仁所部,叛军号称八十万,只见枪刃如林,反射皑皑白光,战阵雄壮,比之刚起兵时可要精良的太多。 凌沖与秦钧登上城头观望,点头道:「左怀仁此人深谙韬略,所部之兵甚是精良,不可小觑!」秦钧道:「你放心,我已收拢金陵方圆千里之兵,共计四十余万,虽及不上叛军数目,但依託城池,至少可坚守百日!」 凌沖点头:「靖王等若是倾巢而来,就看平帝肯不肯发兵直捣黄龙,占其老巢,如此则可破之矣!」抬头向北望去。 凌沖阴神之身抖了抖衣袍,已身在京师之中,并非以噬魂魔相示人,而是动用了一具许久不曾动用的躯壳,正是祁飞之肉身。他将一身魔气掩藏,望去就是一位面色蜡黄,似乎身染大病的汉子。 来至京师自然要去张守正府上瞧瞧,再去见见大师兄陈紫宗,如今陈紫宗身居大理寺卿之位,身高权重,也不知用了甚么手段,能令秦拂宗点头册封。 凌沖迈步欲行,忽然一阵香风掠过,一位女子闪出,生的面容姣好,但眉心中一股荡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其见了凌沖模样,便即泫然欲泣,哀声楚楚道:「祁郎啊祁郎,你可还记得奴家否?」 凌沖一怔,他占了祁飞躯壳,自然也得手其毕生记忆,只并未仔细翻阅罢了,细细想来,脑中一亮,脱口道:「你是柳妍!」话一出口,硬生生又加了「妹妹」两字。那女子正是唤作柳妍,与祁飞自小定有婚约,只是半途被天欲教收罗了去,作为弟子。 天欲教是甚么东西,大家心头有数,祁飞为此还大动干戈,与柳妍的师姐畲玉华动手几次,后来畲玉华以柳妍安危相要挟,才令祁飞投鼠忌器。不想竟在此处遇见,看其模样,想来早已服下天欲丹,沉沦慾海。 凌沖炼化了祁飞元神,自知祁飞为柳妍大动肝火多半是做做样子,主要是为趁机进入魔道大人物眼中,好被引入魔道大派之宗,修炼上乘魔法。原本若是柳妍能出淤泥而不染,凌沖自也不吝一臂,救她脱出苦海,但其显是入了魔道,就不必多此一举,再者凌沖手中也无移情丹拔除天欲丸的后患。 柳妍一双眸子中满是惊喜之色,蓦地拉了凌沖便走,凑在耳边悄声道:「祁郎且跟奴家来,恰好宝玑娘娘在此,本教正要谋划一件大事,祁郎若能出力,说不定娘娘一高兴,将奴家赐下,你我双宿双飞,岂不是好?」 第1013页 说话之间,吐气如兰,一双小手亦不老实,在凌沖身上摸摸点点,此乃天欲教所传上乘催情手段,配合天欲教的奼女迷阳法门,几乎屡试不爽,连经年苦修的大德一不小心,也要着了道去。 第八百零二章 暗流涌动 可惜这个凌沖是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只有皮囊取自祁飞,自不会对其秋波有甚反应,可谓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凌沖阴神修炼魔道,捨弃了慈悲之心,哪还有甚么客气?当即用一缕魔念侵入柳妍元神。柳妍只觉浑身一冷,却不知自家生死已落入别人掌中。 魔念入神,顷刻之间将柳妍元神炼化,其所思所想自然也逃不过凌沖感知,「这祁飞当年对我痴情的很,听畲玉华师姐说,我拜入本门,他还曾几次三番要杀上门来,想将我抢去。这些年不见,想来道法另有进境,我修炼六欲真法资质不成,须得靠他为我挣回些脸面,看看那些骚浪蹄子还敢欺压我?平时还可用来採补,真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凌沖颇是无语,这柳妍打得不甚良善的主意,利用「祁飞」为她出头,又想用来採补,净想好事,浑不知自家已落入魔掌。柳妍拉着凌沖的手,亲昵非常,娇滴滴道:「如今宝玑娘娘就在京师,祁郎来了恰可前去参见,娘娘最喜年少有为的少年修士,见了祁郎一高兴,说不定会赐下许多好物呢!」 凌沖暗自腹诽:「宝玑那骚娘们吃人不吐骨头,瞧见我这副皮囊,还不得垂涎欲滴?不过她虽是脱劫修为,我也修成法相,又有祭灵柱在手,未必就怕了她。京师之中,自有正道老祖坐镇,绝不敢轻易启衅,正好去刺探一番魔教的动向!」 便顺水推舟道:「我也是初来乍到,想来京师碰碰运气,没想到遇见妍妹,宝玑娘娘的威名如雷贯耳,妍妹快些为我引见!」柳妍白了他一眼,佯怒道:「好啊,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你听见宝玑娘娘的名头,便猴急猴急的,只怕是另有所图罢?」 凌沖无言以对,只能尴尬一笑。柳妍扑哧一笑,用纤指在他面上一划:「就算你成为宝玑娘娘的面首,只要心头有我,那就无妨。走罢!」拉了凌沖便跑。 天京城极大,容纳数百万人口,乃是中土第一雄城。大明立国千年,威服四海,每年皆有从属藩国派遣使者前来纳贡,甚至还有远海之外的国度不远万里遣人来此学习。此时虽有靖王之乱,又有陈建德兵锋直指,只要京师还未遭遇战火,便是一派昇平之景。 大路四通八达,可谓游人如织,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柳妍拉着凌沖左拐右拐,渐入僻静之处,人声渐消,迎面来至一座小小庵堂,凌沖抬头望时,却挂着「送子观音庵」的牌匾,嘴角一撇:「这些个邪魔外道居然借菩萨道场藏身,就不怕菩萨震怒,降下劫数?」想到自家如今也算邪魔一流,不禁失笑。 那庵堂看似不大,实则别有洞天,居然有三进院子,庵中皆是尼姑,但一个个体态风流,眉眼含春,见柳妍带了个俊俏后生进来,皆是掩嘴媚笑,有胆大的调笑道:「呦,怪不得柳妹妹火急火燎的出去,原来是要会情郎啊!这小子生的好生俊俏!给姐姐瞧一瞧好不好?」 凌沖哼了一声,一身天尸真气勃发,一时之间当真形如殭尸,一双手掌枯藁入骨,就往那女子面上抓去,怪笑道:「哪里来的狐媚子,敢拿老子消遣?正好炼成一具艷尸,给小的们受用!」 当年普济神僧擒下薛蟒九具旱魃真身中威力最大的一具,普渡神僧以佛光炼去其凶性,转赠给了凌沖,他在那段时日已将薛蟒烙印于旱魃中的天尸教法门尽数融会贯通,以如今法相境界的道行施展出来,果然尸气滚滚,就似上古恶尸降临人间,磨牙吮血,要吃尽世间生灵一般! 那女子也有金丹级数的修为,不过是歷年采阳补阴修来,根基不牢,吃天尸真气一冲,已有些气闷,再被两只大爪子一抓,当即浑身打颤,尖叫一声,就要逃走。 凌冲出手,哪容其逃脱,鬼爪一缩正要一把将之掐死立威,忽然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自房中传来:「原来是天尸教的传人,我这弟子不过调笑了几句,何必大动肝火?」声音一出,将凌沖的天尸真气阻挡在外,不能近身,那女子才尖叫一声,忙即逃走。 如此一来,院中鸡飞狗跳,各色光华闪过,一干女子纷纷亮出法器,绸带、玉簪、宝瓶,竟还有人祭起一条污血处处的带子,一望便知不是甚么好路数。 凌沖只要立威便可,有宝玑娘娘出手也就不为己甚,哼了一身,收了天尸真气,一把将柳妍搂在怀中,故意哈哈笑道:「久闻宝玑娘娘美艷之极,色艺双绝,祁某早欲一亲芳泽,还请娘娘勿要推拒才好!」 房中宝玑娘娘娇笑一声,说道:「难得你慕名而来,瞧得上贱妾这蒲柳之姿,柳妍,还不请你这位青梅竹马进来?」柳妍小心脏怦怦乱跳,她不过是底层弟子,无有传召断然不敢靠近宝玑下榻之处,但凌沖一来,地位立时水涨船高,懒得理会周遭那些个嫉恨交加的眼神,甜兮兮应了一声,故意依偎在凌沖怀中,指引其走去。 宝玑娘娘所居屋子极大,内中装饰奢华,绝难与外面庵堂有所联繫,锦幔垂帐,薰香扑鼻,正中燃着一只硕大香炉,造型古朴,显是天欲教在此处经营良久,方能攒的下这份基业。 第1014页 幔帐之内是一道曼妙身影,酥胸如叠嶂,黛眉似远山,道不尽的万种风流,正是宝玑娘娘,见凌冲进来,眼中便是一亮,掩口笑道:「后生倒是俊俏,偏偏要去练甚么天尸教的功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没得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凌沖将噬魂劫法的修为尽数敛入噬魂幡,只用新催生的天尸真气护身,噬魂幡缩于阴神核心之中,他逆转噬魂真气为玄阴之气,再以天尸秘法运转,居然模拟出金丹级数的法力波动。 宝玑娘娘甚是自负,瞧出凌沖只是个金丹真人,便不屑一顾,懒得查探其元神,竟给凌沖煳弄过去。宝玑这一番话说得露骨已极,凌沖面上筋肉僵直,只当不闻,搂着柳妍说道:「我与柳妍乃是青梅竹马的相好,先前她拜入天欲教,我自忖不名一文,不敢前来提亲。如今我修炼天尸道法有成,特来向娘娘讨她回去做个婆娘!」 宝玑娘娘笑道:「本门向来不禁婚娶,又非玄门那些牛鼻子那般迂腐,你既喜欢柳妍,只问她心意,愿否跟你,不必问我了!」 这边柳妍羞答答道:「柳妍身入教门,不敢擅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她自不知这番话是魔念发动,引动她说得,为的是以退为进,套一套宝玑娘娘的口风。 果然宝玑娘娘十分满意,纱幔向两旁分开,露出真容,笑道:「我们天欲教培育弟子也颇为不易,好容易教会了道法,你却要带走,教主知道了,要怪罪我御下无方。不过若是你能为本教出力,办成一件事情,我便做主将柳妍赐你,如何?」 凌沖粗声道:「何事?」宝玑娘娘笑道:「你来的正好,且坐在一旁,稍后便知端倪。」凌沖暗暗冷笑,果然坐在一旁。不久便有一位女弟子进来禀道:「娘娘,那人到了!」 宝玑点头:「着她进来!」那女弟子领命,带了一位身披斗篷之人进来,凌沖神识微微一探,心头一动:「难道是那人?」那女子卸下斗篷,却是凤冠霞披,身上自有一股母仪天下之气质,见了宝玑娘娘也不下拜,只微微颔首,说道:「本宫细细思索,还是来请宝玑娘娘出手,诛除那个贱人!」 天下间敢自称「本宫」的女子,唯有当今皇后,此女自是平帝之后,先前的太子妃,不知如何与宝玑娘娘勾搭上了,看样子是要求宝玑娘娘出手诛除一人,凌冲心念一转,已知其要杀的自是清虚道宗那位女弟子,也即是要被平帝新立为后的兵部尚书之孙女。 这位孙皇后是惠帝生前亲自指婚,出身清白,嫁给平帝之后,操持王府,兢兢业业,素有贤名,因此张守正等一干清流才会力保。但身家太过清白,外戚娘家并无甚么兵权,更莫提有清虚道宗这等大派撑腰,才被平帝说废便废。 看来先前宝玑娘娘已与孙皇后有所接触,才会有今日之会,凌冲心念电转,也不着急,只安心看戏。 宝玑娘娘笑道:「来人,为皇后看座!」顿了一顿,说道:「皇后可是考虑清楚了?我等可是魔道,你勾结魔道被人知道了,可就不是打入冷宫那么简单了!」 孙皇后强抑悲愤,低声喝道:「就算本宫不勾结魔道,眼睁睁被废,瞧着那贱人主掌后宫,难道就比打入冷宫强了?」宝玑娘娘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助皇宫一臂之力。只是如今清虚道宗的秦拂宗就在那贱人府上,不好下手,不如选一折衷之策,如何?」 孙皇后道:「甚么折衷之策?」宝玑娘娘笑道:「不必杀那贱人,转而去杀张守正!张守正最是反对平帝废旧立新,若是他死了,皇后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孙皇后脱口道:「自是那贱人嫌疑最大,只是张守正为国之栋樑,三朝元老,若将他杀了……」宝玑娘娘道:「他如今在家闭门不出,平帝早有褫夺其官职之心,碍于风议不好下手,他若一死,最高兴的正是平帝呢!」 孙皇后迟疑道:「本宫听说张守正有个孙子,也在玄门之中学道,如今就在家中坐镇,只怕不大好动手罢?」念头一转,便将张守正这位老臣卖了。 宝玑娘娘道:「无妨,那小子不过刚修成金丹,算不上甚么高手,可谓手到擒来。若是皇后允准,今夜便可动手!」孙皇后迟疑片刻,低声道:「可否让本宫考虑一二,再作回復?」宝玑娘娘点头:「这是自然。来人,送皇后回宫!」 孙皇后披上斗篷,转身离了庵堂,自有一驾车马等候,一路行进,到了皇宫之前,赶车之人出示一面令牌,当即通行无阻,回至后宫,将斗篷卸下,屏退一干侍女,这才松了口气,取了一道黄色符箓,用火烧了,烟气缭绕,化为一位老道之形,居然是乌门山! 乌门山从西北之地逃命回来,越想越气,不料凌沖居然如此兇残,连纯阳级数的朱厌凶兽都奈何不得,再想寻他报仇,可就千难万难,思来想去,金陵之地、靖王麾下呆不下去,又跑来京师之中,与孙皇后献计来也。 乌老之形显出,笑道:「娘娘有何吩咐?此符是老道精心炼制,只能避开宫中法力禁制一炷香的功夫,还请娘娘长话短说。」孙皇后便将与宝玑所议之事说了。 乌老笑道:「此事易耳,皇后只派心腹之人去与宝玑说,同意今夜动手便是。张守正一死,对娘娘有百利而无一害!」心下暗忖:「凌沖啊凌沖,我杀不了你,先借刀杀人,宰了张守正,看你如何应付!」 第1015页 孙皇后道:「既然乌老如此说,那便是如此了!只是动不得你贱人,本宫始终不甘心!」乌老劝慰道:「张守正一死,那贱人必受牵连,娘娘只安心静候便是!」又商议了一会,符光燃尽,乌老之形消散。 孙皇后收拾了符纸灰烬,唤来一位年老宫女,修书一封,命其送与送子观音庵堂。那年老宫女持了出宫腰牌,一路行至观音庵,见了宝玑娘娘,奉上书信。 宝玑娘娘展开瞧过,顺手一会,那宫女登时四分五裂,死的通透,笑道:「皇后还不忘在信中嘱咐我莫留活口,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罢了!」转头对凌沖道:「我要你所办之事,便是今夜去杀了当朝首辅张守正,你放心,他府上只有一个金丹的剑修,你大可应付得来,我再派几人助你,定能马到成功!」 第八百零三章 声势浩大 凌沖面无表情,狠狠吻了柳妍一口,颇有些肆无忌惮之意,起身哈哈笑道:「娘娘有命,岂敢不从?祁某这就去将那甚么张守正的人头提来!」 宝玑娘娘笑吟吟道:「不急!小翠、小烟,你二人皆是我调教出来,修成了婴儿,便随祁飞同去。有你们帮手,想来足够了!」两位妖艷女子闻言站出,一同领命。凌冲心知这是不放心自家的金丹修为,另外也有一层监视之意,笑道:「也好!有两位美人儿之助,当可十拿九稳!事不宜迟,我等去去便回!」 宝玑娘娘媚笑道:「本宫就在此处备下酒宴,等你马到功成,再为你庆功!」凌沖长声大笑,昂然出门,小翠与小烟对视一眼,也自跟了出去。 凌冲出了庵堂,霎时面如寒霜,也不理会二女,腾空便走,意态嚣张至极。二女见了,皆是愠怒,小翠说道:「一个小小金丹,就敢如此放肆!若非娘娘要借他手行事,现在老娘就宰了他!」小烟劝道:「莫生气,等他杀了张守正,捏圆捏扁全都由你,还有柳妍那小浪蹄子,回头也要给她好看!」 庵堂之中,柳妍忧心道:「娘娘,祁飞不过是金丹真人,眼下京师之中正道高手无数,一经发现,只怕难以逃脱。」宝玑娘娘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怎么,这就挂念上你的小姘头了?他若是能杀了张守正全身而退,我就做主将你赐他,若是杀不得或是失陷其中,只能怪他自家学艺不精,也须怪我不得。」 柳妍面色一白,怯生生问道:「若是他杀不得张守正,娘娘可会亲自出手?」宝玑娘娘呵呵一笑:「本宫又非吃饱了撑的,如何会去给孙皇后那贱婢当枪使?祁飞杀不了张守正,孙皇后自会另寻计策,本宫只要看戏便可。你是自觉寻到了情郎,有了靠山,今日话多的很哪!」 柳妍心下一凛,忙低头道:「奴婢怎敢!」宝玑娘娘冷笑:「不敢便好,教主那天欲宫中可是还有一群赤身奴日盼夜盼,若是将你赐给他们……」 那赤身奴皆是男子,是歷代受了天欲教弟子蛊惑採补之后,仍旧执迷不悟,一心跟随,被天欲教主收拢起来,当作猫狗一般饲养,若有女弟子触犯教规,便发落给他们。往往那些女弟子往往下场极惨,临死之前还要遭受无边侮辱,因此天欲教中皆是谈赤身奴色变! 柳妍恰到好处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浑身瑟瑟颤抖,深深跪伏下去。宝玑娘娘鼻孔中哼出一声冷笑。凌沖身蹈虚空,嘴角也勾起一丝冷笑。京师之地,群英荟萃,波诡云谲,颇有牵一髮而动全身之势,既然如此,那便再加一把火,以便火中取栗! 片刻之间已到张府上方,小翠与小烟两个正要按落遁光,伺机潜入,却见「祁飞」那个二五仔周身腾起重重黑芒宝光,夤夜之中显得耀目非常,大叫一声:「张守正!且出来受死!」扬手便是一道粗大之极的剑气,散发腐尸气息,狠狠噼落! 凌沖脑筋又没被朱厌用熟铜大棍锤过,自然不会发疯真去杀张守正,此事还要闹得全城皆知,索性演成一个鲁莽之极的角色,险些忘了祁飞主要是精通剑术,费了半天力气,才勉强凑出一道天尸剑气,仿效封寒当年所施展的一道黑眚阴煞法门,倒也有几分像样。 身后二女对望一眼,都气的俏脸煞白,「祁飞」唯恐他人不知是来杀张守正,连带自家也要暴露,小烟悄声道:「娘娘之意,是悄悄行事,不可暴露行踪,还是暂且退避,让那混蛋自家去罢!」 小翠点头,二女刚要动身回去,不防凌沖回过头来,咧嘴一笑:「两位姐姐要去哪里?还是陪我一起快活快活罢!」二女不知怎得,头脑一晕,等回过神来,忽觉那厮也不甚可恶,反而变得十分可爱起来,纷纷娇斥一声,连声叫道:「天欲教宝玑娘娘座下弟子,奉命诛杀张守正,闲杂人等滚开!」取出各自所炼法器,恶狠狠的为凌沖吶喊助威! 凌沖用魔念染化了二女,就见张府中蓦然升起一道纯白剑气,剑气森然,裹挟无边凶厉之气,一个少年声音喝道:「何方妖魔,胆敢来犯!」正是张亦如的声音。 凌沖暗暗点头:「这小子几年不见,剑意更见纯熟,只怕不过几年就可着手凝练婴儿了!」口中大笑:「我等乃天欲教神使,你小子又是哪个?老子剑下可不死无名之鬼!」 天尸剑气生出层层变化,与张亦如的庚金剑气狠狠拼了一记,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张亦如飞身上来,暗暗心惊:「从哪冒出这么一个剑道高手?他身后的女子真是天欲教出身不成?如此可就棘手了!」 第1016页 这几年他守在家中,寸步不离,便是怕有人对乃祖不利,果然蹿出一位高手,不过对方似也是金丹之辈,剑术凌厉却并非不可抵挡,当下凝聚心神,专心御剑。将师传的一柄寒铁飞剑使得风雨不透,尽展庚金剑诀之妙用。 凌沖斗过几招剑法,暗暗点头,张亦如底子打得极牢,剑术秉承庚金剑诀真传,兇狠霸道,但不足之处是稍稍失之韧性,有心逗引,天尸剑气布下一道剑网,横推过去。张亦如凝神接战,一时僵持不下。小翠小烟二女就在一旁摇旗吶喊,全不出手。 啪!宝玑娘娘将手中一只茶盏摔得粉碎,粉脸铁青,喝道:「祁飞那厮!小翠和小烟难道被他灌了迷魂汤不成!该死,如此一来,全城都知道本教要杀张亦如,该死!真是该死!」 兵部尚书府中,秦拂宗霍然抬首,冷笑道:「好天欲教!好一群贱婢!这是嫁祸江东之计,果然狠毒!」他身旁赫然便是上官云珠与隋问天两个,隋问天被罢黜了官职,又拾掇凌沖不下,与上官云珠商议,索性回到天京,寻秦拂宗做主。 第八百零四章 祸水东引 乱斗不休(一) 秦拂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上官云珠有三十三天宝塔在手,加上隋问天钦差大臣的身份,还是给闹得灰头土脸,如此一来,清虚道宗等于将金陵官场拱手相让,再也插不进手去。 平帝如今可谓四面楚歌,本就独力难支,失去金陵官场之援,损失之大,不可估量。偏偏不能惩罚两人,一个是掌教爱徒,一个是拂玉的徒弟,都不好管束,只好自家生气。 张府动静极大,尤其凌沖那一嗓子几乎传遍半个京师,秦拂宗当即知道魔教是要杀张守正嫁祸给清虚道宗,气急败坏,立时飞掠出去,万不能让张守正死了! 上官云珠道:「隋师弟,你在此看守尚书府,免得有人趁火打劫,我去去就回!」御气而飞,追秦拂宗去了。隋问天自嘲一笑,只好坐下慢慢饮茶。 京师虽大,对练气士而言却是小得很,秦拂宗眨眼间已至张府上方,正要出手,却见一道金光起自皇宫,化为一条煌煌剑气,须臾之间破开虚空,迳自斩向两位女子。 那两位女子面相骚媚,齐齐娇叱一声,祭起两件法器,与金色剑气换了一招,齐声闷哼之间,被剑气生生击落,砸踏了许多房舍! 金色剑气堂皇大气,亦是玄门正宗路数,一人宽袍大袖,御风而来,居然是正一道大师兄沈朝阳。他与师弟秦钧下山,秦钧去了金陵,他则坐镇京师,入驻皇宫之中,暂代国师之位,也是看顾平帝的安危。 平帝顺水推舟,将国师之位封给秦钧,亦是制衡秦拂宗之意,免得清虚道宗一家独大。沈朝阳平日在宫中静修,今日闻听动静,当即赶来。 张亦如叫道:「沈师兄来的正好,快帮我捉拿这三个贼人!」沈朝阳将手一指,一道符光飞起,无数浮现交织,却是凌空书符,自从得了秦钧的龙虎天印之助,龙虎交汇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数年便已修成法相境界,如今施展起符术剑法更是得心应手。 符光一闪此消彼现,却是一道拘置符,此符在正一道中算不得甚么高深符术,专一用来擒拿厉鬼妖魔,对魔道中人克制极大,小翠与小烟二女惊叫一声,足下符光闪动,有道家神文射出,爬遍周身,天欲真气当即运转不畅。 凌沖见秦拂宗与沈朝阳双双赶到,已惊动了玄门正道,宝玑娘娘再想暗算张守正势不可能,便思退路,「索性将场面弄得乱一些,引秦拂宗与沈朝阳去宝玑之处,这两路势如水火,见面必然死战,将水再搅浑一些也好!」 高声喝道:「不打了!你们正道的鼠辈就是喜欢群起攻之,老子去也!」虚晃一剑,拔腿便走。还不忘操控魔念,那厢小翠与小烟目光一呆,二人功力瞬时合流一处,注入两件法器之中,重重一击,居然破开拘置符的困锁,也自随凌沖逃走。 沈朝阳咦了一声,不料一道拘置符竟被二女破去,大袖一摆,数十道剑气激射而出,将二女上下左右封死,这一次出了五成功力,不论生死,要将二女留下! 二人忽然同时露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齐声道:「死鬼,恁的心急,姐姐们去去便回,稍后再来陪你如何?」双掌一握,两道法力会流,周身有六色神光闪烁,破空而去,连沈朝阳的龙虎剑气也追之不及。 沈朝阳一心向道,还是正经八百的童男之身,吃两个妖女调戏,面上闪过一丝青气,举步便追,足踏虚空之中,大袖飘摇,更显潇洒,但去势可是不慢。 凌沖在前飞遁,还要分神操控小翠小烟两个,也唯有噬魂魔念才能令二人精修的天欲真气浑然如一,逃过沈朝阳的毒手,只是眼下只有沈朝阳追来,却是不大好办,扬声道:「秦拂宗!你清虚道宗想杀张守正,以为老子不知么?还有,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宝贝徒弟云昭道人现在何处?」 杀张守正这个屎盆子秦拂宗被扣的心安理得,根本懒得理会,但云昭二字入耳,却豁然色变,喝道:「你知道甚么?快说!」御气便追,几步之下竟还赶在沈朝阳前头!云昭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看的比亲儿子还重,对其下落始终耿耿于怀,自然要擒住凌沖,问个水落石出。 张亦如呆立半空,一行人来的风风火火,去的火火风风,让他颇感无所适从,想跟去瞧瞧热闹,家中却无人看守,只好按捺心思,按落剑光下去。 第1017页 却见乃祖正披衣立于庭中,忙道:「来犯之敌已然退去,更深露重,爷爷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张守正望着星空怔怔出神了半晌,缓缓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如今七十有六,死了也不算早夭。只是这家国天下乱成一锅粥,不知何时方熄啊!惜哉!痛哉!」颤巍巍转身,张亦如忙去搀扶。 京师之上,三道遁光相连而飞,随后又有二人各自御风紧随,等上官云珠赶到,也只得追秦拂宗去了。凌冲心头盘算,暗觉无有破绽,随即一拐,已至庵堂之上,叫道:「宝玑娘娘!祸事了!正一道与清虚道宗的牛鼻子杀来了!」 庵堂之中飞起十几道光华,当先一人正是宝玑娘娘,她气极反笑,指着凌沖骂道:「老娘把你个衰货!你莫不是正道派来的细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娘先打杀了你,再杀那两个牛鼻子!」 宝玑大美人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遇上凌沖这个二五仔加反骨货,非但没杀成张守正,还将自家苦心布置多年的分舵暴露,当真杀他的心都有,正要一掌拍死那厮,只听秦拂宗阴恻恻道:「我道京师近来乌烟瘴气,原来是你这娼妇躲藏于此!」 秦拂宗率先赶到,双袖一挥,便是无边真气凝聚的道家降魔神雷,轰然落下!宝玑娘娘怒笑道:「秦拂宗!你我都是脱劫级数,真当老娘怕你不成?」 第八百零五章 祸水东引 乱斗不休(二) 宝玑娘娘亦是脱劫级数的修为,纵然不如秦拂宗,也自相差仿佛,本就不惧,但她还未傻到真与秦拂宗比拼法力神通,毕竟有六欲玄阴天罗在手,稳操胜券。如今行踪败露,还是先逃出京师,免得被正道高手围攻,死的憋屈无比。 一道轻纱曼舞翻卷,薄若无物,展布开来,覆盖大半虚空,迎上降魔神雷,那般暴烈的雷法遇上曼妙轻纱,如泥牛入海,当即消弭于无形,竟是连个泡沫都不起! 秦拂宗大吃一惊,叫道:「六欲玄阴天罗!殷九风那厮竟将此宝给了你!」玄阴天罗是天欲教主殷九风成名之宝,虽有些女气,但威力极大,内中藏有六欲天魔元神,善能坏人道行修行,乃是正道之辈最大的克星。 宝玑娘娘既有法宝在手,胆气便壮,縴手一指,玄阴天罗翻卷而去,如一道天幕往秦拂宗裹去。秦拂宗大骇,就见天罗中六色奇光闪动,元神便是一阵恍惚,心道不好,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借这一线清明,转身仓皇逃命! 纵是脱劫级数,在法宝面前也脆弱如同婴儿,根本连一个照面都支持不下!幸好没飞多远,上官云珠已然赶来,秦拂宗大喜叫道:「师侄!快用宝塔镇住那妖妇!」 上官云珠当即祭起三十三天宝塔,往下便落,塔座之上有地火水风翻涌不定,一股强横之极的纯阳气息发出,震慑六欲玄阴天罗! 宝玑娘娘大叫一声:「你们速速将功力转嫁给我!」身后十几位女子齐声叫道:「是!」各自调运功力,一时之间,十几道各色光彩注入六欲天罗之中。 宝玑娘娘挑选来京师的弟子皆是一时翘楚,自家花费了无数精力才调教出来,似小翠、小烟之辈,已是元婴真君,极为难得。其余之辈大多也修成金丹,算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十几道法力涌出,玄阴天罗当即一震,六色黯然光华闪动,竟将三十三天宝塔死死托住,不令落下! 上官云珠叫道:「师叔助我!」秦拂宗嘿了一声,毕生苦修的一口精纯真气灌注于塔身之中,三十三天宝塔微微一震,底下十层之中各自现出诸天众神之形,显是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合力,也只能催动此宝三四分的威力。 饶是如此,宝玑娘娘也觉压力如山,连声音都嘶哑了,叫道:「祁飞!你也来帮忙!」凌沖当仁不让,立时飞落,一手搭在柳妍肩上,装模作样将天尸真气注入,暗中却将噬魂魔念乱撒! 六欲玄阴天罗本需天欲真气催动,宝玑娘娘只求能发挥出一二成妙用,滥竽充数倒也认了,只是许多驳杂法力沖入玄阴天罗之中,这件法宝神通运转未免有几分不纯,被上官云珠与秦拂宗两个联手催动宝塔,压得渐渐下沉。 玄阴天罗本非硬打硬抗的法宝,角力之斗更非所长,渐渐落在了下风。宝玑娘娘不由焦虑起来,急思脱身之计。凌沖却忙活的不亦乐乎,借柳妍法力,将噬魂魔念散播到十几位女弟子元神之中。 噬魂魔念无影无形,难得那些女弟子专注运转法力,体内空虚,极容易得手,片刻之间这些女弟子皆落入凌沖魔掌之中,要生便生,要死便死。 凌沖翻阅这些人记忆,发觉皆是满手血腥,其实天欲教道法要修炼到上乘境界,唯有采阳补阴的邪道一途,杀生害命绝难避免。 凌沖魔染女弟子之后,仍旧高唿憨斗,命令其等鼓催功力送与玄阴天罗之用。有他暗中操控,输出的功力反而整齐划一,不似先前散乱,宝玑娘娘长吸一口气,斩杀杂念,专心御使玄阴天罗,倒也渐渐扳回一局。 凌沖暗暗摇头,若是长生老祖亲自操控法宝,只怕一击之下半座京师化为齑粉,何需如此费力?秦拂宗见三十三天宝塔无功,向沈朝阳喝道:「沈师侄,老道牵制妖妇的法宝,烦劳你趁机将妖妇斩杀!」 自宝玑娘娘祭起玄阴天罗,沈朝阳便罢手而立,躲得远远的,闻言摇头道:「秦长老却是说笑了,玄阴法宝之下,岂容我暗施偷袭?再者暗箭伤人也绝非正道所为。」拒绝的干脆无比。 第1018页 秦拂宗哼了一声,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发作。沈朝阳却也不傻,自不会给秦拂宗当了枪使,倒是对凌沖化身的祁飞多看了几眼,只觉此人十分熟悉,似曾相识一般。 凌沖的目的便是暴露宝玑娘娘的所在,正要暗中使坏,让诸女输出功力忽高忽低,令玄阴天罗运转不畅,给上官云珠创造战机,忽然心头一寒,只见宝玑娘娘陡然披散了头髮,口中念念有词,跟着伸手一指,砰的一声,一位女弟子当即爆裂,成了一团血雾,连元神也被粉碎! 宝玑娘娘再一指,那团血雾渗入六欲玄阴天罗之中,顿时给这件轻纱一般的法宝染上一层血色光彩,宝玑娘娘面上全是狠厉之色,手指连指,十余名女弟子纷纷身死魂灭,成了团团血焰,被玄阴天罗吞噬了进去。 每一名弟子死去,其元神中的噬魂魔念也自消散,凌沖面上便惨白一分,等到连柳妍也死在宝玑娘娘手中,竟只剩下他一个,眼看宝玑娘娘又自指来,凌沖大叫一声,阴神遁出,一桿魔幡招摇,疾飞而上,留下祁飞肉身还在原地,却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 宝玑娘娘一指之下,「祁飞」肉身爆散,见一抹幽影飞起,咦了一声,冷笑道:「居然还能元神脱壳?果然有猫腻!」凌沖接二连三设计,宝玑娘娘疑心大起,认为其是别家门户遣来的细作,此时一见更加坚定判断,正要加一把劲灭杀凌沖元神,那边玄阴天罗却起了一丝异变! 吞噬了十几位高手毕生元气法力之后,玄阴天罗泛起层层血光,如浸血海,一缕歌声起自天罗之中,幽幽杳杳,似从天外传来。 第八百零六章 普济对六欲 歌声一出,在场之人尽皆心旌摇动,不可自持,秦拂宗见多识广,骇然叫道:「不好!那妖妇血祭了门下弟子,引动了玄阴天罗中的六欲阴魔之身!」 宝玑娘娘黑髮狂舞,望去似是一位绝代老魔,唯恐被正道高手围攻,急于脱身,不惜将跟随自家多年的弟子们血祭,引动玄阴天罗中寄存的一道六欲阴魔灵识现身,眼下已顾不得再杀凌沖,念诵魔咒更急! 天罗之上,无边血焰之中,传来一声轻轻嘆息,一只洁白藕臂轻轻探出,肤映霞光,白的令人心醉。接着又有一头秀髮飘拂而起,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颜升起,一声轻笑之间,道不尽的妩媚风流,就似心头最深之处,响起丝丝情人之唿唤。 秦拂宗强打心神,叫道:「云珠师侄,速速催动宝塔护住心神,莫要让六欲阴魔钻了空子!」说话之间,阴魔已化形而出,但见周身赤裸,不着片缕,却偏偏令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意。 上官云珠与那阴魔对视一眼,耳畔似有人轻轻唿唤,竟是杨天琪的声音,秦拂宗之声适时传入耳中,才将她惊醒,已然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声:「厉害!」 三十三天宝塔最顶之上垂落条条祥光,将二人护持在内,不令邪魔侵入,秦拂宗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不想这贱妇如此狠毒,竟将随身弟子血祭,引动阴魔现身,有三十三天宝塔在手,我等可以无碍,只是苦了满城的百姓了!」 六欲阴魔传自玄阴魔界,被天欲教主捉来一只,炼入玄阴天罗之中,此魔变化无常,专攻人之六欲,一不小心就要元阳尽泄,道行败坏。就算女子见了,也不例外,实是歹毒非常。此魔还有一个特性,便是不肯轻出,一旦害不到人,便会反噬其主,以宝玑娘娘狠辣的性子,暗算不到秦拂宗两个,定会命阴魔残害无辜百姓。 偏生众老祖金榜籤押,长生之辈不出,眼下京师之中连法宝都少,更是无人制衡,眼见一场浩劫在前。沈朝阳只瞧了那阴魔一眼,便觉六欲如沸,元阳飞腾欲出,大骇之下,连忙默运玄功,护住心神。好在那阴魔大半精力放在三十三天宝塔之上,他不过是略受波及,算不得甚么。 六欲阴魔真身显形,上半身是一位娇俏少女,下半身则隐于烟罗之中,如水如雾瞧不分明,围绕三十三天宝塔来迴圈转,数次欲侵入其中,皆被塔身神光弹了回来,不由暴怒,发出生生低吼,一圈圈音波发散出去,方圆千丈之地,但有甚么树木房舍,挨着皆成齑粉,人畜皆无倖免。 凌沖阴神藏于噬魂幡中,本已远飏,被音波赶上,生生吃了一记,心头幻想丛生,无数慾念在道心中蠢蠢欲动,怒极而笑:「噬魂劫法天生便是天欲教的克星,六欲阴魔虽烈,能比得过七情魔念的邪祟?」 噬魂劫法之力在噬魂幡中一转,立时将六欲阴魔所引出的幻象消灭,见阴魔余波又向四周扩散,已有多人死于非命,七色光华自身中飞起,绕空疾走,电闪雷轰之间,四面出击,将六欲阴魔所发音波纷纷消融了去。 凌沖阴神虽入魔道,行魔事,但也不会乱杀无辜,遇有这等事,自会出手搭救。六欲阴魔姣好的面容豁然转来,目光幽幽,死死盯在凌沖的噬魂幡上。 噬魂劫法克制天欲道法,但反过来,天欲道法唤来的六欲阴魔若能炼化了噬魂幡,亦可不足自身的先天缺憾,甚至摆脱玄阴天罗的禁制,成为一个全新的生灵也未可知,六欲阴魔只觉一股巨大的贪念袭来,本能之间要吞噬那一道魔影,连三十三天宝塔都懒得去管。 凌沖魔念遍洒,有阴魔法力遇到便如雪狮子向火,消融不见,忽有一股危机之感涌上心头,就见那六欲阴魔尖啸一声,舍了三十三天宝塔,夹带玄阴天罗勐地向他狠扑而来! 第1019页 凌沖大骇,他的法力在一件法宝面前直如婴孩,想也不想,化为一道幽然剑光,连闪之下,已在千里之外。那剑光惶惶然如落梦境、飘飘然直指元神,正是太阴魅剑,这路剑术本就以元神念头为基,凌沖修成法相之后,尚是头一次御使逃命,如梦幻泡影,剑遁之速,竟不在阳神的剑气雷音之下! 饶是他剑遁之速,也及不上六欲天魔如电如雷的身法,晃一晃已在身前,少女一般的面上露出一抹森森笑容,竟是合身扑了上来,看样子是打算连阴神带噬魂幡一同炼化了事。 凌沖阴神现出,立在噬魂幡上,大吼一声,一根形如天柱的法器亮出,正是祭灵柱,正要拼却全力,催动此宝,赌一赌能否克制六欲阴魔,只听一声悠然佛号响起:「南无清静功德王佛!」 这声佛号不徐不疾,无喜无悲,已证甚深般若境界,众人耳中响起此声,宝玑娘娘面上露出慌乱之色,忙要收取了玄阴天罗逃命。秦拂宗在三十三天宝塔之上,有禁制法力守护,那声佛号竟能穿破禁制,直达耳中,不禁骇然:「是楞伽寺的秃驴到了!」 果然一位老僧遍体佛光,足踏白莲而来,手中托着一盏古灯檠,那灯檠样式奇古,其上所雕乃是一位菩萨结跏趺坐,一根手指上指,指尖之上一朵金火苗跳跃轻舞,散发无穷暖意。那老僧凌空而来,脑后一十八道佛光闪耀,轮转不休。种种香花、宝光、瑞霭、金灯、飞天围绕簇拥,端的法相庄严,如佛亲临! 凌沖阴神一见,认得是楞伽寺普济神僧,佛光照耀半空,噬魂劫法受其一照,当即有些不自在起来,连祭灵柱上也自泛起重重黑气抵御佛光。 这老僧也不看凌沖阴神,只对秦拂宗与沈朝阳合十一礼,转头向那六欲阴魔道:「孽障!多造杀孽,还不归位!」那六欲阴魔见他手中古灯檠,欲扑还止,目中露出犹豫、忌恨之色,蓦地高声尖啸,震得沈朝阳气血翻滚,咕噜噜滚到数千丈之外! 普济神僧面对六欲阴魔尖啸恐吓之势,毫不动摇,冷冷说道:「京畿之地,众生既多,岂容你造孽!」屈指一弹,那古灯檠中飞起三朵灯花,作品字形一闪而逝! 第八百零七章 殷九风出手 下一刻三朵灯花已飞入六欲阴魔百丈之内,齐齐爆散开来,化为三团佛光宝焰,接连一处,成了一片火网,向六欲阴魔当头罩下!古灯檠中火光灯花是佛法心念所化,与三昧真火有几分相似,掺杂佛门降魔法力,最能克制天魔阴魔。 光焰火网一出,六欲阴魔便是震天价一声咆哮,声如野牛,玄阴天罗上升起团团玄阴之气,却是其中酝酿多年的一点本源法力,孤悬而上,与佛光火网一触,发出吱吱啦啦响声,又有一股恶臭味道生出。 六欲阴魔本能觉得若被佛火烧身,只怕就要灰灰了去,不惜动用玄阴天罗法力本源,抗拒佛火炼化。无奈那古灯檠虽不如七宝浮屠出名,却是别有妙用,专发佛门真火,烧尽天下妖邪,要化去一分佛火之力,就要废去三分玄阴之气。 玄阴天罗不过是一件法宝,殷九风温养了几百年,本源玄阴之气也就那么些,用去一丝便少一丝,过了盏茶功夫,六欲阴魔渐渐有些支持不住,忽然将眸子望向宝玑娘娘,宝玑娘娘大骇之下,自家苦修的本命真气陡然外泄起来,越泄越快,片刻之间已然面无血色,偏生六欲阴魔道行比她高出太多,根本无从反抗,本是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中,渐渐流露出灰色死寂之意。 就在她苦修功力要被六欲阴魔吞噬殆尽,油尽灯枯之时,忽有一股强横法力涌入体内,亦是魔道阴气之属,放在平时这股等同于法相境界的法力根本不放在宝玑娘娘眼中,但眼下却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宝玑娘娘暗叫:「天不绝我!」死死捉住这最后一线生机,将那法力炼化,勉强吊住最后一口气。 那道法力自是凌沖所发,夹杂了丝丝噬魂魔念,注入宝玑娘娘体内。若是先前宝玑娘娘绝不会贸然炼化他人法力,只会强行驱逐出去,但眼下性命关头,明知是饮鸩止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按理凌沖法相级数魔染不得脱劫级数的宗师,但宝玑娘娘自家主动接纳炼化魔念,则又有不同,丝丝七情魔念缓缓渗透,润物无声,不久便已将宝玑娘娘的元神与全身法力尽数沾染,再也解脱不得。 魔念入神,除非施法者主动撤去,再无根治之法,宝玑娘娘如此一来,等若是落入凌沖毂中,再也逃脱不开。有这枚棋子扎入天欲教中,日后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普济和尚对凌沖阴神不闻不问,也不知是否知道他玄魔双修的底细,凌沖可不敢大意,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妥,噬魂幡鼓盪,一掠便是万丈之遥。普济出场,代表楞伽寺终于出手,不会坐视玄魔两道以京师为战场,肆意牵连无辜。楞伽寺数千年来受中土信徒供养,早已与中原百姓密不可分,佛教与道门不同,向来在底层百姓之中最受欢迎,不似道家选取弟子还要精挑细选。 宝玑娘娘得了凌沖一口续命真气之助,勉强保住性命,没给抽成人干,但无人相助之下,迟早免不了惨死的下场,尤其被阴魔吞噬,元神沉沦,比死还惨!她缓过一口气,忙拔下头顶一根髮簪,喷出一口真火,喝声:「疾!」 那髮簪化为一熘火星,钻入地下一闪不见。此是天欲教主所赐传信之物,此发彼应,比甚么飞剑传书快上百倍,天欲教主接信,必然来援,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第1020页 普济神僧见六欲阴魔竟有如此法力,敌得过三朵佛火灯花,冷笑一声,正要运转佛法再给其来一记狠手,心头忽地一动,一道强横之极的灵光波识自虚空跨越而来,沖入玄阴天罗之中,倏忽之间与六欲阴魔元灵化合为一。 得了这一股元神之力加持,六欲阴魔威能大涨,玄阴天罗一抖,魔气翻腾,竟将佛火扑灭了一大片,普济神僧一双白眉竖起,喝道:「殷九风,既然来了,就请现身一见,藏头露尾没得坏了你天欲教祖的名头!」 六欲阴魔口中发出一声男子声音,笑道:「普济秃驴,你一个出家人,火气这么旺,不怕坏了修行?争夺人道气运,是玄魔两道之事,你佛门插手便是坏了规矩!」 普济冷笑:「我佛门不插手,难道看着你们这些魔头肆意妄为,屠戮生灵?简直荒唐!」殷九风道:「罢了,本座不与你这秃驴置气,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我再向普渡老秃讨个公道!」 六欲阴魔之身沉入玄阴天罗之中,那薄纱一般的天罗一展一舒之间,已将宝玑娘娘捲入其中,化为一道流光,在天边闪的一闪,已然无踪。 玄魔两道长生老祖籤押金榜,不许长生级数插手人间之事,但今日普济和尚出手,殷九风不得不破例出手,不然仅凭宝玑与玄阴天罗绝非那秃驴的对手。他因普济和尚而来,倒也不算破戒,因此并无玄门老祖出面寻他麻烦。 普济和尚惊走殷九风,见京师之中大火窜天,许多百姓哭天抢地,皆有家人或上或死,嘆道:「作孽,真是作孽!」古灯檠中发出一道光华,绕空一卷,将底下大火之力尽数捲去,薪灭自然火灭。那老僧做过了一场功德,也不耽搁,迳自往皇宫去了。 凌沖阴神趁机也自遁走,上官云珠收了三十三天宝塔,颇有垂头丧气之意,自从此宝到手,还未发甚么利是,反倒屡屡受挫。秦拂宗道:「回去再说!」也自走了。沈朝阳兴师动众一场,却只作壁上观,苦笑一声,也自回皇宫而去。 凌沖阴神逃脱,还自心有余悸,想了想不去张府,先往皇宫之中一行,瞧瞧那位平帝与孙皇后。啪的一声,坤德宫中,孙皇后将一只价值千金的琉璃盏狠狠摔成了粉碎,叫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枉费本宫如此信任,宝玑那荡妇自家死了就罢了,竟敢将本宫的底细泄露出去,当真该死!」 第八百零八章 奸计 宫中侍女早已被轰了出去,只有一位中年宫女陪在孙皇后身边,开口道:「娘娘如今进退维谷,经天欲教这么一闹,天下目光必然落在娘娘身上,平帝也会大起疑心。」 孙皇后恨恨道:「不错!事机不密,如之奈何!」那宫女一笑,说道:「娘娘莫要乱了方寸,眼下该当广结盟友才是。」孙皇后道:「这皇宫之中,哪个会是本宫的盟友?难不成要本宫去跪求皇帝不成?」 那宫女摇头道:「自然不是皇帝,而是常贵妃!」孙皇后一愣,冷笑道:「常贵妃?那贱人?她不落井下石本宫已是谢天谢地,如何会与本宫结盟?」 宫女缓缓道:「娘娘此言差矣,常贵妃有其兄常嵩之助,根基稳固,但也觊觎后位良久,平帝要废旧立新,在她而言亦是一桩麻烦,毕竟那位身后可是有清虚道宗支持,常嵩再位高权重,不过是一介凡人,那些神仙挥袖之间便可灭去,娘娘若能放下身段,亲自前去游说,常贵妃必会与娘娘联手,抗拒那位贵人入宫!」 孙皇后眼中一亮,自语道:「不错不错,我与那贱人斗了十几年,临了却给别人摘了桃子去,她也有兔死狐悲之意,我若真心实意前去求恳,十有八九能成!事不宜迟,本宫立时便去!」匆匆披了一件大氅,便要吩咐摆驾,忽道:「不对,此事机密,还是莫要人知的好!你随我前去!」 主僕两个夤夜之间,悄悄离了坤德宫,去见常贵妃。那常贵妃胞兄正是常嵩,如今张守正退隐不出,朝政皆由其一手把持,连带常贵妃在后宫地位亦是水涨船高,隐隐有盖过皇后之势。 皇后入了常贵妃寝宫,自是将其吓了一跳,等得知来意,却又媚然一笑。两位娘娘密议了良久,皇后才自告辞。常贵妃斜斜躺在绣榻之上,一双明眸乱转,忖道:「皇后那贱人也是狗急跳墙,居然寻我联手,不过她所言也有几分道理,那小贱人有清虚道宗支持,若是当真入宫,以后谁都没好日子过。」 叫来一位心腹宫女,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说道:「你速速出宫,去寻国舅爷,将此事告知,请他定夺,就说事情紧急,叫他快些拿出个章法来!」那宫女领命而去。 消息传入常嵩耳中,这位权倾朝野的权臣微微一愣,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管家忽然来报,说是平帝下旨,要他深夜入宫。 常嵩当即整理仪容,连夜入宫,见平帝一脸怒色,使个眼色,将一干侍卫太监支走,笑问:「皇上为何事生气?」平帝气道:「先前京师之中有妖魔作祟,秦拂宗与沈朝阳前去围剿,国舅可知?」 常嵩点头:「那么大的动静,连烧了几条大街,臣岂能不知。」平帝道:「秦拂宗乱吹法螺,说甚么清虚道宗为正道魁首,为朕镇守京城,连一个区区妖魔也拿不下,还是楞伽寺普济出手,才将妖魔惊走,真是废物!方才普济入宫,对朕言道,楞伽寺受皇家、百姓世代供养,必不会坐视妖魔祸乱天下,要朕放心。」 第1021页 常嵩目光闪动,说道:「皇上之意,是借楞伽寺之力,牵制清虚道宗?」平帝冷笑道:「一个秦拂宗就敢对朕指手画脚,若是清虚道宗的掌教来了,是不是还要朕前去跪接?楞伽寺那群和尚只求传扬佛法,绝不会觊觎朕的龙椅,清虚道宗可说不定!」 常嵩道:「清虚道宗狼子野心,从秦拂宗身上便瞧得出来。皇上这一招正是高明之极!只是眼下皇宫内禁几乎都被道门把持,仓促之间,只怕难以成事。」 平帝道:「所以朕连夜召国舅来,便是商议对策,利用楞伽寺压制清虚道宗。」平帝即位以来,受清虚道宗掣肘越来越多,居然闹得连皇后废立都要染指,令这位新皇十分不满与惶恐,生怕哪一天清虚道宗连自家这个皇帝也给废了。 恰好普济入宫面圣,平帝大喜之下,着实许诺了许多好处,比如奉佛门为国教,册封楞伽寺僧侣等等,普济和尚不置可否,说了几句便飘然而去。 平帝却活了心思,正是天赐良机,满朝文武唯信得过常嵩,才寻他商量。常嵩暗喜:「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张守正啊张守正,此是天要亡你,可怪我不得!」沉吟道:「此事说难倒也不难,臣有一计,可令玄门内讧,清虚道宗焦头烂额!」 平帝精神一振:「哦?国舅速速讲来!」常嵩道:「今夜之事的起因便是妖魔去张府劫杀张守正,被秦拂宗拦下,才有一场大战。臣听闻那张守正的嫡孙张亦如拜入了另一家玄门大派太玄剑派之中,修炼剑术。太玄剑派素与清虚道宗不睦,若是张守正突然暴毙,矛头直指是秦拂宗所为……」 平帝眼中一亮:「你是说将计就计,将张守正杀了,嫁祸清虚道宗,挑拨太玄剑派与清虚道宗动手?」常嵩奸笑道:「两大派一旦动起手来,有了死伤,可就没那么容易罢手言和,那时清虚道宗哪还有精力来寻皇上的麻烦!」 平帝皱眉道:「计策倒是不错,只是张守正为三朝老臣,又是清流之首,如此不大好罢……」常嵩低声道:「张守正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再说此事只要手脚干净,谁还能知是皇上的授意?皇上难得忘了张守正那老不死处处与皇上作对,此人罪有应得,实是该死!」 平帝思索了片刻,狠狠一挥拳,喝道:「罢了,就是如此!此事就交给国舅去办,越快越好,朕要看着玄门内乱,才消心头之气!只是记住,手脚须得干净,事成之后,一应相关之人尽数灭口!」 常嵩心头一凛,低头道:「皇上放心,臣必定办得妥妥噹噹!不留丝毫破绽!」话不多言,当即离了皇宫,回至府上,心头一条条毒计浮现出来,盘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张守正。 第八百零九章 没有女主,再问自杀! 张守正为人刚直不阿,连惠帝在位时也多有顶撞,只是惠帝不理朝政,深知张守正为人,才拔擢为内阁首辅。平帝与乃父不同,太子坐得太久,憋屈到了极点,甫一登基,就要大权独揽,自然与张守正为首的内阁多有冲突。 张守正在几件事上苦谏无果,又见清虚道宗插手朝政,左右帝王,帝后之位竟也敢轻言废立,心灰意冷,告病还家,正中平帝下怀,一面下旨安抚,一面提拔许多心腹之人,安插到朝中各部,渐渐将大权收归手中,自也不希望张守正再行出山,掣肘帝位。 平帝虽不喜张守正,却也不敢胡乱杀戮元老大臣,但今夜宝玑娘娘这一闹,倒令他心思活泛,他这龙椅能否坐的安稳,并非看他敢不敢杀戮有功之臣,而是要看清虚道宗的脸色。若是杀了张守正,能引动清虚与太玄内讧,自家龙椅稳固,便是背负千古骂名,也自干了! 常嵩苦思了半晌,狠狠一拍大腿,叫道:「我怎么如此蠢笨?要算计玄门练气士,须得靠别的练气士帮手才是!眼下唯有去求那一位魔祖了!」 起身转入内堂一间静室之中,四面幔帐低垂,掀开来时却是一张供桌,三牲齐备,供奉的一幅画像,像中一位黑衣道人,面容阴鸷,不知是何来歷。 常嵩拈了三柱清香点燃,拜了三拜,对画像说道:「常嵩有请销魂魔君前辈驾临!」那画像中人竟是太仓三子之一的销魂魔君,不知如何与常嵩搞到了一处。话音一落,清香上指,被画中人吸入口鼻之中,画像略一抖动,一股法力波动传出,双目一动,居然开口说话,只是声音细微,如蜂蚊嗡嗡之声:「常大人寻我何事?」 常嵩见画中人回应,大喜道:「有一件棘手之事,想请魔君出手,因此惊扰魔君。」销魂魔君之像皱了眉头说道:「如今京师之中虽无纯阳老祖坐镇,但普济那厮未走,老夫分神运法而来,魔气时断时续,常大人有事可速速讲来!」 常嵩道:「皇上欲请魔君出手,将当朝首辅张守正诛杀,至于好处么,先前魔君不是说炼法需用一百位有根器的童男童女?此事陛下应允了!」 销魂魔君像呵呵一笑,说道:「此事易耳,不过那童男童女须得三百!」常嵩面色一变,冷笑道:「魔君可是要坐地起价?三百不成!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平帝的龙椅不稳,绝无可能!至多二百!」 魔君笑道:「如此便好!那张守正三日之内必死!七日之内备好二百童男童女,送出京师之外,老夫自会去取。若是平帝胆敢食言,哼哼。」画像一震,灵波散去,销魂魔君元神已去。 第1022页 常嵩长吁一口气,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数载之前这位魔君主动寻上门来,常嵩不过一介凡人,根本拒绝不得,这几年其屡立奇功,背后皆有这位魔祖出力,越髮结交的紧密。 销魂魔君虽列太仓三子之中,行事仍不脱魔道习气,近来修炼一桩神通,要用童男童女全身精血,还必须是有根器、生辰八字十分特殊的童男童女,此事唯有藉助朝廷之力,搜罗天下,方有可能办成。 常嵩开始断然拒绝,销魂魔君也不生气,只说只要童男童女到手,可不计因果,为平帝办一件事。常嵩思来想去,张守正之事牵扯太多,有大因果,唯有靠销魂魔君出手,才有成功的指望。 没想到销魂魔君一口答应,常嵩又不禁有些后悔起来,但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只能静候三日,看销魂魔君究竟如何动手。 凌沖阴神飞至皇宫,正要下落,忽有一大蓬金光跃动如潮,瞬息覆盖整座皇宫,成了一面倒扣的光罩,金光之上无数降魔符文流动不休,隐隐蕴含极厉害的法力禁制。 阴神一怔,本能察觉金光来路不好,似是专克噬魂劫法,提气欲走,金光屏障中忽地分出一丝金雷,闪的一闪,已轰入阴神之中。 阴神闷哼一声,那金雷不过元婴级数威力,轰入噬魂幡中转的几转,已被化去。金雷发动,已惊动了内中之人,一人腾空而来,正是沈朝阳,喝道:「噬魂道的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这面金光符障正是沈朝阳所布置,玄门对噬魂道的妖法向来最是头疼,数百年间针对噬魂劫法也衍生出许多克制的神通,比如这一面金光符障,本身威力不大,但只要有噬魂道修士接近,自会生出金雷示警,凌沖阴神不知底细,当即暴露了行藏。 凌沖不欲与沈朝阳照面,连发三道太阴魅剑剑气,将他拦了一拦,转身便走,一道混沌光华包裹周身,就要隐去不见。沈朝阳大喝一声,祭起一面九霄天雷符,真气激发,那符箓一晃不见,却勾动了九天真阳伏魔神雷,一道水桶粗细的金色雷霆自九天而落,正正噼在凌沖阴神之上! 凌沖阴神发出一声似嚎似哭的叫声,周身阴气飞腾,七窍中都喷出金光来。这一击勾引九天之气,天威煌煌,势如破竹,正正轰入了噬魂幡中。 幸好阴神反应极快,以祭灵柱生生挡下了一记雷噼,祭灵柱为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法器,纵然数百年荒废,多有禁制崩散,但大抵还能等同于一位脱劫老祖毕生的法力,雷噼之下并非伤及根本,但法器表面却被噼的坑坑洼洼,阴气四溢! 祭灵柱中蕴含大量法力,纯阳神雷噼入,本能之下只能以本源阴气去抵消雷法中的真阳之气,凌沖阴神看似受创极重,实则大部分伤害皆让祭灵柱扛了下来,并未动摇根本,一啸之下,立时沖天而起,头也不回的遁走! 沈朝阳大吃一惊,那一记九霄天雷符是他苦苦酝酿良久,才发出惊天一击。其坐镇大内,就是防备噬魂道妖人以噬魂魔念作祟,操控平帝或是一干大臣,不料那厮生生挨了一下,竟然浑若无事,施施然就要遁走! 第八百一十章 被囚 沈朝阳嫉恶如仇,不知那噬魂道高手就是凌沖,深恐放虎归山,更是造孽,倾尽全力一口气祭出七道符箓,风驰电掣赶在凌沖身前,化为七团宝光,上下对垒,结成一座阵势! 符阵!以符作阵,贯通天地伟力,运转造化之机,乃是符道中至高境界,每一座符阵须有无数细小而微的符箓勾连,依循种种先天之理列成阵势,一经施展,威力至大。 轮迴世界中,符道正宗唯有太清与正一两家,太清门道统不传,正一道声名不显,玄门正宗符阵已有年头不曾现世,没想到今夜在沈朝阳手中重现光华。 他所施展的符阵名叫龙虎玄光阵,传自正一道创派祖师,阵成之时能演化先天龙虎精气,镇压一切邪魔外道,乃是道家符箓派中不传秘法! 龙虎玄光阵一出,上下玄光连接一体,光晕之中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滚过,一条长大斑斓勐虎勐地跃出虚空,又有一条粗硕神龙盘旋,龙捲虎扑之下,化为两道光华,交替杀来! 凌沖阴神暗忖:「这便是正一道的符阵?倒有几分玄妙,不知比阳神的太乙飞星符阵如何?」世间符道源流共有两途,凌沖独得太清道统,自然生出比较之心,可惜阴神可运使不了太乙符法,不然倒想藉机与沈朝阳切磋一番。 如今还是走为上策,只是被沈朝阳接二连三勐攻之下,阴神本就不是甚么好脾气的,生出了几分火性,扣指一弹,一道七色光华剑气凝聚,往龙虎玄光上斩去! 那剑气正是太阴魅剑之法,剑到中途陡然一缩,渐缩渐细,须臾之间以缩成一道剑丝,横空一斩,龙虎玄光之气竟然应手而灭!沈朝阳面色大变,喝道:「你究竟是谁?这一手炼剑成丝的功夫可非是噬魂道所传!」 噬魂道臭名昭着的便是噬魂劫法,从未有弟子选修太阴魅剑,只因这门剑术太过偏门,须下许多苦工才能修炼精熟,还不如专修七情魔念,随意魔染众生来的痛快。 凌沖阴神与阳神分家,也自继承了剑术天分,一眼瞧中了这门剑诀,十几年修炼之下,再经冥狱之中淬鍊剑锋,前不久又从阳神处得了庚金剑诀中关于炼剑成丝法门的记载,与太阴魅剑剑诀两相印证,终于大彻大悟,施展出这一手炼剑成丝的功夫! 第1023页 炼剑成丝的剑术号称一剑破万法,任你千万法术,我只一剑噼去,对剑修的资质、真气以及所修剑诀精妙与否,都有极高要求,修成此道,才算堂皇迈入剑道之中,有资格称一声剑术大师,笑傲同侪! 凌沖阴神还是占了些便宜,太阴魅剑以人心念头炼成,本质就是即软即微,比用五金铸成的飞剑炼成剑丝要容易许多,一旦炼成,出手之间便震惊当场! 夺魂道人以降,大幽、大云、大行三位都不曾施展过剑术,沈朝阳甚而都不知噬魂道竟有剑诀流传,见凌沖身怀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术,误认为必是其他门派冒充噬魂道修士。 龙虎玄光阵中又生变化,一道又一道玄光化出,向凌沖阴神刷来!沈朝阳也非易与之辈,虽然不会炼剑成丝的剑术,还是寻到了破解之道,炼剑成丝看似威力极大,对剑修真气要求太高,施展之时真气消耗剧烈,需留有一丝回气的空间。数道玄光齐发,就是要令凌沖手忙脚乱,无暇运集功力再发一记剑丝。 这一招批亢捣虚,确是捉住了炼剑成丝的弱点,纯以比拼功力深厚取胜,可惜他不知凌沖底细,更不知噬魂幡中还有一件祭灵柱,内蕴无边阴气魔气,可供凌沖挥霍,就算再战上三天三夜,也不妨事。 二人动手之间,早已惊动大内禁卫,无数人手持火把乱成一锅粥,叫喝之声此起彼伏。凌沖有心与沈朝阳交手印证,又恐夜长梦多不好脱身,想了想还是早走为上,方才那一道剑丝髮出,一种余韵尚自萦绕心头,借着那一点灵光,噬魂真气发动,又是一道剑丝飞起。 沈朝阳面色铁青,眼见那剑丝一气又斩灭两道玄光,那玄光是他本命真气所化,被剑丝斩灭便是灭去,再无一丝痕迹,照此下去,几剑之下,毕生苦功就要尽付流水。但随即令他惊恐之事发生,凌沖竟不缓气,又是第三道剑丝凭空飞出! 沈朝阳心头冷气直冒,这等精妙剑术、浑厚修为,也只能在每一派掌教亲传弟子身上才能见到,一时之间竟是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太玄派的凌沖在此,说不定能与此人以剑争锋一番!」 凌沖剑丝所指,正是龙虎玄光阵的破绽所在,剿灭三道玄光,一条通天大陆现出,将身一扭化为一抹幽光,一穿而过,还未品味到逃出生天的快意,迎面有人娇叱一声:「往哪里走!」 一尊宝塔凭空飞来,有三十三层之多,塔身之上玄光神芒喷薄不定,照的满空皆是瑞霭祥彩,正是上官云珠赶到,将三十三天宝塔抛了出来! 凌沖最忌惮的便是此宝,京师中眼下并无长生老祖,法宝之流称霸,阴神之身没有生死符护体,仗着噬魂劫法诡异,也不过是法相级数的小修士而已,三十三天宝塔一来,唯有束手就擒的份。 阴神一顿,復又以绝世神速向后退去,想要躲过三十三天宝塔一击,可惜终究比不过法宝之流,竟被宝塔之中发出的无尽吸力牢牢吸住。 秦拂宗自也到场,喝道:「此人是噬魂道的魔头,能分化噬魂魔念害人,流毒无穷,莫要与你正面交手,只催动宝塔,将其收取,再用神火炼化,才能永绝后患!」 上官云珠答应一声,体内真气喷薄而出,勉强催动宝塔,塔身上无数符箓流转,那吸力陡然增强了三倍不止,饶是凌沖接连变幻,施展玄功变化,也始终逃脱不出,刚要将七道噬魂魔相之念分化出去,却已然来不及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忠良之死 凌沖阴神想要分化魔念,分头遁走,吃三十三天宝塔死死一罩,来了个卷包会,给宝塔整个收入了进去。上官云珠神兽一招,三十三天宝塔落入掌中,化为三寸大小,玲珑可爱,通体灵光绽放。 秦拂宗道:「噬魂劫法诡异邪祟,虽将那厮擒住,不可大意,回去以静坐苦功,催动宝塔纯阳真火将其炼化成灰,才算一场功德。」上官云珠道:「还请师叔助我。」 秦拂宗点头,又对沈朝阳道:「沈师侄,眼下京师中魔踪频现,还要劳烦你镇守皇宫。」沈朝阳道:「分内之事,秦师叔客气了。我还要向平帝禀告此事,告辞!」转身便走。 正一道与清虚道宗始终貌合神离,甚至还有些许敌视,倒与太玄剑派走的极近,沈朝阳对秦拂宗两个戒心深具,也懒得多言。 秦拂宗轻笑一声,与上官云珠回至兵部尚书府中,吩咐上官云珠道:「你先调息一番,以雪魂珠镇住元神,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催动宝塔真火。」 上官云珠点头,自去调息,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二人在一间静室中落座,身前是一座三十三天宝塔,上官云珠一拍顶门,一团萤光高悬,条条银辉渗入泥丸宫中,等到元神澄定,伸手一指,七窍之中齐齐喷出一口真火,往那宝塔之上烧去。 上官云珠施展的是以火引火的手段,以本身真火催动宝塔自身禁制,宝塔受了她法力激引,当即大放光明,忽又转为内敛,自第一层基座之中透出一股赤光来。 秦拂宗见了说道:「不错,宝塔中周天正神大阵已然开启,只等正神归位,将那魔头炼成飞灰,便大功告成了!」三十三天宝塔以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为根本道诀祭炼而成,其中自成空间,仿效九天仙阙,有三百六十五尊正神驻守,禁制一经发动,自生妙用。 基座之中赤光显现,便是其兆,显是第一层塔座中正神出手,降伏邪魔了。宝塔依道家传说中的三十三天为图本,第一层便是太皇黄曾天,其中驻守的正神最弱,但也非是一般魔头所能抗衡。 第1024页 第一层中先是赤霞透光,忽有点点黑意浮现,渐渐串联成线,继而练成一片,将赤霞赤光渐渐逼挤的无处存身。秦拂宗点头道:「果然那魔头非同小可,用噬魂妖法将第一层中正神之身尽数魔染,不过不必担心,此宝有三十三层,倒要瞧瞧其能攻占的几层?」 片刻之间,第一层已然如同墨染,漆黑一片,魔光透出塔身之外,本是玄门至宝,却多出了几分妖邪之意。借着魔意点点又自向上攻伐,来至第二重天太明玉完天。 上官云珠运使法力,还有闲暇开口:「此宝威能无穷,可惜弟子学艺不精,不能全数发挥,以师叔看来,那魔头能走上几层宝塔?」 秦拂宗抚须道:「那魔头该是修成法相之境,尚未度过天劫,法力之中并无先天气机,如此最多当可破入第十层天界,便算他的本事了。」说话之间,太明玉完天中竟又被漆黑魔光染化,整座宝塔原本宝光炽然,接连两层失守,望去倒似是塔身上生出点点霉斑,难看到了极点。 秦拂宗咦了一声,撇嘴道:「这魔头破法倒快!云珠你莫要分心,全力发动罢!」上官云珠点头,头顶雪魂珠光华大放,连带静室之中陡然阴寒起来,四面石壁上也自染上一层白霜。 上官云珠催动毕生真气,尽数灌入宝塔之中,再无余兴关注其他,秦拂宗微笑瞧着,为这位女师侄护法。就见一股清流沖入塔中,将最下两层漆黑魔意也自沖淡了不少,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转瞬之间无边魔意又自反攻,将上官云珠正道法力生生顶了回去。 余势未歇,竟又顺势破入第三重天清明何童天中!秦拂宗喝了一声:「好魔头!」上官云珠是法相修为,与那魔头不相上下,又有三十三天宝塔为依凭,斗法却还连连失利,唯有一种可能,便是那魔头手中亦有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果然漆黑魔意陡然大盛,转瞬之间攻破清明何童天,扶摇而上,一路势如破竹,连破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虚无越衡天、太极蒙翳天与赤明和阳天,一气而入第十层玄明恭华天! 秦拂宗瞪大了眼睛,以他判断那魔头只能攻入第十层天为止,果然双方法力在第十层天中胶着了良久,但上官云珠法力最后竟而不敌,痛失此天。 秦拂宗再也按捺不住,头顶冲起一派精气长河,使了个一气贯通之法,自第十一层耀明宗飘天中注入,他的修为可就高出太多,两方联手之下,登时将魔头气焰打压,噬魂魔意不得已一路退让,一直退入第五层天中。 秦拂宗老成持重,只分出五成法力对付魔头,所幸到也够了,只是那魔头法力之坚韧,竟大出意料,本拟一举炼化,眼下看来无有几日的苦功怕是不能成事。 不知不觉炼化魔头到了第二日上,已将魔意重新驱赶回第二重天中,眼见再一把劲便能将之炼成飞灰,秦拂宗忽觉身下大地剧烈抖动了一番,虽片刻之间就已平復,仍是心头一惊,远远觉出一道惊世魔意一闪即逝,一放即敛,却实实在在是玄阴级数,具有无穷威能。 秦拂宗不料金榜籤押之后,还敢有玄阴魔祖潜入京师,那魔威一闪而逝,只听一声佛号,正是普济和尚之声,满含愠怒之意:「销魂魔君,你竟敢残害大明忠臣,给我留下罢!」 普济神僧也动了真怒,可见那销魂魔君做下何等大孽,只听一人笑道:「不就杀了一个小小的官宦,也值得你这秃驴大唿小叫?」京师之上,一道金光紧追一团魔气而去,瞬息不见。其后又有一道剑光紧紧跟随,可惜功力太浅,追不多时已失去了二人踪影,只能掉头返回,剑光之中传来声声怒吼,宛如孤狼血泣,不甘愤怒之意表露无遗! 秦拂宗心念电转,已猜到那销魂魔君究竟做了甚么,「不好!必是张守正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张守正是清流之首,他这一死干系太大,幸好销魂魔君动手时泄了行藏,被普济神僧逼的现身,不至于嫁祸到清虚道宗头上,但其身后之事只怕没那么好揭过去了。 秦拂宗心神一乱,法力运转微有不纯,此消彼长之下,宝塔中魔气蓦然大盛,似有一头绝世妖魔要冲破封禁,再临人间,秦拂宗大叫一声:「不好!」正要补救,却已来不及了,只听一声巨响,如九天神雷齐轰,山崩海裂一般,三十三天宝塔竟给沖的重重一跳,復又狠狠砸在青石地面上。 一震之间,半座尚书府已然化为瓦砾,数十名家丁侍女反应不及,给生生震死,又被乱石碎瓦埋住,一道魔影陡然飞起,阴气四散,叫道:「秦拂宗!还要多谢你助本座炼法,今日之赐来日定当百倍奉还!」沖天而起,闪的一闪,已在天外。 秦拂宗刚要起身去追,又按住身形,一指上官云珠,度过一丝真元,镇压其受宝塔反噬所生内伤。上官云珠始终不曾启目,只嘴角流出鲜血,得秦拂宗之助才自安定了些。 秦拂宗望着满目疮痍,苦笑一声,等上官云珠调息已毕,压制了伤势,启目问道:「好厉害的魔头!师叔……」秦拂宗摆手道:「那魔头去了便去了,不必多言,你立时随我入宫,眼下还有一件棘手之事要做!」上官云珠咳嗽几声,问道:「何事?」秦拂宗道:「张守正已死,京师要大乱了!」 啪啪啪!皇宫之中,平帝已在寝宫中大摔大叫了良久,满地皆是宝器珍宝的碎片,连闻召入宫的国舅常嵩也自缄口不言。平帝一把将平日最心爱的一把琉璃盏摔得粉碎,叫道:「常嵩!张守正死就死了,为何那销魂魔君自曝行踪,若是被人知道此事是朕背后指使,朕有何下场,你知不知道!」 第1025页 常嵩抹了抹额上冷汗,跪地苦笑道:「那销魂魔君太过刚愎自用,迫不及待动手,被普济那老东西捉住了同脚,不得已现身逃走,臣也预想不到,请皇上降罪!」 平帝怒火不息,叫道:「现在降罪也晚了!眼下只能希望那销魂魔君不要受伤被擒,或是有些骨气,宁死也不将朕与你捅出来!」 常嵩道:「销魂魔君好歹也是魔道老祖,不会轻易被普济擒住,陛下大可放心。只是他索要的二百童男童女……」平帝怒极反笑:「事情办得一塌煳涂,他还敢跟朕要好处?惹恼了朕,索性请楞伽寺倾巢而出,将他剿灭!」 常嵩嗫嚅道:「那销魂魔君曾说,若是陛下食言而肥,就……」话未说完,内侍来报,说是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夤夜入宫面圣。 平帝喝道:「还不滚起来!成何体统!记着,千万莫要露出马脚,一概推说不知!」常嵩忙即爬起,整理衣袍,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 不一会秦拂宗二人入宫,见了平帝说道:「张守正死于魔道老祖之手,陛下可知?」平帝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叫道:「朕刚知道张阁老仙去,却不知是谁下的手,请秦道长告知!」秦拂宗看他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长:「动手的是销魂魔君,此人虽为玄阴级数,但不属魔教六派,乃是一介散修,可以不守金榜籤押的规矩。」 平帝佯怒道:「金榜籤押管不到他,难不成就坐视他逍遥法外!」秦拂宗冷笑道:「陛下不必担心,此事没完,我要上秉掌教师兄,联合正道七宗,调动高手追杀,上天入地也叫他难逃公道!」 语气森寒之极,听的平帝与常嵩俱是心头一凛,秦拂宗是动了真怒,不惜集合正道之力围杀销魂魔君,对望一眼,均觉不甚托底。平帝道:「张首辅一去,只怕有人疑心是贵派乃至是朕暗中指使,如之奈何?」 秦拂宗又冷冷看他一眼,哂笑道:「哦?陛下何出此言?」平帝给他瞧得心头髮毛,硬着头皮道:「朝中只有张首辅最反对朕废立旧后,他这一死,自然会想到是清虚道宗或是朕为了剷除异己,找人动的手。」 秦拂宗哼了一声,平帝的算盘他心知肚明,只是此刻还非翻脸之时,忍着怒气道:「为今之计,陛下不可心慈手软,先将皇后赐死,对外只说是皇后为了挑动清虚道宗与朝廷不合,许下重利请动魔教之人动手。皇后一死,死无对证,自然任由陛下去说!」 平帝一惊,不想秦拂宗如何狠毒,使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却是歪打正着,恰恰寻到了罪魁祸首,不知其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试探。为帝王者,皆心思刚强狠辣,念头一转,吩咐常嵩道:「你立刻带侍卫去坤德宫,将皇后赐死,尸首抬来见朕,不得有误!」 常嵩面色一变,不敢抗旨,勉强道:「臣尊旨!」点了一百禁卫,直奔坤德宫而去。平帝就在寝宫之中来回踱步,忽听坤德宫方向隐隐传来兵刃交接与喝骂之声,片刻又自消弭。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常嵩满身杀气回来,身上尚有血迹未干,身后两位禁卫用床幔裹着一人,亦步亦趋。常嵩跪倒在地,道:「陛下,幸不辱命!」 平帝也不理他,命人将床幔放下,轻轻掀开,入目是一张俏脸,双目圆睁,面上尚有惊恐之色,正是孙皇后尸身。他伸手欲将其眼帘合上,盖了几次仍是双目圆睁,不禁面色一变,将床幔狠狠一甩,遮住了孙皇后之颜。 可怜孙皇后以为与常贵妃结盟,以为高枕无忧,却被常嵩率领近卫突然攻入坤德宫,将贴身的几位老宫女斩杀,不由分说强行灌下鸩酒,就此一命归天。临死兀自不信二十几年结髮夫妻之情,竟是一朝散尽! 第八百一十二章 救兵 凌沖阴神被关入三十三天宝塔之中,辨不清四方六合八极,满目赤红之色,返照自身查探一番,好在一身魔道法力还在,全无损失,心知此处必是那座宝塔内中空间,要想脱身只怕极难。 忽觉真气凝聚,一座天阙之城凭空出现,其中楼台亭榭,屋宇绵延,又有无数金甲神人各配刀枪,往来逡巡,见了凌沖齐声大喝:「兀自魔头,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凌沖微微冷笑,不怕往来厮杀,只怕被投入此间便不闻不问,耽误了大事,现了噬魂幡之形,大幡一抖,往那仙城之中杀去,为今之计要想脱困,唯有将仙城血洗,杀尽金甲天神! 不等凌沖靠近,仙城之中已然飞出数千神人,骑虎驾鹤,坐骑千奇百怪,连道法也自十分奇特,有的祭起飞剑斩来,亦有口喷烈火,还有锤鍊肉身,一拳轰出! 凌沖怡然不惧,太阴魅剑使出,上来便是最高深的炼剑成丝剑术,数道剑丝往来穿梭。有天神祭起飞剑,被剑丝贯穿天灵,呆了一呆,散为一团元气,被仙城吸入其中,略一运化,又是一位新的天神飞出,手中换了一柄长刀杀来。 凌沖以剑丝连杀数位天神,见其「死后」依旧化为天地元气,被仙城重新吸入,暗暗点头:「原来如此,那座仙城看来便是此处法宝核心禁制的所在,只要不将其毁去,金甲神人便会源源不绝,杀不胜杀。旁人遇上这座阵势,迟早要被耗尽真气,死的憋屈无比,可惜遇上了我,这座阵势却不管用了!」 剑丝之中忽有七彩光华闪动,斩杀了一位天神之后,其爆散出的元气之中亦有各色邪光闪烁,被吸入仙城之中。却是凌沖暗将噬魂魔念放出,要将那座仙城沾染。 第1026页 那仙城庞大之极,乃是法宝禁制显化,以凌沖的功力绝难撼动,但他所料不错,三十三天宝塔分为三十三重天禁制,合併一处才是一道完整的纯阳禁制,所谓力分则弱,纯阳禁制分化三十三重,威力大减,只要将所有天神尽数魔染,总有机会侵蚀那座仙城! 他也不求多,只要能令仙城运转出现几分滞涩便可。又杀了几尊神人,发觉其等大多只有金丹级数的修为,死过一次之后真气明显又弱化几分,死的次数越多,再生出的天神修为便越弱。 想了想收了炼剑成丝的法门,只动用太阴魅剑中普通的剑招。炼剑成丝的剑术威力虽大,太过消耗真气,仙城神人杀之无尽,杀鸡焉用牛刀,那可真是傻子。 换了普通剑招,但威力不减,凌沖阴神出地府以来,尚是头一回将自身剑术施展的如此酣畅淋漓,剑招变化之下,每出一剑必死一位天神,或断手断脚、或断首剖心,其后剑招越变越奇,往往剑光一动,天神还未反应,已然身死,被送回了仙城。 天神越死越多,仙城运转也越来越快,吸入的噬魂魔念法力也自水涨船高,整座仙城本是霞光四溢,仙氛瑞霭,数千天神轮番死过了几轮之后,仙城中聚集的噬魂魔念也越来越多。 凌沖蓦然一声大喝,将拳一握,噬魂劫法发动,仙城原本禁制陡然一滞,却是被噬魂魔念强行占据,生出的天神一个个也自面色呆滞,孤悬半空。 凌沖大喜,噬魂魔念如洪水勐兽,侵吞仙城中原有的禁制法力,顷刻之间已将大半禁制炼化,那些天神亦是禁制法力所生,也就顺道归了凌沖所有,被他一指之下,全数爆散成了真气,恶狠狠反扑仙城,反助凌沖炼化其他的禁制。 不过半日功夫这座仙城已然易主,连带凌沖也知晓了其中奥秘:「原来此宝唤作三十三天宝塔,自生三十三天世界,要想夺取此宝,唯有炼化每一层天界中的仙城,这一层太黄黄曾天法力最弱,仙城中也无厉害的正神驻守,也被我轻易到手,要往上攻取,便会越来越难。」 但脱困之机就在眼前,凌沖怎肯放弃?当即调动仙城禁制,将他挪移到了第二层天界之中,上下天界的机关就在仙城之中,只有炼化了其核心禁制,方能来去自由。 到了第二层天界,凌沖又是一通好杀,这一层比第一层的神将法力高出不少,却还是被凌沖略施小计,杀的丢盔卸甲,连带仙城也被魔染,又自落入凌沖手中。 如此一路向上,连克数层天界,就算有正神驻守,不过法力略高些,也被凌沖顺手杀了。纵使上官云珠倾注法力层层加持禁制也没甚么用处。直到秦拂宗看不过眼,亲自出手,凌沖的攻势才有所收敛。 之后双方就在几层天界之中来回拉锯,秦拂宗毕竟法力雄浑,道行精深,运使神通更是圆熟无比,凌沖抵抗的甚是吃力,但他早有算计,暗中将祭灵柱取出,不断汲取其中所含法力,炼化其中魔念。 祭灵柱中法力被凌沖三番五次炼化,已去了三四成,此宝除了蕴含的法力之外,所用宝材也十足惊人,凌冲动心想将之与自家的噬魂幡合炼,定能威力大增,可惜祭灵柱出自噬魂老人之中,地煞禁制圆满,以凌沖的法力要想将之炼化太过艰难。 于是有意逗弄秦拂宗,逗引其不断增强宝塔神通威力,借其之手炼化祭灵柱,果然秦拂宗亲自御使仙城,生出无数神人,一窝蜂攻来,被凌沖祭起祭灵柱,尽数挡下,连番大战之下,祭灵柱中地煞禁制本就脆弱,接连崩溃了几道。 凌沖虽然心疼,但又不得不为,趁机将崩溃的禁制法力引入噬魂幡中炼化,祭灵柱虽好却非是自家现下所能运用自如,还是自炼的噬魂幡来的实在,两相对比,凌沖宁可牺牲祭灵柱,成全噬魂幡。 秦拂宗已然不耐,他不过是脱劫级数,调用三十天宝塔禁制愈来愈是吃力,自身所炼的本命真元也自消耗过剧,便思一劳永逸,忽施辣手,将七八成法力狠狠打入仙城之中,要一举将凌沖镇压炼化。 仙城受了法力激引,自身化为一团玄光,也不生出天神神人,拔地而起,狠狠镇压下来。凌沖反应极快,仙城中虽有噬魂魔念埋伏,在秦拂宗法力之下,尽数被排挤了出来,但到底为凌沖争取到一丝反击的机遇。 他不及细想,将祭灵柱祭起,死死挡在身前,任凭仙城如何兇勐,总是一步不退!仙城玄光与祭灵柱碰撞之下,双方真气法力剧烈摩盪抵挡消磨。祭灵柱被凌冲激发了全副威力,沖盪之下,十几重禁制当先崩溃,法力四散,连带祭炼所用的宝材也自四面乱飞。 凌沖阴神立于噬魂幡之上,大袖飘摇,借噬魂幡之体死死抵挡两件法器对撞时的法力余波,仙城九成以上的威力被祭灵柱当下,只有丝丝缕缕法力散佚,打在凌沖阴神之上! 凌沖阴神与噬魂幡一体两面,闷哼一声,阴神登时千疮百孔,四面漏风,连噬魂幡混沌色的幡面上也自坏出许多漏洞,重伤之下,伸手一抓,将祭灵柱散佚的法力、宝材尽数握在掌中,狠狠一拍,拍入噬魂幡。 两件法器对撞之下,神通爆发,秦拂宗不料凌沖手中竟有一件堪比脱劫级数的法器,又是浑然不计损失,仙城玄光竟被生生撞飞,余波不息,将这一层天界虚空狠狠撕裂了一道罅隙! 凌沖大喜,狡计得售,就算祭灵柱报废也值回了,一把捞起重创的祭灵柱,不顾伤势,腾身就走,一气穿破虚空,出了三十三宝塔之外! 第1027页 这便是他在宝塔之中所经歷之事,等他逃出生天,却闻听张守正的噩耗,又见普济神僧出手追杀销魂魔君。张守正之死他早有所感,毕竟太乙飞星符阵日趋精妙,能推演许多大事,却还打着人定胜天的主意,前来守护,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这般下场。 皇宫之中孙皇后死不瞑目,秦拂宗看也不看,说道:「请陛下立时下旨,册封新后,另外摆驾张府,亲致问候,安抚众臣之心。」平帝方寸已乱,只能照做,叫道:「快!速宣内阁大臣入宫,草拟诏书,要两份诏书,一份就说皇后暴毙,另一份册立新后!」 秦拂宗轻声说道:「如此一来,大势已定,可惜死了一位忠良之臣。但愿太玄剑派莫要做出甚么过激之事来才好。」张守正之孙拜叶向天为师,便是郭纯阳的嫡传徒孙,想起那位狡诈如狐的太玄掌教,秦拂宗便有些头痛。 上官云珠冷笑道:「本门有恩师还有绝尘师祖镇压气运,太玄剑派太狂妄,也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还怕他们翻了天去?再说,为了区区一个凡人,郭纯阳未必肯大动干戈。师叔放心便是。」 秦拂宗对平帝道:「陛下要将今夜之事的知情人一概处死,免得走漏风声。陛下与国舅也要守口如瓶,自今日起,老道就在宫中坐镇,免得再生事端!」 平帝自是千恩万谢,常嵩却冷汗直冒,张守正之死最大的知情人便是他,倘若平帝动念要将他除掉,那是半点无法可想的,好在平帝对他还算倚重,并不曾下手杀他,反命他秘密从宫外调兵,将寝宫与坤德宫几处宫殿的宫女、太监、守卫尽数血洗,免除后患。等一干事情做完,新调来的宫女杂役战战兢兢清洗皇宫中遍地的血迹,平帝觉也顾不得睡,匆忙更衣出宫,前往张府弔唁去了。 张府之中早已挂起白灯笼,大门敞开,上下家人尽皆服丧,早有闻讯而来的臣工赶来弔唁,平帝圣驾前来,张守正之子率一干家人迎出门来,却不见张亦如。 平帝若无意间问道:「朕听闻张阁老有一嫡孙甚是了得,怎的不在?」张守正之子双目通红,勉强应道:「犬子一早已然出城,说是要回师门一趟。」 平帝心头咯噔一声,又盘问了几句,却不得要领,只得先入府中祭拜。张府之前早有一干无事之人围住瞧热闹,人群中却有一位面色如铁的少年,正是凌沖的阴神之身,目中如欲喷出火来,忖道:「我只耽搁了一夜,没想到就与座师天人永隔!就算将天京城掀个底朝天,也必报此仇!」 他少年时从张守正修习儒门心法,才有今日成就,张守正虽非练气士,但亦以师侍之,何况此次入京就是为了卫护其安全,如今一代名臣横死,凌沖怎肯善罢甘休? 他的身份不合入内祭拜,便在府前拜了一拜,昂然便走。秦拂宗并未随平帝出宫,倒是沈朝阳随驾而来,忽然咦了一声,转头望去却又一无所获,摇了摇头,心头亦是乌云密布。 他在张守正馆前拜了一拜,见平帝面有忧色,心头冷笑:「这厮仗着有清虚道宗撑腰,为所欲为,张守正之死与他绝脱不开干系!此事因果极大,哪有那么好打发?我还是尽快通知门中,请掌教恩师示下!」 张亦如千算万算,算不到竟有玄阴老祖不顾颜面,亲自出手,一击之下,张守正毫无防备,当即身死,随后普济神僧出手,他一路跟随,却跟不上两位长生老祖的神通,只得闷闷返回,在乃祖灵前大哭一场,天不亮便即出城,对父母道:「祖父之仇不能不报!我这就回师门搬兵!」 他早就修成金丹,甚至还领悟了剑气雷音的法门,只是功力尚浅,如今已着手体悟元婴之道,进境之快,算是太玄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心切亲仇,纵起剑光不眠不休,往太玄剑派赶去。 一月之后,终于来至太玄峰上,剑光落在太象五元宫前,一个踉跄倒地,有弟子忙来搀扶,只喝了一句:「我要见掌教师祖!」便即晕厥过去。 等醒来之时,耳边传来大河澎湃之声,睁开眼眸,入眼是一株极高大树,枝条万千,挂满团团阴火,无声而燃,全无果实枝叶。 第八百一十三章 叶向天渡劫 那株太阴火树占地极广,有万丈方圆,就那么漂浮而起,四周是无边赤红血河,血浪滚动,血腥污秽之气沖天而起,但遇到太阴火树立时驯服下来,太阴火树无数根须摆动,自血河中汲取真气,养活自身。 张亦如不过是连日赶路,真气不畅,调运了片刻便即復原,翻身而起,这处空间叶向天曾带他来过几次,识得是乃师清修之所,果然就见叶向天端坐太阴火树之下,静坐思维,见他醒来,说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张亦如见了师傅,悲从中来,忍不住跪倒大哭道:「师傅!我爷爷被人杀了,死的好惨!你老人家一定要替他报仇啊!」叶向天嘆息一声,伸手一拂,张亦如当即站起,来至树下,叶向天指了指道:「且先坐下说罢!」 张亦如满面泪痕,将销魂魔君动手,张守正横死之事说了,「销魂魔君如今被楞伽寺的普济神僧追杀,弟子星夜赶来,求师傅出手,斩杀那魔头,为家祖报仇雪恨!」 叶向天摇头道:「销魂魔君虽非魔教六宗之人,但也有一群魔子魔孙侍奉,尤其是玄阴级数,为师不过是法相境界,正要着手度过第一重天劫,岂是他的对手?」 第1028页 张亦如脱口道:「那就请掌教师祖出手,总能将那厮杀了罢!」叶向天摇头道:「你师祖他老人家已有两百年不曾出山,专心祭炼太象五元宫,此宝关乎我太玄派上下渡劫之事,轻忽不得,亦是分身不得。」 张亦如又大哭起来,叫道:「我以为你和师祖定会出手,谁知却是如此,难道我祖父一生精忠报国,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我知仇人是谁,却无能报仇,枉为人孙!还留着这条性命作甚么!」体内真气陡然沸腾,竟要自废道行寻思! 叶向天一声断喝:「没用的东西!道心不稳,你这金丹是怎么侥倖炼成的!」一掌如山,狠狠拍在张亦如头顶,一股浑厚之极的真元压过,登时将其体内真气压服,乖乖汇入丹田,再不能作乱。 张亦如呆了一呆,只能无语哽咽。叶向天只有这一个宝贝徒弟,呵斥了一句,心也自软了,说道:「守正兄一心为民,遭此横祸,为师也于心不忍。他这一劫十几年前早有预兆,我曾多次劝说他急流勇退,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可惜他非是修道之人,只秉承儒家为民请命之道,执意不肯。」 「你只知是销魂魔君出手,却不知背后的种种构陷算计,我来问你,销魂魔君堂堂玄阴老祖,为何要对一个凡人出手,背后究竟是谁指使,你可想过?」 张亦如呆了一呆,张守正一死,张家上下大乱,随后动身赶路,根本没有闲暇思索此事究竟是谁主使,被叶向天一问,立时哑火。 叶向天道:「此事牵连极广,你师祖特意耗费法力,推算了一番。」张亦如叫道:「请师傅示下,究竟是谁指使销魂魔君杀了我爷爷,我定要灭其九族!」 叶向天皱眉喝道:「你看你,哪有半分修道人的气度!以直报怨不错,却不可牵连无辜。唉,也是你这几年不在为师身边,疏于管教,自今日起你就留在此处,随我修行!」 张亦如又翻身跪倒,连连叩头,叫道:「求师傅大发慈悲,莫要禁锢弟子,等弟子得报大仇,定会回来此处,常侍恩师左右!」 叶向天道:「罢了,我先与你分说背后主使之人。你祖父之死实是多方角力之结果,世间之事就是这般奇妙,本是几方相互忌惮试探,最末却牵扯了一位无辜之人。这其中具体究竟如何,你师祖也推算不清,但大抵与平帝、常嵩两个脱不开干系,还有深宫之中那位孙皇后与常贵妃,你要报仇,除却销魂魔君,还要找他们才是。清虚道宗虽然行事龌龊,但确与此事无干。」 张亦如呀要切齿道:「原来是那几只贱狗!我奈何不得销魂魔君,难道还杀不了那些狗男女?」转身就要飞去杀人,吃叶向天一指,周身真气僵滞,动弹不得。 叶向天漠然道:「你如今道心不稳,若是放你出去,造下无边杀孽,对你日后修行不利,还是随我在此修身养性,静观其变。自会有人为你出头报仇雪恨!」 张亦如道:「师傅与师祖不出手,还有谁有如此法力,敢去寻销魂魔君的晦气?」叶向天道:「你忘了,你祖父还有一位弟子从学儒门心法?」 张亦如心念一转,叫道:「是凌师叔!」叶向天道:「不错,你凌师叔身在京师,本为了保护你祖父周全先前天欲教的宝玑娘娘来犯,便是他用计将其惊走。可惜你祖父劫数难逃,凌师弟被上官云珠镇压在三十天宝塔之中一夜,等脱困时,已然回天乏术了!」 张亦如道:「凌师叔不过是元婴境界,如何能为我祖父报仇?」叶向天道:「他的手段太多,非止剑术一项,一旦全力施展,为师也不是对手。眼下只怕他下手太狠,捅出大娄子,不好收场。若是平帝身死,只怕清虚道宗就要跳脚了。」 张亦如恨恨道:「弟子恨不得将平帝寝其皮,食其肉!但若是平帝一死,师祖一番谋划也要落空,那便……」清虚道宗毕竟是正道第一大派,不好招惹,若是凌冲杀了平帝,引来拂真道人怒火,太玄派也不好收拾。 叶向天冷笑道:「你太小看你师祖的手段了,就算平帝死了,也不过是收拾残局麻烦了些,无伤大雅。再者我太玄剑派以剑行事,何曾怕过谁来?」 张亦如不知太玄派的底细,叶向天可是深知那位掌教恩师究竟有何算计,有何手段,这些绝密之事只有他一人知道,连惟庸道人等一干长老也是不知,更遑论凌沖张亦如之辈。 张亦如这才有些放心,叶向天见他伤情太甚,再不静养只怕伤及道心,那便悔之晚矣,不由分说,用手一指,张亦如眼前一黑,已然晕去,头顶太阴火树垂下一根枝条,将至卷了进去,收入树冠之中。 叶向天抖了抖衣袍,轻轻起身,自忖道:「凌师弟元神两分,阴神去京师暗中保护守正兄,可惜并无阳神那般推算之能,守正兄命中注定当有此劫,谁也违逆不得天数,就有上官云珠以宝塔困锁阴神,销魂魔君趁机出手。可惜其中关窍还未到挑明之时,掌教也不方便出手干涉,不过之后的事,就交由凌师弟自家动手,毕竟守正兄亦是他的座师,为师报仇天经地义,本门也有动手的由头。」 心思转动之间,这处血河源头的空间忽然变得静谧之极,滔滔血河空自流淌,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就似身处另一处空间,令人顿觉十分诡秘,连头上太阴火树的阴火也自发生异变,本是悄然燃烧,却一丝气息也无。 第1029页 叶向天嘆息一声,随即镇定心神,这是他的劫数所在,终于到来!法相之上便要脱去劫数,才能问鼎更高境界,只是叶向天的元身太过强横,又大干血河之忌,劫数远比其他修士来的勐烈,他却怡然不惧,朗声吟道:「本是虚空一种子,勿落此间做树根,元灵脱胎生生世,今日却做返本人!」 血河空间剧烈一抖,便似被甚么东西生生撕裂,接着无数声音色彩又自喷涌而出,恢復了先前的模样,但叶向天面色越发凝重,似在静候甚么。 果然血河一番大浪涌起,有战鼓之声擂动,就见无数血河生灵自血水中升起,竟是结成一座无边大阵,聚合无数血河一族法力,条条血线血意汇聚之间,上空隐约有一条狰狞血龙往来冲突,隐于团团血云之中,瞧不分明。 血河大阵一分,现出一位俏生生的人影,居然是凌沖的老熟人天瑛女,多年不见,其法力又有进境,竟也修成了法相,一指叶向天娇声喝道:「叶向天!你这厮好不要脸,强占我血河一族圣地炼法不说,竟敢打主意要炼化这株怪树?今日我奉师命前来,就是要你应劫!」 身后无数血河战士纷纷鼓譟起来,一双双魔眼闪烁魔意,不怀好意望向叶向天。叶向天哈哈一笑,说道:「此处是我强占不假,不过你魔道中人不是向来推崇恃强凌弱么?瞧不惯大可再抢回去,叶某就在此恭候。至于这株怪树么。」伸手轻轻一触那太阴火树,陡然无数枝条扭动来去,连天瑛女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欢欣之意,不禁面色大变! 叶向天续道:「这株太阴火树本就与我有缘,天下再无二人能将之收取炼化,如今机缘已至,正是返本归原之时。敢阻我成道,莫说是你,就算你师傅花姥姥来此,也一样一剑杀了!」 天瑛女面色一变,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既然如此,那你就接招罢!」 第八百一十四章 血河六部 灭道法相! 天瑛女一声令下,血河一族当即发动起来,就见一大蓬血光笼罩血河之上,血光之中隐约有六部精兵,第一部为无数双头四臂或是三头六臂的狰狞魔卒,手持刀剑,只等近战厮杀!此为魔卒部。 第二部为战车部,无数青铜、黑铁铸就的战车层层排列,其上栓有血蝠、血蛇等种种生自血河中的异种,气息强横。那战车皆由血河中孕育的种种珍惜宝材锻造,坚硬无匹,唯有脱劫之上的大宗师运用本源真气一击,方能给其造成损伤。 第三部为天女部,无数面容姣好、身姿玲珑的魔女,身披轻纱,绰绰约约,风姿无限,张口便是无边靡靡之音,诱人堕落,劝人作恶。 第四部为阴魂部,密密麻麻满是阴魂之物,此物与冥狱中阴魂略有不同,吞吐血河之气,不畏阳间气息侵蚀,又能占人躯壳,狡诈无匹,最是难挡难防。 第五部为骨龙部,无数色作惨白的骨龙骨翼伸展,足有数十丈长短,通体一根肉丝也无,全由白骨垒成,此物亦是生自血河,张口能吐阴寒吐息,腐人形神,更兼力大无穷,一头骨龙便相当于元婴、法相级数的战力。 最后一部则有天瑛女自家亲自统领,全是花姥姥门下弟子,个个都是血河土生土长的土着,天生肉躯强横,有担山之力,修为最差的也有金丹级数,共有数十人。 这六部大军一出,便是眼下血河中七八分的实力,黑压压、赤红红一片,直压向太阴火树,不必动手,只气息涌动,便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叶向天却岿然不动,眼眸转动,将血河六部收入眼中,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便是花姥姥数百年功夫攒下的家底罢?果然丰厚!有本门镇压血河,一不小心还令尔等滋长到了这般境界!也是该清理一番了!」 天瑛女喝道:「你一个小小法相修士,安敢口出狂言!魔卒部与战车部出战!」无数狰狞魔卒齐齐唿啸,三条、四条大腿齐迈,自血河之上跨动如风,往太阴火树杀来。又有无数战车身缠烈火,或搅动血浪,亦自策应而来。 先有上百魔卒吼叫连连,乘血浪踏上太阴火树所里之处,叫嚣着杀来,身后又有数辆战车挤破空间,车上魔头手持魔索,凌空向叶向天脖上套去! 叶向天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将手一划,无数剑气凭空生成,森然冷冽,再一指,咻咻咻破空之声连响,无数剑气激射而出! 魔卒部的魔头最善近战,见剑气射来,吐气开声,魔躯陡然涨大为数丈高下,周身筋肉虬结,就算一般的法器砍上,也混不以为意! 哪知剑气袭来,如游鱼一般滑熘,竟是刁钻之极,专挑眼窝、心口等要害处下手,偏偏剑气锋锐,一插即入,一时之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先还是气势汹汹的魔卒部转眼就死伤惨重,尸骸摇摇晃晃倒了一地! 叶向天淡淡道:「我徒弟修炼的庚金剑诀,我这做师傅的若不炼的比他还强,哪好意思指点其修行?」那些剑气以庚金剑诀法门凝练,无坚不摧,在他法相级数元神御使之下,乘暇抵隙,专破弱小,倒有几分凌沖洞虚剑诀的风采。 说话之间,战车部所发数十条魔索已然上身,狠狠在他脖上绕了几圈,战车上魔头齐声唿喝,周身汗如雨下,齐齐发力,要将叶向天的头颅生生扯下来! 叶向天哈哈一笑,任凭魔索死死拉扯,兀自岿然不动,一时三刻之后忽地喝道:「你们也玩够了,该叶某了!」手指一搓,又是一道剑气生出,晃一晃已有数丈长短,剑身之上剑芒吞吐不定,一个弧旋绕去,嗤嗤嗤嗤!如裂锦帛,畅快无比。 第1030页 本是血河生铁、熟铜百鍊铸就的战车,在那道剑气之下竟丝毫抵抗不住,连人带车给生生斩作两半!剑气凭空一绕,闯入太阴火树的数十辆战车便成了废铁,车上魔卒也自肚肠横流,鲜血滋滋直冒。 若说斩杀魔卒部的剑气是御小之极,展现出御剑中极致精巧的入微之意,则斩杀战车部的一剑则体现出大巧不工,举重若轻的御大之极,一小一大之中,见剑术真谛! 天瑛女见叶向天随手两剑,便破去两部阵势,亦是暗暗心惊,面上却作出大喜之色,叫道:「不要怕他!他劫数临头,体内真气变异,根本无暇再分神出剑,六部合围,一举将那厮杀了!」 血河六部以她为马首是瞻,当即挺兵压上,魔云翻滚,血河生涛,声势震天,连太阴火树上万年不变的阴火也被魔气所激,跳动个不停。 六部中骨龙部当先而上,一条最大的骨龙翼展百丈,龙首大有十丈,竟是脱劫级数的气息,张开巨口,一口腐臭气息喷出,一经现世便发出滋啦啦声响,竟将周边的血河之水也腐蚀了大半! 一口龙息之下,那骨龙又自探爪抓来,生有六根龙爪,根根如剑,闪烁寒光,一抓之下,劲风连太阴火树的根苗都给盪了开去! 天瑛女身先士卒,大喝一声,现了法相,但见无边血色长河之中,一尊高有数十丈的魔女生有十八条手臂,二十六条大腿,颇有千手千足的意味,那法相手上紧握十八件各色法器,俱是光华隐然,噼头盖脸打下! 天瑛女是花姥姥开山大弟子,最得其宠爱,赐下许多宝物,自家又从血河中捞取了不少天生宝材,用了百年苦工,才勉强凑成这一身行头,有法器加持,其战力也自勐飙,超乎法相之上,已堪比寻常脱劫级数的人物! 天瑛女身后的一干同门师弟师妹则要寒颤的许多,血河中孕育的生灵无数,非要资质超群才能被花姥姥瞧中,收入门中传授道法。这些血河土着肉身坚硬,但大多一贫如洗,去哪里寻甚么宝材打造法器? 偶尔得了一件法器或是宝材,已是邀天之倖,纵有一件法器傍身,也足堪撑撑场面,大多弟子索性赤手空拳杀来,他们也是打的好主意,只要杀了叶向天,将那株太阴火树夺走,其上枝杈无数,要炼甚么法器没有? 六部齐出,压塌诸天,叶向天目中映出天瑛女等人狰狞之相,轻笑自语:「法相者,乃法天相地之意也,所谓观天之妙,执地之行,也罢,今日便让尔等见识见识叶某的法相!」 体内真气迸发,游走诸天,终于现了法相!但见其身躯一转,竟非復人形,而是化为了一团五色光华流转,黑白之意颠倒的诡异气流! 那团气流厚重之处如山如海,轻忽之处如毛如丝,天瑛女久居血河,见识不广,哪里知道世上还有这等诡异至极的法相?叶向天法相一出,气息便自暴涨,尤其身上辐射出一股灭道之气,似乎如佛家所言的天人五衰,一切大道、神通、法力,乃至生灵,尽皆不存。 天瑛女见了叶向天的法相,才知自家先前忧心的究竟是何事,尖声叫道:「小心!这是那厮修炼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化成的法相,大家将法力凝聚一处,不令他有机会将之化去,莫要让他各个击破!」 可惜天瑛女之声被淹没在无边喊杀之声中,只有身边几位同门听见,忙离她近了些,不敢造次。 叶向天闷声一般的声音响起,喝道:「晚了!」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法相运转,无数光线激射而出,大小长短不一,长者数丈,短者几寸,如银瓶乍裂,水意扑腾,六部兵马已然杀上太阴火树所处之地,这一发难更是首当其冲,无人能避! 叶向天心思纯粹,郭纯阳传授他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他便以之为根本道诀,苦修了两百年,他的修行与旁人不同,光有苦功不够,还要有极大机缘。如今二百年过去,才刚刚凝结法相,许多入道比他还晚之辈,甚至有证道长生者。 不过叶向天深知自家跟脚,修行之道註定与别家不同,而今日便是万道归真之时,不惜底牌尽出,显露苦修的法相,只要扛过这一道魔劫,炼化了太阴火树,自是海阔天空,大道可期! 当先便是那头脱劫级数的骨龙,身子狼犺,转动不灵,也仗着自家骨头强横,对正反五行灭道光线不避不闪,正中了数百根!先期一口龙息吃灭道光线射入,那么强大的腐蚀之气当即被消灭了大半! 骨龙一声痛吼,声震血河,身边无数血河魔头被音波震得粉碎,天瑛女急忙去看,却见那条骨龙吃灭道光线扑扑击在身上,所过之处,白骨消融,一身脱劫级数的气息也自迅疾衰落! 第八百一十五章 郭小眼?宰了你! 那骨龙亦是血河孕育的一位大宗师,修为还在天瑛女之上,才能统领一部,遇上叶向天的灭道真法,竟是不能支撑片刻,一头庞大白骨之躯,瞬息之间被射的千疮百孔,惨不可言。抓向叶向天的那条龙爪更是被消融殆尽,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骨头茬子。 其身后尚有数百条骨龙,俱是血河一族难得的战力,那头脱劫骨龙强忍剧痛,用身躯将身后属下全数遮蔽,自家承受了所有灭道光线的攻击! 其他血河六部的魔头可就没这般好运,有修为高深者为他们遮风挡雨,只能自求多福。一时之间,灭道光线四下乱射,当真是挨着便死,擦上便亡! 第1031页 血河六部只一个照面便死伤惨重,战车部血河战车也翻车了,魔卒部躺倒了一地,骨龙部苟延残喘,阴魂部最是窝囊,最受灭道光线克制,只被照了一照就惨叫连连,三魂七魄全散,死得不能再死! 天瑛女大叫一声:「速将功力传导给我,不然我们全要死在此处!」身后同门不敢怠慢,忙将功力传了过来,条条赤红血线飞舞,插在天瑛女身上。 天瑛女大喝一声,汇集同门功力,自家也吐出一口本命丹气,一道血色护罩撑起,将众魔头庇护其下,任由灭道光线攒射,也穿不透那一层看似薄弱的血光。 天瑛女总算松了口气,见叶向天那一团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气法相兀自流转不定,竟从太阴火树之上飘落星星点点阴火,注入其中,心下绝望,叫道:「六部听令!速速撤军!」声音滚滚如雷,响彻战阵之中。 血河六部久经操演,令行禁止,闻军令当即撤退,叶向天法相中却传来一声冷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么?」灭道真气急转直下,又自喷射出千万道剑光剑气,剑光如丝,剑气若雷音,竟是以一己之力,施展出炼剑成丝与剑气雷音两大无上法门! 天瑛女心头一股寒气渗出,手足发冷,再也顾不得其他,扭头便走,总算她还要靠着同门合力,抵挡灭道光线,将其等一同带走。 剑气剑光一出,血河之上更是惨叫连连,无数魔卒被砍成残肢断臂,纷纷落下,战车破碎,骨龙逃命。叶向天竟是以一己之力,将血河六部大军正面击溃! 血河六部是花姥姥花费毕生心血调教,以为日后存身的根本,有这一支雄军在手,就算正道七派联手围剿,也自不惧。本拟今日出战,杀叶向天磨砺大军,谁知叶向天只单人一剑,就将大军杀的惨败! 天瑛女足下生出血浪,托着她与一干同门急急脱身,好在集众人之力,血色护罩还不至于一时崩溃,费了许久功夫,才脱出战场之外,小心脏也兀自跳个不停。 就见太阴火树所在之地,被血云血水覆盖,结成了一个极大的血茧,微微鼓动,血茧之中,偶有剑光闪过,就听血河一族惨叫不觉,尸体坠落如雨,散佚出的血气真气,反有反哺到血茧之中,如此一来,血茧越结越厚。 天瑛女心下冰凉,血河一族死伤太多,花姥姥怪罪下来她绝吃罪不起,心头苦涩:「我算错了一步,叶向天劫数将临未临,真气还未开始剧烈变化,就贸然出兵,他竟能借用太阴火树之威,灭杀我血河一族,师傅知道了定然不会饶我!」 又厮杀了近半个时辰,叶向天忽然收去剑气剑光,血河六部如蒙大赦,当即争相逃命,连带血茧也重新化为血气,渐渐消散。 天瑛女当即传令,清点伤员,等部下回復,却是苦笑不已,这一役血河六部竟是损失了三四成的战力,更有战车折损无数,阴魂部只因受灭道真法克制最大,竟被直接打残,只余老弱病残。 经此一役,血河一族要花费数百年苦功,方能重复旧观,这般大罪绝难逃过花姥姥耳目,天瑛女一时之间都有了弃了血河基业,立刻逃走的想法。 却见太阴火树之下,叶向天不知何时已收了灭道法相,依旧化为人形,端坐树下,双目垂帘入定,似在调运真气,周身时有各色光华闪过,虽然衣衫等无恙,但天瑛女隔着老远,也觉一股热力袭来,连带自家心头也自生出一股邪火! 天瑛女大骇之下,忙有传令退兵万丈之远,心头热力渐消,才松了口气。叶向天此时才是真正劫数降临,分明体内正自真气如沸,生出一股心火,此乃火劫之数,起自本身真气,挡无可挡,抗无可抗,唯有靠自身道力,强行忍耐,等其火自退。 这等劫数最是兇险,天瑛女自家修行也到了这一关口,却迟迟不敢放手引动劫数,就是自感道力不深,还要再淬鍊下修为。方才只看了一眼,便险些被引动了自家心火,好在躲得及时。 见叶向天兀自盘坐,不一会七窍之中都喷出条条无色之火,连天瑛女看了都觉热炎焚心,当下大喜叫道:「那厮如今自顾不暇,众儿郎听命,再去围杀,这一次绝不可失败!」 血河六部闻听,当即重整兵马,就要再次杀入,忽见太阴火树无风自动,无数枝条舒展,跟着又自垂落,将叶向天身形遮护其间,风雨不透。 有那性急的血河魔头,驾驭战车沖了出去,一根火树枝条轻轻一抖,如剑刺来,那魔头也非易与,大喝一声,战车抬起,其上雕有六种凶兽头颅,凶睛睁开,发出十六道魔光,射在那枝条之上! 太阴火树枝条被魔光射中,竟全无反应,如穿薄纸,嗤的一声,将那魔头与战车尽数穿透,阴火发动,轻轻一燎,一位金丹级数的妖魔晃眼被烧成灰烬,一身修为竟成了阴火养料,反将阴火燎得更为绚烂。 天瑛女见了,忙叫道:「众将不得靠前!那太阴火树专克血河一族,该死!」血河六部悍不畏死,令之所在,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自不惧。但遇上这等先天克制一切血河生灵之物,便有些畏首畏尾,虽不怕死,但明知必死还冲锋陷阵,那便是脑子有恙了。 天瑛女骑虎难下,气势汹汹而来,眼看叶向天渡劫,总不能袖手旁观,正在首鼠两端之时,血河忽地搅动起来,血水上升,凝聚为一朵血色莲花,一位美貌夫人身披红袍,立足其上,一双凤目威严之极,略一扫过,无数血河战士当即跪倒在地,口称:「主上!」 第1032页 天瑛女也忙即跪倒,叫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出来了?」那贵妇模样的老祖正是花姥姥,通灵亿万血河生灵,闻言冷哼一声:「我若再不出来,这些年辛苦攒下的家底就被你败光了!」 天瑛女冷汗津津,叫道:「师傅,非是弟子之错,那叶向天他……」花姥姥冷冷道:「住嘴!你的过错回去再行分说!」瞧了一眼太阴火树,目中露出一丝忌惮之色,吩咐天瑛女道:「废物的东西!还不撤军回去!难道还要在这里等着那叶向天渡劫成功,给他庆贺么!」 天瑛女嗫嚅道:「不是师傅你吩咐,定要将那太阴火树……」花姥姥喝道:「还不快去!」天瑛女不敢违令,忙纠集血河战士,传令撤兵,就见漫天血云消散,一个个魔头跳入血河深处不见。连那满身创伤的骨龙也向花姥姥行礼,一头扎入血河之中去了。 瞬息之间,太阴火树周遭竟是走的一人不剩,花姥姥哼了一声,双足一顿,已然飞出血河,眨眼飞出地表,直上太玄峰! 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与惟庸道人正在掌教寝宫之中对坐,惟庸皱眉道:「想不到斗来斗去,居然是张守正被杀,又是销魂魔君那厮出手。可怜张守正一生为民,到老却惨遭横祸!张亦如是其嫡孙,于情于理,本派都要为他出头才是啊!」 郭纯阳点头道:「这倒不错,现在最跳脚的想来是秦拂宗了,此事原本与清虚道宗无干,却愣顶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好不噁心!」 惟庸道:「掌教师弟以为该当如何?」郭纯阳道:「销魂魔君太过猖狂,为了些许小利,就敢谋害当朝一品大员,张守正身负民望,得天地垂青,岂是那么好杀的?他的报应就在不远!」 「销魂被普济追杀,有惊无险,楞伽寺的和尚大多不肯轻易杀生,何况一位玄阴老祖想杀也难。其走投无路必去寻笑书生以求庇护,听说师兄与笑书生还有几分交情,就请前去告知,万不可庇护销魂魔君,不然我太玄派连他也一併杀了!」 惟庸皱眉道:「我与笑书生不过萍水相逢,略有交情,也比不上太仓三子几百年相互守望之意,笑书生未必肯听我的话。而且张守正虽是一代名臣,但为他要杀两位长生老祖,似乎得不偿失罢?」 郭纯阳冷笑道:「师兄不知张守正的真实身份,才出此言。那张守正与我太玄有大因果,转世十几世,前几世皆是早死,这一世才有一番机缘,却又断送在销魂那厮手中,虽说是前孽所至,但此仇不可不报!」 惟庸老道亦是纯阳级数,闻言心头一惊,忙默运灵光推算,过了半晌,惊道:「难道张守正竟是……师弟,你怎不早说!」郭纯阳道:「歷劫未满,多说无益,反有罪过。我也是这二十年才推算出来,不然为何要向天下山,特意与其结交?又将张亦如那小子接引上山来?」 惟庸断然道:「即使如此,就算销魂魔君躲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出来杀了!」两位老祖忽然心头一动,齐齐转头凝望,正是太阴火树的方向。 惟庸道人笑道:「看来向天的机缘也到了,我太玄又多一位脱劫宗师,可喜可贺!」郭纯阳道:「向天不过返本归原,远说不上成就,等他能证道纯阳再说罢!」 惟庸道:「他的元身便是那一株太阴火树,也只有师弟有此手段,将其一缕真灵摄出,导入轮迴,成就人身,再接引入道。」郭纯阳道:「那也是他自家的造化,竟能于虚空之中逃出这一方世界,又落在血河之中,以血河之力为食,我也是瞧中了他的跟脚,才会大费周章,成全了他。只要他能将元身太阴火树祭炼的身心相合,凭了先天克制血河的特性,就能令血河道人心生忌惮,若能破入待诏,就与那老魔放对一场,日后用他之处甚多!」 惟庸咦了一声,笑道:「血河一族却是坐不住了!」此时正是天瑛女率众围攻,郭纯阳老神在在,也不去瞧,悠然道:「你我只等贵客临门便是!」 果然天瑛女鎩羽而归,花姥姥再也按捺不住,以元神分影而来,有郭纯阳暗许,一路畅通无阻,直抵掌教的所在。 大殿之上忽有一朵血莲绽放,一位红袍妇人现出身形,俏脸满布寒霜,指着郭纯阳喝道:「郭纯阳!你这老鬼好不狡诈,夺去我血河宗镇派之宝不说,还怂恿弟子炼化那太阴火树,若是被叶向天成功,以后还有我血河一族的活路么!」 郭纯阳悠然道:「花姥姥何出此言?血河一族?你又非血河孕育的生灵,不过是修炼了血河宗道法,鸠占鹊巢,骗得那群血河土着奉你为主,替你卖命。倘若血河道人归来,第一个就要杀你,夺回血河权柄,如此说来,你还要谢谢老道,令血河道人忌惮非常,不敢回来呢!」 花姥姥气的俏脸煞白,生生压住,转嗔为笑,说道:「如此说来,我还真要谢谢你郭大掌教,替我解决了血河道人那个后患,让老娘能安然稳坐血河之主的位置了!」说到后来,又忍不住怒意勃发。 郭纯阳一脸嫌弃,说道:「你这点道心修为,到底是如何躲过劫数,修成玄阴的?难不成仙都司那群死鬼受了你的色诱,给你放水了不成?」 花姥姥柳眉倒竖,喝道:「郭小眼!少来插科打诨!老娘不找你报血河宗灭门之仇,你就算烧高香了,还敢得寸进尺?信不信我反掌之间,拍死你那个宝贝徒弟?」 第1033页 郭纯阳本是嬉皮笑脸,忽然面色一肃,周身杀机涌动如潮,连惟庸道人都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免受池鱼之灾。只听那位掌教阴恻恻道:「老子生平最恨别人叫我郭小眼,你这刁妇是活得不耐烦了!来来来,你我索性斗上一场,今日老子不取你首级,不将你一条血河之中满门诛绝,我郭纯阳就跟你姓花!」 伸手一捞,庚金神剑入手,随手一抖之间,无数剑光、剑影飘动,满殿全是森然剑气,重重叠浪,又有龙吟虎啸之声传来,互为激盪,声势勐恶到了极处! 花姥姥心头一突,暗叫:「这厮好不晓事,不过打趣一句,就要生死相见!不过这厮剑术之精,竟一至于斯,当真可畏可不!」忙换了一副笑脸,陪笑道:「郭大掌教莫要生气,奴家不过开几句玩笑,你怎就当了真!奴家给你赔礼还不成!」 惟庸道人也自劝道:「师弟,此处毕竟是太象五元宫之中,争斗起来,打坏了东西可不好。」郭纯阳余怒不息,叫道:「我今日非要宰了这妖妇不可!」 第八百一十六章 山人自有妙计 郭纯阳狠狠叫唤了几句,一副恨不能立时动手的模样,见惟庸老道双手抱臂,恼道:「师兄,你要伸手拦我才是,不然咱们兄弟做这场戏不就太假了么?」 惟庸道人抬眼向天。花姥姥给这位掌教插科打诨弄得没了脾气,压了压性子,又道:「血河宗已然灰飞烟灭,道统不存,剩下几个废物也被血河道人收罗了去,难成大事,听说血幽那个废物也死在郭掌教手上,我这些年静养心气,早就不想再掀起昔年仇怨,只想安安稳稳过活,还望郭掌教给一条生路!」 她虽收罗了一干血河生灵调教,但并无能成大器者,事到如今,重立血河宗与否已不重要,何况当年她本就是受门中排挤,愤而破门出教,连血河宗覆灭之时,也未施以援手。只想在血河中称佛做祖,作威作福,但要想如此,还要看太玄派的脸色,毕竟人家才是地主,形势比人强,花姥姥刚强一生,此刻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郭纯阳哼了一声,说道:「花道友,你在血河中寻到的那件物事,如今还未到出世之时,无法祭炼,又恐血河道人回返向你抢夺,就想借本派之手,赶走那厮。你以为老道不知么?」 花姥姥面色大变,血色莲花陡然一舒一张,强自笑道:「郭掌教不愧是精通先天神算,善能前知,连此事都知道?」 郭纯阳冷笑道:「你放心,那件物事虽然珍贵,却与老道无缘,老道也不会贪图你的。那血河乃是开天闢地之时,一点污浊之气演化,亦是造化之道,莫说是我等,就算仙帝出手,也未见得能令血河干枯。你託庇于血河存身,倒是一招妙棋。眼下大劫将至,我玄门中人个个如临大敌,你却是福缘临头,还不自知!」 花姥姥心头一动,忙问:「请郭掌教指点?」郭纯阳道:「轮迴盘重光,九重冥狱与地府归位,正需这血河之水注入黄泉,周流冥狱地府,以水生气,承载无量阴魂入六道轮迴。谁人能将血河炼化,届时谁人便可功德加身,虽不至万劫不磨,但一个安稳长生的日子是跑不掉的。」 花姥姥大喜,转念一想,道:「怪不得血河道人时时图谋炼化整条血河,原来是为此!」郭纯阳道:「不如咱们做个买卖,我弟子叶向天渡劫,你莫要拦阻,还要约束血河魔头,不许上岸作恶,本门助你抵挡血河道人,如何?」 花姥姥思忖片刻,断然道:「好!一言为定!还有一条,太阴火树天生克制血河一族,叶向天炼化之后,不可肆意杀戮血河土着,不过若有土着主动挑衅,则不在此限!」 郭纯阳笑道:「罢了,依你便是!」花姥姥亦展颜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两家今后可同享太平,奴家告辞了!」血焰莲花向内一合,沉入地下不见。 等花姥姥离去,惟庸道人笑道:「师弟好不狡诈!若引血河入黄泉确有大功德不假,那也要引动域外那条先天血河才是。本门之下的这条血河,连儿子也算不上,根本济不得事!若是花姥姥想通此点,只怕要恨你入骨呢!」 郭纯阳淡然道:「花承露那娘们未必就不知其中关窍,不过就坡下驴而已,师兄不必当真。」惟庸点头:「眼下只看向天能够撑过天地劫数,脱去劫数了。」 郭纯阳道:「哪有那么简单?太阴火树好歹也是先天之物,虽是元身,不下于祭炼一件法宝,我看向天至少要二十年苦功,方能破劫出关,他渡劫时,连带张亦如那小子也能的得些好处,你我就不必多虑了。」 惟庸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去见笑书生,其人行踪诡秘,要见他一面怕是不易!」郭纯阳道:「无妨,笑书生眼下在藏身于陈建德大军之中,想要打杀了那萧厉,为坊市中被曹靖打死的一干属下报仇,师兄且去便是!」 惟庸道人点头,喝一声:「我去也!」身如泡影般消散。掌教大殿中只余郭纯阳一人,这位太玄掌教向下望去,目光似能穿透无穷虚空,落在那一株太阴火树之中,见叶向天周身心火勃发,热浪袭人,面上亦如烤透的大虾般,好在气息尚稳,点了点头。 伸出五根手指,次第变化诀印,眼花缭乱之间不知生出多少种印法,忽然一顿,笑道:「玄女宫被夺魂魔念沾染,姬冰花还不是要来求我?罢了,便帮她这一回,凌沖那小子也有一番机缘入手!」 第1034页 果然便有还玉道童前来禀报,说是有玄女宫大弟子程素衣求见,郭纯阳命其引入。不过片刻还玉便引了程素衣入殿,那女子盈盈拜倒,说道:「玄女宫程素衣,拜见郭掌教!」 郭纯阳一手虚抬,说道:「罢了,不必多礼,且起身说话。你的来意我已知道,能解去噬魂魔念的天下唯有三人,我却不在此列。你师傅算是找错人了!」 程素衣当即面色惨然,苦笑不语。不料郭纯阳续道:「不过我可推荐你去寻那正主,只要他肯出手,解去玄女宫之危倒也不难,只是有一桩事你须答允。」 程素衣给郭纯阳前后话头弄得险些闪了腰,忙定了定神,再拜说道:「请掌教示下,无论何事,只要能救得师妹们得脱魔掌,弟子定然答允!」 郭纯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即刻动身去大明京师之中,寻到凌沖,就说传我之命,命他随你去玄女宫,拔出噬魂魔念余毒。至于要你答允之事么,凌沖如何救治,无论你瞧见了甚么,听到了甚么,只作不知便是了!」 程素衣略一转念,心头浮现出一个绝无可能的可能,再也不敢深想下去,凛然道:「请掌教放心,弟子定然不闻不问,只做个聋子瞎子傻子!」 郭纯阳笑道:「你这小妞儿倒也乖觉,你师傅当年若是有你几分的伶俐,也不至……」底下的话程素衣打死也不敢接了,郭纯阳感嘆了一句,挥手道:「你就去罢!」 程素衣如蒙大赦,忙又跪倒磕头,恭谨退出了掌教大殿,出了太玄峰,当即往天京城赶去。 凌沖阴神在张府之外拜了三拜,转身出城,临去时潜伏了一道噬魂魔念在京师城外玉山之中。玉山中有上好地脉泉水,皇宫每日用水便是自此处採取,魔念只要将采水的僕役沾染,总能混入皇宫之中。 沈朝阳以符阵隔绝天地,不令邪祟侵入皇宫,但百密总有一疏,凌沖真要施展,绝非沈朝阳的正一符术所能抵御。只要魔念侵入皇宫,定能打探出张守正之死背后是谁操纵。 凌沖阴神一路向北,不过一二日间,已然来至一座大营,绵延数里,营中全是大明精锐将兵,正与另一伙数十万蛮军对峙。 此处正是陈紫宗所统御的兵马所在,其奉旨剿灭陈建德叛军,数日之间双方鏖战了几场,陈紫宗用兵如神,正奇相合,将蛮兵兵锋牢牢抵住,不令其再南下肆虐。 凌沖此来便是寻陈紫宗说话,以他的法力混入大营易如反掌,数万精兵竟无一人察觉,直抵中军大帐。大帐之中陈紫宗正自与军中主将商议战事,忽然心头一动,吩咐道:「今日便到此,尔等各回本阵,按本帅所定,守住阵脚,不可冒进!」 众将领命散去,大帐之中只剩几员亲卫,陈紫宗道:「你们到帐外守候,本帅要小憩片刻。」等亲卫鱼贯而出,陈紫宗道:「凌师弟,请出来罢!」 凌沖元神聚合,现出身形,施礼道:「小弟见过大师兄!」陈紫宗是惟庸唯一弟子,亦是太玄二代弟子中入门最早之人,称一句大师兄也不为过。此人在惟庸门下修炼经年,不显山不露水,韬光养晦,凌沖在太玄峰学道时也未见过几面。 今日重逢,再看这位大师兄,竟瞧不通透,唯有一个可能,便是其早已破入脱劫之境,甚至是待诏之身,不禁大为讶异:「太玄重光之前,二代弟子大多是元婴真君,怎得区区十几年,便一跃如此?」 殊不知陈紫宗见了凌沖也自心下震撼:「这位小师弟是掌教师叔的关门弟子,只道是剑术天才,但也不该修行如此精进,这才几年功夫,竟已修成了法相?不对,他身上怎得无有一丝太玄剑气?怪哉!」 凌沖阴神之身自是修炼的噬魂劫法,阳神之身还在金陵,迴转不及,只能以阴神来见陈紫宗。好在他借三十三天宝塔之力将祭灵柱破开,连日炼化其中法力,藉此宝遮掩,将一身魔气收敛的干干净净,连陈紫宗也瞧不出来。 陈紫宗道:「若是凌师弟,绝不会在我面前收敛一身太玄法力,反倒弄巧成拙。不知你有何法子能令我相信你就是凌沖?」 凌沖呵呵一笑,当即背诵一篇剑诀,正是洞虚烛明剑诀,只背到金丹境时,陈紫宗阻止他道:「好了好了!洞虚剑诀绝不会外泄,也唯有你得了掌教师叔真传,我信你便是。师弟此来有何事?」 凌沖道:「平帝为人刻薄,想不到师兄竟能得其信任,独领一军出战。」陈紫宗摆手道:「那也算不了甚么。我祖上曾随大明太祖起兵征战,救过几次太祖性命,立国之后舍了荣华富贵,披髮入山,修道练气。当时太祖大悦,赐了一柄尚方宝剑,与一卷诏书,说是留下一尊国公之位,若陈家后人持宝剑与诏书前来,只要大明不亡,便须立时封赏。有那诏书在,平帝也不愿意,也只能封了我一个高官厚禄。至于兵权么,那更简单,我先买通了常嵩,有他替我说话,平帝自然不疑有他。」 凌沖点头:「想不到大师兄竟有如此身世,难怪难怪。」话锋一转,「前几日中京师有变,张阁老被销魂魔君暗算,已然仙去了。」 陈紫宗皱眉道:「张阁老死了?可嘆大明失其栋樑!师弟,节哀顺变!」凌沖拜入张守正门下修习儒门心法之事,二代弟子中倒颇有耳闻。 凌沖淡淡说道:「张老大人已去,多说无益,我却不能不为他报仇雪恨,张亦如修为尚浅,此事便只有我来!」陈紫宗道:「师弟意欲何为?销魂魔君是太仓三子之一,玄阴老祖的级数,要杀他只能是掌教与两位长老出手才可,只是……」 第1035页 凌沖道:「销魂魔君不急着杀,先将幕后黑手宰了,告慰老大人在天之灵,我来是请师兄挥兵南下,直取雍州,逼靖王回兵自守,其他自有我来担当!」 陈紫宗摇头道:「师弟想的差了,我奉命剿灭陈建德,岂能临阵脱逃,再说陈建德也非易与之辈,一旦追袭我之后阵,后果不堪设想。」 凌沖道:「此事易耳,陈建德大军今夜必乱,师兄可趁夜劫营,追亡逐北,至于陈建德能否活命,就看他自家造化了!」陈紫宗笑道:「师弟当真是谈笑之间,蛮军灰飞烟灭,未免太过儿戏。」 凌沖断然道:「是与不是,今夜便有分晓,师兄只集合大军静候便是,我还要布置些手段,先行告辞!」再拜而走。陈紫宗沉吟不语,过了半晌,命亲卫召集众将,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大军枕戈待命!」其治军素严,众将也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到了星夜时分,陈紫宗披挂整齐,手把宝剑,就在大帐之前遥望,数里之外便是陈建德大营,以他目力自是洞若观火,只见营中星火暗淡,显是蛮兵都已歇息,只留了一小撮守夜之军。 身旁一位将军悄声对同袍道:「大帅为何命将士待命,难不成今夜要劫营?」另一位同袍道:「嘘!莫要多问,只听命行事就成了!」 陈紫宗心头盘算:「凌沖言之凿凿,难道今夜陈建德军中真有大变发生?」 第八百一十七章 陈建德败逃 笑书生偷袭 转眼已过了三更,正是最为嗜睡之时,大明一侧多有将士眼皮打架,陈紫宗身边偏将也自目光游离,只是不敢质问主帅。 陈紫宗道心打磨的极佳,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老神在在望向陈建德大营。忽然咦了一声,身子略略向前倾去,只见蛮军大营中忽地冲出数股兵马,个个人强马壮,剃髮梳辫,气息兇悍。 为首的几位蛮将面色激动,目中放出仇恨之极的光芒,用蛮语叽里咕噜的大声交谈,越说越是忿恨的模样。陈紫宗一身精湛修为,区区蛮语也不在话下,侧耳一听,识得是说「那陈建德仗着神教庇护,架空了蛮王,我等不可为他卖命!须得救出蛮王,将那厮宰了!」 众蛮将同仇敌忾,一起点头,将手一挥,身后蛮兵涌动,一位蛮将忽然提声大喝:「陈建德!你这匹夫!撺掇我蛮国权柄,还要我蛮国大好男儿为你卖命不成!今夜便是你的死期!」大股蛮兵当即作起乱来,要杀入中军大帐,生擒陈建德! 陈建德得了星宿魔宗支持,北方蛮国歷来奉行魔教,只要一纸诏令颁下,自然无有不从,派出数十万蛮军供其调遣。这些蛮军本由数位蛮将统领,如今这些蛮将竟然齐齐反叛,率军反杀,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中军大帐中,陈建德本是不着寸缕,搂着两名歌姬入眠,被喊杀之声惊醒,踢开歌姬,一跃而起,叫道:「侍卫速去查探,出了何事!」一面紧张披挂。 一名侍卫闯入大帐叫道:「大将军,不好了,是蛮军反叛,正要攻来!」陈建德大叫:「这如何可能!快!速速集结兵马前去拦阻,不可放一个蛮兵进来!」 他是汉人出身,天生信不过蛮军蛮将,身边侍从皆是当初雁门关中投诚的汉人兵将组成,也幸亏如此,蛮兵叛乱才未能第一时间杀入大帐,不然他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那侍卫突然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小人还有要事容禀!」不等陈建德吩咐,已然抢进其身前,面前浮现一丝诡异之色,叫道:「死罢!」袖中一柄匕首探出,直刺陈建德咽喉! 陈建德哼了一声,陡然剑光一闪,那侍卫呆了一呆,已然被分尸八块,鲜血喷了一地。陈建德手提宝剑,怒道:「本将军乃天命所归,岂会被你一个小小的诡计暗算!」 身后两名歌姬惊醒,见了满地尸块,骇的尖声大叫起来,陈建德提剑刺出,噗噗两声,将二人了帐,自语道:「看来是蛮军中混入了奸细,还是先撤走为妙!」出了大帐,唤来手下亲信,翻身上马,提了一柄长枪,喝道:「随我突围!」这一次他留了心眼,周身真气勃发,不许亲信靠近三尺之地,就算再有甚么暗算,也能抵挡过去。 一行人马且战且走,往大营之后退去,无奈蛮兵越聚越多,杀不生杀。那些蛮兵本就十分野蛮,杀戮成性,被蛮将驱使,都杀红了眼睛,甚至不同蛮国之间,素有仇怨的,还趁机相互仇杀了一番,闹得大营之中乌烟瘴气,混乱到了极点。 陈紫宗眼神一亮,喝道:「传令三军,立时出击,不得有误!」众将也自瞧见蛮军营中沖天大火,哪里还不知叛军中出了大乱子,正是趁乱偷袭的好时机? 一声令下,十万精兵整肃齐备,马蹄翻飞,趁着月色往叛军营中杀去,数里之地片刻即到,前锋纷纷亮出刀剑,战马长嘶,一跃跨过栅栏,刀光一闪,便有一颗人头飞起。 陈紫宗在后军之中压阵,他是主帅不必亲身下阵,尤其还有另一事要他分心。大明军队一出,叛乱中的蛮军便是一阵慌乱,数位蛮将不约而同放弃了追杀陈建德,转而抵抗其大明军队来。 两方军队立时杀在一处,血肉横飞之间,已是难解难分。北方蛮军惯于马上作战,短兵相接并非所长,陈紫宗大军又是有备而来,渐渐占据了上风,统兵的蛮将见势不妙,忙即传令退兵,如此一来,蛮军更是慌乱,杀到天明之时,死伤不计其数。 第1036页 陈紫宗于乱军之中一双眸子晶亮,似在找寻甚么,忽然神光暴涨,轻轻起身一跃,移形换影之间已来至一队人马之前,和声笑道:「陈建德,可让陈某好找!」 队伍中心乃是一匹高头大马,陈建德手把缰绳,满面厉色,叫道:「你便是陈紫宗?」陈紫宗点头:「你我同为陈姓,可算一家,今日却是毙命于此,宁不可嘆!」也不放出剑光,只轻轻伸出一只手来,往陈建德头顶抓去! 陈建德目中迷乱之色闪过,只觉那大手遮天一般,竟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总算他勤修内功,气数未尽,生死之际陡然现出一线清明,大喝一声,长枪一提,人枪合一,化为一条龙形彩光,狠狠撞去! 砰的一声,那大手消散,陈建德也自跌落马上,髮髻披散,满面惊惶之色,叫道:「护驾!护驾!」陈紫宗摇头道:「你又非皇帝,护的甚么驾?」抬手又是一掌摁来。 当时是也,本是金鸡唱晓,天边鱼肚泛白,群星隐踪,忽然星光大盛,星芒如剑,条条垂落,汇聚为一只硕大手掌,与陈紫宗的法术狠狠撞在一处! 一个阴森森声音响起:「太玄剑派三脚猫法术,也敢逞威么?」陈建德大喜,叫道:「萧厉大师,快些救我出去!」暗中出手之人正是萧厉,冷笑一声:「聒噪!滚!」陈建德只觉一股妖风吹面,将他与手下数千人马倏忽之间送出大营,落在一处平地之上。 等风沙散去,陈建德四下一望,识得已在大营数里之外,劫后余生,也顾不得计较萧厉喝骂之仇,一圈胯下之马,率领近卫逃命去了。 大营之中,四处火起,喊杀之声汇成一片,陈紫宗却只作不见,笑道:「你嘲笑我太玄派法术是三脚猫的功夫,不若来切磋几招如何?」 萧厉却不现身,声音冷冷传来:「那么太玄派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又追到此处,也罢,我祭炼此宝有成,先拿你祭旗,再杀凌沖不迟!」 一道仙门凭空出现,大有亩许,门户张开,如同太古凶兽凶吻大开,漫天星光纷纷落入其口中去了,平地起狂风!萧厉的仙都之门一出,立时将方圆千里天地元气吞噬殆尽,半点不留。 自诸魔头联手诛杀凌沖,被其破局之后,萧厉痛定思痛,这些时日一心祭炼仙都之门,已将核心禁制祭炼到与自家道行匹配的程度,出手之间便是雷霆万钧! 仙都之门吸纳了无数天地元气并周天星力,内中无数禁制之力发动,就那么凭空压了下来,如山崩海裂,还未及身,无数强横劲风生成,风沙飞扬之间,无数交战的兵士惨叫声中给吹上半空,復有狠狠坠落,喷血不止,显然是不活了。 萧厉之意甚是明确,就是以大势压人,仙都之门祭炼到最高境界,此宝一出,吞尽天下万宝,可谓天下无宝。用门板压人是最为下乘的手段,以萧厉今时的修为,催动仙都之门十分困难,不得已出此下策。 仙都之门倾山倒海一般落下,陈紫宗面色从容,头顶一派神光冲出,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神光中一面宝镜现身,正是诛魔宝鑑,镜面一翻,陡然射出一道诸魔神光,如除夕烟花,四散耀目,竟将仙都之门死死顶住,不令落下! 凌沖阴神亦藏身旁观,见陈紫宗取了诛魔宝鑑在手,暗自点头,陈紫宗下山若惟庸道人不赐下法宝护身才是奇事,陈紫宗修炼的亦是太戊持法诸魔剑诀,与诛魔宝鑑契合无比,有此宝在手,足以抗衡萧厉的仙都之门。 今夜陈建德大营之变是他一手策划,只用几道魔念沾染了几位蛮将,由其领兵作乱,前后不费半分力气,便将萧厉辛苦营造的局面毁于一旦,他已然暗施毒手,那几员蛮将死在了乱军之中,噬魂魔念脱出,来个死无对证,就算乔依依亲来,也瞧不出半分破绽。只不过这一招乃下乘之策,久之必露马脚,但眼下他就是要这片刻之机,也顾不得其他。 陈紫宗催动诛魔宝鑑,心下奇道:「我久不出山,世上如何多了这许多年轻高手?这件仙门法宝更是闻所未闻,若非师傅将诛魔宝鑑赐我护身,今日就要栽在此处!」 仙都之门所发纯正道家仙光精纯无比,善能化去一切物事,吃诛魔神光阻住,竟不能向前分毫,不过仙都之门毕竟体量太大,威力也更大些,久持之下诛魔宝鑑渐渐不支起来。 凌沖发动兵变,陈建德气数未尽,逃得性命,目的已成。但萧厉被陈紫宗敌住,无暇分身,凌冲心思便活泛起来,忍不住就要暗施辣手将他杀了再说。 暗中将祭灵柱祭起,此宝迭经忧患,已是千疮百孔,断去了一大截,正好物尽其用,将之打入仙都之门,引其爆裂,定住仙门运转,趁机搏杀萧厉。 就在动手之前,一只无边大手忽地从天而降,周遭雷霆乱舞,五指张开,一把捉住仙都之门,勐地向上一提!那么沉重的一件法宝,竟被其生生提起了数十丈,但萧厉随即反应过来,勐然现身,大叫一声,一跃跨入仙都之门中,人宝合一,重量立时大增,反将那大手坠得节节下落!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凌沖也不急动手,来人运使的神通分明是纯阳一系,但不足以辨别是敌是友。陈紫宗见来了挡横的,也自愣神了片刻,暗中出手之人显是想趁机将仙都之门摄走据为己有,诛魔宝鑑一翻,神光中生出无数诛魔神雷,噼里啪啦凌空爆散,打在仙都之门上,将那法宝击的震颤不已。 第1037页 那大手趁机勐提,萧厉腹背受敌,被诛魔神雷震得元神激盪,再无还手余地,吃那大手死死攥住,就要凭空飞去。星空之中陡然有女子声音断喝道:「笑书生,凭你也敢觊觎我星宿魔宗的法宝?」 正是乔依依之声,人未至,一道天星神链撕裂虚空而来,夹带无数火光遥遥一击!那大手吃痛不已,不得已放开仙都之门,略一变化,演化一蓬清光,贴地而走。 笑书生的声音响彻:「乔依依!你星宿魔宗无辜诛杀我的属下,此仇必报,从今日起我舍了面皮不要,只要遇上你魔宗的弟子,便打杀了,看你疼是不疼!」 天星神链长有数十丈,一个闪烁之间,飞至清光之上,作势欲击,笑书生暗用法力,那清光陡然一晃,散逸无踪,天星神链中传来乔依依声音:「哼,算你跑得快!你若敢杀我魔宗一个弟子,本座必灭你山门!」 两位长生老祖相互发狠,喝骂了一阵,天星神链一抖,就要往陈紫宗头顶击去,忽然虚空大开,一位老道身披玄光踏步而来,笑道:「慢来慢来!」伸手一招,诛魔宝鑑落在掌中,轻轻一晃,一蓬神光射出,照在天星神链之上,如肥油遇火,将天星神链烧的星光分散,正是惟庸老道赶来! 乔依依见不是路,懒得与这厮纠缠,天星神链陡然一散,化为点点星光不见,竟是聚散如意,诡秘非常。萧厉更是滑熘,天星神链出手的当口,便已走的无影无踪。 陈紫宗大喜,叫道:「师傅!」惟庸道人并不落下,只点头笑道:「你办你的差,我做我的事!」转身不见,陈紫宗不敢多问,一面诛魔宝鑑飘然落下,伸手接住,吩咐兵将:「速速扫平蛮兵!」 惟庸道人追摄笑书生的神通去了,纯阳老祖施法,顿足之间便是千山万水,瞬息之间已在万里之外,见一道清光摇芒曳尾,叫道:「笑道友慢走,惟庸有事相商!」 那清光一顿,现出笑书生身形,分明是神通所化一具分身,见了惟庸稽首道:「道兄何来?」 第八百一十八章 奇袭靖王 惟庸道人驻足半空,嘆道:「销魂魔君闯下大祸,笑道友可知?」笑书生摇头:「不知!」惟庸道:「他出手杀了大明首辅张守正,此人与本门大有干系,此仇非报不可。我来是奉掌教之命,知会道友一声,莫要包庇销魂那厮,希不自误!」 笑书生眉头大皱:「若是我包庇了销魂魔君,贵派是否连老夫也要杀了?」惟庸道人正色道:「不错!」笑书生哈哈一笑,说道:「太玄派是否太霸道了些?」 惟庸摇头:「此事衅自销魂魔君而开,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贫道言尽于此,还望道友珍重!」光棍一点就透,大家都是纯阳级数,言尽于此,再不多言。惟庸道人转身便走。 笑书生化影分身怔了半晌,也自遁走,潜入一座荒山之下,山下有一座小小洞府,笑书生真身盘坐,一道清光飞来,没入顶门,蓦地睁开双眼,望向一座石门。 石门之中隐约有无穷魔气渗出,正是销魂魔君存身其内,正自运炼魔功,过了半日魔气消散,石门洞开,销魂魔君步出,周身气息紊乱,显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那魔君哼道:「我被普济那厮用佛门真火炼了一下,伤动本源,要百日苦功才能復原,劳烦大哥为我护法。」太仓三子的关系十分奇妙,汇聚玄、佛、魔三道高手,义结金兰,算是一大异数,三位老祖相互扶持,才打下偌大基业。 笑书生沉着脸道:「你为何被普济打伤,如今该告诉我了罢?」销魂魔君见他面色不善,眸子一转,说道:「大哥都知道么?我不过杀了一个凡人,恰巧被普济碰上,硬接了一招。」 笑书生哼道:「凡人?堂堂大明首辅,岂会是凡人?你闯下滔天大祸了!方才太玄派惟庸道人找上我,掌教郭纯阳已对你下了必杀之令,若我庇护你,也要遭殃!」 销魂魔君哈哈一笑,说道:「大哥是怕了?太玄派算甚么东西?玄门七派之中只能欺负玄女宫而已,郭纯阳连纯阳都不是,白叫了一个好名字,门中也只有惟庸与百鍊两个证道纯阳,我们三人联手又怕他何来?」 笑书生摇头道:「毒手师太已有数月不通消息,怕是凶多吉少。郭纯阳虽非纯阳,却有长生级数的战力,尤其精擅先天神算,难斗之极,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招惹太玄?以你玄阴老祖的身份,去杀一介凡人,简直自甘堕落!」 销魂魔君道:「我要祭炼天魔销魂帐抵御劫数,需用一百个有根器的童男童女精血,唯有靠世俗皇朝之力寻觅,才出此下策,替那平帝与常嵩出手杀人,若非如此,又岂会平白招惹太玄派?」 销魂魔君是野路子出身,一路误打误撞修成玄阴,已是顶峰的成就,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于是将主意打在法器之上,只要有一件合用的法宝,就能抵御劫数,得享逍遥。 笑书生闻此,嘆息一声,「原来如此,我等散修修为不易,你出手倒情有可原,我总不能看着你被太玄派追杀,你先在此地养伤,伤好之后随我去寻毒手,再商议下一步该当如何。」 销魂魔君不以为然,但他有伤在身,不敢逞强,说道:「我伤好之后先去一趟大明京师,要回这一次的报酬,若是平帝与常嵩翻脸不认帐,正好一併杀了!」笑书生烦躁挥手:「随你!随你!」 第1038页 金陵城中凌府,凌沖阳神之身原本端坐,忽然大叫一声,真气如涛似海喷出,立时将房中一干物事全数震碎,叫道:「痛煞我也!」此时已是张守正离世第三日,阴神与阳神同在阳间,念头交换不似相隔阴间那般滞涩,却也花费了三日功夫才得知张守正去世的消息。 晦明童子忙即现身叫道:「这是怎么了!」凌沖大哭三声,喝道:「张阁老被太仓三子中的销魂魔君杀死,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晦明童子道:「你待如何?」凌沖道:「先解金陵之围,再北上京师!」出了房门,王朝闻声赶来,见满地狼藉,问道:「这是为何?」 凌沖道:「王叔不必多问,命人收拾一下,我去见爹与大哥。」一路入了凌真书房,凌康自狱中归家,便足不出户,每日读书教子,修身养性,绝口不提为政之事,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 凌真见凌沖面色铁青,问道:「出了何事?」凌沖道:「张阁老仙逝,是魔道中人下的手!」凌真啊的一声,顿足道:「天灭我大明!使张阁老归天!惜哉痛哉!」 凌沖道:「张阁老是我座师,此仇必报。我来此是要与父亲大哥商议凌家居家搬迁之事!如今天下大乱,连京师都有魔头作祟,金陵更是待不得,不如早作打算!」 凌真嘆道:「我早有此想,只是天下之大,又往何处去?」凌沖道:「太玄剑派辖下有九大国度,倒也地域广阔,只要搬到彼处,有太玄派镇压,便无后顾之忧了。」 凌真点头,向凌康:「你意如何?」凌康面色憔悴了许多,声音沙哑道:「孩儿觉得二弟之议可行!」便闭口不言。凌真见长子变得阴郁起来,心头一痛,摆手道:「罢了,就去太玄九国罢!你是太玄派弟子,凌家前去也不会受委屈。你祖母那里由我去分说便是。」 凌沖道:「父亲可去亲族之中传出消息,就说若有愿随凌家搬迁之人,尽可同行,多多益善!」凌真道:「本家的亲族足有数千人口,若是都愿前去,该当如何?」 凌沖一笑:「若无凡人生儿育女,玄门去哪里收罗弟子?掌教恨不能将金陵人口搬空,正是多多益善,父亲不必担心,只管去办便是!」 凌沖马不停蹄,定下凌家搬场大计之后,当即去寻方凝与易靖两个。上官云珠与隋问天已去,金陵中只剩那两个玄门高手,又都有在身,乃是一股极强的战力。见了方凝开门见山道:「我欲强攻靖王大营,请方师姐助阵!」 方凝呆了一呆,问道:「只你我二人么?」凌沖道:「自然要算上少阳易靖与乔淮清,我父已联络金陵守军,一同出阵。趁靖王远来劳顿,正可施以奇袭!」 方凝知道隋问天一去,金陵城中官场实则已以凌沖之父为首,说是出兵便绝不会作假,当即道:「我随你去寻易靖!」二人寻到易靖两个,说明来意,易靖面无表情,沉吟了半晌,缓缓道:「可!」四人当即出城,联袂而去。 第八百一十九章 铁骑鏖战 金陵城中大军已然开动,有五万精兵之多,俱是铁骑。大明立国之初,便是靠了一支铁骑之兵,与北方诸蛮国征战,蛮国之兵自小可谓长在马背上,骑射之术天下无双,却还是败在大明铁骑之下,足见这支铁骑之威。 千年以降,大明铁骑训练之法传承不绝,终于在靖王之乱中大放异彩。当年铁骑中的一位统领便是郭达的远祖,因此金陵铁骑便由其统帅。 有凌沖所发噬魂魔念在,金陵官场上下都拧成了一股绳,绝无推诿拖延之事,当真是令行禁止,再顺手没有。四人联袂出城,御剑而走,自上下望,见数万铁骑奔腾不休,每一位骑士皆有三匹战马驾驭,一概辎重全无,轻装简骑,摆明是要发挥铁骑来去如风的特性,袭扰靖王大军。 方凝道:「想不到金陵还有这等雄兵!若是先前隋问天肯派将出来,彭泽又岂会失手!」乔淮清道:「隋问天自有打算,多说无益。凌师弟却是如何计划,该当说一说了罢?」 四人剑光联成一体,彼此交流甚易,凌沖淡淡道:「哪有甚么计划?直扑靖王大帐,取其首级便是!」三人皆是皱眉,方凝道:「这怕是不好罢?我等奉命下山,只为对付魔教高手,不可插手靖王叛乱之中,若是贸然去杀靖王,有违师门之命。」 凌沖道:「方师姐不必担心,我们此去是配合金陵大军,剪除魔道高手,顺带吓吓靖王,不会违背师门之命。」方凝将信将疑,总觉凌沖比平时不同,目光凌厉,隐隐有一股怒火被压制了起来。 兵贵神速,铁蹄翻飞之间,三日之后已临近靖王大营。左怀仁攻破彭泽,略略休整了几日,本要挥军直指金陵,忽接靖王圣旨,说道靖王决定御驾亲征,命其收敛兵马,迎接圣驾。 左怀仁满心不愿,若是原地待命,不免失却先机,但圣旨已下,不好公然抗旨,只好先前推进了一日,占据一座小小县城作为老巢,恭迎靖王圣驾。 靖王此举也有自家的小心思在,左怀仁一举彭泽乃是一大奇功,若放任其攻打金陵,一旦攻下,让他这位帝王如何自处?何况金陵城高水深,乃是一等一的盘龙之地,落入左怀仁手中,未必肯乖乖交出,一旦有了不臣之心,岂不鸡飞蛋打? 靖王小心思一动,当即决定「御驾亲征」,果然左怀仁还不敢明面上反叛,只能乖乖认命,将靖王圣驾迎入县城,好酒好肉的伺候。 第1039页 靖王已然称帝,随行太监宫女、王公大臣既多,杂事也多,这几日左怀仁忙乱非常,偏偏靖王不喜县城逼仄,传令在城外搭建了一座大帐,充当行宫,又派兵四处劫掠有姿色的少女,填充其中,颇有乐不思蜀,纵情享乐的意思。左怀仁看在眼中,暗暗冷笑,非但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坐实了靖王一代昏君的名号。 郭达铁骑疾驰而来,全无遮掩的心思,一路绝尘,早被左怀仁细作瞧见,一路飞禀进来。左怀仁当即入帐禀告靖王,靖王正懒洋洋的躺在一位美姬腿上,由其餵食水果蜜饯,闻言身也不太,吩咐道:「此乃小事,左将军自去处置便是!」 左怀仁领命,喝一声左右,当即披挂上阵,手持一柄鬼头砍刀,纠集了三万精锐,大营之门开启,如洪流般滚出,前去迎击。 凌沖等人下望之时,就见两道铁骑如两股狂风,捲动风云,皆无避让之意,眨眼间已狠狠碰撞到了一处!江南之地,多是丘陵,杂花生树,本不适铁骑奔驰,但数万之兵的战阵还是承受的起,一时之间,斧钺刀剑映光,砍杀之声不绝于耳! 才一接触,便有数百人栽下马来,手足抽动,眼见是不活了。余者全无救援之意,只顾拼命砍杀。铁骑交锋,只凭一个狠字,谁人动手兇狠,谁就能大占上风。 俗世之中的鏖战自是不能引起诸位玄门练气士的兴趣,乔淮清忽地咦了一声,说道:「那郭达的指挥倒是有些意思!」自云头瞧得分明,见金陵大军起承转合之间,居然布下层层阵势,大股骑兵冲杀之间,又有小股骑兵往来穿插,运用之精妙,竟连乔淮清这等「仙家」也自惊嘆不已! 方凝与易靖也望了一眼,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凌沖却始终望着那座靖王行宫大营,郭达与手下一干军官早就被魔念沾染,有凌沖阴神居中调和,彼此可谓「心意相通」,指挥起来自然如臂使指。 郭达不愧为当世名将,彭泽之败败在地利、败在出其不意,但当公平交战之时,其指挥之妙处便尽数发挥了出来。左怀仁亲身参战,鬼头大刀幻起重重残影,接连斩杀金陵之军,但还有无穷兵士围拢上来,个个悍不畏死,想要用人数堆死这位叛军首将! 左怀仁一刀噼过,不顾溅在面上的鲜血,纵声叫道:「亲卫随我来!」周边当即聚拢了上千精锐,长刀指处,正是金陵骑兵的核心,一桿大旗之下,立定一位骑乘黑棕骏马的郭达! 凌沖懒得去管左怀仁用的擒贼擒王的战术,有噬魂魔念在,郭达任一个念头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实现,如此一来,五万金陵铁骑其实等若一人,左怀仁纵是军神一级的人物,只要不能识破噬魂魔念的手段,没有克制的方略,就只能吃瘪到死! 凌沖蓦地喝道:「杀!」当先一步跨出云团,袍袖一扬,一大蓬剑气飞射如雨,往靖王行宫中落去!行宫之上当即升起一团魔气,凭空一散,化为一圈幽光,将大帐包裹进去,生生承受了剑气一轮攒射! 三人料不到一向笃定沉默的凌沖竟会抢先出手,且如此不顾一切,想要阻止已来不及,魔光现出之后,立时有数人飞起,正是受靖王供奉的魔道高手。 靖王在大帐中惬意非常,忽然大帐抖动如同地震,险些将他震下床来,忙叫道:「甚么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陛下不必惊慌,不过是玄门几个贱种前来挑衅,我等去会一会他们,陛下只管享乐便是!」 第八百二十章 烈火暗算 靖王识得说话之人是叫甚么恶尸的道人,生的人不人鬼不鬼,手中有一件厉害法宝,乃是魔道门派天尸教所派弟子,因其面目可憎,不为靖王所喜。恶尸道人说罢便飞去迎敌,只听一声娇唿道:「陛下是担心外面的贼子杀进来么?此地有魔教各派高手齐出,只要不是纯阳老祖亲自出手,绝难攻破,陛下只安心享乐便是!」 一条白嫩嫩的藕臂攀上靖王胸膛,身后露出一张娇颜,竟是畲玉华,凭藉一身媚功,终于博得靖王欢心,被收入后宫。靖王哈哈一笑,摸着她的小手道:「你传授朕的采阴补阳法果然厉害,如今朕就算日御十女也不在话下,反而神清气爽,飘飘欲仙。传说前古有一位人皇,御女三千,最后白日飞升,想来朕也有望长生了!」 畲玉华娇声道:「那是自然!臣妾传授给陛下的乃是天欲教最上乘的法门,只有教主方能修炼,比如今已然修成凝真境的法力,乃是一流高手了呢!」 靖王哈哈大笑:「好!等朕修成长生,重重有赏!不,现下朕便重重有赏!」一把推倒畲玉华,狠狠压了上去,剑及履及,全然不曾瞧见畲玉华目中那一道寒光。 大帐之上,恶尸道人现出身形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挑事?今日要你们来得去不得!」万鬼炼神幡一抖,登时阴气惨惨,黑雾翻滚,将整座大营都罩住了,凌沖所发剑气如点点游鱼,在一潭黑水之中游弋,偶有冒头。 凌沖摇头道:「似这等气象,岂是人道大帝的所为?」恶尸道人大怒,知道这小子不好惹,将炼魂幡一抖,内中鬼祖一声咆哮,并不现身,伸出一双魔爪一拍,往他身上抓来。爪未至,已然妖风激盪,横击长空! 恶尸道人也非傻子,御使法宝消耗太大,不敢将鬼祖全数放了出来,只用一双魔掌动手,倒还支撑得住。一双魔掌也十分难缠,抓、捞、拍、拿,竟是施展出一套高深的抓法! 第1040页 凌沖也不甘示弱,他比恶尸道人要好的太多,毕竟晦明童子可自行汲取天地元气修炼,对他法力输入依赖不大,依旧将生死符化为黑白生死气,狠狠刷动,无论鬼祖抓法如何精妙,总被其刷在一旁,不能奏功。 方凝娇斥一声,将身一扭,施展无形剑法,下击而去,半空中一条数十丈长短的巨蛇探出头来,一口黑雾喷去,毒性极强,滋滋啦啦腐蚀虚空,转瞬之间遮蔽了半边天穹,逼的无形剑光不得不露出行迹。 那大蛇正是勾波元神蛊王之身,瞧见一道晶亮剑光,蛇目中露出讥讽之色,喷吐毒气更急,化为一朵朵毒云飘散,竟将方凝的无形剑光困锁其中。 无形剑光无影无形,但遇上近乎无尽的蛇毒之气,还是相形见绌,被逼出了破绽。方凝亦非易与之辈,调用一口本命元气,剑光之外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道家诛邪之力,剑光又自徐徐隐去。 勾波在彭泽一战,被凌冲击败,生生击晕过去,醒来逃回大营,将此败视为毕生的奇耻大辱,五蛊神君派他来,是牵线苗疆与靖王合作,图谋大明江山,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全无脸面说甚么,这才不顾一切,不惜损耗本命丹气,也要将方凝拿下,挽回些颜面。 乔淮清问道:「易师兄,我等该如何?」易靖摇头不答,脑后升起一圈剑光之中,一个臭屁声音道:「废物!这你还瞧不出来?出工不出力,喊喊杀杀便是了!」正是烈火老祖。 乔淮清唯唯诺诺,当即身化剑光杀去,忽觉冥冥中一股大力撞来,竟似是生自虚空,心念刚动,剑光已被撞飞出去,人也吐血受伤。 易靖眉头一皱,催动烈火金光剑,脑后一圈剑光射出,剑光之中又有一圈烈焰烧起,往虚空一燎,登时有七道星光次第挤出虚空,正是日月五行轮的奇光变化。 萧厉带了仙都之门北上,日月五行轮交由计都星君御使,这位才是真正的唯恐天下不乱,本来懒得出手,但靖王若死,天下就乱不起来,乃是大大的不爽,才不得已出手。 计都星君狠辣之极,一击将乔淮清打成重伤,逼的易靖不出手也要出手,一圈烈火簇拥一道剑光如潮汐而来,火中有剑,剑映火光,互为映衬,正是烈火金光剑拿手一招! 这一剑是烈火老祖含怒而发,几乎有了本体八成的威力,易靖却是暗暗叫苦,烈火老祖发威,抽取的却是他的真气,偏偏还丝毫拒绝不得! 烈火金光剑曾在日月五行轮下吃过大亏,双方大仇难解,烈火老祖见了日月五行轮终于暴发,不顾一切要打灭这位老对手。七道星光光华陡然大盛,计都星君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七曜!快些住手!」显是也遭遇了易靖同样下场。 七道星芒一起,接天连地,如一道星光大潮,狠狠一扑,就将烈火剑光打灭!七曜元灵略带得意说道:「烈火,你这厮多年以来丝毫长进也无,这一剑也是软绵绵的像个娘们!亏你怎么在少阳剑派厮混的下去!」 烈火老祖当即反唇相讥道:「你这厮堂堂法宝,却听乔依依那个娘们差遣,没得丢尽了法宝的颜面,老子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怎么还有脸见人!你以为老子这些年精力都用到狗身上了?叫你尝一尝新鲜的滋味!」嘴上喷粪,下手却黑。 七曜元灵方觉不妥,先前被打散的金光烈火本已是星星点点,齐齐一转,竟成了一根根细如牛毛的光针火针,嗤嗤嗤嗤如暴雨打梨花般,正击在七道星光之上。 说来也怪,七道奇光经过星宿魔宗长老歷代祭炼,早已凝练到极处,但吃火线火针一打,当即泯于无形,这一次是真的被灭去,再也运炼不回来! 七曜元灵发出惊天怒吼,法宝最宝贵的便是本源法力,失去一点便少一点,再要祭炼回来,不知要耗费主人多少苦功,以星宿魔宗的祖传脾性,七曜元灵不知要求爷爷告奶奶多少位,卖身多少年,才能将方才灭去的法力修炼回来,这一恨可是倾尽三江四水也难洗刷! 第八百二十一章 腰斩计都 烈火老祖算计多年,终于让日月五行轮吃个大亏,找回面子,高兴的无以復加,对易靖喝道:「小子,防备七曜那厮反扑,我老人家可顾不得你!」易靖想要喝骂几句,烈火老祖只顾报仇,不顾他的死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与烈火老祖斗嘴,下场堪虞。 日月五行轮被打灭了本源星力,惊怒到了极处,七曜之力齐聚,七道星光融为一体,成了一道璀璨星柱,狠狠捣下!烈火老祖嘎嘎大笑,浑然不惧,剑意流火、火晕映剑,悍然迎上。 两件法宝功力相若,又都有主人操控,立时杀的难解难分。可苦了计都星君与易靖两位「主人」,法力被两件法宝无限抽取,早就入不敷出。两位祖宗又杀上了瘾,照此下去,二人势必被活活抽成人干。 易靖心思深沉,暗暗聚拢真气,不令烈火老祖那般轻易抽走。计都星君最是神秘,绝不现身,却被七曜元灵抽取的咆哮不绝,其禀计都灾星之性而生,天下越乱,法力越大,如今已然敢渡过天劫,只是战事太频,还未腾出手来。 计都星君喝道:「七曜,你再敢抽吸本座法力,咱们就一拍两散!」七曜元灵百忙之中喝道:「你这小辈也敢给我脸色看?抽干了你,乔依依也不会有甚怨言!」非但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第1041页 计都星君眼看法力骤降,再这般下去就要跌落法相境界,心头大恨,忙从日月五行轮核心禁制之中将元神念头抽取了出来,当真要脱开这件发狂的法宝。 凌沖的黑白生死气与万鬼炼魂幡的鬼祖激斗,忽然将身一抖,绕空便走,竟是舍却了万鬼炼魂幡。恶尸道人运使这件魔宝正自吃力,巴不得凌沖停手,非但不追,反而抻长了脖子去瞧热闹。 方凝身化剑光在无边毒涎毒气之中艰难前行,虽则剑光霍霍,不畏毒污,但要斩杀勾波,却非易事。方凝颇为气苦,别人有法宝在身都能御使,唯有她赶上一位祖宗,不理不睬,打也不是妈也不是,只好由他。 无形剑光如入污泥,每前进一分皆要耗去许多力气,忽听有人冷冰冰哼道:「没用的废物,没得丢了七玄剑派的脸面!」无形剑光之中又有一道剑光飞起,细小如蛇,凭空一转,只听勾波长声惨嘶,毒物忽然退散,继而天光大亮,方凝定睛看时,只见残肢鲜血满地,勾波已被斩成了十五六段,死状惨不可言。 方凝心知是身上的无形剑终于出手,也懒得道谢,扭头去看烈火金光剑与日月五行轮斗法。却见七曜星柱之中隐约有一条黑影蹿出,却又脱离不得,气的急急怒吼不迭,正是计都星君元神。 七曜元灵脾气上来,法宝元灵思维本与常人不同,只对第一任主人即是祭炼他们的人忠心不二,计都星君不过是个小辈,死就死了,乔依依也不会拿他如何,就算计都星君要强行脱出也不在乎,反而变本加厉抽取其体内法力,与烈火金光剑尽情厮杀。 两件法宝在十几万人之上虚空之中厮杀不停,偶有烈火、剑光、星力散落下来,便是轰然一声炸响,杀的人仰马翻。凡人鏖战再烈,哪及得上法宝的威力?随手一道法术就是撕天裂地之威,到后来郭达与左怀仁已顾不得厮杀,唿喝手下兵将躲闪法宝战斗的余波,免得被遭了池鱼之殃。 以易靖的心性,此时也要气的跳脚,烈火老祖杀到了兴头,几乎要将生平得意的剑术尽数施展出来,易靖毕生积蓄的真气相较同侪高出许多,也禁不住烈火老祖近乎无尽的索取,如今已濒临油尽灯枯。 计都星君拼命要与日月五行轮切割开来,一道赤条条的元神已然脱出了大半,忽然一团黑白生死气凌空绞来,如龙如剪!计都星君大叫一声,当此生死之际,计都六劫法演化到了极处,瘟疫、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六大神通护体,只消能撑住片刻,就有一线生机! 哪知黑白生死气矫矢之下,如春燕掠水,轻轻而过,丝毫烟尘不起,计都星君的计都六劫法六道神通也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其一条元神也被从中生生截断! 计都星君大声惨嘶起来,剩下半截元神又沉入日月五行轮中。异变一生,七曜元灵当即被惊动,将计都星君残神护住,分出七色星光,颗颗如斗,如磨盘般磨动,要将黑白生死气磨碎! 凌沖冲杀在前,等的就是此刻,有半截计都星君元神在手,之前种种算计就有了着落,见七道星光刷来,嘿了一声,反手将一团阴阳之气打入黑白生死气中! 晦明童子元灵大叫一声,如吃了一记大补虎狼之药,黑白生死气威势大盛,如两条闹海神龙,交头摆尾之间,将七道星光死死抵住,两道真气又是一绞,竟将第一道星光打灭了小半! 七曜元灵发出一声惊天吼叫,又是惊诧又是恐惧,竟是舍了烈火老祖这个老对头,身化星光而走,片刻不留!日月五行轮一走,勾波被杀,恶尸道人心头髮寒,收了万鬼炼魂幡也自熘了。 方凝与易靖不料胜得这般容易,等凌沖收了黑白生死气的神通,都拿眼来瞧他,目光深邃,意味不明。凌沖最后一招动用了阴阳之气,引动了黑白生死气一点不可测度之变,竟连日月五行轮的元气也能打灭,实是可畏可怖。 连无形剑那等孤高冷僻的性子,也自现了元灵,频频向凌沖打量。烈火老祖现身出来,大叫:「好舒爽也!小子,你最后一击用的甚么妙法?竟把七曜也吓走!难不成是你师娘半夜背着你师傅偷偷传授你的不成?」 凌沖不理他的污言秽语,地上两拨人马已然放弃了厮杀,都抬头呆呆望着。魔教修士只顾逃命,靖王这边可谓一败涂地,左怀仁所部人马心下惴惴,毕竟自家一条性命就捏在那几个玄门修士手中。 第八百二十二章 炼化计都魔性 凌沖收了计都星君半截元神,对靖王大帐看也不看,似笑非笑瞟了左怀仁一眼,竟是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方凝犹豫片刻,也自走了。 乔怀清满口苦涩:「凌沖那厮神通精进若斯,又有法宝在手,我还怎么报淮安之仇!」看了易靖一眼,却见这位师兄眉头微皱,不知再想甚么,蓦地也转身去了。 魔教高手中死了一个勾波,计都星君又是半残,只剩恶尸道人孤掌难鸣,再战无益,玄门众高手退去,郭达面色一动,也自统御兵马徐徐而退,自家亲自压阵,免得左怀仁趁机来冲撞他的后军。 左怀仁巴不得郭达退兵,哪顾得上沖阵?忙收拢残兵,一气迴转大营去了。靖王在帐中得了消息,大惊失色,问畲玉华道:「爱妃,这该如何是好?」 畲玉华也乱了方寸,她那点微末修为,挨上就死,哪敢贸然出头?还要镇定心神,安慰靖王,正思索如何措辞间,帐外又有大将来报,靖王听后当即大惊失色! 第1042页 雍州告急!一支奇兵奔袭雍州,已与雍州守军大战了几场,留守大臣急命信使前来,催促靖王尽快回兵自守。雍州是靖王龙兴之地,万万丢失不得,根本顾不上其他,忙起身穿戴整齐,喝道:「传左怀仁来!传朕旨意,即刻收兵!速速返回雍州!」 大营之中一片慌乱之象,兵将都在忙着打包细软,又兼新败,营中一片人心惶惶。左怀仁在自家帐中,将一面桌案狠狠掀翻,气的额上青筋暴露! 方才他力劝靖王莫管雍州之事,集合兵锋一举拿下金陵,则尚有许多腾挪余地,却被靖王大骂了一顿,严命他立时起兵回守,不然便以军法论处。 左怀仁好歹是领兵大将,被骂得心头火起,又不敢当庭顶撞,只能在自家营帐中生闷气,「这分明是围魏救赵之计,可笑靖王却还执迷不悟!还敢如此辱我,此恨怎消!不如……」心中一个歹毒念头泛起,再也抑制不住,眼中也放射出丝丝冷芒。 隔日靖王大军果然仓皇撤退,一路丢下无数辎重却也顾不得了,郭达自不会错过这等良机,带兵尾随其后,不断扰袭,搞得靖王大军狼狈不堪,最后还是左怀仁率了所部精兵,亲自断后,才勉强将郭达击退。 靖王大军本是气势汹汹而来,却灰熘熘而去,且未战先败,平白损失了数万兵马,等到日夜兼程返回雍州之时,又与那一支奇兵大战了几场。 左怀仁打探到大明军队由一位陈紫宗统帅,此人就似凭空冒了出来,依靠祖荫封官。此人虽名不见经传,但手腕极强,用兵走的是堂堂正正之道,与左怀仁鏖战数场,竟能凭藉不多兵力与之周旋,还小占上风,弄得左怀仁也头痛不已。 好在陈紫宗似乎并无强攻雍州之意,耗费了左怀仁无数精力之后,便即飘然而去,挥师返京。经此一役,靖王对左怀仁猜忌更深,在朝堂之上几番斥责,叱其统兵之力不足,甚而朝野中流传传闻,说靖王有收回兵权之意。 对此左怀仁却是逆来顺受,一副忠心耿耿的诤臣之色,主动上表请辞,交出兵权,自家则囿于府中,每日足不出户,只与众姬妾享乐。 凌沖回至金陵,得了消息陈紫宗大败陈建德之后,果然挥兵南下,直指雍州,令靖王仓皇回守,之后连战连捷,只是兵力不足,有无平帝旨意在身,周旋几日之后班师回朝。 如此一来,金陵之危顿解。有噬魂魔念在,金陵官场已浑然一体,铁板一块,谁也插不进手来,凌沖暗许之下,那位皇族遗老亲自到凌府,请凌真与凌康父子出山,主持金陵政务。 凌真本因凌康之事心灰意冷,想要举家搬迁,终究还有一副拳拳之心,答允出山,主持大局。凌家父子索性住在宫中,每日与臣工们处理朝政。有凌沖暗中操控,金陵之中当真是政令通达,开明之极,若无靖王之乱在外,不出几年,当可早就一番盛世。 凌沖则飞入碧霞寺中,向碧霞和尚要了一间静室,要参悟道法。碧霞和尚打趣道:「老衲这寺院当真是风水宝地,前次师弟在此闭关便突破一层境界,此次定然再上层楼。」 凌沖笑道:「多谢师兄吉言!」入了静室,将手一摊,掌心中一团漆黑魔气现出,隐隐散发出不详气息,正是计都星君的半截元神。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涎着脸道:「那团阴阳之气左右也无用处,不如给我炼化了如何?」凌沖将阴阳之气打入黑白生死气,生死符威能暴涨,一举压过日月五行轮,晦明童子食髓知味,早就觊觎阴阳之气,又来死皮赖脸的讨要。 生死符本是尹济祖师仿效先天阴阳之气妙用创下,凌沖觉得若得了阴阳之气,必然生出极大威力,牛刀小试之下,果然成功。那阴阳之气分属后天,也极难得,至少他行遍天下,也不曾打听到那一家门派有能祭炼出阴阳之气的法门,自然不会交给晦明童子炼化。 凌沖不理他,计都星君的元神本质就是一团魔气,却有一种超然意境,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先天之性。这种先天之性与先天五行之气的先天灵光又自不同,有大破灭、大灾乱的魔性充斥。 魔气中陡然传出一个声音,充满狠厉之意:「我禀天地大运而生,註定要破灭这一方天地,得成大道!就算落在你手中,也难奈我何!不如你诚心投靠,我还能……」叽叽喳喳聒噪不休。 凌沖不耐多听,一团黑白交融之气自丹田冲出,一口将计都魔气魔性吞下!计都星君的声音依旧嚣张传来:「本座有先天不灭之性,就算倾尽天地之力也难……咦?这是甚么!住手!我……」断断续续唿喝了几句,便即沉寂下来,似是遭遇了甚么可怕之极的事,黑白之气一鼓一缩,如凶兽进食,竟拿计都的先天魔性当作了无上美味! 第八百二十三章 阴神上太玄 玄机问纯阳 先天者,秉承大道精义,与后天相隔,具有无穷妙用,长生境界其实便是由后天得返先天,使元神契合冥冥大道,烙印虚空,从而不死不灭。 凌冲要为张守正报仇,先要提升修为,手头能一蹴而就者,唯有太乙飞星符法!于是将主意打到计都星君身上,只要将其炼化,四灵星阵便自完整,亦可推动太乙符法踏入一个新的境界。 只是未想到阴阳之气竟连计都星君的先天魔性也能炼化,如今想起来,还有一团更为神秘的云文神霞天光寄居在洞虚真界之中多年,一直无有动静,险些将之忘却。 第1043页 当初阴阳之气就曾试图染指那团神霞宝光,可惜两方皆奈何不得对方,这才彼此相安无事。郭纯阳为他铺好的修道之路,无论洞虚剑诀还是噬魂劫法,最后皆要归于阴阳之气,甚至连尹济老祖青眼有加,大半也是瞧上了他体内的阴阳之气。 因此这团气流在体内温养了多年,从不敢怠慢。今日果然应验,计都魔性一出,阴阳之气便即躁动,一气吞之,黑白之气涨缩入潮汐,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平静下来,吐出一团精纯之极的天星之力。 阴阳之气曾被凌沖打入一枚念头,勉强能感知操控一番,灵识一动,发觉炼化了计都星君魔性之后,阴阳之气果然有所变化,似乎更加灵动,亦有几分先天之性,就似手中的先天五行之气一般。 心头升起一个念头:「难道后天阴阳之气只要不断炼化如计都魔性等的先天之物,终有一日也能蜕变为先天阴阳之气?」此念一声,恨不得再去寻到另一半计都魔念,令阴阳之气炼化,想想还是按捺下来。 阴阳之气是他最大的隐秘,关乎日后成道,万万轻忽不得,此中猜测还要等回山问过了掌教师尊再说。眼下先修炼太乙飞星符阵,将那团精纯星光纳入丹田洞虚真界,打入太乙飞星符阵之中。 计都魔君除却先天魔意之外,就剩精纯星力,恰可为凌沖所用。四灵星神中青龙、白虎、玄武已然大成,唯有朱雀尚差些火候,有了炼化计都星君所得星光,就能将之修至大成! 四灵星相之法凌沖早已熟极而流,只差一个契机,反手一拍,将计都星光狠狠拍入朱雀星神之中。朱雀星神如吃了一记勐药,气息当即节节暴涨,其后陡然炸裂了开来,化成了无数星光、符箓,漫天舞动不绝。 凌沖阳神立足于先天戊土精气之上,舌绽春雷,喝道:「朱雀星神,还不归位!」漫天星光符箓一收,凝聚为一头长有百丈,身披五色瑞霞,周遭有无穷烈火升腾的神兽朱雀! 至此四灵星相终于齐备,凌沖再一指,喝道:「四灵归位法相成!」四道流光飞起,无边星海之中,四灵星神当即升座,青龙盘踞、玄武凫水、朱雀振翼、白虎扑剪,四灵星神齐出,登时有一种冥冥悸动生成,四灵星神之间忽有感应,四道星神法力就在星海之上汇聚,似要演变出甚么新的物事。 按着太乙飞星符阵的妙义所载,四灵星神每一尊皆等同于玄门修士的元婴法身,四灵汇聚自然破入法相境界,而非似其他法门定要修成一尊法相。 四道星芒在星海之上交缠良久,洒落点点金光,齐齐一收,四灵星神陡然一震,凌空分解成了二十八团符光,耀目难睁。二十八团符光之中,皆有一尊小小星神神兽伫立,正是二十八路星宿星神。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七宿本是由各路星神整合组成而来,如今不过是返本归源而已。二十八路星宿星神生出,亘古以来蕴含于星辰之中的种种秘奥,一一流淌于凌冲心头,一时之间,对星辰道法与太乙飞星符法的理解,又自进入一重崭新天地! 太乙飞星符法属于祈禳部符术,不合用来斗法,最大的作用是推算过去现在未来种种之事,朱雀星神圆满,四灵归位,二十八路星宿成就,太乙飞星符法自然破入法相境界,推衍演算之力扩张了何止十倍? 凌沖也不客气,当即催动二十八路星宿符阵推衍张守正之事,张守正之死太过蹊跷,本来一位玄阴老祖动手就已是骇人听闻,凌沖早有怀疑,二十八团星光符光轮转不休,探究缕缕天机。 良久凌沖嘆息一声,收了神通,太乙飞星符阵推衍出的结果十分模煳,似有人蒙蔽了天机,能令凌沖束手无策的,唯有长生境界的老祖插手,只不知是谁。 一番推衍所知有限,只算出张守正当有此劫,避脱不掉,就算销魂魔君不动手,也会有其他修士出手。凌沖冷冷一笑,自语道:「就算天数已定,违逆不得,我也要替老人家报仇雪恨,不然我心不安!」 二十八团星光一晃,各自凝聚,又成了四灵星神,镇守于太乙飞星符阵。如今太乙飞星法破入法相,就能推衍洞虚烛明剑诀法相境界的法门,这也是凌沖最为看重之事,伸手一抓,洞虚剑诀化为一道剑光,钻入星海之中,受星光磨砺,推算下文去了。 晦明童子啧啧道:「计都星君真是送财童子,没有他你这太乙符阵也修不成法相,不如将剩下那一截元神也抢来,叫他一家团聚!」 凌沖哭笑不得:「本就是一人,说甚么一家团聚?」见晦明童子又眼巴巴去瞧阴阳之气,喝道:「阴阳之气关乎我成道之事,绝不能有失,再说就算给了你,你也炼化不得,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晦明童子大怒,小手叉腰,指着他鼻子骂道:「当年你不过是毛头小子,没有我这位大宗师传授你太清符术,焉有你的今日?你这厮忘恩负义、居心叵测、不当人子、心胸狭隘……」噼里啪啦倒豆子般喝骂不休。 凌沖见他越骂越兴奋,小脸上红光片片,整个元灵竟然晋升至一种莫可名状之境,也不理会,忙即阳神归位,一振袍袖,走出静室,抬头望去,云霞满天,已是忽忽三日过去。 往方丈精舍中向碧霞和尚辞行,碧霞和尚见凌沖此次闭关法力未见增长,整个人却多了一丝虚无缥缈之气,飘飘然有出尘之慨,嘆道:「师弟所修道法果然玄妙!」 第1044页 凌沖道:「不过略有进境,师兄谬赞了。小弟有事欲往京师一行,拜託师兄看顾凌府。」碧霞和尚意有所指道:「张阁老之死令人扼腕痛惜,只是天数已定,违逆不得。师弟此去,万望上体天心,慈悲为怀啊!」 凌沖冷冷一笑,说道:「我从张阁老修习儒门心法时,曾得教诲,『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我此去当依因果报应之理,绝不妄杀,师兄放心。」几句话之中,便有尸山血海之气扑面而来。 碧霞和尚心知到了凌沖这等境界,道心之坚毅绝无退转之理,劝说不动,只能合十低头,默诵佛号不已。凌沖道一声:「师兄珍重!」腾身飞去。碧霞和尚见一道剑光一闪不见,摇头嘆息:「此一去便是刀兵四起,滔天血海,奈何!奈何!」 凌沖阳神飞往京师,阴神化身则起身离了北关,陈建德经此一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起波澜,也可放心离去,当即西去,直奔太玄峰而来。 阴神之身有噬魂幡在手,飞遁之速不在阳神的剑遁之下,也用了十几日才到太玄峰左近,先不去太象五元宫中拜望恩师,转头去了九国之地一座荒山之中,噬魂老人方有德临去菩萨净土之前,曾道九国修行之地还留有一件宝物,可助他一臂之力。 凌沖阴神飞入山上,见到当年方有德盘坐的一方巨石,其上空空如也,也不着忙,以噬魂劫法吹出一口魔气,绕着巨石一拂,层层幻境登时化去,现出内中一件物事,阴神一见,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收了那件宝物,这才往太玄峰而去。他是阴神之体,虽能收敛魔气,却怕万一给人瞧出破绽,在太玄峰下寻个隐秘之地,念头涌动,默默祝祷。 果然片刻之间,身前虚空裂开,有声音传出:「进来便是。」正是郭纯阳之声。凌沖整理衣袍,这才迈步入内,一步踏出,已在掌教大殿之中。 见郭纯阳高坐云床,低头道:「掌教恩师在上,弟子有礼。」郭纯阳点头道:「你这猴儿倒也好运,居然就寻到噬魂老人所炼的噬魂幡,得了许多好处。夺魂那厮虽然将真本的噬魂劫法入手,半路出家,所修反不如你精纯。只是尚有夜乞老祖横插一槓,日后大金刚寺免不了一番刀山火海之灾!你与无念和尚有旧,却不能袖手旁观。何况大金刚寺的劫数,亦是你的机缘所在!」 几句话将凌沖阴神所遇分说的清清楚楚,凌沖暗道:「果然如此!」问道:「弟子此来是要为张阁老报那血仇,不知恩师有何吩咐?」 第八百二十四章 面授机宜 郭纯阳似笑非笑道:「你这小猴倒是精明,拐弯问我张守正之死幕后是谁主使?」凌沖赧然道:「弟子的太乙飞星符法不过刚刚入门,推演之力太弱,算不出幕后真兇的跟脚,只好向师傅求教。」 本以为郭纯阳要推三阻四一番,哪知那掌教大人慨然道:「张守正之死是平帝与常嵩定计,要嫁祸给清虚道宗,令本门与之火併,许了销魂魔君几百童男童女祭炼魔法,才请动其出手。太仓三子同气连枝,不过眼下毒手师太入了大金刚寺,我已请你大师伯前去与笑书生分说利害,你可满意了?」 凌沖吁了一口气,再拜谢道:「多谢恩师解我疑惑,销魂魔君弟子现下无力对付,但平帝与常嵩两个必死无疑!」 郭纯阳道:「清虚道宗铁了心辅佐平帝,谋取人道气运,若是被你轻易杀了,多年谋算付与流水,哪有那般容易?再说平帝是真龙天子,身系万民之望,若是死于你手,只天道气运反噬,就足以将你打入万劫不復!」 诛杀天子,乃屠龙之事,歷朝歷代设非皇帝失德,不见容于天下,绝难刺杀。就算侥倖成功,随之而来的天道气运反噬,也足以将一位纯阳老祖从长生境界之上生生打落!杀常嵩倒也罢了,杀平帝等若毁去大明根基,平帝一死,凌沖几乎就要陪葬,最好的结果也要打落一身道行,被贬为凡人! 郭纯阳双目炯炯,说道:「此事关乎玄门气运,我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助你,你行此屠龙之事,无论天涯海角,清虚道宗必会倾力将你绞杀,你可想好了!」 凌沖道:「张阁老是弟子座师,此仇不报,何以为人?平帝虽是大明天子,失德在先,如今天下几分,民心动盪,江山气运非他一人独享,天道反噬绝不会那般剧烈,弟子已有定计,只求师傅莫要阻拦。」 郭纯阳道:「利弊之事我已分说明白,你自家飞蛾扑火,我既不助你,亦不会拦你,全凭你放手去做。只是此事做下,你莫要后悔才好。」 凌沖断然道:「纵然万劫不復,弟子亦问心无愧!」郭纯阳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懒得多言,你自家胡闹去罢!」凌沖试探道:「先前弟子抢来的那枚太阳神符,恩师可否发还弟子,此去屠龙尚有大用。」 郭纯阳骂道:「你用太阳神符对敌,岂非明告清虚道宗你便是得了太清道统之人?此事一旦走漏消息,只怕绝尘那老不死的都要出手杀你,你可想好了?」 凌沖迟疑道:「那还是先寄存在师傅处罢!」晦明童子蓦地现形出来,叫道:「你师傅分明打算贪墨我太清门的法宝,只要将太阳神符打入我本体之内,谁也瞧不出破绽,莫要听他胡言乱……」 话未说完,吃郭纯阳轻描淡写一指,被封了口舌,发不出声来,只能对其怒目而视。郭纯阳冷笑道:「你这小东西仗着自家道基圆满,就敢撩拨老道的脾气?惹得我火起,将你镇压在灵江之底万年,就算尹济祖师神通广大,也须救你不得!」 第1045页 晦明童子小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忙躲到凌沖脑后,凌沖将他收入丹田之中,苦笑道:「弟子一路行来,仰仗晦明之力甚多,他不过是小孩儿心性,师傅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郭纯阳哼道:「那厮没大没小,也是你疏于管教,我还未问罪于你,你还敢为他说情?」凌沖见乃师真有几分动怒,忙岔开话题道:「张亦如师侄已然返回山门了么?弟子想见他一面。」 郭纯阳道:「张亦如被他祖父之死搅乱了方寸,心性不纯,被向天收于太阴火树之中。恰好你师兄的劫数到了,这几日正自渡劫,张亦如跟在身边,也有极大好处。你来看!」 将手一挥,现出地下血河之源的场景,凌沖定睛望去,只见血河之上一株太阴火树巍然耸立,遍体被五色七彩的云团包裹,瞧不清里面的物事。那五色七彩之气凌沖只远远望了一眼,便觉五内如焚,一股心火直窜,忙撇过脸去不敢再瞧。 郭纯阳收了神通,太阴火树之景散去,冷笑道:「你师兄的跟脚想来你早有猜测,便是那一株太阴火树之中诞生的元灵,被我携去轮迴了几世,才有今日成就。唯有将前世元身炼化,才有进窥长生大道的指望。你的阴神阳神火候已足,迟早也要面临天劫之事,你可知道?」 凌沖忙道:「弟子此来亦是向恩师请教脱劫之事,请恩师为弟子解惑!」法相之上便是脱劫之境,面临数重劫数,躲得过海阔天空,躲不过下场堪忧,至于渡劫之法,各派皆有秘传,还要视所修道诀而定,凌沖仗着太乙飞星符法能推算出几分玄妙,到底不如得郭纯阳亲授来的稳妥。 郭纯阳道:「向天的劫数虽强,终究在为师眼皮底下,尚能回护几分。你小子就没几日在山上静心修行,劫数也要在山外渡过,为师可没那等法力,随时破碎虚空前去搭救。姑且将渡劫之法传授于你,你且附耳过来!」 凌沖大喜,忙伸长了耳朵去听。郭纯阳却伸手一指,正点在他眉心之中,一点灵光转瞬即逝,笑道:「好了!」凌沖被师傅耍弄一记,摸了摸脑袋起身,不及查看那道灵光,又道:「弟子欲将家族自金陵搬至太玄九国中安顿,苦于道路既远,舟车劳顿,又有无数兇险,如之奈何?」 郭纯阳道:「难得你小子有心为本门添丁进口。玄门歷来收徒严谨,不似佛门有教无类、魔教滥竽充数。心性、资质、禀赋三者缺一不可,数千年来各派苦于寻找弟子之苦,索性自家动手建立国度,因离门户既近,日夕受天地灵机滋养,出产英才的机率也更大些。辖下之国的人种自是越多越好,你要举家迁移,为师大是欢喜,但门中无有人手助你,此事还要你自家去办。且指点你一条明路。」 凌沖忙道:「弟子洗耳恭听。」 第八百二十五章 阻路(一) 郭纯阳道:「你可还记得那钧天壶么?」凌沖一愣,说道:「自然记得。此宝乃是上古仙人钧天道人随身之宝,跌落此间,不知为何内中世界盃打穿,跌落了品级,成了一件洞天之宝。但也非同小可,各派约定要在数年之后的论道大会上,各派元婴级数弟子比试,决定此宝归属。师傅不是命弟子前去夺取么?」 郭纯阳道:「不错,你的家人迁徙至太玄峰,便要着落在此宝之上。」凌沖道:「还有几年才到七派论道大会,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郭纯阳摇道头:「不用等了,那钧天壶已被人带离了此界,那宝贝跌落品级,但有一桩异处,内中自生世界虽然残破,不亚于太玄九国之大,亦可承载生灵,你将此宝抢来,承装你凌家族人绰绰约约!」 凌冲心头一动,脱口道:「那宝贝既能承载生灵,大劫降临时,岂不能……」郭纯阳笑道:「你先将宝贝抢到手才是道理!那钧天壶此时在你的老对头手中,你去杀人夺宝也名正言顺!哼哼,清虚道宗在我眼皮底下弄这等狡狯,岂能让拂真那厮如意!」 凌沖念头一转,试探道:「那钧天壶难不成在杨天琪手中?」他入道时间既短,能称为老对头的无有几个,杨天琪与上官云珠恰是其中一对。 郭纯阳笑道:「难不成噬魂劫法也有推算过去之功?被你小子一屁弹中,钧天壶本是各派共管,被杨逊那厮说动了清虚道宗,暗中派杨天琪盗走,带入了天星界中,要用此宝做一件大事儿。此时尚未走漏风声,不过这般也好,等你报了张守正之仇,再去一趟天星界,杀了杨天琪夺宝。」 凌沖苦笑道:「师傅,咱们好歹是修道练气之士,成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郭纯阳瞪眼道:「不是你小子吵嚷着要报甚么仇,老子才给你谋划!」 凌沖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郭纯阳吹鬍子瞪眼了一会,看似不经意道:「前次夺魂道人抽风,派了几尊魔念化身与你争夺噬魂幡,玄女宫姬冰花的师姐也中了招,不但如此,宫中还有十几位弟子也被魔念沾染,姬冰花无法,命大弟子求到我头上,我举荐了你去,此时程素衣已然赶往京师寻你,你抽身去一趟玄女宫罢!」 凌沖踌躇道:「弟子的噬魂劫法能克制夺魂道人的魔念,毕竟道行相差悬殊,危机重重,也懒得费事。不过师傅吩咐,弟子自当从命。」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道:「不知师傅与姬冰花前辈是何交情?」 郭纯阳瞪眼骂道:「哪有甚么关系?还不给我滚蛋!」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将凌沖送出了太玄峰,落在万里之外。凌沖忍不住哈哈一笑,随即面色一正,往京师赶去。 第1046页 阴神阳神同时赶往京师,阳神之身先行一步,离京师不过万里之遥,此处已是楞伽寺附近,耳中梵唱之声隐闻,正寻思是否前去拜会,毕竟过门不入非是礼数,只见一位老僧鬚髮洁白,手托一件古灯檠徐徐而来,正是普济和尚。 凌沖忙即上前施礼,普济还礼,嘆息道:「是老衲顾虑不周,被那销魂魔君钻了空子,害了张老大人,罪莫大焉!」凌沖道:「张阁老已去,天数使然,谁也挽回不得,大师还是莫要自责的好。」 普济道:「施主此去京师之意,老衲已知,不会阻拦,但前路多舛,还望施主多多保重才是。」凌沖知他所指乃是杀死平帝之后的天道反噬,深沉一笑,说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此为儒家之理,亦是弟子今时心境!」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再无迴旋之余地。 普济摇头嘆息,低声道:「罪过!罪过!冤孽,真是冤孽!」凌沖道:「昨日种因,今日得果,弟子都已看淡生死,大师怎得还参悟不透?」 普济苦笑道:「施主说的是,是老衲着相了!」从袖中取出一面竹子,约有巴掌大小,其上以梵文书就一位文字,一股慈悲光明之意发散出来,竟与太清门符箓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普济将竹符递过,说道:「此是老衲闲来无事,以定力书就的一面佛门真符,别无其他,镇压邪魔却还有些用处,就赠与施主罢!」 凌沖也未推辞,双手接过,珍而重之收起,以普济神僧真如境界的修为书就的一面符箓,岂是等闲?说不得乃是保命之利器,说道:「有大师这份心意,想来张阁老在天有灵,亦极感佩。」 普济深深望他一眼,嘆息道:「以施主的悟性,若如我佛门,不出百年,必有成就,惜哉!此去京师,前路尚有拦路之人,施主好自为之,告辞!」言罢飘然而去。 凌沖向其背影拜了一拜,整理衣袍,也不用剑遁,双足踏地,一步一步走向天京。步履之间十分轻捷,一步便是数十丈过去,一路山水流云只在心头淌过,绝无半分滞怀。 数日之后,来至一座小小山谷之前,隐见谷中繁花盛放,香卉吐蕊,正是灿烂时节,目光落在谷前一位女子面上,微微一笑,问道:「方师姐从金陵而来,可是为了阻我么?」 那女子正是方凝,目光复杂,说道:「张阁老之事我已听闻,师弟若要报仇,常嵩可任由处置,但不可波及他人。若是师弟一意孤行,就先问过我手中无形剑。」 凌沖哈哈一笑,说道:「不知师姐用的是自炼的无形剑,还是法宝无形剑?」方凝冷笑道:「我辈练剑之人,岂会贪图法宝之力?自然是我自炼之剑!」 凌沖对这位投身剑道,剑心精纯的女子亦是肃然起敬,正色道:「既然如此,你我不用法宝,只凭各自剑术比上一场,我若输了,回山隐世,不成纯阳绝不出世。师姐若是输了,就请让开去路!」 方凝目中精光一闪,喝道:「好,一言为定!」身前当即有无形剑气闪过! 第八百二十六章 阻路(二) 无形剑诀乃七玄剑派压箱底的剑术,亦是此界顶尖的剑道传承,讲究剑气无形、剑意无缺,歷代修习此道的皆是七玄剑派最为秀出的弟子,死在这套剑术之下的修士亦不计其数。 从心而论,方凝对凌沖十分佩服,金陵攻防之战以来,此人无论手腕、剑术、胆识,皆为上上之选,比甚么赵乘风之流要强上百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平心而论也不愿与其拔剑相向,但师命难违,凌沖欲行屠龙之事,触动清虚、七玄、少阳三大派之根本利益,绝不容其成事,就算再如何佩服,事到临头,唯有以剑说话! 方凝头顶冲出一道剑光,七色光华披拂,正是法宝无形剑之本体,被方凝放将出来,以示绝不会以法宝暗施偷袭。凌沖呵呵一笑,一拍顶门,亦有一团黑白生死气现出,升至半空,与无形剑遥遥相对。 无形剑剑灵现身,却是一位面色冷峻的少年,望向黑白生死气,目中微露好奇之色。可惜晦明大爷可瞧不上飞剑法宝这等破落户,连现身也懒得。 方凝运用自家所炼的一柄无形剑剑器,阐发无形剑意,身前现出数道剑气,略一翻转,便即隐去,喝一声:「凌师弟,小心了!」剑气勃发,抢先出手! 凌沖兀自犹有闲暇道:「好叫方师姐知晓,我并非练就趁手的飞剑,对敌皆是以真气拟化剑气,并非对师姐不敬!」洞虚真界张开,剑心通明之意幽幽,亦是战意高昂,许久不曾真正凭藉剑术斗法,今日有这么好的对手在此,自然要战个尽兴!双手一扣一弹,就有两道剑气生成,凭空一斩,叮叮两声,将暗中袭来的两道无形剑气斩落! 方凝双眉一轩,更见英气,她在修行无形剑诀几近百年,已将剑气从有相练至无相,隐去一切光色意味,向来剑出无回,就算脱劫、待诏境界的大宗师遇上,也要手忙脚乱,忌惮非常,竟被凌沖如此轻描淡写的毁去,实是大出意表。却也激起其好胜之心,将身一扭已然不见。 凌沖飞起半空,通灵剑心中映射出数十道剑气,每一道皆有金丹级数威力,更有雷音滚滚,竟是方凝施展了剑气雷音的手段! 剑气雷音非是太玄派独有,方凝会使也不算甚么,但如此多的剑气破开音速,还是令凌沖大吃一惊!雷音响彻等于抛开了剑气无形的妙用,但杀伤力更上一层! 第1047页 凌沖想也不想,洞虚真界自生感应,身形当即拔高,如蹈虚空,如上天梯,生生向上挪移了数十丈,将身一抖,洞虚真气如长江大河,喷涌而出,演化滔天剑气,带有无尽庚金锋锐之意,兵锋直指,亦是使出剑气雷音的手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两名剑修对战,都使出剑气雷音的法门,实在罕见,一时之间,自天空向下直至深谷之中,闷雷之声滚滚,山崩地裂一般。谷中有许多小小生灵,一个不察被震死了许多,余下的小东西忙躲入石壁缝隙之内,骇的瑟瑟发抖。 两圈雷音剑气分以不同剑诀凝练,各有所长,方凝之剑以柔克刚,绵里藏针。凌沖之剑融汇庚金剑诀之妙,刚勐莫垓,万邪辟易。甫一相交,便是一声声雷吼兽鸣之响,四下发散开去,又有无边雷光闪动,声势煊赫到了极点。 方凝只觉前阵压力如山,奔涌而来,心下骇异:「都说太玄剑派剑术不以真气雄浑见长,为何凌沖的剑气如此难缠?难道洞虚剑诀真的如此神妙?」 太玄、少阳、七玄勾心斗角多年,对相互所传剑诀可谓熟极而流,唯有洞虚剑诀歷代绝无以此成道者,声名不显,各派反对之不甚熟悉,方凝也是与凌冲动起手来,才竟觉这套剑术竟有无穷奥妙! 雷音挥洒之间,凌沖大袖飘飘,双手剑诀变幻,果然只用真气铸成飞剑,抵御方凝的无形剑气。翻翻滚滚斗过百招,方凝心下越来越惊奇,任其如何变化手段,总被凌沖以精妙手法破去。 方凝所炼的无形剑与自身道行匹配,亦有三十八重禁制,剑锋一震,足可将凌沖剑气噼断,但凌沖剑气滑熘异常,分头进袭,几乎不与无形剑硬碰。要用此剑袭杀凌沖肉身,又会被无数剑气左右封挡,难缠到了极处。 方凝自出道以来,还未遇见凌沖这般将她剑路剖析的淋漓尽致之辈,洞虚剑诀挥洒之间竟似专克无形剑诀,越斗越是焦躁,蓦地大喝一声,现出身形,叫道:「凌师弟,你若能接下我最后一招,此局便算我输!」 凌沖微微侧目,凝神戒备,方凝心神涌动,漫天无形剑气一收,汇聚一处,又自渐次缩小,眨眼成了一根细细剑丝,飘飘荡荡而来。 黑白生死气中晦明童子扑哧一笑,自忖道:「我道是甚么绝世杀招,原来只是一记炼剑成丝?凌小子的功夫在她百倍之上!」方凝化出剑丝,松了口气,炼剑成丝的法门她也是新近才有所领悟,时灵时不灵,这一次总算不曾出丑。 剑丝一出,无论凌沖有多少剑气,一概无用,一剑破万法可非是说说而已。凌沖面色深沉,蓦地将手一指,洞虚剑气也自聚敛起来,在方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亦自化为一道剑丝,比她所凝要细了四五分! 剑丝越细,其中剑气越是凝练,威力也就越大,两道剑丝看似飘飘摇摇,风吹遍散,实则快逾电闪,已然撞在一处。嗤的一声轻响,方凝的剑丝果然应声而断,两节剑丝爆散为缕缕真气,将她髮丝吹散,露出失魂落魄的面容。 凌沖拱手道:「方师姐,承让!」方凝喃喃道:「我只道领悟了炼剑成丝的法门,足可与天下英雄争胜,凌师弟却早已胜过我不知几许,这一场输的不冤!」又自意气风发起来,续道:「我已落败,无颜再阻拦凌师弟,请!」侧身让开了前路。 凌沖迈步便走,身后方凝忽道:「凌师弟,前头有少阳派易靖,其人嘴笨心毒,你要小心!」凌沖并不回头,笑道:「师姐放心,我自理会得!」 第八百二十七章 阻路(三) 凌沖走后,方凝嘆息一声,颇有英雄迟暮之感。法宝无形剑落下,化作一位面色冰寒的少年,嗤笑道:「怎么?败过一次,剑心便有缺了?」 方凝对这位剑寒心更寒的法宝元灵素来无有好感,也不答言。无形剑灵又道:「这一场你输的不冤,那小子已将无形剑诀奥妙研究个七七八八,你的功力未纯,剑路被他看破,举手之间便能杀你,与你斗了这些招,不过是留些颜面给你罢了。」 无形剑灵的眼光自不会错,方凝骇然道:「难不成无形剑诀的真本泄露了出去?」剑灵摇头:「不会,那小子当是见识过有人施展无形剑诀,拓印了几分形神去,他那团黑白之气中隐有无穷玄妙,未必不能推算出无形剑诀的破绽。」 方凝却不以为然,暗道:「凌沖能破去我的无形剑诀,未必靠了那团黑白之气,听说洞虚剑诀本就有推算之能,也许是这套剑诀的妙用也未可知。」 无形剑灵哂笑一声,说道:「郑闻那厮请我指点你修炼无形剑诀,自今日起你随我修行。还有,厚积薄发之事不必再做,可着手突破境界,若是你能在轮迴盘重光之前修成纯阳,郑闻未必不会将我赐你,那时……」似是想到了甚么,目光微有迷离。 方凝道:「掌教师尊曾再三叮嘱,要我压制道行在元婴境界,争夺那钧天壶……」无形道人冷笑道:「这一任七玄掌教是个榆木脑袋!钧天壶早被清虚道宗与少阳派勾结套走,带到另一处大千世界去了。郑闻也是才收到消息,才许你突破道行!」 方凝半晌说不出话来,长吐一口气,无形道人呵呵一笑,化为一团剑气,裹了方凝便走,眨眼无踪。 凌沖胜过方凝,暗道一声:惭愧!当年他与秋少鸣两度交手,晦明童子曾暗中将其丹田处的一枚根本符箓拓印下来,这些年早已分拆的七七八八,虽不能将整套无形剑诀破去,当凌沖与方凝两个道行相若之时,自能发挥极大用处。 第1048页 何况凌沖表面上是将洞虚剑诀修炼到真君境界,实则还藏有一部法相级数的太乙飞星符法,用此法推算方凝剑路易如反掌,两相叠加,方凝不败才有鬼。 凌沖收敛心神,跨过山谷,迎面一座山丘,丘上离着易靖与乔淮清两个,各自冷着脸向下望去。乔淮清叫道:「凌沖,你欲行屠龙之事,绝难饶恕!识相的速速退去,不然今日你难逃公道!」 凌沖充耳不闻,依旧一步步上山,眨眼上了土丘,与二人相对,目光在易靖面上一转,说道:「易兄,不若我们也来比剑一场,生死不论,如何?」 易靖依旧木着脸,想了一想,缓缓点头。凌沖将黑白生死气放了起来,笑道:「先将法宝放在一边,免得动起手来不甚爽利。」 话音方落,易靖脑后冲起一道金火剑光,内中烈火老祖欠揍的声音传来:「好主意!真是好主意!老祖就来做个见证,小子,我看易靖早不顺眼,你顺手将他打死也好。杨逊那边自有我去说项!」 易靖面色一黑,目中喷出两道电光。凌沖笑道:「说来我还未见识过易兄的根本道法,今日正好一併领教。请了!」身前一道粗大剑气生出,凌空斩来,剑到中途,忽然隐去形体,不见了踪影,竟是出手抢攻! 乔淮清叫道:「无形剑诀?这如何可能!」易靖将身一摇,一柄飞剑射出,通体烈焰熊熊,在身前凭空一划,叮叮叮连响,将无形剑气挡下。 凌沖不过略施小招,仿效无形剑诀放了一剑而已,见易靖的飞剑侵掠如火,暗道:「果是修炼的少阳烈焰混洞剑诀!」这门剑诀传说是少阳派看家功法,只是从未见识,今日正好瞧瞧。 易靖此人心机深沉,少阳与太玄又非盟友,既然敢来拦阻,自是杀了了事,只是凌沖另有算计,才提出斗剑之局。乔淮清避在一旁,暗暗冷笑:「这小子是被张守正之仇沖昏了头脑,区区元婴境界,竟敢屠龙?都不必清虚道宗出手,易靖师兄便能宰了他!」 易靖生性谨慎,虽有杀凌沖,扼杀太玄一位出色弟子之心,并不以高一层的道行为傲,反而用出全力,连素来不曾动用的飞剑也祭了出来。 少阳烈焰混洞剑诀精妙无比,取少阳之气存炼心头,炼成一股至阳之火,炙热到极处,能烧穿虚空,令万物混一,故曰混洞。剑诀一出,飞剑之上流火泄焰,点点剑气便是无尽火力,瞬息之间一座小小山丘便被大火布满! 易靖预估的不错,凌冲起先一剑果是试探,被破去之后当即转为自家的洞虚剑气,但天下各派剑气唯有水行剑诀不受少阳烈焰混洞剑诀的克制,其他剑术遇上少阳烈焰真气,都要被焚化一空,就算洞虚剑诀再如何神妙,也逃脱不得这般下场。 凌沖似乎被漫天大火吓傻一般,错过了起先脱出山丘的良机,被少阳烈焰真气团团围住,只能凭空发出几道雷音剑气守在身侧。但雷音剑气生在剑速快捷无伦,用来守御却是南辕北辙,不起甚么作用。 火光映衬之下,易靖面上忽明忽暗,忽然喝道:「炼剑成丝!」方才凌沖与方凝一战他已瞧在眼里,知道凌沖有炼剑成丝的手段,故意提醒他施展。一般而言,身陷重围,查德了这般指点,皆会不假思索使出,那便正中易靖下怀。 当此大火熊熊之际,只要凌沖施展了炼剑成丝,非但不能斩灭少阳真火,反会因真气剧烈耗损,瞬时落入下风,再也翻盘不得,易靖此言亦是包藏祸心,深合兵法虚虚实实之道! 凌沖浑身一个激灵,似乎被易靖一喝吓的回神,却忽然咧嘴一笑,易靖方觉不妙,只见山丘上瀰漫的少阳真火剑气竟如长鲸吸水般,往凌沖身上汇聚而去,竟是再也收摄不住! 第八百二十八章 入京! 少阳烈焰混洞剑诀果然神妙,凌沖单以洞虚剑诀对敌,怕是一场苦战。既然见识过了,不需一一领教。此来只为屠龙杀平帝,还要养精蓄锐,不必与易靖鏖战。 太乙飞星符阵一转,凌沖立时寻到易靖剑术的破绽所在,少阳烈焰混洞剑诀融汇剑修、气修之道,其实更重真气变化,催动了洞虚真界虚空之妙,将少阳烈焰之气尽收其中,不破而破,就似叫花子没了蛇耍,翻不起大浪来。 滚滚少阳烈焰之气被吸入洞虚真界中,如同一条火焰瀑布,壮阔到了极点。少阳之气顽劣不化,火星四散,就要将洞虚真界烧穿。凌沖早有准备,一头硕大无匹的朱雀星神陡然自无边星域中浮现,鸟喙一张,将少阳烈焰之气吸入,打个饱嗝,似是十分满意,又自沉入星海之中。 少阳烈焰之气再如何桀骜不驯,在朱雀破邪神焰之下也要乖乖驯服,成了朱雀星神的养料。这一手几乎去了易靖六七成真气,易靖还待以身御气,骇然发觉竟与少阳真气断去了联繫,再也感应不到,以他心境也有几分慌乱起来。 洞虚真界妙用无穷,收取异种真气不过小试牛刀,凌沖占据上风,得理不饶人,五指一横,发出五道剑气,条条皆有元婴级数的威力,他有洞虚真界。先天五行精气为后手,才能有如此手笔,五道剑气如雷霆迸发,将易靖圈在其中。 易靖本拟转身就走,被凌沖抢先一步,逃走不得,唯有硬着头皮应战,真气去了大半,体内十室九空,咬牙放出两道少阳烈焰剑气,与凌沖的五道雷音剑气纠缠。 第1049页 五道剑气每一道进退趋避之间,皆如鬼魅,又潜力如山,易靖料不到凌沖竟有手段收取炼化他的真气,功力虚浮,被凌冲压得打,一时好不憋屈。 烈火老祖咦了一声,叫道:「这便是洞虚剑诀么?开闢虚空洞天,化纳天地,果然精妙啊!」乔淮清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老祖莫要长他人志气!」烈火老祖大嘴一撇,喝道:「怎么?我老人家就是一身正气,人家好自然要夸,易靖这厮这么没用,亏得杨逊将他吹上了天,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乔淮清气的火冒三丈,却不敢再和这位夹缠不清的老祖顶嘴。易靖勉力运转剑气,只能将凌沖攻势拒之门外,并无余力反击,他奉了杨逊之命阻拦凌沖入京,本拟师出有名顺手杀之,却落得如此尴尬之境。 烈火老祖袖手旁观,乔淮清全无用处,根本指望不上,只要凌沖再加一把劲就能将他杀死。易靖也非甚么贞洁烈妇,正要出声认输,换取一条性命,凌沖忽然收了剑气,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易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忙趁机调匀真气,收束剑气。乔淮清忙凑了上来,将易靖护在身后,一派警惕的望着凌沖。只听凌沖笑道:「我与易师兄往日无怨近日无雠,相反还有几分香火情面,何必闹得你死我活?不如就此罢斗,相逢一笑,如何?」 易靖气息调匀,惊疑不定望着凌沖,不知这厮又有甚么么蛾子,生恐中了暗算,真气暗中运转几周天,发觉并无异样,才略有放心,勉强道:「心服口服,告辞!」转身便走,乔淮清忙即跟上,生恐凌沖反悔,不住回头去瞧。 凌沖却满面笑容,似乎毫不在意。烈火老祖将一团火光向下坠了坠,说道:「小子,你的剑术颇有些道道儿,不如老祖我拿少阳烈焰混洞剑诀来换你的洞虚剑诀如何?你放心,我烈火老祖义薄云天,正气凛然,天下皆知,绝不会占你一个小辈的便宜……」 絮絮叨叨竟要将两派镇山剑术互换,以凌沖的城府也不禁瞠目以对,摇头苦笑:「我并不贪图别家剑术,这部洞虚剑诀足够我参悟的了,再说咱们在此私相授受,被我师父知道,一掌将我打死,岂不冤枉?」 烈火老祖劝了半天,凌沖始终摇头不允,气的吹鬍子瞪眼,就要动手强夺,瞥见那团黑白生死气虎视眈眈,干笑一声道:「瓦罐难免井口破,将军必是阵前亡!练剑的必会死于飞剑之下,多一门剑诀参悟也是好的。你若是改了主意,大可来知会一声,老祖我的名声那是绝不会有错……」啰啰嗦嗦一套,追着易靖而去。 凌沖松了口气,晦明童子入了他丹田,笑道:「你这厮好不奸猾,对方凝那般呵护,对易靖却下此毒手!」凌沖笑骂道:「你莫胡说八道!谁不知我凌沖正气凛然,义薄云天?」二人相互斗嘴中,往京师赶去。 京师之中,秦拂宗将上官云珠与隋问天唤来,说道:「张守正之死并未完结,太玄派凌沖曾在其门下修习学问,被其孙张亦如说动,要为其报仇。先后战败了七玄派方凝与少阳派易靖,如今已离京师不远。郭纯阳那厮弄巧,不知怎么算出了是平帝与常嵩勾结主使,常嵩死活不论,平帝却万万不容有失!掌教谕令,务要将之拦下,生死不论!」 上官云珠大喜,说道:「那厮是自家寻死来了!敢行屠龙之事,就不怕天道反噬,形神俱灭?」隋问天皱眉道:「凌沖竟能战败方凝与易靖,神通不容小觑啊!」 秦拂宗淡淡说道:「平帝身系大明气运,万一受伤或是身死,凌沖就算万死也不足以抵偿。金榜籤押之后,各派纯阳老祖皆不得出手,只有靠我等几人,若是出了甚么差池,掌教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你二人自今日起,就在宫中驻守,不得有误!」 隋问天道:「师叔,金榜籤押是束缚各派老祖不得插手干预人道气运走向,凌沖欲行屠龙之事可不在其列,掌教师伯只要一根手指便能将他碾死,何必顾忌其他?」 秦拂宗道:「我又何尝不知,但掌教说道此事不好出手,万一郭纯阳死了徒弟发疯,不好收场。但纯阳之下不同,斗法之间若是失手将凌沖打死,郭纯阳也拉不下脸来报復。」 第八百二十九章 我先破个境! 凌沖战败方凝与易靖两个,一路马不停蹄入了京师,却未立时到皇宫中大杀特杀,而是先去了张府一趟,堂堂正正拜谒张守正灵柩。他从学时间不短,张守正之子还记得,当下延请入内,在灵堂前拜了三拜。 凌沖问道:「不知世兄有何打算?」张亦如之父苦笑道:「先父亡故,京师之中再无挂念,我打算与内人扶灵还乡,送老父入土为安。本要明日动身,无奈拜灵之人极多,不好不见,才拖延至此。」 凌沖点头道:「如此正好,世兄不妨再多侯几日。」张亦如之父奇道:「多侯几日?师弟要做甚么?难不成……万万不可!听闻先父之死是一位魔教大魔头动手,师弟单身匹马,岂非以卵击石?」 张亦如之父是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并非出仕做官,在家侍奉老父。张阁老一死,只能迴转老家,好在还有几亩闲田,不愁生计。凌沖摇头道:「非是如此,出手那人的确已证长生果位,我眼下还非对手。我所言是别的事情,世兄不必多问,待我办成回来,自会解释。」 张亦如之父将信将疑,凌沖不比他人,就要吩咐厨房备饭,凌沖道:「不必了,我立时就走,少则三日,多则七天,必然迴转。」起身来至灵堂,将手一点,张守正灵柩之上立时结成一层薄冰,寒意袭人。 第1050页 凌沖道:「这一点寒气足可保老大人尸身不腐,世兄等我回来便是。」言罢飘然而去。 皇宫之外一条石板大路笔直伸将出去,这条路与皇宫同时修建于千年之前,歷尽风霜,时常有人洒扫,保养的极佳,每日五更时分,各路大臣要员便是踏着此路前往宫中早朝。 石板路之外有一家辛记老铺,据说自初代起已传了几百年,店中一味水晶肘子乃是招牌菜,许多下朝的大官都喜来吃上一口,就一口酒,当真赛过活神仙。 凌沖此时便在这家辛记老铺中高坐,面前案上便摆着一盘水晶肘子并一壶老酒,太玄派不禁荤腥,倒也无妨。品尝了几口,又酥又嫩,果是美味无比。 半壶酒下肚,面上微见赤霞,只见一位道姑模样的女子走上楼来,身姿窈窕,只是一顶斗笠垂落面纱,遮住了姣好的容颜。 那道姑迳自落座,与凌沖相对,轻启朱唇说道:「凌师弟……」正是自玄女宫而来的程素衣。凌沖摆手道:「师姐不必多言,待我办妥此事,自会随你去玄女宫。」 程素衣松了口气,既然郭纯阳说凌沖有法子对付夺魂道人的噬魂魔念,便只能寄希望于凌沖身上。她自太玄峰西来,也颇有风闻,问道:「师弟欲行屠龙之事?」 凌沖似笑非笑,说道:「正是,程师姐也要阻我么?」程素衣摇头:「本门偏居一隅,中原之地谁人坐上龙椅转无所谓。屠龙之事非同小可,尚有天道反噬,师弟可考虑清楚了?」 凌沖不答,微微转头,却见皇宫之中忽有一人大袖飘飘而来,身着道装,正是沈朝阳。他上了楼来,见得程素衣便是一愣,稽首作礼,亦自落座。 三人对坐良久,沈朝阳目光注在凌沖面上,说道:「当年灵江之畔初见凌师弟时,你还未入道,短短十余年,已是这般修为,太玄派郭掌教果有神鬼不测之手段。」 凌沖道:「当年灵江一晤,沈师兄御剑而来,小弟可是羡慕的紧,如今沈师兄贵为国师,坐镇禁宫,亦是享尽荣华富贵。」沈朝阳哂道:「我辈修道之人,餐霞饮露,岂是贪图荣华之辈?国师者乃是秦钧师弟,也是他夙缘使然,别人学步不得。」 店小二走上前来,笑问:「几位客官还要添些茶水小菜么?」凌沖不答,沈朝阳举起一面金牌,说道:「你将这面金牌分示店中诸人,命他们即刻离开,不许多问,一应损失自有宫中赔付,不得有误!」 那小二也是识货,见那金牌上镂空雕着一条神龙,又有「内禁」两个大字,咽了口唾沫,双手接过,忙去办事了。不久店中几桌客人忙即会钞走人,连看都不敢看。 眨眼间店中已空无一人,连掌柜小二并后厨一干人等也都走的干干净净,沈朝阳面色沉穆,开口问道:「非行事不可?」凌沖淡淡道:「然!」 沈朝阳眉头一皱,又问:「皇帝已知错,下诏追封张首辅。等平定靖王之乱后,再与清虚道宗商议,废了平帝,另立新皇,那时任由师弟处置,如何?」 凌沖冷笑:「清虚道宗岂会让我如意?张阁老已死,追封又有屁用!」 沈朝阳又道:「屠龙之事必有天道反噬,师弟数十年苦功,大道有望,若因此而死,岂不可惜?」 凌沖道:「我能修成金丹,是靠张阁老传授儒门心法,熔炼道心,这份成全之恩不报,我心难安!平帝必死!」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沈朝阳点头道:「既然如此,由得师弟。我正一道已与大明气运合为一处,断不容你胡来。师弟若闯入皇宫,第一个出手的便是沈某,还望师弟见谅!」 凌沖颔首道:「各有苦衷,不必多言,沈师兄请了。」沈朝阳深深望他一眼,转身下楼。 程素衣道:「天道反噬之事,师弟可有对策?」凌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并无!」 程素衣皱眉道:「你要屠龙,沈朝阳与秦拂宗等人必要阻拦,可有必胜的把握?」凌沖摇头:「并无!」 程素衣气道:「我一干师妹还等你回去救命,你若死在宫中,岂不也害了她们?」 凌沖道:「眼下并无甚么把握,不过三日之后便不会了。劳烦师姐为我护法,我要先破个境!」 这话太也可恶,以程素衣的道心修为也自嗔怒道:「在此破境?哪有那么容易,我虽不知洞虚剑诀究竟有何妙处,但……」话未说完,却见凌沖将眼一闭,入定神游去了。 第八百三十章 洞虚法相成 ! 洞虚真界之中,阳神仰头望天,天穹之上太乙飞星符阵之中,星芒光辉接连闪动,有的大如灯笼,有的小若萤火,火芒熠熠,但飞身上去,法力境界不到,就算飞上数百年也难触摸到那些星辰,却是太乙符阵中自有的挪移干坤之变化。 太乙飞星符阵成就法相境界之后,构成周天繁星的根本符箓重组排列,又生出无数新得的符箓,只是这种变化隐于星光之中,唯有凌沖一人能够察觉,转无所谓了。 他命太乙飞星符阵推算洞虚剑诀法相境界的道诀,本拟需要一年半载的功夫,谁知区区几日便已靖全功,一道剑光蜿蜒如龙,自星海中电射而下,落在阳神手中。 阳神将剑光一抹,道道法门聚于心头,良久点头自语:「原来如此!既是这样,我的洞虚剑诀破境在即了!」原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出洞虚剑诀法相境的法门甚是简单,便是寻到能构建洞天的种种天地元气或是奇宝,融入洞虚真界之中,加强此方世界之底蕴。 第1051页 凌沖嘆了口气,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能加固洞天世界的元气又有甚么比得上先天五行之气?传说天地初开之时,自混沌中一点造化之力,演化先后天阴阳五行之力,继而化生万物。 天地、草木、生灵等等,皆由阴阳五行之力化生而来,万物皆不脱此理。「看来师傅命我去寻先天五行精气时,便已算定先天五行精气除了能令我参修先天造化精义之外,还能辅佐洞虚剑诀的修行,开闢洞天。但眼下先天五行精气已与四灵星阵化合为一,当今之情,唯有一计!」 心念勃发,无边星海陡然滚沸起来,星力暴涨如潮,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尊星神依次浮现,俱都高有万丈,露出一颗颗硕大的头颅,远远望去就似星光之海中伫立着四座庞然巨岛,余下身子潜伏于星海之中,瞧不分明。 凌沖阳神伸手一指,喝一声:「去!」四灵星神声声怒吼之中,分头向洞虚真界四极方向冲去,轰然巨响连声,四灵星神竟是分别一头扎入洞虚真界胎膜之中,与胎膜连成了一体! 四灵星神身上又有四条光华飞出,融于真界胎膜,虚空四周登时染上了四种颜色。既然四灵星神已与先天精气融为一体,再剥离出来也非上策,说不定还要损耗太乙飞星符阵的威能,因此凌沖选择了更为省力的方式,将四灵星神与洞虚真界真正的祭炼合一! 凌沖在炼罡境界将三十六种天罡尽数修炼,融入洞虚真界之中。有此根基,才能令太玄真气、太清玄始之气两道真气并行不悖,使太乙飞星符阵与洞虚真界相互依存,互为表里。 两道道法虽同出玄门,却玄妙不同,难以一统,凌沖靠着真气百变,才能勉强驾驭,今日太乙飞星符阵推衍出的洞虚剑诀突破法相之法,给了他一大启示,灵光涌现之间,何不索性将太乙飞星符阵真正炼入洞虚真界之中? 洞虚真界本质是洞天之类,随着他修为日高,逐渐开闢虚空,终有一日自成世界。既称洞天世界,自能化纳万物万灵,区区太乙符阵自然不在话下,还能增厚洞虚真界的底蕴。 果如凌沖所料,四灵星神身中先天精气之力涌出,不断汇入真界胎膜之中,连带整座太乙飞星符阵也自生出玄妙不可测度之变化。 原本太乙飞星符阵化身亿万星芒高悬,虽天高可见,总有一种孤僻剥离之感,但随着先天精气与真界胎膜相容,太乙飞星符阵所化星芒渐渐柔和起来,似乎拉低了许多,就似阳间世界夜半之时,有人抬头仰望星空一般,静谧神秘之中多了几分灵动之意,似是无时无刻不在旋转移动,充满灵性。 果然将太乙符阵与洞虚真界合炼,等于补足其中造化精义,天地玄黄,星宿列张之间,连带无数精妙之意流淌于凌冲心神之间,洞虚剑诀与太乙飞星符阵两部惊天动地的法门中,先前种种不通之处,也自豁然开朗。 阳神一声断喝,足下一顿,本是厚重土黄的大地蓦地延伸起来,直直伸入真界胎膜之中,有了先天戊土之力汇入,先天五行精气齐聚,洞虚真界深处当即发出一声巨响,如开山如裂海,整座真界陡然扩张了十倍有余,已然成了一座洞天的雏形。 凌沖阳神满面肃穆,随着洞虚真界的扩张,他的洞虚剑诀也自悄然修成了法相境界,虽是初入此境,但一步踏入,已是此道中人! 洞虚剑诀确是玄妙无匹,也不知太玄三代祖师是如何创立下来,凌沖的阳神、金丹、元婴乃至法相,皆与洞虚真界密不可分,可说阳神即是真界,真界即是法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几有万法随身之妙! 洞虚剑诀法相一成,当即从外界汲取无边天地元气,反哺太乙飞星符阵。如此再看真界之中,足下山峦迭起,极目处海波不兴,山峦之外金气游荡蜿蜒,触目翠绿无边,连带大地核心之处又有无尽真火燃烧,正是先天五行精气之变化。 头顶又有无尽星空高悬,凌沖阳神漫步于真界之中,心头满是喜悦满足之色,此界是他所炼,是他元神归处。只要身在此界,凌沖便等如创世之主,只要非是长生级数的老祖,就算待诏境界大宗师陷入进来,也要吃个大亏! 无尽天地元气蜂拥进来,吹拂之下,万花开遍,春风和畅,又有清涛送波,群山层峦,再加地心火焰升腾,好一副欣欣向荣、世界初创之胜景! 晦明童子满面惊嘆之色,小嘴中不断发出「啧啧」之声,如野猴子般在群山香林之中尽情翻滚畅玩个遍,怪声叫道:「没想到你误打误撞,居然还有这般好处!太玄太清两门道法合炼,啧啧,有意思!有意思!」 凌沖阳神立身于一座万丈神山之上,此山形制如太玄峰一般,却是他特意仿制出来,反正此界之中一应物事全由他心念创造,所谓一念生世界也不外如是。 第八百三十一章 洞虚斗剑符 晦明童子疯过一阵,落在神山之上,见凌沖手托一团黑白之气,又露出垂涎之色。凌沖望他一眼,笑骂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将阴阳之气一收,嘆道:「今日成就法相,我对日后修行之路才有了几分笃定。」 晦明童子恋恋不捨收回目光,问道:「该当如何修行?」凌沖道:「洞虚真界要再加祭炼,唯有寻到更多的先天精气充斥此间,后天五行之气只够一时敷用,难登大雅之堂。」 第1052页 晦明童子道:「先天精气是开天闢地之时所出,太过稀有,连域外星河之中所存都不多。此界中唯有那些个长生老祖,修炼五行道法,成道之时扭转先后天造化精义,能生出先天之气,却是本源真气,轻易损毁不得,谁会捨得给你?」 凌沖嘆道:「法相之上便是脱劫,这劫数何来何去,我尚是一头雾水,还要靠太乙符阵推衍一番才是!」依旧将洞虚剑诀化为一道剑光送入太乙星海之中,阳神当即归位。 辛记老铺中,凌沖缓缓张开眼来,程素衣依旧对坐,见凌沖醒转,忍不住面色古怪,苦笑道:「师弟当真破境了,真是可喜可贺!」 玄门道法修行,一重境界难过一重,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突破道行哪个不是百般准备,唤来同门师长护法,才敢着手?似凌沖这般说破境便破境的,可谓万中无一,古怪之极了。 程素衣道贺一句,也知各人修行各有妙法,不可深问。只是凌沖这一入定便是忽忽三日过去,最后更是敞开了肚皮吸摄天地元气,先前辛记老铺上空元气翻滚如潮,成了一个漏斗,尽数被其吸入,造成极大异象,整个京师都能瞧见,这次屠龙之事更增变数了。 凌沖轻轻起身,洞虚真界成就法相之后,一应真气剑气尽数敛于真界之中,外表反而一无异状,望去就似一位普普通通的少年郎,他转头望向皇宫,目中隐有星云流转,半晌方道:「请程师姐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一派写意非常之色。 凌冲出了辛记老铺,就那么一步一步走向禁宫。宫前并无人把守,凌沖也不理会,举掌一拍,两扇重逾万钧的巨大宫门被生生拍裂,无数碎片激射出去,将原本美轮美奂的内宫景象荼毒殆尽,更搅动阵阵狂风。 建成以来,千年不曾遭遇战火的禁宫之中,一个声音如雷响彻:「平帝出来受死!」 凌沖雷霆一吼,当即迈步入宫,迎面便见一尊高大身影,身披明黄道袍,一派肃穆之色,正是沈朝阳。见凌沖昂然入宫,也不废话,伸手在禁宫四方一指,各有一声雷响,就有无边白雾涌出,眨眼笼盖皇宫内院。 这一手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但在沈朝阳手中使来,却别有妙用。若是一般的法相境修士陷入白雾之中,云深雾绕之下,就要元神蒙蔽,不辨东西,但遇上凌沖却是班门弄斧了。其伸手一点,指尖星星真火勃发,转眼成了燎原之势,火舌吞吐之间,竟将无边白雾尽数烧散,露出其中微微愕然的沈朝阳! 凌沖呵呵一笑,说道:「沈师兄,我已修成法相,出手不必顾忌。」沈朝阳目中掠过一丝惊异之色,点头道:「罢了,沈某便以一手剑符之术,请凌师弟指教!」 伸手一拍顶门,一尊法相跃出,迎风涨成数丈方圆,其形似符非符、似剑非剑,正是沈朝阳毕生苦心修炼的混元龙虎剑符法相。原本其困于元婴境界不得寸进,借了秦钧的龙虎天印,才将剑符之道融会贯通,自此高歌勐进。 秦钧的龙虎天印是其前世仿了正一道正牌法宝龙虎天印所炼,本不出奇,但有一桩异数,此宝汲取了千年前大明太祖开国时一丝国运,化为后天人道之宝,与大明国祚息息相关。 正一道的秘法修行本就与世俗皇权密不可分,沈朝阳融汇剑符之道突破法相,奉命下山辅佐平帝,只要助大明度过这一次危机,就算还却相借国运的情分,日后天空海阔,任意驰游。清虚道宗与正一道都选中了平帝,并非看好其是治世明君,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但凌沖欲行屠龙之事,触碰两派逆鳞,就算私交再好,也断然不能容忍! 沈朝阳剑符法相一出,勾动天地元气,一团玄光载沉载浮,下端有无数符文游走不定,略一激发便是雷霆神光闪烁,曲折如蛇。上端则悬挂条条剑气,透出玄门正宗的气概。 既已出手,便不容情!沈朝阳肉身立于法相之下,只道一句:「得罪!」条条剑气披挂,割裂大气,唿啸杀来。剑气到中途,又自分合进击,竟是一套精妙至极的剑术!又有正一伏魔神雷运转,颗颗大如拳头,表面符光闪动,略一闪烁,已至凌沖面前,竟是后发先至,其速不亚于剑气雷音之法! 龙虎伏魔神剑与五雷天心正法皆是正一道看家的本事,沈朝阳出手便是这两套神通,足见对凌沖之忌惮!凌沖大喝一声:「来的好!」亦是现了法相之身,却见一团虚空洞天世界浮现,形如鸡子,内中灵机流转,氤氲不定,竟是瞧不通透。 练气士成就法相之后,比之金丹元婴时战战兢兢大有不同。所谓法天相地,法相之中蕴含元神魂魄之力,外用天地灵机包裹,虽还比不上法宝法器等坚固,却已轻易不会损伤,尤其法相一出,更易调动天地灵机,因此到了这层境界,大家动起手来,反倒更喜祭起法相搏杀。 凌沖洞虚真界法相一出,将肉身摄入其中护持起来,心头战意昂然,洞虚剑诀成就法相之后,还未放手一战,正可借沈朝阳之手,估测一番洞虚法相战力究竟到了何处。其实平心而论,凌沖更愿施展太清符术与沈朝阳切磋符箓之道,毕竟轮迴世界中玄门正宗符箓门户唯有太清与正一两家,难得遇上符修同道,但身在皇宫,又有秦拂宗等人虎视在侧,不好暴露太清符术的家底,只好按捺住此念。 沈朝阳光明磊落,并未借布置于宫中的种种符阵出手,而是凭自身功力,以五雷天心正法化生雷霆,其威煌煌,如天神行法,震慑妖魔!五雷天心正法亦是玄门正宗雷法,以内五行牵动外五行,内外兼修,内摄己心、外御群魔,如江海凝光,滚滚而来。 第1053页 以沈朝阳功力,足可连发数百枚五行神雷之气,当真是天雷滚滚而来。只要稍一触碰,雷霆之气炸裂,就算凌沖不死,也要身受重伤,狼狈非常。 怎料凌沖法相一展,竟是毫不抵挡,来者不拒,任由五行神雷轰入洞虚法相之中!沈朝阳大是诧异,如此行径无异自寻死路,念头还未转过是否要发动雷霆之气,忽觉五行神雷如泥牛入海,竟是断去了心神联繫,不由大震! 洞虚法相之中,五行神雷入内,滴熘熘圆转之间就欲爆发开来,忽有道道雷光自天穹之上无边星海之中轰落,每颗五行神雷皆有一道雷光噼落,一是五行之气相摩相盪而生雷霆,另一个则是先后天雷意显现,各擅胜场,难分高下,但在洞虚真界之中,一应天地灵机之变皆出于凌冲心意,自然就将五行神雷完全压制了下去。 五行神雷沖入真界中,凌沖便可放开手脚,当即运用太清符术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之法,激引天雷,以雷克雷,果收奇效,一击之下已将数十颗五行神雷尽数毁去! 雷霆之气摩盪之下,点点灵机发散,到给洞虚真界中新添不少生气。凌沖法相吞没五行神雷一瞬之后,伏魔剑气亦已杀到,这一次他不用洞虚真界的虚空神通,纯以剑术放对,伸手一抹,剑气凭空而起,锐金之意迫人,叮叮噹噹如繁弦疾奏,雨打芭蕉,将伏魔剑气尽数挡下。 沈朝阳从未见过凌冲出手,印象中还以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谁知一见之下,凌沖剑术之精,竟似不在叶向天之下,尤其洞虚剑诀另有一种妙处,破尽天下万法,与叶向天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大大不同,不由大是惊异。 叶向天厚积薄发,被誉为太玄二代弟子第一人,风头还压过了惟庸道人的徒弟陈紫宗,只是这些年闭门不出,声名渐消,领教过凌沖的剑术之后,才知郭纯阳调教徒弟的本事天下第一,竟又交出凌沖这般出色的弟子,胸口一股战意如火,剑符法相发动,一团雷意剑气轰隆隆直逼过去,已是法力尽出! 沈朝阳动用全力,再无留手,将凌沖视作可堪匹敌的对手,万千伏魔剑气迸发如潮,间或夹杂着丝丝剑光,却是其所炼本命飞剑出手,剑光剑气纵横捭阖之间,又有无尽五行神雷催动,剑海雷光,似九天星河坠落,裹挟无穷大势杀去! 第八百三十二章 偷袭 凌沖不惊反喜,喝一声:「来的好!」洞虚真界虚虚一转,如同陀螺,无数剑气激射而出!既然不能动用太清符术,那便回归本心,以太玄剑术动手! 无数剑气色呈淡金,与沈朝阳的银白色伏魔剑气大有不同,虚虚转转之间,汇聚一处,竟是组成了一座巨大剑阵!洞虚真界法相坐镇剑阵中央,此阵一成一股无边凶意散发出来,专诛魔头! 沈朝阳脱口叫道:「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凌沖所动用的正是太乙分光诛魔剑阵,此阵乃太玄秘传,亦是惟庸道人看家的本事,并未传授给凌沖,他曾见惟庸道人几次施展,剑心通明之下硬记下几分,面对沈朝阳的剑符法相之术,洞虚真界自生感应,竟是硬生生将此阵摆设了出来! 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脱胎自太玄六大剑诀中的太戊持法诛魔剑诀,欲学此阵先要精通剑光分化之术,而太乙分光的剑术唯有脱劫之上的修士方能下手修习,故此这套剑阵也唯有脱劫之上的大修士才有可能练成,却被凌沖这个新晋的法相「小修士」顺手摆了出来,难怪以沈朝阳的道心也要大惊失色! 惟庸道人几次出手,便是仗着这套剑阵威慑乔依依等魔道巨擘,丝毫不落下风,毕竟这套剑阵诛魔之名可非是说说而已! 伏魔剑气与五行神雷暴风骤雨般倾泻而来,被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尽数揽入其中,金色剑气转动之间,如同一个硕大磨盘,将伏魔剑气与五行神雷碾得粉碎。 这座剑阵在凌沖眼中却是一件「四不像」,剑阵搭建之理却是仿效了正牌的诛魔剑阵,但内中运转的却是洞虚剑气而非诛魔剑气,二者虽皆由太玄真气运炼而来,但精微之处大有不同。 其次这座剑阵是洞虚真界强行復刻而来,不能长久,只为对付沈朝阳漫天血雨一般的剑符双修神通,用过便罢。看似将伏魔剑气与五行神雷消磨殆尽,实则也要消耗凌沖大量的真气修为,正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之道。 金色洞虚剑气不断耗损,不过盏茶功夫已将洞虚真界中三成真气用去,但效果亦是斐然,沈朝阳以法相五成法力催动的剑气神雷被那一座诛魔剑阵消磨个精光,两种玄门真气相互对垒之间,又自相互湮灭,泯于虚空。 残缺的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只维繫了极短时光便自消散,连带却将沈朝阳如潮攻势尽数化解,凌沖马不停蹄,洞虚真界一转,氤氲之气沸腾,竟是抢先杀来,一条金色剑气长有数十丈,一招平平无奇的竖斩,当头直落! 沈朝阳猝然失却大半真气修为,总算他道心澄澈,不至立时崩溃,见凌沖一剑杀来,剑术平淡,却偏偏有一种大势在握,顺天应人之感,不能不接,剑符法相中又自生出一道雷光剑气,剑符合一,亦是一招伏魔剑法,悍然迎上。 剑气相交,两尊法相皆是一震,沈朝阳更是惊骇,太玄剑术素来不以气脉悠长见长,但凌沖的洞虚法相所蕴法力却如汪洋般肆意拍击,尤其收放之间更有一股飘然韵味,竟似在剑道之中浸淫了无数念头的老怪物一般。 第1054页 能有这等真气修为、操御剑气偏又如此举重若轻、举轻若重,变化随心者,沈朝阳心中所知正一道本宗中也唯有掌教恩师张随真与几位隐修多年的老祖方有这般手段。 他的剑符双修之道,别闢蹊径,对敌的手段花样既多,一般对手遇上早就手忙脚乱,但偏偏凌沖这等朴实无华,不重花哨的剑术却能在先天上克制其一二分! 凌沖所用的正是修成洞虚真界之后化生的第一道剑术中平剑,走的中正平和之道,任你神通千变,我只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对之,绝无疏漏,亦无破绽,唯有亦以堂堂正正对战之法,方能破去,乃是玄门道家中最为根基的一门剑术。 沈朝阳亦是修道的天才,几乎瞬息之间宁定了道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一套正一伏魔剑经施展的风雨不透,八风不动,心随剑走,见招破招,与凌沖争斗起来。 这一番斗剑比方才要无聊平淡的太多,二人剑招绝无出奇之处,平平淡淡之中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偶有奇招一出,却是风雨大惊,阴山路险。 沈朝阳剑心宁定,安步当车之间,剑招竟也有几分洞虚剑诀圆润无暇之意境。凌沖所以选择中平剑,便是为此。二人理念分歧,却非生死之仇,非要决出你死我活,似这般如同门较技,虽不留手却能容情,正是刚好。 二人交手数十招过去,气机交感之下,剑招如层峰孤拔,寒山堆雪,终于越变越奇。沈朝阳将一套伏魔剑术施展的淋漓尽致,内中所蕴精妙之处尽数展现出来,甚至还悟透了几重奥妙境界,可惜这些妙招在凌沖剑下尽数无用,被破解的淋漓尽致,毫无余地! 沈朝阳越是争斗心头惊骇之意便越是勐增,这等剑术之道委实匪夷所思,不知凌沖是如何修炼得来,更不知太玄祖师是如何创设而出。 程素衣立身禁宫之外,宫内一片狼藉,宫外立足之处却是一派花光香海,宛如两处世界。这位玄女宫大弟子并不出手,只默默观战,瞧见凌沖这一手洞虚剑诀,美眸中闪过惊奇之色,一双素手忍不住在袖中点点戳戳,运使剑诀,脑中也自推衍起来,若是凌沖这一剑攻来该当如何化解,又当如何反击。 过得良久,忍不住长嘆一声,她是姬冰花开山大弟子,资质最好,也最受姬冰花宠爱,得以兼修《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两部无上宝典,玄女宫的道法主要以修行先天神水为主,剑术并非所长。 程素衣自身于剑术亦有专精,生平也颇为自负,但见了凌沖与沈朝阳之战,道心动摇,那点自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不见,「沈朝阳的剑术精湛倒也罢了,凌沖师弟何事也将剑道修炼到如此地步?竟似丝毫不弱于叶向天,难道郭掌教调教弟子的手段当真那般逆天么!」 凌沈二人大打出手,初始还能收摄自身力道神通,不至于一击将皇宫轰塌,到后来渐渐收摄不住,点点法力散逸出去,保存千年的大内禁宫登时遭受了一场浩劫。两位法相高手拼斗,一丝法力涌出能轻易将殿宇轰得粉碎,再也拼合不起来。未几之下,大内之中方圆十里之地已然无有一幢完好的宫殿。 连带禁宫中提前布置的玄门符阵也被破坏殆尽,那座符阵始于千年之前,成祖叛乱成功,登基迁都之后,仿效金陵禁宫之制,命方外道士布置。 金陵禁宫中符阵便是出自秦钧前世之手,因此天京城禁宫中符阵与金陵符阵同出一源。沈朝阳与秦钧来至京师之后,花费大力气重新整饬,才有今日之用,还未等发挥效用,就被打坏打残。 凌冲心神一体,洞虚真界运转到了极处,自然生出无数妙用,心头一股大欢喜之意荡漾。自从兼修太清符法之后,对太乙飞星符阵的依赖日重,再也未能纯以剑术对敌,斗得如此酣畅淋漓了。 二人翻翻滚滚斗过几百招,沈朝阳争胜之心渐熄,正要开口,忽然大怒,喝道:「贼子敢耳!」一座高有三十三层,百丈长短的宝塔陡然挤出虚空,宝塔之上现出无数金甲神灵,齐声唱和,又有九天仙乐响彻,往凌沖洞虚法相之上狠狠砸落! 三十三天宝塔现身,上官云珠自然就在左近,实则她与秦拂宗早已入宫多时,乐得瞧沈朝阳打头阵与凌沖火拼,谁知沈朝阳也是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好歹是正一道大弟子,却连凌沖也久战不下,这还是凌沖留了手,并未动用那件法宝。 秦拂宗老奸巨猾,眼光毒辣,就在凌沈二人斗到巅峰,真气法力输出最为浓烈之时,命上官云珠出手偷袭!沈朝阳立身持正,修道多年从未逾矩,更兼嫉恶如仇,最是瞧不得暗箭伤人之辈,当即暴怒! 平心而论,沈朝阳对凌沖并无必杀之心,反而甚是敬佩,毕竟为了张守正之事,怒髮冲冠,单枪匹马前来屠龙,虽非练气士之所应为,却有古书所说侠义之风,恶斗许久,沈朝阳久战不下,已有罢手之意,上官云珠横插一脚,无形之间将他置于不仁不义之境,岂能不怒! 沈朝阳剑符法相一旋,斜刺里飞起,挡在凌沖与三十三天宝塔之间,想要先行一步将宝塔阻住,可惜他的修为对上法宝不过蝼蚁一般,吃宝塔基座一团神光一扫,登时被抽飞了出去,总算上官云珠不敢猝下毒手加害,未受甚么重伤。 凌沖嘿嘿一笑,不出所料法相之顶冲出一派黑白之气,龙蛇起陆之间,已与三十三天宝塔狠狠换了一手!上官云珠与凌沖交手不止一次,深知那团黑白生死气的之威,于间或之处法力变化,宝塔基座之中散出无穷吸力,想要将黑白生死气牢牢吸住! 第1055页 第八百三十三章 生死道音 晦明圆满 这一招算是熟极而流,上官云珠与凌沖几次交手,皆是用宝塔引住黑白生死气,屡试不爽,只是这一回凌沖却不能令她如意了。洞虚真界法相一晃,化为凌沖元神,手托一团黑白之气,往黑白生死气中狠狠一拍! 轰!黑白生死气吃了后天阴阳之气这一记大补,当即爆发,黑白之气纠缠之间,一股生死易转、不生不灭的意境散发出来,三十三天宝塔中无数神祇,俱是此宝本身禁制所化,威严肃重,天威凛凛,各持法器神器,于仙乐之中口诵神言之语。 神祇虚影加持之下,三十三天宝塔威能节节拔高,比上官云珠初次御使时,不知高出多少。但吃那个生生死死、不尽不灭的意境一扫,三十三层上无数神祇身上竟而生出破败之意,继而散发出腐臭之极的气息。 上官云珠境界太低,唯有以元神化入宝塔才能发挥此宝三四分威力,察觉塔中神祇异变,大吃一惊:「这是甚么神通!」塔中神祇依周天群神规制祭炼,只要宝塔不损,便是不生不灭,但被凌沖的古怪法力一逼,竟生出佛门所言天人五衰的异象,可非是吉兆! 上官云珠忙运用法力,催动塔中禁制去修復神祇之身。此举无疑要耗费她太多本源法力,如今却顾不得了。塔中神祇浑身生出恶臭,面容也自苍老起来,接着手中法器、身上法衣凋落,如世间老人暮气沉沉,随时死去一般。 塔中法力一转,灵光闪现,那些苍老神祇又自精神焕发,依旧是威风凛凛的模样,但被黑白生死气不断轮转侵蚀之下,又自生出天人五衰的异象。 凌沖也未想到这一次用阴阳之气催动黑白生死气竟有如斯妙用,激发出生死之意的道理。修为到了他这一步,隐约对大道天地有所体悟。道理道理,道在前,理在后,道者无边无际,道祖也只能强字之曰「大」,但这个理字却能参悟体悟。 练气士修道,实则是体悟天地之间的道理,以期与大道同流,神入玉京。晦明生死符是尹济祖师拓印先天阴阳之气而来,以尹济的境界,亦不能得窥先天阴阳之气的全貌,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生死之意模拟仿效。 毕竟世间万物皆禀阴阳之气而生,有生有死,生死流转,这生死之意亦是秉承阴阳两性之妙而起,晦明童子得了阴阳之气加持,只觉本体中无数符窍、符眼、符线一一贯通,再无阻碍,烙印于核心禁制中的生死之意也自渐渐完整了起来,自身威能起码提升了三倍有余!兴高采烈的直欲放生大嚎一番,总算还有几分神智,勉强将躁动压下。 尹济祖师将太清炼魔、炼神、祈禳三部道法合一,化成生死符本体,其中生死之意尚未圆满,恰好飞升在即,只好将之困锁于灵江之底,寄望于后人将之补全。 凌沖有机缘修成阴阳之气,得尹济祖师垂青,未尝不是欲借他手,将生死符奥妙补全,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果然如愿。阴阳之气算是后天之物,也已蕴含许多天地至理,恰将晦明童子最后一丝破绽补全。 黑白生死气中陡然响起玄妙道音,似鸿蒙初开之时,远古先民祭祀执掌生死之秘的所发之声,悠远低沉。此音如涟漪一般扩散出去,在虚空之中留下层层波纹,扫到三十三天宝塔时,漫天神灵当即陨落如雨,由生至死,由死而生,循环往復。 上官云珠大叫一声,满是惊骇之意,竟是失去了对宝塔的掌控,所幸那道音响过一阵便归于寂静,生死之气依旧流转不休。 三十三天宝塔之上霞光乱闪,一道身影陡然出现,正是秦拂宗,满面忌惮之色,张口吐出一道精气,沖入塔中,勉强将塔中禁制稳固,大步一迈,已落在塔中最高一层,头顶是一重氤氲紫气,居高下望,凝声道:「太玄剑派只以剑术称雄,可无有这般诡异的神通!你这是甚么法术,竟能勾连生死?」 方才的生死道音太过诡异,竟连宝塔禁制所化神祇也抵挡不住,逼的他唯有身入塔中,助上官云珠稳定法力,心有余悸之下,才有此一问。 凌沖伸手一招,黑白生死气化为一团灵机悬于脑后,就似画中仙佛神光金顶一般,生死符核心之义补全,内中亦自生出不测变化,正需时候体悟适应一番,正好藉机拖延,沉吟良久,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饶是秦拂宗度过数重天劫,道心坚凝,也被凌沖此言气的险些吐血,面色涨红,喝道:「凌沖!我念你是玄门弟子,修为不易,不忍将你毕生苦功毁于一旦,你真要逆天而行不成!」 凌沖飘然而起,与秦拂宗齐平,淡淡说道:「我修道虽为长生,却也求快意恩仇,张阁老是我座师,惨死京师,平帝身为罪魁祸首,必要伏诛,不然这世上还有天理么!」 秦拂宗冷笑道:「你这小辈修为不高,却敢口出狂言,就算你师傅郭纯阳,也不敢妄论天理之义,你一个黄口小儿,就敢大言不惭!」 凌沖手指秦拂宗,提声喝道:「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你这老狗也不过仗着多活了几年,就敢编排我师傅?今日非但要杀平帝,连你也一起宰了!」 秦拂宗气的浑身乱抖,喝道:「反了!真是反了!易师侄,你可听见了!」金火流光,一人飘然而来,正是易靖,漠然点头。秦拂宗道:「你虽败在他手上,但杨逊掌教已有谕令,命你护住平帝周全,不容有失,你可知道!」 第1056页 易靖慢吞吞道:「掌教有命,自当遵从!」秦拂宗冷笑:「此獠神通诡异,并非太玄传授,老夫疑心他已然堕入魔道,与魔头勾结,易师侄,你我联手将他擒下,带上太玄峰寻郭纯阳那厮问罪,看他羞也不羞!」 易靖默然,瞧那样子显是十分意动。凌沖哈哈一笑,断然道:「既然如此,还多说甚么!」黑白生死气捲动,已自发动!秦拂宗法力涌出,喝道:「云珠!你我联手催动此宝!」上官云珠元神并不现身,只喝了一句:「好!」 三十三天宝塔在二人合力催动之下,绽放无穷宝光,照的禁宫之内一片绚烂,宛如仙家胜景,秦拂宗的法力可比上官云珠高出太多,一经催动,宝塔威能又自暴涨许多,虽也受生死之气克制,但塔中神祇随灭随生,竟是杀之不绝。 易靖犹豫片刻,也自加入战团,御使一圈烈火金光,放射无边剑气,烈火老祖声音传来,满是无奈之意:「小子,对不住,杨逊下了死令,必要将你擒下,你放心,有老祖在,绝不会让易靖这个面白心黑的小混蛋将你暗害!」 易靖憋出一句:「聒噪!」剑气火光四溢,化为圈圈精芒,往凌沖的黑白生死气上扫去。两大法宝联手,凌冲压力登时倍增,却又依然无惧,只将黑白生死气使开了,左右封挡,间或突出杀招,三方登时缠斗在一处。 沈朝阳无有法宝在身,插不进去手,瞧了一阵,转身出宫,竟是撒手不管了。路过程素衣身边,只听她笑问:「你若撒手,平帝就要被凌沖宰了。」 沈朝阳淡淡道:「技不如人,无颜再留,我沈朝阳也是要脸之人,做不出与人围攻之事!」眨眼走的无影无踪。程素衣又望了一阵,心头纳罕:「若是我要杀平帝,必然拼着重伤,也要杀入内禁之中,为何凌沖还与那两个纠缠不休?」 第八百三十四章 大乱 平帝龟缩在寝宫之中已有数日,鬍鬚也顾不上剃,眼圈乌黑,形容憔悴,他身旁正是张守正之死的始作俑者常嵩,亦是一副随时都要倒毙的模样。 秦拂宗前几日便禀明平帝,命常嵩在寝宫之中伴驾,果然凌沖今日便杀入宫来,平帝身负武功,数十年苦练,也算一流好手,却那扛得住飞剑一磨?只吓得面色惨白,常嵩更是体若筛糠,若非不敢,早就逃离京师,隐姓埋名去了。 一位宫女端上一碗九玉莲子羹,双手呈上,说道:「请陛下用膳。」这碗莲子羹是宫内大厨熬煮了三天三夜,用上许多名贵之物,能温补心神,一碗羹汤等若普通人家数年之花销。 平帝哪有心思用膳?龙袍一挥,将莲子羹摔在地上,撒了一地,喝道:「滚!都给朕滚!」那宫女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常嵩怒叫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滚出去!」一旁自有太监将那宫女架走,一时之间宫中只剩下平帝与常嵩两个。 还有一人,却是隋问天,其双目炯炯,感受宫外对战之波流,平帝问道:「隋爱卿,那凌沖不会杀进来罢?」堂堂帝王,却连丝毫体面也无,隋问天心下鄙夷,口中答道:「陛下放心,我秦师叔与上官师姐,驾驭三十三天宝塔出手,凌沖那厮绝非对手!」 常嵩嘴一撇,说道:「秦道长与凌沖那厮已经厮杀了许久,还拿他不下,只怕也无能为力罢!」隋问天似笑非笑,说道:「若是我秦师叔抵挡不住,两位就只好乖乖交出头颅了。」 平帝是帝王心性,不肯轻信于人,常嵩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不能将自家性命寄托在秦拂宗身上,便道:「朕意已决,就从宫中密道出宫,等秦道长擒住了那厮,再行迴转。」 宫中有密道通向宫外,此事唯有歷代皇帝得知,平帝自然清楚。隋问天眼中神光一闪,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眼下宫内宫外多有浑水摸鱼之辈,尤其魔道高手潜藏,若是陛下出了甚么差池,便要社稷动盪,还是留在宫中安全一些!」 平帝想了想,颓然道:「也罢!想不到朕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落得龟缩在宫中,怕人追杀的下场!」恨恨瞪了一眼常嵩,若非这厮起意要杀张守正,何至于此! 忽然一股阴风涌动,寝宫中烛光处处,被阴风一吹,当即熄灭了大半,陷入一片黑幕之中。常嵩大叫:「谁!」隋问天伸手一指,指尖一团光华现出,照亮宫内,冷笑道:「何方鬼魅,装神弄鬼,还不滚出来!」 只听一声媚笑,寝宫门口现出一条倩影,媚声道:「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落到如此田地,也是你咎由自取,擅杀大臣,如自毁大明根基,啧啧!」 那女子缓步走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充满魅惑之意,常嵩瞧了一眼,便色授魂与,平帝好歹有天子龙气护身,总算安定心神,不曾出丑,喝道:「你这妖妇是谁,竟敢擅闯禁宫!」 隋问天目光一凝,冷笑道:「能有这般媚术的,想来是天欲教宝玑娘娘罢!」那人正是宝玑娘娘,掩口娇笑:「呦,想不到清虚道宗的高徒也知道奴家的名号,真是三生有幸呢!」 隋问天暗用玄门秘法镇定元神,加上禁宫之中到底天子龙气浓厚,暂时不受宝玑娘娘媚术蛊惑,心头暗暗叫苦:「秦师叔命我护住平帝周全,这妖妇一来,只怕连我的性命也要搭进去了!罢了罢了,还是用那件东西罢!」伸手暗暗扣住一件物事,喝道:「你这妖妇也欲行屠龙之事么?却是休想!」 第1057页 不等宝玑娘娘回答,将怀中那件宝物一放,一团金芒现出,照彻禁宫,耀目不可逼视!宝玑娘娘大叫一声,忙闭上双目,恶狠狠道:「小辈竟敢暗算本宫!」水袖一拍,道道阴风鼓动,潜力如山,横压过去! 那团金光是秦拂宗交由隋问天保命之物,乃是用一口本命真气苦心祭炼,威力不下于脱劫老祖一击,宝玑娘娘太过大意,吃了一个暗亏,反应过来再以本身功力反击。 隋问天暗暗叫苦,只觉四周无尽大力如潮逼挤过来,压得周身骨骼噼啪作响,好在那团金光还算凝实,将隋问天护在其中,一时还不至被攻破。 宝玑娘娘冷笑道:「本宫非是要杀那狗皇帝,不过你这厮如此暗算,总不能放过!」五指指尖透出五道黑气,将隋问天金光死死捆住,不断消磨,沖平帝妖媚一笑:「皇上,取你性命之人此刻正在宫外,本宫便不打扰,还请皇上保重!」五道黑气一紧,就见金光裹着隋问天越来越小,落入掌中。 平帝眼见那妖媚女子扬长而去,嘴唇哆嗦不已,开口叫道:「侍卫何在!护驾!护驾!」喊了半日,也不见人来。忽见常嵩面色诡异,直直盯着自己,目中射出野兽一般的光彩,蓦地扑上前来,伸手去掐他脖子! 平帝冷哼一声,抬足将其踹到在地,骂道:「常嵩!你失心疯了么!」常嵩翻身爬起,叫道:「老子没疯!要不是你,老子岂会怂恿销魂魔君去杀张守正?只要你一死,老子这条性命就能保住,你给我死来!」状若疯癫,又自扑来! 平帝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就赐你一死!」拔剑在手,一剑刺出,嗤的一声贯穿常嵩胸膛!常嵩闷哼一声,面上现出又是不解、又是愤恨之色,伸手去抓平帝脸面,口中喷出鲜血,歪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死了。 平帝拔出剑来,在他身上蹭了蹭,冷哼一声,忽然心头髮毛,蓦然回首,只见宫中已站着数十人,俱是太监宫女之类,一个个怒瞪双目,注视着他! 平帝怒道:「你们要造反不成!该死的叛逆!」提剑去杀,连环几剑,却都斩了个空。那些太监宫女个个形如鬼魅,竟将他的剑招尽数避开,忽然齐声开口道:「平帝!你残害忠良,今日报应到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拂真出手 纯阳护短 平帝心头冷气直冒,这些宫女太监分明被妖物附身,才变得如此诡异,连他的长剑也刺不中,饶是他武艺高强,遇上这等鬼魅之事,也自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想到要夺门而出。 正要杀出一条血路,宫中火烛忽地齐齐灭去,伸手不见五指。平帝大叫一声,也忘了自家身负武功,以袍袖遮头,就要合身撞出宫去。脖颈上忽然一凉,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掌搭在他肩上,耳边一个悽惨声音叫道:「陛下!陛下!」 火烛一亮,平帝定睛一看,当即浑身僵直!面前一位身穿凤袍的女子,面色惨白,脖上还有一条血色的勒痕,不是被赐死的孙皇后又是哪个! 那孙皇后长着大嘴,吐着舌头,喃喃道:「陛下!臣妾死的好惨啊!臣妾死的好惨啊!」张守正之死与常嵩有关之事暴露后,平帝当即命常嵩将孙皇后缢死,将罪名罗织其身上,如今见她归来,无论是厉鬼还是殭尸,终归不是好物事。 平帝颤巍巍道:「皇后,爱妻,朕将你赐死也是迫不得已,都怪那常嵩搬弄是非。如今朕已将他杀了,你也该消气了。」孙皇后咯咯一笑,显得阴森无比,冷冰冰道:「陛下不死,臣妾岂能消气?臣妾自地府回来,便是恭请陛下上路的!」 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一件物事,一条白绫垂落,飘飘荡荡,平帝大叫:「不!你这贱人想要朕死?朕先杀了你!」又自提剑斩来,剑锋过处,如切流水,孙皇后身形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只余冷笑之声响彻禁宫。 平帝到底是虎狼之性,心头一股血勇之气泛起,叫道:「朕统御四海,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就算将满朝文武都杀了,也是天经地义!朕乃真命天子,谁敢害朕!」几剑将白绫斩断,就要冲出寝宫。 一群宫女太监面容僵直,忽又闪现了出来,伸出僵直之极的手臂往平帝身上没头没脑抓去。那些太监宫女力大无穷,离得又近,平帝一身武艺竟无用武之处,连皇冠皇袍也被扯掉扯烂,狼狈到了极点,又有一双双冰冷至极的手指扣住了他的咽喉,眼见就要被生生掐死! 寝宫之中鬼影重重,闹哄哄的,宫外却有一道魔影闪现,正是凌沖阴神,他自太玄峰赶来。阳神与沈朝阳、秦拂宗先后大战,将护持皇宫的正一符阵打碎,阴神毫无阻隔便潜入进来。 先前他便用魔念沾染了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对付不同道术的平帝直是易如反掌。只消略施小计,便将其逼的进退维谷,身陷死地! 至于宝玑娘娘横插一手,自然也是他的功劳。先前曾将噬魂魔念种入其元神之中,宝玑娘娘乃是脱劫级数大宗师,以凌沖法相境界的道行还难以将其操控。但大家只差一层境界,操控不得,稍加「指引」,潜移默化之间,令其做出一些事情,还是能够的。 宝玑娘娘是自家「心血来潮」,跑到宫中来,瞧瞧有何便宜可捡。魔教力挺靖王篡位,平帝一死,大明势必分裂,正是求之不得。就算凌沖不出手,他们也会按捺不住动手。此时宫中内乱,正是再好不过! 第1058页 秦拂宗将三十三天宝塔神光御使的滴熘熘乱转,抵抗黑白生死气的生死道音,可惜他与上官云珠的根本道法与宝塔不合,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隋问天被宝玑娘娘捉去,秦拂宗心头响起警兆,暗叫不好,思前想后,唯有将心一横,张口吐出一道本命精气,凌空化为一圈宝光,叫道:「掌教师兄!」 秦拂宗身为脱劫长老,自有秘法联络清虚三山总坛,他料不到凌沖如此难缠,沈朝阳又一走了之,宫外分明还有一位精修水行道法的高手窥私,若是平帝身死,清虚道宗数十年谋算可谓一招落空,不得已之下,唯有向拂真道人求救! 宝光之中景象流转不定,蓦然现出三座神山,神山之中一座大殿之中,一位羽衣星冠的道人正自瞑目端坐,听闻秦拂宗叫声,蓦地睁开眼来,只伸手一拂,那团宝光蓦地变为数丈方圆。 秦拂宗松了口气,拂真自清虚三山运法,就不必他多耗真气。拂真道人身为一教执掌,坐镇清虚三山,不会轻易出动,就如郭纯阳坐镇太玄峰一般。 其本在总坛之中默运元神,体照周天,被秦拂宗唤来,透过精气宝光瞧见凌沖化身的黑白生死气,耳中聆听生死道音,便是面色一变,喝一声:「好妖法!」探出一只手掌隔空抓来! 那只手掌白皙之极,绝无一丝褶皱,有如上好的美玉,竟是穿过精气宝光,自清虚三山直达大明京师!拂真道人亲自出手,非同小可。 凌冲心头警兆连连,念头如沸,眼睁睁瞧着那只大手五指合拢,要将自家捉在手心,却丝毫反应不得,这种感觉委实诡异到了极处,乃是拂真道人的神通太强,压过了他的元神感知,纵然察觉,也做不出半分抵抗! 不过凌冲心下却无半点颓丧之意,仍是鼓足余勇,死力催动生死符,太清玄始之气疯狂运转,与拂真这等境界的老祖交锋,乃是千万年难得一遇,只要事后不死,总能有极大收穫!拂真道人目中见那小子居然还能分出心神操控法宝,不禁暗贊一声:「这等佳弟子,怎得被郭纯阳那厮笼络了去!」 太玄峰上,掌教大殿之中,郭纯阳高坐法台,双目之中混混冥冥,忽然身形一动,起手一划,面前现出一蓬清亮宝光,现出大明皇宫之境,正当拂真道人捉拿凌沖之时! 郭纯阳冷笑一声,自语道:「好霸道!好霸气!真当我太玄无人了,由得你欺负我的弟子?」指尖蹿出一道剑灵,玲珑如蛇,一勾一挑之间,已钻入虚空罅隙,下一刻已来至皇宫之上! 拂真一只大手正要握紧,就见一道堂皇剑气自虚空而来! 第八百三十六章 皮里阳秋 拂真一只大手正要握紧,就见一道堂皇剑气自虚空而来!那剑气飘飘杳杳,不知起于何处,亦不知终于何地,却是后发先至,轻飘飘斩落在大手之上! 拂真那只大手并非是真正的血肉之躯,而是法力幻化而成,威能不下于一件法宝狠命一击,感应到剑光之中蕴藏的杀机,大手之上腾起一层毫光,相比之下,郭纯阳所发剑光反倒显得阴沉非常。 一剑一手只交击了一下,便自分开。剑光破开虚空不见,郭纯阳一张脸庞却挤了出来。透过精气宝光可见拂真道人面色阴沉,目中闪动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两位玄门大派掌教隔空一击,乃是数十年来未有之事,秦拂宗与上官云珠收了宝塔,本拟掌教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哪只郭纯阳前来挡横,见掌教的面色竟是有几分忌惮? 凌沖头顶生死气盘旋伸缩不定,整个人却仿佛呆滞了一般。方才郭纯阳与拂真隔空一击,看似只有一招,其中却蕴藏了无数变化,郭纯阳的剑道路数与拂真的气道修为碰撞,迸射出意想不到的光华。 凌沖并非没见过长生老祖动手,但彼时他的道行既浅,境界太低,无法解析出其中奥妙。如今他修成法相,又有太乙飞星符阵之助,尤其郭纯阳所施展的剑术与他所学一脉相承,登时从中瞧出了许多道理。 太乙飞星符阵大肆运转,无数星光攒动,不计损耗的吞吐真气,推算那一击之中双方所展现的种种奥秘。相比之下,郭纯阳那一记剑术中推算出六七成的精义,而对拂真那一招则有些力不从心。 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郭纯阳用的亦是太玄剑术,万变不离其宗。而拂真用的是清虚道宗至高秘法,凌沖对清虚道宗的道法不甚熟识,能推演出二三成已是烧高香了。 他不是没想过以噬魂魔念沾染上官云珠与隋问天,套取清虚道宗法诀。但玄门大派千年之间,对付噬魂道的魔头已有成例,凡要传授真传道诀,必有门中长老以法力在弟子元神之中种下禁制,自家修行无所谓,一旦有外魔侵入,欲操控弟子元神时,必然惊动门中长老。 凌沖的噬魂劫法还未练到无影无形,连长生老祖都能沾染的地步,打草惊蛇得不偿失。这也是为何至今凌沖也未染化几个玄门高徒的原因。相比之下,反倒是魔道修士更加可爱一些,对于噬魂魔念抵御之力更弱,方便凌沖得手。 两位玄门掌教隔空相望,郭纯阳哈的一声,说道:「拂真师兄好大的脾气,居然亲自出手对付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好威风!好煞气!」拂真入道极早,与太玄上代荀掌教同辈,不过大家都是掌教,不论班辈,相互之间只以道兄相称。 第1059页 拂真道人面上筋肉一抖,对其嘲讽之意充耳不闻,冷冰冰道:「你那徒弟欲行屠龙之事,搅乱人道气运,我岂能容他!」心头暗惊,方才交手看似平分秋色,实则不过是相互试探。但郭纯阳剑术中展现出的战力、道行,分明皆已臻纯阳之境,圆融无暇,无有半分破绽! 修道界素来不大瞧得起这位太玄掌教,只以为其是后起之秀,根基浅薄,凭了门中世传秘法,方能有纯阳级数的战力。拂真道人眼下却不敢做此想,一双眼眸只在郭纯阳面上打转。 清虚道宗执正道牛耳多年,靠的是歷代层出不穷的纯阳老祖,以及铁血强横的手段。自绝尘道人成道以来,清虚道宗的地位更是稳固无比,可惜绝尘道人身有重任,不得轻易离开九天之外的那座小小桃源,才苦心孤诣教出拂真这位得意弟子,将清虚道宗交到其手。 长久以来,拂真分心别事,对太玄剑派疏于防范,实则由心内也不大瞧得起,但今日看来,已然有些后悔自己一念疏忽,被郭纯阳趁机崛起,虽还不到与本门分庭抗礼的层次,但其人的见识手腕,更在其他几位玄门掌教之上。一时之间,拂真道人竟是心乱如麻。 郭纯阳韬光隐晦多年,今日出手,可谓一鸣惊人,说道:「当日金榜籤押,明定玄魔两道长生级数不得插手俗世皇位之争。我嫌俗世之战太过烦闷,大家争来争去,不过为了一张区区龙椅,太不成话。索性封闭山门,不许门人参与。」 「不过张守正之死,平帝做的太也过分。张守正之孙乃是我的徒孙,我这徒弟凌沖亦曾受过张守正指点之恩,于情于理,既知幕后主使,自然要报仇雪恨。此事还请拂真道兄原宥则个!」 拂真木然道:「此事我已有耳闻,眼下平帝还死不得,我许他十年帝王大运,十年之后退位为凡,那时要杀要剐,我清虚道宗绝无二话。张守正乃社稷重臣,有气运加身,本门愿以一部域外剑诀赠与其孙张亦如,算是补偿他的一点心意。不知纯阳道兄意下如何?」 郭纯阳望了凌沖一眼,问道:「凌沖,你是事主,临行前张亦如亦曾拜託你全权行事,拂真掌教开出如此条件,你意下如何?」 凌沖淡淡说道:「弟子亦愿赔偿一部域外气道功法给清虚道宗,换平帝一条狗命,算是补偿贵派一点心意。若是拂真掌教勃然大怒,要用神通强行镇压弟子,弟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大不了世人会说太玄派上下都是缩头乌龟,弟子受了欺负,做师傅的连屁也不放一个!」 「放肆!」没等拂真怒喝,郭纯阳却抢先动怒,手指凌沖骂道:「老子辛苦传授你剑术,到头来你就这般编排你师傅?清虚道宗富有四海,你当稀罕你那劳什子气道功法么?你也不打听打听,清虚道宗强横惯了,何曾如此低三下四的说话?给脸不要脸,你拂真师伯若是一袖子将你拍死,老子可不救你!」 凌沖自是无有甚么域外道诀,不过顺着拂真语气气他一气,平帝今日非死不可,等不得十年。清虚道宗算是甚么东西?真当自家是天下练气士的共主了?说甚么便是甚么?他身为太清门当代掌教,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第八百三十七章 平帝头落! 郭纯阳一番话皮里阳秋,明损暗贬,辛辣非常。不过拂真道人成道数百年,歷尽沧桑,道心圆融,根本不为所动,倒是秦拂宗听了,气的七窍生烟,忍不住冷笑道:「早闻太玄郭掌教巧舌如簧,只是如此插科打诨,枉为一派至尊!」 郭纯阳笑嘻嘻的也不说话,只盯着秦拂宗瞧,纯阳老祖的威势何等之重,秦拂宗未几之间就觉压力如山,额上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 拂真道人咳嗽一声,说道:「我这秦师弟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话一开口,秦拂宗压力顿消,如蒙大赦,已是汗湿重衫! 郭纯阳呵呵一笑,目光转动,说道:「老道素来不喜婆婆妈妈,凌冲要杀平帝,要打要杀,随得你清虚道宗动手。只是你拂真不可出手镇压,不然老道手中之剑也不是吃素的!」 拂真道人一双长眉微耸,冷笑道:「郭道兄真要与老道过不去么?」郭纯阳道:「岂敢,岂敢?不过你清虚道宗无信在前,郭某可不敢再上恶当了!」 拂真道人道:「如何无信在前?」郭纯阳冷笑:「还在装疯卖傻?你当那钧天壶之事,老道不知么?」 拂真道人登时语塞,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钧天壶乃是一件上古异宝,内中自生洞天,各派皆是眼热。还是他力排众议,定下各派比剑之约,结果被杨逊花言巧语说动了心思,暗中将此宝交由杨天琪带出轮迴世界,谁知东窗事发,竟被郭纯阳知道,饶是拂真道人道心坚如磐石,当面被揭穿,也自羞臊不已。 郭纯阳又道:「你们清虚道宗那些龌龊事老道懒得理会,只是你们欺负到我这徒儿身上却是不能。莫以为有绝尘老道坐镇,我太玄派就怕了你,大不了老道将星帝引来,大家一拍两散!」 拂真道人目光浮现一抹怒色,随即隐去,淡淡说道:「也罢!你这徒儿非要逆天行事,本座也懒得理会。只是劫数临身之时,悔之晚矣!」目光闪动,又自冷笑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内之中也有魔头混入,且将我弟子还来!」指尖一点玄光透出,穿破精气玄光,如剑飞掠! 第1060页 玄光所指之处,一道曼妙人影沖天而起,满面俱是惊惧之意,正是宝玑娘娘,不料拂真道人不顾身份,竟会对她出手,忙将手一挥,现出昏迷不醒的隋问天,委顿在地,同时将身一摇,祭起六欲玄阴天罗,厉声叫道:「教主救命!」 玄光来势绝快,眨眼就要透体而入,六欲玄阴天罗中蓦地浮现一抹虚影,高冠博带,潇洒非常,只是目中有无穷淫邪之色,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喝道:「拂真,你好不要面皮!」张口吐出一道黑气,黑气之中隐有无数怪兽、妖女,磨牙吮血,将那点玄光抵住。 拂真一招发出,半句话不多说,大袖一拂,精气神光消散,人已无踪!殷九风的虚影是藏于六欲玄阴天罗中的一点灵神,黑气是其一点本源法力所化,用去一点便少一点。拂真不顾面皮出手,若是放任宝玑死在其手,殷九风就要沦为天下笑柄,只得硬着头皮阻拦。 那一点玄光质地精纯,放出条条瑞彩,不断消磨殷九风灵神之力,等到将玄光磨尽,殷九风灵神也只剩下一层淡淡虚影,随时都有消散之威,冷冷望了宝玑娘娘一眼,转身投入玄阴天罗中去了。 宝玑娘娘浑身一颤,瞥见秦拂宗等正冷冷盯着自己,群狼环伺之下,好在还有玄阴天罗护身,格格一笑,正要调侃几句,忽闻禁宫深处沉闷钟声响彻天穹,一声紧接一声,竟足有四十九声之多! 秦拂宗面色大变,叫道:「景阳钟!不好!」转身往宫中飞去,上官云珠也想到了甚么,先将隋问天救走,忙即紧跟而去。 景阳钟向四十九声,乃是皇帝驾崩时方有的规制。易靖木然而立,自郭纯阳与拂真两个现身,他便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对两位掌教视而不见。乔淮清听闻钟声,悄然问道:「师兄,平帝怕是不妙,我等该当如何?」易靖木然道:「等!」 宝玑娘娘大喜,娇声笑道:「平帝已丧,清虚道宗一场谋划,尽成了镜花水月,真是痛快!」此行本为给清虚道宗添堵,如今心愿已遂,心怀大畅,扭头便走,免得一会秦拂宗出来发疯,大杀四方,反倒不美。 凌沖阳神之身自钟声一响,便已退出皇宫,寻到程素衣道:「程师姐,还要劳烦你为我护法!」当先飞起,程素衣满头雾水,也自跟去。凌沖剑光迅捷,不一刻已出了京师,就在一片荒山之中落下,落地时一个踉跄,竟而险些摔倒! 程素衣伸手去扶,见其眉心中一点殷红之色越来越大,同时心头也起了一丝警兆,天地之间陡然悄无声息,万籁俱寂,心念一转,惊声道:「平帝当真死于你手!这是天道反噬来了?」 凌沖默然不答,盘膝而坐,连面上也现出通红之色,如同煮熟的大虾。程素衣只感受到一点热力,就觉心火欲燃,大骇之下,连忙离他远了些。 禁宫中凌沖阴神以幻境诱使平帝亲手诛杀常嵩,平帝心智已丧,有些疯疯癫癫,提剑胡乱噼砍,大叫:「来啊!朕不怕你!你要杀朕,朕先杀你!」 阴神冷冷瞧着,本来可令平帝沉溺于幻境,耗尽精气而死,但夜长梦多,而是自家动手来的痛快。既已决定要杀平帝,纵使天道反噬,也万死无悔!向天喝道:「因果相缠,报应不爽!」骈手作刀,轻轻一划! 平帝陡然僵直,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一腔热血喷出!阴神将手一拂,污血尽数喷在宫中墙上,将人头拾起,使了一个土遁之术便走!临去之时,屈指一探,一缕无形真气飞出,撞在宫外钟楼一座景阳钟上,大钟响动,轰鸣报丧! 第八百三十八章 图穷 平帝身为九五之尊,有天子龙气护身,被人刺杀便会引动天下大乱。连行刺之人也有劫数临身,此劫是天道反噬,与练气士所要面对的魔劫颇有不同。 凌沖周身火红,热力逼人,阳神坐镇洞虚真界中,四周烈火熊熊,六识七感封闭,任由烈火煎熬。实则元神已陷入无边幻境之中,耳边似有无数人喝骂、哭号、哭天抢地,又有许多人相互征伐斗战,兵刃来去,惨哼惨嘶不绝。 凌沖元神还有一丝清明,心头了悟:「我杀了平帝,等若将天下置于水火刀兵之中,生灵涂炭,因此天道反噬的表象亦即是这般天下动乱的景象。」无论甚么劫数,只要谨守本心,一念不动总不会错。 何况凌沖也非头脑发热,而是准备了诸多后手。天道反噬之事,程素衣援手不得,只能静观其变。晦明童子瞧着阳神被万民劫火煅烧,不断有念头被炙烤成了飞灰,好在火势不大,尚可忍耐得住。 不由冷笑道:「你想借天道反噬之机,先行体悟劫数之意,为日后脱劫做些准备,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天道反噬可非那般好过,等平帝死讯扩散开来,天下皆知之时,万民怨恨之意最重,彼时才是反噬最重之时!眼下不过是开胃的小菜而已。」 阳神声音自万民劫火中传来:「我要体悟劫数,可非要强行硬抗,你放心,该放手时我自会放手。」晦明童子点头道:「但愿如此,切莫引火自焚。」 果如童子所料,到了第二日上万民劫火威势陡然大了十倍不止,想来是平帝死讯终于传出,京师之中无人不晓,且往大明其余疆域传去。 所谓天道反噬,实则是万民之心基于平帝死后,天下纷乱,颠沛流离之境所生的一种妄境妄心,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凌冲杀死平帝,就要承受这等因果,脱劫的法子也有两种,一则是以自身道力法力强行渡过,二则是平定天下,使万民安稳。 第1061页 两条路皆非易事,不过凌沖早有成算,劫火旺盛,烧的他元神如烹油脂,滋啦啦作响,不断有念头焚成灰烬。那念头是他辛苦修炼而来,烧去便无,却仍甘之若饴。 他修行以来,虽连破关隘,但暗中也累积了许多暗疾,形神皆有,正好借劫火之力煅烧了去。脱劫级数所要面对的天劫,实则也是要精纯自家元神真气,方能上窥道境。 到了第三日上,万民劫火已然大不可量,烧的凌沖阳神都缩水了一圈,晦明童子叫道:「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凌沖不答,正要动用后手。肉身之外,程素衣为凌沖护法,目光微凝,却见一位妙龄女子巧笑嫣然而来,正是宝玑娘娘,见了程素衣先是一怔,又见凌沖盘坐在地,当即大喜,笑道:「好俊俏的后生!这是屠龙得手,却遭了天道反噬罢?看的姐姐好生不忍,来为你解去苦痛如何?」 程素衣二话不说,素袖拂出,一道真水激射而出,如枪似箭,散发凛凛寒意!宝玑娘娘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玄女宫中的人物,怎么,你也瞧上这后生了?若是姬冰花在此,姐姐自然扭头就走,可惜你的道行还嫌不够呢!」 指尖一道黑气捻动,轻轻一指,升至半空啪的一声爆散开来,如网一般向下罩落,将程素衣的还幽寒水真气死死束缚,任凭如何挣扎也逃遁不出。 宝玑娘娘媚然一笑,那一击是借用了玄阴天罗几分威能,才轻易将程素衣神通破去,不然程素衣亦是法相级数,一心拼命之下,宝玑娘娘以脱劫法力也要费一番手脚,哪有这般爽利? 程素衣兼修玄女宫《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两大真传,自不会只有这一点手段,正要再起神通,吃宝玑娘娘一指,登时心魔丛生,眼前幻想乱闪,大惊之下,急忙镇定心神,驱除魔头,自也顾不得其他了。 法相境界的修士最忌惮的便是能引发心魔外魔之物,一旦引动了自家心魔,便是大难临头。程素衣、沈朝阳,皆是新近破入法相,还在巩固境界,着手祭炼几件用于渡劫的法宝,远未到能直面劫数的地步,宝玑娘娘所修的六欲阴神法恰能引动域外六欲,略施小计之下,程素衣便心魔频生了。 解决了程素衣,宝玑娘娘面上娇笑连连,一步跨出,已到了凌沖近前,伸手去摸凌沖的面庞,笑道:「想不到平帝真被你这小鬼杀了?这天道反噬的滋味不好过罢?不必担心,等姐姐採补了你的元阳,自会让你解脱!」 凌沖是玄门弟子,功力深厚,若能採补了去,对她大有好处,由不得不动心,到底还未利令智昏,先将六欲天罗放出,防备凌沖那件能发黑白之气的法宝,檀口轻启,就要以六欲秘法吸摄其元阳。 反正凌冲心神受天道反噬,绝无抵抗之力,还不是任自家捏圆捏扁?哪知一口吸去,竟未能吸出星星点点的元阳之气!宝玑娘娘有些不知所措,陡见凌沖竟睁开眼来,向她邪魅一笑,满是嘲讽怜悯之意! 宝玑娘娘也非是初出道的雏儿,见状不妙,六欲天罗垂落一道六色光华,先护住自家,檀口中喷出一团粉红气息,却是奼女迷阳法神通所化,只要凌沖吸入腹中,就能撩动其一丝真阳之气,如雪狮子向火,哭求宝玑娘娘以肉身布施,乃是对付正道男修士的不二秘法,百试不爽! 粉红气息正喷在凌沖面上,在七窍之间如灵蛇般来回乱窜,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宝玑娘娘心下一沉,见他面上却有一层薄薄黑白之气覆盖,将粉红气息隔绝在外,不令侵入。 凌沖嘆息一声,自语道:「想不到这万民劫火竟比天劫还要难缠,再纠缠下去绝无好果,还是见好就收。好在我已有了几分成算。」眼光在宝玑娘娘面上一转,笑道:「多日不见,娘娘却是清减了许多,真是我见犹怜!」 宝玑娘娘目中忌惮之色越浓,格格笑道:「前次在东海之上,水仙洞府之中,与小兄弟多有会晤,没想到你竟能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凌沖摇头道:「娘娘莫非忘了死在你手中的祁飞么?」此言一出,宝玑娘娘终于色变,尖声叫道:「原来是你!」 第八百三十九章 匕现 祁飞勾引她手下的柳妍,最后死在宝玑娘娘手中。但彼时宝玑娘娘亦生死一线,不得不借用一股邪异法力避劫,事后那股法力与其元神相容,如附骨之蛆,怎么也驱散不去。 凌沖一身正气,但一笑之间,与那祁飞同出一辙,宝玑娘娘瞬时便知那祁飞必是此人的化影分身之类,当即大喜。噬魂劫法臭名昭着,宝玑自知是中了此法暗算,唯恐是被夺魂道人亲下毒手,不敢告知天欲教主,暗地每日战战兢兢。 祁飞既是此人所化,只要将其杀了,噬魂劫法之毒不解自解,暗松一口气,泥丸宫中飞出一团乌云,陡然散开,往凌沖身上罩去。却是玄阴天罗发动,第一招便出尽全力,噬魂劫法诡异凶毒,若不先发制人,迟早被害。 凌沖已分不出心神御使晦明童子,还是那童儿自家飞起,演化黑白生死气,将六欲玄阴天罗抗拒在外。玄阴天罗中炼有天欲教销魂法门,最善污秽正道法宝,但遇上黑白生死气,无论甚么污秽气机,一经沾上,就要被绞散炼化,不成模样。 宝玑娘娘暗暗焦躁,正要催逼功力,行那倾力一击,忽觉元神沉迷,念头中有一点阴寒之力发作,眼前幻想一生,似有无数黎民百姓指着自家唾弃喝骂,当真是千夫所指。心头又有一点劫火自生,滋啦啦灼烧起来,未及已烧的内外皆热,苦不堪言! 第1062页 宝玑娘娘也是度脱几重天劫的人物,念头一转,已知究竟:「不好!那小子太过狠毒,竟是以噬魂劫法为桥樑,将天道反噬的万民劫火引到了我之身上!」 那万民劫火与天劫不同,不能挡,挡不住,只能等其徐徐散去,但千夫所指的滋味可不好受,就算换了长生老祖来,也扛不住劫火灼烧,一身功行也要付诸流水。因此才少有长生之辈肯下毒手诛杀天子的。 宝玑娘娘悲愤欲绝,料不到凌沖还有这一手绝户计,悲啸一声,收回六欲玄阴天罗,就要遁走去寻天欲教主。就算暴露中了噬魂劫法暗算也顾不得了,总比被劫火焚尽元神,丢了性命强。 凌沖咳嗽一声,嘶声道:「既然来了,何必便走?」掌心一翻,三昧心炉现出,伸手一招,程素衣受了六欲阴魔暗算,身上重重魔影闪烁,被凌沖用三昧心炉一招,禁制发动,将六欲阴魔魔影强行拘禁而入,登时有三昧真火无明而燃。 程素衣阴魔一去,元神清明,见凌沖取了一件火炉样式的宝贝,虽无明火烧出,但心头还是莫名一紧,忙躲得远了些。 凌沖操控三昧心炉,一指宝玑娘娘,三昧心火窜出,引动其无明之念,宝玑娘娘大叫一声,一张俏脸已变得狰狞非常,身受万民劫火与三昧真火焚烧,内外交攻,可不是闹着玩的! 饶是宝玑道行深厚,所修六欲阴魔法善能招引魔头降临,而魔道功法对心魔之类抵御之力大多极差,内外魔齐齐发作,宝玑娘娘心神欲焚,周身真气鼓盪暴走,失了藩篱,连腾空御气而走的力气都没了。 凌沖喘息几声,催动三昧心炉也耗去了他大半心力,好在将万民劫火引至宝玑娘娘身上一些,总算舒服了些。从他以噬魂魔念沾染宝玑娘娘,便是如此打算,同样在京师之外,乔淮清与易靖两个也被他暗算,噬魂魔念也自一同发动! 皇宫之中,秦拂宗等人闯入寝宫,见了平帝的无头尸身,秦拂宗面色铁青,喝道:「究竟是谁人所为!」平帝一死,清虚道宗一番谋划尽数落空,天下必然再度动乱! 上官云珠悄声道:「师叔,平帝已死,追也无及,还是先考虑如何善后。」秦拂宗瞧了一眼兀自昏迷的隋问天,骂一声:「废物!」没好气道:「平帝死讯决然掩盖不住,不如早些公布,传的越广,那兇手所受天道反噬便越重!」 凌冲撞响景阳钟,王公大臣皆得了消息,纷纷入宫打探,平帝之死绝瞒不住,不如索性公开。秦拂宗要主持大局,忙的焦头烂额。易靖却与乔淮清出了禁宫,懒得去趟这趟浑水。少阳剑派在京师中自有落脚之地,易靖与乔淮清两个方一进门,忽觉心头火热,乔淮清境界不够,还不觉甚么。易靖却面色大变,忙即盘坐下来,运功相抗。 烈火老祖现身出来,惊道:「万民劫火?遭了!这是天道反噬,为何着落你二人身上?当真奇怪也哉!」凌沖的噬魂劫法修为越发深湛,宝玑娘娘境界高出一头,方能察觉被暗害之事,易靖与凌沖修为相若,被魔念侵入灵台竟是毫无察觉,轻易着了道去。 烈火老祖是个粗胚,到底见识不凡,略一思索已知其中关节,喝道:「你们是被人用噬魂劫法暗害,将天道反噬以魔念为契机转嫁了过来!是谁人出手这般狠毒,心思缜密,莫不是夺魂那厮亲自动的手?」 乔淮清勉强喝道:「老祖既知端倪,快些施以援手救救弟子!」烈火老祖为难道:「天道反噬起自万民之心,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一起,飘忽不定,此劫只能抗,不能躲,就算杨逊在此,也要束手无策。老祖是无能为力了!」 易靖心机深沉,蓦地道:「被魔染的元神,斩去!」意即请烈火老祖动手将魔染部分的元神斩落开来,烈火老祖断然道:「此事不可,一来我的剑术刚勐霸道,不合如此细腻之用。二来噬魂魔念歹毒,除非杀了施术之人,绝无幸理。你们两个好生回想,究竟是谁动手暗算的你们,寻到那厮真身,才有一线生机!」 乔淮清被劫火焚心,已说不出话来。易靖分心细想,说道:「京师之外,凌沖!」烈火老祖冷笑道:「你是发了失心疯了!凌沖是太玄弟子,如何御使得魔道法门?难道不是在水仙洞府之中,受了甚么魔教高手的暗害?」 第八百四十章 宝玑身死 易靖也知将噬魂魔念之事归到凌沖头上有所不妥,但冥冥之中总觉凌沖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劫火焚心之时也无力再想,说道:「送去见师傅,万载玄冰封裹!」 烈火老祖总算聪敏了一回,拍手叫道:「是了!是了!只能将你们带去给杨逊那厮,用万载玄冰裹住,不令万民劫火灼烧,再徐徐图之。」又苦了脸道:「杨逊还不知到何处逍遥,老祖我去哪里寻他?」 易靖面色涨红,已说不出话来,一旁乔淮清更是四肢抽搐,没了神智,晕倒在地。烈火老祖见识虽广,也只是一件法宝元灵,思维桎梏,想了半天,决定先将二人送回少阳剑派总坛再说。至于二人能否坚持到回山,就非是他所考虑的了。 正要将二人带走,忽见一人走来,识得是太玄派惟庸老道的徒弟陈紫宗,如今在朝为官,也算一方大员。太玄与少阳素来不睦,烈火老祖本该扭头就走,却管不住一张臭嘴,叫道:「难不成你小子想趁易靖受万民劫火之苦,来捡便宜么!」 第1063页 陈紫宗哭笑不得,瞧了瞧易靖两个,暗暗皱眉:「凌师弟下手好生狠毒!」惟庸知道凌沖玄魔双休之事,他这做徒弟的自然也知道,稽首道:「易靖师弟两个受万民劫火之苦?难道平帝之死是他们做的不成?」 烈火老祖没好气道:「我哪知道!本是保护平帝来着,结果平帝脑瓜瓢儿给人摘了去,这两个废物又莫名其妙受了无妄之灾,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是我少阳派暗中将平帝打杀了呢!」 陈紫宗见其夹缠不清,懒得多言,面色一变,说道:「既然他两个对平帝之死身负嫌疑,就请随我入皇宫分辨一二罢!」烈火老祖断然道:「老祖要带他们回山疗伤,哪有闲工夫与你废话!让开!」 终究还未煳涂,若被陈紫宗带去宫中,被众人瞧见万民劫火焚身之景,浑身是最也说不清了,烈火金光飞腾,往陈紫宗身上击去。 陈紫宗伸手在脑后一拍,一团诛魔神光亮起,将烈火金光抗拒在外,冷笑道:「烈火老祖无人操控,威力大减,还是莫要挣扎,随我入宫的好!」 烈火老祖不答,将易靖与乔淮清隐入剑光中护住,身化一道百丈长虹,望空便走。陈紫宗将诛魔宝鑑翻转,无穷诛魔神光汇聚,化为一道光墙,将剑光生生逼落下来。 诛魔宝镜在陈紫宗手中有五六分威力,遇上无人御使的烈火金光剑,正可克的死死的。陈紫宗回兵京师,已知平帝驾崩,自有一番打算,先下手为强,将弒君的屎盆子扣在易靖头上,便诸事易行,万不能令其走脱,运起十二分功力,诛魔神光四面乱照,任凭烈火老祖将剑光分化运使,始终差上一线,不能突出重围。 烈火老祖是法宝元灵,并无人身那些焦躁、烦闷之情,只将剑术使得越发凶厉,不管不顾如疯魔一般。陈紫宗大感吃力,就算无人运使,烈火金光剑的威能也远在诛魔宝鑑之上,毕竟经少阳派几代祖师祭炼,要将其留下,非是易事。 两方动手,不约而同将神通放到最小,毕竟在京师之中,放手厮杀不知要死伤多少百姓,可不敢造下这般罪孽。翻来覆去杀了半日,陈紫宗心头一动,蓦然收了诛魔宝鑑神通,烈火老祖一愣,反未趁机逃走,叫道:「杨逊!你来了!」 虚空中有人说道:「惟庸道友有礼!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弟子,还望道友高抬贵手。」声音甚是清雅。惟庸老道之声传来:「杨掌教开口,岂有不允之理?」 两位纯阳老祖隔空对话,全未现身,烈火老祖化为一流火光,钻入虚空不见。陈紫宗望空拜道:「恩师!」惟庸道人声音落下:「你与凌沖的计定倒是不错,不过清虚道宗与少阳派沆瀣一气,非是容易骗到。」 陈紫宗道:「没想到师弟当真屠龙成功,平帝一死,正可行事!」惟庸道:「你掌教师叔不欲左右人道气运,为师却不同,还要为你谋划一番,你便依计行事,天塌下来也有为师替你挡着!」陈紫宗望空再拜,昂然往皇宫去了。 宝玑娘娘可无有易靖那般运气,得杨逊亲自出手解救,心头一股万民劫火越烧越盛,元神渐渐沉沦,总算还有一丝清明,惨叫道:「请教祖救命!」 六欲天罗飞起,天欲教主分神现出,只有薄薄一道虚影,冷漠之极的瞧了她一眼,驾驭六欲天罗断然飞去,竟是丝毫无有怜悯之意,反而怕被人趁机将法宝抢走,先躲为妙。 宝玑娘娘惨笑连连,已知在劫难逃,却连喝骂的力气都无,委顿在地,元神被劫火吞噬,临死之前还大叫:「谁来救我!谁来……」渐渐没了生息,元神涣散,连肉身也自归于虚无,无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凌沖有宝玑、易靖等人分担去万民劫火七成之威,好受了许多,见宝玑娘娘被劫火焚尽形神,虽始作俑者是他,仍有一股悲凉之气用上心头,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起身说道:「劳烦程师姐护法,小弟于心有愧!」 程素衣道:「虽有小惊,却也无妨。倒是师弟做下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当真令人佩服!」凌沖受天道反噬是真,不消说平帝必是死于他手,这等手段、心计思之实是不寒而慄。 凌沖苦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倒叫师姐见笑了!师姐此来的目的,我已知晓,眼下便可动身赶赴玄女宫,且请师姐暂待片刻,容我与恩师遥拜通诚一番。」 程素衣深知郭纯阳有未卜先知之能,颔首道:「此是自然,我在东处百里之外静候。」纵身飞出百里之遥,只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就见凌沖飘然而来,说道:「有劳师姐久候,就请动身罢!」 不知怎得,程素衣只觉其人似有甚么变化,隐有一股阴寒气质,一个念头泛起,旋即又压了下去,无事一般笑道:「好!」二人当即纵起遁光,往北冥赶去。 第八百四十一章 拥立新帝 皇宫之中,秦拂宗已命兵部尚书带兵入宫,将宫禁尽数掌握,又将宫中一干宫女太监尽数擒获,一一拷问。但那些宫女太监语焉不详,只说自家迷迷煳煳,记不得甚么事情。 秦拂宗恶狠狠道:「此必是噬魂道的妖人出手,可惜百密一疏,还是被其得手!」上官云珠甚是失望,既是魔教之人动手,屎盆子就扣不到凌沖头上,想了想道:「师叔,何不……」 秦拂宗看她一眼,冷冷道:「郭纯阳也非是三岁的孩童,这等把戏莫要贻笑大方了!平帝已死,为今之计是重立新君!」上官云珠惊道:「不错,此事才是第一要务!」 第1064页 那兵部尚书是为老者,面色冷峻,好容易将自家孙女送入宫中,本拟母仪天下,转眼成了寡妇,收拾心情,说道:「平帝并无子嗣留下,要立新帝怕是要从朱氏旁支之中挑选了。」 秦拂宗冷笑:「就选一个听话的便是!速去准备龙袍,一个时辰之后新皇登基!」兵部尚书领命欲去,只听有人冷笑道:「新皇在此,尔等还不跪拜!」 秦拂宗一惊,抬头望去,却见一人面生紫气,昂然而来,身后是一位七八岁的少年,身着明黄龙袍,小脸儿皱巴巴的似是十分惧怕,两只小手紧紧捉住先前那人衣袖。 那小孩身后又有一人,竟是凌冲去而復返!先前那人正是陈紫宗,一指那孩童道:「这一位乃是灵王之子,平帝亲侄,恭俭温良,克承大统!诸位还不跪拜么?」 灵王乃平帝胞弟,只是天生少智,直如四五岁的孩童。惠帝在时,勉强为其赐了一门亲事,就生下眼前这孩子。好在此子倒是心智健全,比乃父高出不知多少。 秦拂宗只想速速扶持一位新帝登基,至于是哪一位王子王孙有此运道全部关心,没想到竟被太玄派捷足先登,一时脸色精彩非常。 兵部尚书冷笑道:「平帝新丧,国丧未发,如何能另立新帝?成何体统!」陈紫宗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即位,方能安定天下民心。你连这不懂,枉为社稷重臣!啊,是了,你这厮恶贯满盈,皇上正要治你的罪!」 那小皇帝小脸皱巴巴的,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装腔作势道:「兵部尚书司马歧!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该当、该当、该当抄家下狱之罪!」小眼瞥了瞥陈紫宗,总算将一句话安稳说了出来。 兵部尚书司马歧怒极反笑,喝道:「老夫辅佐两代先帝数十载,功彪史册,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所能治罪?滑天下之大稽!」 陈紫宗淡淡说道:「来人,将司马大人这些年的功绩一条一条说与他听听!」自有偏将上前,取出一本小册子,朗声念诵起来。 未说几句,司马歧已然面色大变,喝道:「住口!」纵身上前,欲抢那册子。原来其上所书正是这数十年来司马歧贪赃枉法、构陷同僚的种种阴私之事,条条属实,给人当众念了出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陈紫宗轻轻抬手,隔空一点,司马歧当即僵直不动,只能怒目而视,说对秦拂宗道:「秦道长怕是老眼昏花了,这等败类岂能辅佐社稷?还是下狱拷问,再来定夺!」 自有兵士上前,将司马歧架走。秦拂宗面上挂不住,陈紫宗此举无异夺权篡位,扶持了一个小皇帝做傀儡,岂能容得?袍袖一动,一掌按来,冷冰冰道:「贫道老眼昏花,倒欲瞧瞧陈师侄修为如何,能否抗得起这社稷之重?」 秦拂宗摆明要凭藉脱劫级数道行,压上陈紫宗一头。司马歧被擒,其带入宫中的兵士不多,如今已被陈紫宗麾下军士镇压,整座皇宫也落入其手。陈紫宗带兵日久,麾下皆是百战精兵,也不够秦拂宗一只手杀的,但贸然杀戮凡人,大干忌讳,唯有以大欺小,将陈紫宗击败,再来收拾残局。 秦拂宗打算将陈紫宗一击甩出,既不伤人,又可占据上风,哪知陈紫宗面上紫气一闪,亦是一掌捺来,双掌相交,二人浑身巨震,竟是平分秋色! 秦拂宗惊道:「你也渡脱天劫了!」陈紫宗收掌凝立,淡淡说道:「晚辈不才,只渡过一重劫数而已。」秦拂宗目中忌惮之色越浓,点头道:「渡过天劫,纵使只有一重,亦是我道中人。好,想不到惟庸倒是教出好徒弟!云珠,我们走!」 二话不说,竟是扭头便走,连司马歧也不管。上官云珠狠狠望了凌沖一眼,忙即跟去。脱劫境界每脱去一重天劫,道行功力会有大幅增长,但天劫难过,就算秦拂宗入道数百年,也不过脱去两重劫数。 陈紫宗纵只脱去一重劫数,真气受天劫洗鍊,本质已不弱于秦拂宗,就算奋力拼杀,亦不能将其压制。眼下大势已去,秦拂宗当断则断,先行退避,再思良策。 秦拂宗一走,陈紫宗更无忌惮,吩咐道:「皇上有旨,宣召文武大臣入宫议事!立时起草诏书,昭告天下,就说平帝残暴不仁,受了天谴身死,由新皇即位!」一应安排有条不紊,他手下皆是精兵强将,自去安排妥当。 宫中经过连场大战,宫室倾颓,残砖破瓦遍地,陈紫宗又命人速速整理休憩,平帝的寝宫住不得了,将小皇帝请入一座完好的偏殿,派重兵把守,而后将凌沖叫来,笑道:「新皇初立,跟脚不稳,朝中多有张阁老旧部,只要师弟登高一唿,定能风景云从。」 张守正为官多年,多得是弟子旧部,如今平帝已死,只要凌沖这位关门弟子登高一唿,至少文臣清流一部不必担心,朝政亦会安稳下来。 凌沖望着他道:「陈师兄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小弟当真嘆为观止。不过师兄拥立新皇,权倾朝野,倒是像极了史书上的那些权臣了。」 陈紫宗哈哈大笑,说道:「君子所为,当仁不让,我自问心无愧,又有何惧?倒是师弟做下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唯有册立新帝,方能分到社稷气运,得天道眷顾,解去天道反噬之苦。」 第八百四十二章 但行生前事,不问身后名 凌沖也知其中关窍,他将宝玑娘娘阴死之后,阴神阳神互换,阴神随程素衣赶赴北冥,阳神重返京师,助陈紫宗平定大局。早在阴神助陈紫宗击退陈建德时,就曾商议平帝身后之事。 第1065页 却没想到陈紫宗居然有这般翻云覆雨的手段,转手之间朝政易主,镇压兵部尚书、逼走秦拂宗、扶持傀儡皇帝,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概。 凌沖已分不清此事是出自郭纯阳默许,亦或是陈紫宗自身想要过过太上皇的瘾头,不过事已至此,唯有一条路走到黑。秦拂宗负气而去,再无人钳制,陈紫宗当日急召文武百官入宫,当众宣布平帝死讯,择日发丧。 而后册立新帝,帝号为昭,改元新和,自此昭帝即位,文武百官在一干凶神恶煞般的兵士搀扶之下欣然跪拜新帝,山唿万岁。昭帝年纪虽小,却不怯场,小脸绷得紧紧的,立时下诏册封从龙功臣,封陈紫宗为太师,领文渊阁大学士之职,兼天下招讨大元帅,领兵部尚书之职,总理阴阳。 陈紫宗麾下武将亦有封赏,凌沖也不例外,被封为一品仙官,只在国师之下。等太监宣读诏书已毕,凌沖身为玄门高第,钦赐面君不跪,只长揖谢恩。谢恩毕,顿觉一股庞然气运自冥冥中而来,加持形神之上,元神清凉舒爽,就连万民劫火也似残汤泼雪,顿时消融了大半。 万民劫火本极剧烈,被凌沖用手段使易靖、乔淮清、宝玑娘娘三个「分润」去了大半,自家元神上的劫火再被刚得的大明龙气气运一冲,已然不足为患。但余下劫火亦如附骨之疽,非是短时所能祛除。 凌沖也不以为意,留下些许劫火,正可体悟劫数之妙,正合心意。不知陈紫宗如何与沈朝阳商议,竟令这位正一道高徒回心转意,转而辅佐起昭帝来。昭帝亦投桃报李,册封秦钧为国师,因其尚在金陵未归,由其师兄沈朝阳暂理国师之事。 七日之后,平帝发丧,举国大恸,昭帝亲自主持祭礼,倒也无甚纰漏。国葬之后宣布大赦天下,陈紫宗总理朝政,在朝中遍插党羽,当真是权倾朝野,一时声威无两。 昭帝毕竟幼小,还要倚重陈紫宗,对其不闻不问。好在陈紫宗虽是权臣,却非奸佞,除了将司马歧判个夷灭九族之罪外,并未大肆剷除异己,反而大明江山在其治理之下,颇有政通人和、柳暗花明之意。 凌沖在京师呆了两月有余,眼见朝政平稳,便来寻陈紫宗告辞。陈紫宗坐镇宫中,批阅政务,颇为勤勉,凌沖见了,唏嘘道:「本是清虚山中客,奈何俗务缠身来!」 陈紫宗一笑说道:「此中亦有修行意,只看经纶补天行。」师兄弟两个相视一笑,只是笑容之中皆有些高深莫测。 凌沖道:「小弟欲离京师,特来向师兄辞行。」陈紫宗道:「我如今政务缠身,不克远送,师弟莫要怪罪才好。」凌沖摇头道:「岂敢?只是师兄如今权倾朝野,小弟却要斗胆问一句,师兄究竟意欲何为?」 陈紫宗默然片刻,展颜笑道:「但顾生前事,莫问身后名。」凌沖深深望他一眼,长揖到地,飘然而去。出了京师之后,动身赶赴北冥。阴神与程素衣早至玄女宫,传来一道意念,有一件大事非得阴神阳神齐聚合力不可,亦是郭纯阳所说的一件大机缘! 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带着隋问天颇为狼狈的走出皇宫,兵部尚书下狱,势不能再回兵部尚书府。偌大京师,竟是无处可去。隋问天早已醒转,皇宫之战全未派上用场,惭愧难言。 上官云珠问道:「师叔,眼下该当如何?」秦拂宗道:「平帝已死,本门数十年谋划一朝落空,天京再留无意,迴转清虚三山,报请掌教师兄定夺罢!」 三人出了京师,寻到无人之处正要将云阙飞宫放起,忽然眼前一亮,一个温文声音响起:「秦兄要去哪里?」秦拂宗一愣,喜道:「可是杨逊道兄么?」 那人却不现身,说道:「正是杨某。想不到拂真道兄一番谋划,却被几个小辈破了局去。」秦拂宗恨恨道:「此必是郭纯阳那厮在暗中谋划,指令几个小辈在台前蹦跶!若非恩师与师兄还要督察周天,防范星帝,早就出手打杀了姓郭的那贱人!」 陈紫宗师兄弟翻云覆雨,变革天地,在秦拂宗看来自是郭纯阳在后推波助澜,对其的恨意实是倾尽四海也难洗刷。杨逊却道:「秦兄此言差矣!我与拂真道兄都小看了郭纯阳,以至令其做大,方才他与拂真道兄隔空交手,分明道行已有几分纯阳之意,如今可不能再小瞧于他了!」 秦拂宗骇然道:「郭纯阳真证道纯阳了?」杨逊道:「虽未中,亦未远矣!」秦拂宗失声道:「郭纯阳本有纯阳级数的战力,再一证道,岂非无人可制?如此一来太玄派便有三位纯阳老祖,这可如何是好?」 杨逊声音忽的飘忽了几丝:「郭纯阳差上这一丝,却要难比登天。此事我与拂真道兄已有计定,不必多言。我这两个弟子被人算计,被万民劫火炙烤,我还要去一处阴寒绝地,借其苦寒之气解救他们,不与道兄多说了。」 乔淮清倒罢了,易靖可是少阳派苦心培育的弟子,日后要接掌少阳道统的传人,不能轻易出事。恰巧杨逊有事欲行,彼处正有万载玄寒之气可压制万民劫火,当即动身而去。 杨逊一去,上官云珠阴声道:「若是先将凌沖那小子捉住,送去总坛处,也不会横生枝节了!」秦拂宗嘆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回山等掌教发落罢!」 凌沖阴神之身随程素衣赶奔北冥玄女宫,二人皆是法相大高手,遁光迅快。商议之下,交互以剑遁之术赶路,如此最为迅捷。 第1066页 凌沖阴神施展出太阴魅剑之术,颇有剑气雷音之速,倒未露出破绽。只是程素衣心头那股别扭之意越大,忍不住道:「师弟这一手剑遁功夫,似乎非是太玄嫡传剑术?」 第八百四十三章 九重天劫 凌沖一面催动太阴魅剑,说道:「程师姐有所不知,此是洞虚剑诀中一种变化,本门如今唯有我将这套剑诀修炼到了法相境界,极少在外展露,师姐因此不识。」洞虚剑诀歷代皆无专修的高手出世,十分神秘,这一番话亦是滴水不漏。 程素衣轻轻一笑,转过话头道:「夺魂道人的噬魂魔念十分难缠,连我师傅也自束手无策,不知师弟有何克制之法?」凌沖笑道:「说来也无甚稀奇,不过是家师传授了一件法宝,能隔绝内外,对噬魂魔念又有克制之功,靠了这件法宝才敢夸下海口。」 程素衣道:「可是那件能发黑白之气的法宝?」凌沖点头:「正是!」法宝之物,事关门户根本,又是郭纯阳所传,程素衣倒不好再深问下去。 凌沖却道:「小弟愚钝,法相初成,欲向师姐请教脱劫境界所要面对的种种劫数,还请师姐教我。」法相之上便要脱去劫数,凌沖身兼两大顶尖法门,渡劫之法在道诀中虽有明言,到底比不得有人亲身说法来的通透,毕竟玄女宫亦是玄门正宗,歷代积累的经验亦极宝贵,听之有益无害。 冒然打探别派渡劫法门,乃是大忌,凌沖深知郭纯阳与姬冰花关系非同一般,如今玄女宫又有求于他,自不会放过良机。果然程素衣沉吟道:「渡劫之道各家皆有秘传心法,本不容我置喙,但你我两家同气连枝,师弟既然问起,我便姑妄说之罢!」 凌沖道:「师姐客气了,小弟洗耳恭听。」程素衣道:「脱劫乃是脱去劫数。这劫数玄门称为三灾九难,三灾者乃是刀兵、饥馑、瘟疫之灾,此是练气士入道之时所必经的劫数。」 「修道乃逆天而行,入道即有灾劫,并非到了脱劫境才会面对劫数。相比之下,三灾倒也好说,九难则更为诡异,亦是脱劫境界所要渡脱的劫数。」 程素衣顿了一顿,续道:「九难是说劫数共分九重,一重重过一重。依据练气士修炼的道法神通不同,会生出不同劫数专克其人。因此每一位练气士所面对的劫数皆有不同,抵挡起来自然极为艰难。」 凌沖恍然道:「原来如此,每人劫数不同,前人渡劫的经验对后人无用。天劫临身之时,唯有靠自家修行去抗、去渡,怪不得脱劫之境人人说来色变!」 他修行至今,已是大宗师级数的眼光见识,一点便透。程素衣微笑道:「那倒也不见得,比如同门之间修炼同一种道法,九重劫数自也有迹可循,但师弟修炼的洞虚剑诀独树一帜,怕是无前人经验可以借鑑了。」 凌沖洒然一笑,洞虚剑诀从无人修炼至他今日境界,连剑诀都是用太乙飞星符阵一重一重推衍出来,自无甚么经验流传下来。程素衣道:「比如我将《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合练,修成玉微真水与还幽寒水两大后天真水,心有所感,接下来面对的劫数中大半是土行劫数。」 她将身一抖,两条清流如龙现出,摇首摇尾,灵动非常。一条散发亘古幽寒之气,另一条则似能化纳万物。两种后天真水皆有无穷妙用,不在太玄剑诀之下。 五行之中土克水,程素衣兼修两大真水,劫数自以土行真气为主。凌沖赞嘆道:「玄女宫道法真是玄妙!」那还幽寒水他曾得了到手,不过送给了天星界的宿苍子,见了故物,心下不免隐隐作痛。 程素衣收了真水神通,嘆息道:「修行到了你我境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势不能裹足不前,但劫数来时无影无形,绝无徵兆,恰如天魔,往往心神一动,便已临身,防不胜防。因此脱劫之辈若无大事,轻易不会离开洞府门户,大多坐关静修,毕竟有师门之人看顾,要来的妥当。」 洞虚真界中,晦明童子连连点头,也道:「九重劫数说到底乃是练气士功行道行精进,真气不调,与一方天地契合不一,才生出的异变。若是自家四处乱跑,又或与人斗法之时,天劫降临,啧啧,那可真是烧了高香,漫天神佛都保佑不住了!」 程素衣道:「师弟的劫数究竟为何,谁也不知。唯有元神宁澈,屏息外缘,才偶有一点灵光浮现。不过郭掌教神通广大,未必算不出来,只要多向其请教便是了。还有,脱劫境界也可针对劫数祭炼几件脱劫的法宝,禁制不必祭炼过多,够用即可。比如我这几年便祭炼了几件专御土劫的木行宝物,师弟也可祭炼几件渡劫之宝,以备不时之需。」 凌沖有些犯难,太乙飞星符法、洞虚剑诀、噬魂劫法,三种道诀等如渡三次九重天劫,每一重皆有陨落之忧。太乙飞星符法与噬魂劫法道诀齐备,自有秘传的渡劫之法,连渡劫所用法宝的祭炼之法也自不缺。 唯独洞虚剑诀连修行的法门都未补全,更不知劫数为何,让他十分困扰。「罢了,我还是先自压制洞虚剑诀的修为,先将太乙飞星符阵的劫数渡过,再反来推算洞虚真界的劫数罢!大不了我再去求师傅助我推算一番!」 凌沖打定主意,心思宁定下来,谢道:「多谢师姐为我解惑!」程素衣笑道:「我说的不过是最为浅显之事,就算你不问我,郭掌教也定会为你分说明白,不必谢我。」 第1067页 凌沖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师姐为我解惑,可为我师矣!」二人交互御剑赶路,凌沖的噬魂劫法运转之间,在噬魂幡中引而不发,将太阴魅剑催动到了极致。他在这门剑术上用的苦功最多,已修炼到无影无形、念动随心的地步,连程素衣都瞧不破其根底竟是一门魔道剑诀。 程素衣心头疑窦越来越大,凌沖所用剑诀绝非太玄路数,但他不说,也不好多问,只好做个闷嘴葫芦。剑光迅快,数十日后已然飞临北冥之地,凌沖见北冥之中恶浪滔天,又有无数冰山冰峰浮于其上,缓缓移动,相互撞击之间往往便是惊天价一声巨响。 北冥的海水浑浊之极,望去竟是漆黑一片,若无修炼神眼之类的神通,绝难看破海中虚实。凌冲心头一动,眼中无数符文生出,纠缠组合,加持在神目之上,正是神宵天眼符,借符文之力,目光如炬,只在海底之中扫射。 程素衣见他目中放出神光,说道:「北冥之地险恶,却亦有生灵栖息,甚至也有长生级数的老祖在此逍遥,那些老祖神通广大,不在几位玄门掌教之下,只不过不常出世罢了。」 凌沖借神眼之力将海中物事尽收眼底,收去神通,颔首道:「原来如此!」海中自然盛产海妖之物,彼等得天独厚,寿元悠长,倘若开启智慧,懂得修炼,无尽岁月之下,自然修积出无边法力。北冥之大,无有几个长生老祖坐镇,才是怪事。 程素衣道:「那几位只管自家逍遥,轻易不理外事,与本门倒也相安无事。」说话之间,面前一座冰峰峭拔孤耸,凌沖一见,大起感嘆。那冰峰正是当年的炼罡之地,冰峰之上九天之中,郭纯阳以大法力盗取九天仙罡,助他修行,旧地重临自生无限感慨。 越过冰峰,又飞了不久,一座道宫兀然现出,正是玄女宫,程素衣引领凌沖入宫。有程素衣引领,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中宫大殿,其间遇上几位宫中弟子,俱都向程素衣施礼问安,又悄悄去瞧凌沖。凌沖再入玄女宫,袍袖一振,意态昂然,颇有得道之意。 中宫大殿之中,凌沖向一位美艷妇人躬身施礼,那妇人正是玄女宫之主姬冰花,笑道:「师侄不必多礼,本宫有求于你,你这一拜我可不好意思受!」 凌沖见她说的坦白,笑道:「前辈何出此言,你我两家同气连枝,看在家师的面上,前辈但有吩咐,晚辈岂敢不从?」郭纯阳与姬冰花的关系十分微妙,凌沖也不敢多嘴,但玄女宫之事郭纯阳亲自授意,自然要办的妥妥噹噹。 果然姬冰花哼了一声,说道:「姓郭的不是东西,教出来的徒弟倒是不差。」这话凌沖可不敢接了,只好来个默然以对。姬冰花又道:「我师姐宁冰被夺魂道人魔念侵入,破开苦寒界封禁去了,我门下数十位弟子也被魔念侵入灵台,危在旦夕。如今被我用玄冰封裹,要请你祛除魔念,还她们一个本来。夺魂道人的法力诡异,我也束手无策,你施法之时要我玄女宫如何助你,尽管明言。只要你能令我门下弟子无损无伤,摆脱魔念操控,我就许你一件旷世难寻的秘宝!」 第八百四十四章 炼化夺魂魔念 凌沖也不客气,当下道:「晚辈奉了家师之命前来,本不敢居功。但若前辈赐下甚么旷世之宝,长辈赐不敢辞,唯有腆颜收下。」姬冰花气笑道:「叶向天那个闷嘴葫芦怕是得不到你师傅的衣钵真传,你这幅样子活脱便是郭纯阳年少时的嘴脸!」 凌沖面皮抽动一下,说道:「弟子要祛除噬魂魔念,要请前辈出手护法,隔绝内外,以防惊动了夺魂道人本尊,横加阻挠,再生枝节。」 姬冰花道:「这是自然,但夺魂道人神通远在我之上,我只能隔绝他魂念一炷香的功夫。」凌沖想了想道:「晚辈尽力而为!」噬魂魔念入体,与生灵元神纠缠,密不可分,除非施术之人召回魔念,若是强行炼化,只会连生灵元神一併毁去,投鼠忌器,唯有凌沖这等亦精修噬魂劫法之辈,方敢一试,还要防备夺魂道人偷袭。 姬冰花甚是干脆,当即吩咐程素衣道:「吩咐宫中弟子谨守本位,不得走动。你与凌沖随我来。」凌沖自始至终也未问过高玉莲之事,二人有仇无恩,却也不必再踩上一脚。 玄女宫如临大敌,将宫中种种禁制开启,封闭宫门,以防有魔头妖邪趁机侵入。姬冰花伸手一指,凌沖只觉霎时间天地转易,头脚颠倒,已来至一处偏殿,眼前白蒙蒙冷气翻滚,一座硕大冰丘突兀而起,内中冰封了十几位女子,透过冰层可见其等面上或惊惶、或愤恨、或狂笑,不一而足。 姬冰花道:「夺魂道人操控了宁冰师姐,这些弟子不过是顺手为之,却已令我十分头疼。我用玄冰将弟子们封裹,只能暂息魔念之患,还要看你的手段了!」 凌沖闭目良久,细细感受冰丘之中诸弟子元神之态,颔首道:「前辈说的不错,夺魂道人寄托在几位师姐身上的魔念不深,或还有救!」 姬冰花目中射出淡淡喜色,这些弟子追随她多年,感情深厚,若能救了回来,真是天大喜事,说道:「你还需甚么外物辅佐?若要动手,只知会我一声。」 凌沖摇头道:「不需甚么了,现下便可动手!」姬冰花掌心现出一柄三寸小剑,五光七彩,耀目生辉,一口真气喷出,那小剑之上盪起层层剑光,交织如网,眨眼间将此处空间布满。再伸手一指,那座冰丘立时化散开来,成了涓涓寒流,被其收入掌中。 第1068页 凌冲心知那小剑定是玄女宫世代相传之宝冰魄寒光剑,不免多看了一眼,随即宁定心神,指尖放出七道彩丝,凌空激射,在十几位女弟子身上一穿而过,竟是有形无质。 程素衣心头凛然,只觉那七彩细丝妖邪之极,非是甚么好物事,见乃师视而不见,也就默然不语。七道彩丝是凌沖的噬魂劫法所化,他不欲在姬冰花面前显露阴神底细,借用噬魂幡威能,将噬魂法力凝练到极致。 这般取巧之法自然瞒不过姬冰花的法眼,但其选择视而不见,凌沖也不会傻到自揭自丑。这些时日他也未闲着,催动噬魂幡炼化祭灵柱残骸,渐有收穫,噬魂幡威能暴涨,已祭炼到四十三重禁制,在法相级数法器中堪为上品。 凌沖的计划也极简单,有姬冰花出手隔绝夺魂道人元神勘察,噬魂魔念便是无主之物,虽仍极狡诈凶暴,却敌不过吞噬异种真气、元神壮大自身的本能。凌沖以自身噬魂真气为引,比其他真气更要来的好用,夺魂道人的魔念几乎毫无犹疑便舍却了那些女弟子元神,如蝇逐血,攀附于七道彩丝之上,奋力开始吞噬炼化彩丝中的法力。 夺魂道人功行远在凌沖之上,但附着在玄女宫弟子身上的魔念不过是沧海一粟,还无夺魂道人本体指挥,只懂得吞噬炼化,全无章法,凌沖方有机会将之慑服。 炼化了夺魂魔念,说不定能得到其几分记忆或是别的,寻出甚么破绽。夺魂道人抢了噬魂老人的噬魂幡去,迟早从中推算出正本的噬魂劫法,弥补道行破绽,彼时再想降伏可就千难万难。 凌沖有一炷香的功夫炼化魔念,超出时限夺魂道人便会察觉,隔空出手。七彩丝线陡然一收,缩入掌中不见,实则暗中送入了噬魂幡中炼化。 夺魂魔念一入噬魂幡,当即造起反来,化为十几条龙蛇,嘶吼不绝,就要冲入核心禁制之中。两道噬魂劫法一体同源,却参商俩不见,誓不能同存,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凌沖早有后手,招灵旗一展,令龙蛇魔念晕头转向。拘魂索略一分化,十几条虚影飞出,将魔念死死捆缚,又有绝情环飞起,大有数十丈,狠狠一套,将魔念中种种念头化去,最后将龙蛇魔念投入化灵池中,借池中禁制洗鍊夺魂魔念。 夺魂魔念虽则顽固,遇上同源的噬魂幡正是天生的克星,几经折腾,被层层化去,存于魔念中的念头也被凌沖得知。虽只十几道魔念,所蕴法力竟等若数位法相高手毕生修为,不知夺魂道人害了多少生灵修士,才将魔念练到这等境界。 凌沖不及翻看念头中记忆,全力运转噬魂幡。冰魄寒光剑剑光多彩森寒,牢牢封死偏殿,姬冰花瞧了一眼凌沖,见其盘坐在地,面上似有隐忧,暗忖:「郭纯阳真是胡闹,这等佳弟子居然敢让他玄魔双修!不过夺魂魔念也唯有噬魂劫法方能化去,他若真能解救我的弟子,便指点他去取那件宝物也无妨!」 一炷香功夫转瞬即逝,凌沖仍未将魔念炼化净尽,程素衣忽觉身外一寒,脑中微晕,元神陷入一片阴暗之中,忽听一声呵斥,脑中一清,见乃师柳眉倒竖,冰魄寒光剑光已然充斥整座洞府,喝道:「夺魂,你还敢现身!」 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又汇聚一处,怪笑道:「我又如何不敢?这小子便是噬魂那东西的传人么?正好一併炼化了!」程素衣听在耳中,几乎又要被音中魔意引动了心魔,夺魂道人委实神通广大,仅凭声音便令她招架不得。 第八百四十五章 一剑斩元魔! 程素衣修为深厚,被姬冰花寄予厚望,道心千锤百鍊,几无破绽,但在夺魂道人几句话语之下,立时败下阵来,若非乃师挡住了夺魂道人大半魔威,几乎就要心魔丛生,迷失了本性。 姬冰花黛眉轻皱,冰魄寒光剑分出绵密剑光,将程素衣裹成了一团光球,收入袖中,又将昏迷在地的十几位弟子亦如法炮制。 噬魂劫法肆虐天下千年,玄门各派早有应对之道,姬冰花冷笑道:「夺魂,装神弄鬼算甚么本事?有能耐的真身降临,尝一尝本门冰魄寒光剑的滋味!」 噬魂劫法虽则诡秘,也要有施法的媒介,不会无中生有。程素衣与一干弟子被她护住,令魔念不得侵入,夺魂道人便没了咒念,但姬冰花转念一想:「不好!凌沖将魔念归于己身,还未炼化净尽,若是被夺魂侵染了神魂……」 凌沖的噬魂幡中已是翻天覆地,夺魂道人的无上神识跨界而来,瞬时之间已接掌了残余魔念。其种于玄女宫弟子元神的魔念不多,又被凌沖炼化去七八成,但得了本尊无上神识隔空灌注,仍旧为不可挡。 夺魂道人念头在噬魂幡中逡巡了片刻,发出隆隆魔音:「噬魂那老东西对你真是不薄,非但传你正本的噬魂劫法,连大云祭炼的噬魂幡也便宜了你!好!我就将你的元神炼化,两相合一,自能冲破噬魂劫法藩篱,再去寻找噬魂的转世之身报仇!」 残余魔念一转,化为一蓬幽暗阴影,如浊水逆流,就要向噬魂幡中侵入。凌沖阴神用魔光将面目遮盖,身化千丈魔相,背后又有七情魔念种种异象翻滚如潮,魔气沸腾,竟比夺魂道人还要来的魔性,更似一位盖世魔头,誓要毁灭一切有情众生! 他冷冷一笑,「夺魂前辈,若是你本尊亲至,晚辈自然有多远躲多远,如今你不过是一道残念,外有玄女宫禁制封挡,倒要瞧瞧你能发挥出几成神通?」 第1069页 七情魔念当先出手,春风化雨、魔镜、阴雷种种异象团团而上,将魔影阴潮抵住,运用噬魂劫法法门,轰然炼化其夺魂魔念。 夺魂道人亦自不惧,反过来也要将凌沖元神炼化,侵占这杆噬魂幡。幡中空间内,一团黑潮、七彩光华,交相对垒,此消彼长,一时也分不出谁强谁弱。 夺魂道人成道既久,运使噬魂劫法自如大日行天,圆熟潇洒,寓守于攻,往往信手拈来一招,便令凌沖难以招架。但凌沖胜在此处乃是他的道场,颇有万法随身之妙,所修又是正本噬魂劫法,毕竟正胜于残,夺魂道人的法门在他眼中自有许多许多破绽。 「趁夺魂还未从噬魂幡中悟出真正的噬魂法门,此战我必能胜出,但要速战速决,免得被他窥破了我的隐秘。」阴神正念当即参战,魔相往前一扑,七情魔念齐齐一转,围绕正念魔相飞舞,转眼化为一道化神曼荼罗神通,将夺魂魔念圈入其中。 化神曼荼罗是噬魂劫法中一大神通变化,能镇定元神,抗拒心魔,此时将夺魂道人的魔念当作了外魔心魔烧炼,别有一番妙用。 曼荼罗中漫天魔火涌动,又有阴雷噼击不断,每有夺魂魔念被烧动噼落,就被曼荼罗收走炼化,看似水磨功夫,在凌沖全力施展之下,炼化夺魂魔念竟是十分迅快。 夺魂道人自也通晓噬魂劫法诸般变化,魔念当即龟缩一团,更为凝练,抗拒凌沖炼化。如此一来,不啻落入下风,若无强援,早晚被灭。凌沖得理不让,噬魂幡法力全数催动,压力如山,将夺魂魔念炼的越发缩水。 姬冰花元神中响起一声嘶吼,似有无数生灵痛苦哭号,一道磅礴法力自虚空而来,就要穿透玄女宫禁制,透入偏殿中来。心知必是凌沖得手在即,逼的夺魂道人恼羞成怒,不得不加大法力灌注,怒喝道:「玄女宫可非是你这魔头撒野之地!」 殿中五色十光的剑光激卷如海,如天绅倒流排空之上,透出偏殿,直达玄女宫之外,与守御大阵的法力合为一处。冰魄寒光剑是采千万年冰雪菁英,经歷代祖师祭炼,本体只若一根短短冰锥,却是可分可合,变化无穷。 有此剑在手,玄女宫就能立足北冥之地,不畏海中异族妖兽搅扰。尤其到了姬冰花手中,与其所修的玄冥神水契合无比,威力更是大至无边。 姬冰花使得是剑光分化之术,剑光如海,光影斑驳,无数剑光攒作一处,根本无从分辨哪一道是真、哪一道是假。姬冰花含怒之下,全力施为,夺魂道人的法力由虚空跨界而来,无形无相,吃冰魄寒光剑光暴雨打梨花一般的噼斩削斫,竟是从中折断! 夺魂道人的法力无形无质,冰魄剑光却有形无质,也不分甚么高下,只是夺魂法力跨空远来,其力已衰,吃姬冰花以逸待劳,一剑斩元魔! 夺魂道人的本尊还在九层冥土之中,苦苦祭炼噬魂幡,不克分身,等到察觉姬冰花的手段,暴怒之下还要再分出法力遥空一击时,忽觉自家种在玄女宫弟子身上的魔念与本尊联繫霍然断去,不问可知必是凌沖炼化了他的魔念得手,不由得怒发沖霄! 第四层冥土之中,一处险绝奇地,忽而黄土龟裂,一团庞然魔影自地下冲出,浑厚之极的魔念法力演化为无数黑雾诡影,四下乱扫乱射,声震万万里。幸好夺魂道人事先已将方圆百万里的阴魂厉鬼吞噬一空,才不会再有倒霉鬼遭了池鱼之殃。 夺魂道人倾力发泄了良久,怒气渐息,他修炼噬魂劫法,虽能证道玄阴,却深受此法反噬之苦,尤其近百年以来神智时而昏沉,做出许多丑事,非出自自家本心,长此以往,不免元神涣散,各自为政,成了一个玄阴级数的疯子,起了惊惧之意,幸好噬魂幡见劫数难逃,主动投靠,才有了几分指望。 第八百四十六章 噬魂劫法 夺魂道人这些时日自噬魂幡上已将正本噬魂劫法参悟出三四分奥妙,心头却越发焦躁起来。噬魂老人自身也未能弥补噬魂劫法的破绽,不然也不会放低身段,去求大菩萨庇护,以佛法化解冤孽。 就算夺魂到手真本噬魂劫法,一样的要受异种元神反噬之苦,难道学噬魂老人那般去向佛门摇尾乞怜?夺魂道人心比天高,当年不惜暗算噬魂夺权,就为扬眉吐气,成为一尊魔道巨擘老祖,事到如今,唯有一条路走到黑! 夺魂发泄完毕,正要潜回地下,只听一个魔音响起:「夺魂道友有甚烦心之事,可否说来听听?」正是夜乞老祖到了,身后自是鬼铃与伽薄两尊跟班。 夺魂魔影哼了一声,似千万人嘶声吶喊:「夜乞老祖不必急躁,等我参悟出完整的噬魂劫法,就助你杀上大金刚寺,眼下还非其时!」 夜乞老祖骷髅似的面上瞧不出表情,点头道:「既然道友答允出手,夜乞怎敢催促?道友大可静心参悟,我来为道友护法!」夺魂道人哼了一声,魔影缓缓沉入地底,再无声息。 玄女宫中,夺魂道人魔念退去,姬冰花暗送一口气,挥手之间程素衣与一干女弟子现身,吩咐道:「你将师妹们送去歇息,取些大补真元的丹丸与她们服下。」夺魂魔念被凌沖吸去,断了病根,再无后患,那些女弟子不过真气损耗剧烈,神气虚弱,调理几日便可。 程素衣望了兀自端坐的凌沖一眼,躬身领命,施法将昏迷的师妹们挪移出去。姬冰花等程素衣离去,皱了眉头去看凌沖,却见其双目紧闭,似乎还在与夺魂魔念争斗。 第1070页 嘆息一声,恨恨想道:「郭纯阳那厮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让弟子玄魔双修,还是魔道中号称诡秘第一的噬魂劫法!这孩子分明于剑道天分极佳,若在本门必要倾力培养,我可捨不得让他冒险练甚么劳什子的噬魂劫法!咦,话说玄魔不两立,郭纯阳用了手段让凌沖能兼修玄魔之道?」 噬魂幡中,夺魂道人魔意退却,余下的魔念就似强弩之末,被炼化只在旦夕之间,吃噬魂幡中禁制连扫,夺魂魔念缩成一团小小黑光,凝练到了极处,虽能负隅顽抗,但灭亡只在迟早之间。 凌沖阴神主持噬魂幡变化,与夺魂道人这等对手交锋,那团魔念是七情中恐意变化,当初夺魂道人似是随意染化了几个玄女宫弟子,所留法力不多,饶是如此,也令凌沖有心力交瘁之感。 剩余魔念黑光如有灵性,似是察觉灭亡在即,忽地飞蛾扑火一般,往噬魂幡深处遁去,凌沖一时不察,竟被其闯入化灵池中,一头扎入! 凌沖暗道不好,从冥狱归来还未来得及染化生灵,夺取元神,化灵池中空空如也,却封禁了一样物事,正是万民劫火!阴神将万民劫火禁锢于化灵池中镇压,不料被夺魂魔念嗅出蹊跷,一路寻觅而来。 万民劫火本是一丛丛透明至无色的火焰波纹,在化灵池中受禁制镇压,只偶尔抖动几丝,被夺魂魔念一头撞入,竟是生出不可测度之变化! 无色之火猝然大盛,万民之音也如潮涌般升起,无远弗届,霎时之间整个噬魂幡空间之中皆是万民唾骂背弃之声!噬魂魔念本质是生灵元神魂魄,辅以意念念力炼成,遇上万民劫火等若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姬冰花正有些不耐,晃眼间凌沖七窍中竟有无色之火静静烧起,眨眼烧透重楼,连天庭也自一片血红。这股无色之火来歷诡异,姬冰花大惊,忍不住脱口叫道:「这小子是甚么运道?怎么在此时天劫降临!」 不错,正是凌沖阴神的第一重天劫降临了! 脱劫境的劫数最为诡异,依据所修道法、神通、境遇,各有不同,如天魔随影,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姬冰花一眼瞧出凌沖的劫数到了,却不敢出手相助,渡劫从来只靠自家道力,他人贸然出手,反惹事端。 何况凌沖修炼的噬魂劫法,号为魔道诡秘第一,姬冰花修的玄门正宗,门户不对,更不敢掺和,只能让他自求多福,挥手之间,整座大殿寒气绵延喷射,不知多少法力禁制开启,倒非是为助凌沖,而是防备他渡劫不成,自爆伤人,毁坏了玄女宫胜景。 姬冰花封禁偏殿,便饶有兴致的旁观凌沖渡劫,毕竟一位精修噬魂劫法的大宗师渡劫,十分难得,连纯阳老祖都要动心。 凌沖自然意识到那无色之火就是他的第一重劫数,暗暗叫苦,只好勉力抵挡,苦苦思索渡劫之法。《噬魂真解》中自有所面劫数的种种描绘与抗衡之法,寻到劫火一章,其曰:「劫火自泥丸宫起,直透形骸,五脏成灰,唯以先天神水解之。」 阴神无有肉身,噬魂幡便是庐舍,那无色真火自化灵池烧起,直透祭灵柱之外,转瞬之间噬魂幡之内全是无色真火。此火无声无息,却又歹毒异常,先是祭炼噬魂幡的宝材开始溃散熔化,继而连其中苦心祭炼的禁制也自开始崩散! 阴神暗暗叫苦,先天神水姬冰花便有,却苦于劫火焚身,连神识也运转不得,心下叫道:「难不成真要望水渴死不成!」好在先前曾传出意念,阳神之身亦自赶来,尤其阴神之苦阳神亦感同身受,只要在劫火焚神之前赶到,便可无事。 姬冰花见凌沖「肉身」被无色劫火炙烤,噼里啪啦之间陡然化为一桿大幡,幡面无风抖动,色呈混沌,威风之极,但未几之间却被无色之火烧的千疮百孔,破烂非常,只瞧得目眩神驰,忖道:「难道这便是噬魂道排名第一的法器噬魂幡么?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也!」浑未想到以自身真水相助。 劫火肆虐之间,无物不燃,阴神无法,先要保住正念之神,只得令七情魔念先行送死,春风化雨、魔雷、鬼雾,种种异象齐飞之间,却奈何不得一朵朵小小劫火,被烧的滋啦作响,如架上烤猪,内外金黄,痛快之极。 第八百四十七章 百鍊出关 姬冰花见凌沖化身的噬魂幡被无色之火裹住炙烤,破烂幡面上不住有条条黑气逸散,皆是精纯之极的魔气,暗暗心惊:「这凌沖竟将噬魂劫法修炼的如此精纯!」点点魔气自然难不倒她,素手挥动,丝丝水气发散,将噬魂幡魔气全数吸走,只数息之间就将魔气化合的一干二净,正是天一真水的妙用。 姬冰花正自收取魔气,忽然心头一动,身形挪移之间,已在玄女宫外。正有一道赤芒自九天飞堕,光华散去,一位面容严峻的道人现身出来,稽首道:「姬道友有礼!」姬冰花一见,惊道:「竟是百鍊师兄?你不是在闭关之中么?」那老道竟是太玄派二长老百鍊道人!其在太玄重光之时,强行冲击纯阳境界,还引来仙门垂顾,但由于道基不稳,之后便闭关不出,谁想竟会现身于此。 百鍊道人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贫道出关不久,今日是奉了掌教之命而来,取那一件宝贝。」姬冰花面色一变,哼道:「郭纯阳真是滴水不漏,我已许下诺言,只要将我的弟子医好,那件东西便舍给你们太玄派,难道还怕我反悔不成!」 第1071页 百鍊道人深知这位玄女宫宫主与五师弟之间一段过往,剪不断理还乱,还是莫要多言的好。姬冰花骂了一句,又道:「百鍊师兄来的正好,你们太玄的弟子凌沖如今劫数临身,快来瞧一瞧!」 百鍊道人当即道:「速带我去!」临来之时,郭纯阳已将凌沖之事与他分说明白,不由得不着紧。姬冰花二话不说,心念一动,二人已转入玄女宫中,面前正是一桿妖幡。 百鍊道人一见噬魂幡,眉头便是一皱。他的性子方正,最看不得魔道邪物,尤其噬魂劫法这等非要害人才能精进的法门,嘆息道:「郭师弟不知是甚么打算,竟敢让弟子修炼这等魔功!此分明是劫火焚心之兆,就算我出手,玄魔相剋,也未必能成,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 姬冰花冷笑道:「郭纯阳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早晚玩火自焚!只是可惜了这个佳弟子。」百鍊思索道:「劫火焚身,当以真水化解,正是非姬道友出手不可!」姬冰花目中一亮,又道:「不妥,这劫火分明是噬魂劫法真气躁动所生,其中又有丝丝缕缕的念力之物,七大先天真水不知哪一种才对症,若是弄得不好……」 两位纯阳老祖相顾无言,面对凌沖的劫数竟有几分束手无策之感。姬冰花嘆息一声,正要出言,又是咦了一声,笑道:「今日我这玄女宫倒是热闹!」却是察觉到万里之外又有一道剑光飞来,剑光路数正而不邪,当是正道中人。 百鍊道人微微瞑目片刻,奇道:「怪哉!竟是本门的御剑之法!待我将他摄来,还请道友大开方便之门。」待姬冰花点头,伸出一只手掌,往前一抓,直入虚空之中!再缩回时,已捉住一道剑光! 姬冰花喝了一声:「来者何人!」那剑光落地化为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竟又是一个凌沖!他见了姬冰花正要说话,瞥见百鍊道人在侧,忙躬身施礼:「原来是二师伯出手!」 那人正是凌沖阳神之身,被百鍊道人自万里之外摄来,只道有人偷袭,正要出手。姬冰花见又是一个凌沖,惊道:「怎么又是你!」 凌沖阳神见了那噬魂幡,面色大变,急急道:「晚辈斗胆请姬前辈赐下一缕玄冥真水!」姬冰花眼珠一转,笑道:「原来噬魂劫法的劫数要以玄冥真水化解么?罢了,给你便是!」屈指一弹,一滴小小水珠落入凌沖掌心,刺骨冰寒,正是先天玄冥真水。 纯阳老祖出手,岂是等闲,这滴玄冥真水已是先天之物,妙用无穷。凌沖阳神与阴神相通,自知如何化解劫数,好在不曾晚来,当即撮口一吹,那玄冥水滴散出滚滚寒气,在他法力运使之下,如清风细雾吹拂,顷刻间将噬魂幡裹了进去。 玄冥真水至阴至寒,正是劫火克星,水雾润物无声,侵入噬魂幡中,幡面上无色劫火如冰雪消融,转眼已灭去大半! 姬冰花见新来的「凌沖」一身正气,道意盎然,竟是难得的修道种子,再看那杆妖幡,实在想不出二者竟是同出一源,饶是她博闻强识,也想不透有何妙术能如此行事,难道噬魂劫法当真这般神妙不成? 百鍊道人乃是修道的大行家,一眼看出后来的凌沖修炼的正是洞虚剑诀,修为十分纯正,只是其中夹杂了别的法力,显非太玄门户,而清灵高妙之处,似又不在太玄剑诀之下,暗暗苦笑:「看来郭师弟对凌沖的传授与叶向天不同,非但玄魔兼修,还修炼了别的道法。」 郭纯阳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谁也猜测不透,既敢令凌沖如此,总有其打算,百鍊道人纵然不以为然,但事已至此,也不会去管。 劫火吃玄冥真水一浇,节节溃败,渐渐缩入幡中,凌沖催运真水,不敢贸然贪多,仍旧细细挥洒,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幡中劫火已然灭去九成,余下不足为患,暗送一口气,伸手一指,那噬魂幡化为一道幽光,钻入他眉心之中,将剩余的玄冥真水双手捧起,送至姬冰花面前,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余下真水奉还前辈。」 此等先天妙物就算纯阳老祖运炼,也要耗费许多心力,姬冰花却不接手,点头道:「好,能善知善用,却不贪多纵慾,你比你那老鬼师傅要强上太多。我姬冰花也非小气之人,此物虽然难得,在我眼中也算不上甚么宝贝,你还是收着罢!」 凌沖再拜谢道:「多谢前辈!」至于编排郭纯阳的说辞只作不闻。阴神第一重劫数已过,还要收场,毕竟是魔道分身,不欲当着两位纯阳老祖之面摆弄阴神,还是收起妥当。 姬冰花倒是十分好奇,碍于纯阳老祖的身份,只能强行按捺,又道:「你解了我门下弟子之危,我曾许诺赠你一件旷世难寻的宝贝,你不必着急推辞,此事也在你师傅算计之中,你百鍊师伯来此,便为此事。」 第八百四十八章 孽龙肉身 凌沖道:「既然如此,弟子从命便是。」他已有多时不曾回归山门,连百鍊道人出关也不知,这位二师伯修炼的玄机百鍊元命剑匣之法,兼顾杀伐、养炼之道,这一出关,太玄又多一位纯阳老祖坐镇,乃是天大的喜事。 百鍊道人咳嗽一声,说道:「那件物事凌沖一无所知,就烦劳道友代为解说一二罢!」姬冰花哼道:「郭纯阳命弟子来取东西,却连来龙去脉也不告诉?这师傅做的真是到家!」这位女老祖似要抓住一切机会,将郭纯阳贬损一番才甘心,顿了一顿道:「前几年你与郭纯阳来此时,见过敖震那条孽龙罢?」 第1072页 凌沖点头:「彼时是前辈师姐宁冰勾结那条寒龙作乱,其以元神化身赶来,被我师傅重创而去。」 姬冰花道:「我许你的那件法宝便是那条孽龙的肉身!」见凌沖愕然以对,又道:「敖震是太古寒龙之身,肉身坚固,甚至比一般法宝还要坚凝。此事还要从我玄女宫的来歷说起。」 「玄女宫的创派祖师乃是一位女仙,拜入上界一位老祖门下,因犯了教规,被打入此界,奉命看守那条孽龙。敖震是太古天龙之属,神通广大,不服天条,与天兵天将厮杀,被击成重伤,那为首天将亦是那位老祖门下,动了私念,特意以将敖震送入此间,欲借其肉身元神,祭炼一件强力法宝。」 「祖师奉命看守祭炼孽龙的阵法,等到孽龙化为法宝,方是孽满灾消之时,可重返天界。祖师与那天将首领虽属同门,素来不睦,奈何师命难违,只好看守起孽龙,传下玄女宫道统。不想此界魔道猖獗,祖师与魔教高手激战之时,伤了元神,不得已兵解转世,临去时留下遗命,玄女宫弟子三代看守孽龙,之后便可便宜行事,不必管师门之命。」 「如今到我这一代已是第七代,天地大变在即,不得不为满门弟子谋划,决意随你太玄派搬场离开此方世界。你师傅说此事要着落在你身上,我也非小气之人,索性将孽龙肉身赠你,权作答谢!」 凌沖嘴唇动了动,只觉此事诡异无比,疑点重重,但涉及了上界老祖大佬,也懒得索解,问道:「前辈如何将孽龙肉身赠我?」前几年所见,敖震分明活蹦乱跳,自家去取其肉身,还不被一口寒气喷死? 姬冰花道:「本门七代驻守北冥,看守孽龙,未敢懈怠。那孽龙被一座大阵囚禁,阵法每时每刻都在抽取其元神法力,只等元神被完全炼化,大阵再与孽龙肉身相合,便算大功告成。祖师曾留下一卷阵图,记述阵法之妙。我能助你从阵法之中将孽龙肉身取走,之后如何祭炼我便不管了。」 凌沖又问:「取走孽龙肉身,余下的阵法和孽龙元神如何处置?」姬冰花皱眉道:「祖师有命,三代看守即可,如今已过七代,本门已算仁至义尽,管他之后如何?你这小子做事怎得婆婆妈妈?到底要不要孽龙肉身!」 凌沖当即道:「要!」太古天龙,浑身是宝,光肉身绝不下于普通法宝,若能到手,真是赚大。晦明童子也自两眼放光,叫道:「太清门里有的是将异种肉身炼成符箓的法门。乖乖,太古天龙的肉身若是炼成符宝,出世便是法宝级数,嘿嘿!」孽龙肉身炼成符宝,再化入生死符中,他的法力不知一跃要增强多少,不禁嘿嘿傻笑起来。 凌沖喜道:「晚辈正缺一口趁手的飞剑,孽龙肉身正合所用!」晦明童子一听,气的跳脚大骂,只是被洞虚真界隔断,根本传递不出来。 姬冰花道:「随你是炼成寒龙剑还是寒龙棍,都与我无干!」心下忖道:「郭纯阳不知怎么打算,竟将那等重宝託付给这个弟子,罢了,我只兑现诺言,其余管他作甚!」 百鍊道人道:「事不宜迟,烦请道友带路罢。」姬冰花道:「待我稍作布置。」唤来程素衣,吩咐道:「为师出宫办事,你将护宫大阵开启,须要仔细防备那些个海中妖圣偷袭。」 程素衣领命,问道:「恩师何时迴转?」姬冰花道:「快则十日,多则半月。你高师妹处要好生看顾,免得其真气走火。」瞧了凌沖一眼,说道:「高玉莲已然闭关参悟元婴境界,以她三生积累,这一关过去不难。我听闻你与她尚有仇怨?」 凌沖淡淡说道:「高玉莲前世灵光未醒之时,曾与星宿魔宗天市星主乔依依之徒萧厉勾搭,之后高玉莲被许配家兄,萧厉因此迁怒凌家,欲将晚辈一门上下斩尽杀绝。」 姬冰花嘆了口气道:「她与萧厉乃是冤孽纠缠,前世堕劫便是为了那个孽障。如今返本归源,重回我门下,到底是师徒一场,我自会约束管教,还望你能不计前嫌。」 凌沖道:「往事如云烟,晚辈自然不会计较。但她若再来寻衅,晚辈定然杀之!」姬冰花一愣,哈哈一笑,说道:「好!我还以为你是个婆婆妈妈的角色,原来亦是快意恩仇之辈!好,若是高玉莲再敢招惹于你,尽管杀了,玄女宫绝无二话!」 姬冰花吩咐妥当,当即动身。三人飞出玄女宫,掉头向北。凌沖见玄女宫上空升起团团五色云朵,将宫殿遮蔽。云朵之中杀机隐含,不知有多少剑气法力游弋,含而不发。百鍊道人若有所思道:「北冥的几位妖圣近来不甚安分么?」 姬冰花苦笑道:「那些大妖不知得了甚么失心疯,以往数十年不见踪影,这几年却频频露面,本门纯阳境界的长老不多,若是一个不察,被其等联起手来,当真有被攻破之虞,不可不防。」 百鍊道:「那我等速去速回,若是道友自觉独力难支,可先将门下迁徙至太玄峰上,本门自可照顾。」姬冰花道:「若非大劫将至,我也不肯出此下策!」 第八百四十九章 玄冥壬癸旗 玄女宫在此界经营数千年,根深蒂固,尤其创派祖师来自上界一处大势力,虽有遗言只需看守孽龙三代,便可便宜行事,但舍却上界的大靠山,冒着被追杀清算的风险,转而另起炉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如此。 姬冰花以大决断定下投靠太玄派,逃出此界,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苦楚,以凌沖现下的修为、地位,尚不能参与到这等机密之事中来,眼下他满心想的是孽龙之躯到手后,如何祭炼之事。 第1073页 「太清门的确有许多祭炼异种化为符宝的手段,比如三昧心炉便是将一只域外天魔生生祭炼,但我现下最缺的还是一口上好的飞剑,太古寒龙之躯总不亚于种种先天妙物,若能将之炼成飞剑,足可使我的战力飙升数倍!」 洞虚烛明剑诀只合用来斗法,并非用来祭炼飞剑的上乘法门,洞虚真界中都是剑气之形,要温养飞剑总是差强人意,还需一门上好的炼剑法诀才好。晦明童子又来出馊主意,叫道:「我太清门中也有祭炼飞剑的口诀,十分玄妙,要不要我传授给你?」 凌沖冷冷道:「要祭炼飞剑,我只求越锋锐、越精纯越好,太清门的炼剑之法,无非如斩妖符剑那般,剑符双炼,失之纯粹,非是我想要的。」晦明童子兜售不利,小脸一垮,蹲在洞虚真界中生闷气。 凌沖也懒得理他,兀自思索合用的炼剑法门。一旁百鍊忽然传音道:「我受掌教之託,将玄机百鍊剑匣之法传你,你用此法铸成剑匣,再去祭炼孽龙之躯,当可事半功倍。」随即传了一道玄奥意念过来。 凌沖只觉无数图录文字纷至沓来,粗粗翻阅,乃是讲述如何以真气铸就一只剑匣,与其中孕养飞剑。此飞剑可为剑气、亦可为五金之类,正是太玄六大真传之一的玄机百鍊剑匣之法,亦是百鍊道人成道之法,忙即躬身谢过。 百鍊道人微微颔首,传音道:「此是掌教之命,不必谢我,若有甚么疑问,尽可来问。」凌沖再拜谢过,立时沉浸于玄机剑匣之法中。 百鍊道人目光沉静,暗忖:「郭师弟将玄机剑匣法也传了给他,真就如此看好这孩子?难道本门的道统存续,就要着落在凌沖身上么?」 自玄女宫向北飞驰,两位纯阳老祖遁光快到极致,浮光掠影一般,周遭冰丘冰峰愈来愈多,到后来索性连成一片,大片大片的玄冰冰原现于眼前,皆是亘古以来留存至今。 百鍊道人的遁光如一熘火光,姬冰花却是一道水色,二人功行已至炉火纯青之境,遁光过处,毫无声息,不带丝毫烟火气。 北冥冰盖被覆亿万里,不知大小,飞了半日,总有十万里之遥,面前现出一条长大裂谷,有万里长短,裂谷左近满是寒霜冰雪。 姬冰花停住遁光,说道:「镇压孽龙的大阵所在,就在冰缝之下,此阵每隔一甲子,须有本门精修玄冥真水之人前来,将自身本源之气注入其中,维持阵法运转。想来我师姐便是趁此机会,与孽龙暗中勾结上的。」 百鍊道人问道:「孽龙肉身被锁,但元神还在,该当如何降伏?」姬冰花道:「此事易耳,孽龙被大阵镇压,元神肉身分离,元神受玄冥之气冰封坐僵,每日只有午时阳气最烈之时,方能挣脱几分束缚,以元神遨游出行,先前被郭纯阳斩了一剑,元气大损,还在埋头苦修,不足为患。」 百鍊道人点头,凌沖在他身后遁光之中参悟玄机剑匣法,此时方才回神出来,抽空大量四周。姬冰花当先飞起,投入冰缝之中。 那冰缝宽有里许,内中寒风如潮,层层涌将上来,中人慾僵,若无纯阳之宝护身,必然僵死无疑,但在纯阳老祖看来,却无足轻重。百鍊道人清叱一声,喝道:「你紧随我身后,莫要分心!」一道火光飞起,将凌沖裹挟着亦投入冰缝之中去了。 三人去后未久,虚空蓦然荡漾,一点火光腾起,转眼化为一座烈焰门户,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跨将出来,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小短剑。 那人生的十分白净,气度雍容,便似乡下私塾中的教书先生,那柄短剑中传来烈火老祖之声:「杨逊!姬冰花已然引百鍊那厮去取孽龙肉身了,你怎得还不着急?」 那中年文士正是少阳剑派掌教杨逊,轻笑一声,悠然道:「着急作甚?百鍊纵然补全道基,也非是我的敌手,须要防备郭纯阳另有算计。此处封禁本是上界玄冥老祖一脉布下,玄女宫掌握的阵图残缺不全,要夺取孽龙肉身,还要费一番周折。」 将手一挥,现出两道人影,身裹玄冰,神气羸弱,正是易靖与乔淮清两个。他二人被万民劫火日夜灼烧,元气大损,幸好被杨逊以玄冰寒气暂时抑制,不然早就神气枯竭而亡。 杨逊咦了一声,自语道:「怪哉!万民劫火居然弱势了不少,难道那位始作俑者寻到了克制劫火的法子?」易靖两个糟了无妄之灾,被人以诡异手段引动劫火临身,杨逊自是一眼瞧出是噬魂劫法的路数,但魔念入体,与元神相合,就算纯阳老祖也要投鼠忌器。 但此时万民劫火不知怎得忽然衰落下来,二人元神已然虚弱之极,所中魔念与元神一体,同气连枝之下,自然也虚弱到了极点。杨逊目中蓦地放出两道神芒,掌中烈火金光剑剑芒吞吐,又有丝丝缕缕金色流火滚动,蓦地两道剑光挥洒,如丝如针,一举钉穿二人眉心! 这一剑贯通虚实、裁剪形神,剑光晃动之间,已从二人元神之上一掠而过,似有两声惊怒交集的惨叫响过,易靖两个已然睁开眼来! 杨逊将手再挥,玄冰散去,二人跪伏于地,同声道:「多谢恩师!」杨逊不愧为少阳剑派掌教,剑术通神,竟趁劫火衰弱的一瞬,以无上将盘踞于二人元神中的噬魂魔念一举斩杀! 魔念与二人元神化合为一,连同一小部分元神也自湮灭了去。元神之物乃是先天灵光,不比其他,损毁了便是损毁了,要恢復旧观,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第1074页 杨逊淡淡说道:「你们两个行事不甚,被人暗算,为师将魔念斩杀,再传你们一道修补元神的法门,且好生修炼!」二人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杨逊又是一笑,说道:「百鍊道友已然察觉,还是去见上一见罢!」大袖一拂,将两位弟子收去,翻身也入了冰缝之中。 冰缝之下寒气愈重,数千丈下滚滚寒潮涌动,直是冻僵骨髓,但在纯阳老祖面前,却如清风拂面,纯阳级数法力展开,将寒风冷潮隔绝在外。冰缝之下阳光不得透出,漆黑幽深,除却寒风呜咽,再无别声,飞的良久,眼前依旧漆黑如墨,寒气反倒更加深重。 凌沖只觉寒风中夹杂丝丝阴气,正是冥狱之中所独有,不由咦了一声,忖道:「难道这冰缝之下,竟是通往九层冥狱不成?」阳神返照寄居眉心中的阴神之身,劫数过去,噬魂幡破破烂烂,阴神也被劫火烧的缩水了三分。 渡过一重劫数,已算是脱劫之辈,但细细品来,阴神法力并未增长,所得的好处是法力经过劫火灼烧,更加精炼了些,阴神念头一转之间,如电光火石,比法相级数时运转快上了数倍不止。 元神运转之速加快,无论参悟道法还是对敌动手,自然大有好处,看来脱劫之辈抬手之间能碾压法相之下的对手,并非靠的神通惊世,而是元神之上的超脱。 法相之辈一念之间能操控两道神通,脱劫之辈却早已有十几道神通备好,试问谁人可敌?据说有的天劫若能渡过,还可炼化一丝劫数之力,对元神念头增长更是好处无穷。 如此一来,阴神的魔道修为又将阳神落下一头,忽然阴神闷哼一声,头痛欲裂,连带阳神也感不适,却是杨逊出手斩杀魔念,心机相连之下,受了反噬。 百鍊道人问道:「怎么?」凌沖摇头道:「弟子无事,只是先前埋伏的两道魔念被人斩杀,受了些许反噬。」也不隐瞒,将暗算易靖两个,分担万民劫火反噬之事说了。 百鍊沉吟道:「噬魂劫法的确诡异,竟还有这般妙用,你也真是胆大妄为!能将你的魔念斩杀,必是杨逊亲自出手了!不过他斩杀魔念,而非留下炼化,便是并未查清你的底细,今后行事可要小心些!」凌沖道:「是,多谢师伯教诲!」 冰缝深渊之下,一处隐秘之地,一座硕大法阵横亘,周遭足有百丈方圆,法阵之中有四个庞然文字岿然镇压,乃是上古道家云文,正是「玄冥敕令」四字。 法阵之无数金光寒气游走不定,汲取深渊冰缝中无尽霜寒之气炼入阵中,大阵中央霍然有一条狰狞巨龙尸身匍匐,长有数十丈,龙首之上两根龙角,尖锐之极,似要刺破苍穹。 那恶龙遍体龙鳞,片片皆有面盆大小,幽然无光,却又有无尽光华内敛其中,龙鬚披拂,颔下一颗滚圆龙珠,一双赤红龙睛光华闪动,竟似復生了一般。 大阵之外陡然一道玄光闪过,一座门户悄然开启,步出一男一女二人,迎头见了这条硕大狰狞的真龙之身,俱都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良久那男子才嘆息一声,略带兴奋地说道:「这便是太古寒龙真身了!当真是好宝贝!能见识此物,也不枉我从上界而来了!」那女子嗫嚅道:「寒剑师兄,听说这孽龙元神尚在,不会突然窜出来罢?」 那叫应寒剑的男子鄙夷道:「寒蕊师妹,你未听师傅吩咐么?孽龙元神受阵法克制,每日只有午时方能透出一丝念头,余下时间只是浑浑噩噩。何况我等有祖师所赐玄冥壬癸旗在手,足可操控大阵,还怕它何来?」 那叫寒蕊的女子这才胆子壮了些,远远打量了恶龙肉身几眼,说道:「寒剑师兄,事不宜迟,还是快些去寻师傅所说的本门遗留此间的道统罢!」 应寒剑道:「那处道统是二师叔所留,她犯了祖师教规,被贬至此处,也不必叫甚么二师叔了。只有我等前去,未必会给好脸色。不过我有玄冥壬癸旗在手,此宝乃是祖师随身之物,见之如见祖师,纵是法力滔天,见了祖师金面,也要乖乖听命!」 又瞧了寒龙尸身一眼,眼中掠过一丝贪意,自语道:「可惜师傅还要留着这条孽龙之身炼成宝贝,不然现下便可将之收取,只要炼化了此宝,我证道纯阳也有几分指望……」 姬冰花与百鍊两道遁光又飞了许久,眼前忽有一丝光亮现出,说道:「道兄,前方便是镇压恶龙的阵法所在了!」跨步之间,已来至大阵之处,忽地惊咦一声,一眼瞧见应寒剑与寒蕊二人。 姬冰花面色大变,喝道:「你们是谁?如何来至此间的?」话落动手,一掌推去,无尽寒风涌动,条条霜气争先,化为无数冰霜剑气,一发涌去! 应寒剑与寒蕊两个一个是脱劫、一个是法相,吃纯阳老祖一击,只能乖乖就缚。姬冰花一掌之下,存了生擒之心,玄女宫看守此处数千年,从未有失,今日忽有来客闯入,除非宫中出了叛逆,将孽龙之事泄露,但又不对,心头隐隐有所猜测,还是先将二人活捉,再来拷问。 应寒剑于间不容髮之际,头顶忽有一面大旗冲出,高有三丈,旗面之上两条真水如龙交缠,轻轻一抖,猎猎作响,此宝一出,镇压天地,霎时之间冰缝深渊之中,寒气蛰伏,风轻水淡,姬冰花的凌厉掌力还未击实,已化作春风细雨,洒然无踪! 姬冰花大惊失色,此宝与玄女宫歷代口口相传的一件至宝十分相肖,几乎片刻之间便猜出此二人必是来自上界,与玄女祖师一门而出! 第1075页 应寒剑祭起玄冥壬癸旗,果收奇效,心头暂定,冷笑道:「瞧你这一手玄冥神掌的功夫,当是那罪人留下的一脉道统所传了?此宝乃玄冥祖师随身之物,见之如见祖师,还未跪下谢罪!」 第八百五十章 百鍊对杨逊 姬冰花沉吟不语,创派祖师对上界师门曾留下只言片语,其中提到一面大旗乃是其师玄冥祖师所炼至宝,内有无上符印,先天克制玄冥一脉弟子,方才一记玄冥神掌被其轻描淡写化去,唯有玄冥一脉至宝方能如此。 应寒剑见姬冰花不语,勃然大怒,喝道:「见祖师不跪,难道你要叛门出教不成!」姬冰花面上一派淡然,说道:「本门创派祖师已然坐化多年,留下的记载不多,只言片语之间也难确信这面大旗便是玄冥祖师随身之宝,何况创派祖师对其出身来歷讳莫如深,我等后辈弟子也难分辨。」 应寒剑怒极反笑,咬牙道:「你分明修炼的玄冥祖师一脉水行道法,仗着成就纯阳,就敢不尊师长,想要破门出教么?实对你说,莫以为躲在轮迴世界便高枕无忧,等轮迴盘重聚,我看你们去往何处存身!你们修炼的我玄冥派的道法,便是玄冥派弟子,胆敢欺师灭祖,必会将尔等斩尽杀绝,灵光贬入轮迴!」 姬冰花面上无喜无悲,全不言语。百鍊道人咳嗽一声,接口道:「两位上界道友此来,可是为了这座大阵与那孽龙么?」凌沖对上界来人十分好奇,不免瞧了几眼,见其绝非纯阳之辈,不知为何底气十足,言语之间颇多恶毒之意。 晦明童子鄙夷道:「这厮扯虎皮咧!轮迴世界自成一界,就算九天真仙降临,也要吃足苦头,闹不好还要被轮迴之力削去道行,得不偿失。不然尹济早就下凡,亲手将清虚道宗一干小鸡小鸭挨个捏死!」 凌沖问道:「怪不得那水仙也只能分出一缕元神,附于云昭道人之身方能行动自如。这二人绝非纯阳之辈,只凭了那杆大旗护身而已。晦明可知玄冥派的来歷么?」 晦明童子道:「法宝之体本就比修士法体坚固,倒还能带几件下来。那杆大旗威能无穷,不在我之下。玄冥派的祖师玄冥老祖,相传乃是先天一位精灵得道,但究竟是何跟脚无人知道。此人精擅先天水行道法,号为水祖,十分的难缠。但其中究竟还要到上界才知。」 应寒剑见那道人气度不凡,竟又是一位纯阳级数,暗暗心惊:「不是说下界灵气贫瘠,纯阳境界极少么?怎么眨眼便遇上两个?」正要开口,忽听有人拍掌笑道:「好热闹!好热闹!上界来人,本座也要瞧瞧如何?」一位白净书生穿破虚空而来,正是杨逊。 百鍊道人与姬冰花齐齐稽首,说道:「杨掌教有礼!」杨逊连忙回礼道:「两位道友有礼!」三位纯阳老祖目光齐齐落在应寒剑面上,应寒剑面皮一抖,头皮发麻,勉强说道:「我乃玄冥祖师嫡系后人,奉了师命前来查探孽龙祭炼的如何。此处大阵乃是家师布下,孽龙亦是家师擒获,三位联袂而来,可是要劫宝杀人么?」 姬冰花摇头道:「本门与玄冥派渊源甚深,岂敢造次?」退后一步,示意绝不插手。百鍊道人却道:「贫道此来,正是为孽龙尸身!」杨逊轻笑道:「巧了,本座也为孽龙尸身而来!」两位老祖对视一眼,俱都别过头去。 杨逊瞧见凌沖立在百鍊身后,眼中一亮,暗嘆:「好!可惜!」应寒剑哼了一声,一指头顶玄冥壬癸旗,无穷水气垂落,将自家二人与大阵护持其中,喝道:「我不管你们出身何派,上界有何关联,胆敢觊觎本派宝物,纵然不敌,也要周旋到底!」 杨逊摇头道:「这是何苦来哉?玄冥老祖虽然霸道,也管不到此界,何况孽龙之事不过是你师傅一意孤行,天地之宝,有缘者居之。本座只取孽龙肉身,元神依旧留了给你,也可交差,还不速速退下!」 末了一句已用上无上神通,应寒剑身在大旗之中,面色也是一白,叫道:「宁死不屈!」寒蕊躲在应寒剑身后,一双妙目中满是惊惧之色,纵是法相级数,也经不起纯阳老祖随手一击。 杨逊不去管他们,对百鍊道:「百鍊道友,你我志在一处,不知如何分教?」百鍊道人淡淡道:「各凭手段便是。」既是各凭手段,便是看谁的胳膊粗壮了。 杨逊朗笑一声,喝道:「好!正要试试道友的纯阳神通!」掌中烈火剑光剑一展,无穷金光真火分出,化为一条真火金光圈,就要将百鍊道人罩将进去! 百鍊道人大袖一拂,凌沖身不由主飞去,正落在大阵边缘,就见二师伯身形一转,整个人化为一口狭长剑匣,色泽幽沉,不退反进,往真火圈中冲去,剑匣开阖之间,无数炽烈剑气沖天而起,声势煊赫,向杨逊斩去! 玄机百鍊剑匣法是以真气炼就一只剑匣,温养剑气,剑匣介乎法宝与神通之间,动起手来万剑齐发,令敌手顾此失彼,可谓是太玄派最为气魄堂皇的法门,但也有一桩短处,便是所需真气太多,往往万剑齐发一轮,便即真气告罄。 百鍊道人证道纯阳,唿吸之间天地元气滚滚而来,本身剑术又以臻至神而明之的境界,才将短处弥补,一经出手,剑气满空,火光烛目,将杨逊的神通剑术也压了下去。 杨逊眼中一亮,自郭纯阳封山以来,外人已难窥太玄剑术之妙,今日邀斗百鍊,也为一探二百年来太玄派究竟有何建树,纯阳之辈极难杀死,两位老祖不过小试手段,点到为止,但个中兇险,却仍令人挢舌难下。 第1076页 烈火金光剑在少阳掌教手中发挥出十二分威力,无边真火中夹杂丝丝大日金光,游走不定,四下攒射,与百鍊剑气实齿实牙的硬碰起来,竟是毫不相让! 百鍊道人成就纯阳,抛却肉身,只留元神,那剑匣便是元神玄功变化,莫测来歷,但终究不过是一人而已,杨逊却是手持一柄飞剑法宝,先天占据上风,却也不会抛却烈火金光剑,自曝其短,斗法动手,谁人给你公平?好在百鍊剑匣法爆发之力强横,百鍊道人一时还不露败象。 第八百五十一章 九头平海 应寒剑见两位纯阳老祖竟先动起手来,不禁呆了一呆,随即大喜,他们自家内讧,总比携手抢夺孽龙要好,暗暗吩咐寒蕊:「你将法力注入玄冥旗中,助我一助!」寒蕊不敢不从,忙将法力注入头顶大旗之上。 凌沖身在大旗寒光之外,瞥见应寒剑鬼鬼祟祟从怀中取了一面符诏出来,暗暗用真气一喷,那符诏化为一点灵光,泄入囚龙大阵阵法之中,问晦明童子道:「你能瞧出那符诏的来歷用处么?」 晦明童子乃是符箓之道的大行家,懒洋洋道:「那符诏是一点枢机所化,必是催动囚龙大阵的密钥,便于那贼小子操控这座大阵!」 凌沖暗生一计,肉身一抖,洞虚真界化为一点灵光钻了出来,阴神之身亦自起身走出眉心,噬魂幡抖动,将肉身收入,大摇大摆往大旗寒气之内望去。 应寒剑非是有勇无谋之辈,那符诏是乃师所赐,能激引大阵威力以为己用,先前作出色厉内荏的模样,不过为了拖延一番。这座大阵汲取孽龙法力多年,早已功行圆满,只差一点激发,便可化龙飞去! 百鍊与杨逊两个兀自斗法不休,法力含而不吐,偶有余波扫过,震得四维,冰缝之下的空间摇盪不休,亘古不化的坚冰受两股法力来回摩盪,变得软绵如粉,簌簌而落。 应寒剑目中透出冰冷之色:「下界危机四伏,怪不得师傅向老祖求来玄冥旗给我护身,这些土着不知本门神通,等我将孽龙元神炼成法宝,再来发落你们!」 足下重重一点,囚龙大阵登时发动,无数道细如雨丝的丝线发散开来,争先恐后缠绕在孽龙肉身之上,虚空之中立时有道道龙吼之声传来,隐含愤怒肃杀之意! 龙吼之中一个声音突兀传来:「应啸!我与不共戴天!」孽龙颔下龙珠光华大放,一条赤条条元神驾驭风雪沖将出来,龙首狰狞,龙目死死盯着应寒剑两个,露出切齿刻骨的仇恨之意! 敖震元神寄居龙珠之中,受阵法禁制,不得回归肉身,吃应寒剑催动大阵,被生生拘禁出来,见是玄冥一脉正是分外眼红,张开满是利齿的龙吻,就欲一口寒气喷射出去! 应寒剑哈哈一笑,手指敖震喝道:「孽障!事到如今,还要顽抗?还不速速死来!」向玄冥壬癸旗一指,大旗之上分落一条水流,如天绅倒悬,正压在孽龙元神之上,势如巨岳,将敖震元神压得一沉,再不能张牙舞爪逞凶。 囚龙大阵毫光闪烁不定,发出无量吸力,敖震一惊之下,元神龙尾竟被大阵吸入,立时融为一体,敖震发出震天价大吼,满是惊惧之意! 应寒剑哈哈大笑,玄冥旗又有数条真水垂落,将敖震元神一点一点逼入大阵之中,只要元神入内,便大功告成,天王老子来了,也自回天乏术。 当此生死之时。敖震龙头一摆,大喝道:「九头!平海!你们两个还要看热闹不成?真要毁了老子,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应寒剑听闻,心下一突,更加加紧炼化孽龙元神。冷不防一条长大黑影自虚空蹿出,狠狠拍在玄冥旗所发寒气之上!那黑影有数十丈长短,隐见是一条巨尾模样,满生倒刺。 玄冥旗寒气吃了这一拍,当即摇动,有了破裂之兆。应寒剑叫道:「何方妖孽暗算!」阴暗之中飞出两位妖圣,当先一位身披黑袍,将全身罩住,只露出一张满是鳞甲的面庞,身后一团阴影之中,隐约一条长大巨尾摇摆不定。 另一位却是作人族富贾打扮,遍身的珠光宝气,背后亦有九条阴影伸缩不定。两位妖族齐齐一笑,黑袍的平海大圣对孽龙元神道:「早劝你舍了肉身,我等自会搭救你元神出来,如今劫数临头才肯伏低,却是何苦来哉!」另一位九头妖圣声如蛇嘶,冷笑道:「这厮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姬冰花一见二人,心头雪亮:「孽龙经营多年,果然与北冥中的妖圣勾搭上了!」来的九头妖圣与平海大圣乃是北冥中有数的妖圣,道行精深。姬冰花执掌玄女宫,也没少与他们打交道。 九头妖圣元身乃是一条九头海蛇,平海大圣则是一头上古鳄神,二者俱都嗜好血食,没少祸害北冥生灵。敖震必是将自家肉身作饵,引诱他两个前来助拳,不过两位妖圣亦非省油的灯,非等到敖震受大阵祭炼,惊惧不已时,才肯出手。 九头妖圣见了姬冰花,笑嘻嘻施礼道:「原来姬掌教也在此,却是久违了!」抬头见百鍊与杨逊之间剑气横流、金火四溢的景象,一双狭长阴冷的蛇目中透出几分忌惮之色。 平海大圣性子粗莽,不管其他,嗡声道:「敖震!咱们可说好了,我们弟兄助你脱困,你将肉身拿来酬谢我等!」说话之间,敖震元神后段已然被化入囚龙阵中,急忙点头道:「不敢反悔!速速动手!」 第1077页 九头妖圣拦住就要动手的平海大圣,阴声道:「敖震,你且对大道发个毒誓来!」敖震元神面色大变,强忍囚龙阵吸力,只得张口道:「大道造化在上,若九头与平海两个将我元神救出,我愿以元身为酬,绝无反悔!」 九头妖圣满意点头,这才道:「动手!」到了长生级数,绝不轻易立誓,所发誓言烙印虚空大道之中,敖震对大道起誓,也不必说甚么若违誓如何如何,真敢违誓,最后下场定然惨之又惨,因此九头妖圣才放下心来。 平海大圣早就不耐烦,背后虚影中巨尾又自抽出,此是他元身的鳄尾,坚固无伦,堪比法宝,夹带无穷劲风,又是狠狠一拍! 玄冥旗寒气连吃两击,终于被破开一条缝隙,敖震一见大喜叫道:「快来救我!」两位妖圣正要动手,原本正在酣斗的两位玄门老祖忽地齐齐罢手,落将下来。杨逊呵呵一笑,说道:「巧了,我等也瞧上了那条孽龙之身,两位道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罢?」 百鍊道人板着脸道:「此宝与我有缘!」四位长生老祖相互对峙起来,敖震暗暗叫苦,应寒剑见机不可失,向玄冥壬癸旗躬身一拜,叫道:「请老祖出手!」 第八百五十二章 龙尸到手 玄冥旗上登时寒流滚滚,龙蛇乱舞一般狠狠压落,敖震惨哼一声,大半元神登时给压得挤进囚龙阵中,只剩一颗硕大龙首在外,龙鬚摇摆,状甚惶急! 九头与平海两位妖圣乃是玄阴级数,四位老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卯足气势,周遭风云激盪,谁也不肯先行出手。敖震再也忍耐不得,正要大叫催促,就见应寒剑又取了一面小旗出来,高只三寸,玲珑可爱。 应寒剑一口真气喷在旗上,躬身叫道:「万事已备,请恩师出手!」那小旗迎风一涨,化为三丈高下,内中走出一道人影,着冰蓝道袍,头戴纯阳冠,一双眸子精芒四射。 敖震见了那人,登时鼓勇而起,目中如欲喷火,叫道:「应啸!」满是怨毒之意。那人正是玄冥老祖首徒、应寒剑之师应啸,但只是一缕虚影藏于小旗之中,冷冷瞧了敖震一眼,一只手掌当头按落! 这一掌大可及天,一声闷响,竟生生将敖震龙首按入囚龙阵之中!整条孽龙元神入阵,囚龙阵登时圆满,无数法力汇聚,向内坍缩,演化为一点流光,被应啸虚影捉在手中。 灵光中不时传来敖震又是惊恐又是绝望的怒吼,但渐渐微不可闻,应啸虚影绝不迟疑,将灵光往旗上一推,虚影也自跨入旗中。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四位老祖还未反应,已然完事。以囚龙阵炼化敖震元神,再融入大旗之中,作为法力中枢,三丈大旗登时光华大放,宝光瑞氛层层盪起,无数天蓝色法力在旗面之上游走不定,数息之间终于归于平凡,成了一桿宝蓝色大旗。 应啸真身下界艰难,将一缕元神藏于所炼小旗中,安然潜入轮迴世界。他在敖震身上布局多年,终于到了收穫之日,可怜敖震本是太古天龙之属,当年也曾与诸天神兵大战,终究虎落平阳,遭此大劫。 应啸仿效乃师玄冥老祖,也炼了一桿大旗,有敖震的纯阳元神坐镇,此宝一跃而成法宝级数,按着他的谋划,下一步该当将此旗与孽龙肉身合炼为一,自可再进一步,威能不在乃师的玄冥旗之下! 应寒剑见乃师的天龙旗终于炼成,因有天龙元神坐镇,就算不与肉身祭炼合一,威力也远在一般法宝之上,大喜过望。那天龙旗光华褪去,落入他掌中,似乎应啸的一缕分神只是为了祭炼此宝而来,宝旗成就,分神法力亦已垂尽。 应寒剑是脱劫级数,能勉力操御此宝,将大旗一展,就要将孽龙肉身收取,任由旗中法力慢慢渗透祭炼。冷不防数条阴影化为长鞭,阴狠抽来,迅捷无伦。 应寒剑大骇,忙用天龙旗护身,顾不得收取孽龙肉身。阴影长鞭正是九头妖圣所发,两位妖圣都将自家元身当作法宝运用,别有一番威力。 平海妖圣将身一摇,背后现出一张阔然巨口,往寒龙肉身吞去!不防一圈火光金芒飞起,将巨口周遭阴气尽数焚去,露出半截长大的鳄神元身,獠牙豁口,狰狞兇恶。 杨逊将剑光一圈,好整以暇道:「想抢龙尸,问过本座了么?」平海大圣大怒,鳄神之身自虚空中蹿出大半身,妖风劲急,向杨逊狠狠咬去。 另一旁百鍊道人元神化身显化剑匣,搅动无边赤红剑气,也将九头妖圣拦住。九头妖圣亦非好脾气的,将元身显化,却是一条九头妖蛇,九颗头颅蛇颈交缠,进退如电,化为条条虚影,与百鍊剑气都在一处。 四位长生老祖放对,非是方才百鍊与杨逊那般点到为止,而是全力尽出,神通肆意挥洒,法力浩瀚如潮,冰缝之下虚空抖动,几乎要被生生打裂开来! 应寒剑见势不妙,将天龙旗一抖,加紧收取孽龙尸身,就见一位面容阴鸷的修士蓦地跳将出来,将手中一桿小小妖幡一摇,顿觉天旋地转,道心浮动,不由大惊失色。 他在上界从未见过世上还有噬魂劫法这般诡异狠毒的魔道法门,但曾与魔道修士作战,心知中了魔法暗算,心神被制,忙用天龙旗守护自身,这才好了些。 便这般耽误片刻,再回头时,惊觉孽龙肉身竟已踪影全无!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应寒剑后背寒气直冒,孽龙肉身有失,应啸必要大发雷霆,说不定小命不保! 第1078页 叫道:「好盗宝贼!」一口本命精气喷出,催动天龙旗,旗中慢吞吞游出一条长大黑龙,正是敖震元神,双目呆滞,已是受了旗中禁制炼化。 应寒剑一直敖震喝道:「速速寻觅你的肉身下落,找出盗宝的贼人!」敖震双目中略有挣扎之色浮现,终于还是屈从于禁制之力,张口一声低吟。龙吟之声四下浮荡出去,掠过重重虚空。 孽龙元神与肉身同源而生,互有感应,若是肉身还在左近,必有异象。谁知龙吟半天,全无动静。应寒剑没了法子,只好一指那魔道妖人:「与我将那妖人拿下!」 那阴鸷道人正是凌沖阴神,用噬魂劫法晃了应寒剑一下,阳神却趁机暗用洞虚真界将孽龙之身收了进去。洞虚真界广大,收取一条数十丈的天龙也不在话下。 四位老祖动手,花团锦簇之间,最大的好处却被凌沖得在手中。一点灵光落在阴神脑后,敖震元神蒙昧受制,只得听从应寒剑之命,一声低吟,张口吐出一挂冰寒霜气,冻结万物,凌空激射而来。 阴神将噬魂幡抖了一抖,晃得应寒剑又是昏沉无匹,连带天龙旗也操控不灵,趁机将身一转,眨眼不见。正在激战的四位老祖见龙尸无踪,皆是一愣,不由自主停手罢斗。 两位妖族气急败坏,图谋龙尸非是一年两年,好容易挨到敖震元神沉沦,龙尸无主,转眼被人摘了桃子去,是可忍孰不可忍!九头妖圣九条蛇颈来回往復,只在虚空之中嗅探,只要发现蛛丝马迹,平海大圣便会一口咬去! 第八百五十三章 围杀妖圣 杨逊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烈火金光剑发动,火圈金芒四下发散出去,也自寻觅「盗宝」的贼人。龙尸一去,他的大半谋划皆要落空,不由得这位素来淡定的少阳掌教不怒。 一时之间,数位长生老祖神念交织,神通并发,将虚空之地一寸一寸的搜索开去,忽有一股冰寒法力飞来,柔韧如水,与诸老祖神念一碰即收,正是姬冰花,只听她说道:「贫道对那龙尸并无觊觎之心,几位在此公干,暂且告退!」 杨逊皱眉不语,平海大圣喝道:「且慢!龙尸刚丢,你就要走,岂不是做贼心虚?让老子好生搜一搜!」伸出一只大手作势欲抓! 姬冰花呵呵一笑,俏脸上满是冰冷之色,掌中冰魄寒光剑勐然一爆,七色剑光升腾,如静夜流萤,星星点点,美轮美奂,但至美之中却杀机隐现! 平海大圣是个浑物,想到便做,竟当真大手抓来。姬冰花周身剑光登时飞散进击,与平海大圣斗了一记。玄女宫地处北域,门中皆是女子,又只收人族入门,与北冥妖族素来不睦,姬冰花上位以来,也不知与几位妖圣斗过几次。 那些妖圣本就不多,又习惯了各自为战,双方动手不过相互试探,并非要灭对手满门,前些年玄女宫尽可支撑得住。但大劫将临,北冥大妖渐有联手之势,玄女宫压力增强了数十倍不止,姬冰花颇有捉襟见肘之感,也更坚定了举派搬场的心思。 本来便无后顾之忧,平海大圣又启衅在先,还有甚么客气?冰魄寒光剑迸发绝世剑光,将平海大圣圈入其中,恶狠狠厮杀起来! 姬冰花虽是女流,但剑术丝毫不弱鬚眉,尤其以冰魄寒光剑施展剑光分化的无上剑术,剑光展开,如同一座光幢,虚实相生,分合进击,几招之间便令平海大圣有顾此失彼之感。 妖类成道艰难,不似人族间师徒传授,大都只靠天授自悟,亦缺乏炼宝的神材,因此许多妖圣成道之后,选择将元身加以祭炼,威力也不亚于一般的法宝。 平海大圣怒吼连连,身后元身神出鬼没,与姬冰花缠斗。九头妖圣瞧不下来,九条阴影伺机而动,却见百鍊道人显形出来,手托玄机剑匣,牢牢挡在中间。 九头妖圣嗤笑道:「早听说姬冰花是郭纯阳的姘头,原来当真如此,你太玄派……」话未说完,百鍊道人性子冷峻,玄机剑匣大开,无数赤红剑气飞舞而出,竟是连说话都省了。 这一次四位老祖大战再起,杨逊也不好意思插手,冰缝之下被连番大战余波搅得一塌煳涂,灵气紊乱,再也寻不到盗宝贼的丝毫蛛丝马迹,不由一股怒气直冲天灵。 凌沖暗送一口气,姬冰花有意无意挑动平海大圣动手,间接隔绝了杨逊神念搜索,但周遭灵气虚空被搅成了一团浆煳般,不好冒然逃命,阴神一转,与阳神缩在生死符之中,静候时机。 几位老祖都打出了真火,不管不顾,四周渐有脆生声响传出,却是冰盖被法力辐射,逐渐断裂,在场的诸位老祖却绝不在乎。终于冰盖冰岩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崩塌!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一大团烟尘冰屑成了一条石柱般,自冰缝中沖天而起,搅动无穷。狂风卷积,夹杂无数杂物碎屑,四下狂飙,狂澜惊世! 五道身影自地下先后飞出,依旧争斗不停,各色神通如正月烟花般闪个不停。百鍊道人一声长啸,喝道:「杨道兄,可有兴趣与老道联手,发个利市?」 杨逊本是袖手旁观,一脸的火气,心头一动,问道:「如何利市?」百鍊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两头妖物的元身亦是难得的宝材!」 杨逊念头转了一剎那间,大笑道:「便是如此罢!」烈火剑光剑化为一道通天剑芒,悍然插入战团,竟是不顾面皮与百鍊联手起来! 第1079页 九头妖圣被两大玄门老祖夹攻,立刻左支右拙,叫道:「平海!速速联手一处,去寻其他道友!」九条蛇头再也藏身不住,自虚空中探出,头颅之中窜起无边魔气。杨逊一见,喝道:「虽是玄阴,到底聊胜于无!」更是加紧攻势。 平海大圣见势不妙,几次欲与九头妖圣汇合,都被姬冰花以强绝之姿挡了回去,两位妖圣暗暗叫苦,偏偏三位玄门老祖个顶个的剑术高超,杀力惊人,只杀的汗流浃背,也逃脱不出。 九头妖圣勐一咬牙,喝道:「分头逃命!」九条蛇颈纵起无穷妖风魔气,护住元神,迳往东南投去。平海大圣一见,将身一滚,也自现了元身,但见一头高有十丈的庞大鳄神,摇首摆尾往东北方向逃窜。 三位玄门老祖想也不想,分头追袭,就见五条神光一闪即逝,冰缝之下兀自有隆隆闷响传出,滚盪不休,却是冰盖塌陷,连锁反应之下,方圆万里的冰雪厚土俱都抖动震盪起来! 蓦地又有一点灵光穿破地表,却是一面玄冥壬癸旗护住应寒剑与寒蕊两个,应寒剑手持天龙旗,面色阴沉。此次跨界而来,可谓出师不利,虽说炼成天龙旗,却失了敖震肉身,罪过不小。 寒蕊面露惧色,问道:「不是说这处小世界不过是轮迴盘一小块残片所化,道法衰微,怎得会有这般厉害的剑修妖类?」应寒剑道:「我哪知道!你我修为不足,还是韬光隐晦,好在有玄冥旗在手,等闲的长生老祖也奈何不得我们,还是遵师之命,潜伏下来,等师傅与老祖降临罢!」 正说之间,一点符光透出,正与应寒剑照面,内中是那面容阴鸷的少年,怀抱一桿妖幡,应寒剑见了,心胆俱寒,不等那人摇动妖幡,已操控玄冥旗一熘烟逃走。 玄冥旗是水行之宝,对针对神魂的魔道功法防御不强,应寒剑又不能运用自如,还不如一走了之。凌沖用阴神之身吓退应寒剑,嘿了一声,四处张望一番,自语道:「百鍊师伯与姬自然不用我操心,还是回玄女宫静候罢!」 第八百五十四章 祭炼龙尸 长生老祖厮杀,法相级数去了便是送死,不如尽早脱身。应寒剑两个有玄冥旗与天龙旗在手,自保无虞,靠着噬魂劫法纵能摇的应寒剑五迷三道,也无甚用处。至于应寒剑接下来要做甚,凌沖也懒得去管,反正这方世界已乱的不像话,不在乎上界玄冥派再插一脚。 飞至玄女宫外,见七色霞光兀自逡巡不已,撮口送了一丝声音入内,不旋踵间程素衣飞来,将他引入宫中,问道:「怎得如此之快?家师呢?」 凌沖将孽龙之事说了,隐去龙尸落入他手,提到姬冰花三个去追杀两位妖圣。程素衣倒不担心乃师安危,嘆息道:「那敖震当年亦是纵横宇内响噹噹的人物,想不到一步棋差,别人囚禁至今,连元神都被强行拘去炼成了法宝,所以我等修道之人,万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必有灾祸呢!」 凌冲心知她是借敖震下场点醒自家,莫要依仗玄魔兼修,自以为得计,道高魔更高,须要谨守本心才是。她不知其中曲折,更不知郭纯阳的算计,凌沖唯有默然以对。 程素衣见凌沖不语,点到为止,亦不会深言,忽然神色一动,说道:「是高师妹出关了!」只见两扇殿门大开,一位高挑女子遍体寒气如霜,移步进来,正是高玉莲。 她本是满面喜色,修成婴儿出关,先来参谒恩师,迎头见到大师姐与一位少年立身一处,微微一愣,旋即目中寒芒一闪,淡淡说道:「原来是你!」 凌沖颔首道:「是我!高小姐修成元婴,今后纵使肉身被斩,魂魄亦可苟延残喘,当真可喜可贺!」高玉莲清冷的面上泛起一丝赤意,冷笑道:「你这厮还是如此牙尖嘴利,在我玄女宫中也敢这般放肆!」 高玉莲与凌家有仇无恩,凌沖当年便有杀她之心,被程素衣拦下,如今自然不好动手,侧目斜睨,冷笑道:「高玉莲,若是被我知道你与萧厉还有苟且,凌某有一百种法子让你永不超生!」 高玉莲正待反唇相讥,惊觉凌沖如今道行竟是瞧不通透,暗吃一惊:「这才几年功夫,难道他的修为还在我之上?」一时之间新仇旧恨、忌恨愤懑,种种意念涌上心头,凌沖险些顺手丢出一道噬魂魔念,总算生生忍住,向程素衣道:「请师姐为我准备一间静室。」 程素衣以手扶额道:「也罢,高师妹,师傅出宫办事,要几日方回,等她老人家迴转,你再来拜见罢。凌师弟,请随我来!」引着凌沖而去。 一间静室,凌沖端坐云床,晦明童子跳脚道:「老子用生死符的三根符线打赌,高玉莲那小娘皮铁定想着如何暗害你,连太乙飞行符都不必动用!」 凌沖淡淡道:「瞧在姬前辈的面上,随她去罢,但若还敢怙恶不悛,自有飞剑取她性命!还是先瞧瞧那龙尸罢!」 洞虚真界之中,一头庞大如山的龙尸横陈戊土之气之上,一双赤红龙目栩栩如生,可惜没了半点生气。阳神细细打量,又分出念头感悟龙躯,摇头道:「那应啸下手真是歹毒,用阵法将太古寒龙肉身中的法力抽取出来,已然破坏了龙尸本源,加之元神离体,这条龙尸中所剩法力已是寥寥无几。」 太古天龙乃天生异种,元神肉身双双纯阳,两相叠加,方能威震九天星河。但应啸的手段更毒,将龙尸中根本法力抽取出来,等若釜底抽薪,龙尸没了与之契合的天生法力,筋骨皮肉虽也算难得之宝,却远非顶尖的宝贝了。 第1080页 晦明童子也嘆息道:「我若是被如此对待,只怕要恨死天下之人了!咦,似乎……」想起自家也是被尹济施展手段,抽取那尊天妖法力,才得以化生灵智,蓦地住口不言。 凌沖不去管他,龙尸中所生法力不足三成,俱是寒冰水行之属,须得好生思索如何炼成飞剑,免得浪费了这等天材地宝。仅此天龙之身,便可当得一大坨先天五行精气,尤其黑龙身上鳞甲,幽幽沉沉,光华内敛,试着以剑光照射,不能朗彻,却五曲十折,发散无穷,映的眉目皆碧。 晦明童子见他发呆,忍不住道:「百鍊不是传了你玄机百鍊剑匣法么?还犹豫作甚?」凌沖道:「玄机百鍊剑匣之法是取先后天真火之意,以法力铸就剑匣,有无生有,煅烧元神剑气,与太古寒龙之气不合,须得改动一番。」 晦明童子点头:「原来如此!」凌沖意兴飞扬,昂然道:我「我有飞行符法在手,些许改动却难不倒我,只是太玄几门真传,我有缘接连到手,却不能从头修炼,只能截取一段一段,先天庚金剑诀如此,玄机百鍊剑匣法亦是如此,真是可嘆!」 凌沖思索三日,又用太乙飞星符法推算,终于确立祭炼龙尸之法,其实太古龙尸本身重逾山岳,只要挥舞得动,大可不必费事祭炼,抄起来抡头便砸就是。只是凌冲要的是寒龙剑,非是寒龙棍,只得老老实实从第一道禁制祭炼开始。 凌沖打定主意将龙尸炼成本命法宝,追随自家求道始终,不可不慎,蓦地伸手一指,无数剑光如雨,汇聚一处,化为一座小小剑匣,通体赤红如火,跟着霍然一变,化为凛凛寒意,哈哈一笑,将剑光所化剑匣化去,心头已有了成算。 凌冲要将整座洞虚真界作为百鍊剑匣,以洞虚真气将龙尸祭炼通透,对敌之时将龙尸作为飞剑,催动剑气遥相剋敌,万不得已时才会动用龙尸本体戳人砍人。如此一来,便不必顾虑百鍊剑匣火性与龙尸水性相冲之事。 他先以真气游走梳理龙尸穴窍,将其中驳杂真气尽数驱除出去,连带也对龙族肉身理解极深。龙族天生穴窍比人族多出近乎三倍,加之肉身狼犺,天生所能熔炼的法力既多,自然变化无穷、神通无量! 第八百五十五章 回山 人为万物之灵,人身便是一小天地,最合修行。但与天龙一族相比,则要相形见绌。毕竟太古天龙乃是先天之灵,道孕而生,比人族后天不同,羡慕不得。 凌沖通过揣摩敖震肉身之秘,对天龙一族修持之道倒有几分心得:「若我证道纯阳,以长生道果入主龙尸之中,威力说不定不弱于敖震生时。」不过等他证道纯阳,已是不知多久之后的事了,想想便罢,不必挂怀。 祭炼龙尸为寒龙剑,非是一日之功,凌沖参悟玄机百鍊剑匣法,参考其中法门,以太玄真气将龙尸之身草草祭炼了一遍,只生出一重禁制来,就已花费了半月功夫。 这一日心头一动,收功出了静室,迎面见程素衣走来说道:「两位老祖已然回返,请师弟随我拜见。」来至正殿,就见姬冰花与百鍊道人对坐,姬冰花面有喜色,百鍊道人沉默不语。 姬冰花开口便问:「你用了甚么手段收取了龙尸?」凌沖也不隐瞒,道:「弟子的洞虚剑诀已成就一方真界,以之收了龙尸。」姬冰花恍然道:「原来如此,洞虚剑诀竟能炼成洞天真界,看来这门剑术当在你手中发扬光大。那龙尸乃天地至宝,不亚于先天妙物,你要好生祭炼,不可荒废了。」 凌沖点头应是,忍不住问道:「不知那两头妖圣如何了?」姬冰花掩不住喜色道:「杨逊那厮果然阴毒,与百鍊师兄联手,将九头妖蛇打个半死,被我赶回一剑结果了!那厮与平海狼狈为奸,背后谋划,今日正法,大快我心!」 玄女宫也是受过北冥妖类的气,姬冰花觑准机会,联手围杀九头妖圣,可谓出一口恶气,虽说必会招致报復,反正玄女宫就要举派搬场,也不在乎那许多了。 随又颇为懊恼道:「可惜我全力刺杀,分不出手。百鍊师兄又稍慢了些,大部分好处被杨逊劫夺了去!」所指是九头妖圣的妖躯,妖圣之类肉身堪比法宝,人人见了眼热,以杨逊手段,将九头妖圣之身到手,不定会祭炼出甚么法宝来。 百鍊道人摇头道:「九头妖圣是玄阴之躯,不合祭炼玄门法宝。我下手略慢,只切下两条头颅,已然化去其中妖性,门下也用它不着,便赐了给你罢!」 大袖一番,一道真气裹着两条蛇头飞出,凌沖大喜过望,忙收入噬魂幡中。两条蛇头在幡中现了元身,皆有十几丈长短,生的非蛟非龙,玄阴之气密布。 玄阴之物落在玄门老祖手中用处不大,但凌沖却如获至宝,百鍊道人还贴心的将蛇头中妖圣遗留的妖性炼化,只剩精纯血肉之气,正是噬魂魔念最佳的饵食。正念阴神当先飞起,深入蛇头中汲取玄阴之气。 阴神粗略推算,两条蛇头所蕴法力雄厚,足可推动他修成待诏境界,刚渡过一重天劫,正是神虚气弱,得了妖圣肉身正是雪中送炭。 阴神汲取良久,整个都涨大了一圈,这才收功。七情魔念早已按捺不住,争先恐后扑上,汲取元气。等其饱食之后,阴神之身法力已然恢復如常,甚而还超过了法相境之时,指挥七情魔念重炼噬魂幡中洞天,修修补补,梳理此宝脉络。 第1081页 「有这般充沛的法力之源,可将噬魂幡祭炼的更进一步,还可将噬魂老人的祭灵柱完全炼化!」渡过一重天劫之后,阴神已可称一劫宗师,可运使的手段何止多出一倍? 阳神收了蛇头,玄女宫之行已算圆满。就听百鍊说道:「此行已然圆满,贫道还要带凌沖回山见掌教师弟,就此告辞。」姬冰花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留师兄。」 百鍊道:「九头妖圣一死,虽可震慑北冥妖类一时,但夜长梦多,姬道友还需早些谋划。」凌沖此来,为玄女宫弟子拔除夺魂魔念之患,本欲趁机向姬冰花讨要些先天真水,祭炼洞虚真界。不过龙尸到手,镇压真界北方,先天真水便算折过了,再也念想,也就跟着拜别,跟随百鍊而去。 二人出了玄女宫,百鍊道人喝一声:「走!」驾驭遁光,将凌沖裹住,一道剑虹沖霄而去。纯阳老祖剑遁赶路自是迅捷无匹,数日之后,太玄峰已遥遥在望。 百鍊道人不苟言笑,一路之上话也不多,凌沖阴神炼化九头妖躯,阳神推演玄机百鍊剑匣法,有甚不懂便直言询问,百鍊道人知无不言,暗暗惊诧。 凌沖初时问的尚在玄机百鍊剑匣法的藩篱之内,渐渐脱出此概,变为如何与洞虚剑诀相合,以真界之力祭炼龙尸。他有太乙飞星符阵在手,推算精妙,往往语出惊人。 百鍊道人腹笥极广,自也精通洞虚剑诀,但凌沖以推算出的法相境界法门相问,当真令其有耳目一新之感,嘆道:「如此说来,若是洞虚剑诀修到极处,演化洞天世界,当居本门六大真传剑诀之首。」 数日求教,凌沖亦受益匪浅,剑光落在太玄峰上,二人直入掌教大殿,却见郭纯阳满面笑容,心情十分之好,笑问:「玄女宫之事办妥,那桩好处凌沖你也到手了罢?取出来我瞧瞧!」 凌沖当即将龙尸取出,鳞甲幽幽,虽是死物,但一股兇悍血勇之气不减。郭纯阳瞧了一眼,笑眯眯道:「敖震自作孽,劫运如此,谁也搭救不得。当初你舍了那道还幽寒水在天星界,这条龙尸也足可抵过了。此乃世间瑰宝,修道人梦寐以求之物,本门中也唯你能有手段祭炼。」 太玄门炼器之道乃是火性,与龙尸之气不合,凌沖身负噬魂劫法、洞虚剑诀、太清符术,每一门传承中皆有祭炼法器的法门,包罗万有,确是最合祭炼龙尸之人。 凌沖道:「多谢恩师厚赐,弟子参考百鍊剑匣法,打算将其与洞虚真界祭炼一处。」将心头构想说了。郭纯阳不置可否,道:「立意倒还过得去,要祭炼此物还要靠你的修为精进方可。」 第八百五十六章 再临天星界 郭纯阳不曾否定,总算凌沖所思之法对路,但也未出言指点。凌沖道:「弟子胆大妄为,取了平帝的脑袋,闹得天下纷乱……」 郭纯阳冷笑道:「你也知道胆大妄为四个字?罢了,平帝之死是他咎由自取,张守正的仇天下间也唯有你能报的理直气壮,平川直入。倒是陈紫宗还要重谢你一番,没你一怒屠龙,哪来的他把持大宝,拥立新帝?」 凌沖问道:「陈师兄以身入局,不知是出自恩师授意,或是大师伯之命?」郭纯阳微微嘆息:「各人自有缘法,此事是你大师伯授意。」 凌沖见他不愿多言,知趣不问,转过话头道:「不知叶师兄渡劫如何了?平帝之事弟子也要与张亦如师侄说上一声才好。」 郭纯阳伸手一指,大殿之上烟云变换,风物迁移,映照出滚滚血浪,一株太阴火树傲然而立,有七色劫云环绕,瞧不通透。 凌沖凝目望去,隐约可见劫云之中,火树之上盘坐一道身影,孤峻峭拔,正是叶向天。脱劫之境共有九次劫数,也分不清如今到了哪一层劫数。 九重天劫,每一劫皆有不同,一重强过一重,也不知叶向天到了第几重劫数,不过有郭纯阳看顾,当是无事。 郭纯阳再一拂,劫云边上一角散开,却是张亦如立身火树枝丫上,周身气机稳固,看来这些时日观摩恩师渡劫,得了许多好处,法力大进。 他抬头上望,正见凌沖在殿,忙即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叫道:「多谢师叔为弟子祖父报仇雪恨!」已知屠龙之事。 凌沖坦然受他之礼,说道:「亦如,如今大仇已报你好生修行,勿要分心!」张亦如再拜,叫道:「请师叔放心!」郭纯阳手一挥,云雾散去,殿中恢復原状,已瞧不到劫云与太阴火树之象。 凌沖嘆息一声,问道:「师傅,不知张阁老的魂魄可曾落入九幽地府?」似张守正这般人物,死后该当积善功升至天人道,但轮迴世界轮迴不全,九层冥狱无人统领,凌沖担心张守正魂魄落入,沦为孤魂野鬼。 郭纯阳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不必多问。」凌沖不敢再问,说道:「弟子欲接家人来太玄定居,请恩师允准。」郭纯阳道:「此是好事,当然要准。不过你先要去天星界,寻杨天琪夺回钧天壶,分身乏术,我另派人去金陵接上凌家老小便是。」 凌沖大喜道:「多谢恩师!弟子这就手书一封家信,只要转交家父,必不会见疑!」郭纯阳道:「你去天星界要见机行事,不可鲁莽,极天宫的浩光老道功力还在杨逊之上,你要小心行事。」 凌沖应道:「是,弟子省得!」郭纯阳道:「我知你心头疑虑,自来修道大多囿于门中苦练,等要渡劫时才想起积累善功,你则不同,身兼两家之长,又有噬魂老人的因果在身,不得不奔波一些,否则劫数难消。」 第1082页 百鍊道人一直默然不语,忽然说道:「听闻赵乘风几个还在天星界中,你此去可照拂一二。」凌沖领命。郭纯阳道:「天星界是我定下的太玄道场,万不可有失,你要用心经营!时候不早,这就去罢!」 大手一挥,凌沖只觉眼光一花,已身在太玄峰下。忽然想起沙通那厮,自东海一别,久未相见,兴起之下先去他存身的那片大湖中瞧瞧,却见莲叶凋敝,湖中寂然无声,唿唤几句也无人答应,想是不在。 摇了摇头,晦明童子窜了出来道:「天星界你要如何去?」凌沖道:「自是再入九幽,寻空桑上人的洞府!」前次去天星界便是借了空桑上人威能,此次郭纯阳未曾明说,自然也只能去求那位大能。 晦明童子点头,两只小手狠狠一撕,裂破虚空,有阴煞之气透入阳间,正是开启了阴阳两界通道。凌沖一头扎入,眼前灰光一闪,已来至第一重冥狱。 晦明童子道:「前次空桑洞府是在第三重冥狱之中逛盪,这一次你用甚么法子去寻?」前次是空桑上人将各路青年俊彦投入天星界中,暗中却垂青于凌沖,赐下一粒虚空之种,也是凭了此宝才能修成洞虚真界,奠定无上道基。 凌沖至今不知那位神通广大的空桑老祖究竟意欲何为,连郭纯阳都语焉不详,练气士只奉行一条铁律,便是有借有还,亦即佛家所说因果,别人的宝贝不是那般好拿,但偏生还缺它不得。 愣了半晌,说道:「不必麻烦,山人自有妙计!」将洞虚真界放出,化为一点玄光沉浮不定,内中核心之中虚空种子发散出点点意蕴,入于虚空无形。 大约半炷香过去,忽然虚空震动,遍发清光,这一座浩然殿堂勐然越将出来,美轮美奂,散发无尽玄机,正是空桑上人所遗洞府。 凌沖也不入内,只躬身一拜,喝道:「晚辈欲再往天星界一行,请老祖行个方便!」天星界距离轮迴世界太过遥远,就算长生老祖努力飞遁,也要数十年光阴方能到达,唯有藉助号称虚空神通无量的空桑上人之手。 只是这位老祖是否还将眼光投注在轮迴世界,肯不肯出手相助,却还是未知。好在片刻之后,空桑遗府之中起了一道亮芒,陡然击在凌沖身上。 凌沖还未反应,已然消失不见,紧接着空桑遗府也自一转,没了踪影。过得良久,才陆续有感应到虚空波动的妖魔寻到此处,只能两手空空,满面茫然。 凌沖只觉一会头上脚下,一会脚上头下,颠倒迷离,恰似噬魂劫法操控人心,变化无端。也不运功相抗,不知过去多久,等到头脑清明,眼前已换了一处世界! 极远处两团硕大无匹的星球相绕相转,恰如阴阳双子,正是天星界与地星界!故地重临,凌沖正要感嘆几句,面色忽而大变,却见一大团阴云来势快绝,向他扑来,正是一丛域外天魔族群! 第八百五十七章 焚天魔火再现 那天魔生的人首兽身,乌压压有数千人马,个个手持钢叉,正是魔叉怪。此怪性喜群居,每只成年必然采炼铁精,炼成魔叉以为兵器。 凌沖一见大喜,叫道:「合该我发个利市!」眉心处一点幽光飞出,正是阴神之身,也不必演化噬魂幡,只将魔念分化,无影无形扑入其间! 阴神渡过一重天劫,法力神通已然无可测度,一手魔念侵神的功夫出神入化,那数千魔叉怪本是来势汹汹,忽然齐齐一顿,目中现出灵动之色,齐刷刷转过身去,往地星界飞去。 魔念沾染最高修为不过金丹的魔叉怪自是轻而易举,阴神现身与阳神使个眼色,化为一点幽光附于一只魔叉怪上,潜入地星界。前次来天星界着实惊险,七八位长生老祖混战,事隔多年,不知两界变得如何,须得先打探一番。 在轮迴世界凌沖一直有所克制,不肯将噬魂魔念乱洒,如今到了地星界,遇上天魔之辈,再无手软,只恨不能将魔念分化更多。地星界玄阴魔气充斥,最合天魔繁衍,因此吸引无数天魔族群。 这群魔叉怪不过是巡游的小队,凌沖自其记忆中得知尚有一大部族群存在,总有数十万之多,为首魔叉怪乃是待诏级数,合族群之力,神通不在玄阴老祖之下。 阴神渡过天劫,元气损耗厉害,正需「进补」,尤其域外天魔自身杀戮无数,杀之不干天和,凌沖定了心思要夺其精血元神,颇有些「替天行道」之意。 一对魔叉怪飞行半日,落在地星界表面,地星界亦十分广大,魔叉怪占据的不过小小一块,却也有万里方圆,无数魔叉怪挤在一起,魔叉如林,魔气翻滚。 有时不由分说便斗上一场,往往非死即伤。域外天魔无有甚么仁义道德,唯有弱肉强食,落败的魔叉怪除了当场被杀之外,下次入侵天星界便会充当炮灰。 以凌沖脱劫级数的修为,噬魂魔念足可分化万千,数千魔叉怪混入族群之中,未几之间,亦有数万头被魔念沾染,自家却浑然不觉。 待凌沖将小半族群染化已毕,才有心思探寻那位待诏级数魔叉怪的所在。就在魔叉怪气息之地正中,一道魔气如狼烟沖天,凝而不散,正是族长所发。 凌沖瞧了半晌,嘆了口气,待诏级数还非他眼下所能染指,好在他眼下手握大军,暗令操控的数万魔叉怪吞吐魔气,灌注己身。一时之间魔气如潮,化为绵绵细雨,滋养阴神。 第1083页 魔叉怪吞吐的魔气也算精纯,却远比不上噬魂魔气,凌沖也不指望这些天魔的天赋魔法能将魔气精炼到哪去,好在有噬魂幡在手,滚滚魔气汩汩而入,经五大部件精炼,汇入化灵池中。 化灵池中炼化了三座万鬼阴池,吞吐之间魔气如练,再反哺噬魂幡,提升其禁制。阴神到了脱劫境界,噬魂幡亦可再度祭炼,只是到这般境地,要炼成新一重禁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噬魂幡中,凌沖阴神也自炼化九头妖圣的两颗头颅,妖圣头颅所蕴魔气比魔叉怪精纯太多,可惜玄阴级数的肉身坚凝非常,唯有以水磨功夫慢慢炼化。 这一修炼便是忽忽数日过去,阴神终于法力圆满,恢復到了巅峰之时,心头一动,自魔叉怪记忆中得知地星界近年来了一位大魔头,强横无匹,反手之间诛杀无数天魔,立下赫赫魔威。 吞星铁甲兽前次身披重创,不知躲在何处舔舐伤口,阴死气魔身死道消,最后一位玄阴老祖反水,只剩幽影刀魔之祖阴若独木难支,与那大魔头苦斗几场,皆落败而归,失了锐气,任凭其霸占了地星界魔气最盛的一处宝地修炼。 那魔头杀出来堂堂威风,魔叉怪老祖自然不敢招惹,连夜率领族群搬迁数万里,总算避开灭族之祸。那魔头占据魔地之后,潜修不出,但所居之处渐渐一股无边魔火透出地表。此火阴邪无匹,凡有天魔靠近,无论法力高低,皆被烧成灰烬,连元神也一併成了魔火养料。 一时之间,地星界中天魔魔魔自危,不少部族忍痛搬离那处魔窟,毕竟没了充足魔气修炼事小,被魔火焚身而死事大。魔叉怪族长曾冒死潜入那处魔窟万里之外,远远只瞧了一眼,便觉心神如焚,不敢深入,急忙退了出来,但手下带去的数千部族却死的七七八八。 凌沖阴神十分惊诧,忙翻找倖存魔叉怪记忆,终于在一只魔叉怪元神中「瞧见」那一股魔火,果然魔威惶惶,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焚天破狱魔火! 普渡神僧曾将薛蟒的一尊玄阴级数旱魃分身相赠,那旱魃便有一股天生焚天魔火,只是后来消散殆尽,连旱魃本体都受了重创。之后噬魂老人将旱魃之身讨了去,不知用甚么法子祭炼还原,但终究恢復不得那一身霸道之极的焚天魔火。 凌沖屠龙之前,特意去太玄九国取出噬魂老人留给他的一记后手,正是那尊玄阴旱魃之躯,可惜以阴神彼时阴神功力难以催动,其后郭纯阳出手挡住拂真道人,也就将此物置之不用。 想不到地星界中居然又出一位修炼焚天魔火的老祖,不禁联想到旱魃之身。旱魃之身就在噬魂幡中,凌沖也不急取出,依旧操控魔叉怪吞吐魔气,助自己修炼。 凌沖阳神横渡虚空,直扑天星界与地星界之间的天罡甬道。其间遇上数团天魔之属,皆是法力低微之辈,也懒得去杀,借剑遁而去。 天星界共有一十八层天罡大气,凌沖沖入甬道,自第十八重罡气下落,到最下一重罡气,已来至天星界中。天星界共有四大门户,分别为少阳剑派下院极天宫、苍海派、逍遥派与大空寺。 其中极天宫势力最大,独压其余三派,掌教浩光道人乃是杨逊师兄,道行精深,十分难斗。苍海派之长宿苍子身负宿疾,还是凌沖舍了一道还幽寒水,助其将养伤势。而赵乘风、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三个便託庇于苍海派,迴转天星界,自要先去苍海派瞧上一瞧。 第八百五十八章 元元大归 十几年前初履天星界时,凌沖不过炼罡修为,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些便宜,如今他已算大神通修士,阴神阳神一暗一明,各有分工,加之噬魂幡、生死符在手,已可做那弈棋落子之人,稍稍左右天星、地星两界气运走向。 天星界比前次来时更见荒凉,无数平民百姓拖家带口,哭哭啼啼抛弃家园,扶老携幼赶往四大派庇护之地。半空中时有域外天魔横击扑掠而下,捉其凡人一把扔入口中,大快朵颐。 虽有修道练气士放出法器神通截杀,却防不胜防,加之练气士为数既少,只能眼睁睁瞧着域外天魔肆意屠杀生灵。凌沖皱了眉头,剑光分洒飘落,连斩数十群天魔。虽不能动用噬魂劫法的手段,但杀戮起来仍是切瓜砍菜,十分爽利。 一路无话,数日之后已至苍海派总坛之外,遥见护山大阵开启,元气层层激盪,更有无数宝光辉耀,堆积如塔。凌冲心头一动,以望气之术望去,见大阵之中一条沛然长河扭曲蜿蜒,又有一道青龙剑气满是生发之意,来回矫矢,更有一道佛光明灭不定。 长河乃是苍海派掌教宿苍子神通显化,青龙剑气自是逍遥门掌教无垢子元神化身,至于佛光自是大空寺主持元元和尚的佛门神通,只是时强时弱,元气波动极为剧烈。 凌沖暗吃一惊,元元和尚佛光涨退不定,分明是重伤之相,不能如意操控自身法力,正要去瞧个究竟,忽闻长歌当哭之声,似有无数人齐声大哭大喊,那一道佛光陡然放射无穷光华,却不刺目,反而满是温润和煦之意。 凌沖一声长嘆:「元元和尚怕是凶多吉少了!」那佛光分明是迴光返照之相,果然不多时佛光一转,化为一尊多头多手的金身,高有千丈,手中各持法器,每一张面孔上皆是祥和慈悲之意。 那金身正是元元和尚毕生苦修正果,此刻显化而出,发出宏大之声:「老衲修持多年,仗前人余荫,勉强感悟真如,今日缘法已至,即当涅磐。诸位道友不必相送,大空寺道统还望看顾一二。老衲去也!」 第1084页 话毕那金身陡然散为无数金光,星星点点,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那金光若有灵性,于消散之前若有生灵得了,便能点化灵智,一心向佛。 凌沖忽感悲从中来,忍不住泛起一丝凄凉之意,尚是首次瞧见长生老祖身被重创,不得已大归而去,消散于天地之间。苍海派大阵之中陡然升起两位老祖,正是宿苍子与无垢子。 宿苍子叫道:「元元道友好走!」无垢子亦是满有戚色,摇头不语。元元和尚成道以来,一心护持大空寺道统,殚精竭虑,大空寺威名不堕,位列天星界四大派中,宿苍子与无垢子虽则不大感冒,却也好生敬佩。 原本前次一干轮迴世界之人进入天星界,苍海、无垢、大空三派已有合流之势,共抗极天宫。但一位新的天魔老祖入主地星界,魔火肆虐,霸道之极。不知怎得,竟趁元元和尚在大空寺参悟佛法之机,猝施偷袭。 等到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个闻讯赶到,天魔老祖自退,元元和尚已身受重伤,金身残破,连元神也被魔火灼烧的一塌煳涂,唯有转世重修一途。 元元和尚本想将留下金身,为后辈弟子留下一桩机缘,唯有如此方能确保大空寺歷代皆有真如老祖坐镇,无奈魔火霸道,侵染灵台,金身不保,勉强挨过三日,交代后事,终于道行消散。 元元和尚金身崩毁散尽,只余一道灵光,按理该当重入轮迴,再生为人,转世重修。凌沖身畔忽有一道佛光沖天而起,漫空禅唱之间,如一道惊虹般裹住元元和尚元神,那佛光正是当初普济神僧所赠一面梵文金符所化,本拟在天京城中保他性命,不成想却用在了此处。 当初两道后手,全未派上用场,反倒在天星界中接连现出异象。佛光一起,轻柔如水,滋养元元和尚元神。元元和尚惊诧之极,举目望来,见是凌沖,合十作礼,说道:「多谢小友,有缘再见!」 这一次却是真的破空飞去,元元和尚元神受魔火煎熬,本该堕劫几世,才有超拔之望。有普济神僧佛光之助,可令其一灵不昧,转劫重来,省去许多苦功。 元元和尚元神飞走,当即惊动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个。两位老祖一起望来,凌沖凌虚御空,笑呵呵稽首施礼道:「太玄剑派凌沖,拜见两位前辈!」 苍海派中,凌沖与两位老祖对坐,不旋踵间一位中年道人入内,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修士,三人正是赵乘风与凤兮郡主、李元庆。赵乘风见了凌沖,大是开心,说道:「一别经年,凌师弟道行大涨,真是可喜可贺!」 凌沖略一打量,赵乘风身间竟有天劫之气,已是脱劫大宗师的身份,只不知渡过几重劫数,惊道:「赵师兄竟如此精进,真令小弟无地自容。」 赵乘风苦笑道:「天星界灵气充沛,修行极易,为兄也不过一时凑巧,只怕根基不稳,还要好生打磨一番道基呢!」天星界天罡大气充足,玄门练气士修行远较轮迴世界为易,赵乘风也算厚积薄发,连破关隘,实是异数。 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两个也给凌沖见礼,多年不见,二人气质沉凝,练气修行心无旁骛,一改水火不容之态。几人相对落座,赵乘风三个这几年在苍海派中倒是颇受礼遇,并无窘迫之态。 宿苍子大笑道:「若非小友当年慨赠还幽寒水,老道焉能伤势尽復?小友可是老道的大恩人呢!」凌沖逊谢道:「晚辈不过借花献佛,算不得甚么大事。不知元元大师被何人所伤,竟被逼转世重修?」 提及此事,宿苍子与无垢子皆是一声嘆息,将那御使焚天魔火的天魔老祖偷袭元元和尚之事说了。凌沖沉吟道:「元元大师一去,大空寺道统如何处置?」 宿苍子道:「那魔头重创元元时,连带将大空寺上下击杀了八成还多,剩下的多是些小沙弥。元元金身被污,不能传诸后世弟子,大空寺已是名存实亡!」大空寺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託庇于苍海派,但要再出一位真如老祖,却绝不可能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阴若来访 大空寺靠了一尊金身歷代传承,才能真如老祖辈出,金身一灭,立时沦为二三流道统,再也不能返本归原。 宿苍子道:「元元和尚为人不坏,他的道统我们必要看顾,只是人力有时穷……」天星界佛法不盛,比轮迴世界远差,若无大德主持,大空寺不过数十年便要消散。 凌沖问道:「那魔头为何偷袭元元大师?」宿苍子道:「我与无垢道友皆是一头雾水,唯有浩光那厮暗中勾结魔头这一种解释,但那焚天魔祖的道行已超出玄阴境界,不知浩光给了甚么好处,能令其出手。」 玄阴之上,与纯阳之上,到了那般境界,已无阴阳之分,信手为之,皆是道妙,浩光老祖不知许了甚么好处,令宿苍子百思不得其解。 无垢子道:「本来我三人联手,足可压制浩光,但焚天魔祖一来,元元又大归而去,天星地星两界玄魔势力颠倒,人人自危,只能先将三派弟子合拢一处,再做打算。」 宿苍子道:「为今之计,只有去寻那位老祖出手,对付焚天魔祖,才有几分指望。」凌沖知他指的是在天星界深处潜修的那位天妖老祖。 两界误以为那位天妖不过是玄阴级数,但前次一击之下,重创阴死气魔之举,令两界悚然。尤其天妖竟躲在天星界潜修,谁也不会再傻傻以为其是玄阴一派,若非故意伪作玄阴,便是已然超脱其上,能扭转阴阳。无论如何,要对付焚天魔祖,唯有那位天妖老祖出手方可。 第1085页 凌沖为之默然,天妖与尹济之间纠缠纷乱,上次重创阴死气魔,成全生死符圆满,未必是安了好心,尤其其是如何从轮迴世界脱身,躲在天星界中意欲何为,皆是未知。 问道:「我记得前次吞星铁甲兽受创,不知逃往何处,阴若也没了踪影。焚天魔祖既出,那两位可有踪迹显现?」 赵乘风道:「我等也自奇怪,吞星铁甲兽独来独往,行踪不明。阴若这些年亦是行踪飘忽,连幽影刀魔族群也不见一只,焚天魔祖将地星界强行据为己有,阴若只现身一次与其争斗,之后便没了消息。」 无垢子道:「可惜我等还想联手阴若,对付焚天魔祖。只是那厮动手太快,落败又太速,根本来不及联手!」宿苍子道:「就算阴若肯联手,也未必斗得过焚天魔祖,大家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正说之间,忽有一抹幽然刀气透过护山大阵,渗入静室之中。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位老祖同时暴起喝道:「谁!」虚空之中一声轻柔笑声:「方才你们还在谈论本座,怎得本座现身,又这般惊慌?」 宿苍子冷笑道:「阴若?你这手幽影刀气倒似又有进境,如此说来,焚天魔祖没将你打死?」一抹刀气显化为一位女性天魔老祖,正是阴若,周身刀意沉沉,冷笑道:「焚天魔祖想杀老娘,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元元一死,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无力抗衡焚天魔祖,下场未必比我等地星界天魔好到哪去!」 无垢子呵呵笑道:「阴若道友分身来此,非是逞口舌之利的罢?我等方才商议之事想来道友有所耳闻,请道友与我等联手,共抗焚天魔祖,如何?」 阴若冷笑道:「焚天魔祖何等神通,就算我与你两个合力,也未必斗得过他,何况你我魔玄不同,还要防备你们背后捅刀子!」 宿苍子冷笑道:「事到如今,道友还在胡思乱想?若不联手,迟早被其各个击破,那时悔之晚矣!」阴若笑道:「谁说我不肯联手?只不过不肯与你们联手,与浩光老道联手,倒不失为上策!」 此言一出,宿苍与无垢同时变了颜色,凌沖忽然长身而起,朗声笑道:「阴若前辈肯屈身来此,想来早有决断,何必咄咄伤人?极天宫全无信义,前辈与浩光联手,才要小心背后冷刀才是!」 阴若一双魔眼在他面上一转,娇笑道:「怪哉!你的身上似有我族气息,我可不记得幽影一族中还有你这位后辈?」阴若曾在凌沖阴神中种下一道刀气,以为控制,被郭纯阳顺手炼化,阴神阳神一体,察觉到些许残留之机,也不足为奇。 凌沖面不改色,说道:「哦?竟有此事?想来我曾研习过幽影一族的刀术,无意中沾染了些气息。」阴若一双魔眼上下打量,内中魔光闪动,凌沖坦然以对,全不改色。 一旁凤兮郡主与李元庆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凌师叔竟能在玄阴老祖面前面不改色,还侃侃而谈,这份定力委实厉害!」他们却不知凌沖自来已与多少位长生老祖打过交道,自然练出了一身铁胆。 阴若瞧了半晌,忽地笑道:「你这小辈倒有几分胆气,不错,我的确想与你们联手,但宿苍与无垢两个勇而无谋,怕是坏了大事,反不如你一个小辈看的通透!」 宿苍子与无垢子难得老脸一红,双双冷哼一声。凌沖道:「要对付焚天魔君,唯有集众人之力,不知前辈能联络上吞星老祖么?有其加入,才算事半功倍!」 阴若笑道:「我自有手段联络吞星,等其点头,便可下手围杀焚天魔君!」赵乘风插口道:「恕晚辈直言,同为天魔老祖,为何前辈对焚天魔祖恨之入骨,非欲除之而后快?」 阴若恨恨道:「那厮修炼焚天魔火,如今正要炼化地星界内核中一缕先天真火,若被其得手,等若断去地星界所有天魔生存之根,焉能不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宿苍子断然道:「如此正当联手除魔!」阴若一具刀影分身缓缓消散,临去时深深望了凌沖一眼,笑道:「等吞星那厮点头,我再来寻诸位商议动手之机!」 等阴若分身散去,宿苍子问凌沖道:「小友觉得阴若此举有几分真意?」凌沖断然道:「半分也无!她若静候我等上门,坐地起价,还算有几分诚意。但迫不及待来此结盟,可就暴露太多,此必是出自焚天魔祖授意!」 第八百六十章 空桑童儿 无垢子大惊:「何以见得?」凌沖摇头道:「域外天魔阴险狡诈,以焚天魔祖的手段,若非留下阴若有用,早就将其诛灭,哪轮得到她来合纵连横?不过此是晚辈片面臆测,但对其加以防备,总不会错。」 宿苍子点头:「不错!天星界人族与天魔厮杀无数年头,血海深仇,绝无化解余地,还是小心为好!但除了阴若之外,我等还能与谁联手,共抗焚天老魔?」 凌沖思索片刻,说道:「我去天星界内核中走一趟!」无垢子道:「可是去寻那一位前辈?」宿苍子皱眉道:「天星界内核之中藏有异宝,乃是开天闢地之时起孕育在天星界内部的星核,歷来多位纯阳老祖皆曾欲一探究竟,可惜内核之中有无边先天真火包裹,纯阳之辈也无法存身太久,就此搁置。」 无垢子道:「不错,天星界内核中有先天太火,此火为开天闢地而生,虽属纯阳,但毒性炽烈,就算纯阳老祖也难以抵御。那位前辈能在内核中修炼,足证神通广大,但你可去不得!」 第1086页 凌沖笑道:「晚辈自然不会前去送死,只在星核之外,瞧一瞧有无机缘见那位前辈一面。」宿苍子等人苦劝不住,也就由他。 阴若刀气分身出了天星界,直奔地星界而来。天星界有天罡之气护持,玄阴老祖若无要事,绝不肯轻易进入。阴若以刀气分身来去,已然损耗了一小半魔气。 刀气分身来至地星界魔火绝地之畔,正是焚天老魔潜修之处,叫道:「焚天魔祖!我已照你吩咐,假意与宿苍无垢两个联手!」 魔火绝地中阴火横流,魔气四溢,一个低沉声音在阴若分身脑中响起:「好!过几日你再去,说动他们来地星界暗算于我,之后你再反戈一击,便算大功告成!」 阴若道:「我才去投诚,他们绝不会轻易信任,怎会冒然前来偷袭?」焚天魔祖淡淡说道:「此事办成,幽影刀魔一族存续。办不成,连你一併抹去!」 阴若气苦,偏偏不敢顶撞,斗法输给焚天魔祖,被其以幽影刀魔一族存续为要挟,听命于他,要将天星界纯阳老祖一网打尽,不知为何先挑中了元元和尚下手。 阴若好死不死,又多嘴问了一句:「魔君杀死天星界一干纯阳老祖后,可是要对那一位下手……」话未说完,一道魔火神通自地底射出,这具刀气分身哼也没哼,被焚成了虚无。地星界之外一处虚空之中,阴若本尊端坐,忽地面色一白,元气损耗不小,冷笑自语:「看来果是如此……」 焚天魔祖将阴若分身打灭,正要继续潜修,忽然一道光华闪现,一位道人手执浮尘,信步而出,稽首道:「焚天魔君有礼!」这道人气度非凡,正是极天宫之主浩光道人! 焚天魔君本体不现,元神波动传来:「元元已死,你答应的好处何在?」浩光道人微笑道:「魔君果是信人,出手不凡,元元确已大归,老道好歹也是一教之长,自不会食言而肥!」 手掌一摊,掌心中一条小小长蛇,生有七条脖颈,虽是玲珑可爱,但一股滔天魔气却扑面而来,竟是在轮迴世界新死未久的九头妖圣魔躯! 浩光老道感应四周魔火陡然强盛三分,暗暗冷笑,说道:「魔君是识货之人,此乃一位肉身成道的玄阴老祖魔躯,魔君若将之炼化,可谓十分大补,不知此物可还值得价钱么?」 焚天魔君哈哈一笑,声音中却全是冰冷之意:「极天宫果然守信,不枉我甘冒奇险,出手一回!不过此物似非完整,尚缺了两颗头颅!」 浩光道人道:「天地尚且不全,何况人事?若是此物入不得魔君法眼,老道再去其他合用之物。」焚天魔君忙道:「不必!将此物与我便是!」 浩光道人一笑,毫不迟疑将九头妖圣魔躯一抛,自有两条魔火穿出,勾连魔躯钻入地下。九头妖圣毕生法力全在魔躯之中,焚天魔君将之炼化,自是大补元气,远远抵过了出手击杀元元所耗。 浩光道人又道:「阴若的投名状如何了?」焚天魔君收了九头魔躯,甚是满意,「方才已去了,我命她隔几日再去,骗宿苍与无垢前来地星界,就便下手!」 浩光道人道:「唯有先剪除宿苍子与无垢子,方能腾出手对付天星界星核中的那一位。魔君可知那一位的跟脚?」天星界星核中那一位出手击杀阴死气魔,令浩光十分惊惧,这几年苦思对策,幸好这位焚天魔君降临地星界,才算有了几分指望。 杨逊要坐镇轮迴世界,不克分身,浩光道人想到驱虎吞狼之计,利用焚天魔君对付天星界那一位,左右逢源。焚天魔君果然上钩,被他巧言蛊惑,先打死元元,再设计宿苍与无垢两个。 焚天魔君道:「那厮是天妖成道,元身不知,但天生水行神通,与我的焚天魔火相生相剋,若能将其炼化……」浩光道人道:「魔君当可阴阳合一,踏破那一重关口了!」 焚天魔君不言,但绝地中魔火涌动,几乎透出地表。浩光道人以灵光分身而来,受魔火一逼,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如此,老道静候佳音!」分身如泡沫般消散无踪。 天星界,极天宫,浩光道人端坐练气,头顶一道云光飞入,哼了一声,吩咐身旁弟子长舟道:「去叫天琪来!」长舟领命而去,片刻间领杨天琪来见。 杨天琪比在轮迴世界时道行大进,周身竟有天劫气息,竟已是脱劫境界,向浩光道人施礼道:「弟子拜见师伯!」浩光道:「天琪,你渡过一重劫数,法力温养的如何?」 杨天琪道:「托师伯之福,弟子已然无碍。」浩光道:「你渡劫之后,明了本来,如此你父的许多谋划方有几分指望。」杨天琪道:「弟子了知本我,方知前世竟是空桑老祖座下童儿,觉醒了几分前世神通,勉强动用空桑仙府几分神通,挪移虚空。」 第八百六十一章 天妖老祖 先天太火 浩光点头道:「不错,也亏得有你挪移虚空,方能将九头妖圣魔躯转来此界,说动焚天魔祖出手,你父亲也是算定此事,才敢抢先一步,将钧天壶夺来赐你。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非同小可,你觉醒了其几分道统传承,务要好生修炼,尤其将那钧天壶好生祭炼,日后还有大用!」 杨天琪自从被叶向天断去一臂,纵得神木岛乙木精气接驳完好,道心已然受损,加之乃父多年不闻不问,只将心思用在培育易靖之上,不免有所怨怼。 第1087页 这些年发奋图强,一意苦修,修炼到了法相境界之后,竟被他觉醒了前生宿慧,记起自家前生乃是空桑上人座下童子,修炼虚空神通,因劫数陨落,连上官云珠前世亦是与空桑上人交好的一位上古仙子门徒,这才缘定三生。 杨天琪当下狂喜不止,当即潜入冥狱,用前生所学手段,召唤空桑仙府,竟被他侥倖得手。此时乃父杨逊忽然走来,说道早知他来歷,如今返本归源,正可为少阳派放一异彩,命他借空桑仙府之力,转移至天星界中,助浩光道人一统天星界。 少阳派对天星界十分重视,引为新一处道场,万不容有失,杨天琪临去前,杨逊将钧天壶赐下,命他好生祭炼。钧天壶中自生世界,虽则跌落品级,仍是难得的虚空法宝。 杨天琪心结既去,道心宁定,到了天星界不久竟引动劫数,平安渡过,一举成为一劫宗师,信心暴涨之下,只觉捨我其谁,恨不能立时返回轮迴世界,将叶向天打杀了报仇。 浩光指点他道:「那钧天壶乃前古至宝,奥妙无穷,你不妨多收些人种进去,教化调养,一方世界若人气兴旺,对你感悟此宝之妙大有好处。」 凌冲出了苍海派总坛,剑光幽幽,往天星界内核之中扎去。晦明童子小脸紧绷,说道:「真要去见那位么?」生死符强行抽取天妖老祖法力千年,才得孕育。虽说是尹济布置,但真要照面,说不定天妖老祖记起旧恨,随手给他一下,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凌沖忍住笑,正色道:「晦明放心,那位老祖若要报復你,便不会击杀阴死气魔,助你圆满了。等见了她,你莫要多言便是。」晦明童子蔫头耷脑,只得听从凌沖摆布。 凌冲来时曾向宿苍子与无垢子询问歷代探寻天星界星核的纯阳老祖所留手札记载,得知天星界戊土大地深有数十万丈,星核便在最内之中。 据纯阳老祖推测,唯有境界远超长生之辈,方能靠近星核,借其中太火修炼,又或是将星核祭炼。太火产自先天,乃开天闢地时造物之力所化,但包运了天地初开时点点污秽之气,沉重杂乱,非大能之辈不能炼化,等闲长生老祖更是沾之即亡。 凌沖也未痴心妄想得见星核真貌,只求与天妖老祖取得联繫便罢,剑光运起,往土层之中疾驰,又用道家喝令山石之法,一路之上土翻石滚,如地龙翻身,戊土真气潮动如浪,但越往内压力越大,数千丈之下凌沖已觉浑身发紧,法力运转也有了几分滞涩。 与他当年潜入东海海眼略有相似,不过触目处换成了无尽戊土之气,土层之下亦有生灵,大多油腻湿滑,又或软绵细长,十分有趣。 凌沖专心御气,与洞虚真界内外交汇,元气合容,果然压力大减,顺势已到了万丈之下。此处尚还无法感知先天太火之威,没奈何唯有继续下行,到了两万丈时,已不得不将晦明童子唤出。 有晦明出力,一幢符光清亮如水,映的四周皆碧,一口气潜入地下十万丈之遥,再往下连晦明童子也力有不殆。凌沖见差不多,真气转为太清玄始之气,藉由生死符本体发散出去,太清玄始之气之中又夹杂最为精纯的太清符意,就不信那一位察觉不到,又或视若罔闻。 果然一炷香功夫不到,一个清冷声音在凌沖耳畔响起:「生死符?尹济那厮的传人?你来作甚!」凌沖忙不迭道:「弟子凌沖,来寻前辈商谈共抗焚天魔君之事,请前辈赐见一面!」 那位天妖冷笑之声传来:「尹济负心薄倖,用阵法强行抽取我的法力,供养那小东西。你身为他的传人,还敢与我当面!」晦明童子实是怕极,大叫一声,便欲转身逃走,吃凌沖低喝了一声:「怕甚么!没得丢人现眼!」 晦明苦了一张小脸,不敢分辨。凌沖陪笑道:「前辈前次诛杀阴死气魔,成全了我这童儿,想来对生死符已无甚么恨意。至于前辈与尹济祖师之间牵缠纠葛,晚辈不便置喙,若是前辈念念不忘,大不了杀上九天仙阙,晚辈也乐见其成。」 天妖老祖哈的一声,说道:「你这后辈倒是有趣,居然将自家祖师卖了?」凌沖道:「晚辈的正宗师承乃是轮迴世界太玄剑派,身负太清道统不过是尹济祖师的算计,不得不接罢了。」 天妖老祖道:「难得你一个小辈倒是看得通透。也罢,便见你一见罢!」凌沖只觉天旋地转,已然换了一处天地,面前是一座硕大无伦的火球,散发无尽光亮,竟是不可逼视。 隐约可见火球中一层一层的真火燃烧,最外一层色作赤红,渐次向内,色泽也渐转幽深,到最内一点已是深幽如冥狱,凌沖只瞧了一眼,就觉元神欲焚,忙别过头去,暗运洞虚剑诀,良久才好过了些。 那火球有数万丈高下,无时无刻不在放射无量热度,烧的周遭空间扭曲塌陷,正是先天所生的太古毒火。火球之外,一道身影孤悬,乃是人形之身,但被道道光华遮掩,瞧不清内中人的模样,自然便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天妖老祖。 凌沖待元神安稳了些,忙施礼道:「弟子拜见天妖老祖!」光晕中朦胧身影发出一声冷笑:「当我之面,还敢唿出一个『妖』字?信不信我将你扔进太火之中,就算尹济现在下凡,也救你不得?」 凌沖苦笑道:「晚辈不过一时失言,前辈又何苦屡次恫吓?若是前辈真对晚辈不轨,晚辈自也反抗不得,但日后自有太玄派中高手来为晚辈报仇。」 第1088页 天妖老祖哈哈一笑,说道:「你的师傅充其量不过是纯阳级数,还敢来寻我动手么?」凌沖小声道:「那可未必!」忽觉一双目光在自家身上打量,丹田微微一热,竟似被看穿了洞虚真界的所在。 天妖老祖声音传来:「好好的太清符法,被你修炼的不伦不类,还掺杂了虚空法门。咦,竟是一门开闢天地的剑术?到也有几分新意。哼哼,那位空桑上人果是选中了你,竟赠了你一枚虚空种子?须知拿人手短,他日后有求,你也不好不应了!」 几句话之间,已将凌沖根底看得明明白白,凌沖只坦然受之,毕竟这一位境界还在长生之上,有诸多灵异也不稀奇。天妖老祖越看越是奇怪,忍不住瞧了又瞧,凌沖一身所学实在驳杂,若是算上地星界的阴神分身,直如万花筒一般,偏偏每一门皆是惊天动地的镇派绝学,被他大杂烩般杂糅一处,全无滞涩之感,难怪以天妖老祖腹笥之广,也要大为瞠目。 天妖老祖与尹济一段情缘牵扯,太清道法自是如掌观纹,甚至尹济创设太清符术时,还曾向她问道。初见凌沖只觉其将太清符术修炼的不三不四,但细看之下,却是以一座微妙剑气洞天统御,太清法力散为星辰,当真是包罗万有,连穿过去现在未来。这等立意委实发前人所未发,高远深渺之极。 天妖老祖忽地惊嘆一声,却是瞧见凌沖身中那一团后天阴阳之气,欲言又止,终于未曾出口。与凌沖懵懂不同,她可深知那一团黑白之气代表的寓意,这等天大隐秘,避之唯恐不及,还是莫要冒然插手的好。 凌沖道:「弟子以太玄剑术为基,兼修太清符术,欲以开闢虚空之道容纳万有,因发前人所未发,只能以太乙飞星符法步步推衍,如履薄冰,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天妖老祖沉吟道:「你身兼两家之长,太清符术已非本来面目,我也不能多做置喙。太乙飞星符法已是顶尖的推算法门,只是我观你尚未炼入甚么合用的星辰之宝,若能寻到当年太清门秘传的几件符宝,如太阳神符、太阴神符、周天星符,炼入飞星符阵,当可事半功倍!」 凌沖还未答言,晦明童子义愤填膺,跳将出来叫道:「太阳神符果是被郭纯阳那厮贪墨了!不然他给了你,就能汲取此地太火之力,还原七八分威……」话说半截,瞥见光晕中天妖老祖,又生生咽了回去。 天妖老祖自也瞧见了晦明童子,冷哼一声,晦明童子面色惨白,露出堪比嚎哭的笑容,小嘴咧开,又不知要如何套套近乎。 凌沖笑了一声,接口道:「我师傅何等身份,岂会贪墨区区一件法宝?童儿莫要胡说。前辈之意,是太乙飞星符阵尚能炼入其他符宝,吞吸星辰之力,使推算之速暴增么?」 天妖老祖冷笑道:「尹济真是废物!留下一个废物童子,连这等事也不曾告知于你么?太乙飞星符阵本就依赖星辰之力推动,更可由虚化实,当年太清门炼制诸般神符,便是要祭炼一座亘古未有的飞星大阵,此阵若成,震古烁今,可推算一切过去现在未来之事,比佛陀的佛眼也差不了多少。可惜尚未成功,太清门便已风流云散!」 蓦地暴怒起来,「尹济那个懦夫,只敢做缩头乌龟,躲在天界不下来,却令徒子徒孙送死!可怜那些大好徒弟……」凌沖听她谈及太清门旧日秘辛,忍不住插口道:「弟子只知当初太清覆灭,清虚道宗在背后出了极大力气,可否请前辈告知一二?」 天妖老祖长嘆一声,淡淡说道:「此是太清之事,你只寻尹济去问,莫来问我!」凌沖唯唯诺诺,不敢答言。 天妖老祖道:「除此之外,你的两部道法看似归一,实则许多精妙之处尚未统合,遇上真正的高手,举手之间便可令你法力崩散,一败涂地。」 凌沖背后冷汗津津,问道:「前辈所言极是,这些年晚辈也在苦思对策。」天妖老祖道:「要将两门法力融会贯通,除功力融合之外,还有一招,便是于生死之间体悟!」 凌沖眼中神光一闪,沉声道:「前辈之意是要我寻对手厮杀,与生死之间体悟那一线灵光?」天妖老祖道:「地星界中天魔尽多,尽可杀个够,就怕你的神通不利。」 凌沖振衣一笑,说道:「晚辈入剑道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前辈金玉良言,在此谢过!」天妖老祖冷哼道:「自古轻言生死之辈既多,当斧钺加身,生死顷俄之时,却又痛哭流涕,懊悔不已。」言下之意,是说凌沖只会嘴上使力。 凌沖微微一笑,绝不辩驳。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正要向天妖献计,如何联手对付焚天魔祖,泥丸宫忽有一道剑光飞出,化为一位玄袍道人,笑眯眯的十分可亲,不是太玄掌教郭纯阳,又是哪个? 凌沖固然大吃一惊,天妖老祖护身光华也自抖动几下,问道:「你是何人?」此人分明以元神幻影之法藏匿于凌沖泥丸宫中,自家竟一无所觉,委实不可思议。 郭纯阳元神分身打个稽首,笑道:「老道郭纯阳,便是凌沖的授业师傅了!」还向凌沖眨了眨眼。凌沖浑不知师傅何时留下这一记后手,只好默不作声。 天妖老祖声音传来,满是忌惮之意:「你便是太玄掌教?不对!你的神通诡异,远非纯阳之辈能比,竟能瞒过我的灵觉,你究竟是何人?」 郭纯阳道:「老道乃玄门正宗练气士,立身持正,何来诡异之说?」天妖老祖不语,一时沉寂下来。郭纯阳浑不在意,眼光乱瞄,瞧见那一团先天太火,口中啧啧有声:「不愧先天之物,至毒至凶,好!」 第1089页 第八百六十二章 坏水 抬手飞出一道符光,淡淡说道:「这太阳神符为师今日还了给你,免得被人家腹诽贪墨小辈的法宝!」晦明童子缩了缩脖子,暗暗叫苦,天妖老祖与他「有仇」,背后编排郭纯阳又被捉个现行,得罪两位老祖,实在是心下惴惴。 那符光炽热非常,精微之处与此间先天太火不同,更为精纯细腻,纯以大日真火炼成。天妖老祖隐身光晕之后,见了太阳神符,也有几分恍惚,似在追忆甚么。 太阳神符符光毫无阻滞,落入凌沖丹田洞虚真界之中,倏忽间与太乙飞星符阵中大日真符融为一体,轰的一声,凌沖元神微有恍惚,只觉太乙飞星符阵在太阳神符加持之下,无限扩张开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星宿列张!整座太乙符阵本是借假修真,以虚幻真符引动周天星力,太阳神符入内之后,登时有了几分生气,活泼泼、光灼灼,生出不可思议之变化。 按天妖老祖所言,太清门似在分头祭炼周天神符,融入太乙飞星大阵之中,成就古往今来第一推算神阵,可惜功亏一篑。这个思路倒极有用,可惜凌沖精力有限,无暇分身祭炼太清符宝,只能想想作罢。 阳神抬头仰望,太乙飞星符阵已是大变模样,无数星光点点浮沉,中央一团大日真火勃勃燃烧,散发光热,恰似真实世界中一轮金乌大日。 原本符阵以三垣、四相、二十八宿为基,如今则变为以太阳神符为中心,缓缓运转。晦明童子最是好事,忍不住飞身入阵,围绕大日神符看了又看,蓦地叫道:「这太阳神符精气流失殆尽,威力太弱,恰好此处有先天太火,火力本质一般无二,你可祭炼精纯,助太阳神符恢復旧观!」 凌冲心头一动,恰巧郭纯阳也自看来,吩咐道:「此处太火为先天妙物,正可用来祭炼太阳神符,只是太火中杂质太多,你须先用生死符精炼。太阳神符久经岁月,精气流失,能恢復几分要看你的功力道行。我与天妖道友有事相商,你自去罢!」 等凌沖兴沖沖而去,郭纯阳开口说道:「如今有一桩好买卖,稳赚不赔,不知道友有无兴趣?」天妖老祖道:「甚么买卖?」郭纯阳道:「暗算焚天魔君,将之祭炼为一件至宝!」 天妖老祖护身光晕抖动几分,讶然道:「焚天魔君的焚天魔火威力无穷,连我也要退让三分,如何暗算?」郭纯阳笑道:「道友的先天真水之力自能克制焚天魔君魔火,何必妄自菲薄?」 天妖老祖惊道:「你竟知晓我的跟脚来歷?」其跟脚来歷诡秘非常,唯有当年与尹济你侬我侬时,透露过一些,怎料竟被一个外人轻描淡写点破! 郭纯阳淡淡一笑,说道:「道友在地心处苦挨多年,不就为了汲取太火之精,水火既济,突破当下境界?」天妖老祖越发惊奇,心头也有几分警惕,默然良久,问道:「你究竟是谁?」 郭纯阳呵呵笑道:「老道郭纯阳,既是名字亦是道号,忝为轮迴世界太玄剑派掌教。」天妖老祖摇头道:「轮迴世界不过是轮迴盘一道碎片所化,岂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言下之意,以郭纯阳的眼光见识,绝非轮迴世界土着出身,说不得便是九天星河哪一位大能分身投影所化。 郭纯阳失笑道:「道友多虑了,贫道确是轮迴世界出身,做不得假,此事多说无益。焚天魔君乃是一团先天魔火成道,并无实体,窃据地星界星核之中,欲将亘古以来便存的一团先天阴火炼化以为己用。若是被他得手,自能突破境界禁锢,从此九天星河任意遨游。但地星界没了阴火镇压,便要崩塌,无数天魔就此绝根……」 天妖老祖插口道:「玄门与域外天魔乃是死地,地星界崩塌,天魔死绝岂非好事?」郭纯阳道:「道友有所不知,我欲取天星界为太玄新辟道场,地星界崩塌,天星界亦会不稳,毕竟两界同源所生,恰如阴阳双鱼,缺一不可。再者传授门人弟子,不可令其骄奢淫逸,正可借用天魔之患磨练,不然能出甚么佳弟子来?」 天妖老祖冷笑道:「极天宫的浩光道人便是出自轮迴世界,觊觎此界良久,也未能得手。郭掌教有何妙计,能令少阳派乖乖将此界奉上?」 郭纯阳笑道:「少阳派之事可延后再论,如今只说焚天之事。我那徒儿手中有一件宝贝,乃是旱魃魔躯……」天妖老祖亦是通透,闻弦歌而知雅意,接口道:「道友之意,是以旱魃之身诱焚天魔君上钩?」 郭纯阳悠然道:「旱魃魔躯难得,焚天魔君若知,必来劫夺,那时便是出手良机。我听闻太清门当年有镇神压魂之法,不知道友可曾习得?」 天妖老祖哼道:「尹济的道道皆在我意中!」郭纯阳道:「那便最好!只要如此这般布置,焚天魔祖难逃劫数。」天妖老祖心头惊诧,郭纯阳的算计极尽精妙,连她也未想到,若能成真,只怕真能暗算了焚天魔祖! 沉吟片刻道:「以道友计划,真有几分指望成事。但地星界几位玄阴魔祖、天星界三位纯阳老祖,皆是变数,该当如何处置?」郭纯阳胸有成竹道:「山人自有妙计!」 两位老祖阴谋算计,凌沖远远遁走一边,先天太火不可逼视,只能微用元神感悟,只觉火力精纯,并无甚么杂质。晦明童子现身出来,讥笑道:「你的境界不够,难能察觉太火中所蕴毒质。实则此火自太初演化,于开天闢地时沾染了重浊之气,因此能演化无垠厚土,孕育生灵。」 第1090页 凌沖哼道:「莫说废话,快助我祭炼太阳神符!」晦明童子嘆气道:「太阳神符是法宝,被灭了元灵,一文不值。我亦是法宝,却要为它出苦力,真真憋闷!」 第八百六十三章 炼符 话虽如此,还是乖乖现了生死符本尊,但见一道方圆数百丈的巨大符箓浮现于地心之中,表面有两道黑白之气,贯通生死、融汇阴阳,纠缠不休。黑白生死气之下,无数符线沉浮闪烁,勾勒出点点符窍,如九天星河,或呈螺旋之形、或肖星宫之意。 晦明童子十分得意,叫道:「这些年我也没闲着,已然将生死符祭炼的更加精妙,比当年灵江水府復甦之时,想去不可以道里计!」 生死符一起,便从先天太火之中汲取丝丝缕缕的金焰,经由其中符意符阵转化,祛除杂质,只余精纯火力。晦明道:「先天太火蕴含杂质太多,也恰因如此,方能聚敛五行之气,造就天星界这般世界。也唯有用我的本体方能承受住太火灼烧,好了,且将太阳神符祭出罢!」 不必他多言,凌沖早已阳神飞起,洞虚真界现世,微微展露玄机,但见无量星河高居其上,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宿分列四周,中央一团大日光华灼灼而燃,正是太阳神符所化。 生死符一抖,一道金焰匹练如线,射入太阳神符之中。太阳神符在当年太清门破灭时落入清虚道宗之手,被抹去元灵,另以秘法祭炼,成了一件法宝级数的傀儡替身。 凌沖所做便是以太清正宗法门将之重新温养,作为镇压太乙飞星符阵的中枢,有了此宝在,太乙飞星符阵终于摆脱只能用以推演的境地,化为一件攻守兼备的法器! 真火如线,太阳神符受其滋养,其中禁制当即復甦开来。凌沖分出一丝念头探入符中,揣摩其祭炼的手段。太阳神符归属祈禳部之列,功能收摄大日真火,本身便是一切邪祟魔头的克星,念头游走一圈,暗暗点头。 清虚道宗亦有高人,未曾改动太阳神符根本禁制,只巧心加入些清虚道宗嫡传的符线勾连,登时将此宝变化清虚道宗弟子亦能催动之物。 凌沖自然毫无顾忌,念头激引太火之流在神符中游走一圈,噼啪声响中,将清虚道宗所下禁制全数焚去,太阳神符重又精纯如一。接着再以太清手段祭炼,真火点点滴滴流入,层层禁制之力发动,太乙飞星符阵中那团大日真火也有了几分凝实之感。 太火中的杂质乃是其他种种元气,先天后天混杂一处,被生死符隔离开来,又自吐出,初始真火一线,到后来太阳神符渐渐復甦,内中就似一个无底深洞,将真火尽数吸入。 晦明童子也自配合,加速精炼的手段,条条火龙经由生死符之手,灌入太阳神符之中。凌沖阳神也藉此机会,重新祭炼神符。 太阳神符是法宝级数,内中三十六重天罡禁制圆满,凌沖所要做的便是将三十六重禁制重新祭炼一番。太火之力无穷无尽,但生死符却不能无穷摄取,总有其极限。凌沖分秒必争,引领火力游走符线禁制。 好在太阳神符与太清法门契合无比,又无他人作祟,三日之后,已将前十六重禁制祭炼通透,勉强足够敷用。期间凌沖与晦明童子密谈,问道:「天妖老祖当年与尹济祖师究竟为何事反目?」 晦明道:「我哪知道?当年他们两个剪不断理还乱,偏不许别人说三道四,知道内情者大半被那厮一口吞了!」天妖之辈,神通天生,超脱生灵之上,视万族如粪土,吞吃人族当作血食之事屡见不鲜。 只是其后人族崛起,以柔弱之身,修成通天法力,上古几场大战之后,天妖大部陨落,余下也不得不藏身起来,隐居避世。天妖之中又有许多划分,如天龙、凤凰、麒麟等等,皆是天生神圣。凌冲出身轮迴世界,自是极难见到,好容易遇上一个敖震还被灭去了元神,只剩一副龙躯。 金火横流,丝丝勾勒,太阳神符渐渐爆发无穷光辉,耀目生辉,亦有缕缕法力自大日光华中流向整座太乙飞星大阵,借其法力祭炼这座阵法。 七日之后,晦明童子已到极限,叫道:「不行了!我精炼太火已到极限,须得几日休整!」蓦地断去汲取太火之力,太阳神符滴熘熘一转,镇压太乙飞星符阵,由虚转实,符阵中星云流转,星光明灭,依循种种神秘轨迹而动,颇有几分阵图妙用。 凌沖嘆道:「可惜我的道行不足以驾驭生死符本体,不然汲取太火火力当可无事。」晦明童子收了生死符法相,气喘吁吁道:「太火之力无穷,等你证就纯阳,非但能将之化为己用,还能将其中孕育的先天之宝取了出来!」 凌冲心头一动,忙问:「太火中竟是孕育了先天之宝么?」晦明童子道:「此处太火中分明孕有一座星核,以先天之火煅烧,必是先天妙物!若能吃了它……」小脸上现出一种贪念神色。 凌沖对先天之物倒知晓几分,证就长生之辈虽能得返先天,总比不上真正先天而生的妙物。彼等之中天生烙印天地大道,无可替代,似生死符、庚金神剑乃至种种法宝,威力强则强矣,终究是后天祭炼,不入真流,若能得一先天之物伴身,才叫一个称心如意。 这时郭纯阳分身飞来,点头道:「不错,你道行大有长进,借生死符之力,将太阳神符勉强祭炼了几分,足可敷用。」凌沖再拜说道:「恩师何来?」 第1091页 郭纯阳笑道:「此处是我选定的道场,日后太玄根基所在,怎能不来?我已与天妖道友定计,暗算焚天魔君,就便清理天星界一干纯阳老祖,立下本门基业,需用到那尊旱魃魔躯,你且取来!」 凌冲心念电闪,脱口道:「原来如此!旱魃魔躯现在弟子阴神手中,潜伏地星界内,监视焚天魔君,贸然前往天星界只怕不妥。」 郭纯阳道:「此事易耳,焚天那厮占据地星界星核阴火,逼迫无数天魔每日攻打天星界,让阴神跟随其等来此便好。」 第八百六十四章 杀百目毒龙 地星界中,凌沖阴神当即起身,赶往天星界。如今他已沾染了数万头魔叉怪,本拟将魔叉怪族群尽数染化,时不我待,再者也要消化所得,操控麾下数万头魔叉怪,浩浩荡荡飞起。但见黑压压的大片乌云冉冉而起,掉头往两界天罡甬道飞去。 魔叉怪在地星界天魔中位列中游,不上不下,其他上游天魔十分鄙夷,但一次出动如此之多,令魔侧目。一路之上,但凡小些的族群乖乖让路,大一些的族群懒得省事,竟是相安无事,到了两界甬道之前。 凌沖阴神藏身一只法相级数的魔叉怪元神中,见两界甬道前密密麻麻满是天魔,辨不清甚么品相,大家你推我搡,挤来挤去,没片刻安宁。当即命魔叉怪结成阵势,浩浩荡荡进入甬道。 天魔性好厮杀,一言不合便杀的血流成河,凌沖好容易聚敛魔叉怪,自然不肯有所损失。焚天魔君占据绝地阴火,不许其他天魔靠近修炼,又威逼其时时骚扰天星界生灵,弄得两界困顿不堪。 阵势移动之间,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全无阻碍,出了天罡甬道,已在地星界之外,面前便是天星界天罡大气,凌沖正要命令下落,忽见数十头身躯狼犺的怪物慢悠悠飞来,正是百目毒龙。 百目毒龙龙首多爪,无数根触鬚抖来抖去,其上遍生魔眼,又有无数魔气喷涌,极不好惹。百目毒龙悠然飞来,当先最大的一头触手一伸,卷了数只魔叉怪送入口中,吭哧大嚼起来。 魔叉怪单个绝非百目毒龙的对手,反成其血食。凌沖大怒,当即变幻阵势,魔叉怪齐刷刷转身,动静之间数万根魔叉一发脱手,带动无穷劲风,向百目毒龙杀去! 魔叉怪的钢叉全是自炼,是天魔中极罕见懂得炼化法宝的族群,万根齐发,根根如箭,遮天蔽日,威势一时无两。百目毒龙转动不灵,唯有竭力喷吐毒气毒雾,霎时之间周身已多了一层厚厚寒霜毒雾。 钢叉射入其中,发出吱吱声响,却是被毒雾腐蚀,内中禁制崩溃,仍有万根以上射中毒龙,庞然身躯就在虚空中翻滚起来,无数触手疯狂抽动,一个照面便有数千头魔叉怪被抽成了血雾! 每头魔叉怪脑中皆有凌沖的魔念分身,一头魔叉怪身死,魔念分身当即解脱出来,裹挟点点血气向阴神飞来,却是将魔叉怪毕生功力与元神摄来,供阴神滋补。 原本夺人精血元神乃是邪道,进境虽快,隐患更大,不为噬魂劫法正统所喜,但凌沖有噬魂幡在手,能精炼魔血元神,只要不是自家炼化,便算安全。 数千血光融入修为最高的一头魔叉怪中,凌沖又使了个狡狯,将精血精炼一圈,尽数打入魔叉怪统领之身。那统领一声低沉嘶吼,身躯陡然涨大了数圈,头顶隐隐有劫云生成,竟是要突破至脱劫境界! 百目毒龙只有数十头,不过贪吃血食,才惹动魔叉怪,自家多有负伤,又见魔叉怪统领有晋阶徵兆,思忖片刻,为首的一头调转身躯,竟是逃走了。余下毒龙亦自跟上,慢悠悠脱出战圈。 凌沖不欲魔叉怪统领现时渡劫,正着手梳理其体内元气,无暇理会毒龙,任其离去。等将元气梳理完毕,统领头顶劫云总算散去,才松了口气。魔叉怪周遭已无甚么天魔群落胆敢停留。 百目毒龙乃是地星界一霸,十分难缠,若非繁衍不易,几乎能称霸两界,竟被魔叉怪惊走,自然再无不长眼的魔头前来挑事。 经此小战,魔叉怪折损了万头,凌沖也不在意,操控族群降落于天星界中。天星界罡风四溢,最是克制天魔魔气,因此天魔前来劫掠,大多一沾即走,不敢久待。 阴神选了一处山谷,命魔叉怪群落静候,自家现了元身,暗暗祝祷。果然眼前光华一闪,已来至太火星核之处,面前是郭纯阳与天妖老祖。 郭纯阳笑眯眯吩咐道:「且将旱魃魔躯拿来!还有那两颗九头妖圣的头颅!」阴神不敢怠慢,张口吐出一道魔光,内中隐有一尊顶天踩地,魔躯虬结,散发滔天魔意的旱魃之身!又有两颗龙首模样头颅同时飞出。 天妖老祖咦了一声,说道:「果然好魔躯!有此物在手,不怕焚天魔祖不上钩了!」郭纯阳接了魔躯,点头道:「你做得好!这里没你的事了,稍后天星界便要爆发大战,你且去域外躲避,就便锤鍊道法,此是你的机缘,莫要错过了!」 凌沖不敢多问,阴神阳神合一,俯身下拜道:「如此弟子去也!」天妖老祖道:「待我送你一程!」凌沖周身火光一闪,竟又重临域外,面前数十头狼犺怪物,正是先前逃走的百目毒龙一族! 凌沖大喜:「六月债,还得快!」阳神要融汇太清、太玄两道根本法门,圆融无暇,自要于杀戮中体悟,生死之间参透,自是要寻天魔来厮杀,百目毒龙却是正好! 第1092页 阴神飞出,魔叉怪部族留在天星界中,不碍魔念操控,正自起飞赶来,此次主要是阳神破境,阴神反不重要,只在一旁掠阵。 阳神道:「晦明为我掠阵!」黑白生死气飞起,晦明童子道:「放心便是!」阳神略一运功,一道剑气凭空生成,遥遥斩向最近一头百目毒龙。 虚空之中元气稀薄,发出神通难比登天,全靠修士自身对法力的掌握以及储存真气多寡,凌沖有洞虚真界在手,不虞真气匮乏,但剑气出手还是摇了摇头,威力远不及在轮迴世界随手所发。 剑气遥斩,射入百目毒龙护身毒雾之中,毒雾四面涌起,腐蚀剑气中法力。过得片刻,剑气已然消融殆尽。凌沖暗中推算,又发数道剑气,终于算出毒雾威力极限所在。大喝一声,剑气勃发! 数十道剑气如同匹练,一发斩入毒雾之中。百目毒龙吞吐毒雾护身,这一回却挡不住剑气锋锐,嗤嗤连声,触鬚被剑气斩出无数道伤口! 第八百六十五章 剑阵刀阵 百目毒龙身躯狼犺,运转不灵,吃剑气绞杀,痛的触手乱挥,无数天绝神光四下乱洒。凌沖阳神飞遁,早已在数千里之外,避过天绝神光。 一头毒龙发狂,引动毒龙族群骚动,数十头庞然毒龙嗤嗤嗤嗤将天绝神光喷射不定,一时之间毒雾翻滚,魔光耀世,映的虚空之中一片辉煌。许多天魔种族不料毒龙突然发疯,避让不及,遭了池鱼之殃,被毒雾神光绞杀了无数。 数十息后,凌沖阳神去而復返,望向天绝神光乱射的毒雾,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毅然决然沖入其中!此次绞杀天魔,就是为了于生死之间磨砺自身,融汇太清太玄两界所学,自然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绝神光有的细如牛毛、有的粗比箭矢,四面乱射之间,不免有所缝隙,阳神化为一熘剑气,穿梭于神光之中,太乙飞星符阵全力运转,推算神光来路去势,以资躲避。 太乙飞星符阵中,太阳神符坐镇中央,放射无量光热,形如一轮大日,推动阵法运转不休,周天星辰搅动如河,围绕太阳神符奔流不息。 自太乙飞星符阵初成以来,凌沖还未如何酣畅淋漓的催动过,面对毒龙天绝神光,稍有保留或是滞涩,便是杀身之祸,阳神全力主持之下,符阵一刻不歇转动不停,太清符术的点点妙用精义亦自流淌于心间,澄净明澈如湍流小溪。 有太乙符阵之助,凌沖身化剑气形如游鱼,瞄准神光破绽之处,七闪八避之下,已接近最近的一头百目毒龙。剑光闪动,那毒龙周身剧颤,龙首上已多了一条深可及骨的剑痕! 凌沖全力施为,也只在留下一道剑痕,这也是他手中并无上好剑器,只用真气催动的缘故。「可惜寒龙之躯尚未祭炼完成,不能用来对敌!」此念方闪,已有如潮神光扑面射来! 阳神剑气滑不留手,就在百目毒龙群中游弋不定,太乙飞星符阵推算破绽,总能于间不容髮之际躲过神光扫射洞穿之祸,内用符法,外施剑术,太清剑术团团施展开来,身入清风,出入无痕,唯有毒龙一族惨叫之声不绝! 凌冲杀的畅快,恨不得仰天长啸,果然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轮迴世界步步惊险,哪能如何肆意杀戮?百目毒龙皮糙肉厚,吃凌冲杀的七进七出,依旧生龙活虎,只是毒雾神光喷吐的越发凌厉! 忽然一头最大的毒龙一声低吟,龙目之中闪过一抹血色,周遭同族立时靠拢过来,无数条触鬚搭在一处,瞬息之间居然成了一团硕大之极的肉球。肉球之上无数魔眼乱滚,魔气升腾,将肉球团团围住,竟是成了一座魔气之山。 毒龙纠结一处,凌沖所化剑气自被驱逐了出来,正要再度返身杀去,却见肉山喷吐魔气,竟是一熘烟逃了,沿途留下条条气流,鼓盪不定。 百目毒龙见奈何不得那小虫子,为首毒龙不惜损耗精气,施展遁术,只求逃命。凌沖本可追上,摇了摇头,失笑一声,便在此时,刀光乍闪! 一抹刀光起自虚空,幽暗阴晦,似贯穿虚无,照见无明,得大解脱、大自在!刀光之中隐有无数吶喊低吟之声,似欢愉、似痛苦、似解脱,一刀之下,全无别物! 这一刀纯是偷袭,趁凌冲心神松懈的一剎那,刀势无痕,游走虚空,难躲难防。凌沖却口角含笑,阳神显化,屈指一弹,一缕剑气袭出,无声无息之间,正中刀光一处空门,叮的一声脆响,竟将此刀蓄势已久的一击泯于无形! 暗中偷袭之辈忍不住惊咦出声!但见一抹刀影闪过,正是幽影刀魔一族的魔头!凌沖暗暗一笑,想当年阴神出入地星界,还曾在阴若座前讨教过幽影刀魔一族的刀法,时过境迁,虽未修炼,但对其中精妙变化亦可摸出四五分。 那一位刀魔乃是脱劫级数,出生不过百年,进境迅捷,引为幽影刀魔一族天才,曾得阴若老祖指点道法,今日孤身而来,本拟去天星界杀几个玄门弟子,见凌沖剑气圆转,将百目毒龙逼迫得存身不住,忍不住见猎心喜,隐身偷袭! 幽影刀魔本是游走虚空,暗施偷袭之辈,也无甚么正大光明的想法,只是对凌沖随手破去自家刀招颇感不解,随即魔心沉定,隐入虚空,刀意引而不发,罩定凌沖! 阳神只觉心头一暗,一股凛冽之意笼盖,似乎四面八方皆是敌手,自身皆是破绽,忍不住便是先行出手,知道此为刀道上乘精义,为元神交锋之法,比的便是道心定力,太阳神符一转,大日煌煌,将刀魔所发阴沉魔意尽数驱散,还归清静本来。 第1093页 剑气凝结,阳神身前结出一朵白莲,一丈方圆,悠然旋转,出淤泥而不染,洁白清静,但细细望去,却是由无数细小而微的剑气组成! 阳神念动之下,剑气白莲陡然分解,无数条细小剑气穿破虚空,如暴雨打梨花,一发涌向虚空深处! 虚空如帘,蓦地两面撩起,一道刀光亮如闪电,狠噼出来,却是被剑气逼得存身不住,不得「主动出击」!凌沖这一招大出刀魔意料之外,分明有镇压心神秘法,却舍了不用,反而先发制人,尤其竟已看破其藏身之处,实在诡异! 刀魔渡过三重劫数,刀气挥动之下,自成章法,但被凌沖抢了先手,刀光颤抖,吃剑气狂潮沖刷之下,竟有几分不支之态! 刀魔宗师出世以来,纵横两界,何曾吃过如此大亏?恼怒之下,登时用上无上秘法,刀光晃动,幽暗刀芒层层交叠,明暗相接、虚实相生,竟是以一己之力布下一座赫赫刀阵! 那刀阵不过数丈方圆,却是杀机瀰漫,刀气升腾,往凌沖绞杀过去!凌沖一见,喝一声:「来的好!」剑气扑出,演化无极,一座剑华闪动、剑芒惊天的剑阵亦自现身! 凌沖所善剑阵唯有一种,便是几次观摩惟庸老道出手所得的太乙分光诛魔剑阵!此阵化自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为玄门诛魔妙术,虽未得惟庸亲传,凌沖还是凭着点点记忆与洞虚真界描摹之妙用,将之復刻的惟妙惟肖! 第八百六十六章 震刀魔 洞虚真界中太玄真气流转,由洞虚之气转为诛魔剑气,以太玄真气为纲,自可任意变化,诛魔剑气本质亦是太玄真气,凌沖变通起来熟极而流。 诛魔剑阵一出,化为一张磨盘也似,剑气翻滚如沸,迎向刀魔刀阵。那刀阵中铮铮刀鸣不绝,魔气接连,幽暗阴沉,若被斩中,受魔气侵蚀,立时堕入魔道,不可自拔。 剑阵刀阵狭路相逢,各不相让,剑气刀气搅在一处,绞杀不绝,发出令人牙酸之声。刀魔刀气魔意深蕴,善能污秽正道真气,偏偏凌沖的剑气凝练无比,不怕污秽。 刀剑并举之间,刀魔心头一凛:「从何处冒出这个傢伙?一手剑术精妙不说,竟隐隐克制我的魔刀刀法?」其不识太玄剑诀,只觉那厮剑法远在天星界诸派所传之上,大气磅礴之中又有诡秘阴柔之道。 凌沖亦是心头微震,刀魔毕竟渡过三重天劫,刀气凝练不说,更蕴有劫数之力,尤其刀招自成章法,变化之灵巧机敏,还在自家之上。其实刀魔心头骇然比他更甚,以三劫宗师的道行,还拿不下一个区区法相,说出去任谁也不敢相信。 剑阵刀阵实牙实齿的剿杀一处,诛魔剑阵毕竟非是真传,仅具其形,刀魔又是三劫的道行,法力运使、念头闪现远比凌冲来的迅捷,到后来终究刀阵压过剑阵,剑气乱射之间,诛魔剑阵被刀阵绞散,化为了滚滚元气。 刀魔也不好受,刀阵耗费了其三成以上的真气,却见敌手将散逸的真气略一收摄运炼,十指抹动之间,声声雷动之音贯穿九天! 剑气雷音!天星界中亦有这门顶尖剑术的传承,刀魔自也深知,不料那人竟也会这门剑术,念头未转,一道雷鸣剑气已然及体! 好快!幸好刀魔本体便是一口锋锐宝刀,不畏剑气噼砍,任由雷音剑气斩中,锵的一声,暗沉光华抖动,硬吃这一剑竟是震得其气血微有翻腾! 刀魔心念电闪:「这厮真正的手段在剑气雷音,而非甚么狗屁的剑阵!不能任由他再放剑气!」正要合身扑去,眼角一瞥,已是心凉大半,竟又有数道剑气后拖芒尾,发音如雷,滚滚杀来! 该死!他的真气难道这般雄厚不成!催发剑气雷音极耗真气,等闲剑修一口气发出两道已是极限,对面那厮连放数道剑气,犹自好整以暇,恰如闲庭信步,刀魔见了这般姿态,更是忌惮! 数道剑气摧裂虚空,绕着刀魔之身一通乱绞乱刺,刀魔无法,唯有收敛心神,以真身本体化刀,潜入幽影,寻罅抵隙,寻觅剑气破绽。 好在幽影刀魔善能操纵虚空,刀影腾挪圈转之间,仗着元神推算精妙,总算避开雷音剑气,刀魔出生以来,每战皆胜,从未败北,今日在一个法相级数的后辈手中接连吃瘪,怒不可遏,刀影抖得一抖,竟然分化起来! 刀影分化!此乃幽影刀魔一族无上秘术,比肩于剑道之中的剑光分化,非脱劫级数不能下手修炼。域外天魔竞争残酷,天赋魔法只靠自悟,刀魔也是渡脱劫数之后,方悟通这门无上刀道,又得阴若垂青,亲炙了几年,刀影分化之术已然趋于小成,绝非一般脱劫级数所能抵挡。 但见一口魔刀孤悬,魔气涨缩之间,一口刀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霎时之间漫天皆是刀芒,刀光吞吐不定,罩向凌沖! 凌沖面色冷峻,还是头一回遇上这般刀术,就见漫天刀芒齐发唿啸,如星辰坠落,一发杀来!剑光分化也好,刀影分化也罢,精妙之处在于虚实相间,光影斑驳,扰乱修士心神,费尽全力抵挡,最后不过是一抹虚影,而刀光真身早已趁虚而入! 一口气分化的剑光刀影越多,对道行要求越大,因此非得脱劫级数不足以下手修炼。刀影变化,由虚转实、由实转虚,一弹之间竟有无穷变化,令人应接不暇。 本是无解之刀,刀魔暗暗得意,此刀一出,就算拿来对付温养级数,也不嫌疏漏,小小法相怎能抵挡?凌沖初见这等刀道,目中映射出无边刀芒,魔气附体,阴寒之意大起! 第1094页 要破去刀影分化这等刀术,要么以剑光分化以眼还眼,要么凭强绝法力悍然破阵,但凌沖一未修炼剑光分化,二无那等强横法力,晦明童子心切之下,就要亲自出手。 凌沖将手一扬,太玄剑气急速压缩,越来越细,剑光却越发凝练,不可逼视,等剑气压成剑丝,挥手轻扬之间,缠绕周身,自上至下,抽旋不定! 炼剑成丝!又一门绝世剑术!刀魔险些破口大骂,那厮剑术层出不穷,末了竟拿出犹比剑气雷音更加慑人的炼剑成丝之术!剑丝飘忽,似无重量,但虚无缥缈之间杀机独蕴,凌沖所发共有八道剑丝,守护八极之地,刀影斑驳,密若蝗虫,走的刚强路数,剑丝柔弱,似柳絮扶风,娇柔已极。 刀影剑丝相逢,激起金风无数!剑丝虽只几道,但四维八荒十方尽在笼盖之下,无论刀影自何处袭来,皆要与剑丝硬碰硬过上一招。如此一来,任你刀影虚实如何,虚者如竹影扫阶,不必过问,实者自会被剑丝拦住一瞬,凌沖亦有时间从容布置! 剑丝飘渺,刀影强硬,但一经相交,剑丝由柔转刚,刀影却露了底细,叮叮叮!连响不绝,漫天刀影一收,只余数十道刀芒,阴暗幽深,正是刀魔本身功力凝聚的真实刀气! 剑丝终究太少,挡下刀影分化一击,已是强弩之末,崩散成了数十截。刀魔大喜,暗催功力,即使刀影分化破去,也要叫那厮三刀六洞,死得不能再死! 当时是也,却见凌沖伸出一只手掌,掌心中一抹幽光闪动,使了一招剑式,那剑式平平无奇,中正平和,正是最初所悟的一招中平剑! 中平剑一出,剑尖抖动,不分先后在数十道刀气之上点了一点,这一手后发先至,毫无烟火气息,却令刀魔瞧得心头直跳! 一点之下,数十道刀气蓦地开始解体,竟似受不住那一击,被生生打散一般!凌沖这一招表面是中平剑的剑意,却是暗中借用寒龙龙躯施展,刀魔刀气再强,能及得上堪比先天妙物的寒龙之躯么? 第八百六十七章 演化四灵 阴若悸动 刀光溃散之下,刀魔亦生出退避之心,对手道行虽差了一级,但剑术通神,又无寻常剑修不耐久战的破绽,还怎么打?此时才后悔未带同族刀魔出来,不然可摆下刀阵,集合刀魔之力将之绞杀。 刀魔念头方起,凌沖剑心映照,已有感应,剑势大盛!寒龙之躯祭炼不足,勉强动用一二分还成,用来对付刀魔还嫌不足,洞虚真界一展,剑气如飞蝗密密麻麻钻出,亦是虚实相生,但比不得剑光分化那般神异。 刀魔刀影一收,钻入虚空,意图脱身。天魔可没玉碎瓦全的念头,此次不中,下次再来便是。绵密剑气扫过,却是扑了个空。晦明童子小手一指:「在那里!」幽影刀魔穿梭虚空的手段自是瞒不过他。 凌沖身剑合一,直扑过去。剑意瀰漫,一寸寸追索虚空。刀魔暗自切齿,被凌沖剑意所逼,不得已又现身出来。凌沖眼中一亮,身下无边星河涌起,点点团团,美轮美奂,正是将太乙飞星符阵发动! 星光喷涌,虽是法力神符所化,却给人置身天地,仰望繁星之感,几可以假乱真!有太阳神符镇压,太乙飞星符阵已是攻防一体,凌沖就是试演一番其挪移虚空、囚困敌人的妙用。 刀魔被逼得存身不住,眼前一花,已落入一座九天星河长阵中,虽慌不乱,先固守真元,将全身化为一抹阴影,刀气深敛,沖向最近的一颗星辰,想趁大阵尚未合拢之前沖将出去。 刀气连闪之间,已在万里之外,竟与剑气雷音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面前星辰忽然一闪一灭,一颗硕大龙首缓缓抬起,鹿角鱼须,竟是一头遍体青色的长龙! 刀魔失声叫道:「东方青龙!」那神龙身长十万丈,龙躯盘踞一处,几只龙爪之中摩弄颗颗星球。此青龙乃东方甲乙木精气化生,主掌生发生机之事,刀魔魔气被碧青色乙木真气一冲,竟有散乱之感。 刀魔大骇,忙调转方向,自斜刺里飞了出去,忽有一声虎吼,一头狰狞白虎,肋生双翅,有无边庚金之气围绕,演化无数飞剑、飞刀、长枪短戟之物,见了刀魔,将身一摇,西方庚金之气涌出,团团杀来! 刀魔无奈,只得将身一扭,再度改向,飞不多时,面前又有一颗蛇头升起,跟着又是一颗乌龟头颅,却是一尊龟蛇相缠的法相,足踏无边壬癸神水,龟蛇齐鸣之间,刀魔真气竟而出现了一丝断漏! 事到如今,刀魔再愚钝也知道自家是落入了一方四象星阵之中,只等四灵星神演化完毕,便再无还手之力,忍不住叫道:「难道你竟是吞星老祖的传人么?我出身幽影一族,亦是天魔出身!」 一来二去,竟是套起近乎。凌沖哪会管他?大阵之中又有无边真火勃发,一声厉唳响起,一头纯由无边真火组成的庞大朱雀升腾而起,翼展数十万里,状若垂云。 朱雀之身满是南明离火,以凌沖之能虽不能演化先天,暗中有太阳神符支撑,足可熔金流银,南明离火又是天下第一破邪之火,幽影刀魔光是感受朱雀气息,已然心胆皆丧,哪还敢硬气? 与刀魔一战,凌沖对太乙飞星与洞虚真界融合略有心得,此刻牛刀小试,果收奇效,此刀魔修为精深,还要高出自家,趁其心神失守,正可种下噬魂魔念,也是一位难得眷属! 第1095页 朱雀星神一颗头颅沉下,注视刀魔,刀魔被看的刀光散乱,几乎要现出原形,暗暗叫苦。凌沖阴神手持噬魂幡,正要将妖幡一抖,忽然心头悸动! 就见虚空开裂,一只洁白素手轻轻探出,伸出太乙飞星符阵之中!青龙盘踞,龙首方抬,吃素手轻轻一按,当即鳞甲破碎,碧青色龙血坠落如瀑! 玄武之身操御壬癸神水逆流直上,却被素手一个手指轻轻一捻,龟蛇哀鸣,残肢散了一地!白虎踏云而来,虎吼之间声动九天!合身化为一柄长刀,闪亮已极,刀光颤动,如雪如瀑,一刀直噼! 那素手毫无动摇,两根手指轻弹,亦有一道幽幽刀光生出,两刀相交,白虎之身竟被一刀两断!庚金之气流散无踪!转瞬之间,四灵星神竟只剩朱雀一尊。 朱雀星神双翼展动,搅动缕缕真火,流焰飞空,南明离火全力发动之下,绕着那白手便是一通狠烧!那白手自然便是阴若神通所化,也唯有这位玄阴老祖才心切自家族群天才安危,闯入大阵中强行救魔。 离火连天,阴若之声遥遥响起,如九天之上诸神垂临世间:「倒是好神通!比吞星那厮的周天星图也不遑多让,可惜!」可惜遇上了玄阴老祖,朱雀再强、离火再勐,不成长生,终是枉然! 素手轻挥,五指抖动,如挥琵琶,轻拢慢捻之间,击在朱雀之上,那神鸟哀鸣之声,被打回原形,依旧是一团纯净星光,不过元气大伤。 阴若本在刀魔老巢中休憩,隔空出手,只用一道神通便将凌冲压制,但对太乙飞星符法与洞虚剑术十分感兴趣,起了贪念,这两门传承天星地星皆无,竟不在天魔天赋魔道之下,若能得之参研,说不定能助自家突破本身桎梏! 素手一转,五指箕张,大可及天,竟要将洞虚真界一併摄走!凌沖阳神冷哼一声,万千星辰中央,一团刺目光华陡然盛放! 太阳神符!太清门祭炼的三十六道符宝之一,收摄大日真火,降伏一切邪魔外道的玄门至宝,终于发威!无边光华之下,大日流火,太阳真火肆意四溢,鼓动之间真火充斥整座飞星大阵,将阴若素手包裹在内! 阴若一惊,凌沖先前将太阳神符隐于星阵核心,其又急于救魔,竟未察觉,等神符发动,已然晚了一步,金焰流苏之间,无远弗届,连那刀魔也在灼烧之下。 朱雀南明离火都令刀魔有难挨之感,何况换了更加暴躁的大日真火?太阳神符抽取先天太火,熔炼为大日金焰,抖了一抖,刀魔便浑身酥软,甚么虚空神通、幽影刀阵,一概无用,呻吟了几声,忍不住叫道:「老祖救我!」 大日真火虽勐,终究不是纯阳老祖操控,还奈何不得阴若,本欲将真火破去,听闻刀魔求救之声,权衡片刻,还是先救自家天才,免得陨落在此。 素手一抓,将刀魔摄在掌中,眨眼间脱出飞星符阵之外,一来一去,了无痕迹,凌沖竟是丝毫奈何不得。阴若神通一抖,将刀魔甩回老巢,回头只见太乙符阵敛为一点星光,倏然撞破虚空不见。 阴若冷冷一笑,说道:「在本座面前施展虚空神通?你那两道法门今日本座要定了!」正要施展遍搜虚空神通,将凌沖逼出,忽然心头一动,扭头往天星界中望去,透过十八层天罡大气,已关注到一尊通天魔影,正冉冉升起,蓦地仰天长啸,魔意滔天! 第八百六十八章 魔祖出手 那魔影乃是一尊魔头之躯,生的三头六臂,每一张面孔皆有一只竖眼,此时三只竖眼尽皆睁开,露出三只暗蕴无穷魔火的魔瞳,蓦地三面向上,三道魔火化作魔光沖霄而起!天星界十八层天罡大气竟被三道魔火烧熔了一个巨大窟窿! 魔意滔天!正是那尊旱魃之身作怪,不知怎的被法力激引,浑若一位真正的玄阴老祖!片刻之间天星、地星数道目光尽皆投注于此! 离地星界数十万里之外一处虚空之中,一头庞然巨兽悠然浮动,身被铁甲,上有三百六十五座星图浮现,正是失踪已久的吞星老祖。 吞星铁甲兽前次身受重伤,躲入虚空中舔舐伤口,近日方才元气尽復,重临地星界。巨兽身前另有七道星光格格不入,隐成北斗七星之势,一人大袖掠空,面貌深沉,竟是星宿魔宗星帝首徒莫孤月! 吞星铁甲兽本尊遨游虚空,玄阴元神遁出,背上三百六十五座星图忽而光芒大放,照耀无边空间,其中有二十八六星宿、四灵四象星神,种种星斗元神化身走马观花般掠过,吞星兽气机虽未暴涨,但更见幽沉。 莫孤月开口道:「前辈这一手二十八路星宿演化四灵之法已然炉火纯青,不在本门诸位长老之下。」吞星元神浮现,却是化为一位身高十丈的黑袍之人,声音低沉:「星宿魔宗道法果然玄妙,竟还在我吞星一族秘传魔法之上!我修炼几日,道行虽未精进,但斗法之能提升了数成,再遇上天星界那群废物,总要叫他们好看!」 莫孤月淡淡说道:「天星地星乃天然道行,本门欲取而用之,晚辈奉了家师之命,献上修行之法,亦欲邀前辈入我魔门,与三垣长老同辈,同享供奉。」 吞星藏起疗伤,莫孤月忽然寻上门来,传授星宿魔宗道法,力邀其加入,许以长老之位。吞星老奸巨猾,将星宿法门翻来覆去思忖良久,才敢下手修习。 星宿魔宗乃万星宗流,祭炼星力的行家,莫孤月所传又是极精妙的法门,吞星修炼经年,已大有收穫,比自家血脉传承的魔法还要精妙,大是惊诧,又自惧怕,人族门庭中竟有这等惊天动地法门。 第1096页 莫孤月再度相邀,吞星沉吟欲答,突感一道魔气贯通天地,自天星界冲起,摇盪不休!吞星一惊,忙催动真身,踏破虚空而去! 天星界苍海派中,宿苍子与无垢子正自商议如何安置大空寺弟子之事,忽然天地震动,二位老祖忙运法目观瞧,见一尊魔头顶天立地,竟在天星界搅盪风云,不禁齐喝一声:「好魔头!」双双起身而来! 极天宫中浩光老道端坐云床,运炼法力,亦发觉旱魃魔躯之势,思忖片刻,唤来弟子长舟,吩咐道:「为师去探查一番,你将护山弥天大阵开启,小心防范。」等长舟领命而去,浩光道人带上伏魔金剑,身化剑虹而来。 却说天星界星核之中,郭纯阳一指旱魃魔躯,笑道:「老道道行浅薄,未能融汇阴阳,还请道友施法!」天妖老祖隐于重重光华之后,笑道:「道友又如何知道我已迈出那一步?」 郭纯阳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天妖老祖默然片刻,说道:「好,那便献丑一番!」光晕分出一道流光,细如毛髮,钻入旱魃魔躯中,在周身游走一圈。 旱魃魔躯与人身不同,以肉身成道,体内自生世界,尤其丹田中一缕焚天魔火,威力无穷,但被破去,吃天妖老祖法力灌输,魔躯蓦地九目齐齐睁开,宛如復生,仰天一声咆哮! 天妖老祖道:「我虽能催动旱魃之身,只得一炷香时刻,过此时限就要露馅。」郭纯阳笑眯眯道:「足够足够!」伸手一指,旱魃之身不由自主飞出地核,来至地表,这才将一身魔气魔意恣意绽放! 旱魃咆哮,引得四方云动,地星界中,阴火绝地之处,一个庞大之极的意念被惊动,遥相感应,忽然地脉翻动,无数土石如流翻滚,就似一位绝世大魔要破土而出! 阴火绝地地缝中窜出细细火气,继而无边阴火喷涌,将方圆万里之地尽数烧成岩浆,骨朵朵直冒热气。一道无边意念发散吼道:「竟是先天魔躯?吾道成矣!」 地心之中,一团乌黑魔火沸腾,似有烧穿天地之力,蓦然喷出地表,成了一道数万丈长短的长河,内中尽是先天真火之意,漆黑如墨,一发涌向天星界! 魔火长河一出,正是焚天魔君真身出动!魔火长河便是焚天魔君元神所化,其并无实体真身,唯有元神,已修炼到与先天魔火相合,火、神合一之境,有相无相、阴阳合一,再向上参修便是无上大道之路。 魔火精纯,看似长河,一路迤逦而来,扭曲虚空,挪移空间,瞬息之间已至天星界之上,隔却十八层天罡大气,亦能感受到旱魃所发魔意。 魔火长河一抖,飞落一道火光,半空凝为一只亩许大小的巨掌,穿破天罡大气,直落九霄,往旱魃魔躯抓摄而来!十八层天罡大气与魔火摩擦,阴阳两极本不相容,但焚天魔祖神通在瞬息之间,阴阳互易,由阴转阳,勉强避过天罡之气削弱克制。 地心中,郭纯阳分身悠然笑道:「这尊旱魃与众不同,觉醒了焚天魔火,魔躯受魔火精炼多年,乃万中无一之宝。焚天魔祖乃火精成道,有形无质,虽修炼到阴阳合一的归一境界,但困于先天不足,上进之路已绝。若能得旱魃魔躯,形神合一,扭转先后天之力,便有进窥大道之机。因此就算其明知此为陷阱,也不得不来,不得不跳!」 天妖老祖对郭纯阳指点江山之态沉默不语,心头对这位太玄掌教更增忌惮,郭纯阳所说涉及长生之上修炼秘辛,等闲的长生之辈也未必知晓,其却如数家珍。绝不可能单只是一位玄门掌教! 「轮迴世界是轮迴盘最大一块碎片凝聚,秉承极大气运,为各方大能所注目,当年尹济曾言,彼方世界蕴藏无穷微妙,俱是大能所留手段,更不乏有大神通之辈转世其中,这郭纯阳必是哪一个上古老鬼转世而来,莫要被他插科打诨的模样骗过!」 第八百六十九章 强抢钧天壶 杨天琪遵浩光道人之命,离开极天宫,纵身飞离天星界,直入虚空,要捕捉域外天魔,放入钧天壶中驯养,体悟洞天开闢之妙。 洞天中唯有放养生灵,形成生死轮迴之道,方能真正悟透天地开闢、宇宙演化之机,杨天琪亦深以为然,一出天星界,迎面便见数万天魔蜂拥在前,居然是魔叉怪一族。 魔叉怪行走如风,尤其在虚空中成群结队,极难对付。杨天琪大喜:「正可先拿这群魔怪练手!」正要运转剑诀,记起浩光叮嘱,张口吐出一道一派真气,真气中一枚小小物事随波逐流,却是一只玲珑小壶。 那小壶迎风便涨,眨眼化为一只十丈高下,凸肚细嘴,瓶身外雕满山石草木、仙魔精怪的古怪巨壶。此壶样式奇古,不似今时之物,壶壁斑驳,有时光流离之感,正是前古至宝钧天壶。 此壶一出,登时发出一种吸力,笼罩数千只魔叉怪。那魔怪毫无反抗之力,被一发吸入壶中,连个声响也不起。杨天琪犹不满足,将壶口对准余下魔怪,想要一网打尽。 忽见剩余魔叉怪齐齐调转头来,幽幽盯着自家,饶是杨天琪已是脱劫宗师,一下被许多天魔绿油油目光注视,也自浑身发冷。只听数万头魔怪齐声笑道:「原来是你!」 杨天琪背后渗出一层冷汗,魔叉怪族群整齐划一,齐齐怪笑,就似天魔附体,不,其等本就是天魔。此情此景实在太过诡异,本欲掉头就走,但自断臂之后,接驳再起,十几载时光磨砺,道心业已沉稳,虽慌不乱,喝了一声:「请金光老祖助我!」 第1097页 一道金霞激射而出,化为一位高冠老者,正是烈火金光剑的金光老祖,也被杨逊用空桑仙府送入天星界,皱眉道:「不对!这些魔头分明被人用噬魂魔念沾染,方能如此一体一心!」扬声喝道:「不知是夺魂道人座下哪位道友在此?老夫少阳剑派金光有礼了!」 到底是金光老祖有几分见识,瞧出不对,杨天琪传音道:「管他甚么噬魂道,一併杀了便是,老祖为何优柔寡断?」金光老祖回音道:「噬魂道神通诡异,既然到了天星界,说不得夺魂那厮亦有意染指此间,趁机多打探些,总没坏处。」 魔叉怪齐声说道:「我乃夺魂道人之徒千魂,自然认得鼎鼎大名的金光老祖与少阳剑派少掌教。」金光要套凌沖的口风,凌沖又何尝不想套金光的口风?扯虎皮做大旗起来,真是分外应手。 金光老祖笑道:「那便好说话了,不知令师可来了么?」杨天琪见数万魔怪一齐发声,诡异到了极点,面皮也有些抖动。凌沖操控魔怪道:「家师倒不曾来,只吩咐我来与焚天魔祖处效力!」 此话说得模稜两可,杨天琪却心头一凛:「噬魂道果然与焚天魔祖勾结!」说道:「极天宫乃本门下院,由浩光长老执掌,既然你听命于焚天魔祖,就莫要潜入天星界中作乱!」不知这千魂可知浩光与焚天密谋之事,索性诈他一诈。 魔叉怪桀桀笑道:「我可不稀罕天星界遍布的罡气,不过我这些小东西需要血食供养,若是躁动起来,我也管束不住!咦,那件宝壶倒是不错!」 杨天琪冷冷道:「你若敢驱遣天魔潜入极天宫范围之内,我必杀你!」数万魔叉怪同时扬起手中魔叉,怪声叫道:「好大口气!素问少阳派剑术超群,今日便领教一番如何?」 金光老祖打圆场道:「大家出身轮迴世界,何苦打打杀杀?虽说玄魔不两立,只要千魂小友这些时日乖乖呆在地星界中,大家相安无事,岂不是好?」 凌沖故意做出忌惮金光老祖之色,色厉内荏道:「有金光老祖说项,我自然从善如流,大不了让我的小东西去捕食其他天魔。话说少阳派谋算深远,居然早在天星界传下道统,莫非瞧中了此方世界,作为道场么?」 杨天琪冷冷道:「这便非是你能知之事了!」凌沖哈哈一笑,魔叉怪唿唿啦啦掉头而去。金光老祖道:「魔崽子果然猖狂!你快些捉取天魔炼宝,等浩光得手,老子第一个杀了那千魂小辈!」 极远之处,晦明童子笑道:「难得金光老匹夫居然不满嘴喷粪,到也有趣!」凌沖沉吟道:「金光老祖如此隐忍,浩光道人所图必大!加上金光剑、伏魔金剑,等若极天宫有三位纯阳级数,此事须得告知师傅。」 晦明童子道:「你那师傅自诩算无遗策,未必算不出此事,你不必多此一举。等他与天妖图穷匕见,必然引动两界纯阳玄阴级数混战,啧啧,长生老祖大家打个头破血流,真想亲眼瞧上一瞧!」 凌沖笑道:「长生大战,我去只会送掉小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岂可自蹈险地?何况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晦明问道:「何事?」 凌沖道:「见识少阳剑术,强抢钧天壶!」晦明童子唯恐天下不乱,拍手叫道:「去也!去也!」 杨天琪手捧钧天壶,驰骋于两界之间,好不潇洒快意,但有天魔族群经过,便是随手一招,法力运作,尽数吸入壶中。钧天壶完好时乃是洞天法宝,杀人困敌只是小道,传说内中被钧天道人以绝大法力摄入两颗太阳太阴之星,仿效周天大千世界,阴阳轮转,生灵繁衍。 不知怎得上古年间钧天道人忽然不知所踪,钧天壶也未携走,就此流落诸天,辗转之下遭遇许多劫数,被打落品级,禁制残缺,最后流落至轮迴世界。 不断有天魔收入钧天壶中,魔气渐增,壶中世界得了生灵滋润,果然有几分復甦之意,杨天琪暗暗得意:「就算钧天壶落难,也有待诏级数,只要我收摄足够天魔,总有一日能将之再度炼成法宝,彼时恃之足可横行九天星河!」 正胡思乱想间,遥见一人气度昂扬,立身虚空,身前有无边剑气辉耀。 第八百七十章 撑爆日轮 剑芒惊世,剑光如电,映衬出一张意态昂扬的面庞,正是凌沖! 杨天琪一见,双眉当即竖起,总算道心打磨有成,强忍拔剑杀去的冲动,冷笑道:「凌沖?区区法相,连天劫也未渡过,还敢在我面前卖弄?」 凌沖朗笑一声,剑光一扬,喝道:「杨天琪!钧天壶乃玄门各派共议共管,待论剑之后再定归属,你父背信弃义,行偷盗之事,将此宝与你,端的是明珠蒙尘,凌某特来取回!」 杨天琪怒极反笑:「钧天壶乃我成道之宝,岂能拱手让人?我不去寻你的晦气,你倒自家找上门来?真是找死!」金光老祖亦步亦趋,皱眉道:「你操控了空桑仙府方能来去自如,那小子却又从何而来?我不信郭纯阳会耗费法力,送他来此!」 杨天琪喝道:「不必多想,待我将你打个半死,老祖要问甚么尽管拷问便是!」凌沖又已扬声道:「杨兄,你我皆是剑修出身,今日只论剑法,不比其他,如何?」 杨天琪仰天大笑:「正合我意,今日先杀你,来日再杀叶向天!」一条光影飞出,夹杂金焰,念动之间,雷音勃发,已向凌沖斩去,赫然竟是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 第1098页 杨天琪遭劫以来,痛定思痛,苦修剑术,终于被他领悟了剑气雷音之法,那金焰剑气是其得自癞仙金船中的流焰剑所化,此剑乃前古高人采大日雷火之气铸炼,剑气如雷,能发大日真火,等闲飞剑照面,必背熔成一团废铁,端的凌厉非常! 有形的飞剑剑器在手,剑修杀力陡增,杨天琪含恨出手,流焰剑加持之下,剑气条条,割裂虚空,又有大日真火熊熊,熔金烁铁,剑气如雷轰、如电闪,勐恶非常! 凌沖有言在先,自不会食言而肥,亦自催动剑术,见大日真火化为朵朵金花,飘落而来,内蕴杀机,洞虚真界一转,太阳神符发动,亦自生出朵朵金莲,围绕周身,遍洒虚空,与流焰剑的大日真火一碰,激起漫天火光,流炎四射。 虚空中尚有许多天魔之类游荡,有的见机的快,察觉二人气机飙涨,先行熘走,倒有大半天魔贪慾蒙心,意图偷袭,品尝血食,结果被流炎一扑,吭也没吭,当即化为飞灰。 杨天琪喝道:「不是只用剑术,为何还仰仗外物?」凌沖笑道:「我又非初出道的雏儿,你仗着飞剑之利,却来赚我空手?」大日神符一出,流焰剑的大日真火无从逞威,等若废去大半妙用,只剩锋锐之性。 凌沖两手一拍,剑气喷涌,亦用上剑气雷音之术,剑气如正月烟花般爆散开来,星星点点,每一道剑气恰将杨天琪的剑气抵住,绞杀在一处。 剑气雷音对剑气雷音,二人剑气之速相差不多,说起来凌沖比杨天琪的剑气快上少许,占了便宜,方能后发先至。 杨天琪见凌沖亦通剑气雷音之术,冷冷一笑,手掌虚握,狠狠一捏,远处剑气蓦然爆发,带有一种天劫意味,便去抵消凌沖的剑气。杨天琪渡过几重天劫,真气凝练,一分真气能化去凌沖三分真气,打的便是拼道行、拼修为的主意。 果然如此不计损耗的对战,凌沖剑气消散的更快,片刻之间身前已无剑气防守,杨天琪手掐剑诀,流焰剑一跳,丝丝缕缕少阳剑气发出,相互摩盪不休,渐渐由温到热,炽热逼人。 剑气如柴如油,竟而自发烧灼起来,由少阳转为太阳,成了一团明灭不定的真火。这一手正是少阳秘传的少阳烈焰混洞剑法,以少阳演化太阳,仿效大日真火,不无不焚。 剑法到了此处,已脱出剑道藩篱,近乎于道。不过这门剑术太过艰深,非到纯阳级数不能发挥十成威力。杨天琪浸淫此道多年,也只修成三四成功夫,饶是如此,一经施展,也颇有万里干涸、虚空烧熔之感。 一轮「大日」袭来,周遭是条条流焰长河,幸好凌沖早先将肉身收起,免去被真火焚身之厄,但阳神当面,依旧有口干舌燥之感,竟能令元神也生出这般感应,足见大日真火之强。 金光老祖暗暗点头,笑道:「本门烈焰混洞剑术,以流焰剑施展,火借风势,风借火力,威力大至不可思议,可惜天琪还不能以大日真火烧塌虚空,化为混洞。只要混洞一出,任你神通广大,依旧是画饼一场!」 凌沖念头电闪,推算破解之道,靠残缺的诛魔剑阵肯定不成,又有言在先,只用剑术交手,思来想去,灵光一闪,阳神一转,躲入洞虚真界之中。 洞虚真界一坍一缩之间,成了一点微妙光芒,如箭上指,竟是自投罗网,主动射入少阳剑气化成的日轮之中! 金光老祖咦了一声:「那小子失心疯了?竟而自蹈死路?」少阳化太阳,至阳至刚,无物不焚,就算凌沖阳神千锤百鍊,也要化为飞灰,连渣都不剩,但其是郭纯阳关门弟子,打杀了后患不小,正要出声提醒。 却见杨天琪面皮抖动,额角冒汗,竟是吃力非常。金光老祖又吃了一惊,凝目望去,却见剑气「日轮」之中忽有一点黑意冒出,渐行渐大,眨眼间已成了一团墨迹一般。 剑气「日轮」如煌煌大日,多出一块墨迹犹如日斑,显眼非常,金光老祖暗叫不妙,少阳剑术亦讲求精纯,杨天琪真气日轮如此,必是受了凌沖真气侵染,此分明是落败之兆! 杨天琪只觉日轮之中似乎被一处世界逼挤进来,压力如山,将他少阳剑气撑的涨缩不定,想要将那「异物」吐出,偏偏不能如愿,眼见黑斑越来越大,如孕育足月的婴儿,就要降生。 正是凌沖搞鬼,将洞虚真界挤入剑气日轮中,迎风涨大,将日轮撑爆。洞虚真界中毕竟炼化入了先天五行精气,又有太乙飞星符阵,本质已甚是不可思议,杨天琪的日轮不过真气所化,就算渡过劫数,又能高明到哪去? 洞虚真界之中,仿效当初炼化五行之气的模样,地火水风喷涌,五行躁动,行那开天闢地之事,头顶太乙飞星符阵亦自无限扩张起来,星河涌动,两相叠加,天地四维六合变化不定,引动洞虚真界也自变化不定。 第八百七十一章 魔刀,波罗花 杨天琪被洞虚真界伸缩不定之性弄得几欲吐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偏生真界似「长在」剑气日轮中,拔除不得,心头雪亮,若是任由其不断涨大,终将日轮撑爆,彼时自家道基受损,无可挽回。 杨天琪不识洞虚剑诀,以为洞虚真界是凌沖弄得狡狯,并非剑术之道,暗暗发狠:「是你毁约在先,莫怪我手狠!」伸手一招,将钧天壶托在掌中,一道真气注入,喝一声:「收!」 第1099页 钧天壶陡然涨大,壶口有亩许大小,对着剑气日轮一吸,倏忽之间,将日轮整个吸入壶中,凌沖的洞虚真界自也不能倖免。 杨天琪祭炼此宝经年,勉强动用一二分妙用,剑气日轮落入其中,当即分解为少阳真气,自钧天壶禁制中透出,此壶蕴含世界,自生洞天,内中禁制不全,遍布危机,再从外激发,管教凌沖死的痛快无比! 凌沖阳神藏于洞虚真界中,被一併吸入钧天壶中世界。杨天琪手托钧天壶,得意洋洋,正要加紧催动其中禁制,炼化凌沖,却见方才的魔叉怪种族去而復返,一个个虎视眈眈,似择人慾噬,吃了一惊,叫道:「老祖帮忙回护一二!」 金光老祖现身,皱眉道:「怪哉!」凌沖阴神藏身魔叉怪中,阳神陷落,本欲截杀杨天琪,忽然面色古怪,又沉寂了下去。魔叉怪族群一语不发,又自掉头而去,一来一去,沉寂非常,倒令金光两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凌沖阳神自洞虚真界走出,眼前一片光怪陆离之色,竟不辨东西南北,心知已到了钧天壶中世界。久闻此宝大名,正要瞻仰一番,陡见一道剑气长达百里,浑无声息噼将下来! 剑气剑意直指,刺得凌沖双目作痛,竟似出自一位绝世剑修之手,忍住硬挡硬拼、试演剑术的冲动,钧天壶中杀机四伏,不可多耗真气,将洞虚真界祭起,将剑气收入其中,再轻轻一抖,剑气穿过洞虚真界,飘然远去。 阳神举目望去,头顶一片残破星空,星辰破碎,有的已然碎成星尘,肆意飘荡,倖存的星辰则一片死寂,偶有光华亮起,也只得照亮四周方寸之地,不能遍照大千。 壶中世界与人一种死气沉沉之感,似乎到了佛经中所言末法时代,佛法不存,天人五衰,一切有形无形、有情无情归于寂灭一般。 凌沖一凛,头顶竟有一道星光刷落,弯面如刀,锋锐之极。见是星光所化,稍稍松气,只将太乙飞星符阵祭起,太阳神符坐镇中央,一抖一收,星光落入符阵中去了,磨得几磨,便去了凶性,成了符阵给养。 「看来钧天壶中当真演化出一方世界,甚而连星辰都已齐备,不然不会有星光垂落。只是不知遭了甚么劫数,竟然沦落至斯?」凌沖胡思乱想,忽然心头悸动,此方壶中世界似乎有甚么物事与洞虚真界生出了微妙感应,令他心头潮涌。 咦了一声,洞虚真界深处一点玄光浮现,如虫卵如种子,层层叠叠散发微妙毫光,正是空桑上人所赠一枚虚空种子,功能演化无边时空之所,亦是洞虚真界的中枢所在。 虚空种子所发毫光一涨一缩,似与甚么物事唿应。凌沖已将之炼化,循迹默察,当即挺身飞去。能与虚空种子共鸣者,必然也是了不得的奇宝,说不得便是他脱困之机。 壶中世界并无上下四维之别,凌沖只按着虚空种子所示,化为一道剑光,疾走如电。忽然血腥之气扑鼻,一头庞然大物触手乱舞,正自撕咬一头妖魔,正是百目毒龙。 百目毒龙素来群来群往,这只落单甚是反常,想来是被杨天琪偷偷摄入壶中,天魔之间并无交情,百目毒龙腹中飢饿,便捉了另一只魔头来大嚼,只吃的汁水四溅。 陡见凌沖飞来,数百只眼睛陡然一转,死死盯住,酝酿了片刻,龙首一声低吟,数百道天绝神光咻咻咻如劲弩般射了出来! 凌沖对付百目毒龙可谓驾轻就熟,剑光一引,使了一个牵字诀,剑光又自分裂为数百道细小剑光,游鱼一般转来转去,竟将天绝神光尽数牵引了开去。 这一招是他从刀魔的刀光分化之术中得了启示,演化出来,并非真正的剑光分化,但用在此处却是再妙不过。百目毒龙见神光无功,呆了一呆,继而暴怒起来,触手挥动之间,狠狠抽击过来,竟不亚于飞剑一击! 凌沖小试牛刀,这一回可不愿与它纠缠,飞星符阵一震,一团大日真火飞出,狠狠一炙,百目毒龙惨叫声中,无数触鬚被烧成灰烬,痛快无比。 大日真火再向前一推,百目毒龙大半个身子焦煳,余下的触手乱抽乱舞,渐渐静止下来,没了生息。 凌沖除恶务尽,太阳神符一震,一只硕大毒龙便被练成了飞灰,半点痕迹不剩,这才继续赶路。一路行来,多有天魔窥私,大多形单影只,不成族群,凌沖也不客气,用大日神符尽数化去。 太阳神符汲取太火之力,竟符箓禁制转化为大日真火,最是克制邪魔,杨天琪不敢去地星界撒野,躲在虚空之中偷袭,擒来的天魔品轶极低,最高也不过法相修为,连一个脱劫都无。被凌沖一烧一个,酣畅无比。 虚空种子毫光越来越盛,显是离那件共鸣物事越发近了,凌沖却感到身外玄阴之气越发浓重,似从阳间到了九幽地府。那股玄阴之气中满是杀戮之意,长久处身其中,难免元神被污,成了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眼前光华一敛,一大团玄阴魔气漂浮虚空,厚重到无以復加。凌沖凝目望去,才勉强瞧见重重魔气之中一朵亩许方圆的洁白宝花微微吐蕊,却被一柄赤红如血的长刀狠狠噼入! 花瓣飘散,花蕊凋零,无尽魔气便是自长刀刀身中渗出,将一刀一花团团裹住。那长刀通体血色,竟似是全由鲜血铸成,凌沖只瞧了一眼,被其散发的滔天魔意刺得元神不安。身后大日真火一起,将魔意灼烧殆尽,方才恢復如常。 第1100页 「那宝花分明是佛门圣花波罗花的模样,那魔刀又是甚么来歷?这一股至凶至邪之意,该是宇内有名之物才是!难道是魔刀噼伤宝花,才令钧天壶中世界崩塌成了这副模样?」 钧天壶不知遭遇甚么劫数,内中世界崩塌,造化不存,跌落法宝级数,若能知晓是何原因,便有几分把握将之祭炼还原。虚空种子光华大放,忽然躁动起来! 魔气中波罗宝花也自花蕊摇曳,花中自有点点佛光溢出,祥和清静,遍生禅意。但魔刀也随即发动,刀身如血,喷吐魔气更急,将点点佛光又顶了回去,魔气如潮,竟要藉机侵染波罗宝花。 凌沖已确定吸引虚空种子的正是那朵波罗花,钧天壶乃钧天道人所炼,钧天道人则是上古真仙,壶中有波罗花与佛光,已是匪夷所思,凌沖也无心深究,阳神一指,太乙飞星符阵飞出,化为一面小小星盘,落在掌中! 第八百七十二章 钧天壶到手 诸老祖乱战 星光迷离,一颗颗根本符箓虚悬圆转,凌沖伸手拨弄,登时星光坠落如雨,光丝连动,光影闪动不休,凝目望去,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波罗花便是钧天壶核心禁制的所在,蕴含虚空奥妙,但魔刀重创,禁制受损,又有魔气侵蚀,钧天壶才会堕劫至斯。」 太乙飞星符阵有太阳神符坐镇中枢,已可自洞虚真界分离出来,另行显化法物,皆星光之力推算过去现在未来之事。波罗花与虚空种子唿应,说不得必要到手,但魔刀凶厉难言,只是一缕气息已令他觉出十分棘手,不可贸然招惹。思忖再三,还是先将波罗花连魔刀一併收了,见了郭纯阳再做计较。 太乙飞星符阵化入洞虚真界中,阳神将洞虚真界一推,变成一道涡流,上下一合,就要将那团魔气整个吞入。魔刀似有灵性,一声激越刀鸣,魔气立时鼓沸起来,来回涌动,无数刀气酝酿,尚未发出,凌沖先下手为强,洞虚真界一晃,波罗花与魔道连带身外魔气尽数不见,飘飘荡荡落入真界中去了。 波罗花与魔刀不见,壶中世界登时发生异变,头顶残破星辰摇动,洞天边缘之地有地火水风喷涌,竟似要崩塌了一般。 杨天琪手托钧天壶,正自促动法力,要炼化凌沖,察觉壶身抖动,自家种下的元神印记摇摇欲坠,忙运法力查探,只觉壶中世界纷乱之极,群星坠落、大地如沸,地火水风四面蜂拥,所到之处虚空崩塌,不禁大惊失色! 正要调运法力镇压,壶中飞出一道剑光,正是凌沖所化。杨天琪一见眼珠都红了,流焰剑飞出,还欲故技重施,演化日轮。 凌沖一声长啸,撮口一唿,一挂纯白之气喷出,竟是其寒彻骨,长有百丈,所过之处虚空也为之凝结冰封。流焰剑被寒气激流喷中,一声哀鸣,内中所蕴大日雷火登时哑了三分,日轮散去,现出剑身,竟有冰霜披挂。 杨天琪骇了一跳,流焰剑性命交修,不容有失,忙伸手召回,见虽被寒气所侵,本质未伤,松了口气。那寒气长流是凌沖调用寒龙肉身中一点冰寒之意演化,寒龙数千年岁月,一身浑厚法力早被玄冥法阵抽取殆尽,只余一点本源精气。 凌沖祭炼龙尸,一喷即收,果有奇兵之妙。趁杨天琪收回飞剑的当口,猿臂轻弹,五指箕张,其上星芒微闪,一个擒拿,轻轻巧巧将钧天壶自杨天琪掌中取了出来,手掌一翻,已将此宝送入洞虚真界! 杨天琪手中一空,已知不妙,大叫:「老祖助我!」金光老祖将手一扬,大片金霞火光涌出,喝道:「将钧天壶留下!」金霞火光如潮前涌,却被两条黑白生死气抵住,不得寸进,晦明童子小脸紧绷,喝道:「真当小爷是摆设不成!」 两件法宝正面放对,金光老祖骂道:「我把你个小辈,竟敢在老祖座前放肆!」现了本性,金霞火光中冒出无数金芒剑气,细如牛毛,密密麻麻,略一旋转,自成剑阵,座座套连,往黑白生死气杀去。 晦明童子冷笑道:「老不羞的东西,小爷成道还在你之前,也敢自称前辈?」黑白生死气亦自转动,首尾互逐,如同两位阴阳鱼,犹如一尊大磨盘,咕噜噜转动之间,甚么金芒剑气、火光剑阵,落入其中尽数给碾成了粉碎! 金光老祖一凛,叫道:「你这是甚么神通!」初时只以为晦明是太玄派法宝,但神通路数分明迥异,起了疑心。一符一剑对上,杨天琪再无帮手,钧天壶又得而復失,惊怒交加,一股热气直冲元神,勉强驱散流焰剑上寒气,身剑合一,化为一团日轮,光热却不散佚,反而不住内敛。 日轮本是辉耀煌煌,光热积聚之下,竟呈现出灰黑之色,日轮表面渐渐塌陷起来,继而整座日轮都缩水了一圈。金光老祖与晦明斗了一场,各逞机锋,谁也占不得便宜,见日轮异象,惊道:「杨天琪要孤注一掷,以流焰剑为引,演化混洞之力么?」 杨天琪急怒攻心,不管不顾,拼却舍了流焰剑,激发此剑所蕴残余大日真火,化为日轮,物极必反,日轮太阳之气累积到最高之处,自然销熔虚空而成混洞。这才是少阳烈焰混洞剑诀之真意。 如今看来,真被他甘冒奇险,得以功成。日轮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圈灰黑色混洞,内中混混沌沌,似有何物周流不息,混洞一成,散发无尽吸力,似要将一切有形无形尽数吸纳其中,! 第1101页 杨天琪恨发欲狂,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凌沖,夺回钧天壶!」混洞一现,虚空崩塌,颇有天地万物重归混沌之风采。洞虚真界也被一股绝大吸力收摄,不由自主要投入混洞之中。 凌沖阳神立于真界之上,想不到杨天琪孤注一掷,竟真鼓捣出混洞一物来,同为开闢虚空神通,洞虚真界未必就差了,但如今波罗花与魔道、钧天壶皆在真界中,还要分出大半法力平息躁动,不合硬挡。 思忖片刻,已有决断,洞虚真界挡在身前,内中一条黑龙虚影一闪而过,以太古寒龙之尸镇压真界,抵抗混洞吸力,果有奇效,纵使杨天琪拼命催动,混洞之力对凌沖而言全不似方才那般难以抗拒。 极远之处黑压压一片魔头飞来,却是阴神操控了魔叉怪去而復返,杨天琪全副心神演化混洞,难以分身,不然早就破口大骂。噬魂道那厮来去几回,直如入无人之地,浑不将他放在眼中! 阴神仍不现身,先有千头魔叉怪嗷嗷怪叫,钢叉并举,竟是毫无犹疑,投身入混洞之中,以身而殉!混洞中混沌一片,不辨上下六合,亦无过去现在未来之分,本是仿效天地未开之前,一片混蒙之意。 魔叉怪捨身投入之后,混洞陡然有了几分摇动,内中混沌之意大减,似有不妙,但几息之后又自宁定了下来。魔叉怪殉身蹈火正是阴神所为,有噬魂魔念在,魔叉怪生死自在一念之间。 以凌沖推算,杨天琪所化混洞虽能吞吸万物,也要靠自身真火炼化焚去,不然「吃下」太多,早晚撑爆。便舍了魔叉怪为饵,试探混洞的极限在何处。 见数千魔叉怪无功,暗暗冷笑:「倒要瞧瞧你能炼化多少天魔!」动念间万余魔叉怪齐动,钢叉林立,虽是自蹈死路,却自有一股雄壮无畏气势。 混洞威力虽大,却运转不灵,腾挪闪现极难,杨天琪不克分心,只能眼睁睁又吞下万余魔叉怪。轰!如火中撒油,终于引动混洞中元气紊乱。 杨天琪元神与混洞合一,正自努力调匀真气,借少阳太阳之力炼化天魔,但前后两次送死的魔头委实过多,一时炼化不来。从外望去,就见混洞多出许多血色污点,随后化去,但污点愈多,化去的也越发慢了。 杨天琪渡过几重天劫,真气凝练,身化日轮绰绰约约,演化混洞还是勉强,只能维持半炷香的功夫,吃凌沖不计牺牲的投入,分出真火炼化天魔,混洞立时摇摇欲崩。 金光老祖瞧见,叫道:「噬魂道之人,如何与太玄派走在一处!」魔叉怪统领桀桀怪笑道:「久闻少阳剑术犀利,竟能演化混洞,吞噬万物,自要见识一番。可惜外强中干,令本座大失所望!」 金光老祖本是玩玩,见杨天琪道心不稳,中了计策,混洞欲崩,忙催动无边金霞剑气,与晦明的黑白生死气狠拼一记,勉强将之盪开,一道金光掠过,将混洞摄来身边。 杨天琪果然支持不住,落入金光老祖身边,现了人身,七窍中流血不止,险些晕去,已是元气大伤!金光老祖喝道:「谁让你逞强!先回极天宫再说!」给人疗伤可非他所长,只好将杨天琪送回极天宫医治。 无边金霞捲起杨天琪,往天星界投去。阳神阴神心念如一,阳神喝道:「哪里走!」阴神怪笑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黑白生死气飞来,捲起阳神便追。阴神亦化为一道幽光,紧随其后。 凌沖甚是狡狯,阳神阴神明面不做一路,甚而还斗法起来,魔叉怪将魔叉乱射,阳神则运使剑气诛杀了几十只魔头,打的激烈非常。但二人始终衔尾追击,不肯放过杨天琪! 金光老祖破口大骂,顾忌杨天琪伤势,不敢回头反杀,莫看他嘴臭无比,也知轻重。若是杨天琪有个三长两短,杨逊必然拿他出气! 金霞激射之间,穿破十八层天罡大气,回头望时,却见噬魂道妖人操控的魔叉怪已然不见踪影,唯有太玄凌沖仍旧追来。金光老祖暗恨:「等将杨天琪这混蛋安排妥当,非杀了这小子泄恨不可,就算郭纯阳事后报復,也说不得了!」 金霞如潮,一口气飞回极天宫总坛,浩光之徒长舟道人镇守宫中,遥见无边金光烈火飞来,认得是金光老祖,忙命打开护山大阵,放其进来。 金光老祖入了极天宫,丢下杨天琪,喝道:「还不速速与他治伤!」怒气不息,叫道:「待老子去杀了那小子!」话音未落,虚空中浩光声音传来:「金光前辈速来!」金光老祖大吃一惊,感受冥冥中一股召唤之力,身不由己现了飞剑元身,一声剑鸣,倏忽间穿破大阵,径投天边去了! 长舟道人忙命人取来上好丹药,给杨天琪腹下,金光老祖已然不见踪影,大为惊骇,乃师竟隔空召唤金光剑,足见身陷险境,不得不依靠两柄法宝飞剑之力! 长舟道人最是忠心,便要前去搭救,想起乃师吩咐,勉强按捺下来。杨天琪神魂幽幽,勉强醒转,只听大阵之外有人叫道:「杨天琪出来受死!」 杨天琪目泛怒色,大叫一声,又自昏死过去。他屡战屡败,本拟修成脱劫,又有钧天壶在手,哪知今日仍旧折在凌沖一个法相之辈手中,连钧天壶都给抢走,听其挑衅,急怒攻心,当即晕去。 长舟道人摇了摇头,老成持重,吩咐弟子门人:「开启弥天大阵,任那人叫阵,不可出战,违命者斩!」 第1102页 凌沖阳神在外,叫骂了一阵,见极天宫被一团迷雾遮掩,识得是护山阵法弥天大阵,转身便走。钧天壶到手,杨天琪并非非杀不可,不走何待? 来至先前天妖老祖接引他去星核之前的那处地方,无心祭炼钧天壶,先将之镇压于太乙飞星符阵中,吩咐晦明好生看管,凝目往旱魃所在之地望去! 焚天魔祖化出一只巨手,穿破天罡大气,向旱魃捞去。旱魃周身死气魔气萦绕,微微仰头,一双血色眸子中映出焚天魔手,双手舞动,一拳狠狠捣出。拳锋所过之处,道道阴气狂澜飙卷,震得大地抖动不已。 旱魃自是天妖老祖暗中操控,其竟还擅长拳脚之道,由旱魃之身施展开来,当真有开山裂海之威。拳锋与巨手碰在一处,本该针尖对麦芒,掀起无穷狂澜,但旱魃拳锋过处,巨手如梦幻泡影,陡然炸裂,就似被生生打爆一般。 旱魃一愣的功夫,巨手分散而开,熔化为一丛漆黑魔火,散发滔天魔意,似能烧穿苍穹,火势一起,分为七条黑蛇,闪过虚空,已至旱魃身前,钻入其七窍之中! 不好!宿苍子与无垢子联袂而来,见得此景,哪还不知焚天魔祖打得这具旱魃魔躯的主意?无垢子反应最快,一拍顶门,一道剑气凝为青龙之形,鬣须飘扬,使一个云龙探爪,抓向魔火! 棋差一着,龙爪后发后至,七条火舌已钻入大半,只剩几条尾巴招摇不定。宿苍子亦自发难,顶门上现了一条沛然长河,明澈若镜,散发道道寒意,有冰封万物之力,却是凌沖相赠的一条还幽寒水终于炼化,借其阴寒之性,修成这一道元神法力。 寒水之力一出,在旱魃魔躯上狠狠一浇,以水克火,果然火蛇不復先前猖獗之态,无垢子叫道:「不管其他,先将旱魃之身毁了,莫让焚天老魔得手!」 忽又一道刀光穿破虚空,游走无间,刀意直指,无垢子眉心刺痛,忙召青龙剑气回身自守,喝道:「阴若!你也来趟这趟浑水!」 第八百七十三章 炼化旱魃 阴若冷笑道:「你们人族欺压我天魔一族久矣,为何不来?」刀芒游走不定,轻轻一转,一化二、二化四,分化为漫天刀影,将无垢子裹住,便是一通好杀! 无垢子喝道:「人魔不两立!老夫不去寻你,你反倒送上门来?看老夫手段!」青龙剑气摇头摆尾,周身射出无穷白毫一般的剑气,精细之极,恍如浪涌,自内向外散发,将分化刀芒死死抵住。 这一招与剑光分化相肖,细微之处又有不同。青龙剑气为乙木之属,蕴含生发之意,恰能克制幽影刀魔的魔气。无垢子与阴若算是老冤家,数百年来交手不下百次,对对方刀剑路数瞭若指掌,一经接战,立时白热化起来。 宿苍子念头一转,决意不助无垢子,先阻拦焚天魔祖夺取旱魃魔躯,不知焚天魔祖为何执意劫夺旱魃,只需令其算盘落空便是大功一件! 宿苍子元神化身一现,滔滔长河嘶吼如龙,无数先天水行神雷浮出,噼里啪啦往焚天魔火上打去。九天之上传来一声冷哼,却是焚天魔祖连番受阻,终于动了真怒,又是一道魔火神通自九天而落! 这道神通蕴含两道先天玄阴禁制,堪比一位玄阴老祖,火光内敛,吞吐不定,化为一道火圈,往前一扑,任宿苍子如何催动神雷,尽数落入圈中,受真火激盪,当即还原成了水行真气,随后又被炙烤殆尽。 此是阳谋之势,以滔滔法力碾压,不屑其他小手段,宿苍子眉头一紧,他成道至今也不过修成一道纯阳禁制,还要小心温养,焚天老魔出手便是两道玄阴级数法力,实在难斗了些。「可惜元元大归,若他在此,以佛门金身牵制老魔,我等未必不能一战!」 将杂念压下,出身天星界之人,人魔不两立之念自小耳濡目染,刻印于魂神之中,再不可转易,苍海派歷代纯阳祖师皆是与天魔交战中陨落,宿苍子自家亦早立下除魔卫道誓言,魔头当面,自是义不容辞! 焚天魔祖道行还在玄阴之上,修成数道玄阴禁制,对付宿苍与无垢联手,亦能轻松胜之,一面抢夺旱魃魔躯,还要分出大半精神,防备天星界星核中的那一位。 纯阳与玄阴之上乃是归一之境,到此境界,无论纯阳玄阴,皆须阴阳合一,水火既济。焚天魔祖勉强吞吸阳气,真气归一,毕竟道基不稳,不能再进一步。打探到藏身天星界的那一位竟是先天水行之体,动了心思,只要将之炼化,补全根基,当可立地成就,不远亿万里而来。 焚天魔祖老奸巨猾,智慧通达,明知旱魃突兀出现,与天妖老祖脱不开干系,假作贪念作祟,迫不及待来抢,顺便试探天妖老祖究竟有何依仗。 焚天魔火如有灵性,就这么一耽误间,尽数钻入旱魃七窍,一发往脑宫烧去。旱魃由人形成道,死后成僵,一应穴窍宫府与人身别无二致,不过阴阳互易,转为玄阴之身罢了。 要操控旱魃,必要将其元神炼化,元神居于脑宫,因此魔火先行攻伐彼处。七道魔火在脑宫汇合为一团,放射朵朵黑炎光焰,幽沉邪恶,瞬息间将脑宫烧灼了一遍,却未察觉有何异种元神躲避。 旱魃脑宫中竟是空空如也!焚天老祖暗自冷笑:「元神不在脑宫,唯在丹田。就先占据了紫府,以主御奴,看你现不现身!」脑为一身之主,只要占据紫府脑宫,穷搜极索之下,有甚猫腻都不足为惧。 第1103页 魔火一扭,钻入紫府识海之中,轰的一声,如火入油,旱魃紫府中一丛漆黑近紫的魔火燃烧,代替原先意识,入主此身!魔念一瞬之间自紫府流下,高屋建瓴,周流之躯,果在丹田处察觉一缕异种元神潜藏,深湛如海,境界高远。 焚天魔祖当即发难,魔念一动,旱魃之身所蕴法力尽数点燃!周身魔火勃发,竟是通天彻地,一道火柱直冲天外,竟将十八层天罡大气沖盪而开,形成一条数百里方圆的特殊甬道。这等盖世魔威,压得同侪齐喑,失声不语! 魔火转为内敛,收入旱魃体内,旱魃一张冷峻的面孔被乱发遮挡,瞧不清面色,宿苍子长嘆一声,元神化身长河哗啦啦退入肉身,阴若与无垢子也自罢战,三位老祖齐刷刷去瞧旱魃,有魔欣喜有人忧愁。 旱魃凝立不动,焚天老祖法力加上旱魃本身法力演化出的魔火强横之极,自各个穴窍中一齐涌入丹田,欲将天妖老祖所藏元神念头生擒活拿。 焚天老祖大喜:「此魔果然与我道法契合一处,有旱魃在手,合道不远矣!」旱魃之身已自生洞天,丹田之地最为广大,却有三百六十四条魔火狂龙,口喷毒烟烈火,将丹田世界搅得乌烟瘴气。 丹田中一处隐晦之地,忽有一点水光粼粼,凌空一跃,抢在毒龙火龙合围之前逃出丹田,天妖老祖之声响起:「焚天!莫要得意,这旱魃便给了你又能如何?终有一日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焚天魔祖操控旱魃魔躯,只觉转动驱策,莫不如意,以他归一老祖的身份,也不禁喜出望外,再没有合道有望能令他的亘古冰寒魔心躁动之事了。 旱魃冷笑:「想走?」一只方圆亩许的铁臂横空,魔火熊熊,五指如钩,抓向天妖老祖元神。天妖老祖元神却是滑不熘手,轻轻一跃,跳入虚空不见。 旱魃大手连抓,手掌深入虚空连连抓摄,却捞了个空,闷闷收回。反正魔躯到手,只要用几年苦功炼过,无形有形合一,便可冲击无上境界,足下魔火一闪,腾身而起,就要脱出天星界。 正巧迎面一道剑芒飞来,正是浩光道人,宿苍子与其素有嫌隙,此时也顾不得面皮,高声叫道:「浩光道友,莫叫焚天魔君走脱,不然天星界有大难!」 浩光道人一愣的功夫,旱魃魔躯已然飞近,其高有十丈,周身筋肉虬结,强壮之极,面孔隐于一头乱髮之下,裸露出的肌肤上烙印重重先天符文,令人一望便生出混乱、杀戮之感。 旱魃身后凝成一尊大日法相,却是一尊漆黑无匹的日轮,辐散无穷热力,分明能将虚空烧熔,却与人冰冷无比之感。 第八百七十四章 力战群雄 浩光道人心头一惊,这尊旱魃出现时机太过巧合,不由得怀疑是有人设计,但焚天魔祖甘冒奇险,也要抢夺魔躯,足见重视。浩光虽与焚天暗中结盟,也不愿其壮大,听闻宿苍子之言,下意识便即出手。 浩光道人出手便是一排金光剑气,相互交叠,由少阳而至太阳,演化一尊赤色大日日轮!他的本命道法亦是少阳烈焰混洞剑诀,在天星界多年从未显露,如今却也不必隐瞒了。 赤色大日日轮一出,光焰流火,四周温度陡升,连地面也被烤的热气升腾,隐有化为岩浆之感。旱魃一声长啸,身后黑日一涨一缩,亦是放射无边冰寒热力,与浩光道人正面相抗。 赤日与黑日,一正一邪、一阳一阴,互为克制,只看谁人修为深厚。黑日之力如潮侵袭,浩光道人暗暗心惊:「好重的魔气!焚天魔火当真名不虚传!这旱魃之身正合施展,怪不得焚天机关算尽,也要到手!」 黑日与赤日相持,旱魃双足一跨,竟是撕裂虚空,一拳向浩光道人捣去。殭尸之类魔物本就肉身强悍,旱魃魔躯更是坚硬堪比法宝,相比神通武道更合用来斗法! 长生之道,要么精修肉身,要么元神超脱,眼见亩许大小拳头砸来,浩光道人元神一扭,与剑气剑光相合,全力演化日轮,日轮周边又有大日流火放射金焰,旱魃魔拳未至日轮,先与金焰流火相遇,噼啪吱啦之声不绝,玄门纯阳法力如雨打芭蕉,将拳锋削去一层。 旱魃哼了一声,进步错位,一个闪现,又是一抓。一拳一抓之间,神通无量,威力无穷!一道粗大剑光自日轮中飞出,正是伏魔金剑,身后日轮分出一道光华加持,金剑金芒大盛,使个剑花,圈转之间已将旱魃攻势化于无形。 旱魃怡然不惧,正要试演魔躯之力,黑日高悬头顶,牵制赤日日轮,手足并用,一拳一脚皆有担山架海之威,步步逼近,若非有伏魔金剑牵制,早就侵入赤日之旁。 浩光道人暗暗心惊,焚天魔祖六亲不认倒罢了,焚天魔火配上旱魃之身,竟有如斯威力,断不能让焚天安然夺取魔躯! 宿苍子喝道:「还愣着做甚么?帮忙!」元神长河浮现,散发凛冽寒意,飞入长天之中。无垢子嘆息一声,化出青龙剑气,要以三打一,对邪魔魔祖还讲甚么正道规矩? 阴若犹豫片刻,押在一旁观望。她与焚天魔祖有仇在先,慑于其魔威,不得不听命行事,早有怨怼,眼见魔祖吃瘪,倒是一件好事。 三位纯阳老祖还未合璧,天星界星空陡然昏暗,群星隐遁,一只庞然到极点的天魔魔头降临而来,身躯之大,竟将天空都遮蔽满了。 第1104页 此魔背负三百六十五座星图,正是吞星铁甲兽,一见这般乱象,呵呵笑道:「看来本座来的正是时候!」庞然铁甲肉身自十八层天罡之气上硬生生挤了进来,首尾数万丈,一张大口亦有百丈方圆,满布锯齿,向浩光与旱魃两个狠狠一吸,竟要将一人一魔一网打尽! 吞星铁甲兽横插一手,真身巨口掀开,自利齿至腹中,竟是一览无余,喉咙深处竟似有一团星光凝聚!吞星打的渔翁得利的主意,要将交手的两个尽数吞吃。 浩光老道所发金芒剑气、赤日光华被吞星一吸,散去许多。旱魃有焚天魔君操控,黑日真气凝练,竟未受太大影响,依旧龙精虎勐。此消彼长之下,浩光道人抵挡的越发艰难。 焚天魔祖成道日久,岂容几个小辈放肆?浩光道人颓势已现,一步跨出已在吞星真身之旁,面目可见,背后黑日一闪,化为一条黑影加持臂上,一拳击出! 吞星真身张口来咬,血盆大口足以将旱魃一口吞吃,却被旱魃手起一拳,狠狠锤在一排獠牙之上,喀拉连声,竟被生生轰断数根牙齿! 吞星兽遨游虚空,以星辰为食,连星辰都能吞噬,牙口自是一等一的坚固,被旱魃一拳打断,当即惨叫出声。一条硕大星兽痛的翻滚了几翻,掀起无边狂风,四下怒吹。 莫孤月早就躲得远远的,长生之上的战斗绝非区区脱劫之辈能参与,一个不好,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见旱魃如此生勐,认出竟是轮迴世界天尸教薛蟒遗失在太玄峰的那一头,不禁沉吟起来:「这头旱魃分明被楞伽寺所得,之后杳无音讯,既然出现在天星界,难道是楞伽寺将手伸了过来?为何又落在焚天魔祖手中?」 浩光道人趁旱魃立身之机,手持伏魔金剑闪出战圈,喝一声:「金光速来助我!」场面愈加混乱,还是将两柄飞剑在手,才有几分自保之力。顷刻之间,一道金光自天边而来,闪得一闪,已落入浩光手中。 金光老祖神念一扫,咦了一声,哂笑道:「我道如此热闹,原来是玄魔两道开会!」浩光扫他一眼,喝道:「你与伏魔听我号令,不得有误!」两柄飞剑应了一声。 吞星一来,战局更是波诡云谲。旱魃一拳得手,随即退后两步,身后黑日涨缩如同潮汐,傲然而立。纵使玄魔两道联手围杀,亦自怡然不惧! 吞星怒火中烧,玄阴元神浮现,立于真身之上,抬手一掌摁去,手掌越变越大,泛起清辉宝光,似由星辰之力铸成,正是得自星宿魔宗的天星神掌! 神掌一出,满空皆是星光,璀璨明灭,所过之处,一切为之冻结粉碎!天星神掌不重神通,只论真气浑厚与否,正是最合吞星兽的手段。 旱魃那一拳也非幸至,正自梳理体内魔气,免得紊乱暴走,见了天星神掌按来,大皱眉头:「这是甚么神通?天星界并无传承!又是受了域外来客的点拨?」双手齐出,一掌横拦,一掌虚引,阴阳轮转、刚柔互易之间,竟将天星神掌挑在一旁,借力卸力,自家全然无损。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不得不为 莫孤月奉了星帝之命,寻到吞星铁甲兽,将星宿魔宗根本道法尽数传授,不似曹靖前回只传了天星神掌功法,并无真气运行的法门。吞星修炼未久,神通大有增长,加之有吞星铁甲兽本体所蕴法力本就是普通玄阴老祖数倍之多,斗法起来大占便宜。 只是旱魃拳法手段太过玄妙,借力打力之间,阴阳轮转,天星神掌亦不能动摇分毫。天星神掌无功,吞星当机立断,本体浮空,狠狠压去!就似太古山岳降临,要将旱魃压成一团血肉! 吞星铁甲兽真身庞大之极,背上三百六十五座星图次第点亮,霎时之间,整个天星界如入永夜,只余三百六十五座星辉闪耀。 对付旱魃唯有以蛮力横压,令其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吞星真身还未撞击地表,方圆十万里之地已受不住这般重量,山石塌陷,水源断流,大地龟裂,一副末日景象! 宿苍子与无垢子躲在一旁,见吞星与旱魃交手,两方皆是魔头,也不欲相帮,无垢子悄然道:「不知凌冲去寻那位天妖老祖如何了,若被焚天魔祖遁走,日后卷土再来,天星界就剩不下几个人族了!」 宿苍子断然道:「那且不论,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断不能令焚天魔祖得手!」无垢子道:「不错!你我平日虽有龃龉,不过意气之争。今日事关天星界人族存亡,虽死不悔!」 两位老祖百年以来为了道统存续,相互别苗头,没少给对方下绊子,今日大敌当前,同萌死志,慷慨赴难,忽有心心相印之感,这才是道友,大道同行之友! 吞星本体压下,旱魃魔躯首当其冲,狂吼一声,十丈之身陡然缩小为三丈,似是经不起吞星真身之威,宿苍子悄声道:「无垢道兄,你我元神合流,行那惊天一击,只要将旱魃之身毁去,便算大功告成!」 无垢子默然点头。两位老祖正要动手,耳边忽有人嘆息道:「两位道友为苍生赴死,老道感佩无极,还请稍安勿躁,自有分教!」 两位老祖老于世故,闻言并无异色,对视一眼,按捺下来。暗中之人无论是敌是友,稍带片刻倒也无妨。旱魃魔躯缩小,但周身气势反而更盛,背后黑日日轮邪意幽幽,无数魔火疯狂涌动,钻入魔躯之中。 旱魃状如魔神,长发抖动,筋肉坟起,双拳狠狠捣出,每一拳疾若流星,堪比法宝一击,后发先至,不差分毫的落在吞星真身之上,只打得魔火四溅,星光喷涌! 第1105页 吞星之身受此撞击,被逼的顿了一顿,但随即又以太岳压卵之势横压下来!就算焚天占据魔躯,依旧抵挡不得吞星铁甲兽真身碾压! 旱魃一双赤目越发鲜红,异变突起!九天之上、十八层大气之外,那一条魔火长河如蛇扭动,下一刻已破开虚空,现身于天星界之内! 到了归一境界,阴阳合流,能颠倒阴阳,魔火长河现世,并未引发天星界天罡之气反噬,被其轻轻松松越过。长河一现,再一闪,已来至旱魃身后,与黑日日轮相合! 长河落日!一条沛然大河中浪花翻滚,全是漆黑魔火,吱吱作响,只上又有一轮大日孤悬,至此焚天魔祖元神终于忍不住与旱魃合二为一! 魔火长河乃焚天魔祖五成法力所化,一经融入,旱魃忍不住仰天狂啸,长风动地,声震寰宇!三丈高下的魔躯迎风便涨,眨眼恢復为十丈之高,犹未止歇,又自拉长,数息之间已化为一尊百丈高下的无边巨魔! 这尊巨魔周身筋肉如铁,一双羽翅自背后生生挤了出来,一展百丈,上托一条魔火长河,又有一轮大日高悬。旱魃巨魔周身之上有无数先天符文游走,散发滚滚魔意,似要焚灭世间! 得焚天魔祖元神加持,旱魃巨魔形神合一,法力道行一瞬千里,瞬息间已凌驾于吞星真身之上,大日轮转之间,魔火长河由虚转实,滚滚而上,一冲之间,竟将吞星偌大真身生生掀翻了出去! 吞星真身滚动几圈,掀起无边波澜,万里之地本已千疮百孔,此时更是沟壑纵横,河川改道,尘烟四起,山脉崩塌!吞星元神现于真身之上,黑袍猎猎,满是惊愕之色,将手一招,真身陡然缩小,落入元神掌中。 吞星老祖手段连出,奈何不得旱魃,若放任焚天魔祖炼化魔躯,魔焰势必高涨,其便再难夺回地星界天魔之主的宝位,念头一转:「阴若举棋不定,未必肯与我联手。唯有寻天星界几位纯阳,一同做掉焚天!」立时向在场三位纯阳老祖传音,邀其联手围杀焚天魔祖。 无垢子与宿苍子得神秘人传音,自不会贸然动手,都拿眼去望浩光道人。浩光道人身前两道剑光飞旋,亦是举棋不定。与焚天魔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有此良机自当打压,但魔火长河已将旱魃炼化,无形有形、无相有相合二为一,实在难斗,要抹杀旱魃魔躯,势必要牺牲一位长生级数,谁也料不到旱魃临死反扑,会拉哪一位陪葬。 一时之间,诸位老祖各怀鬼胎,竟是僵立良久。旱魃身后魔火长河越发清晰,蓦地开口冷笑道:「尔等举棋不定,可是怕我舍却这尊旱魃,拉一个陪葬?可惜尔等不知这旱魃乃我成道契机,是万万不可毁损的!」 浩光道人面色大变,喝道:「一齐动手!」焚天魔祖敢如此托大,将旱魃之事和盘托出,显是已然祭炼完成,再不先下手为强,谁也难讨得好处! 吞星老祖亦想到此处,将真身一抛,三百六十五座星斗垂落,根根如箭,布下阵势,要将旱魃之身圈入。此是莫孤月所传星宿魔宗根本大阵之一,虽则操练未熟,也勉强敷用。 浩光道人同时驾驭两柄飞剑,剑气如轮、剑芒惊天,纯阳元神遁出,分心二用之下,演化出两轮赤日日轮。一时之间,天星界上空三轮大日高悬,无尽热力澎湃如潮,炙烤万物! 第八百七十六章 斩虚定魂震焚天! 浩光道人这位纯阳老祖演化混洞之力,可非是杨天琪能比,两道日轮借了伏魔金剑与烈火金光剑之力,颗颗有千里方圆大小,金芒耀世,阳火流苏,纯阳之气广被十万里! 金光老祖只觉浩光道人法力涌动如潮,多少年不曾这般肆意放纵,险些忍不住放声高歌起来。两轮大日净如琉璃,急如烈火,配合吞星老祖的星芒之阵,竟是相得益彰。 焚天老祖一半元神之力侵入旱魃魔躯,将之完全炼化,法力正是巅峰之时,冷冷说道:「也罢,正好趁今日将两界长生之辈一网打尽,日后看谁还敢与我作对?」 旱魃大步一起,跨越虚空,直上九天,魔火长河扭动,如一条神鞭,狠狠抽在两大日轮之上,不分先后,将日轮抽飞出去。纯阳真火与焚天魔火相遇,立时相互绞杀,但浩光道人的法力明显比不得焚天魔君,日轮表面真火被魔火一浇,当即喑哑熄灭! 旱魃长啸连连,忽然周身一紧,却是被吞星星芒扫中,或曲或直,或如绳索,将之牢牢束缚于虚空之上。焚天魔君冷笑:「雕虫小技,也敢卖弄?你不是自恃真身坚固么?就让你尝尝旱魃之躯佐以焚天魔火,究竟是何威力!」 双翅一展,魔躯上魔符游走,正是域外魔文所化,演化先天魔道精义,旱魃之身再度拔高,化为千丈大小,几乎头顶青天,双臂一挣,嗡嗡嗡,如长弓弓弦断裂,三百六十五座星辉所化长索竟而随手断去! 星索断裂,连带吞星兽偌大真身也自不稳,被旱魃抢上一步,一枚大有数十丈的魔拳狂扫而去,激盪罡风,连十八层天罡大气也被搅乱成了一团! 吞星老祖心头起了强烈警兆,就算当初被人围攻也未如此,这一拳若挨实,真身必然损伤惨重,但同时心头已有凶性滚滚而生,吞星铁甲兽遨游虚空,以星辰为食,故名吞星,今日在一只小小魔怪手上吃瘪,成何体统? 吞星元神一沉,与真身合一,亦有千丈长短,张开巨口,内中似孕育无穷混沌之意,往旱魃上半身狠狠咬去,竟是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魔躯重创! 第1106页 两尊绝世魔头就在天星界上空悍然对垒,连浩光道人也拦阻不及,不过他也乐见其成,将两尊日轮收回身边,运法力调理两柄飞剑之中的元气。 双方皆无回头之意,二十分之一剎那间,旱魃魔拳已重重轰在吞星铁甲兽真身嵴背之上,令人牙酸之声响起,这一拳竟穿破重重阻碍,将铁甲兽真身轰成了对穿!拳头自另一端破开! 吞星真身魔口也自咬在旱魃左肩之上!数十颗利齿深入血肉,就算盖世魔火亦不能抵挡分毫!旱魃身中无尽血气法力顺着伤口喷涌而出,皆是魔火所化,沖在吞星身上,将其真身烧灼的伤痕处处! 吞星老祖闷哼一声,互换一招,却是他大大的吃亏,被一拳贯通真身,受了重伤,但骨子里凶性勃发,就要唇齿合拢,撕咬下来旱魃一大块血肉。 谁知旱魃反应更疾,一条大筋如龙纠缠的手臂挺动如枪,一旋一转,一股强烈之极的撕扯之力发出,竟要借势将吞星真身生生震裂! 吞星老祖就算魔心不动,也自大骇失色,真身创口出血肉蠕动、星光汇聚,勉力抵挡旱魃怪力,自然无暇在撕咬其血肉。宿苍子与无垢子早已看得呆了,浑未料到堂堂玄阴老祖,最后竟学凡人生灵那般血肉相搏,甚么法力神通一概弃之不用! 浩光道人暗恨他两个方才袖手旁观,此时又不得不放下架子,传音道:「两位道友,此时正是出手良机!」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个眼珠转动,依旧默不作声。把浩光道人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又奈何不得。 此是重创焚天魔祖的绝好时机,毁去旱魃之身,焚天魔祖之计势必大受打击,浩光道人空自急得跳脚,无奈孤掌难鸣。 旱魃一条手臂被吞星真身血肉卡住,进退不得,背后黑日一转,焚天破狱魔火陡然兴盛,势若燎天,自手臂直烧进去,魔火无物不燃,歹毒之极,登时将吞星真身血肉烧的融化。 似域外天魔之属,大半神通皆寄託真身之上,吃魔火一烧,便自消散,此是动摇道基之事,烧去一分便毁去一分,不知要用多少苦功时日方能修炼的回来。 吞星老祖痛的周身打颤,当此生死之际,只得强忍剧痛,血肉横飞之际,强行将真身自旱魃铁臂中抽了出来!旱魃哼了一声,正要趁机发难,吃吞星所负三百六十五座星图星光垂落,魔躯微微一矮,滞涩了片刻。 吞星惊天惨叫之中,终于脱离旱魃所控,真身上一个硕大窟窿触目惊心,不时有鲜血混以星光坠落地上,将大地侵蚀成一个个巨大坑洞! 天星界地心之中,先天太火之前,郭纯阳笑对天妖老祖道:「时机已至,请道友出手!」天妖老祖依旧隐身于光晕之中,不见面色,只说道:「也罢!我与那负心汉早恩断义绝,想不到为他所算,短短几年接连动用太清神通,不知要被笑话成甚么样!」 郭纯阳道:「大道当前,余者不计!」天妖老祖默运玄功,蓦地清喝一声:「斩虚定魂!太清伏魔!」话音方落,天星界中异变突起! 吞星老祖自加伤势,数息之间已无反抗之力,旱魃正要上前将之制服,吞星铁甲兽之身十分难得,足可承载另五成焚天元神,炼成身外化身亦是上佳之选。 方欲动手,魔躯忽然顿住,僵直不动!眉心之中一道金色符箓蓦地浮现出来,散发无穷金光!接着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中亦有道道金符浮现,霎时之间旱魃魔躯之上被金芒遮蔽,三百六十五道符箓勾连一处,恰似一张大网将之网罗在内!凌沖遥见符光沖天,心头一惊,此符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太清符箓之王斩虚定魂符! 第八百七十七章 天妖出手 旱魃乃人身成道,由至阳转为玄阴,但穴窍与人体一般无二,三百六十五道符箓自穴窍中生出,金光结成一片,隐约组成一面巨大之极的符箓,旱魃高有千丈,那符箓亦高有千丈! 浩光道人一见那真符,心头凉了半截,识得正是当年暗算了阴死气魔的玄门符箓,亦是太清门真传神符,怎不知是隐修的那一位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但万没想到竟是早已在旱魃魔躯中动了手脚,引焚天魔祖主动入瓮! 浩光道人亦是积年老妖,细细品味顿觉不对,这份心机手段,可非是当初风风火火一气诛杀阴死气魔可比,除非那一位在几年之内忽而转性,要么便是有人暗中出谋划策。无论哪一条应验,对极天宫、少阳派而言,皆非好事! 天妖老祖隔空运使斩虚定魂符,焚天魔祖亦非易与之辈,何况近半归一元神已入旱魃魔躯之中?但见旱魃体表无数域外魔文陡然魔光大放,细小如蚁,游走不断,发散出无边魔气,去污秽玄门金符之力。 玄门金符亦不肯示弱,仙霞潋滟,祥光喷涌,不断抵消魔气侵袭。一时之间,旱魃魔躯上仙气与魔光同辉、祥云共邪意并行,热闹到了极处。 斩虚定魂符乃太清门不传之秘,由尹济祖师创始,太清门迭遭大变,反没了传承,仅剩一件用此符炼制的三昧心炉,落在凌沖之手。 天妖老祖从尹济手中学得此符,精修多年,本不欲施展,免得被尹济知道了耻笑,但权衡再三,竟唯有此符能克制焚天魔祖归一境的神通。 此符一经施展,能定住敌人元神,不令变化走脱,更能强行拘禁,使形神分离,自成虚空,端的奇妙。天妖老祖预先将斩虚定魂符拆成符线符窍,藏于旱魃身中。 第1107页 旱魃之身早先被斩,经由方有德之手祭炼还原,方有德还留下一记后手,以噬魂劫法遮掩了穴窍中金符气息,以焚天魔祖的神通,竟未有丝毫察觉,这才着了道儿去。 焚天魔祖被坑,可谓是折在郭纯阳、天妖老祖与噬魂老人三位联手之下,也不算冤枉。斩虚定魂符符力无尽,化为利剑,刺入旱魃紫府,要将焚天魔祖元神定住。 旱魃紫府中,一团漆黑魔火扭曲不定,正是焚天魔祖元神,并非人形或是其他,只是一团本命真火,一道金光自天而降,直噼下来! 焚天魔祖骂道:「该死的水猴子!竟敢出此狡计,没得辱没了你天妖的名头!」本命元神一扭,魔火如潮,与金符仙光狠狠硬拼一记! 天妖老祖太清符术的造诣已然出神入化,举手投足皆是符意,令凌沖也自嘆为观止,远远观望之下,嘆息不已。晦明童子惧怕天妖老祖寻他报仇,只敢悄悄躲在凌沖背后,偷眼观望。一人一符瞧得浑然忘我,挢舌不下。 焚天魔祖遭了暗算,竭尽全力抵挡,但斩虚定魂符专为克制魔道元神所创,又有天妖老祖暗中主持,魔火元神怎么也不能逃脱其笼盖之势,表面看去旱魃周身筋肉不断隆起,内中可见魔火如河,奔流不止,却被条条金光束缚,不得脱出! 旱魃眉心正中亦自鼓凸不已,似有甚么东西要破骨而出,吃金芒仙霞牢牢闭锁。却是焚天魔祖眼见不好,拼着旱魃之身不要,想要破灭其首,将元神遁出逃走。 但天妖老祖联手郭纯阳布下这个大局,怎会让焚天魔祖轻易逃出?旱魃头颅越发涨大,最后比元身还要庞大,骨裂之声连响,吃斩妖定魂符符力压制,就是不能爆散开来。 焚天魔祖魔性大发,借旱魃之口喝道:「既是如此,大家便同归于尽,这天星界也不必存在了!」地星界中另一半魔火元神陡然甦醒,阴火绝地中无量地心阴火喷射而出,成了一道巨大火柱,粗有数千丈,直上云霄! 阴火之中夹杂亩许大小焚天魔火,却是焚天魔祖为了搭救失陷于天星界中的一般元神,不惜凿破地星界土幔深层,引动了亘古以来便存的阴火之力,将之导引出来,突袭天星界! 地星界阴火之力比天星界太火稍弱几筹,但同为先天级数,终日燃烧不停,发散无量魔气,方能孕育天魔成长,被焚天魔祖引动,地星界登时地动山摇,乱石崩塌,无数天魔族群还在懵懂之时,便葬身火海,或是死于种种异象。 焚天魔祖一半元神驾驭无穷阴火,气势汹汹自地星界而起,一条火柱张牙舞爪,蜿蜒如龙,向天星界杀来!一时之间天星界上空罡云流动,一会大雨滂沱,一会冰霜寒雹,一会又是云霞满天,异象交替不断,俗世凡人只觉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说不出的恐惧烦乱。 宿苍子与无垢子面色大变,喝道:「不好!焚天魔祖打了同归于尽的算盘!」若让阴火与十八层天罡激烈交锋,所生异象固然奈何不得这几位纯阳老祖,但俗世凡人却要死个禁绝,连差一点的修道人也抵挡不住! 此是要断绝天星界修道之根、人族之根,以此为要挟,令天妖老祖投鼠忌器,焚天魔祖之心不可谓不毒,应变不可谓不速! 浩光道人面皮抖动,事已至此,就算他拼尽老命也是无用,唯有寄希望于天妖老祖,能有何对策。吞星铁甲兽重伤之下,元气涣散,躲在一旁,见焚天魔祖如此,倒无甚么意外。莫孤月忽地现身出来,悄声道:「趁焚天魔祖意气用事,老祖可随我逃命!」 吞星老祖点了点头,强行聚拢精气,将真身化为巴掌大小,托在元神掌心之上,苦笑道:「想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若非你传授的星宿神通精妙,今日我便要折在焚天魔祖手上了!」 莫孤月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淡淡说道:「我手中另有真传妙术,前辈想学,尽管开口。」吞星老祖嘴巴动了动,终究未曾说出那个「想」字,星宿魔宗可非是善男信女的门户,平白无故示好,必有所图。 莫孤月也不追问,吞星老祖思忖片刻,说道:「先离开此处再做计较!」星光一闪,带了莫孤月脱出了此界。众老祖被焚天魔祖所惊,竟无一人动手阻拦。 阴若隐于虚空之中,将一场大战从头至尾瞧个分明,暗暗后怕:「两位归一境老祖动手,就算长生之辈也要被捏圆捏扁,焚天那厮分明是失心疯了,要拉地星界与天星界陪葬,老娘犯不上给他卖命,还是走为上策!」虚空中一抹刀影晃过,阴若亦自跑出天星界外。 宿苍子与无垢子沉思片刻,齐声道:「该是我等以身相殉之时了!」焚天魔祖挟怒而来,一旦阴火注入天星界,便是一场好大祸事,两位老祖早有殉道之意,就算不敌,亦要捨身拦上一拦! 但有人却比他两位更快,地心中天妖老祖身形陡然不见,下一刻凌沖耳边响起一声柔和清冷之音:「将你的生死符借我一用!」 凌冲心念方动,头顶腾起一团黑白生死气,只听晦明童子惊叫一声,似是被强盗盯上的小姑娘,接着戛然而止。但见一道虚影伸手一招,黑白生死气落入掌中,皱眉道:「尹济真是不务正业,好好的符箓之道,偏要去演化甚么黑白生死之意,难不成他真有那机缘窥视先天阴阳大道不成!」 那身影正是天妖老祖,重重光晕之中难得清明了一瞬,凌沖只觉一张绝美面庞在眼前闪过,就听天妖老祖清喝一声:「返本归源,变!」 第1108页 黑白生死气抖了一抖,蓦然转为纯金之色,散发无尽威严之气,仙霞喷薄,祥光潋滟,却是被天妖老祖点化,晦明童子不由自主现了太清真符之身! 褪去黑白生死之意,改为纯以太清符意对敌,天妖老祖依旧隐身于重重光华之内,金色符光涌动如潮,随其扶摇直上,跨越虚空,正面迎向焚天魔祖! 焚天魔祖一半元神驾驭无边阴火,天星界已近在眉睫,就要令魔火下击,陡见一大片金霞涌动,自天星界中冲起,内中一道身影瞧不分明,却是识得正是那位天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焚天魔祖魔法催动,无边阴火化为无数火鸦、火龙、火凤、火马,刀光剑雨,种种变化层出不穷!归一境老祖亲自演法,威力又有不同,漫天火光遮蔽虚空,但有天魔之属,自待诏境界之下,一概化为灰烬,连吭都没吭一声! 先天阴火展开,威力无穷。天妖老祖一点金色符光,仙霞如潮,夹杂风浪之声,一线金芒起自身前,疾逾奔马、快逾电闪,一个念头之间,已与无边阴火交接! 金芒是纯正仙家法力所化,正克魔道阴火,天妖老祖精通太清符术,与尹济相比亦不遑多让,一面是阴火攒动,一面是金霞升腾,一魔一仙、一正一反,甫一动手,便呈现出胶着之态! 虚空之中,电芒惊世,火光四溢,先天阴火受正道仙霞之阻,被生生拦阻,魔火不得肆虐。晦明童子早已抛却恐惧之意,受天妖老祖法力沖刷,只能拼尽全力配合,演化无上太清符法。 第八百七十八章 黑龙变! 归一境的法力如同潮汐,一波强似一波,沖刷生死符本体,晦明童子只觉欲仙欲死,自灵智初开,到落入凌沖之手以来,尚是首次这般肆无忌惮的挥霍自身法力神通,忍不住现了本体。 无垠虚空中,一面硕大之极的符箓浮现,无数符线游走若星空众辰,符窍唿吸之间若人身躯窍,吞吐无边元气。不过演化出的并非黑白生死之气,而是纯正之极的玄门正宗法力! 天妖老祖对生死符异变浑若不觉,随手再一指,生死符上浮现无数金白剑气,锋锐到了极点,仔细端详可见是由无数细小入微的符箓组成,正是当年凌沖所修的斩妖符剑! 斩妖符剑剑气一出,凌空一转,化为另一道符剑,却是太乙天罡剑煞符,天罡纯阳之意浩瀚无穷,嗤嗤嗤,剑气脱出,迎着阴火变化隔空力斩出去! 阴火化生的火龙、火凤、火鸦、火马等,皆是邪物,被太乙天罡剑煞符剑气催斩,哀鸣之声不绝,已有大半被懒腰斩断!归一大能的境界,已到念动神动之境,一念生出,自有无穷神通相随。 焚天魔祖哼了一声,阴火又自变化,无数魔怪身披黑甲,披坚执锐,化为一道黑色洪流,似要冲刷万古,更难得整齐划一,比方才变化更见精妙。 天妖老祖一见,太乙天罡剑煞符又自升华,符意层层拔高,剑气一分为七,辉耀七彩,却不斩出,剑气中传来幽幽颂咒之声,初时细微,继而宏大广闻,充斥虚空宇宙! 自斩妖符剑而至太乙天罡剑煞符,再至最高的七修辟魔神咒,天妖老祖将太清炼魔部符法自低至高演化了一遍,难得是信手拈来,皆成妙笔。其中举重若轻之意,非是纯阳老祖级数,绝难做到! 七修辟魔神咒一出,玄门伏魔咒力四散,镇压邪魔外道,黑甲魔兵魔将受咒力克制,纷纷身形呆滞,有的忽然爆散开来,死于非命! 焚天魔祖忍不住喝道:「你身为天妖,却拿人族的道法煳弄,羞也不羞!」天妖老祖淡淡道:「无论天妖人类,只求大道一途而已,有何不可?」 焚天魔祖怒道:「你用狡计赚我一半元神封禁,只要我元神放出,旱魃魔躯我也不要,就此迴转地星界,不到天荒地老,绝不出世,如何?」能令焚天魔祖说出这等服软之言,足见一半元神被困,对其是何等打击。 天妖老祖道:「魔道之言,岂可尽信?」催动太清符法更急。焚天魔祖亦是欺诈之言,见天妖老祖不可上当,将本命元神遁出,焚天魔火势若燎天,与先天阴火相合,立时生出另一种妙用。 焚天魔祖这些年来运用苦功炼化地星阴火,已初见成效,魔火阴火相合,如造化生生不尽,火力如天幕般遮盖,平铺出去,所过之处虚空为之湮灭,犹如宇宙大破败大毁灭之时! 天妖老祖声音陡变:「灭世魔火?你竟修炼到了这一步!」焚天魔祖桀桀怪笑:「这灭世魔火是我无意中参悟出来,本想给我一个大敌惊喜,今日你有缘份,先品尝一番!」 传说一方宇宙歷经无量岁月,寿数已尽,便会生出无量魔火,焚灭世间,此火无物不焚,就算宇宙时空亦能烧的一干二净,称为大破灭之火。所谓破灭之后方有创造,旧宇宙焚灭,新宇宙方会诞生。 但此火唯在灭世之时方会出现,没想到竟被焚天魔祖机缘巧合之下修炼出来。生死符所发金光被灭世魔火一烧,如同油脂一般化去,晦明童子大骇,惊叫连连! 天妖老祖体悟片刻,冷笑道:「原来如此!你不过是将两种玄阴火焰糅合,暂时化出一丝灭世之意,绝难持久!」焚天魔君道:「被你看出又如何?纵然只有一瞬,杀你也尽够了!」 两位老祖斗法之地方圆十万里虚空,已无一个活物,连小一点的星体都被神通余波震得粉碎,继而烧成灰烬!灭世魔火只能维持片刻,焚天魔祖虚张声势,趁灭世之意未消,定要给天妖老祖一个重创,方有机会夺回元神。 第1109页 天妖老祖心念一动,生死符一转,又自化为聚明灵光符,继而又化为白莲烛幽符,最后演化为破狱心灯符!此三道符箓为祈禳部秘传,破狱心灯符更为祈禳部最高秘传,此符是尹济祖师参照佛法所创,以一点符意演化心灯,如佛法烛明,照彻亿万大千世界,指引无量虚空宇宙。纵使天地灭,而佛法存,心有正道,便是光明! 此符一出,演化一盏心灯,灯火如豆,灯火明灭,却始终不熄,破狱破暗,点燃亿万年光明之火,有无尽佛法传薪之意!纵使魔火奔腾,熔炼一切,流至天妖老祖身前,被心灯幽幽灯光一照,亦不能前进分毫!心灯一出,焚天魔祖面色大变,连灭世魔火都告无功,气焰登时为之一灭! 天星界中,天妖老祖飞入域外,被三位纯阳老祖瞧在眼中,浩光道人二话不说,两柄飞剑左右一旋,化为日轮护持身前,自家大手一抖,掌可遮天,往旱魃身上落去! 旱魃被斩虚定魂符定住元神,等若以魔躯为狱,囚禁焚天魔祖元神,此时不抢更待何时?只要旱魃到手,便能要挟焚天以为己用,那时天星地星两界还不唾手可得? 宿苍子与无垢子一同色变,分头抢出,一个演化无边寒水,一个附身青龙剑气,与浩光道人争那一线之机,却被两道日轮抵住,真火勃发之下,不由缓了那么一缓。 凌沖身在天星界,归一境斗法也不敢插手观战,只能透过炼入晦明童子身中的法力「观瞧」,见两位老祖奇招迭出,神通无量,非是自家所能理解,但还是有几分收穫,只兴奋的摇头晃脑。 耳边忽有人轻声说道:「将寒龙遗蜕借我一用!」正是乃师郭纯阳声音,不敢怠慢,忙从洞虚真界中放了寒龙龙躯出来,只见一点灵光渗入龙首,只见一条数十丈长的黑龙陡然抖鳞震甲,一声龙吼之中,震破虚空而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 变黑龙 浩光道人打算速战速决,趁天妖征战在外,抢了旱魃便走,大手将落未落,却有乌光一闪,一头长大黑龙遍生鳞甲,自虚空中挤了出来,昂首一声龙吟,张口便是无尽冰刀雪剑! 敖震肉身乃寒水之性,被郭纯阳元神入驻,借黑龙之身催发剑气,自然是寒霜之意。浩光道人亦是有见识的,大手顾不得抓摄旱魃,抬手一封,将冰刀雪剑并条条寒流阻挡在外,定睛一瞧,惊道:「敖震?你不是被镇压在……不对!你非是敖震,那孽龙可不会如此剑术!你究竟是谁!」 黑龙龙吟阵阵,叫道:「我便是孽龙敖震!浩光老头给我死来!」龙爪一扣,五指尖锐如同飞剑,挟带无穷劲风,噼面抓来! 浩光道人冷笑:「哪有叫自己孽龙的龙族?你分明是李代桃僵!」元神虽异,但龙爪却是实实在在,寒光凛冽,堪比精良飞剑,被戳在身上,必然多出五个窟窿! 浩光道人大袖一翻,烈火金光剑化为一道剑光,上有百丈太阳真火混流,往龙爪烧去。对付寒龙之属,自然用烈火之力来得爽快。伏魔金剑则一闪而逝,如流星划落,直指黑龙龙首眉心,要将其中异种元神斩杀! 黑龙双翼展动,狼犺的身躯竟而灵活异常,左右腾挪、上下抖动,龙首一昂,避开伏魔金剑,张口又是一道寒冰真气吐出,汇成一条冰封洪流,正中烈火金光剑剑光,大日真火蓦地一哑,竟有被寒风冷流扑灭之意! 浩光道人皱眉,太古黑龙之躯不知落入谁人手中,偏生被运使的圆熟异常,无有丝毫破绽,速战速决的主意绝难奏效,要么抽身便走,要么探一探此龙底细。 浩光几乎不假思索,已将剑术展开,今日之战出乎意料者太多,少阳派要将天星界据为己有,变数已现,如今又多出一头插科打诨的恶龙,总要查个清楚明白,再与杨逊商议对策! 浩光道人亦是剑道天才,剑术展开,纵然分心二心,同御两柄飞剑,亦自泰然自若。烈火金光剑演化日轮,横推硬挡,散发无量牛毛剑光,纷落如雨。伏魔金剑化为一道狭长剑丝,满空游走,俟机横切竖割。 做过这一场,方显出浩光道人身为少阳剑派大长老的剑术功底,两柄飞剑一正一奇,偏又相得益彰,配合的天衣无缝,如蜘蛛吐丝,一点点将黑龙陷入网中,肆意宰割! 郭纯阳也不知为何能将黑龙之躯运使的如臂使指,纵使浩光道人法力全出,将少阳派剑术精妙之处演化的淋漓尽致,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黑龙四条粗腿在虚空中进退趋避,浑然若神,全无一丝破绽,十根龙爪犹如十柄飞剑,浑不怕折损,招招争先,与日轮、剑丝争锋。龙躯转动之间,搅动无穷风云,唿唿有声,连凌沖与另两位老祖也自瞧得目瞪口呆。 凌冲心想:「师傅当真无所不能,连龙躯都能运使的这般精妙!」宿苍子悄声道:「这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傢伙?」无垢子道:「老道活了几百年,当属今日之事最为怪诞!」 浩光道人与黑龙翻翻滚滚斗了百招,灵光一闪,喝道:「你用的是剑术!太玄、七玄,你究竟是哪一派的傢伙!」黑龙龙爪招数看似杂乱,实则却是一套精妙剑术,难怪浩光道人觉出怪异,能对少阳剑术如此了如指掌,唯有轮迴世界中太玄与七玄两派老冤家了。 黑龙龙目中露出狡黠之色,喝道:「我偏不告诉你!」浩光道人怒极反笑,叫道:「你以为我不知你是郭纯阳那小混蛋?我少阳派在天星界经营多年,你太玄想要鸠占鹊巢,却要问问我手中飞剑答不答应!」 第1110页 浩光非是蠢笨之人,终于认出面前这位竟是堂堂太玄掌教纡尊降贵,操控黑龙之身。郭纯阳见泄了行藏,索性也不遮掩,龙爪一拍,将伏魔金剑剑丝拍飞,喝道:「我太玄也瞧中了此界,欲做一处道场,你少阳来得,我便来不得?」 少阳太玄七玄三派皆修剑术,骨子里同行相斥,谁也瞧不起谁,暗中下绊子用毒计不少,但面上依旧和和气气,做出一派同气连枝的模样。 浩光道人远赴天星界多年,筚路蓝缕才创下极天宫这处基业,郭纯阳悍然前来搅局,自是视为生死大仇,只气得面皮发紫,喝道:「你不讲道义,休怪老道无情!」正要催发一门秘术,将那黑龙斩杀,就算自家之后要虚弱数十年,也顾不得了。 郭纯阳见其目中有决绝之意,忙振双翅,闪得一闪已来至宿苍子与无垢子左近,喝道:「浩光!前次你暗中勾结吞星,这一次又与焚天暗通款曲,以为我不知么?我太玄所图不过一处道场之地,你少阳若是得势,只怕天星界中一干正道全要死绝!」 此话一出,宿苍子与无垢自同时色变,宿苍子喝道:「浩光!你又勾结上了焚天那厮?真是怙恶不悛!」无垢子亦是义愤填膺,郭纯阳之言不可尽信,但一旁还有凌沖传音,两位老祖只思忖了十分之一剎那,便信了郭纯阳之言。 浩光道人眼中厉芒缓缓消散,忽然长嘆一声,说道:「两位道友受人挑拨,心气难平,老道纵然浑身是嘴,此时也难自辩。此人名唤郭纯阳,乃轮迴世界中有名恶霸,喜占便宜,夺人道统,两位道友信他之言,无疑与虎谋皮,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等两位幡然悔悟,老道自然倒履相迎!」 身剑合一,驾驭两柄飞剑,竟是头也不回去了。郭纯阳一言跳动两位老祖敌视,浩光道人再留无益,说不定还要落得被围杀的下场,不如早走为上。 浩光一去,黑龙张口道:「两位道友莫要听信浩光临去离间之言,我太玄派不过欲求一处清静道场,挪移弟子前来躲避轮迴世界一场大劫,绝无与贵两派争胜之意。大家同为玄门一脉,自当相互扶持!」 第八百八十章 化血魔刀 宿苍子点头道:「郭掌教来自别界,助我等击退焚天魔祖,凡天星界之人皆铭感五内,太玄派若有意立下到场,我等并无异议。极天宫浩光道人狼子野心,数度勾结天魔,所图非小,还请郭掌教主持公道!」 纯阳老祖也非傻子,今日摆明是郭纯阳与天妖联手坑害焚天魔祖,更有天妖老祖撑腰,太玄派大势已成,立下道场还能翻脸不成?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便请郭纯阳对付极天宫。 黑龙鳞甲一抖,呵呵笑道:「老道来的不过一点化身,不能持久,道场之事交由凌冲去办,至于极天宫么,日后自有分教,道友不必心急。」龙爪一抓,将旱魃魔躯攥在掌中,钻入地下,眨眼不见。 凌沖现身与两位老祖见礼,宿苍子得他送了一道还幽寒水,拿人手短,十分熟络。忽有一道乌光飞来,凌沖识得是寒龙之躯,忙用洞虚真界收了,阳神运法力体察一番,当即大喜。 郭纯阳运使寒龙时,以无上法力将寒龙之躯七成穴窍祭炼了一番,如今相当于二十六重禁制之宝,比凌沖自身道行还高出一个境界,省却了许多苦功。 无垢子见凌沖喜上眉梢,笑问:「小友有何喜事?」凌沖道:「家师替晚辈祭炼了一柄飞剑,因而开怀。」宿苍子问道:「太玄派亦是玄门支流,不知欲在何处立下道场?」 凌沖道:「此事不急,晚辈心血来潮,第一次天劫不远,且容我修炼一回,再与两位老祖相商。」无垢子道:「修炼事大,天劫临身万万轻忽不得,有尊师护法,不必我等多事。」 宿苍子道:「贤侄渡过劫数,可去苍海派寻我二人。」凌沖点头,道一声得罪,纵身飞出天星界。 吞星老祖带了莫孤月出了天星界,借星光飞遁,眨眼间已远在数十万里之外,这才微作停顿,寻了一颗小小石星落脚,将养元气。 莫孤月神情淡淡,问道:「本门有借星力疗伤之法,前辈可要听么?」吞星飞遁良久,已感元气不支,闻言道:「说来听听!」莫孤月当下诵出一篇法诀,吞星细细品味,果是借星力扭转伤势的法门,精妙非常。 吞星强弩之末,忍不住修炼起来,勾动四周星光,吞噬炼化,周身朦朦胧胧,氤氲四起,望去如仙。莫孤月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吞星甫一修炼,顿觉伤势恢復加快,周天星光如水,滋润真身,舒适非常,忍不住沉浸其中。忽忽数日过去,被旱魃打穿的真身已然皮肉生长,不復先前那般惨象,伤势好了大半。 吞星微有喜色,元神出定,正要开口,只听一个柔柔声音响起,如金铃扶风,好听到了极点:「不愧为吞星铁甲兽,诸天难寻,也不枉我出手一回。」 身旁莫孤月早已推金山倒玉柱般跪拜下去,口称:「恩师!」吞星活过千年岁月,歷经无数磨难,那声音一起,心头才有一丝强烈之极的警兆,但元神惊骇的要死,偏偏真身却不能稍动一动! 只见虚空中一只白净若女子的手掌轻飘飘伸出,捏了一个剑诀,往吞星一指。吞星老祖口中发出荷荷之声,元神僵硬、真身冻结,元神与真身不由自主合一,接着一个庞大之极的身躯陡然缩小,由诸天而化介子! 第1111页 出手之人竟是星帝!星宿魔宗掌教,执掌星宿魔宗千年,誉为天下第一大魔头的星帝!莫孤月五体投地跪伏,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星帝真身未现,似乎只有一只手掌隔空而来,声音又自响起:「这般好的宝材,可莫要浪费,炼成甚么法宝呢?」自言自语之间,吞星老祖真身已化为巴掌大小,纵有铁甲护身,全无无用,一个千锤百鍊的真身如泥土般变幻不同形状,恰似有人以双手揉捏不断! 可怜吞星老祖堂堂玄阴之辈,神通广大,但在星帝一只手掌面前,仍旧不堪一击。星帝竟是要将吞星生生炼成法宝之类,将一位玄阴老祖形神一併炼成法宝,这等手段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吞星老祖只觉一只大手在其形神上揉捏不断,如千万把利刃分身割魂,痛的直欲晕去,偏偏元神清明,生生看着自家被人炼制。 吞星之身在星帝法力之下渐渐扁平,化为一捲图画模样,所负三百六十五座星芒亦自化入其中,星帝之声传来:「孤月,起来说话。」 莫孤月这才敢起身,一卷阵图飘飘荡荡落入其手,展开看时,却是一副诸天星辰图,内有三百六十五团星光明灭。星帝隔空说道:「此图便叫吞星图罢!赐了给你防身,你持此宝去地星界立下本门道统,不得有误!」 莫孤月拜道:「弟子遵命!」星帝笑道:「天星界中倒有两位道友十分有趣,可惜我还在闭关炼法,来日有缘再会!」余音裊裊,已然走去。 莫孤月等了半晌,望空再拜,将吞星图一抖,星光如浪,吞星老祖元神浮现,依旧黑袍罩身,目光呆滞,对莫孤月躬身道:「请主公吩咐!」 莫孤月不置可否,再一抖收了吞星元神,将吞星图祭在头顶,一派星光投入其中,缓缓祭炼,自身则往地星界飞去。 郭纯阳分身走入地心之中,立于太火之前,将旱魃魔躯放出,旱魃眉心一道金符流转,散发无尽镇魔符意,再加先天太火之意一冲,内中焚天魔祖元神立时老实下来。 郭纯阳正要说话,蓦然抬头,双目似能穿破虚空,与一位似乎卓立万古的魔影对望一眼,双双别过头去。郭纯阳一笑,自语道:「终会再见!」一指旱魃,说道:「焚天道友,你元神两分,若我将这旱魃投入先天太火之中,你道如何?」 旱魃面上登时露出愤恨惧怕之色,焚天魔祖声音传来:「你待如何?」先天太火毒质虽多,但炽热不亚于大日真火,旱魃之身投入其中,连带焚天魔祖元神皆要被焚化成灰,郭纯阳之言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以焚天魔族心性,也自惧怕不已。 郭纯阳笑道:「你乃天生神圣,老道岂敢肆意杀戮?用些小手段请你来,不过是为两界生灵着想,免得魔祖炼化了地星界阴火,导致地星崩塌,危及两界生灵罢了。」 焚天魔祖哼了一声,道:「你安的甚么心本座会不知?无非瞧中了天星界,要立做道场,天星界中有大隐秘……」蓦地住口不说。 郭纯阳笑眯眯道:「魔君心如明镜,不必宣诸于口。天妖道友以符力将你元神镇于旱魃身中,既来之则安之,魔君大可安心在此修炼。至于另一半元神,还是返回地星界中,从此相安无事,岂不是好?」 焚天魔祖冷冷道:「你一个小小纯阳之辈,也敢威胁本座?咦?不对,你……」旱魃目中喷出两道魔光,似是要看穿甚么。 郭纯阳一改和颜悦色,冷冷说道:「老道以礼相待,魔君还是莫要给脸不要脸!若是不从,便送你进太火中享受一遭!」伸手隔空一推,旱魃魔躯不由自主,往太火中飞近了数十丈! 焚天魔君只骇的魂飞魄散,叫道:「罢了!就依你之言便是!快些住手!」郭纯阳屈指一探,旱魃去势顿消,面前便是无边先天太火,映在旱魃面上,把个纵横星河的魔君吓得面无魔色! 郭纯阳满意道:「这才听话!老道舍了一副先天旱魃魔躯,总要值回些票价才是,魔君千万莫要招惹老道,不然只剩半边元神,可要从归一境上跌落下来了!」 焚天魔君恨得咬牙切齿,要害被拿,徒作口舌之争全然无用,免得惹怒了这疯道人,真将旱魃投入太火中,那就无可挽回。 两界之外虚空中,天妖老祖身缠符光,将晦明生死符尽情演化,祈禳部、炼魔部、炼神部,三部法门交替运使,已到神而明之之境,与焚天魔祖另一半元神苦斗了半晌。 焚天魔祖驾驭阴火,灭世魔焱早已支撑不住灭去,阴火横流,对天妖老祖层出不穷的符法神通实在头疼,焚天魔火忽然一顿,魔祖元神现身,恨恨望了一眼天星界,扭头便走。眨眼之间,无边阴火收敛成一道火线,投入地星界中不见。 天妖老祖亦收了神通,冷笑连连,挥手间生死符缩为一道符文,晦明童子白胖身躯浮现,不敢正视天妖老祖,小脑袋耷拉着。 天妖老祖冷冷道:「你这小混蛋夺我精气,本该一掌拍死,不过尹济将你送给凌沖,瞧在他面上,先放你一马。须得小心侍奉,不可懈怠,知道了么!」 晦明童子低垂脑袋不敢回嘴,浑没了平日的劲头。天妖老祖一指虚空,喝道:「还不回去!」晦明童子如获赦令,化为一道黑白生死气,转眼跑的踪影全无。 天妖老祖轻笑一声,错步之间已回至太火之前,见旱魃被金符困锁,一双魔睛如欲喷出火来! 第1112页 天妖老祖一言不发,念头一动,旱魃魔躯上仙符流转,自先天太火中汲取一条金色火线,直入旱魃眉心,登时与焚天魔祖元神战在一处! 旱魃周身黑烟滚滚,焚天魔族受太火炙烤,骂道:「该死的婆娘!就算我落在你手,也绝不受辱!」天妖老祖默然不语,只汲取太火更急。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旱魃紫府一片漆黑,已有缕缕金焰流淌于表面,显是元气大损。郭纯阳才咳嗽一声,道:「老道做个和事佬,魔祖莫要出言不逊,天妖道人也莫为已甚,就此罢手罢!」 天妖老祖哼了一声,金符光华黯淡几分,太火金焰断去。旱魃喘息几声,果然不敢再言。天妖老祖不去管他,对郭纯阳道:「此番多亏道友出手,了我一桩大患!」 郭纯阳拱手回礼道:「贫道正有一桩难处,欲请道友相助。」天妖老祖默然片刻,似是未想到郭纯阳面皮如此之厚,打蛇随棍上,良久才道:「郭掌教请说!」 郭纯阳道:「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凌沖,抢了别人的一件钧天壶,此宝传自前古仙人钧天道人,歷经劫数,元灵不存,本质倒还极佳,正可配合本门一道剑诀修炼。凌沖亦是尹济祖师选中之人,将生死符也赐了下来,要他在轮迴世界重开太清一脉……」 天妖老祖听他啰里啰唆,不禁皱眉道:「郭掌教究竟有何所求?」郭纯阳呵呵一笑,伸手在虚空中一抓,竟将凌沖隔空摄来,那徒弟满面不解之色,手中托着一团黑白生死气,正在教训,见了郭纯阳忙道:「师傅,我怎得又回来了?」 郭纯阳道:「你身有大恙,若不及早去根,早晚将你害死!且将钧天壶取出来!」凌沖不敢怠慢,忙现了洞虚真界,但见太乙飞星符阵之下压着一尊形式奇古的宝壶。 郭纯阳伸手一指,说道:「便是此物了!」天妖老祖何等法力,早看清壶中核心禁制乃是一朵波罗花所化,其上更有一柄魔刀深深嵌入,散发滔天魔气! 以天妖老祖见识,见了那柄魔刀也自惊道:「化血魔刀?如何会是此物!」郭纯阳道:「道友有所不知,钧天道人乃空桑上人之徒,空桑一脉与血海门下素有嫌隙……」 凌沖只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波罗花上那柄魔刀来头极大,大到天妖老祖也有几分忌惮,钧天道人竟是空桑上人之徒,怪不得虚空种子对波罗花生出感应。 郭纯阳续道:「此是陈年旧事,与我等无关。老道所请,是盼道友出手,将魔刀刀气化去,还钧天壶本来面目。」 第八百八十一章 洞虚炼神壶 天妖老祖又望了一眼化血魔刀,见其魔性内敛,全无动静,沉吟道:「此刀当是真正化血魔刀所发一记刀气,斩入钧天壶中,定住中枢变化,发刀之人神通还在我之上!要驱除刀气,必会惊动那一位。」 郭纯阳道:「道友不必担忧,只求你以斩虚定魂符定住刀气变化,不令其与本尊相连,贫道自会将刀气送入太火中炼化!」 天妖老祖想了想道:「如此倒也可行。」郭纯阳道:「事不宜迟,这便动手!」伸手一指,指尖一道金光迸发,灵动如蛇,钻入钧天壶中,一气缠在魔刀之上! 化血魔刀本是安安静静,吃金光一逼,立时发作起来,魔气如潮,刀身之上刀光游走,就要爆发!天妖老祖冷哼一声,一道金光符文凭空生成,正是斩虚定魂符,旋转不定之间,已穿破钧天壶,死死印在魔刀之上! 魔刀一声哀鸣,吃玄门正宗符箓之力禁锁,一应魔气变化皆施展不出,本是黑红赤血之色,也自染上一层金芒。 郭纯阳嘿了一声,双手一转,手捏剑诀一指,喝道:「起!」金色剑气一绕一拉,竟将化血魔刀生生自波罗花中拉了出来!有斩虚定魂符闭锁刀光变化,也不虞其闹甚么么蛾子。 化血魔刀斩在波罗花上,郭纯阳投鼠忌器,如今魔刀与波罗花分离,自然不必顾及,捏圆捏扁一任己意!郭纯阳横掌一推,化血魔刀自往太火中飞去,其势快绝! 郭纯阳是拼着损耗一缕剑气真气,推动化血魔刀入太火化去,天妖老祖可不做此想,斩虚定魂符施展一次,极耗法力,若不收回,等若白搭许多苦功。就在魔刀入太火前的一瞬,金色符光陡然褪去,依旧回归天妖老祖之身。 但少了斩虚定魂符封禁,化血魔刀登时生出异变,化为一道血影,血腥之气翻涌扑鼻,就要凌空变化,扑向最近的生灵,汲取精血、吞噬元神。 只是魔性方起,背后先天太火陡然一震,涨如潮汐,无量真火之力爆发,只一卷已将化血魔刀刀气、魔气、魔性尽数淹没,如顽石投海,连个浪花也不起! 就在化血魔刀被太火吞噬的一瞬之间,郭纯阳与天妖老祖眼前似有一双赤红如血的眸子,相隔亿万重空间,直直望来! 天妖老祖闷哼一声,身外无量玄光一转,已将血色眸子隔绝在外。郭纯阳则老神在在,似是全不在意。 化血魔刀一去,钧天壶登时一震,层层光华闪烁不停,又有仙家纶音齐奏,萧韶并起,令人洗尘忘忧。白色波罗花徐徐一转,成了纯金之色,钧天壶中洞天世界元气奔涌,天地初分,阴阳乍定,清浊自流,再不復大破灭、大破败之景象。 凌沖忽然福至心灵,想也未想,将洞虚真界祭起,凌空一吞,竟是将钧天壶整个吞下!此宝一入真界,立有无量地火水风之力涌来,冲击壶壁,灌入壶中。 第1113页 与钧天壶相比,洞虚真界自要差些,但钧天壶并无元灵主持,洞虚真界却有太乙飞星符阵、先天五行精气、太阳神符种种灵异,又有阳神御使。凌沖打算将钧天壶炼入洞虚真界,与其各自为战,反不如精炼一处! 宝壶与真界,就如一大一小两个气泡,要融合一处,要费极大精力,调理元气,疏通阴阳。凌沖喝道:「晦明助我!」晦明童子忙钻入真界之中,小手一扬,打出道道符箓,帮忙稳固真气,收束地火水风。 凌沖又将太阳神符祭起,大日真火上燎下烧,煅烧异种真气。阳神则将身一扭,已出现在金色波罗花之前,手中托着一条长长物事,如茧虫般扭动,一见波罗花立刻躁动不休。 凌沖一指,那长虫一般的物事立时扑在波罗花上,竟是开口大嚼起来!长虫正是虚空种子所化,并无灵智,但灵性十足,啃食起波罗花来毫不客气,几口之下已将一片花瓣吃掉! 波罗花越来越少,落入虚空种子腹中,钧天壶躁动也自逐渐平息,被大日真火一烧,壶壁熔化,融入洞虚真界之中。 浩光道人迴转极天宫,见护山大阵开启,点了点头:「长舟徒儿办事稳重,可惜资质缘法差些,不然倒可承我道统。」一步跨出,已在极天宫中,杨天琪与长舟两个正自焦躁踱步,见了浩光道人,忙即施礼。 浩光道人坐上云床,尚未开口,杨天琪已叫道:「师伯!我的钧天壶被太玄凌沖那厮强抢了去,他又一件法宝,能演化黑白之气,十分奥妙,请师伯为我做主!」 浩光道人白眉一竖,怒道:「如何这么不小心?我三番五次叮嘱,钧天壶事关重大,必要谨慎!你失了此宝,如何感应空桑仙府?真是废物!」 杨天琪前世虽是空桑上人侍奉童子,却不入流,还要靠钧天道人所炼钧天壶沟通空桑仙府,往来两界。钧天壶一丢,牵一髮而动全身,令少阳剑派诸般盘算尽数落空,不由得浩光道人不怒! 杨天琪道:「师伯不必动怒,还请将伏魔金剑赐下,弟子带两柄飞剑前去,诛杀凌沖,夺回宝贝!」他始终以为凌沖是占了那件法宝的便宜,金光老祖出工不出力,自家才会一败再败,若能借了伏魔金剑去,必能旗开得胜,一雪前耻! 浩光道人冷笑:「凌冲倒还罢了,他师傅郭纯阳也来了天星界,方才便是他与天妖联手,设计了焚天魔祖,就算我亲自出手,也讨不了好去!」 杨天琪呆了一呆,急道:「郭纯阳并非纯阳老祖,师伯怎会不是对手?难道眼睁睁瞧着凌沖那厮炼化了钧天壶,再也夺不回来么?」 浩光道人问道:「你方才说凌沖手中有一件法宝,能变黑白二气?究竟有何神秘,你好生说来!」杨天琪将所见生死符种种灵异一一道来,浩光沉吟不语。 伏魔金剑与金光老祖元灵走出,立身一旁。两柄飞剑相互不对付,谁也不理谁。金光老祖嘴快,叫道:「适才那天妖曾手持一团黑白之气,演化太清符法要义,难不成便是凌沖手中那件法宝?」 伏魔金剑哼了一声,说道:「还用你说?傻子都能想到!」金光老祖怒道:「若非老子提点,谁能想到?那黑白之气必是太清门遗留的符宝,故意掩盖行藏,却被焚天魔祖所逼,不得已露了马脚!浩光,你说是也不是!」 浩光点头道:「凌沖手中必是太清符宝,甚至其人也得了太清遗传,此事倒是意外之喜。清虚道宗数千年来极力搜寻太清余孽,欲除之而后快,倒可因势利导一番。」 杨天琪恶狠狠道:「原来如此!我将此事告知云珠,只要清虚道宗掌教得知,必会派遣高手擒杀,那时倒要瞧瞧郭纯阳是保是舍!」 清虚道宗与太清门当年一段公案,浩光道人自是深知,眨眼间便定下一条毒计,吩咐杨天琪道:「钧天壶被夺,不可硬抢,你随我去见郭纯阳讨要!」 杨天琪满心不愿,不敢违命。浩光道人大袖一拂,裹了他闪出极天宫,来至星核之前。但见太火熊熊,内中似有一物,浮沉不定,幽然自若,似先天地生。 浩光道人都不免多瞧了一眼,暗自赞嘆:「先天妙物,果真不凡!」此物在天星界中自开天闢地起孕育,至今还未定形,亦未有出世之期。此物灵性自生,又有先天太火守护,浩光道人几次动念擒捉,皆被其逃了出去。 不知怎得,竟被天妖寻到踪迹,更是做了比邻,相安无事。浩光道人收回目光,浑若无事,对郭纯阳稽首道:「郭道友有礼!」 郭纯阳分身面色如常,亦稽首还礼:「浩光道友有礼!」之前还生死相拼,如今却又言笑晏晏。浩光道人又向天妖老祖见礼,笑道:「久闻道友出身玄异,可惜缘吝一面,今日总算当面得见,还请莫怪贫道失礼才好。」 天妖老祖淡淡道:「你人我妖,出身不同,非我族类,浩光掌教不必客气。」浩光道人碰了个软钉子,丝毫不以为意,目光转在凌沖身上,正要细瞧。 郭纯阳哈哈一笑,用手一指,凌沖身后现出虚空涡流,不由自主投身其中,转瞬不见,竟是被逐出虚空之外!这一手大出浩光之料,竟来不及阻拦。 杨天琪见了凌沖修炼,目中欲喷出火来,被郭纯阳似笑非笑一瞥,心头一桶冷水浇下,心思顿熄。 浩光道:「老道舍了面皮来,是为我这师侄,他父亲杨逊将一件钧天壶的法宝赐下,却被贵派凌师侄强夺了去。郭道友当面,可否瞧在我少阳派这块招牌面上,将宝物发还?」 第1114页 浩光道人言如其剑,见血封喉,核心直指,全无一丝粉饰拖延之意,一语道破。郭纯阳呵呵一笑,答道:「小辈意气之争,何必劳烦道友亲自前来?郭某可当不起!」 浩光道人道:「原本他两个比剑斗法,生死尚且不计,何况其他?只是那钧天壶事关重大,不好失落,能否发还,全凭道友一言而决。」 郭纯阳道:「那钧天壶也无甚灵异之处,不过内蕴洞天,还残破的很。原本我是不稀罕的,但此宝既然落在凌沖之手,便须由他发落,方才道友也见,那小子总算开窍,感悟天劫临身,我将他送到虚空之中渡劫去了。不如等他归来,道友亲自问他一问,如何?」 浩光道人面上红光一闪,轻笑道:「如此真是不巧,不知凌师侄已渡过几重劫数?」郭纯阳道:「那小子资质驽钝,至今还是法相境界,此一去也许就死于天劫之下,我也省得费心。」 浩光道人失笑道:「道友说笑了。还请转告凌师侄,我少阳派愿以飞剑法器或是宝材换回钧天壶,一切好说。若是凌师侄不肯割爱,请他看在玄门正道同气连枝的份上,许杨天琪再催动一次此宝神通,转回轮迴世界。老道来的鲁莽,告辞!」不等郭纯阳答话,剑光一闪,连带杨天琪已自不见。 先天太火燃烧不息,良久天妖老祖才道:「道友如此得罪浩光,不怕极天宫报復么?」郭纯阳满不在意道:「杨逊格局太小,空自算计,蝇营狗苟,无甚建树。浩光见你施展生死符,必会联想到凌沖得了太清道统,只要转告清虚道宗,便可收渔人之利!」 天妖老祖奇道:「道友一点不担心么?」郭纯阳目中神光闪烁,曼声道:「徒弟总要独当一面,不然哪一日老子不见了,难不成太玄派就地散伙?也该让凌沖见见风雨,此亦是他的劫数,躲不过的!」言下竟有唏嘘之意。 天妖老祖道:「我与郭掌教初见,道友运筹帷幄,决胜亿万里之外,若是尹济在此,必会引为知己。」郭纯阳若有深意笑道:「焉知我与尹济不识?」 天妖老祖护身光晕有些许抖动,沉默不语。郭纯阳转过话题,说道:「我太玄要在天星界立下道统,日后还要举派迁移而来,届时请道友多加照拂。」 天妖老祖道:「我託庇此处,参悟合道境界,本来还要万年苦功,方能有所成就,托道友洪福,捉了焚天魔祖一半元神在此,只要将之炼化,大道有望,道友之命敢不相从!」 郭纯阳道:「焚天魔祖气数未尽,道友且慢下手,这天星界尚有许多劫数未至,还要依仗道友之力。」 天妖老祖忍不住道:「道友这先天神算之功,就算尹济也大有不如,不知师承那位大能?」郭纯阳道:「不过是些野狐禅,算得别人,算不尽自身。我这分身尚余些法力,等凌沖渡劫回来,再吩咐他些事情。」 凌沖正专心将洞虚真界与钧天壶炼化合一,浑浑噩噩之间,竟而换了天地,等回过神已在虚空之中,隐约记得一位白须道人携了杨天琪而来。 第八百八十二章 阳神火劫 接着便被郭纯阳传到域外,浩光道人为何而来,他猜测不到,但多半被乃师打发回去。以凌沖对郭纯阳的了解,这位掌教老师软硬不吃,自有算计,谁人也左右不得。 自家身处两界之间,天罡甬道之外,天魔往来多有,凌沖也顾不得理会,专心主持洞虚真界吞併钧天壶。远处悄然现出一团魔叉怪族群,却是阴神操控赶来,为阳神护法。 钧天壶曾是法宝级数,沦落至斯,其中禁制依旧高达三十重,相当于一位待诏老祖,以凌沖如今道行,本极难吞下,好在虚空种子将波罗花吞噬,钧天壶没了核心禁制镇压,难度大大减轻。 洞虚真界中,太乙飞星符阵覆压钧天壶之上,太阳神符绽放无穷光华,炽热到了极点,将钧天壶中禁制所蕴法力一点点炼化出来,补益洞虚真界。 钧天壶炼制之时,添入了许多天材地宝,大多在如今的轮迴世界已成绝响,凌沖以水磨功夫将之逼挤出来,将洞虚真界当作一件法宝锤鍊。晦明童子十分兴奋,蹦来蹦去,若真界元气失衡,便出手将之抚平。有他镇压,至少省却凌沖一半苦功。 钧天壶壶身逐渐瓦解,渗入洞虚真界中,润物无声,凌沖亦对祭炼钧天壶的法门熟识起来,此法名唤虚空无量无尽藏法,阐述虚空演变之道,自无至有,自有还无之意。 虚空法门博大精深之极,乃一切有形无形存在之基,所谓宇宙者,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这部道法道尽虚空之妙,正是无上宝籍!尤其其中竟有虚空种子培育炼化之道,更令凌沖喜出望外! 凌沖沉思半晌,阳神一步跨入真界中,手掐法诀,喝一声:「起!」掌中飞出无数符文,乱花迷眼,皆呈蓝灰之色,如虚空之意,正是虚空无良无尽藏法所载虚空神符,神符所到之处,空间为之凝结,地火水风立时平息,炼化钧天壶的速度大大加快。 虚空无量无尽藏法种种精义于凌冲心头流转,头顶太乙飞星符阵归位,全力推衍这部法门。「看来钧天道人与空桑上人必有师承关系,说不定便是空桑上人传人,不然这部法门怎得与虚空种子如此契合?」 凌冲心头雪亮,自空桑上人慨赠虚空种子,到钧天壶到手,点点滴滴,与尹济祖师将生死符硬塞给他何其相似?这些大神通者已算是传说中的人物,却不约而同对自家这个小人物如此「垂青」,凌沖纵得许多好处,心头也自凉意涔涔。 第1115页 有得有舍,有舍有得,拿了人家的好处,怎能不给人家办事?便如空桑上人赠送虚空种子时所言,日后有事相求。尹济祖师也要他重立太清道统,这些大能的算计凌沖未能深知,但其等所求之事,必然艰难无比。 凌沖嘆息一声,生死符也好、虚空种子也罢,都关乎他日后成道,偏偏拒绝不得,乃师郭纯阳亦是让他拿来便用,颇有不管以后的架势,纵然心有忌惮,暂且只能听之任之。 虚空神符一出,钧天壶立时变得乖顺异常,喷吐元气法力也自柔和许多,任由凌沖祭炼。忽忽数十日过去,钧天壶已初步与洞虚真界炼为一体,壶壁变得淡不可见,溶于真界之中。洞虚真界吞噬了钧天壶,也自生出许多变化,先前外显时只是一团光华,虽能收罗物事,仍有虚幻之感。如今却是一团五色宝光,耀如琉璃,更有一股金刚坚硬之意,几乎堪比一件上乘法器,攻守一体。 据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所载,虚空种子可依祭炼之人法力之性,幻化无穷外相,凌沖也不知为何钧天壶中核心禁制会是一朵佛门圣花波罗花。这段公案怕是唯有见到钧天道人或是空桑上人,方能知晓答案。 有钧天壶支撑,洞虚真界底蕴大大增强,尤其洞虚烛明剑诀是以剑术入道,以剑气开闢虚空,与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太乙飞星符阵中,一道剑气龙蛇起陆,另有一团幽光似有还无,却是两部法诀奥义所化,在符阵推衍之下,渐渐化合为一。 洞虚烛明剑诀法相之上全无功法,需靠凌沖自家推衍,粗糙不堪,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为基,推衍之速大大提升。凌沖始终以剑道为根,就算得了空桑上人的法门,也从无转易重修之念。 洞虚真界眼下以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为根基,演化无穷空间,凌沖已知虚空之道精义所在,并非越大越好,因此将真界重铸,内部空间只有百里上下,但玄妙之处远胜往昔。 真界中各式剑气、剑光、剑意游荡不绝,又有太乙飞星符阵覆盖,五光十色,宝妙殊胜。有虚空道法统合,凌沖一身所学才算万法归一,有了统属。原本虚空之道本就包罗万有,先前总是差了些意思,如今才算不足。 凌冲心满意足,阳神正要退出真界。真界虚空周遭尚有地火水风之力轮转,忽有一色火光升腾而起,转眼间如帷幔般铺展开来,火色纯青而至无,火力所过之处,真界中一应剑气、剑意,太乙飞星符阵中根本符箓,尽数化成灰烬!真界火起,凌冲心头亦自燥热,虽慌不乱,已知是自家劫数终于到了。 练气士九重劫数,如天魔照影,来去皆不知其踪,唯有劫数临头,方陡然惊觉。凌沖本就劫数将至,钧天壶与真界相合,真气鼓动,等若重开天地,终于引动契机。 此火与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大有不同,有形无质,起自虚空,遍烧有无,有相无相皆逃不出。晦明童子声音传来:「此为阴火之劫,挡不住不能挡!」本体却早早遁出真界,不敢停留,唯恐被劫数牵连。 凌沖长吁一声,就在虚空盘坐,洞虚真界外显,将肉身囊括进去。瞬时间阴火已烧至数十里,头顶星空坠星不断,时有太清符箓被阴火点燃,发出哔剥之声,禁制崩溃,泯于无形。 与阴神一般,第一道劫数亦是火劫。此火乃阴魔之火,专少阳气,克制正道气机。凌沖阳神立身真界中央,手指处太乙飞星符阵轰然运转,星流辰转之间,道道星光组成一条布幔,散发清冷光辉,往阴魔之火上扑去。既是阴火之流,以阴阳两性齐备的诸天星光克制最为妥当。 哪知星光如海,与阴魔之火一交,登时发出滋啦声响,似锅中油沸,自然分化两极,一者成了纯阴星力,反助阴火之火大盛,反过来烧毁阳极星光之力。 飞星符阵中太阳神符一动,如山岳般当头压下,无边大日真火洒落如雨,这才将阴魔之火抵住,两种真火一正一邪、一道一魔,互为克制。大日真火更强劲些,将阴火炼化了一成。 凌沖正自得计,忽地脑中一晕,一股剧烈之极的痛感袭来,险些晕去。晦明童子在外看的分明,叫道:「笨蛋!阴火本就是你自性所发,与你心念一体,你将之炼化,等若捨弃了自家念头,就算渡过劫数,也要落个半残!」 凌沖听闻失色,忙将太阳神符收起,不禁感嘆天劫之妙,竟将自家念头转为阴火,竟无丝毫察觉,若非晦明提醒,后果堪忧。 凌沖投鼠忌器,阴魔之火可不客气,野火燎原一般,瞬息将百里之地的洞虚真界布满,火焰连结、焰花朵朵升腾,但火中殊无温暖之意,唯有刻骨冰寒! 阴火所过之处,太清符箓为之破碎,地火水风紊乱,上下四维颠倒,一派末世之景。连刚炼入的钧天壶也自重又浮现而出,壶壁被阴火烤的龟裂处处,发出哔剥之声,似要解体裂开! 洞虚真界与阳神实乃一体,真界被烧,阳神也自逃脱不得,自七窍中喷出魔火来,苦心修持多年的道行功力,也在火中消融,道行境界一落千丈! 这股阴火是凌沖阴暗念头所化,被天劫无限放大引发,更可怕的是本就一体,挡也不是,炼也不是。凌沖只以为分化阴神出去,将自家恶念、邪念尽数剥离,今日才知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晦明童子急得跳脚,叫道:「快想对策,不然等魔火烧透泥丸宫,你就要阳神消亡,灰飞烟灭了!」一声断喝,凌沖灵智本已沉沦,忽有一线清明起来,勉强驾驭太乙飞星符阵,推算破局渡劫之法。 第1116页 太乙飞星符阵已然残破不堪,竟有四五成的符箓破碎,元气震盪不休,四处乱窜,还好魔火克制不得太阳神符,有此宝镇压,四灵星域真符还算完整,一经催动,四灵法相浮现,玄武星神四足一拍,壬癸神水发出,此水自孕五行阴阳,善有造化之功。 神水一出,兜头浇下,总算将魔火拖延了几分,但玄武星神本是星力演化,符阵不全,支持不得太久,凌沖依旧险象环生!就是这一挡之下,凌沖念头中电光一闪:「是了!何不如此!」 洞虚真界深处陡然飞来一座神炉,遍体斑驳,残破不堪,正是三昧心炉!凌沖阳神强忍魔火噬体之苦,强打精神,用手一指,喝一声:「转!」 三昧心炉受法力激发,登时炉盖掀开,炉身倒扣下来,对准魔火便是一通勐吸!炉中吸力无穷,魔火抵挡不住,如江河倒流,收入心炉之中。 晦明叫道:「光收有甚么用?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快想治本之法!不若让阴神来援?」阳神沉声喝道:「不必!看我逆转心炉!」 伸手一招,手托心炉,宝炉滴熘熘转动起来,却是与平日大相迳庭,反向急转不定。晦明童子一呆,叫道:「好办法!将宝炉逆转,等若将其中所蕴符法逆转,也亏你想的出来!」 三昧心炉是太清门长老所炼,捕捉了一位玄阴级数的域外天魔,以斩虚定魂符抹去神智,借其吞噬修士神念之能,能演化三昧真火。 凌冲到手此炉既久,研究通透,对其中祭炼手段瞭若指掌,只是苦修不辍,未腾出手来梳理,今日火劫临身,忽然想起。勉强运化太清玄始之气,催动宝炉,将其中禁制逆转。 原本此炉是吞噬修士神念,化为三昧真火,这一逆转则成了收摄三昧真火,化为神念之力。淫慾之惑既是他念头所化,与三昧真火本质之上一般无二,必能逆转演化。 宝炉核心空间之中,那风流雅士模样的天魔头顶一团金光高悬,忽有无边阴火窜出,围绕天魔之身就是一通勐烧,却丝毫奈何不得魔身! 那域外天魔忽然魔眼开启,放出里许长两道魔光,将阴火定住,撮口一吸,长鲸吸水般将阴火一吸而净! 真界中,熊熊阴火不断投入三昧心炉,终于云海靖平,连最后一丝阴火也无。三昧心炉中符法逆转,阴火在天魔身中一转,成了精纯之极的神念之力,如溪水潺潺,自炉中渗出。 神念之力如长风浩荡,瞬息拂遍真界,最后归于阳神之身。阳神受精纯念力滋养,总算恢復了几分神采,这一赌却是赌对了。手中三昧心炉陡然发出一声清脆之音,却是炉壁上一道缝隙裂开! 晦明童子见劫数已过,钻入真界中,心疼道:「你强行逆转禁法,伤了此宝根本,要祭炼还原不知费多少苦功呢!」凌沖手摩宝炉,嘆息道:「亏了此宝助我渡劫,我必会将之祭炼还原!」 三昧心炉是他手中为数不多的太清法宝,意义重大,日后重立太清道统,足可为镇派之宝,不容有失。晦明道:「你若能去求那个娘们帮手,说不定还有几分指望。靠你自家祭炼,却是难比登天!」 凌沖笑骂道:「你敢出言不逊,小心被天妖前辈知道!」晦明童子脖子一缩,强道:「谁出言不逊!不知所谓!瞧瞧你这洞虚真界成了甚么样子?」 第八百八十三章 各立道统 凌沖极目望去,真界中可谓满目疮痍,阴火所过之处,飞星符阵残乱,星光凋敝,只剩四灵星域真符拱卫太阳神符,勉强维持符阵运转,比全盛之时损伤了六成往上。四灵星域也不过因炼入先天五行精气,有先天之性,方能抵御魔火魔威。 飞星符阵之外,真界中种种剑气也被焚烧一空,连凌沖初入道时修炼的根本剑光种子也未逃过,好在剑意无形无质,尚有留存,只要真气足够,还能再运炼出来。洞虚真界要恢復旧观,至少要数年苦功。 但魔火之劫亦是好处多多,真界中所余真气凝练非常,比法相境时精纯何止数倍?如今一分真气便等同于先前五分真气,经此洗鍊,凌沖再修炼时,真气所发神通威力必会增长数倍。 晦明童子道:「练气九境,每一境皆有不同奥妙,脱劫境最为兇险,所得亦是最多,你只过一劫,但真气生出变化,足可抵过数年苦修。」 凌沖道:「我已知劫数的由来,是因道行精进,真气涨缩不定,加之道心不稳,方有劫难落下,若能渡过,当可上窥大道。如此看来,九重天劫还是有迹可循。」 晦明童子抚掌笑道:「你能发此言,可见当真证悟。要渡劫,除凭自身道力,外物法宝也不可或缺,比如你逆转三昧心炉之法,便甚是新颖。我和你说,太清门数千年基业,门中高手无数,早对天劫做了归拢,到何境界,修炼何法,该炼甚么宝贝克制,皆有成数,可惜你修炼的太杂,无从下手,太清前人积累,于你无用。」 凌沖嘆道:「万载大派,果然气象不凡。其实太玄六大真传剑诀,除太清一炁我未见过,洞虚剑诀残破,其余四大剑诀皆有不同渡劫手段。不过我选洞虚剑诀时,已有准备,定要以这门剑术成道,为后世弟子立规。如今我有太清符法,还有虚空无量五金藏法,若再不能将这门剑术推演到绝巅,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晦明童子笑道:「志气可嘉!你还是快些恢復功力,免得有天魔经过,顺嘴将你吃了!」凌沖点头,将洞虚真界化为一点幽光,飘飘浮浮,阳神居于其中,调理枢机。 第1117页 虚空中元气稀薄之极,本不能修炼,但凌沖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在手,能感悟虚空中点点游离气机,将之摄拿炼化。这部《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不愧为空桑上人这位玄门金仙所传,精妙之处还在太清符法与洞虚剑诀之上。 可惜凌沖醉心剑术,此是天性,不可转易,铁了心要以洞虚剑诀成道,对转修空桑上人的虚空法门毫无兴趣,只想以之补全洞虚剑诀的短处。尤其心头尚有一点疑问,空桑上人既有这般逆天的功法,何以还要以虚空种子、钧天壶为饵,求到自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身上? 太乙飞星符阵中一道道根本符箓凭空生出,却是阳神以玄门内景之法,由无到有描摹出来。符箓本体便是一点灵光,结合天地灵气化生,只要再炼入星力便可。 凌沖入道多年,苦修不辍,如今也算是符道大宗师,凭空书符已是家常便饭,念动之间便是一道真符生就。晦明童子看的直摇头,喝道:「你若是专精符道,早就脱去劫数,说不定纯阳有望,何必这么苦兮兮自创甚么法门!」 凌沖充耳不闻,晦明童子对他不专修符道的怨念无穷无尽,不必理会。花费数日功夫,太乙飞星符阵诸般根本符箓终于补齐,但新生符箓只有二三重禁制,与四灵神符差距巨大,更不能与太阳神符相提并论,还需苦功修炼。 虚空之地灵气稀薄,凌沖便思回去天星界修炼,忽然心有所感,周遭星光似乎齐齐一暗,一人自虚空深处漫步而来,星力为袍,脑后一团星云中三百六十五点星芒熠熠,明灭不定,正是星帝首徒莫孤月! 凌沖初见莫孤月时,还是当年灵江之畔,争夺癞仙金船遗宝之时,彼时还未入道,不过毛头小子一个,如今却已渡过一重天劫,可称脱劫大宗师。 当年一面,可见莫孤月此人虽属魔道,但气度不凡,比曹靖的蝇营狗苟高明太多,不过终究玄魔有别,凌沖还是加以防备,将生死符化为一道黑白之气,龙蛇交缠,汇于身前。 莫孤月将用吞星老祖炼成的吞星图悬于脑后,有此宝在手,战力不亚于一位长生老祖,虚空之中二人当面,淡淡说道:「当年灵江之畔,我便瞧出凌师弟非池中之物,果然应验。郭掌教调教弟子的手段当真厉害。」 凌沖道:「灵江之会,小弟见识莫师兄风采,亦是常自感嘆。异界相逢,莫师兄来寻我,怕非是叙旧罢?」 莫孤月一指脑后一卷星图,道:「吞星铁甲兽已被我师炼成这卷吞星图,我星宿魔宗欲在天星界中传道,特来知会一声凌师弟。」 凌沖大惊,望向那捲吞星图,但见其星云滚滚,蕴藏无数玄机。想不到堂堂吞星老祖,地星界玄阴之首,竟被星帝轻描淡写之间炼成了一件法宝!按下惊骇之意,答道:「星宿魔宗也瞧上天星界,欲传下魔道道统么?」 莫孤月摇头道:「天星界有大机缘,郭掌教未和你说么?」凌沖脑中一线灵光闪动,脱口道:「莫非是那星核?」莫孤月道:「不错!天星界星核自先天孕育,又有太火包裹,一旦出世,威能无穷。因此少阳、太玄皆已布局,本门自也不会落后。」 凌沖道:「就算是先天之物,也非我所能惦记。莫师兄欲立道统,小弟也无权置喙,不过玄魔不两立,我太玄亦要在此界传道,彼时门人弟子难免争斗。」 莫孤月道:「魔道只论强弱,并无私情,若是死在正道之手,只怪自家学艺不精。」凌沖跃跃欲试道:「小弟方才渡过一重天劫,勉强可称脱劫宗师,难得与师兄偶遇,不若师兄指点几招,如何?」 第八百八十四章 五阴炽魔 莫孤月脑后吞星图中点点灵光生灭,周身气息渐次拔高,又有七道星光浮现,各自拖曳芒尾,呈勺形排列,深深望了凌沖一眼,忽道:「你大劫初渡,根基不稳,再者我道行比你高出一个境界,胜之不武,待你突破待诏,再来寻我!」一步跨出,已在万里之外,眨眼无踪。 良久,凌沖洒然一笑,自语道:「虽是魔道,却也光明磊落!」晦明童子道:「那厮倒有些气度!」凌沖道:「星宿魔宗掌门弟子,岂是俗类?走罢!」身化剑光,一气投入天星界中。 到天星界默默祝祷一番,光华乱闪,已被挪移至星核附近。旱魃之身已然不见,不知被藏到何处。郭纯阳与天妖老祖相对默坐,气势竟不输半点。 凌沖二话不说,取了三昧心炉出来,对天妖老祖道:「弟子渡过一重魔火之劫,全凭此三昧心炉之助,但此宝迭经忧患,禁制受损,欲请前辈出手,将之祭炼一番。」 天妖老祖惊异之声传来:「三昧心炉?居然是此物?」凌沖奇道:「前辈也知此宝么?」天妖老祖道:「此物是尹济那厮的三弟子所炼,那小子学符不精,专攻炼器之道,为炼此宝,还求了两个师兄多年,远赴域外擒捉了一头罕见的五阴炽魔回来,又耗费许多宝材,才炼成此物。尹济还曾大怒,责怪弟子手法不精,糟蹋了宝贝。想不到太清门都忘了,此物却流传下来!」语气中满是唏嘘之意。 凌沖道:「五阴炽魔却是何物?」郭纯阳插言进来,笑骂道:「你小子不学无术,胡乱发问,没得让天妖道友以为老道授徒不精!五阴炽魔乃是域外天魔的一种,手段最为诡异难测,有形无形,皆在一念之间,随心演化,潜居生灵灵台,营造无穷幻景,吸人精气,极难对付!」 第1118页 凌沖微微一愣,脱口道:「那与噬魂劫法岂非异曲同工?」郭纯阳道:「噬魂老人创立噬魂劫法时,的确曾参照五阴炽魔之物,只细微之处略有不同。」 天妖老祖问道:「甚么噬魂劫法?便是你一体双魂所修的魔道法诀么?倒要瞧一瞧了!」护体光华一颤,分出一道精光探入虚空,凌沖还未反应过来,阴神已被缠了个结实,拖了出来! 阴神藏于域外魔叉怪族群之中,竟被天妖老祖一招擒拿,毫无反抗之力。阴神只觉一双目光扫来,自家元神仿佛通透非常,甚么秘密都给人看光了去。 天妖老祖默然半晌,嘆道:「居然有这等巧思!此法虽魔而近道,若能依循正途,体悟亿万生灵心头七情六慾之态,未必不能超脱玄阴,成就无上天魔,彼时已是大道之机,堪与道尊佛陀媲美!此法是何人所创?」 郭纯阳道:「这部噬魂劫法创自千年前噬魂老人,确是魔道正宗,立意深远。可惜其急功近利,残害生灵,遭了劫数,等转劫归来,大彻大悟,已然遁入空门了。」 天妖老祖嘆道:「此法若是害人,流毒无穷,也唯有以佛法方能化解冤孽。那噬魂老人这步棋走的不错。」对凌沖道:「旱魃魔躯得自于你,我承你之情,修復三昧心炉原也不难。但为你修道计,反不如将破就破,放了五阴炽魔之身出来。」 凌沖不明其意,阴神开口道:「前辈之意,是要我炼化五阴炽魔之身?」天妖老祖道:「不错!五阴炽魔,万中无一,极是罕见。能左右生灵色、受、想、行、识,为天魔中上品。我观噬魂劫法乃要降伏自身魔念,你若能炼化五阴炽魔之身,势必事半功倍!」 郭纯阳点头道:「正是如此!」阴神沉思不语,阳神道:「此宝乃是太清门遗物,无故毁去怕是……」天妖老祖冷笑道:「尹济和那几个惫懒个个活蹦乱跳,要你去凭弔他们?再者你有生死符在手,尹济不出,九天星河中太清道统便以你为尊,毁去一件狗屁法宝算甚么!尹济若敢追究,我打上仙界,扒他一层皮去!」 阳神只觉丹田中晦明童子抖了一抖,沉吟片刻,断然道:「既然如此,便请前辈成全!」天妖老祖贊道:「当断则断,比尹济优柔强上百倍!」 三昧心炉浮起半空,天妖老祖护身玄光如孔雀开屏,霞光灿烂,轮转不休,蓦地射入三昧心炉之中。三昧心炉一颤,陡然涨大开来,有十丈方圆,炉盖大开,内中忽有一道魔影飞出,大袖飘飘,见之令人心喜,头顶一道金光定住元神变化,正是五阴炽魔之身与一道斩虚定魂符! 天魔之身一出,一双魔眼似睁未睁,却有无边魔意发散,凌沖阴神首当其冲,只觉周身燥热,魔念滋生,身中忽有七道光华次第飞出,各作忿怒嘶吼之意,竟是被魔意引动了七情魔念,有了入魔之兆! 阴神毫不慌乱,掌中现出一桿小幡,晃眼涨大,幡面呈混沌之色,略一摇动,七情魔念本是环伺一旁,立时退去极远,显出犹豫惧怕之色。 郭纯阳摇头道:「伏魔伏魔,伏的是自家心头之魔,皆是一体,一味压制恫吓绝非良策!」阴神道:「是!」天妖老祖道:「五阴炽魔之身已现,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阴神应了一声,一步跨出,已与五阴炽魔合为一体!阴神自投,五阴炽魔登时双目开启,一对魔眼中绽放无穷魔光,似有涡流旋转不定。 阴神入主,只觉这具五阴炽魔之身并无实体,仅有无数念头所化,此来彼去,皆由受、想、身、行、识,五阴之道演化而来,生生无穷。这尊阴魔之躯被拘于三昧心炉多年,外有斩虚定魂符禁锢,不免跌落境界,如今不过待诏而已。但恰是凌沖所望,若真是一尊玄阴魔头,以他脱劫的道行,绝难驾驭,等若三岁小儿挥舞大锤,伤人亦伤己,倒不如如今这般契合。 第八百八十五章 斩虚碎 飞星现 阴神尝试催动五阴炽魔之身,那天魔身躯陡然由浓转淡,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但头顶斩虚定魂符所化金光耀目,大放光华,将天魔之身死死定住,不令其魔功变化。 天妖老祖嘆道:「这道斩虚定魂符当是出自尹济大徒弟之手,可惜也失了精义,留也无用,就便宜了你罢!」玄光中探出一只洁白手掌,温润如玉,五指合拢之间,将斩虚定魂符金光轻轻巧巧摘了下来,反手一拍,将符箓金光生生拍入凌沖丹田,直入洞虚真界! 凌沖大吃一惊,却见斩虚定魂符所化金光一入真界,陡然碎裂开来,如星芒坠地,彩霞满空,天妖老祖竟将好端端一道斩虚符生生击的粉碎! 晦明童子出现于真界之中,喝道:「斩虚定魂符也已跌落法宝品级,留之无用,倒不如化为精纯法力,成全了你。还不凝神静气,好生炼化!」 凌沖如当头棒喝,连忙动手,阳神一指,太乙飞星符阵浮现,疯狂汲取炼化散落的符箓之力。三昧心炉中的斩虚定魂符出自尹济首徒之手,岁月跌宕,内中一道纯阳禁制早就崩散,幸好五阴炽魔也自跌落境界,又是天性相剋,方能钉住天魔。 三昧心炉在凌沖手中十分宝贝,天妖老祖却不在乎,一掌拍碎,内中符箓分解为精纯法力,一来一去斩虚符所余法力不多,但也足够凌沖敷用。 太乙飞星符阵无限扩张开来,内中点点星光,道道符箓游走,细细望去,却是依照周天群星之轨,往来摇动,蕴含无穷变化。斩虚符破碎,所化皆是精纯法力,被符阵一一吸纳,就见原本受损极重的符阵一点点被修復如常。 第1119页 点点灵光汇聚,无数根本符箓无中生有,化为星尘,跟着聚拢起来,凝为星斗,无数星斗汇聚,成就星域,一时之间,飞星符阵中星光熠熠,璀璨生辉,不知比先前多出多少繁星! 精纯符力所在多有,如雨纷落,凌沖阳神神通全力运转,太乙符阵真符此来彼去,竭力炼化,他也算修行老手,只用法力凝聚出一二重禁制的符箓,留待日后再慢慢祭炼,将大半符力用来提升四灵星神神符与太阳神符之威。 四灵星域中朱雀白虎玄武青龙依次浮现,各个高有百丈,法身光华乱闪,张开大口吞食符力,星神内部无数符线越发清晰,符窍之中一吸一唿,恰似生灵,运转如意。 等到四灵星域祭炼的差不多,再将余下法力尽数灌注给太阳神符!除了生死符外,太阳神符已是凌沖手中第一至宝,虽不能生出灵智,但蕴藏大日真火,更能镇压飞星符阵,妙用非凡。 凌冲倒有大半精神放在太阳神符上,此符演化一团大日真火,熊熊勃发,无数精纯法力被鲸吞海吸而入,两种符法源出一处,更如乳水交融,瞬息化合为一。 太阳神符熔炼法力迅快,大日真火凭空一卷,便有大片符力不见,融入符文之中。神符坐镇太乙符阵,凌沖对其变化自是瞭若指掌,只觉内中残破禁制渐次修復,一点点一丝丝凝聚起来。 炼法炼精,凌沖自是深知此理,索性将剩余符力尽数灌注进去。太阳神符得了一记大补,大日真火奔腾流焰,蓦地发出咕噜噜之声,好似巨人饮水,瞬息间已将法力吞噬的涓滴不剩。 太阳神符得了一记大补,内中一道纯阳禁制更加凝练,以凌沖的道行原不能将三十六重天罡禁制合炼为一道纯阳禁制,但却能在纯阳禁制之外再祭炼新的纯阳禁制。 阳神双手捏出无数法诀,勾勒无数符文,将太清符箓之道阐述的淋漓尽致,单以符意造诣而言,凌沖已是符道的大宗师级别人物。太阳神符属炼魔部最高符箓,因此凌沖打出的道诀自斩妖剑符起始演化、至太乙天罡剑煞符,再至七修辟魔神咒,再与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合炼,剑气雷光一体,方自形成一道神符禁制。 凌沖对炼魔、炼神、祈禳三部符法已烂熟于心,熟极而流,顷刻之间已炼成十几道禁制,但之后每成一道禁制,所费苦功不可以道里计,须有水滴石穿的功夫。之后想来再无这等毁去一道真符之力,任他挥霍修炼的机会了。 等到斩虚符残存符力消散殆尽,阳神嘆息一声,住手静立,符阵中心太阳神符已然化为一团硕大火球,真火如狱,金焰如链,其威煌煌,不可逼视。 神符中已有一道纯阳禁制并十余道天罡禁制,尤其难得是凌沖藉此机会,在神符中深深打入自家元神烙印,真正将此宝炼化了几分,更有如臂使指之感。 心念一动,大日真火一收一放之间,太乙飞星符阵加急运转,自域外引动星力垂落。地心之中陡然开启一道虚空涡流,条条星光被强行牵引而来,转而为符阵吞噬。 太阳神符重焕光彩,连带飞星符阵也自脱胎换骨,阳神伸手一招,飞星符阵竟从真界中脱离飞出,化为一卷阵图,内中星光隐隐、星尘瀰漫,却是从星帝将吞星炼为吞星图得到的启发。 轻抚星图,每一道星芒在阳神目中闪过,太阳神符虽是符宝,但被炼入符阵之中,与飞星图气机相连,反倒被分弱了法力。若将此图视作一体,当等同于一卷脱劫级数的法器,终于与凌沖现下道行匹配。 阳神把玩了片刻,抖手间将星图依旧打入真界之中,覆于真界之上。星阵片锁,星云轮转,如今才有了几分真正九天星河之感。 太乙飞星符阵小成,便开始反哺洞虚真界,星辉点点洒落,衬得真界之中越发朦胧。凌冲心头一动,足下一方大地陡然开裂,化为一条龙蛇般的土黄精气,笔直射入星阵之中,化为一颗硕大星辰。洞虚真界中另有许多杂乱的后天元气,皆是凌沖歷年修炼得来,此时也被一股脑的投入星阵之中。 第八百八十六章 清玄真气 凌沖得了虚空无量无尽藏法后,对重炼洞虚真界早有计定,先前真界中不拘好坏,一概兼容并蓄,如今要走唯精唯纯的路数,星阵归于星阵,连先天五行精气也毫不犹豫炼入其中。 至于空出的虚空,则全用太玄剑气填充,若能将洞虚真界全用太玄剑气填满,出手之间剑气横空,该是何等威力?但在修炼之前,尚有一处难题,便是太玄真气与太清玄始之气始终不能调和。 两部道法皆是玄门最上乘道术,增无可增、减无可减,又不能杂糅一处,因此运使剑术时便只能运转太玄法门,御使符术时只能动用太清玄始之气,十分不便,纵有真界镇压,仍旧各行其是,你是你、我是我,难能一体。 但如今不同,有了虚空无量无尽藏法的法门,凌沖以太乙符阵日夜推算,终于瞧见一丝曙光,参悟出一道法门,能将两部根本道诀融会贯通,一体两面! 阳神两手连动,化出阴阳两线,如两尾阴阳鱼,互逐不定,阴阳真气正中现出一道符文,几根符线勾勒,便显出一股虚空不定,虚容万物之意。 此符正是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中所载根本符箓虚空神符,此符一出,光华照彻真界,阳神再一指,飞星符阵中飞落一道符箓,正是飞星符阵的根本符箓太乙星符。阳神再一指,又有一道剑光飞出,正是洞虚剑诀中的根本剑光。 第1120页 世间道法神通,有魂、器、气、光之分,比如噬魂劫法便属于魂修与器修相合,洞虚剑诀虽能演化洞天,也不脱剑术剑光之道,根本之处乃是一道剑光,无中生有。 这道剑光便是洞虚剑诀的根本剑光,亦是凌沖一身修为的根本所在,平日藏在真界核心之处,绝不外露。根本剑光一出,一头扎入虚空神符之中。 那虚空神符看似扁平,实则其中别有洞天,似包含无穷世界,生灭不定,演化不绝,剑光穿入其中,瞬息间已掠过无穷世界洞天,终于与飞星真符相遇! 剑道与符道原本格格不入,修为低微时还可兼修,但道行日高,越难兼顾,凌沖极是幸运,两部法门皆是玄门正宗,不至走火入魔,又有洞虚真界调和,至今弊端不显,但到了脱劫之上,必须整合一番,不然道法疏漏太多,容易为天劫所趁。 要融会贯通两部道法,千难万难,但有了空桑上人的虚空无量无尽藏法,胜算大增。天地万物尚在虚空之中,何况符箓与剑光?只要将二者统御于虚空神符中,便绝无后患,还能得到一门新的神通。 根本剑光与真符相遇,剑道与符道碰撞融合,迸发无穷精光,却只在虚空符中伸缩变化,这等变化前所未有,谁也不知究竟结果如何。只因开天闢地以来,从无人能身兼符道、剑道、虚空道三种道术的最高法诀。普天之下,唯有凌沖能有此际遇! 天妖老祖法目如电,探入真界之中,对凌沖的奇思妙想极感震惊,忍不住对郭纯阳道:「凌沖这孩子真乃福运无双,竟能得到这许多最上乘法门,想来道友在其中出力不少罢?」 郭纯阳道:「老道不过给了一部残缺的洞虚剑诀,还要靠尹济仙君胸怀大度,慨然赐法,加上空桑上人别有算计,方能造就凌沖这一番奇遇。」 天妖老祖迟疑道:「我听闻空桑上人有意破……」郭纯阳淡淡说道:「此事还是莫要宣诸于口的好!」天妖老祖当即住口,续道:「凌沖若真能以虚空神通统御剑符两道,当可独步天下,创出一门惊天动地的法诀!」 郭纯阳道:「独闢蹊径,再开天地,哪那么容易?不然开天闢地以来,到处皆是开山老祖了。凌沖若能侥倖功成,也不过将他一身所学精纯化纳,日后纯阳有望而已。余下还要靠他苦修与机缘。」 正说之间,天妖老祖叫道:「有变化了!」真界之中,虚空神符陡然毫光大放,遍照大千世界,随即一放即敛,又恢復为灰扑扑雾蒙蒙之相。 但在虚空神符最深之处,根本剑光与飞星真符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者是一道似符非符、似剑非剑之物,不断周流变幻,如水之无形,似乎随心意演变,化为剑光符箓等。 这一枚剑符符剑一成,虚空神符自生变化,妙用不可测度,万千光华自虚空符中冲出,眨眼游遍洞虚真界,又向肉身发散。光华所过之处,真界乃至肉身所蕴真气皆被洗鍊一遍,成了新的一种真气之力。 凌沖细细感悟,只觉新生真气浩若江海,包罗万物,似虚非虚,似实非实,兼具太玄与太清两种真气之性,亦能随意变化,略一演示手段,一道剑光飞出,剑气四溢,凌空一转,忽又化为一道符箓,如心灯照彻,光华连天,正是一道聚灵明光符,再一抖,又自化为一道剑光飞回。 凌沖甚是满意,真气初成,精妙细微之处还需打磨体味,但困扰他多年的根本问题已然迎刃而解,今后他的根本道法唯有一道,便是洞虚真界,甚么剑术、符术,统统囊括其中。 「既然这真气自太玄真气与太清玄始之气中相容而生,就叫清玄真气罢!」凌沖阳神想罢,自真界中步出,向两位老祖躬身施礼。 一旁阴神入主五阴炽魔之身,亦到了关键之时,阳神修成清玄真气,欢欣鼓舞,有大喜悦、大解脱之意,也自感染阴神,阴神喝了一声,登时与五阴炽魔之身合二为一,那魔头洒然一笑,竟满是清静脱俗之意,犹如佛祖拈花而笑,禅意隽永深藏,令人心气一新,却又不知不觉间着了魔道! 新的魔头生出,做拈花一笑,虚空中无数花瓣洒落,点点片片,皆是魔气所化,表面却金光堂堂,要多正气有多正气!郭纯阳笑道:「此魔虽魔而近佛,魔性深蕴,果然不同凡响!」 那魔头面容随心演化,化为凌沖模样,又是邪魅一笑,将噬魂幡化作一团魔光悬于脑后,向阳神之身稽首道:「道友有礼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九化九变阳火真身 阳神亦稽首还礼道:「道友有礼!」郭纯阳笑骂道:「自家给自家见礼,很有意思么!」阳神阴神齐声道:「有意思的紧!」 郭纯阳道:「先前浩光老道来寻我讨要钧天壶,被我回绝。又提出借壶一用,将杨天琪送回轮迴世界,你怎么想?」 凌沖阳神思索片刻,说道:「天星界中天妖前辈借生死符出手,浩光道人瞧在眼中,杨天琪回去轮迴世界,只怕我这太清掌教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郭纯阳目露笑意,问道:「那还借不借?」阳神阴神齐声道:「自然要借!这是我的人劫,躲是躲不过的,唯有以身试劫!」 浩光道人携了杨天琪迴转极天宫,杨天琪愤愤难平,叫道:「太玄派真是一群强盗!钧天壶分明是我的宝贝,给凌沖抢了去,竟不敢归还!该死!」 第1121页 浩光道人淡淡说道:「你若有你父的修为,大可杀入星核之中,将郭纯阳分身挑了,再将凌沖炼成灰烬,自然就能夺回宝物,不必逞口舌之利!」 杨天琪默然不语。浩光道人道:「你父对你寄予厚望,指望你能将空桑仙府收为己用,大劫来时,少阳派上下还要仰仗你之力转到天星界避劫。你丢了钧天壶倒也无妨,但你修为太差,须得提升一二,且随我来!」 拉住杨天琪,一步踏出,已在天星界之外,再一步,已至地星界中。杨天琪见周遭魔云翻滚,阴气袭人,忍不住道:「师伯带我来地星界作甚?」 浩光道:「来寻焚天魔祖!」一言叱开山石,往地星界深处走去。杨天琪战战兢兢跟随。眼前光华乱闪,已来至地星界星核之中,魔火肆虐,正是地星界的一股先天魔火。 浩光道人面色被火光映衬的闪灭不定,扬声道:「焚天前辈,浩光拜谒!」那地星阴火广大无伦,不知方圆几许,浩光话音方落,一个声音响起:「你先前不还死命拦阻我炼化旱魃之身,今日就敢不要面皮前来了?」 浩光道人淡淡道:「我早料到旱魃之身必有蹊跷,当着那许多人面,不好与老祖暗通款曲,只要全力相搏,免得露了破绽。老祖落难,乃是太玄掌教郭纯阳与那天妖联手暗害,老祖不想报仇雪恨么?」 漫天魔火忽然一暗,杨天琪只觉一股滔天魔意倾泻而出,几乎将他元神焚成灰烬,浩光道人面上却云淡风轻,轻声道:「看来焚天前辈当真受创颇重,连一身魔意也退步许多。」 焚天魔祖哼道:「如何报仇,难道你有甚么主意?」浩光道:「天妖老祖我斗不过,也不敢斗。至于那郭纯阳么,却是歷代深仇,自可助老祖一臂之力!」 焚天魔祖道:「你待如何?」浩光道:「郭纯阳将他一个弟子名唤凌沖的弄来天星界,唆使其抢了我这师侄一件洞天法宝,老道此来,是想请老祖为我这师侄伐毛洗髓,再塑道胎,若能再赐下些个法宝,更是再好不过。」 焚天魔祖声中满是揶揄之意:「你是冲击归一境不成,将元神烧煳涂了?平白无故要我成全你这废物师侄,还要我赐下法宝?」 杨天琪也是一脸迷煳,不知师伯打的甚么主意。浩光道:「我这师侄乃是空桑上人门徒转世,空桑上人在轮迴世界留有一座仙府,能凭空挪移,诸天万界只在一念之间。老祖若能助我师侄开启宿世灵光,他便能炼化仙府,其中自也少不了老祖的好处!郭纯阳一腔心血,全在那弟子身上,若是凌沖死了,太玄派就算绝了根苗,也算为老祖出一口恶气。请老祖权衡一二,这笔买卖却是划算的紧!」 焚天魔祖沉吟不语,浩光道人之言倒是大大打动了他。空桑上人名头之大,响彻九天星河,若能掌控其仙府,挪移虚空,视亿万里如坦途,就算归一境的大魔头,也自动心不已。 浩光道人见事将谐,再加一把火,道:「我少阳派也非跟脚浅薄的门户,歷代祖师皆飞上上界,道统源流据说传自某一位道君,前辈万法归一,已非魔道中人,若欲投奔仙界,本门还可说项一二。」 归一境阴阳相合,玄魔不分,行事只凭好恶机缘,焚天魔祖的确已不算魔头之类,不过积习难改而已。这一言终于将之打动,那魔祖道:「引荐入九天仙阙暂且不必,只要你监视天星界中正道动向,随时报我便可!那小子,且上前来!」 杨天琪面露迟疑之色,浩光道:「怕甚么?有我在此,还能要了你的命去?」杨天琪一咬牙,飞身上前,正要开口。无边阴火中忽有九条火脉窜出,凌空一抖,发出龙吟之声,闪现间已钻入其九窍! 杨天琪大吼一声,顿觉形神如沸,元神似欲熔化了一般,那火脉兼具阴阳之性,肆意肆虐,乱闯乱烧,与他所修一口本命火气相合,接着又相互吞噬起来。 片刻之间,杨天琪元神自守,苦挨不已,五感六识全数无用。从外看来,就似一个火人,自周身穴窍中喷出条条火光火芒! 焚天魔祖好整以暇道:「我以本身一点归一真火洗鍊他之形神,增厚其道基,不过这等灌顶之法乃属魔道,日后必有劫数。他是脱劫境界,说不定九重天劫更加勐恶!」 浩光道:「前辈不必多虑,本门自有手段助他瞒天过海!本门所修道法,以少阳演化太阳,唯有前辈归一之火方能成全,经此一事,他倒是因祸得福!」 杨天琪如堕地狱,将诸般刑法挨个承受一遍,元神死去活来,不知高低。焚天魔祖不屑道:「他的肉身太弱,难以承受真火灌体,不如化入,只余元神,可成就一道九化九变阳火之体,玄功精妙!」 浩光道人默然片刻,出声道:「可!」焚天魔祖一声奸笑,归一真火微微一催,杨天琪肉身立时化为灰烬,一身血气尽数化入火脉之中,九条火脉勐地向内一合,焚天魔祖喝道:「九化九变,还不现身!」 第八百八十八章 立派 一时之间,火光消散,依旧是魔火翻滚,演化无穷魔怪。杨天琪立身之处,一道赤红元神虚立,略一动念便是大火熊熊,烧灼万物。 杨天琪只觉元神之中全是火气,念动之间便是一道数十丈剑气射出,隔空一斩,良久之后方有音爆之声响彻,剑术比先前强上何止一筹? 杨天琪正自感悟暴增的法力,忽觉自家肉身失去,呆了一呆。浩光已道:「焚天魔祖以本命真火洗鍊你之元神,肉身承受不住,已然化去,不过到了脱劫境界,本就不必依靠庐舍。元神单论玄功变化,已然威力无穷,你且试演一番这九化九变阳火真身!」 第1122页 杨天琪嘆了口气,将肉身之事抛在脑后,略运玄功,就见元神化为一流火光,满空游走,元火照影,竟是无孔不入。试演了几圈,喜道:「这九化九变之身果然奇妙!我若再对上凌沖,一个照面便能将他剑气烧毁!」 浩光道:「送佛送西,不知前辈还有甚么无用的法宝,勉强赐下一件,老道感激不尽!」焚天魔祖是何等人物,就算无用之物,亦是难得之宝,其道:「你这厮贪得无厌,倒有几分魔道中人的风采,我手中半件法宝也无,也罢,就赐你一点小物件!」 地心阴火中火浪滚滚,朵朵阴火飘出,却被一道强横之极的法力生生扭曲,阴阳互转之下,竟成了真阳之火,其性殊异。杨天琪九化元神只瞧得眸中异彩连连:「这便是归一境老祖的神通,竟能将阴阳互转!」 真阳之火在半空连结纠缠,如丝缕捆织,化成一方绢帕,凌空掉落,被杨天琪接在掌中,那绢帕手掌大小,其白如羽,上绣一只独足怪鸟,却是上古火行神兽毕方。 杨天琪神识渗入,只觉绢帕中蕴含无穷真火之力,大喜叫道:「多谢老祖赐宝!」焚天魔祖道:「此物虽非法宝,也抵得一位待诏之辈,与你的九化九变阳火真身正是相得益彰!」 浩光道人道:「多谢前辈一番成全!」焚天魔祖道:「我一半元神困于旱魃魔躯,天妖那厮自以为得计,岂不知正是成全于我,可就近参悟先天太火之力,监视那件星核演变之功。少阳派也好,极天宫也罢,若能助我炼化天妖那厮,自有无穷好处与你,若敢落井下石,我也有法子叫你的盘算落空!」 浩光道人微笑道:「本门与老祖正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老祖若要发难,本门必定鼎力相助!」拉了杨天琪转身便走。无边阴火中陡然现出一道通天彻地的魔影,周身魔火流淌。 浩光与杨天琪回至极天宫,长舟道人见杨天琪出去一趟,眉眼之间满是火意,手中把玩着一方小小绢帕,不由甚是疑惑。 浩光道:「你没了肉身,只余元神,虽然变化更加诡异,还需多加体悟,用本门心法重新洗鍊火力。焚天魔祖不安好心,在你身上暗施禁制,以为我会不知?」 杨天琪大惊失色,忙查探元神,茫然道:「弟子并无不适?」浩光冷笑:「归一老祖的手段,岂是你能察觉的?此事不难,我这里有一道少阳符诏,乃是本门创派祖师所留,最能镇压邪魔,清静元神,你将之炼化,自可保你无事!」 一道小小符诏飞出,却是一柄小剑的模样,杨天琪大喜,伸手去接,那符诏一闪,已落入其眉心中不见。浩光道:「你法力大增,引动劫数,这些时日就在极天宫中静修,莫要走动。等凌冲要迴转轮迴世界,必会应允捎你一程,那时才是你的良机!」 杨天琪道:「如何是弟子的良机?」浩光道:「彼时我自会作法,令尔等回归时落入空桑仙府,你与空桑上人有缘,藉助仙府之力,还怕杀不了一个凌沖?」 杨天琪这才反应过来,杀气腾腾,叫道:「我必杀凌沖!」浩光道人摇头道:「怪哉,凌沖又是如何来去两界自如?难不成他也与空桑上人有缘?」 正沉吟间,天星界之外虚空忽有一种悸动传来,浩光抬眼望去,法眼穿破天罡甬道,就见两界之外群星摇动,星光如潮,一道吞星图凭空现出,上有三百六十五座星域遮掩,一尊魔影立身星图之中,脑后有七道奇光呈北斗之形排列,正是莫孤月,张口言道:「我星宿魔宗在此立下道场,不论人族天魔,只要有志学道,皆可入我门来!」其声宏大,瞬息传遍天星、地星两界。 一时之间,两界中不知多少人为之侧目!天星界中,浩光道人冷笑一声,道:「星帝终于按捺不住了!」苍海派中,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位老祖面面相觑,问道:「星宿魔宗又是甚么门户?」「既称魔宗,自是魔道,想不到刚重创焚天魔祖,又来一个星宿魔宗!」 地心中,郭纯阳笑而不语,凌沖问道:「师傅,星宿魔宗插手进来,我太玄要立道场,只怕没那般容易!」郭纯阳道:「星帝眼下自顾不暇,只能靠弟子撑撑场面,你修成清玄真气,道行大进,也不必惧怕,趁此时机,也将太玄派道场立下罢!」 凌沖见乃师似乎不欲多言,也就知趣不问为何星帝自顾不暇。郭纯阳又道:「眼下焚天魔祖元神两分,不敢猝然发难,天星界当可平静一段时日,你传我谕令,命赵乘风主持此界太玄道场,然后立刻迴转轮迴世界,莫要忘了将杨天琪带上。我这尊分身法力不多,先前借寒龙之身出手,已快消散,只吩咐你这些,余下之事全凭你自决!」 凌沖还要发问,却见郭纯阳分身忽然淡化了几分,转眼之间,自踵至首就那么凭空消散不见,恰似从来不曾出现一般,不禁呆了一呆。 天妖老祖道:「你这位师傅大不简单,未必比尹济差了。」凌冲心下苦笑:「我这师傅当然不简单,无论玄魔两道,提起来皆是恨得牙痒,偏又奈何不得。」拱手道:「家师有命,晚辈不得不去,还请前辈送我至苍海派中,他日有缘再来拜望!」 第八百八十九章 建观 天妖老祖道:「也罢!」护身光华飞出,灿若云霞,将凌沖裹住,一闪不见。临去时凌沖深深望了一眼那旱魃魔躯,回过神来已在苍海派总坛之外,当即叫道:「晚辈凌冲来访!」 第1123页 宿苍子与无垢子正六神无主,忙将凌沖请入,问道:「先前有甚么星宿魔宗之人立下道场,凌师侄可见到了罢?」凌沖道:「两位掌教不必多虑,星宿魔宗乃轮迴世界第一魔道大派,高手如云,不过来天星界的只有一位掌教大弟子莫孤月,其人是待诏修为,手中有一卷吞星图,哦,便是用吞星铁甲兽所炼!」 两位老祖登时一呆,吞星铁甲兽称霸地星界多年,与玄门老祖交手不计其数,魔威滔天,想不到竟然不声不响给人生生炼成了法宝?那出手之人修为该是如何的惊天动地? 凌沖道:「炼化吞星铁甲兽的便是星宿魔宗掌教,自号星帝,此人亦是轮迴世界玄魔两道第一高手,不过现下自顾不暇,顾不上侵犯天星界,才会命弟子前来打个头阵。」 正说之间,赵乘风闻风赶来,身后跟着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两个,照面便道:「师弟,莫孤月来了?」凌沖点头:「莫孤月修成待诏,手中又有一卷吞星图,我在界外与他道左相逢,只未曾动手而已。」 赵乘风吐了口气:「星宿魔宗也寻到了天星界,从此两界多事矣!」太玄派与少阳派是靠了空桑老祖的虚空神通,方能来去自由,饶是如此,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星宿魔宗如何寻到天星界,莫孤月又是如何到此,不得而知,但以魔道第一大派的底蕴,说不定就有类似空桑上人挪移虚空的手段,有一个极天宫还不够,再加星宿魔宗,两界局势势必更加混乱。 凌沖道:「此事想也无用,只能多加提防。两位前辈,我奉师命,在天星界立下太玄派道场,传授门人,特请两位允准。」苍海派与逍遥门毕竟是地主,经营多年,太玄派要立道统,自然先要拜过山门。 两位老祖对望一眼,宿苍子笑道:「同为玄门一脉,自是欢迎之极。何况小友还曾慨赠还幽寒水,这等情面老道可是记着的!」 无垢子也道:「逍遥门也无意见!」他两个都是人精,太玄派摆明根基雄厚,又与那位天妖老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魔道势大,正要拉拢多些势力对抗,至于太玄派之后会否蚕食两派势力,抢夺弟子,两位老祖此时也顾不得那些了。 凌沖道:「多谢两位前辈,只是不知天星界中有何处宝地,适合修筑门户么?」既然要立户开派,选址便不能马虎。玄门的道场大多在深林高山之中,要么似太玄总坛那般,自炼了一座太玄峰。要么似清虚道宗,有清虚三山,自辟洞天逍遥。 修道四要,财侣法地,无论玄门魔门,对门户坐落之地都极讲究,底蕴浅的寻一座名山大川,修筑道观当作传道之所。底蕴深者,自辟洞天、炼化道场,构建护山大阵。 凌沖是外来户,自要请宿苍子与无垢子做个参谋。两位老祖也甚实在,将天星界中灵气汇聚的真灵仙窟一一列举,凌冲要求精严,选来选去,只剩三处候选之地。 无垢子道:「第一处便是大空寺先前所在,灵气充沛,又经寺众多年修佛参法,法性空灵,若在彼处立下道场,弟子门人必得极大佑护。」 凌沖摇头道:「元元大师虽去,大空寺道统尚存,本门乃玄门正宗,不可行那鸠占鹊巢之事。」一指第三处道:「便是此处罢!」 宿苍子一见,皱眉道:「那处距离天罡甬道太近,虽然灵气充沛,但时有天魔骚扰,怕是不易立足!」凌沖一声长笑,豪气干云:「玄门练气士,除魔卫道乃是天职,如何畏首畏尾?我太玄派初来乍到,便是为天星界生灵做一榜样,天罡甬道由我来守!」 两位老祖见他意已决,不好再劝,当下预备了许多修筑山门所用的宝材,命门下弟子随凌沖护送而去。凌沖与赵乘风四人告别两位老祖,来至选定的门户所在。 彼处本是一座高山,只因靠近天罡甬道,歷年颇受天魔袭扰,连场大战,竟被生生削去一大块,成了一座矮山。山下地脉中有一条仙玉矿脉,能闭锁灵气,千万年孕养之下,整座矮山也自灵气内蕴,正合修道人之用。 极天宫等大派都曾打主意占据此山,一来门中高手不多,不敢轻易分兵,二来天魔时来,防不胜防,一来二去便即搁置。凌沖几人飞上山顶,天罡甬道只在数万丈之外,眼望白云悠悠,豪气顿生,道:「此山依旧唤作太玄山罢!」 赵乘风精通俗务,命跟来的两派弟子将一应宝材归置放好,打发了其等回去,苦笑道:「师弟选的好地方,若是本门总坛在此,仗着门人众多,倒也不惧天魔,如今只有我等四人,大猫小猫,可挡不住天魔大潮来袭!」 凌沖道:「师兄不必多虑,选定此处是令两位老祖放心,本门并无与其争锋之意,反能助他们抵御天魔。我稍带便要返回轮迴世界,奉师命请师兄暂摄此界道场。」 凤兮郡主心直口快,叫道:「师叔拍拍屁股便走,却要我们三个苦守此地,对付天魔,太也不公!」凌沖笑道:「师命难违,再说焚天魔祖重创,未必敢再驱遣魔头来袭,就算抵挡不住,也可撤到苍海派中,不必勉强。」 赵乘风颔首道:「掌教师叔之意,我已领会,师弟放心便是。」他从轮迴世界来,本就受郭纯阳指派,为太玄在此界立下一份根基,是以毫无怨言。 凌沖道:「事不宜迟,速速动手罢!」当下四人采炼山石,混以天材地宝,修筑道场。时日虽短,四人皆有道术在身,浑不费劲,不过半日间便已修成一座极大的道观,不过内中甚是简陋,且多以巨石堆砌,粗犷狂放,并无太象五元宫那般恢弘精巧。 第1124页 第八百九十章 试探 好在几人所求不过一处暂时落脚之处,道观初见规模,便即罢手,四人团坐于正殿之中,说是正殿,不过是间大一点的房子罢了。 凌沖居于上首,原本要推辞一番,赵乘风坚持如此,说道:「你是掌教关门弟子,本门掌教的尊位向来一脉单传,轻易不与旁支,实话说罢,我看叶师弟的性子不合担任掌教,说不定也不愿屈尊,到头来唯有你坐掌教之位,就莫要谦逊了!」 凌沖无奈,只得坐了。赵乘风率凤兮郡主两个向他恭恭敬敬施礼,这才落座,说道:「请代掌教吩咐!」 凌沖以手捏袖,正襟危坐,倒真有几分掌教之气度,其实轮迴界一般的小门小户中,脱劫级数的道行担任掌教所在多有,见赵乘风一本正经,只得正色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僭越了!」 顿了一顿,道:「太玄道场立下,便当广收弟子,不过毕竟初来乍到,不好太过张扬,就请师兄去寻些根骨上佳之人,传授根基道法,伐毛洗髓,待考验其心性之后,再传授上乘道法。」 赵乘风道:「师弟放心,此事我做的惯熟,必无疏漏。」凌沖道:「那便好。我不日要回返轮迴界,天星界之事要劳烦师兄费心。地星界的魔头所剩不多,焚天魔君有天妖老祖震慑,短时间不敢胡来。阴若之辈,自有宿苍子与无垢子对付。至于莫孤月,待我去试探一番,瞧瞧其居心如何。」 言罢瞑目端坐,恰似入定而去,脑后一点幽光飞起,瞬息穿破罡气而去。赵乘风自不知那幽光是阴神之身所化,只当凌沖用了甚么神通,去寻莫孤月的晦气,嘆道:「这才区区十几年,师弟的修为已在我之上,掌教师叔的手段果然鬼神不测。」 凌沖睁开眼道:「师兄言重了」赵乘风惊道:「师弟竟还能分神与我说话?」凌沖笑而不语。 虚空之中,莫孤月端坐吞星图中,周遭星芒连闪,起伏明灭。吞星图由吞星铁甲兽真身所炼,星帝的手段诡异绝伦,竟将吞星兽一身法力尽数化为了法宝中的禁制,又在吞星元神上种下禁制烙印,不能脱离真身,只能受制于吞星图之主。 吞星图在虚空展布开来,汲取点点星力炼化。莫孤月是待诏修为,按理不能将此宝完全炼化,但有星帝所留符印在,吞星元灵俯首听命,主动助他将法力深深烙印于星图核心禁制之中。 吞星元神已化为吞星图的元灵,依旧一袭黑袍罩身,看不清面目,但露出一对眸子,目光中透出愤恨、懊悔、仇恨之意,但最终都化为无奈,静静侍立一旁,生死操于人手,唯有忍辱负重。 莫孤月忽然启目,随即长身而起,就见万里之外忽来了一群魔叉怪,手提钢叉,杀气滚滚,中央一尊魔影,大袖翻飞,周身笼于层层黑气之中,莫孤月只瞧了那魔头一眼,便觉魔心蠢动,念头竟是有些不受控制! 心下凛然,忙用星宿秘法镇压元神,须臾间灵台清静,才觉好些。星宿魔宗虽称一个魔字,但所传道法采炼星光,不涉杀戮,实是正大堂皇的很。在道心修为上亦有独步之处,并不如何畏惧心魔天魔之类。 那魔影正是凌沖阴神故弄玄虚,得了一副上好的魔躯,怎能不炫耀一番,特意排出魔叉怪的阵势前来,顺手探一探莫孤月的底细。 阴神入主五阴炽魔之身,魔念遍走,发现此身别有一番玄妙。玄阴级数的五阴炽魔十分难得,不过被炼成三昧心炉多年,也自跌落品阶,加之最为核心的天魔魔识被抹去,如今只相当于待诏级数而已。 五阴炽魔并无真实形体,而是由团团魔念聚合而成,那魔念此来彼去,全无定数,本身并无灵识,随心演化。凌沖这才弄清三昧心炉的奥妙所在,是将五阴炽魔以斩虚定魂符定住,投入的修士念头无论正邪,皆入天魔身中,被魔念侵染,再经玄门符箓锻鍊,生出纯正的三昧真火。 催动三昧心炉要用正宗太清符术法力,千百年来,此宝流落辗转,本源法力消耗殆尽,就算凌沖不取了五阴炽魔之身出来,几百年后说不得也要禁制崩溃,不堪一用。 五阴炽魔身为玄阴级数,自有天赋魔道神通傍身,乃是一道无明摄心法,正是最上乘魔道法门,以贪嗔痴三毒为入手,足可总摄一切烦恼根源。 这道魔法就算在玄阴魔界,也极罕见,最能坏人道行,夺人精气。当年为了擒捉这头五阴魔,尹济门下三大弟子尽数出动,于域外大战经日,才自得手。但也将这道魔法彻底打坏,由数道玄阴禁制崩散为待诏境界,损失不可谓不大。但也亏得如此,方能用斩虚定魂符钳制魔头,以玄门正宗的手段,化无明之火为三昧真火。 凌沖寻到这道法门,大是惊喜,无明摄心法的境界还在噬魂劫法之上,纵使残破不全,亦有极大用处,足可将噬魂劫法再推演至新的高度,说不定能一举弥补破绽! 如今阳神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洞虚剑诀,阴神有无名摄心法、噬魂劫法,别人求一法而不可得,凌沖却接二连三收穫修道法门,且皆是最顶尖的一部。 偏偏他道基已定,无法转修他法,只能尝试将之融入自家道基之中。其中就须太乙飞星符法依次推演,只是他新近才悟通清玄真气之道,将太玄太清两家汇于一炉,都还未有功夫将全身真气重炼一遍。 凌沖恨不能立时闭关苦修,将一身所学梳理顺畅,不然看似得了便宜,法门众多,实则道法混乱,反会耽误根本道法的进境。 第1125页 阴神将五阴炽魔中的无名摄心法融入元神之中,仔细体悟,此法自生灵心神元灵入手,引动无明,摄取一切精气养料,归于自身,可谓是一切有情众生之大敌! 魔叉怪排出阵势,总不会是来恭贺莫孤月立教之事,吞星图中无数星光陡然移动,此来彼去,霎时间布下一座天星大阵,星辉升腾于阵图之外。 阴神操控五阴炽魔远远叫道:「可是星宿魔宗莫孤月当面?本魔在左近修持,听闻你立教于此,特来讨教一番!」一双魔目往阵中望去,却见已有不少域外天魔投奔其中,得了传授,更有不少人族修士,自天星界而来,转修了星宿魔道。 心头一凛:「人族与天魔素来势不两立,固然是天魔欲灭绝人族,但域外天魔之法人族无法修持,亦是一大原因,不然早就有人族投靠天魔。但星宿魔宗的法门人、魔皆可修炼,莫孤月这一手十分高明,任其传布道法,只怕百年之后星宿魔宗道场势力还要远超天星界本土大派了!」 第八百九十一章 魅剑逞威(一) 莫孤月神色冷峻,五阴炽魔从未亲身见过,但其狡诈难斗之处,远超同侪,就算在玄阴魔界中亦是排得上号。既然狭路相逢,自也无退缩之理,也懒得逞口舌之利,吞星图中星光来去,条条演化,层层覆叠,蓦地化为一只巨掌,横推而来! 巨掌方圆亩许,星光浑厚,气势万钧,虚空中无有阻碍,更是来势绝快!高手相争,只在一线,练气修行道行每登高一层,元神念头得以壮大精炼,一瞬间所做反应、所思之事,惊如电闪,自能碾压道行之下的人物。 莫孤月是待诏修为,藉助吞星图之力,所发天星神掌之威博大,远在同阶修士之上,星宿魔宗的法门最以法力浑厚见长,这一掌全无花哨变化,纯以大势压人! 那五阴炽魔似乎全未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略略侧身,让过了一记神掌,吃天星神掌怪部族之中,掌力来回吞吐激盪,只一个照面,数万魔叉怪便死伤大半,绝无全尸,残肢飞舞,血雾处处! 吞星元灵最是嗜杀,见莫孤月驾驭自家法力大杀四方,忍不住心头微微一热。莫孤月冷峻如斯,天星神掌乃是星宿魔宗中最为基础的神通,不必甚么领悟,只要按部就班运集真气便可施展。 这道神通要求不高,想要练出花样自也极难,但在莫孤月手中却精悍非常,变化无穷。一掌推过,两面血雾滚滚,五指转动,捏了一个拳印,竟又掉头而回,山岳压卵一般,兜头镇向五阴炽魔! 莫孤月一招得手,后招层出不穷,这一记拳印还未击实,拳锋所向,已将五阴炽魔上下左右腾挪之地尽数封死,逼的其非要硬抗不可! 就见五阴炽魔微微抬首,一张面孔竟是不断变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走马观花一般闪动不停,面对力压山岳的一拳,竟是丝毫不闪不避,脑后一圈魔光陡然散开,周遭魔叉怪被击碎所化血雾似是受了指引,化为条条血浪激射而来,转瞬之间已凝成七道血色剑气! 天星神掌的功夫,凌沖曾见曹靖、吞星老祖接连施展,岂会不加防备?先前令天星神掌发威,不过是藉以打量莫孤月的法力究竟到了甚么层次,如今看来,其虽有吞星图之助,也未达到长生级数,既然如此,便有可能战而胜之! 面对这等对手,全力尽出都唯恐不够,何况隐瞒出身?凌沖自开始便打定主意,以噬魂劫法出手,至于用甚么法门?自然是最为拿手的太阴魅剑! 有无名摄心法在手,凌沖第一件要做的便是降伏自身魔念。七情魔念说到底亦是他自家念头所化,不过是将七情之欲催发到极处,藉此使正念通明,如勤拂镜面,自然宝镜洁净,不然尘埃。 修炼噬魂劫法,一面要广撒魔种,体悟世情,一面又要时刻防备七情魔念作祟,一旦干翻了正念,占据主动,整个人也就变得疯疯癫癫,偏激异常,生不如死。 好在凌沖修炼魔道,从不肯主动害人,夺人精血元神,少做杀孽自然元神清明,这也是为何修炼至今,七情魔念作祟皆能轻易镇压的原因所在。 阴神入主五阴炽魔,借其魔威慑服七情魔念,如今念头通达,种种魔识此来彼去,疾如电闪,偏又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到了极处。凌沖自入魔道以来,从未如此舒爽,这份惬意自心头泛起,有大极乐、大自在之感,自然要趁势而起,与莫孤月好好抻量一番! 七道血色剑气化生,皆长有十丈,煞气腾腾,满布宇宙,威势竟不输吞星图分毫。五阴炽魔屈指一探,剑气若丝,缕缕不绝,轻飘飘往天星神掌上斩去,竟是起始便使出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招! 七道剑丝各有不同魔意,化自喜怒忧伤悲恐惊七种魔念欲情,凡有情众生,未证微妙甚深般若波罗密者,皆逃脱不得。此招一出,剑丝夺命、魔意控情,深得无上魔道之妙,但星宿魔宗的法门兼具阴阳玄魔之妙,不畏甚么惑神惑心之法,以七情魔念引动莫孤月自乱阵脚,怕是行之不通。 凌沖从未想过用七情魔念之魔意取胜!他只想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靠着太阴魅剑这门剑术击败莫孤月!用真正的剑术!七道血色剑气横空交织,对上亩许的天星神掌看似螳臂挡住,不自量力,但在凌沖精细入微的操纵之下,却是爆发出任谁也忽略不得的大威力! 第1126页 七道剑气此来彼去,划出条条轨迹、道道天痕,有的借力打力、有的化御神通,一瞬之间,七道剑气竟是施展出七种截然不同的招数! 莫孤月身在吞星图中,只瞧得大大凛然!那尊天魔不用蛊惑人心的手段,居然使出一手精妙至极的剑术,直是匪夷所思!尤其炼剑成丝这等剑术连正宗的剑修门户,都没几个练成,却在一尊域外天魔手中轻易施展出来,这位星宿魔宗大弟子只觉天下之笑话莫过于此! 炼剑成丝号称一剑破万法,杀力惊人,就算凌沖的剑丝纯以魂力念力凝练,在千万魔叉怪血气加持之下,威力也不输于五金飞剑所炼剑丝。 七道剑气纵横来去,将天星神掌生生抵住,剑气如刀,只见剑光乱闪,映射星辰,数息之间,那道天星神掌之上霍然分解成点点星光,竟被剑丝生生切碎! 凌沖一声长笑,七道剑气分为七彩之色,环作一处,成了一道剑轮,剑芒吞吐足有数丈长短,却是得理不让人,抢先杀入吞星图中! 莫孤月哼了一声,点点星光一转,又自汇入吞星图中,星宿魔宗的道法采炼星光,就算神通被毁,只要根本不失,略一运炼还能炼化回来,不虞损耗。那天魔如此嚣张,终于惹动其几分怒火,吞星图中星光一转,又是数条星神锁链飞出! 第八百九十二章 魅剑逞威(二) 这天星神链亦是星宿魔宗中一项极着名的神通,当初乔依依便曾施展,果然来去睥睨,纵横一世。纵使莫孤月非是长生老祖,但神链一出,威势也只比乔依依差上一筹而已。 数条神链如蛇,似欲择人而噬,扭曲环动,与七道剑气斗在一处。神链变换无方,往往从不可思议之角度袭来,显是这位魔道高人在这项神通之上亦有惊人造诣。 其实到了莫孤月今时境界,已算得上一法通万法通,任一神通皆可信手拈来,迄今为止莫孤月所用也不过是天星神掌与天星神链两道神通,绝称不上独门独步,偏偏又能运使的气象万千,化腐朽为神奇,这等手段才不愧为魔道第一人的首徒大弟子! 可惜凌沖亦非庸手,一身魔功传自噬魂老人,诡异阴损之处天下无双,太阴魅剑虽然名声不显,但由噬魂老人手创,岂是等闲?再加阴神虽不能御使太玄剑术,但对剑道的见识认知却是与阳神共享的,一旦融于魅剑之中,直似神龙上九天,凌风驾云,腾雾御雷,星光灿烂的一塌煳涂! 七道剑气千幻万变,所发力道千拉万扯,任由神链如何抖动闭锁,皆被带偏了去,竟是丝毫不能加身。莫孤月越斗越是心惊,忍不住喝问:「你究竟是谁?域外天魔可不曾有这般凌厉的剑术传承!」 凌沖正将剑术使发了性,闻言叫道:「莫孤月!莫要拿些不入流的神通煳弄本座,将你的根本道法抖出来罢,再要扯甚么深藏不漏,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期!」 莫孤月气定神闲,目中却有神光迸发,冷冷道:「也罢!就让见识一番我星宿魔宗真正的传世道法!」莫孤月的根本道法乃是北斗劾死戮魂禁法,当年灵江之畔凌沖便曾见其施展,多年以来记忆犹新,特意出言激他。 莫孤月果然如他所愿,实则若不出此法,单凭甚么神掌神链根本奈何不得这魔头。吞星图中星光抖动如潮,汇于莫孤月头顶,竟化为七道星辰,呈勺形排列,正是七星北斗之相。 北斗者,乃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也。所谓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此星阵于周天群星中最为特殊,相传主掌杀伐之事,所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北斗星象一出,登时星力涌动,肃杀之气充斥于吞星图中,连五阴炽魔之身也敢寒意逼魔,如玄冰裹身。莫孤月现了本命道法,用手一指,北斗劾死戮魂禁法发动,凌沖阴神只觉周身一紧,竟有坐僵之兆,连元神转动也自困难非常! 北斗劾死戮魂禁法有禁锢虚空灵神之妙,凌沖曾见莫孤月施展,自然知晓。惟庸道人传他的星斗元神剑法门中亦有凝练北斗星神法相之术,可惜只限于皮毛,并未记载这门惊天动地的杀生手段。 五阴炽魔念头转动不灵,太阴魅剑操控自生滞涩,七道剑丝灵性全无,被天星神链趁机困锁起来。莫孤月一招得手,头顶北斗七星陡然放大,颗颗皆有百丈方圆,超出吞星图之外。 虚空之中又有另外七道星辰奇光浮现,却是真正的北斗之星,受了他法力牵引显形而出,发出七道奇光,耀目难睁,瞬息射入其头顶七星之上。 得了正牌星光加持,莫孤月所炼七颗星辰反倒光华内敛,这北斗七星乃是他道基所在,一身道行之所系,若非五阴炽魔太过难斗,绝不会轻易祭出。七颗星辰滚滚而动,竟是转成了七道刀光,刀芒相互辉映之下,竟将正牌的北斗之星也给比了下去! 七道刀光一出,道道刀气垂落如瀑,竟能听见刀气奔流之声,如长江大河。莫孤月眼中现出孤寂之色,缓缓道:「我自入道以来,温养这一套北斗杀生刀阵,还未试过锋芒,今日你有幸见识,算是我对你剑术之回应!」 刀气一出,五阴炽魔面上变色,但周身还被北斗劾死戮魂禁法死死困锁,只要刀气一落,说不得便是尸首两段之祸!说时迟那时快,莫孤月屈指一探,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齐放光华,四道刀气喷薄而出,接天连地杀来! 第1127页 莫孤月也是瞧得起凌沖,生恐一道刀气不够,使了四道刀气出来,刀意冰冷肃杀,直指阴神核心,竟要将那魔头一刀毙命! 就在四道刀气搅乱虚空,将要噼在魔头之身时,那五阴炽魔身后陡然现出一桿大幡,高有百丈,色作混沌,迎着无边刀气狠狠一摇! 幡面中飞出数道黑气,凌空搅动,正是噬魂幡本命真气所化。但仓促之间,哪能敌得如狼似虎的北斗杀生刀气?嗤嗤连声,被四道刀气斩了个纷乱驳杂。 便是这缓得一缓,五阴炽魔阴恻恻一声冷笑,周身虚空倏然扭曲起来,竟是凭空挣脱了束缚,魔掌一招,噬魂幡落入手中,轻轻一抖,四道刀气如游鱼乱窜,依次被收入幡中,不差仿佛! 莫孤月眼神微微一动,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竟是噬魂道的同道,占据了五阴炽魔之身,不知你与夺魂道人如何称唿?」 凌沖故意嘎嘎一笑,说道:「甚么夺魂道人?他给咱家提鞋也不配!咱家的神通是噬魂老人所传,噬魂道正宗!」既然动用太阴魅剑,凌沖便未想过隐瞒噬魂传人的身份,反正在争夺噬魂老人的魔幡时,已与夺魂道人照面,几句话虚虚实实,有牵有引,就看莫孤月如何理解了。 莫孤月面上忌惮之色愈重,曼声道:「哦?阁下是噬魂老人嫡传?不知噬魂老祖现下身在何处?」千年以来,噬魂老人的下落始终是魔道第一谜题,不知多少人慾求之而不得。那魔头施展的分明是正宗噬魂法门,传自噬魂老人之言当是不假,莫孤月自要问个清楚。 第八百九十三章 剑斩阴若 尤其那厮占据五阴炽魔躯壳,竟能将其天赋魔道无明魔火运用的炉火纯青,破去北斗杀生刀阵的刀意困锁,手段犀利,噬魂老人一脉重出江湖,绝不能小觑了。 凌沖故意怪笑道:「咱家出世,奉了噬魂老祖之命,将欺师灭祖的夺魂道人打杀,将其元神炼入噬魂幡中,用魔火炙烤十万载才算解气!听闻你在此立教,来瞧瞧星宿魔宗的真传道法,却也不过如此!」 莫孤月冷冷道:「我有吞星图护身,你蛊惑心魔的手段于我无用,只凭了一手剑术,就敢大放厥词?」凌沖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噬魂幡蓦地抖动不休,幡面来回鼓胀,似有何物要突破出来,面色一变,将魔幡一震,自有四道刀气凛然飞出,投入莫孤月脑后。 莫孤月手指弹动,脑后刀气如潮,发出铮铮鸣响,淡淡道:「我这吞星图乃是法宝级数,你的魔幡却祭炼不足,若是我用此图却是胜之不武。」 凌沖笑道:「你我两个魔道之辈,还谈甚么胜之不武?没得让正道中人取笑!」莫孤月摇头道:「我生平磊落,虽是魔道,却从未做过违心之事。今日暂且作罢,等你将魔幡炼成法宝再来寻我罢!」 凌沖不由生出几分相惜之意,莫孤月虽是魔道,行事自有方略,反而正大的很,其有吞星图在手,道行又高过一线,若全力相搏,虽不至落败,取胜却难,念头转动,究竟是转头便走,还是再试过几招。 心头忽然闪现一丝警兆,五阴炽魔之身一散,化为无数魔念飘飞,由有形变为无形,噬魂幡亦自飘旋出去,果然未几之后就有一道刀芒自虚空衍生,正正噼在方才五阴炽魔立身之处,若非见机得早,这一刀下去总要叫凌沖元气大伤! 刀芒闪灭,一击无功,又自化入虚空,如鱼入水眨眼不见。一个魅惑之极的声音咦了一声,虚空中一抹幽影浮现,巧笑倩兮,正是刀魔老祖阴若! 只听她娇滴滴道:「这五阴炽魔之身姐姐也想要呢,不如给了姐姐如何?」语气娇柔,却暗含一丝恼怒之意。方才可谓是出手偷袭,本拟手到擒来,谁知凌沖的五阴炽魔竟而躲避了开去,实是不可思议。 五阴炽魔之身聚散随心,躲过阴若一击,也不重聚,团团魔念裹挟阴风,头也不回往天星界逃窜。凌沖早就防备阴若出手偷袭,加之阳神得了虚空无量无尽藏法,阴神也知此道。 虚空之法兼容并蓄,不以玄魔而分,阴神亦可修炼此道,噬魂劫法最高境界便如夺魂道人那般,修成一座万魔鬼域,容纳一切魔念,自辟世界,空桑上人的虚空法门正是求之不得。 有了这一层领悟,再加小心防范,方能及时察觉阴若的阴招,但在玄阴面前,阴神这点道行还不够看,因此毫无犹疑,转身便走。 阴若呵了一声,也不现身,就见虚空震盪,如布帛之上腾起阵阵水烟,条条刀气凭空生成,拖起点点幽影,瞬时组成一座亩许刀阵,飙轮电闪之间,已追上正自逃命的阴念。 五阴炽魔之身散为魔念,魔意横空,本来最是难找,阴若却也狡猾,认准了那杆小小魔幡,只要将此宝兜入刀阵,不怕那魔头不落网。 阴神确是操控魔幡疾驰,眼见刀阵旋来,暗骂阴若狡诈,不过他先前与刀魔交手,见识过这座刀阵,又曾赚的阴若亲自讲解几分刀道,噬魂幡勐力摇动,道道黑气喷出,冰冷刺骨,凝为剑气,一发涌出,后发先至,与刀阵碰撞之时,无巧不巧正点在刀阵运转的枢机之上,逼的刀阵飞腾缓上一缓。 阴神趁机一熘烟逃入天星界中,只闪的一闪,已落入天罡甬道中去了。阴若大怒,她自矜身份,只用五成法力,未想那厮居然两次逃过,心头掠过一丝惊疑:「那厮的神通好生熟悉,似曾相识,难道是当年那个小辈?」 第1128页 凌沖阴神初入天星界时,曾为她出谋划策,临去时还被阴若种下一道刀意,结果被郭纯阳破解。阴若越思越是笃定,当年一个小小元婴之辈,如今竟已渡过天劫,更夺舍了一尊域外天魔,非要捉来将其元神搜魂拿魄一番,逼出其修行之秘不可! 一时贪心大起,忘了厉害,本尊化为一道虚无幽影,就要扑入天罡甬道之中!便在此时,天星界深处忽起一道剑光,雪白璀璨,长有数十里,如雷轰电闪,正中阴若所化幽影! 阴若惊叫一声,在一瞬之间施展天赋魔道,玄阴之身由有质化为无形,又有无形化为有质,接连变化,却总也逃不出那剑光锁定,剑光过处,天星界就似下了一场血雨。 阴若惊叫声中,刀气收敛,幽影逃出天星界,恨恨叫道:「天妖!此仇不共戴天!」那剑气正是天妖老祖所发,用的却是太清门太乙天罡剑煞符的路数! 天妖老祖之声冷冷传来:「你若敢来,便再斩你一回!」阴若吃了一剑,撂下一句狠话,灰熘熘去了。正自羞愤难当间,面前一方星域展现,莫孤月立身其中道:「我欲与阴若老祖共抗天妖,不知老祖意下如何?」阴若念头一转,轻笑一声,刀魔幽影径投吞星图中去了。 新太玄峰上,简陋道观之中,一道幽光电射而来,落在凌沖后脑,跟着凌沖长身而起,恭恭敬敬作礼谢道:「多谢前辈出手!」虚空中天妖老祖之声传来:「罢了。」 赵乘风道:「如何?」凌沖收了阴神之身,重又落座,说道:「莫孤月将道场立在虚空之中,有吞星图在手,战力等同于一位长生老祖,不好对付。方才我惹动了阴若出手,其被天妖老祖斩了一剑,惊弓之鸟,怕是不敢再窥视天星界,不过若是其与莫孤月联手起来,到是一桩大麻烦。」 赵乘风道:「本门道场初立,没得纯阳老祖坐镇,师弟又要离开,还是暂时託庇于苍海派之下,免得被天魔冲击。」凌沖点头:「此是正理。」 凤兮郡主问道:「师叔准备何时动身?」凌沖略一闭目,说道:「待我将真气修为推上一层便走。」清玄真气一出,洞虚真界必要重炼一番,不能仓促返回。他默默估算一番,要将全身真气重炼,总要百日功夫。 赵乘风道:「那我为师弟护法。」凌沖道:「师兄好意心领,我手中有一件宝物,能汲取先天太火之力,正好趁机去天妖老祖处叨扰一番,师兄与两位师侄便请暂回苍海派中。」 赵乘风苦笑道:「先天太火何等霸道,师弟竟能收为己用,做师兄的真是又羡又妒啊!」赵乘风精通外务,为人诙谐,在太玄二代弟子中人缘极好,开个玩笑倒也无伤大雅。 凌沖笑道:「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一件残缺法宝,看似有些奥妙,实则有因果要背,小弟倒是恨不得无事一身轻呢!」赵乘风肃容道:「哦?原来如此!常听人言,宝物通灵,既能择主,亦能妨主。师弟千万小心为是!」 凌沖点头:「师兄放心,小弟省得!」一旁李元奇与凤兮郡主甚是艷羡,凌沖当年与他们一同入门,短短时日已然渡过劫数,未来纯阳可期,又有法宝在手,端的威风,自家两个却要在这天星界中苦挨,一时之间皆有些垂头丧气。 凌沖何等精细,见二人模样已知端倪,笑道:「你们也不必多想,我有今日境遇,背后不知有多少大佬算计,所要背负的因果太重,说不得日后要与轮迴界中玄魔两道为敌。我倒是更羡慕你两个,能顺风顺水的修持,将根基打的牢固。」 赵乘风也喝道:「自家不努力修行,羡慕别人作甚!每人缘法不同,境遇也自不同,你们只瞧见别人人前风光,却不见背后血泪,金丹境界时道心是怎么磨练的?还不与我闭关静心去!」 二人满面羞惭之色,告罪退下,整理道心去了。赵乘风摇头道:「掌教命我带他二人来此,便是寄予厚望,他两个自家不争气倒罢了,辜负了掌教心意,为兄着实有愧!」 凌沖道:「师兄不必太过忧虑,依我看两位师侄资质上佳,终有开悟的一日,只机缘未到而已。」赵乘风嘆道:「但愿如此!」 赵乘风携了李元庆与凤兮郡主投奔苍海派,凌沖则前往地心之中,默祷一番,果然天妖老祖又自施法接引,不过此次天妖并未现身,连旱魃魔躯也一併不见。 凌沖也不在意,拜谢一番,就在太火之外盘坐下来,将晦明童子放出,嘱咐其汲取太火之力,就便滤去杂质,以供祭炼太阳神符之用。 晦明童子愤愤不平,小嘴撅的老高,却不得抗命,只能老老实实摄取太火火力。瞥眼见凌沖入定而去,小心思活络开来,趁机将摄来的火力截留了几分,融入自家本体之中。 生死符奥妙无穷,不拘纯阳玄阴之力,皆可兼容并蓄,太火之力分属先天,难得的很,晦明童子自然不会放过。 凌沖不去理会晦明童子的小心思,专心练气。洞虚真界中真气化为龙虎之形,涌动不休,依着清玄真气的法门,依次转化。 清玄法门是以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为根基,洞虚剑诀为骨架,太清符术为脉络,总合而成,可谓虚空法门中集大成者,虽未推衍至巅峰,已然甚是不凡。 凌沖歷年修持,洞虚真界中太玄真气占了上风,并有少量的太清玄始之气,以剑修眼光看来,也算驳杂不纯,这一转化之间,真气合流、法门统合,恰似明珠蒙尘,拂拭之下,登时生出灿然华光来。 第1129页 随着太玄真气与太清真气愈少,新生的清玄真气愈多,凌沖只觉心底越发空灵,洞虚真界运使起来也自更为顺手。这一番修炼可谓水到渠成,不过区区数十日,一身的太玄、太清真气已然转化完毕,但真气之量比先前衰落了不止一筹,却是清玄真气比太玄、太清真气更为轻灵。 凌沖浑不在意,收摄心神,又过数十日,一身真气修为竟由渐次回升至重炼之前的品质,心念一动,洞虚真界中一条寒龙昂首怒嘶,龙首一摇,已飞身入了太乙星阵之中,龙爪连抓,摩弄星辰,沐浴星辉,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寒龙之躯借郭纯阳之手,演化神通,已将周身穴窍炼开,凌沖凭空捡了个大便宜,只要按部就班用清玄真气祭炼便是。但龙躯毕竟是纯阳级数,所需法力浩若烟海,凌沖也捨不得将辛苦炼就的清玄真气尽数餵养了它,只拿出三分之力,缓缓祭炼。 寒龙摇头摆尾,释放了一通凶威,重又落下,依旧匍匐不动。凌沖阳神现出,望着龙躯之上片片龙鳞,若有所思。寒龙之身鳞片寒光夺目,本身便是难得的异宝,但凌沖所思却是利用其折光之性,修炼剑光分化的法门。 剑光分化亦是绝世剑术,名头还在炼剑成丝之上,唯有到了脱劫境界方能下手修习,太玄派中自有这部剑术传承,散落于六大真传剑诀之中。 凌沖也不急于到手,反正回去轮迴界,乃师定会传下,他曾见惟庸道人等老祖施展这门剑术,果然剑光如海,虚实相生,极难分辨,自也无从抵挡。寒龙一身龙鳞雪亮通透,若是用来折射剑光,所分化的剑光表面望去何止陡增一倍?当是一门极阴损好用的手段。 阳神心头打了一个腹案,略有了一点想法,只在心头酝酿。真气重修已毕,只觉神清气爽,启目开来,见晦明童子兀自面色愤愤,炼化太火之事却未有丝毫含煳,现了生死符本体,自太火中牵引出一条火流,亩许大小的符箓之上符光闪现,无数细小之极的符文跃动不休,一息之间便生出一种符阵,随又打散,重新组合。 符阵生灭之间,太火杂质滤去,只余精纯火力。凌沖修成清玄真气,对太玄、太清两门道诀的理解更上层楼,见晦明童子操控生死符符阵,只瞧得入迷,察觉符箓变幻之道竟是深邃难解,蕴藏无穷道妙。 第八百九十四章 重返轮迴 浩光弄鬼 晦明童子这些时日上下其手,着实揩了不少油去,生死符炼化了许多太火,威能大涨,变化更是精微。凌沖与之心心相印,自是瞭然于胸,伸手一点,洞虚真界浮现,上有一层苍穹,周天群星环绕之间,一轮金色大日跃出。 晦明童子不敢怠慢,生死符中吐出一道金色流焰,被金色大日鲸吞海吸而去。足足三日过去,太阳神符吸饱了太火之力,陡然一震,发出层层波纹,来回鼓盪,却是大日波纹,以太阳真火凝聚成线,如刀如剑,切割万物! 太阳神符中已有一道纯阳禁制,其余禁制也自收摄起来,凌沖限于功力,不能再度演化纯阳,倒也足够敷用,见大功告成,金色大日重又沉入星阵之中。经过清玄真气重炼,洞虚真界当真浑若一体,太乙飞星符阵代替周天群星,演化日升月落、星辰交替之态。 五道先天五行精气亦自融入符阵之中,而不在真界之内。取而代之者则是充沛无匹的清玄真气!凌沖早有定计,要将洞虚真界充满清玄真气,可剑可符,作为真正的证道之基。趁重修清玄真气的功夫,下手将真界中异种真气全数清理了一遍,化杂为纯,如今真界中充斥清玄真气,果然比之前大有精进。 太阳神符归位,真界中大日高悬,日晖遍洒,煦风和畅,又有移星换斗之势,置身其中,只疑身在仙界而非凡尘。晦明童子也得了极大好处,先前一点不快早就扔到脑后,乐的眉花眼笑,问道:「现下该当如何?」 凌沖道:「自是回归轮迴世界!」晦明童子雀跃道:「快走!」凌沖笑道:「急甚么?待我卜算一番!」洞虚真界中太乙飞星符阵显化,诸天群星摇动,条条星轨阡陌相通,推衍未来之事。 太乙飞星符阵本是尹济祖师创出,推衍过去现在未来之用,凌冲到了脱劫级数,终于能自行推衍一番,但此法太耗元气,星阵只运行了小半时辰,真界中清玄之气就耗去了三成。 晦明童子更是兴奋,围着真界转来转去,不停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凌沖不答,专心御气,忽见星光散乱,一道星辰拖曳尾芒,直直坠落下来! 凌沖嘆了口气,止住星阵变化,淡淡道:「妖星落堂,乃大凶之兆,但兇险之中自蕴生机,看来回归轮迴世界不会太平了!」晦明童子道:「是谁要害你不成?」 凌沖道:「我树敌已多,不必深究。走罢!」离了天星星核,用土遁之法直上地表,就在原地盘坐,抬手一道剑气飞去不见。 极天宫中,浩光道人正自闭目炼法,忽然启目,抬手一拨,宫外护山大阵霍然开启,露出一道缝隙,便有一道剑气飞来。穿入正殿,落入其掌中。 浩光道人点了点头,唤来长舟道人,吩咐道:「叫杨天琪来!」未几之间杨天琪赶来拜见,全不似元神化身的模样,与生人无异,只面色微红,一双眸子中有两点赤芒时隐时现。 浩光道人道:「那凌沖以飞剑传书,七日之后便要回归轮迴世界,你且去寻他罢!」杨天琪目中神光一闪,狞笑道:「凌沖的报应来了!」 第1130页 浩光道人道:「我将烈火金光剑发还与你,有此剑傍身,当可无事。你记住,回至空桑仙府,莫要多事,先将仙府中中枢炼化,那仙府关乎本门未来脱劫之事,千万马虎不得!此是我与你父定计,只要掌握了仙府,其余之事我不管你,但若是你节外生枝,莫怪我法剑无情!」 杨天琪心头凛然,忙躬身道:「师伯放心,弟子定当小心行事。」浩光点头,袖中飞出一道火光,正是金光老祖法身,融入杨天琪元神之中。浩光道:「该做甚么,我早已吩咐过你,连祖师所留符箓也赐了给你,莫要让我失望!去罢!」 杨天琪躬身再拜,昂然出了极天宫。金光老祖在他元神中说道:「小子,莫听浩光那厮胡说,依我看你炼成九化九变阳火之体,再有我之助,大可不必隐忍,一举将凌沖打死,抢回钧天壶便是,何必还要看人脸色?」 杨天琪冷着脸不语,心头暗暗转动念头。金光老祖还在喋喋不休,其已身化火光,直投而去。 凌沖以飞剑传书,便自运炼真气,果然杨天琪不久便至,面上不露喜怒,远远坐下静候。二人仇怨颇深,不可化解,但谁也未先动手,凌沖也不理他,专心运转真界中那一颗虚空种子,感应空桑仙府之力。 到如今凌沖也不知空桑上人是如何将仙府之力渗透至天星界中,只觉响应若斯,微妙之极。虚空种子炼化了钧天壶中波罗花,变得更加玄妙,以之沟通空桑仙府更为便利。 果然不多时已感到一股庞然无极的虚空之力徘徊四周,凌沖阳神所见,似有一座仙家府邸隐藏于虚空之中,并不显形,冷冷一笑,也不说话,伸手一指杨天琪! 杨天琪面色一变,方欲开口,身形如烟,陡然消散不见,却是被挪移了出去。凌沖先送走杨天琪,也有防备其暗算之意,这才不慌不忙,勾动空桑仙府之力,自家一阵模煳,已然不见。 就在二人自天星界消散的当口,极天宫中浩光道人仗剑披髮,正自作法,感应到一股沛然法力自极远之处降临,牵扯虚空,蓦地大喝一声:「疾!」掌中伏魔金剑剑芒吞吐,一道百丈长短剑光陡然跃入虚空不见! 凌沖先后三次借空桑仙府之力挪移虚空,前两次皆是身不由主,此次却由自家发动,特意加了十分小心,眼前金芒乱转,忽又化为黑白之色旋转不休,周身动盪,心知此为跨越虚空必有的异象,只能镇定心神。 不知过去多久,眼前霍然一亮,土黄色阴气滚滚,鬼嚎之声隐约可闻,正是熟识的轮迴界冥狱,只不知是第几层而已。光景再转,无尽冥气阴流之中,却有一座仙府显现,散发万道毫光,仙霞潋滟,正是空桑仙府。 第八百九十五章 仙府开光 仙府之上有一道仙光迸发如潮,正自牵引虚空,若不出意外,凌沖与杨天琪两个当会落于仙府之外,冥狱之中。此时凌沖才瞧见杨天琪,二人相隔看似不远,但中间满是虚空乱流,狂暴无匹,就算长生级数冒然踏入,也要闹个手忙脚乱。 杨天琪也瞧见凌沖,忽然咧嘴一笑,满是诡异之色!凌冲心头一凛,临行卜卦说此次回归有大兇险,因此一直提防此人,但横渡虚空时无力他顾,不得已放松了警惕,难道杨天琪竟敢于此时发难不成? 正要先下手为强,陡觉虚空甬道颤动摇盪,一道百丈剑气蓦然飞出,凌空一转,已将虚空甬道斩碎!这一剑如羚羊挂角,全无痕迹,玄妙至不可思议,一剑过处,轻轻一挑,已将杨天琪挑向空桑仙府! 凌沖不由怒髮冲冠,生死符一动,化为黑白生死气,见剑光当头噼落,就要迎将上去,身畔忽有另一道剑光摇动,直冲牛斗,郭纯阳声音传来:「浩光,你这厮好不要脸!」 两道剑光半空相遇,绞杀不绝,浩光道人声音响起:「老道不过助了自家师侄一把,又未伤你的徒弟,你还待怎得?」幸好郭纯阳在凌沖身上留了一记后手,两位老祖隔空出手,凌沖反倒成了看热闹的。 杨天琪飞入仙府之上,被仙霞遮掩,不知是否入内。两位老祖斗法,波及虚空,道道虚空波纹衍生犹如蛛网,若是虚空崩塌,凌沖纵有生死符在手,也承受不住,当务之急是速速逃离! 虚空乱流激盪,就在空桑仙府上空形成条条彩带,五色斑斓,好看之极,但内中满布虚空罅隙裂缝,长生之下修士深入其中,形神立被剜灵削骨,死的不能再死。 幸好凌沖精通虚空法门,强迫自家不去理会两位老祖剑光交锋,阳神坐镇洞虚真界,虚空种子颤动不已,散发点点神秘波动,凡被波动波及,虚空乱流立时平息下来,灵验非常。 虚空种子天生能统御虚空,平定地火水风,凌沖修为不纯,不能尽数发挥,但抹平些许虚空波纹,以供自家逃遁还是有几分手段。 洞虚真界所在之地方圆百丈风平浪静,任由外面虚空摇盪,亦不能动摇分毫,阳神长吁一口气,不幸之中万幸此次天星界之行,炼化了钧天壶,得了虚空无量无尽藏法,参悟了几分虚空妙意,不然只这一关虚空波盪便绝渡不过去。 两道剑光如龙矫矢,往来冲突,忽然齐齐一顿,双双泯于无形,不知结果。凌沖放心下来,只要浩光道人不在作祟,这一关便可安然渡过。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凌沖吐出一口气,洞虚真界终于冲破虚空甬道,身后纵然波纹动盪,也已与他无干。无尽冥狱气息扑面而来,阳神哼了一声,洞虚真界如今自成一界,已不大受外界气机困扰,不过身处冥狱,总要有几分掣肘罢了。 第1131页 幽光一闪,阴神现身,五阴炽魔之身入了冥土,便是如鱼得水。阳神道:「浩光不惜隔空出手,将杨天琪送入空桑仙府,必有图谋,不如一探究竟!」 阴神点头:「空桑仙府中必有隐秘,且去瞧上一瞧!」洞虚真界化为一点明光,落在阴神眉心。阴神之身一抖袍袖,往空桑仙府飞去。 冥土另一端中,一条苍茫大河咆哮流转,捲起无穷水意,此水乃是阴水,生灵元神一旦沾染,便要消去记忆,毁去道行,一如行尸走肉。 大河澎湃之中,陡然一个巨大浪花浮起,待水浪退去,现出数道人影,当先一人面容阴沉,头顶一道黄河浊流激盪不休,细细望去,竟是全由细小锋锐之极的刀气组成,正是九幽门长老庞钰之徒金世宗。 其身后另有二人,分别为九幽门掌教弟子赫连锋与掌教师弟严亢。庞钰与赫连无敌素来不睦,明争暗斗,抢夺九幽门大权,不知他的弟子为何与赫连锋走在一处。 赫连锋头顶亦有一道水光碟旋不定,竟是伯齐老祖的九曲九泉图!自伯齐被赫连无敌坑死,此图自忖抵抗无用,投降了赫连无敌,被其勒令看守地府出口,不知为何又转赐了给自家儿子。 赫连锋九曲图在手,渡过两重天劫,已是脱劫级数,与当年初见大是不同,顾盼雄飞,颇有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态。反观严亢,如今也不过法相大成,还未敢渡过劫数。 金世宗头顶刀气纵横,默然不语,周身气机凝儿不发,道行还在赫连锋之上。忽然虚空动盪,一座仙府凭空现出,虽相隔极远,依旧掩盖不去皎皎仙光,在一派阴气沉沉的冥狱之中更显不凡。 赫连锋满面兴奋之色,喝道:「空桑仙府再度出世,我父算定内中禁制中枢亦要现身,若能将之炼化,等如夺取仙府枢机,妙用无穷。还请两位师叔助我!」 金世宗是庞钰弟子,与赫连无敌同辈,赫连锋这一声师叔叫的倒是不冤,哼了一声道:「掌教之命,自然听从。仙府现世,动静不小,速速赶路,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赫连锋用手一指,九曲图中飞出一条大河,浑浊污秽,落在三人足下,托起三人唿啸而去。金世宗摇了摇头,颇不以为然。严亢盯在他面上,似笑非笑。 大河奔腾,迅捷无伦,不一刻来至仙府左近。三人抬头望去,那仙府广大无伦,隐于无边阴气仙光之中,只露出屋檐翘角,已然气度恢宏,比九幽门总坛还要来的震撼。 赫连锋目中全是火热之色,飞身直上三千丈,来至仙府正门,但见两扇高有百丈的巨门,上雕飞天轻舞,丝带漂浮,栩栩如生。大门不知是何物铸成,色呈黑灰,恍如混沌。 赫连锋定了定神,说道:「空桑仙府隐于冥狱多年,这一次才算真正开光,再稍待片刻,便可入内。这座仙府才是空桑老祖留下的真正宝贝!」 第八百九十六章 大路朝天 前次空桑上人将诸人挪移至天星界,各寻合意之辈辅佐,结果闹得灰头土脸,虎头蛇尾,又匆匆将众人挪移回来,赫连锋不知空桑上人暗中早将虚空种子赠给凌沖,总是心有不甘。 前日赫连无敌忽然对他言道,空桑仙府又有异动,露了行迹,其与阴祖联手推算,算出仙府此次开光,内部禁制大开,只要有缘之人皆可入内,寻觅核心枢机,只要将之炼化,便可独掌仙府,好处多多,命他起身前来,又派了金世宗与严亢两个辅佐。 赫连无敌还将九曲图赐下,言道若有必要,他与阴祖亦会出手,毕竟空桑仙府关乎太大,不可不夺!赫连锋这才信心百倍,三人当下无话,静候开光之时。 半日之后,仙府散发出的仙霞愈发剧烈,彩霞如带,仙光重重如山,金世宗喝道:「仙门将开,速速戒备!」话音方落,一声轰然巨响,两扇巨门陡然敞开,内中登时鼓盪出无数狂风,竟是刮面如刀! 三人距离既近,不免被狂风搅盪,赫连锋哼了一声,足下大河翻滚而起,遮拦在三人面前,凡有狂风卷过,皆被吸入河中,水花团团,泯于无形。 等到风势散尽,大门洞开,赫连锋道:「两位师叔莫要离开我身侧!」运法欲行。忽听有人冷笑,一流火光飞驰而来,身后一道精锐剑光一闪而逝,火芒敛去,现出一人,正是杨天琪! 杨天琪被浩光一剑挑飞,恰逢仙府之门大开,瞥见赫连锋三人,冷笑道:「九幽门的人物?凭你们也敢觊觎这空桑仙府么?」 赫连锋见那人面色赤红,焰流欲燃,识得是少阳派中人,喝道:「原来是少阳掌教之子杨天琪!这空桑仙府向来藏匿于冥土,便当归我九幽门所有,识相的速速退去,不然就将你元神打散!」 杨天琪正要反唇相讥,忽然虚空颤动,一尊庞然大物悠悠穿破空间而来,竟是清虚道宗的云阙飞宫!这一喜非同小可,扬声道:「是清虚道宗哪一位前辈到此,少阳派杨天琪有礼!」 飞宫中传来一声惊喜唿喝:「琪哥!」一道窈窕身影现出,满面惊喜之色,正是上官云珠!二人缘定三生,这一相见,皆是兴奋非常。上官云珠叫道:「琪哥莫慌,我来助你!」催动云阙飞宫便欲压上。 云阙飞宫乃是庞然大物,虽非法宝,也祭炼了许多禁制,最善群战斗法,以清虚道宗的底蕴,也不过炼成三座,足见此物之珍贵,上官云珠若是修成待诏,主持此宝,足可抗拒一位长生老祖攻打。 第1132页 云阙飞宫一动,非同小可,赫连锋有九曲图在手,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巴不得衅自她开,就要动手,忽然一道幽幽声音响起:「拂玉道人,清虚道宗也没甚么人才坐镇,连你这遨游星河多年的人物也给唤了回来!」 赫连锋叫道:「爹!」说话之人正是赫连无敌,却不现身。只见玄光闪烁,一位羽衣星冠的少年道士现身出来,冷哼道:「赫连无敌,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装神弄鬼!觊觎空桑上人遗宝,却只派个傻儿子来探路么?」 那少年道士正是清虚道宗长老、主持玄魔两道金榜籤押的拂玉道人。赫连无敌哈哈一笑,声音飘忽不定:「岂敢岂敢!老夫算计来去,也不过为了犬子与空桑上人有些渊源,才敢下手谋划。那比得上你清虚道宗,无有有缘之人,索性用美人计赚了一个回来,生生与空桑上人搭上了关系,这份手腕,啧啧!」 拂玉道人不见息怒之色,淡淡道:「大家皆有所图,只看手段高低罢了!如今狭路相逢,你怎么说?」赫连无敌呵呵笑道:「还能如何?若是别人敢这般出言不逊,本座早就一掌拍死!不过清虚道宗乃正道魁首,我九幽门亦是佩服的紧,既然大家都眼热空桑遗宝,大打出手总是不好。不如仿效你老那甚么金榜籤押,长生之辈皆袖手旁观,任由这些小辈入仙府,求取机缘,大家各凭本事,如何?」 拂玉道人眼珠一转,颔首道:「如此倒也公平,不过若是再有后来人去碰机缘,该当如何?」赫连无敌语调一变,满是杀伐之意:「简单的紧,全数杀了便是!」 拂玉抚掌笑道:「此言正合我意,那便各凭本事机缘罢!」九幽门盘踞冥狱,根深蒂固,但轻易不入阳间,玄门各派对其态度暧昧,不会见面便打打杀杀。 两位老祖计定已毕,杨天琪早已飞上云阙飞宫与上官云珠团聚,亲昵了一阵,双双向拂玉道人下拜。拂玉道:「不必多礼,我奉师兄之命前来,此是我一具分身,真身尚在冥狱之外。你二人前去仙府之中,自有遇合。仙府之内有空桑上人所留手段,不会伤及你们,不过要小心其他寻宝之人。只要出了仙府,有我在,可保你们无事,且去罢!」 二人再拜,双双出了云阙飞宫,此物长大,不能带入仙府。赫连锋哼了一声,本想打死他两个,却不敢动手。耳边赫连无敌声音响起:「仙府已开,速去速回!」赫连锋望空一拜,当先入内。 金世宗心头不愿,但赫连无敌已关注此处,不敢违命,只好随赫连锋入内。仙府入口中氤氲阵阵,五色耀彩,不知内中究竟为何,赫连锋三个穿过氤氲之气便即无踪。上官云珠与杨天琪对视一眼,亦自入府而去。 拂玉分身端坐云阙飞宫之中,闭目不语。赫连无敌也不现身,更不发声。一时场中寂寂。仙府开光之时,凌沖远远瞧见云阙飞宫高悬,心知清虚道宗高手到了,及见拂玉道人现身,便熄了硬闯的心思,远远吊在一旁。 晦明童子问道:「清虚道宗不要面皮,我们怎么进去?」凌沖不答,暗中催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说道:「觊觎空桑仙府的不止两家,前次去天星界的那几位皆会来此,彼时趁机沖入!」 第八百九十七章 各走半边 空桑仙府再度出世,震盪世间,虚空波动浩然然波及诸天万界。东海龙宫之中,三太子敖意大是惊喜,忙命准备怪鱼金船,又唤来祖叔敖海,说道:「我与空桑仙府有缘,前次去天星界辛苦一趟,甚么好处也未捞到,此次仙府又自现世,且去瞧瞧!」 敖海不置可否,敖意特意带上龙宫一支精锐之师,登上怪鱼金船,便要破开虚空而去。一股庞然法力陡然降临,将怪鱼金船定住,敖意惊怒之下,正要喝骂。 只听一个温醇声音传来,竟是东海龙君,「空桑上人早有属意,吾儿去也无用。」敖意一愣,叫道:「仙府再开,分明是空桑上人再寻有缘之人,如何不必去了?」 龙君再不多言,敖海道:「既然龙君有命,三太子还是莫要多问,只在宫中修身养性的好!」敖意闷闷不答,只得下了怪鱼金船,拂袖去了。留下一船的海怪水精面面相觑。 拂玉道人端坐飞宫,身后转出一人,正是徒儿隋问天,望向空桑仙府,目中尽是艷羡之色。拂玉摇了摇头,问道:「问天,你是羡慕杨天琪的机缘,自家却不曾有么?」 隋问天激灵一下,忙道:「弟子怎敢有此想法?」拂玉道:「那就好,杨天琪前世与空桑上人有些渊源,方被允准入仙府探宝,也非是甚么好事。为师生平只收了你一个弟子,传授本门正宗法诀,你切莫以为进境缓慢,便自暴自弃,你掌教师伯门下弟子良莠不齐,无人可堪重任,你师伯对你可是期许的很,你明白了么?」 隋问天满心激动,连话音也结巴起来,「掌教师伯他老人家当真……当真……」拂玉喝道:「几句话便动摇了你的道心么?你的养气功夫都练到哪去了!」吓得隋问天脖子一缩,不敢再言。 冥土之中,凌沖闭目养神,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陡然启目道:「来了!」就见冥狱之昏黄上空霍然撕裂,一道沛然法力涌出,内中竟有点点繁星之意! 拂玉道人端坐飞宫,哼了一声,大袖一举,一道金光扶摇直上,转眼化为一线金潮,如云如雾,与那星河法力狠狠拼了一记! 第1133页 空间抖动!拂玉的玄门法力受到冥界阴气压制,少去几分凶性,又挑了那人破界初到的机会,交手之下竟是不分胜负。拂玉又是一哼,不再出手,冷笑道:「乔依依,想不到星帝深居简出,倒换了你来回蹦跶!」星帝成道之前杀戮极重,玄门不少高手死于其手,但成道之后反而销声匿迹,百十年不曾出手一回,反是乔依依这位天市垣星主近来风头更盛。 星光连横,星云飘渺,一尊星神法身自虚空罅隙中挤出,正是乔依依,身后紧跟一人,却是萧厉,低头垂目,在乃师面前乖觉的很。 乔依依反唇相讥道:「清虚道宗连你调了回来,看来拂真手中可用之才真是不多了!说不定此次大劫,你清虚道宗便挺不过去,似当年太清门一般,风流云散!」 此言恶毒至极,但拂玉道人面色如常,全似清风萦怀,目光在萧厉面上一转,说道:「这便是你的弟子?修为一般,宝贝却是不错!」自然是指萧厉炼化的那件仙都之门。 萧厉目中厉色一闪而逝,却不曾抬起头来。乔依依呵呵一笑,说道:「我的弟子再不济事,一根手指也能碾死你的徒弟。啧啧,清虚道宗真是寒酸,却不肯赐下一件法宝给宝贝门人么?」 拂玉道人少年般的面上浮现些许怒色,蓦地轻笑道:「又有欲分一杯羹之人,不知赫连道友意下如何?」赫连无敌声音响起:「乔道友的金面还是要给的!」 乔依依吩咐萧厉道:「我的吩咐你都记清了,入仙府之后依计行事,若有差池……」萧厉忙接口道:「师傅放心,弟子定然尽心尽力!」 乔依依似有几分满意,颔首道:「去罢!」萧厉暗松一口气,不敢耽搁,化为一道星光沖入仙府之中不见。 凌冲心头有些焦躁起来,方才乔依依与拂玉交手,便是最佳时机,但两位老祖只换了一招,又有赫连无敌窥视在侧,凌沖不敢轻举妄动。 正踌躇之间,周遭陡然一热,一道火光狠狠撞出虚空,流火溢彩之间,连无尽阴气都被驱散了大半!火光一敛,现出一位面相古板的道人,竟是太玄二长老百鍊! 凌沖这一喜非同小可,一跃而起,赶去与百鍊会合。百鍊道人一出,登时引动三位老祖关注,及至凌沖现身,拂玉道人哼了一声,挥手便是一道剑气直取! 纯阳老祖出手,威势自然不同,但凌沖丝毫不担心,果然百鍊道人亦自出手,一道火气飞腾,后发先至,竟将剑气生生烧化! 拂玉心头一凛,百鍊道人当年强行破境纯阳,还引动天门现形,这些年一直将养道基,想不到一经出手,却是这般威势。方才不过是因势而起,顺手施为,及见凌沖在百鍊身边现出容貌,拂玉立时后悔不迭! 杨天琪已将凌沖是太清传人之事告知拂玉,太清门覆灭是清虚道宗一手主导,两派的仇怨绵延数千年,根本无有圆转余地,清虚道宗必要斩草除根,就算凌沖还有一层太玄掌教弟子的身份,也要杀之而后快! 百鍊道人目光直指云阙飞宫,冷冷道:「不知拂玉道兄何以对我这师侄出手,未免以大欺小了!」拂玉道人强按杀意,假作惊奇道:「原来是太玄派的师侄么?我自域外归来不久,不知贵派出了这般佳弟子,只以为是何人觊觎空桑仙府,忍不住出手试探,倒是我过错!」 百鍊道人微微眯眼,凌沖已接过话头道:「二师伯如何会来?」百鍊道:「我受你师傅之託,来护送你入仙府争夺机缘,有我在此押阵,你这便去罢!」 凌沖大喜,正要动身,乔依依冷冷说道:「百鍊你这般安排,旁若无人,是将我乔依依视作土鸡瓦狗了么?」百鍊道人目光在她星神之身上一转,冷笑道:「我太玄派素来我行我素,何时轮到你魔道来指手画脚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闯仙苑 太玄派自掌教以上四位长老,大师兄惟庸道人沉稳肃重,二师兄百鍊道人严峻端方,三师兄周其精于外务,四师兄贺百川长于铸炼,各有千秋。 凌沖对这位二师伯的印象不深,也只在北冥时匆匆一晤,听他说出这般霸道之言,竟丝毫不将乔依依放在眼中,着实有刮目相看之感。 乔依依性子火烈,吃百鍊一通抢白,峨眉倒竖,当下就要动手。赫连无敌忽然出声道:「此次是门下弟子碰机缘,两位何苦做意气之争?若是触怒了空桑上人,岂不得不偿失?」 百鍊道人不置可否,乔依依思忖片刻,也自静默下来。四位长生老祖相互对峙,凌沖向百鍊道人躬身一礼,转身化剑光而走,直直冲入仙府之中。这一回并无人出手阻拦。 凌沖沖入仙府,便是一阵上下颠倒,眼前金光乱闪,不知身在何处。等回过神来,已身处一处星空之中,眼前流星乱舞来去,又有颗颗硕大之极的星球旋转不休,星光遍洒之间,美轮美奂。 凌沖极目望去,心头一震,自近极远处,每一道星光、每一颗星辰,似乎皆是一处空间、一方世界、一座洞天,内有无数生灵演绎悲欢离合,亦有正邪之争、玄魔大战! 待到法眼开合,想要一探究竟时,那些光晕中的景象却如走马灯一般闪现而去,再也不復回来。凌沖嘆了口气,轮迴世界之外的九天星河广大无伦,凌沖早欲去见识一番,但除非修成长生,方能横渡虚空,不然只能仰仗法宝之力。 第1134页 空桑仙府中有如此之秘,竟似能联通万界,着实出乎凌沖意料,仔细一想到也说得过去。空桑上人的道行境界只怕犹在归一境之上,随手一部《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便令凌沖受益匪浅,祭炼一座联通万界的仙府法宝,似乎并非难事。 凌沖对晦明童子道:「看来这座仙府本身便是一座虚空法宝,勾连万界,不知杨天琪几个先行进来的,被转到了哪里。」晦明童子道:「咱们也是稀里煳涂而来,连仙府中究竟有甚么宝贝都不知,要如何下手?」 凌沖一笑,说道:「我自有办法!」洞虚真界一出,一枚虚空种子浮现,说是种子,炼化了钧天壶中波罗花,如今竟似是一条长虫模样,圆圆胖胖,白白嫩嫩,约有一尺长短,两头不住探动,憨态可掬。 此物乃是洞虚真界的根本所在,凌沖未来证道之基,晦明童子撇嘴道:「甚么虚空种子?还是叫虚空虫来的妥当!」凌沖笑道:「据《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所载,此物当真叫做虚空虫,乃是虚空种子道行大增所化,此虫是空桑上人所赠,依靠它便能直入仙府核心!」 果然虚空虫一通蠕动,蓦地两端高昂,指向一方,凌沖当即催动剑光,急急飞去。有虚空虫在手,空桑仙府再无隐秘,如入无人之地,可直捣黄龙! 剑光于无量星空中疾飞良久,面前忽有一道硕大无匹的星光闪动,按着虚空虫所指,该当直入其中。凌沖略一闪念,一剑飞入! 眼前霍然一亮,竟是一处大无边际的世界,入目之间一片葱茏,花木葳蕤,草木含露,望之可爱。凌沖不知到了何处世界,但此界乙木之气大盛,适合玄门练气士修炼。 虚空虫抖动更急,凌沖想查探一番,又恐被杨天琪等人拔了头筹,得了空桑遗宝,只好不管不顾纵剑飞驰,穿透此界直达仙府核心再说! 剑光沖天,直上数千丈,忽又转折而下,如银河断落,这般一张一缩,真气变化剧烈之极,换做法相以下的修士,必要走火吐血。但凌沖使来却转折如意,剑光肆意挥洒之间,轻灵迅快之极。 晦明童子贊道:「你渡过一重劫数,功力大有长进!咦?那是甚么?」一座仙家园林当空浮现,喷吐仙霞,还未入内,一股幽香已然袭人口鼻。 凌沖长吸一口,只觉通体舒泰,飘飘欲仙,脱口道:「彼处必有仙家妙药!」晦明童子叫道:「快去瞧瞧!」凌沖见虚空虫亦指向那处仙家园圃,便点头答应,阳神藏于真界,将虚空虫收入,又将洞虚真界运炼为一点玄光,飘飘荡荡往园圃而去。 那园圃隐于无量氤氲之气中,彩霞凝雾,紫气焕彩,果是仙家气度,非同小可。真界玄光微微摇盪,于一剎那间使出挪移虚空的手段,避开仙苑周遭重重禁制,入了仙圃之中。 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实是一切禁制之克星,穿梭之间,任何禁制反噬皆不加身,悠游如意,凌沖初试牛刀,只觉顺手非常。 一路之上所见,尽是瑶花琪草,争芬吐蕊,又有绿葛攀附,秀草如织,置身其中心头火性都去了几分,忍不住感嘆道:「真乃仙境也!」 晦明童子坏笑道:「难道来此,便是机缘到了,所谓贼不走空,且去瞧瞧园中究竟有何宝贝!」凌沖皱眉道:「连此处是哪一位仙家所有都不知,冒然闯入已是重罪,还要行那鸡鸣狗盗之事么?断然不可!」 晦明童子小嘴张了张,垂头不语,沮丧的紧。凌沖不去管他,若由他的性子来,不知要创下多大祸事。有心避开仙圃核心之地,偏偏虚空虫所指尽是仙苑中要害之处,凌沖无法,只能将洞虚真界运转的越发小心。 穿破层层雾霭,一株巨树拦路,高不知几许,树干隐于虚空之上,被云雾遮挡。树身满生绿苔,不知存活了多久,枝叶肆意生长,映的光华乱闪乱窜,如同金蛇。 此树当是这处仙苑核心所在,亦是阵眼之处,无尽乙木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化为朵朵云霞。巨树周遭围绕而生着无数灵药,一时灵气喷薄,如条如带,洗涤尘埃!真界灵光悬浮,凌沖阳神抬头,呆呆望着那株巨树,感受乙木精气沖刷,竟是陷入呆滞之态! 第八百九十九章 盗灵根 以凌沖的道心修为,瞧见这株乙木巨树如此失态,原因无他,只因这株巨树似曾相识,竟与神木岛上那一株先天灵根有七八分相似! 凌沖随叶向天求取乙木精气时,亲眼见过那株天地灵根,果然气象万千,托举无穷空间,面前这一株亦丝毫不逊,甚至犹有过之! 「难道说这处仙苑之主与神木道人师出同门,又或就是神木道人之师?不然怎会出现两株同样的先天灵根?」凌冲心念电转,见那灵根之上有无数先天符文流转,散发道道仙光,枝叶梢干上披挂仙霞,卖相比神木岛那一株还要来的光彩夺目。 凌沖打量良久,终于确定这株巨树与神木岛那一株同出一源,亦是先天灵根,立时活络心思,先天灵根就有先天乙木精气,此物乃天地瑰宝,活死人而肉白骨,难得非常,当年叶向天为了求取一缕,不远万里拜会神木岛,今日既然再见,岂可失之交臂? 洞虚真界大开,疯狂吞吸灵根周遭乙木灵气,彼等灵气乃是后天之物,但聊胜于无。要盗先天精气必要损伤灵根,凌沖目光四下逡巡,寻觅合意下手之处,索性剁下几根枝杈来,必能炼化出先天精气! 第1135页 晦明童子撇嘴道:「方才还教训人家,你小子不也行那鸡鸣狗盗之事?我看你和你那贼眉鼠眼的师傅就是一丘之貉!」凌冲心情正好,懒得训斥,低喝道:「还不来帮忙!大不了分你几成便是!」 晦明童子登时眉花眼笑:「这还差不多!既然有脏可分,我便勉为其难,助你一助!」黑白生死气飞旋而出,一转化为斩妖符剑剑气,凌空狠狠一噼! 光华乱闪!精气四溢!晦明童子滑头的很,觑准一根细小分叉,全力施为之下,登时将之噼落,凌沖大喜,忙用真界将残枝收了,催促道:「快些再砍些来!」 嫌晦明童子下手太慢,阳神现身,喝一声:「来!」黑白生死气飞来,人宝合一,催动太乙天罡剑煞符,剑光闪动,符意如潮,嗤嗤嗤,接连几剑,就见枝叶纷落如雨,斩下数根枝条,有的犹带绿意,一一落入真界中去了。 先天灵根坚硬非常,人宝合一要出尽全力,几剑方能砍断小小一根,半日功夫阳神已觉神虚气弱,不得不罢手歇息。晦明童子埋怨道:「你道行太低,剑术太差,这才几剑?太玄派剑术也不过如此!」 凌沖正要反唇相讥,忽闻言笑晏晏之声,面色一变,阳神沉入真界,躲在灵根之上。只见两位女仙分花拂柳,一路说笑而来。俱是身披薄纱,百褶藕裙,芳华正好。 凌沖做了一回贼人,撞见正主哪敢现身,见那两位女子修为不高,一个凝结法相,一个才刚婴儿。只听那位元婴女子笑道:「姐姐,大老爷奉祖师之命看守仙苑,为何匆匆离去?仙苑无人镇守,若是被甚么小贼摸了进来,岂不糟糕?」 那法相女子笑道:「我听几位师兄说,青帝祖师门下有一位弟子叛门出教多年,大老爷一心要捉拿回来,偏生祖师心存不忍,念着多年师徒的情分,不肯追究,便一直这般撂着。前次大老爷心血来潮,忽然查知那叛徒下落,就此出山追拿。」 「至于这青帝苑无人坐镇,妹妹却是多虑了!莫说几位师兄多有修成待诏、脱劫之辈,就是此处乃是祖师爷特意炼化了一座大千世界,再现造化而成,隐于虚空乱流之中,除非是传说中的那几位道祖魔尊级别出手,等闲人等连门槛都摸不到!只是那几位大都与祖师爷交好,谁肯为了几株杂树来得罪我们青帝一门?」 凌沖闻听「青帝」二字,心下便是一紧。青帝之名可谓响彻诸天,为玄门中有数几位道祖级人物,传闻乃先天神圣,主掌生生造化之功,法力无边,没想到此处竟是青帝的一处阆苑,怪不得有先天灵根种下。 那女子所言破门出教的叛徒,莫不是神木道人?若真是如此,想来其在青帝门下学艺时,得赐了先天灵根,叛教时一併携走,只是为何堂堂青帝高徒,竟会沦落到轮迴世界,被阴祖捉拿,险些炼化,形神俱灭? 凌沖越想越奇,神木道人的来歷当是无疑,但又有许多诡异之处,只听元婴女子又道:「姐姐说的也是!这青帝苑中所植花草放到下界乃是一等一的宝药灵药,却定然不放在祖师爷眼里的。最宝贝之物当是那株先天灵根,不然大老爷也不会奉命驻守在此。要偷那灵根,除非是仙帝级别的老祖动手,方能一举奏功,小妹倒是杞人忧天了。」 两位女子一面说笑,一面正正往灵根之处而来。却是苑中要开炉炼丹,奉命前来采些合用药材。青帝苑中先天灵根之处灵气最盛,九成以上的宝药皆是围绕其而生,因此直奔此处而来。 凌沖暗暗叫苦,他下手太黑,将灵根一顿乱剁,少却了许多枝条,那灵根若有灵性,枝干抖动,渐渐有些异常,若被人当场捉姦,开启阵法,就算他修成纯阳,怕也逃不出去,不若先下手为强! 凌沖甚有决断,真界灵光向下一落,一道魔影现身,正是五阴炽魔之身,正与两位女子照面,二女冷不防被阴魔堵住,吃其一指,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透体而入,元神坐僵,就此昏厥过去。 阴神以噬魂劫法暗算了二女,不敢用魔念沾染,更不敢害其性命,不然就与青帝一脉结仇太大,一招得手,真界一合,收了阴神,顾不得再砍灵根,风驰电掣一般向外便闯! 急如风火!临去之间还不忘搜刮地皮,将周遭数里之地花草连培植之土尽数吞入真界,当真是贼不走空。转瞬千里,真界忽然一紧一松,却已是出了青帝苑! 凌沖正松了口气,身后青帝苑忽有怒吼之声响彻,一座仙家阆苑有五色十光仙霞迸发,往来冲突,搜索虚空。又有数道身影飞起,叫道:「莫走了贼人!」 第九百章 钧天道人 当先一道碧色剑光最是迅快,竟是一位剑修,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剑气一起,有七音之速!音障层层爆开,白雾飞云尽在其身后! 洞虚真界已出了青帝苑,正要遁入虚空,那碧色剑光不知怎的,竟似知晓凌沖的所在,赶得一赶,已然不远,碧色剑光陡然分化无数碧绿剑光,满空游走不定,织成一张大网,兜头罩下! 凌沖大吃一惊,不料青帝苑中竟有如斯剑道好手,这一手剑光分化的功夫精妙非常,尤其以乙木道法施展,别有玄妙,令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感慨归感慨,眼下非是切磋剑道之机,若被拖住片刻,被其他高手追来,那就死无葬身之地!阳神一指,真界中飞出数道剑气,凌空一转,化为剑丝,剑丝纠结缠绕,演化一座小小的太乙分光诛魔剑阵! 第1136页 剑阵一出,将真界翼护下方,任由碧绿剑光倾轧如海,如雨落芭蕉,四面八方杀来。剑光分化的功夫剑光虚实相合,随心转换,极难硬拼,凌沖打的是拖延的主意,舍了剑丝剑阵,为自家赢取一丝良机。 无穷剑光噼落纷斩,小小的诛魔剑阵如浪中小船,随时有倾覆之危,但毕竟不曾被破!出手那人乃是青帝嫡传徒孙,在青帝苑三代弟子中亦是佼佼不群之辈,一手剑术力压同门,更修成剑光分化的绝世剑道,素来眼高于顶。 乃师不在,便由其主持青帝苑外务,惊觉青帝苑中被贼人闯入,制住了两位师妹,等察觉先天灵根竟然受损,这一惊非同小可,乃师迴转,不知该如何震怒,这才拼命赶来,见那贼人竟亦有一手上乘剑术,心下狐疑。 忍不住将漫天剑光缓了一缓,喝道:「瞧你的剑术亦是玄门正宗传授,必非无名之辈,如何甘愿为贼?本门乃青帝道统,就算九天仙帝亦要卖几分颜面,若你肯乖乖受缚,我还可向恩师求情,赦免你……」 话未说完,那一座小小诛魔剑阵陡然崩散,大喜之下,正要趁势直上,却见那贼人所化灵光陡然钻入虚空不见。这一急非同小可,忙用法力搜索虚空,却一无所获,只气的破口大骂,长啸连连! 凌沖以剑阵缓过一口气,终于寻到一处虚空裂缝,一气钻入,离了青帝苑所在世界,这才长松一口气。面前又是星光点点,陆离斑驳,凌沖瞧了瞧真界中条条灵根枝干,绿意瀰漫,生机勃勃,忍不住嘿嘿直笑。 晦明童子更是不堪,小手连抓,凑近了看了又看,亦是傻笑不停。先天灵根价值无可估量,就算只斫下几根枝条,对长生之下的修士亦是作用多多,若能重新栽活,便是一件上佳的成道之宝。就算放在真界之中,日夕散发生发之气,对凌沖修炼也有无穷好处! 凌沖傻笑了一阵,振奋精神,正要将虚空虫放出,耳边忽有人咳嗽一声,揶揄道:「人无横财不富,你这小子倒是深通此理!」 凌沖大吃一惊,当即剑术发动,剑气绕身如龙,又有阴神怀抱噬魂幡现身,四目灼灼,四下寻觅。能瞒过他的感知,欺近身边,必是长生级数人物,不得不小心对待,免得阴沟翻船! 那人哂笑一声,又道:「不必紧张,本仙人若要杀你,一根手指足够,还会特地与你说话么?你且看来!」一位道人现身而出,立于周天星河之上,说不出写意潇洒。 凌沖定睛望去,见那人大袖翩然,头别玉簪,仙风道骨之间,乃是一位玄门有道之士。凌沖却觉这货的风姿气度似曾相识,似乎也有一位老祖级数的人物,亦是这般的招摇。 正苦思间,那虚空虫在他掌心中躁动起来,似乎对那道人甚是亲切。那道人望着虚空虫笑道:「难得你开了几分灵智,算是暗珠明投,你跟着这位主人倒也前途远大,不错!不错!」 凌沖道:「不知前辈是哪一位老祖?」那道人呵呵笑道:「你拿了我的钧天壶,炼化了虚空波罗花,又得了我师传的一部虚空根本道法,便宜占尽,却还来问我是谁?」 凌沖大吃一惊,讷讷道:「莫不是钧天前辈当面?」那道人颔首:「老道正是钧天!」若非一件钧天壶出世,钧天道人的名声在轮迴世界只是沉沉寂然而已。但钧天壶中炼化了一方小千世界,玄门众人方知世上还有一位精通虚空神通的老祖。 凌沖自杨天琪手中强抢钧天壶,将之炼入洞虚真界,又从中得了一部《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深知钧天道人的底细,乃是空桑上人之徒,其现身于仙府之中,乃在情理之中,但一位威名赫赫的上古真仙当面,还是有些不大真实之感。 钧天道人上下打量凌沖一番,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晦明童子对这位老祖十分好奇,忍不住现身问道:「老祖为何摇头又点头?」 钧天道人见这小东西袖珍可爱,笑道:「我摇头者,是为他得了我师门根本道法,却弃如敝履,只作他道基的补充。点头者,是为他唯有如此,方能跳出空桑一脉的桎梏,日后才有几分成道的指望!」 凌沖张了张口,辩驳道:「弟子得了空桑上人的法门,无奈早已道基註定,不好转法重修,只得将之化入我太玄一脉剑术之中,还望老祖恕罪!」 钧天道人似笑非笑,说道:「你可知我这一脉的虚空神通,便是九天星河中亦是大大有名,多少修士求之不得,到你手中却如此暴殄天物?不当人子!」 凌沖不好作答,只得讪笑不已。钧天道人神目如电,在洞虚真界中转了一圈,又瞧了瞧阴神与噬魂幡,眉头大皱,说道:「你师傅是谁?竟敢如此传授,简直胡闹之极!玄魔兼修,古往今来又有几个成就?除非……咦?原来如此!妙啊!妙哉!老道倒忍不住想见一见你的师傅了!」 第九百零一章 遭遇 晦明童子见他语无伦次,忍不住暗暗撇嘴道:「这厮给郭纯阳乱教徒弟的手段弄得失心疯了!」凌沖化出阴神阳神,更身兼太玄、太清、空桑、噬魂,四大派根本道法,修为杂乱之极,以钧天道人眼光自是一眼瞧出。 饶是钧天道人为上古真仙,成道极早,更精虚空神通,遨游星河,见识诸般大千世界,也未见过如凌沖这般不分玄魔好赖,一通修炼的修士,也不怕道法冲突,走火横死。 第1137页 不过凌沖以虚空神通之道统合诸般道法,却是神来之笔,再加那一团阴阳之气,虽是后天,却有无穷玄妙,钧天道人已知其师郭纯阳之意,不禁暗叫一声妙哉!见凌沖兀自浑浑噩噩,便不曾说破。 凌沖皱了眉头,问道:「老祖特意现身来见,不知有何吩咐?」钧天道人轻咳一声道:「此是我一尊法力化身,本体尚在九天星河之中。这座仙府乃是我师空桑上人所留,专为有缘的后辈留下些机缘宝贝。前次将你等挪移至天星界,便为了考校一番,才有将虚空种子相赠之事。」 凌沖点头道:「空桑上人爱护之情,晚辈感激不尽。」钧天道人笑道:「天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我师赠你虚空种子,是为日后一件大事不便出手,要你相助。不过那事还在极远之后,还要看你彼时的道行能否够格插手。」 「今日现身见你,是为这座仙府乃是我师本命之宝,当年碍于誓言,将之散于诸天之中。我师曾立誓,若有人能炼化其核心禁制,便任由其取走此宝,因此连我也不好出手。我师本尊元神沉寂,已有数千年不曾甦醒,着我看守此宝,不令他人得手。」 凌沖接口道:「前辈之意,是要晚辈拦阻那几人,以防其等炼化了此宝根本禁制?」 钧天道人颔首道:「正是如此!本门向来不肯欠人情分,我师将来有用你之处,先与了你一枚虚空种子。今日烦劳你出手,我那件钧天壶便是好处,至于你从青帝苑中盗来的乙木灵根,便算是添头!」 凌沖道:「前辈言重了,那两枚虚空种子,还有一部《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乃晚辈成道之基,区区小事,晚辈义不容辞!」 钧天道人笑道:「我不过略施小计,将你转入青帝苑中。你倒深知贼不走空之理,硬砍下许多灵根枝叶,此举大伤灵根元气,青帝门上下还不知如何暴怒呢!」言下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那处青帝苑似是一处大千世界,与轮迴世界相隔极远,不知晚辈还能有机缘再临彼处么?」 钧天道人冷笑道:「你得了便宜,切记声张,青帝苑虽则隐蔽,但诸天万界中想讨好青帝者不计其数,稍有风声泄露,就算你躲在轮迴世界,也难逃毒手!」 凌冲心头一凛,点头称是。钧天道人面上忽现踌躇之色,欲言又止。凌沖见状问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钧天道人颇为不好意思,嗫嚅道:「那朵波罗花是我师所赐的虚空种子所化,被你炼化倒也罢了。不过钧天壶却是用了许多天材地宝,前后数百年苦功才祭炼出来……」 凌沖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笑道:「晚辈得了两枚虚空种子,已是邀天之倖,不敢贪多。钧天壶既是前辈性命交修之物,便原物奉还罢!不然要炼入我的洞虚真界,亦是不伦不类。」 钧天壶除却核心的波罗花外,本身亦是一件至宝,熔炼无数宝材,凌沖本打算将之一点点炼入真界中。钧天道人既然开口索要,不妨还了给他,毕竟是一位前古真仙费尽心血炼成的宝贝,换做凌沖自身,也不愿轻易与人的。 钧天道人露出感激之色,探手一抓,凌沖只觉洞虚真界一震,一道无边法力渗入,运劲巧妙之极,真界中一只形制奇古的宝壶浮现出来,正是钧天壶本体。 钧天道人伸手自真界中将宝壶摄出,目中满是感慨之色:「此宝失落数千年,如今终于寻回!」钧天壶没了虚空波罗花镇压,玄妙大减,不过以钧天道人的手段,只要寻到另一件镇物,自可重振此宝雄风。 钧天道人收了钧天壶,续道:「仙府牵连各处大千世界,需用极强法力导引,未曾炼化根本禁制便无从下手。我不好出面,只有靠你自家将来抢夺根本禁制的野心之辈尽数击败,我自会将其等挪走,日后亦不会再许其等借用仙府之力。」 忽然面色一变,皱眉道:「想不到他们突进如此之快,离根本禁制所在不远!我这就挪移你过去,千万小心!」 凌沖还待再问,吃钧天道人一指,眼前一花,已被挪移到了另一处虚空。钧天道人送他离去,冷笑一声,自语道:「我师傅碍于法誓,不好翻脸动手。这群蚊蝇之辈便以为我空桑一脉好欺侮了?居然敢明目张胆算计上门!不用些手段,尔等也不知我钧天道人的威名!」 凌沖被挪至一处殿堂之中,四壁似以巨石砌成,石壁上相隔数丈便有一盏油灯,灯芒昏黄不定,也不知燃烧了多久。晦明童子道:「那钧天道人真不要脸,叫你做苦力不说,还将钧天壶又要了回去,岂是前古真仙的做派?不当人子!」 凌沖笑道:「钧天壶毕竟是他心血炼就,捨不得与人倒也无可厚非。」晦明童子道:「他也不说有几个入了仙府,难不成要你一个个杀过去不成?你才刚脱劫级数,遇上待诏境界,又身有法宝的怎么办?」 凌沖道:「我亦通晓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在仙府中如鱼得水,就算打不过,也尽可逃走。」正说之间,殿中光华闪动,现出三人来,正是赫连锋三个。 他三人入得仙府,连入几处洞天世界,无心流连,反杀了几个土着,耽误了好些功夫,幸好赫连无敌在九曲图中预伏了一记先手,能感应仙府根本禁制所在,这才珊珊赶来。 三位魔头迎面见到凌沖,八目相对,赫连锋先喝道:「你是何人?」凌沖与赫连锋从未正面交锋,前次去天星界,亦是以阴神身份,是以见面不相识,从容笑道:「我乃太玄剑派掌教弟子凌沖,你们这些魔道之辈,也妄图染指玄门老祖遗宝么!」 第1138页 第九百零二章 刀气长河 赫连锋觊觎空桑遗宝良久,好容易得此良机,就算天王老子拦路,也一剑杀了,岂会在意区区凌沖?狞笑一道:「就凭你一人,也敢阻拦我等?」 忽然殿堂震动,自底传至殿中,原本殿中唯有石壁油灯,看似正正方方,全无机关,却有一扇石门陡然拔起,高有百丈,门上真气氤氲,聚散不定,将门上花纹遮掩。 石门正在凌沖背后,他却不转头去瞧,依旧紧盯三人。赫连锋望向石门,目中越发热切。严亢道:「请金师弟出手,斩杀这小子,我与少掌教去石门之后一探!」 金世宗明知石门之后必是仙府根本禁制所在,严亢之意却不令他得见,不过他也不在乎,此人必生只醉心修炼,唯求证道玄阴,长生不死,其余之事一概是空。既然奉命来此,总要寻些乐子,那玄门的小傢伙似乎很是有趣,就拿他试刀罢! 金世宗沉默不语,上前一步,轰然一声,头顶冲出一派黄泉大河,浊流卷积,铮铮铮铮!刀鸣震天,一条大河竟全是刀气演化而成! 这便是金世宗必生苦修的一条刀气长河,以浑厚无匹的黄泉真气推动,任谁落入其中,身受刀气剐斫,甚么法器与护体神功皆是无用!刀气长河一出,刀意贯天,震得石殿中摇摇荡荡,满是刀鸣厉啸之声,恰似九幽阴罗之地降临,带起无穷鬼哭神嚎之意! 严亢悄声道:「等金世宗与那玄门之辈动手,我等趁机穿破石门,只要祭炼了根本禁制,这座仙府便落入本门之手,外面自有掌教接应,万无一失!」 赫连锋心头火热,但见金世宗刀法玄奇,却又不免有几分嫉妒之意,心头哼道:「我乃掌教嫡子,只要祭炼了仙府禁制,便是盖世奇功,掌教之位必然落入我手,就算你刀法精奇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听命于我!」 金世宗一旦祭起刀气长河,面容肃重,向凌沖道:「请!」凌沖阴神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想不到今日倒有机会交手,见其黄泉长河波光荡漾,无数刀气如蜂恋花,乱飞乱走,居然有几分剑光分化之术的影子,也自肃容道:「请!」锵然剑鸣之间,条条剑气飞出,雷音滚滚,却是上来便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 金世宗眸中神光大放,正是将遇良才之色,刀气长河自上而下,横断天地,狠狠击来!道行到了脱劫境界,每渡过一重劫数,法力真气便凝练数分,动起手来反而化繁为简,先立其大,而后见精细。 刀气长河威势无双,长有数十丈,如星河坠落,裹挟无穷气势,相比之下,凌沖的区区几道剑气直如小巫见大巫。凌沖以一敌三,全无惧意,毕竟尚有阴神之身不曾出手,噬魂劫法不欲被其等知晓,但暗中作祟还是小菜一碟。 就在刀气长河将落未落之时,凌沖屈指一弹,数道剑气在雷音声中射入其中,登时与无尽刀气拼斗起来!刀气一拥而上,如蚂蚁咬象,悍不畏死,在长河之中就算刀气被剑气斩灭,亦能再运炼了出来,顶多损耗些元气罢了。 「原来如此!刀气长河看似唬人,实则亦是黄泉圣法演变而来,不过这金世宗取了个巧,以黄泉之气演化刀气,灌注刀意,正有金水相生的意境,可惜遇上了我,此道却是行不通的!」 凌沖有九幽祖师所赠的一部《黄泉圣法》在手,虽不曾修习,但日常也自精研,毕竟一派玄门正宗之法,虽属魔道,亦有阐发玄意,有他山之石攻玉之效! 金世宗的神通别出心裁,对上别人必能令对手投鼠忌器,不知所措,但凌沖与黄泉圣法对应之下,立时洞若观火,刀气长河如何变化,也脱不去他法眼所见。 几道雷音剑气在长河中坚持了数息,便被近乎无穷的刀气噼碎,连其中的清玄真气也被黄泉真气腐蚀殆尽。金世宗眸中猝然亮起刀光,刀气长河终于狠狠拍下,相比之下,凌沖小小身板似能一拍即碎! 凌沖微微抬首,眸中刀光映衬,周身微风请盪,数十条剑气蜂拥而出,又粗变细,成了道道剑丝,摆动不已,再一组合,变成一座诛魔剑阵,圆转不定,飞身其中,向刀气长河迎头绞去! 金世宗见凌沖将剑气化为剑丝,面色便是一变,玄门中能修成剑丝之辈,无疑不是极难招惹的傢伙,想不到在此处便遇上一个。若二人道行差距极大,还能凭刀气长河浑厚的真气压制,但道行相差仿佛,刀气长河在炼剑成丝的剑术之下,就要相形见绌! 正要收回神通,凌沖那边催动剑阵,急如电闪,一气撞入刀阵之中!立时有无数刀气游走而来,横噼竖砍!凌沖立身剑阵中心,周遭剑丝轻飘,浑若无物,但刀气一经遇上,立被摧折斩断,痛快的甚么也似! 金世宗将心一横,此时撤去神通无疑自寻死路,不若集中刀气,看看能否将那剑阵斩破。刀气密如飞蝗、急如骤雨、声若惊雷,密密麻麻砍杀下来。 诛魔剑阵之外盪起无穷剑光,又有剑丝左封右挡,刀气剑气交相激盪,激起层层宝光,一时之间,锐气千条,剑气千幻! 凌沖只觉四面压力如山,每时每刻皆有刀光刀气进袭,若在以前,绝难抵挡。但修成清玄真气之后,周身法力凝为一体,动念之间,莫不如意。剑气依循剑阵之道,自发运转,任你刀气无边,我自岿然不动! 千倾刀气、万丈长河,一冲而过!数息之间,凌沖驾驭诛魔剑阵,已然冲破阴气长河,一朝海阔天空,暗自嘆道:「这诛魔剑阵实有神鬼不测之威,可惜我只偷学了些皮毛,回山之后定要求大师伯将完整的法门传授!」 第1139页 如今凌沖驾驭剑术,越来越重剑气变化排列,以剑气雷音、炼剑成丝、诛魔剑阵为手段,越发灵活,若能再修成剑光分化的本事,有生死符在手,就算长生之辈当面,亦可从容而走。 第九百零三章 火影剑丝 凌沖底气极足,就算直面三人联手,亦无所畏惧,因此出手剑术开阖之间,有无尽雄风。金世宗刀气长河被破,心境冰冷,全不慌乱,长河反卷之下,已涌至真身头顶。 凌沖得势不让,诛魔剑阵再转,就要将金世宗真身罩入其中!金世宗哼了一声,一尊四劫元神自顶门升起,一跃而至刀气长河之中,真身亦被长河捲走。 有四劫元神坐镇,刀气长河登时又生变化,收缩成了十丈长短,内中刀气轮转,三两碰撞之间,竟生出一股逆反五行、破乱天地之意! 金世宗浸淫毕生的神通便是刀气长河,最为犀利的刀法则是逆反五行刀法,此刀一出,五行逆乱、天地颠倒、纲常不存!就似佛经中所言五逆浊世,佛法不存,天人五衰,任何道法佛法遇上,皆要化为乌有! 金世宗小输一招,只好动用这门禁忌刀术,方逆转五行刀气便被诛魔剑阵兜头罩入其中!剑阵外围数条剑丝立时往来冲突,横切竖割,但遇上逆反刀气,五行混乱,本是斜刺里杀来,却被扭转在一旁。 凡有剑气袭来,皆被逆反五行刀气挪来移去,本要下噼却成了横切,本要连消带打,却变为硬桥硬马,金世宗的逆反刀法深得魔道精髓,就连凌沖见了,也自暗暗佩服。 赫连锋见金世宗的刀术凌厉小巧兼而有之,更与那凌冲杀的有声有色,嫉妒之心大起,暗对九曲图元灵道:「你助我一臂之力,将那人收入图中,用九曲九泉之河炼化!」 九曲图元灵投靠赫连无敌,宝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使赫连锋区区修为,也只有惟命是从。赫连锋觑准二人胶着之际,头顶九曲图陡然急旋开来,演化一方世界,内有无边浊浪黄流,往来冲突激盪。 九曲图是伯齐老祖费尽心思祭炼,为了增加威力,特意花费百年功夫,自数层冥狱中摄取了真正的黄泉阴河之流炼入图中,希冀有一日能将此图祭炼到自生世界的地步,可惜被赫连无敌所算,身死道消,连苦心祭炼的宝贝也为他人做嫁衣裳。 九曲图一出,无边大河充斥石殿之中,水声哗哗,金世宗的刀气长河与凌沖的诛魔剑阵尽数落入其中。黄泉大河奔流,带起无尽污秽之意,金世宗暗恼赫连锋插手偷袭,不好多言,何况有黄泉之力加持,刀气长河变化更是灵动,矫矢若龙,狠命一挣,自诛魔剑阵中挣脱了出来! 诛魔剑阵落在九曲图大水中,无尽阴河之力便来污秽剑阵剑气,凌沖亦算见识过许多大阵仗,亲自与长生老祖放对也不止一次,不慌不乱,喝道:「就你有法宝,老子无有么?」 黄流大浪中,一点灵光猝然升起,却是一朵白莲,有亩许大小,纯洁通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轻轻摇曳,扎根于黄泉之中,任你浊浪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此为太清符法祈禳部中白莲烛幽符,乃是尹济祖师参考佛法所创,为太清门中为数不多与佛门有缘之真传,凌沖修成清玄真气,诸部秘法一统,终于随心所欲变化剑术、符术,尤其杨天琪已将他是太清传人之事散布出去,更是无有忌惮。 一符出手,幽莲盛放,蕴含无尽禅意玄妙,竟从黄泉真水中汲取魔道之力,经符意转换为精纯的太清真气!太清符道乃玄门正宗传承,正是天下一切邪魔之克星,不逊于今日玄门七大派,白莲烛幽符一出,宣告太清门数千年后终于重见天日,堂堂正正归来! 赫连锋见一朵白莲升起,却不认得是太清门秘传,只当是凌沖的一件秘宝,喝道:「严师叔助我!」严亢点头,亦将法力注入九曲图中。原本以他两个法力,不过催动此宝三四分威能,但九曲图元灵为了讨好少掌教,曲意奉承,用上八、九分力道,九条大河自图中飞出,昂然如龙,凌空而落,往白莲上绞去! 九条大河便是九曲图中九条黄泉之流法力凝缩,这一手九龙飞杀的神通若由伯齐老祖使出,就算同级的长生老祖也要吃个大亏。赫连锋信心满满,定能将凌沖绞杀。 凌沖虽未将太清符术当作根本道诀修炼,毕竟将太乙飞星符法苦苦修持,一法通百法通,此刻运使起太清符法,颇有熟极而流之意,白莲烛幽符再变,化为破狱心灯符! 不过此符非是清玄真气演化,而是用生死符变化而来。阴阳生死晦明符本是尹济祖师临飞升时集大成之作,统摄一切太清符法,又能演化万端,希冀以此悟透先天阴阳之道,可惜尚未功成,便即飞升上界。 生死符本就能演化一切太清符箓,有这件符宝加持,符法威力更大,凌沖亲见天星界中天妖老祖以生死符对阵焚天魔祖,丝毫不落下风,演尽符法风流,果然妙用无穷,遇上九曲图便思见贤思齐,也来上这么一下! 破狱心灯符亦是当日天妖老祖所用,以太清符力演化佛门心灯,照破一切幽暗污秽,明具佛性,开启真如,用生死符化出更是威力至大! 一盏心灯幽幽,佛光大盛,一片金色佛火生出,却是仿效了三昧心火之力,专一煅烧杂念,驱除无明,佛火在心灯之上结成一座金幢,层层阵阵,旋转不定,散发无量清光。 第1140页 九龙飞杀的神通扑落,被佛火金幢一烧,水火相剋,立时腾起大片白雾!赫连锋使出九曲图最高神通,不料凌沖手中亦有法宝,竟还演化佛门神通,竟有几分克制之意,心头火起,叫道:「金世宗!还不动手!」 金世宗也非迂腐之辈,更不会讲甚么胜之不武,大河捲动,趁凌沖专心演化神通,往心灯抽去,只消将心灯破坏,佛火金幢的神通自然破去。 就在刀气长河将落未落之时,凌沖身前一点幽光浮现,金世宗耳边似有一声龙吼响过,滚滚如雷,一只满生鳞片,五指寒光锋锐的龙爪蓦地自幽光中伸出,狠狠一抓,竟将刀气长河如铁鞭一般抖动起来! 金世宗大惊失色,元神强运神通,要定住长河变化,无奈那龙爪力道太大,有拔山扛鼎之势,捉住长河如甩长蛇,狠狠抖动了几圈,顺手甩出! 龙爪正是凌沖操控寒龙之身所发,比起将寒龙龙躯炼成飞剑,倒是元神入主,借用寒龙肉身之力更为直接有力,不过要动用寒龙龙躯之力,所费法力非是一星半点,一招得手,龙爪又自缩回真界之中。 凌沖以一敌三,施展剑术、符道,尽显玄门正宗传人风度,赫连锋气急败坏,便在此时,石殿中又有剑光一闪,却是杨天琪与上官云珠两个驾驭了烈火金光剑而来! 二人亦在几处世界洞天中穿过,心切仙府根本禁制,无心流连,却也耽搁不少功夫,终于赶到。烈火金光剑一出,登时被九曲图黄泉之力围绕,金光老祖哈的一声,叫道:「原来是九幽黄泉宗的小崽子!」 剑光一抖,无穷真火勃发,嗤嗤将黄泉真水烧熔了许多。九曲图中祭炼的黄泉大河有限,用过一点便少一点,若是无人重新祭炼,便永远缺损了,吃凌沖与金光老祖两个煳弄一番,把九曲图元灵心疼的无以復加,忙将阴水收回图中。一时之间石殿中大水退去,重又清明起来。 杨天琪一眼捉住凌沖,哈了一声,喝道:「天助我也!」一道元神合身扑出,到了中途,陡然一分为九,化为九条赤条条的火影,带起缕缕真焰,向凌冲杀去! 他得了焚天魔祖灌顶,捨弃肉身,修成一部九化九变阳火之体,玄功变化,奥妙无穷,一分为九,九条火影翻飞扑来,竟有几分方才九曲图九龙飞杀之意。 金光老祖叫道:「上赶的送死去,当心他用法宝!」一抹凌厉剑意飞出,笼罩凌沖周身,将心灯符定住。金光老祖嘴碎口臭,目光却毒辣无比,瞧出心灯才是凌沖法宝本体,抢先将之困住,不令其施援凌沖。 凌沖一声朗笑,喝道:「纯比道行,哪个怕你?」清玄真气一动,化出九道剑气,凝为剑丝,他炼剑成丝的手段亦愈发精熟,几乎到了念动即发的境界。 九条火影与九条剑丝在半空相遇,立时绞杀起来。杨天琪的九化九变阳火真身由魔火转为正道之火,再与杨天琪的少阳剑术相配,威力足可翻上九倍。 杨天琪信心满满,可惜他炼成九化火体,凌沖也自修成清玄真气,统合诸天,再一交手,竟是不分上下。九条剑丝矫矢,九条火影翻飞,剑丝无坚不摧,一剑削去,将火影斩作两段,但火影全由真气练成,不过略一运转,又自恢復如常。 第九百零四章 人人喊打 凌冲要分心操控九道剑丝,清玄真气时而鼓盪,时而内敛,穷尽变化。杨天琪不料自家修成九变火体,又渡过一重天劫,四劫宗师的手段,竟还奈何不得这个大仇人,将心一横,九条火影凌空一转,运用少阳混洞剑诀的手段,化为九道日轮! 霎时之间,如九日齐出,无边大日光华照彻石殿之中,凌沖所发剑丝受高温烤炙,竟有融化之势。赫连锋哼了一声,少阳剑术演化日轮,正是九幽门黄泉道法的克星,吃大日光华一照,分外不爽。 凌沖挥手之间,九条剑丝飞回真界,却另有一股庞然伟力发出,至阳至刚,只微一表露,便令赫连锋面色大变!凌沖正是动用了太阳神符几分神威,泄露出丝丝大日真火之力,以火克火,登时将杨天琪的九道日轮之力化为无形。 金光老祖老奸巨猾,叫道:「那厮手中另有一件至阳法宝,凭你的九变火体可奈何不得。要么与九幽门的魔崽子联手,要么还是装回孙子,等你爹再赐下甚么法宝,再来找回场子!」 杨天琪怒喝:「闭嘴!那厮奇遇太多,我忍了这一回,下次再拿出甚么法宝,岂不永远杀不了他?今日就算我死在此处,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与叶向天、凌沖师兄弟之仇,倾尽四海之水亦难洗净,与凌沖屡次交手,竟是屡战屡败,如今宁可受焚天魔祖灌顶,才炼成的九化火体,也自无用,不禁起了敌忾之意,若是再放任凌沖成长,说不定又是一个郭纯阳! 杨天琪喝道:「金光老祖,你助我不助!」金光老祖哼唧几声,语音不明。上官云珠也喝道:「金光老祖,你毕竟是少阳派的法宝,若是不助杨师兄,吃里扒外,就不怕杨逊掌教将你元灵废去!」 金光老祖蓦地叫道:「罢了罢了!你们夫妻要作死,我出力便是!」剑意一收一放之间,已化为一道火流星飞堕而来!半空中还不忘叫道:「太玄派的小子!老祖也是么得法子,你死了可不要怨我!」 九化九变火体十分玄妙,能将元神一分为九,法力却不曾分弱,唯一的缺陷便是不能持久,杨天琪脱劫的法力,也不过维持此法小半个时辰。 第1141页 金光剑飞来,杨天琪分出一缕元神将剑持在手中,随手一抖,便是无边剑光,跃动如火,竟是一手剑光分化之术,漫天剑光中又有剑气成丝,搅动风雷,杨天琪在一招之间,连施剑光分化、剑气雷音、炼剑成丝,三大绝世剑术! 此是靠着金光剑本身神通,毕竟是飞剑法宝,歷代经手的主人总有精通三门剑术之辈,苦心将剑诀祭炼至飞剑之中。杨天琪不过是催动其中禁制而已,三门绝世剑术齐出,威力仍是鬼神莫测。 一时之间,石殿中满是剑气鸣啸之声、又有剑光弄影,斑驳摇盪,赫连锋纵有九曲图在手,也犯不着与杨天琪硬干,等于是助了凌沖一臂之力,不得已九幽门三人龟缩到石殿一角之中,九曲图高悬,垂落层层水光水幕,将剑气剑光遮拦在外。 凌沖首当其冲,只觉四周压力如山,又有剑气剑光切割不停,阳神沉入洞虚真界,破狱心灯符早已化为一团黑白生死气,护持真界之外,抵挡无尽剑气,又有一团星芒升起,却是太乙飞星符阵。 符阵中一点光华大放,散发无量热力,道道波纹向外激射而去,如岸边浪花,前推后挤,却是凌沖无意中悟到的一门大日波纹的神通。 大日波纹有形无质,却是大日真火凝聚,飘飘荡荡柔弱,但剑丝剑气一经遇上,皆被斩断烧熔,痛快无比。有金光老祖加入,凌沖只能用黑白生死气守护自身,不被剑气侵入,所谓刚不可久,杨天琪法力再强,总有力气不济之时,等到彼时方为反击的良机。 两方正在缠斗间,忽有人冷冷说道:「好热闹!我也来凑一凑如何?」一人面色惨白,满是凶厉之色,头顶一团星光沉浮,破开虚空而来,落入石殿,正是萧厉! 萧厉登场,二话不说,手指处,头顶星光之中现出一座门户,正是仙都之门,仙门大开,内蕴无穷星光,蓦地发出无量吸力,罩定黑白生死气,欲将凌沖连洞虚真界一同吸入炼化! 萧厉横插一手,竟与杨天琪联手坑害凌沖,仙都之门亦是玄门重宝,威力还在金光剑之上,毕竟此宝中另含许多法器,不过尚未祭炼完成,仙都派便被四海龙族剿灭。 萧厉到手此宝,当即用曹靖所创星宿魔宗与仙都门相合的法门,将仙都之门重新祭炼,又特意杀人夺宝,抢了许多法器,不拘好坏,一发投入其中。 仙都之门能吞噬万宝,亦称万宝之门,内蕴无穷宝物,吞噬的宝物越多,威能越强。在萧厉手中,不计成本的投入许多法器,威能渐长,已回復全盛时期六七分道行,只是元灵兀自浑浑噩噩,怎么也不能开启灵识,只凭本能行事,令萧厉十分头疼。 仙都之门一出,满空如潮的剑气剑光立时被吞没一小半,连带凌沖的洞虚真界也被生生提起,往门中投入。金光老祖大骂:「哪来的破落户,却从爷爷手中抢食!」 杨天琪喝道:「稍安勿躁,先杀凌沖!」洞虚真界中,晦明童子大笑:「你小子坏事做绝,仇家无数,玄魔两道都要杀你,当真是报应来了!」 凌沖面黑如铁,冷冷道:「那两个皆是无解之仇,想不到能联手一处,罢了,就让阴神动手,免得一不小心阴沟翻船,反而不美!」太阳神符镇压太乙符阵,稳固洞虚真界,免得被仙都之门吸入,阴神的五阴炽魔之身浮现,掌中一桿妖幡舞动,便要动手! 恰在此时,只听声声牙酸之极之声响彻石殿,那座神秘门户轰然开启,门山氤氲之气散去,两扇大门轰然开启! 第九百零五章 万界旗门(一) 藏仙府根本禁制的大门开启,无尽虚空潮汐立时自门内漫捲而出,混流洞穿。那虚空潮汐无形有质,搅盪不休,其势极大。石殿中剑光剑气、又或日轮金光,吃虚空潮汐一冲,皆立足不稳,就连萧厉的仙都之门也自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吱呀之声! 赫连锋三个靠着九曲图庇护,缩在石殿一角,虚空潮汐来时,势头已削弱大半,赫连锋目中神光爆发,足下黄流涌动,抢先往门内杀去! 金世宗收了刀气长河,护住自身,对赫连锋颇不以为然,但眼下三人同气连枝,不好冒然退出。赫连锋一动,杨天琪立有感应,哼了一声,分出一道剑丝,凌空斩来,意图阻拦片刻。 九曲图中升起一道水光,化为一只大手,斜刺里横捞出去,与剑丝硬拼一招,手指虽被剑丝切断几根,但也将剑丝拍飞出去。 萧厉一按头顶,将仙都之门扶正,一双凶睛转向石门之内,眼中凶光闪动,不知在思索甚么。凌沖亦被虚空潮汐带偏了身形,心头一动,阴神又自沉寂下去,一条白白胖胖的小虫现于真界之中,头尾所指,虚空潮汐立时平歇,若说能克制虚空神通的手段,哪个能比得上虚空虫? 凌沖周遭虚空平復如镜,无有一丝波澜,大日神符凌空一转,全力催动之下,无边真火一放即敛,已将金光老祖的一派剑气剑光尽数烧熔,接着黑白生死气逆沖而上,精芒耀目之间,以硬碰硬,竟是生生将仙都之门撞飞一旁! 萧厉不料凌沖竟有如此霸气,当即法力紊乱,见凌沖得此喘息,头也不回往门中飞去,大惊失色,足下星光流转,使出星宿魔宗天星遁法,一步万里,向凌沖追去! 金光老祖所发神通被凌沖一招毁去,叫道:「杨天琪!枢机已现,还打不打?」杨天琪默不作声,一拉上官云珠之手,九道火影元神合一,手持金光剑本体,亦往大门之内抢去。 第1142页 一时之间围杀凌沖之局不解自解,众人心切仙府操控之权,抢破头要先闯入石门之中!凌冲起步最快,见萧厉紧随其后,嘿了一声,张口吐出一挂寒气,冰霜扑面,却是借用了寒龙之身所蕴冰寒龙息。 萧厉催动仙都之门,将寒冰龙息收了,却又慢了一步,被凌沖落下,不由大怒,此时赫连锋却已追赶上来,顺手抓起一道浊流化为一条长鞭,鞭影抖动,分袭二人! 萧厉暗怒:「我不杀你,你却来惹我!」身前星光凝聚,一头硕大白虎悄然现身,周身刀气金气凛然,仰天一声咆哮,往赫连锋杀去! 如此一来,杨天琪本在最后,却当先赶上,不管二人争锋,金光剑一抖,又是八道剑光齐出,杀向凌沖。凌沖大怒:「有完没完!」将洞虚真界祭起,兜头一招,八道剑光尽数投入其中,竟如泥牛入海,半点踪迹也无! 杨天琪终于惊惧起来,喝道:「这是甚么神通!」金光老祖也自怒道:「那是虚空神通,为洞虚剑诀的妙用之一,你不知他底细,莫要拿老子的元气打水漂!」 四人乱战一团,互相使绊子,都想抢先一步杀入石门,无奈皆有法宝在手,道行又是相若,一时之间神通乱飞,喝骂不止,谁都不能先行一步,就算凌沖也不过先了半手而已。 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你小子做人真是失败,成了万人恨,四家里头倒有三家与你有仇,要杀你而后快!」凌沖躲过萧厉一记刀气,还了一招雷音剑气,没好气道:「我乃玄门正宗,他们皆是邪魔外道,自然势不两立!」 晦明童子啧啧连声,凌沖不去理他,阴神悄然探头,噬魂劫法悄然发动!赫连锋手操黄泉,如鞭如剑,耍的虎虎生风,忽然头脑一晕,再看杨天琪时忍不住怒火勃发,将九曲图中九条大河放出,一发向杨天琪杀去! 杨天琪破口大骂,只得将金光剑圈转抵挡。凌沖阴神牛刀小试,以无明摄心法影响了赫连锋神智,令其怒火丛生,大收神妙之用。 藉此机会终于一步跨入石门之内,看清内中物事不禁呆了一呆,石门之内乃是一处广大空间,别无他物,唯有一桿形制奇古的旗门耸立,高有万丈,绽放无量霞光! 凌沖一呆之际,萧厉已然赶上,仙都之门露出一角,狠狠撞来,凌沖有黑白生死气护身,也被撞飞,正落在旗门之前。萧厉也自瞧见那巨大旗门,却见怪不怪,张口吐出一挂星河,璀璨光亮。 那旗门硕大之极,不知用何物祭炼,旗杆上无数虚空符文游走闪烁,与《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中所载一致,整座旗门威势赫赫,似能动摇诸天,当是仙府中根本禁制的所在。 萧厉所吐星河是其本命法力所化,与旗门相比不足道哉,但一旦沖入旗杆之上,激起无数虚空符文乱走乱窜,竟然开始祭炼其此宝来! 旗门高有万丈,萧厉所占不过咫尺之地,已是心无旁骛祭炼宝贝起来。凌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赫连锋与杨天琪两个且战且走,亦闯了进来。 杨天琪一见旗门,立时双目放光,分出九道火影元神,发出九道火光,狠狠击在旗门之上,亦开始着手祭炼。赫连锋受了噬魂劫法影响,还待与杨天琪死斗,吃严亢一喝:「还不快办正事!」神智一清,居然盘膝落座,以黄泉真法侵夺旗门之权。 凌沖见三人似乎都得了门中师长传授,以本门根本道法祭炼旗门,就见旗杆之上,无数虚空符文或披星光、或浴真火、或乘浊流,对三家道法竟是来者不拒,任由其祭炼! 钧天道人只说空桑上人碍于昔年法誓,只好任由有缘人祭炼仙府根本禁制,虚空道法融汇万有,看来竟是任意法诀皆能将之祭炼。 凌沖见三人架势显是深知此理,这才知为何杨天琪与赫连锋要另带他人进来,原来炼化旗门时不克分心,防备他人偷袭。唯有萧厉向来是孤家寡人,独来独往,依然是一人前来。 第九百零六章 万界旗门(二) 要阻拦三人祭炼,有两个法子,一是也去祭炼旗门,他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在手,此宝的根本道诀必是此法,祭炼起来事半功倍,进度必然远超其等。二是趁机下黑手,趁三人不克分神的当口,将其等打伤打残! 凌沖只思索片刻,便决定双管齐下,一道清玄真气激射而出,带起点点符文,也自祭炼起旗门来。阴神则于暗处飞起,化为一道幽影,以噬魂劫法搅乱三人道心。 清玄真气一入旗门,无数信息蜂拥而来,凌沖才知此宝唤作万界旗门,果是空桑上人性命交修之宝,上古之时威震九天星河。此宝有一桩绝妙之处,只消法力足够,便可翻转旗门,去到任何一处世界! 有这桩妙处,此宝方能成为九天星河中有数的几件异宝,受各方觊觎。传说仙帝也曾属意此宝,用来镇压诸天,或是对抗玄阴魔界,只是空桑老祖不肯割爱,便不了了之,不知为何现身此处。 清玄真气中本有空桑上人虚空神通的影子,与万界旗门祭炼之法一脉相承,一经入内,无数虚空符文见之亲切,纷纷围聚上来,在清玄真气中一滚,便算祭炼完成。 与凌沖料想的一般,以清玄真气祭炼旗门,果然效力神速,竟是后来居上。旗杆之上四道法力或星光如链、或赤红如火、或浊流翻转,或清虚隽永,各有玄妙。 第1143页 四道法力化为四种颜色,沾染旗杆,尤以凌沖的清玄真气爬升最多,片刻之间已将其他三人远远抛下。杨天琪见用少阳剑诀果能祭炼万界旗门,正自大喜,就见凌沖后来居上,不禁大怒,喝道:「云妹!」 上官云珠藏身其后,探出脑袋应了一声,纤指指处,一团寒光升起,皎皎如月,冰寒之意彻骨,正是雪魂珠。此宝一出,一道寒芒往凌沖之身照去! 与此同时,赫连锋也自喝道:「先杀太玄派的小子!」严亢使个眼色,金世宗催动刀气长河,蜿蜒如旋,一发杀来! 凌沖嘆息一声,「我果是千夫所指了!」阴神并不现身,只催动生死符,一团黑白生死气落下,当空一刷!上官云珠惊叫一声,忙抽身后退,险些被生死气将雪魂珠刷了去! 黑白之气再一抖,金世宗闷哼一声,刀气长河立时翻卷而回,饶是他变招的快,约有三成的黄泉阴水已被生死气刷落,眨眼便没了声响。 一招之下,连挫两名敌手。亏得生死符贯通阴阳,亦能被阴神驱使,以噬魂劫法操控生死符,不免有所滞涩,但对付两个脱劫之下的人物仍是绰绰有余。 上官云珠叫道:「他能分神操控法宝!金光老祖助我!」金光老祖所化剑光碟旋于杨天琪头顶,爱答不理道:「老祖只管杨天琪的安危,你们要暗算那小子,自家动手便是!」 杨天琪强忍怒火道:「我与那凌沖已是不死不休,今日趁他难以兼顾,索性将之打杀了,还请老祖相助!」金光老祖哼哼唧唧道:「罢了罢了!反正已然得罪的很了,不如下个辣手,以绝后患!」 金光剑本体猝然飞起,发出无数牛毛粗细的剑气,根根如针,无坚不摧!上官云珠晾在一旁,全靠金光剑自行发动,以清虚道宗的道诀也催动不了此剑。 金光老祖不敢用尽全力,留有几分力道护持杨天琪安危,免得被人趁机下手。法宝元灵亦能自行发动攻敌,但无人主持,许多精妙之处发挥不出,毕竟元灵的意识与修士大相迳庭。 牛毛剑雨转瞬即至,凌沖阳神专心祭炼旗门,阴神引动生死符变化,仿效天妖老祖当初手段,黑白之气一转,化为一道太乙天罡剑煞符,随手一抖,剑发龙吟、符有虎啸,生出条条剑煞,正与牛毛剑雨争锋相对! 以剑破剑!牛毛剑雨光华灿烂,太乙剑煞幽沉无光,恰如一正一反,半空相遇,只听剑鸣不绝!金光老祖叫道:「咦?你这是太清门的符法啊!你小子果是太清门传人!区区符道,岂能奈何的了老祖!」 牛毛剑雨益发凌厉,嗤嗤嗤嗤,竟将剑煞击碎,但终究被延缓出一丝空隙,阴神再将剑符一引,太乙天罡剑煞化为七修辟魔神咒! 但见龙、蛇、蟾、龟、金鸡、玉免、蜈蚣等等七修之形一一腾起,各有鸣脆叫声,七种声音汇聚一处,成了一道玄妙剑波,嗡嗡作响,似有无数人齐声念诵密咒,咒音过处,层层剑波涌盪,有无尽降魔之力! 这部七修辟魔神咒脱胎自玄门七修剑诀,以七修喻七形,本是专克异派魔教五毒之物,尹济祖师自佛门密咒中得到启发,以七修剑意混合玄门咒文,创设此符,暗藏玄门辟魔神咒,群魔辟易! 神咒一出,剑波激扬,摧伏一切外道妖魔,幸好阴神躲在生死符中,又用噬魂幡护身,不然必被神咒反噬,闹出大笑话!辟魔神咒精妙至极,但遇上金光老祖的金丝剑雨,少了几分天生的克制之意,但绵密细緻之处,犹胜金丝剑雨。 佛门有言:咒力不可思议!玄门咒术亦有独到之妙,辟魔神咒引盪剑波,将金丝剑雨隔绝在外,无有丝毫泄露。咒力震盪之间,先一层的牛毛剑气竟自崩溃! 金光老祖大叫:「不好!这小子是得了太清门真传的!此是七修辟魔神咒的功夫,已有数千年不曾现世了!杨天琪你不能主持剑术,老祖可奈何不得他!」 上官云珠暗暗发狠:「琪哥果然说得不错,凌沖确是太清门余孽,待我出了仙府,禀明拂玉师叔,定取那厮的狗头!」清虚道宗追拿太清门弟子数千年,宁杀错不放过,何况证据确凿,凌沖修为再高,自有门中长老一级的老祖出手擒杀,那时可不会忌惮太玄门、郭纯阳之类了! 阴神勉强用太清符术破去金光老祖神通,深通兵法之道,也不乘势反击,咒音一散,往杨天琪七窍中钻去! 第九百零七章 万界旗门(三) 杨天琪专心祭炼旗门,不克分神,咒音激盪而来,上官云珠大急,雪魂珠一转,一道幽光护住杨天琪之身,不令咒力侵入。 七修辟魔神咒岂是那般好防?尤其咒音之力不可思议,震盪虚空之间,杨天琪九化火体受咒力之震,来回摆动不停,幸好九变火体非是魔道功法,受辟魔神咒克制不大,不然一个冲撞之下,便可令元神重伤! 幸好金光老祖留有几道法力,当即发动,将杨天琪护住,比上官云珠的雪魂珠光管用太多。但金光老祖无人操控的弊病也自暴露,奈何不得有阴神主持的生死符,奇道:「怪哉!大家都分神不得,怎么你的法宝好像仍有人主持!」 凌沖自不会傻到托出老底,阴神鼓盪法力,生死符又是一变,重回黑白生死气,两条真气扭动纠缠,仿效阴阳之气两尾阴阳鱼,凌空一卷一送,将牛毛剑雨扫灭了一大片,剑气入得生死气中,被生生碾压粉碎! 第1144页 金光老祖大是心疼,那些剑气皆是他本命法力所化,用去一点便少一点,事后还要求纯阳高手再行祭炼回来,麻烦非常,叫道:「赔本了也!」 一条赤红法力在万界旗门旗杆中扶摇直上,却始终追不上凌沖的清玄真气,杨天琪分出一缕心神,向萧厉与赫连锋传音道:「若是任由凌沖祭炼了万界旗门,你我皆要功亏一篑,不如联手先做翻了他,之后大家各凭手段!」 赫连锋最是善妒,嫉恨凌沖小小年纪修为高妙,分神对严亢道:「师叔,你持九曲图暗算那凌沖一把!」严亢大喜,操控法宝的机会可非是常有,尤其九曲图这等顶尖法宝。 严亢向金世宗使个眼色,叫道:「合力出手!」凌沖竟能分神操控那团真气形状的法宝,变化无穷,又精通玄门符道,独力出手不甚保险,还是拉上金世宗为妙。 金世宗满面不耐,仍是将刀气长河鼓催至巅峰,一发摄入九曲图中。严亢亦将一尊阴河法相现了,钻入图中。九曲图来者不拒,二人联手,也不过能催动三四分威力而已,但因法力同源,还是比上官云珠不能动用金光剑强上百倍。 九曲图一弹一跃,三条黄泉分支大河自图中探出,往生死气上绞去。阴神正与金光老祖拼命,竟被三条长河将生死气死死缠住! 生死气被锁,变化不够灵动,金光剑趁机一指,剑气成丝,凭空绕来。剑丝锋锐,无坚不摧,七绕八绕将生死气战成了数段。阴神冷笑,略一运炼,生死气又自还原。金光老祖呆了一呆,叫道:「这还怎么打?」 符箓之道本为以虚化实,以无生有,生死气每时每刻行质互换,玄妙非常,凌沖修成清玄真气之后,对生死符的操控已到了细腻入微之境,金光老祖无人主持,自发动手的情况下,竟不能奈何其分毫。 生死气再转,又有七修辟魔神咒咒音飞起,传入九曲图中,九曲图元灵可不会耗费法力护持严亢两个,辟魔神咒一出,金世宗有刀气长河护身,倒还支持得住。 严亢修为弱些,吃咒音入脑,元神便是一晕,几乎维持不住法相!九曲图受二人驱动,严亢险些晕去,运转不灵,生死气由实转虚,已从三道阴河困锁中挣脱出来! 阴神与两大高手争锋之间,阳神一马当先,旗杆上一道清玄真气遥遥领先,但万界旗门毕竟是空桑上人本命之宝,要将之祭炼,须有海量法力,长生级数都未必做得到,何况凌沖?不过在此宝中略略打上一丝烙印而已。 萧厉紧随其后,法力印记淡淡一线,其并未参与围攻凌沖,闭目瞑坐,静心炼法。凌沖阳神鼓足法力,又自悄然祭炼了一道禁制,忽然元神一晕,惶然似见一位清癯道人向自家微笑点头,依稀便是那位空桑上人。 那空桑上人虚影向他一指,一道玄奥意念已融入阳神之中,却是如何运使这座万界旗门的法诀。凌沖将意念消化,已然明了此宝妙用所在,他四人祭炼的不过是皮毛而已,根本不能发挥此宝妙用之万一。非得空桑上人亲自传授,方能有所领悟。 凌沖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的底子,几乎瞬息间明了法诀要旨,阳神扬眉立目,蓦地伸手一指! 金光老祖见剑丝无功,又自发出如海剑光,分化不断,一片刺目金芒向阴神杀去,忽然眼前一花,无数剑光竟凭空消散,不知去向! 金光老祖呆了一呆,兀自不知出了何事。凌沖阳神又是一指,上官云珠蓦地一声惊叫,竟已自原地消失!金光老祖这才反应过来,叫道:「那小子能动用此旗威能,挪移虚空!杨天琪你个废物,你的小老婆给人家拐跑啦!」 杨天琪闻言,险些一口逆血喷出,幸好他没了肉身唯余元神,却也是真气逆沖,心头大怒!凌沖深恨金光老祖这厮助纣为虐,但要挪移法宝之物,所需法力太多,非是他眼下能及,才退而求其次,将上官云珠挪走,只余挪去何处,连他也不知。 上官云珠无踪,杨天琪心神大乱,不等他报復,凌沖又是一指点来!杨天琪大骇,只觉一股伟力降临,撕裂虚空,就要将之投扔出去,却于此时一道赤红符箓现于其眉心,正是浩光道人所赐少阳派创派祖师所留一张符箓。 此符一出,一道少阳真火喷发,瞬息之间贯通杨天琪元神,内外通透,再无一丝渣滓,霹雳连珠之响下,连焚天魔祖在其身所留暗手也自一併破去! 万界旗门挪移之力恰好落下,吃符箓所发真火抵住,竟不能将之挪走,杨天琪信心百倍,正要反杀,金光老祖仓皇飞来,叫道:「还打甚么?不去寻你的小老婆么?」杨天琪迟疑片刻,断然道:「先夺万界旗门,再寻云珠!」浩光道人千叮万嘱,必要将旗门根本禁制祭炼,不惜赐下祖师符箓,若是虎头蛇尾,必有严酷刑罚相侯! 第九百零八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祖师符箓在手,可与凌沖争夺万界旗门权柄,不至空手而回,至于上官云珠么,唯有请她多多忍耐了!杨天琪心意已定,眉心祖师符箓又自放出光华,无尽少阳神火沖入旗门之中,欲要抢占旗门禁制。 凌沖得了空桑上人传法,对万界旗门的认知远在杨天琪之上,岂是轻易能撼动的?借旗门挪移虚空,已立于不败之地,纵使杨天琪有祖师符箓在手,亦无畏惧。 反倒是萧厉那边,全无动静,令凌沖忌惮非常,暂不理会杨天琪,腾出手来向萧厉一指,想要将之打入虚空乱流之中。 第1145页 萧厉全无动静,吃虚空法力袭身,霍然启目,头顶仙都之门洞开,将挪移之力吸入。凌沖只觉虚空法力如泥牛入海,全无动静,大出意料,阴神已操控生死气飞来,扬手一道剑波咒音,直取萧厉! 萧厉目中点点星光流动如河,诡异一笑,下一刻身形竟霍然消失,不知去了何方!剑波咒音扑空,凌沖也呆了一呆,随即瞭然:「萧厉祭炼了几重旗门禁制,藉此宝不知将自己挪移到何处去了,此事必有猫腻!」 萧厉一去,赫连锋与杨天琪更是人单势孤,赫连锋见凌沖竟已能御使旗门,知大势已去,元神归位,将九曲图九条水龙放出,要击杀凌沖本体,再夺旗门。 要挪移九曲图这等法宝艰难,将攻来的神通送走却非难事,手指处,九条浊流纷纷自中间而断,如被一剑削去,前半截不知去向,吓得九曲图元灵忙将九泉收回,说甚么也不敢再行放出。 开玩笑,九泉之力穷尽伯齐老祖毕生之功,被凌沖轻描淡写就给截去一半,没了伯齐老祖祭炼,九曲图势必要跌落品级,重新沦为法器。 赫连锋亦是受惊不小,心头生出退意,万界旗门虽好,总要有命方能消受。金世宗最是镇定,喝道:「他法力不济,又只祭炼了片刻,必是虚有其表,少掌教可用九曲图感应一番,断去的九泉之水必然不远!」 凌沖咦了一声,抬眼望向金世宗,咧嘴一笑。不知怎得,饶是金世宗歷经大风大浪,搏杀无数鬼王厉鬼,见了这一笑,亦是心头髮寒! 一句话如同惊雷,赫连锋忙催动九曲图禁制,法力张开,果然感应到有黄泉真气的踪迹,只是相隔极远,赫连锋当即施法召唤,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冷笑道:「原来如此,这厮是虚张声势!」 金世宗摇头道:「非也,有旗门在手,他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大势已成,我等还是暂退为妙。」严亢怒道:「掌教之命是要取得这万界旗门的根本……」 金世宗淡淡道:「少掌教争不过他,再耽搁下去,等其运用旗门越发纯熟,便是我等的末日到了!」赫连锋面色连变,此时一汪大河飞来,落入图中,正是被截去的九泉真气,九曲图元灵大喜,赫连锋忽然扬声叫道:「晚辈技不如人,情愿放弃,还请老祖保全我等性命!」 话音方落,一道虚空神符飘落,赫连锋三人连带九曲图当即无踪,却是被挪移出了仙府。杨天琪所发少阳真火滚滚沖入万界旗门中,但这一次却感应不到任何禁制之力! 无论何等法宝,皆有禁制,寻到其方能祭炼,感应不到禁制便无法祭炼,杨天琪怒吼一声,指着凌沖喝道:「你将禁制藏匿起来了!」 黑白生死气立于凌沖头顶,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万界旗门是空桑老祖之宝,我不过借用几分威能,事后便要归还,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微末法力,能将此宝据为己有么?」 杨天琪面容扭曲,喝道:「此宝是我少阳派一脉脱劫的关键所在,纵你说破天去,今日我也必要将此宝到手!」 凌沖摇头道:「冥顽不灵,你少阳派要脱劫,与我何干?我不过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而已。」 杨天琪已不耐与凌沖做口舌之辩,既然再也祭炼不得万界旗门,唯有杀死凌沖,重夺权柄!有祖师符箓加持,他也有此底气,少阳真火收回,九化九变真火之体又自一分为九,九条火影似全由少阳真火所化,法力更为精纯。 九条火影齐齐发声,轰然响成一片:「我有祖师符箓在手,玄功变化,就不信你能将我九条分身尽数挪移?」一点金光剑,那飞剑中亦分出九道光华,加持火影分身之上,却是剑光分化的绝世剑术,更是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方是杨天琪本尊、金光剑本体! 九条火影夹带剑光,分合进击,这一次杨天琪学的乖了,火影分身分绕左右,前后相向,令凌沖顾此失彼,就算其运用万界旗门,一次也不过送走一尊分身而已,其余分身便可趁机一拥而上,打杀了那厮! 凌沖摇头失笑:「先前我埋头祭炼旗门,你尚未我的对手,如今我悠游自在,你又岂能如意?」九条火影划出九道天痕,先后错落,凌沖却不慌不忙,身前蓦地一团大日迸出,流光溢焰,正是大日神符。 阳神终于腾出手来,自然花样无穷,无边金焰横流之下,烧灼虚空,此为正宗大日真火,无物不燃,杨天琪的少阳真火见了,不啻小巫见大巫,吃大日光焰一照,当即无所遁形! 当中一条火影惨嚎一声,头顶烈火金光剑不得不现了飞剑本体,发出百丈烈火,将杨天琪元神护住,免得被大日金焰烧的魂飞魄散! 凌沖一笑,扣指轻弹,登时剑气连发!雷音响彻之间,无数道剑气唿啸飞去!杨天琪本尊暴露,迎头便是一顿剑雨狂风,金光剑发动,一剑平削而去,将大片雷音剑气扫灭。 便是这一招的功夫,就见凌沖连连点出,每一指落下,便有一条火影分身原地消散,连点五点,便是五条火影不见!九条火影皆是杨天琪元神变化,能分能合,自有感应,被凌沖挪走只要非是另一处世界,早晚能飞回而来。 但转眼间九去其五,杨天琪气焰立时消散,金光老祖落井下石,叫道:「老子早说不能打!这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九百零九章 追杀萧厉 杨天琪气急败坏,一面运用元神感应,令五条火影分身速速飞回,但五条火影被挪移极远,相隔千山万水,总要小半时辰方能回归。 第1146页 剩余四条火影合一,杨天琪铁青着面孔,凌沖这一招可谓阴损之极,不比剑术、不比法宝,只比谁人跑得快,能躲得过他的挪移大法,这还怎么打! 凌冲心切萧厉之事,懒得与杨天琪废话,喝道:「杨天琪!你我之仇不可化解,总要分个生死,但非今日。万界旗门已被我祭炼,你夺之不去,还是速速退去,免得身死道消!」 杨天琪怒发欲狂,偏偏奈何不得凌沖,一双眸子如欲喷出火来,金光老祖低声道:「形势比人强,先服个软,将上官云珠弄回来再说,不然清虚道宗必不会放过你!」 杨天琪长嘆一声,修成九化火体,又有祖师符箓在手,竟仍被凌沖捷足先登,实是心丧欲死,咬牙道:「好!你将云珠还来,我便退出仙府!」 凌沖颔首道:「也罢!」方才不过顺手将上官云珠送走,并未仔细丈量送去何处,凝神片刻,运用万界旗门之灵感悟了一阵,光华一闪,上官云珠已然现身出来,面上犹有惊惧之色,见了杨天琪,嘤咛一声,如乳燕投怀飞了过去! 杨天琪伸手将她搂住,恰好又有五条火影飞来,一一投入元神,说道:「我说话算话,今次是我栽了,不过下一回……」扬声叫道:「我杨天琪情愿认输,请前辈送我等出仙府!」 话音未落,早有一道神符落下一刷,将二人连带金光剑一同送了出去!万界旗门之旁仅余凌沖一人,望空叫道:「钧天前辈,晚辈幸不辱命!」 钧天道人显形出来,满面喜色,点头道:「总算将这几个小虫子驱赶出去,日后不必再放任其入仙府放肆!」 空桑上人昔年所立法誓究竟为何,凌沖虽十分好奇,强忍不问,说道:「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前辈成全!」 钧天道人道:「你帮我一个大忙,我自有厚报,且说来听听!」凌沖道:「方才那头顶仙都之门者,乃星宿魔宗萧厉,其与晚辈仇怨最深,不死不休……」 钧天道人笑道:「原来如此,那萧厉有一件信物在手,暗中与我商议,愿意舍了炼化万界旗门之机,求我将其转入一处世界。你要去,我送去便是!」 凌沖忙问:「不知是何处世界」钧天道人露出古怪之色,却不便答,只道:「彼方世界你一去便知。万界旗门之事得你之助良多,我许你动用旗门三次,天星界也罢,轮迴世界也罢,九天星河之地任你挑选。只要你身入冥狱,以虚空虫感应仙府,我自会现身。你去追杀萧厉,不在此列。」 凌沖大喜,忙自谢过。万界旗门妙用无穷,更能联通诸天世界,乃是保命逃生的不二之选,等若多出几条性命。钧天道人道:「事不宜迟,我便送你一程!」伸手一指,虚空中一道光华扫落,凌沖已然无踪。 仙府之外,四位老祖依旧对峙,光华一闪,赫连锋三个最先被抛了出来,九曲图一卷,就要遁入虚空。乔依依星神化身抬手一指,当即将九曲图定住,赫连锋面色一变,叫道:「乔老祖这是为何?」 乔依依道:「无他,不过问一问仙府之中如何了!」赫连锋松口气,说道:「仙府中有一座万界旗门,乃空桑上人成道之宝,放任我等祭炼。」 乔依依、拂玉与百鍊道人三位老祖立时露出意动之色,空桑老祖是何等人物?威震九天星河,神通广大,长生之辈与其相比,亦不过萤火之比皓月。他的成道之宝,该是何等神妙? 拂玉道人急急追问:「然后如何?」赫连锋对玄门恨之入骨,但当着一位纯阳老祖还是不敢放肆,老老实实道:「我技不如人,认输而出!」 乔依依也问道:「之后如何?谁人占据上风?」赫连锋张口欲答,仙府之中又有一道神光扫落,杨天琪与上官云珠亦灰头土脸的出来! 拂玉道人面色当即一变,大手一伸,先将二人摄入云阙飞宫之中,问道:「你们怎么也出来了?」杨天琪满腹火气,叫道:「我被凌沖那厮坑了!那厮使奸计,将我等击败,独占了万界旗门!」 拂玉道人面上掠过一丝青气,转头对百鍊道人道:「百鍊道友,你怎么说?」百鍊道人老神在在,说道:「还能怎么说?凌沖得了,便是他的机缘,难不成你清虚道宗还要推翻空桑上人定的规矩不成?」 拂玉道人哼了一声,道:「空桑上人的威严自是不敢冲撞,但若是凌沖当真用了甚么卑劣手段胜过我这位师侄,只怕他父亲杨逊不肯答应呢!」 百鍊道人微笑道:「杨逊有何微词,也是本门与少阳派之事,就不劳道友来操心了。」拂玉道人面皮一抖,待要发作,却听隐身暗处的赫连无敌发声道:「原来如此,我道犬子有法宝护身,仍旧落败,原来是贵派弟子干的好事,不知百鍊道友何以教我?」 百鍊道人悠然道:「玄魔不两立,本座又何需给你甚么交代?大家手底下见真章便是!」赫连无敌轻笑道:「百鍊道人倒是光棍,也罢,本座少不得要向道友讨教一番!」 三位老祖剑拔弩张,乔依依冷笑不已。忽然虚空震盪,就见漫天仙霞陡然收缩,眨眼被仙府收回的一干二净,整座空桑仙府一阵模煳,就要遁入虚空不见! 赫连无敌冷哼一声,赫连锋头顶九曲图展动如龙,如一条巨大绳索般,往仙府上缠去!九曲图在赫连无敌手中威力可要大上太多,九条黄泉阴河凝成一团,奋力拉动,要将仙府生生自虚空中拽回! 第1147页 拂玉道人亦自出手,他并无自炼的法宝,但来时拂真道人命上官云珠将三十三天宝塔交与其运用,伸手一指,一座三十三层宝塔滴熘熘飞出,捲起大片明艷仙霞,往仙府镇压而去。 第九百一十章 灭飞宫 两位老祖虽玄魔有别,但打的相同主意,先定住仙府变化,不令其走脱!道音沸腾,魔光如海,魔图与宝塔齐动,牵制仙府变化。 空桑仙府灵光如潮,四面辐辏而来,半入虚空半在冥狱,吃魔图与宝塔两个上下逼挤,竟而真被定住了片刻。赫连无敌大喜,不再故作深沉,终于现身出来,手托镇玄鼎,将魔鼎一抛! 镇玄鼎滴熘熘旋转而去,越变越大,有数十亩方圆,鼎盖掀开,无量黄泉真水喷涌而出,如同上古巨兽长大了口,要将仙府一口吞没! 百鍊道人始终神情淡淡,及至赫连无敌真身出现,方自喝道:「仙府来去,皆凭缘法,两位又何必强求?」一道真火之气烧天而起,中有一方长大剑匣,匣口微露,便有无边剑意冲起,正是玄机百鍊剑匣! 百鍊道人动手,向来不用甚么剑气雷音的手段,只将剑匣放出,无边剑气横压而去,十分爽利。剑气在匣中温养,亦是赤红如火,至阳至刚之性,正是一切魔道神通之天生克星! 玄机百鍊剑气如弩如箭,夺夺夺!一发射入黄泉真水之中。剑气搅盪无边纯阳气息,与黄泉真水阴冷邪异之性一经触发,大量阴气蒸腾,伴随阳性剑气来回穿插,冥狱中阴阳两极交盪来回,又有狂风卷飙,将本是昏黄阴暗的冥狱生生搅乱出丝丝缕缕光华来。 拂玉道人见百鍊出手阻拦,暗骂一声,他虽急于留住仙府,却也不会与赫连无敌联手围攻百鍊道人,只得加紧法力输出,将仙府一点点往云阙飞宫拉近。 赫连无敌的道行还在百鍊道人之上,镇玄鼎亦是九幽门歷代相传之宝,百鍊道人以纯阳元神化为玄机剑匣,不过是一位纯阳战力,与赫连无敌手持两件法宝,便是相形见绌。 好在赫连无敌大半心力放在操控镇玄鼎与九曲图定住仙府上,破坏总比建设易些,暂时拿百鍊道人无可奈何。 赫连无敌蓦地叫道:「乔星主!难道眼睁睁瞧着仙府遁入虚空,不知何时方能再现?」乔依依念头一转,终于动手! 轰!乔依依星神化身手中现出一根天星神链,横空卷出!蔓延千万里!神链越变越粗,又自一条分化为无数条,哗啦啦抖动扭曲,编织成一张大网,迎空向仙府套去!说时迟那时快,神链闪得一闪,前端已然搭上仙府,就要法力纠缠! 忽听一声冷哼,虚空之音响彻:「大胆!」仙府穹顶蓦地爆发出阵阵仙霞,与先前大相迳庭,仙霞仙光如潮,往四周奔腾而去,浩浩汤汤。凡仙霞所过之处,天星神链为之崩散,黄泉真水立时断流,九曲图九泉之水也被蒸干,三十三天宝塔亦被生生掀飞! 神威无敌!三位老祖接连发出惊叫之声,忙收拢各自法宝,赫连无敌仔细查探,镇玄鼎受损不大,九曲图中九泉之力却已损失大半,要祭炼回来不知要费多少苦功,不禁大怒! 三十三天宝塔滴熘熘乱飞,宝光乱颤,拂玉眼疾手快,先将此宝纳在手中,好在不曾有损。乔依依的天星神链本是神通演化,并非法宝,吃仙霞一扫,如残汤泼雪,竟尽数化了开去,点点星光之屑消散。 乔依依怒火当头,却不敢轻举妄动,三位老祖谁还不知是仙府中主持之辈出手,法力远在长生级数之上,随手一击,便令三位鎩羽而归! 果然仙府之上现出一个高大身影,正是钧天道人,一双细目冷冷扫向三人,声震冥狱:「你三人好大胆子!竟敢觊觎空桑仙府,真不怕身死道消么!」 三位老祖你望我,我望你,竟不知这道人是何来歷,钧天道人也无自报家门之意,一时之间场中形势十分尴尬。还是百鍊道人先自开口道:「贫道太玄派百鍊,见过前辈。不知本门一位叫凌沖的弟子,现下何处?」 钧天道人目光一转,和颜悦色道:「凌沖十分合我脾性,已将他转走,不必多虑。」百鍊道人再不多问,笑着稽首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火光一敛,竟是走了。 百鍊一去,余下三位老祖面面相觑,打是打不过的,只好听那神秘道人如何发落。钧天道人面含冷笑,说道:「空桑上人遗宝,只赠有缘,你们出手阻拦,大干忌讳!」 赫连无敌忙道:「前辈容禀,我等不过一时心急,冒犯仙府,还望前辈恕罪!」乔依依不置可否,冷笑不语。 钧天道人目光转到拂玉面上,轻描淡写道:「方才我出手一招,算是惩戒,他两个法宝受损、神通抹去,唯你还未有甚么损伤……」 话未说完,拂玉已然面色大变,喝道:「你敢!」一面将三十三天宝塔祭在头顶,护住杨天琪与上官云珠两个。钧天道人喝道:「我有何不敢!」云阙飞宫之前虚空蓦地开裂,一道涡流凭空生出。 拂玉道人再也安坐不住,闪身出了云阙飞宫,刚自出去,那涡流一卷,将一座硕大飞宫整口吞没了下去!云阙飞宫是清虚道宗倾尽天材地宝打造,只有三座,平日作为长老掌教出行之仪仗,彰显门户威严。 一座云阙飞宫被毁,事关清虚道宗声威,拂玉道人面色通红,就要施展道法攻向钧天道人,却又生生忍住,只憋得面色青紫。 第1148页 钧天道人目光冷漠,足有盏茶功夫,才冷笑道:「倒也知道几分进退!」若是拂玉动手放对,自有理由将之诛除,但拂玉能忍住不动手,便不好再下辣手。 眼见钧天道人之身消散,空桑仙府也自遁入虚空无踪,拂玉道人冷哼一声,大袖一拂,带了杨天琪与上官云珠回去阳间,连一句话也未留。 赫连无敌哈哈一笑,状甚快意,见乔依依毫无去意,笑道:「乔星主是要等你那位弟子么?」乔依依冷冷望来,问道:「赫连掌教有何话说?」 赫连无敌以手摩挲镇玄鼎,头顶九曲图隐遁,元灵悲愤交加,本源损伤,只能哀求这位掌教出手祭炼復原。赫连无敌不去理会,说道:「夜乞老祖这几年排演九子鬼母秘魔大阵,已然足以敷用,只差几位玄阴老祖镇压阵眼,便可将大金刚寺连根拔起!不知乔星主有无兴趣出手?」 第九百一十一章 龙祖界 乔依依似笑非笑,问道:「大金刚寺传自金刚王佛,为佛门正宗一脉,根基深厚,夜乞老祖纵然炼成九子鬼母秘魔大阵,怕也难以撼动。」 赫连无敌笑道:「乔星主果是心思通透,不过夜乞此次有备而来,要报镇压之恨,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力邀魔道诸位老祖,为了壮大声势,那秘魔大阵集合高手之力越多,威力越大,若真有九位玄阴老祖合力,说不定真能掀翻了大金刚寺!」 乔依依道:「若果然如此,倒可出手一回。」赫连无敌道:「那便等夜乞老祖勾连已毕,再作计较!」微微点头,带了赫连锋三个回归第九层冥狱。 乔依依星神端坐冥狱,不严不动,冥狱阴气环流,自忖道:「怪不得星帝命我收萧厉为徒,原来还有这一层用意,如今也到了收穫之时,就看萧厉能否把握良机,若是不能,便一指抹杀,免得堕了我乔依依的名头!」 百鍊道人自冥狱归来,也不耽搁,直接求见掌教,见了郭纯阳问道:「掌教师弟为何不令我接应凌沖回来?」郭纯阳笑道:「凌沖追杀萧厉,去了另一处世界,稍后我自会将他接回。还有一事,需两位师兄出手。」 百鍊道人疑惑不解,却见大师兄惟庸道人亦自走入,笑道:「师弟有何吩咐?」郭纯阳正色道:「张守正死于销魂魔君之手,已有一段时日,销魂魔君恶贯满盈,该遭报应,请两位师兄出手将之斩杀!」 惟庸道人先前便曾出言,要杀销魂魔君,闻言毫不惊诧。百鍊却是一头雾水,只听郭纯阳道:「先前小弟怕泄露天机,不好直言,如今也可说得了。那张守正乃是那一位转世之身!」 百鍊先还疑惑,继而眉头一展,指了指门户深处,问道:「是那一位没错?」惟庸点头道:「没错!」百鍊道人当即杀气腾腾,叫道:「我必杀销魂魔君!」转身欲行! 郭纯阳叫道:「师兄稍带!」伸手自袖中取了一件物事递过,百鍊道人接过一看,大是惊奇,问道:「师弟是何时炼……」郭纯阳摆手道:「不过机缘巧合而已,师兄将此物拿去,当有大用。」 百鍊道人雀跃道:「有此物在手,管叫销魂魔君插翅难逃!」郭纯阳叮嘱道:「销魂魔君走投无路,必会投靠其他魔头,再者尚有笑书生庇护,两位师兄还需仔细些。」 百鍊道人迫不及待,喝道:「师弟放心便是!」狠狠一撕,虚空洞开,当先步入。惟庸道人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去助百鍊一臂之力!」亦自走入。 两位老祖去后,又有周其与贺百川两位联袂而来,贺百川叫道:「师弟,没了那件东西,你叫我如何炼剑?」郭纯阳微笑道:「四师兄稍安勿躁,那东西借给百鍊师兄用上一用,也不会用坏,稍后便还。」 周其骂道:「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何时能改?不就是借用么,自家兄弟,你还不放心?」顿了一顿,小心翼翼问郭纯阳道:「张守正,当真、真是那一位轮迴转世之身?」 贺百川立刻伸直了耳朵,郭纯阳嘆道:「千真万确!」周其埋怨道:「为何不早说!」郭纯阳道:「前世杀戮太重,因果缠身,前几世浑浑噩噩,直至这一世才算有了几分指望。横死之事乃命中该有此劫,因果了了,下一世便可重回仙道了!」 周其与贺百川对视一眼,皆是嘆息不语。郭纯阳道:「此事只我师兄弟几个知晓便好,莫要外传。」周其问道:「那下一世转世之身,你可有眉目?」 郭纯阳道:「天机不可泄露!」贺百川脾气火暴,骂道:「你一天尽是神神叨叨,我看你不是剑修,倒成了街边铁口直断的算命瞎子!」 惟庸道人与百鍊道人穿梭虚空,两位老祖遁光皆快,转眼已在数万里之外,百鍊道人蓦地开口道:「师兄是何时得知此事的?」 惟庸道人道:「比你早不了多少,还是郭师弟主动告知,我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百鍊道:「若是早知此事,我必会……」惟庸道:「郭师弟深知你的脾性,才故意不告诉你。转世之事玄妙的紧,非得偿尽宿孽,方有超拔之机。若强行干预,说不得会引动不测变化。」 百鍊沉默片刻,长嘆一声。惟庸宽慰他道:「你莫要急躁,郭师弟已有成算,这一世便可引其再入仙门,重修道果,届时自可相见。眼下只助他了却前世因果便了!」 百鍊奋然道:「正是如此!我必灭销魂魔君元神!不知他眼下何处?」惟庸道:「苗疆十万大山深处,託庇于五蛊神君!」百鍊微微眯缝双眼,冷笑道:「怪不得郭师弟要我带上此宝,原来要克制五蛊神君蛊虫,正需此宝不可!」 第1149页 惟庸道:「我等只诛首恶,莫要牵连他人。」百鍊冷笑:「除恶务尽,却由不得你我!」惟庸道人嘆息不语,这位二师弟面冷心热,猝然得知那人下落,方寸一乱,不復平日冰冷模样,此去苗疆,不知要造下多大杀孽! 凌沖被钧天道人挪移虚空,早有经验,谨守本心,藏于洞虚真界之中,等到虚空乱闪已过,放开神识打量四周,却不由惊咦一声! 只觉四面水行精气浓郁到了极点,周身亦是大水环绕,波光通透,此处世界并无大日高悬,却依旧亮堂无匹,光明普照。光线射入水中,到了数十丈之下便再难存进,自上望去,只觉水面之下幽沉之极,不知孕育了甚么怪物。 凌沖沖天而起,极目四望,触目之地尽是大水,汪洋一片,无有止歇,竟似这一方世界全由大水充斥一般。晦明童子亦自现身出来,啧啧奇道:「深山大泽,多生龙蛇。此界大水漫灌,若有修道的生灵,必以龙蛇之属为尊!」 凌沖点头道:「先打探萧厉去向,将他打死,便通灵钧天老祖,请他送我迴转!」一熘遁光飞去,直过数万里,满目沧海横流,全无一个人影,倒遇上不少虾兵蟹将之属,各个噼挂鳞甲,赳赳昂昂,不可一世。 凌沖越发笃信晦明童子之说,此界必有龙蛇之属称王做祖,阴神微微作法,数十道魔念挥洒出去,瞬息沾染了周遭千里之内的海族生灵,盗取其记忆。待读遍记忆之后,凌沖长处一口气,难掩面上震惊之色! 晦明童子叫道:「如何?」凌沖道:「此界并未自生,而是依附于另一处大世界。那处大世界你也如雷贯耳,便是,九天仙阙!」 原来此界俱是汪洋大水,内中果只生出龙族海族之属,且龙族势力大不可量,足有数十头龙君龙王。龙族惯例,唯有修成纯阳之辈,方可当的起这等称唿。数十头龙君放在轮迴世界,直是不可想像。何况尚有修为超脱纯阳之上的龙祖级数高手存在! 此界依附于九天仙阙,数十头龙王分据四方,各有统属,修建龙宫,镇压此界气运。龙王之职唯有一个,便是听从仙帝调令,往九天仙阙中行云布雨! 九天仙阙在诸天世界中无疑是最为特殊的一界,九天星河中唯有修炼至纯阳境界,渡过重重劫数,方有资格飞升其中。但仙阙中并非无有凡人之属,相反数目极多。 毕竟仙人也要传道授业,也要有人服侍,九天仙阙中除却仙庭之外,另有大片广袤山河,无数凡人栖居。说是凡人,其等福报比轮迴世界之类的生灵还要高出太多,等同于六道轮迴中的天人道托生。 彼等凡人练气修道,有成就者便可身入天庭任职,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诸天魔头大战,这些练气有成之人便是仙家大军的主力。 凌沖所来之界唤作龙祖界,传说是开天闢地之时,自龙族目中生出,最合龙族繁衍生息,歷来是龙族核心之地。龙祖界受仙帝统辖,但龙族歷来地位超然,连佛门中也有族类修行,向来不参与仙界之事,听调不听宣。唯一的重任便是时常入九天仙阙,为天地山泽行云布雨。 凌沖忍不住抬头观望,如今他目力了得,目光虽不说上穿九天、下达九幽,亦是非同小可,法目到处,穿透龙祖界壁膜之外,果见一座庞然无极的世界端坐虚空,不动如动,永恆不摇,时时有九天仙罡之气散佚,内中强横气息此来彼去,正是仙家最高洞府九天仙阙! 晦明童子得知,呆了半晌,憋出一句话:「咱们去九天仙阙瞧瞧!」凌沖吓了一跳,前次盗取仙罡,有乃师之助,仍是引发无穷风波,他这点微末法力,何敢独自潜入仙阙? 晦明童子不依不饶,竭力劝说,凌沖怒道:「九天仙阙壁垒胎膜何等坚固,岂是我能破开的?再说我这点微末修为,被人发现,岂非死路一条?断然不可!」 晦明童子小嘴撅得老高,凌沖不去理他,只管将噬魂魔念乱放乱撒。自得了无明摄心法之术以来,凌沖参悟越多,融入噬魂劫法,对这道流毒无穷的魔法掌控越强,只要他不发动魔念作祟,被沾染的生灵便全无异状,得享善终。 有五阴炽魔之身镇压,七情魔念变得驯服无比,如臂使指,瞬息之间,已将万里海疆中生灵尽数沾染,各式的杂念思维也顺着魔念联繫,反馈至阴神之身。 阴神略略分析,已然寻到蛛丝马迹,约莫数个时辰之前,有一道奇怪光华凭空现出,往海中遁去。此是一只化形未久的海妖所见,被阴神揪出。 凌沖当即翻身入海,有洞虚真界在,万顷海浪皆不加身,眨眼已至水下数千丈,此时外界光华不得透入,两眼漆黑,凌沖放出神识感应,离自身最近、血气最为浓厚之处,向东偏折,直潜下去。 又过千丈,四周水压大增,却也不比当年入东海海眼之时,周身符光点点、符力喷涌,尽可支持得住。一炷香功夫之后,眼前霍然大放光明,一座水晶龙宫沉于海中地嵴之上,形制虽不比轮迴世界的东海龙宫,却亦是气派不凡。 凌冲到此微微顿住,化为一粒幽尘依附于一位海族精怪甲壳之上,收敛气息,果然混入宫中。唯有龙君龙王方有资格与财力修建龙宫,此处便是龙祖界数十处龙宫之一。 凌沖离了那精怪,正思如何寻到萧厉魔踪,忽然头顶海水中分,无量光化自天穹射入,仙乐大奏,仙花乱飞,一队人马高举仪仗,彩袖乱飞、裙裾飘扬之间,已降落龙宫之前。 第1150页 这对人马以女子为主,各个仙姿飘渺,修为亦是不弱。未几之时,龙宫中门大开,一位龙王率领龙婆、龙子、龙孙来迎,口称上仙。 人马中闪出一位女子,艷若桃李,气质幽冷,见了龙王笑道:「有劳和龙王亲迎,芙蓉心下有愧!」龙族皆以敖为姓,那龙王当名敖和,因此称为和龙王。 敖和笑道:「芙蓉仙子乃上界天使,手持仙帝敕命,岂敢不尊?」那女仙正是仙督司四大神君之二左神君门下芙蓉仙子,亦是纯阳级数的道行,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先行公事!」 敖和立时率领一干龙子龙孙跪倒在地,芙蓉仙子高举一方谕令圣旨,朗声道:「仙帝有旨,着敖和率本部精兵,于今夜子时往仙阙飞云山方圆三十万里内布雨七点,子时雨兴、寅时雨毕,不得有违,钦此!」 一干龙等山唿谢恩,那龙王起身双手接了仙帝旨意,交由心腹仔细保管,陪笑道:「难得仙子来老龙寒舍一趟,还请入内一叙!」 芙蓉仙子一双明眸转了转,笑道:「龙王好意心领,芙蓉也是久未下界,特意向神君讨了这个差事,不敢多留,顺道去龙祖界中玩耍一番!龙王布雨辛苦,告辞!」率领所部扬长而去。 敖和等芙蓉仙子一行走的干净,面沉如水,吩咐道:「传令下去,着大太子尽起宫中精锐,立时随我入仙界!」一位龙子不以为然道:「父君何必小题大做?仙帝之命是明夜才行云布雨,此时去未免太早了罢?」 第九百一十二章 元灵圆满 敖和冷笑道:「无知的东西!仙帝旨意已下,不容有失,为父宁可枯待些时辰,万不可出甚么差池,你以为仙阙中那一方剐龙台是摆设么!」 一提剐龙台三字,凡是龙族所属,尽皆露出畏惧之色。敖和怒道:「要上剐龙台也是龙王修为之上,尔等这点微末道行却是休想,还不快去传令!」 一声令下,龙宫中立时鸡飞狗跳。不大一会便有一支精兵各持法器,旌旗密布,由龙王亲率,浩浩荡荡出了大海,直往龙祖界之外飞去。 凌沖见那队伍升起五色十光的遁光,到了九天仙阙之外,敖和将先前仙帝圣旨取出,高举头顶,自有一道金光自仙阙中飞出,凌空一扫,将其等接引入仙界。 龙王一去,龙宫中霎时静寂下来,只有龙婆坐镇宫中。凌沖暗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萧厉下落,得出其就在左近的结果,不由暗自警惕。 海水幽沉,水波不兴,异变突生!一座高有万丈的门户陡然显化而出,双门洞开,发出无量吸力!瞬息之间,万顷海水被滚滚吸入,只听龙宫中哭爹喊娘之声大作,无数海族龙族吃大门一吸,身不由己汇入海流之中,消失于大门之后! 仙都之门!萧厉果在左近,但凌沖料想不到其竟是要以仙都之门屠尽龙宫满门!龙子龙孙修为不足,被仙都之门吃的死死的,一入门中立时被凌乱法力狂流搅成了一团血肉,漫天飞散! 只数息之间,龙宫便空了大半,尽数被萧厉血祭给了仙都之门!宫中龙族血脉不少,吃这许多龙族血肉滋养,仙都之门元灵大是兴奋。 此宝祭炼之初,是要炼成一座万宝之门,收尽天下万宝,但随后一场横祸,仙都门被四海龙族围攻,倾覆在即。彼时掌教孤注一掷,取出尚未炼成的仙都之门,意图抗衡到底,却依旧挽救不了覆灭之运。 仙都门灭门,仙都之门亦被龙族打残,被星帝暗中到手。仙都之门元灵尚在懵懂之间,受了仙都一门上下死前怨念,专以龙族为食,只有饱食龙族血肉,方能孕育出完整的真灵。 无数龙族眷属鲜血血祭,仙都之门元灵欢唿雀跃,所蕴仙都门一门怨念亦自畅快不已,整座仙门发出嗡嗡之声,禁制之力勾连结合,越来越像一件真正的法宝。 仙都之门元灵灵智亦从浑浑噩噩中逐渐开启,调整元气,整座仙门绽放无边仙光。灵智圆满,对仙都之门是大幸,对龙宫龙族却是大悲,仙门再一吞,宫中已无甚么活物,唯剩一尊龙母,凭藉一身法力,尚能抵挡片刻。 那龙母现了真龙之身,盘踞一处,苦苦抵抗仙门吞噬,悲声叫道:「哪来的贼子,害我一家,待我龙王归来,定将你扒皮抽筋,魂魄贬入仙狱,永不超生!」 这边絮絮叨叨,凌沖却大吃一惊,只迟疑片刻,仙都之门竟已有翻天之变,忙将生死气祭起,化为一条纵横百丈的幕布,往仙都之门上贴靠而去! 生死气一出,仙都之门牵扯之力大减,龙母见机,忙挺身而逃,敖和前往天庭布雨,绝难便回,唯有去寻左近龙宫,请旁的龙君出手镇压这贼厮鸟。 萧厉藏于仙门之中,哼道:「又来坏我的好事!」仙都之门舍了生死气,硕大之极的门户一动,却如浮光掠影一般,瞬息间已来至龙母头顶,门中几道乌光喷出,随即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那乌光落地穿破龙母龙躯,将之死死钉在海底,却又不伤性命,只有龙血汩汩而流。凌沖一见,有心帮忙,权衡之下,还是立意追上萧厉,免得其再害生灵。 二人各自驾驭法宝,一前一后,一走一追,衔尾而去。龙母心痛子孙之死,又被处处钉穿,只痛的哀嚎不已,龙血滚滚而出。 未几之时,极远处忽有一道强横气息升起,怒吼一声,喝道:「谁人敢伤我龙族!」一条细长身影风驰电掣而来,却是又一条龙王,等其御水而至,见龙母这般惨象,大惊失色,忙先施法将乌光拔出,喝问:「是何人所为?」 第1151页 龙母喘息片刻,悲叫道:「是个运使一件门户法宝的贼子,那宝物专克龙族,抽取血肉,快!快些回去龙宫!」那龙王大惊失色,才知中了调龙离宫之计,大叫一声,忙即回返,等赶回老巢,却见满目疮痍,遍地残血,偌大宫中竟无一个活物! 那龙王眼前一黑,险些晕去,顿足叫道:「我不杀你,誓不为龙!」循着血腥之气,发怒狂追,一面发出龙族秘讯之号,告知各处龙王谨守门户,莫被人钻了空子! 凌沖一路追杀,萧厉避而不战,只一味引逗赶路,等赶至另一座龙宫,镇守的龙王早已离去,才知萧厉钉住龙母的用心。萧厉下手更速,仙门一展,就见无数海族龙属自宫中被吸了出来,投入门中,门内一汪精芒之中,不时传来牙齿咀嚼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凌沖大怒,黑白二气飞出,交缠之下,就欲缠住仙门,不令其飞腾变化。萧厉冷笑连连,竟不还手,任由生死气缠上。凌沖运劲一拉,仙门竟纹丝不动,自家险些被带个踉跄! 萧厉一声阴笑,叫道:「仙门元灵已然復甦,且让你尝尝仙都之门全盛的威力!」仙都之门上爆射出无穷精光,辉耀海底,又有祥氛升腾,端的是仙家气象,可惜被周遭赤红的血水将意境破坏殆尽。 仙都之门元灵吞噬了足够龙族血肉,已非浑浑噩噩之时,恢復到全盛之时七八分威力,法宝变化非是涨大,而是勐烈缩小为数十丈大小,所发精芒亦只数丈长短,只神通法力更加凝练。 萧厉依旧藏身门中,仙门全无变化,就是硬生生、恶狠狠的撞来!一撞之下,捲起无穷海浪,暗流自生,推拉牵扯,力道变化无穷。 凌沖首当其冲,只觉无数力道作用于生死气上,一时竟是丝毫逃脱不得,眼睁睁瞧着仙门撞来! 第九百一十三章 葬地深峡 仙都之门蛮横到极点,一撞之间,力道大不可量。千钧一髮之际,凌沖嘿了一声,一团大日升空,大日神符发动,金焰流布,将潜流暗劲尽数烧灭,洞虚真界这才得了自由,向后急退! 仙都之门撞了个空,激起无数涟漪流波,凌沖虽避过这一击,也感气血翻腾,真气不稳,暗惊此宝威力,用来硬打硬抗实是再适合不过。 元灵圆满,仙门威力凭空暴增三成,萧厉信心百倍,叫道:「凌沖!你终有这一日!」仙光流转不定,就欲压下,不信那团黑白生死气能抵得住仙门倾力一击! 忽闻一声龙吟响彻虚空,满是悲怆愤怒之意,萧厉心头一凛,仙都之门一卷,凭空遁逃而去。 凌沖一惊,果见一条真龙长吟连连,御风驾云而来,正是此处龙王,黑白光华一闪,忙自遁走。他起步稍晚,那龙王已然赶至,见了龙宫惨象,龙目中立时血红一片,不问青红皂白,五根龙爪狠狠抓来! 生死气一卷,凌沖虚空神通发动,自无量真水中遁入虚空,却还是吃了一记龙爪手的余波,忍不住喷了一口精血!那龙王不依不饶,大吼一声,循着蛛丝马迹死死咬住,片刻不肯放松。 海中龙吟苍劲,广播四方,无数海族修士皆被惊动,当下便有大修士率领麾下海军而来,龙虾螃蟹、海蜇肥鱼,不一而足,海鲜大军汹涌而来,扑到龙宫时,早已人去宫空,唯有面面相觑。 萧厉不懂虚空神通,只能将仙都之门化为一团仙光,纵横疾驰。凌沖紧随其后,还要抚平真气躁动,心头郁郁,亦是怒火熊熊。最后则是那条龙王,周身血气翻腾,已然疯魔,不杀了罪魁祸首,早晚道心破碎,善终也是疯疯癫癫。 萧厉胸有成竹,迳自往龙祖界深处遁去,凌沖对其目的一无所知,但只要不令其得逞便是,他的虚空神通越发精深,挪移之间,便是千万里过去,渐渐拉近二人距离。 那条龙王紧紧咬住二人,但越飞心头越是冰寒,目中狂风之色渐去,忍不住暗忖道:「再往下不远,岂非是那处禁地?难不成贼子要闯入禁地,我追是不追?」 龙祖界中有一处禁地,位于此界万丈海水之下,族中故老相传,是龙祖立下,严禁一干龙种潜入,连龙王一级也不例外。那龙王活了两千岁,连他父辈祖辈也未敢进入禁地,遑论是他?因此犹疑不决。但思及龙宫中惨象,无明之火腾起,龙尾一摆,亦自往深海之处游去。 万丈之下海水自四面挤压而来,寸步难行。仙都之门微露缝隙,吸引海水灌入,又自喷吐而出,吞吐之下,抵消海水压力,反是游刃有余。 凌冲下过东海海眼,自也深谙水战之道,亦自从容。唯有那龙王仓促之下,并无法宝护身,只能凭强横肉身,硬抗水压,走的步步蹒跚。 海中亦是漆黑一片,静谧到了几处,偶有大片阴影闪过,却是不知何方种类的海族,居于深海之中,彼等大都身躯狼犺,灵智不足,被仙都之门仙光一照,立时受惊散去。 眼前现出一座巨大峡谷,纵深数十万里,两端延伸出去,隐没于重重黑暗之中,萧厉毫无迟疑,一头扎入峡谷之中。凌沖黑白生死气催发到了极致,亦自跟上。 下沉之时,见两旁峡壁上残破不堪,有许多划痕裂缝,恍被刀噼斧砍过,又有许多洞窟,黑黝黝的瞧不分明。那峡谷纵深千丈,落地之时凌沖大惊,落足之处竟尽是皑皑白骨! 那白骨硕大细长,最短的也有一丈,绝非出自人族,倒像是龙骨。晦明童子道:「此处难道是龙族葬身的坟场不成?怎会有这许多龙骨?」 第1152页 龙族一身是宝,骨头亦是祭炼法宝的上佳之物,但足下白骨迭经岁月侵蚀,内中法力流失殆尽,就算天生强横,也自软化了下来,能保持原状亦是邀天之倖,已不能用来炼宝了。 萧厉分明只前后脚落下,却忽而不见,凌沖正要搜寻,陡见大片黑雾不知从何处飞出,粘连浓稠,似血似浆,触鼻欲呕,竟是毒性炽烈之极,与生死气一触,发出滋滋声响! 晦明童子瞪大了眼,叫道:「咦?这毒雾好生奇怪,似是在哪听过!难不成竟是那物事?」 凌沖不管他卖关子,生死气流转不定,将毒雾隔绝在外,纵有些许损伤,再运炼一回清玄真气也就补益回来。但若要深入此毒,势必时时损耗本源精气,还在犹豫未决。 只听惨叫连连之声,一条硕大长龙飞落峡底,一个不察沾染了一点毒雾,霎时之间片片鳞甲脱落,血肉模煳,吃毒雾腐蚀,黑血直流! 那毒雾之烈,以龙王之身竟不能抵挡,那龙王唤作敖波,忍痛用龙爪狠狠一划,生生将毒雾沾染的血肉尽数挖出,这才断绝毒雾侵袭,以龙族的纯阳肉身,些许小伤转瞬癒合,仍是心有余悸,心念电闪,想到一个可能:「这禁地难不成是那东西埋骨之所,因是才有许多龙骨,还有这诸龙百毒之气?」 念及至此,心头恐惧之意陡盛,顾不得报却血仇,五爪腾空,就要飞出峡谷再说。岂料一股强横阴风吹来,毒雾四散之势绝快,转眼遍布谷底,敖波逃离稍晚,三根龙爪被雾气刮蹭一下,登时一个踉跄,竟是摔落下来! 凌沖不忍其遭难,大日真火涌出,凝为一条丝线,无意之中用上了炼剑成丝的剑术,以真火为剑气,一条火线赤丝如发,横里一拨一挑,将敖波周身毒雾驱散。 大日真火果然对毒雾亦有克制之功,火线赤丝一圈,星星点点光华沉浮不定,将雾气拒于剑圈之外,不得侵入。敖波得此喘息之机,当即飞腾而起,一声龙吟过处,头也不回的逃命去了! 凌沖将剑圈凝于身前,果将毒雾驱散,比生死气爽利的多。海底水压太重,不敢太过消耗法力,只将真火之气凝于身前三丈左右,借水遁往峡谷之中而去。 不知萧厉用了甚么法子躲避毒雾,此时已然去的远了,凌沖问晦明童子道:「此处究竟是何地?」晦明童子满面肃重,说道:「此处满布龙骨,看似是龙族墓地,却大错特错,那毒雾乃是诸龙百毒之气,诸天之中唯有一种天生神圣方能炼就,便是神鸟迦楼罗!」 「传说此鸟生而神圣,成年之后翼展可覆盖一座大千世界,广大绝伦。此鸟还有一桩一处,便是专以龙族为食,每日要食一条龙王与五百条毒龙!但万物之数有始有终,当其命数将近,毕生所食诸龙吐毒,令此鸟痛快不堪,于星河之中上下翻滚七次乃绝。死后周身被明火焚烧成灰,只余纯青琉璃心!」 凌沖道:「难不成那毒雾便是诸龙所吐之毒,此地实则是一头迦楼罗神鸟葬身之所?」晦明童子点头道:「多半是了!只是萧厉来此作甚?难不成来取那颗琉璃心,復活迦楼罗?」 凌沖道:「无论如何,只消阻拦他便是!」只听一声娇笑响起:「你这小辈倒是颇为不凡,竟有一件纯阳之宝护身,方能抵御龙毒之气?」 凌沖一惊,扭头望去,见一位妙龄女子笑语盈盈,自一处乱石之角转出,竟是前来传旨的芙蓉女仙!芙蓉仙子一双桃花眼在凌沖身上一转,轻笑道:「龙祖界可没人族修士,你这一手剑术功夫倒是俊的很,偷偷自九天仙阙下来的罢?是哪一家的剑道传承,说出来说不定姐姐还认识你家老祖呢!」 凌沖见芙蓉仙子周身满布鲜花,吐蕊盛放,或红或紫,芳香馥郁,竟将百龙毒气吐纳吸收,化为丝丝馨香。如此道法,颇为玄妙,竟不知是哪一派传承。 第九百一十四章 天龙王 芙蓉仙子传旨之后,本拟在龙祖界中玩耍一番,欣赏光景,未走出多远,便听闻龙吟惨嘶,当即赶来,正瞧见萧厉大肆屠杀龙宫龙种,又被龙王追杀。 见前后二人道行低微,却各有法宝在手,不禁大起贪念。练气士自家修炼还来不及,哪有闲暇祭炼法宝?因此法宝难得,连她成道多年,也无一件法宝傍身。 其心思深沉,暗中尾随而来,直至龙王受创仓皇而去,才现身出来。芙蓉仙子所修道法奇异,能化腐朽为神奇,不怕诸般毒质,此处虽是龙族绝地禁地,却也不甚惧怕,何况仙督司对龙祖界早就觊觎非常,趁机一探其中机密,说不定有极大收穫。 凌沖所见长生老祖太多,还未这般直面一位纯阳老祖,想也不想,合身向后撞去,就要隐于诸龙百毒毒雾之中。这位芙蓉仙子鬼鬼祟祟跟来,突兀现身,说是好心鬼都不信,还是先躲为妙! 芙蓉仙子面上兀自挂着笑容,眸中寒光连闪,娇笑道:「何必便走,让姐姐瞧瞧你的道行如何?」朵朵鲜花翻飞,后发先至,比电还急,已粘在凌沖身上,根须吐出,往凌沖身中扎去! 凌沖此身是洞虚真界所化,花根狠狠扎入,直如入了一处小千世界,芙蓉仙子大为惊诧,随即大喜:「好好好!想不到你这一身神通如此玄妙,竟能开闢洞天,姐姐更要好生疼爱你了!」 凌沖暗暗叫苦,长生级数元神返照虚空,与冥冥中大道法理交织,一念闪动之间,如雷轰电闪,迅快之极,施放神通、凝聚法力之速,绝非练气级数修士能望其项背。 第1153页 练气之辈与长生之辈间鸿沟大不可量,如冥狱之深比九天之高,并非差在法力厚薄与否,而是元神操控神通法力入微与迅快之别,两方对垒,其间鸿沟根本不是数量所能补足的。 凌沖念头还未转完,已被芙蓉仙子神通轰中,那花朵开得绚丽,却是十足的催命符箓。他不管不顾,先自遁入百毒雾中,总算隔绝了几分窥视,但那鲜花已然透入洞虚真界,花瓣飘舞,直往阳神之上落去。 芙蓉仙子打的如意算盘,只要制住凌沖元神,还不任她宰割,对真界中符阵全不在意。阳神眼见一朵绚烂花朵飘来,根须摇动,根根花刺伸出,却如被冷水浸过,连念头也运转不来,唯有眼睁睁看着自家元神受制于人。 幸好真界另有一位老祖级数人物出手,灵花将落未落,忽有一轮大日现于中途,火燎火烧之间,烧塌虚空,灵花受热力一逼,花瓣萎靡,根须亦化灰飞去。 晦明童子小脸紧绷,手托太乙符阵,太阳神符绽放无边光华,替凌沖当下一记死劫!喝道:「想害凌沖,先过老祖这一关!」 阳神这才转念归来,顾不得后怕,伸手一指,一道虚空神符刷落,当即将灵花送出真界,喝一声:「走!」趁此一瞬,一头撞入毒雾深处去了。 芙蓉仙子咦了一声,收回那朵焦黄灵花,沉吟片刻,终于捨不得凌沖一身法宝,还有那道能开闢洞天的法诀,灵花飞舞之间,亦闯入峡谷深处去了。 那深峡曲折不定,弯绕极多,凌沖拼了老命,外用太阳真火灼烧,内用生死气护体,不拘遇上甚么皆是一撞而过。方才交手电光火石之间,若非晦明童子性质特意,并无依赖于主人操控,他的元神早落入芙蓉仙子之手,此时才感又几分后怕! 身后花香馥郁,芙蓉仙子毕竟是纯阳级数,道法精奇,虽受毒雾拖延牵制,却也慢斯调理紧随身后,不曾被甩落。晦明童子道:「那厮不要面皮,如之奈何?」 凌沖道:「不必多想,寻到萧厉再说!」越往深处,毒雾越重,雾中影影绰绰,隐约是无数细长龙影,扭动来去,怨气冲天。想来皆是那迦楼罗生前所食毒龙精气所化。 噬魂劫法是魂修道法的翘楚,阴神感应之下,并无龙类元神魂魄留存,不过是缕缕精气所化,与毒雾融为一体。凌沖靠着太阳神符,颇能一往无前。大日神符中真火不计消耗放出,性命交关之下,也顾不得甚么留存了。 芙蓉仙子略有焦躁,不惜面皮对一个练气小辈下手,本拟手到擒来,半途出岔,愕然发现那厮逃命的本事还在其道行之上,滑不熘手,几次都给他险些逃脱。毒雾越发厚重,已然凝为实质,她的道法虽能采炼毒质化为正道法力,却不如大日神符霸道,需要数息功夫运转,毒雾越厚,独门道法运转之间已有几分滞涩之意。 凌沖且走且逃,忽感萧厉气息就在不远,眼前豁然一宽,却是一座平坦石台,全是粗石打磨,粗犷难言,尽显上古前古之风。 一条身影伫立当中,面含冷笑,正是萧厉,他身前正有一颗硕大宝珠虚浮,内中光影斑驳,似有一头巨鸟,双翼展动,翻飞不止。那宝珠色泽昏黄,呈琉璃之相,凌沖一见哪还不知正是传说中迦楼罗自焚之后所余一颗琉璃心! 萧厉见凌沖闯来,毫不意外,仙都之门高悬,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正好让你见识一番这颗迦楼罗琉璃心的威能!」 凌沖二话不说,无边大日真火捲动,疾逾奔马,往萧厉烧去!萧厉长啸一声,仙都之门洞开,护在身前,将真火挡住,蓦地喷出一口精血,浇在琉璃心之上。 那琉璃心被精血浇灌,立时生出异象,发射无穷蒙昧昏光,凌沖只觉耳边似有一头巨鸟高亢啼鸣,不禁脑中一晕,真气散乱! 芙蓉仙子恰逢此时赶至,见凌沖委顿,不由大喜,正要动手,瞥见那琉璃心,面色立变,叫道:「琉璃心?真是迦楼罗!拿来!」素手翻飞,无数灵花汇成花海,直扑琉璃心。 迦楼罗乃是天生神圣,无上神禽,相传其琉璃心中含有毕生所蕴精气,若能到手,亦是一件上佳法宝,说不定从中还能窥见迦楼罗之秘。 萧厉见是一位纯阳真仙,微露忌惮之色,随即满不在乎,仙都之门仙光内蕴,要将花海尽数收了。可惜法宝不差,操控之人不成,芙蓉仙子神通运处,纵使仙都之门元灵使尽气力,亦不能撼动花海分毫,反而自身渐渐被花海包裹。 萧厉以手摩挲琉璃心,感受仙都之门元灵惶急之意,却是胸有成竹,毫不慌乱,蓦地取了一道玉盘出来,其上满刻周天星度,又有三百六十五点灵光,时刻变幻不停,正是星宿魔宗人人必备的一面伏斗定星盘。 只是这面定星盘显非凡品,实则是乔依依亲手所授,言道只要琉璃心到手,便可动用此宝,自能回归本界。正是有此物在手,其方能如此有恃无恐。 萧厉正要以法力灌注,心头陡然掠过一丝阴霾,就此僵立不动。石台之上异变已生,灵花花海前一刻还是奼紫嫣红,生机勃勃,下一刻却黯然收场,凋零净尽! 花海凋零,神通被破,芙蓉仙子面上闪过一丝灰败之气,但随即身躯僵立,目中现出无尽惊惧之意!凌沖亦察觉不对,只觉一个庞然无极的意识自龙祖界最深处缓缓甦醒,尚未清醒之时,有缕缕念头扫过。 第1154页 那念头如长风浩荡,无边无极,震得他护身的大日真火蓦然熄灭,连黑白生死气都凭空矮了一截,犹如太古凶兽,近在眼前,一口可将他连皮带骨嚼吃干净,却偏偏口不能言,神不能动,那等无力之感令他难过的几欲吐血! 那道庞然意识终于甦醒过来,其伟力之处,堪比大日皓月,孤悬虚空,映照无量世界。长生之辈与之相比,如萤火一般,吹弹即灭,就算焚天魔祖、天妖老祖那个级数来了,亦要拜倒的心服口服。 石台寂寂,唯有那一颗琉璃心似是受激不过,蓦然腾起无量昏黄之色,却吃那意识轻描淡写一压,又自哑火,凌沖隐约闻听琉璃心中那头神鸟虚影不甘的厉鸣! 那意识醒来,念头扫过三人,一个淡漠之极的声音响起:「几个小虾小虫也敢来此界偷盗,还杀伤无数龙种,看来我沉睡太久,久到已无人记得我的威风了!」 声音清冷高远,但分明是一道女声。萧厉只觉那道庞然意识扫过自家,那声音又道:「你敢来盗取迦楼罗的琉璃心,胆子倒是不小。此物是一头迦楼罗王被我斩杀之后,怨念不绝所化,却是不能给你,不然诸天龙种要有大劫!」 萧厉直欲放声嘶喊,只要那位老祖肯放他性命,琉璃心立时物归原主,再也不敢造次,可惜有心无力,动不能动,言不能言。 他手上伏斗定星盘陡然爆散出一团明亮星辉,璀璨到了极处,只听一个柔柔声音说道:「天龙王有礼,此子是奉我之命,来取琉璃心。那迦楼罗王尚有因果未了,我正好要借其之力,还望天龙王赏个薄面!」 第九百一十五章 芙蓉凋谢 那声音好听到了极点,与天龙王冷漠之音大相迳庭,落在凌沖耳中却令他周身一颤:「此人必是星帝了!」星帝之人久闻其名,毕竟此人身为魔道第一高手,力压正道千年,一身修为通天彻地,猝闻其声,凌沖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那位天龙王的意识一扫,声音中满是惊诧不解,说道:「是你?不,不对!你不是他!」星帝全无辩驳,只道:「他是他,我是我。」 天龙王沉默片刻,道:「不错!他是他,你是你!不过……罢了!那头迦楼罗王吞吃龙族无数,被我打杀在此,与我天龙一族因果已了,但确还有些别的因果,既然你要,拿去便是!」 星帝之声道:「那就多谢天龙王!」萧厉只觉那股铺天盖地的压力倏然远去,已是重回自在,忙向伏斗定星盘躬身,又将迦楼罗琉璃心郑重收起,瞧见凌沖在侧,怒火中烧,正要趁机暗算,伏斗定星盘上星辉爆发,裹着他一卷,已然消散不见。 凌沖只觉星辉消散之前,似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家身上,禁不住心头一紧。星帝已去,天龙王神威却未消散,他与芙蓉女仙依旧元神被锁,动弹不得。 隔得良久,天龙王之声方再度响起:「你这女娃娃修为不坏,不过存心不甚良善,以为靠着狗屁的仙督司,就能对我龙族指手画脚了么?」 芙蓉仙子投靠仙督司四大神君之一的左神君,时常往诸天世界中降下劫数,考校练气士修行,若有人意图飞升,更要经其之手,可谓权柄滔天。 仙督司四大神君,司首功参造化,乃是仙帝麾下重臣,除却仙帝召见,平日闭关炼法,不理俗务。仙督司之事全由孟左两位神君主事,余下两位神君只是挂个名头,自家逍遥,连人影也不见。 芙蓉仙子此次也是静极思动,讨了这份差事来龙祖界传旨,不料惊动了甚么天龙王,神通盖世,语气更是不善,正惶急间,陡觉身上禁制一送,忍不住叫道:「天龙王容禀!晚辈实是冤枉,不过例行公事,绝无小觑龙族之心!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念在晚辈修行不易的份上,放晚辈一条生路!」 天龙王冷冷一笑,满是不明意味,问道:「你这一身道法甚是奇特,开前人未有之思,传自何处啊?」芙蓉仙子脸色大变,口舌纠结,不能作答。 双方对答之言,凌沖听的清楚,天龙王对芙蓉仙子来龙祖界作威作福十分不满,又好似对其道法传承十分好奇,但天龙王随后之言又自将他此想打破。 天龙王道:「哼哼,你不说以为我不知你修炼的是天妃那小贱人的道法么!」此言一出,芙蓉仙子面色接连数变,脱口叫道:「你怎么知道!」心头最大的隐秘被揭,由不得她不花容失色。 天龙王不答,慢斯调理道:「本来是上界天使,代表仙帝颜面,不好将你怎样,但你修炼的那贱人的功夫,落在我手,还想活命么!」 芙蓉仙子哪还不知死期已至,天龙王那般境界,一念一思,皆与冥冥中一股运数相对,纵使天崩地裂,亦无可更改,当即惨笑道:「你要杀我,如杀蝼蚁,我自是反抗不得,但天妃娘娘得信,必会为我报仇雪恨!」 天龙王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芙蓉仙子一声尖叫,高亢之极,把凌沖也吓了一跳,就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自外向内溶化开来,转眼间已化为一朵斗大的金色芙蓉花,层层花瓣盛放,金蕊吐瑞,散发出无尽杀伐之意! 芙蓉仙子眼见没了活路,唯有孤注一掷,不惜舍了法体,现出多年苦修的纯阳道果,要搏一搏那一线生机。天龙王声音平淡如水:「冢中枯骨,去罢!」 凌沖只感一道无形之风起自微末之地,就在海下深峡中轻轻拂过,芙蓉仙子的芙蓉道果吃此风一拂,哼也未哼,当即花瓣凋落,金蕊衰败,本是一朵绚烂灵花,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消散于虚空之中! 第1155页 堂堂一位纯阳真仙,毕生修持,渡过层层劫数,飞升天庭,却死的这般轻描淡写,剎那芳华归于平淡,就似世上从无这号人物,被抹去了一切痕迹! 芙蓉仙子觊觎凌沖法宝道诀,凌沖只有希冀其横死,但从未想到其死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简单!一时之间,一道冰寒之气自嵴背窜开,颇有兔死狐悲之意。 天龙王一口吹散芙蓉仙子元神道果,浑似翻身伸腰,全不在意,这才将意念转至凌晨之身,说道:「那小娘皮不死,难道留着她去向那贱人告密么!你这小东西倒是有趣,一位真仙死在眼前,居然能面不更色。」 事到如今,凌沖也自光棍起来,答道:「晚辈实有兔死狐悲之感,但抵抗不得龙王的手段,唯有任凭发落!」 天龙王之声一下变得冰寒无匹,「你丹田中敖震的肉身是如何得来的?说!」声如雷霆炸响,滚滚而来,震得洞虚真界摇盪不止,哗啦啦好似天崩,晦明童子吓了一跳,忙自出手竭力稳定真界元气。 凌沖念头中一道电光闪过:「天龙王察知我有太古寒龙肉身,竟还知道其名为敖震!」敖震出身天龙一族,传闻恶了仙帝,被仙帝传旨捉拿,由玄冥老祖首徒应啸率军追袭,之后身受重伤,不知怎得流落到轮迴世界。 凌沖顺此思路一路想来:「应啸必是觊觎敖震元神龙躯,故布疑阵,将之困锁于北冥之地,又命玄女宫祖师下界看守,暗中用法阵将敖震元神肉身剥离开来,以其龙魂炼成一桿天龙旗,只是棋差一招,被我将龙躯到手。」 诸般想法不过一瞬之间闪现,凌沖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开口将敖震之事一一道来,中间穿插自家推测,说到敖震龙魂给人活炼成了天龙旗,受人驱使,天龙王终于开声,掩藏不住的愤怒之意:「玄冥那厮教的好徒弟,欺我太甚!」 第九百一十六章 后天阴阳吞劫运 凌沖何等乖觉,当即道:「敖震前辈身受数千年炼魂之苦,末了又被玄冥一脉炼成法宝,日夜驱使,实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面前水波荡漾之间,一只白皙素手划破空间,一位素裙美妇款步而来,满面冷笑之色。凌沖见这妇人周身气焰滔天,分明是一头太古巨龙当面,不禁唿吸为之一滞,嘴角一撇,扯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那美妇正是天龙王化身而来,冷冷道:「你不知敖震与我的关系,就敢这般搬弄是非?」凌沖脱口道:「不知前辈与敖震是……」 那美妇道:「敖震乃我亲子!」凌沖一口真气运转不灵,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眼前竟是敖震之母,果真是一条太古天龙,还是太古母龙,自家将人家儿子龙躯炼成了法器,还要借其修成剑光分化的剑术,这却是从何说起! 那美妇天龙王面泛寒霜,眸中流露出恨意,缓缓道:「敖震心性不坚,被人趁虚而入,反叛天庭,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运数使然。不过你这小东西竟敢将我儿之身炼成法宝,真当我天龙一族是吃斋的不成!」 凌沖眼珠狂转,当即放出敖震肉身,陪笑道:「既是前辈当面,便当物归原主,晚辈将敖震前辈龙躯奉还。」敖震小山一般的龙躯横亘在地,凌冲心念一动,龙躯中传来噼啪爆响,却是将自家灌注的清玄真气收回。 美妇天龙王望向亲子龙躯,目中露出伤感之色,随即转为一片冰冷,挥手之间将龙躯收走,目光打量凌沖,「你以为将敖震之身还我,便能得免一死?」 凌沖满口苦涩难言,此时该当郭纯阳现身解救,连萧厉都有星帝保驾护身,但等了半天,乃师连个影子也不见,硬着头皮道:「敖震之死,晚辈并非祸首,彼时与敖震是敌非友,夺其肉身不过顺势为之,前辈要报仇,当去寻当年诱其堕落之辈与玄冥一脉才是!」 美妇天龙王冷笑:「巧舌如簧!你这便去罢!」一只素手伸出,缓缓按来。凌冲心头冰凉,叫道:「晚辈死则死矣,只是随身尚有一件法宝,万请前辈放其自行飞去,此宝牵扯太多,前辈纵然不怕,日后也是麻烦……」 晦明童子忍不住显形出来,小手一扬,就要发难,却吃天龙王一指,亦给定住,只急得小脸皱成一团,唯有任人宰割。 天龙王看了晦明一眼,说道:「玄门符道之宝?是尹济的传承罢?尹济见了我,也要叩首三拜,他的面皮不值一提!」 凌沖不料天龙王竟知晓尹济祖师的名号,忙道:「前辈竟知尹济祖师之名,可知他眼下在九天仙阙何处?」 天龙王不耐道:「他又非我子,管他在何处!你这小子给人害了却还不知,瞧瞧,身兼玄门剑道、符道,还修炼了上乘魔道,真是嫌死得太慢!」 凌沖听她语气,哪有半分杀意,大有活命之机,苦笑道:「晚辈的修行全是家师指点,他老人家如何说,我便如何练了。」天龙王冷笑:「他让你死,你死不死?」凌沖苦着脸不答。 天龙王道:「本来你乱练一通,玄魔相剋,真气走火,必死无疑!但又得了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虚空之物本能容纳万千,何况区区道法。不过仅有虚空之意还不够,最多令你汇百家于一炉,无有炭火煅烧,还是画饼一场!但有了此物,又是不同……」 喃喃自语间,一根手指探出,缩回时指尖却有一团黑白气、两尾阴阳鱼,流转纠缠,如大道映物,自成干坤,正是那一点后天阴阳之气! 第1156页 凌沖呆呆望着,竟不知天龙王何时用了何等手段,将阴阳气自真界中取出。他的那点微末道行本未奢望能瞒过这位太古天龙之母的目光,但其轻描淡写将阴阳之气抽出,还是令他震惊之极。 天龙王任由阴阳之气在指尖搅动,变化不一,目中露出沉醉之色,轻声道:「有此物在,你的修行便无碍。嘿嘿,若是当年……」话头一收,续道:「不过此物尚属后天,不能盗尽天机,哼,你师傅也非寻常之辈,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了!」 屈指一探,阴阳之气化作一点明珠,又自射入洞虚真界之中。凌沖呆呆问道:「前辈何出此言?」天龙王道:「洞悉后天阴阳气之秘,又肯对你明言的,九天星河之中,怕是唯有我了!你师傅让你带着敖震之身前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指点于你?何况连尹济那小牛鼻子也属意于你,将他苦炼的符宝相赠,非但不好意思下手杀你,还要为你指点迷津。这等算计,果然高明!」 凌沖不止一次听闻别人夸赞郭纯阳算计之精,但出自天龙王之口,仍令他有恍惚之感,乃师究竟是何跟脚,竟连强如天龙王之辈亦能算入毂中? 天龙王再一指,凌沖周身束缚尽去,嘆道:「敖震之死咎由自取,不过这一重死难,来日便无法脱劫而出。倒要谢你将他肉身带来,不至被玄冥那厮传人亵渎,也罢!我便将阴阳之气后天转先天之道尽数传你!」 「阴阳之气乃先天之变,两仪轮转,这等道理不必我多言,你玄门中多的是论述。后天阴阳要转为先天,唯有吞噬先天劫运,我观你这阴阳气中已有蜕变之意,先前你用它炼化了甚么先天运道?」 凌沖苦思半晌,叫道:「我曾用它炼化了星宿魔宗计都星君一半的法体!」天龙王颔首道:「这便是了!星宿魔宗便是方才那人出身的门户罢?果然如此。计都罗喉,乃周天灾星,主掌兵劫刀灾、瘟疫横死之事,见之不详,更有先天劫运加身,你误打误撞,却是正合其理!」 凌沖早已听得呆了,不敢插言,唯恐漏过一言一语。天龙王还待再说,忽地眉头一挑,似是若有所悟,展颜笑道:「是我心急,若是真对你泄露天机,你眼下的修为绝降伏不住,反有灾殃临身!」 第九百一十七章 一元重水 伸手在凌沖眉心正中一点,一点流光飞逝,落于其紫府之中。「你可用后天阴阳之气吞噬先天劫运之道,自能演化先天,夺取大道气运,至于去何处寻先天劫运之道,我懒得多说。阴阳之气立于先天之后,自是妙用无穷,之后该当如何,我将之封禁于你紫府中,修为到了,自见分晓!」 凌沖兀自懵懂,只觉那道灵光中蕴有无尽信息,却开启不得,想起炼化计都星君之事,不知怎得,星宿魔宗的修士在他眼中忽然变得可爱无比,说不定能寻到更多身负先天劫运之辈。 只是失了敖震肉身,手头又没了炼剑的宝材,天龙王见了,哼了一声,说道:「你打算用敖震之身炼剑?罢了,再补偿你一点东西,免得被人耻笑我龙族小气!」 指尖一点水光浮现,却是一滴小小水珠,挥手之间,落在凌沖掌中。凌沖吭了一声,身子险些压垮,忙将那水珠送入真界中,有虚空神通在,抵消元磁真力,方才无事。 那水珠一入真界,陡然涨大,化为一条天河,四面沖刷,滚动如潮,竟是沉重到了极点。天河之中星星点点,大日神符光华映照之下,更是金鳞片片,瑰丽万端。 晦明童子叫道:「竟是一元重水!」凌沖亦大吃一惊,一元重水位列先天七大真水之中,亦是奥妙无穷。此水分属先天,最为沉重,一滴便可演化江河湖海,无有深湛法力,绝难操控。 想不到天龙王出手如此阔绰,用一元重水抵补敖震龙躯。相比之下,此水在凌沖手中妙用更多,远比敖震肉身来的上手。都言龙族豪奢富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般一来,凌冲倒不吃亏,反而有赚。 天龙王轻描淡写道:「此水乃是后辈自天河中取来祭炼,献于我祝寿的,分量不多,但祭炼一口飞剑却是足够。」凌沖险些热泪盈眶,天龙王何等眼界,其说分量不多,于凌沖而言已是汪洋一般,足可炼成一柄法宝飞剑! 尤其水行之力可分可合,细流涓滴,变化无穷,还可借之修炼剑光分化之术,那时万剑齐发,一粒水珠便是一道剑气剑光,遮天蔽日,凌沖光是想想,都难以自已。 晦明童子更是一跃跳入一元重水长河之中,拨弄水花,小嘴咧开,笑得根本合拢不上。 凌沖还要客气一番:「前辈如此厚赐,叫晚辈……」天龙王嘆息一声,说道:「我亦有求于你。敖震落劫,元神为人所制,若你能解救一二,将他残魂送来此界,我还有重谢!」 凌沖沉默片刻,断然道:「前辈放心,晚辈敢不尽力!」 天龙王似是十分满意,道:「你的阴神机缘不在我处,等你修成玄阴,亦有分教。纯阳玄阴之道,多久不曾现于一人之身了?前次所见亦是一个出身人族的修士,可惜飞升九天仙阙时,被天雷之气将魔道修为尽数洗鍊去了。为何人族尽多英才?」 身负玄魔两道修为,又飞升至九天仙阙,凌冲心头一动,忙问:「前辈所说那人可是癞仙?」天龙王道:「甚么癞仙?我不知其名,不过那人道法偏重水行。」 第1157页 「癞仙与水仙曾于一门学艺,乃是水行道法的大行家,那飞升之人九成是癞仙无疑。」癞仙此人神秘非常,只留下一条金船,数百年间穿梭各大水眼,招揽有缘之人入内寻宝。但奇怪的是太玄派歷代从未派遣弟子前去,亦无与癞仙有缘之人。前次还是凌沖用血灵剑断剑换了那一方万载温玉匣回来。 放下癞仙之事,阳神将手一挥,大片清玄真气涌出,当即祭炼起一元重水来。此水乃先天妙物,亦是最合炼宝铸剑之物,这一次凌沖铁了心要将之炼为本命飞剑,便天塌下来,也绝不会脱手了。 一元重水演化一条巨河,首尾长有数十丈,内蕴无数先天精气,若凌沖能祭炼通透,念动之间即可以一化十,十化百,乃至无穷。 清玄真气中有太玄剑意、太清符意,亦有虚空之道,化为丝丝缕缕之气,与一元重水相合。那重水大河本如桀骜野兽,咆哮不逊,吃清玄真气缓缓祭炼,亦自安静下来。 天龙王目光如炬,见这少年修道的天资无双,也不点破,淡淡说道:「我与你的灵光之中还有一件先天妙物的下落,能助你平衡玄魔两道修为,你元神两分,本是绝妙一着,但若要双双证道,必有相冲,唯有那件宝贝方能免除后患。」 凌冲心头一动,方欲开口询问,天龙王已道:「我已数千年不见外客,今日破例见你,是为了敖震之身,你回去告诉你那师傅,多行不义,泄露天机,必有横祸!你也好自为之,且渡过劫数再说!」 凌沖一惊,却见天龙王之身已如梦幻泡影般消散,眼前一花,已被挪移出了深峡,来至汪海之中,正自品味天龙王之言,忽然面色一变,忍不住现了洞虚真界之行,却见真界如琉璃通透,正有一股污浊之流凭空生成! 第二重天劫到了!此劫正是水劫,不知是得了一元重水的缘故还是如何,那浊流生自真界之中,起初不过是小小浪花,旋即越发壮大,以铺天盖地之势席捲真界。 凡其所过之处,清玄真气为之污秽,太乙符阵中星光暗淡,最外沿的几道星符吃浊流浸泡,竟而灵性尽失,消散无形。 晦明童子面容严峻,说道:「此必是大道依据你的一元重水演化,倒与黄泉真水有几分相似,能污秽真气,若是阳神被其沾染,怕是要沉沦其中,小心些!」 凌沖阳神一起,自是想到以火克水,太阳神符飞落,无边大日真火四下流散,抵在浊流之前,果然真火污流相遇,滋啦啦声响中,灰烟缭绕,腥臭难闻,吃大日真火一逼,浊流肆虐之势顿止。 劫数之力往往依据练气士所炼道法,依生克之理化出,比如凌沖得了一元重水,此水出自九天天河,正是阳刚之物,天劫便生出阴寒浊流克制,但有大日真火在手,又恰能烧熔污流,生生灭灭之间,蕴含无穷道理。 第九百一十八章 火克水 木生火 晦明童子心疼之极,叫道:「好容易炼化了太火,你省着点用,莫将太阳神符用废了!」凌沖叫道:「生死关头,管不了那许多!」 浊流滔天,带着无尽污秽阴暗气息,吃大日真火一炼,来势顿减,凌沖方能腾出手来,修补太乙符阵,补充真气,幸好龙祖界中水行之力无穷无尽,受日月精华滋养,灵气之盛,远在轮迴世界之上。 凌沖放开真界,尽情汲取水气,炼化为清玄真气,还要多谢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只要是真阳之力,不拘四象五行,尽可纳入真界之中。 眼见浊流气焰渐消,凌沖也自松了口气,忽地面色一变,暗叫一声苦也!阴神飞起,一缕缕不详气息酝酿,正是天劫之气,晦明叫道:「你真是鸿运齐天,阴神的劫数也来了!恭喜恭喜!」 前次阴神阳神分头渡劫,倒也无甚稀奇,但自天星界迴转,阴神只在真界中潜修,参悟《无名摄心法》,补全噬魂劫法,不知不觉之间法力又有进境,受了浊流劫气引动,竟也引发了第二重劫数! 阴神与阳神相视苦笑,阴神的五阴炽魔之身陡然鼓起一个个斗大脓包,内中若有一头头硕鼠,往来滚动不已,极力要冲破阴神正念之束缚。 劫数未至,最先造反的却是七情魔念,其等在阴神之躯中往来冲突。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噬魂劫法修炼的境界越深,七情魔念也越发壮大,反噬之力亦会水涨船高,好在凌沖始终依循魔门正宗之法,不用魔法害人,七情魔念中所蕴众生业障、业力不多,尽还压制的住。 五阴炽魔之身就等若是一大团无主无识的念头聚合而成,内中魔性不存,阴神只要按部就班将之炼化,自能修成待诏之境,正念操控魔身,念头滚滚压下,来回滚动的脓包亦自缓缓平息。 镇压七情魔念不难,却牵绊了阴神三四成念头,此时魔道劫数终于降临。又有一条天河自真界上层虚空中由无生有,倒挂涌出,此河与先前浊流污水不同,通体幽暗,似能包容万物,所过之处,无论是清玄真气,或是太乙星符,如坠弱水,倏然无踪,凌沖再也感悟不到! 晦明童子叫道:「居然是天一贞水!看来这噬魂劫法上干天忌,老天爷要用这贞水将你阴神连同魔念一併化为虚无!」 天一贞水能化合万物,凝于己身,乃是先天神水之一,但轮迴世界中唯有玄女宫流传此水修炼之法,相比玄冥神水而言,天一贞水更难修炼,玄女宫歷代修成此水者屈指可数。 第1158页 浊流强横,却仅是后天之物,但这缕天一贞水暗合先天造化,乃是十足十的先天之宝,虽只一缕,一路化合真界中真气符力,壮大机身,已然不可小觑! 凌沖苦笑都来不及,说道:「老天还真是眷顾我,区区天劫竟动用了先天妙物!」先天之物难得之极,凌沖奔走半世,才得了敖震龙躯与一元重水,想不到劫数一来,得以见识传说中的天一贞水! 天一贞水幽沉无比,比起浊流张牙舞爪之资更显含蓄,但先天之性却是赤裸裸现出,区区数息之间,洞虚真界已有小半块之地被贞水掠过,变得空空如也,灵性全失。若真被其将阴神淹没,苦苦修行的噬魂劫法自然湮灭无闻。 「看来噬魂劫法真是天怒人怨,连劫数也比洞虚剑诀强上不少!」凌沖胡思乱想,就见天一贞水一涌之间,已追上先前浊流。与之相比,贞水不过薄薄一线,但一触之间,后天浊流全无声息,消散于贞水之中,被贞水化合为一,驯服无比。 得了浊流滋润,贞水又自壮大了几分,如潮扑岸,逆流而上,往太乙符阵杀去。凌沖吓了一跳,太乙符阵专司推算,又有大日神符坐镇,损伤不得,幸好在真界之中,全依凌沖一己之意,太乙符阵化为一卷星图,落入阳神之手。 再一指,无边大日真火飞去,凝为一道火线,与天一贞水针锋相对!能克制先天神水者,唯有先天真火,至于大日神火能否克制天一贞水,凌沖并无把握。 五行之中水克火,但以火克水未必不能,一线真火一出,果真将天一贞水之势遏制,但不似对后天浊流克制之力那么大,先天水火相遇,所蕴两种极端先天之性便开始相互抵消。 一分大日真火能烧去二十分浊流之气,先前动用大日神符,倒不怎么耗费本源之气,但遇上天一贞水,要抵消一分贞水,竟要耗去一分多的大日真火。 天一贞水被真火一点点消磨而去,凌沖却是心头滴血,大日神符元气采炼先天太火而来,轮迴世界可无太火任他採取,神符精气用去一分便少一分,除非他飞入九天之外,接引真正日轮之力,但那般做法费时费力,穿破九天时不知有何变故。 晦明童子叫道:「这倒好,乌鸦嘴成真!大日神符没了真火,狗屁不值,等于废去了一件法宝!」凌沖道:「此言为时尚早,焉知大日真火会涓滴不剩?说不定是天一贞水先被我炼化的干净!」 哪知事与愿违,天一贞水被真火不断炼化,但太阳神符中火气亦自消散而去,尤其天一贞水之性顽固,引动冥冥中一股气运加持,凌沖以符阵推算,将大日神火耗尽,方能完全拔除贞水之患。 思来想去,也唯有如此,毕竟渡过一重劫数比甚么都重要,大日神符再寻别的法子补充法力便是。此时大日真火火线已将天一贞水逼挤至真界一角之间,眼见贞水干涸,但火势却率先有了衰败之相! 晦明童子叫道:「不好!大日真火不够烧了,快想办法!」火势一弱,此消彼长之下,天一贞水竟有反扑之势,胜负易转,迫在眉睫! 凌沖嘆了口气,道:「罢了,唯有用那一招了!」伸手一招,真界深处飞出一条枝叶,青翠欲滴,此物一现,立时发散无穷生机,生发之意滚滚而来! 第九百一十九章 左神君降临 凌沖所取正是盗自青帝苑的乙木灵根枝丫,当初费尽心力,也不过得了四五根而已,晦明童子叫道:「你要做甚么?乙木灵根是要留给我提升法力的,不可啊!」 生死符贯通阴阳生死,若能有乙木灵根在侧,沾染生发之气,自能提升此宝根基,晦明早将乙木枝杈当成私有,猜到凌沖用意,立时不依。 凌沖哪里管他?生死顷刻,由不得半点犹豫,选了稍短的一支乙木枝杈,大喝一声,向太阳神符投去,叫道:「乙木生真火,开!」 那乙木枝杈如一道剑光,划破长空,已投入日轮中去了!轰的一声!乙木一入大日神符,立时被真火引动,无量真火一扑,乙木枝杈熊熊而燃,如一条火龙般,瞬时与大日神符合二为一! 乙木生丙火,先天乙木灵根更是最佳引燃之物,一条小小枝杈中所蕴灵气竟如长江大河,太阳神符得其之助,正是火借风势,火上浇油,条条金焰四面滚流而出,竟发出声声龙吟之声,隐隐有化形为火龙之势! 一圈硕大无朋的日轮向外喷射无穷真火,如山如海,当头烧去,天一贞水其势已颓,太阳神符却如日中天,此消彼长之下,更是节节败退,不断有幽沉之水被真火炼成虚无,飘散无踪。 凌沖见大势已定,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旁晦明童子已然来回滚动,撒泼嚎哭,骂道:「好你个凌沖!小爷给你当牛做马,传授你太清符术不说,还要时时被你驱使。这先天灵根关乎我的道基,你不给倒也罢了,却又如此暴殄天物,叫我如何忍得!」 凌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取了最长的一根枝丫,抖手掷去,叫道:「接着!」晦明童子一骨碌翻身爬起,接住乙木灵根,伸出舌头舔了舔,立时眉花眼笑,忙将灵根收起,免得凌沖收回,叫道:「晦明老祖没看错人,你小子果然有情有义……」 凌沖一笑置之,喝道:「那一只便送了你,不可在贪图其他!」晦明童子小眼望着他手中另两根枝丫,眯缝了一下,小眼乱转,勉强点头。 第1159页 凌沖不去理他,专心施展大日真火,又过良久,蓦地一声断喝,大日真火中陡然窜出九条火龙,振鬣舞爪,九龙合一,往余下的天一贞水一扑。轰然雷震响过,终于将最后一点天一贞水炼化净尽! 天一贞水一去,先前后天浊流自也化为乌有,阴神与阳神同时渡过第二重劫数,只是这一次并无甚么收穫,真界中反倒满目疮痍,此劫大半靠了阳神之力,舍了一段先天灵根方才渡过,相比之下,阴神全无作为,甚至连元气都损耗不多,只出手镇压了七情魔念而已。 不过阴神阳神本是一体,倒不必计较太多。凌沖手握先天灵根,将仅剩的两段枝丫一展,丝丝缕缕的乙木灵气飘绕,所过之处,清玄真气活泼泼的,由无生有,开始修復破损之地。 大日神符回归太乙符阵,又将星图展开,依旧化为无量星辰,悬于真界之上。劫数之后,难得松懈了片刻。阳神望着一元重水之流,嘿嘿一笑,说道:「有此宝在,也算抵过此次龙祖界之行了!」 晦明童子皱眉道:「星帝竟然不惜得罪那条母龙,也要令萧厉取走迦楼罗的琉璃珠,怕是不安好心!」凌沖斥责道:「那位亦是龙王龙祖级数,岂可以母龙唿之?」 晦明道:「我又不知她的名号,怎么称唿都无所谓了!这一次天劫算你捡个便宜,劫数依此界水行之力演化,你恰好有相剋的大日真火在手,二来劫数全在真界之中,未形诸于外,若是被人发觉,来打秋风,内外夹攻,只怕不妙!你可知有多少练气士便是渡劫之时被人暗算,以至饮恨收场?」 凌沖苦笑道:「我亦知此理,脱劫级数就该枯坐门中,有师长护持,渡劫的把握也大些,但眼下轮迴世界波诡云谲,不克那般悠闲渡劫了。」 洞虚真界缓缓修復,凌沖先奋力上游,浮出海面之外,光华耀目,水面之上一片金鳞乱闪乱窜,心头舒畅,渡过两重天劫,如今已可称为二劫宗师,只是可惜天一贞水是劫气演化,非得尽数炼化干净,不能留下一滴,不然也想领略一番这等先天神水的妙处。 此劫所受创伤亦重,但有先天灵根乙木之气滋养,假以时日自可復原,暗嘆先天灵根果是练气士之恩物,有此宝在手,不啻多出几条性命。 正思就此迴转,忽闻一声龙吟,苍劲悠然,一派人马自九天仙阙之中飞出,正是奉旨前去布雨的敖和龙王率领本部兵马归来。凌沖只顾渡劫,原来已过了敖和当值之期。 见敖和意气风发,尚不知自家龙宫惨事,凌沖摇了摇头,眼见敖和一行沉入海中不见,忽然天光大开,龙祖界中一派金光璀璨,正有一道庞然神躯挤出九天仙阙,落入龙祖界中! 这尊神躯乃是一尊纯阳法相,其外层层仙光交叠,如炎如焰,瞧不清内中仙神,但其气势浩荡如风,横扫龙祖界,将无数龙族尽数惊动! 那尊纯阳法相方自挤入龙祖界,只听一声悲怆龙吟惊起,一条神龙冲破海水,长吟不止,喝道:「何方贼子,竟敢杀我全家,定要将你拨皮抽筋,元神用真火炼……」正是敖和返家,竟觉龙宫灭门,悲愤之下,现了元身向兇手叫阵。 萧厉早已脱出此界,时机凑巧,敖和龙吟之势倒似特意对那仙神所发。那纯阳仙光中传出一声冷哼,外围光焰一动,敖和细长龙躯如被太古山岳压住,吭也未吭,直直砸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那尊仙神本拟略施薄惩,也就不为己甚,敖和放入海中,忽有一股柔和之力涌来,将之託出海面,兀自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何事。 那股法力一出,又有一条神龙破海而出,此龙比敖和之身要大上数倍,鳞甲泛金,腹生五爪,威势滔天,比那仙神竟不遑多让! 敖和见了那神龙,忙自龙躯一合,化为人形,叫道:「我宫中满门上下尽数被杀,请大伯为我做主!」那神龙竟是敖和大伯,龙躯一震,亦自化为一位头戴冠冕,腰悬神剑的威严神主,脑后一道金轮,喝道:「此事我已然知晓,稍后再说,你且退开一旁!」 敖和满腹委屈,却不敢不从,只得退在一旁。那龙神喝道:「左神君好大的威风,甫入我龙祖界,便欺压我的后人,欺我龙族无龙么!」 那仙神正是仙都司四大神君之二的左神君,神光一敛,现出一位金袍仙官,面容隐于仙光之后,略一拱手,淡淡道:「本座方至,便听这位龙王叫嚣,以为故意调侃,出手重了些,还望熬雷龙神恕罪!」 龙族之中高手辈出,纯阳境可称龙王,归一境则为龙神,这位敖雷龙神正是归一境的修为,与左神君不相上下,更主持龙祖界之事,就算仙帝旨意,也调他不动。方才实是误会一场,若只敖和在场,伤了也就伤了,但敖雷龙神在,以左神君桀骜的性子,也要伏低做小,认错一番。 敖雷哈的一声,笑道:「难得左神君也有认错之时!我龙祖界虽受仙帝调遣,却只司行云布雨之事,究竟何事劳烦神君亲身降临?」 左神君道:「我麾下一位芙蓉真仙,不久前来龙祖界传旨,但随后踪影全无,连留在仙督司中的本命之物也自碎裂,必是遭人毒手!因此本座才不惜亲身来此,还请龙神相助,查出幕后的真兇!」 敖和一听,叫道:「芙蓉仙子便是传旨给我,命我去天界布雨,若非如此,我龙宫岂会……」敖震哼了一声,敖和一瘪,登时不敢再言。 第1160页 敖雷道:「神君也听见我这侄儿之言,本界中闯入一位魔道高手,接连将两座龙宫灭门,采我龙族龙魂精血祭炼邪门法宝,想必芙蓉仙子亦是遭了那人的毒手!」 第九百二十章 回归太玄 凌沖躲在一旁,听敖雷龙神侃侃而谈,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知敖雷是信口胡扯,将屎盆子扣在星帝与萧厉头上,不过以星帝魔道第一人的身份,平生不知被扣了多少屎盆子,多一顶转也无所谓。若未猜错,敖雷必是得了那位神秘龙祖授意,将此事搅乱,误导左神君。 左神君淡淡说道:「芙蓉陨落,尚余一丝气息,就在此处海面之下,本座欲查探一番,请龙神应允。」敖雷道:「芙蓉仙子陨落之地乃是我龙族禁地,此规矩是龙祖定下,除非龙祖首肯,谁也不得擅入。」 龙祖传说中乃是天地开闢第一头神龙,更传下天龙一脉血裔,乃天下万龙之宗祖源头,但其向来行踪隐秘,不知遁去何处逍遥,就算仙帝要寻其下落,也要大费周章,何况区区左神君?敖雷一推叄贰伍,此事却是没得谈了。 左神君护身仙光荡漾如水,声音毫无起伏,似乎对敖雷的推辞不置可否:「既是龙祖定下的规矩,本座自当遵从。不过仙督司已有千年不曾折损人手,遑论一位真仙,兹事体大,本座已上禀司首,请其定夺。」 敖雷淡淡说道:「龙族禁地,无有龙祖之令,就算仙帝来了,一样不可擅入。其他之事,任由仙督司查证,我龙族无不配合。还有,此事我也已上禀母亲,若是仙督司司首肯纡尊降贵,家母自会出面。」 左神君声音中终于露出惊诧之意:「此事竟连那一位也惊动了么?左某办事不周,出此疏漏,真是罪过!」敖雷道:「自我胞弟敖震判出龙族以来,家母心灰若死,不理外事,此次将她老人家惊动,未必便是坏事,神君不必自责。」 凌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敖震竟是敖雷的胞弟,想来是判出龙族之后,被天庭神卫追杀,被玄冥一脉暗算,落难于轮迴世界。至于敖雷之母,亦是敖震之母,十有八九便是晦明口中那条母龙! 想起自家将人家亲子的尸身好一通祭炼,凌沖便自汗流浃背,方才没被龙母一爪抓死,已是邀天之倖!晦明童子也想到此着,小嘴张了张,终究未曾出声。 敖雷提及母亲,左神君气焰立时哑了不少,那条母龙可谓声威赫赫,修为不在仙督司司首之下,尤其脾气火暴,当年为了敖震叛逃之事,险些打上九天仙阙。 若非敖震一事背后有多方势力角力,强行将龙族镇压下来,龙祖界未必肯如此安分。但自那之后,龙族与九天仙阙离心,原本在天庭各处担任要职的龙王龙神,一个个辞官归隐,回归龙祖界潜修,对此天庭震怒之余,却也毫无办法。 左神君默然片刻,问道:「不知本座可否拜见龙母?」龙王之妻可称龙母,但那一位龙母却是龙神之母,不敢轻易道出法号,只勉强以龙母称之。 敖雷道:「家母虽已出山,但轻易不见外客,神君之意心领。」事到如今,再谈无意,左神君兴师动众而来,被龙母名头一压,只得草草收尾,当即离了龙祖界,迴转仙督司去了。 敖雷待他去远,才对敖和道:「你的冤屈老祖母已然知晓,除你之外,另有一处龙宫亦被屠尽,只是仇家如今已然远遁,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你随我去见老祖母罢!」 敖和满面悲愤,听闻老祖母接见,忙整理形容,与另一位苦大仇深的龙王一道,往龙祖界深处飞去。敖雷临去之时,有意无意往凌沖藏身之地瞧了一眼,似笑非笑,亦自飞走。 霎时间海上一个龙族也无,凌沖露出头来,长吁一口气,二话不说,催动虚空虫,向钧天道人默祷。果然虚空开裂,空桑仙府隐约现出一角,凌沖如箭离弦,沖天而起。一道光华落下,倏然无踪。 钧天道人甚是义气,特意多送了一段,凌沖谨守元神,等眼前一亮,飞身出去,已迴转轮迴世界,略一辨认,已身在极西之地,离太玄本宗不过数万里而已。 凌沖望空拜谢,空桑仙府之形隐于虚空,这才起身赶路,有心试演一番新到手的一元重水,草草祭炼之下,已可敷用。一条幽水绕身,演化通天剑气,雷鸣一响,已自无踪! 初试一元重水,先天妙物果然名不虚传,除了运转之时所需法力更多,略有滞涩以外,变化灵动,尤其能分能合,恰得凌沖之用。 一道水行剑气横天,用上剑气雷音的手段,须臾之间已至太玄峰前,在太象五元宫前按落剑光,收了一元重水,略略调息。前次在宫前遇上狄泽一行,还曾出手教训,如今狄泽远在东海坊市,也不知修为如何。 凌沖一落,太象五元宫自生反应,一道金光飞出,裹上身来,闪的一闪,已至掌教大殿。郭纯阳两手空空,盘坐云床,见了凌沖笑道:「你小子可谓发了个大利是,那一元重水连我都要眼红,若非那头母龙取回敖震肉身,又极好面子,不好意思骗你这小辈东西,才捨不得拿出如此先天之宝!」 凌沖笑嘻嘻道:「全赖恩师算计,弟子感佩无极!」郭纯阳道:「还幽寒水、寒龙之躯,到手便无,若不替你寻些炼剑的宝物,你这小子还不得背后编排我老人家?龙祖界所见所闻,你心知便好,莫要宣诸于口。」 第1161页 凌沖也正色道:「是!只是萧厉取回迦楼罗的琉璃心,又有星帝暗中护持,只怕所图非小。」郭纯阳道:「那头迦楼罗王吞吃龙族太多,恶业所致,死在敖震之母敖英之手。但尚有一线生机,如今不过物归原主罢了,我不可多说,日后你自会明白。」 「还有,你去天星界这些时日,我已命向天将你全家自金陵接来,安顿在九国之中,原本该令你去探望一番,尽尽孝道,如今正有一件急事要你去办,若是办的好,说不定还有你的好处!」 第九百二十一章 寻仇南疆 凌沖喜道:「弟子家人已至太玄么?那便好!」如今大明境内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就算金陵陪都,亦多有战事,留家人在彼,后患无穷,去天星界之前他便思将家人接来太玄居住,其后忙忙碌碌,便将此事搁置。尤其本打算用钧天壶将家人接来,不巧又被钧天道人收回,洞虚真界又不合容纳生灵,门中出手相助,正是再好不过。 凌沖道:「既是师傅有命,弟子自当以师命为重,待事情办完,再去尽孝不迟。」郭纯阳点头道:「不错!此事与你也大有干系,你的两位师伯已然动身去苗疆,追杀销魂魔君。那销魂魔君託庇于五蛊神君之下,非得两位师兄联手,不能将之除去。」 提及销魂魔君,凌沖立时杀气腾腾,道:「张阁老便是死在销魂魔君之手,我只将惠帝枭首,首恶未诛,大是遗憾,如今正可如愿!」 郭纯阳笑道:「不自量力!长生级数的斗法,你还插不进手去,此去你只需将长生之下的魔道修士诛除一些,剪除魔道羽翼,至于销魂魔君与五蛊神君便留给你两位师伯。」 凌沖道:「太仓三友,毒手师太受夺魂道人魔染,躲入大金刚寺潜修不出,销魂魔君有难,笑书生必不会坐视……」 郭纯阳淡淡道:「笑书生这些你首鼠两端,算计来去,终究是画饼一场,他若敢包庇销魂,便是自去死路。」 凌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郭纯阳笑骂道:「少来这套把戏,有话便说!」凌沖这才道:「是张阁老的跟脚来歷……」 郭纯阳嘆息一声,道:「张守正便是本门前代掌教荀真人的转世之身!」凌沖张了张口,也只转为一声嘆息。 郭纯阳道:「荀师生前性情刚烈,多有杀戮,造业不少,与血痕道人同归于尽时,元神碎裂,堕入轮迴。歷经几世,方才渐渐凝聚真性。这一世托生为张守正,虽位极人臣,尚有最后一丝孽缘未尽,横死之下,恰可抵消过往业力,下一世便可渡他回本门,重归仙道。此事也只你几个师伯知晓,不必外传。」 凌沖默然不语,张守正的来歷他已有几分猜测,但未想到竟是上代掌教转世之身,怪不得叶向天肯与之结交,又援引张亦如入门,问道:「不知张阁老魂魄如今转世了没有?若是落在九幽之地,只怕……」 郭纯阳道:「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不必多言。你太清传人的身份暴露,清虚道宗必欲除你而后快,还需小心为上。为师虽精通先天神算,亦不能面面俱到,终有一日需你等自立门户。」 凌沖听郭纯阳之言中颇有异样,忍不住惊道:「师傅有何……」郭纯阳笑道:「不必慌乱,就算老道要走,也必会安排妥当,不令太玄基业坠落。好了,话便至此,去罢!」不等凌沖多问,大袖一挥,将之赶出太玄峰。 凌沖只觉天旋地转之间,已在太玄峰万里之外,竟不知郭纯阳是如何挪移法力,这等神通比空桑仙府亦不遑多让,乃师除剑术之外,竟还精于虚空神通,加之连龙祖级数的敖英都敢算计,凌沖只觉越发看不透这位师傅。 方才对话中多有不详之意,似乎郭纯阳有离去打算,凌沖越思越觉古怪,勉强斩除杂念,多思无益,当下御剑往西南而去。 他不知两位师伯动身多久,既有师命在身,自是越早赶至越好,动用虚空神通赶路,此法虽消耗元气甚剧,胜在迅快,又能藉机参悟虚空道法,融入洞虚剑诀之中,颇为乐此不疲。剑光一闪,已自挪移数千里开去,比之剑气雷音的手段别有一番滋味。 大半月之后,已至南疆之地。南疆十万大山横亘,自古以来人迹罕至,被大明视为蛮夷之地,此地之人民风彪悍,未通教化,时常聚集冲击大明疆界,为此歷年多有纷争。歷代朝廷皆设立都护府,派重兵镇守,防备苗人造反。 十万大山中勐兽毒虫无数,又有千万年积累的瘴气毒气为祸,为正道修士所厌弃,却是魔道修士最爱的上佳到场。名头最大者,莫过于五蛊神君。 此人以蛊术成道,机缘巧合得了一只蛊王,苦心祭炼,竟给他炼成一副玄阴躯壳,将元神附于其上,神通无边,就此在南疆立教,为魔道一大分支。 五蛊神君这一支传承别走蹊径,豢养祭炼蛊虫蛇虫之类,借异物成道,虽神通不减,却为魔道正宗所不齿,因此多年以来被排挤在外,不入魔道六宗之属。 如今天下大乱,五蛊神君静极思动,欲藉此势将五蛊门势力透出南疆,占据中土膏腴之地,建立基业,先后派遣央波、勾波前去中土,一则探路,一则襄助靖王造反。 谁知出师不利,央波招惹凌沖,被飞剑所斩,勾波狂妄自大,依仗蛊术害人,被凌冲破去神通,又死于无形剑剑下,五蛊神君得知,怒发欲狂,本欲报仇,自忖势单力孤,不敢贸然行事。 第1162页 恰好销魂魔君杀了张守正,在中土被逼的立足不住,跑来南疆躲避,两位魔道老祖一见如故,沆瀣一气,销魂魔君借地避难,五蛊神君则以其为臂助,筹划攻入中原之事。 五蛊门在南疆中凶威之盛,可止小儿夜啼,门下弟子动辄杀人,取血夺魂,祭炼邪门法器。五蛊神君野心渐大,意图拥立苗王称帝,夺取人道气运,秘密操练兵马多年,已有滚雪之势。 销魂魔君受国舅蛊惑,为了二百童男童女,出手击杀张守正,捅了马蜂窝,被惟庸道人一路追杀,好容易借笑书生之势逃脱,正是郁闷非常,甫至苗疆,大肆掠取童男童女,祭炼魔法,如今已接近大成,过的倒比原先还滋润些。 这一日两位老魔对坐饮宴,席下是许多年轻苗女,衣着暴露,搔首弄姿之间,舞动一曲淫靡之音。两位老魔在一干弟子服侍之下,生食血肉,痛饮血酒,惬意非常。 第九百二十二章 地煞魔幡阵 九火照天炉 五蛊门总坛修筑于南疆隐云山上,此山高有八百丈,山势雄奇,终年大雾缭绕,遍生虫豸,乃是南疆有名的险山。五蛊神君修成神通,霸占此山,将原本隐于山中修行之人,不论好赖,一概诛除。 如今五蛊门势大,门徒总有千人,俱都修炼五蛊神君所传蛊术,仗之害人,雄霸苗疆。隐云山上一座硕大厅堂之中,灯光辉煌,儿臂粗细的牛油巨烛发出晕黄光华,大堂正中摆着许多肥羊肥牛,俱都新鲜杀死,剥洗干净,摆成跪坐的姿态。 五蛊神君生的清瘦,面容枯藁,不时有青气闪过,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尖细牙齿,略一运动,头顶现出一团乌云,嗡嗡有声,细细望去,却是一只只细小如豆的蛊虫组成。 伸手一指,一头白净肥羊飞起,落在乌云之中,哧哧啃食之声响起,令人牙倒,片刻之间,血肉净尽,只余一堆白骨。 销魂魔君坐于一旁,他未养蛊虫,只伸出一只手掌,越变越大,照着一头肥牛腹部狠狠一抓,收回时血气扑鼻,已将肥牛内脏尽数掏出,扔入口中大嚼,吃的嘴角流血,再饮一壶血酒,大唿痛快。 那血酒是南疆特产,以米酒混以诸般药材酿制,再加入牲灵精血,大补元气,乃是魔道修士最爱之物。销魂魔君试过,赞不绝口,每日皆要痛饮一番。 两位老祖大嚼大喝,又有苗女献舞,实是惬意到了极处。忽有一位高大苗人走入,双臂套满金环,额头上插着一柄短刀,深入至柄,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此人正是五蛊神君首徒羌波,随师多年,炼成一手狠毒蛊术,已然脱去两重劫数。南疆贫瘠,修道外物出产不多,能有此修为实是异数。 五蛊神君见他问道:「何时?」声如蛇嘶,难听至极。羌波躬身道:「师傅,我在山外寨中抓了一对男女,正在打探本门之事,拷问之下,说是七玄剑派弟子,叫甚么方胜的。那小娘皮生的细皮嫩肉,就想献给师傅享用。」 五蛊神君哈了一声,侧目问销魂魔君道:「道友可知这方胜的名头么?」销魂魔君沉吟道:「七玄剑派只有那几个长老级数的老东西,值得我记住名字,小小门徒我岂会认识?不过既敢前来南疆,说不定是奉了门中之命,倒要好好拷问才是!」 五蛊神君道:「那么便留下男子严刑拷问,女的带上来,给道友受用罢!」销魂魔君笑道:「怎敢夺人所好?不过老夫确也许久未曾採补过正道女修,倒要尝尝滋味!」 羌波淫笑一声,道:「弟子这便去将之提来!」转身去了。两位老祖不以为意,依旧欢宴饮酒,五蛊神君忽问:「道友可曾劝说笑书生前来,襄助苗王成事?如今天下大乱,正可趁机夺取人道气运,机不可失!」 销魂魔君大灌一口血酒,皱眉道:「我们太仓三子出身不同,大家不过念在皆是散修的份上,合则力大,才闯出一番名头。前次我大哥出面,救我脱困,已是天大的情面。苗王毕竟是南疆蛮王,非是正统,我大哥以儒门心法成道,最重人道正统,请他前来,怕是不能!」 五蛊神君眯了眯眼,阴笑道:「笑书生是正道出身,难免固执。道友若能将他诳来南疆,我自有法子叫他乖乖听话!」与销魂魔君相处日久,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五蛊神君亦自摸清几分其心性。 此人天性凉薄,正是正宗的魔道心性,对笑书生与毒手师太亦是利用之心居多,对笑书生将他打发到南疆,不准他再抛头露面颇有微词,若许以重利,拖笑书生下水,多半是肯点头的。 果然销魂魔君露出意动之色,问道:「笑书生不好对付,道友有何妙计?」五蛊神君也不屏退众人,魔识传音道:「我有子母牵机虫一副,多年祭炼,与元神相合,只要将子虫种入笑书生元神之内,有母虫在手,便不愁他不乖乖听话!」 销魂魔君惊道:「子母牵机虫我倒有耳闻,道友竟能以之操控纯阳级数么?」五蛊神君忖道:「老子遍寻南疆,也只寻到一副牵机虫,百年心血祭炼,与心神相合,能操控长生级数人物,乃是最大的一记后手,本想给你受用,怕你无福消受,还是留给笑书生罢!」 那子母牵机虫为宇内异种,似有还无,子母相连,祭炼之后,只要将子虫骗人服下,自会牢牢将其元神牵制,一神两分,如臂使指,故名牵机。 第1163页 五蛊神君傲然道:「只要笑书生落入我毂中,便万无一失!苗王答允事成之后,拜道友为国师,享尽荣华富贵,有此气运加身,未来大劫降临,也足保无虞了!」 销魂魔君目光闪动,狠狠灌了一口血酒,将酒壶狠狠一摔,喝道:「干了!」酒壶碎裂,一众苗女惊骇不已,纷纷住了舞姿。五蛊神君心情大佳,喝道:「愣着作甚么?继续舞来!」 众苗女方自醒转,媚笑连连,又自翩翩起舞。五蛊神君拉着销魂魔君拼酒,只等羌波将那正道小娘皮带来,正自胡天胡地之时,厅中陡然响起一个声音:「销魂魔君,出来受死!」 两位老祖同时抬头,目光似能穿透厅堂穹顶。五蛊神君皱眉道:「是太玄派?」销魂魔君哼道:「不知张守正是否拜了郭纯阳做干爹,不过杀了那狗官一个,太玄派便不依不饶,竟然追到南疆来了!」 五蛊神君笑道:「我陪道友前去,正好见识一番太玄派的剑术究竟有何玄妙!」南疆偏僻,与太玄峰正是两极之远,五蛊神君极少出南疆,自无机会见到太玄修士,动了好奇之心。 隐云山上空,第九重天罡大气之下,惟庸与百鍊两位终于赶到,百鍊道人毫不耽搁,当即出声搦战。惟庸道:「师弟,只诛首恶,莫要戕害无辜。」 百鍊道人一指足下隐云山,道:「师兄你看,此山之上怨气缭绕不散,又有血光沖天,足见五蛊门杀戮之重,我等练气士自当替天行道,诛除魔道,还南疆一个朗朗干坤!」 惟庸道人嘆道:「师弟,你刚直近迂,加上张守正之事,为兄也不去拦你,你好自为之罢!」 隐云山上一声狂笑响起,如长风动地,两道魔影闪出,正是五蛊与销魂两位魔君,销魂魔君一见百鍊两个,心头便是一突,喝道:「惟庸!我不过杀了一个世俗狗官,又非你太玄弟子,何苦追杀不止?当我销魂魔君是泥捏的不成!」 惟庸道人摇头道:「销魂,张守正身系大明气运,他一死,天下已乱,生灵涂炭,这等因果全因你而起,固然幕后有人谋划,但你的罪责首当其冲,若不杀你,世间还有公道么!」 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却正气自生,销魂魔君听闻,也自一愣。五蛊神君事不关己,喝道:「好一个道貌岸然!惟庸!在场有四位长生老祖,若动起手来,整座南疆都要天塌地陷,你口口声声为万民请命,为何偏偏不顾惜南疆千万之民?」 惟庸道人默然不语,百鍊上前一步,说道:「张守正与本门大有渊源,他死于销魂魔君之手,此仇大不可解,今日便是销魂魔君授首之时,你五蛊神君胆敢包庇,今日就灭尽你五蛊一门,万般杀孽,自有我百鍊一肩承担!」 五蛊神君怒极反笑,喝道:「好个百鍊道人,真是大言不惭!我五蛊门就在此处,你有本事尽管来灭!」销魂魔君听百鍊道人之言,不知怎得心头一寒,生平头一次生出后悔的念头,但事已至此,唯有挺身一战,争取那一线生机! 百鍊道人再不多言,手掌一翻,一方玄机百鍊剑匣现出,匣口洞开,立时有无边火意剑气纷落如雨,向隐云山落去! 五蛊神君在隐云山经营多年,将此山炼的铁桶一块,自不会傻到与百鍊比拼法力,心念一动,隐云山上下陡然现出无数面玄色大幡,高者数丈,矮者几尺,星云密布,幡下各有弟子主持。 南疆之地贫瘠,但千百年累积之下,总能刮下些油来。这些魔幡便是五蛊神君歷年积累,以玄蛛吐丝织就,浸入五毒蛊虫汁液中,再用人血精魂祭炼,更能勾连地气,与隐云山连为一体,每一面魔幡凶毒无比。 这一座地煞魔幡阵才是五蛊神君纵横南疆,窥视中原的底气所在。大阵一出,千百弟子各自喷出一口精血,渗入魔幡之中。千百面魔幡同放魔光黑气,霎时之间已将隐云山布满。 百鍊道人的玄机剑气虽是纯阳级数的手段,但多如牛毛,力分则弱,射入隐云山黑雾中,只听接连爆炸闷响,无数火光腾起,数十面祭炼未熟的魔幡被炸的粉碎,但剑气过后,隐云山依旧矗立,竟似毫髮无伤。 五蛊神君坐镇山巅,狂笑喝道:「百鍊道友,不知我这地煞魔幡阵的滋味如何啊?」 百鍊道人不答,对惟庸道:「师兄,我要动用那件物事,请师兄策应。」惟庸点头嘆息:「罢了!」 百鍊道人掌中灵光一闪,现出一座小小火炉,通体血红,似乎以美玉雕成,浑然如意,分四足两耳,炉壁上亦刻满种种火行灵兽珍禽,只是虚虚一悬,便觉气焰滔天,正是镇压离火殿之宝九火照天炉。 百鍊道人口诵密咒,将小炉一抛,喝一声:「起!」九火照天炉悬在天上,虚虚一转,迎风便涨,化为十丈方圆,炉壁上诸般火行灵兽珍禽如欲活来,炉盖掀开,立时有无穷大火闪动,一发烧去! 九火照天炉一出,倾倒无穷真火,火中又有无数火龙、火马、火蛇、火鸟、火鸦,鼓翅咆哮、迈蹄振鬃,如有灵性,当真有火烧连天之势! 此炉一出,五蛊神君登时色变,叫道:「这是甚么法宝!」原来九火照天炉竟已是法宝级数,非復法器,一朝鲤跃龙门,大有不同! 九火照天炉经歷代祭炼,禁制圆满,只差一点灵光生就。郭纯阳当初将拂真道人一点灵性捕获,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将之炼入炉中,竟而为其开启灵智,成就法宝。于百鍊临行时,交付此宝。 第1164页 南疆之地瘴气四溢,毒虫横行,纯阳真火正是天生的克星,此炉在手,正是相得益彰。百鍊道人心切师仇,想也不想,将此宝祭出,果收奇兵之效! 轮迴世界法宝有数,每一件新的法宝开窍,皆是了不得的大事,毕竟元灵生就,足可坐镇一方,镇压门户气运。郭纯阳却是蔫坏,秘而不宣,此刻拿出,果然十分要命! 无边真火喷吐,编织为一层厚厚火网,当头压下。隐云山上无边黑雾由虫涎、蛊毒、瘴气合炼,最怕火烧,尤其天地间正气真火。 火网过处,只听滋滋啦啦作响不绝,无数道黑烟沖天而起,腥臭难闻,半山上一大片黑雾立时被烧的净尽,露出其下道道魔幡。 百鍊道人亦是修道的奇才,不然也不会破境入纯阳,一路之上早将九火照天炉祭炼个三四分,念头微动,火网中分出道道火蛇,往那些魔幡上一缠一绕,真火到处,魔幡幡面腾起纯白火色,被烧的窟窿处处,转眼化为云烟。 魔幡一破,其下五蛊门弟子立时慌乱逃命,但被点点火星沾染,惨叫声中,化为一条条人形火炬,转眼没了声息,成了一团焦土。 五蛊神君大怒,地煞魔幡阵是他毕生心血,毁去一面便等如在他心上狠剜一刀,终于知道惟庸二人此来,是真存心要灭五蛊门满门! 第九百二十三章 销魂魔心 五毒魔怪 一拍顶门,一只细小虫豸飞出,迎风便涨,眨眼间化为一条长有百丈的阴影,悬于五蛊神君头顶。但见一头长大怪虫,生的千翼千足,通体刚毛如剑,腹下又生着千只复眼,一眨一眨,望之令人心悸。 那怪虫一副口器不住翕动,咔咔连响,似刀剑相击,发出清脆鸣声,此虫便是五蛊神君的玄阴化身,借其成道。千目蛊祖一出,五蛊神君顶门又有一团光华飞出,魔光喷射,正是其五蛊神君元神,入主蛊虫脑腔之中。 虫豸之类大多灵智弱小,几近于无,只凭本能行事。此虫为天生异种,虫身坚硬,不畏刀剑水火,五蛊神君如获至宝,费了数百年功夫才祭炼出火候,借之成道。 千目蛊祖一出,千翼摆动,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一道残影掠过,已然飞身天外,听任无边真火之火锤击甲壳之上,也只略有焦黑,一对口器一摆,如刀如剑,往百鍊道人剪去! 五蛊神君借异物成道,蛊虫之身堪比法宝,一击之下如雷动九天,百鍊道人也不得不小心对待,那玄机百鍊剑匣便是其纯阳元神所化,玄功变化,由实转虚,两道口器交错而过,却自剪了个空! 赤光一闪,剑匣已在百里之外,匣口一开,无边剑意沖天而起,九九八十一道赤光剑气穿刺而出,结成阵势,催动剑气雷音之法,纷落如雨,雨打芭蕉一般,接连狠狠轰在千目蛊祖背上! 千目蛊祖通体如铁似钢,不畏强击,如雨剑气也不过将其背嵴打的坑坑洼洼,不能突破最外一层甲壳,却吃剑气之力打的翻滚了几圈,昂首嘶吼不已,显得恼怒非常! 五蛊神君将千目蛊祖灵智抹去,以自家元神代替,常年与蛊祖之身磨合修炼,不免受其血脉潜移默化,渐渐变得焦躁冲动。借异物成道之法取巧非常,自有极大破绽与隐患。 比如得了一件法宝,将元灵抹去,自家元神入主,虽可借法宝躯壳成就长生,不免受制于法宝禁制,若有人精通祭炼此宝的道诀,难免为人所制,被人祭炼,沦为附庸。 五蛊神君深知此理,平日将蛊祖摄于脑宫,只以本身肉身行走,少受蛊祖血肉影响。而一旦元神入主,便身不由己,斗法之时反是蛊祖的本能占了上风,五蛊神君也奈何不得。 蛊祖被轰,怒不可遏,蓦地将腹下露出,千只复眼齐齐眨动,瘆人之极。蓦地千道魔光自复眼中激射而出,嗤嗤连声,连排而来,成了一道光墙。 那魔光生自蛊祖魔性,能乱人心神,已至由虚化实之境,满空乱飞之间,与百鍊道人的纯阳剑气纠缠一处。两位老祖动手之间,半空中魔光如潮、剑气飘红,每一碰撞,便是惊天价一声雷响,腾起无数黑烟金火,场面宏大瑰丽,但个中兇险却是冷暖自知。 金焰流火与魔光毒气齐飞,肆意挥洒飘散,落在隐云山上,又自毁去许多魔幡,五蛊门的弟子可算劫难临头,五蛊神君斗法起来,神通滚滚,灵智被蒙,只顾厮杀的痛快,哪管弟子的死活? 百鍊道人也未收敛,尽情施展神通,反正五蛊门积恶太久,门下弟子皆是死有余辜,有何足惜?余下倖存的弟子瞧出不妙,有那机灵的已生出退避之心,悄悄下山逃命去了。 等到山下不由叫了一声苦,五蛊神君为防敌袭,早命全山封禁,无有腰牌,不可出入。剩下一些弟子皆有要职在身,要操控魔幡,汇聚法力,更不得擅离,一时之间,隐云山上愁云一片,死气沉沉。 销魂魔君见五蛊神君先自出手,自家受人庇护,总不好袖手旁观,何况太玄派摆明要杀他,总要搏一个鱼死网破才甘心,身形一转,现了玄阴元神,却是一颗硕大之极的魔心,漆黑如墨,每一鼓动发出雷吼之声,魔气滚滚而来。 这道销魂魔心是销魂魔君毕生修为所化,能发靡靡魔音,营造无穷幻境,往往生灵元神入毂而不自知,等猝然惊觉,一身精气已然流散,救之不及了。 魔心一出,略一鼓动,响彻隐云山上下,五蛊门残余弟子受魔心蛊惑,只觉热血逆冲上脑,神智亢奋,拼命鼓催真气,催动魔幡变化,根本到了不计伤亡之境。 第1165页 如此近乎自杀式的加持之下,残存的七八百面魔幡又自放射出无边黑气,滚滚浓烟汇聚一处,似有一只绝世凶兽孕育其中。销魂魔君的手段与噬魂劫法颇肖,不过并非分裂魔念,沾染生灵,而是换以魔音操纵的手段,亦有独到之处。 魔心鼓盪不停,咚!咚!咚!魔音响彻,魔意勾魂,到后来连成一片,如战鼓杀伐,尽是金戈铁马之气!五蛊门弟子一个个面色涨红,将精血元气鼓盪到了极处,忽而噗噗连声,竟纷纷口射精血,射在魔幡之上! 精气枯竭,众弟子纷纷委顿在地,有那修为稍弱者,立时魂归地府,再无声息,一时之间,偌大隐云山只剩满山低低呻吟之声。 数百面魔幡受了精血浇灌,立时暴走,魔云连作一片,团了起来,演化一道粗大魔云,只听一声脆响,如蛋壳破裂,一头蟾首、蜈蚣足、蜘蛛爪、守宫尾、长蛇身的怪物拨开魔云,长有百丈,向天一声嘶鸣,难听到了极处! 销魂魔君自无本事炼成这等五毒合一的法相,不过借魔心之力,强逼五蛊弟子不顾生死,以本命精气演化,五蛊门以五毒之法立派,便有这头五不像的怪物生出! 此怪周身魔气翻腾,纯是五蛊魔气所化,介于有形无形之间,汇聚满山弟子精气法力,等若一位待诏级数的魔道大高手,蟾首大张,喷出一股浓厚之极的黑烟,内有魔火点点,往百鍊道人烧去! 销魂魔君用的竭泽而渔之法,五蛊门弟子损伤惨重,十去七八,却浑不在意,这一关若是过不去,大家都没活路,早死晚死,又有何差别? 第九百二十四章 金线银虫 五毒魔怪口喷毒烟魔火,与五蛊神君夹攻百鍊道人。惟庸忽然咳嗽一声,脑后现出一面诛魔宝鑑,光华流转,含而不吐,笑道:「销魂魔君,老道来见识一番你的销魂大法!」 诛魔宝鑑本已交给弟子陈紫宗防身,来南疆斗法,又自陈紫宗处收回。宝鑑中一道玄光射出,中途自然分裂为数股,笔直如剑,一气穿入五毒魔怪之身。 惟庸出手,又有诛魔宝鑑加持,诛魔真气又专克魔道魔头,一击之下,五毒魔怪惨嘶连连,被生生截成数段,魔焰哑火。 销魂魔君见惟庸入场,亦不甘示弱,销魂魔心一抖,挺上半空,魔道法力加持,五毒魔怪断裂的身子又自復原,蛇信猎猎,环绕魔心。 销魂魔君的销魂大法不善正面对阵,斗法上弱上一筹,只能藉助外物发挥战力,魔念滚滚扫过,隐云山上所有五蛊门弟子无论死活尽数被碾压至爆散,团团血肉飞起,汇入五毒魔怪之身。 层层交叠,五毒魔怪如有肉身,越发凝实,一身气机亦自遥遥攀升。惟庸摇头嘆息:「何苦多造杀孽?」销魂魔君狞笑道:「不必假仁假义!若非你来南疆杀我,那些弟子岂会白白送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你而死,是你的罪过!」 惟庸道人摇头:「一派胡言!」诛魔宝鑑高高挂起,无穷清濛光辉洒落,诛魔神光乱扫,扫荡魔氛。五毒魔怪盘绕虚悬,魔火毒烟齐上,销魂魔心每鼓动一次,此怪气势便更盛一成,堪堪将诛魔宝鑑抵住。 四位老祖在极天之上大打出手,没等惟庸与百鍊犁庭扫穴,五蛊神君辛辛苦苦培育的弟子就先被销魂魔君杀光,炼成了护身之宝。 羌波奉命去提那捉来的女修,出了厅堂,来至一处山洞中,洞中豢养了无数蛊虫,蜈蚣、蝎子、毒蛇,应有尽有,俱都散养在外,此时还未入暮,五毒之物都趴在洞中,爬来爬去,显得无甚生气。 山洞中自有高手把守,颈缠毒蛇,手捧蜥蜴,凶神恶煞,不一而足,见了羌波俱都露出敬畏之色,忙垂首问好。羌波身为五蛊神君大弟子,素来心狠手毒,稍不如意,便要取人性命,比五蛊神君还要来的残暴。 羌波面无表情走过,来至洞中最深处,有一男一女手足被缚,并非绳索,而是四条细长毒蛇,不时吐信嘶嘶。二人周身穴窍亦泛出点点鲜红,却是被秘传蛊虫入体,制住了真气流动。 两人面色委顿,竟是七玄剑派方胜与齐瑶儿。羌波阴森一笑,道:「七玄剑派好大的名头,也不过如此!」方胜乱发披拂,望他一眼,冷笑道:「你不过仗着道行高深,蛊术诡异,等我姐姐来此,必要你的好看!」 羌波哦了一声,「你姐姐方凝,乃是七玄剑派中剑术奇才,我也有所耳闻,正好等她来了,一併擒住,老子还真没玩过玄门有根器的女修呢!哈哈!」一旁几个苗子也自发出阵阵淫笑。 方胜怒不可遏,叫道:「该死的蛮夷!你们……」被羌波用手一指,口舌被封,发不出声来,只能怒目而视。他也是倒霉,自平帝暴毙,陈紫宗拥立新皇,改元称帝,七玄剑派权衡之下,决意拥立新帝。 方凝留在京师,方胜则被遣出,打探靖王叛军消息。齐瑶儿静极思动,二人名分已定,便求其同行。方胜性情孤傲,但瞧在那本太清符经的份上,勉强答应。 一路半是游歷半是打探,行至南疆不远,忽闻苗王有了不臣之心,正暗中与靖王联络。方胜大喜,以为是立功之机,就要夜闯苗王府,将苗王枭首,回山邀功。 岂知还未动手,羌波恰奉命为苗王护送粮草辎重,半路察觉,暗中动手,方胜岂是对手,吃蛊术制服,连齐瑶儿也未倖免。羌波本是色中饿鬼,见了齐瑶儿美色,当即按捺不住。 第1166页 也是天数註定,羌波忽想起销魂魔君正在南疆做客,此人最喜採补有根器的女修,齐瑶儿修为尚可,难得守身如玉,尚是处子,若是献了上去,必能得魔君欢心,当即交了差事,将二人一路押回隐云山。 羌波不理方胜,对齐瑶儿阴笑道:「小娘子,你的造化到了!销魂魔君瞧中了你,指名要你侍寝,你机灵些,若是讨得魔君欢心,自有无穷好处!」 齐瑶儿杏目圆睁,如欲喷火,恨不能就此一头撞死,以全清白,但周身僵直,不能自主,不由得万念俱灰,眼中珠泪一行行落下。 方胜见未婚妻受辱,名节难保,目眦欲裂,想要大吼大叫,周身真气逆沖,要拔出蛊虫,寻羌波拼命。羌波冷笑连连,袖中窜出一条青花花的细蛇,一口毒雾喷在方胜面上,方胜双目泛白,周身抽搐不已。 羌波道:「我这小宝贝毒性剧烈,不过你放心,还要不了你的性命,等这小娘子侍奉过了销魂魔君,我再将她带来,让你们团聚。哈哈!」挥手之间,自有子弟上前,架起齐瑶儿便走。 羌波得意非常,棒打鸳鸯之间,自有无穷快感,举步欲行,陡然一声冷笑传来,心下一惊,如猫炸毛,头顶一条黑影窜出,蜿蜒如蛇,却是一条滑腻毒虫,背生金线,双翅振动,通体泛银。 这金线银虫亦是南疆异种,其形如蛇,捕获不易,只在子母牵机虫与千足蛊祖之下,被他设计捉到,珍逾性命,引为日后成道之物,小心祭炼温养,火候已成。 此虫见风就长,双翅扑扇,捲动狂风,将洞中事物吹的四散飞乱,护在羌波身前,这才发声喝问:「谁!」洞中共有十几位弟子,其中一位忽然面泛诡异之色,开口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 此人方自开口,金线银虫一窜之间,已将那人活吞下去!羌波满面冷酷之色,其是脱劫级数,修为非凡,自知那人是受人操控,只是对方用的甚么手段,却瞧不分明。 第九百二十五章 死局 金线银虫如蛇般的身子扭动几下,已将那人消化。羌波不改忌惮之色,旁边又有一位弟子开口,诡异之声响起:「羌波,你的死期到了!」 羌波喝道:「装神弄鬼!」伸手一点,那人脑袋如烂西瓜般爆开,血浆脑浆飞散。这边刚死,又有三个弟子面色惨白,口角流涎,齐声喝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声音错落有致,便似排演过一般。 羌波心硬如铁,手掌连抓,魔影过处,三人脑壳尽数被抓裂,又嫌不足,金线银虫电闪般射出,一口一个,已将剩下几人都生吞入腹。 此虫消化之力极强,未几之间已将几人化为了养分,得了血肉滋养,凶性更甚。一双双小眼四面乱扫,寻思再吞几个血食。 山洞中只剩羌波与方胜夫妻三个,方胜与齐瑶儿无人看管,瘫倒在地。齐瑶儿忙伸手握住方胜,见他满面黑气,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羌波不惜尽杀同门,暗中之辈作法没了依凭,自然露出破绽。金线银虫百对凶睛眨啊眨的,羌波周身法力涌动,充斥洞窟,只等暗中之人露出马脚,便行倾力一击! 忽然脑中晕了一晕,恍然见到十几个同门依次排列,齐声叫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羌波大叫一声,操控金线银虫又将其等吞吃净尽,谁知那些人阴魂不散,吃罢又自復活,只在眼前晃悠。 羌波心头越来越是恐惧,总算他渡过几重劫数,勉强维持道心不至沉沦,但眼前同门杀不胜杀,耳中只有一句「羌波你死定了!」迴荡不休,宛如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到此地步,怎不知暗中之人实是一位玩弄元神神念的高手,似乎中土中便有一户魔道门派以此魂修之法立教,但随后脑中晕去,连金线银虫也自恍惚起来,滑腻的身躯扭动不休。 齐瑶儿扶住方胜,对其所中蛇毒无可奈何,见那凶神恶煞般的苗人先是发疯般将同门屠戮一空,又僵立不动,面上现出挣扎之色,最后化为一脸怒容,喃喃道:「你要我死,我先杀你!」咕哝不休,蓦地如一阵风般沖了出去。 齐瑶儿松了口气,自家清白总算保住,方胜忽地呻吟一声,七窍中有黑气流动,正是先前所中蛇毒,倒逼出来,成了一个小小黑球,掉落于地。 齐瑶儿怎还不知有高人暗中解救?又惊又喜,望空拜谢一番,搀扶方胜急忙出洞去了。抬首见隐云山之上狂雷怒吼,电蛇纠缠,乌云盖顶,竟是一副灭世之景。山上静悄悄的,全无活人,那苗人踪影全无,不知是上山相助师傅,还是夺路而逃。 齐瑶儿方脱大难,哪敢久留?方胜元气大伤,还算清醒,道:「此是玄魔老祖大战,速走!」二人相互扶持,一路下山而去。 忽有人叫了一声:「小弟!」剑光一闪,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已立在身前,正是乃姐方凝!方胜大喜,叫道:「姐姐!」声音忽然哑了。 方凝一惊,伸手搭在他肩上,真气一转,发觉只是神气亏虚,略略放心,又对齐瑶儿道:「弟妹,你怎样?」齐瑶儿满腹委屈,未语先自凝噎。 方凝是丈夫性子,不耐这等哭哭啼啼之事,皱了皱眉。方胜被擒不久,她便得知消息,立时起身赶来,总算不曾晚了,说道:「不必多言,我带你们先去疗伤,此地之事有门中长辈主持。」 第1167页 方胜目光一亮,叫道:「是老祖宗驾临了么?」方凝摇头:「是段师伯携了无形剑来了!你莫要多言,走!」肩头一摇,三人化为一道剑光,倏然远去。 剑光飞走良久,一人自地下钻出,正是凌沖。他一路赶来,正遇上四位老祖大战,自忖插不进手去,便思去隐云山中瞧瞧,一是为了将祸害南疆多年的五蛊门拔出,二是瞧瞧这些年五蛊门都搜罗了甚么宝贝。至于究竟为何,鬼才知道。 潜入五蛊门就见羌波走入山洞,跟随而去,见齐瑶儿两个落难,自要救上一救。羌波是脱劫级数,道心稳固,真气沉凝,动起手来势必动静太大,便由阴神出手,施展噬魂劫法。 二者道行相若,要令羌波着道不易。不过羌波自寻死路,起了淫心,此为一大破绽,噬魂魔念无孔不入,再用洞中同门激他出手,羌波嗔心大作,果然赶尽杀绝,此时已是魔根深种。 阴神耐心极佳,再以魔念编织幻境,使同门死而復生,如此反覆,羌波杀不胜杀,疑心生暗鬼,终于生出恐惧之意,如此七情变幻,终于被阴神得手,成了其囊中之物。 凌沖虽不敢直接插手长生老祖大战,但有羌波在手,就有许多腾挪余地。晦明童子显化,讥笑道:「怎么?还是捨不得你的老情人儿?」 凌沖淡淡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过去便是过去,有甚留恋?」晦明童子撇嘴道:「死鸭子嘴硬!」 凌沖不去理他,抬头望天,阴神如一条阴影,藏于脑后,暗中操控羌波。此是他首次沾染同级修士,须得速战速决,免得被羌波挣脱了魔念束缚,反为不美。 羌波元神昏沉,连带金线银虫也自煳涂不已,只觉满腔愤恨之情,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更恨五蛊神君欺压多年,一腔怒火烧到极致,再也忍耐不得,一声狂啸,飞身九天之上! 五蛊神君的千目蛊祖来去如电,魔光乱扫,百鍊道人分心驾驭九火照天炉与纯阳元神所化玄机剑匣,抖出无穷纯阳真火,几乎将天烧塌。 以纯阳克玄阴,两件法宝合力之下,五蛊神君渐渐支持不住,千目蛊祖怪叫连连,被真火燎过,周身漆黑,连腹下千只魔眼都被烧瞎了几只。 五蛊神君也非傻子,身处下风,渐渐灵智清明起来,暗暗后悔:「我只道收留了销魂魔君,算是左膀右臂,壮大声势,谁知却引来送死的无常!」暗萌退意,只是百鍊道人步步紧逼,一时抽身不得。 销魂魔君有五毒魔怪守护,虽非玄阴级数,用来替死倒也不错,任诛魔神光照来,不将五毒魔怪炼化干净,绝难伤到他本尊。 便于此时,一声长啸之间,羌波怒气滔天飞来,叫道:「师傅!本门上下都已死得尽绝,五蛊门灭门了!」五蛊神君大惊,只顾鏖战,未及查探隐云山的动静,分出一丝神念探去,大叫一声:「是谁人下的毒手!」 羌波一指销魂魔君,叫道:「便是这厮了!」销魂魔君亦是精通魂念之道的行家,见其目色诡异,更有一股迥异于五蛊门法力的气息缭绕,喝道:「五蛊道友,莫听他胡言,此人已失了心智,被人操控了!」 五蛊神君察觉满门被屠,急怒攻心,见了销魂魔君身边的五毒魔怪,已明了七七八八,岂会听信其辩驳?五蛊门是他毕生心血,竟给销魂魔君屠戮殆尽,炼成法物,此仇非同小可,大是后悔引狼入室。 正要喝问间,只听一条金线银虫陡然涨大,成了一条数十丈长短的怪蛇,狠狠向销魂魔君扑去!销魂魔君冷笑,五毒魔怪横在身前,与金线银虫相互撕咬起来。 羌波全身赤裸,魔气翻涌,目中疯狂之意越来越浓,蓦地合身扑上,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销魂魔君岂会任「他」如意?魔心鼓盪,层层波纹生出,如有实质,似条条长鞭,直抽出去,将羌波护身魔气一抽而散,再一抽已是一条胳膊断去,血洒长空! 五蛊神君再凉薄无情,也不容销魂魔君当面虐杀他的弟子,正要喝止,却见羌波面色冷峻,生似全无知觉,一身法力渐有紊乱之势,逆沖走火,整个身躯瞬息间膨胀了数十倍! 五蛊神君瞧出不妙,喝道:「羌波!你作甚么!」羌波充耳不闻,一个精赤的身躯陡然炸裂开来,真气魔流乱走,凭空起了一阵狂风,一发往销魂魔君捲去! 销魂魔君分明瞧见羌波临死之前,目中射出恐惧抗拒之意,更加笃定有人背后搞鬼,一位脱劫宗师自爆,绝难伤到玄阴老祖,正要将魔风压下,眼角瞥见那条金线银虫一声刺耳嘶鸣,竟也跟着爆裂开来!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与羌波自爆的阴风搅在一处,威力提升一倍有余! 金线银虫是羌波心血浇灌多年之宝,二者齐齐自爆,威力至大,销魂魔君不得不正面以对,用三成心神对付,五毒魔怪怪爪一划,一马当先,正被血肉魔风击个结实。 魔怪发出难听之极的嘶吼,当即被炸成了三四段,销魂魔君正要运魔功使之復原,只听一声剑鸣,锵然惊世,天边似有一道淡淡剑光闪过,大叫一声,一颗销魂魔心已被噼成了两半! 一道剑光似有还无,似天星坠落,迅快之极,销魂魔心被剖,数息之后才传来销魂魔君惨叫之声,足见剑光之锋利。剑光敛去,现出一位威严道士,正是七玄剑派纯阳长老段克邪,哼了一声,拿眼去望五蛊神君。 第1168页 段克邪高傲非常,不屑与百鍊联手,不然方才再补一剑,五蛊神君不死也要重伤。两半销魂魔心不及癒合,已化成两道魔光,夺路奔逃。五毒魔怪怪叫连连,留下断后。 段克邪一语不发,伸手一指,无形剑光飞出,宛如游鱼,五毒魔怪还不知何事,已被点点剑光活剐,其中魔性、毒性俱被剑意抹去,随风而逝。 惟庸道人两手一摊,十分无奈,还未尽全力,此战已然告胜。销魂魔君一去,三位纯阳对一位玄阴,五蛊神君见大势已去,千目蛊祖千足划动,亦是转身便逃。 三位老祖对视一眼,惟庸笑道:「我们两个奉了掌教之命,必取销魂性命,就请段道友去追五蛊神君罢!」段克邪本被方凝请来搭救方胜,自是无可无不可,微一颔首,身化剑光而去。 无形剑在他手中,威力可就大上太多,丝丝剑光如电,连一丝剑音都无,闪的一闪,已自无踪。惟庸道:「本想多套些话,被段克邪搅局,倒显得你我师兄弟不如他的剑术了得了!」 百鍊道人手托九火照天炉,望了隐云山一眼,道:「事不宜迟,速追!」两位老祖合为一道剑光,长虹掣电,往销魂魔君追去。 两半销魂魔心在中途合二为一,段克邪那一剑令销魂魔君元气大伤,顾不得疗伤,先保命要紧。当真是恍恍似漏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间,只顾遁光赶路。 不久身后便有剑气搅动之声,销魂魔君回首一望,见是太玄派的两个,暗叫一声苦也,太玄摆明是不死不休,全无迴转余地,他杀了隐云山满门炼法,已与五蛊神君闹翻,势单力孤,怕是在劫难逃。 销魂魔君身受重伤,拼命飞遁,半日之后终究为两位老祖追上,一前一后被围个结实。百鍊道人正要出手,忽闻一声幽幽嘆息,一位书生打扮的老祖飞来,正是笑书生,向二人拱手道:「两位道友有礼!」 惟庸还了一礼,百鍊冷冷道:「笑书生,我实对你说,销魂所杀张守正,乃我师荀真人转世之身,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若敢求情,便连你一同做了!」 惟庸道人苦笑道:「师弟,这是何必?笑道友通情达理,必不会犯煳涂的!」笑书生面色一变,欲言又止,狠狠瞪了销魂魔君一眼,喝道:「你做的好事!」 销魂魔君本要拼命,好容易来了救星,岂能放过?哭诉道:「大哥,我也是被人蒙蔽,一时煳涂。再说那张守正既是身份非凡,太玄派为何不派人守护,等人死了才来寻仇?你不可信他们一面之词!瞧在咱们太仓三子义结金兰的份上,搭救小弟一命!小弟从此清心寡欲,避世隐居,再也不敢作恶了!」 笑书生面色纠结,刚要开口,百鍊道人双目一睁,就要催动九火照天炉!惟庸劝道:「师弟且慢,待我与笑道友分说一二!」 第九百二十六章 搜刮 归家 两位老祖返回隐云山,此时已如深夜,星光稀薄,隐云山中迷雾隐隐,诡异森森,毕竟一门之下全数被屠,乃是极大惨事。不过想到五蛊门纵横南疆多年,欺压良善,被灭门亦是报应。 两位老祖在山脚落下剑光,见凌沖静静立身,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些甚么。百鍊道:「凌沖,你在作甚么?」凌沖啊了一声,挠头道:「两位师伯得手了么?弟子见山中无人,便思寻到五蛊门的宝库所在,免得被宵小所趁,那就罪过大也。」 两位老祖相顾莞尔,惟庸笑道:「你小子将搜刮财物说得如此清奇,确有你师傅几分真传!这么久时间寻到甚么没有?」 凌沖摇头道:「五蛊门甚是穷酸,除了许多蛊虫卵胎,便是些草药之物,尚有些铁石银石还值些价钱,可以入炉炼剑。」 百鍊道:「南疆出产不丰,修道外物更少,五蛊门歷年搜刮,只怕都被五蛊神君用来祭炼那头千目蛊祖了。你的眼光又高,余下的杂物自是看不上眼。且将宝库所在之地告知于我,我于你大师伯合力将隐云山之宝搬空,管教五蛊那厮再无资财在南疆立足!」 凌沖当即将宝库之地说了阳神在此坐镇,阴神早将魔念满山乱放,寻暇抵隙,藏宝之地再隐秘,也当不得无形无质的魔念侵蚀。 百鍊当先而去,宝库却在一面山石之中,开凿出一座洞府,上有五蛊神君所留禁制,被一道玄机剑气摧毁,长驱直入,见库中所藏之物不多,除草药、矿石之外,便是些蛛丝、蛊虫卵胎之属,想来是用以祭炼地煞魔幡之中。 百鍊亦是铸剑的行家,见那草药矿石,喜道:「南疆居然有如此上佳的矿石,足可祭炼出一批上好飞剑给弟子用度,老四见了定然欢喜!」 惟庸道:「那草药亦是不错,用本门秘方,可配制些洗鍊飞剑的秘药,只这两样便不枉我等万里而来了!」两位老祖显是搜刮分赃的老手,三下五除二已将洞中洗劫一空。至于蛛丝那些东西,被百鍊一把真火烧个干净。 三人起了剑光,身在半空,百鍊双手一搓,一大片纯阳真火编成一张火网,将整座隐云山覆盖下去。销魂魔君下手歹毒,山中无论老幼好坏,尽数精气流散而亡,百鍊一道真火下去,将隐云山烧成平地,也算让那些生灵入土为安。 隐云山被夷平,乃是修道界中极大之事,惟庸与百鍊却全不在意,大劫临头,玄魔两道大派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况是五蛊神君这等散修? 第1169页 剑光摇盪,迳往太玄飞去。晦明童子不敢出头,缩在洞虚真界中掰着小手指头,絮絮叨叨:「太清门重立道统,需要找个山头儿罢?你身为掌教,自要收徒传艺罢?没些财货怎么成?好容易能搜刮五蛊门,却被你两个师伯捷足先登,怎么说也是修道的前辈,怎的如此不要面皮,连点汤汤水水也不剩下?」 自从凌沖太清弟子的身份暴露,晦明童子便十分上心,屡次撺掇他开教立派,广收门徒。凌沖知他重立道统之心甚切,总以时机未至搪塞过去。晦明童子十分不满,借着搜刮隐云山之机,开始数落惟庸与百鍊两个。 凌沖也不答言,任由他小心眼絮叨。一路无话,不过数日之间已然返回太玄峰。惟庸笑呵呵道:「我与你二师伯自去见掌教,你先去瞧瞧家人,掌教座前自会为你分说。」 百鍊也道:「你师傅不急,先尽孝道。你们凌家如今居于聚水国中,我命任青领你去。」凌沖拜谢,百鍊道人唤来弟子任青,吩咐一阵,自与惟庸两个去了。 任青嘆道:「数年不见,听闻师弟东征西讨,着实做了许多大事,更脱去劫数,真令为兄唏嘘!」凌沖笑道:「师兄说笑了,我又非俗世的大将军,说甚么东征西讨?疲于奔命是真!」 多年不见,任青亦已脱去几重劫数,不过其是厚积薄发,学道几近一甲子,比之凌沖这等后起之秀,仍是黯然失色。太玄二代弟子中,陈紫宗素来神秘,独来独往,如今拥立新帝,摄政主事,俨然一副大权在握的奸臣模样。 任青为人宽厚,比乃师方正之意大有不同。赵乘风留在天星界中,主持太玄下院修造之事。狄谦终日铸剑,寡言少语,但这几位近来数年不约而同开始渡脱劫数,其实凌沖已有所感,大劫日近,玄魔各派后起弟子修道之速大大加快,不知是何原因。 任青道:「我领师弟去聚水国与家人团聚罢!」二人纵起剑光,往西投去。太玄九国,聚水国风物最佳,国中尚文,风流士子最多,因此凌真选此国作为落脚之地。 凌沖两个按落剑光,步行入城,说是九国,实则一国一城,只是城池修筑的极大极广,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生活。这些凡人多是歷年投入太玄修道的弟子家眷,与极西之地固有的人种,被太玄派安置在此。 任青道:「道也要人来修,若是无人拜入门庭,再好的道法也要断了传承。因此玄门各派皆重人种之事,太玄九国歷经数百年繁衍生息,规模极大,本门挑选弟子,首选在九国中物色。尤其这些人种平日多浸灵气,灵根自生,修道远比外面之人来的迅快。如凤兮与李元庆之类,便是如此。」 凌沖四面打量,见城中风物与中土迥异,来往之人装束颇有古风,人人风雅彬彬,倒是一处桃源之地。来至一座极大宅院门前,匾上书着「凌府」二字,宅子式样与金陵老宅一般无二,想是特意建造的。 任青道:「师弟新归,为兄就此告辞,等你见过掌教师叔,咱们再好生亲近。」凌沖谢过,等任青走去,才起手打门。不一会府门打开,正是王朝来迎,见了凌沖又惊又喜,忙迎迓入内。 凌沖归家,自有一番悲喜,且不赘述。 第九百二十七章 拜谒向天 凌沖归家,自有一番悲喜。凌真已然年逾耳顺,但身子健朗,常去城中私塾教书,聊以慰藉。崔氏只要与儿孙生活一处,便是十分喜乐。老夫人吃了凌沖送来的延寿丹药,身子骨也算说得过去,只是不良于行,出入皆须有人扶持。王朝已将太玄派筑基的功夫修炼精纯,半只脚踏入仙门。 当夜凌府大排筵宴,凌家抛家舍业,一路颠簸而来,因凌沖是掌教关门弟子,身份尊崇,聚水国不敢怠慢,特意新修的高大宅院,调拨使用丫鬟,一应外物应有尽有。 仙家用度,自比宿世奢华许多,因此凌家反比在金陵时更为滋润。如今凌康在聚水国中成了一方执宰,算是一展抱负。觥筹交错之间,凌真嘆道:「若非亲眼所见,哪知世上还有这等世外桃源!」 于他而言,太玄九国之地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实是桃源之所,儒家所求内圣外王之境。凌沖道:「父亲喜欢便好。此地是太玄管辖,专为门中培育弟子之用,常有本门长老巡视,一有横行霸道之辈,立时剷除,这才有一番太平胜景。」 崔氏眼中一亮,问道:「岳儿岁月已大,可否拜入太玄修道,你是掌教弟子,说话该当有用罢?」来至九国之后,崔氏的眼光也自不同,觉今是而昨非,修道练气非但能长生不老,连荣华富贵亦是唾手可得,极力主张送凌岳拜师修道。 凌岳已然长成一位少年,颇有宠辱不惊之意,只拿眼去望二叔。凌沖摇了摇头,笑而不答。凌真斥道:「凌沖自有他的打算,若是拜师那般容易,岂会不照拂岳儿?妇道人家,莫要多言了!」 崔氏闷闷不乐,凌老夫人道:「拜入仙门,何等难得?凌沖也是九死一生,方有今日成就。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不必多管了。」 老夫人发话,崔氏不敢顶撞,委委屈屈应了一声。凌沖道:「岳儿,我传你的坐功心法,修炼的如何?」凌岳道:「叔叔,不知是否侄儿资质太差,三年间每日打坐,也只修炼出点点真气,再未壮大。」 凌沖道:「玄门修行,首重根基,你也不必焦虑,一任自然,等何时真气壮大,自然流转周身,我再传你下一步功夫。」晦明童子在他耳边道:「凌家出了你一个大修士,占尽气运,五代之内再无人有机缘入道,此事何妨明说?」 第1170页 凌沖阳神回道:「这倒不必,时候一长,岳儿自会有所领悟,现下明言,反而不美。」一夕尽欢,各自归寝。次日凌冲起身,为老夫人调理元气。 祖母年岁已大,精气流失,此为先天之性,令世间良医亦束手无策,原本凌沖也没法子逆天而行,但有先天灵根在手,自是药到病除。 先天灵根之气磅礴,他担心老夫人虚不受补,只用其散逸出的点点生气,打入老夫人穴窍之中,半日功夫,细心调理,果收奇效。老夫人面色红润,双足已能勉强站立。 凌沖又写下几副方子,命家丁抓药煎熬,给老夫人内服外敷,如此再有百日功夫,当可痊癒。趁此机会,他又将父兄侄儿的身子也自调理了一番。 至于王朝,则传了他另一套剑术,比三十六式守山剑变化更为繁复精妙,连大擒龙手也自传授,还留下一柄自家铸炼的百鍊飞剑。 王朝资质有限,年岁又大,此生能身入道门,御剑飞行,亦是极限,凌沖也不点破,只将剑中要旨尽数告知。他如今已是剑道大家,随口而言,皆是剑术至理。 王朝只听得如痴如醉,嘆道:「二少爷真乃神人,连如此精妙的剑术亦是随手拈来,如今真成一位剑仙了!」凌沖嘆道:「学道二十载,每日如履薄冰,如今劫数罩头,『剑仙』二字还差的远呢!」 凌沖在聚水国留了七日,返回太玄峰,先去拜谒恩师,适逢郭纯阳与惟庸、百鍊三人联手,催动九火照天炉炼化销魂魔君元神,不克分身,无暇见他。 销魂魔君神通惊人,若非不擅正面强打,还没那么容易被收服。玄阴元神极难炼化,借九火照天炉之力,三位老祖出手,还需一月功夫。 凌冲下了太玄峰,远望那处大湖,自沙通见过其祖沙泷之后,只传了一道讯息,说是要磨练道行修为,便音讯全无。 凌沖摇了摇头,伸足一跺,身形沉入土中,施展土遁之术,瞬息千里。他要去寻叶向天,自要去血河源头之处。多年前还要寻到那处废弃铁矿,寻地脉而去,如今只用土遁,循着血河真气最浓厚之地便可。 在地下疾驰良久,鼻尖闻到一股浓稠之极的血气,已到了血河源头之地。一株太阴火树扎根血河,枝叶摇盪,上有点点阴火长明不熄。 只听有人说道:「是师弟来了,请上来一叙!」凌沖将袖一甩,已飞上太阴火树,见叶向天着玄色道袍,立于一朵阴火之上,正自含笑揖客,张亦如立身一旁。 凌沖笑道:「师兄厚积薄发渡脱劫数,小弟特来恭贺!」叶向天道:「为兄厚积薄发,也只渡过六重劫数,比不得师弟你后来居上。」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张亦如忽然跪倒,又是叩首不止。凌沖伸手虚虚一抬,将他抬起,嘆道:「我手刃平帝,取其首级。销魂魔君亦被两位师伯联手诛杀,不日便会将元神炼化成灰。张阁老之仇便算报了。」 张亦如涕泪交流,不能自语。凌沖连连嘆息,却不曾提到张守正的跟脚。叶向天道:「我与你祖父交相莫逆,如今他大仇得报,你可放下心来,好生修道才是。」 张亦如连连点头,勉强道:「多谢师傅提点!多谢师叔!」叶向天吩咐道:「我与你师叔有事要谈,你且下去罢!」张亦如向二人再拜而去。 凌沖待他走去,说道:「张阁老的来歷,师兄是何时知晓的?」叶向天道:「亦是最近才听师傅提起,我与张守正实是意气相投,绝非先知他的根底才与之结交。」 第九百二十八章 风劫 叶向天又道:「张守正之事,不必与亦如提起,此生已了,便随风去罢。」凌沖点头:「小弟阴神阳神齐动,也不过渡过两重劫数,师兄已是五劫宗师,不知何以教我?」 叶向天道:「我追随恩师百年,你入道才多久?一身法宝道诀,真要动手,未必便弱过我了。不过天劫之事,虚无缥缈,变幻无常,他山之石未必可以攻玉,我的劫数与寻常修士不同,多说无益,反会引你入歧途。」 一指身下太阴火树,道:「此树是我元身,当年此树坠落此间,气机牵引来此,靠汲取血河之气为生。我之意识尚自懵懂之中,被恩师发现,携去送入轮迴,几世之后魂魄圆满,再入仙道。只要我将此树炼化,便可一举修成待诏,因此大半天劫倒是冲着此树来的。」 凌沖啊了一声,太阴火树亦是先天灵种,天生克制血河一系道法,若能炼化,立成法宝,也唯有叶向天这等本就是元灵转世归来者,方能为此,说道:「小弟还有一事不明,请师兄解惑。」 「小弟入道以来,得传洞虚剑诀,又得了太清符法,甚至由噬魂老人出手,强分阴神阳神,兼修了噬魂劫法,如此玄魔双修,按理绝难有大成就。我已知我的机缘要着落在一团阴阳之气上,但后续如何,终究没个准成。前次恩师言下之意,有意脱开这方世界,去往九天星河之中,师兄追随师傅日久,可否将内情告知一二?」 他的道在于阴阳之气,已成定论,但郭纯阳曾有言,终有一日庇护不得太玄,要他早做准备,此事始终横亘在他心头。若是太玄没了郭纯阳,怕是早就被群狼吞噬,如今二代弟子中尚无一位能撑起大局之人,是以对叶向天发问。 叶向天一双眸子中倒映血河之色,身下太阴火树微微摇曳,竟似谱就一曲天籁之响,沉默片刻,说道:「师傅的来歷跟脚,我亦不知。不过他老人家既然为你选定了阴阳之气,那便莫要疑师,戮力修行便是。」 第1171页 「师弟所担心者,无外若是恩师行踪不明,本门基业会一夕崩塌,其实大可不必,莫说眼下还有几位师伯帮场,真到那一日,恩师也必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凌沖张了张口,叶向天之言等若没说,但其中另有深意,一时探究不净,还是转过话题,一指滚滚血河,问道:「花姥姥可曾安分?」 叶向天道:「此处虽是血河源头,有太阴火树驻守,花姥姥不敢前来,血河深处那件法宝渐趋成熟,还要全力守护,以防血河道人偷回抢夺,这几年倒也安分。」 凌沖问道:「血河中孕育的究竟是何宝贝?」叶向天道:「血河孕育之物,虽比不得诸天星核,动辄毁天灭地,但也分属先天,威力惊人,只是其性不定,不到最后一颗成熟,绝难推算是何形制。我听闻师弟修炼太清符术之事,被杨天琪得知,还传扬了出去,清虚道宗搜杀太清传人数千年,从未松懈,师弟要小心些才是。」 凌沖道:「只要清虚道宗还要点面皮,不令纯阳老祖出手,似秦拂宗之流,我打不过,总还逃得过。」叶向天道:「此事你可寻师傅商量,无有千日防贼之理,若是清虚道宗咄咄逼人,大不了请师傅出面,拂真道人的手段虽高,却还不能一手遮天!」 凌冲心头一热,应道:「是,小弟省得!」叶向天伸手拍拍他肩膀:「我无意于掌教之位,只想修成纯阳,遨游九天星河,逍遥自在。师傅退位之后,太玄派的担子便要着落在师弟身上了。」 凌沖吓了一跳,双手连摇道:「师兄莫要说笑,小弟何德何能,能撑起本门重任?何况还有那许多师兄!」叶向天哂笑一声,道:「太玄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下一任掌教必然出自前任掌教门下,为一脉单传之意。那几位师兄绝无可能问鼎掌教之位,当仁不让,非你莫属!」 凌沖无可奈何,只好道:「师傅春秋正盛,接掌门户之事还远,押后再议罢!」叶向天不置可否,师兄弟两个又说了会话。凌沖入道是叶向天引荐,又是一师之徒,虽与师兄相处不多,但感情要好,君子之交贵在知心,便是此理。 叶向天又唤来张亦如,凌沖见张亦如感激涕零,闭口不提张守正之事,只勉励了几句,便即出了血河之地,迴转自家的合极宫。 说来此处自门中赐下,总共也未住过多久,入道以来,倒有大半时间在外飘荡,见宫中景物与十余年前一般无二,只是没了玉琪姑娘伺候,窗明几净之间,似乎时光停滞,全无流动,不禁暗暗感嘆。 世人只道修仙好,白玉为床,金银铺地,长生不老,美人儿相伴,岂不知其中的孤寂困苦,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比凡人生死轮迴更为可怖。 他自家入道以来,冥狱都去过数次,连域外天星界、龙祖界亦曾涉足,至于敌人更是数不胜数,个个都欲杀他而后快,如此修道,岂有快乐可言? 本是胡思乱想,到后来竟是悲从中来,只觉世上之事从无顺意,眼前似见家人寿尽,形容枯藁,气绝身亡。门中师长亦自横死,元神不存,愁思百结,心思竟是收摄不住。 洞虚真界中,凌沖念头紊乱,正于萍末之间,一点微风生出,顷刻之间化为无量风卷,吹出真界之外,往四肢百骸并七窍之中吹去。 晦明童子喝了一声:「不好!居然在此时引动了风劫!」道家九劫中三种劫数最为常见,乃是火、水、风,前次阳神已歷水火二劫,不料风劫却是接踵而至! 以常理言,此风生于身中,由七窍灌入,升于泥丸,吹一吹,骨肉消磨,元神不存,十分恶毒。凌沖肉身端坐真界中,元神与真界一体,因此劫风自真界中生出,席捲内外。 第九百二十九章 疑问 凌沖已过两重天劫,也算「见过世面」,先自凝缩功力,太乙飞星符阵依旧化为一卷星芒阵图,落入阳神手中,免得被风劫吹散。此风与水劫、火劫不同,乃坏道之风,消磨骨肉,所过之处,真气肉身一概吹散,化为无形,再也不復存在。 凌沖不惊反喜,劫数之意在他瞧来,不过用来精纯修为道行而已,心头惧怕之意一去,一腔不屈之意泛起,倒要与劫数赌上一赌,究竟谁能得胜? 合极宫两扇大门豁然关闭,却是凌沖百忙之中作法,不欲惊扰旁人,毕竟劫数之力飘渺难测,说不定出甚纰漏,劫风自真气内外四溢而出,却始终不出合极宫之外。 太象五元宫中,三位老祖分三才落座,郭纯阳占天位、惟庸占地位、百鍊占人位,当中一座九火照天炉,炉火熊熊,熬炼销魂魔君元神。 那魔君尚自气息兇恶,在炉中叫道:「郭纯阳!你好不要脸,我不过杀了朝廷狗官,与你何干?巴巴的赶来报仇,你太玄未免手伸的太长了些!」 三位老祖各自静坐,运用功侯,绝不答言。销魂魔君喝骂良久,被真火炼化不住,又转了一副哀求之气,痛哭流涕,只说改过自新,又许以重利,却不得半点回应。 眼见炉中火力越发旺盛,色作纯青,销魂魔君屡遭重创,被纯阳真火勐炼,声音渐小,只能现了销魂魔心法相,苦苦抵御。 百鍊道人忽地面皮一动,微微启目,望向合极宫方向,旋又去瞧郭纯阳。郭纯阳眼皮不睁,淡淡说道:「师兄不必管他。」惟庸笑呵呵道:「游刃有余,不错不错!」 第1172页 三位老祖俱各无言,只加紧催动炉火。晃眼一月之后,炉中销魂魔心残破大半,魔气流逝,销魂魔君不得已,涕泪交流,又苦苦求饶,只是气焰小了太多。 再过七日,日出之时,三位老祖蓦地齐齐睁眼,郭纯阳一声断喝,伸手一指,九火照天炉忽然涨大,随又缩小,如此大小变化七次,重归原形,炉中噼里啪啦如正月爆竹之声响彻,炉盖大开,再瞧已没了销魂魔君踪迹,一代魔君,终于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三位老祖齐齐颔首,数十日不间运功,纵是纯阳级数,已有些神疲气弱,惟庸与百鍊当即向郭纯阳告辞,各自回宫运炼真气去了。 就在同时,合极宫两扇大门豁然洞开,只听一声长啸,有无风之风捲动激流,随即化于无形,凌沖一身轻松,大袖一拂,已走了出来,却是安然渡过第三重天劫! 水火风三劫,各有各的兇险诡异之处,并非一重比一重兇险,而是互有克制。比如修炼火行道法,便惧怕水劫;修炼水行道法,便惧怕火劫。洞虚真界融汇三家法门,海纳百川,不受五行生剋牵制,凌冲心神镇定,故能安然渡过。 还未等他舒畅胸臆,郭纯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清早鬼嚎甚么?还不滚过来!」凌沖气势一瘪,当即飞上太象五元宫。自有金光接引,来至郭纯阳座前。 尚未说话,就见贺百川风风火火的进来,叫道:「师弟!我听闻九火照天炉已是法宝级数了?」一眼瞧见宝贝火炉,高兴的一张黑脸都泛出红光来,围着宝炉摸来摸去,爱不释手。 郭纯阳道:「此宝本已祭炼圆满,经我点化,一朝得道,只是内中元灵甚弱,不能辅佐主人调理法宝元气,还要好生祭炼温养。」 贺百川一脸垂涎之色,叫道:「此宝是我离火殿祖传,谁也不能抢去!」郭纯阳摇了摇头,道:「自不会与你抢的,只是师兄还要好生祭炼才是!」 贺百川笑呵呵收起宝炉,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开得光滑灿烂,转身便走,叫道:「放心!放心!」一熘烟跑个无踪。 郭纯阳这才对凌沖道:「你四师伯天真烂漫,只是纯阳之路还差些火候,日后还要着落在你身上!」凌沖知这位师傅言行举止皆有深意,只得道:「四师伯对弟子有传艺之恩,他日弟子有能,必定相助他老人家成道!」 郭纯阳点了点头,道:「短短时日,你能一气渡过三重天劫,很是不错。虽说脱劫境界,最佳之法是躲在门中静养,但闭门造车绝不可取,我这里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凌沖忙问:「何事?」郭纯阳道:「我本不欲取人道气运,但你大师伯爱徒心切,扶持陈紫宗做了大明太师,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大明江山摇摇欲坠,我太玄派若不派遣弟子下山辅佐,倒叫别的门户看轻了,你立时下山去天京,辅佐新帝,听从陈紫宗调遣。」 凌沖道:「师傅之意,是要弟子参与夺位之战,对付靖王与陈建德么?」郭纯阳道:「正是!我知你在陈建德处留了后手,已然无用。陈建德有星宿魔宗支持,不必顾忌,杀了便是!四九重劫将至,此方世界亦要崩塌,练气士人人自危,哪还顾得了那许多!」 凌沖迟疑道:「弟子是太清传人之事已然传到清虚道宗,只怕……」郭纯阳道:「清虚道宗只有绝尘与拂真师徒俩支撑大局,轻易不会离开本山,只要不是纯阳级数出手,以你道行,皆可应付。若是他们不要面皮,为师自会出手,你不必担心!」 凌沖思忖片刻,断然道:「既然如此,弟子这便下山!」郭纯阳道:「不急,且将家事安顿妥当也不迟!你占尽凌家气运,数中不当再出练气士,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必有殃祸,你须牢记!」 凌沖道:「弟子不敢或忘!弟子还有一处疑问,请师傅解惑。」郭纯阳道:「尽管问来!」 凌沖道:「阴间地府中并无鬼差鬼帝,九层冥狱亦只有些鬼王鬼祖之属,只知厮杀侵夺,轮迴盘破碎这许多年来,诸天万界轮迴之事,又是何人主掌?」 第九百三十章 出兵平乱 地府早空,绝无鬼帝鬼差主事,他连闯地府时,只瞧见黑白无常分身投影,驻守奈何桥,枉死城也好、阎罗十殿也罢,尽皆空置,那么这些年来又是谁在主持轮迴之事?此问横亘他心间良久,今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郭纯阳笑道:「你是从荀师元神转世为张守正中得了玄机罢?不错,地府虽空,另有轮迴之所,不然这诸天万界、九天星河,岂不乱套了么?」 凌沖道:「那新的轮迴不在此界,难道在九天仙阙?」郭纯阳道:「莫要胡说八道!轮迴之道需有先天黄泉水、无尽鬼阴气,九天仙阙若能容纳这些,岂不将仙帝的肺都气炸了?」九天仙阙乃万仙之宗,仙灵洞窟,纯阳至阳,若是将六道轮迴移植其中,阴阳相冲,实是不像话。 郭纯阳顿了顿,道:「此乃九天秘辛,今日说与你听,不可外传!轮迴盘破碎之时,有许多碎片为各方大能所得,除却轮迴世界这一块最大之外,仙帝与玄阴魔界所得次之,其等便以手中轮迴盘碎片,各自演化轮迴之路。」 「诸天万界生灵死后,阴魂各依业力多寡,入于轮迴。但时候既久,弊端便显,六道轮迴天人阿修罗地狱恶鬼畜生,三善道三恶道,有赏有罚、有阴有阳,此为天道造化,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演化之物后天雕琢之气太重,不能尽演轮迴之妙,总有生灵不能身入轮迴,此般戾气业力滋长,假以时日必会反噬仙阙与魔界,因此各方大能才竭力寻觅轮迴盘碎片下落,想要将之復原。」 第1173页 「轮迴世界之劫数亦是数中註定,只有轮迴无缺,诸天生灵方能安然轮转,这一方广大宇宙方有存续之基,仙阙也好、魔界也罢,就算佛门,哪个不是靠着轮迴六道方能源源不断壮大?但彼等博弈之间,我等小小生灵却是不能自主了。」 凌沖呆了一呆,怒道:「难道诸天生灵的命运就被几位大能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成?」郭纯阳悠然道:「这是自然,你若能修到仙帝或是魔界几位魔灵魔尊的境界,自然也可玩弄诸天生灵于股掌,又有何不可?」 凌沖忽觉一阵悲凉之意袭来,喃喃道:「我辛苦修道练气,为的是长生逍遥,跳出轮迴,岂能寄人篱下,受人摆布?」 郭纯阳道:「纯阳玄阴,亦未必逍遥的了,就算归一、合道,也不过多了几分自主之力而已,不成造化,难!」 凌沖面有愤然悲戚之色,脑后一道魔影现出,正是阴神,说道:「师傅所言极是,弟子受教!」郭纯阳笑骂道:「莫要给老子演双簧,快些滚了出去!」 凌沖一拜,出了太象五元宫,忽然想道:「诸天万界各有轮迴,要靠甚么将阴魂送去,难道是空桑上人的仙府不成?」越想越对,「怪不得空桑仙府分化亿万,原来为了接引亡魂之用。想来钧天道人并未将仙府之秘尽数告知于我,也唯有精通虚空神通的空桑上人,方能担此重任。」 想通此事,回去聚水国中,与家人团聚了几日,留下几道修行的法诀剑诀,动身前往天京。他在外漂泊已久,凌家早已习惯,也不当回事,唯有老夫人殷勤嘱咐,十分的不舍。 等凌沖赶至京师,见八门大开,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在新帝治下,倒比惠帝、平帝两朝之时更为兴旺,入城打探才知新帝因陈紫宗拥立有功,加封太师,总领内阁诸要,把控阴阳。 凌冲来至太师府,只将一道剑气一震,少顷自有家僕前来恭敬接引,入得书房,却见陈紫宗正自伏案批阅奏章。 凌沖笑道:「大师兄权倾朝野,已是十足奸佞之相,若是起兵谋反,当可换个朝代了!」陈紫宗抬首笑道:「凌师弟莫要说笑,朱家天下气数未尽,我若谋反,连掌教师叔也庇护不得。如今么,为兄掌控朝政,外有门中之援,清虚道宗空自愤恨,却不敢轻举妄动。」 丫鬟上茶已毕,二人对坐品茗,凌沖道:「我奉师命下山,相助师兄,不知有何吩咐?」陈紫宗轻抿一口清茶,说道:「我本是大明开国元勛之后,先祖功成之后飘然而去,隐居乡野,以耕读为乐。太祖皇帝念旧情,赐封异姓王,又赐下丹书铁卷。传至我手,因此我能得新帝信任,拜为太师。我之本意并非如此,但师命要我一做到底,辅佐新帝重振大明江山,左右人道气运。」 凌沖道:「师傅说,此是大师伯为师兄前途计,所谋划而来,连师傅也阻拦不得,怕你独木难支,才打发我来。」陈紫宗道:「恩师与掌教师叔恩情,弟子陈紫宗粉身碎骨难报!我对师弟只有一事相求,便是平定靖王、左怀仁!」 凌沖一惊,问道:「师兄要一统江山么?」陈紫宗点头:「大劫将至,天机紊乱,不必再有所顾忌,我已定计,七日之后大军出征,兵分两路,我率军北上,擒杀陈建德。师弟率兵南下,平定靖王之乱!」 凌沖问道:「前次虽有金榜画押,玄魔两道长生老祖不得出手,若是魔教眼见靖王、陈建德覆灭,按捺不住,有玄阴级数干预,如之奈何?」 陈紫宗蓦然双手一拍,只听屏风之后有人笑道:「若是魔教玄阴级数出手,自有我们几个老东西担下!」三人自屏风后转出,当先一人仙风道骨,手托一方龙虎天印,正是正一道长老张随真,身后两个却是沈朝阳与秦钧。 陈紫宗与凌冲起身见礼,张随真笑道:「多日不见,凌师侄道行大涨,真是后生可畏!依我看郭道兄调教弟子的手段,远比贵派六大剑诀来得精妙!」 此人十分健谈,虽是纯阳老祖,毫无架子,几句话渲染气氛,十分得宜。凌沖谦逊一番,张随真正色道:「我正一道自古以来,素有弟子出山,担任朝廷国师,镇压江山气运。可惜太祖误入歧途,将那一代弟子暗算,自此再无门人入世为官。」 第九百三十一章 靖王陨落 隐晦瞧了秦钧一眼,秦钧思及前世之事,暗嘆一声。张随真又道:「新帝登基,册封秦钧师侄为国师,我正一道气运与大明同气连枝,自要出一份力气!金榜籤押由拂玉主持,如今时过境迁,说不定清虚道宗是何心思,尤其凌师侄的身份暴露。」 凌冲心中一动,看来自家太清传人的身份已是天下尽知,不知是清虚道宗还是少阳剑派传扬出去,不过转也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沈朝阳与秦钧两对目光落在凌沖面上,皆是忍不住的好奇之色。轮迴世界玄门正宗符道唯有太清与正一两家,太清门数千年无有传人现世,门中符法不传,凌沖太清传人的身份坐实,二人皆欲领教一番,号为玄门正宗的太清符术究竟有何妙处。 张随真道:「太清门当年之事本就暗幕重重,清虚道宗暗中捣鬼已是天下皆知,生怕太清门捲土重来,因此这些年四处搜杀太清传人,凌师侄身份被揭,倒要小心才是。不过你身兼两家之长,境遇之奇匪夷所思,未必就怕了清虚道宗,哈哈!」 第1174页 玄门素重根基,并非涉猎越广,成就越高,在张随真这等纯阳老祖看来,凌沖兼修剑、符之道,若无良师提点,未必能融会贯通,得享长生。不过此言却是不便出口了。 凌沖道:「张真人谬赞了,弟子区区修为,对上清虚道宗这等庞然大物,心虚的紧,还请真人多多庇护。」陈紫宗也道:「正道七派,如今阵营各分,太玄、正一、玄女为一系,少阳、清虚为一系,七玄与神木岛首鼠两端,另有打算,我三派方为同气连枝,此次出兵平定靖王与陈建德,只要将人道气运牢牢把持,其余各派便无可奈何!」 张随真道:「正是如此!靖王之乱绵延多年,生灵涂炭,也该当落幕了!至于陈建德,背靠星宿魔宗,当趁星帝自顾不暇之时,一併剷除!」这位老祖虽是道士,指点江山之间,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凌沖道:「靖王手下有大将左怀仁,我观此人脑后生有反骨,日久必反,不可不察。」秦钧接口道:「正是!这几年靖王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全靠左怀仁等一班大将冲杀,君臣之间矛盾甚深,依我看左怀仁谋反就在不远!」 陈紫宗道:「左怀仁一旦谋反,叛军军心不稳,正可一股而破!就劳烦张真人与三位师兄弟了。」张随真道:「自当如此!」 陈紫宗未说率军北伐之时,哪一位纯阳老祖坐镇,防备星宿魔宗高手长老,凌沖略一思索,大概也猜的出来。 七日之后,京师之外校场之中,数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陈紫宗挂帅,北上剿贼。另一路则由秦钧挂帅,毕竟他还担着国师的名头,倒也名正言顺。 两路大军同日开拔,浩浩荡荡而去。张随真与凌沖随军而去,沈朝阳坐镇京师,震慑宵小。凌沖在出师之前,将阴神放出,不知去了哪里。毕竟此去一路与纯阳老祖同行,留阴神在身,多有不便。再者也该令阴神自家行动,尚有许多事项要办。 长话短叙,南下大军一路横扫,攻城拔寨,秦钧修为不差,亦深通兵法,连战连捷,以精兵之力扫荡连城,半月之间连克七城,收復大片失地。 自靖王反叛以来,数年征战,大明内耗剧烈,百姓苦不堪言,中原腹地本是富庶粮仓之地,如今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秦钧大军侵掠如火,当真令人眼前一亮,颇有太祖开国之时,麾下众将驱除鞑虏,还復汉家江山之意境。 有秦钧主持军务,凌沖乐得清闲,每日躲在帐中熬炼真气,加固道基,圆满形神,预备第四重劫数到来。张随真身份超然,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有现身,便会拉着凌沖切磋符术。 张随真是纯阳修为,腹笥广博,随口点拨,皆令凌沖有茅塞顿开之感,连晦明童子都称赞不已,许其为轮迴世界少有的符箓大师。还令凌沖一通嘲笑,说道能入晦明老祖法眼,这位张老祖真是不简单。 张随真亦从凌沖身上窥见不少太清符箓之妙,暗暗赞嘆,不愧为另一脉符箓正宗,若能大兴光大,又可为玄门添一异彩。 秦钧用兵激进,兵锋直指靖王老巢雍州,一路上还收拢了不少流民散兵,将之编入军中,每日操演,等离雍州只有数百里时,秦钧大军已有二十五万之众。 到此时秦钧传令停止行军,安营扎寨,反倒不急于攻打雍州,每日操练兵卒,夜来无事,便观测天象,不知在谋划甚么。凌沖也不去管他,再过数日,这一夜在帐中打坐,忽然心血来潮,掀开大帐出去,但见繁星满空,光华璀璨。 凌沖目光一转,望向北域星空,见一颗大星星光不稳,闪烁不定,摇摇欲坠,过了片刻,忽然星芒大亮,直直坠落下来,一条长长尾线将星空一分为二。 说来也怪,那大星坠落,半途陡然消散不见,凌沖怔然半晌,说道:「靖王死了!」练气士有望气之术,观星之道亦属其中一门,那颗大星便是靖王本命之星,猝然陨落,靖王的下场不问可知。 秦钧忽然走来,说道:「靖王已死,左怀仁掌权,清除异己,叛军必乱,正可乘势攻之!」凌沖点头:「正当如此!」原来秦钧按兵不动,便是料到靖王近日劫数临头,果然等到,必是左怀仁按捺不住,犯上作乱,此时方为出兵良机! 秦钧不顾夤夜,当即升帐,调各营大将听令,区区数百里之距,一夜可到,正说至埋锅造饭,三更起兵时,忽闻营外乱响,随有火光沖天,竟是叛军趁夜前来劫营! 秦钧怔了一怔,笑道:「好个左怀仁!用兵诡诈,真是我的对手!」左怀仁选在今夜弒君,自不会毫无防备,先下手为强,命大将统兵劫营,不为杀伤明军,只为争取喘息之机,不可为不高明! 第九百三十二章 赤矶碧矶 化阳指法 二十五万大军驻扎,联营数里,层层递进,好在秦钧扎营甚有法度,左怀仁叛军冲撞的仅是最外几层,但夤夜风高,目不视物,猝然受袭,大明军队仍是不免一阵大乱。 秦钧当即吩咐部将率数千兵士各提大刀,巡视阵营,弹压阵脚。营中喊杀之声渐长,人喊马嘶,无数火把来回攒动,宛如火龙,明军已渐渐稳住阵脚。 秦钧毕竟是练气士,不能放手杀戮凡人兵士,只得调兵遣将,一面防备魔教中人伺机暗算。大营中血腥之气漂浮,鼻中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心知有异,喝道:「是魔教哪一位道友前来赐教?正一道秦钧有礼!」 第1175页 只听一声娇笑,一位身披白纱的女子缓步而来,那女子生的风华绝代,赤着一双玉足,纵在无边修罗场中,走过之处,尽是奇香满地,宛如一尊精灵降世,令人油然生出爱慕依恋之心。 秦钧目光微微一凝,喝道:「原来是天欲教的妖女!」那女子气质空灵,宛如处子,魔教六派中能有这等法门的,唯有天欲教而已。不知为何,本是妖艷冶盪的法门,给她练的如同正道功法一般。 那女子气质冰冷,似乎不爱说话,縴手一指,大片香气瀰漫开来,自周围无数兵士鼻耳七窍中渗透进去,那些兵士面上立时现出迷醉之色,跟着面色一白,已是失却了元阳。 那女子苍白的面上掠上一丝红润之意,秦钧见状大怒叫道:「该死的妖女,竟敢在我面前施展采战之术!」祭起仿制的龙虎天印杀来。那香气性质特异,正是天欲教中一门凌厉手段,自人七窍中钻入,迷乱六情,当着秦钧之面施展,直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大印祭起半空,虚虚一转,便有五雷天心诛魔雷光纷落如雨,向那女子击去!正一道的五雷天心正法脱胎自玄门正宗雷术,最能克制妖邪,驱散魔氛,传闻到了纯阳之境,更可演化神宵诛魔神雷,威力无穷! 那女子看似娇柔无比,全无机心,等天雷击来,素手挥动之间,六色真气涌动如浪,结成一朵六色莲花,微微抖动之间,已将五雷天心正法敌住! 秦钧目光一凝,那女子分明是脱劫宗师,这些年大劫将至,天地枢机松散,练气士无不修为陡进,他也修成了法相,但离脱去劫数还差几分火候。一境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白纱女子再一指,六色莲花摇盪之间,竟冒着漫天雷火沖天而起,将大印托住,不得落下!秦钧目现决绝之色,张随真虽随军在侧,但有金榜籤押之事,不能出手,只得防备别的玄阴老祖暗算。想不到天欲教居然肯捨得派出一位脱劫高手,今日说不定要命尽于此了! 秦钧起了拼命心思,正欲不计代价,全力催动大印,抢夺先手,身边已多了一人,大袖飘飘,正是凌沖,其头顶现了一座具体而微的符阵,牵引周天星光垂落! 其时天方夜半,正是周天星力最盛之时,受了符阵牵引,条条星芒精气如龙,尽数汇于凌沖头顶,衬得这位太玄掌教弟子如同真仙下凡,神明托世! 明军阵营受星光一照,立时纤毫毕现,本是蒙头厮杀奔走的明军陡然一愣,自有亲卫兵将趁机收拢将士,向叛军反扑。 反正太清门之事隐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一用!凌沖现了太乙符阵,就要催动其中大日神符,放大日真火烧死那白纱娘们,两军对垒讲不得不杀女子,尤其这女子还是臭名昭着的天欲教教徒! 白纱女子似是感到危机,娥眉微蹙,六色莲花收回,悬于头顶,一双冰冷的眸子瞟向凌沖,瞳孔中映出散发无穷精光的太乙飞星符阵! 凌沖正要出手,又有一声娇笑,虚空荡漾,一位身披红纱的女子现身出来,气质邪淫放浪,与白纱女子清冷模样大相迳庭,这才是天欲教教徒当有的面目。 那女子望向凌沖,目中现出忌惮之色,笑道:「本姑娘乃是天欲教主座下四大美姬之一的赤矶娘娘,这一位是我师妹碧矶娘娘,这位小道友不知如何称唿?」 凌沖手托符阵星盘,答道:「我乃太玄掌教弟子凌沖!既是天欲教两位娘娘当面,今日定要好生请教一番!」对秦钧道:「此处有我应付,秦师兄去主持大局便可!」 秦钧道:「她们两个脱劫宗师……」凌沖一声长笑,声震连营:「纵使殷九风亲至,吾又有何惧!」赤矶娘娘秀眉一蹙,冷笑道:「小娃娃年岁不大,口气不小。教主现下就在左近,不过你还不必他老人家出手,有我姐妹两个便可。你放心,待会採补了你的真阳,姐姐定叫你在销魂极乐中死去,不留半点痛苦!」 凌沖冷笑:「哦?果然贵教教主亦已亲至,何不请出一叙?」趁机套话,殷九风隐身在测,倒要分出大半精力防备,明军中只有张随真一位纯阳老祖,若是殷九风之外再有玄阴之辈前来,今夜只怕大明军队就要全军覆没! 赤矶娘娘格格一笑,「小弟弟好奇心不小,不如你与姐姐共赴巫山云雨,姐姐一高兴,说不定便将所有隐秘都对你说了,如何?」 凌沖毫不动怒,只摇头道:「冢中枯骨,犹不知死!」身前浮现数道剑气,雷音声中,搅盪夜色,往二女头顶斩去!大家皆是脱劫级数,以一敌二,自要用上最拿手的剑术先发制人! 凌沖百忙之中,将手一推,太乙飞星符阵落在秦钧头顶,星光披洒,将他护在其中。秦钧修为最弱,可挡不得二女偷袭。 赤矶娘娘冷笑:「死到临头,还有心思顾及别人!」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凌空一划,顿时指影纷飞,重重叠叠,竟不知那一只方是真身。 正是天欲教最为出名的一套化阳指的神通,却是法武合一之道,即可近身厮杀,又能飘然远攻。这套指法最善化去先天真阳之气,由女子使来,便是正道男修最大的克星。不知多少有名的清修之辈,败在这套指法之下,败道辱身。 第九百三十三章 恶战! 这套指法最合女子修炼,搭配《六欲化情魔典》的神通,堪称魔教顶尖传承。当初宝玑娘娘被凌沖暗算,死在万民劫火之下,玄阴天罗飞走,落在殷九风手中。 第1176页 天欲教在魔教六派中高手最少,只有一个教主是玄阴级数,撑撑场面,座下四大侍妾美姬,最为最高者乃是四姬之首玉玑娘娘,其余三大娘娘尽是脱劫级数。 四位侍妾明争暗斗,在殷九风座前争宠,又各自收拢一批面首,宝玑身死道消,三大娘娘着实弹冠相庆了一番。此次天欲教倾巢而出,辅佐左怀仁叛乱登基,殷九风联合了天尸教薛蟒,率大军杀来,只要将明军覆灭,左怀仁便能站稳脚跟,取代靖王,三分天下人道气运! 天欲教底蕴太薄、根基太弱,若不能抓住这最后良机,取人道气运护持,大劫一来,必然灰飞烟灭。因此此战不能不胜! 化阳指是天欲教镇教绝学,共有一十二节,赤玑娘娘修炼到了第十节境界,由有相入无相,一念之动,便能令天下雄性元阳暴泄!而玉玑娘娘功力更是深厚,已修炼到十二节的最高境界,念动之间,非但元阳,连对手元神也能採补了去! 化阳指指影翻飞,轻柔处似彩蝶翩跹,厚重处如巨象奔踏,端的是刚柔相济,阴阳相成,纵使凌沖身为玄门中人,玄魔不两立,见了这等指法,亦忍不住叫好道:「好一个魔教神通!」 赤玑娘娘微露笑容,显得妩媚之极,娇声道:「这算甚么?弟弟要学,尽可传了给你,只要你陪姐姐尽一夕之欢,就算本教镇教宝典《六欲化情魔典》,也不是不能送你一观!」 雷音鸣、剑气动,剑气千幻之间,却吃漫天指影尽数挡下,凌沖不以为意,说道:「我自有修行的手段,不必再瞧魔典,赤玑娘娘能将这套採补之法练到如此地步,手下冤魂必定不少,因果循环,道之大哉,今日你的报应到了!」 洞虚真界运炼,喷吐出一条沛然长河,凌沖握住长河之尾,伸手一抖,那一元重水之河陡然由柔转刚,化为一柄三尺青锋!自剑尖、剑刃,乃至剑鳄剑柄,浑然一色,浑然一体,犹若天河映光,忽敛忽绽,明灭不定! 自得一元重水以来,尚是首次出剑御敌!祭炼日短,还未将此先天神水练到与自身道行相匹配的境界,但仅凭先天二字,便足以横压一世! 若是面对一位玄阴老祖,凌沖还不敢如此招摇,拿尚未祭炼成熟的一元重水显摆,不过赤玑娘娘么,哼哼,大家都是一般的脱劫级数,哪个会怕你来? 龙神之母出手阔绰,一元重水在其眼中并不如何珍贵,足有一江之量,凌沖只动用三成水量,一剑霜雪明,千里磊落行!剑锋直指赤玑娘娘眉心要害,刃未至,意先到! 赤玑娘娘也算斗法老手,漫天指影一收,一根化阳指拦在面前,正与剑锋相触,一接即收,二人身形皆是一抖!重水剑微微一搓,凌沖仰天一啸,绕步而行,剑光错落,如飞琼花,肆意挥洒之间,招招往要害之处招唿! 肉身藏于洞虚真界,阳神驱动真界之力,自不怕近身乱战,将一手连环夺命快剑使得兴发,如疾风骤雨,相比之下,赤玑娘娘倒似是残花败柳,总被雨打风吹去! 赤玑娘娘接了几招,给他的快剑弄得心烦意乱,方才一剑交锋,震得手指生疼,纵有神通护体,也不敢再强打强拼,只将化阳指使得风雨不透,竭力抵挡剑气侵入! 剑术之道,争先机、分生死,凌沖一招争先,招招夺命,赤玑娘娘竟被他压着打,屡次欲反争先手,总是不能如愿,暗忖:「我只听说郭纯阳门下有个叶向天,剑术凌厉,但也不至于似这般如鬼如魅,令人无从招架!」蓦地叫道:「你这是甚么剑术?」 凌沖抽冷答道:「洞虚千变,灵光一剑!」赤玑娘娘骂道:「甚么狗屁叫法!碧玑,速来援手!」凌沖连发三剑,逼的赤玑娘娘手忙脚乱,章法已失,忽然背后生寒,一身真阳之气摇摇欲飞,微吃一惊。 瞥见身后碧玑娘娘一身法力汹涌,头顶六色莲花盛放,当中端坐一道身影,朦胧绰约,瞧不分明。凌沖只瞧了一眼,顿觉杂念丛生,道心不稳,耳边似有无数呢喃轻语响起,勾动丝丝旖念! 阳神亦通噬魂劫法法诀,对魔道手段瞭若指掌,哪还不知莲花中分明是六欲阴魔一道精气或是虚影投顾,能惑乱修士道心,歹毒之极! 好在凌沖是用洞虚真界之力斗法,不涉肉身,受六欲阴魔影响不大,略一运转太清门纯化道心的法门,便自无碍。太玄长于剑术,对道心淬鍊比不上太清门的手段,有清玄真气在,他调用两派最高心法已然浑如一体,全无窒碍,照此下去,当真有一日能融汇太清太玄,再创出一门剑符相合的无上法门来。 碧玑娘娘嘴角含笑,那笑容纯真天然,绝不似出自一位采阳补阴的荡妇之口。赤玑娘娘趁凌沖分神的剎那,陡然反攻,化阳指点出,盪开剑影,伸手拔下一根金簪,轻轻一抖,化为一柄金色细棍,祭起半空,往凌沖砸来。 凌沖以一敌二,浑然不惧,将重水剑使发了,层层剑幕幻影向四面八法发散而去,不断向二人逼挤。赤玑娘娘越斗越是心惊,这位后起之秀的剑术神通着实出人意料,早已熄了採补的心思,只求合二人之力,将之扼杀! 雍州城中,靖王经营多年,将王府修葺的金碧辉煌,及至称帝之后更是大兴土木,依照天京城紫禁金銮的形制修建。夜半之时,靖王寝宫之中,却是鲜血横流,残肢遍地。 左怀仁隆眉深目,一副西域人士的面相,实则却是实打实的汉家血脉。这一副面相着实令他吃亏不少,险些断送了前程,不过今夜过去,世上便无左大将军,而是多出一位人间帝王! 第1177页 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左怀仁难掩笑容,望向龙床。龙床之上瘫坐一人,正是靖王,此刻浑没了指点江山、雍容华贵之气,头顶鲜血淋漓,一张面孔扭曲狂乱,已然气绝身亡。 左怀仁只瞧了一眼靖王尸身,扭过头去,吩咐道:「立时起草诏书,就说皇帝暴毙,临终降下遗诏,命我登基即位!」至于靖王既是暴毙,又如何能降下遗诏这等谬误,可无人胆敢指出。 左怀仁吩咐已毕,率军出了寝宫,直奔金銮宝殿。靖王与他矛盾已深,暗中联络忠心大将,欲将他除去,可惜事机不密,被左怀仁知晓,当即先发制人,这一夜他率军攻入皇城,一鼓而下,闯入寝宫。 靖王兀自在做春秋大梦,等如梦初醒,龙床前已被团团围住。左怀仁二话不说,一刀送其归西,了断了这位叛王性命,自此叛军、雍州,尽在掌中! 宫禁内一番激战,多有战死的兵士,此时战鼓已息,自有兵卒打扫,拖去尸体,擦除血迹。左怀仁来至金銮殿,望着那一座纯金龙椅,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震宝殿! 身后一干从龙之将亦是会心而笑,大局已定,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富贵可期!左怀仁笑罢,端坐龙椅之上,环顾麾下众将,只觉志得意满,人生至此,再无缺憾! 大殿上忽有阴风搅动,排排明烛烛光明灭不定,左怀仁心头一动,叫道:「是哪位魔祖?」只听一声阴惨惨的笑声响起,一尊阴影自大殿之中浮现,居然便是天尸教长老薛蟒,看着左怀仁阴笑道:「恭喜左大将军弒君功成,今日登基称帝,天尸教薛蟒特来道贺!」 左怀仁连忙起身,面对这等玄阴老祖,可不敢摆甚么皇帝的谱,逊谢道:「些许小事,何劳老祖亲身来此?实令左某吃罪不小!」 薛蟒哼了一声,道:「我听闻左皇欲封殷九风那厮为国师?殷九风还派了麾下四大艷姬之首的玉玑辅佐陛下,可有此事?」左怀仁尚未传召天下,也未定下年号帝号,因此只以左皇称之。 左怀仁呵呵笑道:「殷教主早前与朕结盟联手,又派了三位娘娘辅佐朕,是以朕答允事成之后,册封殷教主为国师。」话音方落,殿中一个清脆女声响起:「玉玑见过薛长老!」 一位长身玉立的女子款步而来,这女子与赤玑、碧玑、宝玑气质皆有不同,一身气质时而冰冷如霜、时而跳跃如火,竟似融合了天下女子所有的心性一般,正是天欲教殷九风之下第二高手,修成待诏境界的玉玑娘娘! 薛蟒隐于阴影之中,一双碧绿目光宛如殭尸,死死钉在玉玑娘娘身上,桀桀笑道:「好!果然国色天香!殷九风呢?」 玉玑娘娘掩口笑道:「教主率领本教高手,正自突袭明军,免得他们坏了左皇登基的好事!薛长老若是有暇,何不前去凑一凑热闹?」 薛蟒一双鬼目贪婪的在她身上一扫,生似要用目光挖下一块肉来,喝道:「大明军中有正一道张随真坐镇,我岂不知?殷九风那厮耍手段尚可,硬碰硬却是不成的,也罢,本座就去助他一臂之力,索性将张随真宰了,炼成殭尸,正好弥补我的天尸大阵!」阴影消散,已是无踪。 左怀仁哼了一声,这些魔教之辈无法无天,随心所欲,杀人放火只在一念之间,若非要他们对抗玄门高手,绝不会理会他们,如今只能虚与委蛇一番。 玉玑娘娘一双妙目一扫,笑道:「陛下劳累一夜,可要贱妾伺候歇息?」左怀仁见她媚笑,想起夜夜缱绻之态,心头一热,随即硬下心肠,喝道:「靖王才死,正要肃清叛党,巩固朕的江山,何来歇息之说?」 玉玑娘娘娇声笑道:「果是千古一帝之才,陛下越发霸气四溢了呢!」左怀仁哈哈一笑,目中闪过一丝贪念,说道:「若是玉玑娘娘肯追随于朕,朕愿册封娘娘为皇后,母仪天下!」 有凌沖接手对付赤玑碧玑两个,秦钧压力大减,见凌沖剑术时而绵密,时而凌厉,时而如春风化雨,时而如风雪摧花,竟是变化多端到了极处,暗暗惊嘆:「太玄剑术竟而精妙如斯?那我头顶这星宿法门炼成的阵图又是甚么神通?」 他思来想去,只觉凌沖此人太过神秘,似乎每见一次,便会多出许多手段,所学既杂,实在难以索解。若是他知道凌沖兼修玄魔无上法门,又有虚空神通傍身,只怕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秦钧观战片刻,见凌沖绝难落败,放下心来,当即离去,他是军中主帅,只要现身军前便能稳定军心,这才是凌沖的用意所在。 秦钧招来心腹大将,众将见他无事,俱都欢喜不尽,连冲杀都更卖力了些。秦钧正自调兵遣将,将叛军反杀,心头忽然一动,一只三丈大小的大手陡然自地下伸出,手掌上血肉枯藁,仅余一层肉皮贴附在白骨之上,五指挥动之间,向他急抓而来! 秦钧心头被恐惧之意添满,那枯藁手掌分明是一只殭尸之手,偏生来势绝快,令他连念头都难以转得,只能闭目待死!骨掌正要将秦钧抓死,太乙飞星符阵陡然大放光华,一道真火如剑飞出,在骨掌上只一烧! 地下一声悽惨之极的叫声传来,痛苦之中又夹杂无尽恐惧之意,那骨掌沾染了真火,竟而被烧成灰烬,痛快无比。秦钧哈了一声,骨掌被灭,他形神方得自在,急忙抽身急退,仍是忌惮不已。 若非凌沖那一卷星图搭救,方才他已然被杀了。土浪翻滚,一道高有数丈的干瘦人影沖天而起,右臂齐肩断去,伤口处尚有丝丝火星,一股烧肉烧焦的恶臭瀰漫开来,左近将士稍有闻到,立时倒地暴毙! 第1178页 第九百三十四章 儒门法脉 大洞真音 那干瘦人影浑身破破烂烂,衣物条条挂风,正是一头殭尸,气息强大,竟是待诏级数。被太阳真火一烧,一条手臂化为飞灰,又沾染了点点火星,正在怒吼连连,勐力扑救。 太阳真火专克一切邪魅,无奈只有星星点点,那待诏殭尸在空中翻滚几圈,终于将真火扑灭,但魔意气息大降,已是元气大伤! 凌沖与赤玑碧玑激斗,抽冷瞧见那殭尸,暗道果然!天尸教中待诏级数殭尸不多,最出名的便是薛蟒所炼的天尸大阵,可惜太玄重光一战,被普济收走最为紧要的一头玄阴旱魃,阵势不全,那殭尸现身,说明薛蟒就在左近! 他只用剑术,不唤晦明童子出场,便是防备有玄阴老祖不要面皮偷袭,果然料中,只听声声摄魂铃响动,又有两头待诏级数的殭尸王窜将出来,四只大手挥动,往秦钧抓去! 尸气鼓盪之间,恶尸道人现形出来,手握一只绿意斑驳的通灵,狠狠摇动,怪笑道:「正一道的小崽子,三头殭尸王联手,就不信杀不了你!」 这厮前次彭泽一战,被吓破了胆,逃回雍州,许久才敢露面。此次也是薛蟒出手,借了他三头殭尸王,命他趁夜偷营,恶尸道人方敢杀来,三头殭尸王在手,只觉志得意满,就算秦钧头顶的星盘古怪,也决然抵挡不住! 四只枯藁大手抓来,秦钧不敢寄望于凌沖的法宝,仿制的龙虎大印一旋,无数玄门伏魔神雷连珠般炸响,意图阻拦片刻,可惜他道行不足,四只大手只微微一顿,将伏魔神雷捏灭! 一头殭尸王秦钧已不是对手,何况三头齐出?秦钧且战且走,龙虎大印放射金光,死死抵挡尸气侵袭。恶尸道人哈哈大笑,摄魂铃铃声响成一片,操控尸王来去如风。赤玑娘娘见了,勐然叫道:「恶尸道人,快来援手!」 恶尸侧目斜睨,懒得理会,他将自身也炼成殭尸,并无甚么情慾之感,对天欲教迷惑道心的手段抗力极强,讥笑道:「赤玑娘娘好歹是脱劫宗师,两位联手,岂会惧怕区区一个太玄弟子?等我将这满营兵将尽数杀了,取其尸气,再为娘娘助拳罢!」 赤玑娘娘气得花容失色,却奈何不得,吃凌沖剑气步步紧逼,不得已步步后退。碧玑娘娘身份特殊,功法特异,先天神智不全,但有一桩异处,能聚拢提炼异种真气。 天欲教主寻到她后,如获至宝,视为禁脔,特意传授精炼真气之法,以其为炉鼎,採补阳气。碧玑娘娘神通特异,缺乏对敌的手段,赤玑屡屡吃瘪,喝道:「碧玑!将真气传我!」 碧玑娘娘眼珠转了几转,头顶冲出一派精气长河,灌入赤玑娘娘之身。赤玑狂吼一声,一条赤条条的元神蹦出顶门,身有六色彩云遮盖,元神之顶又有一朵六色宝莲,小手一搓,六色光华闪烁不定,六欲化情阴雷暴雨般挥洒而出! 六欲化情阴雷有形无质,专破修士道心,激发其六欲之情,道心败落自然不战而败,乃是天欲教中极上乘的手段。三人之间六欲真气澎湃如海,碧玑娘娘嘴角含笑,似也被引动了情,欲,一副任君採撷的诱人模样。 凌沖见殭尸王出现,薛蟒必在左近,再韬光养晦也无意义,蓦地舌战春雷,大喝一声:「仁!义!礼!信!智!」此为儒家修心箴言,渡世宝筏,亦是人道之航标,当年就曾以此玄门喝天功的法力,破去一干魔教迷心之术! 时过境迁,他道行精深,喝天功的神通自也壮大,化为玄门大洞真音的神通,喝天震妖邪,大洞衍真音!每一个字皆有开闢宇宙,重定干坤之慨,五字念出,化为五道精芒,勾连往復! 儒家五字心诀,神芒惊世,光华中传来朗朗读书之声,更有圣人吟诵诗篇,为百姓请命,为天地立心!真言神光所过之处,六欲化情神雷如雪狮子向火,立时化为无形,被破的干干净净! 阴雷散去,现出赤玑娘娘惊怒交加的面庞,浑没了娇丽之色!凌冲口出大洞真音,身形如风,一剑挺起,剑光到处,已至赤玑娘娘肉身眉心! 赤玑元神一声尖叫,还想归壳防御,洞虚剑气凌厉之极,一剑过处,犹胜霜雪之寒!赤玑娘娘肉身眉心现出一点殷红,已被断去生机! 脱劫之上,早可脱离肉身,元神自由自在,但天欲教妖法以色相布施,需用肉身之处太多,女子爱美,赤玑娘娘自负美色,对皮囊肉身更是加意保护,引以为傲,不料今日竟被斩杀当场! 赤玑娘娘元神呆了一呆,随即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小手一扬,无数天欲神通向凌沖轰去,叫道:「杀我肉身,此仇不死不休!」凌沖将重水剑一摆,喝道:「今日我也要杀尽你们这群害人的邪魔外道!」 赤玑娘娘元神演法,背后碧玑娘娘不断将真气灌注,两位脱劫宗师合力,力战凌沖。凌沖剑法又是一变,由大开大合转为绵密细緻,仿佛以针雕花,针针娟秀,又自鞭辟入里。 赤玑娘娘见神通无功,念头也由惊怒转为惊惧,忍不住叫道:「你这剑法分明不是太玄嫡数!」凌沖不加理会,连施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术,将赤玑娘娘杀的步步后退。 秦钧有龙虎天印护身,也遮拦不住三头殭尸王围攻,断臂那一头也自加入战圈,不出数招已险象环生,半空中忽有一丝金色雷霆生出,一分为三,分袭三头殭尸王。 第1179页 待诏殭尸齐齐怒吼,尸气成云,竭力抵挡。那金雷弯曲如蛇如丝,穿透尸气,自三头尸王七窍中游入。尸王齐齐痛哼嘶吼,身躯中有无量金光要破体而出,口中喷出团团黑气,焦臭无比。 第九百三十五章 暗薅羊毛 恶尸道人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手中摄魂铃也忘了摇动,叫道:「五雷天心正法!」这道玄门雷法大大的有名,正可天尸教太阴鍊形之术,自从长景道人叛逃以来,将此术正本传入天尸教,教中悉心推演破解之法。 无奈五雷天心靠的是道心修为,道心越坚,所引天雷便越精纯,能以一丝天雷之力,横击三大殭尸王,不消说必是张随真出手。 恶尸道人不敢造次,忙缩在一旁,横的自有个儿大的来顶。果然一位风流士子打扮的书生现身,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阴恻恻道:「张随真,你忘了金榜籤押之事了么!」 张随真一身八卦道袍,亦自浮于半空,手托龙虎天印,冷笑道:「怎么?许你们挂羊头卖狗肉,便不许我暗渡陈仓?这三头殭尸王乃薛蟒之物,他敢借给恶尸那厮操纵,老子就敢废了他!还有,你这老淫魔不躲在魔宫中纳福,跑来入劫掺和,迟早也要死于非命!」 殷九风大怒,喝道:「今日倒要瞧瞧谁人死于非命!」脑后飞起一团轻纱,正是玄阴六欲天罗,展布开来,遮蔽穹苍,往张随真杀去! 张随真讽道:「一个大男人,却用这般娘们的法宝,羞也不羞?」口中调侃,将大印一指,那宝贝绽放无穷金芒,幻化天心伏魔神雷,暴雨般往六欲天罗中打去! 两位老祖动起手来,魔云翻滚,金雷乱飞。恶尸道人见殷九风果然出手将张随真绊住,又復嚣张起来,嘎嘎怪笑,催动三尊殭尸王趁机将秦钧格杀,亦可乱张随真道心! 凌沖一剑斩杀赤玑娘娘肉身,逼得赤玑娘娘元神拼命,运剑如风之间,见张随真被殷九风拦住,大明军中唯有这一位纯阳老祖,今夜之战委实不容乐观。 晦明童子问道:「该当如何?」凌沖吸了口气,说道:「等薛蟒出手,那就大局倾陷,还是先下手为强!」晦明童子大喜,叫道:「那三头殭尸王须得给我吃了,你不可抢夺!」凌沖笑道:「我阴神之身不在,要殭尸何用?给你吞了便是,只是须得做得隐秘无匹,毕竟那物是薛蟒心头肉,我可敌不过薛蟒那厮发疯!」晦明童子当即满口子答应。 赤玑娘娘被凌沖神机百变的剑术杀的惊惧不已,天欲教迷惑道心的神通全然无用,等若断去她双臂,若非碧玑娘娘灌注法力而来,早就落败身亡。但碧玑之身所存法力亦快告罄,不禁萌生退意。 就见凌沖忽然抽身急退,正不知就里,那厮手中利剑陡然分解为一条细细水浪,十指拂动之间,轻拢慢捻,如拨弄琴弦,水浪中陡然飞出数十股水线,一发涌来。 赤玑娘娘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卖弄?」口中讥讽,元神却飞速向后退去,想要脱离此地。却见数十条水线中途转折,竟往碧玑娘娘处杀去! 赤玑大恨,银牙暗咬,暗骂凌沖狡诈,碧玑娘娘在天欲教中地位超然,平日四大美姬勾心斗角倒也罢了,若是死在此处,殷九风必不会放过她,没奈何只有搭救一番。 凌沖见攻赵引魏之计果然奏效,心念一动,数十条水线转折弯曲,由前转后,迎着赤玑娘娘一兜,将之困入其中。赤玑娘娘不敢大意,元神发动,六欲阴雷横击,六色莲花护体。阴雷击在水线之上,那水流沉重到难以想像,竟是纹丝不动! 凌沖冷笑:「一元重水,先天妙物,若是轻易被你撼动,我就该自己抹脖子了!」将手握拳,水线霍然勾连相合,竟于片刻间结成一座诛魔剑阵,赤玑娘娘元神深陷其中,剑气铮然作响,诛魔剑意沖天! 碧玑娘娘天生神魂缺失,但非痴傻,见赤玑被陷,扬手一道神通攻来,吃凌沖随手化解。赤玑娘娘在剑阵中受剑气切割,只觉目前白茫茫一片,剑意诛魔,正克邪魔,竟是触体生疼,心头大寒,忍不住叫道:「教祖救命!」 殷九风正与张随真动手,听闻赤玑娘娘泣血唿救之声,面皮一抖,忍不住分出一道法力,直贯下方。张随真咧嘴一笑,趁他分心旁顾,龙虎大印一闪而逝,接着恶狠狠印在天欲教主背上,将殷九风打了一跌! 殷九风只觉无数金色伏魔神雷疯狂渗入玄阴法身之中,不由闷哼一声!张随真大笑:「与我动手还敢分心?该你受此一劫!」却不去援手凌沖,趁殷九风势弱,催动宝印,放出龙虎精魄,要痛打落水狗! 凌冲心头颤然,见一道黑气落下,正是殷九风随手一击,这一击若是击实,足可破灭他的道心剑意,实乃极大恐怖!黑气刷落,就要落在凌沖头顶,半途忽有星光展动,一面星光符盘不知如何挡在凌沖身前,那黑气一头扎入其中! 凌沖暗用虚空神通,将太乙星盘挪移而来,抵挡下必死一击。那黑气虽是殷九风随手所发,却如有灵性,一入飞星符阵便左钻右窜,试图摸索大阵奥秘,闯将出去! 黑气灵动,绕过一头庞大之极的青龙星神,面前又出现一尊朱雀灵体,双翅展动,无边南明离火破灭穹苍!正要再去观摩其他变化,忽然面前景象走马观花般变个不停,等到察觉时,面前已悄然现出一轮无边大日! 第1180页 凌沖将黑气诳入飞星符阵,靠着虚空神通,强行挪移空间,将黑气投入大日神符中炼化,暗送一口气,若非变招得快,已是吃了大亏。张随真便是瞧出他有异宝护身,才不援手,趁机将殷九风逼入下风。 秦钧被三大尸王围攻,正自险象环生,头顶赖以保命的飞星符阵又突然不见,更是雪上加霜,眼见就要被一把抓死,啃食的肉末都不剩,只能闭目待死。 忽闻恶尸道人大叫一声,满是惊恐之意,惊诧之间睁眼望去,正有一道黑气满空游走,犹如一张巨口,黑芒翕张之间,一口将那头断臂尸王吞下! 待诏级数的尸王,纵无神智,有恶尸道人暗中操控,战力亦不可小觑,谁知这等大宗师级数的尸王,竟被一张大口随意吞吃,近乎可笑的场面令秦钧忍不住周身打颤! 第九百三十六章 落荒而逃 那大口吞下断臂尸王,意犹未尽,略一闪烁,已出现在另一头尸王身边,那尸王无有神智,却有本能,一双漆黑铁臂插来,那大口不闪不避,任由尸王双臂狠狠插入,却如入泥潭,再也拔不出来,更有一股无量吸力,将尸王吞没其中! 尸王怒吼不休,却丝毫抗拒不得,渐渐陷入其中。那黑气大口中传来咀嚼之声,似将尸王生生活剥嚼吃,令人牙酸惧怕不已! 黑气大口是晦明童子所化,生死符贯通阴阳,能炼化先天太火之气,亦能吞噬玄阴之气。待诏尸王尸气沖天,对生死符而言亦是大补之物,晦明童子垂涎欲滴,凌沖拗他不过,才许他神通变化,暗中来薅羊毛。 连吞两尊尸王,落在生死符中立时被制,时刻受神符先天禁制磨鍊,被一点点磨成血肉,再被磨成元气,供神符吸收。纵然尸王挣扎抗拒,亦半分奈何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被活活吞噬! 晦明童子连吞两尊尸王,志得意满,忍不住就要欢唿雀跃,总算收敛下来,又瞄向第三头尸王。那尸王气焰滔天,被黑气遥遥锁定,竟是体抖如筛糠,先天中一股惧怕之意扩散开来,忍不住转身逃命。 恶尸道人连连唿喝,见尸王不理,又折了两尊,心下一片冰寒,亦是转身就跑。晦明童子正要一鼓作气,吞吃第三头尸王,就见雍州之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道黑烟直上九霄,随即勐地扑落而下,眨眼已至战场! 一尊周身黑烟缭绕的玄阴元神吼道:「何人敢伤我尸王分身!」正是薛蟒赶至,他在雍州老神在在,及至尸王被吞炼化,立时惊觉。九尊尸王是他毕生心血寻到,太玄一战失了最重要的玄阴旱魃,如今又有两头死得不明不白,当即跳脚暴怒,立时杀来! 晦明童子见薛蟒黑烟满空,覆压数百里,但有生灵嗅到黑烟之意,立时倒地身死,化为一摊脓血。不禁缩了缩脖子,遁入地下,回至凌沖身边,尸王虽然美味,也要有命去受用才是。 薛蟒九大分身仅余六尊,就算布下天尸大阵,也威力大失,玄阴元神一摇,飞出五道五芒,与倖存的尸王汇合,十二只魔眼眨眼不眨,上天入地的搜寻。有玄阴元神坐镇,自不怕再被暗算,誓要寻出暗中出手之人,将其碎尸万段! 薛蟒横行无忌,交战两军中一瞬之间已有数千人死于非命,魂魄也被尸王吞噬,不得安息。张随真见了,立时大怒,舍了殷九风,龙虎天印直指,如天地倒悬,往薛蟒元神砸下! 薛蟒怪笑一声:「张随真!你来送死怎得?」六尊尸王化为六道黑光,结成一座天尸玄阴大阵,元神坐镇中央,无边尸气聚合为一只亩许大手,向上一托,任由无边金色雷霆刷落,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殷九风吃张随真背后一击,又吃一通强攻,早已不支,巴不得脱离战场,忙化遁光熘走,顺手探出,将碧玑娘娘刷入幽光之中。等再要搭救赤玑娘娘时,却见那太玄派的小子身上陡然升起一座符阵,符文错落,演化周天群星之意。 殷九风咦了一声,只觉那符阵甚是眼熟,并非星宿魔宗的路数,却也熟悉非常,怔了一瞬,眼前蓦然升起一轮大日,绽放无穷日华之菁,竟是纯阳级数的大日真火! 殷九风大叫一声,吃真火真阳之气一照,周身腾起丝丝黑烟,焦愁之意瀰漫,他吃了大亏,不由狂怒,正要一手捏死那太玄的小辈,忽见极远之处佛光沖霄,又有阵阵梵呗禅唱之声传来,面色大变,将袍袖一抖,化幽光而走,连赤玑娘娘也顾不得了。 薛蟒运使天尸大阵,正要给张随真一个好看,耳闻禅唱之声,面色狂变,喝一声:「不好!」风捲残云,玄阴元神兜起六大尸王,逃之夭夭去了! 赤玑娘娘被困在诛魔剑阵中,被剑气此来彼去杀的元神枯萎,焦躁不已,瞧见教祖救了碧玑,却将自家放弃只顾逃命,不禁心灰意冷,惨笑连连,刚要出声讨饶,只要凌沖肯放过她性命,有甚么吩咐尽数照办! 凌沖怎不知她心意,摇了摇头,用手一指,诛魔剑阵发动最为凌厉的一般变化,数十道水气凝为剑丝,向内一合!只听赤玑娘娘惨叫一声,跟着戛然而止,等水意分开,一尊千娇百媚的元神已如落地的瓷器,碎的不成模样,一阵阴风吹来,化为无形。 天欲教四大美姬娘娘排行第二的赤玑娘娘陨落! 凌沖抖了抖道袍,收了重水剑,晦明童子早已躲入洞虚真界,吧嗒小嘴,回味两头尸王的滋味,对阳神道:「可惜薛蟒那厮惊觉太快,不然等我吞了第三头尸王,岂不是好?」 第1181页 尸王之身强横之极,遇上晦明生死符,也只能沦为养料而已。晦明顷刻间已将两头尸王炼化,大有补益,尤其吃的口滑,恨不能再去将六头尸王也吞下。凌沖笑骂道:「莫要得陇望蜀,若是有朝一日斩杀了薛蟒,剩余六头尸王便留给你打牙祭罢!」 极远之处佛光瀰漫,如线如浪,梵唱声中一位老僧凭空飞来,竟是楞伽寺的普济神僧,脑后佛光如轮,圆转不休。张随真忙去见礼,问道:「大师何来?」普济合十还礼,笑道:「贫僧奉了方丈师兄之命,来助张真人一臂之力。」 张随真喜道:「我正愁独木难支,大师肯来真是天大喜讯!」薛蟒曾在这老和尚手中吃了大亏,楞伽寺佛法又专克天尸教,因此一闻其声,不战而走。 凌沖飞身拜道:「弟子拜见神僧!」普济微笑道:「凌施主不必多礼,尊师一向可好?」 第九百三十七章 各显神通 籤押作废 楞伽寺与太玄派不知怎么勾搭一处,前次太玄重光之战,便有普渡神僧率众施援,因此普济有此一问。 凌沖答道:「家师安好,只是要坐镇太玄峰,不能轻离。」普济神僧点头:「等太象五元宫炼成,便是郭掌教脱困之日。」环顾大营,见两军兀自厮杀不停,时刻皆有人命陨落,不禁白眉大皱,嘆道:「罪过!真是罪过!」 秦钧早已聚拢残部,命人竖起将旗,又令麾下将士大喊大喝,只说叛军首要皆已逃命,余者降者不杀,果有奇效,叛军将信将疑,之后越来越多之人扔下兵器,跪地认降。 这一战自前夜杀起,直杀得日出东方,鱼肚泛白,双方死伤足有数万人,死尸狼藉,怨气冲天。好在秦钧治军有方,殷九风等中途逃走,倒有大半是叛军死伤之人,秦钧传令打扫战场,救治伤患。 普济神僧面色慈悲,天亮之时已有大批僧侣赶来,尽是楞伽寺弟子,显是此次这座佛门第一丛林要正式插手江山争夺之事!要知楞伽寺为佛门第一圣地,素来超然物外,不介入俗世纷争,但今时倾巢而出,可谓惊天动地! 普济神僧率弟子门徒收敛战死兵士尸骨,拾柴火化,又布下水陆道场,诵经念咒,超度亡魂,送其入轮迴而去,免得化为厉鬼,为祸一方。 凌沖望着火化尸体的黑白烟气升空,摇了摇头。轮迴之路已断,地府空置,这些亡魂当会被引渡至空桑仙府,由其转入另行开闢的一条轮迴之路,只是不知会投生哪一道、哪一方世界。 他自家虽然修炼有成,但自脱劫之上,步步惊险,说不定哪一道劫数临头,数十年苦功就要沦为画饼,也不知届时有无机缘能入轮迴,还是被打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普济神僧等一干僧人忙忙碌碌大半日,天近黄昏,方竟全功,才顾得上饮一口水、吃一口干粮。这些和尚戒律精严,纵在军营,吃喝不愁,亦只吃自家携来的干粮粗饼,渴时饮一口清水。 普济神僧用饭已毕,来至中军大帐,张随真、凌沖、秦钧早已功侯。见礼已毕,普济先开口道:「新帝登基,听从陈太师之言,封佛教为国教,又对敝寺多有封赏,是以方丈师兄命老僧率门人前来,相助诸位平定祸乱。」 三人大吃一惊,张随真道:「怎得封了……」本欲破口大骂,碍于普济面前,生生忍了回去。佛道之争由来已久,最为关键的便是俗世朝廷册封哪一个为国教,则立时大占上风。歷史上无论哪一门成了国教,必会想方设法打压另一派,已是常理。 陈紫宗把持朝政,又有沈朝阳辅佐,万没料到竟会如此进言,这般一来,玄门立时落入下风。尤其正一道对国教之名势在必得,张随真只觉头顶生烟,一口闷气在胸膛流转。 普济笑道:「虽封佛门为国教,但也册封沈朝阳、秦钧两位师侄同为国师,执掌天下教派,亦可节制我佛门之事,张真人不要担忧。」 张随真眼中一亮,笑道:「竟有此事么?若当真如此,倒也是两全之策!」普济神僧微微一笑,随即皱眉望向雍州之地,但见千里沃土之上,兵戈之气滔天,杀伐之意贯地,又有魔气纵横。 蓦地有一道魔气升起,演化六色六欲世界,内中有无数天女妙舞不休,魔语喃喃,诱人堕落。 又有一道魔气升起,六大分身分列六合,生出无边尸气世界,无数行尸走肉来回爬走,尸吼之声不绝。 又有一道魔气升起,却自化生无数细小之极的虫豸,又有毒蛇、蝎子、守宫、蟾蜍、蜘蛛等五毒之属,来去如风,欲择人而噬! 三道魔气皆是玄阴级数,毫不遮掩,赤裸裸彰显神通,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张随真也自皱眉观望,冷笑道:「魔域贼子,也敢猖狂!请大师与我同现神通,免得被魔道小觑,坠了我方士气!」普济神僧神色悲苦,颔首道:「也罢!」 张随真一拍顶门,一道精气沖霄,其中有一方龙虎天印,只听龙吟虎吼之声不绝,一龙一虎两大精魄之神显化,往来冲突! 普济神僧嘆息一声,亦是一拍顶门,一片佛光云霞涌出,透出大帐之外,簇拥一盏古蹟斑驳的佛门古灯檠,灯光幽幽如豆,照破三千大千迷障,指引无余涅槃之途! 两位老祖出手,一印一檠,精气佛光辉映,排场气势竟不落丝毫下风!明军中见了魔道老祖显化神通,本已有些士气不稳,及至两位老祖动手,俱个大喜,交头笑道:「魔道又如何,我们有正道高手坐镇,也不怕靖王的叛军!」 第1182页 「嘘!你傻了?靖王早死了,如今是左怀仁篡位,该是左怀仁的叛军才是!」 大帐中秦钧对凌沖道:「有金榜籤押在先,普济神僧倒还好说,我师叔却不可轻易动手,真是自缚手脚!」 凌沖道:「未必!金榜籤押乃是清虚道宗主持,彼时其掌控天京,欲左右人道大势,如今平帝已死,清虚道宗势力无存,未必便肯担着监督玄魔两道老祖的重任,依我看,金榜籤押之事多半就要作废了!」 秦钧想了想,惊道:「确有此可能!」话音方落,只听帐外空中有人说道:「清虚道宗秦拂宗,求见张随真道友!」 张随真头顶精气沖霄,冷笑道:「秦拂宗来了?且去瞧瞧!」率数人走出帐外,普济神僧低首念佛不曾跟出。 见半空中孤悬一人,正是秦拂宗,见了张随真也不落地,只道:「奉敝派掌教法旨,前次金榜籤押乃敝派主持,如今敝派决意退出人道气运之争,因此金榜之事就此作废,还望诸位道友海涵!」冷冷望了凌沖一眼,不等张随真答应,转身飞走。 张随真冷笑一声:「清虚道宗还没担当!不过如此正好,也可放手大杀一通了!」 第九百三十八章 冰清玉洁 雍州皇城之中,左怀仁高坐龙椅,一日一夜清洗,如今已将皇城尽数纳入掌中,根绝后患,便听闻大军溃败之事,他也不生气,命人延请殷九风与薛蟒两位魔教老祖。 殷九风受了张随真一印,将养一日,恢復的差不离。薛蟒失了两尊尸王分身,满腔怒火,又被普济神僧吓走,极不痛快。 两位老祖来至金銮宝殿,左怀仁不敢怠慢,连忙步下金阶,陪笑道:「两位老祖法驾光临,左某不胜之喜!请!请!」命人搬来两张金椅,请两尊魔祖落座,自家立在下首相陪。 殷九风见他知情识趣儿,暗暗点头,说道:「左将军大业已成,可称一声皇帝,可喜可贺!」薛蟒怒道:「为了你这个劳什子皇位,老子可是折损不少!」 左怀仁额上见汗,陪笑道:「自不敢亏待老祖,我已命人将昨夜战死的兵士尸体聚拢起来,进献老祖。」薛蟒哼了一声,道:「凡人的尸气算的甚么?就算杀光雍州之人,也难弥补我那两尊尸王的损失!」 殷九风冷笑:「你折损了两尊尸王,老夫连两大爱姬都丢了,此仇不报,枉为玄阴!」薛蟒冷笑:「只有张随真一个倒也罢了,如今连普济那贼秃也来掺和,就算你我联手,最多挣个平局,要报仇却是千难万难!」 殷九风道:「前日清虚道宗有飞剑传书而来,言道金榜籤押之事作废,玄魔两道老祖可放手下场厮杀,你天尸教还有教主与长景道人,何不让他们来此助拳?」 薛蟒道:「你说的容易!教主与长景长老尚有大事要办,分身乏术,不然怎会令我一人前来?」殷九风道:「是何事?」薛蟒嘴唇紧闭,守口如瓶。 殷九风冷笑连连,说道:「魔教便是如此勾心斗角,不能凝成一股,才被玄门打压!」薛蟒反唇相讥:「你殷九风成道多年,便无有几个至交好友能来助拳的么?」 殷九风一噎,他耽于享乐,只顾採补,就算有甚么「至交好友」,也都是用来採补的炉鼎,待诏都少,何况玄阴?叫来也是给人送菜的料。 两位魔祖面色不渝,互揭老底,斗嘴不已。大家都是玄阴级数,谁也不怕谁,大不了做过一场。却将左怀仁吓得满头冷汗,恨不得立时逃离大殿,躲得越远越好。 忽听一声娇笑,玉玑娘娘携了碧玑娘娘入殿,向两位老祖禀道:「启禀老祖与薛魔祖,今有苗王与五蛊神君拜见,正在皇城之外恭候。」 她只向两位魔祖禀报,刻意略去了左怀仁,左怀仁心头火起,却见玉玑向自家微微一笑,若百花盛放,不禁一呆,三魂去了两魂,飘飘然不知所以。 薛蟒与殷九风齐声道:「苗王算个屁!快请五蛊道友进来!」片刻之间五蛊神君入殿,身后跟着一位五大三粗的黑苗,头戴金冠,更是显得不伦不类。 殷九风两个立起身来,向五蛊神君见礼,五蛊神君亦自还礼,气道:「我那隐云山被太玄派的两个牛鼻子毁去,满门上下死个尽绝,因此领苗王来投靠新帝,还请两位道友帮衬我报仇雪恨!」 殷九风与薛蟒对望一眼,俱是惊奇不已,隐云山乃是南疆魔道圣地,数百年苦心经营,想不到说灭便灭了!问起经过,五蛊神君哪肯自揭其短?左右支吾了过去,只说是惟庸与百鍊两个动手。 殷九风眼珠一转,抚掌笑道:「五蛊道友来的正好,如今对面明军营中便有一个太玄弟子,正可捉来杀了,引动惟庸与百鍊两个下山。只是营中尚有正一道张随真与楞伽寺普济两个,还需道友与我等联手对付!」 五蛊神君也是走投无路,隐云山被灭,数百心血毁于一旦,这才想起投靠靖王,半路得知靖王已死,左怀仁篡位,也自无所谓,那苗王不过是他扶持的傀儡,捏圆捏扁一任由心,当下咬牙道:「南疆之民愿为新帝前驱,我与两位道友联手,先破明营!」 左怀仁见他面相兇恶,脑后一团魔气中有一头千目千足的长虫游动不休,心怀戒惧,听闻其率南疆之民归附,大喜叫道:「多谢五蛊老祖厚爱,左某必不负老祖!」 殷九风笑道:「陛下初掌大权,该当立下皇后,执掌后宫,如此阴阳和谐,方为大道!我这弟子玉玑,冰清玉洁,三贞九烈,更有一身道法,足可镇压后宫气运,愿陛下纳之!」 第1183页 薛蟒听闻「冰清玉洁」四字,七窍中都喷出七道魔烟,五蛊神君仰天凝望,苗王不知所措,玉玑娘娘面泛红霞,低垂螓首,揉捏衣角。 左怀仁心头隐隐觉得不妥,但见了玉玑娘娘美色,又自迷煳起来,结结巴巴道:「好!好!就依教主之言!」殷九风呵呵笑道:「事不宜迟,便请陛下立时下诏,今夜成婚!玉玑,还不扶陛下回宫歇息?」 玉玑娘娘娇滴滴应了,搀扶兀自迷迷煳煳的左怀仁回了后宫。薛蟒冷笑:「殷教主倒是好手段,好一个『冰清玉洁,三贞九烈』!哈哈!」 殷九风悠然道:「你天尸教若是有如花的弟子,尽可献了出来,充当国母,老夫立时命玉玑退了出来,如何?」薛蟒一滞,哼了一声,天尸教除了元神殭尸便是肉身殭尸,哪来的甚么如花弟子?若是让左怀仁搂着尸身入眠,怕是要逼这位新帝投靠玄门了! 五蛊神君:「此乃旁枝末节,不必多言。如何下手方是正途,还要细细商议才是。」殷九风道:「难道我三人齐聚一堂,若不显化些手段,岂不令正道之人小觑?」一拍顶门,一道六色魔气沖霄而去。 薛蟒与五蛊神君见状,亦不甘示弱,各自放出玄阴元神或是化身,一时之间皇城之中魔气纵横,如堕魔界! 第九百三十九章 沉神香 三位魔祖显化神通,志得意满,一旁苗王早被无量魔气魔意压得跪倒在地。五蛊神君瞧他一眼,挥手撤去威压,说道:「你且去歇息罢!」那苗王不敢多言,急忙退下。 五蛊神君扶持苗王,不过图谋分裂人道气运,以之护身渡过大劫而已,不然区区一个武夫,岂放在他眼中?薛蟒哼道:「原本星宿魔宗亦辅佐靖王篡位,不知为何半路反水,改去扶持甚么陈建德!若是乔依依在,立时杀了出去,那多痛快!」 星宿魔宗外务由乔依依主持,如今已全数转为辅佐陈建德夺取大宝,并无一个留在雍州。薛蟒至今也想不明白何以如此。 殷九风道:「也许乔依依早知左怀仁必反,不愿押宝在他身上,才转保陈建德。」薛蟒道:「普济那秃驴的佛火心灯最克我的天尸神通,我等对上,绝难讨好,须得想个万全之法才是!」 五蛊神君笑道:「两位道友不必心急,山人自有妙计!」殷九风与薛蟒齐声问道:「计将安出?」 五蛊神君道:「我有字母牵机虫一对,此虫善能控人元神,经我多年祭炼,与心相合,只要此虫入体,就算纯阳级数,亦要乖乖听命!普济极难对付,不若转而对付张随真,只要两位助我将他制服,我用字母牵机虫炼化其元神,等若多了一位纯阳级数的帮手!」 薛蟒道:「竟有如此灵虫么?取出来瞧瞧!」五蛊神君嘿嘿一笑,闭目作法,口中念念有词,未几就见一条怪虫自卤门爬出,通体透明,生就数十条腿脚,怀抱一头幼虫,丑怪荒诞之极。 殷九风道:「这便是子母牵机虫?当真能炼化纯阳元神?」五蛊神君启目笑道:「这是自然!」殷九风目光闪烁,忖道:「此虫能炼化纯阳元神,自也能炼化玄阴元神。若是五蛊用来暗算于我……」 一瞬之间,薛蟒亦想到此节,两位老祖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五蛊神君心知肚明,此虫本招忌讳,只能假作不知。将此虫略一展示,还自收回温养。 殷九风皱眉道:「张随真毕竟是纯阳级数,若是狗急跳墙,急切难下。神君有何妙计?」五蛊神君道:「此事易耳,我有一桩异宝名唤沉神香,是我数百年来採集南疆种种异虫配以特异香料药材,九蒸九晒,炼制而成。就算是纯阳级数,只要嗅入一丝香气,亦要神魂不清,难以自持。只要张随真嗅了香气,我再用字母牵机虫暗算,便大功告成!只是此宝难得,我也只练得一根随身,万万不可浪费。」 殷九风念头转动:「五蛊这厮想不到还有这许多手段,那沉神香若真有效用,何不巧取豪夺过来?他说一根,绝不止此!」薛蟒出言要见识这沉神香,五蛊神君只推说此香不可见光,不然效用大减,说甚么也不拿出。 三位老祖各怀鬼胎,叽叽咕咕半日,商议如何引开普济和尚,暗算张随真。随后各自将养精神,等到三日之后,又自发兵攻打明营。 左怀仁已被玉玑娘娘迷得五迷三道,不辨东西,惟命是从,当即调大军四十万,立时出征。靖王已死,旧部大多早就投靠了左怀仁,一小撮死忠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左怀仁将雍州之地纳入掌中,威信远超靖王在时。 秦钧整顿大军待战,叛军果然又自攻来,这一次却不肯束手被动,当即分兵两路,先发制人。有普济神僧与张随真坐镇,不怕玄阴老祖偷袭,不过如何分配却犯了难,还是普济发话,凌沖领一军随张随真出战,他与秦钧自领一军。 凌沖本不欲抛头露面,但实在无人,无奈只得领军出战。他亦通战阵,率军十万自相邻的徐州而入,迂迴杀向雍州。行军非止一日,哨探不断回报,言道秦钧已与叛军大军接战,只是敌我悬殊,且战且退。 凌沖与张随真商议,张随真道:「此亦在料中,如今只得两路,一是不理叛军主力,直取雍州左怀仁老巢。二是回兵援助,与秦钧合力夹击叛军。你是主帅,该当你来定夺。」 凌沖沉吟道:「左怀仁用兵老辣,未必料不到我会偷袭雍州,必有防备,依我之见,该当回军反攻,歼灭叛军主力!如此雍州可一鼓而下!」 第1184页 张随真笑道:「此为老成之计,依你便是!」当下大军回返,自后背直取叛军主力。如此日夜兼程,已离战场不远,此是正是夜半三更之时,大军如蛇扭动,凌沖与张随真俱自骑马督军,张随真忽然眉头一皱,冷笑道:「薛蟒那厮阴魂不散,在前路等我,我去去便来,凌师侄你自家小心!」说罢腾空而去。 凌沖见张随真飞走,心头掠过一层阴影,试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只觉前路茫茫,竟毫无头绪,大感不妙,但箭在弦上,只得强打精神,命大军加快行军,尽早与秦钧汇合。 张随真遁光掠过百里,就见薛蟒玄阴元神化身魔烟滚滚,身旁是六尊待诏尸王,各自张口怒吼,喷出六道尸气,薛蟒将手一指,尸气合一,化为一道黑眚阴煞剑气,凌空斩来! 张随真冷笑道:「在老道面前耍剑?」龙虎大印祭起,依旧是一团伏魔神雷飞去,半空一个霹雳炸响,将黑眚阴煞剑气掀飞,张随真鬚髮皆张,喝道:「殷九风呢?叫他一併出来受死!」 薛蟒冷笑道:「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六尊尸王各依玄妙方位立定,尸气翻滚之间,尽数加持在薛蟒元神之上,其怒喝一声,元神化身陡然涨大成百丈大小,一拳轰来! 天尸教的天尸大阵最强之势需有九尊尸王布阵,薛蟒痛失三头,饶是如此,有玄阴元神驱策,大阵亦是威力难当。 张随真怡然不惧,将龙虎大印威能催发到了极限,转眼间已与薛蟒杀在一处。龙虎大印高悬顶门,洒下无穷金光,又有五雷天心正法统御道家伏魔天雷,化为万顷雷海,金蛇乱窜,雷水倾盆! 第九百四十章 逃出生天 凌沖抬首望去,见极天之上雷云密布,金蛇金龙舒展,无边雷海倾盪,略一变化便是一声震天价巨响。正一道的雷法亦是玄门正宗,属道家三十六路天罡神雷范畴,张随真以纯阳道行施展,又有龙虎天印为辅,足能克制薛蟒的天尸大阵! 凌冲心头不安越来越重,急切催促大军行进,等天边泛白时,已离战场不远,遥闻喊杀之声不绝。凌沖招来军中将领,命其带兵冲杀进去,里外合围,解救秦钧大军,自家则坐镇中军。 回首望时,见万顷雷海已然收缩成了一团金光,滚动不休,外围则是无尽尸气夹杂冰寒黑眚之气,如馒中裹馅。薛蟒声音如雷滚滚,叫道:「张随真,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期!」 尸气之外人影一闪,殷九风现身,将六欲玄阴天罗祭起,一层薄纱之上生出六色光华,接引玄阴魔界六欲阴魔之力,有殷九风与六欲天罗之助,天尸大阵威能大盛,无边黑气收拢,将那团金色雷云死死吸住,不令逃脱。 两大玄阴魔祖合力,张随真纵然性命无忧,但也逃脱不得,只能拼力催动龙虎天印印法抵挡,此处离秦钧大军不远,再拖延片刻,普济神僧自会赶来相助。 就见殷九风身后陡然现出一人,头顶一条怪虫张牙舞爪,正是五蛊神君,手中持着一炷高香,一口魔气喷出,那香无风自燃,却无甚么味道发出,只一道香气笔直一线,射入尸气金光之中! 凌冲心头不安到了极致,大叫一声:「不好!」飞身而起,向尸气扑去。只听张随真声音夹杂无边愤怒之意,叫道:「好魔头,竟敢暗算于我!」金芒雷云大亮,无数金雷流转,暴雪骤风般噼出,生生将尸气大阵撕开一条裂缝! 张随真惊觉受了沉神香暗算,元神昏沉,几欲晕去,不惜耗费元气,冲破无边尸气,争那一线生机。殷九风喝道:「岂会让你走脱?五蛊道友!」 五蛊神君哈的一声,祭起一条周身透明的怪虫,一线玄阴元神附于其上,喝一声:「去!」那怪虫足爪一松,腹下一条幼虫化为一线黑芒,撕破黑气金光,射入龙虎天印之中去了! 张随真元神沉沦,运使龙虎天印稍有不纯,被五蛊神君觑见破绽,放了子母牵机虫出来,只觉元神剧痛,再也坚持不住,大叫一声,自云上直坠下来! 大军争杀之处,普济神僧已然惊觉,身化佛光沖天而起。薛蟒挥手一道尸气鞭出,横加拦阻。殷九风大笑:「大功告成也!」五蛊神君亦是激动非常,子母牵机虫得手,只要将张随真元神制住,立时能到手一尊纯阳级数分身,用处无穷! 忙作法令牵机虫母虫作怪起来,子母相连,牵机虫幼虫立时在张随真元神中兴风作浪起来,只要一时三刻之间,便能与之融为一体,彼时才算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变生顷刻,那太玄派的小子头顶一方星光符阵,身有黑白之气流转,自下而上,一把将张随真接在怀中!五蛊神君目眦欲裂,殷九风喝道:「不必担心,薛蟒能拖延普济秃驴半刻功夫,他一个脱劫小辈,能济得甚事?速速作法!」 五蛊神君念头一转,喷出一口本命精气,将牵机虫母虫包裹,母虫得了一记大补,陡然直立而起,发出阵阵尖锐鸣啸,远远波盪开去! 啸音波纹眼见要波及到张随真之身,却见那太玄小辈露出一个诡异笑容,挥动双手,怀抱着张随真整个消散不见!五蛊神君见状,发出一声不甘之极的怒吼! 殷九风亦是变了脸色,细细感应,喝道:「莫慌!那厮撕裂虚空,逃到冥狱去了!你我追杀过去,他绝逃不掉!」伸手一划,虚空裂开,露出冥狱之地。 第1185页 两位魔道老祖毫无迟疑,迈步便至冥狱,也不辨此是第一层,兜头瞧见那叫凌沖的小辈浮于无边冥土阴气之中,相距不过千里之遥。 五蛊神君又自作法,殷九风冷笑道:「当真是仙阙有路你不走,冥狱无门自来投!这小子杀我爱姬,正好一併报仇了!」正要发一记神通将之击杀,凌沖那厮大喝一声:「请老祖相助!」 冥狱中不知自何处射来一道灰白精芒,如虚空之色,当头一刷,凌沖抱着张随真又自不见了踪影!这一次殷九风也自变了脸色,原来那光华乃是高深之极的虚空神通,一扫之下,竟再也捕捉不到凌沖的丝毫踪迹! 五蛊神君兀自催动母虫,尖啸连连,却也感应不到幼虫的下落,一时之间,两位老祖相顾无言,面如死灰! 两军交战之地,薛蟒连发神通,尸气横空,皆被普济神僧用佛光化去!薛蟒焦虑非常,普济贼秃还未运用佛火心灯的宝贝,再拖下去,自家怕也脱身不得,忽觉虚空震盪,殷九风与五蛊神君次第走出,面色铁青! 薛蟒叫道:「如何了!」殷九风双手一搓,无数六欲神雷迸发,将普济神僧阻了一阻,喝道:「走!」薛蟒心头一沉,勐一顿足,转身便走。 眨眼间三位玄阴魔祖走个干净,连地上数十万大军也不管了。普济神僧收了神通,摇了摇头,回至大营,秦钧不顾厮杀,忙问:「神僧,我师叔与凌师弟何在?」 普济只摇头不语。 凌沖察觉张随真受了暗算,半路接应,但五蛊神君动作太快,又有薛蟒拦阻,普济神僧援手不及,心念电转,当即命晦明童子撕开空间,躲入冥狱之中。冥狱中有空桑仙府,虽仙踪飘渺,但钧天道人有言在先,可由他使用仙府挪移之力三次,凌沖当即用虚空虫唿唤仙府。 等殷九风与五蛊神君赶到,空桑仙府并未现形,遥相出手,一道神通刷落,已将他挪移出了阴间冥狱。一来一去,如香象渡河、羚羊挂角,全无踪迹可寻! 第九百四十一章 求救龙宫 凌沖眼前光华乱闪,无数虚空乱流搅动不休,乱成一锅热粥,一旦错步踏入,就算长生老祖也要手忙脚乱,只得死死不动。他怀抱张随真,见这位长须道人面色青紫,表面唿唿大睡,细观元神,却正有一条通体透明,狰狞兇恶的怪虫,遍生腹足,死死抱住张随真元神! 那怪虫犹如鼻涕,已然有三成虫躯融化,竟与张随真元神同化为一。凌沖大皱眉头,晦明童子啧啧道:「原来如此!此虫必是传闻中的字母牵机虫,唯有五蛊神君那厮能培育的出来。」 凌沖忙问:「此虫有何异处?」晦明道:「此虫子母两分,有一桩诡异之处,子虫能禁锢元神,再将母虫炼化,便能通过幼虫操控他人。五蛊神君打的好算盘,用字母牵机虫炼化了张随真元神,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具纯阳躯壳,倒也值过此虫价值了。果然好手段!」 凌沖皱眉道:「阴阳相冲,五蛊一个玄阴老祖,如何能炼化得纯阳元神?」晦明道:「祭炼此虫,需用自家纯净心念,不涉阴阳之态,等若以心印心,因此五蛊神君能用此虫暗算张随真。不过此虫难得,只怕此界中这是最后一头了。」言下十分遗憾。 凌沖气道:「管他绝不绝种,先救人要紧!」但涉及纯阳元神,又有诡异怪虫,以他道行手段,只能瞠目以对,无计可施。无量光华中,钧天道人之声传出:「我真身在亿万星辰之外,不克分身前来,你要去何处,我挪移你去便是!」 凌沖想也不想,叫道:「请前辈送我去此界正一道总坛!」张随真好歹是正一道掌教张随坚族弟,遭人暗算,自要送回正一道为上。 凌沖话音方落,只觉周身空间抖动激盪,心知钧天道人作法,当即沉定元神,运法力护住张随真真身。沉神香的药力已消,张随真该当醒转,只是被牵机虫幼虫侵入元神,不得已回神自守,不宣于外相,仍是昏睡不醒。 虚空乱流如潮如浪,凌沖本拟再跨入阳间时已在正一道山外,忽觉另一股庞然沛然的法力激涌而来,搅乱空间,不禁面色大变。 钧天道人声音响起,满是诧异:「咦?是何人交手,神通余波竟能扰乱宇极之力……」话未说完,凌沖已觉天旋地转,不由自主投入一团乱流之中! 东海之上,浊浪排天,白沫翻滚,苍穹中乌云密布,无数粗大之极的雷霆如雨噼落,无数海族妖类受不得雷霆之气轰杀,纷纷潜入深海之中,躲避灾劫。 蓦地虚空开裂,一道人影踉踉跄跄滚了出来,迎头正有一条金蛇自顶噼落!那人冷哼一声,掌心现出一团黑白之气,略一流转,将金蛇收入其中炼化个精尽。 那人正是凌沖,本来好好的借用仙府之力飞至正一道总坛,半途有强横之极的神通余波袭来,干扰仙府挪移之力,钧天道人本尊未至,猝不及防,竟被其打断了法力。 幸好凌沖亦精通虚空神通,运用无穷手段,平定虚空乱流,勉强闯了出来,不至于被虚空吞噬,享受最为憋屈的死法。他心头暴怒之极,张随真生死顷刻,又出了这等蹊跷事,随即宁定下来,先调理真气,稳定气脉。 一时三刻之后,气机理顺,这才有心打量周遭,见是东海地界,心头便是一动。远见海上雷霆乱发,巨浪无边,生似两位绝世高手拼力斗法。本就懒得去管,张随真却是不能不救,略一思忖,叱开海水,往东海之底游去。 第1186页 他往来数次,已是轻车熟路,全力运使遁法,过不多时,眼前已现出一座气派辉煌之极的水晶宫来。东海之地,神木岛首鼠两端,不必去求,唯有东海龙君有此手段搭救张随真。 四海龙族超然物外,向来不插手玄魔两道之争,只顾自家逍遥。但龙族乃属纯阳法脉却是毋庸置疑,凌沖走投无路,唯有来求龙君,若是实在不行,便将龙祖界之事说了看在龙神龙母的份上,龙君总不会见死不救。 龙宫之外早有无数海族兵士手持锤叉兵器,结成一座座大阵,严阵以待。海中有大神通者动手,虽未波及龙宫,却不得不防。龙宫素以阵法闻名,当初凌沖便曾见识过三太子的八门锁神阵,果然十分精妙。而八门锁神阵在龙宫诸阵中不过排名中上而已。 自有巡游的虾兵蟹将瞧见凌沖,满面警惕之色,喝道:「来者何人!」凌沖道:「太玄派掌教弟子凌沖,求见东海龙君,还请通禀!」 那蟹将吃了一惊,凌沖曾在龙宫做客,它是听闻此事的,却未见过真容,叫道:「还请凌真人稍带,我这就去禀报!」急忙忙去了。 过不多时,一位唇红齿白、身披龙袍的青年率领文武大臣迎迓出来,正是三太子敖意,大笑道:「凌兄怎得今日有暇到东海来?未曾远迎,赎罪赎罪!」 凌沖笑道:「凌某有求于龙君,不得不来,还请三太子速速带路!」敖意瞧见张随真,勐吃一惊,其虽昏迷不醒,但一身纯阳气机却做不得假,忙道:「请!」 一路畅通无阻,来至宫中大殿,就见龙君高踞宝座,抬目望来,见了张随真,两条长眉耸动,二话不说,伸手一指,凌沖不由自主放手,张随真之身当即浮于殿上! 龙君长身而起,一声叱咤,声如震雷,自口中吐出一团龙息,刺骨冰寒,皑皑气白,渗入张随真之身,将其元神连同子母牵机虫一同冰封!牵机虫幼虫本是时时扭动,不断与张随真元神融合,吃寒气一激,剧烈抖动了几下,便即安分下来。 寒气四溢,连张随真肉身也自封冻,化为一大坨玄冰,落于殿上。龙君嘆道:「想不到字母牵机虫这等恶蛊尚存于世!」目光转来,问道:「凌真人,这位当是正一道张随真长老罢?如何遭了这等恶虫暗算?」 第九百四十二章 龙君翻脸 凌沖当即将秦钧统兵征讨叛军,张随真坐镇军中,又受了五蛊神君、殷九风与薛蟒暗算之事一一道来。 龙君沉默听完,冷哼道:「魔道越发猖獗了!此虫乃太古异种,作恶不少,后被九天仙阙遣人灭绝,想不到尚有余孽存世!也只有五蛊神君那厮,精通蛊术,方能培育的出来。你来龙宫确是英明之举,瞧在正一道的面上,孤王也不会见死不救!」 凌沖道:「如此晚辈代张真人谢过龙君救命之恩!晚辈迫不得已,遁入幽冥,后又来此,连普济神僧也算计不到,还请龙君遣人与正一道和普济神僧打个招唿。」 龙君法力广博,区区小事自是顺手而为,颔首道:「此事孤王省得!」唤来龟丞相,吩咐如此这般,自有下人办理。凌沖一路逃命,到此总算松了口气,问道:「龙君可知海中是何人交手?若非被神通余波扫到,晚辈也不至如此狼狈!」 龙君哼了一声,道:「无他,乃是被水仙夺舍的云昭道人,在海眼中寻到了癞仙金船踪迹,他师兄弟有不世深仇,当即出手镇压。癞仙金船反抗,因而搅乱东海!」 龙君执掌东海一地,耳目通神,就算水仙夺舍做得隐秘,也瞒不过他去。凌沖大吃一惊,癞仙金船可谓是此界的一大传说,每隔百年现身一次,选取有缘之人入内,赠与道诀、法宝,助人修行,乃是一大善举。但自东海水眼见过水仙,得知癞仙成道前之事,似乎这位玄魔兼修的老祖,并非世传的那般光明正大。 水仙与癞仙曾同门学艺,但随后癞仙叛出教门,杀戮昔日同门,导致山门倾颓,此仇不可化解。水仙一缕元神夺舍云昭之身,此事是拂真老道默许,不知清虚道宗打得甚么算盘。水仙化身云昭,数年来籍籍无名,想不到真被他寻到了金船踪迹。 凌沖极欲去瞧一仙一法宝攻伐之战,说不定癞仙会自九天仙阙降下元神,操控金船,也可趁机一探那一位的底细,想起自家这点微末修为,去了也是找死,不禁灰心起来。 三太子立身一旁,怒道:「父王,那云昭道人与癞仙金船激战不休,已有千万水族受了牵连,浮尸海上!还请父王出手,将那两个捉拿回龙宫,以正典刑!」 龙君苦笑道:「那水仙虽只一缕元神下界,神通法力不在我之下,再有金船虎视眈眈,就算我出手,也无必胜把握,何谈将他们一体擒拿?」 凌沖打消念头,问道:「龙君既知字母牵机虫的根底,可有解救之法?」龙君沉吟道:「此虫子母同生,以母役子,最是灵验不过。幼虫稍有动静,便为母虫探知,若五蛊神君做起怪来,难免伤及张真人元神,反而不美。因此我以一口先天冰寒龙气冻住幼虫,徐徐图之。」 牵机虫幼虫已与张随真元神纠缠一处,同气连枝,不好用强硬手段,否则一损俱损,张随真还有性命之忧,得不偿失,因此连龙君也感十分棘手,只是凌沖求上门来,不好不救,不然便是恶了正一道,更是不美,一时沉吟不语。 第1187页 凌沖道:「当务之急是除去幼虫时,不令母虫察觉异常?」龙君颔首:「不错,此虫最喜天香之气,我有龙涎异香,可引逗幼虫脱离张真人元神,只怕此处一动,彼处立时察觉,五蛊神君拼却不炼化张真人元神,催动幼虫与之同归于尽,如之奈何!」 凌沖二话不说,祭起洞虚真界,问道:「若在晚辈这处小世界中施法,可能避过母虫查知?」龙君眼中一亮,信步入内,抬首见周天星辰高挂,拱卫中央一团先天大日神符,不禁抚掌嘆道:「果然好宝贝!」 他是何等眼力,随意一扫,已瞧出这座符阵的奥妙之处,更炼化了先天五行精气在其中,更添底蕴。越看越是惊嘆,及至瞧见那一条奔涌咆哮的先天一元重水,面色大变,一步抢出,来至重水之旁,细细感应那丝丝缕缕的太古真龙之气。 面色化为阴冷之意,蓦地喝道:「凌师侄,你这处小天地奥妙无穷,倒也罢了。为何此处尚有太古寒龙之气,尤其这一条先天重水中,更有龙神龙祖气息?还请为孤王解惑!」 凌沖放开真界,自然料到龙君查知重水之气,必然惊怒,阳神升起,含笑说道:「龙君不必见疑,容我细细道来。此处乃是我依循本门洞虚剑诀所修而成,唤作洞虚真界,头顶那片天穹乃是太清门所传太乙飞星符法……」 话未说完,龙君冷哼道:「世传你得了太清门尹济老祖遗泽,许为隔世弟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可知清虚道宗与太清门是不死不休的仇怨,拂真那厮定然视你为眼中钉,欲除之后快!」 凌沖嘆道:「若无尹济祖师隔世传道,也无晚辈的今日。我为太清门一门之长,太清门之因果自有我一肩承担!」龙君冷笑不语,太清与清虚的仇怨,他才懒得去管,所关心者,唯有太古寒龙之息与一元重水的来歷。 凌沖续道:「这太古寒龙之息乃因我曾得北冥被囚寒龙敖震肉身,在此处祭炼,因此留下些许残意。」龙君当即大怒,一声轻吟,背后现出一条五爪神龙虚影,昂首怒目,腾云拨水,就要发难! 凌沖高声喝道:「龙君息怒,且听晚辈分解!」将身入北冥,如何得知玄女宫来歷,抢在应寒剑两人之前,抢出敖震肉身之事说了,末了嘆道:「可惜我等去晚一步,又有妖王作梗,只抢出敖震前辈肉身龙躯,其元神被玄冥老祖徒孙应寒剑收走,炼成一面寒龙旗!」 龙君面色铁青,喝道:「敖震乃太古天龙一族之叛逆,有此下场乃是果报。说来他的辈分还在我之上,我要尊称一声叔伯。不过你也没安好心,分明打算将龙躯炼化成一件异宝,是也不是!」 第九百四十三章 龙涎散魂香 敖震龙躯太过精强,就算被龙神母收去,残留气机几乎烙印真界之中,同为龙族,东海龙君自然一望便知!敖震忤逆作乱,叛出龙族,十恶不赦,乃是铁案,被镇压此界数千年,此事四海龙君尽皆知晓,只会拍手称快,绝无援手之意。但要将敖震龙躯炼成法宝,却是触犯龙族逆鳞,就算是九天仙帝敢如此施为,也要杀上仙阙问罪!何况是凌沖? 龙君真怒,身后天龙虚影振鬣狂飙,道道神风席捲!这头老龙平日不问世事,只耽于享乐,谁知发起飙来,神通之强横竟远超纯阳境界! 一时之间洞虚真界中妖风四溢,龙息吐寒!晦明童子浮现出来,小手一搓,黑白生死气发出,抵住龙君气势,凌沖身有生死气旋绕,将手一指,一条一元重水大河飞来,气势磅礴惊天,朗声道:「龙君暂息雷霆之怒!此宝乃是晚辈偶歷龙祖界时,得龙神母馈赠,其中有龙神母气息,总不会错罢!」 龙君心头一动,神通暂息,那一元重水是了不得的至宝,此界并无传承,倒是龙族中曾有流传,是一位身在仙阙执掌天河天兵的龙神,为讨龙神母欢心,费了几百年苦功,从天河中生生淘炼出来,献与龙神母的。 此水其重非常,一滴可演化大河大江,细细感应,其中果有丝丝龙气,高贵非常,虽已稀薄,确是龙族老祖所留无疑。龙君疑虑去了大半,五爪金龙虚影盘绕,不复方才怒目忿怒之相。 凌沖暗送一口气,龙君辈分虽低过敖震一辈,但道行丝毫不差,竟似是归一境的老祖,果然深藏不漏。定了定神,将龙祖界的见闻说了,当提及萧厉有星帝庇护,取了一颗迦楼罗之心时,龙君终于骇然色变! 迦楼罗乃上古神鸟,龙族天敌,好容易被杀死镇压在龙祖界深处,又被萧厉挖坟出来,还带入此界中,当年仙都门一家都险些令此界龙族绝种,若迦楼罗復生,四海龙君齐出,怕也是落个惨澹下场! 凌沖道:「龙神母命我与龙君通气,还赠了此水,聊以为谢。萧厉手中有仙都之门,本就喜食龙族血肉,加上迦楼罗之心……」 龙君已然採信他之言,金龙虚影渗入法体之中,摆手嘆道:「劫数!真是劫数!星帝那厮是要逼着我四海龙族杀上星宿魔宗了!」 星宿魔宗可不比仙都门,四海龙族能覆灭仙都,未必奈何得了星宿魔宗,龙君心如明镜,但迦楼罗之心旁落,绝不可容忍,大不了奋起一战! 凌沖道:「星帝谋夺迦楼罗神心,不知打的甚么算盘,龙君不可静观其变,当要先发制人才是!」龙君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来操心。那敖震的元神是被上界下来的甚么玄冥派弟子炼成了一件寒龙旗么?」 第1188页 凌沖道:「不错!敖震前辈元神沉沦,受法宝禁制操控,身不由己。」龙君哼了一声,冷笑不语。 凌沖又道:「误会解开,请龙君在我这真界中做法,搭救张真人罢!」龙君道:「此界当可隔绝子母牵机虫联繫,足可敷用,我龙宫中有龙涎散魂香之宝,乃是天下一切虫豸之最爱与克星,可令其明知赴死而不辞!敖意!你去将龙涎散魂香取来!」 三太子身在真界之外,正等得焦急,听见吩咐,跑去内宫中禀明龙母。龙母当即命开了宝库,取了那宝香来。敖意双手捧着来至真界外,叫道:「父王,香已取来了!」 龙君微一伸手,那宝香自外落入掌中,喝道:「你就等在外面罢!」与凌沖说了几句要点,将龙涎香持在手中,运真气点燃。 那宝香长有三丈,儿臂粗细,无臭无味,凡火不着。龙君一口精纯真气喷出,那香立时无风自燃,轻烟裊裊直上。凌沖已加意防备,闭了五感六识,谁知那香竟似能作用于神魂之上,轻烟散于真界之中,阳神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之味袭来,颇有五脏翻转,六腑移位之感! 龙君喝道:「收心凝神,莫使六贼侵入!」凌沖立刻抱元守一,屏息万缘,这才觉得好了些。就见龙君撮口一吹,轻烟裊裊盘绕张随真之身,自百窍血脉中渗入,直上泥丸宫。 泥丸宫中,那条牵机幼虫多爪环抱张随真纯阳元神,正自扭动不停,吃冰寒之气封裹,也未能将之冻僵。龙涎散魂香香味渗入,那怪虫立时吱了一声,上身扬起,为香味吸引,拼命寻嗅那气味。 龙君面沉如水,真气接连喷出,龙涎散魂香的香味越发浓郁,凌沖阳神避之唯恐不及,那怪虫却是甘之若饴,无数怪足循着香味舞动不已,竟似陶醉其中,不由自主舞蹈起来。 此香是龙族秘传,以龙涎混以种种异草奇花炼制,专克周天虫豸之属,乃是一切蛊术的克星。凌沖误打误撞,带张随真来此,却是歪打正着。 龙君将烟气操控的细如髮丝,如同垂钓,去引逗那幼虫。那牵机虫正自享受,见烟气远离,忽地暴怒起来,毕竟本性凶暴少智,只顾追逐烟气,大半虫身已自张随真元神上脱离开来。 凌沖看的新奇,龙君喝道:「莫要分心!稍后五蛊必会操控母虫下令,须得小心防备!」凌沖应道:「是!」稍过片刻,真界之外果有一丝极细微的元神感应自虚空探来,要渗入真界之中。 凌沖早有准备,催动虚空神通,真界气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那缕元神感应始终不得其门而入!龙君暗暗惊诧:「太玄派的洞虚剑诀还不至精妙至斯,分明是一种极上乘的虚空神通,看来这小子不但有太清门尹济青眼,另有大能也瞧中了他!」 加紧做法,烟气汇聚,成了一团白球,只抖动不休,逗引幼虫。牵机虫得不到母虫指令,渐渐本性暴露,不管不顾,吱吱连声,陡然合身扑上!如此一来已与张随真元神分离! 第九百四十四章 出手干涉 龙涎散魂香香气剧烈,能打散修士元神,以凌沖的百鍊修为,也险些着了道,但对牵机虫而言,却是无上美味。牵机虫幼虫受香味吸引,放弃了张随真元神,直扑香云而去。 龙君眼疾手快,趁怪虫脱离元神的一瞬,低低一喝,一圈光华凭空生出,正好将幼虫连带散魂香香气囚禁其中!幼虫兀自不觉,抱住香气之云狂嗅不止,腹足摊开,显得十分惬意满足。 凌沖松了口气,说道:「此虫害人不浅,不如化去!」龙君冷笑:「废了我一根至宝,岂能如此便宜了它?有此虫在,正好寻根抵源,将那母虫一网打尽,我恰有一门咒术,可以为此!」 凌沖问道:「龙君这便施法么?」以龙族的底蕴,万法万通倒也应当,连咒术这等诡异阴损之道亦自精通,这位龙君当真令他刮目相看。 龙君道:「出了此界,就在龙宫中作法!」望了一眼一元重水长河,颇有不舍之意,转身步出真界。三太子见龙君敛袖而出,忙问:「父王,如何了?」 龙君沉声道:「吩咐左右,布下法坛!」凌沖随后抱着张随真出来,牵机虫之患已解,张随真却兀自昏睡不醒。三太子见其无恙,立时去吩咐下人准备应用之物。 不旋踵间一座高有三丈的法坛已然搭好,凌沖暗暗咋舌,到底是龙宫豪富,那法坛所用之物,无不是精品上品,瞧得他眼热非常。晦明童子时刻以復兴太清为己任,日夜盘算如何淘换些家底,见了龙宫豪奢,眼珠子都红了。 凌沖知他脾性,暗暗告诫一句。晦明还闷闷不乐,眼珠子乱转。那法坛上有祥云庇护,下有金光挥洒,龙君一身金袍,手托金光,禁锢牵机虫,跨步上了高台。将那金光往坛上摆好,取了一柄法剑,一指怪虫,口中念念有词。 晦明童子讥笑道:「我当是甚么高深的功夫,原来不过是玄门祈禳之术,我传你的祈禳部功法便有此一道,你用太乙飞星符阵便能施展出来,有甚稀奇?」 龙君口诵神咒,将法剑连挥,龙宫中凭空生出条条阴风,似有不详气息汇聚,那龙君蓦地怒目圆睁,法剑脱手而出,入殿一般,直射入金光香气中,将牵机虫幼虫生生钉住! 牵机虫正嗅着香气高兴,蓦然被伤,凶性大发,扭动不停,又发出嘶嘶尖啸,龙君喝道:「正要借你凶性!」法剑来迴圈转,将幼虫一节节切断,那幼虫吃痛,更是疯狂抗拒不休! 第1189页 雍州皇城之中,左怀仁设宴款待三位老祖,薛蟒胡乱用了些血肉,殷九风与五蛊神君两个皆无心享乐,大举出动,却灰头土脸回来,实在扫兴。 五蛊神君忽然咦了一声,取了母虫出来,见那母虫状似十分焦急,对着虚空急啸不已,几次探身欲飞。五蛊神君面色一变,叫道:「不好!有人破了我的牵机虫也!」 殷九风惊道:「是何人有此神通?」无辜神君冷笑:「不忙!我的蛊术神通岂是那般好破的?待我用那幼虫作法,给那厮一个好看!」 张口喷出一道碧绿精气,落在母虫之上。那母虫得了精气滋养,转眼涨成数丈长短,尖啸之声响彻大殿!殿下正有许多妙姿舞女舞动不休,被怪虫一惊,吓得四散乱逃,一时大乱不已! 左怀仁双手一拍,喝道:「慌甚么?都与我滚了出去!」众女子慌乱而出。左怀仁见五蛊神君气沖牛斗,问道:「五蛊老祖是要作法么?」 薛蟒周身尸气缭绕,本就瞧不起五蛊这等野路子出身的散修,闻言讥笑道:「正是,五蛊道友要施展独步天下的南疆蛊术,请皇帝细细品鑑!」 五蛊神君一口本命精气喷出,头上又现了玄阴元神,端坐千足千目蛊祖之上,就要动用玄阴法力,藉由母虫之身,暗算搭救张随真之人。 东海龙宫中,龙君大喝一声,鬚髮皆张,法剑陡然破碎,化为点点光萤,一发射入幼虫之中!那幼虫惨嘶一声,顷刻被剁成一团肉泥! 幼虫身死之时,雍州皇城之中,五蛊神君陡然大叫一声:「不好!」一道剑光自虚空射来,上有虫嘶惨叫之声缠绕,那母虫见了剑光,如初春之雪,晃眼化为一摊血水! 子母连心,幼虫一死,母虫亦自消散,但五蛊神君祭炼子母牵机虫时,将自家玄阴元神分出三成移植其上,更增怪虫凶威。牵机虫暴毙,内中三成元神自也化为乌有,就算玄阴老祖如此伤及本源,也要道基大损。 五蛊神君大喝之后,又是一声大叫,千足千目蛊祖之上的玄阴元神之身陡现无数裂纹,往后便倒!将殷九风与薛蟒都吓了一大跳,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龙宫之中,金光收敛,牵机虫已化为一团烟云散去,龙君下了法坛,冷笑道:「这一剑足可令五蛊那厮元气大伤,数年之内也将养不回来!」 正说之间,足下陡然晃荡开来,整座龙宫亦自摇盪不休,龙宫深处东海海底,能令其晃动,足见是何等伟力。龙君眉头一皱,喝道:「莫要慌乱!着龟丞相率虾兵蟹将,就在龙宫周遭布下八门锁神阵,稳定潮汐之流。余者守在宫中,不可随意走动,违令者斩!」 一番吩咐,宫中妖类尽皆凛遵,尽显龙君气概。三太子也自去调动兵马,稳定东海海流。龙君面上全是怒意,喝道:「那两个贼厮鸟视我龙宫无龙么!」水仙与癞仙金船大战,龙君懒得理会,但其等越发过分,如此放纵下去,不知多少海族遭殃,对龙宫声威亦是打击不小。 龙君骂完,大袖一拂,气沖冲出了龙宫,凌沖早对癞仙金船好奇不已,连忙跟上,陪笑道:「龙君要去教训那两位么?」 第九百四十五章 裁云剑 天虹密水雷泽法 龙君斜睨他一眼,冷笑:「正是!怎么,你也要凑一凑热闹?」凌沖涎着脸道:「弟子久慕癞仙金船,当面岂可错过?恳请龙君带挈一回!」 龙君道:「癞仙金船哪有那般好看?再者癞仙此人也未必如传说中那般乐善好施!」凌沖道:「莫非龙君知晓癞仙的底细?」 龙君沉吟道:「癞仙此人千年之前还寂寂无闻,数百年却突然崛起,尤其玄魔兼修,更有了不起的成就,虽然最后依旧飞升九天仙阙,也算练气士中一大异数。不过我观那金船所为,数百年来挑选合意有缘之人,门户广开?嘿嘿,却是未必!」 凌沖听他话中有话,再问时龙君却不肯深谈,说道:「你既要看热闹,我便带挈你一回!可将张真人法体放于宫中,走罢!」 凌沖忙将张随真法体放下,随龙君而出。龙君大袖一展,天地倒转之间,已离了龙宫,仍在深海之地,遥望千万丈之外本当是漆黑一片,此时却有无边金光窜起,将万丈海底映照的光怪陆离,幽景乱闪! 金光所过之处,似有莫大法力,一切水族岩石海草之属尽被禁锢冰冻,丝毫动弹不得!凌沖定睛望去,见无边金光之中,正是一艘长有百丈,高有数十丈,六层分布,长幡招展的怪船,正自发威! 正是当年灵江所见的癞仙金船,此物日久通灵,已成法宝,又有癞仙留下的禁法加持,本不惧世上一切长生人物的捕捉,不然数百年逍遥诸天水眼之中,早被人捉了去。但今日遇上对手,正自缠斗苦斗! 水气如山之间,一道小小身影凝立如山,立于万顷水波之间,任凭金船如何催发神通金光,竟不能越雷池一步!那人正是被水仙夺舍的云昭道人,依旧是清虚道宗弟子的打扮,只一双目中透出刻骨仇恨之色来。 一人一船已然僵持良久,水仙蓦地开口,声如雷震!「师兄,师弟只道你飞升去了九天仙阙,才一意苦修,飞升上界,希冀寻到师兄仙踪,一慰同门之情。想不到你居然还在此界留下这样一记后手,癞仙?哈哈,昔年的美男子,怎得得了这般绰号?莫不是游戏风尘,假作高人,暗中行那不轨之事?」 第1190页 水仙的声调全无抑扬顿挫,一字一句亦无感情灌注,但言出法随,每一字吐出,便有一道水行雷霆,大有亩许,狠狠击在金船之上! 此是他生平绝学,亦是师门秘传的天虹密水雷泽法,以真气催动雷气,化为雷泽,击杀对手。此法为玄门三十六雷法演化而来,有无上威严! 水雷搅动,密如连珠,在海底中接连爆散,立时震死无数水族!金船四面八方尽是风雨围绕,潜力如山,自四面逼挤过来! 金船之上六层船楼光华大放,层层金霞涌出,内中蕴有无数玄门符箓,俱泛金光,符箓中又有玄门真言嘶吼之声,与先前金光合作一处,将无数水雷雷泽之力抵住! 水仙虽只一缕元神下界,但神通道行深不可测,就算龙君见了,也自大皱眉头。云昭之身已被其炼化,动用起来无有丝毫滞涩,见雷泽水气之力无功,目中掠过一丝冷嘲之意,缓缓道:「是我煳涂了!这天虹密水雷泽法乃是师门所传,师兄当年还曾指点过我,以之对付师兄,岂非班门弄斧?」 一手平平伸出,微捏剑诀,说道:「这一手裁云剑是我数百年来领悟的一招剑法,只此一招,别无分号,请师兄点评一二,如何?」剑诀一出,无边雷泽水气之力陡然收缩汇聚,向内塌陷起来,眨眼间一条长有十丈,却其薄如纸的剑气生就出来。 一声清脆响动之间,伴随雷音滚滚之势,于一千分之一的剎那间,已狠狠斩入金光金霞之中!水仙亦是剑道大家,这一手剑气雷音之术展开,不知比凌沖如今高明多少。 剑气纵横间,以快打慢,金船上护身的金光等被剑气完全切开一条大缝良久,才如沸水滚烫,四面八方慌乱刷来,修补密穴。那剑气却早已穿破金光,只抵金霞之地! 金光被破,只余金霞防守,金霞中无数玄门符箓大放光华,想要抵挡剑气,怎知裁云剑剑气所过之处,如刀切豆腐,全无阻力,竟又将金霞斩开! 水仙满是讥讽之意地笑道:「师兄懈怠了,区区一招剑术,就能破得了你的无上神通么?师兄的魔道修为哪里去了?」说得轻描淡写,这一招裁云剑剑术是他苦思数百年所创,脱出师门道法窠臼,纯以剑道演化神通! 他与癞仙两个同师学艺,要报师门大仇,绝不能动用本门道法,为此他不惜搜集世上种种剑术剑谱剑诀,以水系道法为基,融汇百家,创出这一式剑招。 这招裁云剑顾名思义,连天上的云彩都能裁剪,取其迅捷、锋锐之性,一剑之出,一往无回!自有一番杀伐惨烈之势,深合剑道至理,连凌沖见了,都不禁手足舞动,为之赞嘆! 一招剑式,捨弃其他一切,只求一招毙敌,因此此剑一出,便是生死两分之时!金光金霞接连被破,剑气如霜,眼看就要斩在船楼之上! 船板上人影一闪,一条高有三丈的黑影凭空现出,伸出一只手掌,狠狠一抓,将剑气捉在手中。裁云剑剑气如同游鱼,空自挣扎,却始终挣不脱其一手之间! 龙君咦了一声,一双龙目中放出两条金光,长有丈许,望了良久摇头道:「非是癞仙元神,而是金船法宝元灵。癞仙在金船上必然布置了手段,就看水仙能否将之一一逼出了!」 凌沖亦是伸长了脖子去望,可惜以他目力,只能瞧见无边金光与无数水雷真气震盪,想了想,暗喝一声,真界中生出两道符光,摄入目中,化为两条金龙,乱窜不休! 此为神宵天眼符的符法,能加持目力,修到极处,可上观九天,下洞幽冥,玄妙无比。龙君侧头望来,十分惊诧,点头道:「太清符术,果有神鬼不测之功!」 第九百四十六章 金船壁画 癞仙来歷 凌沖修为日高,比当日在天京中用此术窥探曹靖虚实,相去不可以道里计,有神宵天眼符加持。那神符入眼,层层符箓陡然散开,道道灵光飞驰,已能勉强瞧见深海战场中的光景。 那金船元灵人影现身,一语不发,抬手拦住裁云剑剑气,与此同时,金船金霞大放,有无数金色雷霆生出,皆是仙家伏魔降魔的无上手段。金雷兜转,一发往水仙身上招唿而去! 水仙声线依旧无有丝毫起伏,缓缓道:「师兄,你真身不出,只遣一个废物元灵出头,济得甚事?」水气涌盪,身前又有裁云剑气生出,虚无缥缈,似有还无。一道、两道,接连三道裁云剑气酝酿,水仙将手一指,三道剑气撕裂虚空,直直噼去! 一道裁云剑气就令金船元灵出动方能抵敌,四道齐发,剑气震空,剑鸣惊天,连环一体,将金光金霞一冲而破!金船元灵掩在阴影之下,一手捏住最先一条剑气,另一手连掐法诀,船楼上陡然起了一层大雾,黑压压的浓稠非常。 那黑雾一见便是魔道的神通货色,专能迷人耳目,断人六识,三道裁云剑气飞入,立时如泥牛入海,没了踪影。水仙哂笑道:「怎么?师兄终于肯动用魔道神通了?不怕别人知道了你的底细?」其对癞仙似是知之非常,连环进招,终于逼得金船使出癞仙的魔道神通。 凌沖有神宵天眼符加持,亦看不穿黑雾中动静,想起身旁还有一位大神通之士,向龙君求教道:「龙君可知眼下战况如何了?」 东海龙君亦是孤高桀骜之辈,生平能放在眼中的同侪不过二三人而已,但凌沖却另眼相看,一来其有数家顶尖传承,身后有许多大佬布局,二来连本族的龙神母都看好,甚而赐下一元重水这等重宝,见他求教,也就不吝赐教。 第1191页 「癞仙当是将毕生神通烙印于金船之上,那元灵抵挡剑气不过,忍不住用上了魔教迷踪混形的手段,不过能遮掩一时,水仙虽只一缕元神下界,眼光见识岂是区区法宝元灵能匹敌的?若是癞仙再无手段,那金船今日难讨公道!」 似是映衬其所言一般,船楼之上黑雾滚滚中蓦然刺出无数雪白亮光,条条道道射出,将黑雾搅散,却是三条剑气发威,驱散魔道神通。 金船元灵变化不及,吃三条剑气同时刺中,哼也为哼,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凌沖失声道:「金船元灵消亡了!」龙君摇头道:「哪有那般容易?毕竟金船是其主场,不过损耗些元气罢了!」 果然船楼一角乌光一闪,元灵重又浮现开来。三条剑气加上最先的一条剑气,共是四条,也不理会元灵,剑刃倒转,狠狠向船楼刺杀而去,竟是要将此船生生拆散! 金船金光黑雾齐现,却也抵挡不住四条剑气穿插,被一一破去。「云昭」道人面上无喜无悲,冷冷道:「看来师兄没甚么了不得的手段,也罢,就让我将这金船毁去,免得师兄再用其来欺世盗名!」 回首冷冷瞥了龙君与凌沖一眼,身形一花,下一刻已立于金船船楼之上,轻轻伸手,四条剑气飞来,合在一处,化为一柄其薄如纸,其细如枪的利剑,随手一噼,已将船楼噼开一条大裂缝! 纵横天下数百年,结缘无数俊彦的癞仙金船,在水仙剑气之下,如豆腐般被切割开来,几招下去,最上一层船楼甲板已现出一个丈许的窟窿,水仙面色冷峻,纵身跃下,已跳入其中! 龙君哈哈一笑,问道:「如此良机,岂可失之交臂?我欲一探癞仙金船,你可要去么?」凌沖忙道:「自是愿附骥尾!」 龙君一笑,龙袍轻拂间,已带了凌沖飞上船楼甲板。那金船外围禁制被水仙破去,等若是不设防的小姑娘,任人侵入,凌沖还未来得及打量那窟窿,已被龙君带挈飞入其中! 一入金船内部,只觉天旋地转,内中另有干坤,龙君头顶现了五爪金龙法身之相,垂落丝丝金光,将二人护在其中,沉声道:「莫要胡乱走动,跟紧了!」凌沖凛然称是。 法宝之物,内中大多自生世界。如他最为熟悉的生死符,便由黑白生死气孕育洞天,只是此符功能扭转生死,贯穿阴阳,并非专门用来开闢虚空之宝,因此空间不大,难派上用场。 又如钧天壶之流,内中干坤无数,层层嵌套,凌沖若是修炼到纯阳境界,以虚空无量无尽藏法催动此壶,就算水仙、龙君之流攻入,亦能从容应对,不至出丑。 按理此处当是第五层船楼之处,但触目间却是一片虚无,偶有清云朵朵,往来飘荡。龙君冷笑:「小小障眼法,有甚卖弄的?」头顶金龙法相一声低吟,声波荡荡,所过之处清云粉碎,现出船内本来面目。 凌沖定睛望去,但见处身之所似是一处木制甬道,两壁纹理通透,仔细望去,竟似烙印了许多壁画一般。龙君咦了一声,瞧了几眼,说道:「此当是说的癞仙入道、求道、得道之事,不妨瞧上一瞧。」 凌沖也来了兴趣,反正有龙君在侧,不惧甚么危险暗算,自最近的一副望去,甬道中烟云涌动,现出其中内容,画的却是一位少年,出身寒微,年岁不大,已然投身军旅,杀敌冲锋勇勐非常。 凌沖道:「原来癞仙少时贫寒,因而从军搏个出身。」往第二幅图看时,却是那少年身披战甲,登台拜帅,统领无数大军,征战厮杀。 凌沖忽然咦了一声,龙君问道:「怎么?」凌沖道:「图上所画兵士所穿战甲,分明是大明的式样!不过略显笨拙简陋,该是大明立国前后,太祖在时的制式。」 凌沖统领明军与雍州大军作战,自知军士服饰样式,一眼便认了出来。龙君点头道:「那癞仙当是曾在明朝做了大将,而后出家学道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 金船收藏 癞仙来歷神秘,凌沖只道其是前朝之人或是再古之人,从壁画来看,竟是大明开国时的人物。其曾登台拜帅,大明开国以来,官至大帅之人屈指可数,只要有心,不难查到癞仙的跟脚。 这等真仙级数的人物,任谁也要生出兴趣。再往第三幅图中望去,不由一愣,画中是一处壮阔宫殿,立北朝南,金碧辉煌,正是凌沖再也熟悉不过之地,金陵大明皇城! 画中皇城细微之间与今时皇城略有出入,但大体规制一般无二,只是画的却是皇城沐浴大火,多处宫殿被焚,凌沖目光落在画中央三道人影之上。 中间一人面有稚气,身着皇袍,一脸的惶然之色,身旁二人一个是中年武将,面目依稀便是少年癞仙的模样。另一人眉目模煳,但凌冲心头一动,只觉那人给他一种熟悉之极的感觉。 龙君只瞧了一眼,点头道:「原来如此!癞仙的出身已是明了,便是大明太祖託孤的两位文武大臣之一,唤作常玉了!」 凌沖熟读史籍,千年前成祖起兵夺嫡之战,可谓精彩纷呈,为歷代史家之绝唱,自是耳熟能详。传闻太祖传位于皇太孙文帝,临终又託孤于两位肱骨重臣,命其辅佐新帝。 这两位重臣一位是胡庸,另一位便是常玉。此二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皆有赫赫不世之功,为太祖倚重。只是天不遂人愿,成祖连战连捷,扭转干坤,终于兵临城下,眼见要篡夺大位。 第1192页 彼时文帝年少,手脚慌乱,还是胡、常二人力保,就在成祖攻陷金陵的当夜,皇城中起了一场大火,蔓延无极,而一皇二臣就在大火之中不知所踪。 成祖即位之后,以文帝下落不明,引为心腹大患,连派多名心腹,满天下寻找文帝下落,直至临终从未停歇。文帝下落直到成祖驾崩,才渐渐无人关心,此事亦是大明千年以来第一大悬案。 凌沖久久不语,良久方道:「想不到癞仙竟是大明开国重臣之一常玉?那文帝究竟流落何方?癞仙修成道法,为何不助文帝復辟?」由船中壁画引申而来之事太多,一桩桩一件件,只觉诡异非常,一时之间大明千年皇朝之事陡然与修道界连接了起来! 龙君沉声道:「不必多想,且往下看便是!」凌沖定了定神,再去寻下一幅图画时,却见甬道之壁已被巨力打坏崩碎,露出深邃空间,至于壁画自是烂成了一团,再也瞧不清了。 凌沖只觉心乱如麻,癞仙的来歷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心头更有一层阴影笼盖,究竟是何事,自家却说不清楚,只觉对太玄派十分之不利,十分之重要! 龙君事不关己,足下一道金光射出,闲庭信步而去,凌沖不得已更在他身后。水仙与癞仙有灭门之恨,不死不休,对其金船亦绝不留情,出手极重,竟是自最高一重船楼一路打穿而去! 龙君不畏其神通法力,龙行虎步之间,已至第四层船楼,见两壁之上并无画作,反倒悬挂了许多刀枪图塔之属的法器。 凌沖学了炼剑之术,亦算炼器的行家里手,见那些法器大多神光匮乏,纵有几重禁制,也非上佳之物,摇头道:「此处开始,当是癞仙赐予有缘人法器法物之地了。」 数百年来,出入金船的有缘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内中详情早已流传开来,据说有缘人被金光摄入金船之后,隔绝六识,周遭唯有一片虚空,之后才有法器凭空落下,大多是上好的器物,只是并无挑选之权,看来便是船上禁法之力所致了。 龙君眼角太高,视那些法器直如粪土,毫无迟疑往下一层楼船而去。凌沖自也无贪得之心,越来越觉得癞仙之宝非是好拿的,迟早有极大的因果缠身,怪不得太玄派歷代皆不许弟子来金船碰机缘。 就在二人观瞧壁画的功夫,水仙竟一路杀去,连破数层船楼,倒便宜了龙君与凌沖两个,尾随而来,全然不费功夫。连过第三层、第二层,凌沖游目四顾,两壁之上满挂法器,又有许多图册、旗幡之类的宝物,越向下走,法器质地越好。 到了最底一层,两旁所挂法器不过寥寥数件,却皆是宝光重重,祥氛辉耀,以龙君的见识阅歷,也不免多望了几眼,说道:「癞仙那厮果然豪富,不知暗中搜颳了多少宝贝,俱都封存于金船之上,看来几次结缘赐宝,还未捨得动用最上乘的宝贝。」 一指壁上一条铁鞭形制的法器,说道:「此宝是以千年道行的蛟龙龙嵴所炼,坚固非常,又祭炼到了第二十九重禁制,就算在龙宫中,也算了不得的宝贝了。」 又一指另一件铜镜法器,说道:「此宝以首山之铜磨制,算是上古之物,祭炼手法看似简陋古朴,实则大巧不工,亦是难得的精品。」 信步而行,将两壁法器一一点评。难得有龙君这等归一境老祖指点法器之道,凌沖亦是听的津津有味,不觉出神。金船中法器太多,足有百件,最后一层船楼所藏更是件件精品,以龙君的心性修为,也不免动了些许贪念,盘算是否出手劫夺,给癞仙来个卷包会。 二人边走边说,当瞧见最后一件法器时,龙君顿了一顿,目中霍地射入暴怒之意!凌冲心思通透,见那法器外有层层宝光封裹,内中乃是一柄精光四射的飞剑,飞掠如电,时歇时动,没个安分! 那飞剑锋锐异常,竟已祭炼到了三十二重禁制,等若一位待诏级数的大宗师,凌沖目力非凡,趁其止歇之时,已看清飞剑全貌,通体泛白,洁白晶润,细细望去,竟似全由一种骨骼打磨而成,并非五金铸炼,另闢蹊径! 那白骨神意内敛,但偶然散发气息,隐约有龙吟之声灌耳,竟似是龙骨祭炼而成!凌沖咦了一声,喃喃道:「此剑当是以龙骨炼制,而祭炼的手段晚辈十分熟识,这,不错了,此是仙都门的炼器手法!」 第九百四十八章 龙君夺宝 话音未落,龙君已怒啸一声,一只大手飞出,向骨剑之外重重宝光硬生生抓去!此剑剑身为龙骨所制,又用得仙都门的炼器手段,不问可知,必是出自仙都门哪一位高手长老之手,被癞仙收藏船中,当作压箱底的宝贝。 龙族之属虽然天性懒散,多数不愿多管闲事,只求自家逍遥,但最是团结一心,以龙君的心胸,见了同族被杀、被取骨炼宝,也要勃然大怒! 以凌沖看来,东海龙君的修为已超脱纯阳之上,甚而到了归一之境,在金船中除非癞仙本尊降临,无有任何物事能阻拦得住。 大手抓下,全无机巧变化,平平无奇一捉,将骨剑捉在掌指之间。骨剑上层层宝光登时暴走,向外迸发开来,亦是玄门正宗的路数手段,宝光中生出刀光剑气,切斫噼砍不绝! 铮铮铮!火星乱冒,刀光剑气每一道皆有金丹法相级数修士全力一击的水准,可惜遇上归一境的东海龙君,那老龙冷笑连连,岿然不动,任由宝光攻击,却连手掌皮肉都未破损一丝。 第1193页 宝光是炼器大宗师留下保护骨剑之用,一轮攻击无功,略一运转,就要再来一重。龙君面现不耐之色,喝道:「灭!」大手略一收紧,宝光挣扎都来不及,已被生生捏爆! 仙都宝光一去,现出内中骨剑之身,一声剑吟,那骨剑就要趁机变化飞走。龙君只稍稍用力,便将骨剑制伏下来,目中现出悲悯之色,说道:「去罢!」指间蓦然腾起点点星火,落在骨剑之上! 凌沖微微侧身,离那星火远了一些。他能感到此火是道火之流的物事,类似于三昧真火,起自纯净心念。由龙君这等归一境大老祖施展出来,已不逊于焚天魔祖的焚天魔火,自是要敬而远之! 道火一出,骨剑立时寸寸销熔,化为虚空。一声清越龙吟,一头长龙虚影浮现出来,向龙君拜了一拜,化为点点灵光,消散不见。 龙君以道火送葬同族,目中伤感之色一闪而逝,转为暴怒之意,喝道:「欺世盗名之辈!今日我就将你这金船中的收藏尽数毁去,看你还拿甚么哄骗他人!」无论那骨剑是否由癞仙祭炼,动用龙族骸骨炼宝,还将之堂而皇之藏于船中,视为拱璧,已然触碰龙君逆鳞,那老龙脾气火暴,立时就要报復回去! 龙君喝罢,双手十指接连颤动,往一件件船中藏品上点去!每虚点一下,指尖便有一道流火飞去,攻破保护宝物的宝光光圈,神光一碎,各式宝物有那业已通灵的,立时按捺不住,俱要抽身飞走。 有龙君在,岂会令它等如意?大手箕张,似一团阴影笼盖六合,无论何等法器、何等禁制,俱都被生擒活捉,一时之间,龙君双手之中,宝光沖霄,剑鸣、刀震、塔崩、图翻之声不绝于耳。 晦明童子一个胖胖的身子显化出来,只瞧得眼睛都直了,眼珠子泛红,若非自忖打不过那老龙,早就动手强抢了!传声凌沖道:「贼不走空!大家见者有份,快去让那老龙分润些法器给你,日后重立太清道统,少不得要积攒些家底!」 凌沖苦笑不已,金船中所藏法器大多禁制不高,只炼制的手段颇有巧思罢了,却连一件符器都无。太清门以符箓之道立派,若是他赐下的法器并非符器,面上须不好看,尤其龙族素以贪吝着称,法器落入其手,想要讨要,却是千难万难。 果然老龙一口气打通六层船楼,将所有法器不论好坏贵贱,尽数收于掌中,大手一压,将无穷宝光盖住,再伸开来时,已全数不见,不知被挪移到了何处。 那老龙眼中哪还有半点愤恨之意?孕育笑意,只是故意板着脸不曾笑出声来。晦明童子气道:「那厮好不知羞耻!借着为同族报仇的由头,将癞仙金船洗劫,真是不当人子!」大骂不已。 龙君侧头望来,目光似能瞧见晦明童子元灵之身,冷哼一声,吓得那童儿立时噤若寒蝉,想了想连忙躲入真界中去了。 凌沖陪笑道:「小孩儿家家不懂事,还请龙君莫怪。」龙君哼道:「你倒是运道不小,世间传闻尹济老祖飞升之前,将毕生心血所炼的一件至宝封存于一处隐秘之地,待其真命之主前来,自有遇合。当年灵江水府暴动,想来便是此宝出世,还落入你手。看来尹济老祖当真对你青眼有加!」 凌沖不欲多说太清门之事,岔开话头道:「龙君收取金船法器,不怕癞仙报復么?」龙君冷笑道:「癞仙身在九天之上,难以伸手过来。就算他肯似水仙一般,降下元神分身,孤王又岂会怕他?」 凌沖笑道:「龙君神威,果然不同凡响。要做便做绝,何不趁机将这金船也一併收了?」龙君眼中一亮,笑道:「你小子做事狠毒,深合孤王之意!也罢,索性给他来个绝户!走!」 金光一起,挪移之间,已深入金船核心禁制之中。凌沖早闻金船深处有无数雷霆炸响之音,想是水仙正与元灵交手激战,及至来至激斗之地,却见一片金光黑气之中,金船元灵正勉力抵挡水仙攻势。 此处已是金船核心之地,元灵身后是一团金云,变幻不定,当是核心禁制所化,只消将之炼化或是击碎,便能将此船掌控手中。 水仙自然明晰此理,将天虹密水雷泽法施展开来,一大片水气蒸腾如泽,化生无数密水真雷,连环爆散,将元灵护身金芒黑气打得闪灭不定,元灵左拙右支,已是危若累卵! 水仙之身则好整以暇,负手而立,身边尚有一柄法力演化的裁云剑悬浮虚空,尚未用上。金船上禁制接连被破,元灵也支持不住,被逼入了绝境。水仙分明能一击必杀,斩其元灵,不知怎得,却如猫戏鼠,始终不肯痛下杀手,不知在等候甚么。 第九百四十九章 癞仙降临 金船元灵奋起反抗,金霞黑气交替施展,玄魔道法来去不停,凌沖亦是兼修玄魔的大高手,见了元灵运使神通的模样,亦自暗暗点头:「癞仙常玉确是得了玄魔两道真传,看他调教出的元灵都能将玄魔神通运用自如,本尊的修为可见一斑!」 但无论元灵如何挣扎,毕竟是元灵之属,机变应对不如生人,被天虹密水雷泽法步步紧逼,周身运转的空间也越来越窄。 水仙蓦地开口道:「师兄,我知你素喜狡兔三窟,金船是你毕生心血所炼,必有后手留下,你若再不现身,我就将这元灵打灭,毁去金船,看你疼也不疼?」 金光幽幽,全无回应,水仙又等了半晌,轻轻摇头,天虹密水真雷陡然聚合成一张雷网,俱是拳头大小的水雷,散发滔天灭世之意,就要将金船元灵兜入其中。只消元灵入得雷网,心念动处,便能将之一举抹除! 第1194页 便在这当口,一道沛然无极的意念陡然自核心禁制所化金云中射入,投入元灵之中。那元灵本隐身阴影之下,此刻微微抬首,露出一半真容,却是一张气度渊深之极的面庞,依稀便是船上壁画中所绘的癞仙常玉的模样! 水仙见终于逼出癞仙后手,面容全无波动,说道:「师兄,你果然藏了一缕元神在此,自本门被你灭门,你我师兄弟数百年不曾相会,师兄,你一向可好?」语意淡然,但内中所蕴刻骨仇恨之意,连凌沖听了都为之心寒。 癞仙一缕元神加持金船元灵之上,将之变为自家元神分身,目中一片冰冷,慢慢开口道:「龚功,你放肆了!」声如铁锈摩擦,就似许久不曾说话一般。 原来水仙真名叫做龚功,「云昭」道人面上终于露出一丝追缅之色,使之多了几分「人性」,但随后倏然敛去,依旧一片寒意彻骨,冷冷说道:「难得师兄还记得小弟的贱名,难得,真是难得!若非师兄唤起,我几乎都忘了,我俗家乃是叫做龚功的!」 金船元灵危机一发之际,癞仙终于分神降临,将之接管!一张面孔满是肃重萧瑟之意,背后金船核心禁制所化的金云旋流不定,陡然与元灵之身合一。 元灵与核心禁制合一,气息立时暴涨,直直冲破纯阳境界,如日破九天,又如清月朗照,大千皆皎,一副超拔孤寂之意。凌沖面色一变,癞仙虽亦是元神分化,入主金船元灵,但道行境界竟似丝毫不弱于龙君的归一境! 晦明童子在真界中感应到癞仙如潮如浪般的法力,小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喃喃道:「轮迴世界疯了!轮迴世界疯了!以前出一个长生老祖亦是千难万难,如今接连来了三个归一境?妈的,这群货色毫无顾忌动起手来,岂不把轮迴盘都要打破了!」 癞仙毫无顾忌展现出道行境界,元灵之身似有非有,介于虚实两相之间,举手投足,皆有排山倒海般的法力相随,目光越过水仙,落在龙君面上,似笑非笑道:「东海龙君?道友将我满船收藏洗劫一空,可还尽兴么?」言语平淡,却满是兴师问罪之意。 龙君面上一片清寒,淡淡说道:「自是尽兴的!我还有一事要问癞仙道友,那一柄龙骨骨剑是出自何人之手?莫非竟是道友亲手祭炼么?」说话之时,一对龙睛死死钉在癞仙面上,大有一言不合,施展雷霆一击之势! 癞仙微微一顿,说道:「那是我机缘巧合所得,因喜其禁制极强,珍藏于船上,留赠有缘。龙君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龙君冷笑道:「孤王已不告而取,放了骨剑中龙灵解脱,只是一路打坏了许多禁制,收手不住,还请癞仙见谅!」 凌沖躲在龙君身后,忽然探出头来叫道:「癞仙前辈可知那柄骨剑的祭炼手段出自仙都门?」此言一出,龙君目中又自射出寒意! 癞仙微微侧头,颔首道:「原来是太玄派的弟子,你连仙都门的手段都认得,真是不简单!」却未直承此事。 水仙性子孤峭,癞仙废话连篇,早感不耐,念动之间,天虹密水雷泽神网又自显化而出,向癞仙元灵笼罩过去。网上满布先天癸水神雷,只要略受震盪,便是震天价爆裂开来,循环排盪,就算真仙之辈也要吃个大亏! 癞仙元灵呵呵一笑,不慌不忙的微一伸手,自指尖而至手肘处自有玄光发散,柔和清微,正是仙家无上妙法,那光华说不出的令人心神迷醉! 仙光一出,照在雷泽水雷神网之上,那许多斗大水雷立时烟消云散,復又化为清水,流淌净尽!癞仙哂笑一声,曼斯条理道:「师弟,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不长进!我当年便将上善门水行道法学全,而后又思忖出破解之法,从低到高、由浅入深,破了一个干干净净!这雷泽水网,不过是脱胎自雷水二相变化,粗浅的紧,岂能难得倒我?」 水仙的师门唤作上善门,取上善若水之意,门中世传玄门正宗水系神通,可惜出了癞仙这个不世出的奇才,学会全部道法,竟又自创法门,将师传道术破了个干净。癞仙自思上善门中再无登高的余地,当即悍然破门出教! 水仙所用天虹密水雷泽法脱胎于上善门根本道术,虽经改良,大体不脱先前藩篱,因此癞仙一眼瞧破,随手破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还出言嘲讽。 一对师兄弟,半世深仇人。水仙与癞仙数百年如参商不见,甫一照面,便各逞机锋,互不相让,不至对手于死地决不罢休。 水仙呵呵一笑,对天虹密水雷泽法被破丝毫不以为意,似是早有所料,说道:「师兄教训的是!当年你将本门法术破去,更有许多长老前辈死在你手,小弟又岂会不长进,重蹈覆辙?既然天虹密水雷泽法无功,师兄且试一试小弟新创的手段,如何?」 第九百五十章 玄光一击 话音方落,水仙龚功手捏法诀,向那天虹密水雷泽神网一指,神通立时大变,本是密网恢恢,忽然转为另一种道法神通,虽仍是神网的模样,但其上所挂神雷色作玄黑,充满一炁混元之意! 水仙道:「此为小弟苦思数百年新创之神通,唤作上善坎元一炁混雷网,已然脱出上善门道法窠臼,以真水演化一炁混元之力,还请师兄品鑑!」 上善坎元一炁混雷网一出,无数水行一炁神雷蜂拥而起,立时水气苍茫,满布玄霜,那水行一炁神雷夹带无穷寒意,狠狠爆散开来。 第1195页 上善若水,水性至柔,而一旦聚敛爆散,所发破坏之力却有惊人非常。一炁神雷连排爆散,令人目不暇给,无边雷霆之力降临,立时将身在其中的癞仙元灵护身宝光打得明灭不定! 水仙出手绝不容情,一炁神雷之力不禁向内逼挤,又自向外扩散,金船之底空间辽阔,不过全赖神通变化而已,吃雷霆之力扫过,多处禁制被击的粉碎,露出苍白老朽的船壁船身! 癞仙元灵护身灵光破破烂烂,不过尚能支撑片刻,对排排荡荡的水行一炁神雷毫不在意,目中透出赞许之色,轻笑道:「师弟果然长进了,这坎元一炁雷法虽有上善门道法之形,却独闢蹊径,可谓别开一门,令为兄十分赞嘆!」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坎元一炁雷网由天虹密水雷泽法演化而来,但轮廓内核易变,癞仙再要破解,可没方才那般容易。 水仙神通连出,龙君只袖手旁观,虽对癞仙抱有敌意,但自矜身份,还做不出与水仙联手围攻之事。凌沖更是不堪,这等纯阳老祖间的争斗,挨着伤、粘上亡,平日有多远走多远,仗着龙君之势,瞧瞧热闹便罢。 坎元一炁神雷炸响之间,之后又有无数神雷生就,东海之底最不缺的便是水行真气,以水仙的道行境界,竟似能无穷无尽般生灭演化下去。 癞仙任由神雷轰炸了一番,似在寻觅这道神通的破绽,但此法是水仙殚精竭虑数百年专为克制其神通所创,仓促之下岂是那般好破解的? 眼见护身宝光越发稀薄,就要被生生击散破去,终于按捺不住,张口吐出一道匹练般的精气,自上而下如雨帘散开,那精气精白一片,所过之处,坎元一炁混雷竟被无声无息消融而去! 水仙咦了一声,癞仙的手段极为简单,但行之有效,乃是以自身精气逆反阴阳之力,以壬水化去癸水。壬癸本是阴阳之性而分,相互生克。只是如此一来,一分壬水化去一分癸水,半分取巧不得。 癞仙一击之间,所耗本命精气不少,但其亦能自无边东海中提炼壬水之气。金船在海中现了数十丈的本尊之体,疯狂汲取水行之力,补益其损耗。 癞仙得此之助,接连又是两口混白精气喷出,终于将坎元一炁混雷之力消解大半,淡淡说道:「师弟,我当年便说你学道沉稳有余,机变不足。你只求脱出上善门道法藩篱,却忘了天下道术,只要不脱阴阳五行之理,皆有破解之道,如今你可服气了么?」 水仙苦思多年的神通一朝被破,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师兄天纵奇才,无论修道练气,还是博得长辈欢心,小弟都自愧不如。不过我受门中养育教诲之恩,灭门之仇不能不报,就算拼得一死,也定要拉师兄陪葬。」 几句话说来全无起伏,但其中恨意却是刻骨铭心!水仙手掌一翻,一座小小洞府浮于掌心之上,亭台楼榭,山窟峡涧,一应俱全,似是一座完整的洞天世界。凌沖看的眼熟,正是当初去东海海眼时所见水仙洞府! 水仙手托洞府,续道:「本门灭门之后,我将山门收起,炼成一件法宝,便是为了时刻不忘此仇。师兄,这件法宝你可熟悉?我用此宝为师兄送葬,师兄当可含笑九泉也!」 原来那水仙洞府竟是以上善门山门炼成的一件法宝,要将一座山门祭炼到这般境界,不知要耗费多少宝材、多少苦功,其中辛苦心酸,连龙君听闻都悚然动容! 水仙为了报师门之仇,已然近乎偏执,不等癞仙回答,已将上善门山门洞府炼就的法宝祭起!上善门当年虽不比如今正道七宗的规模,但亦是玄门正宗,山门洞府迭经祭炼,已颇具规模,不知水仙用了甚么手段,将之整合一体。 一般而言洞府类的法宝祭起,不外乎当作大山大印,蛮挡横砸,但在水仙手中却截然不同,将上善门洞府炼成一点玄光,光华收敛为一点,法力凝练,因而刺目之极,一声断喝,那玄光陡然激射而出,如箭离弦,流星赶月一般,直指癞仙元灵眉心! 癞仙笑容尚未敛去,就见一点玄光划过一条金带,杀意直指,上善门洞府其重无匹,一旦被运起,其速亦是无匹,瞬息之间穿破无穷空间,就算癞仙护身宝光先行发动,亦是一穿而破! 癞仙的纯阳念头还未转完,山门金芒已然击破数重护身光华,下一刻眉心通透,竟已被洞穿了去!金芒去势不歇,只听接连炸响之声,又击破了几层船楼,这才力歇。 癞仙元灵面上兀自露出几丝冷笑,下一刻已如蜡炬成灰,整个元灵轰然崩塌熔化,化为虚无!一击之威,乃至于斯!连龙君亦遮掩不住惊骇之意,凌沖长长吐了口气,晦明童子却十分艷羡,悄然道:「这一击必是水仙酝酿已久,猝然发难,方才奏功!」 龙君惊讶过后,目光逡巡,癞仙元神附于金船元灵之上,若是被一击击杀,元灵崩灭,金船之体必然也要崩碎,但如今身处之地还好好的全无异状,只能说明癞仙元神并未消亡! 水仙亦自想到此点,他与癞仙争斗数百年,对彼此手段可谓知之甚深,上善门洞府一击再犀利,也绝无可能将其一举歼灭。 第九百五十一章 掌教赶到 玄光一闪,上善门洞府又自飞回,落在水仙掌中,一击之后,洞府外金光也自暗淡了许多,似是元气损耗极剧。晦明猜测的不错,要行那玄光一击,水仙需酝酿良久,先前出裁云剑、天虹密水雷泽法、上善坎元一炁混雷网,为的便是拖延时机。水仙慧心独具,起初便将上善门洞府当作行那彗星一击之宝祭炼,果然大出癞仙意料之外,但虽得手,却未能将之灭杀。 第1196页 水仙手托洞府,冷冷喝道:「师兄既然无事,何不现身一见?」身旁一条裁云剑剑气微微鸣啸,只待癞仙现身,便自斩去。 癞仙之声在金船中响起,瞧不出喜怒:「师弟果然深思熟虑,居然想到这般取巧之法,为兄的元神跨界而来,已然身受重创,元气大伤……」话未说完,一声剑啸响彻,裁云剑已往东南角一方狠狠斩去! 剑气过处,全无痕迹,癞仙之声又自响起,却是自西北方传来:「师弟何必草木皆兵?没得令龙君笑话!」水仙连噼数剑,皆是水中捞月,冷笑道:「师兄倒是出息了,没想到在九天仙阙居然学会了装神弄鬼之术,你不肯现身,我就将这金船拆了,看你能如何?」 玄光再起,上善洞府一掷,一条金线延伸而出,穿破船中迷雾疾驰而去!只听连珠爆响,金船本就千疮百孔,吃洞府玄光来回破坏,更是雪上加霜。 水仙这一手可谓毒辣非常,金船是癞仙亲手祭炼的法宝,万万捨弃不得,绝不会任由他破坏,必然出手拦阻。果然一击之后,癞仙元灵立时现身,面露怒容,伸手一指,船中四面起了条条金光黑气,一股庞然巨力生出,扭转虚空,水仙哼了一声,已被挪移到了船外! 癞仙元灵与金船一体,自是随意操纵,水仙本能运起法力抗拒,仍被挪移了出去。金光黑气涌来,龙君一声长笑,喝道:「不必道友动手,我等恶客还是自家知趣些罢!」长袖一展,带了凌沖已冲出金船。 凌沖强忍脑中晕眩之意,见水仙立身海底,周遭不断有裁云剑气生出,一道一道往那庞然金船斩去。金船长有百丈,裁云剑气与之相比,不啻蝼蚁之与大象,斩在其上,将外层的金光真气斩的七零八落,却伤不到其根本。 金船硬生生受了几道剑气,金光乱闪之间,陡然缩小开来,眨眼成了三丈长短,袖珍非常。但见船楼上自外而里一个洞窟黑黝黝的,却是被水仙击破,尚未修復。 癞仙之声自船内传来:「师弟,今日之赐,来日定当奉还。好在此界不就就要重归轮迴盘,你我弟兄自有再见之日!」金船化为一道流光,撞破虚空隐遁而去。 癞仙此人能屈能伸,金船被水仙伤了根本,又有龙君虎视眈眈在侧,竟是不战而走。水仙眼瞧金船逃遁,追之无及,冷笑道:「师兄所言极是,小弟难得寻到你的踪迹,岂会半途而废?你我兄弟自有分生死的那一日!」瞧也不瞧龙君与凌沖,大袖一拂,亦自去了。 这对昔日同门各自离去,倒让龙君与凌沖白看了一场热闹,凌沖回想起船中壁画所绘,若有所思。龙君道:「热闹看够,且回龙宫去罢!」 二人迴转龙宫,三太子迎接出来,禀道:「父王,正一道张随坚掌教与太玄派惟庸大长老联袂来访!」龙君吃了一惊,忙整理仪容,入宫与二位老祖见礼。 凌沖亦步亦趋跟随,果然瞧见大师伯惟庸满面笑容,身旁立着一位长须道人,面容与张随真依稀有几分相肖,却是不怒自威。 龙君见礼道:「有劳二位道友相侯,真是失礼!」张随坚稽首道:「若非龙君仗义出手,随真长老已然无幸,且受老道一拜!」当真躬身拜了下去。 龙君忙偏身让过,不受他这一礼,说道:「张道友言重了!孤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也亏得这位凌沖师侄一路护送,才保随真道友无恙!」 张随坚点了点头,「确是多亏了凌师侄,老道亦要谢过!」正要拜下,凌沖已闪到惟庸道人身后,两手乱摇:「张掌教可折杀晚辈了,万万不敢受这般大礼!」 惟庸老道微笑道:「正一太玄同气连枝,凌沖适逢其会,略尽薄力乃是应当,张道友还是莫要折杀他了!」劝说了几句。 龙君忙命排摆筵宴,为两位老祖洗尘,三位老祖落座,凌沖与三太子在下首作陪。张随坚本在山中静修,得了龙宫传信,当即赶来,已瞧过张随真的伤势,以正一道秘法助其温养元神,祛除后患。 张随真还要数日才会醒来,不久惟庸老道亦自赶到,却是郭纯阳不放心凌沖安危,请其出山护持,两位老祖等了半日,问起龙君何往,龙君便将癞仙与水仙大战之事说了。 张随坚道:「竟有此事?癞仙金船的机缘成全了不少修士,想不到还有这般陈年旧怨,那二人皆已飞升仙阙,却又各自分出元神,在这轮迴世界中厮杀不已,当真令人唏嘘。」 惟庸道:「各人缘法不同,也不必多言。他们两个自去厮杀,于我等无碍便好。」三位老祖议论之间,凌沖只顾与三太子饮酒观舞,似是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龙君饮了一杯琼浆,问道:「张长老是受了南疆五蛊神君所炼子母牵机虫的暗害,我已将幼虫拔除,顺道以咒术咒了五蛊一记,想来其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此事道友才是苦主、正主,孤王便不再插手了。」 张随坚怒道:「五蛊神君那厮偏安南疆,老道总以上天有好生之德,懒得去管。想不到养虎为患,害到随真头上,此仇我正一道断然要报!」 惟庸道:「此事说来还是我太玄处置不当,若非火烧隐云山,五蛊神君也不会投靠左怀仁,与殷九风等辈沆瀣一气。不过倒也令我等师出有名。」 第九百五十二章 反攻雍州 张随坚冷笑:「清虚道宗反覆无常,出尔反尔,见人道气运旁落,又将金榜籤押之事撤去,直如儿戏!如此也好,没了金榜钳制,我等纯阳之辈出手再无顾忌,等随真甦醒,我便要亲赴雍州,斩杀五蛊神君!」 第1197页 惟庸道:「大明军队由秦钧师侄统领,又有楞伽寺普济神僧坐镇,倒也不惧殷九风与薛蟒两个。道友若去,老道愿附骥尾,想来你我联手,足可斩杀五蛊那厮了!」 长生老祖保命的手段极多,非得数位同级高手联手,又或如擒杀销魂魔君那般,有正能克制其的九火照天炉等法宝在手,方保万无一失。 张随坚喜道:「有惟庸道友出手,大事济矣!」如此宾主尽欢,数日之后,张随真果然甦醒,一身道气蒸腾,伤势尽復,出来向龙君见礼,又谢过凌沖。 张随坚道:「事不宜迟,这便动身!」龙君道:「兹事体大,孤王便不留诸位道友了。」起身将三位老祖并凌沖送出龙宫。 张随坚与张随真一道,惟庸带挈凌沖一道,两道剑气撕裂东海,扶摇直上,倏然而去。剑气鸿飞冥冥,却惊动无数修士精怪。 纯阳老祖赶路,自是迅快,数日间已跨越东海,来至雍州之地,凌沖自上向下望去,明军大营犹有烽火,显是连场大战为歇。大营上空又有佛光普照,与前时无二,知是普济神僧仍自坐镇营中,略略放心。 四人落下剑光,直入中军大帐,秦钧这几日焦头烂额,叛军数度搦战,又有左怀仁亲自引兵而来,几场大战过后,明军吃亏极大,折损了数万精兵。 好在有普济神僧坐镇,足可震慑殷九风与薛蟒两个,不敢胡来,不然魔教魔祖做起乱来,瞬息间便能将这一支明军连根拔起。 张随坚与张随真昂然而入,秦钧大喜过望,忙向师傅、师叔跪倒行礼。张随坚皱眉道:「你是大军统帅,我等皆是帐下之将,不必跪我,且升帐议事!」这位正一道掌教亦是处事老辣圆滑,自居部将,听从弟子秦钧调遣。如此一来,惟庸凌沖等外来户也不好摆甚么架子,只好从善如流。 秦钧笑道:「恩师言重了,有诸位前辈在此,弟子岂敢发号施令?」张随坚坚辞说之,秦钧方道:「既然恩师有命,弟子只得遵从。」鸣鼓聚将,商议反攻雍州之事。 众将入帐,见竟有三位纯阳老祖到来,皆是传说中的神仙一流,不禁相互挤眉弄眼,暗暗欢喜:「看来我大明气数未绝,尚有仙人辅佐,雍州之地弹指可破!」 再过一会,普济神僧前来,三位玄门老祖纷纷见礼,各自落座。秦钧道:「雍州中如今有殷九风、薛蟒、五蛊神君三位玄阴级数坐镇,不好强攻,如今本帅恩师与师叔下山相助,又有太玄派惟庸老祖仗义拔剑,再加楞伽寺普济神僧之力,足以扫荡魔氛,因此本帅决意起兵反攻,众将可有异议?」 诸位大将俱都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出战,一扫这几日的晦气,岂有异议?秦钧见军心可用,点了点头,当即下令调遣各部军马。众将尽皆凛遵。 调将已毕,秦钧向四位老祖道:「城中玄阴老祖如何对付,还请诸位老祖示下。」张随坚道:「不外乎各个击破,等你起兵之时,我等自然将殷九风等辈接下便是!」 以四对三,无辜神君又受龙君暗算,若是还不能取胜,四位老祖也就颜面扫地了。张随坚又对普济神僧道:「神僧不好沾染杀孽,就请拦住殷九风便是。」 普济神僧微笑道:「老僧自当尽力。」张随坚唤来凌沖,说道:「营中除了我们几个老东西,并无修为高强的练气士。待我们几个与殷九风三个动起手来,雍州城中若有其余魔教弟子,还要你与秦钧出手对付,莫要大意。」 凌沖与秦钧俱各称是。等到入夜时分,大军整顿已毕,用过饭食,当即出发!秦钧手中剩下二十万军马,此回尽数调动,行那孤注一掷之事,排出堂堂之阵,正正之师,遇上叛军,无论多寡,总是一拥而上,如犁庭扫穴。等到次日正午时分,已离雍州皇城不远。 随军大帐中,张随坚道:「三位道友,我等出手罢!」四位老祖联袂出帐,也不避讳,各自放出百丈金光,冲起半空,四人驾云御剑而起! 四人飞至雍州皇城上空,张随坚扬声喝道:「我乃正一道张随坚,五蛊神君出来受死!」声音滚滚如雷,响彻皇城内外! 皇城之中,左怀仁已得了明军大举进犯的消息,正自披挂战甲,张随坚之声透入宫中,面色大变,叫道:「速请三位老祖来!」 身旁一位新近册封的皇妃,正是天欲教玉玑娘娘,闻言娇笑道:「陛下不必慌乱,那张随坚之流自有教主等老祖出手应付,他正一道不好惹,我魔教却也非是废物!」 左怀仁这几日早被这尤物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宗都忘了,一见其如花笑颜,立时色授魂与,笑道:「爱妃所言极是,是朕失态了!」 玉玑娘娘道:「陛下乃人道之主,气运所钟,有诸天万灵护持,万不可动摇本心。修道练气士自有修道练气士对付,陛下只专心上阵杀敌便可。」 左怀仁信心大增,大笑道:「不错!朕乃天子,万乘之尊!岂可因些许小事自乱了阵脚?爱妃就在宫中等候朕大胜的捷报罢!」当即披挂停当,喝道:「传令出兵!」 玉玑娘娘伺候左怀仁领兵出宫,面上当即换了一个冷笑之意,吩咐身旁一位宫女:「去将碧玑唤来,随我去见三位老祖!」那宫女亦是一位出色美人,但在玉玑娘娘面前,却黯然失色,居然便是畲玉华,忙即领命而去。 不旋踵间气质清冷,精通採补之术的碧玑娘娘入得宫来,玉玑也不多言,当先往金銮殿而去。 第1198页 第九百五十三章 长生大战 殷九风等三位老祖早已齐聚金銮殿,五蛊神君吃龙君暗算,非但未能炼化张随真元神,连子母牵机虫也被毁去,寄身其中的三分玄阴元神亦自崩灭,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元神受了重伤,仍是委顿非常。 玉玑娘娘入殿,殷九风瞥她一眼,问道:「左怀仁领兵出城了么?」玉玑娘娘道:「正是!」 殷九风道:「想不到张随坚竟而不要面皮,亲自出战,又拉了惟庸那厮帮衬,我等三人却是力寡的很,如之奈何?」 薛蟒道:「若是五蛊道友神通全盛,未必不能一战,如今他伤势尚未痊癒,确是不宜出战。」 殷九风道:「正道前来搦战,我等避战不出,总不是个道理,传扬出去,哪还有脸见人?」薛蟒道:「避战不出,总比徒要面皮,丢了性命强!」 五蛊神君咬牙切齿道:「我道基受损,此仇非报不可!两位道友要龟缩避战,只怕张随坚之流却是不许呢!」正说之间,殿外一声轰鸣炸响!玉玑娘娘忙命畲玉华前去查探,畲玉华回禀道:「是一座冷宫被雷火噼中,烧成了一片白地!」 薛蟒冷笑:「此必是张随坚那老东西弄鬼!看来若是我等避战不出,他就要将这皇宫拆了!」 殷九风冷笑:「宫中有许多杂役之辈,他敢动手,必会牵连无辜,徒增罪孽!」 五蛊神君叫道:「我等修成玄阴,玄功变化无穷,就算双拳不敌四手,大不了暂避锋芒便是,我五蛊纵横南疆多年,可不愿意当那缩头乌龟!」不理殷九风两个,一道碧烟起处,已出了大殿! 殷九风与薛蟒对望一眼,殷九风问道:「贵派可有高手长老驰援?」天欲教唯他一人修成玄阴,独木难支,只有靠实力更强的天尸教派人来援。 薛蟒道:「我已传信门中,只看教主如何布置了!」殷九风沉吟道:「五蛊此去,若无援手,必死无疑,我等还是为他掠阵一二,他若死了,正道长驱直入,这雍州怕是守不住的!」 魔教打生打死,为的是扶持左怀仁登基,分享人道气运,渡过劫数,若是左怀仁兵败,人道气运归了大明新帝,一番盘算便自落空,万万不能袖手。 薛蟒为难道:「他们人多势众,真要捉对厮杀起来,拼杀不过怎么办?」殷九风冷笑:「五蛊有一言是真,我等玄功变化,就算不敌,亦能全身而退,又有何患?」 薛蟒目中射出凶光,叫道:「罢了!便随你走上一遭!」随与殷九风亦疾飞而去。 皇城之上热闹之极,正邪玄魔高手相对而立,魔道一方一道碧烟、一团黑气、六色精芒,分别是五蛊神君、薛蟒与殷九风显化神通。 玄门一方张随坚三人只将金光连成一片,另有普济神僧身放佛光,独树一帜。张随真手托龙虎天印,见了五蛊神君正是分外眼红,喝道:「五蛊!你竟敢暗算道爷,今日定叫你难逃公道!」 五蛊神君头顶现了千目千足蛊祖法相,尖声叫道:「两军对阵,大家各逞神通,你技不如人,败军之将,还敢聒噪!」 殷九风向张随坚笑道:「张掌教不在门中清修纳福,跑来雍州受累,真是罪过!五蛊神君与张随真道友不过是些许意气之争,何苦兵戎相见?眼下轮迴盘復甦在即,无论玄魔两道修士,正该携手共克时艰才是!」 张随坚冷笑道:「玄魔不两立,此是大道所归,任谁也没得法子掩盖,除非修到归一境,任意逆转阴阳。五蛊这厮以蛊虫诡道暗害本门长老,岂是一句意气之争能遮盖过的?殷九风你这和事佬做的也太偏颇了些!」 殷九风吃他抢白,面上青气一闪,亦自冷笑道:「张随坚!我敬你是一门之长,言语颇多恭敬,你莫要得寸进尺!」 惟庸笑骂道:「你一个倡行採补邪术的魔道妖人,也敢大放厥词?老道早瞧你的天欲教不顺眼,今日左道相逢,总要给你些教训!」 殷九风便城府再深,被当面喝骂,也自怒火烧心,叫道:「好!好!好!你太玄派当乌龟两百年,如今就敢出头挑事了?来来来,咱们做过一场,瞧瞧是你的剑术无敌,还是殷某的六欲魔道厉害!」 薛蟒奸笑道:「殷道友何必与这些伪君子一般见识?他们今日左右不过是打得以多欺少的主意,枉称正道!」 张随坚一双丹凤眼中射入两道寒光,淡淡说道:「薛蟒,长景何在?」此言一出,薛蟒思及长景道人来歷,心头咯噔一声,讷讷不言。 长景道人乃正一道叛徒,论辈分张随坚还要叫一声师叔祖。长景道人叛出师门时,着实趁机杀死不少正一道高手长老,连彼时掌教真人亦被其偷袭重伤。 正一道被歷代朝廷奉为国教,门中真人担任国师之位不绝,便是因长景叛乱之事,元气大伤,再无能派遣高手入世继承国师之位,以至式微至今。 此是正一道奇耻大辱,每一位弟子升任长老之时,门中前辈教诲门规咐嘱,必有一条是斩杀长景,洗刷耻辱。但长景道人乖觉的很,轻易不出天尸教,又将天尸教的炼尸法门学全,道行更上一层楼,更是难杀。 张随坚一见薛蟒,新仇旧恨涌上,开口便问长景的下落,若是长景道人身在雍州,张随坚与张随真两个必然舍了五蛊神君,去寻其拼命! 五蛊神君在南疆作威作福惯了,养成目无余子之势,浑不将正一道师兄弟两个放在眼中,叫道:「多说无益,动手罢!」千目千足蛊祖自顶门窜出,眨眼化为千丈长短,一张怪口张开,内中口器泛起寒光,当头向张随真咬去! 第1199页 张随真大笑,叫道:「正要你来!」将龙虎天印祭起,洒下无穷金芒,护住周身,屈指一探,大印之上生出道道伏魔神雷,一发打去!二人甫一交手,便是全力以赴,神通全出,声势勐恶之极! 第九百五十四章 乱战 张随坚喝了一声,随身神剑锵然出鞘,金光遍洒之中,现出龙虎二形剑气,龙者踊跃,虎者咆哮,震盪天地,往薛蟒杀去!五蛊神君有张随真招唿,不如腾出手来擒下薛蟒,逼问长景道人的下落。 正一道中世传三件法宝,分为龙虎伏魔神剑、龙虎天印、龙虎丹鼎,号为正一三宝,乃是正一道创派祖师所炼,神剑伏魔,天印劾神,丹鼎炼药,各有无穷玄妙。 歷代掌教执掌龙虎伏魔神剑,张随坚随身佩带,一剑之出,正气沛然,任何魔气一见,先自矮了半头! 薛蟒一见龙虎二形剑气,脱口叫道:「龙虎伏魔剑?」掌心摊开,有六道细小身形凝立,轻轻一抛,六道尸气沖天,却是六尊待诏级数的大尸王现出魔身,各自喷出魔气尸气。 薛蟒喝一声,六尊尸王登时以雪花六扇之形结成一座玄妙魔阵,玄阴元神落座正中,六道粗大尸气加持之下,气息亦自暴涨,丝毫不逊于龙虎伏魔剑气! 六尊尸王六只大手齐出,尸气凝聚,一只漆黑魔掌凭空飞出,手有六指,捏成一个怪异拳印,迎上龙虎二形剑气,绞杀在一处! 薛蟒的天尸大阵亦是天尸教不传之秘,无上传承,核心便是汇聚尸王之力,以供炼阵之人挥霍。所炼化的尸王修为越高,大阵威力越大。若是放在当年,九尊尸王齐出,又有玄阴级数的旱魃镇压,这股无上伟力加持于薛蟒元神之中,足可与归一境的老祖斗上一斗。 可惜薛蟒太过自大,兴沖沖御使新炼成的大阵去太玄派捣乱,被郭纯阳算计,由普济出手,夺取最为关键的一头旱魃,自此一蹶不振。流年不利,仅存的八头尸王,还被晦明算计,偷去两头打了牙祭。 但余下六头待诏境的尸王联手,威力亦是不可小觑,尸气神通变化,硬撼张随坚的龙虎伏魔剑气。张随坚见了六头尸王,不怒反喜,喝道:「这等宝贝落在你手,实是暴殄天物,还是给老道拿来罢!」 龙虎伏魔神剑一抖,又是七八道剑气发出,俱有雷音天响,又有两三道剑气一缩,化为剑丝,一招之间,施展出剑气雷音与炼剑成丝两大绝世剑术! 正一道素以剑符双绝并称,张随坚身为掌教,剑术更是老辣,剑气展开,如暴雨打梨花,横切竖削之间,生生将尸气大手斩爆开来! 薛蟒大怒,玄阴元神分出魔意念头汇入尸王之身,六尊尸王咆哮连连,陡然接连一处,化合成了一尊六头十二臂,周身漆黑如铁,尸气翻滚的巨大尸神! 薛蟒元神往尸神眉心中落座,催动十丈高下的尸神之身,十二只手臂挂动风声,撕裂虚空,只一勾之下,已将七八道剑气挽在臂弯之中,勐一运劲,竟生生将剑气崩灭! 正一道与天尸教本有旧仇,两位老祖一交手,便是白热之态,拼尽全力。尸气如海,剑气如电,一时僵持难下。 张随真催动龙虎天印,含恨出手,无数伏魔神雷暴雨一般向千足千目蛊祖打去。五蛊神君元神坐镇蛊祖之中,运起神通,蛊祖天生甲壳本就坚硬非常,又有一层细密之极的妖气护身,任由金色雷霆来回犁了一遍,不过多出几块焦黑之处,竟是丝毫无恙。 张随真大怒,他在蛊术上吃了大亏,险些断送毕生道行,引为奇耻大辱,恨不能将五蛊神君碎尸万段,忍不住动用了全副道行法力,大喝一声,鬚髮皆张! 一口本命精气喷出,雪白如同匹练,射入龙虎天印之中。那大印印身中传来轰鸣,如九天雷动,四面上下六合之上立时有无穷金色符箓游动不已,那大印陡然涨大,足有亩许大小,沐浴金色雷霆,如同一尊上古神人,主掌雷罚,惩罚一切不敬天地之辈! 此是龙虎天印另一番变化,以纯阳道力催动,纯以大势压人!张随真喝了一声:「起!」那天印旋转不绝,金色光辉洒落,如太古山岳崩断,携带无穷气势,排山倒海般砸向千目蛊祖! 天威如斯,五蛊神君便再桀骜不驯,亦感心惊肉跳,不欲硬拼,念头一动,蛊祖庞然之身陡然缩水三成有余,一扭一挣,就要脱出天印笼盖范围。 谁知一股沛然之力凭空压下,蛊祖之身一沉,一时之间竟是挪移不动!五蛊神君大吃一惊,原来此为天印一桩神通之处,皆法力凝成大势,令敌手避无可避,唯有乖乖硬抗,受那大印一击。 五蛊神君反应极速,见闪避不成,蛊祖一声嘶鸣,腹下千只魔眼陡然齐齐睁开,发出千余道魔光,如海如潮,射在天印之上,将金色雷霆打得崩灭不已,竟是将那大印阻拦了片刻! 正一道师兄弟分别找上对手,倒显得殷九风十分突兀。惟庸道人咳嗽一声,微笑道:「正一道两位道友斗法太过专心,岂非怠慢了殷教主?左右老道闲来无事,便陪你玩一玩,如何?」 不等他答覆,一手伸出,五指连点,嗤嗤嗤剑气破空有声,须臾之间数十道剑气飞舞,结成一座小小的诛魔剑阵!惟庸老道将剑阵轻轻一推,杀向殷九风。陈紫宗统兵北伐,征讨陈建德,惟庸心疼徒弟,将诛魔宝鑑借给其护身,因此两手空空,只能以剑阵御敌。 第1200页 殷九风暗骂不已,却又不得不接阵,将六欲玄阴天罗祭起,一片轻纱色分六彩,荡漾蛊惑道心之意,犹如一片清云,抖盪之间,已将剑阵揽入其中。 惟庸清喝一声:「爆!」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向外一旋,剑气破空有声,就在六欲玄阴天罗中做起怪来!玄阴天罗之内魔气滔天,又有无数赤色精元、赤白之气,皆是天欲教主歷年搜集来的阴阳两极精气。 本来正道修士若被困在天罗之中,先有六欲阴魔显化,迷其道心,不知不觉之间被採补精元,但那点伎俩对惟庸这等纯阳老祖无用,殷九风也就不拿出来贻笑大方。 第九百五十五章 玉玑出手 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脱胎自太玄六道根本剑诀之一的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修炼一口玄门诛魔真气,最是克制天下魔头。惟庸道人以这道剑诀成道,非但将祖辈所传的诛魔剑阵修炼的由虚转实,几乎不逊于法宝级数,还别出心裁,用了百年功夫祭炼了一面诛魔宝鑑的法宝出来。 其人隐忍异常,有此等后手,秘而不宣,偏等太玄重光,群魔来扰之时,暴起发难,连血河道人那等先天神圣都吃了大亏,鎩羽而去。 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中无数诛魔剑气流转,向四面八方攒射而去,嗤嗤嗤嗤,如响尾羽箭,带动风声,射入玄阴天罗中,便是一记狠狠爆散,震得其中魔气翻滚不已。 诛魔剑气与一玄阴天罗中的六欲魔气天生仇敌,互为克制,爆散之下,便去抵消魔气。如此才看出两位老祖谁人修为更加浑厚,一分诛魔剑气能抵去两三分六欲魔气,显是殷九风虽为玄阴老祖,所炼魔气多靠採补炼化而来,不甚精纯之意。 殷九风见惟庸老道只用一座法力凝聚的剑阵现世,并无甚么法宝助阵,暗猜其亦是得了授意,只要拖住他与薛蟒,好令张随坚师兄弟从容斩杀五蛊神君便可。 按理这般分化之法,绝无可能成功,毕竟三位魔祖一损俱损,但魔教素来散沙一片,星宿魔宗、天尸教这等大户向来瞧不起天欲教,指其并非魔道正宗。而天欲教又瞧不起一干散修,大家不过有利则聚,无利则散,还指望他殷九风为了五蛊那厮拼命不成? 惟庸此举正合殷九风心意,当即配合其做戏,六欲天罗张开如罗网,覆盖半空,几乎将整座皇城都遮蔽下来,内中又生出六欲阴雷,团团爆响,蛊惑道心。 殷九风也是个机敏之辈,将戏做得十足,惟庸见他如此,微微一笑,也不再出其他剑招,只用一座诛魔剑阵,就此僵持下来。 六位老祖分成三对,杀得不亦乐乎,反倒前来帮手的普济神僧两手空空,瞧上了热闹。那老僧道行高深,不犯杀戒,也就乐得在一旁吶喊助威。 秦钧统领大军,正自苦苦攻打雍州皇城。靖王密谋造反多年,最是怕死,深恐造反不成,被皇帝杀头,因此先将皇城修筑的牢固非常,没想到出师未捷,反倒便宜了左怀仁。 明军骁勇善战,连战连捷,已然兵临城下,正自架起数道攻城云梯,无数将士蜂拥而上,要抢占城头。 左怀仁手持佩剑,亲自上皇城,督军作战。其身穿明黄色龙袍,在兵将中醒目之极,叛军见皇帝亲征,俱都效死用命,喊杀之声震天,有那兵士端起烧滚的沸油向下倾倒,又有兵将搭弓射箭。 秦钧骑跨战马,冒着锋矢高声指挥,凌沖在他身旁策应,以防不测。如今尚是凡人兵将之战,两方练气士尚未投入,却不得不防。 他抬首见皇城顶上一团乌云笼盖,其中有诛魔剑气乱飞,另一旁一条千足蛊祖游走虚空,魔光乱射,抵挡龙虎天印之威。又有薛蟒运使尸王,化身尸神,踩踏虚空,与张随坚的伏魔神剑斗法。 半空之上元气紊乱,如同沸水开锅,但诸位老祖酣斗之间,若有默契,皆不令神通余波下坠,免得误伤了凡人。秦钧也瞧了几眼,喝道:「几位老祖都在等我们攻破皇城,斩杀左怀仁,才好动手围剿五蛊神君。」 凌沖点头:「不错,唯有拿下左怀仁,方能令魔道无话可说!」秦钧勐然道:「我要亲自上阵,劳烦凌师弟为我弹压阵脚!」凌沖吃了一惊,喝道:「你是练气士,多杀无辜,岂非自寻烦恼?」 秦钧喝道:「战阵杀伐,身不由己!我不用神通,只凭拳脚刀剑,就算有杀孽临身,也随它去罢!驾!」策动战马,一骑绝尘,往城角疾驰而去。 那战马十分神骏,数个唿吸之后,已来至城下,秦钧喝了一声,伸掌在马背上一压,身形如轻云般冉冉而上,有那乱矢飞来,俱被他用一柄百鍊精钢长剑打落。 练气士多是形神兼修之辈,秦钧修成法相,躯壳之力亦能扛鼎担山,拨落箭雨直如等闲,身形一闪,已落在城头! 两军已杀红了眼,立时有数人刀枪并举杀来,秦钧默默嘆息,长剑一翻,挽个剑花,几名兵士便踉跄而退,手足皆受了轻伤,虽不至送命,一时也失了战力。 随后又有数十人如狼似虎扑来,秦钧不用神通,长剑翻飞,初时能凭高深剑术,只伤敌不杀人,到后来敌军越聚越多,迫得不得不杀伤敌人。 左怀仁身在城楼,瞧见秦钧飞上城头,立时大怒,喝道:「谁人与朕去将那贼首斩杀?」话音方落,数名大将已齐声应诺,杀奔而去。 左怀仁身后忽有人冷笑道:「那厮是玄门正一道掌教之徒秦钧,神通高强,非是凡俗能够抵挡。陛下何不请玉玑娘娘出手,有娘娘出马,定能手到擒来!」 第1201页 左怀仁大喜,叫道:「朕如何没想到此招?」立时传命去请玉玑娘娘。给左怀仁支招的正是恶尸道人,他不过区区元婴,不敢去碰秦钧的霉头,却将玉玑娘娘出卖,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薛蟒不敌,立时逃走。管他甚么人道气运,难道还能大过自己的小命去? 过不多时,玉玑娘娘款款而来,碧玑娘娘与畲玉华亦步亦趋跟随,见了左怀仁道:「陛下召唤,不知何事?」左怀仁见了她如花娇颜,心头一热,总算不忘正事,一指秦钧方向,说道:「那厮乃是明军首领,又是甚么正一道的弟子,还请爱妃出手,将之或擒或杀,明军自败矣!」 玉玑娘娘一双妙目一转,笑道:「此小事耳,陛下放心便是!」言罢身形已然不见! 秦钧正自恨苦厮杀,血染征袍,耳边忽有一声盪笑传来,心头一热,周身如火,一股元阳之力竟是飘然欲飞!暗叫不好,急忙祭起龙虎宝印,垂下宝光护身,再用正一道秘传心法镇住道心。 第九百五十六章 战脱劫 玉玑娘娘莲步款移,向秦钧走来。所过之处,无数叛军将士为之失神,神魂颠倒不已,纷纷住了厮杀,目光只在她面上滚动,痴痴呆呆,竟似全然忘我。 玉玑娘娘已然脱去九重劫数,成就待诏之身,已将《六欲化情魔典》的功夫练入最上乘境地,一身媚术收放自如,已然非是定要牺牲色相方能令人色授魂与,而是一颦一笑之间,甚而肌肤轻露,更能令人魂飞冥冥。是以其分明一身宫装,仪态万方之间,却令叛军大军齐齐失神! 玉玑娘娘嫣然一笑,朱唇轻启,说道:「诸位皆是皇帝麾下英勇之士,为保家卫国,自当奋勇一战,向圣上尽忠!」话音一落,城头上无数将士纷纷开口,叫道:「保家卫国,向圣上尽忠!」声震四野,响遏行云! 喝罢无数将士又自投身战事之中,竟再无一人去瞧玉玑娘娘。玉玑娘娘用的上乘媚术,一瞬之间迷惑无数人神智,令其为左怀仁效死! 秦钧瞧见这等神通,面如死灰!他不过是法相级数,与玉玑娘娘道行差的太远,根本挡不住其随手一击,为今之计,只有靠哪位老祖出手相助,又或是及早逃命,免得为其所趁,受了魔法迷惑,做出甚么丑态,毁了师门清誉,那便是百死也难辞其咎了。 秦钧正胡思乱想间,玉玑娘娘分开人群,已来至近前,嫣然一笑,正要开口。秦钧见她笑容,脑中一阵迷煳,耳边忽地响起大道天音之声,振聋发聩,元神立时一清。 却见凌沖驾驭剑光飞来,方才正是他所发大洞真音,震盪秦钧元神,免其堕落出丑。剑光一落,说道:「秦师兄可回去主持军事,此处由小弟接下!」 秦钧尚未答言,玉玑娘娘已星眸泛彩,见凌沖道气昂然,紫意沖顶,比秦钧不知高明了多少,欣喜道:「小弟弟是哪一派的弟子,为何姐姐从未见过呢!」 凌沖呵呵一笑,他阳神守于洞虚真界,又有大洞真音时时响彻,甚而还有太阳神符勃勃燃烧,化去魔意,能抵抗几分玉玑娘娘的媚术,说道:「我乃太玄派凌沖,与贵教可谓是老相识,赤玑与宝玑两位娘娘便是死在我的手中!」 玉玑娘娘眸中光彩更盛,察觉媚术对凌沖蛊惑之意不大,不由多加了几分威力,连声音也自靡靡起来,笑道:「原来那两个小浪蹄子是弟弟杀的,杀的好!弟弟这般果决,当真是少年英雄,人家越来越喜欢了呢!」 其音靡靡,其态媚媚,毕竟是待诏级数,连凌沖也觉有些吃不消,反手一推秦钧,将之送下城楼,伸手一拉,一条细细水丝闪烁剑芒,将一元重水当作飞剑来用,屈指一弹,水剑中发出清越剑音,喝道:「我倒是还未杀过待诏境的高手,今日便陪娘娘玩玩儿!」当头一剑刺去,用的是剑气雷音的手段! 玉玑娘娘笑道:「小弟弟剑术不坏!」檀口轻张,吐出一口粉腻气息,化为一朵六色莲花,莲瓣招展,重水剑刺入,直没至柄,竟似被生生吞噬了一般。 凌沖打入重水剑的念头失了联繫,丝毫不乱,亦是张口吐出一道符箓,略一演化,成了一道煌煌天雷!正是用的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之变,雷法至阳至刚,噼入六色莲花之中,只听霹雳爆响不绝于耳。 六色莲花撑了一阵,还是被雷光从中噼开,自然困不住那一道重水剑,被凌沖重又握在手中。一剑一花一雷,二人交手之间兔起鹘落,一二息之间,已是险象环生。 玉玑娘娘微微吃惊,笑道:「怪不得敢独身来战,原来有两把刷子!姐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伸手一点,散开的六欲真气各自演化,一时之间周遭满是盛开的六色莲花,宛如置身花海之中! 玉玑娘娘的法力比宝玑、赤玑高明太多,一念演化无穷神通,六色莲花中道道夺魂气息绽放,凌沖一见变了面色,正是天欲教的化阳指神通,玉玑娘娘已将这门神通修至有相无相,虚实易转之境,不必以指力施展化阳之法。 凌沖全部法力轰然运转,对付待诏境的大宗师不得不逼出全部潜力,这也是他有意为此,他现下底牌众多,杀同境之辈易如反掌,远不如寻更高一境的对手,更能磨练剑术,反正天上还有几位老祖看顾,自家亦有太阳神符作保,并不甚畏惧。 他打定主意,暂不动用后手,只用自身剑术,观摩水仙癞仙一战,见到水仙的裁云剑意境,引动他一颗剑心萌动,只想自家也挥剑大战一场! 第1202页 化阳指力藏于六色莲花之中,无色无相,凌沖处身花海,只觉一身元阳飘然欲飞,忙运功镇定,剑术中他最为熟练的是诛魔剑阵,剑气一出,结成阵势,自身端坐阵中,放射无穷剑气,绞杀六色莲花。 诛魔剑气为前导,诛魔剑阵随后,将六色莲花花海绞的花瓣纷落,花红遍地,却始终沖不出这一片小小天地。玉玑娘娘娇笑之声传来:「弟弟莫要白费心思,姐姐这片六欲花海以人性七情六慾入道,六欲不灭,花海不灭。你莫要白费功夫,何不与姐姐一道同参上乘魔道,脱开凡俗与玄门束缚?」 声音丝丝柔媚,钻入耳中,就算凌沖闭去五感六识,亦不断钻入元神之中,不能禁绝。玉玑娘娘难得遇上凌沖这等天生道胎,起了贪念,欲将其採补,这才花费大气力布下六欲花海大阵,迷其心意。 凌沖全心御剑,真界中一元重水长河翻滚不休,条条剑气飞出,除却诛魔剑阵之外,甚么中平剑、斩妖剑符、应元普化雷符、星斗元神剑,种种所修剑术一一施展开来,周身剑气煌煌、剑意如沸! 第九百五十七章 玄阴魔气 凌沖将重水剑运使如风,剑气四溢,周身成了一团雪亮白球,耀目难睁,在六欲花海中剑气切割花瓣,大踏步而行。但这片花海是待诏级数神通演化,无穷无尽,随灭随生,任他剑气千幻,亦脱不出其笼罩。 在外看来,凌沖身在一座五光十色瑰丽非常的大花球中跳跃腾挪,始终穿不破层层束缚,反而像被蜘蛛网罗,大网渐收,渐渐圆转不得。 恶尸道人躲在左怀仁身后,看的心头火热,暗忖:「我天尸教修行,越多的尸体越好,尤其是兵殇国殇,更是多多益善。凡间有多少年无有这般杀戮,我还担心作甚?难道为了惧怕天劫,还要改成吃斋念佛不成!」 想通此处,一声怪笑,纵身飞去,将手摇动,发出无数灰黑色尸气,但凡沾染的兵士,无论敌我立时倒地而毙,死于非命!死尸倒地之后,立时有精纯死意死气发散出来,又被恶尸道人吸收炼化,片刻之间已觉多年不曾松动的道行瓶颈动摇了那么一丝! 恶尸道人嘎嘎怪笑,更是纵情杀戮。此时明军已有不少军士攻上城投,被他这一闹,先锋部队几乎死绝,余下的军士见了这等兇残魔头,哪还敢上来送死? 秦钧在城下只瞧得目眦欲裂,没奈何唯有再上城头,一马当先,龙虎大印流光一闪,往恶尸道人砸去!恶尸道人太不争气,如今唯有元婴修为,骇的魂飞魄散,忙躲在碧玑娘娘身后。 碧玑娘娘始终神色清冷,就算玉玑娘娘亲自下阵,也似事不关己。恶尸道人躲在她身后,也不阻拦,金光裹住龙虎大印飞来,这才略有动作,伸出一只芊芊玉指,轻轻一点,将大印抵住,再一捅,如枪如剑,大印立时倒飞出去! 秦钧吸了一口冷气,碧玑娘娘是脱劫修为,不好对付,但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强上!大印一震,金光垂落,又祭起一柄佩剑,剑光霍霍,冲杀而去。 明军见主帅出阵,士气大涨,立时有将领带头,重又搭起云梯,杀上城头。皇城之上,只杀得鲜血横流,刀光剑影齐飞,人命如同草芥。 左怀仁拔剑在手,高声督战,还亲手砍杀了几个畏死后退的将士,勉强弹压住阵脚。以用兵而论,秦钧虽熟读兵书,仍欠缺实战,要逊色左怀仁一筹,但今日雍州之战,并非比的谁人用兵如神,而是要看天上玄魔两道老祖何方得胜。 碧玑娘娘接下秦钧,将化阳指施展,翻来覆去只是一招,秦钧却觉一堵铁壁横于面前,不得存进,龙虎大印也好,正一法剑也罢,总被其一指点飞,百试不爽。幸好碧玑娘娘神智有缺,不起杀心,不然一招之下便能将其击成重伤。 半空之上,普济神僧慈目四顾,见烽火处处,一座皇城直如修罗场,喊杀声、呻吟声、哭嚎声震动天地,忍不住目泛泪光,垂首道:「南无清静功德归真佛!劫数!真是劫数!」 玉玑娘娘以邪术困住凌沖,普济神僧本欲相救,瞧见其丹田中通红如火,一枚纯阳符箓勃然欲发,也就按兵不动,专心关注场中长生大战。 凌沖步于花海之中,剑气四散,晦明童子也不现身,说道:「外面的骚浪蹄子法力既高,你要借她将剑术磨练精熟,总要十天半月的功夫,到时外面的秦钧与明军早被杀光了。依我看还是尽快破阵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凌沖在无边压力之下,将从入道而来,所学的种种剑术尽情施展,不断变化推演,推陈出新,只觉元神从未如此清明,剑招剑术繁复之余,心头始终有一盏明灯高挂,虽一灯如豆,却照破幽冥,得见大千。 心头种种剑道感悟勃然欲发之间,被晦明童子一语惊醒,沉吟了片刻,发觉确是如此,只得先将这份剑道感悟牢牢锁于心头酝酿,另择时机体悟,喝道:「也罢!就让那妖女尝尝我最新体悟出的一招剑式!」 重水剑收回真界中,双手一拉,一条赤红之气窜出,高温炽热之极,烧的空气中吱吱啦啦作响,竟是一条太阳神火!凌沖大喝一声,神火一转,居然化为一道剑气,随手一斩,已将无边六欲花海破开一道大口子! 以太阳真火之气为剑,便是他新近体悟出的一记妙用。太阳真火至阳至刚,要将之炼为剑气,至少要有待诏级数的道行手段,但凌沖有清玄真气在手,贯通符剑两道,又有修炼斩妖剑符的经歷,借着此次顿悟,居然将这一招太阳真火剑鼓捣了出来。 第1203页 这一记太阳真火剑只是橱窗,不能持久,只存在了数息功夫便告湮灭,但真火威力无边,毕竟引自法宝级数的太阳神符,一击之下,已将玉玑娘娘的六欲花海大阵斩破! 玉玑娘娘正自行功,忽感灼热之意迫人,大吃一惊,就见凌沖一步跨来,竟是破阵而出!她是待诏级数的人物,平生经过太多大风大浪,念头一转已知端倪,叫道:「你有法宝在身!」 凌沖也不答话,扬手又是一道太阳真火剑发出,剑气未至,阳刚之意已震慑全场!玉玑娘娘又惊又骇,这才受了轻视之意,不敢再打主意要将之採补,恨恨想道:「我只道是块肥肉,没想到这小子竟有法宝在身,看样子似是专克魔道的纯阳之物,留着也是祸害,还是杀了罢!」 面色一红,檀口张开,吐出一道幽暗之气,那气息幽幽混混,阴暗沉沉,似有无穷魔性。气息一出,连太阳神火剑上的先天太阳真火也自喑灭了一下! 凌沖一望那魔气,便觉元神混混,晦明童子喝了一声:「小心些,那是先天玄阴魔气!」凌沖一激醒觉,怪不得颇有熟悉之感,此魔气与他当年从九天仙阙盗取的先天母罡罡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纯阳、一个玄阴,性质截然相反,但那一股自包容阴阳之意却是分毫不差! 第九百五十八章 太阳真火剑 大日神火链! 晦明童子解释道:「脱去九重劫数之后,便是待诏境界。何谓待诏?便是功侯圆满,只等天帝一册诏书,便可白日飞升。到了这一境界,便能突破虚空界限,勾连九天仙阙或是玄阴魔界,借其中罡气魔气洗鍊自身真气。彼时毕生真气凝练如一,被同化为仙气魔气,虽道行不再增长,但神通法力威力更近一层,几乎堪比长生之辈。」 这一段是他用以心印心之法,直接传入凌沖阳神之中,他说的极快,凌沖瞬息之间已知其意,玉玑娘娘所发是货真价实的玄阴真气,以本身六欲真气融汇玄阴魔界根本魔气炼成,威力至大。 这便是他起始时不敢冒然动用太阳神符的原因,待诏境界已无限接近长生境,谁知有甚么手段克制飞星符阵,若是随手将太阳神符收去,他可要欲哭无泪。直至悟通以真火炼剑之法,才敢拿出来招摇。 玉玑娘娘为了破解那劳什子的太阳真火剑,不得已放出一口运炼多年的本命魔气,果然将其阳气镇压的恹恹欲灭,阴阳相生相剋,大日真火虽能克制魔道,也要看练气士自身道行与手段,凌沖仓促之间发剑,自无甚么章法,才被玄阴魔气压制。 玉玑娘娘格格一笑,伸手一指,那魔气盘转如磨,滚滚魔意荡漾,旋动之间已将太阳真火剑磨灭,跟着分头一展,如丝如缕,蛛网一般向凌沖罩去。 这一口玄阴魔气是玉玑娘娘毕生道行所在,已炼至大小如意,变化通灵之境,远比一般法器还要来的玄妙。她眼热凌沖手中的法宝,纵使是纯阳之物,不合为用,若能到手,亦是大大的收穫,打定主意杀人越货夺宝。 却见凌沖两手一抽,竟然又是两道太阳真火剑气发出,凌空一抖,如蛇如鞭,迳自缠上几条玄阴魔气,吱吱之声不绝于耳,纯阳玄阴相遇,自是相互消耗,泯于无形! 玉玑娘娘大骂一声,魔气是她成道之根基,万万不容有失,每被阳气化去一丝,就要心疼的死去活来,忙不迭收回魔气,叫道:「难道你的纯阳之气无穷无尽,经得起这般损耗么!」 凌沖的太阳神符中炼化了不少先天太火,眼下他的道行还不能直接勾动九天大日,引太阳神火下来,因此神符中真火之力用一丝便少一丝,但事关生死,怎容他吝啬? 默然不答,面上神色极是古怪,原来方才阴阳之气相接了数息,相互混流之间,又生出一种沖和之气,与当年在灵江之畔所得大体无二,但境界却又不知高出多少,体内后天阴阳气如老饕遇肥鸡,悄悄飞出,大快朵颐之间将之尽数吞没。 有龙神母指点,这后天阴阳气妙用无穷,但还要炼化先天劫运之道,方能演化先天,眼下还派不上甚么用场。凌沖将阴阳之气收回,暗嘆一声,总算不是白白浪费太阳神火之力,又盼望多炼化几丝玉玑娘娘的玄阴魔气,反正他的太阳神符符力来得容易,就算全部便宜了后天阴阳气,也绝不心疼。 在畲玉华近乎呆滞的目光中,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堂堂待诏境界的大宗师玉玑娘娘,披头散髮,玉容惨澹,被那太玄派的小子左一剑、右一剑,逼得上蹿下跳,左拙右支,指天指地的咒骂不已,却又偏偏奈何不得。 凌沖的太阳真火剑就似不要本钱一般胡乱挥洒,玉玑娘娘手忙脚乱,步步后退,没奈何她可捨不得用自家本命魔气去拼,心头早将这可恶的混小子咒骂了千万遍。 凌沖耍剑耍的过瘾,也知此事可以不可再,万一逼得玉玑娘娘狗急跳墙,总有性命之忧,暗思对策,最好能将之惊走,瞧见秦钧大战碧玑娘娘,被其用化阳指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旁恶尸道人乱放尸气,杀害凡间兵士。 凌沖嘿了一声,屈指一弹,一座小小诛魔剑阵飞去,凌空一转,已将恶尸道人圈在其中!恶尸道人正杀得过瘾,不料祸从天降,稀里煳涂被困入一座剑阵之中,无数诛魔剑气四面攒刺而来,磨灭其本命尸气,被杀的嗷嗷怪叫! 以凌沖如今手段,杀一个区区元婴之辈不费吹灰之力,恶尸道人抵抗了片刻,已知遇上大高手,哭号叫道:「玉玑、碧玑!两位娘娘,还请搭救则个!」 第1204页 碧玑娘娘充耳不闻,仍是一指一指的点去,似是戏弄秦钧。玉玑娘娘念头转动,毕竟同为魔道,天尸教睚眦必报,若是见死不救,保不齐薛蟒要借势闹事,随手弹出一点幽幽碧意,化为一汪碧潮,将恶尸道人护在其中,任凭诛魔剑阵磨杀,亦不能动其分毫。 凌沖有心动用生死符,又担忧分心法宝,被玉玑娘娘窥得了破绽,想了想,决意先助秦钧诛杀碧玑娘娘再说,方要动手,耳边忽然响起惟庸道人之声:「凌沖,借你的太阳神符一用!」 凌沖迟疑了片刻,当即飞身直上,舍了玉玑娘娘。玉玑娘娘方自一愣,还未决定是否追杀而去,就见凌沖头顶飞出一团大日光华,绚烂已极,直直飞去半空,被惟庸道人接在手中! 那老道接了太阳神符在手,哈哈一笑,此时天已放量,一轮大日朗照,被老道伸手一指,一道金光流火自日宫而来,坠落九天之下,汇入神符之中! 太阳神符得了日宫法力滋养,轰鸣一声,化为一团大有亩许,精芒四射的硕大火球!惟庸以无上法力沟通日宫,补充了神符法力虚耗,喝道:「殷九风,尝一尝这纯阳真火滋味如何?」 自火球中抽出一条极细微的火链,只有小指粗细,长有数十丈,火链之上全是赤白色的火力,烧的虚空都扭曲起来!惟庸更不客气,大日神火链在手,狠狠抽动之下,一发抽入六欲玄阴天罗之中!纯阳真火凝聚为链,一击之下,竟将六欲玄阴天罗一抽两半!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天下三分 惟庸舞动太阳神火链,居然并非剑术,而是一套玄妙之极的鞭法,到了纯阳层次,得享长生,有近乎无穷的寿元。除了殚精竭虑如何躲避冥冥中的劫数以外,唯有避世清修。 但纯阳玄阴境到归一境之间,鸿沟之大,比练气九层修到长生更远,许多老祖虽然侥倖修成长生,但筑道基时要么道诀稍次,要么根基不稳,再无修成阴阳归一的指望。 因此这些老祖闲来要么琢磨祭炼法宝,要么研究创设神通道术,二者殊途而归,皆是为了提升战力,应对劫数或是仇家。 惟庸这套鞭法不属太玄六剑诀传承,甚而非是太玄路数,凌厉狠辣兼而有之,简直是专为杀伤敌人而创,出手绝不容情,不似道家法门,于生死处总留有一线生机,取天道好生之意,配上太阳神火链,正如雷神挥锤、神女狂舞,狂放到了极处! 神火链所到之处,带起大片太阳真火,搅动无边玄阴之气。玄阴天罗本非硬打硬拼的法宝,猝不及防之下,立时动摇本源。殷九风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忙不迭收回此宝。 幸好玄阴天罗其质特异,散时弥天地,收时藏芥子,本体只是一团乌幽幽的云霞,被殷九风运功一收,化为一卷披风罩住了其玄阴元神本体,略一查探,不由悲怒异常,此宝伤了本源,虽不至跌落品级,却不知要费多少苦功才能祭炼还原。 殷九风正要喝骂,却见惟庸一声长啸,手舞太阳神火链,又向五蛊神君当头击下!五蛊神君正与张随真杀得天昏地暗,见神火链抽来,破口大骂,蛊祖之身放出无穷魔光,希冀抵挡一阵。 那魔光是蛊祖天生神通,介乎于虚实之间,能洞穿万物,偏又飘飘若无,十分神异。魔光乱飞之间,终于将神火链之势抵挡了片刻,五蛊神君趁机将蛊祖之身一挪,闪在千里之外,叫道:「惟庸!你不要面皮,想要围攻老子不成!」 惟庸出手,张随真犹疑了片刻,终究不肯以多欺少,任由五蛊逃了出去。惟庸笑道:「正一道要讲甚么江湖道义,练气士的排面,我太玄派可不认那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五蛊神君,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期!」 五蛊神君只气的浑身乱抖,但又拼不过惟庸与张随真两个,蛊祖千足一划,先后退千里,免得被人围攻,叫道:「你说的轻巧!我魔教亦有三位老祖在场,绝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 五蛊神君也不傻,此时必须要拖住薛蟒与殷九风两个,绝不能落单,不然他俩袖手不管,自家就真的劫数难逃了。薛蟒与殷九风对望一眼,默然不语,也不表态。 张随坚也自罢手罢斗,叫道:「不错!五蛊神君,今日你必死无疑!」惟庸忽然微微侧头,似在倾听甚么,扬声喝道:「是星宿魔宗哪一位道友法驾降临?何不现身一见?」 头顶九天之上传来一道声响,有人说道:「想不到惟庸道友法力如此高强,竟能察觉本座的行迹,不知是何处露了行藏?」忽然天光阴暗,犹如铅云盖顶,高空之中霍然现出七团极亮的大星,团团转转,威势一时无两! 玉玑娘娘身在城头,见凌沖将那件纯阳之宝借出,还想趁机发难,见六位老祖罢了战事,又不敢轻举妄动。半空星动,神芒满天,皇城上下还在厮杀的大军也不由自主罢手,俱都仰头望空,面上一片呆滞。在凡人眼中,七星齐出,实是千古罕见的异景,一时之间物我皆忘。 七颗大星一出,凌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星宿魔宗的七曜天星法,来者不是日月五行轮,便是星宿魔宗太微垣之主首徒司徒化!但日月五行轮是法宝之物,又在乔依依手中,那么答案便唿之欲出。 果然张随坚瞪大了眼,叫道:「司徒化!既然来了,就请真身相见,莫要装神弄鬼!」一声轻笑之间,一位遍体星光绕身的瘦长人影出现,周遭有七颗大星围绕不休,此是他本命星神所化,正是司徒化。 第1205页 他的面容是中年人模样,拱了拱手,微笑道:「诸位道友杀得好不热闹!本座不才,愿为诸位道友做个和事佬,如何?」 张随真冷笑道:「玄魔不两立!我等玄门正宗,秉持正道,岂能与魔道媾和?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练气士耻笑?」下了极大功夫,方有今日围杀之局,岂会给司徒化那厮轻描淡写几句便罢手言和?拿纯阳老祖的面子往哪里摆? 五蛊神君战到此处,锐气已失,心中极愿罢手言和,但抹不开面子,梗着脖子叫道:「不错!玄魔不两立,今日之战又关乎人道气运,乃长生之辈渡过大劫的关键,必然死战到底!」 司徒化一双泛着星芒的眸子幽幽望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慢慢说道:「五蛊道友说的不错,这人道气运乃是长生之辈渡劫的关窍所在,若能得天子一纸诏书册封,便有人道气运加身庇护,就算四九天劫降临,亦能从容而过。只是如今靖王已死,天下逐鹿者唯有三家……」 顿了一顿,「一者大明新帝,有太玄派长老弟子辅佐,为人道正统。二者陈建德,起兵于极北之地,降伏蛮国,兵将骁勇。三者吗,便是这左怀仁了。三部人马皆有玄魔大派支持,若要分出高下,唯有死伤几位老祖方可。试想我等长生之辈,求道何其之难,哪一个不是有大气运者?若为这般无聊之事搞得道行尽丧,岂不可惜?」 一番话倒是颇有道理,六位老祖不由得暗暗点头,张随坚板着脸道:「你待如何?」司徒化嘿了一声,道:「那也简单,我星宿魔宗有个提议,便是天下三分,人道气运三分!」 此言一出,几位老祖面面相觑,惟庸颇感兴趣,又问:「如何三分?」司徒化道:「便是新帝、陈建德、左怀仁三个各自称帝,玄魔两道各选其一辅佐!」 第九百六十章 五蛊被卖 此言可谓石破天惊,玄魔两道为了人道气运,大家打生打死,就算有人想息事宁人,也无人敢在门中长辈面前直言此事。但被司徒化这位玄阴老祖提起,众老祖细思片刻,均觉此事大有可为。 大家打生打死,不过为了能有人道气运加身,渡过大劫。但道家四九重劫好死不死,偏偏与轮迴盘重光赶到一处,众人皆感大祸临头,这才奋力厮杀。不然平日高高在上的长生老祖们,何以会扯下面皮,亲自下场动手? 但照如此这般局势,已然势成骑虎,再打下去难免有老祖陨落,届时一发不可收拾,局面势必失控。司徒化之意,与其大家打生打死,不如各退一步,三分气运,留待有用之身,对抗天劫,岂不是好? 张随坚按住龙虎伏魔神剑,皱眉道:「若是一家一统天下,足可保住数位长生级数安然渡劫,但若三分气运,难免将人道气数摊薄,每一位人皇下旨,也只能保住一二位老祖而已,不患寡而患不均,此法仍是后患无穷。」 凌沖还是首次听闻此事,只觉十分有趣。司徒化阴笑道:「此法纵有后患,也比眼下诸位火併来的强些!」 玄门三位老祖各自打了一个眼色,惟庸道:「兹事体大,非是我太玄一家能定夺,还要回山禀过掌教师弟再议。」司徒化点头道:「那是自然!」转头向普济笑道:「人道气运之事,由玄魔两道共商,就不麻烦楞伽寺诸位神僧了!」 普济神僧微笑道:「我佛门自性清净,不染杀劫,四九重劫之事自然不敢参与。但愿诸位以慈悲为旨,少造杀孽,则苍生有福矣!」 魔门三位老祖俱都冷笑不已,意甚不屑。修炼魔道之辈分属玄阴魔界管辖,本与道家四九重劫无关,但九天仙阙仙督司降劫之时,总喜替天行道,多多杀戮魔道中人,因此本是道家练气士的劫数,也成了魔教中人的劫数。魔道中人也盼着玄阴魔界何时也来一个魔道四九重劫,可惜魔界中人勾心斗角,互扯后腿,根本不能似仙阙群仙那般将力道拧成一股,只好作罢。 张随坚道:「老道便是正一道掌教,自然做得主来,只要你魔门将五蛊神君交出,我正一道便同意三分气运之事!」张随真瞧了乃兄一眼,默不作声。 如今看来,司徒化的提议,惟庸、殷九风、薛蟒三个已有些意动,还需门中之主拍板,但大体不会违逆,只因此事合则多利,大家皆无余力再斗将下去。不如趁还未落定,先捞些好处。 张随坚亦是老于世故,深知五蛊神君本是散修,与魔教各派不睦,不过事到临头,大家皆为利来而已,只消用三分气运之事引诱,殷九风三个定会将之抛弃! 果然司徒化事不关己,说道:「此事要看殷、薛两位道友如何区处。」五蛊神君暗觉不妙,叫道:「三位道友,大家皆是魔门一脉,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你们若是见死不救,传扬出去……」 殷九风阴笑一声,说道:「说来五蛊道友亦是南疆一方教祖,同属魔门一脉,自当相互扶持才是!」薛蟒也道:「道友放心,我等岂是见利忘义之徒?」 他俩越是说得好听,五蛊神君越觉心底发寒,冷笑一声,身前忽然一团乌云炸开,无数细小之极的蛊虫发出嗡嗡之声,震动四野,向张随坚师兄弟扑去,他自家蛊祖千足划动,游走虚空,瞬息之间已在千里之外,竟是夺路而逃! 堂堂一方教祖,竟沦落至斯,五蛊神君想来,真是长歌当哭。但不逃不行,魔教中人落井下石乃是家常便饭,根本不敢将自家性命交託薛蟒、殷九风之辈手里。 第1206页 张随真冷哼一声,龙虎天印转动,无量金色雷霆迸发如潮,一洗之间,已将无数蛊虫化去。张随坚早已身化剑光,噼头直追。张随真微一愣神,亦是拔足便飞。 三道遁光前后相逐,眨眼没了踪影。殷九风与薛蟒俱是身形一动,似要出手援助,却是惟庸道人拦在身前,似笑非笑,说道:「司徒道友摆明了两不相帮,有我与普济神僧在,二位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殷九风与薛蟒两个本就是做做样子,相视一笑,便即撒手不管。方才还是一同杀敌的道友,转眼翻脸,变化之剧,令人目不暇给。 殷九风道:「左怀仁处好说,那陈建德又当如何?」司徒化道:「陈建德处自有本门乔星主出面说项,量他不敢不从!」 薛蟒道:「我有一事不明,原本我魔教六派决意扶持靖王篡位登基,为何星宿魔宗半途反悔,反去扶持那甚么陈建德的无名小辈?」 司徒化呵呵一笑,说道:「此事内情倒也不难,听闻是星帝下旨如此,那陈建德并非无名之辈,出身显赫,亦有天生真龙命格。」 殷九风冷笑:「真龙气运皆从大明朱家而出,连左怀仁也是杀了靖王,方能夺其龙气,陈建德何德何能,能有龙气护身?」 司徒化悠然道:「陈建德说来也当姓朱,不过并非惠帝一脉,而是千年前被废的文帝一脉后人!」此言一出,各位老祖面面相觑。 良久殷九风才道:「星帝不愧是魔道第一人,连这般隐秘之事都能知之甚详,我等甘拜下风!若是如此陈建德也当得受用龙脉之气!三分气运,我天欲教再无异议!」薛蟒闷声道:「我要回禀教主,但想来也不会扫了各位之兴!」 凌沖在下方,猝闻这等秘辛,不知怎得,心头蓦然闪过在癞仙金船上瞧过的壁画,心头涌起一阵不安,练气士这等心血来潮之事绝不可大意,立时运用飞星符阵推算,可惜只算出陈建德确是朱家血脉,但文帝下落以及来龙去脉,却如雾中看花,瞧不分明,竟似有大神通者强行颠倒了天机,因而推算不出。 惟庸道:「怪不得!星帝果然慧眼独具!佩服!佩服!」正说之间,遥闻极远之地雷声滚滚,电蛇凌空,又有金色龙虎剑气来回搅动,想是五蛊神君终于给人追上,动起手来。 第九百六十一章 蛊祖断尾 就见极远之地高空之上,万顷雷海之中,簇拥着一枚大小如山的金印,大印四面各自雕刻着无数雷霆状的花纹,皆是道家先天云文,想来便是沟通九天神雷的咒文。 云文雷纹不断闪烁,就有无穷雷霆自其中化生出来,又有神雷自九天之上落下,纷落如雨。无边雷海之中,一条细长阴影不住翻滚扭动,正是五蛊神君的蛊祖之身,千道魔光不再乱射,而是向上汇聚一处,成了一团黑光,将蛊祖罩入其中,硬抗天雷洗礼。 雷术乃是一切魔道的克星,更能克制蛊虫,张随真全力催动龙虎天印,化为雷海,正中五蛊神君之软肋。以凌沖目力亦能瞧见,金色雷海中一条硕大狰狞的虫豸往来冲突,急如冻蝇钻窗,却始终不能破出雷海,反被无数雷霆来回犁了一遍,遍体焦黑。 殷九风三个自然也瞧得见,却浑然无事。薛蟒怪笑一声,问司徒化道:「远来是客,司徒道友何不往城中一叙?」司徒化淡淡道:「我还要回去復命,多谢薛长老好意。」 薛蟒不以为意,道:「既然如此,我等各自迴转罢!」黑烟一滚,收了十二臂尸王真身,落下云头去了。 殷九风也阴笑一声,一双桃花眼扫了凌沖一眼,说道:「好法宝!」却是指的凌冲出借太阳神符给惟庸之事,不等凌沖回答,亦是去了。 玉玑娘娘早已率领碧玑与畲玉华在城头接驾,两位老祖与左怀仁回合,传令收敛兵力,退回皇宫去了。左怀仁如释重负,本拟今日在劫难逃,谁知柳暗花明,自家竟还有得享国祚的一日,心头早已乐开了花。 惟庸道:「凌沖,你去助秦钧收拾残局,领大军退出雍州之地。」却未归还太阳神符。凌沖不知这位师伯有何打算,也不敢出言讨要,领命而去。晦明童子悄然道:「那老牛鼻子不会贪图我太清门的法宝罢?」 凌沖不去理他,与秦钧说知三分气运之事,秦钧虽不甘心,也只好听命,当即收拢大军,收敛尸身。大明将士气势汹汹而来,誓要剷除叛军左怀仁,谁知落得这么个虎头蛇尾之局,俱都忿然不解,许多兵士骂骂咧咧,有譁变之兆。 秦钧板下脸来,亲自按剑巡视,这才弹压了下去。用去半日功夫,大军收拢已毕,当即开拔。凌冲要见万顷雷海仍自雷水荡漾,金霆生波,五蛊神君的蛊祖化身沐浴雷霆,仍是未能冲出。 一切似与半日之前别无二致,但凌沖有晦明童子在,晦明瞧了一阵说道:「那五蛊的傢伙怕是在劫难逃了!」凌沖忙问端的。晦明道:「张家兄弟是铁了心杀他,张随真全力发动雷海,张随坚游走其外,以龙虎伏魔剑气偷袭,一旦五蛊神君有脱困之机,便会被剑气生生顶了回去。」 凌沖听罢,一阵沉默。长生级数,气脉悠长,无论多重的伤势,只要能吞噬炼化天地灵机,瞬时便能补益回来。但五蛊神君被困雷海大阵之中,四面皆是纯阳法力,无有玄阴魔气补充,又要经受伏魔剑气侵扰。 最重要的一点是,其成道本有破绽,并非纯以元神或是肉身成就玄阴,还要依仗外物蛊祖之身。蛊祖之体与元神相合,方是圆满玄阴之身,但在九天神雷之气噼打洗礼之下,蛊祖之身已告不支,五蛊神君的道行法力急剧缩水,越来越难抵挡张氏兄弟的攻势。 第1207页 凌沖嘆道:「看来成道之事绝不能取巧,看似长生,真正劫数临头之时,也只能落个画饼!」殷九风与薛蟒言下之意对五蛊神君十分不屑,也不愿搭救,怕是就因瞧不起其取巧成道,并无资格与真正的玄阴之辈相提并论。 凌沖又瞧了一阵,三位魔祖已去,又有惟庸与普济神僧压阵,五蛊神君的下场不问可知,也自无心再等,并不显露神通,寻了一匹战马,就在大军最后徐徐而行。 雍州之战至此告一段落,可惜乱战之中,不曾将玉玑、恶尸道人等辈斩杀,其等皆是恶贯满盈,杀之反是积累功德。一路信马而行,只走了半个时辰,异变突生! 极天处无边雷海中陡然凝聚出一龙一虎,各自口衔雷珠,雷珠由无数雷蛇扭动狂舞纠结而成,往中央蛊祖轰去,看来是张随真久攻不下,兵行险招,想要一举定鼎大局。 蛊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之极、凶厉之极的长嚎,犹如万虫鸣啸,眼看张随真显化了龙虎天印最强的一式变化,其亦动了拼命之心,蛊祖之身不伸反缩,缩回十丈长短,趁龙虎衔雷之势未成,一声厉啸,向外急闯! 雍州皇城内外,无数人霎时之间目睹了一场毕生难忘的奇景。九天之上先有万顷金色雷海轰鸣,内中一条妖影乱钻乱窜,继而又生出一龙一虎,青龙白虎之势歷来为仙家瑞兽,降伏一切魔道,当下便有许多人跪地叩拜不止。 雷海中忽又传出阵阵怪音,有龙吟虎啸,雷鸣蛇嘶,又有万千细虫齐齐振翅,摩擦口器,一时之间诸音并作,混杂一处,难听刺耳,混乱到了极点! 正在跪拜之人不由愕然抬头,只听无数密音之中,一声悽厉之极的惨叫升起,随后那条细长妖影竟然一冲之间,突破雷海之限,一头扎入虚空,但随机龙虎衔珠之势已成,一龙一虎向内一合,趁那黑影尚未完全脱出,一剪之下将其尾部剪断! 那黑影长声惨嘶不绝,却是蛊祖之身被破,总有三分之一的蛊祖之躯被龙虎衔雷断去!这一下可谓道基大损,但五蛊神君甚么都顾不得,就要隐入虚空,逃之夭夭。 这一招断尾求生使来极妙,若只有张随真一个,真要被他逃出生天,可惜雷海之外尚有张随坚守候在侧,蛊祖残躯一出雷海,立有三道龙虎伏魔剑气自九天垂落,其威煌煌,满是绝杀之意,显是这位正一道掌教亦自全力出手! 第九百六十二章 五蛊夺舍 三道金色剑气,其威煌煌,如天神行法,每一道皆有数十丈长短,如灵蛇巨龙扭动,剑气中满是细小之极的道家符箓,剑中有符,符蕴剑气,实已臻至剑符兼修之绝巅境界,显然这位正一道掌教真人深藏不露,一手剑术已然登峰造极! 五蛊神君的蛊祖之躯被龙虎衔雷之法轰断了三分之一,元气大伤,剑气罩头,其势快绝,已然避无可避!危机之时,蛊祖口中发出尖啸,张口喷出一团魔火,魔火之中有一物混然若球,却是一枚金丹! 此丹乃是蛊祖天生生就,经五蛊神君本命精血元气孕养多年,业已通灵,虽言金丹,丹气呈乌青之色,如同染上了一层蛊毒。蛊祖本命金丹一出,风云激动,向上便迎,硬撼三道伏魔剑气! 雷海边上,三道金色剑气与乌青蛊丹相遇,便是一连串爆响之声,响彻天地。凌沖有神宵天眼符加持,极目远眺,勉强瞧见那颗妖丹似被伏魔剑气生生噼碎,散为无数乌青色气息,而后剑气去势不停,又自斩在蛊祖身上。 三道剑气往復勾连,在同一处甲壳接连斩落,终于奏功,将蛊祖余下妖躯自中截断,碧绿色妖血、汁液满天洒落,发出滚滚魔意。 此时张随真现身于无边雷海之中,用手一指,雷霆激盪,又有龙虎之形化生,交错一剪之间,雷响如珠,霹雳连环,五蛊神君再也支撑不住,形神散乱,蛊祖之躯连吃伏魔剑气、伏魔神雷摧残,又有九天天罡神雷洗礼,终于被凌空打得粉碎! 蛊祖残躯在九天之上瓦解,一时之间无数残肢残躯纷纷如雨坠落!伴随残肢的还有无数血肉,皆有无穷魔性。一位玄阴老祖被生生打爆,却是流毒无穷,一丝丝血肉、一小块鳞甲,对凡人而言,皆是极大的灾难! 玄阴老祖元神肉身魔气之重,凡人触之立毙,根本搭救不得。张随坚与张随真两个自也预料到此事,等蛊祖之躯爆散,二人顾不得灭杀不知藏于何处的五蛊神君元神,各自大喝一声,催动雷霆剑气,先剿灭流散的残躯再说。 雷霆如水如潮,自九天倾泻而下,抢在蛊祖残尸落地之前将之化去。半空中惟庸与普济神僧显然早有所料,亦自出手。惟庸依旧祭起一座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不过此阵比先前大得太多,几乎有千丈方圆,自下而上,将无数残肢魔血兜入其中,以诛魔剑气炼化。 普济圣僧看来则更是轻松写意,脑后佛光荡漾如水,勐然冲出,斜刺里展布开来,有落入其中的残肢魔血,被佛光一照,立时失了魔性,化为条条黑烟散去。 四位老祖忙个不停,满天残肢转眼就被毁去大半,张随坚忽然冷笑一声,龙虎伏魔神剑发出龙吟虎啸之声,化为一道金光挥洒,剑锋所向,直指一处虚影! 那虚影隐遁在一大团血肉之后,那血肉似是从蛊祖腹下掉落,尚有数只魔眼生于其上,尚未失去灵性,甚而还在眨动不已,令人望之心寒。 第1208页 剑光一动,那团虚影便自惊觉,当即脱离了大团血肉,正是五蛊神君的玄阴元神。张随坚显然早已发现其踪迹,故意装作全力炼化魔气的样子,却陡然发难,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五蛊神君的元神亦算玄阴之物,有玄阴老祖的种种威能手段,却不能长生,要依靠蛊祖之躯方能护持元神清明,蛊祖被毁,等若断去了五蛊神君的长生之路,其心头之愤恨可想而知! 剑光直指,五蛊神君已是困兽犹斗,元神陡然由虚化实,膨胀起来,就在剑气扫过的一剎那间,陡然爆散开来!霎时之间,满天虫雨落花,就似他的元神全是蛊虫组成的一般! 张随真叫道:「诸位小心!这是元神分化蛊虫的手段!」玄魔两家皆有元神分化的秘术,其中登峰造极者要数噬魂老人的噬魂劫法,凌沖阳神在此,精通此道,一眼瞧出五蛊神君不知用了甚么诡异手段,竟将无数蛊虫收容在元神之中,一发散了出来,无数蛊虫振翅鼓腹,其中又有他以自身五蛊真气拟化的蛊虫,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头疼,根本无从分辨究竟哪一只蛊虫上寄託了其真正的元神! 这等元神分化之术虽藉助蛊虫外物,也算十分精妙,但凌沖可没心思赞嘆,无数蛊虫铺天盖地而来,忙将生死符祭起,化为生死黑白二气,先护住自家再说。 无数蛊虫四散而逃,中间又有先前的残肢搅乱,一时场面混乱到了极处。四位老祖也未料到五蛊神君死到临头,尚有这般奇诡的手段,只能老老实实各运神通,连烧带杀,将之一一炼化。 凌沖搭眼一瞧,蛊虫大小不一,有的肋生双翅,有的铜头银足,奇形怪状,不知五蛊神君从何处搜罗而来。四位老祖合力,只一息之间,已将大半蛊虫灭去,其中惟庸道人最是写意,诛魔剑阵一展,但有蛊虫落入其中,磨得一磨,已成异物,看的凌沖艷羡不已。 眼角陡然一道黑影闪过,一只极细微的蛊虫竟将他飞来,通体碧绿,翼薄如蝉,但其速绝快,竟有四音之速,比一般的剑气雷音还要迅快! 凌冲心头一团乌云罩定,心头起了警兆,黑白生死气向内一合,将他死死包住。那碧绿蛊虫绝非好来路,果然其上浮现出一张怨毒之极的面庞,正是五蛊神君! 原来五蛊神君走投无路,想到夺舍一招,玄阴道行已毁,就算能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除非能再祭炼出一条蛊祖之身来,但蛊祖虫躯本就可遇不可求,他也殊无把握能再炼一条出来,为今之计,唯有挑选合适的庐舍,再续一条性命。 在场之人,四位纯阳老祖不必想了,夺舍他们等于自家找死,剩下唯有秦钧与凌沖两个修为浅薄的小子,五蛊神君打得如意算盘,两道最大的元神碎片分别向二人下手,就算其玄阴道行崩裂,也绝非秦、凌二人所能抵挡,此事必成! 第九百六十三章 着道儿 五蛊神君走投无路,以夺舍求生,此事亦在四位老祖算中,不然也不会联手磨灭其蛊虫分身。要杀长生之辈千难万难,尤其玄阴魔祖,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诡异手段,若不将之元神彻底磨灭,总是留下后患。 比如当初杀销魂魔君时,便藉助法宝九火照天炉之力,将销魂魔心炼化成灰,方竟全功。四位老祖自有秘传手段降伏五蛊神君,但出手之间,同时感到元神一阵晕沉,虽当即运功驱散,仍旧被五蛊神君夺去了那一线生机。 张随真叫道:「诸位小心,是沉神香!」此香无臭无味,难挡难防,当初连他都中了招,被牵机虫暗算,故技重施,立时紧张起来。 张随坚以剑气护身,以防被毒香侵入,普济神僧佛光护体,惟庸道人亦将诛魔剑阵召回,自家身入剑阵之中,张随真将龙虎天印高悬,忽然瞥见两道碧烟往秦钧与凌沖两个钻去,喝道:「不好!」 五蛊神君可谓下了死本,为了逃命不惜将手中残余的沉神香尽数放出,四位老祖早有防备,倒不至于遭了暗算,但也无暇援救秦钧凌沖两个。 就见两道碧烟上各有一张狰狞面孔,一发沖入二人体内!秦钧闷哼一声,一张面孔变成碧绿之色,口吐恶言,竟是五蛊神君的声音:「张随坚!你要杀老子,先舍了你这徒弟的小命来!」 张随坚面色铁青,一道金光先将秦钧护住,不令他再胡说八道,道袍一抖,将之收入其中。另一旁惟庸道人也到了凌沖身旁,凌沖面泛绿意,却未似秦钧般胡言乱语,五蛊神君元神入体,竟似全没了踪迹。 惟庸亦是惊怒交加,郭纯阳嘴上不说,早已将凌沖钦定为下代太玄掌教,不然怎会请他出山,一路护持?本以为万无一失,临了出了这等纰漏,被五蛊神君元神入体,后患无穷,此事令他颜面大损,更有负掌教所託。 剑光一闪,已来至凌沖身前,二话不说,举掌在凌沖天灵上拍了一下,又在他周身穴窍上连拍数掌,每一掌下去,便有一道金光飞入凌沖体内。 十三掌之后,惟庸忽然咦了一声,面色更是难看起来。他欲以本身纯阳法力,助凌沖先将五蛊神君的元神真气封禁起来,岂料法力一去不回,凌沖之身宛如一座无底洞,十三道法力全无踪迹。 惟庸想了想,分出一道念头探入洞虚真界中,不过片刻便是满面惊色。洞虚真界已被凌沖修炼到极为精深之境,上有飞星符阵,下有无量清玄之气,竟还有几株先天乙木灵根,凌沖阳神坐镇中央。 第1209页 惟庸暗嘆一声:「这孩子果是运数奇异,竟有这许多奇遇,真真羡煞旁人!」凌沖早已晕厥过去,那碧烟是五蛊神君一口本命真气所化,又有一半的玄阴元神在内,一入洞虚真界,左转右转,已与凌沖阳神化合为一! 五蛊神君亦是惊嘆之极,根本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太玄弟子,竟有如此修为,瞧真界中琳琅种种,就算纯阳老祖也未必有此身家!忙乱中只瞧了几眼,当务之急先将那小子元神炼化,免除后患! 晦明童子早在凌沖中招之时已用自家元神将其阳神护住,可惜五蛊神君动用沉神香,令他也昏沉了一阵,加上法宝通灵变化,终究比不上玄阴老祖来得灵动,被五蛊神君一击得手。 就见凌沖阳神身上碧烟四起,又有黑白两色之气来回如龙,抗拒其同化阳神,五蛊神君桀桀怪笑:「他的阳神根本抵御不得老祖我的手段,你一个小小法宝,还敢逆天而行么?还不速速归降,等老祖炼化了他的元神,接手他的一切,还能好好再祭炼疼爱你一番!」 晦明童子骂道:「我把你个老夯货!他是甚么跟脚你不知道?说出来吓死你!太玄掌教关门弟子、太清门掌教、噬魂道掌教,身怀无穷宝物,有无穷的运道!你敢将他夺舍,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晦明越是跳脚,五蛊神君越是高兴,大笑道:「原来这厮还有这等身份?正好,等老祖我炼化了他的元神记忆,自然会接管他的一切,如此说来,未必就比我的隐云山差了,只要再有百年的功夫,老祖我又可修成长生,到时候再将正一道满门上下诛灭!好!哈哈!哈哈!」 凌沖阳神之上碧绿之色越发浓郁,黑白生死气竭力抵挡,可惜晦明童子并无人操控,被逼的步步后退。 真界之外,四位老祖齐齐落下云头,五蛊神君元神两分,钻入二人体内,漫天蛊虫失了统御,被轻松炼化,如今天朗气清,妖氛全除。 张随坚兄弟面色皆是难看,二人联手,还让弟子着了妖人的道,直是奇耻大辱,商议了半晌,张随坚说道:「想不到困兽犹斗,居然还被他得逞,真是八十岁老娘倒崩了孩儿!两位道兄,我要将秦钧送回正一道,借正一三宝合力,以纯阳真火将那厮炼化,反正此处事了,就此告别!」 惟庸与普济两个亦无话可说,四人作礼而别。张随坚先自带了秦钧回山,张随真耽搁了半日,去往明军之中整肃军队,班师回朝,命正一道一位俗家弟子暂代中军大帅之位,随即亦赶奔回去。 惟庸道:「我太玄长于剑术,对元神之道不甚精通,以神僧看,该当如何处置?」普济神僧微微抚须道:「五蛊神君已是强弩之末,又首鼠两端,自裂元神,凌沖不过吃了出其不意的亏,老僧先以佛门静心禅光护其元神,再用天龙禅唱之功搅乱五蛊元神,如此可保数日无恙。」 惟庸喜道:「只要数日功夫,老道便能赶回太玄,请掌教师弟出手,以他的手段,必有根治之法!事不宜迟,请神僧速速出手罢!」 普济也不推辞,默诵经文,脑后佛光轮转之间,一道清宁神光射入凌沖身中,面色微微一变,显是亦发觉真界之异处。 第九百六十四章 自助人助 洞虚真界包罗万有,无论是太乙飞星符阵,还是洞虚真界本身,甚而无处不在的虚空无量无尽藏法,皆是玄门无上传承,随便一部道术传扬出去,皆要争抢的打破头去。三部法门完美融合一处,无有丝毫瑕疵,相互贯通之间,已然成就另一部惊天动地的法门,只是凌沖囿于道行境界,不能将之推演的尽善尽美而已。 饶是如此,这部新设道法脱胎于三部玄门无上典籍,普济神僧只稍微感应,便自惊讶动容,尤其还有几株先天灵根的枝丫,凌沖所藏之宝,几乎不逊于一处中型的道门门户。 那老僧也非是轻狂之人,只略略惊奇,便假作不知,佛光渗入真界,往凌沖阳神上涌去。好在阳神虽则昏迷,并未排斥佛光。 五蛊神君见佛光照彻,狞笑道:「普济贼秃!老子如今已和这小子融为一体,你要炼化我,便是炼化他!看你下不下得手去!」 佛光中普济之声传来,淡然道:「老僧不过以佛法之力将你暂且封禁,等郭纯阳掌教出手,你要夺舍他最心爱的弟子,下场只怕堪虞!」 五蛊神君叫道:「郭纯阳算个屁!连个纯阳长生也未证得,能耐老子何?」普济神僧嘆道:「郭掌教之事老僧不愿多谈,五蛊神君你还是好自为之罢!」 佛光无孔不入,如水之就下,在凌沖阳神之上镀上一层淡淡金色,宛如一具蝉蜕。普济神僧法力果然高妙,佛光一出,竟将五蛊神君元神所化碧烟与凌沖阳神隔离了开来,无有丝毫空隙。 五蛊神君喝骂不停,却再也不能寸进,如今他骑虎难下,倘若放弃炼化凌沖元神,外有普济惟庸虎视眈眈,只有死路一条。思来想去,竟无回头之路,唯有死命与凌沖阳神纠缠,凌沖在太玄派中地位越高,郭纯阳便越不敢轻易动他,至不济还能苟活些时日。 不提五蛊神君一边喝骂,一边努力闯过佛光封锁,尽快炼化凌沖阳神。普济神僧施法已毕,向惟庸点头道:「幸不辱命,这一番足可保凌沖数日之内无恙。」 惟庸喝道:「多谢!」不及多言,伸手将凌沖抓住,化为一道剑光,惊鸿电掣一般闪了一闪,已自无踪!普济神僧摇了摇头,低低诵了一声佛号,亦自起身迴转楞伽寺。 第1210页 至此雍州之战告一段落,左怀仁弒君篡位,反倒得了一分人道气运,登基称帝。麾下有天尸教、天欲教两大魔门辅佐,有星宿魔宗说项,至少大劫降临之前凡间再无纷争。 左怀仁亦是雄才大略之辈,当下整顿兵马,派人四处搜罗流民復垦,稳固自家江山。魔教中人杀人放火个个拿手,论及民生却瞠目以对,好在左怀仁还要靠其等对抗玄门高手,每日美酒美人的伺候,魔教中人倒也乐得享受供奉。 数日之后,太玄峰上,一道剑光凭空闪现,一敛之下,现出惟庸之身,面色铁青,饶是他纯阳修为,数日之间连跨数十万里,回归总坛,亦有些脱力,大袖一拂,已入了掌教大殿。 郭纯阳正在云床高坐,也不废话,伸手一指,一道细微之极的真气探入凌沖体内,隔了半晌,面色越来越是难看。 惟庸道:「师弟,如何了?」郭纯阳道:「师兄自家看看。」惟庸数日赶路,来不及探查凌沖伤势,闻言将灵识探入真界,只见无边星穹之下,凌沖的阳神直挺挺悬于虚空,身上佛光已然稀薄之极,随时可能湮灭。 五蛊神君元神化为一幢碧烟,死死盖在阳神之上,寻暇抵隙,时刻要侵入其中。惟庸看罢,忽然咦了一声,但见凌沖阳神眉间生出一点死意之气,却有两道光华自其中生发而出,转眼间遍布阳神,那两道光华十分邪意鬼魅,竟连晦明童子所化黑白生死气也抵挡不住,被生生挡了出来。 惟庸倒吸一口凉气,脱口叫道:「劫数?」两道光华一光一暗,光者极亮,若佛光普照,普渡世间,亮到了极处,似能吸纳无穷事物,连凌沖一半的阳神也瞧之不见。那暗者极暗,如若深渊,又如太古凶兽张口,口中有无量虚空。 如此一光一暗之间,恰将凌沖阳神一分为二,犹如极昼与极夜,阴阳两分,泾渭分明。此象分明是天劫降临,不过不知为何这般诡异,有光暗化生之象。 光暗之意一生,连晦明童子都存身不住,一幢碧烟中却现出五蛊神君慌乱之极的面容,碧烟竭力想要从凌沖阳神中逃离,无奈先前已然炼化了不少凌沖的念头,已然不可分割。 劫数之道,乃冥冥中一股天人感应之力,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任你道行通天,劫数临头,也唯有老老实实一步步去渡,无有取巧之法。 五蛊神君元神与凌沖阳神相连,已是你死我活之境,因此凌沖的劫数一来,捎带将他也卷了进去。五蛊大骂不已,虎落平阳,身上一干宝贝折损殆尽,连多年祭炼的蛊祖之身也没了,制胜两半元神,这一半还给搭上了天劫,躲又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洞虚真界中,现出千古未曾一见的奇景,一道元神之上,分为光暗两重,又有一道碧烟曲直不定,四股力量相互绞杀抗衡,没个休止。 惟庸看罢,灵识退出,皱眉道:「想不到凌沖还有这般运道,连劫数也挑准了时机!」郭纯阳道:「天劫之道,本就是批亢捣虚,不留余地,也是他命该如此罢了。」 原来那光暗之气正是凌沖的劫数到了,且这一回更是凌厉,竟是两道天劫联袂而至,以惟庸的见识也给惊吓的不轻。 郭纯阳自云床起身,皱眉沉吟,负手在殿上走了几圈。惟庸从未见过这位师弟有这般皱眉之时,只能默然不语。 郭纯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重又落座云床,惟庸道:「有何良策么?」郭纯阳道:「天劫之力,唯有靠他自家渡过,你我插手不得。」 第九百六十五章 生机 惟庸也大皱眉头,道:「难道就眼睁睁瞧着?这般下去,怕是下场堪忧!」郭纯阳道:「生生死死,皆有命数。师兄急也无用,平白乱了道心。为今之计,你我联手,先将五蛊神君的元神打灭!」 惟庸道:「五蛊已与凌沖合为一体,一损俱损,如之奈何?」郭纯阳阴阴一笑:「想来五蛊也不知我郭某人的手段,他敢暗算我的弟子,就让他尝尝形神俱灭的滋味罢!」 惟庸不知郭纯阳有何手段能保凌沖阳神无损,又能将五蛊神君元神灭杀,也不细问,这位掌教师弟非但精擅先天神算,每每更有出人意料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只道:「就算打灭了五蛊,以凌沖元气大伤之身,能安然度过劫数么?」 郭纯阳道:「此一关是他命中注定,过得去海阔天空,过不去身死道消,只有靠他自己。」言下之意,竟是不会出手相助。 惟庸素知郭纯阳之能,既然如此说,必有妥善的法子解决,不再多言,说道:「想不到陈建德竟是当年文帝的后人,星宿魔宗又鼎力辅佐,司徒化前来说项,定下三分人道气运之事。」 郭纯阳道:「人道气运是个好东西,谁人得之,便能安然度过四九重劫,这般厮杀下去,只会耗费玄魔两道元气,也确该停战罢手了。」 惟庸道:「就怕人心浮动,就算星宿魔宗出面,也仅能维持几日的平静。当初清虚道宗主持金榜籤押,何等场面,不也说废便废,全无章法?」 郭纯阳冷夏:「清虚道宗,小人耳!不过凌沖太清传人的身份泄露,其等必会想尽法子将他扼杀,这段时日呆在山上,倒也不失为躲祸的好法子。」 惟庸道:「紫宗已然位极人臣,新帝年幼,朝野内外已有流言说他把持朝政,必然篡位,日后又是一个左怀仁。」 第1211页 郭纯阳笑道:「倒也辛苦紫宗了,顶着千古骂名,为师门分润些气运。师兄你转告他,若是真想坐坐那张龙椅,大可将那小皇帝拉下来,我做师叔的绝不阻拦。」 惟庸苦笑道:「靖王与左怀仁篡位倒也罢了,若是紫宗自立为帝,其余玄门六派还不齐齐声讨我们?万万不可!」 郭纯阳笑道:「罢了,那也随他!」凝望凌沖不语。惟庸振衣而起,道:「将你的宝贝徒弟护送回来,我也算回缴法旨,师弟你自家看顾他罢!」化为一道金光而去。 等惟庸走后,郭纯阳忽然一笑,屈指在凌沖丹田上一弹,说道:「小东西,还不出来!」一个白胖娃娃自丹田扭出,正是晦明童子显形,叫道:「郭老道,你的弟子要死了!」 郭纯阳笑骂道:「你才要死了!有老道在,岂容凌沖就死?」晦明童子气唿唿道:「你那个甚么狗屁师兄,空有纯阳的修为,连个弟子也护不住,让五蛊那厮钻了空子!」絮絮叨叨,大骂不止。 郭纯阳道:「罢了罢了,此是凌沖的劫数,躲是躲不过的,我是他师傅,自会设法为他渡脱此劫,你还聒噪怎得?」晦明道:「怎么渡劫?外有五蛊元神,内有两道天劫齐至,就算尹济在此,也要束手无策!」 郭纯阳悠然道:「尹济老祖虽是符道祖宗,未必有我之手段,能改换天地。你且看来!」伸手一抓,五指提起之时,已多了一团灵性十足的后天阴阳之气,道:「凌沖的生机便着落在此物之上!」 晦明气道:「这东西连先天都不是,变化不灵,凌沖阳神昏聩,能派上甚么用场!」郭纯阳一笑:「阳神昏聩,阴神未必!」 晦明童子眼中一亮,叫道:「你是要借阴神之手……」郭纯阳板起脸道:「老道自有妙计,你且用心护住凌沖阳神,莫使五蛊神君侵入,待我用九火照天炉将他炼成飞灰,给他一个报应。还有,凌沖太清身份已泄,你要着紧着他,不可被清虚道宗下了黑手!」 晦明叫道:「他是我太清掌教,我不着紧谁着紧?不用你这老道多言……」余音未完,已钻入真界中,抵抗五蛊神君炼化。 郭纯阳目射金光,直直透在五蛊神君元神之上,冷笑道:「五蛊啊五蛊,你这厮躲在南疆逍遥,老道也懒得寻你,但你不该将主意打到我这关门弟子身上。就算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道也要对不住你了!」 碧烟中现出五蛊神君面孔,尖声叫道:「郭纯阳!有甚么手段你尽管使来,老祖我就是瞧中了你这弟子的皮囊,看看究竟是魔高还是道高!」 郭纯阳冷笑不已,指尖透出一股真气,渗入洞虚真界,将五蛊神君元神碧烟包裹,他的手段比惟庸与普济两个更见高明,真气一出,五蛊神君立被镇压,连声音都透不出来。 郭纯阳分心二用,另一手撕裂虚空,却是捞到冥狱之中,抓住阴阳之气将其抛入冥土,口唇翕动,对虚空说了几句,挥手将虚空罅隙弥合。 凌沖阴神脱离阳神之后,便去了冥狱之中。夜乞老祖要摆九子鬼母大阵攻打大金刚寺,不知纠集了多少玄阴老祖同炼魔阵,总要打探一番。 再者夺魂道人将噬魂老人的噬魂幡到手,虽有残缺,但也足以推算出完本的噬魂劫法,静心修炼,就算弥补不得噬魂劫法的先天破绽,亦定必实力大增,魔威大盛,不打探清楚,总是如鲠在喉。 阴神占据五阴炽魔之身后,时刻以噬魂劫法炼化其中魔念,想要据为己有,五阴炽魔空有待诏法力,只是一具空壳,反不如成全自家,毕竟修到手的道行才是根本。 阴神在前四层冥狱游荡不休,一面修炼,一面打探,放出噬魂魔念炼化周遭厉鬼魔物,因有夺魂道人在侧,唯恐露了行迹,夺其记忆之后便将之炼化,不留痕迹。如此过了许多时日,竟丝毫不曾探出一干魔祖的下落,不知其等躲在何处。 第九百六十六章 定计 阴神不敢以噬魂魔念公然沾染鬼城中的鬼物,唯恐打草惊蛇,只好每日游荡,之后想到那许多魔祖聚在一处,自能用须弥藏芥子之法,躲入一处小世界中,非有秘传之法不能进入,以他法力在冥狱中搜寻,不啻大海捞针。 正彷徨间,心头忽起悸动,难过以及,一道黑气自虚空中来,内蕴不详之意,正是一缕天劫气息。阴神已知必是阳神遭劫,略一感应,只觉天机混沌,竟感应不到阳神之态。 阴神阳神一体,一方出事,另一方自有感应,但冥狱隔绝阴阳,不好推算,眼见黑气罩体,阴神冷笑一声,身中飞起一缕乌光,阴邪污秽,却有一丝凌沖的气息,迎头直上,与黑气撞在一处。 阴神用的是魔教替身之法,以自身一缕气息模拟元神之力,此法为魔教至高秘传,妙用无穷,但唯有玄阴级数方能施展,阴神不过借了噬魂劫法能分化魔念,照猫画虎,勉强施展一二。 魔念一去,立时被天劫之力化去,那黑气犹不满足,盘桓再三,阴神见了,又飞出三团魔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才将劫运之力化去。 阴神心头冰寒,「这缕天劫之力是阳神那边散逸出来,透过阴阳两界,循息而来,意图将我阴神灭杀,尚有如此威力,阳神面临的天劫之烈可想而知!」当即动了回返之意。 噬魂老人手段精妙,阴神阳神各自独立,却又共享一道灵识,因此各有天劫临头,互不相扰,但阳神这次的光暗之劫太重,满则溢,一缕劫运竟循着阴阳二神之间最为精微的联繫,寻到了冥狱来。 第1212页 阴神没心思寻觅魔祖们的行踪,阳神若抵挡不住劫数,阴神亦要遭殃,就要动身返回阳间,恰在此时,冥狱中霍然现出一个小小洞口,一团黑白之气被扔了进来,落入阴神之中。 阴神吓一大跳,待查知竟是自家的阴阳之气时,才暗送一口气,只听郭纯阳声音传来,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阴神听罢,忙即再拜谢过师恩,就将郭纯阳所留虚空罅隙一撕,身入其中,脱离了冥狱,来至阳间。 阴神马不停蹄,立时一路向北,赶奔陈紫宗大营。约莫半月功夫,终于赶至极北雁门关处,见大明军队与陈建德的北蛮大军兀自对峙,暗送一口气,阴神之身不敢入关,免得被其中的纯阳老祖察觉,便以一缕魔念操控了一位将官,混入城中。 南下大军有张随真坐镇,北上的明军阵容更是强大,陈紫宗以新帝之名下诏,将玄女宫之主姬冰花请来,除她之外,连七玄剑派长老段克邪亦动身赶来,有两位老祖坐镇,倒是不惧对面星宿魔宗的高手。 星宿魔宗为魔道第一大派,门中高手无数,星帝命两个弟子入世,一个莫孤月,修为神速,已在天星界立下魔宗道场。另一个曹靖,卧薪尝胆二十载,险些坏了大明江山,皆是一时俊彦。 如今玄阴级数出手的只有乔依依与司徒化两个,尚有太微垣星主和最为神秘的星帝,还未现身。但星宿魔宗所展现出的底蕴实力,皆不容小觑。 雁门关中纵有两位纯阳老祖坐镇,陈紫宗也未冒然发兵攻打陈建德。凌沖附身的小将闷头往城中陈紫宗府邸行去,陈紫宗将当初守将吕继之府作为大帐,处置军事,那小将在府前立定,魔念早已飞去,扑在另一位守将身上。 那小将只觉一阵迷煳,抬眼看竟已到太师府前,擅离职守之罪可大可小,好在无人来查,心惊肉跳之下,急忙扭头就走。 凌沖也不管他,如此这般,魔念兜兜转转,潜入一位婢女之身,此女侍奉陈紫宗等人茶水吃食,趁着用膳之时,混入了正厅之中。 多日不见,陈紫宗威严依旧,以他修为早可辟谷,但为示与众将同甘共苦,仍旧用些吃喝,所食不过两张素饼,一壶清茶而已。 凌沖懒得拐弯抹角,暗中传音给他,陈紫宗眼眸一动,面上全无声色,等麾下众将吃喝已毕,打发他们出去,只留那婢女一人伺候。众将退出时,相互挤眉弄眼,只以为太师大人终于开窍,想要留那婢女开荤。 等众人退出,陈紫宗笑道:「师弟好不顽皮,居然托形到了女子之身,可莫要采她精元的好!」那婢女开口,仍是女子声音,「师兄莫要打趣,如今我阳神之身劫数临头,危在旦夕,全赖师兄活命!」 陈紫宗面色一肃,问道:「却是为何?」凌沖道:「我之阳神被五蛊神君暗算,想要夺舍,又有两道天劫降临,十分不妥。我师傅指引我来,欲寻星宿魔宗中的计都星君,方有一线生机。」 陈紫宗道:「如今两军交战正急,连日大战了几场,果然有计都星君出没,炼化劫数兵灾之力,你要寻他倒是不难,但需防备乔依依那厮。」 凌沖道:「乔依依坐镇陈建德军中么?」陈紫宗点头:「不错,不过并非本尊,而是一尊星神化身,不知用了甚么手段,神通法力不亚于本尊亲临,又有日月五行轮在手,连段克邪、姬冰花两位老祖也自忌惮非常。」 凌沖断然道:「事不宜迟!倘若再有大战,劳烦师兄看顾则个,我必要取其元神炼法!」陈紫宗答应道:「既是师弟有用,那便如此罢!不知你眼下身在何处?」他问的自是凌沖的阴神之身。 凌沖道:「我一身魔教噬魂神通,不好接近大营,免得被段克邪察觉,此时正在城外遥望,大师兄不必挂怀。」陈紫宗贊道:「噬魂道神通果然奇妙,师弟竟能瞒过两位老祖耳目,偷摸进来。」凌沖苦笑,师兄弟两个密谋了一阵。两位老祖就在不远处一座道观中打坐,凌沖不敢再显神通,免得露出马脚,仍自操纵婢女出了正厅。 众将中有好事者躲在暗处掐算,见那婢女隔得良久才出来,不由咋舌,暗贊太师大人果然道行高深,如此一来,军中不免增添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传说。 第九百六十七章 太微太弼 凌沖躲在城外,暗自称奇,按理三分气运乃是星宿魔宗提出,乔依依也该知晓,不知为何仍驱遣大军攻打雁门关,丝毫无有罢手之意,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正中下怀,可于乱军之中擒拿计都星君炼化。 他附身的婢女也未歇着,四处打探,陈建德是文帝苗裔之事已暗暗流传出来,大明军中人心浮动,都道既是同为太祖后裔,何苦刀兵相见,不免有了退缩之意。 陈紫宗用兵严酷,命亲兵暗查谣言来源,但有妖言惑众者,立时处以军法,这才遏制了流言滋生。 到了第三日上,陈建德果然又率蛮兵前来攻打,陈紫宗二话不说,披挂停当,领大军出城,双方就在雁门关下一字排开,雁门关中许多兵将与蛮军作战经年,血仇绵延,不可化解,陈紫宗也懒得多言,当即命大军冲杀! 另一面无边蛮军中竖起一座华盖,华盖之下一匹神骏白马,马上端坐一位身着明黄龙袍,身披轻甲的帝王,正是陈建德,多年不见,一扫当初颓丧之意,显得意气风发。 乔依依等一干星宿魔宗长老来投,陈建德做梦都要笑醒,等乔依依告知其竟是千年前大明文帝后裔时,陈建德气血上涌,几欲晕去,勉强镇定精神,用了几日才勉强接受自己是大明皇室后裔之事实。 第1213页 乔依依道:「陛下乃龙脉苗裔,承天大运,当登基称帝。」陈建德大喜,有魔宗镇压,北方诸蛮国尽皆俯首称臣,叫道:「朕压服蛮国,四夷来贺,乃是千古未有之奇功,直追开国太祖之威赫武功,当克承大统!」当即下诏,登基即位。 一般篡位之人,总要阴命心腹先上表,极言自家文治武功,若不继承皇位,直是天怒人怨,老天爷都不答应。再假惺惺推辞一番,如此三表三推,才假作奈何不得。 陈建德是草莽出身,哪知那些沽名钓誉的讲究,身边又全是蛮将,无有甚么像样的谋士,火急火燎的称帝之后,立时纠集大军攻打雁门关,只要将此关攻破,中原的花花世界便唾手可得! 蛮兵天生体质特异,天生力大无穷,一位蛮兵足可当得数位明朝军人,只是输在无有精良铠甲兵器,陈建德歷年网罗了不少高手匠人,开炉炼铁,打造刀铠,武装麾下兵士。 雁门关前也不必骑兵冲锋,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实牙实齿之战,蛮兵虽有铠甲,但尚未普及,又不及明朝之制精良。明军刀剑锋锐,铠甲厚实,却不及蛮兵天生蛮力,双方皆有优劣之处,一经碰撞,立时血肉横飞,惨叫之声、刀剑切入肢体之声不绝。 雁门关之战比雍州之战更加惨烈,蛮兵悍不畏死,往往断臂断腿犹能再战,明军则老少不一,老兵尚能与蛮人对砍,新兵则两股战战,畏战之意极重。 大明经过靖王之乱,内耗极重,兵丁稀少,陈紫宗远征蛮国,唯有徵召新丁,可惜操练未熟,此亦在料中。当下便有兵士以彩旗变换旗语,大明军士见了,当即变阵。 明军操练有数座阵势,乃不传之秘,战场上颇有奇效,大阵展开,明军三五成群,围攻一位蛮兵,将蛮军逐步蚕食。 陈建德亦通兵法,但非陈紫宗的对手,加上蛮兵一旦血战,头脑简单,只凭勇武,不耐恪守军令,一时之间场中混乱非常。 凌沖无心去看那修罗场,以望气之功遥望陈建德大军,见蛮军之上有万星绕旋,星轨条条,高深莫测。雁门关中则有一条无尽寒水盘绕如龙,又有一道剑气有形无形、有相无相,虚实变换。 知是三位老祖各自镇压本军气运,未到出手之时。乔依依已至,不知萧厉可曾前来,可惜其非玄阴之辈,倘若有心隐匿气机,凌沖也望不出来。 他此行是要钓计都星君,只能暗自潜藏,静候时机,料定如此修罗场,兵祸之运奇重,计都星君定然不会放过。两军自清晨战至正午时分,总共折损了数万人马,就算陈建德对蛮兵毫无体恤之意,也承受不得这般损失,先下令退兵。 陈紫宗见其退兵,也不乘势掩杀,亦自整顿兵马,欲退回关内。便在此时,凌冲心头一动:「来了!」两军上空数百丈的地方,悄然现出一团星光,虽不浓烈,但一股不祥劫云之意浓厚之极,正是计都星君元神所化。 计都星君的形体十分怪异,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秉劫运而生,世间越是灾祸不断,法力也就越发广大,前次凌沖用阴阳之气刷去其一般的元神灵性,相隔多日再看,不但恢復如初,还更为精进,亦开始脱去劫数。 计都星君元神灵性所化星团幽幽旋动,战场之中有丝丝缕缕玄妙气息升腾而起,被其吸入炼化,整团星云越发深邃,劫祸之意越浓。 「恭贺计都星君,再这般炼化几次兵祸劫运,便可从容脱去劫数,日后长生可期!」九天之上,一位白净面皮的中年修士端坐虚空,双目中星星点点,如灯如火,望着计都星君修炼,如是说道。 那人周身气息晦涩不明,虽非长生,亦相去不远,竟是一位待诏大宗师。计都星君元神虚悬,恨恨说道:「那就借太弼你之吉言!可恨若非我被凌沖那小子暗算,折损本源,如今早该待诏飞升!坏我道途,此仇必报!」 那叫太弼的修士微笑道:「星君不必恼怒,依我看报仇之日不远矣!」计都星君道:「我秉劫运而生,算是半个先天神圣,不入星宿魔宗班辈,你们太微垣的修士最善神算,言出并践,你说我报仇之日不远,那便是不远了!」 太弼此人乃太微垣星主弟子,司徒化师弟,太微垣出身的修士最善先天神算,只是与玄门梅花易数、太乙神算不同,另以星辰之力演化现在过去未来,说到底与太乙飞星符阵之理大有相通之处。 第九百六十八章 斗太弼(一) 其实归根结底太乙飞星符阵是尹济祖师当年抢了星宿魔宗的法门,结合自身符道所创,以符箓演化星辰,亦能推算周天之事,属于殊途同归之道。 太弼对计都星君的态度十分蹊跷,并不以同门视之,只当是一位先天神圣。计都神君道:「我的仇人乃是太玄派的凌沖,下面明军统军的乃是那厮的师兄陈紫宗,你且替我算上一算,那厮可在军中?」 太弼道:「太玄凌沖这几年风生水起,声威大胜,有传言郭纯阳有意立其为下代掌教,更有消息指其得了当年太清门符道传承,极难对付。我数次用功推算,可惜推算不出他的跟脚下落,似乎被人以法力遮蔽了天机。」 计都星君恨道:「那厮的道行离纯阳差着十万八千里,连你也推算不出,定是郭纯阳出手帮他掩盖了天机,也罢,等我修成长生,便能炼化先天劫运随身,到时杀上太玄,以劫运之道降灾,定将太玄灭门!」 第1214页 太弼道:「星君禀先天劫运而生,若是修成长生,倒真有覆灭太玄一门之能,只是眼下尚有一步大劫……」计都星君不耐道:「甚么大劫?」 忽然有人插口道:「你的大劫便是我了!」那声音重重叠叠,自四面虚空而来,似是男女老幼、龙虎蛇豹齐齐发声,加叠一处,令人听了说不出的厌烦。 太弼不惊反笑,扬声道:「来者可是噬魂老人的传人?有传闻噬魂老人再度出世,传下噬魂劫法正宗,还令夺魂道人也吃了大亏,想来便是阁下了罢?」 出声之人正是凌沖,阳神脱劫的关键便着落在计都星君身上,再拖延下去,三分气运之事落定,陈建德与陈紫宗各自退兵,天下再无兵祸,再想钓出计都星君难上加难,因此明知有待诏级数的太弼在侧,仍要发动倾力一击! 计都星君冷笑:「装神弄鬼!」元神真灵一旋,无边灾劫之气发散,四面八方涌来之声立刻戛然而止。太弼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计都星君的劫数便着落在此了。星君若能渡过此劫,未来长生可期!」至于若是渡不过又当如何,却未多言。 计都星君尚未答言,就见一只亩许大小的巨掌蓦地挤出虚空,狠狠抓来。那大手十分奇异,居然生有七根手指,各自闪烁不同颜色,一抓之下,竟是施展出一招极为精妙的招式。 计都星君全无躲避之意,当即施展出计都六劫法中的天崩一式,一道沛然伟力凭空生出,击在巨掌之上,真如天崩一般,一击之下已将巨掌轰的粉碎! 计都六劫法分为六部,各具神通,分别为:瘟疫、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天崩乃是威力最大的一招,显然计都星君并非莽夫,嘴上满不在乎,动手便分生死! 七指巨掌被轰碎,断指纷飞,计都星君毫不罢手之意,乘胜追袭,连用星坠、陆沉二招。一道星光摇曳,芒尾灿然,星芒扫落之下,将巨掌三成残肢抹去。 计都星君不计法力,连用三招,耗去三成元气,总算将那巨掌轰的破破烂烂,再无威胁。 那巨掌正是七情魔念演化,被生生轰碎,漫天魔念流萤一般乱飞,略顿一顿,竟而又自汇聚起来。计都神君耗费许多元气,好在下方兵祸灾劫之意源源不绝,稍加炼化,又自恢復了巅峰法力,冷笑喝道:「我就不信破不去你的神通!」 太弼凝望魔念汇聚,抚掌嘆道:「早闻噬魂老人传下的噬魂劫法奥妙精奇,夺人元神以为己用,可惜夺魂道人所传不全,大有疏漏,想不到今日才见正宗真传!」 计都星君不理他,又自发动计都六劫法,一招星坠发出,魔念本要聚合一处,吃一道星光如柱捣下,中间被破开一个大窟窿! 太弼笑道:「噬魂道的道友,你的元神正念若不现身,仅凭七情魔念变化,怕是拦不住计都星君的。」其人眼光毒辣,竟对噬魂劫法了如指掌,看破凌沖所用不过是七情魔念化身,胜在诡异难防,攻坚克难非是强项。 只听一声诡笑,一尊周身妖云滚滚的元神之身,手持一桿大幡而来,伸手一指,满天飞舞的魔念立时分裂组合,化为七道七色斑斓之剑光,向计都神君当头绞杀而来。 计都神君全然不惧,计都六劫法展开,劫运之力护体,将六道神通接连运使,与七情魔念所化剑光斗在一处。 太弼越发嘆息,说道:「太阴魅剑!想不到今时尚有人精通这一路剑术,我只道这门魔教顶尖剑诀早已失传了也!」 凌沖阴神现身,手拄噬魂幡,全副心神都放在太弼身上,此人精通先天神算,又是待诏大宗师,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噬魂劫法诡异恶毒,又有五阴炽魔之身为辅,未必不能与之斗上一斗。 太弼见他一双凶睛不住瞄向自家,笑道:「莫以为有一副不知从哪赚来的五阴炽魔之身在手,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与我抻量一番。」 凌沖早已变换了面容,以祁飞之颜现世,也不多言,噬魂幡一抖,一声鬼啸之间,一尊庞然如山的鬼王走了出来。那鬼王周身鬼火熊熊,连目中亦是两团阴火,居然有脱劫级数的法力,纵是只有一劫之力,亦非同小可。 这鬼王周身筋肉如铁,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人身模样,大口张开,露出满嘴獠牙,大步一闪,已来至太弼面前,双手带风,狠狠抓去,指影翻飞之间,已笼盖太弼周身方圆十丈之地。 这尊鬼王是凌沖倾尽万鬼阴池中元气,混以炼化自冥狱中的诸般鬼王元神精魄合炼而成,万鬼阴池妙用无穷,只要元气足够,便可源源不断制造出鬼王级数的炮灰,等凌沖修成玄阴,甚至能练出鬼祖级数的人物。这也是凌沖走投无路,唯有拿出压箱底的实力来硬闯,方有一线生机。 第九百六十九章 斗太弼(二) 凌沖阴神法力日深,对噬魂幡祭炼越发得心应手,其中的五大部件之秘自也熟识起来,化灵池中炼入了几座万鬼阴池,能吸纳无穷冥气阴气,铸炼鬼体。 凌沖倾尽所有炼就的鬼王之体,与他本尊道行已然不相上下,最多不过是一劫与三劫的差距,无伤大雅。鬼王一出,太阴魅剑的七情剑诀盘绕身外,七色光华沖霄,又是灿烂又是妖异。 计都星君蛮横惯了,只有他给别人降灾降劫的份,哪能容得他人骑上头来?管你甚么鬼王鬼祖,计都六劫法狠命催动,一招瘟疫扔过去,鬼王周身被一大片黄云包裹,黄云中无数蛊虫翻飞,散播瘟疫。 第1215页 无数蛊虫俱是劫运所化,无形无质,却歹毒无比,只要贴近对手,无论肉身真气都能狠狠撕下一大块来,比五蛊神君的南疆蛊术更有一番威力。这招最能克制正道修士,中者无不道行滑落,法体受损,更有甚者被蛊虫分食的一干二净。 但鬼王之身满含阴气,根本不惧瘟疫侵染,蛊虫上身任其撕咬,每每被咬去一块阴气,蛊虫非但不能消化,反被撑得爆裂开来。 瘟疫一招之后,计都星君又出一招惑心,一圈昏黄光华落在鬼王头上,将那鬼王打的脑袋一沉。计都星乃灾祸之星,见之必有大劫大灾,而大劫降临,人心鬼域种种阴暗之处显现爆发,这招惑心便是仿了那时种种人心阴暗之处,引逗人魔念丛生,自乱心智。 无奈鬼王之身出自万鬼阴池,为噬魂幡所炼,本就沾染了无尽噬魂魔念,噬魂劫法之道更是玄奇诡异。这倒好,一个惑心,一个噬魂,皆是操控人心,诱人堕落,正是针尖对麦芒,妖魔对妖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僵持的一塌煳涂。 太弼出声笑道:「计都星君煳涂了!那恶鬼之身是阴气铸炼而成,你找它撒气是怎得?」一语惊醒梦中人,计都星君只顾对鬼王使劲,忘却了正主,桀桀一笑,瘟疫一招往凌沖阴神上落去。 凌沖手拄噬魂幡,哈哈一笑,伸手一指,头顶现出一圈乌光,将瘟疫敌住,喝道:「计都!还是我的鬼王之身陪你玩玩罢!」 鬼王顶着满身黄云,两只鬼爪起处,凭空拽出一柄十丈长短的鬼头大刀,错步一滑,已来至计都星君身旁,鬼头大刀扬起,狠狠噼下。 计都星君自忖不干掉这尊鬼王,绝难伤到背后那厮,抖擞精神,将劫运之力反覆运使,敌住那柄鬼头大刀。鬼王之身有凌沖的魔念操控,如臂使指,身周又有太阴魅剑,七道光华隐现无常,神出鬼没,借力打力,以力卸力,竟是将大半劫运之力抗下。 凌沖始终将大半心神放在太弼身上,那厮道行比自家高出一个境界,又能以神算推演,最是难缠不过。太弼目光落在他手中噬魂幡上,眼中神光越来越盛,喃喃道:「能祭炼噬魂幡,说明你真是得了噬魂老人的真传。」 「噬魂老人创下的噬魂劫法,奥妙精深,不愧为魂道第一修行法门。闻听他千年前便已遭劫,我只恨晚生了千年,不能亲眼瞧一瞧噬魂劫法的秘奥所在。那夺魂道人虽然接掌噬魂道统,不过是鸠占鹊巢,未得噬魂真传。我只道噬魂劫法已成绝响,想不到……」 凌沖被他目光瞧得有些毛骨悚然,只觉此人似是练功将脑子烧煳涂了,只听太弼续道:「想不到噬魂老人尚留下一支真传,前些年听闻噬魂道出了个离经叛道的弃道人,懂得祭炼噬魂幡之法,想来便是噬魂老人留下的后手,譬如养蛊,最终便是为了成全你罢?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我算出计都星君有大劫临头,但彼之毒药,我之良方,他的劫数却是我的机缘所在。只要炼化了你,得到噬魂劫法的全本,增厚我的修道资粮,便可一举突破那一层桎梏,修成长生!你若是肯将噬魂劫法的法门交出,我非但留你一条性命,还可将你引入太微星主门下修行,若是不肯,我为了证道,也只好下辣手了!」 太弼在待诏境界蹉跎多年,只差一步便能得享长生,便是这一步却是千难万难,幸好算出计都星君有难,正是自家机缘所在,这才离了星宿魔宗,赶来北疆。不然堂堂太微星主弟子,地位不亚于莫孤月,除了三垣星主之外,谁能调的动他? 噬魂劫法可不擅推演之道,凌沖也无法算出太弼之言是真是假,不过摆明是你死我活,必要做过一场方可!他现身出手之时,胸中早有成算,噬魂幡脱手而出,幡面猎猎,阴神之身足踏其上,足下阴气滚滚如潮,衬得他如同下界,要毁灭众生一般。 阴神与噬魂幡一体,噬魂幡本身已不下于一件待诏境界的法器,妙用无穷,此亦是他敢与太弼放对的底气所在,阴神手捏剑诀,幡中又是七道剑光飞出,凌空结成一座剑阵直直杀去。 太弼面含冷笑,就似全不在意,剑阵过处,如花叶落水,激起片片涟漪,偏生寻不到他的本尊,唯余星光点点。百丈之外太弼之身显现,笑道:「这一手太阴魅剑倒是极俊,可惜奈何我不得!」 噬魂劫法最主要的斗法手段便是以魔念沾染对手,令其生出种种幻象,自乱阵脚,但太弼有一层精悍之极的星光护体,噬魂魔念不得侵入,等若断去了凌沖最为犀利的一招,没奈何只有动用最是精熟的太阴魅剑。 剑光招展,游走虚空,时隐时现,可惜太弼之身更是形同鬼魅,每每抢占先机,视剑光如无物,本是神出鬼没的太阴魅剑,却丝毫奈何不得。 太弼连接数招,并不还手,笑道:「你以为夺了一具五阴炽魔之身,就可无视道行的差距,向我伸手?大错特错!我不过爱惜你一身魔功,想要收你做个护法的侍者,此机缘转瞬即逝,莫要自误!」 凌沖本就是玩弄人心的行家,岂会将他之言放在心上,将太阴魅剑运使的来去无踪,尽展这门魔道剑诀的凌厉之处。 第九百七十章 斗太弼(三) 剑光遮天犁地,自合阴阳,翻飞不已,可惜始终碰不到太弼一片衣角。凌沖也不烦乱,太阴魅剑无功早在他算中,堂堂待诏高手,被脱劫级数用剑术杀得丢盔卸甲,想想也不大可能。 第1216页 太弼还未出本命真气,不知是纯阳之气还是玄阴之意,凌沖暗自加了小心,噬魂幡不知何时又竖了起来,立在阴神之旁,阴神一口真气喷在幡面之上,大幡抖动,一圈圈诡异之极的法力波动如涟漪般发散出去。 噬魂幡本就是为了辅佐噬魂劫法的修炼而创,自能无限扩大噬魂劫法之威力。有噬魂幡加持,凌沖运使神通,目光註定太弼,饶是太弼待诏级数的道行,被他目光扫中,亦觉身法迟滞,念头运转微有不灵,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噬魂劫法!」 凌沖也不指望能沾染了太弼,只求将之困锁片刻,争一个先机,可惜太弼道行深厚,只迟滞了片刻,便即无恙,他始终躲躲闪闪,从不还手,似在观瞧噬魂劫法的秘奥所在。 凌沖斩去魔念,正念圆融,绝无种种负面之性,见太阴魅剑与噬魂幡接连无功,立时有了决断,要兵行险招,抢了计都星君元灵真性就走,届时藉助空桑仙府挪移虚空,量太弼也追赶不上。 计都星君与鬼王之身大战,那鬼王手持鬼头大刀,使出一路精妙至极的刀法,刀芒吞吐,凝固空间,颇有刀道大家之感。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凌沖剑术通神,用之刀法之上,自也非凡,加上曾得阴若提点幽影刀魔一族刀法精要,化入其中,居然使得像模像样。 计都星君越来越是焦躁,他的计都六劫法只合用来降灾降劫,灭杀生灵,单一斗法非是所长,又碰上鬼王这等皮糙肉厚,精通肉搏刀术的滚刀肉,无论甚么法力轰去,皆不能将之杀死或是重创。 计都星君暗自盘算:「太弼这厮是将我当作钓饵,引那噬魂道的高手出来,自家坐收渔翁之利,我何苦打生打死,只要人间再有几场惨绝大战,便能成就待诏,又或者干脆我自家去降下天劫,假以时日总能修成长生!」 计定已毕,有了退避之意,鬼王又是一刀斫来,刀锋虚实不定。计都星君也懒得去挡,一招星坠轰出,将鬼王掀翻了几个跟头,转身便走。 计都星君萌生退意,自是先与太弼会合,但眼前陡然一花,有无边混沌之意升起,颠倒错乱之间,已是变了天地!眼前先是无边迷雾,阴森幽寒,似有无数幽灵环绕,俱都发出咻咻冷笑之声。 计都星君禀先天一点劫运之意而生,亦是生灵之属,生具元神,被无数冷笑之声沖入元神,立时晕沉不已。但其有先天劫运护身,元神一沉便即清醒,心知是着了凌沖暗算,当下抱元守一,免得被诡异之法侵害。 凌沖以鬼王化身拖住计都星君,自家施展太阴魅剑拦住太弼,虽则奈何其不得,毕竟拖延了许多功夫,这才从容施展计策。鬼王之身出自噬魂幡,自与魔幡有着微妙感应,趁着计都星君躲避鬼头大刀之时,操控噬魂幡来个移形换位,瞬息之间已至鬼王头顶,大幡一抖,已将计都星君收了进去。 噬魂幡已不亚于一位待诏级数大宗师,只是凌沖道行不够,不足以发挥全部威力,收了计都星君之后,妖幡颤抖不已,似是那位星君要突破禁锢沖将出来。 凌沖忙用魔功镇压,伸手一指,那鬼王一声大喝,手举鬼头刀噼头盖脸杀向太弼,阴神自家却驾驭了噬魂幡,欲要逃离。凌沖打的算盘极好,反正鬼王是阴气铸炼,舍了便舍了,大不了再去冥狱中汲取阴气,总能再铸炼回来,不如用来断后,算是物尽其用。 他自家运使噬魂幡就要没命价逃窜而去,当初钧天道人许他能动用空桑仙府之力三次,前次已然动用了一回,还余两次机会,这等保命防身的压箱底手段,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动用,能靠本身之力逃脱,乃是上上之策。 太弼目中映出鬼王身形,对鬼头刀倾力一击全无回应。那鬼王长刀在手,正是凶威赫赫,刀锋直贯而下,就在要噼入太弼眉心之时陡然挺住。 凌沖只觉心头一股寒气悄然浮现,身前已现出条条星光。再看鬼王之身,已然沐浴在一条粗大之极的星芒之中。那星芒粗长如柱,将鬼王冻结其中,犹如琥珀中的蝇虫一般。 星宿魔宗道法所炼星光不涉玄魔,纯净之极,以太弼待诏级数的道行施展开来,鬼王先是自七窍中喷涌出入泉星光,继而周身之内亦有星光迸发,未几之间竟已被滚滚星光融化,一身阴气、冥气、怨气,亦化为乌有! 凌沖顾不上去瞧鬼王的下场,本就打算捨弃,只顾纵起遁光,离太弼越远越好!不料方一起身,只见身前星光如海,星芒成云,竟如置身浩瀚星河之中!无数大星旋动,光华赤亮,与之相比,凌沖阴神之身顿显渺小之极。 太弼一张面庞自星空中伸了下来,显得庞大无匹,笑道:「道友何必便走?还是那句话,你将噬魂劫法留下,我任你离开,若是不然,就请品鑑一番我这星图变化罢!」 凌沖一惊,不知何时中了太弼暗算,竟被他收入一件法宝之中,正是人算虎虎亦算人。实则太弼本人并无变化,手托一轮圆盘,竟是伏斗定星盘的模样,星盘之中星光氤氲如水如雾,凌沖阴神仿佛一只小蚂蚁,正茫然立于群星之间。 此星盘并非实质,而是太弼一口本命真气显化。星宿魔宗的道法融汇阴阳,待诏境界修成的并非是纯阳之气或是玄阴之气,而是一道本命星光之气,被太弼炼成了一件伏斗定星盘。 此宝绝非甚么稀世之物,星宿魔宗中弟子几乎人手一方,但太弼别出心裁,以待诏修成的本命星光祭炼,因此别具一番威力,内按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方之数,又采炼周天群星之精,炼入其中,非但能推演周天之事,用以对敌更具一番妙用。 第1217页 第九百七十一章 阴阳活 凌沖处心积虑,打算抢了计都星君便走,却落在太弼算中。伏斗定星盘一出,无量星光瀰漫,噬魂阴神再神通广大,一时也难以脱出。 噬魂幡中,计都星君极力抗拒噬魂魔念侵扰,身边无量劫运之力护体,噬魂真气果然不得侵入。计都星君心头焦躁,落入凌沖算计,当要破境而出才是,外面太弼乃是不足为信,忍不住连发数道神通。 但噬魂幡本就是一件虚空法器,炼到极处,自成洞天,落在噬魂老人手中,甚至能藉此演化世间地狱,容纳无量阴魂。计都星君所发神通被凌沖暗中挪移,不知落到甚么地方去了,丝毫不起作用。 计都星君怒发欲狂,喝骂连连,忽然身上一紧,一条粗大之极的黑索竟不知从何处钻出,将他元神真灵捆了个结结实实! 此为拘魂锁妙用,计都星君背后一凉,竟已被捆缚于一根高大之极的柱上,正是祭灵柱。 噬魂幡中五大法器尽出,计都星君见自家被捆,毫不慌张,叫道:「区区邪物,能奈我何?」用力挣扎,抖动不休。忽然周身又是一紧,却是被一圈白森森的圈子套住,他不认得绝情环,只是冷笑不已。 法器法宝全赖有人操控,似晦明童子那般自生神异者,十分稀缺,按理操控之人有多大道行,法器便能发挥多大威力,纵使凌沖使出吃奶的气力,也绝越不过脱劫这道天堑,因此计都星君老神在在,绝不担心自家安危,何况外面还有太弼那厮,只要稍用手段,便能将这噬魂道的妖人镇压杀死。 噬魂幡中凌沖念头无处不在,显化声音道:「计都,你死到临头,还要挣扎么?」计都星君哈哈大笑,说道:「笑话!我禀先天劫运而生,自有大气运护身,註定要修成长生,就凭你这点微末神通,焉敢大言不惭?」 凌沖一声冷笑,喝道:「你看这是何物!」一团物事自噬魂幡深处飞出,幡中空间魔气氤氲,魔念游走,但此物一出,立时黑白分明,盪开氤氲魔气,连魔念也闪在一旁,颇见神异。 计都星君只瞧了一眼,便骇的魂飞天外,叫道:「阴阳气!该死的,你怎的会有此物!」其还清楚记得彭泽城外,凌沖阳神以此物生生截去他半截元灵,炼化吞吃了干净的惨象。 计都星乃天生神圣,无所畏惧,就算被轰杀,只要一灵不灭,仍可禀劫运復生。而阴阳之气却是唯一能克制其的东西,且是克制的死死的,此物尚属后天,若是先天之物,价值远在一干法宝之上。计都星君真是要有多远躲多远,再也不敢踏足凡世。 计都星君方寸已乱,见了阴阳之气如见天敌,哪顾得上去想为何阴阳之气会出现在噬魂道妖人手中,周身六色光华乱抖乱窜,就要挣脱拘魂索与绝情环,自祭灵柱上脱身! 事到如今已是图穷匕见,阴神与噬魂幡一体,计都星君挣扎之力大的异乎寻常,又将计都六劫法的神通乱放,一时之间噬魂幡内劫运之力鼓盪,无数神通接连炸响,混乱到了极处! 凌沖早已铁了心,必要将计都星君炼化,连外面的太弼都不管了,一面全力催动噬魂幡五大组件法力,镇压计都星君反扑,一面引领了阴阳之气往其头顶落去! 阴阳之气中早有一缕凌沖的本命念头,无论阳神阴神皆可操控,不过这等神物非人力所能炼化,凌沖也是机缘巧合,又有郭纯阳等一干大佬在背后算计,才能勉强与阴阳之气建立起丝丝关联。 阴阳之气越飞越近,计都星君只感大难临头,似他这等先天神圣,对生死劫数更有几分体悟,生死顷俄之际,终于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 计都星君并无本体,只是一团劫云,却霍然变化,成了一颗硕大星辰的模样。那星辰闪烁六色,充满不详与灾劫之意,竟是一颗计都星的本体。 抬头望时,但见一道粗大之极的星光竟从无垠星空深处投射而来,那星芒并非亮银之色,而是通体血红,破开噬魂幡藩篱,投注于计都星君元灵之上。受了星芒激引,计都星君方才化身为一颗计都灾星! 计都星君也是无计可施,唯有铤而走险,强行接引九天星河中的计都妖星投注星力,藉机变换了形态。那颗大星看似极大,实则还及不上真正计都妖星的千万分之一。 此星一出,无量灾劫之气蔓延,竟将噬魂幡中噬魂真气生生破开,非但如此,计都妖星旋动越急,不断胀大,竟似要撑破噬魂幡所成洞天,强行破界出去! 计都星君倾尽全力,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再也拘束不住,被狠狠挣破,妖星旋转之间,一声雷响,往上便走,其不敢面对阴阳之气,只好向上突围。 噬魂幡中元气紊乱,凌沖不得不现了阴神之身镇压,正没理会处时,那阴阳之气原本慢吞吞而行,及至计都妖星现了元身,凶威信信,被无量邪异的灾劫之气一冲,这才灵动起来! 凌沖曾得龙神母指点,要将这一团阴阳之气祭炼的得返先天,须得吞噬先天劫运之道方可,但计都星君修行未足,纵有劫运在身,也不脱后天之意,自然不能令阴阳之气演化先天。 不过还有郭纯阳的旨意,命他来寻计都星君,此是他阳神脱劫的一线生机,自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见阴阳之气微有躁动,立时拼命鼓催那溶于阴阳气中的一点念头,引逗阴阳气去吞吃计都星君。 第1218页 计都妖星已大至数千丈方圆,微一旋动便搅起无尽风云,与之相比,阴阳之气不过小小拳头一团,根本济不得事,但凌冲心头总有一个念相,只要阴阳之气催动起来,必能克制计都星君。 果然阴阳气被念头扰动,又受劫运之气吸引,黑白两色真气旋动更急,到了后来几乎瞧不见两位阴阳鱼游动之态,只觉是一团混沌之意飘荡不休。 第九百七十二章 炼化计都 噬魂幡中,一端是黑白二色,古朴无方。另一端却是六色杂陈,扰人耳目。八种颜色,八种气象,交织一处,映的幡内洞天光怪陆离,颇有鱼跃鹰扬、山崩海裂之势。 阴阳二气仍是一团拳头大小的气流,不过飙轮电转之间,竟生出丝丝电芒也似的光亮,同时两尾阴阳鱼互逐之间,渐渐失却黑白本色,有了化为一体色呈混沌之势。 不过凌沖懒得去管阴阳之气的异变,还是先吞了计都星君来的保险,余下之事再说不迟。好在阴阳气中有他念头作祟,又兼先天劫运实是阴阳之气的心头好,未几之间,就见两位阴阳鱼交缠之处,蓦地生出一股沛然之极的大力。 那股力道沛然无穷,有搬山挪海之妙,一股脑落在计都妖星之上。计都星君正竭力要破开噬魂幡洞天,不料祸从天降,被阴阳之气吸力上身,妖星震动,就要变化飞去。 可惜阴阳之气专克先天劫运,一旦罩定计都妖星,便如勐蛇张吻,死不松口。计都妖星连沖数回,俱被无量吸力拉了回来,一时团团乱转,不知高低。 计都星君先天惧怕阴阳之气,前次在凌沖阳神手中吃了大亏,这才销声匿迹,跑到极北之地苦挨,好容易借兵患灾气恢復了几分元气,谁知死星照命,又被凌沖寻上门来。 其一见阴阳二气,胆气先自怯了,有何手段也施展不出,霍然之间骇然发觉自家法体法力渐渐减少,丝丝缕缕的六色劫气自妖星本体上被阴阳之气活活扯了下来,融入阴阳鱼之中。 就见计都妖星上腾起无数六色光华,光华之中隐约可见山崩海啸、星坠陆沉之景,又有干坤破灭,星辰不存之态,画面之中又有无数生灵,或人或兽,向苍天神灵叩首不已,祈求赦免其罪孽,却毫无用处。 天地之间大火熊熊,燃尽一切,之后又有无边大水大雨,连降数百年,紧接又自山陷海升,沧海桑田,由此生灵灭绝,干坤之间尽是玄冰裹夹,一片了无生机之意。 此是描绘了计都星君成道之景,计都星君若要证道,需寻一处世界降下无边灾劫,灭绝一切生灵,而后汲取炼化其中的怨灵之气与灾难之意。 计都星君本打算修道有成,便去九天星河中寻一处类似天星界的世界,谁料平日只有其给人降劫的份,这一次却被凌沖寻上门来,在劫难逃! 计都星君的本源真气似有似无,是精纯之极的劫运之力,恰是阴阳二气的心头好。丝丝劫运之力被抽离出来,被阴阳之气一绞,已自吞噬炼化。 阴阳之气每炼化一丝劫运之力,底蕴便增厚了一分,先时尚是丝丝缕缕,到后来汇溪成河,汇河成湖,竟无有止歇之意。任凭计都星君使尽了手段,都能镇压本命真气,只得眼睁睁瞧着被肆无忌惮的炼化。 凌沖隔着那枚念头,感悟阴阳二气之变,只觉真气之量并无增减,反倒是阴阳之气变化更为剧烈活泼,看来炼化了计都星君的劫运之力,能令阴阳之气变化灵动,由后天转向先天。 凌沖自知单凭一个区区计都,绝无可能就令后天阴阳化为先天,除非连那颗亘古便存的妖星灾星也一併炼化了,但那又如何可能? 不过有计都星君在,到底聊胜于无,阴阳二气越发灵动,变化无端,此消彼长之下,就见本是千万丈方圆的一颗妖星,渐渐缩水成了百丈。到后来阴阳之气略一擎动,妖星的本源劫运如条条大龙,争先恐后涌出,汇入两尾阴阳鱼中。 计都星君使尽解数,已然黔驴技穷,面对这等天生克制自家的神物,不由悲嘆一声,暗道:「我命休矣!」眼见好容易聚敛修炼来的本命劫运之力被阴阳之气蚕食殆尽,再有数息的功夫,连他自家的元灵也保不住。 瞥眼见凌沖阴神现身出来,立在阴阳之气之后,计都星君怒不可遏,恶向胆边生:「是了!这厮与太玄那个凌沖必然大有关联!我秉天运而生,他若敢杀我,必有奇灾临头,死的惨不可言!」 计都扬声叫道:「兀那妖人!你有阴阳之气在手,我抗衡不得,不过你也休想善终,我以咒术之力,咒你终有一日身化劫灰,元灵不存,永无超拔之日!」声音之中满是恶毒仇恨之意。 计都星君喝罢,一颗妖星劫运之力鼓盪,陡然爆散开来,就见漫天六色光华乱飞,大有亩许,小有尺余,阴阳之气吸力不减,立时将大半光华抽取的干干净净,却仍有许多漏网之鱼。 凌沖阴神心头起了极大警兆,就见无数六色光华躲过阴阳之气,如乱箭齐发,向自家射来。想起计都星君临死所说,哪还不知非是好路数? 好在噬魂幡内任由阴神徜徉,户庭千里、咫尺天涯之道随意施展,阴神连闪之下,已落在阴阳二气之后,恰与劫运光华背道而驰。 那六色光华是计都星君以最后的残存本源之力所下一道咒术,形似南疆所言之诅咒、巫咒,只更为恶毒。失却了目标,一时茫然无措,但随即重整旗鼓,齐齐调转,又往阴神射来。 第1219页 阴神暗骂一声:「阴魂不散!」连躲几场,其等恍如附骨之蛆,不知疲累,来回往返。凌沖用个狡狯,只在阴阳之气周遭往復来回,引逗劫运咒力。 那劫运咒力秉承计都星君临死一方怨念,只跟定了凌沖,不中不罢休,并无甚么机变之力,慌乱之下竟有不少自投罗网,还未扎到凌沖,先自飞入阴阳二气中去了。 如此这般来回了数个回合,眼见唯余一道六色光华,却最是灵性十足,滑不留手,怎么也不肯乖乖投入阴阳气中,只在阴神背后弄影。 唬得凌沖无名火起,无意之中念头震动,就见阴阳之气陡然一缩一涨,如灵蛇伸骨,青龙取水,一口将之擒捉吞下。阴阳之气一磨,已然炼化。 凌沖一怔,随即大喜! 第九百七十三章 星光剑丝 阴阳之气能随他意念而动,表明对之的祭炼已大有进境。果然凌沖试加演化,就见黑白两色光华纵横吞吐,随心意而动,比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灵动了何止百倍?内中炼入的念头与元神之间感应亦自清晰之极,不由大喜。 看来龙神母所言无差,吞噬先天劫运确有点化阴阳之气的妙用。计都星君所含劫运不少,虽是后天,也足以令阴阳之气灵性十足,有此气在手,阳神的两重天劫足可从容而过。兼且日后修行亦要得益其良多。 计都星君临死之前所下咒力,被阴阳之气接了去,磨碎炼化,成了一团泡影。可怜计都星君亦是秉承大运而生,时运不济,终究为凌沖做了嫁衣裳。 阴神将阴阳二气收回身边,黑白光华吞吐不定,蓦地心头闪念,似是窥见了几分天机,暗叫:「原来如此!我的魔道之身劫数也到了,便应在那太弼手上,我当有百日困身之厄,等阳神脱劫之后前来搭救。」 阴阳之气竟还有推演之能,着实出乎意料之外,但再刻意寻觅方才那灵机一现之感,却又惘然无所得,阴神振奋精神,眼下尚非探究阴阳二气妙用的时机,当即默默祝祷:「弟子凌沖,请钧天老祖显灵一见,有事相求。」 钧天道人许他能借用空桑仙府三回,如今身在太弼的伏斗定星盘中,也未知祝祷之力能否下达至冥狱,为那位老祖感知。如此默祷三遍,念头未绝,噬魂幡中洞天已起了异变。 一团虚无云气生出,略一变幻,破开虚空,内中仙光灵霞如潮,正是空桑仙府。一位老祖立于仙府之上,正是钧天道人。 凌沖大喜,忙即下拜,叫道:「弟子有一物事,求老祖将之送与太玄峰家师之处!」扬手将阴阳之气送出。钧天道人微微抬手,已自接过,见竟是阴阳之气,惊道:「此会是此物?这等神物绝非凡俗所能染指,你师傅真是胡闹!」 凌冲心头一动,阴阳之气号称蕴有生死消长、宇宙生灭之秘,就连龙神母见了,也自惊异。钧天道人是空桑上人嫡传,道行怕是犹在龙神母之上,何不向其问些阴阳之气的秘辛? 正要开口,钧天道人已道:「你要问阴阳二气之秘,且免开尊口,我空桑一脉如今自顾不暇,阴阳之气牵扯太多,可不敢趟这趟浑水。我观你处境十分不妙,要不要连你一起转回太玄?」 也唯有钧天道人这等老祖,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太弼的伏斗定星盘中来去自如,甚而能携了凌沖脱出。凌沖想了想,苦笑道:「方才弟子窥破一点天机,此是我之劫数,必要受百日之困,方能圆满,就请老祖将阴阳之气带走便是。」 钧天道人也不多问,只说:「我许你三次动用空桑仙府,此是第二回,你须记住了!」不等凌沖回答,光华一闪,已卷了阴阳之气走个干净。 凌冲来不及松一口气,噬魂幡外情势已然急转直下,危机一发!先前他只顾炼化计都星君,用一枚念头主持噬魂幡变化,被太弼的伏斗定星盘着实锤鍊了一番。 伏斗定星盘中,无数大星往復来去,有的如大日经天,有的仅只拳头大小,但无一例外,皆是声势滔天。太弼在待诏境蹉跎经年,积淀法力,星宿魔宗的法门又素以星力悠长着称,这面本命星光炼成的伏斗定星盘,实已有法宝之威,只差开启元灵而已。 颗颗大星急旋不停,太弼好整以暇,反正凌沖已落入毂中,就算噬魂幡也抵挡不得星光研磨,大可缓缓图之,也幸亏如此,才给了凌沖阴神炼化计都星君之机。 凌沖阴神归位,当即将噬魂幡诸般变化运使到了极处,就见一团黑气外有七色光华辉映,在星阵之间来回冲撞。太弼声音传来:「我念你修行不易,只要将噬魂劫法奉上,便可放你元灵归去,不然我用星辰真火炼化你的法宝元神,亦能得到噬魂真传,但你的真灵却保不住了!」 凌沖充耳不闻,催动噬魂幡如滑鱼般游走不定,太弼见他冥顽不灵,也不动怒,只轻飘飘发动伏斗定星盘又一番变化,但见无数大星旋动之间,星光吞吐如丝,渐渐结成光茧,继而拉长变细,未几之间竟已变成条条粗细不一的星光长丝。 定星盘中大星是太弼以本命星力融合周天群星之精合炼而成,变化多段。条条星光长丝之变如同剑道中之炼剑成丝,威力甚而凌驾其上。 星光剑丝一成,立时剿杀而来,凌沖见不是路,只好极力收缩法力,将噬魂幡所化黑气演化为一点魔意,希冀能躲过剑丝噼斩。 他是修炼剑术之辈,深知炼剑成丝的威力所在,以待诏道行使出,绝非自己所能抵挡,只指望能拖过百日,等待那一线生机而已。 第1220页 星光剑丝抖动,前狼后虎,数道剑丝将周遭腾挪空间尽数封死,凌沖无法,唯有咬牙硬抗,却吃剑丝扫过,团团黑气自噬魂幡上被斩落下来,落在星阵之中,转眼被炼化无形。 凌沖又惊又怒,那黑气是阴神本源法力,正念念力所化,一旦失去,要想修炼回来,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太弼用心歹毒,既然不肯献出噬魂劫法道诀,便用星光刷落不停,一点点磨去凌沖的本命真气,等魔气耗尽,仅剩元神,便可从容炼化。 星光剑丝髮动,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剑丝次第攻来,有的极快、有的极慢,快慢之间错落有致,颇有章法。凌沖咬牙切齿,只好将太阴魅剑催发到了极致,七色剑光结成一个光茧,护住阴神正念与噬魂幡本体。 可惜双方道行相差太大,星光剑丝滚滚而来,每一斩定必带走一团凌沖的本源真气,丝毫不爽,连太阴魅剑的剑光也抵挡不住,反被星光一冲,便自七零八落的不成模样。 好在弃道人祭炼噬魂幡时未曾偷工减料,着实用了许多珍惜的宝材,又炼化了真正噬魂幡中的祭灵柱,本质好的出奇,不怕剑光噼斩,纵然星光摇盪,剑光如海,也尽还支撑的住。 第九百七十四章 周天星斗、宙光大阵 太弼对计都星君的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早已料定计都星君逃不过这一劫。但彼之劫数,却是己之机缘,将星盘祭起,无数星光剑丝来去。 凌沖阴神也不焦急,急也无用,索性将七情魔念尽数收入噬魂幡中,现出一面妖幡本体,立于莽莽星河之间,任由星光剑丝之力沖刷。他的劫数在此,躲避不得,唯有撑到阳神前来解救的那一刻。 太弼无心催动伏斗定星盘之威力,但星光剑丝演化之间,阵势自然而然越变越奇,释放出星宿魔宗阵道的大威力来。轮迴世界轮到阵法之宗,首推四海龙族,其等血脉传自天龙一族,精通无数阵法,又祭炼了许多阵图,威力至大。 但世人却不知星宿魔宗的阵法之道绝不在四海龙族之下,门中有两座大阵,号为先天,能藏群星于股掌,踏宙光如流水,分为周天星斗大阵与宙光大阵两部。 太弼的伏斗定星盘便脱胎自周天星斗大阵,威力尚不及正本的百分之一,已然杀的凌沖死去活来。阵势演化之间,就见条条星光剑丝相互摩盪不休,剑气剑光重又化为漫天星芒。星芒摩擦激盪,竟而生出点点真火! 此火乃是星辰真火,产于星辰之中,亦属先天神火之流,威能无穷。想那漫天星辰,自开天闢地以来留存至今,汲纳无穷天地精气,蕴于星体之中,一旦火势爆发,足可烧熔星体,席捲宇宙。 此星辰真火世间唯有星宿魔宗懂得修炼、收纳之道,能借其威力逞凶。周天星斗大阵唯有太微垣中得有传承,太弼身为太微星主弟子,自然得传此道,且修炼的十分精深。 星辰真火容纳万有,既有阴邪寒魄之意,又有纯阳破魔之道,凌沖的噬魂幡真气被其一烧,立时被揭去一大片,几乎露出妖幡本体。 凌沖忙用真气护住那一片缺失之处,免得被星辰真火破去妖幡禁制,不禁发愁起来:「太弼的道行已趋近于长生,星辰真火威力无穷,只怕用不了多时便能将我炼化了。」 事到临头,唯有挣扎求生。眼看星辰真火一卷,又自烧来,却有七色光华挡在噬魂幡外,负隅顽抗,正是七情魔念。七情魔念凌沖分化出的杂念,炼入自家道心中阴暗魔性一面,以七情为体,恰似佛家所言之我执。 只要阴神心念尚在,譬如杂草,一遇阳光雨露,便滋生无穷。杂念之意随灭随生,永续不绝,恰好拿来抵挡星辰真火炼化。七情魔念被星辰真火舔过,立时化为乌有,内中凌沖的杂念亦被炼化一空。 但凌沖正念一转,又有无数杂念生出,重又化为七色魔光,魔道修行本就难以收摄心魔,噬魂劫法又讲究将七情杂念排除在外,连凌沖自家也控制不得。 如此杂念生出,被炼化,又生出,只看是化生的快,还是炼化的快。幸好凌沖的杂念随灭随生,几乎无有穷尽,还可抵御一时。 无数大星搅动之间,组成了一张巨大之极的面孔,正是太弼,笑道:「噬魂劫法炼化杂念之道确是独树一帜,居然能分化念头,不过这星辰真火威能无匹,纵是杂念,亦是你本身元灵演化,被炼化了就没了,你要三思才是。」 太弼所言不错,杂念魔念皆是生自正念,与凌沖阴神一体两面,内中也含有凌沖毕生所歷之事的记忆等等,被真火烧去便是烧去,再无修炼回来的可能。 凌沖冷笑道:「势成骑虎,先烧杂念,总比我的元灵被你炼化的好!」杂念中所含信息不多,自要丢车保帅,以之拖慢星辰真火炼化,先保住正念才是根本。 太弼面上云淡风轻,说道:「那也随你!」星斗大阵演化之间,四面八方皆是星辰真火,将噬魂幡围住,狠狠煅烧,不停有噬魂真气被烧成缕缕黑烟,飘散无踪。太弼用的却是星辰真火中克制妖邪魔头的手段,实是一大讽刺。 且说极西之地,太玄峰上,郭纯阳身在掌教大殿之中,凌沖阳神之身外有一层金光包裹,渗入体内,在七窍中不断钻进钻入,此金光是郭纯阳本命法力所化,神妙无方,能暂时阻拦五蛊神君元神炼化凌沖阳神。 第1221页 郭纯阳端坐云床,忽然心头一动,殿上忽起微风,现出一道虚空罅隙,内中一位道人将手一抛,一团阴阳之气飞去,郭纯阳探手接过,稽首道:「多谢钧天老祖相助!」钧天道人亦稽首还礼,却不开口,撤去虚空罅隙,已然走个无踪。 郭纯阳掂了掂掌中阴阳之气,目中露出缅怀之色,笑道:「果是天生神物,可惜老道并非有缘之人,还是去寻你的正主去罢!」随手一扔! 阴阳之气浮起半空,感应到凌沖气息,立时如乳燕投林般,化为一道电光,自凌沖眉心处钻入。凌沖肉身藏于洞虚真界,显化在外的便是真界之形,阴阳之气一路长驱直入,眼前已是凌沖阳神。 阳神之身端坐静坐,似是死尸一般,身躯被光暗之形一分为二,情景诡异至极。一般身躯被无量光明覆盖,内中可见无数符箓游走,吞噬凌沖阳神的真气念头,融入光明之意中。 而阴暗一边恰似深渊,又如玄阴魔界,散发重重不详之气,亦在不停吞噬凌沖元灵念头。不可思议者,一光一暗竟是相互共存,井水不犯河水,同舟共济只为炼化凌沖元神。 阴阳之气一来,光暗劫数之力登时警醒。无量光明之中飞出无数光剑光刀、无边阴暗之中亦伸出无数触手,来回舞动,欲择人而噬! 光暗劫力一动,五蛊神君便首当其冲,其一半元神化为碧烟,纠缠凌沖阳神,被劫力一冲,一小块碧烟被生生炼化!碧烟是五蛊神君本命法力所化,护住元神不受侵扰,一旦受损,可非数年苦修所能弥补的。 五蛊神君大骂一声,他也是乖觉,察觉光暗劫力针对那一团后来的奇异真气,忙即让出一条出路,放光暗劫力而过。 第九百七十五章 阴阳炼光暗 光暗劫力一冲而过,路经五蛊神君元神时,只稍稍擦碰了一丝,五蛊神君护身的碧烟就有三成被天劫之力化去,惊得那老魔大叫一声,忙不迭收拢元神,躲避天劫之力。 天劫之道,虚无缥缈,任你是胎动境还是长生境,都要忌惮无比,五蛊神君纵然修成玄阴,对劫数亦自敬而远之,何况他身被重创,更不敢造次。 阴阳之气中有凌沖打入的一缕念头,炼化了计都星君元灵劫运之后,变化越发灵动,亦能操控几分阴阳鱼变化。劫数之力对阴阳之气如临大敌,竟是抢先发难! 劫力分出部分,镇压炼化凌沖阳神的劫力自然薄弱了下来,晦明童子眼疾手快,一口本命真气喷出,正中凌沖阳神。阳神哼了一声,醒转了过来。 阳神在光暗之力压制之下,念头转动仍难,但阴阳之气近在咫尺,却不妨碍其略略操纵一回。凌沖还是首次驾驭这等后天之宝,都说阴阳之气妙用无穷,蕴含先后天造化之道,可惜凌沖是个初哥,初次上手,用之御劫还差不多,哪顾得上体悟甚么造化之道? 幸好阴阳之气还算听使唤,阳神引动其中一缕念头,阴阳气机立时变换,成了两头尖尖,形似长梭的模样。那长梭细如筷子,长有数尺,一绷一弹之间,两头已分别死死扎入光暗劫力之中! 光暗劫力演化光刀光剑与阴暗鬼爪,齐齐落在阴阳神梭之上,打得砰砰有声,可惜阴阳之气岿然不动,根本不能动摇分毫。 凌沖不过略略发挥此宝妙用,余下还要凭其自行发动。果然阴阳神梭被光暗劫力一通噼斩狠抓,似乎被激怒,阴阳之气两头陡然飙轮电转开来,如钻头钻山,盪起层层黑白波纹。 那光暗劫力吃阴阳神梭一通乱钻,居然丝毫抵挡不得,被搅得一塌煳涂,成了一锅稀粥,光雨挥洒之间,被搅乱的天劫之力竟被阴阳神梭长鲸吸水般吸入其中,一点一点的炼化殆尽。 这一下连五蛊神君都瞧得呆了,他对天劫之力忌惮不已,却没料到凌沖那厮还有这般手段,不知从何处寻来专克天劫的法宝,碧烟之中探出一颗人头,正是五蛊神君的模样,呆呆瞧着阴阳神梭大展神威,汲取天劫之力。 五蛊神君瞧了半晌,忽然露出惊惧之极的神色,叫道:「阴阳之气?怎会是这等神物!」只听一声轻笑,洞虚真界中悄然现出一位道人,正是郭纯阳,手指他道:「你这厮还有几分眼力,识得是阴阳之气么?」 五蛊神君叫道:「放屁!这等神物,关乎先天造化之功,非是凡俗所能玩弄,你!你!你使了甚么妖法,竟能……」郭纯阳截住他话头,冷冷道:「你要戕害我心爱的弟子,以为我会将这等隐秘和盘托出么?」 五蛊神君呆了一呆,忽然叫道:「只要你肯将这秘密告诉我,我便不害你的弟子,从他元神上脱身,如何?」郭纯阳哈哈一笑,讥讽道:「你这厮却是痴心妄想,能祭炼操控阴阳之气之秘,岂是你这等魔头能听得?」 五蛊神君面露凶色,喝道:「既然如此,老子拼着元神毁去,也要拉你的弟子陪葬!」郭纯阳竟有手段能令弟子祭炼阴阳之气,渡脱劫数已是不费吹灰之力,自家在他的手段下,绝难讨好,既然要挟不得,索性大家一拍两散,拼着一半元神毁去,也要毁掉郭纯阳弟子向道之机! 郭纯阳摇了摇头,说道:「先前你若痛下决心,有两重天劫之力加持,老道投鼠忌器,还奈何你不得。如今阴阳之气蜕变在即,正可克制天劫之力,因此么,你这一半元神可以灰灰去了!」 五蛊神君好歹是魔道有数人物,心性狠绝,见再无圆转余地,当下发动,无穷碧烟如开锅沸水,骨朵朵冒出浓烟,就要将凌沖阳神化去! 第1222页 以玄阴老祖的手段,炼化一个区区脱劫修士的元神自是手到擒来,碧烟摩盪之间,化为五蛊阴火,只烧的凌沖阳神滋啦啦作响! 郭纯阳冷哼一声,两手一搓,登时有大片金霞飞出,毫芒如雨,却是后发先至,如濛濛细雨,落在碧烟之上。吱吱吱吱连声之下,玄魔两道法力激烈交锋,如阴阳两极,立时胶着难下。 郭纯阳的法力古怪之极,分明不是纯阳道行,却偏偏有纯阳级数的战力,那金霞别有一番威力,不但能消磨五蛊神君本命元气,更渗入碧烟之中,将凌沖阳神包裹,防护的风雨不透。 五蛊神君连番使劲,都不能攻破那一层薄薄金霞,自也不能坏了凌沖阳神,不由惊怒交加。再看阴阳神梭晃动之间,竟已将分离出天劫之力吸纳一空,重又一转,依旧演化阴阳二气,阴阳鱼搅盪不休。 郭纯阳哈哈一笑,喝一声:「起!」片片金霞合拢,化为一只金色手掌,狠狠一抓一提,五指间带起一大片碧烟烟霞,竟将五蛊神君一半元神生生抓摄而起! 碧烟烟云变换不停,五蛊神君面容凸显出来,不断喝骂。郭纯阳充耳不闻,金色大手向上疾飞,带动一团碧色云气飘荡不定,望去如同缠绕一条碧绿丝带,十分有趣。 郭纯阳手段诡异至极,竟能生生将五蛊神君元神剥离出来,而不伤及凌沖阳神,等最后一丝碧烟脱离凌沖阳神,金色巨掌凭空打个响指,金霞垂落如瀑如流沙,将整团碧烟包围,金光连闪,化为一团指甲盖大小金光,内中一团烟云不断挣扎变化,却始终脱不出去。 郭纯阳望着五蛊神君元神笑道:「你且老实些,待我救了徒儿,再来炮制你!」伸手一点,喝道:「还不归位!」正中阴阳之气,恰好将之推向凌沖阳神。 阴阳之气炼化了袭来的光暗之力,意犹未尽,被郭纯阳推波助澜,立时扑在阳神之上!余下个光暗劫力似有所感,放弃灭杀凌沖阳神,转而一致对外,与阴阳之气绞杀一处。 第九百七十六章 过犹不及 阴阳之气专克劫运之力,虽是后天阴阳之力,亦能死死克制凌沖的后天劫数。光暗劫力灭杀凌沖阳神不费吹灰之力,在阴阳之气勐攻之下,却是节节败退。 阴阳之气来回往復,又有凌沖念头在其中推波助澜,如勐虎下山,一掀、一剪之间,将光暗劫力撕扯成几截,跟着鲸吞虎咽,一一炼化! 眼看不可一世的天劫之力绝无反抗之力,被阴阳之气一一吃干抹净,五蛊神君被金霞囚禁,早已看直了眼。郭纯阳满意点头,提着五蛊神君元神迈步跨出洞虚真界。 过得良久,阴阳之气将光暗劫力吞吃一空,黑白两道真气首尾互逐,落在阳神头顶。晦明童子望着两仪之气嘻嘻直笑,想伸出小手去把玩一番,却又不敢。 劫数已去,凌沖阳神嘿了一声,这才回神过来。光暗劫力同至,两重天劫交互,令他心力交瘁,道行虽有进境,法力修为却倒退了何止一大境界?如今所余真气只比元婴真君级数强上一线,连一元重水与生死符都动用不得。 只听真界之外郭纯阳喝道:「还不归位作甚!」凌沖一个激灵,阳神归位,睁开眼来,见郭纯阳笑眯眯落座云床之上,手边一团金芒之中,五蛊神君叫骂不休,言语恶毒之极。 郭纯阳不去理会,对凌沖道:「连脱两重劫数,有何体悟?」凌沖沉吟道:「真气损耗过剧,但道行略有增长。」九重天劫,每过一重便有一重的好处,算来阳神已过四重天劫,可称四劫宗师。 道行增长未必能增强斗法之能,或是神通威力,但对大道体悟更深,对自身真气操控更加细緻入微,亦是长足进步。 郭纯阳颔首道:「天劫难过,除了机缘修为,还要有师长护法,所谓财侣法地,不外如是。你连过两重劫数,虽有取巧之嫌,却是可喜可贺。」 凌沖一躬到地,说道:「全赖恩师成全!」郭纯阳道:「你的阴神不计生死,以阴阳之气炼化了计都星君,你的阳神方有超脱之机。眼下阴神被星宿魔宗太弼困住,那厮精通周天星斗大阵,能炼周天星光以为己用,若是被他得了全本的噬魂劫法,立刻立地成魔,修成长生,此事万万不可。」 凌沖道:「阴神不可不救,还请师傅示下,该当如何救法?」郭纯阳道:「阴阳之气乃天地瑰宝,虽非先天之物,易遭天地鬼神之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泄露。你渡过四重劫数,又有生死符、一元重水护身,未必不能与待诏高手斗上一斗,只是须要防备他人从中作梗。」 凌沖听乃师话中有话,问道:「恩师之意,可是有人要对弟子不利?」郭纯阳悠悠道:「你太清传人的身份泄露,清虚道宗恨你入骨,必遣高手前来围杀,在太玄峰上其等不敢造次,只会等你离了师门落单之时动手。」 凌沖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清虚道宗这等庞然大物,门中高手无数,若铁了心杀他,除非一辈子躲在太玄峰上不出山,又想到师傅既能算出此招,必有解救之法,当下叫道:「该当如何避劫,还请师傅指点!」 岂料郭纯阳摇头道:「这一场劫数十分兇险,全靠你自家道力神通去闯,过得去海阔天空,过不去身死道消。就算为师想出手相助,亦是爱莫能助!」 凌沖瞠目道:「那却是为何?」郭纯阳道:「拂真那厮算计精明,既是铁了心取你性命,岂会容我插手?不过你放心,你是我关门弟子,你若死了,为师定要杀几个清虚道宗的纯阳之辈给你出气!」 第1223页 凌沖气道:「弟子死都死了,师傅去杀人报仇,有个屁用!」郭纯阳为老不尊,放浪形骸,师徒之间也不讲甚么礼仪尊卑,因此凌沖说话极不客气。 郭纯阳呵呵笑道:「你不必激我,激也无用,反正此事全凭你自家造化。」竟是油盐不进。凌沖气沖沖道:「弟子大劫刚过,神虚体乏,只怕不能立时动身去搭救阴神。」 郭纯阳笑道:「阴神亦是你元神所化,若是被太弼炼化了,从此你再也不能得窥大道,你愿意养伤尽可待在山上,多耗上几年,说不定连清虚道宗的杀劫亦能一体避过!」 凌沖气极反笑,实是无话可说,他在气头之上,转身欲走。郭纯阳喝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这一指扭曲虚空,竟是由后转前,正点在凌沖丹田之上,劲力透入,凌沖面上忽地潮红一片,周身穴窍中窜出点点绿意,愈来愈深,到后来竟是舞动如龙! 原来郭纯阳那一指直透洞虚真界,竟将真界所藏一株先天乙木灵根枝条点爆开来!那枝条是凌沖从青帝苑中费尽心思偷来,为此还被青帝弟子追杀,好不狼狈,一直当作宝贝温养,希冀有朝一日能再种出一株先天灵根来。 灵根枝条共有四根,郭纯阳点爆的是最细的一条,饶是如此,灵根爆散所发灵气亦是无穷无尽,化为滚滚碧潮绿浪,在真界之中肆虐如狂! 凌沖根本来不及质问乃师的心思,阳神陷入真界之中,手掐法诀,催动太乙飞星符阵与清玄真气,全力炼化突如其来的无量灵气。 先天灵根所蕴生发之气对凌沖而言确是大补之物,但先天之物炸裂,即使只有些许,亦足以将洞虚真界撑爆!一时之间,真界之中碧浪滔天,如潮决堤,连太乙飞星符阵也被碧潮淹没。 凌沖法力全开,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洞虚剑诀、太乙飞星清微符法等所学道诀急速吸纳过量的先天乙木灵气,本来他在极短时日内连过四重天劫,神气疲弱,道基受损,还需数年将养方可。 但在无尽先天灵气沖刷之下,种种痼疾、暗伤几乎在一瞬间痊癒,任何隐患皆被抹去。但所谓过犹不及,先天乙木之气太过充盈,反过来便去同化凌沖的清玄真气,要将之化为乙木之性。 第九百七十七章 侃侃而谈 先遭殃的是太乙飞星符阵,原本符阵高悬诸天之上,最是超然,被无量先天之气淹没,一颗颗大星次第熄灭,内中的根本符箓禁制受乙木之气侵蚀,凌乱不堪。 先天之气太盛,凌沖的清玄真气节节败退,瞬息之间星斗符阵外层数十枚符箓以告失守!凌沖嘿了一声,符阵中央现出四道庞大之极的星神之身,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其中青龙之身属东方甲乙木,龙口大张,拼命吞吸乙木精气。 其余三大星神亦竭力稳固星阵,免得被先天精气余波掀翻了符阵,那就闹大笑话了。洞虚真界中唯有一元重水老神在在,全不将乙木精气放在眼中,大家都是先天之物,谁也奈何不得睡,又怕个鸟来? 最兴奋的当属晦明童子,不必凌沖吩咐,迳自变化出本体,但见一面硕大之极的符箓横亘洞虚真界之中,将整座洞天铺满,符箓之上有黑白生死之气流转不休,散发生死轮迴之妙,须臾之间黑白之气一转,化为两尾阴阳鱼逐动不休,赫然便是阴阳二气! 晦明童子观凌沖阳神以阴阳之气炼化光暗劫力,心中略有所得,忍不住试演一番。两尾阴阳鱼逐动之间,尽显灵动,但不过数息之后一声雷响,阴阳鱼肚皮翻白,重又化为生死之气。 晦明童子一个小小的身子立在生死符上,小嘴鼓鼓,似是气的不轻,他所参悟的阴阳妙义太过肤浅,只能演化一时,过时便要被打回原形。 生死符上无数符线次第亮起,又有无数符窍鼓盪,传来汩汩之声,似有千万头巨兽一同饮水吐纳,声势浩大之极。随着生死符唿吸吐纳之间,无量先天乙木之气被符箓汲取炼化,大大缓解了洞虚真界中的窘态。 凌沖长松一口气,眼见本已漫过太乙飞星符阵的乙木精气渐渐回落,忙即趁机重又祭炼了新的星符,替换被乙木精气同化的旧符,未几之间,太乙飞星符阵中点点星芒亮起,已然恢復了七七八八。 饶是晦明童子是法宝级数,拼了老命炼化,也只得化去三分之一的先天之气,余下精气仍自充斥洞虚真界之中,依旧去蚕食凌沖苦修的清玄真气。 凌沖正自彷徨无计间,忽有一只大手探入真界,轻轻一抓,将余下乙木精气尽数摄起,带出洞天之外,却是郭纯阳终于出手。 掌教大殿之中,郭纯阳笑嘻嘻收回手掌,指尖一团碧油油的乙木精气显眼非常,那老道也不客气,两只手掌狠狠一搓,再摊开来,却有一柄小小的飞刀躺在掌心,不过一寸长短,精芒逼人,竟是将乙木精气炼成了一件宝贝。 郭纯阳笑眯眯收了飞刀,自语道:「有了这件物事,当可给那厮一个大大的惊喜了。」凌沖不知所云,但舍了一株先天灵根,法力道行尽復巅峰,倒也不会计较甚么得失。 郭纯阳笑道:「借你一条乙木灵枝,尚有大用,日后你自会明白。事不宜迟,我送你去北蛮之地,先搭救阴神再说!」 凌沖也知事态紧急,若被太弼将阴神炼化,那就万事皆休,再无成道之机,当下道:「全赖师傅做主!」郭纯阳二话不说,伸手抓住凌沖阳神之身,探入虚空之中,再收回时,已然不见了凌沖。 第1224页 郭纯阳将弟子送走,面上换为一副冷厉之色,对金霞中五蛊神君说道:「你这厮稍安勿躁,我还要借你元神做一件大事,你若肯听话,我许你一缕元灵去堕轮迴,受几辈子的苦楚业报,未必无有重归长生的一日。若是不肯听话,我一样有手段炮制你,但那时必要你形神俱灭,后悔也来不及!」 五蛊神君神态沮丧之极,受金霞禁锢,也不应答。郭纯阳也不管他,五根手指敲击云床,瞑目出神,也不知在算计甚么。 凌沖阳神一番颠倒,遨游虚空,再回过神来已至北疆之地,数百里之外兵戈之气沖天,一座雄关之下两支大军正杀得难解难分。 自阴神将阴阳之气送回太玄至今,已过三日功夫,明军与蛮军仍自绞杀不已,雁门关前血流成河,也不知两方坐镇的老祖如何想的,明明已定下三分人道气运之事,仍就放任两军厮杀。 凌沖嘆息不已,先运功感应阴神的所在,只觉所得晦晦明明,不明所以,但阴神尚在,并未被太弼的星盘炼化是真。既然如此,便多出许多腾挪之余地。 凌沖阳神将袍袖一抖,飘飘摇摇往雁门关而来,阴神之身不敢去见两位纯阳老祖,阳神可没那顾忌,要战太弼救阴神,少不得请那两位出手相助。 他自大明一侧国土入关,一路畅行无阻,以他四劫宗师的手段,有心掩藏之下,就算待诏境修士也未必能窥破行踪,何况其他凡俗兵将?雁门关中有玄女宫宫主姬冰花与七玄剑派长老段克邪两位老祖坐镇,此时正在城楼之上观瞧战况。 凌沖登上城楼,见到两位老祖,先自一躬到地。姬冰花回过身来笑道:「原来是凌沖师侄,你不在太玄峰躲着脱劫,你师傅派你来此蹦跶甚么?」说着眨了眨眼。 玄女宫与太玄派早就暗中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据说姬冰花与郭纯阳当年还曾不清不楚,不过当着段克邪之面,还要装作冷淡一些,不能露了马脚。 段克邪亦自回身,这位老祖生的十分俊逸,一双剑眉更增英气,望向凌沖。七玄剑派不似少阳派那般,与太玄明争暗斗,不过当年秋少鸣被凌冲击败,未能拜入郭纯阳门下,两派之间还是生出些龃龉。 凌沖不卑不亢,单刀直入,说道:「弟子此来是为与星宿魔宗一个叫太弼之人斗法,求两位老祖为弟子掠阵,若是对面乔依依不要面皮插手,还请两位主持公道。」 段克邪见他面对两位纯阳老祖威压,仍是侃侃而谈,并不露怯,暗暗点头:「怪不得少鸣当年败于此人手下,只这份胆识便是万中无一!看他已然脱去几重劫数,少鸣的修为居然还要差他一筹,真是异数。难道郭纯阳调教弟子的手段当真如此出神入化么?」 第九百七十八章 阳神动手 段克邪目露异色,说道:「太弼此人是星宿魔宗太微垣星主弟子,天赋异禀,据传此以本命星光炼就一件宝物,威能无穷。太微星主曾为其推算生平,言其必当证道长生,只是此人向来不履俗世,你又如何与他斗法结仇?」 凌沖早有腹案,将与萧厉结仇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并无半点夸大虚假之意,只未提萧厉去龙祖界取走迦楼罗神鸟之心之事,又道:「我与萧厉已是生死之仇,不杀他我心难安,只是那厮近来潜藏愈深,唯有擒捉太弼,逼问萧厉下落,因此不得不来。」 姬冰花笑道:「太弼善能推算,若是他证道,前知之能比你师傅弱了。其修成待诏多年,你连劫数还未脱去,怎能大言不惭,将之擒捉?」 凌沖呵呵一笑,说道:「他有本命星光所炼法宝,弟子却也非是单打独斗!」话不说透留三分。凌沖是当年太清门传人、甚而还是尹济祖师隔代亲传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段克邪自然也有耳闻,心头一凛:「难道此界除他之外,还有太清门的高手留存?也是,尹济祖师飞升仙界数千年,暗中培植几个弟子也不算难事。」 姬冰花虽与太玄结盟,只觉郭纯阳底气甚足,究竟有何后手却不深知,听了凌沖之言,不由想道:「难道郭纯阳竟早已与太清门暗中结盟,有尹济祖师这位上仙庇护,确是能翻云覆雨,只是须得防备清虚道宗发疯,暗下杀手。」 段克邪沉吟片刻,说道:「也罢,你自去寻仇厮杀,若是乔依依不要面皮,我与姬宫主自会出手。」凌沖大喜,深施一礼,飘然飞去。 姬冰花笑道:「段道友倒是好心的很!」段克邪淡淡道:「当年太清门覆灭,清虚道宗的龌龊事做了不少,因此深自戒惧,如今太清门捲土重来,正可见识一番玄门正宗符箓之道,可非是甚么好心。」 姬冰花深知修炼剑术之辈,尤其证道的老祖,必要剑心通明,段克邪又是正道中有名的铁面之辈,既然如此说,必非撒谎。 凌沖飘飘摇摇,直上九天,凭着与阴神那一丝玄妙之极的感应,终于在第三重天界之上寻到了太弼。那厮运炼星光良久,阴神在伏斗定星盘中被困愈久,正念生出杂念之速及不上炼化之速,七情魔念所化剑光已然化为乌有,如今只靠噬魂幡护住正念,但一身噬魂元气也已消耗了七七八八。 不过虽是危机一发,却未始无有收穫。阴神趁机将一身魔道真气借星辰真火熬炼了几个来回,真气之量虽然剧烈衰减,但真气之质却越发精纯通透。 借星辰真火炼化真气杂质,等若拿性命在火上烤,也唯有凌沖这等胆大包天之辈能想的出来。阴神一身真气沸沸滚滚,沖入噬魂幡中,将那妖幡所含禁制一重重激发。 第1225页 妖幡护持正念,承受的星辰真火最多,一张混沌色的幡面上千疮百孔,但宝物气息却不降反升,此幡自入凌沖手来,数十年随身不离,以心血祭炼,已然与正念相通,吐纳之间自生玄妙。 正念念头精纯,连噬魂幡也得了无穷好处。那妖幡中共有五大部件,环环相扣,勾连往復,就算祭炼的再巧妙,运用之间总有点点滞涩之意。 凌沖早有察觉,可惜修为不足,不能将之回炉重炼,另外此幡并非他从头祭炼而来,而是夺自弃道人,其中总有点点滴滴弃道人残余法力,宛如附骨之蛆,驱散不得,若不解决始终是一大破绽。 恰好借了星辰真火之力,将之引入幡中,在五大部件中一通好烧,终于逼出弃道人残存的法力,将之炼为飞灰,如今五大部件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气息浑然一体,再非各自为战,譬如人身之经络血肉,牵一髮而动全身,随心意演化,玄妙到了极处。 太弼虽不主动催动星盘炼化凌沖,但星光演化之间,星辰真火越发浓重,铅云如压,凌沖阴神纵有噬魂幡在手,也渐渐支撑不住,阳神赶至,阴神立生感应,暗松一口气。 第三重天罡大气广大无伦,太弼用星盘炼化阴神,暗用神通封锁虚空,免得被坏了好事。其自然瞒不过长生老祖的耳目,但彼等老祖也懒得来管这档闲事。 凌沖阳神飞上,太弼立有察觉,此时赶来者,必是对头,太弼也懒得喝问,顺手一记星神神通便轰了过去。 凌沖亦非好相与的,见一道星芒飞落,将一元重水祭起,化为一团波纹,那星光一头扎入其中,登时被无量重水包裹分解。一元重水生于天河之中,传说天河中便有无数星辰浮沉,此水善能托举星球,炼化些许星光自是不在话下。 太弼见神通无功,咦了一声,这才侧头打量。凌沖也懒得废话,用手一指,重水中飞出无数剑气,飘飘渺渺,氤氲非常,纵横飞掠之间,发出滚滚雷鸣之音。 他不敢放重水剑本体出去对敌,毕竟二人道行相差一大境界,若被太弼收走重水剑,那就要欲哭无泪。 太弼见是一位脱劫宗师杀来,一身的玄门法力,倒是所使的法物十分奇异,竟能收走自家星光,待得瞧见满天剑气,不由释然一笑,说道:「我道是何物,原来是一元重水!果然好宝贝!」 那厮手托星盘,宛如掌中生出一轮明月,心念动处,九天之上无数星光坠落,一时之间身周之地尽是星光瀰漫,手掌挥动之间,无数星光化为光柱剑丝,竟而借牵引的天外星光之力,布下又一座星盘大阵。 先天之物太过难得,何况又是凌沖主动送上门来,天赐不取,反受其咎。凌沖阳神见太弼以待诏道行运使道法,颇有浑然天成之意,星光剑丝游动之间,直指他身上破绽,显是动用了推算之法,算出他的功法破绽,直捣黄龙。 第九百七十九章 落入星盘 祭炼星光的手段是星宿魔宗道法之根本,至于用星光或修神通、或炼法宝,则各人不同,太弼别出心裁,炼成一道伏斗定星盘,又兼修剑术,以星光演化剑丝,不得不说是不世出的天才之辈。 星光剑丝挪移之间,非是剑气雷音的手段,却遵循先天星轨之意,往復来回,若是不通周天星斗运行之道,只觉剑丝来去,星光闪灭,令人心烦意乱,不克止歇。 可惜凌沖精修太乙飞星符阵,亦是一等一的星道大行家,太弼的星光剑丝虽然声势浩大,终究是随手而为,凌沖也不硬抗,身形化为一缕轻烟,只在剑丝星光之间穿插不定,三前一后、左三右四,看似杂乱却又神妙暗藏。 不过片刻之间竟已穿出星光剑阵之外,太弼咦了一声,随即恍然道:「你也精通星辰道法?看来你便是近来风头最盛的太清传人凌沖了?」 凌沖喝道:「堂堂星宿魔宗的待诏大宗师居然也知凌某的贱名,真是何克以当?」太弼笑道:「凌沖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此方世界凡有太清传人现身,我星宿魔宗与清虚道宗总是最为关注。何况有传你是尹济的隔代再传,亦即是此界太清门掌教,说来我该当向你施礼才是!」 凌沖确是算得太清门当代掌教,且是尹济祖师授记首肯,依着玄魔两道的规矩,纵然是星帝当面,亦只能平辈见礼,互称道友,不过凌沖也不会傻到真将太弼之言当真。 太弼又道:「不过太清门覆灭千年,就算有甚么苗裔留存,也早被杀绝了,唯有尹济当年布局、又或自九天仙阙直接传法,才能瞒过本派与清虚道宗的耳目。」 阳神问道:「清虚道宗关注太清门传人踪迹倒也罢了,为何星宿魔宗也对太清门如此感兴趣?」太弼道:「此是一段公案,当年尹济创设太清道法,为了其中起禳部的一门符术,潜入星宿魔宗根本之地百年,潜藏掩形,终于被他盗取了一门星轨秘术,两相结合,独闢蹊径,另创一门,亦即是你方才所用那一门道法!」 凌沖接口道:「不错,我亦知这一门太乙飞星符法大半神意取自星宿魔宗,想来贵派处心积虑,杀绝太清传人,要收回失落的道法了?」 太弼道:「尹济所盗法门,本派另有副本,不过本派歷来有个规矩,若是功法外泄,不问缘由,要杀尽知情之人。没想到清虚道宗下手更早更狠,竟趁尹济飞升,将太清门连根拔起,倒也有趣。」 第1226页 凌沖悠然道:「太清门、清虚道宗、星宿魔宗,三家之恩怨已然不可索解,我与清虚道宗日后必要做一场了断,至于贵派么,以星帝飞扬跋扈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放过凌某。」 太弼道:「星帝会如何我不知道,不过你将一元重水露白,令我起了贪念,今日怕是难能全身而退。」 凌沖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太弼道友竟是一位真小人,好好,妙极妙极!我来寻太弼道友,亦是打算先将道友擒下,再来拷问一事。」 太弼道:「练气士修成长生,与斗法神通高下关系不大,你有一元重水在手,想来也有尹济所留遗宝,纵使只是脱劫境界,我亦不敢小觑,不知你要拷问我何事?」 凌沖道:「我与贵派乔依依星主的弟子萧厉,有生死之仇,久欲寻他了断,只是他近来行踪飘渺,因此想向道友问上一声。」 太弼笑道:「我当何事,萧厉那厮志大才疏,若非来歷特意,也入不得星帝法眼,特意命乔星主收他为徒传授道法。他的下落我恰知晓,你若真能擒下我,自会和盘托出。」 凌沖故意问道:「我观太弼道友手中星光有魔气溢出,难道其中设有埋伏,专为暗算凌某的么?」 太弼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的小子,落入我毂中,稍后我可送你去见他一见。」 凌沖哈哈一笑,他故意点出伏斗定星盘中困住阴神之事,显得自家与阴神绝不相干,纯是机缘巧合而来。实则太弼原也不信他撞破自家好事,乃是无意,早在暗中推算凌沖的来歷目的,可惜凌沖有阴阳之气在身,又有晦明童子帮衬,天机晦乱,竟是丝毫推算不出。 太弼见算不出来,大感惊异,摸不透凌沖孤身前来究竟有何打算,但噬魂劫法道诀关乎他成道之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拦阻不得,既然太玄派的小子自家找死,成全他便是! 二人言语争锋,颇多试探,归根结底还是要动手分生死。凌沖抢占先机,绝不含煳,出手便是数十条剑气,雷音轰鸣,其中又夹杂着数道剑丝,飘飘荡荡,宛如柳絮。 太弼眼中一亮,笑道:「好久不曾与剑道高人交手,你的剑术如此了得,若是被我杀了,想来郭纯阳也要心疼的紧!」先前星光剑丝不过试探之举,他将手中伏斗定星盘一抛,凌空化为一圈星光,耀目难睁,往前杀去! 太弼道行之强,已将伏斗定星盘炼为实质,不亚于一件法宝,只差开启元灵罢了,尤其盘中自生世界,星光抖动之间,将阳神的剑气剑丝收入其中,兜兜转转,不知挪移到何处去了。 凌沖虽早有所料,仍是嘆息一声,道行高出一大境界,神通便高出没边,若无生死符、阴阳气护体,根本不敢挑衅这等待诏大宗师,不过眼下还非祭出杀手锏的良机。 太弼将伏斗定星盘一推,一团星光掩映之间,兜头之下,将凌沖阳神收入其中,自始至终,凌沖连还手的机会都无。 太弼手托星芒,运化星轨,要将二人炼化。一连收入两位脱劫宗师,亦易事耳,只是凌沖阳神来得突兀诡异,若真将之杀了,怕是后患不小。 凌沖阳神落入定星盘中,只觉此身飘飘荡荡,全无凭落,极目所见皆是无边星光明灭,星轨纵横,条条星线神秘诡异到了极处。他精修太乙飞星符阵,忍不住就用太乙符道与定星盘中所见之事一一印证。 第九百八十章 星火炼真界 星宿魔宗世传道法浩若烟海,寻常人就算穷尽毕生精力,也不能尽窥全貌,只能各选极小一部修行。千万年间星宿魔宗也只出了一位星帝,号称精通魔宗所有道法,融会贯通,为诸天星辰之长。 太弼亦是天资纵横之辈,可惜仍及不上星帝之万一,只选了与自性最为契合的星斗推演之道,此道亦玄妙无双,善知过去现在未来。 太弼此人心高气傲,同辈之中连莫孤月也不放在眼里,听闻玄门中出了个郭纯阳,精擅先天神算,久欲会他一会,传闻那人虽非纯阳,神通胜似纯阳,太弼用心推衍了几次,星盘皆显示胜算不高,也就按捺心情,静心等候。 本拟今日炼化了凌沖阴神,得了真本的噬魂劫法,可一飞沖天,得享长生,再去寻郭纯阳斗法。谁知机缘凑巧,郭纯阳的小徒弟居然闯了进来,身兼两家之长,更精擅脱胎自星宿法门的太清推演符道,若是得了,更能增益太弼之修道资粮,几乎不亚于噬魂劫法对其的重要性。 太弼一时委决不下,是先炼化那噬魂道修士,还是先杀凌沖,索性将他两个俱都困入星盘之中再说,见机行事。噬魂道修士已被炼的七七八八,只能困守一隅,抱定一身魔念自保。 太弼道心感应若斯,伏斗定星盘法力登时往凌沖阳神之上倾斜了下去,此正是凌沖所望,多吸引些火力,阴神处便多几分指望。 举目所望,满天星斗明灭,无数道星光垂落,化为粗细不一的剑丝,此起彼落,此来彼去。凌沖打点精神,头顶亦现出一团星光,却是大如鸡卵,内中却别有干坤,三百六十五座亘古已存的星域发散点点星芒,暗合先天造化之道,与伏斗定星盘中景象竟有几分相似。 太乙飞星符阵具现而出,与伏斗定星盘竟有几分唿应之意,凌沖运转清玄真气,符阵中无数根本符箓来回往復,星轨缭乱,令人眼花,亦在推算定星盘中来去退路。 第1227页 定星盘便是太弼本命星光所化,与自家元神无异,见了太乙飞星符阵景象,不由赞嘆道:「不愧是一派宗师,果然别出心裁,了得!了得!」他所言自是指的太清创派祖师尹济,将星宿道法与玄门符道结合,创出这一路太乙飞星符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谓匠心独运。至于凌沖阳神,不过叨前人之惠,不值一提。 凌沖充耳不闻,太乙符阵疯狂推衍定星盘奥妙,却有剑丝悄无声息袭上身来,哼了一声,洞虚剑诀发动,数道剑气细微如丝,悍然迎上! 星光剑丝对洞虚剑丝,比的是谁人的真气更为浑厚、更为坚韧。那星光剑丝演化万端,内中有一头天狗之形,仰天咆哮,却不知是何方星神所化。 两道剑丝碰撞,洞虚剑丝长驱直入,竟将星光剑丝连同内中天狗一同噼成两半,但自家也自耗尽本源,消散一空。可见洞虚剑丝威力要大过星光剑丝,只是凌沖囿于道行,不能尽数发挥其攻坚之力罢了。 星盘中星光剑丝无数,四面杀来,凌沖浑然不惧,身前生出数十道剑丝,飘摇摆动,与之绞杀一处。他的修行与寻常剑修绝不相同,寻常剑诀大多侧重剑光剑气威力,讲究真气锋锐,最善攻坚强打。 但洞虚烛明剑诀标新立异,立意上便要修成一方剑气世界,修聚无边真气,之后又炼入空桑上人的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更是包纳万有,森罗万象,因此凌沖的洞虚剑诀最不怕与人比拼真气。 就见阳神头顶太乙星光点点,周身剑丝盘绕曲折,铮铮锵锵之声不绝,将来犯之星光剑丝尽数抵挡在外,立身虽只方寸之地,却神威凛然。 太弼全不在意,在其眼中,凌沖不过困兽犹斗,以脱劫之力对敌待诏,绝无胜算,所虑者唯有其身上宝光隐隐,需要防备有甚法宝护身。 定星盘中星光一经发动,越变越急,越变越奇,到后来剑气如雨,纷纷落落。凌沖的洞虚剑丝渐渐入不敷出,折断之后所余真气被一股吸力吸入星盘深处,再也运炼不回来。没了真气补充,洞虚真界中精气登时捉襟见肘,真界中虽仍有海量的清玄真气,但外援既绝,落败之日已近。 凌冲心神一分为二,操控太乙符阵,忽然喝了一声,举步跨动,一步之间已脱出星光剑丝阵势,原来终于用太乙符阵推算出星阵变化的一处破绽,立时脱身出来。 无数星辰汇聚,组成太弼一张巨大之极的面孔,目中露出讥讽之色,无数大星凭空消散,又有无数大星凭空生出,阵势挪移之间,又将凌沖阳神兜了进去。整座定星盘都是太弼的神通所化,凌沖便再能推算,又能逃到哪去? 凌沖亦不焦躁,依旧用心推演伏斗定星盘之妙,一面竭力抗衡星光剑丝,此是难得之机,能进窥星宿道法中推演之道的变化之理。太弼见不是路,想道:「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先用星辰真火将他炼死罢!」 毕竟抢夺噬魂劫法的道诀才是根本,先杀凌沖免除后患,省得节外生枝。星光剑丝磨动搅盪之间,丝丝缕缕的星辰真火生出,往洞虚剑丝上一烧,登时将剑丝烧成虚无。 凌沖一惊,那星辰真火其色不定,刚柔并举、玄魔兼有,竟是诡异到了极处,并无甚么克制的手段,反倒将自家剑气剑丝破去,威力至大,只好收缩真界,竭力不让星辰真火烧上身来。 星辰真火是太弼压箱底的本事,威能无穷,之前遇上大敌,只消祭起此火,立时诛杀对手,爽利之极。唯有一点弱处,便是真气消耗过剧,就算星宿魔宗以气脉悠长见称,亦不可久用,太弼使出此火,便是存了速战速决之意。 果然此火一出,势如破竹,先将凌沖的数十道洞虚剑丝尽数破去烧化,跟着四面一合,就要将其真身围困,只要被真火困住,就算纯阳之辈来了,也要吃个大亏! 第九百八十一章 噬魂炼无明 实际说来,星辰真火并非单一一种先天神火,而是採集于星辰之间,由辰星酝酿而生。想那周天星辰其性广博,有的至阳,有的阴寒。从开天闢地以来,无数辰星以生,各得先天造化,孕育无穷火力,因此星辰真火在先天神火中最是不可捉摸,其性变化万端,难以把持。 太弼修成伏斗定星盘,演化周天星辰,其中亦不乏天地初开便生的星祖,先天占了便宜,才能演化星辰真火,但以他待诏道行催动,亦是吃力万分,还要分出两股力量,分别炼化凌沖的阴神与阳神,更是招招吃紧。 好在太玄派那厮被真火一烧,剑丝全化,復又引火烧身,全身护体的真气被烧的噼啪作响,败亡已在顷刻。但太弼还不敢掉以轻心,那人始终不曾显露护身的法宝,说不定有何诡异手段。 正思忖间,不由咦了一声,原来那噬魂道的妖人又闹出么蛾子,不知如何居然法力大涨,堪堪能抗拒星辰真火的炼化。原本太弼已将那厮的护身魔气炼去,连噬魂幡也被烧的残破不堪,正要一鼓作气炼化其阴神,夺其记忆! 太弼一惊非同小可,忙分神关注,就见那噬魂道妖人身上浮起条条黑气,内中蕴有无数张面孔,又有无数声音响彻,杂乱不堪,黑烟滚滚,魔气盈天! 太弼博闻强识,一见那魔气来路邪异,愣了一下,叫道:「五阴炽魔?原来此亦非你的真身,而是占据了一尊五阴炽魔的躯壳!好好好!」阴神动用了五阴炽魔法力,立时露了根底,太弼如何瞧不出来,那五阴炽魔并无主灵在身,法力跌落,不过是一位待诏的魔头,被脱劫级数的元神操控,根本发挥不出魔躯应有的威力,正可便宜了他! 第1228页 凌沖阴神亦是别无退路,星辰真火凌厉到了极点,噬魂幡被烧的残破不堪,将将要毁去本源,唯有用五阴炽魔之身挡上一挡。五阴炽魔之身全是魔念组成,根基雄厚,阴神用噬魂劫法缓缓炼化,以为己用,此是釜底抽薪之计,亦是最为稳妥之道,但事急从权,舍了一尊域外天魔之身,总比阴神正念溃散来的好些。 太弼贪念更炽,五阴炽魔难得,在九天星河之中亦是十分罕见的魔头,若能擒捉了来,亦是一大臂助。阴神也是逼的无法,无论七情魔念还是一身的杂乱魔气,尽被炼化,唯有得自三昧心炉的五阴炽魔之身可以动用。 那魔头生前亦是玄阴级数,神通诡异莫测,可惜遇上对头克星,被太清门长老捉住,打散了灵识,炼成一件法宝,又被凌沖得手,可谓虎落平阳,明珠蒙尘。 凌沖更是龌龊,竟用堂堂天魔真身去抵挡真火熬炼,若是这位五阴炽魔有灵,必要蹦起来吐他一脸唾沫星子。对阴神而言,天魔灵识坚固非常,急切之间难以炼化,但在星辰真火焚烧之下,却如蜡油遇火,顷刻间被烧的软化。 太弼的伏斗定星盘能借周天星光炼化他人元神,侵夺元气,毕竟九天星河包罗万有,不拘甚么真气皆有星辰对应,能收为己用,五阴炽魔的天魔灵识不断融化,化为滚滚黑气魔烟,脱离了凌沖束缚,被一股大力吸入定星盘中去了。 太弼只觉五阴炽魔每被炼化一分,自家定星盘的神通威力便增长一分,笑道:「此为饮鸩止渴之道,牺牲了难得的五阴炽魔之身,成全我之本命星光。想来道友亦痛惜不已,何不将你的噬魂劫法交出,大家罢手言和更好?」 凌沖阴神阴沉一笑,绝不接口,就算交出噬魂劫法,太弼也不会放他安然离去,何况还要借太弼之手,将天魔之身炼去。天魔魔躯看似坚固,实则阴神也调用不得,反倒成了累赘,妨碍他的魔道修为进境,不如趁机一体化去。 随着天魔之身被点点烧熔,其中蕴含的无明摄心法精义亦如大河流淌,滚滚而来。阴神趁机参悟,此道为天魔外道顶尖的法门,操控人心,玩弄灵识,恰可补益噬魂劫法道诀。 无明摄心法的法门蕴藏于天魔魔躯之中,随着魔躯炼化,一点点浮现而出,化为点点魔光,光中尽是符箓文字,古拙非常,正是三大先天文字之一的域外魔文,与玄门云文、佛门梵语相对。 凌沖阴神正念化为一张大网,将域外魔文尽数收拢其中,体悟其中精义。魔文偶有散逸,落入定星盘中,被太弼得知,心神大震,立时恍然,倾力来夺。无名摄心法为天魔外道有数的法门,绝不在噬魂劫法之下,价值无量。 可惜凌沖早有防备,阴神牢牢把持,但有魔文溢出,便被收走,丝毫不给太弼可乘之机。无明摄心法一出,太弼贪心大动,甚而生怕炼化了域外魔文,得不到天魔传承,还特意将星辰真火的威力变得小了些。 片刻之间凌沖阴神之上已爬满了域外魔文,魔意森森,望去诡异阴邪到了极点。过得半日,太弼见那噬魂道的妖人将七八成符文都归于己身,自家所得寥寥,根本参悟不出甚么有用的法门,杀心大起,将星辰真火一催,转为无边纯阳之火,烧的凌沖魔气翻滚,吱吱啦啦化为虚无。 五阴炽魔之身已被炼去了一半还多,只剩一颗头颅与上身,阴神正念失了託庇之所,但所得反而更多,域外符文渗入噬魂幡中,化为滚滚魔音,阐述诱人堕落,作恶多端的天魔之道。 不知何时噬魂幡深处亦有魔音响起,念诵噬魂劫法篇章,一为天魔秘传,一为人魔所作,皆是高深之极的魔道妙法,到后来两道魔音竟隐隐有趋同之势,凌沖有意引导,将无明摄心法化入噬魂魔道,因此念诵噬魂劫法的魔音越发宏大,如黄钟大吕,震慑世间。 噬魂劫法的正本道诀不过数千字而已,随之阐述的大道之理却多达数万字,那魔音将此法反覆念诵,每念诵一遍,得了无明摄心法激引,噬魂劫法的内容便多出一分,而天魔之音则又衰落一分,此消彼长之下,天魔妙法溶于噬魂魔道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