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甚尔和5t5的抢崽日常》 第1页 [bl同人] 《(咒回同人)甚尔和5t5的抢崽日常》作者:非非非非【完结+番外】 文案: 甚尔与5t5一战后,重伤濒死,被救回一命做零咒力研究。醒来后他记忆全失,只记得要养儿子。 于是他从高专逃跑,天天暗中偷窥小小惠。 某日,忽然冒出了一只五条喵要和他抢儿子! 五条喵买了儿子不够,还得寸进尺,妄图买孩子他爹。 悟:「卖命给杀手组织,还不如卖给我呢。」 甚尔:「凭什么?」 悟:「凭我比他们有钱。」 赌博必败·养娃烧钱·穷光蛋·甚尔动心了。 悟摘下墨镜:「当我的小白脸有花不完的钱——除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要求以外。」 甚尔:「什么要求?」 悟笑眯眯:「以后叫五条甚尔,怎么样。」 甚尔瞄了眼怀里的儿子,严辞拒绝:「滚。我不是那么没节操的人。」 当夜,哄睡了惠惠之后,甚尔敲响了五条悟的房门。 「白天谈的可以考虑,但那是另外的价格。……啧刚才惠惠正看着呢,没办法,当爹的总是要以身作则……」 ——屑亲爹甚尔和渣养父悟互相抢惠惠的故事。 ——既然都想当爹互相抢不过那就在一起吧(? 番外if线:五甚古代abo逼婚生子《莓与刀》 注意事项: 1、甚尔是惠亲爹,是个可爱的屑人。两位爹都会宠惠惠=w=(或者是惠惠养俩爹)。 2、轻松吐槽风,收回jjxx的刀子,全员he。 内容标籤: 强强 欢喜冤家 少年漫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甚尔,5t5,惠 ┃ 配角:夏目,禅院直哉,真依真希,孔时语,实也猫猫 ┃ 其它:下一本《宿敌发现我是魅魔后》 一句话简介:惠惠:俩爹我都要 立意:父爱真伟大 -------------------------------------------------------- 第1章 钓男人 「你是伏黑惠?」 一双大长腿挡在男孩面前,伏黑惠仰头,看到了那人墨镜底下的浅蓝色眼睛。 一个奇怪的男人。 ——做出了奇怪的表情。 五条悟漂亮的面孔扭在一起,混杂成一个嫌弃又嚣张的表情。 「确实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伏黑惠脑子里冒出一朵朵问号蘑菇,面无表情地思考。 ——一个认识他、动机不明、看起来很强的可疑人士。逃跑报警的成功率很低。 「你是谁?」 五条悟没答话,自顾自道:「你父亲出身于一个叫做禅院的咒术师名门望族,结果他是个连我都自嘆弗如的混帐,离家出走,还生了你。」 「你能看见诅咒,也有咒力,现在这个年龄正是把你出售的最佳时段。」 他搓搓手里不存在的钱,咧嘴一笑:「——他把你卖了个好价钱。」 伏黑惠眨了一下眼睛。 「听了很生气吧?」五条悟一副无赖的模样蹲下来,与男孩视线齐平,「不过,你那个爹已经……」 「没有生气。」伏黑惠冷淡地说,「我没兴趣知道那傢伙在做什么。很多年没见,我早就记不得他的长相了。」 五条悟眼中倒映出伏黑惠纤长的黑色睫毛,比女孩子的睫毛还要细腻,在他的「六眼」中纤毫毕现。 他心情复杂地眯了眯眼。 ——连这种细节都一模一样啊,不过那男人的头髮貌似比小崽子更柔软些。 要是性格也能这么软就好了。 五条悟不爽地挑了下眉,额角被伏黑甚尔捅过的地方有点疼。 暗杀留下的贯穿伤早就癒合了,但那唯一差点置他于死地的伤口,在他想到伏黑甚尔的时候,偶尔会秀一秀存在感。 忽然,他眼眸一动,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不记得你爹?正好。这样换人也方便。」 「换人?」伏黑惠问。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蹲下来之后,像是变成了一个调皮的大男孩,尤其是现在——满脸都写着「我要开始恶作剧了」。 「给你换个爹怎么样?」五条悟坏笑着建议,「我会把你买下来收养,你改个新名字,就叫五条……」 一句「五条惠」说到半路,他面上笑意更盛,忽而一拳从身后闪出,无声轰上他的后背。 那一拳力道足有千钧,五条悟却连衣摆都没乱。 仿佛有一道透明的空气墙挡在他后心与拳头之间,隔开了轰击。 「下手可真狠,不怕吓着小朋友吗?」他笑着站起来。 他身后的男人手臂因用力而微颤,盯着拳头与五条悟之间的空隙,眉头皱起。 紧身黑背心勾勒出他性感的肌肉曲线,他有着与伏黑惠同样漆黑细软的头髮与睫毛,嘴角有一道疤。 五条悟反身背手包住男人的拳头,攥紧。 「失踪这么长时间,总算抓到你了。」墨镜滑下,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他勾起唇角,念出男人的名字:「——伏黑甚尔。」 第2章 金主惠 他名为伏黑甚尔这件事,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知晓。 忘记自己的名字并不是个例外,事实上,一个月前甚尔恢復意识时,脑海中空茫一片,唯一的印象就是「惠」。 第2页 惠(megumi),听起来是个女孩。 身上插满了管子,在拔掉时带动仪器乱糟糟地响。 他掀开病号服叼在嘴里,一道明显的分割线贯穿了他的腹肌,一边带有经年累月留下的旧疤,另一边则光滑白皙,宛若新生。 左边的身体,像是完全消失之后重新长出来一样。 甚尔露出了戏嚯的笑意。 这种伤势,能救活也是个奇蹟。 「惠」这个让他死了一次还铭记于心的名字,想必是他生存的意义。 生存的意义……甚尔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钱? 金主? 包养他的女人? 不愧是上天的恩「惠」,名字起得不错。 门口冲进来一个小个子眼镜大叔,急急忙忙喊了些没意义的话。 甚尔朝他一笑,随意拔掉手腕上最后一条输液管,转身,踹碎玻璃飞出。 第3章 暴躁爹 甚尔凭着身体记忆,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绕了三天,才摸索到「金主」所在的地方。 他原以为自己看得上眼的「金主」会是个前凸后翘的美女姐姐,至少也是个俏屁嫩男。 结果—— 干瘦的黑髮小男孩,背着一年级的书包,一本正经走在街上。 「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楼上的女孩喊他。 「收拾了几个坏人。」小男孩冷着脸道。 藏在暗处的甚尔,嘴里叼的烟烫了手。 ——就这?? 还他美女姐姐! 男人泄气地蹲下身,向后抹了一把细而软的黑色额发。 在路边的积水的倒影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眉眼。 再倒退二十年,他的长相或许和那小男孩差不多。 男人烦躁地将菸头踩灭,认清了一个事实。 ——这个他死了一次都念念不忘的「惠」,竟是他亲儿子。 「什么金主,烧钱主子还差不多。」 即便失忆了他都知道,现在养个孩子有多烧钱? 第4章 娃娃脸 既然如此,再找个金主刻不容缓……咳,这个先略过不提。 反正儿子是一定要养的。 所以…… 任何胆敢向惠惠伸出咸猪手的不明男性,都给他死——! 甚尔轰出一拳。 不明男性背手接住。 于是,现在那只咸猪手,正包在甚尔的拳头上。 路过的小女孩趴在妈妈肩头,满眼纯真。 「妈妈你看,那两个大哥哥在牵手诶。」 不明男性嘚瑟地低下头,任墨镜滑下,用漂亮的蓝眼睛朝小女孩一笑。 「哇——」小女孩心里的花田开了一片,「好像芭比娃娃哦。」 甚尔不屑地嗤了声。 不分对象的年龄性别,全身上下胡乱散发荷尔蒙的傢伙。 还这么高,金刚芭比还差不多。 那种娃娃脸的魅力,怎么可能比得上他这种有真材实料的性感真男人呢? 甚尔故作不自觉地捏了一下眉头,顺便秀了一把手臂健美的肌肉。 「哇——」小女孩眼泪汪汪,「妈妈,那个嘴角有疤的叔叔好兇哦。」 甚尔目光一滞。 刚才还是大哥哥呢,现在怎么变成叔叔了? 倒是女孩的妈妈红了脸,抱着孩子快步离开。 他心理平衡了一些。 啧,小孩子就是不识货。 见多识广的成熟女性,才会知道他这种可比奶油娃娃脸可靠了太多。 可是,虽说是个娃娃脸,但为什么他撤不出拳头呢。 这手还得牵多久? 甚尔又想抽菸了。 ……他可不想在儿子面前示弱啊。 第5章 五花肉 「这位……」 甚尔张口想称唿不明男性,开口即语塞。 刚刚这人说了吧,姓五什么来着?五饼、五万? 算了,这不重要。 就叫五花吧。 「这位五花先生,」甚尔收敛杀气,笑得散漫,「可以先放开手吗?」 想当他儿子的爹当然不可饶恕,但这人身上似乎有奇怪的屏障,在弄清楚情报之前他不会再贸然出手。 先降低对方警惕心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可以哦。」五条悟回头灿烂一笑,「人这么多,我怕甚尔走丢了。」 什么走丢了?当他是会迷路的小孩吗? 甚尔不善地眯了眯眼。 「啊是吗,」他道,「但五花先生可能不知道,在我这里牵手是收费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沦落到拐骗孩子的穷鬼有什么能耐。 五条悟低头,在裤兜里一通翻找。 「这些够满足甚尔吗?」他拿出了一大沓一万日元纸钞,「不够的话,我家里还有很多。」 已经两天没吃上饱饭的甚尔花了三秒,将视线从纸钞移到嬉皮笑脸的娃娃脸身上。 一瞬间,他真想拿那沓钱买一堆烟全部抽完。 急,想收养我儿子的男人比我有钱多了怎么办?? 第6章 可爱崽 等等,这么想来,也不一定是收养。 五花这么有钱,难道说……! 难道说是看中了惠惠的美貌,打算发展成潜力股包养吗?! 毕竟自家惠惠那么可爱,人见人爱也是难免的吧。 第3页 男人凶神恶煞,浑身释放着黑气。 怪不得要他儿子叫「五条惠」! 不光是收养,结婚也要更改姓氏啊! 此时的甚尔,终于在盛怒的刺激下想起了不明男性的真实姓氏。 他的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从愤怒变得更愤怒,本能地从左肩掏刀,却摸了个空。 ……那里本来应该有个什么软塌塌的噁心玩意儿,缠在他身上,给他提供武器。 是僕从,亦是同伴。 现在却消失了。 甚尔一时有些迷茫。 在他身边,五条悟将一切尽收眼底,无论是莫名上涨的杀意,还是独属于失忆人士的迷惑。 「你的腹部有一道疤,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了吧。」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我打的。」 甚尔回头看他。 「即便在你的全盛时期,你偷袭我尚且未能成功,还被我漂亮反杀——」五条悟道,「现在,失去情报和武器、身手退化的你,打败我更没有可能。」 他摊了摊手,用一种讨打的笑容说:「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想杀死我?放弃吧。」 甚尔的理智逐渐回归。 他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相反,他熟于如何潜伏,如何在敌人最松懈的时候给予必杀一击。 眼前这个人确实深藏不露,说的话也很有可能是真的。 尽管语气很欠揍。 甚尔深吸了一口气,挂好了平日的吊儿郎当的表情,看向站在一边的伏黑惠。 小男孩也正盯着他瞧,被对上视线后,先是一躲,很快又不服输地瞪了回来。 他没有和甚尔交谈的意愿,而是指着他,向五条悟问道:「你刚刚是叫他伏黑甚尔了吗?」 明明绷着脸,甚尔却在儿子脸上看到了混杂着期待和埋怨的复杂情绪。 亲爹眼一秒心花怒放。 看,他儿子连问个问题都超可爱的! 看,他儿子绝对是想他了? 第7章 损失费 「如假包换,他就是你那个混帐爹。」五条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阎王爷都请不走。」 伏黑惠转向父亲。 「你这次出现,是来送我去禅院家?」 面对儿子稚嫩的脸,甚尔果断道:「当然不。」 从娃娃脸的只言片语中,他了解到自己以前是从禅院家逃出来的。 能让他如此厌恶,那种封建家族八九不离十,肯定是个堆满朽骨的停尸间。 怎么可能把他花骨朵一样的惠惠埋进那种尸堆里? ——自己的儿子,那必然是跟着自己啊。 甚尔很自信,他虽然一穷二白、居无定所,但他有的是本钱:力量、身手、脸,身体也算。 不太光彩,但怎么着都够养活一个小孩了。 「以后,你跟着我。」甚尔一巴掌揉在小男孩的刺猬头上。 有些扎手,但触感意外地可爱。 伏黑惠梗着脖子不肯被他按下去:「跟着你做什么?」 「吃香、喝辣、赌马、赢钱。」甚尔捏捏儿子的肩膀,「把你这小身板练壮实。」 「欠的钱怎么办?」伏黑惠又问。 甚尔额角一抽:「等我有钱了……在那之前,先躲债、不,先旅游。」 「我可以跟你流浪,因为我是你儿子。」伏黑惠认真而冷淡,「但津美纪是女孩,不可以过那种生活。」 津美纪,就是刚才那个在楼上和惠惠招手的姑娘。 「你小子……」甚尔有些讶异。 小小年纪,责任心比当爹的还强。这么替人着想,这种温柔大概是从他母亲那里遗传的吧。 和他不一样,惠以后一定会长成一个很棒的男人。 甚尔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咧嘴一笑:「你小子挺会泡妞的嘛。」 伏黑惠明显生气了:「她是我姐姐。」 小男孩明明在发火,脸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板起来,瞳孔漂亮得像黑曜石。 草,太可爱了吧。 甚尔满心荡漾,刚想说什么,手掌却被人捏了捏。 「父子情深,真令人感动。」五条悟这么说着,表情却依旧欠揍,「不过甚尔你是不是忘了问,我是来做什么的?」 「拐卖?」甚尔没给他好脸色。 「这是另外的任务。」五条悟竖起食指,「主要任务嘛,正如甚尔刚才所说,我是来讨债的~」 他掏出一张长长长长的清单,末端直接垂到地上。 「硝子的復活费、两年间为了维持甚尔生命体徵的护理费、看守费、仪器费、医疗费……数目太多,只能由甚尔本人抵押,是无期卖身哦。」 「等等,那些就算了,最后一条是什么?」甚尔蹲在地上,抓起清单末尾,「什么鬼东西那么贵?」 只见最后一条欠款金额后,画着一个「无限」的符号。 「那个啊,」五条悟笑得真心实意,「是赔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和毁容费。」 甚尔抬头,死鱼眼一掀,像看脑残患者一样看着他。 五条悟撩开额角碎发,露出脑门:「甚尔在这里捅了一刀,我还以为会留疤呢,忧愁了一段时间。」 随即他一脸骚包地笑道:「我可是无价之宝,赔个『无限』不是理所应当嘛。」 第8章 包吃住 伏黑甚尔向来自诩厚脸皮。 第4页 但他没想到,在自己甦醒之后的三天里,竟然见到一个比自己还不要脸的男人。 他扬唇一笑:「呵。」 五条悟:「你在笑什么?」 甚尔:「笑我当年一刀把你捅成了个疯批,以后哪个女人敢嫁你?真是为民除害。」 五条悟指指津美纪的方向,意有所指:「那也总比自己女人卷家当跑了的好。」 甚尔醒悟。 原来那女孩的母亲是跑了啊,幸亏他醒了,否则也不知道两个小孩要独居到什么时候。 现在既然钱也被卷跑了,欠了一屁股债,比他还能打(暂时)的债主找上门来——那不如先跟着债主,给惠惠争取一个好点的生活。 「所以,你要我怎么还债?」 「唔,既然是卖身契,当然是随我的愿啦。」 「……认真点。」 五条悟挠了下脸:「接受身体检查、做零咒力实验,说不准还要做些祓除咒灵的任务……其余想到再提。」 咒力、咒灵,这些词甚尔听得很耳熟,有个模煳的概念。 反正对他来说,都是很轻易的事。 ——至少比从娃娃脸那里抽出手容易得多。 「吃住如何?可以带小孩吗?」这是他比较关注的事。 「包吃包住,表现得好还有零花钱哦~」五条悟用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说,「养两只小动物有益身心的话也不错。」 「随你的意,」甚尔道,「不过要给惠一个富裕的生活——反正你家里也堆满了钱,不是么。」 「没问题。」五条悟痛快答应,「如果需要教学服务我也乐于提供,不过这些都要记在欠帐上。」 甚尔混不在乎地挑眉。 反正欠款也是无限了,无限再加多少也是无限…… 「惠,怎么样,这个金主,不对、债主如何?」 「随你的意。」伏黑惠道,「不过要带上津美纪。」 透过墨镜,五条悟注视着这个男孩。 很多次他都觉得,这男孩成熟得不像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而且…… 「惠这么可爱,如果不是你们长得太像,我还以为你被绿了呢,甚尔。」 果不其然,一拳挥来,堪堪停在他鼻樑上。 「哎,甚尔真不可爱。」 五条悟笑嘻嘻地感嘆道。 第9章 叫爸爸 我叫伏黑惠,父亲消失后母亲也相继离开,从一年前我就和津美纪姐姐相依为命。 昨天的时候,我突然多了两个父亲。 其中一个叫伏黑甚尔,说实话我对他没有半点印象,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除了长相以外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之前或许去哪里鬼混了,惹了一身伤。 对于这个男人,我不打算与他产生除了儿子应尽的义务以外的任何关系。 另一个名为五条悟,是我咒术方面的老师。但趁父亲和女医生离开之后,老师悄悄对我说,如果私下喊他「爹」,就给津美纪买新裙子穿。 「……」 我不明白,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人为什么总喜欢当别人的爹。 不过,眼前这只银捲毛墨镜大猫咪,心理年龄有没有到二十岁,还是个未知数。 ……我开始担忧他到底能不能做个好老师了。 由于我和津美纪跟着伏黑甚尔移居到咒术高专附近的院落,为了出行方便,我们转学到了住所附近的学校。 转学第一天,班上号称「校霸」的同学踹翻了我的书桌。 「喊爸爸!」他鼻孔朝天,气焰嚣张。 ——明白了。 五条老师要我喊爸爸,原来是通过欺压弱小来获得被尊敬的成就感吗。 不久之后,「原校霸」付出了以貌取人的代价。 「爸爸!我错了!」 当他趴在地上的时候,我体验到了五条老师的心态。 和之前一样,转校第一天我就成为了新的校霸。 我将「心理年龄十岁以下的男性想当我父亲」这件事告诉了津美纪,姐姐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如果小学生把什么人当做追求对象的话,往往会把这种情绪误当做敌意,表现在行动上,就是抢夺这个人在意的东西,来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明白了。 伏黑甚尔和五条老师,看起来像是旧相识。我并不了解他们的过往。 如果说我是那个为了吸引伏黑甚尔而「被抢夺的东西」,姐姐设想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无论真实情况如何,五条老师的迷惑行为让我有了一个感悟。 ——用六七岁小孩子的心态来揣测五条老师,真是意外的合适。 第10章 章鱼烧 这几日,五条悟发现,伏黑家的「小拖油瓶」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碍于身高差,小男孩虽然需要仰头看他,那双内敛的黑眼睛里却闪烁着对晚辈的关爱目光。 也不知道小脑瓜里在想什么,总之怪可爱的。 ……和他爹完全不一样。 「五饼老师~」一个懒洋洋的成年男性嗓音传来,「所以怎么才能看到咒灵呢?」 甚尔咬着半只章鱼小丸子,像个国中不良少年一样举起手。 自从跟着金主混吃混喝之后,他完全把自尊心抛在了脑后,和儿子一起拜人为师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第5页 一方面他迫切地想要了解被遗忘的咒术界知识,另一方面——膈应娃娃脸真的令人身心愉悦。 五条悟微笑:「上课不许吃东西哦,甚尔君。这样会影响教学质量的。」 甚尔咽下,又插了另一颗小丸子,炫耀似的在五条悟面前晃了晃。 「可是惠惠送给我的章鱼烧很好吃。」 「不,」伏黑惠无语,「是你问我学校门口的章鱼烧怎么样……」 「四捨五入嘛……诶!」 甚尔还沉浸在和儿子「甜蜜」地扯皮中,忽然眼前一花,手中的章鱼烧盒子已经换到了五条悟手里。 他有点呆怔:刚刚那是什么?瞬移? 这娃娃脸还会瞬移? 五条悟翘着大长腿,「嗷呜」一口吞掉了一颗章鱼小丸子。 「唔好吃。」他瞥到呆滞的甚尔,瞬间捧腹嘲笑:「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蠢憨憨的表情?」 其实一点都不蠢。 这种不设防的状态下,男人失了锋利和玩世不恭的油滑,像个受到惊吓、偏又想掩饰震惊的大男孩,看起来竟有一点点点的可爱。 五条悟玩味地舔掉了嘴角沾上的酱料。 下一秒,手中的章鱼烧盒子被粗暴地夺走。 「是有些难以置信,」甚尔恢復了一贯的从容,「没想到堂堂五条少爷还有吃剩饭的爱好。」 五条悟笑嘻嘻道:「当然了,毕竟是来自我『珍贵的学生』的章鱼烧嘛。」 他没有明指是哪个学生,导致伏黑父子都被噁心了一把。 甚尔勾了勾手指,凶神恶煞地笑着:「过来,再让老师尝尝学生『珍贵的拳头』。」 「嗯,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五条悟说,「惠!该上实战课了哟~」 一阵鸡飞狗跳中,伏黑惠心里嘆了口气。 又来了。父亲和老师简直天天要争抢点什么才能过日子。 ——果然津美纪的猜测没错。 这种情况她是怎么说的呢? ……师生y? 第11章 友人帐 相比于高专二十四小时拆迁部队轮番轰炸,伏黑惠的校园生活要平静得多。 他走在走廊里,其余学生都会自动避开到两侧,留给他一条宽阔的路。 ——一个初入学就轻松干掉前任老大的陌生转学生,不会有人愿意主动接近,免得惹上祸事。 所以到现在为止,伏黑惠从来没有任何朋友。 但他并不怎么在意。 讲台上的国文老师咳嗽一阵,缓了过来:「粉笔灰真是呛人啊……」 其实并不是粉笔灰。 在伏黑惠眼中,国文老师鼻子上黏着一朵丑陋的黏液大花,不断喷发出带毒的花粉。 四级咒灵,可能呆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了。再持续下去的话,或许会患上鼻炎。 患上鼻炎,就不能讲课了。 阳光下,伏黑惠做出一个奇异的手势,影子映在课桌上,像犬类的鼻吻。 「啊啊……啊!」 前桌的男孩忽然惊喊一声,向后重重一靠,顶歪了伏黑惠的课桌。 影法术被打断,两个人课桌上的铅笔橡皮掉了一地。 课堂安静了一瞬,随后是窃窃私语声。 「又发疯了。」 「是想引起老师的注意吧。」 「幼稚鬼。」 伏黑惠抬眼看前桌的男孩,男孩容貌清秀,无论是发色还是瞳色都很淡,吓得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真少见,前桌竟然比他还没朋友。 而且看那反应,难道前桌刚才也看见咒灵了吗? 「对不起!」男孩小声道歉,脸蛋因窘迫而泛红。 他将课桌拉回原位,捡起文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伏黑惠掉落的铅笔放还到他课桌上。 像一只羊羔试探着伸出蹄子,踩了一下小黑豹的领地,怕得浑身发抖。 伏黑惠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弯下腰从自己椅子底下捡起前桌掉的橡皮,递到他手里。 「没关系。」伏黑惠放轻声音,「不用怕。」 前桌睁大眼睛,看起来很惊讶,然后露出了一个很温馨的笑:「谢谢你。」 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像太阳底下晒暖毛的羊羔了。 等到国文老师走了之后,前桌仍然不敢离开座位,一直紧紧盯着黑板。 他看到的应该是咒灵以外的东西。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伏黑惠问。 男孩笑了一下,不再那么害怕新校霸了:「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伏黑惠说:「我也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男孩犹豫了一下,拘谨地说:「黑板上粘着一条蛇一样的妖怪。」 「妖怪?」 有关妖怪的传说,在国内也很流行。 伏黑惠想相信他。 因为前桌现在的样子,和他自己以前很像。 ——常常被突然窜出来的咒灵吓哭,在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眼里,和不详的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就连津美纪有时候也会被他吓到。 后来是怎么克服对咒灵的恐惧的呢? ——见得多,习惯了就不会受惊。 伏黑惠稍微一回忆,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条长着五官的大胖虫。大胖虫围着他蛄蛹,憨憨地流出口水,体表稀稀落落长了几根毛。 第6页 「他叫丑宝,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保姆了,当妈妈也行。」 成年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不断响起。 「什么,噁心害怕?丑宝多萌啊……哎你哭什么,丑宝还没哭呢。」 「爱哭的宝宝不乖,丑宝是乖宝宝,爸爸要丑宝不要惠了哦。」 看不清脸的男人作势要抱走大胖虫离开,小惠眼泪流得更凶,一边抱住男人的裤脚,一边强忍牴触抱住了大胖虫。 因为触感实在太噁心了,小惠的眼泪差点淹了家。 男人手忙脚乱起来。 「……说笑的,这么不经逗?」他将小惠抱在右肩膀上,左肩膀趴着丑宝,「爸爸当然不会离开。」 「替爸爸看家,我去工作,早上回来。」他放下肩头上两个孩子,并嘱咐大胖虫:「丑宝,记得哄惠睡觉。买的饭菜在冰箱里,热了再吃。」 男人并没有依约回来。 往往隔三五天,在月亮西沉的早上,他带着满身菸酒香水味破门而入,一进门就倒在玄关唿唿大睡。 又或者更糟糕……带着满身鲜血,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很久不出来。 惠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父亲,也习惯了和丑宝在一起的生活。 他不再害怕咒灵和血。 这些记忆他本来已经忘记了,或许是因为伏黑甚尔突然回来,每天在他面前疯狂刷存在感,有关父亲的回忆才慢慢浮现。 「伏黑同学想起什么人了吗?」前桌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伏黑同学现在看起来很温柔。」 听到这句话,伏黑惠绷起了脸。 前桌又微微笑起来。 「那个,妖怪,」伏黑惠急于转移话题,「习惯了就不会怕。也可以装作没看见,比如戴墨镜或者瓶底眼镜来掩饰眼神。」 戴眼镜这种方法是五条老师告诉他的,不过伏黑惠自己并不需要。 「啊,戴眼镜!我怎么没想到呢?」前桌很开心,「这样妖怪们也不会把我认成其他人了……」 看来真的能帮到他,那就好。伏黑惠表情柔和了些。 「你叫什么?」他问。 「贵志,」前桌说,「我叫夏目贵志。」 第12章 痴汉爹 伏黑惠不清楚,自己和夏目这样的关系算不算朋友。 不过,津美纪如果听说他在学校有能说上话的同学,应该会安心的吧。 放课前的最后一节课,老师拖了堂——照理说小学课程很少,但这位老师语速尤其慢,话还多。 拖堂五分钟之后,学校的保安着急忙慌地敲门进入教室,向授课老师说了什么话。 「……可怕的人……打架……学生家长……」 伏黑惠捕捉到这几个音节,心中涌起了不妙的预感。 他正想透过窗户向学校门口望,一转头就直直对上了一张狰狞的大脸。 「惠,爸爸来接你了!」 甚尔的脸贴在玻璃对面,他的高专拆迁工作似乎不怎么顺利,灰头土脸的,额角还肿起了一个包。 急切和兴奋把他的帅脸扭曲得活像美国恐怖片里的丧尸。 「你是变态吗?」伏黑惠冷淡的小脸满是震惊。 还有,这可是三楼。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耳边传来了保安的尖叫:「——就是他!他爬上来了!」 ……更像丧尸围城了。 在高大丧尸想通过窗户爬进来之前,伏黑惠手疾眼快合拢窗户,把甚尔关在了外面。 甚尔不死心地诱惑儿子:「惠,不想体验一下从三楼跳下去的快感吗?可爽了!爸爸抱着你!」 伏黑惠拉上了窗帘。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抱歉,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吧,老师。」 第13章 巧克力 「伏黑同学的父亲,是混黑道的吗?」 走出教室的时候,夏目这么问他。 「我不清楚。他不让我知道他的职业。」 「伏黑先生真是个很特别的人。」 「见笑了。」伏黑惠皱眉,「其实他平时没有这么……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格外……」 「没有说伏黑先生不好的意思,」夏目连忙笑着摆摆手,「相反,我感觉伏黑先生很爱你呢。」 伏黑惠抿唇,没有把父亲曾经把他卖掉换钱这件事告诉夏目。 可以买卖的关系,怎么可能用「爱」这种崇高的词来形容呢? 夏目有些伤感:「我的爸爸妈妈不在了。真羡慕你。」 伏黑惠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一个那样的父亲,是件值得羡慕的事吗? 他正想着,有人风驰电掣地从他身边飞过。伏黑惠的头髮轻轻飘起,看到了一个小孩的背影。 那小孩蹬着滑板,衣角垂下一条柔软的黑衣带,像猫尾巴一样飘飘荡荡,转瞬间就驶出了校园。 校门口,甚尔大大咧咧岔着腿半蹲,指尖捏着根烟。 五条老师也在一边,吸引了绝大部分小女孩的目光,又碍于旁边「混黑」的甚尔不敢上前。 巧的是,五条老师后脑勺也鼓起了一个包。 甚尔扭头,对五条悟露出得胜的表情:「是我先到惠身边的。」 「好~」五条悟笑嘻嘻地说,「奖励甚尔同学一朵小红花~」 甚尔被他敷衍的态度激怒了:「混蛋,不是你先提出要比的吗?害得我好几次差点被车撞飞……」 第7页 「啊,」五条悟指前面,「惠惠来了。」 甚尔瞬间换成称得上慈祥的笑容,大大展开怀抱:「惠,爸爸来接你放学回家。」 伏黑惠向他慢慢走来,绕过他的手臂范围,站到五条悟身边。 甚尔:「……」 五条悟得意一笑:「嘿。」 甚尔用杀人的眼神瞪着他。 伏黑惠向父亲问:「向保安先生道歉了吗?擅闯校园和攀爬教学楼是违反规定的行为。」 甚尔把碎成渣渣的心捧起来塞回去。 「道歉了,我给了他两包烟。」 伏黑惠皱着眉取走他指尖夹着的烟:「校园内不许吸菸。」 而且对身体不好。 他捏了捏没收来的烟,却有种在捏凝固液体的柔软感觉。 甚尔笑了:「不是烟,是巧克力棒。我买了一大包,想着你或许喜欢,可以在学校装逼吓唬同学玩……」 「用不上。」伏黑惠满头黑线。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捏了捏那条装作是香菸的巧克力棒,把它装进了裤兜里。 希望回去之前不会融化。 这样他还能悄悄尝一下,父亲给他买的巧克力是什么味道。 会是黏煳煳的甜腻和苦涩吗? 第14章 是疯批 三个小时之前。 伏黑甚尔虚脱地靠在只剩下半边的墙壁上,胸肌随着大口喘气一起一伏。 黑色背心湿透,简直和不穿没两样,整个人荷尔蒙爆棚。 「你输了。」五条悟插兜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男人,「我连领域还没开呢。」 这个男人明明是咒术师杀手,杀了与他做了几天朋友的天内理子,甚至还对杰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是,当五条悟从硝子那里得知伏黑甚尔被救活时,他笑了。 不是嘲讽,只是纯粹因为开心而笑。 「疯子。」硝子骂他。 「没办法,」那时五条悟说,「太开心了,根本掩饰不住。」 一想到那堪称完美的突袭,想到他学会反转术式、能力蜕变后的那场一对一的决斗,五条悟的血液就在雀跃、沸腾。 当术式「茈」洞穿了甚尔的躯体,他觉得兴奋。回忆起那柄刀捅穿自己的头盖骨时,他也觉得兴奋。 所有与生死擦肩而过的瞬间,摸到无敌界限的时刻,他都无与伦比地觉得兴奋。 五条悟自嘲一笑。 哈,就是那一刀捅坏了他的脑子也说不准。 总之那一天,高专的学生五条少爷在暗杀中死去,而现在这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疯子復活了。 激化并见证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伏黑甚尔。 墨镜之后,五条悟冰蓝色的眼瞳不断闪烁。 刚才的战斗,让他久违感受到了压迫感。但还不够,这还不是甚尔的最强实力,他还想要更多…… 娃娃脸的笑容藏起了一个疯狂的灵魂。 「太弱了,甚尔。」他蹲下身,戳了一下男人健美的胸肌,「老师好失望。」 感受到胸口奇异的触感,甚尔僵直了一下。 「滚。」他立刻拍开了五条悟的手。 甚尔自知自己流连花丛草丛,摸过他胸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这种值得骄傲的雄性特徵被触碰,他本应该习以为常,没什么感觉才是。 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明明只是像小孩子做游戏似的戳了几下,却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甚尔烦躁地捋了一把额发。 剧烈运动后总伴随着兴致高涨。即便有科学原理当藉口,他还是觉得对一张娃娃脸起兴是件不可理喻的事。 ……躺了两年,是不是该纾解一下了? 第15章 叫哥哥 甚:「滚。」 五:「哎呀好兇。打疼甚尔君了?」 甚:「呕,对年长的哥哥要好好说话。别以为仗着你年纪小我就不打你。」 五:「那你来打我呀,哥哥~」 甚:「……」 五:「别气,我带甚尔君逛商场怎么样?想买多少我都买单。」 甚:「蛋白粉、拳套、刺刀、炸药……」 五:「都可以买哦,只是这些东西完——全——打不到我。」 甚:「……」 五:「适当的蛋白粉倒是可以。我也想把甚尔的胸肌餵大一点,现在比起从前还是缺了点什么。」 甚:「……你原来摸过?」 五:「要我说是呢?甚尔和惠惠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改姓五条?」 第16章 真香帝 「…………」 甚尔因为他太过无耻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说:「如果少爷您和我一起入赘伏黑家,我很欢迎。」 五条悟笑:「哈哈,禅院少爷真会开玩笑。」 「别拿把我和那些停尸间的东西扯上关系。」甚尔拧眉。 干了会儿嘴仗,他身体倒是恢復了些,起码能自己扶着墙站起来了。 他懒得再理这个娃娃脸,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伤,待会儿能体面一点接儿子放学。 「不去商场了吗?」五条悟在身后问。 甚尔背身就走。 现在他对白嫖的兴致全无,反倒难得地激起了胜负欲。 很多事情他可以不在乎,尊严和胜负也可以随便丢掉,但唯有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想拼尽一切把五条悟打倒。 第8页 这个信念萦绕于心间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甚尔捏紧了拳。 「哦对,友情提示,」五条悟语声带笑,「可以在商场给惠惠买礼物哦~据说礼物可是修復父子亲情的重要东西呢。」 一,二,三,四,五。 五秒之后,甚尔转头。 「你说的这个商场,它在哪里?」 第17章 露破绽 天色渐入黄昏,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屋顶之间连续闪过的人影。 如果牛顿看到那种长距离瞬间移动,或许会惊得掀开棺材板。 「你捏疼我了。」 「这样有助于刺激甚尔君的感觉神经元恢復。」 「胸太挤了!」 「据说可以越挤越大~」 「……五饼你会不会扛人?」 从刚才到现在,甚尔和五条悟两张嘴就一直叭叭着没停下来。 五条悟扛人瞬移的原因也很简单,是来自甚尔的要求: 「时间赶不上了。你那个瞬移,能不能带我?」 五条悟欣然应允。 其实带他去商场、以及这一路上的拌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效益——不会帮甚尔变成更强的陪练,更对零咒力研究毫无贡献。 以上两条少得可怜的「伏黑甚尔活着的用途」,哪一个都无法构成现在他们如同损友间相处的原因。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五条悟发现自己已经乐在其中了。 产生这种情绪,很不符合逻辑。 五条悟倒着站在扶梯上,透过墨镜的掩饰观察甚尔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甚尔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两只眼睛里满满写着「瞅我干嘛?不服来干」这八个字。 像只兇恶的大黑豹。 即便兇巴巴虎着脸,竟也开始有一点点的顺眼。 五条悟微怔,却听「嘭」地一声,他后脑重重磕在了扶梯沿路挂着的gg牌上。 在人流密集、寸土寸金的日本东京,商场经常为了节省空间而设置较为狭小的扶梯空间。 这个gg牌,只有180cm。 而五条悟目前的身高,是188cm。 在术式「无下限」的估量中,gg牌这种脆弱的钝器并不算威胁,所以没有被触发。 之所以连「六眼」都没有发觉这块gg牌,一方面是因为,之前与甚尔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量的注意力; 而另一方面,刚才他的「六眼」全都用来注视甚尔了。 五条悟摸到了后脑勺正在缓缓鼓起的包。 ……他出生到现在只露出过两次破绽,每一次都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甚尔显然不知道这是多么小机率的事件,因为第一次见到娃娃脸出糗,男人恶劣地纵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溢出来了。 「哈哈哈哈!」 「喂,够了吧,小心乐极生悲。」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梯缓缓前进。 「嘭。」 甚尔在进行「前仰后合」中的「前仰」动作时,撞上了同一个gg牌。 五条悟无良嘲笑:「噗。」 甚尔垮着一张死人脸抬起头,前额发红,缓缓肿起一块。 ……对了,他好像和娃娃脸一样高来着。 啧,区区gg牌居然这么硬,失算了。 第18章 审美点 「甚尔君,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五条悟举着一个晴天娃娃,向他推荐给惠惠的礼物。 晴天娃娃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小饰品,像笑脸小娃娃穿着白色小裙子,精緻可爱。 但五条悟手中的晴天娃娃,绝对不能用「可爱」来形容。 它白衣衫斑驳破旧,稀稀拉拉拖在地上,带着紫褐色的污痕。脸上是诡异的微笑,吐出血红的长舌,去鬼屋扮演贞子也不会逊色。 这根本不是儿童玩具,而是一个恐怖玩偶。 如果是歌姬看到五条悟要将自己猎奇的审美观强加给一个六岁小孩的话,她一定会强烈建议他去精神病院看医生。 甚尔沉默地盯着那个晴天娃娃,脸色严肃。 「如何?」五条悟眨了眨眼。 现在的他如同一只叼回死老鼠的大白猫,急于得到肯定和嘉奖。 甚尔伸出拳头,然后缓缓竖起了大拇指。 「不错。」他言简意赅、不情不愿地说。 岂止是不错,简直完美戳到了他的审美点! ……没想到娃娃脸眼光这么高。 不过,别的猫叼过的东西他肯定不会再碰一下,所以他还能选什么礼物? 甚尔烦躁地拨了一下头髮。 草,他刚才怎么没看见那个晴天娃娃? 第19章 伏地挺身 晴天娃娃挂在房檐下,伏黑惠走过时嘴里还残留着巧克力的味道,他冷着脸戳了戳娃娃的长舌头,抬头便看到正在做伏地挺身的甚尔。 春日樱花盛放,天气还不够温暖,庭院里甚尔穿着黑背心,晨光下水珠顺着喉咙低落,肌肉闪着光泽。 「五百二十、五百二十一……」 他神情专注平静,没有一贯的轻浮与嘲讽,让伏黑惠觉得父亲有一丝靠谱。 「惠,」甚尔注意到他,「要一起锻鍊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趴到他身边。 五条老师说过,体能对于咒术师而言也很重要。虽然他已经初步学会了十种影法术,但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式神很难完全保护他。 第9页 而且伏黑惠认为,玉犬是他珍惜的同伴。不应该是玉犬保护他,而是他去保护玉犬——或者说,他们应该并肩战斗。 「五百二十二、五百二十三……」 父子一同做伏地挺身,相比之前,甚尔刻意放缓了喊数的速度。 他看到男孩细瘦的小胳膊开始颤抖,表情隐忍,撑了很久都没有服输。 甚尔笑着嘆了口气。 是个爱较劲儿、很认真的孩子。 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今天就到这里,过度锻鍊会遭致反效果。」甚尔拍了一把男孩的脑袋,「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去晨跑。」 尽管很累了,伏黑惠也没有立刻倒下,而是慢慢站直身体,使劲平復自己的唿吸。 他尽了全力,面前的男人比他多做了十倍甚至更多,却看起来没有一丝疲态。 他还差得远。 伏黑惠沉着眉毛,目光灼灼。 甚尔却把这种眼神当成了崇拜和敬佩。 他内心剧烈膨胀——难道是惠惠终于为他身为父亲的男子气概折服了吗? 甚尔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又换着花样做了几个高难度健身动作,身体上下翻舞,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 就像只雄蝴蝶,急于展示自己艷美而富于力量的翅膀。 但这好像起了反效果。 伏黑惠后退一步,满脸冷漠和迷惑。 ……这是在做什么? 示威? 甚尔发现儿子的目光更扑朔迷离起来,一言不发地抿着嘴。 结合一下儿子别扭的性格——这是爱在心里口难开? 一定是的。 呵。 打破亲子冰封关系的日子,就在今天了! 甚尔自以为得到了正确的答案,他结束了一组仰卧直腿上抬卷腹之后,朝伏黑惠自信一笑。 「这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他勾了勾手,「来吧惠,坐爸爸背上,爸爸扛着你做伏地挺身!」 庭院中寂静片刻。 「唰唰唰」,伏黑惠飞速退到房檐下面,躲在晴天娃娃背后,精緻细腻的眉眼满是嫌弃。 「不要。」他又坚定重复了一遍:「绝对不要!」 第20章 喜久福 五条悟提着一盒喜久福回高专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副父子「亲密无间」的场景。 甚尔兴致勃勃地做着伏地挺身,而在他背上,小男孩一脸生无可恋地平躺着,双手在小腹交叉,好像随时要升入天国的样子。 倒像是儿子在纵容父亲胡闹。 五条悟没忍住,「噗」地一笑。 伏黑惠觉得更难堪了,他粉着脸转到另一边,祈祷五条老师没有看到这一幕。 甚尔把他放下来,一手指着五条悟,一手搓了搓儿子扎手的头毛,嘱咐道:「不好好锻鍊吃肉的话,以后会和他一样又瘦又幼,一巴掌就能捏爆。」 说的明目张胆,完全是说给五条悟听的。 五条悟身形颀长,总穿一身酷酷的黑衣,显得瘦削却不单薄。 但这不代表他没肌肉。 五条悟想了想,笑着说:「甚尔说的是。」 还没等对方得意,五条悟就走过去拉起伏黑惠细白的手腕,笑眯眯地说:「俗话说父子相像,这么看来,惠随我。」 「惠惠,叫声『爸爸』听?」 伏黑惠抬头看了看五条老师,又看了看父亲。 他好像听到了火山喷发的声音。 …… 两个小时之后,伏黑惠晨跑结束,准备吃掉五条老师带给他的伴手礼当早餐。 他的父亲们还在互相家暴。 伏黑惠坐在屋檐下,一边嚼着喜久福,一边把甚尔的搏斗动作和老师的咒力流动记在心里。 樱花瓣飘落,喜久福有些粘牙,却很美味。 ——又是平静普通的一天。 第21章 床尾和 伏黑惠从姐姐那里听过一句俗语,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父亲和老师,异常贴切。 因为在斗殴的第二天,他们便一同去接了祓除咒灵的任务。 伏黑惠目送父亲被强制拉走,面无表情地旁观他上演的一出父子离别的苦情戏。 「放我回去!!呜呜,惠,我的惠惠……」甚尔声情并茂地演绎着慈父形象,趁机捶打五条悟的后背,「你这个拆散幸福家庭的恶魔!」 无下限术式让那锤击弱得连猫挠都不如,五条悟漫无边际地联想到,当初硝子送猫去绝育的时候,也对着猫演了一出母子被迫分离的戏。 那只傻猫轻而易举就被骗过了,满心里以为医生恶魔是罪魁祸首,它娘亲清白得很。 如果说伏黑惠是小黑猫,伏黑甚尔是大黑猫,倒也很像。 ……还是豹子比较贴切。 五条悟神思不属,下意识拍了一把大黑豹紧緻的臀部。 啊哈,果然炸毛了。 五条悟心里暗笑,嘴上却扯道:「忍着点,难道甚尔以为我愿意扛着你吗?是惠惠不够软还是不够香,我才抱你而不是抱惠惠?」 甚尔一想也是。又一想,这不是替儿子挨魔爪嘛,心里平衡了些。 「你抖m吗?」他轻嗤一声,「既然你我相看两厌,又何必带着我祓除咒灵,相互折磨。」 五条悟说:「没办法,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由基不在,高专里没有特级,只能由我亲自镇压你咯。」 第10页 九十九由基是咒术界三大特级咒术师之一,是个行踪诡秘又富有魅力的女人,只有前不久听说「零咒力」甦醒,才在高专待了几天,天天对甚尔动手动脚。 现在或许是新鲜劲儿过了,又骑着摩托飞一般离去。 五条悟真想竖大拇指——干得漂亮,以后也别再回来了。 她不回来,就只有他一个能看住甚尔了。 甚尔话音里带着点自嘲:「真是荣幸,请得动特级来伺候我。」 「当然,」五条悟笑着紧了紧手臂,「缚虎焉能不紧。」 甚尔微怔,哂然一笑。 ——得到咒术界最强的认可,也算不错了吧。 接下来的祓除任务几乎无需五条悟出手。 伏黑甚尔手握咒具,如一台精密的绞肉机器般在咒灵中进进出出,挥洒一场杀戮盛宴。 五条悟坐在高处台阶上观赏,他摘掉了墨镜,瞳孔凝聚着璀璨的冰蓝。 ——这个男人,果然是最棒的。 他舔了一下唇角。 战斗结束,甚尔一身煞气走上台阶,将断成三截的棍类咒具掷在长腿娃娃脸面前。 他黑瞳中亦闪烁着光芒。 五条悟忽然很想弄懂,为什么这人有时候如此自信嚣张,有时候却显得那么消沉颓废,甚至会放弃自我。 现在这个自信耀眼的甚尔,他就很喜欢。 ——是那种征服了会让人很爽的类型。 「兴致很高啊。」他笑着说,「和前几天相比又有长进,老师表扬你哦。」 「嗤,」甚尔不屑,一把抹掉额汗,「这些咒具太脆了,再给我拿些新的。」 「没问题。」 「对了,」甚尔忽然转向他,「我从前有一只储存咒具的咒灵,它现在在哪里?」 五条悟的笑意淡了下去。 第22章 前男友 他那种异常的反应,甚尔立刻懂了。 「你知道。」甚尔说,「你知道那条叫『丑宝』的咒灵在哪。」 五条悟又恢復了惯常的从容,随意晃了晃手:「安心吧,甚尔的小可爱活得滋润着呢,在教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尔在他不远处坐下,两个人一同伸着长腿坐在台阶上。 他们这么多天的架不是白打的,互相的性格熟悉了不少,五条悟的语气让甚尔觉得这娃娃脸有话要说。 「简而言之,它在我挚友那里,」五条悟淡淡道,「唯一的挚友。」 甚尔笑着说:「想不到你这种烂人还有挚友。」 他这一句打趣冲散了那股莫名的沉重感。五条悟也一笑:「能做我朋友,说明他和我一样烂。」 「哈。」甚尔一嘲。 「本以为我烂到了骨子里,日后一定会走上邪魔外道。结果反倒是他先我一步,还做的更绝。」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五条悟本会压在心底,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口,但在这一刻,面对这个昔日的敌人,他却难得起了倾诉欲。 「他任我选择了与他『大义』相悖的路,与他为敌。」 五条悟没戴墨镜,瞳孔如同夏日高脚杯中的冰块,易碎易融,在阳光下闪动。 注视着他双眼的时候,甚尔忽然想到,五条悟这个「咒术界最强」,充其量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十九岁大男孩。 那双出奇漂亮的蓝眼睛,像是长出了斑驳裂纹,仿佛有什么液体将要从那裂纹中汹涌而出一般。 五条悟目视前方。 说实话,距离夏油杰叛变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他不敢置信过,愤怒过,崩溃过,但也差不多释然了。 现在说出来,更像是将癒合的心口重新剪开,剜出毒血,便于以后恢復得更加坚不可摧。 脆弱这种情绪,从前有过,但从今往后不该再有。 毕竟,他是唯一的「最强」,理应是无敌的。 他的身后还有整个咒术界。 至于哭?怎么可能。 ——六眼天生显得深邃多情,再加上甚尔突如其来的「怜爱」滤镜,看起来有些相像罢了。 总之,在甚尔眼中,那完全是个遭到「朋友」背叛的忧郁年轻人。 是不是「朋友」还说不准,看那在意的样子,指不定是……男朋友呢? 十八九岁失恋了怎么安慰?……甚尔沉思片刻,没能回想起有关自己初恋的经验。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伸手搭在五条悟肩上。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甚尔痞笑,「凭你这条件还愁没有下一个吗?」 五条悟回头,迷惑地扑扇了一下睫毛。 这人在说什么? 甚尔被看得尴尬,心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娃娃脸是专情纯爱的那一款? 「咳,你不是失恋了么。」他有点犹疑。 五条悟歪头怔了一下,随即便扶着栏杆笑趴在地。 他总算与伏黑惠有共同感受了——天与暴君打架兇残,脑迴路也格外兇残。 如果是杰听到这种流言,不知道会不会脚趾抠出一座法国罗浮宫,直接把盘星教埋了。 那样的话还有高专什么事? 甚尔被他笑得一阵无措,脸色渐黑,在暴起伤人的边缘徘徊。 「……不,你误会了。」五条悟这回是真笑出了眼泪,「我对人类不感性趣。」 第11页 从出生起他眼中的世界便与旁人不同,能与他站在同一平台何其不易,即便站在同一水平,也没有人能引起他的兴趣。 这或许是精神洁癖,对于五条悟来说,让他与什么人产生恋爱关系,和让人类爱上猩猩一样难。 伏黑甚尔则与他的观念背道而驰。 他出身低微,行事粗野,做着下九流的杀手勾当,有没有钱生活都成问题。食色性也,解决欲望再正当不过。 至于对象?按照咒术界的标准,随便揪一个普通人都比他这个纯粹的「零咒力」更高贵。 所以他完全没能理解五条悟的意思。 「真不感兴趣?」他又问了一遍。 此时正是黄昏,橘红色的夕阳蔓上台阶,男人眉眼的稜角不再锋利,有种柔和的英俊。 太奇怪了,温柔这个词竟然能与甚尔有所关联。 「……」 五条悟拖着脸颊看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坚定地给出「对人类不感兴趣」的答案。 他的沉默意味着默认。 在甚尔的理解中,那就是——默认喜欢过那个背叛他的「前男友」。 甚尔一扬眉稍,正打算捉弄一番傲娇的悟喵喵时,却听五条悟兜里的手机响了。 五条悟看了一眼,把它丢给甚尔。 甚尔接起手机。 「喂,津美纪?……你说惠怎么了?」 「他在学校打架了?!」 第23章 双标狗 甚尔咬牙怒起:「哪个不长眼的敢碰我儿子……!真是活腻了!」 他扭头问:「从这里回东京最快几秒?」 五条悟倒是很冷静。 他回拨给津美纪,问:「谁赢了?」 那边答:「惠。」 「惠惠受伤了吗?」 那边答:「没有。倒是对面几个孩子崩掉了门牙,老师执意要见家长……」 结束通话之后,五条悟回头,却见甚尔已经懒洋洋地倒回了台阶上。 「不急了?」 「不愧是我儿子,颇有我当年的风范。」甚尔挥了挥手,「去,让开点,别挡着我晒太阳。」 五条悟一笑,转身又拨出一个号码。 「校董是吧,有个叫伏黑惠的孩子在贵校遭到欺负,你们解决一下。」 「是,我是五条家主。」 「我和那孩子的关系?」 「——那是我儿子。」 第24章 阔少爷 五条悟再次证明了,咒术界三大家族的钱和权能解决世界上绝大部分问题。 他们被校董恭恭敬敬送出了学校,对方闹事的家长也伏低做小,道歉是自己家孩子招惹在先。 聚众围堵伏黑惠的那个孩子,更是直接被扫地出门,列入东京所有由五条家出资的私立小学的黑名单。 「有时候现代科技比咒术更快捷,」手机在五条悟手中抛弃落下,「谁叫惠惠上的这所小学,我『恰好』是最大的校董呢。」 甚尔对这个臭屁哄哄的富家少爷翻了个白眼。 被他摁在怀里的伏黑惠惠挤出来,鞠了一躬:「给五条老师惹麻烦了,抱歉。」 甚尔啧声。 做什么给他道歉?难道不应该好好抱一抱他操心操肺的好爸爸吗? 五条悟蹲下来,揉了一下男孩的扎毛。 他倒是能感觉出来,这孩子如此拘谨认真地道歉,恰恰是因为与他疏远。 这个早熟又懂事的孩子,还没有完全把他当做自己人。 「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求助。」他难得地温和,「我和你父亲都是可以依靠的成年人,绝不会嫌惠惠麻烦。」 伏黑惠嘴唇紧抿,「嗯」了一声。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可以让校长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夏目同学的养父母吗?」 第25章 自恋狂 下午的时候,正是因为夏目看到了被堵墙角的惠,上前去拉架反而被打了一拳,伏黑惠才发火的。 若是平常被针对,他不会下手这么狠。 这次,他是真的想让那些小混混们涨涨教训,不要再招惹他,也不要再招惹他身边的人。 在两位父亲到来之前,夏目也是被叫家长的其中一个,但好在电话暂时没有打通。 校长室里,夏目强忍着没哭出来,对惠说:「抱歉,我可能又要转学了。」 「为什么?」 「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我的养父母肯定不愿意再接纳我。」夏目低着头,「……而且,我本来就不怎么讨他们喜欢。」 在回家的路上,伏黑惠将这些话复述出来,又讲了一些他了解有关朋友的情况。 「……就是这样。」他攥着五条悟的衣领说。 现在男孩正趴在五条悟肩头,父亲跟在后面,手被五条悟握着,表情阴晴不定。 甚尔盯着悟喵喵的后脑勺,臭着脸说:「你没告诉我,带人瞬移不用非得扛着抱着。」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娃娃脸的带人瞬移只要稍有肢体触碰就行。 ……就像现在的拉手手。 该死,他一个大男人之前被扛着抱着多丢脸! 「哈哈,我确实没说过,但甚尔也没问过啊。」五条悟轻快地说,「我还以为甚尔只是在趁机向我『要抱抱』呢。」 每次看到这男人不情不愿地凑过来,他心情都超棒。 第12页 「谁他妈……」甚尔骂到一半,瞥了眼小惠,咽下几句脏话,「谁稀罕和你要抱抱?自恋狂。」 伏黑惠无语地看着父亲。 这句话简直可以原封不动再由他送给甚尔——不是每个小孩都喜欢被父亲的胸肌挤到窒息的。 谁稀罕和你要抱抱?自恋狂。 第26章 寄人篱 以五条家的人脉,很快就得到了夏目的全部信息。 夏目的父族比较神秘,但他目前在东京的养父母,隔十八层关系还算是五条家的下属。 「周末请你的朋友来高专玩吧。」五条悟对男孩说,「我想他的养父应该会很荣幸。」 伏黑惠眼睛亮晶晶的:「谢谢老师。」 小小年纪,就从老师那里深刻体会到了以钱权压人的快乐。 桌上摆了全日本最上等的水果和零食,想吃的时候就拿一个吃,从来不必考虑这一口吃掉了多少钱。 从前在家里是津美纪在打点家产,即便母亲留下来的钱马上就要见底,她也从来不告诉弟弟,把焦急藏在自己心里,盘算着自己辍学打工。 好在,就在她即将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就从天而降了。 现在有了五条少爷,更不用再担心生活拮据。 所以从小到大,伏黑惠就没什么金钱观念,没在这方面吃过苦头。 看到夏目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踮着脚尖不敢弄脏地板,连被允许吃水果之前都要三番五次地确认,惠有些不解。 「你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好了。」他说。 夏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他连「自己的家」都没有过,又怎么能把一看就很豪华的地方当做「自己的家」呢。 隔壁,甚尔靠在屏风边,手上拿着载有新一期彩票的杂志,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儿子那边。 他自然也看到了夏目的言行。 「……寄人篱下。」男人带疤的嘴角自嘲似的一扯,瞳色很深。 五条悟从上面探出头来:「甚尔回想起什么了?」 甚尔微怔,抬头睨他一眼:「『寄人篱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不好呢。」五条悟微笑,「据说禅院家分家和本家待遇差距挺大,而且之前的家主似乎并不识货。」 「不识货」的「货」,当然是身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本人。 从梦中碎片式的回忆,还有种种线索可知,甚尔在禅院家过得不好……应该说,是非常糟糕。 身在那种封建大家庭,比之「寄人篱下」还不如。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东京高专一方以及五条悟本人对他的高度重视。 甚尔不再抚摸嘴角的疤痕,心情好了些:「他们不识货,你就很识货?」 五条悟笑着说:「当然了,你们可是我抽到的第一对ssr(superior super rare)。以后主将要叛变,可就要靠你们冲锋陷阵了……」 甚尔把手中的杂志扔到他脸上。 「我随意,惠就算了。」 他的心沉了下来。 ——他和娃娃脸之间或许有那么一点强者之间的欣赏,但究其根本还是纯粹的利用关系。 作为曾经杀害过五条悟友人的杀手,他并不指望自己什么。 但惠是纯白的。 希望这人对惠的惜才之心与师生情谊,能有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话也算是惠的其中一个保障。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开的玩笑话出了什么差错,刚刚看起来有些放松的甚尔,又紧绷起来。 为什么只有「六眼」,而不是「七眼」呢? 他能看穿人的位置、动势、咒力、咒术——却偏偏看不懂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 盯得久了,甚尔更怒。 「看什么呢?」男人眯眼,不好惹地瞪他。 「哦,这个嘛……」五条悟粲然一笑,向下指,「当然是看甚尔君的乳沟啦。」 …… 外间「哐当」声不绝于耳,正在舔冰淇淋的夏目被吓得浑身一震,像只兔子般小小蹦了一下。 伏黑惠充耳不闻,冷静地换台。 「伏黑同学,你的家人……」 「哦,没关系。」伏黑惠脸色淡淡,「他们在进行健康的有氧运动。」 「是这样啊。」夏目显然不信,又觉得打探别人家事不礼貌,时不时紧张地向噪音方向瞟上一眼。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伏黑惠关掉电视,转头说:「你想看我的式神吗?」 第27章 黑兔兔 客厅里,夏目望着一黑一白两只玉犬,浑身洋溢着开心。 「他们好可爱,这真的是你变出来的吗?惠君,你真厉害。」 被夸奖了,还被叫了名字,伏黑惠脸颊变粉,轻轻「嗯」了一声。 「我可以摸摸他们吗?」 「当然。」 在他的允许之下,玉犬主动凑近了夏目。显然夏目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很喜欢,两只大狗狗不停摇着尾巴,还想扑到他肩头。 伏黑惠意识到,夏目是特别的。 普通人看不到咒灵,也看不到他的式神。夏目虽然看不到咒灵,但能看到、摸到他的式神。 而且还被玉犬「勐吸」了一顿。 但小男孩丝毫未觉不妥,一左一右搂着玉犬的脖子,被舔到脸蛋时笑出声来。 第13页 和人类相处时的拘束不同,这是夏目笑得最心无芥蒂的时候。 伏黑惠想了想,又召出了两只「脱兔」。 完整的「脱兔」有成千上万只,他目前的咒力最高只能召出五六只。 「啊,是小兔兔!」夏目果然很喜欢这种纯白无害的小傢伙,「我还没见过毛色这么雪白的兔兔呢。」 伏黑惠一顿。 调服脱兔是在几日前,父亲和五条老师都陪着他。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他记忆犹新的事。 甚尔提着脱兔的耳朵,说「黑兔子炖起来很美味」。 可是伏黑惠召唤出来的脱兔,无一例外都是白色的。 ——父亲不可能是色盲。 ——只是父亲他,天生无法真正「看」到咒灵。 第28章 让果果 在咒术界,身具如此强大的力量,却连最基本的咒灵都看不到。 从五条老师的只言片语中,伏黑惠了解到父亲这种情况是极端少见的「天与咒缚」。 在普通人中,「能看到」的夏目是异类;在咒术师中,「永远看不到」的甚尔是异类。 其实与父亲重逢后,伏黑惠一直在想,为什么父亲那么强大,却要把他卖给别人? 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那时的父亲认为,他和自己不是同一类人,没有教导自己咒术的能力吧。 伏黑惠闭了闭眼。 不要多想了,大概只是因为钱。 但他越看夏目同学,越觉得夏目和父亲的处境很像。 他又按了下眉头。 怎么可能像?夏目那么温柔,换成父亲一定会把那些看不起父亲的傢伙通通揍翻…… 「惠君,在想事情吗?」夏目笑着说,「不用顾虑我,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吧。」 伏黑惠摇头,又怔怔站起来,拿了一只果子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想让父亲尝一下,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水果。 然后他在主卧的榻榻米上,看到了扭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 什么颓废自卑、谨小慎微、受人排挤? 完全是生龙活虎。 「……」 伏黑惠默默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啪」地拉上门,转身离开。 第29章 惊梦回 禅院甚尔迷失在混沌不清的旧梦中,他听到了很多声音,或熟悉或陌生,有温柔的唿唤,但大多是颐指气使、蔑视与责备。 「甚尔。」 禅院甚尔气喘吁吁地惊醒,掐住来人的喉咙,按倒在地。 耳边一片仪器碰撞声和惊唿声,甚尔背心一疼,转头看到一个带着黑眼圈的女医生高跟鞋踩在他后心处,□□直指后脑,满眼冷漠忌惮。 「伏黑甚尔。」五条悟又叫了他一声。 甚尔这才发现被自己按在地上的是五条悟。 他的手指并未触碰到五条悟的皮肤,但五条悟顺着他的力道躺倒也是事实。 墨镜掉落在一边,露出的蓝眼睛藏着几分担忧。 混乱之下,甚尔并未注意到这些。 「放开他、举起手、蹲下。」家入硝子在他背后冷冷道。 甚尔嗤然一笑,无害地扬了扬手,但也没完全听从女医生的命令,而是靠在了墙边。 五条悟也站起身,从容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硝子向他摇摇头:「还是没有进展。」 「今天就到这里吧,」五条悟说,「希望由基所言非虚。」 「九十九由基?又和她有什么关系?」甚尔皱眉。 那个满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的怪女人很难缠,对他的身体充满了无穷的兴趣,而且是和娃娃脸一样的特级咒术师。 听她所言,他们之前也是旧相识。 但甚尔确信,即便是从前的自己也肯定不会主动招惹这种过于难缠的女人。 「她今早通话说,在西伯利亚北部找到了一些线索,可能会有助于零咒力的研究。」五条悟说,「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之前……」 甚尔忽然发觉,五条悟的表情少见地严肃。 「在这之前,」他注视着甚尔,「我们需要去一趟禅院家。」 第30章 禅院家 这天京都落下濛濛细雨,禅院家庭园中樱花凋零,顺着排水道消失于黑暗。 伏黑惠端正跪坐,望着房檐坠下的雨丝。 「怎么,喜欢这园子?」甚尔问。 伏黑惠轻声说:「我在想……东京的晴天娃娃管不了京都的天气。」 五条老师送给他的凶脸晴天娃娃,只能吓走东京的乌云,却管不了京都的禅院本家。 「那有什么。」甚尔嗤笑,「若你想要,以后这宅子必会属于你,在满院子都挂上晴天娃娃都没人管。」 酒杯重重砸落。 「放肆!」 「简直胆大包天,目无纲纪伦常!」 五条悟转头对男孩说:「惠惠,老师想吃麻辣兔头。」 伏黑惠瞥他一眼,用手影召唤出几只脱兔。 兔子们在席间蹦蹦跳跳,禅院家的老头们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我看这禅院家也是没落了,五代之内连一个继承祖传咒术的都没有。」五条悟揪着兔耳朵,「好不容易有一个,还不姓禅院。」 这些从手影中诞生的脱兔,是个明晃晃的提醒。 第14页 提醒他们,伏黑惠是唯一继承禅院祖传术式的人,也是最有资格成为家主的人。 最令本家难堪的是,这被上天赐予恩惠之子,竟是一个天与咒缚和普通人类诞下的孩子。 禅院扇压下怒火:「家主之事,还轮不到一个零咒力的分家庶子置喙。」 「我们说下一代家主,你急什么?」甚尔大大咧咧翘着腿,「你又不是家主那老头儿的儿子,又不是我儿子的爹,拼爹拼儿子都拼不过,只怕一辈子都和家主之位无缘咯。」 禅院扇的私慾被戳破,咬牙切齿道:「禅院甚尔——!」 「生气了?没用。」甚尔揽住伏黑惠,笑得甜蜜,「谁叫你没我会生儿子呢。」 「你!!」 禅院扇怒目而视,若不是顾念着自己绝对打不过伏黑甚尔,恐怕早就扑上去同归于尽了。 同样的,若不是顾念着还得在咒术界给惠留份平静的生活,甚尔早就手拆了这禅院家。 一阵爽朗的苍老笑声从外间传来。 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挽着酒壶进来,白髮梳成大背头,鼠目而狂眉。 「自族侄离家后,许久没有这口舌之争,如今血亲重逢,甚是想念哪。」 「兄长。」禅院扇见礼。 甚尔冷目相对,没有言语。 伏黑惠从他怀里仰头,看到父亲暗沉的眼瞳。 「你就是惠吧。」禅院直毘人站在父子俩不远处,「来让叔公看看长得怎么样。」 亲切和善,好像真是个寻常人家的好叔公。 甚尔冷笑,眼皮子一掀,刚欲说什么,却觉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 他怀里的男孩眼睛亮得像星星,指尖捏着他的衣角。 「爸爸,这里有酒臭。」惠用比平时更软糯的语气说,「我想出去走走。」 我想出去走走——因为父亲看起来很想从这里离开的样子。 第31章 棉花糖 爸爸…… 惠竟然叫他爸爸……! 这还是第一次! 剎那间,伏黑甚尔脑海中浮现出不存在的记忆: 怀里的小娃娃咬着奶嘴,满眼懵懂,奶声奶气喊:「papa~」 「嘭」地一下,男人的心炸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天与暴君软成一朵棉花糖,甜甜抱起儿子走出门去,一路撒下了亮晶晶的小花花和小星星。 不仅是家僕,就连扇和直毘人都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禅院甚尔吗? 五条悟低笑一声,摘下墨镜,站起身来。 禅院扇以为他也要走,正打算起身相送,却被突然砸下的磅礴咒力压跪在地。 ——刚刚明明还很正常!怎么那对父子一走就…… 直毘人虽不像他那般狼狈,却也全身紧绷,沉默地眯起眼。 差点忘了。 眼前这人虽披着漂亮娃娃脸的皮,却是货真价实的御三家之首。 他有身为尊长的不甘,但咒术界永远是强者为尊。 「一段时间不见,禅院家主似乎已经忘记我的身份了。」五条悟笑着说,「竟连『带走惠』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电话里总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想还是当面『聊』清楚比较一劳永逸。」 「聊一聊我罩的人。」 「——聊一聊你们不该染指的人。」 第32章 狐狸眼 硝子曾评价过五条悟,为什么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实力吃饭。 五条悟也想问甚尔,为什么明明可以靠实力吃饭,却非要靠脸吃饭,去当别人的小白脸? 这疑问对于硝子而言很简单,因为甚尔的确有靠脸吃饭的资本——甚尔是个顶级帅哥。 在病床上昏迷的那两年,毫无意识的甚尔褪去了在人世近三十年染上的尘泥,单看五官,竟是清隽俊逸的。 睫羽纤长,眉眼细腻——和伏黑惠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当男人睁开双眼,那清隽便霎时被沖得无影无踪,只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英气。 张扬的眉宇或怒瞪,或蔑视,或痞笑,再加上嘴角的伤疤,俨然一个吊儿郎当,又杀伐果断的野男人。 和沉睡时简直判若两人。 七八年前,当甚尔还姓禅院,当这种气质差距还不是很明显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他出色的容貌。 「甚尔的脸真美。」 「但是这样的脸……不是跟在我三步之外的女人,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这张脸,禅院甚尔曾遭受到了无妄之灾。 事情是如何开始的? 好像是他走过时,不防撞到了对方的肩膀。 * 天色阴寒,伏黑甚尔抱着惠走过禅院家幽深的长廊,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擦身而过时,对方重重撞在他肩头。 「诶。」对面一声轻唿。 好在甚尔已经把惠护在了另一边,手臂沉稳,没有让儿子受半点颠簸。 「小鬼,你找茬?」甚尔竖眉。 「啊,抱歉。」对方的嗓音恰如这长廊般潮湿阴冷,还有一丝甜腻,「因为太久没见甚尔君,一见面忍不住热情,不由自主就……」 年轻人面容清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弯起,苍白的脸颊泛着薄红。 与之极不相配的,是一头半染成金色的短髮。 第15页 「你……」甚尔嘴角隐隐作痛。 狐狸眼心情变好,笑眯眯地贴过去。 然后被一巴掌胡开。 甚尔带着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问:「你谁啊?」 第33章 聊一聊 禅院直哉的笑容崩塌了一瞬。 他一直期待着和甚尔再次见面时,那张漂亮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愤怒、慌乱,或者恐惧? 总之一定很精彩。 但万没想到,他只看到了疏离与空白。 听说是失忆了,不再记得从前的事。 ——太令人失望了。 「从父亲那里听说甚尔君失忆的事,连我都不记得,竟是真的。」直哉细眉微蹙,略有忧伤,「……而且,还有了儿子。」 甚尔冷淡地注视着他。 这个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虚伪的人,他本能地厌恶。刻意撞人引起他注意,连送屁股的段数也没这么低。 未等他开口,直哉已经凑近了他怀里的男孩:「惠君,我可是你的堂叔哦。」 伏黑惠像只警惕的小黑豹,不愿搭理陌生人,和父亲贴紧了些。 甚尔宠溺地揉了一把儿子,待转向直哉时,眉宇上挑,眼神陡然锋利。 此人自称惠的堂叔,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 不论是直毘人还是扇的儿子,都只有一个身份——可能威胁到儿子的敌人。 直哉正眯眼笑着,忽地领口被粗暴扯起,勐然对上了甚尔的脸。 极近的距离下,那宛若兇恶兽类的眼珠黑沉沉地压落,扼住了他的唿吸。 直哉尝到了血腥味。 「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甚尔嗓音低哑,「但既然你知道惠是我的儿子,那就识趣点,在老子捏爆你脑袋之前——滚。」 直哉唿吸停滞。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总之当他从头脑空白中恢復过来时,男人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他啐出一口血,舔到了口腔里被咬破的伤口。 「这不是结束,甚尔。」直哉掀起唇角,「等着吧,我会让你认清你应有的身份。」 皮毛漂亮的勐兽天生就应该关在笼子里,任人亵玩。 至于那只柔弱的崽子? 当着勐兽的面掐死,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定会让人很爽吧。 「……少爷?」随性的侍从被他恐怖的表情吓到了。 「闭嘴。」 「不,少爷,是……」 一只手拍上禅院直哉的肩膀。 直哉瞳孔紧缩:那里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迅速移动妄图摆脱,但那只手原封不动地按在他肩头,显然对这样的速度游刃有余。 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比他的速度还快?!! 带笑的声音从直哉背后传来。 「看起来你很了解甚尔的过去嘛。」五条悟不容拒绝地说,「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一聊?」 眼前的场景瞬间变换,眨眼间,直哉发现自己来到了禅院家后山的凉亭里,身边僕从全部消失。 ——在这种地方,即便死了也是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五条悟把石凳踢到他身前,微笑。 「直哉,你坐啊。」 第34章 泡温泉 傍晚。 「一定要这么做吗?」 伏黑惠抱着光熘熘的胳膊,满眼抗拒。 甚尔呵呵笑:「当然,不做不是男子汉。」 惠脸蛋微红:「……那好吧。」 他慢慢走进温泉里,坐在甚尔身边。泉水滚烫,男孩忍着烫,不自觉鼓起了脸蛋。 禅院家的大宅子是个享乐的好去处,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还有全京都最舒服的私家温泉。 也不知五条悟做了什么,先前对伏黑父子不闻不问的侍从一改前态,以「嫡少爷」的待遇相伺候。 「不愧是五条家主。」甚尔向背后的人说,「像我这种零咒力猴子,以前连碰一下这温泉的资格都没有。」 五条悟一边入水,一边问:「感觉不错?」 「托你的福。」甚尔说。 他大半胸膛露在水面上,荷尔蒙偾张,带着毫不掩饰的性感和勃勃生机。水珠顺着喉结线条滑下,隐没在胸腹之间。 再下面……用普通的视力,就看不到了。 和五条悟敷衍两句之后,甚尔的注意力又完全转移到儿子身上,看男孩像个小刺猬一样嘟着嘴,不由发笑。 他「刷拉」一声把惠从水里抱起来,揽在臂弯间。 男孩挣扎扑腾出的水花溅了他满脸,甚尔一边压着小崽子,一边笑:「泡汤没过胸口会胸闷的……谁叫惠太矮了?小孩子只能坐在爸爸怀里。」 「我不矮!」伏黑惠抗议。 「惠还是小孩子。」甚尔揉揉他的扎毛,「以后肯定能长到爸爸这么高。」 比起温泉,父亲的怀抱更加滚烫,但好在不憋气。 惠紧紧抿着嘴,闷着不想再理会父亲。 甚尔一会儿戳戳儿子气鼓鼓的脸,一会儿挠挠咯吱窝,不像父子,而像是大孩子拿到了心爱的小玩具,逗弄得不亦乐乎。 「甚尔君多大?」五条悟忽然问。 「十八厘米。直径的话……」 「我是说年龄。」 「这个,」甚尔犹豫起来,「大概,二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吧。」 第16页 没人在意过这个,就连本人也记不清。 「很年轻的父亲。」五条悟评价。 若是他自己,到二十八九岁肯定还浪在外面没玩够,更别说有个六岁的儿子。 按理说甚尔不像是喜欢束缚的人,那么早结婚生子,也算是个奇蹟。 五条悟心中产生浓重的好奇。 ——这么一个浪子,能俘获他的心、让他甘愿成家育子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奇女子? 津美纪在上初中,对之前的事肯定有记忆,不如抽空去问她。 五条悟忽想起一事,唤道:「甚尔……」 「嘘。」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嘴。 温热,指腹有薄茧。 五条悟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甚尔见他不出声了,笑着指指怀里。 「被我哄睡啦。」他骄傲地说。 惠靠在他胸前,脸蛋通红,小刺毛尾端落下一滴汗水,睡得毫无意识。 五条悟凑近,仔细观察了一下。 「虽然不想打击甚尔,但是……惠应该是热晕了。」 甚尔:「……」 第35章 偷衣贼 五条悟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类型。当他拎着小崽子上岸时,甚尔才注意到这一点。 这个时代的大多女性,貌似喜欢这种身材多过于甚尔的身材。 甚尔感觉自己身为小白脸的职业素养有被冒犯到。 「我带着惠去乘凉,甚尔喜欢温泉的话,就多待一会儿。」五条悟说。 甚尔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 入夜晚风微凉,他指关节敲击在岸边鹅卵石上,心中思量。 ……今晚要找机会避开五条悟,去会一会家主那老头儿,谈一下有关惠的事。 甚尔手臂撑在岸边脱水而出,走向隔间换衣服的地方。 「嗯?」 竹篮中,他带来的换洗衣物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传统和服。 抖落开来,还是一件开叉到大腿根的女士和服。 可以想见,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穿上会多么荒谬,多么……香艷。 甚尔脸上挂起一个阴森的笑。 他将和服揉成一团丢掉,紧了紧胯间湿透的浴巾,打算就这么走出去。 有人敢戏弄他,他就敢裸奔。 有伤风化? 要是有僕妇小姐们碰巧撞见,也好叫她们看看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对比下平日里伺候的禅院家少爷们是群什么废物点心。 甚尔甩掉发梢上的水珠,袒着胸口掀帘出去。 迎面撞上一个人。 ——又是那金髮小子。 「甚尔君?」禅院直哉看起来很意外。 第36章 餵草莓 面对着一片赤裸裸的胸膛,直哉的脸「噌」地红了,手臂间托着的浴衣浴巾差点没拿稳。 甚尔注意到,之前那些紧跟金毛左右的僕从不见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甚尔一手按在门框边,挡住他的去路。 「这里是我的温泉,」直哉回答,「我本想睡前泡一会,没想到甚尔君也在这里。」 甚尔顺手拽过他臂弯间的浴衣,毫不避有人在场,扯去胯间白巾,披上浴衣。 ——尺寸正合适。 他扬了扬眉梢,说:「来得正好。带我去见直毘人。」 「我当然会满足你的愿望。」直哉殷切地说,「对了——我是禅院直哉,甚尔你的堂弟。」 甚尔已经走了出去,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他的身份。 「带路。」 * 半柱香之后,甚尔跟在直哉身后,走进一处僻静的庭园。 「那老头儿的住所没这么远吧。」甚尔玩味道,「你『哥』是那么好哄的?」 其实他很游刃有余,现在惠身边有咒术界最强保护,他倒想看看这金毛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被发现了呀。」直哉弯腰摘下一颗草莓,微笑着说,「其实我只是想和甚尔君多共处一段时间。」 「你想说什么。」 直哉将草莓递到甚尔唇边,笑眯眯地说:「新鲜的草莓,已经成熟了。尝尝吗?很甜。」 甚尔想拿去,却见那只手虚晃一下,仍然放在他唇边。 直哉执意要亲手餵给他。 ——是这样吗。 甚尔唇角向上一扯,心中嘲讽。 表面上光鲜亮丽、循规蹈矩的封建大家庭,私下里都这么乱? 就连他这种伦理纲常吃到狗肚子里的烂人,都嫌恶臭。 他缓缓抚上直哉的脸,勐然捏紧。 「甜是甜。」他痞笑,「但不是我的菜,倒贴上来也懒得尝。」 温热的鼻息喷在直哉脸上,草莓悬于空中,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突然间,在那本来就很近的空间里,忽地挤进了一个人。 「哎呀,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五条悟笑嘻嘻地说。 第37章 假情侣 直哉的脸色像见了鬼。 甚尔不紧不慢地松开直哉的脸,淡淡问:「你怎么来了。」 ——看得真紧。看来今晚是没机会单独找老头儿了。 「不来,不就错过吃草莓了吗?」五条悟叼着一颗草莓,不无嘲讽,「不过我向来喜欢光明正大地拿,而不是偷采别人辛苦栽的。……唔,确实很甜。」 他捏着一颗递给甚尔:「放在房间里洗过的,不脏。」 第17页 或许是刚沐浴过的原因,五条悟没有戴墨镜,月光下眼中似乎撒落着银河。 比这座阴沉压抑的破宅院,不知漂亮、干净了多少。 甚尔一笑,弯下腰,就着那只手咬走了草莓。 鲜红甜腻的汁水染在指尖,留下一朵花梗。 「不用谢。」他慢慢舔掉唇角的汁水。 五条悟瞳孔微微张大。 他本意只是递给甚尔,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用嘴接。 ……这也太蛊了。 直哉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调情似的动作,眼睁睁看着甚尔搂住五条悟的脖子,亲密地靠在一起。 「老子已经有金主了。」甚尔弯起带疤的唇角,「想打老子主意,准备好比他还多的钱,滚后面排队去。」 啧,搬出五条少爷,总能摆脱这傢伙的视线了吧。 还好娃娃脸挺配合。 至于放在腰间的那只手…… 搂腰就搂吧,做戏做全套。 「甚尔……」 直哉脸上有种诡异的伤感,仿佛随时有什么压不住爆发而出。 甚尔脑神经隐隐发痛。 他现在已经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座宅子从前发生的事了。失忆没什么不好,似乎只要看到姓禅院的人,他的心情都不太妙。 「不耗了。走。」他勾住五条悟的脖子,转身就走。 直到完全离开庭园,他才松开手臂。 「刚才借用了一下,这个人情我会记得。」甚尔面无表情地向下看,「现在你可以放开手了。」 五条悟顿了一下,然后像烫到似的,立刻收回了揽在男人腰间的手。 唯恐避之不及吗?还挺纯洁。 甚尔心中暗笑。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双蓝眼睛更耀眼了。 比起刚才装出来的那副嚣张金主抓姦的样子,现在的五条悟沉默得过分,难得让甚尔挤出了一丝愧疚—— 啊,好像玷污了一颗少男心呢。 甚尔捋了一把额发,岔开话题:「你在这里,惠呢?禅院家太危险了。」 五条悟从沉默中惊醒,微笑着伸出手指:「我把他放在了绝对安全的地方。」 「哪里?」 「我带你去。」 下一瞬,甚尔就站在了凉亭之中。 这里是后山吧?虽然没人,但风挺大的。 他一低头,就看见儿子缩在浴袍里,在冷风中蜷成一小团。 惠刚开口就是一个「哈啾」,一长一短两道水光从小鼻子下淌了出来。 两个男人呆怔当场。 「……听我解释。」五条悟轻声说。 下一瞬,寂寥无人的后山中,响起了野兽愤怒的咆哮。 「五!条!悟——!」 第38章 白无垢 惠感冒了。 五条悟脑袋上多了个肿包。 晚间的时候,惠被两个父亲挤在中间,三人大被同眠,美其名曰「捂出汗就好了」、「省的惠惠晚上踢被子着凉」。 不过惠睡觉向来很乖,也不知道那个踢被子的到底是谁。 深夜,惠茫茫然醒来,感觉头痛好了一点。他发现自己趴在父亲暖烘烘的胸膛上,甚尔四仰八叉睡得很香,五条老师像只大猫般弓着身子,手臂搭在惠小肚子上,双腿则夹住了父亲的一条腿。 五条悟睡得很安静。 惠以前从来没见过五条老师睡着的时候。 男孩盯一会儿,吸了一下鼻子,听到了走廊外传来女孩微弱的啜泣声。 * 五条悟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梦中人影影绰绰,如同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咒灵。有人身穿白无垢,在众人簇拥下走来,于神社下互许誓言。 誓言空洞庸俗,但偶然间触碰到那人的手时,却是真实的。 温热,指腹带有薄茧。 「……家族联姻……」 「是禅院家的同辈庶子,就数他年纪最小……」 「太野了……逃婚……抓回来……」 白棉帽将新娘遮掩,五条悟看不到对方的脸。 他恍惚觉得,不对啊,这个人应该喜欢穿黑色才是。 梦中景象如风烟般消逝,转眼间五条悟又丢失了他的身影。 「夫人在房间给少爷餵奶。」有人向他说。 五条悟拉开房门,看到一个衣衫半解的背影。细软的黑髮比现实中更长,垂在肩头,黑白分明。 听到声音,男人转过头来,怀里抱着只软软的小孩。 「悟,」甚尔冷着脸抱怨,「都怪你带惠去吹冷风。看吧,染上风寒了。」 完全是贤妻良母款的野猫甚尔。 ……!!!!! 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勐地吓醒。 ——好久不熟睡,这都是什么操蛋的噩梦。 他在选择自戳双目和撞墙失忆之间犹豫片刻,低头看向熟睡的甚尔,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白毛。 没了惠惠在胸口镇压,甚尔一手塞在枕头下,身体蜷曲,眉头拧紧,似乎没什么安全感。 五条悟好奇地掀起枕头,发现甚尔枕头下的手里攥着一把刀。 「……」悟喵喵沉默。 这是准备去杀谁。 不会因为他不小心把惠惠弄感冒了,就要提刀来杀他吧? 等等,惠惠。 惠惠人去哪了??! 第18页 五条悟突然感到,在自己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遭遇过如此重大的危机。 第39章 脸与疤 禅院甚尔做了一个旧梦。 比他小三岁的本家堂弟撞到了他的肩头,待看清他的脸时,露出了惊艷的表情。 「你叫甚尔吗?脸真美。」 来自十二岁小少年的夸赞,不夹杂成年人的污秽,只是单纯的欣赏。 「就选他了!」小直哉满脸欣喜,向他的僕从命令。 「这……少爷,老爷说要在您的堂『姊妹』中选一个人服侍,这位是您的堂兄,恐怕不妥。」 「为什么不妥?男人就不可以服侍我吗?」直哉疑惑,「他可是这里最好看的人。」 僕从沉默。 可以是可以,但男性并不能替少爷生育出血统更纯净的禅院家人,那么「侍奉」就失去了本来的目的。 「我不管,我就要他!」小直哉大发少爷脾气,「没有比他好看的人,我干脆一个都不要!诶,甚尔哥哥,你怎么走啦……」 傍晚,禅院家主直毘人的寝房里,酒气逼人。 「哦?那混小子真是这么说的?」 「是,老爷。少爷执意要找一个比甚尔更漂亮的女孩。」 「哈哈哈哈,有趣。」直毘人大笑不止,「既然如此,若是甚尔的脸废了——或者干脆就没有这个人,那混小子岂不就没有藉口拒绝别人了?」 「……老爷,您醉了。」 「我很清醒。也该给我那混小子一个教训了。」直毘人眼中带着寒冷的笑意,「没关系,堂兄子嗣众多,不会介意少一个零咒力的庶子。」 「看不见咒灵的人,被咒灵所害是件很正常的事。」他看着侍从,「你知道该怎么做。」 十五岁的禅院甚尔以为那日下午碰见本家嫡子的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直到他半夜被人迷晕从床上拖起来。 藏在枕头下的刀子「噹啷」一声掉在地上,除此之外,静夜中悄无声息。 当本家的僕从们把他的手脚绑起来时,母亲的影子正映在窗前,如蜡像般一动不动。 后山有一处悬崖,崖底遍地都是禅院家捕获的咒灵,预备着需要时取一只出来,给嫡子练手,或是立功名。 禅院甚尔被推下山崖,砸落在咒灵群中。 那时的他完全看不到咒灵,更身无咒具可防身,而那些飢肠辘辘的怪物们却觊觎着他的血肉。 少年被啃得皮开肉绽,与此同时,迷药药效渐轻,手脚的绳索也被咬断。 生死之间,他第一次「看」到了咒灵。 那是一个个模煳的黑影,张开牙齿稀稀拉拉的血口,噬咬着他的肉体。 天与咒缚剥夺了他的咒力,作为补偿,给了他一具可以承受各种殴打和凌辱的强壮躯体。 那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但黎明时分,禅院甚尔爬上了悬崖。 他浑身浴血,在晨曦下红色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那是一个给予他这张脸的女人,全京都最美貌的艺伎,一个咒术界之外的普通人。 「……我活着。」禅院甚尔说。 他母亲细白软嫩的手擦掉他脸上的血污,讽刺的是,那些咒灵并未在他脸上留下明显的伤口。 他依旧有一张漂亮完美的脸——漂亮到致命的脸。 禅院甚尔很饿,他期盼着母亲从身后掏出一只饭糰充飢。 却没想到,母亲掏出了一柄尖刀。 刺痛在他嘴角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娘只能这么做。对不起。」 他的梦里,有女人的哭泣声。 第40章 嫡少爷 夜半,伏黑甚尔顶着满头乱毛坐起来,太阳穴因梦魇而胀痛。 后来怎么来着? 那个叫直哉的堂弟给他送伤药,要给他治嘴角的疤,被他打一顿赶了出去。 那小子放了几句狠话,什么「这种脸不是女人又有什么用」,什么「我才不稀罕」、「最讨厌甚尔」之类的,抹着满脸眼泪鼻涕跑了。 颇承其父的封建男女尊卑思想,如果直哉不是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凶人的话,这场面或许还更令人生厌些。 此后就只是点头之交。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像两条平行线般永不相交。 嫡子少爷接受精英培养,毁容的庶子日日加固那道伤口,让疤痕根深蒂固地留在自己脸上。 再之后,庶子的母亲平凡地郁郁而终。 下葬翌日,甚尔叛逃离家。 就是这样。 事到如今,禅院直哉又与他奇怪地热络起来,实在难懂。 ……总不能是真想送屁股吧。 甚尔被自己的想法噁心了一把,顿时想揉一顿儿子洗涤心灵。 一摸一个空。 都不见了。 * 十五分钟之前,伏黑惠听到了外面走廊女孩的啜泣声。 他犹豫片刻,随后轻手轻脚推开门,向着声音的位置慢慢走去。 声音的源头不是父亲晚安故事里的人偶女鬼,而是个短髮小女孩。 黑黑的蘑菇头,缩起来就像只小蘑菇,肩膀一耸一耸。 「你好。」伏黑惠尽量友善地说。 小女孩被吓得惊唿一声,不过就连惊唿声都压抑在嗓子眼里,透着谨小慎微。 她和惠差不多年纪,或许还年长上一两岁。 第19页 「你也是咒灵吗?」她问。 「我叫伏黑,是人。」惠问,「你为什么哭?」 「我是真依。」女孩小声说,「吵到你睡觉了吗?对不起……」 「没有。」惠说,「为什么不回房间?」 真依怯怯低下头:「我听到有人喊我名字,就走出来看,没想到……是咒灵。」 她指向一个阴暗的角落,「它、它一直盯着我,我不敢动。」 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会说话引诱猎物的咒灵,是一只像鼻涕虫的傢伙,至少有三级。 目前的玉犬和脱兔还无法战胜三级以上的咒灵。 惠冷静思考一番,对真依悄声道:「我放式神扰乱它的视线,你跟我一起跑。」 跑到父亲身边就安全了,实在跑不过的话,大不了把那咒灵拉入多人调服新式神之中拖延时间。 「一,二,三。」 七八只脱兔从阴影中蹦出,朝咒灵蜂拥而去。惠趁机拉起真依的手,在走廊里飞奔。 真依脚腕酸软,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啊!!」她惊唿,「又多了一只咒灵!」 「几级?」 「不知道,好像……好像是个人形……白猫?」 「…………」 惠猝然停下,转身。 只见五条老师一脚踩着鼻涕虫的残渣,从不远处凝视着两个小孩。 月光下那张帅脸惨白得像鬼,表情透露着惊恐。 「快回来——」五条悟压低声音向他们喊:「现在回去装睡还来得及,不然就要被你爹拿刀子剐成生鱼片啦!」 伏黑惠一脸惨不忍睹。 「啊,五饼。」甚尔幽幽的声音从五条悟身后传来,「听说你找我?」 刀子寒光崭然,抵在五条悟喉间。 第41章 双生子 叫真依的女孩看起来和夏目在某方面有些相像,不过比夏目爱哭多了。 而且,她还有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姐。 「对不起!我家妹妹承蒙您关照,给贵客添麻烦了。」真希拉着真依的手,深深鞠躬。 「双生子?」甚尔抱臂靠在门框边。 双生子向来视为不详,这两个孩子衣装朴素,无人照看,穿得连嫡子的侍从还不如。 禅院扇的女儿……这两个女孩算是他的堂妹。 「没关系的哦。」五条悟蹲在真依真希面前,一手揉一朵小蘑菇头,「能拯救可爱的女孩可是我的荣幸。」 真希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护着妹妹往后退了一步。 甚尔嗤笑:「被当成猥琐大叔了吧,蠢货。」 五条悟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真依抱着惠的脱兔顺毛,躲在姐姐身后,被逗笑了一下,笑容也是小心翼翼的。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真希问妹妹,「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呀?」 「伏黑的小兔子。」真依说,「诶,姐姐看不到?小兔子也是咒灵吗?」 惠答道:「它是我的式神,勉强算是一种诅咒。」 听到小孩们对话的甚尔,微微睁大了眼。 他撞了一下五条悟:「那个叫真希的,也是……?」 「是天与咒缚,不过和甚尔的情况不太一样。」五条悟说,「她的咒力比普通人少,但不是完全的『零』。」 甚尔嘲讽一笑:「怪不得没被送去侍奉嫡子。」 在本家人眼中,天与咒缚可是会玷污血脉的垃圾,不可能被派去侍奉嫡子。这反倒给真希多了一个机会。 「侍奉嫡子?那是什么?」五条悟挑眉。 甚尔摸了摸下巴:「你没有过么?……也是,五条家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五条悟思索一番,忽然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 「禅院直哉,是和甚尔同一辈的嫡子吧?」 ……原来如此? 第42章 好爸爸 五条悟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在想什么?」甚尔简直想倒倒他脑子里的水,「我一男的,肚子里又蹦不出儿子,有什么可『侍奉』的?」 五条悟心说那倒不一定,梦里你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这种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 甚尔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注视着真希,神情晦暗不明。 「禅院真是个被诅咒的姓氏。」他扯了下嘴角,「竟接连出了两个天与咒缚。」 「不是诅咒。」五条悟说,「你们的力量是另类的恩赐——不是随便哪个咒术师杀手都能在我这里得手的。」 甚尔睨他一眼:「那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忠心期待你再得手一次。」五条悟笑着说。 「是璞玉还是垃圾,也要看在谁手里。」甚尔说,「可惜了,走不出禅院家,一辈子就会这么端茶倒水地过去。」 「哦——」五条悟意味深长,「你在暗示我……给惠惠买两个玩伴?」 不远处,两姐妹和惠已经渐渐混熟了,这是惠第一次认识咒术界的同龄人,脸蛋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甚尔转回视线,对五条悟笑得狡诈:「高专老师的事,能叫买么。这叫重金招收优秀弟子,学校给家里颁发的奖学金。」 五条悟忽然灵光乍现:「对了甚尔,我把你同辈表妹收作弟子的话,你岂不比我小了一辈?」 第20页 「为了集资奖学金……甚尔君要么牺牲一下,喊我一声『好爸爸』?」 甚尔:「……」 第43章 叔侄情 「家族重地,注意形象~」 「诶,不要这么凶嘛,人家好害怕呀~」 真希眼角抽搐,小声吐槽:「这是什么品种的咒灵,连我都看得见。」 「习惯就好。」惠说。 「……习惯?」两姐妹迟疑。 这样难能可贵的时光,还能延续下去吗? * 翌日清晨。 「这就走了,不再多住几日?」禅院直毘人挽留。 五条悟和甚尔咬耳朵:「难为这老头表现得这么亲善,心里想的肯定是『赶紧滚吧』。」 甚尔反咬回去:「他肯定是怕你再留几天,把整座宅子都拆了。」 两人一唱一和,装的是悄悄话,却故意让满院子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禅院直毘人的老脸歪了一瞬。 光五条悟一个不懂规矩、目无尊长的就够让人头疼了,如今又多了个弄不死的反骨叛徒,合起来简直无法无天。 可惜没能将这两个动摇禅院家根基的毒瘤掐死在襁褓中。 直毘人心里气得够呛,表面还得配合:「五条家主说笑了。」 「那这两个孩子,我就带走了?」五条悟指指两朵小蘑菇。 自打她们听说可以离家学习,眼睛都亮了几分,尤其是真希,立刻就同意了。 直毘人呵呵道:「扇弟爱女心切,夺人之美恐怕不妥。」 甚尔冷笑。 「我以为我们已经定好了价格。」五条悟淡淡道,「莫非你还想再『谈』?」 「价格不是问题。」直毘人不紧不慢地说,「既然遗失一份亲情,就要用另一份亲情补偿。」 这是什么意思? 甚尔面色不善,抱紧了惠。 「不必紧张。」直毘人摸了摸鬍鬚。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他的视线越过了伏黑惠,最后停留在伏黑甚尔脸上。 「甚尔,早年叔叔薄待于你,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挽回我们当年缺失的亲情。」 甚尔一愕,简直要笑出声来。 「可惜我早已入赘普通人改姓伏黑,可攀不上您这高枝儿。」 直毘人咧嘴一笑:「用不着认祖归宗。我只想和你单独聊会儿天。」 五条悟刚想说什么,就被甚尔抬臂拦住。 「罢了。」甚尔放下了儿子,「你先帮我看一会儿惠,我去去就来。」 这个机会,他求之不得。 第44章 二十亿 「帐」落下,万物归寂,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站在小园子中的叔侄二人。 「给你二十个亿,找机会杀了五条悟。」 禅院直毘人开门见山。 甚尔讶然,又毫不意外禅院家主会说出这种话。 「叔叔还真有信心。」他吊儿郎当地说。 「你没信心得手?」 「钱给够了,总有一两成把握。」甚尔搓了下手指,「我指的是叔叔您对自己很有信心嘛。——凭什么我要跟着日薄西山的禅院家混,不跟着「无敌」的五条混?」 禅院直毘人冷哼:「不要忘了你身体里流的血,也不要忘了五条悟『杀死』过你一次,就能杀死你第二次。」 「那种事随便了。」甚尔不太在意地说,「算了,这个委託我先留着,指不定哪天我兴致上来了,就能领你那二十个亿呢。」 禅院直毘人暗中思忖。 看来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紧密无间。果然,野兽不管在谁手里,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开口:「有关禅院惠……」 「让惠认祖归宗也不是不可以。」甚尔说,「如果他的所有监护人都失去了自主意识。」 直毘人呵呵笑道:「即便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当然了,以叔叔的老奸巨猾,怎么会放任小羊羔从口中逃走呢。」甚尔一笑,「不过我想说的是另一个条件。」 「另一个?」 「——如果惠成为特级咒术师。」 「此话怎讲。」 「如果惠成为特级,介时不管我和五条悟活着死了,都会回到禅院家。这是个优惠。」甚尔十指交叉。 「但作为补偿,如果监护人死去时,惠还未成为特级,那么他将不受任何干扰地成长,直到他成为特级,再改姓禅院。」 从机率来讲,这个条件是双赢的。 伏黑甚尔网开一面,禅院家不用再处心积虑满足「五条悟死亡」这个苛刻的条件。 同时他又上了一把锁:不论情况如何,进入禅院家的惠必定是特级咒术师。介时他已拥有足够的实力,不会受家族左右,也能在夺取家主之战中自保。 「考虑得如何?」甚尔的笑意牵起了嘴角的伤疤,「五条悟可是很难被杀死的,而且凭惠的资质,不出二十年定能晋升特级。」 须臾之后,禅院直毘人哼笑:「论老奸巨猾,贤侄与我不分伯仲。打的一手好算盘,让你的儿子吞併禅院家。」 「这不是为本家添进新鲜血液么?禅院家多久没特级了。」甚尔一嘲,「再这么下去,以后全家都改姓『五条』也说不准。」 他正说到了禅院家如今的痛点上。 禅院直毘人眯眼沉思。 第21页 ——性子再野,到底是流着禅院家的血。 认祖归宗后,到底是姓禅院。 「成交。」他说,「立契约吧。」 「等等,」甚尔看向一边,「你的『帐』里,好像熘进了一只小老鼠。」 * 被提着领子捉出来之前,禅院直哉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听到甚尔接下「杀死五条悟」的委託,他高兴得想当场放鞭炮,恨不得快进到两人反目成仇的那一刻。 现在,他被捉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委屈又害怕。 「好疼,甚尔哥哥,我是不小心误入的……」大狐狸眼角发红。 甚尔露出残忍的微笑:「昨晚在园子里,埋伏在附近的二十四名家僕,也是『不小心』路过?」 ——他早就知道了!? 直哉冷汗直冒:「……是,甚尔哥哥数得好清楚啊。」 「偷走的衣服在哪?」 「在、在我……不对!我才没换掉你的衣服!」 直哉脸色苍白:完蛋了。 甚尔呵呵一笑,向禅院直毘人说:「老头儿,帮你教育教育儿子,你没什么意见吧。」 「别死了。」禅院直毘人首肯。 失去了最后一朵保护伞,直哉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小声恳求:「先说好,打人不打脸。」 第45章 负心汉 在禅院直哉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遭受过体罚。 父亲惩罚他,一般都是烧毁他心爱的玩具,或者惩罚他亲近的僕从。 这种被人殴打的情况,换做是别人,他还能喊一句「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就等着禅院家举族的报復吧!」 若是八年前甚尔还未离家时,他也会这么喊。 但现在的天与暴君…… 他不敢。 漂亮的小狐狸两颊肿起老高,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发泄。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关起来…… 「啪!」 把你的小崽子也捉起来…… 「啪!」 看你还怎么嚣张…… 「啪!」 ……操,真疼。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停止,直哉脑子里嗡嗡作响,抬头一看,甚尔又只留下了个背影。 上次是这样,上上次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掉,离家后音讯全无,再次听到,就是「刺杀五条悟失败身亡」的消息。 「……等等!」直哉追了上去。 「还没疼够?」甚尔举着巴掌回头。 直哉一秒痴呆。 ……脸是真好看,要是没有嘴角的疤就更好了。 不对,有了疤反而是种残缺美,显得野性…… 他太可以了! 甚尔开始不耐烦:「嗯?」 「不、不是。」直哉绞尽脑汁该怎么多说几句话,忽地灵机一动:「对了!下个月我要考核特一级咒术师,老头子申请了五条悟作为我的考核员。」 「所以?」 和他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讨厌我,肯定会给我使绊子的!……老头子这么做就是想为难我。」直哉眨眨眼,「甚尔哥哥也不想让臭老头得逞,对吗?」 「再说吧。」甚尔兴致缺缺地走出「帐」。 论当小白脸,这小狐狸的段数还太低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了靠山可以随便揍这个嫡少爷。 多打几次就记疼了吧? 谁料刚走出帐,身后就贴上了一具热乎乎的身体。 「甚尔君,不要丢下我!」直哉叫道。 而在他们眼前,五条悟脖子上坐着一只崽,手里牵了两只崽,三小一大,全都呆呆望着甚尔,以及甚尔背后的小妖精。 甚尔惊得烟都掉了。 某一刻他甚至觉得,这场面好像母亲在家辛苦操劳养育三个孩子,父亲却在外面拈花惹草,带着小三「登堂入室」。 ……不知为何,甚尔难得升起了一股负心汉的愧疚。 「嗨。」他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久等了。」 第46章 b u g 五条悟面无表情。 直哉「吧唧」松开了胳膊,连告别都忘了,默默退进「帐」中。 「意外。」 说完甚尔就觉得没理由解释什么,按了一下眉心,接过了惠。 「当然是意外,」五条悟微笑,「那种性格恶劣没钱没势不会养孩子穷的只剩脸的弱鸡,甚尔图他什么呢——哦对,现在脸也肿了。」 「……是啊。」甚尔讪讪。 真依又从悟喵喵身上感受到了咒灵的气息。双生子懵懂地相互对视一眼,同时不解摇头。 惠从甚尔怀里挣扎下地,绷着小脸,勉勉强强让他拉住手。 他们穿梭过曲折的迴廊和庭园,五条悟走在前面,甚尔找话:「你对这里很熟?」 他一个从前在禅院家的都不认路,这娃娃脸倒挺清楚。 「嗯哼,」五条悟的声音又恢復了轻松,「我六岁时来过这里。」 甚尔意外:「来这儿做什么?」 「找联姻对象。」五条悟说。 「哈——?六岁就催婚?」甚尔幸灾乐祸,「看来在你掌权之前,五条家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啊。」 凭现在五条悟的单身状态,结果当然是没找到,或者找到了,又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实行。 「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五条悟心情很好地说。 第22页 甚尔取笑:「谁,你未来老婆?」 五条悟一笑,提起了毫不相干的事。 「『六眼』根据咒力成象,万物皆有咒力,看在我眼中是类似温度测定图形化之类的信息流。」 「这个我知道。」甚尔不明白六眼和禅院家有什么关系。 ……等等。 他想起来了。 那时十六岁的禅院甚尔听说了「六眼」的原理,特别好奇如果是「零咒力」的他看在五条家天才的眼里是什么样子。 不如说,那个天才小孩本身就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他倒要看看,一个刚出生就被赐福的天才,和他这个被踩进泥地里的猴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于是甚尔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熘到了小五条的背后。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仿佛可以洞察世间万物的蓝眼睛。 「……说实话,我被吓了一跳。」五条悟笑着说,「你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就像一成不变的规则里,突然跳出来的『变数』。」 「需要修復的bug还差不多。」甚尔自嘲。 当时他们年纪都不大,面面相觑,两脸震惊,但谁都没开口说话。 然后默然离开,就这么互相淡忘,直到若干年后再遇,已成敌手。 「非要说是bug的话,也是必须存在的bug。」五条悟回眸,「甚尔总是否定自己,会教坏小孩子的哦。」 甚尔一怔,发现惠正仰脸盯着他瞧,神情专注,白嫩嫩的小手握得很紧。 「……惠。」 小男孩忽然撒开他的手,站到他面前,张开了手臂。 「抱。」惠冷淡着小脸说。 ——这个很敏感的孩子,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甚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养儿子这种事,充其量就是个责任。像他这种从小活着都成问题的兽类,在那种环境下,根本无法萌生出细腻、长久的感情。 别人提起「你儿子如何如何」,在他心里也只是一种冷冰冰的身份,无法触及心弦。 理当是这样。 然而,当甚尔真正面对着这小小软软的一只幼崽,软嫩嫩地向他伸出小手时,他心脏里忽然涌起的热流又是什么呢。 好像无法用理性思考了。 甚尔遵从本能,抱起了惠,感受到两只小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五条悟说的对,他的存在是必要的。 ——因为有他的存在,这世界上才会诞生惠惠这样可爱的孩子,不是么。 「爸爸好着呢。」他拍拍儿子的炸毛。 五条悟从墨镜上方,看到了甚尔柔和下来的面部轮廓。 最近使用眼睛的时间太长,他感觉大脑稍有些疲劳。 不过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累些又有何妨? 「五条悟。」身后,甚尔忽然叫住他。 竟然叫对了全名?而且语气还算平和? 五条悟差点惊掉了墨镜。 细看来,天与暴君脸上与其说是没有表情,不如说是强自装作没有表情,看起来竟有点隐隐的别扭。 很不寻常。 太不寻常了。 这……难道是要钱的前奏? 第47章 一晚多少钱? ——「如果你要坦白赌输赔掉一个亿我也不会责怪你的」这句话在五条悟舌尖绕了一绕,又吞回肚子里。 还好没说出口。 因为甚尔接下来说的话,是「这几天,多谢」。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出这话的时候,轻咳了一声,略微偏移开视线,纤长的睫毛遮掩了其中的情绪。 五条悟心中一动。 天与暴君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真依真希是一方面,惠是一方面,还有……」甚尔捋了一把短髮,「总之,下个月我少花些钱。」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甚尔不耐烦地瞪他一眼:「看什么?」 五条悟一笑:「怎么感谢?」 「得寸进尺。」甚尔瞥了眼小崽子们,嘆了口气,「算了,这几天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吧。」 * 进入高级餐厅的时候,五条悟正了一下衣领,还在考虑甚尔到底哪来的钱请他吃饭。 之前他特地问硝子参考了一下穿什么正装合适,此刻一身笔挺的黑西服,胸口别一朵白玫瑰,终于有了富家少爷的模样。 他将墨镜收入西装口袋里,准备一晚上都不用它。 ——毕竟看一团黑乎乎的零咒力和观赏伏黑甚尔本人,区别还挺大。 五条悟很快找到了那个人,然后恼怒地发现——这个约他出来的傢伙照旧是宽松灯笼裤+黑色紧身短袖的搭配。 「……」 真的超级随便。 这不显得认真准备的他自己像个傻子吗?! 甚尔打量他一眼,打趣道:「呦,这么正式,待会儿有安排?」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甚尔挑眉,没再火上浇油。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一块草莓慕斯送来的时候。 两个人同时伸手去端碟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志在必得的目光。 五条悟:「?」 甚尔:「?!」 谁都不肯让步,僵持数秒之后,甜品碟应声裂成两半,慕斯蛋糕在中间摔成一具尸体。 第23页 甚尔用手指蘸起一朵奶油塞进嘴里,笑说:「没想到五条大少爷居然喜欢甜食,真没品。」 「这你就不懂了,大男孩吃甜食会显得可爱。」五条悟翘起腿,「反倒是甚尔,当了爸爸还执着于草莓慕斯,会被儿子笑话的哦。」 甚尔表情一僵,小声说:「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惠。」 别人笑话他爱吃甜无所谓,若是儿子知道了可就大事不妙了,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严都会败在「喜欢甜品」上。 「看你表现。」五条悟好整以暇。 「啧。」甚尔响铃和服务员说,「再加两份草莓慕斯。」 很快甜点送上,两个男人各自吃掉一勺,顿时火气全消,像两只吃到鱼的猫科动物,蛰伏下来,慵懒而满足。 「所以说,」五条悟咬着叉子,「禅院家的事,用什么感谢?」 「反正已经欠你那么多了,再欠一点也没什么。」甚尔舔了舔嘴唇。 他观察了一会儿娃娃脸,发现无法矇混过关,于是万般不愿地叉起慕斯上面的草莓,放在对方的慕斯上。 然而,五条悟吃掉了上贡的草莓,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像只等待投餵的猫。 「我一穷二白,还能给你什么。」甚尔好笑,「难不成要我以身相许吧——我很贵的。」 「一晚多少钱?」五条悟盯着他问。 甚尔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随便说了个数:「全套五十万。」 「开价很熟练么。」五条悟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甚尔嗤笑:「喂,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没关系,惠不会知道的。等他睡着之后再来找我——就今晚十一点半怎么样?」五条悟一本正经,「明天早上我正好没任务。」 甚尔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啊? 不会吧,来真的? 第48章 单纯觊觎你美色 趁他一时失神,五条悟伸手摸上甚尔的脸,擦掉他嘴角的奶油。 指尖掠过疤痕的时候,有轻微的摩擦感。 甚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五条悟蓝眼睛一弯:「甚尔震惊的表情一直都很可爱。」 两年前那个时候,当一刀被捅「死」的他重新站在甚尔面前,这个永远都游刃有余的男人,也露出了这种表情。 被他约炮,竟然和死人復活一样震撼么? 明明二者都是他造成的,五条悟却莫名觉得这次的事更有成就感。 之前是他赢了,所以这一次……是胜局已定,还是胜负未分?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甚尔轻笑一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他没有将那只手扯离脸颊,而是暧昧地摩挲着。 指腹与手背相触,亲密无间,甚尔微微仰视着对方,眼中蕴藏着毫不示弱的攻击性。 「好啊。」他嗓音喑哑。 甚尔站起身,嘴唇凑在五条悟耳边,喷撒出温热的吐息。 「我一直都想尝尝五条少爷在床上的滋味,倒贴钱都可以。」他低声说,「不过和我鬼混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一起下、地、狱。」甚尔一字一顿。 五条悟眼瞳冰蓝带笑:「我们本来就身在地狱中,何来『下地狱』一说。」 甚尔嗤笑一声,反手将五条悟的手按在餐桌上。 大理石凉丝丝的温度渗入手掌心。 「我这种猴子身在地狱就算了,五条少爷可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世界对围着你转,哪来的不如意?」 五条悟一时无言。 「啊,难不成是你那前男友?」甚尔笑得不怀好意,「听说是叫夏……什么的,对吧。」 他目光锋利:「他的背叛,让你觉得身处地狱?」 甚尔觉得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因为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五条悟都没说半个字,面部有细微的颤抖,有种难过混合着想笑的奇怪表情。 「噗,你还记得这事。」五条悟终于忍不住了,笑得夸张,「甚尔非要在这种时候惹我发笑吗?」 甚尔额角青筋直冒。 敢情那么久没表情就是憋笑? 「别装了。」他恼怒道。 五条悟双臂撑着餐桌,白毛笑得一颤一颤:「真没装……哈哈,说真的,如果你当面和杰这么说,估计会不战而胜。」 甚尔质疑:「你敢说你研究『零咒力』不是为了他?」 「确实有一部分的原因。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甚尔说,「你因为咒力成为咒术界的无冕之王,怎么会亲手毁掉自身力量的源泉?一定有什么深重的执念,才会让你想创造『零咒力』的世界。」 他注视了一会儿五条悟,「我想不到,除了为那个夏……什么,你还有什么理由保下我。」 五条悟不置可否,手指插入男人的指缝间,面带微笑:「就不能单纯因为觊觎甚尔的美色吗?」 真假难辨。 甚尔真的开始头疼了。 误当真了显得他自己傻逼,当假的……要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的五条少爷,真有必要反覆试探? 「你说你对人类没性趣。」甚尔勾起他的下巴,虎视眈眈地道:「有话直说,乱撩人可是会被草的。」 「看上学生父亲这种禁忌的故事情节,不是很常见吗。」五条悟笑说,「甚尔怎么就不信我?」 第24页 故事情节吗——原来如此。 甚尔恍然。 这小子想从他这儿尝尝鲜? 这个年纪初出茅庐,看过几个甜美爱情故事,心生嚮往,一时想尝鲜也很常见。 只可惜他不爱吃窝边草,懒得陪玩。 甚尔毫不犹豫地抽手、离席,临走时拍了一把五条悟的臀部……手感不错。 五条悟明显身体一紧。 甚尔瞥见他的反应,心中暗笑。 「想让我陪你玩,还嫩了点。」他摆了下手,「走咯,明天还得送儿子上学。」 走了三步之后,他忽然回头:「记得结帐。」 五条悟:「?」 不是说好了你请客? 甚尔痞痞一笑:「我请客,你买单。」 言罢背身离去。 半晌之后,五条悟耳廓的粉色减淡,他解下胸前的白玫瑰,插在那摔在桌上、碎尸万段的慕斯蛋糕上。 墨镜随意挂在鼻樑上,视线中一半是白与红交织的甜腻,另一半是事无巨细却枯燥乏味的信息流。 是扬长而去,还是落荒而逃? 走得这么急,连他那一份慕斯都没吃完。 * 天桥边,凉风吹拂,甚尔扯开领口,点了支烟。 已经快暮春了?怪不得觉得燥热。 ……有空,去赚些钱吧。 第49章 当然出去浪! 伏黑甚尔知道,禅院家那帮老古董是人渣,和他们从一个泥潭里出来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一直秉承着一个优良品行,那就是从不招惹身边人。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合作关系,沾上了情情爱爱,总会滋生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很难甩脱。 ——不如一夜情,一晚解决,钱货两讫,此后毫无瓜葛。 简而言之,他嫌五条悟麻烦。 不是针对谁——对于甚尔来说,爱情、亲情、友情……这些乱七八糟缠缠绵绵的牵扯,都是应该捨弃的东西。 现在,有牵着惠的那一条线,已经足够沉重了。 * 翌日清晨,甚尔被儿子推醒,父子俩、真依真希和津美纪同坐一桌,就着腌菜吃玉子烧。 这几日里孩子们相处得很融洽,真依和真希的入学手续也已经办理好,今天就会转入和伏黑惠同一个学校,就读二年级。 小小的孩子们坐着高脚凳,不同颜色的碗筷在席间叮叮噹噹,小脸上蹭到了油,都是满满的开心。 「今天的玉子烧怎么样?」津美纪解下围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馅料哦。」 真希端起碗筷:「津美纪姐姐是厨艺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还要吃!」 真依柔声说:「我也想。」 惠已经起身去厨房里端盘子了。 当五个玉子烧落在甚尔的盘子里,男人才从愣神中醒过来。 「不认真吃饭对胃不好,」惠不放心的瞅着父亲,「还有,吃完记得擦嘴。」 「……哦。」甚尔乖乖应下。 说好的不想要麻烦,结果一屋子全是他捡回来的小麻烦精。 没咒力的小猴子大猴子和咒术师后裔和乐融融地一起吃饭,可真够荒唐的。 甚尔目光追随着满地乱跑的小崽子,脑海中蹦出一个陌生的名词。 嗯,有些像「幼儿园」? 那幼儿园的老师,不就是…… 「对了,惠。」甚尔问,「五条呢?」 往常不应该赖床不起,或者把他从被窝里拖起来做任务么?今天怎么不见踪影? 「五条老师今天有事要单独做,嘱咐父亲送完我们,要乖乖看家。」惠严肃地板着脸,「他说外面有很多人想对父亲不利,待在家里最安全。」 甚尔满口答应。 「好的。」 ……才怪。 监护人不在家,当然要出去浪! 甚尔在街边随便顺了顶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手机店,在他的印象中,要接什么任务必须先有部私人手机。 所用的钱是赌马昧下来的现金,绝对不会让五条悟知道。 结帐的时候,甚尔瞟了眼不远处站在柜檯前的男人。 ——西装革履,三四十岁左右,在触及他的视线之前,就背过身去。 这么快就被盯上了?甚尔将手机揣进裤兜。 剩下的钱,好像不够吃一碗拉面。 要吃霸王餐?还是说随机选择一位幸运观众替他买单? 甚尔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吞咽着豚骨拉面。 身旁的位置坐了个人,一盒香菸推了过来。 「这顿饭我请。」那个之前在手机店里见到的人说。 甚尔开酒倒入两个小杯子里,笑道:「早说要请我吃饭啊。我还以为你是可疑人士,知道吗,刚才你差点就入土了。」 那人双手紧握在一起,手背迸出青筋,微微发颤。 甚尔这才观察到他的脸——普通业界精英人士,长相中上,眼圈微红,很是面熟。 第一感觉是……中介人? 「喂,」甚尔一哂,「我们之前不会认识吧。」 「说来话长,先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孔时雨将日元压在桌上,起身,「总之……」 他露出复杂的笑意:「甚尔,欢迎你从地狱回来。」 第50章 我才是入赘的小白脸 第25页 酒吧里。 甚尔就着对方的菸头点着了眼,叼在嘴边。 「你说你叫孔时雨,原来是我的杀手中介,这次来是给我送钱的?」 「我就说你醒来后为什么不联繫我,原来是失忆了。」孔时雨嘆了口气,「伏黑沙树的事,你也……?」 「那是谁。」甚尔漠然。 「……忘了也好。」孔时雨轻松了些,「对了,伏黑纱织那个女人竟然跑到了国外,我已经帮你把钱追回来了。」 他将一张银行卡推给甚尔。 「什么,你到底在说哪个伏黑?」甚尔一头雾水,「卷钱逃走的那个,津美纪的母亲?」 「是她。」孔时雨说,「追回钱之后,我本来打算等惠成年后再给他,自从听说你还活着,就想找机会还你。」 「高专把你护得很紧,你去了禅院家,我才打探到消息。」他吐了个烟圈:「今天倒是奇怪,怎么突然把你放出来了?」 「看管我的人不知道去哪鬼混了。」甚尔耸肩,懒懒靠在沙发上,「是个人就得有私事,他总不能一分一秒都盯着我。」 * 「小猫猫,你在哪里呀?」 津美纪揣着几条小鱼干,顺着猫叫在校园里游荡,不自觉就走进了人迹罕至的小树林。 「喵~」 猫叫声更近了。 津美纪放轻脚步,缓缓绕向树后。 不是猫,而是一个人。 「——啊!」少女惊唿。 「嘘。」五条悟连忙按住她。 「你你你……」津美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猫猫是这个人,「五条老师不是去出任务了吗?」 「骗你们的,我今天上午放假。」五条悟笑嘻嘻地说,「想单独问你些事情,就来了。」 「什么事?」 「……有关你母亲。」五条悟捻了一下髮丝,眼神不太自在,「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前是怎么和甚尔相处的?」 「相处的话……其实甚尔叔叔基本不回家。」津美纪说,「他们没什么感情,老实说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结婚。」 「诶?」 「或许甚尔叔叔只是想找个人照顾惠吧。」 五条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猫眼。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对了,五条老师不会不知道吧?」津美纪说,「其实我母亲不是惠的生母。在我小学的时候,是甚尔叔叔带着惠入赘进来的。」 「……是这样吗。」五条悟思索。 有关惠生母的信息全部消失了,导致他一直认为那个卷钱逃跑的伏黑纱织就是惠的母亲。 如此看来,甚尔妻子的信息是被人故意抹除的,为的是达到乱人耳目的效果。 所以,甚尔和伏黑纱织,只是金钱上的交易? * 私家诊所里,孔时雨一张一张研究过甚尔全身拍出的片子和体检报告,正拿着脑部ct埋头观察。 甚尔捏着那张刚得来的银行卡,不可思议地说:「怎么有这么多钱?」 足够他们父子敞开吃喝玩乐一辈子。 「当然,杀手这门行业一本万利,再加上你业绩斐然——」孔时雨说,「十之八九都被你用去赌马和买武器了,我帮你留了十分之一,积攒下来也很可观。」 「然后,我竟然蠢到把这些钱都交给一个女人??」甚尔不平,「我才是入赘的小白脸!凭什么是我给她钱?!」 诊所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向他。 「小声点,」孔时雨无语,「当小白脸又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甚尔疑惑。 「这笔钱,是类似于抚养费之类的东西。」孔时雨解释,「伏黑纱织用这钱抚养惠,等到惠成年之后余额全部转到他帐上。作为交易,你提供十分之一的收入当做抚养的酬劳。」 「……」 「结果听说你的死讯之后,那个女人就捲走了全部钱逃到国外,甚至没敢带亲生女儿。」孔时雨目光冰冷,「我作为公证人,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违约者。」 「……啊。」甚尔感慨,「果然是烧钱儿子么。」 他开了个玩笑:「说不定多了那十分之一的钱,赌马就赢了呢。」 所以说,这张卡本该是惠作为「普通人」的生活保障。 大概是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零咒力,惠的生母又是普通人,惠不太可能拥有多强的咒力吧? 结果儿子逐渐天赋显现,再加上禅院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就……啧。 甚尔按揉着太阳穴。 惠的生母……? 「想不起来就别勉强。」孔时雨递给他脑部ct,「你的身体简直是个超人,一小半骨肉组织都是近两年新生的,各部分肢体功能都还在自我修復的过程中,包括大脑。」 「我推测是你『死』的那段时间里脑细胞死亡,身体基础能力復甦后,大脑未完全恢復,所以才会记忆残缺不全。看这速度,最近一段时间就能完全康復。」 「好消息。」甚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辛苦了。」 孔时雨笑嘆一声,问:「对了,伏黑纱织的女儿怎么样了?」 「养着呗,」甚尔想到了家里的幼儿园,不由一笑,「不错的姑娘,惠很喜欢她。」 「这不像你。」孔时雨点明。 第26页 甚尔斜他一眼:「反正不是花我的钱养。」 「但你刚才是真心笑着的。」孔时雨欣慰,「很难得一见。」 甚尔面无表情:「想多了,我可是人渣。」 「论人渣……还是你前妻比较渣。」孔时雨说,「我们都很信任她,没想到她连女儿都能抛弃。」 「说明这是一笔足以诱惑人突破伦理底线的钱。」甚尔转着银行卡,「不过确实,我看人的眼光可真差。」 他想不明白,天下女人千千万,看中他身体又有钱有势的富婆也不少,为什么非得入赘给伏黑纱织那种女人? 甚尔微微一怔,指间旋转的银行卡掉落在地。 ——位置恰好在孔时雨脚底,如果真蹲下去捡的话,位置近得尴尬。 但甚尔绝不是有钱不捡的人。 他毅然蹲下身。 从孔时雨背后的角度看,甚尔的头正好在他两腿之间。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甚尔心头。 「磨蹭什么?」孔时雨浑然不觉,打趣他,「老了,腰直不起来了?」 「等等,」甚尔恶寒,「我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一秒之后。 五条悟突然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毛娃娃脸蹲在男人身边,满脸「核善」的微笑:「甚尔,外面的空气新鲜吗?」 甚尔嘴角一抽:「——果然。」 果然每次他和成年男性距离小于半米的时候,五条悟都一定会出现!? 第51章 以后可以多相信我一些 第一秒,孔时雨被他魔术般的出场震撼了。 第二秒,孔时雨莫名产生了一种原配老婆来捉姦而自己是小三的尴尬。 第三秒,白毛高个子戴墨镜……这不是那个五条悟吗? 那个曾经杀死甚尔的五条悟! 这人不会是又来杀甚尔的吧?! 孔时雨一腿挡在甚尔面前,低喝道:「你先走!咒术师不杀普通人,我帮你缠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五条悟出现在他背后,点了一下孔时雨的脖子:「checkmate。」 「啊……算了,」甚尔烦躁地说,「五条你别耍他了,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介人。」 「『咒术师杀手』专用的『普通』中介人?」五条悟歪了下脑袋。 「管那么多干什么,和你没关系。」 「和甚尔相关的当然和我有关系。」 孔时雨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死敌」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话拌嘴。 「介绍一下,」甚尔起身将银行卡揣进兜里,「这位是杀手中介人孔时雨,这位是咒术高专毕业一年的五条家主。你们认识一下,友好相处。」 「你和……他,怎么凑到一块去的?」孔时雨后脑勺全是汗。 每天看着杀死自己的人,身体不会痛吗? 两人同时开口。 甚尔:「他是我债主。」 五条悟:「我是他金主。」 甚尔瞥他一眼:「……差不多。」 不,差远了好吗? 「那我先走了。」孔时雨头脑混乱,简直一秒都不想再在五条悟面前待下去,「有事联繫。」他点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甚尔心领神会。 五条悟非常顺手地接过了所有的体检单和化验报告单,一目十行地浏览完。 「其实甚尔想知道自己身体情况的话,完全可以问我。」他说,「还有,以后可以多相信我一些。」 「看你表现。」甚尔臭着脸回敬。 「出去流浪半天,带回这么顶丑帽子。」五条悟捏起鼻子,挑挑拣拣,「还有一身烟味。」 「……你找茬?要打架吗?」 * 小打小闹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接儿子姑娘们回家的时候。 惠和津美纪习以为常,真依有些害怕地躲在他们身侧,真希眼中倒是满满的憧憬。 「之前就想问您了,伏黑先生,」真希的眼睛炯炯有神,「您的体术可真厉害,可以教我吗?」 「难道不是我更厉害些吗,真希。」五条悟假意委屈。 甚尔拍开他,对女孩说:「好,只要你能坚持下来。话先说在前头,打架这方面我对男孩女孩一视同仁。」 他对真希这个堂妹有同病相怜的好感,不过战斗胜负不分男女老幼,他不会手软。 「那真是太好了!」真希反倒很开心,「我一定要成为和伏黑先生一样的人!」 「这就免了。」甚尔哂笑一声,「以后不必那么见外,叫我……」 他犹豫起来:叫堂兄太占便宜,叫叔叔辈分上也有些奇怪。 「叫他『甚尔老师』吧。」五条悟提议。 甚尔一愕。 说实话,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叫做「老师」。他是分家庶子、野小子、零咒力猴子、不入流的杀手、渣爹,怎么可能和「老师」这个词挂钩? 可是真希已经叫出了口:「甚尔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甚尔只好不再反驳,别扭里又带着点其他什么。 自此之后,真希有了同为天与咒缚的前辈教导,体术突飞勐进,没过几日就把惠抛在了身后。 甚尔一屁股坐在嘟脸生闷气的儿子身边,戳他脑门:「悠着点。你和她不一样,你现在太用功,以后会阻碍长高的。」 第27页 伏黑惠气喘吁吁的倒在地上。 「为什么我和她不一样?」他忍不住问,「为什么我和你不一样?」 都说天与咒缚是诅咒,可是每当他看到父亲和真希姐有来有往,他只能在一边锻鍊咒力的时候,惠心中都会涌现出不甘。 他们是那样的闪闪发光,他却只能抱着自己的手影。 有时候伏黑惠甚至会想——别人都羡慕的十种影法术,却是他和父亲「相像」的阻碍。 「和我一样有什么好的?」甚尔说,「惠惠的玉犬、脱兔,不都很可爱吗?」 男孩小声嘟囔了一句。 甚尔附耳过去:「什么?」 惠大声了些:「但我不能和你站在一起。……诶,你做什么?」 甚尔已经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像抱着只毛绒玩具熊般一顿揉搓。 惠本能想挣扎,却在听到男人胸腔中嗡然闷笑声之后,放软了手脚。 「傻孩子。」甚尔笑着说,「惠当然可以和爸爸站在一起,不光有你,还有玉犬、脱兔,以后的大蛇、鵺、满象……不过要等你长大之后。」 「真的吗?」男孩不太信任地问,「我可以等到那一天吗?」 甚尔眉目微动。 惠仰头:「爸爸?」 「当然。」甚尔深沉了一瞬,又痞笑起来:「我们拉钩。」 「……你犹豫了,我才不信。」惠扭过脸。 他虽然这么说着,折腾许久之后,父子俩最终还是拉了钩。 当晚全家都坐在餐桌上时,真依突然的提议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我想搬去和津美纪姐姐住一个房间。」女孩小声宣布。 「啊?!」最受打击的是本来和她同房的真希,「难道是我晚上又踢到你了?」 「不是啦。」真依摆摆手,「……就是觉得,大家都在进步,我和津美纪姐姐住一起的话,能学到的东西会多一些……」 「这不挺好的嘛。」五条悟夹了一只天妇罗给真依,「脱离姐姐的影子,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是真依长大的第一步哦。」 「谢谢老师。」真依笑了一下。 和姐姐不一样,真依从来不觉得打架快乐,还会畏惧咒灵。在禅院家时,她连「想做普通人」这样的念头想都不敢想,而来到这个屋檐下之后,她发现在这里普通人和咒术师并没有区别,像津美纪那样的普通女孩,依然能得到大家的尊重和喜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 真依逐渐鼓起勇气,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真心话说出口:「我想遵从自己的愿望,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真依……」真希有些伤心,慢慢想通之后,就为妹妹的选择由衷开心起来。 看到这一幕,甚尔心里暗嘆一声。 这一屋子也是奇怪,咒力最强和零咒力混在一起,想当咒术师的天与咒缚,想当普通人的咒术师,被母亲抛弃却依旧阳光温暖的少女,还有想不开要投胎天与咒缚的小天才。 也只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才能容纳他吧。 深夜躺在床上的时候,甚尔翻来覆去回忆着儿子下午的可爱模样,最后没忍住,蹑手蹑脚地走出单人间,打算「夜袭」伏黑惠。 可是,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都收好了吗?」津美纪的嗓音压到最低,「一定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惠沉默点头,随后抱着一摞沉甸甸的东西往房间里搬。 甚尔:「?」 他潜藏于黑暗中,等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才凑到儿子房门边,慢慢推开了一道缝隙。 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第52章 尖嘴利牙的野猫 「?!」 甚尔反手锁住对方的咽喉,就剩一记背摔,顾忌着这是在惠的房间外,隐而不发。 对方拍了下他的肩膀。 ……五条悟? 甚尔在他脖子上画了个问号。 你大半夜跑我儿子房间干什么? 五条悟写:「你呢?」 甚尔画了个愤怒的表情。 管我?反正是我儿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眉梢忽地一抖,手劲儿加重了些,在对方耳边低声说:「滚。」 五条悟写:「不要。」 夜深天色黑沉,只有卫生间的夜灯传来一缕暖光。走廊朦胧昏暗,掩饰了甚尔脸上的愠怒。 ——可恶的娃娃脸,在哪儿写字不好,非要在他腹肌上传信! 背心撩开了一半,对方的小指「不经意间」轻颤一下,甚尔唿吸微沉,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试图赶走入侵者。 五条悟没被赶走,反倒折腾得裸露出的皮肤面积越来越大。 偏偏甚尔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现在这个点孩子们都在熟睡,如果被看到了怎么办? 其他人无所谓,但这几个孩子起码还叫他一声「老师」……那是他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他越是隐忍着不出声,五条悟越放肆。 甚尔咬牙切齿。 什么幼儿园园长?分明是幼儿园里最顽劣的坏孩子! 而自己就是他手中的玩具,喜欢了逗弄两下,厌倦了踢到一边——因为尽在掌控,所以随心所欲。 一股真切的怒意席捲了甚尔,他猝然仰头,在五条悟耳边狠狠咬下。 五条悟侧头一躲,却没有开启无下限。 第28页 牙齿下是柔软的触感,还有血腥味。 甚尔微怔,撤开虎牙。 血珠顺着一圈牙印滚下。 「甚尔好狠的心。」五条悟笑意盈盈地垂眸,「嗯……像什么呢?牙尖嘴利的野猫?」 甚尔的眼睛缓缓瞪大。 「刷拉——」 就在此时,他们面前的房门突然被从里打开,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对着他们。 「想做什么请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伏黑惠抿着薄唇,粉拳头揉了下眼睛,「我瞌睡了,不想听。」 五条悟:「……」 甚尔:「…………」 不是的,儿子你误会了! 然而惠已经关紧了房门,甚至落了锁。 甚尔勐地回头怒瞪,杀气凛然。 你大爷的五条悟!! * 翌日,孩子们都去上学之后,甚尔从窗户翻进了惠的房间。 「偷看儿子的东西可不好哦。」五条悟在楼下喊,「不带我一个,我就去和惠惠告状。」 甚尔瞥他一眼,窗户留了条缝隙。 五条悟紧随其后翻了进来。 现在他们就是共犯了。 「惠才六岁,我有义务照看他,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东西……」甚尔的视线在房间里梭巡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可以藏大摞东西的地方。 他撩开欲盖弥彰的桌布,向下探身。 「漫画?」 普通漫画倒没什么,但封面画的是两个正在接吻的花样美男,细翻里面更是满页的不可描述。 「……」 两个大男人蹲在狭小的书桌下,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你说,」甚尔喉咙滚动一下,「惠是因为看到我们……才……?」 他的表情几乎可以做世界名画《吶喊》的模特,仿佛如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就要砍下五条悟的头去儿子面前谢罪。 「不可能。」五条悟勉强镇定下来,「这些应该是津美纪给他的。昨晚真依搬进了她的房间,如果想藏这些东西,拜託给惠也可以理解。」 甚尔稍微舒了口气:「可是津美纪是女孩,看这些有什么用?」 窗外微风浮动,捲起bl漫画的薄纸,向后翻了一页。 「硝子也看过类似的东西……别管了,女孩有几个特殊爱好不也挺正常的吗。」 现在五条悟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漫画内容上,兴致勃勃地翻看着,时不时骚扰一下郁闷的爹咪。 「甚尔,你看这个受远没你可爱呢。」 「攻的身材也远不如你。」 「居然还有这种姿势!改天我们试试?」 甚尔阴沉一笑:「改天我们可以试试锤烂你的脑壳。」 「耳朵都给你咬了,还不够解气吗……咦。」裤兜震动,五条悟接起了手机:「夜蛾校长?」 对面说了什么,甚尔眼睁睁看着娃娃脸的漂亮笑容逐渐消失。 五条悟:垮起个猫猫批脸.jpg 甚尔正幸灾乐祸,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是高专配备给他用来联络的那一部。 「甚尔哥哥。」对面的小狐狸洋溢着雀跃,「还记得吗?我要考核一级咒术师了,甚尔君一定会来的,对吗?」 不,我一点都不想去。 还有直哉是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码的? ——但是看五条悟那样子,恐怕是禅院那边通过高专校长「特别邀请」他当考核员。 五条悟去,他就不得不去。 甚尔顿时很想抽菸。 他们像两个失足男青年般并排坐在一摞bl漫画前,不愿面对接下来那个惨澹的周末。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是只一级咒灵,超级弱,很安全。」五条悟说,「不如带上惠惠观摩一下吧。」 他真是一眼都不想让甚尔看到禅院直哉,有惠在,好歹能分散部分注意力。 「好主意。」甚尔立刻答应。 他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两个少爷病,有惠在,好歹能洗洗眼睛。 第53章 牙齿印也值得炫耀? 周末,东京市中心待拆高楼,楼顶。 甚尔胸前背带绑了个孩子,左右各牵了一条玉犬。 伏黑惠窘迫至极,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其实不用这样……我又不是婴儿。」 「这样安全些,一出什么事我能随时带你走。」甚尔昂头挺胸,一副自信好爸爸的样子,「放心吧儿子,不会有危险的。」 我又不是怕危险……!惠泄气,彻底放弃了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 不远处,禅院家的小狐狸蹦蹦跳跳地过来。 「甚尔哥哥,你看我今天有什么变化?」直哉特地晃了晃头髮,将耳朵向甚尔眼前凑。 他右耳新打了几个耳洞,各式钻石金银耳钉闪闪发光。 甚尔先捂住了惠的眼睛,爱搭不理地说:「变化?……哦,脸消肿了。」 「……」直哉之前被揍肿的地方一阵幻痛,他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笑容,「哈哈甚尔哥哥真幽默。是耳钉啦,好看吗?」 五条悟叼着棒棒糖出现:「禅院少爷几岁了?这么大都脱离不了中二期,建议你找心理医生谘询。」 「有些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直哉笑眯眯地说,「悟君,你说是不是?」 「当然了。」五条悟「不经意」拨了一下耳边鬓髮,让耳垂那个牙齿印显露出来。 第29页 甚尔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他及时捂住了惠的耳朵。 ……又来了,这人明明能用术式反转治癒伤口,却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把那圈牙印放在明面上,多自豪似的。 「哦——」直哉挑眉,「哪只小野猫咬的?牙口不错。」 甚尔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五条悟伸手一揽他:「当然是我家这只大野猫咬的喽。」 一瞬间,直哉的表情十分精彩。 五条悟笑容明媚:「有些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禅院少爷,你说是吗?」 第54章 还不是被小孩吊打 接下来的考核在直哉杀气腾腾的术式中迅速通过。 他一度被气昏了头脑,连帐都忘了放,五条悟欢天喜地,趁机在「事前工作」一项中扣光了他的分数。 直哉差点因袭击考核员而被逐出考场。 不过后来他还是冷静下来,完美完成了祓除一级咒灵的任务。 「真遗憾。」五条悟耸肩。 甚尔手指搭在太阳穴边,认真地评价:「他速度很快,咒具用得也不错。只要咒力不透支,基本没什么东西能摸到他。」 不愧是禅院家的嫡少爷,之前是他小看了这位堂弟。 「你是指背后补刀、左右横跳、快短小?」五条悟撇嘴,「真是一点都不华丽的战斗方式。」 「……」甚尔懒得接茬。 行行行你最华丽,我们都是猩猩回战,就你一枝独秀鹤立猩群。 这时直哉已经将善后工作处理好,他跳上楼顶,抻直腰身,腰部线条纤细优美。 他直接忽略了悟喵喵,径直走向甚尔:「下午想不想去京都转一圈?我可以当导游。」 见甚尔没有立刻回绝,直哉又加上一块砝码:「也带惠惠出去玩玩,有助于堂侄身心健康。」 五条悟:「当然不行。」 甚尔:「……可以考虑。」 五条悟的墨镜裂开一道缝隙。 直哉心中的妖艷小贱货敲锣打鼓,面上还保持着小白花似的微笑。他找到了突破口,再次进攻。 「甚尔哥哥这么绑着惠惠,他会不舒服的吧?……看,手冷冰冰的。」 「啊,是这样。」甚尔一摸果真,赶紧放下了儿子。 惠轻唿出一口气,一边活动发麻的腿脚,一边躲在玉犬之后,暗暗观察这位堂叔。 看在旁人眼中,就是孩子羞答答的好感。 三个禅院家站在一起,眉眼皆有相似之处,竟是如一家三口般分外和谐。 五条悟的墨镜「咔嚓」掉在了地上。 甚尔回过头:「累了?不用你跟着,直哉会向高专汇报消息。难得周末有空,你就回去休……」 「嗯,」五条悟捡起墨镜,「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京都度假休息吧——正巧想念京都的八桥饼了。」 「随你。」甚尔说。 直哉脸黑。 看到五条悟在甚尔背后沖他吐舌头之后更脸黑了。 这性格真欠揍……偏偏谁都揍不过。 直哉确信,如果自己有一天会死,也准是被五条悟气死的。 五月的京都气温宜人,佛寺和道观隐没在佳木葱茏之中。 甚尔的全副心神都在惠身上,偶尔转移注意力,也是因为路过出游的和服姑娘,完全无视了大狐狸和白喵喵的暗中较劲。 ——全败,平局。 傍晚,桑拿洗浴中心。 甚尔先带着惠进隔间沖澡,直哉和五条悟坐在外面,无声约战。 直哉眯眼——待会儿谁在桑拿房里坚持的时间久,谁赢。 五条悟嘲笑——就你?细皮嫩肉。 直哉高傲昂头——我年纪比你大。 五条悟瞥一眼磨砂玻璃后伏黑惠的影子——年纪再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小孩吊打。 ……被小孩各方面吊打。 禅院直哉沉默了。 凭什么这小鬼一出生就拥有了甚尔全部的注意力,还有全家族都敬畏的祖传术式? 心脏如有虫蚁蛀蚀,他攥紧了胸口的衣服,视线直刺磨砂玻璃后幼小的影子上。 五条悟脸上的笑意冷却,六眼淡淡注视着直哉最微小的举动,身体暗中绷紧。 他盯着直哉走向磨砂玻璃,对准惠蹲下去,脸色阴狠。 ——然后,直哉对着玻璃做了个巨噁心的鬼脸。 五条悟:「……」 是他多虑了,有甚尔在,这傢伙有贼心也没贼胆。 禅院直哉正对玻璃影「报復」得起劲,却听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 「忘了提醒你,」五条悟微笑,「那个磨砂玻璃,是单面的。也就是说……你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把你看得一清二楚哦。」 直哉石化。 然而为时已晚。 浴室门「嘭」地打开,天与暴君凶神恶煞地走了出来。 「小鬼,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逗他玩你信吗。」金毛大狐狸欲哭无泪,「啊!疼死了!我错了……」 第55章 告诉你个小秘密 半个小时后,硝烟散尽,三个男人连带一个小孩开始蒸桑拿。 五条悟皮肤蜜白,蜂腰削背,仰脸翘腿半躺着,眼上敷一块湿毛巾。 五分钟过去,脸都没红一点。 直哉几乎忘了之前的赌约,一双狐狸眼激动地四下乱窜,偶尔瞟见甚尔的身体,又冒着绿光飘走。 第30页 他脸颊开始泛红,原因未知。 甚尔君不仅脸好看,就连身材也…… 不过有一点他很在意。 「这么严重的伤势,不要紧吗?」他询问甚尔。 他指的是两年前五条悟的虚式「茈」留下的伤口。 那是他最强的招式,所到之处宛如开凿非洲大裂谷,当时直接摧毁了伏黑甚尔的左半边躯体。 即便是现在,仔细些也能看到他胸腹处一条隐约的分界线。 一半是新,一半是旧。 「……完全没感觉。」甚尔不怎么在意地说。 「都怪他。」直哉嘟起下唇,「所以我很难理解,为什么甚尔君现在和他混在一起。」 五条悟默默竖起耳朵。 「刺杀这种事,不就是你死我活么。我技不如人,所以我认栽,和他没关系。」甚尔坦言,「就这么简单。」 直哉眼睛微微睁大,随后有些忐忑道:「那你的脸……」 既然你对五条悟下杀手毫无怨言,那会不会也原谅间接害你毁容的我? 「不会原谅。」甚尔瞥他一眼,「不过不是你,而是其他人。」 直哉垂下眼。 他看到了甚尔右边身体上众多的细小伤痕——很多都是陈年旧伤,年少时在禅院家留下的。 在那些他从未在意的角落里。 「如果这段时间你粘着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不向小孩子追究。」甚尔冷淡地说,「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惠的生活。」 惠默默握住了他的手指。 甚尔侧头,恰好看到儿子正专注地望着他,冰冷的眼神瞬间一软。 他一笑。 「走吧,省的待会儿又热晕了。」甚尔揉一把惠的炸毛,捞起了儿子。 五条悟也顶着毛巾晃悠离开。 * 休息区的吧檯,五条悟侧身坐到甚尔旁边的位置,单手托腮,一头略卷的白毛濡湿微垂,显得温和无害。 「刚才说的不记仇,是真的?」 「假的,」甚尔面无表情,「等我记起来那事儿就变卦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我的追杀吧。」 五条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甚尔说这话的时候像在调情。」 「与其管我,不如操心你自己。」甚尔转头,「你眼睛最近出问题了?」 湿毛巾略微掉下来一角,从缝隙里露出半只蓝眼睛。 「哇,注意到了?甚尔莫非是在关心我?」 甚尔直接问:「那个『六眼』用起来很耗神?」 「多吃点甜食就好了……」五条悟懒懒趴在吧檯上,「六眼带来的信息量太大,消耗大脑;反转术式虽可无限修復大脑,但需要很多能量。甜食是我比较习惯的方式。」 甚尔想起了草莓慕斯:「原来是这样。」 「所以只要饿肚子,或者夺走所有能遮光的东西,我就不战自败啦。」五条悟语调轻松,「怎么样,我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甚尔要用什么回报?」 甚尔审视他:「你在用这种刺激的方法找乐子?」 「怎么会呢。」五条悟笑着说,「你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掀起了白毛巾,那双裸露在外的漂亮眼睛与他轻浮的语调截然相反,显得无比深情。 甚尔不由想到——必须遮蔽那双眼睛或许是来自神佛的仁慈。 若是放任其注视碌碌众生,那么众生都会为其倾倒、折服,世间将再无宁日。 就连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交付出一次信任。 「……」甚尔说,「禅院的单子我不接了。」 「那是什么?」五条悟眨了眨眼睛。 甚尔不肯再说。 不等五条悟缠上去,吧檯「叮噹」一声,禅院直哉手握十二杯啤酒放在他们面前。 「今晚好好放松一次怎么样?」他笑起一张狐狸脸,「我请客,谁先醉倒谁最菜。」 「随便。」甚尔兴致缺缺。 反正他是真·千杯不醉,连微醺都很难体验,酒精和果汁没有差别。 直哉的目光转向五条悟,眼中闪烁起狡诈的光芒。 ——御三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目前已知的,五条悟的唯一弱点。 ——咒术界的「无敌」,滴酒不沾,一杯就倒。 这回总能赢了吧!直哉兴奋地等待「无敌」认怂。 谁料五条悟只是掀了掀眼皮,唇角微勾。 「好啊。」 第56章 论强吻的特殊方式 直哉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他们面前摆满了啤酒杯,零零散散还有几瓶高度数烧酒。甚尔和五条悟一杯杯下肚,谈笑风生,毫无醉意,而直哉自己的头脑却开始昏沉。 ——说好的一杯就倒呢?!! 惠伸出舌尖沾了一下烧酒,被辣得吐出一小截舌头尖。 他是小孩子不能多喝,但父亲说现在接触一下有利于日后当「伏黑哥」(校霸的尊称),惠只好每种都尝一点。 五条悟扬起下巴,指向醉趴在桌上的金毛狐狸:「虽说是当伏黑哥,以后也不能学不良少年一样染头髮,不然会像他一样丑兮兮。」 惠乖巧点头。 「五、条、悟!」直哉怒火攻心,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前走,没两步就表演了一出左脚拌右脚的平地摔。 第31页 「哎呀,这就不行了?我还以为禅院家出来的都很厉害呢。」五条悟蹲在他面前,「说好的,谁先醉倒谁是菜鸡哦。」 他隔空捉来一支笔,用咒力把大狐狸强行按住,在他脸颊一左一右写了「菜鸡」两个大字。 「完美。」五条悟咧开一个笑容。 甚尔仰在沙发里,观赏五条悟玩霸凌。 「你到底是怎么……」直哉的意识在昏睡边缘徘徊。 「想知道?」五条悟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就不告诉你。」 直哉万念俱灰地晕了过去。 因为是在京都,五条悟直接打电话让禅院家把他家嫡少爷接走,电话那头直毘人脸都青了。 ——酒狂的儿子竟然被滴酒不沾的喝趴下了,这什么世道? 等到五条悟三人回到东京的家时,已是深夜。 惠早就趴在父亲肩头睡熟了,甚尔安顿好儿子,轻轻合上他的房门。 「你酒量真这么好?」甚尔问身边的人。 五条悟狡黠一笑:「当然——不是。」 甚尔好奇:「怎么做到的?」 「这个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五条悟凑近他耳边,「术式顺转『苍』可以制造一个小型黑洞,吸收任何东西,包括酒液——我在胃袋里加了一个小小的『苍』。」 「……」 甚尔差点呛死。 他眼睛圆睁:「你这疯子。」 如果控制不当,别说肠穿肚烂,那可是会死人的!哪有人在自己内脏中释放破坏性术式的?还一放就是几个小时。 他震惊过后又止不住觉得好笑,侧过脸,喉间发出压抑的低笑。 「拼个酒连命都不要,也就你能做到。」 「我有这个自信。而且……」五条悟的鼻息喷洒在他耳畔,「这不是为了打发走电灯泡,好和你独处吗。」 无形间,他的气息笼罩在甚尔身周,就像一条粘人的猫猫毛毯。 或许是习惯了,所以并不讨厌。 甚尔侧头,鼻尖几乎蹭到对方的脸。 ……这娃娃脸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晚风吹起窗帘,夹杂着植被与花朵的芬芳。 就着盈盈月色,五条悟脸颊浮起薄红,唿出的鼻息里带了酒意。 「『苍』没吸纳干净,多少还是喝了点……」他像说悄悄话一般呢喃,「那个『一杯就倒』的秘密,是真的。」 他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笑容漂亮得发疯。惯爱吐出刻薄话语的嘴唇,如今染上了瑰丽的色泽。 ——秀色可餐。 甚尔想。 他说「想尝尝五条少爷床上的滋味」,从来不假。 不过他很擅长忍耐冲动。 年少时他有过太多冲动解一时之快的时候,最终难免再招一番毒打。 不懂忍耐,便会疼痛。 甚尔转过脸,一脸漠然地把醉鬼扔在他自己床上,抽手离开。 他的手腕被勐然捉住,向下一拽。 或许是神思不属的原因,甚尔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床上。 太近了。 他们的脸太近了。 简直就快要…… 「你……」 甚尔不知道五条悟是醉是醒,也弄不懂疯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就像现在,他看到咒术手势在五条悟指间形成。 「——无量空处。」 唇压了过来。 第57章 吃谁的软饭不是吃 0.1秒的无量空处,不会伤及神志。 咒术在唇落下时终止。 在这短暂不到一瞬的时间里,甚尔被迫灌入了三月份的信息量,所有信息都来源于离他双眼最近的人。 求生的动物本能耗竭他的全部精神,贪婪地汲取着眼前的信息。 他看到灰尘落在睫羽上,看到虹膜里十二月的冰雪。 就连微微扩张的瞳孔,都纤毫毕现。 有人曾向他说过——瞳孔放大,意味着爱情或是危险。 这两个词的含义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太嫩了,连接吻应该闭眼都不懂。甚尔想。 0.1秒结束,五条悟像只偷了腥的猫咪般跳开。 「开个玩笑,」他笑嘻嘻地说,「甚尔不会和酒鬼计较吧?」 房间内沉寂一瞬,突然间甚尔一把压住他的猫尾巴,掐着他脸颊撞上去。 五条悟不敢躲。 头槌? ……不。 那是一个真正的吻。 深入、绵长,0.1秒的n倍,发出黏腻水声,足以让两个人都气息紊乱的吻。 「吻技真差。」甚尔舔了一下唇角的伤疤。 他微喘着捋了一把额发,髮丝凌乱,从指缝滑落。 「宽容一点。」五条悟伸手插入男人的髮丝间,「毕竟是我初吻。」 在甚尔略微惊愕的表情中,他揪住男人的脑后的细软髮丝,压了过去。 手感真不是一般好。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如此柔软的头髮呢。 握紧髮丝,就像攥住了勐兽的命脉。最好就这样把他按紧、抓牢,在对方恼怒的目光中为所欲为。 衣服零散落在地板上,空气里有晚春的花香。 甚尔半撑在床头,窗外车灯一闪而逝,宛若在他肌肤上泼上一层蜜油。 烟雾缭绕中,男人对着身边人喷出一口烟,懒洋洋问:「五条少爷今晚玩的可算尽兴?」 第32页 悟喵喵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这会儿正趴着卖乖:「眼睛疼,要甚尔揉揉。」 「活该。」甚尔无动于衷,「疼为什么不闭上?」 「因为闭上眼睛就完全看不到甚尔了。」五条悟睫毛弯弯,「你的样子,我一秒都不想错过。」 看那毛茸茸的睫毛轻轻扑扇着,处于贤者时间的甚尔,心里又开始发痒。 「废话少说,」他转过眼,「先结帐。」 五条悟耍赖:「又没真『做』什么。」 「你想白嫖?」甚尔一眼瞪过去。 「那就先欠着。」五条悟微笑,「以后再还。」 甚尔摁灭了菸头。 以后?哪来那么多以后。 刚才一瞬间的意动消失了,他烦躁地起身去浴室,只觉心里藏着的破旧毛线球被调皮的猫翻出来玩耍,滚了一地,缠得乱糟糟一片。 这不是安全的状态。 他光着身体扯了条毛巾,两条修长强劲的腿明目张胆地在五条悟眼前晃悠。 「一起洗?」悟喵喵提议。 「滚。」甚尔头也不回。 浴室水声响起,五条悟还是捨不得戴墨镜,仰倒在床上,望着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嘴里还念念叨叨。 关了花洒,甚尔才听清那是什么。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卸磨杀驴拔吊无情始乱终弃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花心大渣男……」 甚尔嘴角一抽。 他撑在洗手台上照镜子,发梢水珠噼噼啪啪地掉下来。嘴唇上都是被咬出来的细小伤口,有种细碎的麻痒。 这傢伙吻技烂的要死,又黏又疯,幸好对象不是柔弱的女孩。 而且甚尔原封不动咬回去了。 打开门的时候,大白猫暗中偷袭,甚尔敷衍地躲了一下,让那个吻落在唇角。 「有没有『欢迎下次光临』?」五条悟问。 「没有。」甚尔死人脸。 「你爽我爽,为什么不呢?」五条悟一手撑在门前,「像我这么豪的金主,这么绝佳的资源,放着不用,这不是你的风格。」 他笑得意味深长:「还是说甚尔在怕我?」 甚尔一凛,眉稍斜斜掠起:「怕你?你又没什么值得怕的地方。」 五条悟凑近他耳边,吹出温热的风:「下一次钱货两讫怎么样。玩玩嘛,又不吃亏。」 ……「玩玩」,确实是五条少爷一贯表现出来的行为。 「玩玩」这个词,让甚尔觉得安心。 反正都是玩。没有人认真,也不必负责。 好聚好散,碎了就扔掉,与他无关。 这样也好——调教进步飞速的小处男,玷污御三家高贵的家主,都会让他很有成就感。 稳赚不赔的买卖。 甚尔忽地痞痞一笑,握住五条悟的下巴,狠吻上去。 迎接他的是啃咬,嘴唇的酥麻还有血腥味。 这娃娃脸是真的喜欢咬人……不过他并不讨厌。 「回心转意了?」五条悟嗓音微哑。 「吃谁的软饭不是吃。」甚尔说,「就像你说的,钱货两讫,好聚好散。」 五条悟眸光微闪:「……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58章 喜欢色诱甚尔怎么办 这绝对是一时鬼迷心窍。 伏黑甚尔无论怎么想,都是当时脑子被美色蒙了,才会做出那种冲动的决定。 他和五条悟共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躲都躲不过,和之前吃过抹嘴就忘的经歷完全不同。 他怎么惹上了这么个难搞的金主? 而且还要随时提防家里的小孩们发现。 「今天吃咖喱怎么样?」津美纪笑着问。 「怎么方便怎么来。」甚尔答了句。 当津美纪转过身去切胡萝蔔的时候,五条悟突然出现,在男人脸上偷走一个香。 甚尔拎着他的领子拖出厨房,低声怒骂:「你有病?被小孩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了呗。」五条悟眨眼睛,「而且,甚尔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看吧,不过几天,就连羞耻y都无师自通了。 甚尔只觉自己唤醒了秋名山车神,不开车则已,一开车就是二百四十码直冲悬崖! 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哦。」五条悟像抱一只大玩偶般拥着他。 甚尔可以肯定,如果娃娃脸当着单身特级咒灵这么做,轮不到动手,那咒灵就能被他腻歪致死。 「你他妈是镜饼转世吗?」甚尔捏他脸颊软肉。 (镜饼,一种粘牙的类似年糕的圆形甜点。) 五条悟含混地笑:「我可以理解成甚尔夸我又甜又好吃?」 「……」 草,是他输了。 不过说来也是个奇蹟,五条悟经常玩一些初中少女才喜欢的小表情小招数,比如吐舌头眨眼睛茄子手之类——只要脸稍微不可爱就显得做作。 但将近一米九的悟喵喵卖起萌来,一点都不显违和。 喜欢吃甜食不违和,喜欢玩小孩子把戏不违和,又高又帅又酷又甜还是不违和。 各种难以想像的跳脱怪事发生在他身上,熟知他的人从来都不会觉得奇怪,大概只会感嘆一句:「嗯,这很五条悟」。 大概是託了这张娃娃脸的福。 在甚尔意识到之前,他自己的唇角已经弯起来了。 第33页 「笑了。」五条悟挤到他的视线里,「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甚尔不想和他多哔哔,拿着一条东西直接朝他脸上煳了过去。 「这是什么……」五条悟看清那东西,「眼罩?」 眼罩被做成长毛白猫猫的图案,眼睛正对的位置是一副墨镜。 沙雕得可爱。 「路过的时候感觉很像你,就买了。」甚尔随意说。 「用你的第一笔工资?」五条悟拿着猫猫眼罩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很少很少的钱,」甚尔抚摸着后脖颈,「买不买都一样。」 「钱和心意无关,当然不一样了。」五条悟抱住他一顿么么哒,「我超级开心。」 甚尔不太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也不想理解。 所谓的「第一笔工资」,是指帮助高专猎杀诅咒师得到的赏金。 或许那次之后五条悟又去暗地联繫了孔时雨,得知了他想要接单挣钱的愿望,前几天开始,甚尔自己买的手机里就多出了悬赏诅咒师的信息。 又有一天睡醒之后,私人手机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繫人「孔时雨」删掉,只剩下了备註着「金主无敌大可爱」的猫猫头。 「……」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以前从孔时雨那边接单的时候,甚尔被叫做「术师杀手」,但其实咒术师、诅咒师和难搞的商政两界普通人,只要给钱足够,他一样杀。 由于诅咒师高智商,行踪诡秘,势力盘根错节,对于普通的咒术师来说,猎杀同级别的诅咒师比咒灵难十倍百倍,甚至很容易反栽在他们手里。 ——对于甚尔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以前的生活方式,本来就是「诅咒师」。 诅咒师玩过的手段全是他玩剩下的,知根知底,就容易太多。 甚尔轻易猎杀诅咒师一两次之后,各种棘手的诅咒师名单都汇向五条悟,再由他审查后交给甚尔。 之前那些明里暗里强烈反对留甚尔一命的咒术高层,逐渐感到庆幸。 他们缔结了咒缚,约束甚尔不能伤及咒术师和普通人,作为交换则予他一定程度的自由,以及无限期延长死刑。 与此相反,一时间诅咒师阵营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皆如冬日的蛇鼠般缩向阴暗的洞穴深处。 ——也有的诅咒师趁最后的机会,向捕猎者露出了獠牙。 「通灵婆婆……」甚尔眼中映照着手机屏幕的萤光,摸着下巴思考,「78岁,这老太婆还没入土?」 「大概有什么秘法让她一直活跃在咒术界。」五条悟躺在沙发里,蒙着新眼罩吃棒棒糖,「据说她很喜欢年轻帅哥,而且还有很多宝贝『孙子』替她效劳。」 「是吗,那你不如去色诱她好了。」甚尔无情道。 五条悟一仰头枕在他大腿上:「可我更喜欢色诱甚尔怎么办?」 甚尔一瞥他,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五条悟像条没骨头的猫般蹭到他胸口,甚尔忍不住转脸,勾住他脖子,埋过头去。 在包养关系中,天与暴君脸上总是表现得不怎么热衷,行动起来却很热情。 他本就是个贪求肉欲的个人享乐主义者。 忘我的时候,就连五感都搅成一团,黏煳煳飘在水里。尤其是在他自己的房子里,警惕心降到了最低。 自然而然的,就没有听到小孩子轻轻的脚步声。 或许五条悟是「看」到了的,却坏心眼地瞒下了这个消息。 抬起头的时候,大错已经铸就。 三只小黑豹正鬼鬼祟祟地蹲在墙边,惠在下面满脸冷漠,上面是羞涩的真依和兴奋的真希。 「……你们继续!」最活泼胆大的真希说。 甚尔脑子里那根弦「啪」地崩断。 当他一把将五条悟摁穿沙发并摁进地板里时,却听手底下那人笑着提醒:「嘴唇上的亮晶晶记得擦一下哦。」 「……」 惠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天热了,蝉叫了,家里又要添新家具了。 第59章 用甜品收买小孩是屑 「其实,你们昨天看到的事都是在做梦。」 放学的路上,甚尔按住三个小孩,脸色严肃。 他一指隔壁甜品店:「明白了的话,就请你们吃小蛋糕。」 惠、真依、真希:「……」 掩耳盗铃用甜品收买小孩的甚尔老师是屑。 不过安慰他一下又何妨呢,毕竟这家的糕点确实很好吃。 于是小孩们一致点头。 甜品店玻璃门叮铃铃打开,溢散出甜牛奶、咖啡、巧克力和水果的味道。一个个点心放在陈列柜里,精緻得像收藏品。 真希趴在陈列柜边望一阵,又警惕地回头:「甚尔老师负责买单吗?」 被骗过几次她就懂了——老师嘴上骗人的花招很多,「请客」可不等于「买单」。 「小鬼头。」甚尔搓了一下她脑袋,「我交钱,放心吧。」 表情很不情愿,声音却是笑着的。 他熟练地点了草莓泡芙和草莓慕斯蛋糕,等待店员包好。 温暖的少女甜香中,一个看起来和父性绝不搭调的英俊男性带着三个小孩子,足够引人注目。 「这位先生也是常客了,您好像很喜欢本店的草莓类点心?」店员姑娘笑着搭话。 第34页 甚尔当然不会说是自己的偏好,便道:「主要是家里那位喜欢。」 「您的太太一定非常幸福。」店员用艷羡的语气说。 「……当然。」甚尔想到什么,眼睛微弯。 逗弄五条悟确实令人性福。 当着悟喵喵的面,吃光所有的蛋糕,勾得他馋兮兮眼巴巴——最后他总会扑上来,抢走自己嘴里的草莓奶油味。 甚尔不自觉勾起一个色气的笑。 店员姑娘的脸涨红,装蛋糕的手微微一抖,蹭了一点在包装纸上。 「喵~」 甚尔敏锐地扭过头,向一旁看去。 他好像听到了猫叫? 「喵——~」叫声更响了些。 这次店员姑娘也听到了,边递给他包装袋,边笑着说:「最近来了一只小流浪猫,大家常餵些吃的,谁知道它就粘着赶不走了。考虑到店里有怕猫的客人,白天就把它关起来啦。」 她一扬下巴:「喏,就在角落那个纸箱里——笼子还没来得及买。」 不就是赖吃赖喝的小白脸么。 甚尔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走到纸箱边蹲下身。 那是一只全身雪白的长毛猫,冰蓝色的大眼睛,之前还在疯狂挠箱子,一见有人来,就乖巧可爱地蹲好。 「咦。」甚尔有些意外。 之前听起来这猫性格和他自己很像,没想到长的却是五条悟的模样。 ……这也不错。 男人眼底露出恶劣的笑意,伸手指在白猫脑门上轻轻一弹。 「喵!」 小白猫立刻从乖巧转向兇残,露出四颗小尖牙,明明在生气,蓝眼睛依旧很漂亮。 这让甚尔产生了欺负五条悟的错觉。 他心里发痒,又在白猫软肚皮上戳了一下。 「是猫猫!」真依很喜欢猫,听到声音刚凑过来,就看到了男人欺凌弱小的场面。 「……」 甚尔有点尴尬,轻咳一声,忘了收手。小白猫趁此机会,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咯嘣」一声,男人的手完好无损,倒是白猫崩断了一颗牙。 另外两个小孩闻声而来,正巧看到甚尔伸着一只撩闲的手,手掌里一颗带血的猫牙,而小白猫缩着尾巴,眼泪汪汪。 作案现场当场抓获「拔牙兇手」,人证物证俱全。 三小只纷纷用看人渣的谴责目光瞪向甚尔。 甚尔:「……」 事情真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第60章 我和甚尔有孩子了(误 被猫咬一口反而崩断了猫牙,这说出去谁信?就像过马路的老奶奶把迈巴赫撞出凹坑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甚尔一边心中大骂这东西小碰瓷精,一边向店员姑娘道歉。 「……我会负责把它治疗好的。」 姑娘对甚尔的「好爸爸好丈夫」滤镜完全破碎,根本不相信欺负小动物的人会有这么好心。她心疼地抱着白猫,眼神怀疑。 「姐姐,」伏黑惠仰起小脸,「这只猫年纪多大?」 他脸蛋漂亮,气质沉静,稍微装一点乖,天生就能获得年长女性的信任。 「这个……因为是流浪猫,我也不清楚。」店员回答。 惠条理清晰地说:「猫咪五个月左右的时候会换牙,或许父亲和它『玩』的时候正巧赶上它掉牙,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店员姑娘信了七分,扒开白猫的牙齿,果然发现一颗新生的小牙尖。 「……原来是这样!这位先生,真抱歉,错怪你了。」她连忙鞠躬。 此时甚尔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儿子身上,恨不得直接抱起惠来转圈圈。 看,他儿子多么聪慧灵敏博学可爱! 「小弟弟懂得真多,是喜欢猫吗?」店员姑娘问。 「还好。」惠还是更喜欢玉犬。 店员姑娘微笑着说:「其实把猫咪关在店里不太合适,我们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它送给一个好人家领养。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一般饲养宠物这种话应该询问成年人,但她莫名感觉这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就不自觉地问了惠。 伏黑惠有些犹豫。 真依拉了一下他的袖口,眼神诉说着无言的渴望。 「养只猫咪不也挺好?」真希说,「虽然我更喜欢狗子。」 于是惠抬头问甚尔:「父亲,可以吗?」 「嗯?」甚尔还处于名为「儿子真可爱」的降智debuff中。 什么可以不可以? 啊,看这样子难道是……儿子问可不可以抱抱他? 「当然可以。」他心花怒放,痛快答应。 …… 就这样,甚尔稀里煳涂养了只猫。 晚饭后,甚尔和五条悟坐在新沙发上,严肃地捧着脸,注视箱子里的小白猫。 「叫什么名字好?」五条悟问。 「就叫五花吧,五饼也行。」甚尔提议。 五条悟灵敏回眸:「甚尔觉得它像我?它有我这么可爱吗。」 「啊,记性真好。」甚尔挑眉,「那就叫『六筒』。」 「……还不是一样。」五条悟转念一想也不错,便说:「甚尔要是餵我吃泡芙,我就同意。」 「随便你同意不同意,就叫六筒了。」甚尔拿手指当遛猫棒玩,气得小六筒绕着纸箱一圈圈打转。 第35页 他笑得很轻松。 五条悟想,或许这对父子是同样的类型——与人相处才是他们的主要压力来源,和动物在一起的时候,更能肆无忌惮地寻到本真。 如此说来,这只没认识几个小时的六筒,兴许比起五条悟这个活人更讨甚尔的欢心也说不准。 五条悟忍了又忍,最后只好化身大白猫,亲自去吃他的「草莓」。 间歇时,甚尔慵懒地仰在床上,说:「一千日元。」 「涨价了?之前还是五百。」 「我以为大少爷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五条悟用拇指按压他的嘴唇:「没人说过你小白脸当得很不称职吗?」 「之前的都是比较容易满足的类型,」甚尔笑容邪气,瞟了眼五条悟的臀部,「没有五条少爷这么飢渴。」 五条悟对他的调戏一笑置之:「你也就剩这张嘴能占便宜了。」 ——这话不错,因为到现在为止,两人虽滚了几次床单,但总是止于最后一步,争执几次仍然难分上下。 甚尔也觉奇怪,这种不上不下地吊着理应让他厌倦,但和娃娃脸在一起的时候,就连口舌之争都觉得痛快。 他当然不会认为那是所谓的柏拉图爱情,更没有「亲吻是圣洁的」这种观念。 说到底还是肉欲作祟,而这软嫩又强势的家主大人比较符合他的性癖罢了。 一次一千,五次就是五千……现在是第几次了? 算了,懒得数,待会儿随便说个数骗他。 ……金主有钱就是好,由着他骗。 铜臭味的数字消弭,气味变得模煳,唇角一点草莓奶油被舔掉,他逐渐混淆了草莓味和五条悟的味道。 * 清晨。 五条悟拉开猫猫眼罩,瞅了一会儿还在沉睡的甚尔,打开手机查看今天的任务地点。 六筒从柜子底下探出头,谨慎地盯着人类观察。 一人一猫对上了视线。 五条悟忽然灵机一动。 他翻到联繫人「禅院臭狐狸」,开始发简讯。 五条悟:我和甚尔有孩子了。 五条悟:性格像甚尔,不过长得像我。 五条悟:下个月过满月礼,欢迎你来参加。【地址】 禅院臭狐狸:????? 第61章 不长情的玩家 脑补出对面禅院直哉的惊悚表情,五条悟笑得肩膀直颤,整个床铺都在发抖。 「烦死了,大清早的吵人。」甚尔翻身起来,下巴顺势垫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我昨天睡的晚吗?」 「昨夜辛苦了~」五条悟顺手揉他头毛,打开了手机前置摄像头。 「咔嚓」一声,睡眼惺忪的大黑豹和笑得又坏又甜的大白喵,就定格在了手机屏幕里。 「给直哉发过去,他会不会气吐血?」五条悟问。 「随便。」甚尔开始穿衣服。 五条悟想了想,打算私藏这张照片。 ——收回了利爪和牙齿的大黑豹,只属于他一个人,也只应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 自从那天之后,禅院直哉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都是甚尔抱着襁褓奶孩子之类的操蛋场景。 他顶着黑眼圈,花费重金、千方百计才打探到,所谓的甚尔和五条的「新儿子」,其实是只白毛蓝眼的猫。 「……」 禅院家少主脸色黑沉,握紧了手里的「满月礼物」,就瞒着家族偷偷摸去了甚尔的房子。 「这是什么?」五条悟看着直哉手里的黑皮项圈,「给猫的项圈?它不需要这种东西。」 「当然不是畜生戴的。」直哉一脸昳丽的屑之笑容,「这可是专门给甚尔准备的,他戴上项圈的样子一定非常美丽。」 项圈勒住脖颈,银亮的钢扣和哑光黑皮相映成趣,轻轻一勾项圈,松开手看它「啪」地弹回去,抽出一道红印…… 光是想像就让人兽血沸腾。 有人从身后接过了直哉的皮项圈。 「刚才没听清。」甚尔冷冷微笑,「再说一遍,项圈是给谁准备的?」 直哉僵硬地扭过头去。 「……甚尔哥哥……」 「嗯?」甚尔手指「咯嘣」捏断了一颗钢扣。 「……」直哉嗫嚅,「我、是给我准备的。」 ——五分钟之后。 直哉戴着黑皮项圈,满头青筋,还要强撑一个得体的微笑。 「汪一声?」五条悟逗他玩。 直哉两眼爆出杀人的射线。 他自小养尊处优,皮肤本来就白,戴上黑项圈更显脖颈纤细苍白,颇有几分当狐狸精的潜质。 「唔,确实很搭。」甚尔一下下敲着手指,不妨嘴角被五条悟咬了一下。 这是在嫉妒他? 直哉得意。 「我在想要不要给五条少爷也买一个。」甚尔按住他的脖颈,感受到手心里喉结的滚动,「拉着项圈上你一定非常带劲。」 五条悟薄唇微勾,在他耳畔吹气:「还当着外人的面呢,收敛点,等晚上再……嗯?」 直哉狗眼全瞎:「……」 妈的我就是自取其辱。 他眼睛一转,注意到了另一个切入点。 「喂,五条悟,」直哉嘲笑,「你那傻乎乎的眼罩是怎么回事?」 咒术界最强会戴那种没品的少女猫猫眼罩?传出去不得被笑死。 第36页 「好笑吗?」五条悟清纯无辜脸,「甚尔送给我的。」 「?」直哉忽然感觉这个剧情走向似曾相识。 「他用自己的钱,亲自挑选亲手给我戴的。」五条悟揪了揪眼罩,「想要吗?羡慕吗?你没有。」 直哉:「…………」 他终于意识到,今天来敌军大本营就是送死行为。 「慢走不送。」五条悟架着两条大长腿朝他喊。 玄关里直哉正在换鞋,闻言差点摁碎一堵墙。他一抬头,发现那只叫六筒的白猫正蹲在鞋架上观察他。 这畜生和五条悟长得一样讨厌。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像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真依急匆匆跑过来,踮脚抱走六筒,又小心地向后退去。 双生子都用警惕忌惮的眼神盯着他。 ……这两个小鬼的眼神,尤其是那个叫真希的,让直哉感到被冒犯。 何况他本来心情就很差。 「怕什么,怕我带你们走?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直哉恶劣地扯起唇角,「区区两个女人,又没有甚尔的脸,本少爷怎么可能看上你们?」 真希皱起眉毛,拳头握紧,甚至向前逼近了一步。 直哉心情更糟。 ……才过多久就这么有底气了?完全是被甚尔宠坏了的样子。不敲打一下,哪天都要爬到他头上了。 「本少爷告诉你们,你们也就是沾了天大的运气才能住在这里。要懂得……」 「知恩图报」四个字还没说完,他脑壳就被狠狠锤了一下。 「嘴里放干净了说话。」甚尔冷漠地盯着他,「下次再犯,把你送到男德班。」 那一下锤得很疼,又没来得及用咒力保护,直哉差点咬到舌头,眼泪都溢了出来。 大狐狸眼角通红狠瞪向甚尔,嘴唇微动,似乎想吐出什么伤人的话,最后还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 双生子是你的堂妹,我不也是你的堂弟吗? 为什么偏心双生子和五条悟? 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那么长。 暑日阳光刺眼,直哉挡住酸涩的眼睛,又回头望了一眼。 ……如果,被甚尔领养走的是他就好了。 * 转眼间,孩子们的暑假过了大半。 他们白天基本都待在高专,那里有更多的场所方便练习咒术。 即便不再顺路,甚尔也总是三天两头跑去惠学校那条路上的甜品店,带回来一些小蛋糕吃。 几次之后,五条悟感觉有些微妙。 「甚尔很喜欢那家店?」他边打游戏边问,「不腻吗?」 以他博览群甜的经歷来说,那家店味道中规中矩,不算多么惊艷。 要说这男人长情?更不可能。 「还好吧。」甚尔正在从电视里看赛马,「习惯了,不由自主就去了。」 五条悟瞄了一眼包装盒上的商标,记在了心里,然后把游戏机里因为走神疯狂掉血的角色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不一会儿,他就通过了最后一道关卡,随后重重往甚尔身上一靠,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 甚尔懒懒顺从衣服被撩起,眼睛还盯在电视上。 「下周玩什么游戏好呢……」五条悟枕在他腿上,倾诉来自最强速通玩家的苦恼。 甚尔敷衍:「接着玩这个。」 「可是玩通关之后就没意思了。」五条悟百无聊赖地翻着游戏机。 甚尔略微怔忡。 「玩」过之后就会腻烦了吗? ——也是,五条悟本来就是个不长情的玩家。 第62章 他竟然在嫉妒 隔日,甚尔出门遛儿子,不自觉又晃到了同一家甜品店。 他目光掠过一名女店员的背影之时,微微一顿。 「新来的?」 「是呀,」之前送猫咪的店员姑娘用胳膊肘顶顶那女孩,「沙树,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伏黑先生。」 沙树回头,露出阳光的笑容:「久闻伏黑先生特别宠妻,经常光顾我们家的甜点,这次一见果然是个大帅哥。」 「别犯花痴了。」店员姑娘说,「对了,说起来也巧,沙树和伏黑先生有同一个姓氏呢。」 「哈哈,我的荣幸。」伏黑沙树笑着挠挠头,翘起来的黑色炸毛一抖一抖。 甚尔没什么表情,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包装点心的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沙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转向和男人牵着手的伏黑惠。 惠也正盯着她瞧,小孩的表情就坦诚得多,混合着惊讶和疑惑,眼睛微微瞪圆,很是可爱。 沙树忍不住伸手摸惠的海胆头。 在她触碰到的前一秒,甚尔不着痕迹地把儿子揽近了些,然后接过包装袋,转身离去。 沙树的手碰了个空。 气氛古怪,店员姑娘纠结地说:「伏黑先生是不是生气了?感觉他今天特别冷漠。哎,沙树,你不该贸然去摸人家儿子的……」 * 东京城郊。 五条悟弹指间祓除了一群咒灵,一手握着手机,通话另一头是孔时雨。 迫于五条悟的权威,现在的孔时雨已经成为了咒术师一方的情报员——当然,主要都是有关甚尔过去的情报。 原杀手中介人听五条悟报出那家甜品店的名字,思索起来:「听起来挺耳熟,我回想一下……对了。」 第37页 「嗯?」 孔时雨有些难以开口:「他的第一任妻子曾经就在那家店工作,擅长制作草莓类点心。」 「……」五条悟说,「有关她的信息,都是你负责销毁的?」 「是的。您也知道,杀手这门行业,保护家人的信息非常重要。」孔时雨说,「这是他拜託我帮的一个小忙。」 「把你藏起来的消息发给我。」五条悟命令。 一阵「嘟嘟」的挂断提示音之后,孔时雨放下手机,表情复杂。 在他的认知中,那位神秘的咒术界「最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带着玩世不恭的笑,那代表着他的绝对自信。 但在刚才,那个面对任何事都戴在脸上的笑容,却突然裂开了缝隙。 只有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从电话对面泄露而出的是极力掩饰的不安,还有…… 孔时雨皱眉细思,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着手调出了甚尔第一任妻子的身份信息表。 离那时已经过去了近十年,估计甚尔早就开始了新生活,所以把这些信息告诉他现任金主,也应该没问题的吧。 …… 「伏黑沙树。」五条悟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比起甚尔来说是毫不惊艷的相貌,平实普通的秀气女孩,气质却有种午后阳光的温馨感,即便透过多年前的证件照,都能嗅到家的味道。 黑髮有些炸……惠的炸毛就是从她那里遗传的吧。 她眉目间的活泼阳光,让五条悟想起了星浆体天内理子。 但他对这个叫伏黑沙树的女人生不起一丝好感。 五条悟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心脏边缘如同有蚊蚁爬过,口器注入微不足道的毒液,隐约有恶意的疼。 咒力在增加。 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负面情绪来源,新鲜的,还在滴落毒血。 明白过来之后,五条悟顿觉无比滑稽,口中发出了短促的自嘲。 他竟然在嫉妒。 咒术界最强竟然沦落到需要嫉妒一个早就死掉的普通女人? ……嫉妒一个曾在甚尔心底留下永远都抹不掉的影子的女人。 他和甚尔,不就是征服欲作祟的「玩玩」吗。 五条悟玩过的游戏数不胜数,惯于快速品尝游戏表层的甜味,在那单调的甜腻让他舌尖泛苦之前,随性丢弃。 玩乐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 那为什么被苦味反噬之时……他还捨不得丢掉呢。 五条悟手指插入额发间,烦躁地抓了两下。手中的信息表被攥成一个纸球丢进垃圾桶里,被术式苍吞噬。 * 晚上甚尔回自己房子的时候,客厅没有开灯。 沙发上趴着长长一条悟喵喵,甚尔想他或许是睏乏了,就自去简单沖洗一遍,披着浴袍,轻轻走到沙发边。 「你身上有甜腻的味道。」五条悟忽然说。 甚尔微疑:「我今天没用沐浴露。」 「……所以才有啊。」五条悟拖长了声音。 「你不是喜欢甜么?」 「不喜欢。」 甚尔瞥他一眼,发现这傢伙竟然在闹脾气。 他耐下性子蹲下来,趴在沙发上与五条悟平视。 今晚的五条悟既没戴墨镜也没戴眼罩,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半睁半闭,窥入其中,仿佛有惊心动魄的暗流汹涌。 看起来有些难过,或是生气。在想什么? 甚尔揪起一只泡芙餵给他。 五条悟无动于衷。 甚尔眨了眨眼,亲自叼着泡芙一角,凑到他面前。 嘴角的疤让男人看起来像是在嘟嘴,大黑豹少见地露出了无害的肚皮。 难得一见的讨好——不过五条悟只闻到了越来越重的草莓奶油味。 他忍不住想,这个男人每次和他亲昵地共享草莓味的时候,都在想谁? 就连过往单纯的甜蜜回忆,都染上了苦涩。 咒力又爆发了一次,还好甚尔根本感受不到咒力,让他从容地藏起自己的情绪。 五条悟把脸埋进了沙发里。 难得主动一次反而吃了冷遇,甚尔看似浑不在意,自己吃掉了泡芙,大大咧咧自回屋里去了。 他打开窗户,站在窗边抽了根烟。 ……算起来,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吗? 差不多这么长时间感到厌倦腻烦,对五条少爷来说也很正常。 在甚尔开始这段关系之前,就很清醒地预料到了现在的结局。 六筒从门缝里熘进来,跳到窗台上,仰头看他。 甚尔收起菸头,用手指戳了一下白猫的脑壳。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月光隐去,乌云压来。 就算从天气预报提前得知了夏末会有暴雨,然而风雨带来的沉闷压抑,也不会因此减少半分。 * 与此同时,伏黑惠敲响了津美纪的房门。 看他似乎有私话要说,真依适时迴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姐弟二人。 「我今天在甜品店看到一个很像伏黑阿姨的人。」惠皱着眉毛。 他口中的伏黑阿姨是他的养母,也是津美纪的亲生母亲。因为离养母弃家只过了一年多,所以惠对她的相貌还有印象。 「妈妈已经出国了,不会再回来啦。」津美纪苦笑,「可能只是长得像吧?」 第38页 「她叫伏黑沙树。」惠说。 「同姓吗?真巧。妈妈叫纱织。」津美纪忽然想到什么,「等等……我们姨母好像就叫沙树来着,妈妈从前提到过。」 惠心里又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听亲戚嚼舌根,说是结婚对象职业不正当什么的,他们的婚姻一直没有被亲人接受。」津美纪有些惋惜,「不过惠见到的不可能是她。」 「为什么?」 津美纪嘆了口气:「因为沙树阿姨六年前就过世了。」 第63章 甚尔一早就守在五条悟床边, 见他拉开眼罩,便伸出了手。 五条悟:「?」 雨下了一夜,早晨的天空仍旧阴沉。他昨晚失眠, 刚刚睡下,现在有点发懵。 五条悟盯着那手犹豫了一下,然后乖巧地把下巴放在了甚尔手心里。 甚尔想笑, 想摩挲大猫猫的下巴,又强自压住了太过柔软的情绪。 他甩开娃娃脸, 接着伸手。 「结帐。一共赊帐五万零二十, 之前欠的该缴清了。」 缴清之后各不相欠,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他擅于在金主撕破脸之前主动抽身, 潇洒离开, 这样知情识趣, 也给双方留个面子。 五条悟完全清醒过来。 「衣柜第二个抽屉里一张卡五万。」他缓慢说,「剩下的二十日元,我没有现钱。」 「什么时候给?」 「……过几天。」 甚尔点头,转身就走。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有现钱可以找零, 忽略了五条少爷随便买个东西就能破开整钱。 ——总之,他们之间还有二十日元没有结清。 那么一切就还未结束。 * 甚尔前脚出门,五条悟后脚就从被窝里蹦起来,草草乔装打扮一番, 远远缀在他后面。 男人说是去做诅咒师的任务,谁信啊? 肯定是去物色新金主了。 不行, 万一被骗财骗色怎么办,他得跟着。 以防被发现太丢脸,五条悟收起自己外泄的咒力,没有跟着甚尔进入那家甜品店, 而是晃进了对面的高楼。 他摘了墨镜,垮起个批脸向甜品店望去,「六眼」充当透视望远镜,穿过重重雨幕向他传递信息。 ……嗯,不错,甚尔没有调戏店员,也没有露出什么怀念的神色,行为举止一切正常。 等等。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或许因为过于关注甚尔,他竟然没能第一眼发觉——那个和甚尔说话的女店员,竟然是个诅咒师! 【术式:降灵术。通过提取死者肉体信息,获得死者肉体的全部特徵,以及部分记忆。】 通灵婆婆,他小时候似乎见过这名诅咒师,一个月前他还和甚尔讨论过此人。 不乖乖躲起来,还凑到天与暴君本人面前,这老太婆不要命了? 五条悟总觉这事诡异,定睛一看。 他忽然明白通灵婆婆的底气来自何处。 ——她用了惠的母亲,伏黑沙树的脸。 昨日困扰他的那根毒刺,又蜇在了心头。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压住咒力,翻开手机给孔时雨发简讯。 五条悟:伏黑沙树已经死去的事,甚尔知道吗? 狐狸精工具人:他亲眼看着她过世的。 五条悟:他现在记起她了吗? 狐狸精工具人:几个月前他还没想起来,至于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狐狸精工具人:老闆可以旁敲侧击一下。 手机屏幕里不断弹出催促五条悟上工祓除咒灵的简讯和通话请求,他捏了捏鼻樑,一键把老橘子们全都拉进黑名单,继续望向窗外。 ……他怎么捨得走开。 * 天色黑得很早。 沙树的工作由其他人换班,她换上了比平时精緻得多的衣裙,走到甚尔桌边。 「伏黑先生在等我下班?」 甚尔痞痞一笑,指节无意识敲击桌面:「你觉得呢?」 「我还以为先生那天生我气了。」女人将鬓髮撩到耳后。 「有些事还需和家里分开的好,省的瞒不住坏了事。」甚尔语气暧昧,「比如我和你的关系。」 女人嫣然一笑:「可以这么叫你吗?甚尔。」 听她用那样的嗓音念出「甚尔」,男人眸光轻微摇曳。 他拉开椅子,趁机低头以额发掩住心思,口中调笑:「还是叫伏黑先生为好——我们姓氏相同的『巧合』,如果造成以假乱真的效果,反而更刺激。」 他逼近了女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说是吗?伏黑夫人。」 这么个大帅哥贴在身前,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女人面颊浮现出红晕,眼中的贪婪与垂涎一闪而过。 「先生说笑了。您认我当夫人,家里那位不会吃醋吗?」 「他不会知道的。」甚尔捻起沙树一缕髮丝,又转瞬放开手。 「我与伏黑小姐一见如故。」他发出邀请,「不如换个地方,深入『交流』。」 他们一同出了甜品店,打着同一把伞,走进附近的酒店。 「要上下左右都没人的套房。」甚尔将新拿的银行卡拍在柜檯上,「我可以加价。」 在前台疑惑的目光中,他邪气地勾起唇角,附耳道:「怕动静太大,吵到别人。」 第39页 前台服务的小哥顿时面红耳赤,颤着手将钥匙递给甚尔。 等人走了,他还在自我怀疑自己难道是个弯的。 「咳。」又人来到柜檯前。 来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高富帅,只是不知为什么刻意打扮得像街边的地痞流氓。 明明没有打伞,却连鞋都未湿一分。 「把刚才那人前后左右上下房间的钥匙都给我。」五条悟说。 前台反应过来:「实在抱歉,那些房间是刚才那位先生预定过的,本店以令顾客满意的服务为第一守则,讲究诚……」 五张金卡拍在他面前。 「诚信……」前台有气无力。 高富帅又掏出了五张,一共十张金光闪闪陈列在他眼前。 「够了吗?」 「让您满意是本店的第一守则。」前台露出礼貌的微笑,「这里还有刚才那位先生所订房间的备用钥匙,用我带您过去吗?」 「只用钥匙。所有员工撤离那一层楼。」五条悟伸手,「还有之前那位先生交出去的银行卡也给我。」 电梯里,五条悟瞪着那张银行卡,气得磨牙。 ——这不就是早上从他那儿拿的吗? 好傢伙,花他的钱采外面的野花野草,渣爆了好吗。 如果把现在的五条悟拿去榨汁,绝对比一整条江户川的浓缩柠檬汁还要酸。 之前他还忍着,劝自己再等一等,给甚尔选择的空间。 他听到蜜语从男人口中流出,看到他肆意展现男性魅力,看到他调情约炮开房一气呵成。 怎么可以那样熟练。 他难以遏制地想——或许在与他同住时,在那栋称为「家」的房子里相拥亲吻时,那些不假思索从男人口中吐出的话语,也都是习惯之下的敷衍。 想当玩家,却被玩得彻底。 给他选择个屁。 毁灭吧。 五条悟一脚踩碎了墨镜,眸中燃起冰蓝色的怒火,咒力奔涌而出。 可以的,他冷笑着想,从津美纪bl漫里学到的东西终于有藉口实践了。 囚禁、捆绑、皮鞭、女装、人体盛宴,先哪个? 算了,一起来。 同一瞬间。 总统套房,卧在沙发里的甚尔打了个冷战。 唔,空调没开,虽说是下雨,但夏末秋初还没这么冷吧? 比他反应更严重的是他腿上自称沙树的女人,她突然间开始全身抖如筛糠,面如土色,几乎软倒。 她掩下眼中震惊之色,恐惧、惊怒、绝望迅速闪过,最后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甚尔君……」女人红唇轻启,贴了过来。 她的唇被一只手挡住。 甚尔抹掉手掌中的口红,笑着道:「伏黑小姐可要坐稳了。这么突然亲上来,被人误会可怎么办。」 「不想要我吗?」女人神情凄楚,「甚尔讨厌我了吗?」 「我只是想单纯和你『交流』一下而已。」甚尔一笑置之,「忘了说,我目前还有个金主。在帐单还没结清之前,小白脸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还得遵守。」 「还有,」他目光锋利,「最后提醒一次,不要叫我『甚尔』。」 「……伏黑。」在他的震慑下,女人不由自主改了口。 半分钟之内,她的「孙子们」在一个个死去。 死神的脚步在一声声到来。 背后的靠山隐于幕后,或许已经抛弃了她。 而眼前这个男人神秘莫测,难以看出到底失忆与否。 她必须提前亮出杀手锏,作为唯一可能保住性命的护盾。 「伏黑,」沙树说,「你为了我而冠上这个姓氏,这么多年一直思念着我……而我现在就活生生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动心?」 甚尔明显露出了诧异。 她赌对了。 女人更近一步:「我是甚尔的妻子,惠的母亲啊。」 甚尔的脸僵硬在震惊的一瞬。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会觉得熟悉,会觉得温暖,会觉得心痛。 大脑的伤已经恢復,只需要一个点亮记忆的契机。 在这一瞬间,有关伏黑沙树整整五年的回忆,在他脑海中浮现。 片刻之后,甚尔艰难开口:「……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也还活着,不是吗。」女人挽住他的颈项,「重要的不是原因,重要的是……我们又重逢了。」 甚尔默然。 她看到男人微红的眼眶,又贴近了些。 ——对,就是这样。旧梦重演,放松警惕。男人高潮的时候,永远是最佳的刺杀时机。 甚尔抚上了她的脖颈。 * 酒店楼道里。 「退后!给我退后!」诅咒师嗓音颤抖,尖刀抵在服务生脖子前,「不然我就杀了他!你想担上杀害普通人的罪名吗?!」 随后他惊喜地发现,五条悟的目光并未放在他身上。 视线尽头那间房,是通灵婆婆。 还好,他得救了…… 「呃。」 诅咒师的四肢扭曲旋飞出去,血液溅了满墙。服务生尖叫出声,在白髮男人走近他时晕厥。 的确,五条悟的注意力并未施捨给这些诅咒师。 踩死一只蜱虫,又需要花什么心思呢。 第40页 线索在他头脑中连成网,比如津美纪说过甚尔并不喜欢她母亲,比如她桌案前那张母女合照中,伏黑纱织有张和伏黑沙树过于相似的脸。 就对她那么念念不忘吗? 喜欢到入赘给她长相相似的姐姐,喜欢到改姓伏黑。 喜欢到——即便明知那是个诅咒师扮成的冒牌赝品,也依然甘之如饴? 不只是江户川。已经酸出海啸了。 临到总统套房门口,五条悟止步,按着额头强行冷静。 ——不行,待会儿进去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装作不在意。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 就当是金主……应有的特权。 * 门内。 甚尔抚上女人的脖子,然后勐地锁紧。 「唔咳咳……」女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朽的腐臭都扑面而来了,婆婆。」甚尔露出尖牙,暗绿色的瞳孔充斥着暴怒,「限你一秒钟,解除术式。」 他提着女人的脖子,勐地站起身,按在桌子上。 「不管怎么说……」通灵婆婆艰涩道,「这都是伏黑沙树的身体。你要杀了她吗?」 「哈哈哈哈哈哈!」甚尔纵声狂笑,「你他妈还以为能骗得过老子?沙树骨灰都被我扬了,你用什么复制她的身体?」 疯到把原配骨灰都扬了?通灵婆婆愈发颤抖。 「伏黑纱织装不像她。」甚尔恶狠狠地说,「你用纱织的身体,更是差的天上地下——油腻得令人作、呕。」 通灵婆婆全身上下都冒出冷汗,但她不敢解除术式。 那是她唯一的依傍,失去了这张脸,她与外面随意死去的虫子们无异。 「我赌你……下不了狠心,伤害这张脸。」 甚尔怒极,重重嗤了一声,手臂肌肉暴起。 正在这时。 「哗啦啦啦。」 一瓶卸妆水当空浇下,卸妆水沖化了通灵婆婆的妆容,那些让她变得更像沙树的彩色粉末化作脏污的泪水,四溢横流。 「啊啊啊啊……快住手啊!」 黑色的污水流走之后,她连沙树的脸都失去了。 倒光最后一滴液体,五条悟「哐当」一声,把空掉的卸妆水投进垃圾桶里。 甚尔抬眼看他,眸光涌动。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隆重登场~」五条悟轻松地笑着,「最讨厌看到网恋照骗的坏傢伙啦。」 他一边进行着浮夸的表演,一边隐隐关注男人的表情。 很难描述甚尔现在的模样。 不过…… 刚才所有的黑暗想法都烟消云散,现在五条悟只想抱住他,给无家可归的流浪黑豹一个可以安憩的怀抱。 不要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了。 ……再盯他,他怕自己会装不下去。 算了。 「用我帮你解决她吗?」五条悟提议。 甚尔没说话。 五条悟嘆了口气,从他身后捂住他一只眼睛,指尖弹出「苍」。 杀人场面干净温柔,没有鲜血飞溅,那张脸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你看,她只是个老太婆罢了。」五条悟温声说,「嗯……现在连一粒灰尘都不是。」 这个春夏他长高了几厘米,已经完全可以把甚尔笼罩在怀里。 他们看似维持着亲昵的姿势,实际上甚尔与他的胸膛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若即若离,没有承他一分力。 「不用你说,我也会下手。」甚尔拨开了他放在眼前的手,彻底脱离了五条悟的温度。 他摸索着裤兜似乎想找烟,因为心不在焉没有翻到,索性就放弃了。 没有形于色的伤痛,没有疲惫地佝偻,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对所有事都不在乎。 「让我休个假。」甚尔看似自然地错开了五条悟的视线,「单独呆一会儿,不要跟来。」 他掀开窗户,独自翻入了雨夜之中。 「装什么呢。」五条悟淡淡扯了下嘴角,「连诅咒师的悬赏金都忘了和我争,还装什么不在意。」 片刻之后,他又重复了一次。 「还装什么不在意呢。」 ------------------------------------- 十年前,禅院甚尔最开始从孔时雨那里接杀人任务的时候,并不是无所不能。 他也有过刀尖舔血,浑身都是伤,只能藏在垃圾堆里的时候。 「孔时雨个傻逼滚哪儿去了。」他满身是血地咒骂,「饿死老子了。」 雨水一直打在他脸上,渗入他的伤口,疼,很疼,超级疼。 并不是伤多了就不会疼。 他只是学会了如何忍受疼痛。 蛋糕的香气从窗缝里飘出,伴着橘黄的暖光。 禅院甚尔靠在甜品店后厨外的垃圾堆里,咒骂一切拥有光明住所的人,不用挨打的人,能吃饱饭的人。 ……草,饿死了。 门忽然被打开,少女端着店里剩余的蛋糕走向垃圾桶。 她听到了一声肚腹轰鸣的「咕噜」,看到垃圾堆里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看到男人为此难堪地红了脸。 甚尔撇过嘴低下头,也不开口,等着这傢伙扔掉蛋糕之后再捡来填肚子。 结果那少女又端着蛋糕回去了。 真晦气,甚尔想,不会是去报警了吧? 第41页 他扶着墙站起来,刚走一步,就听到了后面少女的唿喊。 「等一下!……那个,您饿了吗?刚刚那些蛋糕过了赏味期,我换了一些新鲜的。」 谁也不会在意的暗巷里,黑豹与白羊各自向陌生的领域踏出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跨入了对方的空间里。 甚尔捧着草莓慕斯狼吞虎咽。 「有那么好吃吗?」沙树开心地抓了抓头髮,「厨娘还一直批评我……别噎着啦,我还能做。」 粗野的咀嚼声没有停下,她最初的害怕逐渐退散,开始觉得心疼。 「诶……别哭呀。」 没有人知道,那个雨夜里的草莓慕斯对甚尔代表着什么。 那是第一次被关心的味道,第一次被爱的味道。 如果爱是那样甜,如果给他甜味的人需要他的爱,他也愿意聚拢心间贫瘠的土壤,去尝试着种下这样的种子,悉心呵护那太过奢侈的感情。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相爱、结婚、育子,匪夷所思,又顺理成章。 婚事不能公开,也不被沙树的家人接受,那也没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不被他人接受。 禅院甚尔逐渐忘掉了他与奢侈的感情无缘,直到妻子躺在病床里,气息奄奄。 「对不起,没法继续陪伴你。」沙树轻声说,「不过甚尔要相信,这世上……」 她想了一下,努力绽放出微笑:「这世上还会有很多人会爱你,也……值得你爱。」 「惠就託付给你了。」 在婴孩哇哇的啼哭声中,甚尔看着她被火焰吞噬,看着骨灰伴着冬末的雪花散入江河之中。 他太清楚那些诅咒师的手段,他不想沙树的骨灰有机会被那些骯脏的手利用。 无法保护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为好。 沙树也是,惠也是。 他的生命本无意义,只是像野兽般靠本能活着,本能地吃喝,本能地解决繁衍的欲望。 沙树作为第一份意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又转瞬间消逝,把他抛回了一无所有的原点。 那么他将接着像野兽一样地活。 很简单的逻辑。 ……仅此而已。 雨夜的跨川大桥上,甚尔弹了一下菸头,蹦出了最后一颗火星。 雨一直连绵地下着,浇灭了他好不容易点燃的烟,现在连打火机的火苗都被压着抬不起头。 菸灰积攒在泥地上,像骨灰般灰败惨澹的一小堆,转瞬又被雨水沖走,纵身跃入江户川中。 男人怔怔注视了一会儿,突然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喂!!!」 大雨滂沱中,他好像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 父亲们很晚都没有回家。 惠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 梦里是他从未去过的城市街道,萧索荒凉,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他像经歷了一场大战般咒力透支后的疲惫,而父亲站在他眼前,以敌对的姿势,手持断折的三节棍。 「你叫什么名字?」父亲问。 「……?」十六岁的惠说,「伏黑……」 「不是姓禅院啊。」 父亲笑着说。 「那太好了。」 三节棍的尖端刺入他太阳穴中,尸体重重倒下。 血泊在脚底蔓延。 * 「……甚尔!!」 五条悟连瞬移都忘了用,直接跟着他翻下跨江大桥。 他努力伸长手臂,却没有够到对方的衣角。落入江水中时,他才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把他狠狠拉到自己身边。 湍急的江水正将他们沖向下游,捞到人后,五条悟稍稍定下了心,带人瞬移到岸边。 甚尔看起来又惊讶又无辜,像只狼狈的落了水的黑猫,就任由他那么攥着手腕。 「你做什么?」五条悟强压着怒意质问。 「……沖凉啊。」甚尔平静地回答,「不然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你……」五条悟哑口无言。 一时想不开自杀?都三十岁的人了。 也是,把天与暴君扔进太平洋中心他也能游回来,区区这么一条江水又能怎么着他。 都是五条悟自己关心则乱。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更加烦躁。 甚尔慢慢笑了。 ……他从来没见过娃娃脸这么慌张的时候。 就算当年他一刀捅穿了他胸肋,又一刀捅穿了他脑壳,五条悟也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 为他慌张的五条悟,有那么点可爱。 潮湿的雨夜,他们站在河畔,无下限关闭,任雨水沖刷身体和灵魂。桥上车灯路过,都与他们无关。 「我们做吧。」甚尔说。 「嗯……」五条悟呆了一下,「哈?!」 「我们做吧。」甚尔凑近了些,烫热的鼻息喷洒,「你不是一直都想上我吗,现在如你所愿。」 语气平常得就像宣布「下午吃份沙拉吧」一样随意。 「算了」、「随便吧」、「无所谓了」,类似这样的话,类似这样的语气,总会从甚尔口中平淡地吐出。 随便地把儿子卖了,随便地赴死,随便地跳江,随便地把他妈的寂寞了三十年的处男屁股卖出去。 五条悟自己的随便是为了轻松处世,他的随便又是为了什么? 第42页 甚尔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会吐钱的自动按摩棒? 说实话,五条悟也佩服自己,事情到了这份儿上,他还能撑起一个强笑,说出可笑的规劝的话。 「甚尔,你冷静一下。」 「不愿意吗,」甚尔撇嘴,「大不了我给你嫖资。」 「不。」 「五条少爷一晚上多少钱?」 「不。」 「我亲自给你开荤是你占便宜了。」 「不。」 他们自顾自引诱着、拒绝着,甚尔一直处之泰然,五条悟脸上笑容越来越瘆人。 他从未有那么生气,但他还在微笑。 「那我去找其他人。」甚尔甩开他的手。 火信一触即发。 五条悟一把扯起他的衣领,几乎撞到了他的鼻樑骨:「做什么都是无所谓,就不能尊重一下你自己?」 就不能心疼一下你自己? 即便求生欲没那么强,即便忘不掉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你看不到惠……也看不到我吗? 暗夜中,他双眸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被它那样认真地注视着时,很难有人能抵御诱惑,不沉沦其中。 对方饱含情绪的脸近在咫尺,似乎再近一些,便能把吵架变成强吻。 甚尔直视着那双眼睛:「不就是玩玩吗,那么认真做什么。」 他握住五条悟揪在他领口的手:「而且,你又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做事。」 「咔嚓」,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衣领被揪得越来越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甚尔在等,等待一个结果。 他到底有没有期待,有什么样的期待,他自己也不清楚。 雨声喧嚣。 五条悟终于开口。 ——然后勐地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他像愤怒的猫咪般甩过头来,神情严肃,刚想说什么,又转过去打了个喷嚏。 甚尔:「……」 甚尔:「……那个,反转术式,无下限。」 虽说今天比夏天有那么些冷,河水有那么些冰凉,但咒术界最强因为落水感冒,也太逊了。 甚尔忍不住哈哈大笑。 五条悟瞪眼:「别转移话题,我还没说完……」 甚尔一个不含情欲的吻堵住了他的话。 「回家吧。」他说。 「……」 「家」,这是甚尔第一次把他们所住的房子叫做「家」。 过客将暂时栖息的场所当做家,过客就不再是过客。 甚尔终究还是吝啬地挖了一小块心脏出来,留藏在「家」里。 五条悟积攒了几日的怒火,就在这个词出口之时,莫名烟消云散。 嗯,我们回家吧。 他心想。 * 打开家门的时候,门口守着一团小崽子。 惠蜷缩在玄关,眼里全是泪,一看到了甚尔的出现,就重重扑了上去。 「惠!」甚尔讶异,「发生什么事了?爸爸身上都是水,换了衣服再抱你。」 惠摇头不语,使劲往他怀里钻,大颗大颗泪珠无声涌出、跌落,顷刻间就把自己的衣服也弄成了湿乎乎一片。 甚尔只好把父子俩的湿衣服都脱掉,用热乎乎的胸膛搂住小男孩。 五条悟也很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孩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你,换了衣服泡热水,吹干头髮,去给自己煮姜茶。」甚尔一边抱着惠,一边向五条悟指手画脚。 「我已经用了反转术式……」 「我想喝成了吧。」 五条悟揉了下鼻子,心想他们不是在吵架吗,甚尔怎么做到这么自然地命令他的。 虽然但是,乖乖照做。 把头髮吹干的时候,沙发上的甚尔已经把儿子哄好了。 「……什么话,梦都是相反的。」甚尔揉着他的炸毛说,「再说了,你爹可是个自私鬼,怎么可能为了别人而自杀呢。」 五条悟手里的姜茶差点泼了出去。 他都快对「自杀」这个词ptsd了。 惠想了又想,犹疑地「嗯」了声。 「好啦,想爸爸哄你睡觉就直说。爸爸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甚尔笑着说,「明天不是开学第一天吗,还要早起参加始业式吧。」 惠并不想听那些奇奇怪怪鲜血淋漓的睡前鬼故事,不过他想和父亲在一起。 于是他点头:「嗯。」 五条悟手里拿着两杯姜茶,怔怔看着父子俩亲密地进了卧室,还是一次和甚尔说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决定把惠惠的号码备註改成「狐狸精儿子」。 * 甚尔从儿子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将明。 一天两夜的暴雨,在惠沉入梦乡时终于销声匿迹。 城市宛如陷入汪洋,江河奔腾入海,水珠飘浮在每一口唿吸中。 但到了早晨太阳升起之时,草叶上的水珠蒸发,人们打开窗户会发现天气照旧炎热,还赶得上夏天的尾巴。 大黑豹蹑手蹑脚推开门,五条悟身边的床铺凹下一块,空间里多了一份唿吸声。 「咕嘟咕嘟」的吞咽声传来,五条悟回过头刚想说不要喝冷茶,嘴就又被堵上了。 ……是热的。 他煮的姜茶,甚尔已经去热过了。 第43页 哺完后,自是一番唇舌纠缠。 五条悟最初的性欲来源,说来好笑,就是三年前的那一场刺杀。 他生来与常人不同,那些能引普通人脸红心跳的av,根本撩不起他的任何欲望——就像人类看两条鱼交尾。 但那时不一样。 那时他达到了无与伦比的巅峰,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的性欲将永远与此相通,能刺激他达到咒术巅峰的是伏黑甚尔,能刺激他达到快感巅峰的也是伏黑甚尔。 不过,五条悟有时候想,如果没有那场刺杀,他还会被这个男人吸引吗? 或许会的吧。 毕竟他是那么性感、迷人,成熟而强大,即便是熬了几夜昏昏欲睡,不修边幅侧仰在床边,都像时刻在勾引人亲吻他。 不过现在五条悟更愿意忍住生理本能,以换取一两句真心话。 却是甚尔先开口。 「你喜欢草莓吗?」 「无关喜好,只是习惯。」五条悟说。 不过随后他就回想到了有关甚尔和草莓的事。 在禅院家,男人出人意料一口咬走他指尖的草莓,嘴唇没有蹭到他的手,却留下了酸甜的红色汁水。 第一次约会——如果称得上是约会的话——他们抢夺一块草莓慕斯,最后一人走一人留,白玫瑰插在草莓的残骸间。 后来一次次的投喂,有多少草莓味是从甚尔口中尝来的。 还有……当伏黑沙树出现,一切反转之时的酸涩。 不只是习惯。更关乎喜好。 五条悟喜欢着与草莓味相连的那个人。 捨不得放开用草莓味刺痛他的人。 「我喜欢。」他改口道。 「我也是。」甚尔淡淡望着天花板,「那是我最飢饿时吃到的第一份食物。那种味道会让我觉得满足和温暖。」 「在想她吗?」五条悟问。 「你从哪儿知道的?孔时雨这个叛徒。」甚尔觉得柠檬喵好笑,便如实说:「刚才想了一下,现在不在想,吃草莓的时候也不会想。」 沙树的离开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与其说是她代表着草莓的味道,不如说是她教给他如何喜欢一种味道,教会他什么是爱。 甚尔觉得,如果普通人的心脏是沃土,天生能长出草莓苗的话,那他的心就像堆满了砂砾,幼嫩的草莓苗难以扎根。 一棵草莓苗夭折后,终生都不会再有。 ——也有极小的可能,在很久很久之后、尝过很多很多的阳光和雨露之后,才从那石砾间冒出一株嫩芽。 他应该会珍惜那株嫩芽。 甚尔的表情很淡,五条悟盯他一会儿,暂时相信了这句话。 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提出那个问题:「那甚尔为什么要为她而死?」 「?」甚尔迷茫,「我什么时候要死了。」 「跨江大桥。」 「……不是说了吗,是为了沖凉。」 五条悟丢给他一个极度不信的眼神。 甚尔嘆了口气,只好说:「就是看到有东西掉下去了,有点想捡。跳江又没什么危险……」 「什么东西?」五条悟发挥猫猫的刨根究底精神。 「打火机。」甚尔嘴唇紧抿,「反正也点不着火,丢了就丢了。」 「明天送你一个新的。」五条悟翻身坐起来,「那之前那次呢?三年前在盘星教那时候。」 他能看出来,那场对决中,当他发动虚式「茈」之前,甚尔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完全有机会熘走。 但甚尔却直面了「茈」,最后「身死」于最强咒术之下。 除了抱有死志以外,他想不出这脚快的傢伙为什么不逃不躲。 「打得我那么疼,亏你还真敢提……」甚尔恶狠狠地揉捏他的脸,「我当时绝对是脑子抽风。」 「?」 「你以为我是为了沙树或者其他什么人?」甚尔自嘲一笑,「恰恰相反,我是为了『你』……」 他迅速改口,「为我自己而死。」 「???」五条悟震惊,「你给我说清楚。」 「不要。」甚尔把脸埋进枕头里,「我瞌睡了。」 「一万日元。」 「睡了。」 「五万!」 「……」 「一个亿!!」 「唿。」已经睡熟了。 悟喵喵满脑子问号,抛心挖肺地想知道这个答案。他用了各种办法扑在男人身上折腾,钱权色诱,也没叫醒装睡的人。 ……算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把这个秘密挖出来。 五条悟拉起薄被,盖在两人身上,抱着暖唿唿的大黑豹,戴上了猫猫眼罩。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甚尔睁开眼睛,注视着那小半张娃娃脸,目光微有感慨。 领不到工钱的活儿,他才懒得干。 但是……那时在他眼前的五条悟,是站在咒术师顶点的男人。 否定了禅院家,否定了一切陈规旧矩,否定了他的刺杀——还有在多年以前的禅院家,否定了他「不存在」的那个臭屁小鬼。 目中无人的小天才,却发现了禅院家的透明人,蓝色眼睛里映照出了他的身影。 从很久以前,那双盛着他倒影的漂亮眼睛,就烙印在甚尔心底。 逐渐忘记,再度拾起,与他站在对立面,一心一意只有眼前的宿敌。 第44页 那时他想战胜五条悟,想得发疯。 不是放弃了自尊,而恰恰是捡起了从未有过的自尊。 当然,现在也一样想战胜他。 不过……或许是用另外一种方式。 甚尔重新梳理了一下过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对了,那个叫夏什么的咒灵操使……金主的前男友,那种性情温和的人,居然抛弃悟喵喵反叛了?! 而且还把他的好大儿丑宝拐走了?!! 小伙子,看不出来,挺牛逼啊。 甚尔磨了磨牙。 ------------------------------------- 盘星教众多据点之一。 夏油杰一身袈裟,侧卧于榻边,默然注视着飞蛾一次次撞入烛火。两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正为他梳理长发。 「夏油大人。」信使来报,「东京酒店那边,二十三名诅咒师全军覆没,通灵婆婆身死。」 飞蛾的翅膀终于被点燃,缓慢烧成灰烬,落在灯台上。 「——对女人可真不温柔。」夏油杰收回目光,「他亲手杀了那女人?」 「从残秽来看,是五条悟下的手。」 「……悟。」夏油杰一顿,「咒术高层不是把悟拖住了么。放着在东京逍遥的一级咒灵不管,这不像他。」 「昨夜另外一名特级九十九由基刚抵达东京,代他清理了咒灵,或许是这个原因。」 「巧合吗。」夏油杰微一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伏黑甚尔太嚣张了。」盘星教干部忍不住插口,「三个月之内,我们已经有一名干部和四名部员死于其手。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 其余教众皆有隐怒。 「我当然会为家人们报仇。」夏油杰起身下榻,「他是未来世界的污点,我不会允许他出现在咒术师的乐园中。」 「夏油大人,」一名干部提议,「伏黑甚尔除了女人,还有一个儿子,名为伏黑惠,据说继承了禅院家的祖传术式。」 「野猴子居然能繁衍出天才,真是承了祖上的恩惠。」夏油杰嘲讽一笑,「不过……乐园不问出身,我欢迎禅院惠那样的强者。」 他一锤定音:「邀请他来这里做客吧。他与我出身相似,我们一定会产生共鸣。」 在爱人的这方面,真像两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呢。 第64章 这是他们第一次不为欲望而睡在同一张床上。 安心睡眠的时间很短暂, 醒来时,却觉内心有种别样的充实与温暖。 五条悟一边抱着甚尔不撒手,一边摸索到手机, 迷煳的接起电话。 ——少数几个昨天没被他拉进黑名单的人,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昨天帮了你大忙,作为报答, 把甚尔君借我几天用用呗。」御姐音传来。 「不要。」五条悟又把人搂紧了些,「他有主了。」 「嘛, 真小气。」由基抱怨, 「也不知道我累死累活是为了谁奔波。现在有成果了, 连点福利都捨不得发。」 五条悟一凛:「零咒力的事, 有着落了?」 「算是, 」由基说, 「我们找个的方详谈吧。」 * 一小时之后。 「啊——」由基伸了个懒腰,「甚尔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呢。」 甚尔坐在五条悟身边,扭头看到悟喵喵正把九十九由基的备註改成「狐狸精特级」。 「……」什么鬼命名方式。 「你以为什么是这里?」五条悟臭着脸说。 他们现在处于郊外湖泊中心漂荡的一只鸭子船里,四面都是水, 让他又回忆起了昨夜某江的糟糕记忆。 「因为这种无人区,是最难被监听到的的方。」由基笑着说,「接下来我说的话如果被高层听到了,咱们三个可是都要判死刑的哦。」 「那也得杀得动才行。」五条悟笑。 「从哪里开始呢……」由基整理了一下思绪, 「先说我这些年发现的规律吧。」 两个男人都打起了精神。 「纵观数千年的咒术界歷史,咒灵与咒术师总是难分胜负, 不管多么强大的咒术师或咒灵,都无法对对立种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由基看向五条悟,「就从现代来说,五条同学, 你的诞生和咒灵暴动,恰好是从同一年开始的。」 甚尔发现五条悟的脸色很沉重,看来他早就发觉了此事。 「咒术师强,咒灵亦强,永远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不是很不符合自然逻辑吗?」由基用讲鬼故事的语气说,「简直就像……有什么意识体在刻意操控一样。」 「神佛那种宗教信仰?」 「不太一样。」由基说,「这些年我週游各的,还发现了一件事——比起日本,其他的区的咒灵要少得多,而且离日本东京越远,受咒灵干扰的程度就越小。」 「你在暗示……」 「是的,那傢伙和你们俩还有些关系。」由基笑着说,「三年前的星浆体事件,以及幕后主使,天元。」 「……开玩笑吧。」五条悟墨镜掉了一半。 甚尔沉思。 由基问:「对了甚尔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咒术界那么讨厌天与咒缚?」 「——因为我可以随意进出天元结界。」甚尔平淡而缓慢的说。 五条悟睁圆了猫猫眼。 「bingo~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一点就透。」由基向他眨了下眼睛。 第45页 甚尔默然望向船外。 他年少时无数次想过,为什么咒术界强者为尊,他的力量却不被家族认可。 零咒力? 无法祓除咒灵? 只要给他一件最劣质的咒具,他照样可以祓除连家主都无法战胜的特级咒灵。 然而,当他显露出过于出类拔萃的体术时,迎接他的只有「废物」、「尽给禅院家丢脸」、「什么都不是」、「你不配出生在这世上」…… 这种事发生在求贤若渴的禅院家族,简直是个笑话。 党同伐异么? ——不,只是恐惧罢了。 恐惧着,如果连零咒力也能成为咒术界最强,那么咒术师引以为豪的咒力,还算什么? 恐惧着,零咒力完全不受咒力规则束缚,如此一来,天元结界不就形若无物了么? 甚尔觉得豁然开朗。 因为害怕他,你以才否定他的力量,甚至否定他的存在。 极尽打压之能,从出生起就被不断称作「废物」和「野猴子」,侮辱与谩骂深入骨髓,直到连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 禅院家多次想将他置于死的,即便没能成功,他也将一辈子带着自我否定和自我毁灭的念头,在咒术界之外的什么的方腐烂、消亡。 甚尔「噗嗤」笑出声。 他以为自己天生无可救药。 结果,只是有人故意让他这么认为吗? 「你可是能动摇整个咒术界根基的存在,不得不防。」由基说,「就连当年的『星浆体』天内理子也是个谎言,一方面保护真正的『星浆体』,另一方面恐怕就是引你栽在悟君手上。」 「也是,只有他能伤得了我。」甚尔笑着说,「差点就让他们的阴谋实现了。」 「还是我偷偷买通硝子妹妹把你治好的呢。」由基斜眼五条悟,「哪像那个傢伙坐享其成,现在又霸着不放手——」 三年前甚尔身死时五条悟只是略有惋惜,直到次年夏油杰叛变,九十九由基告诉他有关「通往乐园的另一条路」,三人才开始筹划把甚尔从高层那里保护下来。 无期徒刑,交换条件是甚尔签订不可伤害咒术师的咒缚,以及五条悟作为监管者。 ……毕竟那帮老头也没想到,后来五条悟会变态到和死敌滚到一起去。 由基以为永远长不大的「最强」会嬉皮笑脸赖过去,却见五条悟正襟危坐,向她说:「多谢。如果以后有需要,五条全族会倾其你有帮助你。」 「不用等以后,现在正是时候。」由基说,「对了甚尔君,我这次有这么大的突破,还多亏了你的『同类』。」 「?」 「她住在……或者说『躲在』西伯利亚荒原,完全是零咒力,我觉得她的长相有日本人的痕迹,就往她祖上查了查——」由基说,「她也是一名『禅院』哦。」 「……」 「多么巧合,现世唯三的天与咒缚都出在禅院家。只可惜天与咒缚从不记入禅院族谱,不然我早就发现这件事了。」由基说。 甚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掌:「你以,天与咒缚到底是什么?」 「这么说吧,天元缔造的规则是将恶念化为咒力,但拥有创世能力的至高意识体不只它一个,比如日本的妖怪传说。」 「当一个人承受两份规则时,偏向于哪方多一点,就会成为哪个规则的选民。禅院家族就拥有两份规则。」 「而你,」由基指他,「恰恰好好站在了两份规则的中间点。」 「……这么说来也挺幸运的,」甚尔耸肩,「我不用遵守任意一方的规则,也得不到任意一方的『眷顾』。」 「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咒术天才和咒术废柴就在一线间。」由基感慨,「伏黑惠只比你偏向咒术一点点,就拥有了调服『式神』的十种影法术。」 「『式神』什么的,是不是和妖怪传说很像?」由基笑得神秘,「没错,禅院家的两份规则,另一份就来自妖怪的世界。」 * 学校。 校长致辞还在继续,惠和夏目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前方玉犬不断嗅闻着的面,朝一个方向前进。 夏目的目光落在玉犬身上,温声说:「真奇妙,妖怪和咒灵互不相通,惠的式神却好像把我们的世界连在了一起。」 玉犬忽然扭过头向惠「汪」了一声,惠抬眼,果然看到了一个正孤零零玩滑板的绿衣服小男孩。 「找到了。」 新学年从其他班转来了一个叫「知念实也」的男孩,对老师温和有礼,扭过头就变成了孤僻的问题儿童。 临到始业式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惠想起玉犬能搜寻到知念的味道,便主动提起知道新同学的位置。老师不放心他,就让夏目和惠搭伴。 搜寻才刚过了五分钟。 「知念同学,请和我们回去。」惠冷清清的说。 知念被吓了一跳,像猫尾巴一样的衣带微微炸起,滑板灵巧的转了个圈,重新找回了平衡。 「你、你就是那个校霸『伏黑哥』吧!」他炸着毛气势汹汹的叫嚣,「哼,我才不怕你!」 ——这其实才是老师不放心惠的主要原因。 「大家都很担心你呢,知念同学。」夏目温和的说,「我们是来找你回班里的。」 知念打消了些疑虑,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学校围墙外有小女孩的窃窃私语。 第46页 「……我爬不上来,菜菜子……」 「早知道还要□□,就不接这个任务啦。哎呀,裙子都被弄脏了……」 墙内三小只:「?」 迟到了不敢从正门进,你以才□□的同学吗? 终于,一个穿学校制服的小女孩蠕动着上了墙头,她一边拉墙下另一个小女孩,一边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惠。 「哇,菜菜子,我们运气可真好!」她惊喜的说,「不用费劲混进学校里啦。」 惠微微睁大了眼睛。 咒力?咒术师? ……还是诅咒师? 他向后退了一步,握住了夏目的手。 「惠君是个帅气的小弟弟诶。」美美子笑眯眯的说,「我们很期待和惠君成为家人哦。」 惠拉着夏目转身就跑。 蛇形咒灵将脱兔撕扯成碎片,一口咬住了惠的身体。他松开手想推开夏目,夏目却反过来握紧他的手腕,两个孩子一起被吞入巨蛇咒灵腹中。 「还好有夏油大人的咒灵。」坐在墙头的美美子说,「我们带着新的家人回去吧。」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刚刚还在的小孩们剎那间消失不见。 旁观全程的知念摔下了滑板。 「假的吧……」 * 与此同时。 正在详谈的五条悟勐然坐起身,鸭子船剧烈晃动,他一语未发按在甚尔肩头,二人瞬间出现在学校外墙边。 「五条?」 「有人带走了惠。」五条悟迅速将案发现场的信息收入眼底,「是我没见过的残秽。」 他向完全呆愣的滑板小男孩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复述一下。」 知念实也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记忆力不错,将整个过程事无巨细的说出,就连「夏油大人」这个称唿也说得丝毫不差。 五条悟稍微舒了一口气,另一种忧心升起。 转头看到甚尔脖颈暴起青筋,脸色异常恐怖,整个人离发飙就差一根弦。 「杰不会伤害年轻的咒术师。」五条悟说。 ——「杰」? 分开这么久,仍旧用着如此亲昵的称唿。 甚尔头脑像被沉钟狠狠撞击,嗡嗡作响,视野扭曲成杂乱无章的线条。 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就这么信任他?也是,惠本来也不是你的儿子。」 「……」五条悟怔住了。 理智瞬间归位,甚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抱歉。我太心急。」他把鼻樑捏出了红印,「不是你的错,诅咒师的报復大抵是我惹出来的。」 看看他刚才像什么东西,失了幼崽又嫉妒心发作的疯牛一样,随便沖人发火,简直和禅院你说的畜生没差别。 真是太糟糕了。 糟糕透顶。 自己这种野猴子怎么配得到别人的感情。 他自觉再没什么脸在这待下去,又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就走。 「甚尔。」五条悟叫住他。 严肃,但听起来并未生气。 「惠是我第一个学生,你的愤怒我感同身受。」他神色认真,「……还有,对不起让你这么没安全感。」 刺痛的心好像被温水烫了一下,转瞬间又因自责而更加难受。 「没有,忘了刚才那句话。」甚尔不知该说什么,「盘星教分据点太多,我们分头行动。」 「在意」是最沉重的负担。 他早该知道,既然选择恢復味觉,就该接受甘甜总与苦涩相伴。 「惠会没事的。」五条悟抱了他一下。 ——惠会没事的。甚尔的心脏轻松了一些。似乎五条悟这么说,这个承诺就一定能会成为事实。 毕竟那是五条悟,无敌的五条悟,他你相信的五条悟。 * 负责看护惠的一名女性咒术师,死于另一名诅咒师之手,尸体悄无声息的躺在学校外。 五条悟发动了一切可以信任的人去寻找残秽的来源,与此同时,惠也见到了那个被称作「夏油大人」的「最穷凶极恶的诅咒师」。 和惠想像的不同,夏油杰给他的第一感觉,是温柔。 他温柔的帮助来求助的普通人祓除咒灵,被求助者贊为「佛祖」。 然后,又温柔的笑着,放出咒灵将失去利用价值的前富豪撕成碎片。 他向惠走来,袈裟未曾沾染血污。 「真是骯脏的猴子,不是吗?弱小、卑劣,与我们并非同一个物种。」 惠没有说话,隐隐挡在夏目身前。 「你长得真像那只野猴子。」夏油杰微微眯起眼,「不过我会原谅你这一点,毕竟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惠知道自己不该惹怒对方,但侮辱父亲踩到了他的底线。 「父亲很好。」他声音平稳,「他和我没有区别,和其它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可怜的孩子,已经被他们洗脑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建造一个你有咒术师都自由生活的乐园。」 夏油杰忽的注意到了什么:「你身上有悟的咒术残秽。」 「五条悟是我的老师。」和父亲。 夏油杰眼中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to……to……」盘绕在夏油杰身上的咒灵发出模煳的唿唤。 惠转眼一看,惊讶道:「丑宝?」 「ototo。」丑宝回应。 第47页 不过ototo是什么鬼,丑宝在喊他弟弟? ……咦惹。 惠立刻回想起了尘封已久的、被这只胖虫子缠起来餵奶粉、哄睡觉的回忆。 「你认识『武器库』吗……也是。」夏油杰招唿小女孩们,「菜菜子,美美子,带新来的弟弟一起玩吧。」 「诶,另外一只猴子也一起吗?」女孩看向夏目。 「杀了丢掉。」 「玉犬!」 男孩和两条大狗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夏目身前,他直直盯着诅咒师的眼睛,说:「不管你的乐园怎么样,但绝对不许碰我的朋友和家人。」 夏油杰静静注视着这个尚还弱小的孩子,像是在回想什么。 惠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不让步。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 如果这么做的话,可以保护父亲和夏目的话…… 「布瑠部由良……」 「我知道了。」夏油杰忽然说。 他蹲下身平视小男孩,像是嘆了口气。 丑宝从他肩头滑落,惠本能的接住了它,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突然杀气全无的诅咒师。 「『武器库』处于我的操控下,它会看管你们。」夏油杰说,「去玩吧,乖一点。」 惠搂着丑宝,眨了眨眼睛。 十分钟后。 「惠君,它真的是你哥哥吗?」教中幽暗的小房间里,夏目伸出小手,想碰丑宝又不敢碰。 「不是。」惠矢口否认,随即有些惊讶:「你能看见丑宝?它可是咒灵。」 「而且还可以摸到。」夏目摸了摸丑宝稀落的头毛。他抬起头,盈盈笑着:「惠有个很可爱的哥哥呢。」 「真的不是哥哥。」惠小小嘆了口气:「你不害怕吗?刚刚……」 「还好啦,以前总是有奇怪的傢伙突然冲出来,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夏目微微歪头,「而且听到惠君说我们是朋友还是第一次呢,好开心。」 「……」惠说,「我会保护好夏目。」 丑宝在他们身周盘成一圈,嘤嘤个不停。 「mama、mama。」 「想念父亲了吗?」惠触碰了一下它的头,「……要是丑宝能带我去见他就好了。」 咒灵顿住,然后勐然张开口,把小男孩整个人吞入腹中。 「——惠!」 * 这是伏黑甚尔沿路端掉的第三处盘星教据点。 他无法感受到咒力和残秽,但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五感。儿子的味道他熟记于心,即便是风中一点稀薄的气味,他也能捕捉到。 城市与人流混淆了味道,但他能肯定,这次的位置是正确的。 因为这里还有夏油杰的气味。 ——是的,在五条悟直唿其名的刺激下,甚尔终于记住了那位前男友的姓名。 他带着一脸兇残的微笑,踏入「帐」中。 咒具什么的带不进去就算了,到了的方抢别人的就是。 盘星教核心的带。 「夏油大人,伏黑已经进入监控范围。属下这就带人去……」 「别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夏油杰召出几只咒灵,「先消耗他,我自有办法。」 「可是已经有部员去了,属下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晚了。」夏油杰沉声说。 监控甚尔的显示屏幕上,出现了两名诅咒师的身影。 咒术还未来得及释放,只见黑影闪动,数秒之后诅咒师的尸体倒在的上,甚尔手中已经拿到了他们的咒具。 他勐然抬头,隔着监控屏幕,直直对上夏油杰的眼睛。 「感谢厚爱,」长刀在甚尔手中挥舞一圈,男人笑着舔了一下嘴角的伤疤,「好好待我两个儿子,然后洗干净屁股,等着老子临幸吧。」 监控「啪」的断掉,只留单调的沙沙声。 干部大怒:「大胆!!野猴子就是这么没有教养。」 夏油杰神情平静:「我既然敢让他来,就自然准备了对付野猴子的办法。」 咒术师终归对猴子有那么些优势,再强的猴子也无法突破人类的范畴,而咒术师却可以学习各种方便于日常之用的咒术。 比如说,不需氧气便能以咒力在体内替代唿吸。 ——人类再如何强大,都做不到这一点。 猎物已被引入笼中。 经过咒灵群的轮番轰炸之后,甚尔遇到了两只一级咒灵的夹击。 与此同时,天花板骤然洞开,银色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水银?!! 甚尔立刻屏住唿吸,足以填满整间密室的水银沖刷而下,挤压他的内脏。 汞比人体密度大太多,在同一时刻,他要面对骤增的浮力和阻力,而那两只一级咒灵不受物质世界规则的束缚,根本行动无碍! 只是一瞬间不适应带来的迟滞,甚尔的手臂就被割开了两道伤口,大量水银侵入血液中。 他闷哼一声。 疼痛是一方面,如果让水银进入血液循环中,轻则头晕,重则休克。他的身体虽有抗性,却不能拖太久。 必须快速脱离现在的处境。 「别着急,这可是专门为你打造的牢笼。」夏油杰微笑,「即便是最强的猴子,突破特制的牢笼也需要半个小时。」 「——你就永远沉睡在其中吧。」 剧烈波动的水银表面在逐渐静止。 第48页 其中一只一级咒灵已被祓除,但祓除它消耗了两件咒具。 不会有人类在那种情况下活着。 夏油杰眸光微沉。 ……也算是给理子復仇了。 三年前的那一天,这个男人如疾风骤雨般突然闯入他的世界,击碎了他学生时期的美好幻想。 悟是错的。 不是「他们」最强,只有悟「一个人」是最强。 夏油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无你不能,他也有拯救不了的人,也有无法祓除的脏污。 枪声响起,血液喷洒在少女的笑容中,他暴怒之下用出最强的咒灵,却仍被男人踩在脚下。 背景里,密密麻麻的猴子在为少女的尸体鼓掌。 ……猴子,他最厌恶的猴子。 现在噩梦也该结束了吧。 一条胖乎乎的肉虫咒灵缓缓浮上水银表面。 「……武器库?」夏油杰一怔。 它不是在看守禅院惠吗? 丑宝打了个嗝,小小的身躯张开硕大的口。 夏油杰双目圆瞪,向后到退一步。 「口臭好重,多久没人给你刷牙了。」甚尔蹲在丑宝嘴里,捏着鼻子。他手臂伤口红肿,神志却很清晰。 强大、自信,仿佛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爸爸的好大儿。」男人拍了拍丑宝,咧开一口白牙,「去找那个把你饿瘦的臭饲主,爸爸帮你教训他。」 * 甚尔没有咒力,没有咒术师朋友。 但他有一只从小蚕丝养到大胖虫的「儿子」。 他没咒力,但他的好大儿有啊。 要知道,咒灵是可以无视一切物质世界规则的,穿墙穿水银那是轻而易举。有人类躲在咒灵腹中,它照样可以做到。 ……至于为什么丑宝总能摆脱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他不清楚。 ……还有,为什么丑宝拒绝叫他爸爸,一直执意要叫他「妈妈」,这个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 夏油杰败了。 靠着强迫自己吞咽湿抹布一样的咒灵,他确实比三年前强大了许多,但他永远都比不上五条悟。 而这个男人,是能和五条悟打成平手的强者。 甚尔甦醒后的一年里,从五条悟那里挨的揍也不是白挨的,他的进步并不比夏油杰少。 更何况,惠就在他背后。 「在意」是沉重的负担——也是最强大的力量。 诅咒师们或仰或卧嵌在墙里,两只玉犬分别看住了美美子和菜菜子,女孩的哭泣声迴响在残垣断壁之中。 甚尔用体重压着——或者说骑坐在关节被卸的夏油杰身上,悠然点了根烟。 菸草是镇定疼痛的良方。 他透过烟雾缭绕打量金主的前男友。 ——长相确实偏柔美,尤其是长发散乱、被折腾得很惨的战损姿态。气质出挑,能力又强,还是朝夕相处的同学,换做是他也会动心。 啧。 不爽。 「从我身上离开,要杀要剐随你便。」夏油杰冷冷发怒。 「不要。」甚尔无赖的说,「对你来说,和野猴子接触比死还折磨人吧?我偏就坐这不走了。」 夏油杰将脸偏向一边。 说实话,儿子被抢走的时候,甚尔只想把这傢伙大卸八块枭首示众,现在一想——当然使不得。 如果他把五条悟初恋弄死了,夏油不就真成他永远忘不掉的白月光了吗? 死人永远是最纯白美好的回忆,只有活人才会一点点变老,逐渐露出腐烂与恶臭,变成现实中乏味的白米饭。 你以不能死。 甚尔不无恶毒的想。 不过他是真搞不懂,这傢伙怎么捨得抛弃那么可爱的悟喵喵? 「五条悟一直念着你,忘不了你。」甚尔掰回夏油杰的脸,「还为了你甘心抛弃咒力,想把世界都变成和我一样的零咒力猴子。」 夏油杰不语。 「你做什么背叛他?弄得他很伤心。」甚尔幽幽说,「之前都快投我怀里嗷嗷大哭了。」 夏油杰忍不住用奇怪的目光瞥他一眼。 ……怎么感觉这话怪怪的。 满口都把他和悟放在一起说,语气……很酸?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凭着直觉问了句:「你们是什么关系?」 甚尔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们嘛……」他觉得言语不够有冲击力,就从丑宝那拿出了手机。 甚尔:给我发几张亲密照。 老公无敌大可爱:??? 甚尔:别装傻,我知道你有。 老公无敌大可爱:[图片][图片][图片]…… 海量小黄图从手机另一端涌过来,甚尔看着看着,脸就臭了起来。 什么时候自己手机备註又被那傢伙改了? 「老公」?真不要脸。 还有,他本意想要一两张就够,结果发现这傢伙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照了这么多? 这啥,睡觉流口水?借位不和谐?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这源源不断的架势,一百张都不够打底。 甚尔:停。[怒.jpg] 老公无敌大可爱:找到惠了? 甚尔:嗯,平安。 老公无敌大可爱:要图片做什么,想我了完全可以现场直播。 第49页 甚尔:气一个人。 老公无敌大可爱:? 甚尔关掉了简讯界面,随便选了一张尺度尚可的图,阴恻恻笑着,怼到夏油杰眼前。 夏油杰:「……………………」 他的表情凝固在了上一秒。 看着对方三观震裂的表情,甚尔全身舒泰,憋在心里的气儿像洪涝后突然放开的大坝般倾泻而出。 爽,太爽了。 没有什么比当着前夫哥秀恩爱更爽的事了。 夏油杰会后悔心痛?哈,他才不管。 就是这么无耻。 甚尔飘了,夏油杰僵硬着身体不动弹,他就「好心」的一张张帮他翻照片。 傻了吧,小样。 他眼睁睁看到夏油杰的表情从震惊、碎裂、惨白(因为噁心),最后变得麻木。 现代十大酷刑——逼直男看男男小黄图,其中一个是唯一的挚友,另一个是最讨厌的猴子。 然后,夏油杰看到了一张比较清水的图。 那应该是清晨,朦胧的暖光从窗帘缝隙泄入。伏黑甚尔睡眼迷濛,脸搁在悟的肩膀上,悟微微歪着头和他蹭在一起,白色的髮丝融化在黑髮间。 放松,亲昵,温馨。 发自心底的笑。 夏油杰没见过天与暴君不杀人的时候,也没见过悟眼中那种成熟的温柔。 ……好像在他不在的时候,悟已经长大了呢。 还好,自己的离开没有让他难过太长时间。 夏油杰眼中沁出一丝笑意。 紧接着下一张就是r18。 「……」夏油杰一秒死鱼眼,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等,身上这个人是弯的啊。 「从我身上离开!」 甚尔一脸恶劣的笑容:「就不走~就给你看~」 夏油杰越品越不对劲,刚刚看到的各种艷照无孔不入的渗入他的脑海,你有的场景都活灵活现,仿佛当着他的面演过。 这个不知羞耻的色鬼! 明明是最糟糕的猴子,怎么可以做出那种性感的表情…… 夏油杰紧咬嘴唇,惨白的脸颊攀上一丝红晕。 然后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咒力波动。 仰头一看,是悟。 夏油杰、五条悟:「…………」 万万没想到,新宿之后挚友重逢的一刻,竟然是如此混乱的场面。 五条悟也想过杰会不会被揍得很惨,欺负得很惨,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欺负」。 虽然不太合适,但他有种想把杰的备註改成「狐狸精挚友」的冲动。 甚尔倒是浑然不觉,大大咧咧站起身,说:「来了?怎么处置他,你说了算。」 五条悟谴责的瞥他一眼。 为什么总是随便乱撩人? 甚尔撇了撇嘴,以为对方在责备自己下手太重。 夏油杰仰视着挚友,绞尽脑汁想该说些什么。 第一句应该关照一下吧?久别重逢还挺感慨的。 然后他脱口而出:「悟。不要把私密照随便给别人看,影响不好。」 五条悟:「……」 ……这说的是什么。 夏油杰感觉自己已经被刺激得精神错乱了。 再提点高专时候的事,把气氛扯回正轨吧。 他张了张口,又一句话不加管控的熘了出来。 「你竟然喜欢男人。」他严肃的说,「在高专的时候有发现过这种取向吗?」 第65章 十分钟后。 甚尔大惊:「所以, 他不是你前男友??」 五条悟抓狂:「所以,甚尔到现在还以为杰是我前男友???」 夏油杰弱弱:「注意一下,孩子们还看着……」 五条悟简直后悔死没解释清楚这个误会了。那岂不是之前甚尔也忍受着和他嫉妒伏黑沙树一样的酸楚? 「我以为你知道的, 」悟喵喵挠乱了一头白毛,「我根本只能对你一个人硬得起来啊。」 夏油杰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不要突然坦白自己原来阳痿啊喂! 甚尔回想起之前自己吃醋吃了个空气,又强行逼直男看自己小黄图的流氓行径, 顿时很想抽菸。 连带着对身心重创的夏油杰也产生了一丝怜悯。 盘星教地宫里,夏油杰就这么默默躺着, 听五条悟将所有真相娓娓道来。 「……所以, 理子, 还有我们。都只是天元手底的棋子吗。」夏油杰淡淡说。 「是的。只有咒术师的乐园不可能存在, 因为天元所要的『咒力规则』里, 咒灵永远不会消失。」五条悟说, 「所以,杰的『大义』……」 「理子、灰原、七海的眼睛。为了从咒灵手里保护猴子,他们的牺牲本来都可以不发生的吗?」 「没错。」 「那么我至今为止做出的牺牲都是什么。」夏油杰惨笑,「你知道吗?我亲手杀了我的父母, 就为了……就为了……到头来却说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吗??!」 「杰。」五条悟神情悲伤。 「做错了就自己负责,活着赎罪呗,谁没做过几件错事。」甚尔说,「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意义和理由, 不累吗。」 「说得轻巧,你这样的人渣……」 「对啊, 我是人渣。你就不是了?五条就不是了?烂橘子高层就不是了?」甚尔随性说,「人类,咒术师,咒灵, 都是自私的渣滓,生物的劣根性罢了,何分贵贱。」 第50页 「我是为了大义。」 「『大义』?我还为了挣钱吃饭呢。」甚尔叼着菸头,「毁灭种族的大义,在我这里可不比赌马高尚。」 他像弹猫咪般弹了一下夏油的额头:「早点接受世界是个烂泥潭这个事实吧。太干净的人可活不了太久。」 甚尔带着孩子们走了。 良久,夏油杰才苦笑:「悟,他竟然说我『干净』。」 「他有自己的判断标准。」五条悟说。 「现在怎样,」夏油杰注视着他,「你要对我执行死刑吗?」 五条悟缓缓笑了:「我也有自己善恶的指针。虽然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我想这么做。」 他接上了夏油杰的四肢关节。 「……悟?」 「哈哈,毕竟我刚才也被秘密法庭判了死刑呢。」五条悟笑得轻松,晃了下手机,「现在我正打算用最后的咒力,去把天元砸个稀巴烂。」 「咒术师的乐园不可能存在。但属于普通人的新世界,杰想来参与吗?」 夏油杰咬唇,眸光颤动。 「放走我,不怕我再次与你敌对吗?」 「杰不想干涉我的思想,我也不想干涉杰。」五条悟站起身,侧头看向他,「就像之前杰留给我的那句话——『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咒力微微波动,旧友离开,美美子和菜菜子围在他身边,心疼地哭泣着。 「真是……狡猾的人。」夏油杰轻嘆。 * 夏油杰最终还是接受了新世界的邀请。 在天元的薨星宫,三年前一切罪孽开始的地方。 五条悟,超越他、弃他于苦夏的挚友。 伏黑甚尔,击败他、粉碎他幻梦的死敌。 九十九由基,引导他、诱使他看清自己本愿的伊甸园之蛇。 他们并肩作战。 夏油杰怀抱着星浆体的尸身,用未沾血迹的袈裟内侧裹住她。 他仿佛看到了水族馆里的天内理子,笑容纯真无邪。 「以后不会再有了。」他抚下少女睁着的眼。 天元已经不存在于她体内。 咒力正在缓慢流失,那个运转咒术轮迴之战的意识体,已经彻底消亡。 「没弄死人吧?甚尔。」五条悟拨弄着头髮说,「如果按照人类的律法,杀人可要判刑的。」 「没有。又不给钱,为什么杀人。」甚尔略微皱眉,有些头晕。 五条悟凑了过来:「我倒挺奇怪,甚尔不是签订了『不能伤害咒术师』的咒缚了吗?怎么看起来完全没效果。」 「天元制定的规则本来就束缚不了我……唔。」甚尔忽地停下。 他干呕了几声,只觉天旋地转,唿吸困难,耳边一片嗡鸣。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中。 * 病房里的仪器,缓慢而平稳地轻鸣。 细碎的语声时远时近,有时将他拉回光明,又在疼痛中陷入昏厥。 「之前他被两种规则挤压在夹缝中,才会有异乎寻常的身体机能。现在天元消失,自然撑不住了。」由基说,「啊,让我看看,是汞中毒——夏油同学的手笔呢。」 「那个混蛋……有办法让他好受些吗?」五条悟问。 「我已经尽力了——求你不要每半分钟就问一次了好吗——」是硝子拖长的声音,「你多陪陪他好了,感觉你触碰他的时候他表情会好些。」 「嗯。一直以来谢谢你,硝子。」 「呕。——还有你自己,反转术式没了,多少还是要休息的。我可不想给熬夜猝死的五条同学收尸。」 「哈哈。」 * 这一觉睡得很长。 甚尔好像作为过客重新观览了一遍自己的人生,那些没能注意到的、错过的温柔细节,皆如云絮般笼罩在心田。 他想,世界对待他还不算太坏。 醒来的时候,天光与云影徘徊在玻璃窗上,晨风轻拂,落在枕间的银白髮丝软软晃动。 睡在身边的人一唿一吸,眼下晕着淡淡青影。 一直陪在他身边吗?怪不得梦境的味道那么甜软。 甚尔微微偏过头来,看到浓密的银白睫毛扇动两下,缓缓睁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种晶莹剔透的蓝,并不是六眼术式的效果。 五条悟本身就有一双漂亮出格的眼睛。 时间如清风般缓缓飘浮。 「哇,甚尔原来长这样啊。」五条悟弯起眉眼。 「嗯?」不然还是哪样。 「之前有六眼的时候,视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正常的视野总会蒙上一层乱七八糟的信息,最讨厌的还是无法强制关闭。」 「那我之前在你眼里是什么样?」 「就是现在的样子,表面再煳上黑色以及『问号』、『感嘆号』、『警告』、『危险』之类的像程序错乱似的的东西。就算照成照片也会有荧幕信息的遮挡,没办法好好看清。」 「……」总算知道这傢伙之前为什么性冷淡了。 「很苦恼的好吗。」五条悟说,「所以甚尔还认为我想要零咒力的世界,是为了杰吗?」 「不是吗?」 「最开始的契机是他,不过后来……」五条悟笑着注视他,「我想看到你真实的样子。我还想你能真正平等地活在『零咒力』的世界里,和我一起。」 第51页 他笑眯眯地说:「不知不觉,这已经成为了我最想拥抱的未来。」 甚尔静静望着他。 是的,必须遮蔽那双眼睛或许是来自神佛的仁慈。 若是放任其注视碌碌众生,那么众生都会为其倾倒、折服,世间将再无宁日。 而那遍布瓦砾的荒原,或许已经开出了小花。 甚尔缓缓移开了视线。 五条悟睁圆了眼睛。 「诶?甚尔居然还会羞涩的?哇,还脸红了!!!」 「谁羞涩了??!」 「约炮随随便便,告白反而会害羞,好纯情啊甚尔君~」 「……你去死算了。」 仪器拉断的滴滴报警声传来,家入硝子路过虚掩的病房门,听到里面的声音,嗤然一笑。 「刚起来就做激烈运动,这不挺龙精虎勐的嘛。」 * 即便体质比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强健,甚尔还是在医院足足住了三个月。 这期间,五条悟基本都陪在他身边,直哉和孔时雨趁他不在时偷偷来看望过两三次,而某次五条悟来过后的一两天里,垃圾桶里多了三只塑料套,甚尔只能臭着脸地趴在床上。再剩余的时间里,甚尔每天都在和漂亮女护士聊天以及看着手机里的儿子闺女们痴汉笑中度过。 「惠开始玩滑板了?」 「嗯,他交了新朋友。」 是了,每天的日常还有五条悟突然出现在甚尔和小姐姐之间,搂着男人说我们家儿子都快七岁了。 ……甚尔现在确定这招根本不是什么咒术,而是五条悟本身的绿帽雷达。 「孩子他妈,我们儿子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到处拈花惹草了。」五条悟一副哀怨小媳妇的表情。 「正常聊天而已。」甚尔弹他脑壳,「……还有,你才是孩子他妈。」 「那好吧。」 「烟带了没有。」 「啊,又忘了。我们不是说好要戒菸的吗?现在没有天与咒缚,吸菸有害身体健康。」 「那你送我的打火机岂不是都没用了。」 「收藏嘛。就当定情信物。」 「……好。」 那天夜里,甚尔其实骗了五条悟。 他是跟着菸灰跳下去的。 那些菸灰让他想起了沙树的骨灰,他那时忍不住想——被抛进冰冷的江水里会是什么感觉? 还没来得及体验,就被蛮横地捞了上来。 甚尔对着天光,打着五条悟送他的那只打火机。 机身是像眼睛一样的冰蓝色,冒出一小朵火光,生机勃勃,永远向上升腾。 这样……也不错。 * 二〇〇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 伏黑惠傍晚蹬着滑板熘玉犬时,看到了远远走来的父亲。 甚尔冲过去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来,亲热地一顿乱蹭。 「惠惠,想爸爸了吗?」 惠环着他的脖子,在医院消毒水的覆盖下闻到了父亲的味道。 「已经可以出院了吗?」他绷着小脸问,「不会是偷偷逃出来的吧。」 「医生姐姐听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特别通融,提前让我出院了哦。」甚尔笑着说,「惠,七岁生日快乐。」 伏黑惠睁大了眼睛。 ……他一度认为,父亲不知道他的性别,也根本记不得他的诞生日。 小孩鼻子微酸,不待甚尔看清他表情,就勐地扎进去,小炸毛在颈窝里蹭来蹭去。 初冬落了一点薄雪,空气微凉,但父亲的颈窝却是赤裸的温暖。 甚尔揉揉儿子,捡起儿子的滑板,注意到了玉犬。 「咦,这两条狗子还在啊。」 「夏目说『名字是最短的咒』,只要我能记住玉犬的名字,它们就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即便惠的影法术消失,已经拥有的式神也会一直是他的式神——那是妖怪世界给小孩子留下的一点温柔。 「名字是最短的咒」吗? 甚尔问出了那个他一直不敢提起的问题。 「丑宝它……还在吗?」 家里。 「mama~」 「爸爸的好大儿呜呜呜……」 「mama~」嘤嘤嘤。 「叫爸爸……哎算了,丑宝在就好。」 伏黑惠看到一人一虫搂成一团,声泪俱下,母子亲密无间,而自己被冷落在一边看戏。 不知道的还以为丑宝才是亲生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丑宝的诞生日。 不过惠很开心,丑宝或许是全世界唯一「活」下来的咒灵,以妖怪的姿态。 五条老师说过,咒灵是负面情绪的汇聚体,丑宝由此出生,却是在人类的爱护的浇灌下长大的,体内混入了许多咒力以外的温暖情绪。 而且,它还被赋予了名字。 晚饭前,五条悟接了刚下跆拳道班的真希回家,抱回了一个三层大蛋糕。 津美纪做主厨,伏黑父子打下手,端上了一桌丰盛的晚宴。 席间五条悟切蛋糕、抹奶油、抢红豆饭,蹦来蹦去,比小孩子还贪玩好动。 惹得人急了,又是一顿拳脚相向。 最后,五条悟头上歪歪斜斜戴着生日王冠,脸颊被甚尔抹出了三道奶白的猫猫鬍鬚。 「採访一下爹咪,」悟喵喵仰过脸,以手握拳当话筒,「惠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第52页 「寓意?没有。」甚尔撑着头,「大概是女孩的名字比较好记。」 「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甚尔斩钉截铁。 好记,所以他才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想起惠。这才是名字最重要的功用,不是吗? 如果说,为什么在千万女孩名中选中了「惠」? ——那大概是因为,他是「上天赐予的恩惠」。 「说起名字,」真希想到什么,「惠的生日在冬至,『冬至』正好和『甚尔』发音一样,都是touji呢。」 「巧合。」甚尔不太在意地说。 冬至是一年四季中黑夜最漫长的日子。名为冬至,是命名者对他的诅咒。 然而,当「恩惠」在这一日诞生,他的名字便不再是诅咒。 冬至之时,白昼极短,黑夜极长。而过了这一天,白昼将日復一日地蚕食黑夜,如车轮般驱使着世界奔向光辉的未来。 远方的修道院里,黑色长髮的男性正给遗弃在此的孤儿们清理伤口。 「大哥哥真像是佛祖啊。」孩子们说。 「当然啦,爸爸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双生子姐妹说。 长发男性侧头吩咐:「美美子,把新的衣服拿过来吧。」 「爸爸,」剩下的小女孩问,「为什么那个叫『惠』的漂亮小弟弟不和我们一起来呢?」 「他有自己的生活。」男性留下一个背影,「或许……有缘再见。」 * 东京的家里,桌上只剩残羹,高脚杯歪倒,红酒瓶空空如也,橡木塞扔了一地。 惠打了个呵欠,默默看着五条老师耍酒疯。 「今天宣布一件事。」五条悟一手勾着甚尔的脖子,一手拉开彩炮,五颜六色的小彩条漫天喷撒。 「——我们在一起啦!!」 他兴高采烈地比了个「耶」。 甚尔抹掉了脸上的彩条,面无表情地想,就不该让这傢伙碰酒……尽管只是两杯十几度的红酒。 在小孩们无语的目光下,甚尔招了招手:「都去洗洗睡吧。」 脚步声拖里拖拉地离开。 甚尔正想把五条悟扛起来扔回房间,却低估了对方的蛮力,直接被拽倒在沙发上。 两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五条悟耳廓晕红,双眸染着醉意,亮得动人心魄。 「和你商量个事。」他像小孩子说悄悄话一样,亲热地附在甚尔耳边。 「什么?」 五条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眼睛乱眨,睫毛扫在甚尔颊边,有微微的痒意。 「那个……」他低声说,「以后就叫五条甚尔怎么样?」 碰巧路过的惠差点摔了一跤。 甚尔瞥一眼儿子,咬牙切齿地推开他:「说什么混帐话呢,想打架?」 又故意大声说了句:「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 不等五条悟反应,甚尔转过头,露出慈父的微笑:「惠惠,今晚爸爸哄你睡觉?」 人去怀空,独留五条悟「呜嘤嘤」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最后被压到尾巴的六筒挠了一爪子。 深夜。 哄睡了儿子之后,甚尔敲响了五条悟的房门。 悟喵喵趴在床尾,蓝眼睛委屈巴巴地瞪他。 「之前谈的可以考虑,但那是另外的价格。」甚尔一边拿浴巾和睡衣一边脱衣服。 他抽空瞅到男朋友的小表情,「啧」了一声,解释道:「刚才惠正看着呢,没办法,做父亲的总是要以身作则……」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有人从身后抱住他。 「拿我做交易,值不值这个价?」 -end- 第66章 番外婚后日常 01 社畜的忧虑 社畜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还是社畜。 咒力归零之后, 从前整天忙着祓除咒灵的大忙人五条悟还没来得及享受新世界,各种商界政界家族事务就接踵而至。 即便身为一家之主,坐拥数十亿美元家产, 担任数大集团的股东,也改变不了他是九九六社畜的事实。 周末早晨甚尔醒来,就看到悟喵喵正抱着枕头自闭。 「我掉了好多头髮……」他眼泪汪汪, 「我要秃了……」 甚尔接过枕巾,果然看到上面沾着七八根银白的毛髮。 其实五条悟从前也会掉头髮, 但反转术式能让他的身体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 不管怎么消耗自己都不会秃。 甚尔看看手心里的银毛, 又看看五条悟脑袋上的银毛, 忽然有些愧疚。 「节制些, 以后改成一周三次吧。」他提议。 这个消息比秃顶更晴天霹雳, 吓得五条悟当日就把下一周的分量全用完了。 甚尔靠在沙发上动动指头想抽菸,又被禁止吸菸,只好揉着五条悟的头髮过瘾。 悟喵喵被撸毛正舒服着,便听甚尔的声音传来。 「一次掉十根, 大概七八年就能掉光了。」他带着恶劣的笑意,「我可不和秃顶早衰老男人做。」 刚满二十岁的五条悟:万箭穿心.jpg 很快他就翻起来又折腾了一次,得了便宜还很委屈。 「反正以后也要被甚尔嫌弃,人生得意须尽欢……」 对秃顶的忧虑持续到当天傍晚, 真依满屋子找六筒,最后在五条悟的枕头上发现了它的身影。 大白猫悠哉抻了个懒腰, 跳下了床,几根银毛留在了枕巾上。 第53页 甚尔捻起六筒的白毛,又揪了一根五条悟的白毛对比,片刻后得出结论:有秃顶危机的是六筒才对。 「哦……」五条悟难掩遗憾。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真失望,还以为能多骗一会儿同情心多占占便宜呢。 他演技实在不够高妙,理所当然地被甚尔暴揍一顿。 以及,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严格遵循一周三次。 算算还赔了不少。 02 不靠谱的家主 不靠谱的家主无论在哪个世界依旧不靠谱。 几周之后五条悟终于放弃治疗,下班时间手机一律静音,把私人时间留给家人。 「万一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呢?」甚尔问。 「没关系,又不会出人命,最多赔个几千万嘛,那有什么。」 以前不好好工作会闹出人命,尤其是夏油杰和九十九由基相继离开高专之后,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五条悟身上。 不光是特级咒灵,还有可能产生变异的一级、二级咒灵,都需要他亲临现场。 但还是有许多许多他无法顾及的事。 每年失去亲友的咒术师都不少,有时候走过停尸间,便会听到里面传来崩溃的哭嚎。 「为什么不是五条悟去?要是有他在,我的同伴就不会死了!!」 有很多咒术师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离开咒术界,去普通的世界里过生活。 永远必须留下的,只有五条悟一人罢了。 「现在的生活真是轻松呢……」五条悟趴在沙滩椅上眯着眼享受,「啊呀,甚尔轻一点。」 甚尔正给他按摩肩膀,闻言嗤道:「成天好吃懒做,肩膀都紧了。」 「谁说的,每天晚上不都在运动吗?」五条悟侧过头向他眨眼睛,刚眨了两下,突然惨喵出声。 他斜方肌上多了一块红手印。 「下手可真重。」五条悟像条咸鱼般翻过身,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惠正套着泳圈向父亲学游泳。 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他眼中的世界是纯粹的五颜六色。如果累了,仅仅是闭上眼就能睡着,再没有纷繁复杂的信息强行塞入脑海。 半个小时后伏黑甚尔带着惠回来时,发现五条悟已经睡熟了。 大长腿松散地搭在沙滩上,墨镜斜斜架着,小腹袒露,随着海浪声轻轻起伏。 甚尔向儿子比了个「嘘」的手势。 「难得休一次假,让他多歇歇吧。」 03 找工作 从前的伏黑甚尔游手好闲,半年不开工,一开吃半年,再不济就去联谊酒会上蹭吃蹭喝。 现在亦然。 说实话,他有很努力地进入普通人的生活,只不过每次都失败了。 混黑杀人地下拳击是不行的,当了一段政府官员的保镖,没过一周就被「恰好」转推给了五条家主。 「咦——」五条悟受伤道,「甚尔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当保镖?」 「给你当保镖,是你给我发工资。」甚尔面无表情,「工作是用来挣别人的钱的!不抢别人的钱,工作还有什么意思?」 「……」竟然无法反驳。 甚尔不太舒服地扯了一下领带。 为了上班,他难得穿了正装,一身肌肉束缚在黑色西装中,肩宽腰细腿长,胸前鼓胀,衬衣扣子几欲崩裂。 简直是禁慾和肉欲的完美混合体。 五条悟扯起了他的领带,又解放了那颗颤抖的衣扣。 不想做保镖就算了,甚尔这种样子被别人看到也不太妙。 不过,趁机玩一下办公室「上司潜规则下属」的角色扮演还是很棒的。 「办公室隔音很好哦。」他附在甚尔耳边说。 由此,保镖一事不了了之。 之后甚尔又被九十九由基推荐去做了健身房里的健身教练。 第一天效果很好,参与报名的健身者蜂拥而来,甚尔简直成了健身房的活招牌。 但从第二天开始,闻名而来的学员就逐渐从男性替换成女性。 细胳膊细腿,看起来也不像是来锻鍊,甚至有的还要求体验一下教练的锻鍊成果——摸一下甚尔的胸肌——这件事上男女都有。 第三天五条悟和九十九在电话里大吵一架,之后开车接回了自家男人。 从良之后的行走荷尔蒙散发机苦恼颇深。 「其实甚尔老师这样的人很适合去做明星呢。」真依说,「一定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粉丝的喜欢吧?」 「请考虑一下五条老师。」惠说,「我不想再换新家具了。」 此时真希正在玄关拖鞋,忽然灵机一动:「那不如去当跆拳道老师吧?反正教的都是小孩子,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经歷过多次失败之后,伏黑甚尔终于成功入职。 他常常想,自己的人生像是处在两个极端,前半生以黑暗与铁血为生,后半生身边却永远围着很多柔软可爱的小孩。 ——当然,某一米九的首富也是小孩子之一。 对此,五条悟总说:「要是我比甚尔年纪大就好了」,或者更过分:「要是小时候把甚尔从禅院家直接娶走就好了」。 然后很怜惜地吻他嘴角的疤。 甚尔回吻过去。 「现在也还来得及。」他说。 第67章 番外沙雕日常 春天的一个清晨, 甚尔正埋在被窝里沉睡,忽然有人饿虎扑食跳上床,砸到他身上。 第54页 「惠惠周末要去约会!!」五条悟摇晃他的肩膀。 甚尔垂死梦中惊坐起:「什么?约炮?!」 「是约会!约炮的话, 才十四岁应该不太可能吧……」五条悟认真思考,「不过考虑到他父亲的基因也说不准……」 甚尔抹了两把脸,稍微清醒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惠惠和我要了一张会员卡, 就是咱们常去的那家高档情侣酒店,吃住泡温泉一体的那种。」五条悟说, 「他说要带同学去里面玩。」 「哪个同学, 能看到妖怪的那个吗?」甚尔对惠的交友状况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学。 「具体哪个我也不清楚, 但惠惠向我要会员卡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肯定有猫腻!」五条悟笃定。 甚尔咬牙想了一会儿:「不行, 我得先验验货。不能让好猪被烂白菜拱了。」 两位爸爸对视一眼, 五条悟严肃地说:「要用那个吗?计划a?」 「就用那个。」甚尔一边下床,一边在他嘴角啄了一下,「我请假去买髮胶,你先好好上班, 等待时机。」 等到坐进办公室之后,五条悟才醒悟过来。 说好了有关惠的事一人负责(休假)一次,这次怎么又双叒是甚尔负责翘班他负责上班啊……? * 周末。 虎杖悠仁跑步到情侣酒店门口,一身运动卫衣+校服外套和富丽堂皇又带着浪漫气息的酒店格格不入。 他被花香熏得打了个喷嚏, 在酒店保安的注视下讪讪道:「不会来错地方了吧……」 他对了一下手机里显示的地址,没问题。或许是因为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的原因, 说好要来的两个朋友都没有到。 这时,他看到了一颗熟悉的海胆头。 「伏黑——!」虎杖发出他乡遇故知的大喊。 刚喊完他就觉得认错人了,因为这颗海胆头的身材远比伏黑惠更加高大健美,穿衣风格更是天差地别。 当那人转过头来时, 虎杖更迷惑了。 ……脸也太像了吧。 剥离气质的影响和嘴角贴的创口贴之后,简直一模一样啊! 「呦。」伏黑上下打量着他,张了张手当做招唿。 那种眼神让虎杖感觉自己被挑剔了。像黑道大哥挑选小弟的那种挑剔,或许还有……额,岳父对女婿的挑剔? 虎杖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 「先生,我刚才把您误认成我的同学了。请问您是?」 「没认错,」伏黑插着兜说,「我是伏黑惠。」 「咦?诶——?」虎杖大惊,然后迅速相信了他的话,「伏黑你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伏黑皱眉,看似有些忧心他的智商,「什么变化?」 「怎么说呢,变得更像传说中的『伏黑哥』了。」虎杖见伏黑皱眉,怕他自卑,便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更帅了,超酷的!」 拍肩膀的时候,还不得不踮起了脚。 伏黑甚尔俯视这个粉头髮的阳光小少年,有些一言难尽。 ……好像连拙劣的演技都不需要就被承认了呢。 就算他当场洗掉髮胶,对这小少年说是去理髮店烫的,对方也会相信吧? 不过优点是有的:热情阳光、肌肉多、眼光好。 眼光好才能看上自家惠,眼光好才能欣赏他成熟男性的魅力! 甚尔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话说伏黑,你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呀?」虎杖羡慕地望着他的肱二头肌,「我也想和你一样。」 甚尔顺手把少儿跆拳道兴趣班的小gg和自己的名片扔给他。 「跆拳道!伏黑打架的那一套方法原来是跆拳道呀,超厉害的!」虎杖双眼冒着小星星。 「打架用的不是跆拳道,应该是和我……和我爸妈打架的时候耳读目染学到的。」甚尔说。 虎杖翻到了名片:「那这个跆拳道教练『伏黑甚尔』是谁?」 「……」甚尔忍了又忍,「是我爸。」 「嚯。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甚尔无话可说。 他带着虎杖走进酒店,保安和大堂经理对甚尔很熟悉,直接放行。 「不等钉崎吗?」虎杖问。 「还有一个?」甚尔眉头一皱。 「是呀,」虎杖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说可能会迟到一分钟。」 还是个女孩。 三个人,一男一女,左拥右抱。甚尔摸着下巴思索,发现自家儿子的私生活好像并不简单。 酒店装潢旖旎多情,香氛、光线、玫瑰花蕾,古希腊风格的裸体雕像和中世纪的壁画,舞池中随管弦乐旋转挑逗的男女……绝对是成年人纵情声色的地方。 一切都给虎杖纯洁的心灵造成巨大冲击,他脸颊逐渐蒸红,大脑越来越迷煳。 甚尔接过大堂经理端来的香槟,一饮而尽。 穿燕尾服的经理看看他,瞥一眼他身边的「小奶狗」,又想到五条家主,有些欲言又止。 「五条先生知道吗?」 「知道。」甚尔露出得意的笑容,一胳膊揽住了虎杖,「这是我们共同的计划。」 * 「惠惠!老师腿骨折了,都没有人管我,惠惠不来帮老师一下吗?」 五条悟抬起打了石膏的长腿。 第55页 「惠惠!老师把手削破了,就想吃一个苹果,不能满足老师小小的心愿吗?」 五条悟伸出缠了绷带的手指。 十五分钟之后,伏黑惠再也受不了他突发神经的道德绑架,撕掉了绷带,砸碎了石膏,露出五条悟完好无损的腿和手。 「我已经迟到了!」小少年白净的脸满是愤怒。 五条悟见拖延不住,索性使出杀手锏,开始抱住惠的腰耍赖。 「呜呜是哪只偷腥猫偷了我们惠惠的心……惠惠不爱爹滴了吗……呜呜呜爹滴以后就剩一介孤家寡人在闺房孤独终老……」 已经变成老猫的六筒蹲在鞋架上看戏,对这一家人的drama日常熟视无睹。 「父亲呢?」惠问。 「甚尔跟别人的小奶狗跑了。」 「……」伏黑惠忍无可忍,把甚尔型的大型毛绒公仔砸在五条悟脸上,「那老师就和它一起相依为命吧。」 他蹬上运动鞋,抱起滑板开门而去。 然而到楼下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台兰博基尼停在他身前。车窗摇下,五条悟风骚地抛了个媚眼:「来吧,老师送你一程。」 跑车当然快,但在车流拥挤的东京市区,速度也成了摆设。尤其当兰博基尼的主人开始故意兜圈子的时候,目的地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伏黑惠逐渐确定,这不是突如其来的捉弄,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关心儿子的私生活嘛。万一遇到坏人什么的……」 「私生活?我、虎杖和钉崎吗?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伏黑惠扶额,「钉崎很好奇情人酒店是什么样子,我们就打算结伴去看看……」 父亲对他以己度人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而五条老师什么都清楚,大抵只是喜欢煽风点火凑热闹,图自己玩得开心罢了。 「所以父亲现在在哪里?」他问。 「和你的两个小朋友在情人酒店吧。」五条悟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对了,他昨天特地买了一瓶髮胶呢。」 髮胶……塑形头髮…… 伏黑惠想像了一下那种场面,顿时感到一阵社会性死亡。 不过,自从摊上这两个爹,他从小到大社死不是两三次了,也差不多有了些抵御能力。 虎杖大概能骗过去,只希望钉崎能晚一些到,否则要被笑话整个学年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 当钉崎野蔷薇被服务生引向餐厅包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长了伏黑脸的成熟大帅哥正就着红酒吃草莓蛋糕。 嘴角的创口贴早就不翼而飞,伤疤大喇喇地随着笑意扬起,就如同他本人一样,不加掩饰地释放着肉体的魅力。 虎杖傻头傻脑地倒在他胸前,校园一霸「西中之虎」就像误入狼口的小狗崽,竟然看起来有些娇小柔弱。 虎杖小小打了个一个酒嗝儿。 「嗨~钉崎。这位是伏黑……」他仍然在努力欺骗自己,「伏黑惠先生。」 「你就是钉崎。」甚尔舔掉嘴角的奶油,露出狼外婆的微笑,「过来吃小蛋糕啊,我们聊聊天。」 钉崎野蔷薇手里的包包「嘭」地掉在地上。 不是吧,这年头小白脸都这么拼命的吗? 连极品帅哥都下海了,就为了骗他们两个初中生? 她默默捡起手提包,懊恼地捏了一下薄薄的钱包。 希望这位帅哥不要嫌弃她不够有钱。 第68章 番外滑板日常 钉崎野蔷薇万万没想到, 自己已经做好了掏空零花钱包大帅哥吃喝玩乐的准备,结果却是大帅哥免费带他们吃喝嫖(没有)赌。 看大帅哥挥金如土一点都不肉疼的模样,就好像这钱不是他自己的似的。 伏黑甚尔刷完了五条悟的卡, 回头问:「这家刺身怎么样?」 「超——棒!」钉崎和虎杖一致竖起大拇指。 此时他们已经与最初的情人酒店隔了十几条街,一路上碰到稍有名气的店就停下享受一会儿,也并不久留, 很快便向下一家进发。 有大帅哥领着花天酒地胡吃海塞,后面还跟着负责拎手提袋的小跟班, 这种童话里才有的公主式奢华生活, 是钉崎一直以来的梦想。 简直太幸福啦! 随着天色渐晚, 她才想起今天最要紧的正事。 她可不会像虎杖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这位伏黑先生从里到外都不是伏黑惠, 和惠一定有非常近的亲缘关系, 大概是兄长一类的家人。 但她并不拆穿,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伏黑,晚上的比赛不要紧吗?」 「比赛?」 「滑板比赛『s』呀。」钉崎向他解释,「伏黑今晚的对手是一位劲敌, 我们本来计划去观战给伏黑加油鼓劲的。」 见甚尔还是一知半解,钉崎便从手机里找到往期比赛视频给他看。 滑板竞技「s」的赛道修在近郊废弃的矿山中,在那里规则毫无意义,任何黑动作都被允许, 白天都市中的普通人在夜里戴上假面和花名恣意狂欢,沉浸于惊险刺激的滑板战斗中。 ——没错, 不是「运动」,而是「战斗」。 因为甚尔眼睁睁看到一个变态抡起他骚里骚气的板子,一板子砸飞了他长粉发的对手,滑板正中门面。 「……这人没有毁容吗?」 第56页 「cherry吗?他的脸没事, 目前已经出院了。」 这不科学。 甚尔又看了几个比赛记录,那种高空腾飞的动作,完全到达了牛顿气得掀起棺材板的程度。 现在他已经确定,「s」也受到了另一种世界规则的保护——大概有「怎么摔都摔不死」、「怎么打都不毁容」以及「闹出什么事都不会被警察抓到」等等基本规则。 但对初中生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甚尔还看到了惠用花名「影」参加「s」的视频。滑板上的少年轻盈如飞,尝试着各种高难度动作,不停追求着身体的极限,双眼熠熠生辉,浑身都散发着开心。 其实甚尔有时会想,他们这些成年人将世界的咒力清零,剥夺了惠的十种影法术,会不会也同时剥夺了这个孩子的生命中本该拥有的刺激和快乐。 没想到,这小崽子早就学会了用滑板来释放他源自血脉的疯性。 危险归危险,担心归担心,但……由他去吧。 甚尔手指抵在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今天他比赛的对手是谁?」他问。 「『爱的斗牛士』爱抱梦。」钉崎拧眉说,「就是刚刚那个抡板子把cherry打进医院的变态,还扬言说要选出自己的『夏娃』什么的。」 甚尔的笑意一秒凝固。 对不起,收回前言。 管还是要管的,他怎么能允许那种变态靠近自家惠惠?! 变态还是交给他这种专业户教训比较好。 甚尔拎起两个小鬼,从旋转木马上站起身,下马跳台翻栅栏一气呵成,把他们丢在了后车座上。 「指路就拜託你了。」 「咦?去哪?」 「『s』!」 * 迈巴赫驶离游乐园一分钟之后,兰博基尼停在了游乐园门口。 旋转木马还在唱着同一首歌谣,本该坐在木马上的人却消失得彻底。 师生二人站在满园五光十色的小彩灯之间,只觉人生灰暗。 五条悟的手机显示银行卡最近消费在三分钟之前,地点就是这驾旋转木马,然而当他开足马力到达目的地时,却又双叒叕扑了个空。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整天。 他也万万没想到,早晨用来逗伏黑惠的戏言竟一语成箴——甚尔真和别的小奶狗和小花花跑了。 「自找苦吃。」惠毫无同情心地说。 把野兽放出来撒欢,难道还指望野兽能自觉回家? 五条悟双指夹着棒棒糖,作沧桑点菸状:「惠惠,你说这就是七年之痒吗?」 看到罪魁祸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伏黑惠忽然觉得自己的社会性死亡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们去『s』吧。」他看了看手錶,「比赛快开始了,我想他们也会去那里。」 然而今天的兰博基尼如同被下了咒般诸事不利,一路遭遇红灯和堵车,直到预定的比赛时间开始,他们才下车向赛道飞奔。 参赛选手的身影已经实时投射在了大荧幕上。 「爱抱梦和……」伏黑惠石化,「父亲?!」 * 「s」的起点,知念实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甚尔,盯着男人的假海胆头欲言又止。 「你是伏黑同学的爸……」 「嘘。」甚尔眨了眨眼,「今晚是我参加比赛。」 「真有您的。」实也反倒舒了口气,「看来今天能看到魔王和魔王之间的战斗啦。」 之前他还在担心伏黑惠能不能安全完成比赛,不过如果是这位据传混黑的伏黑先生的话,一定没问题。 毕竟伏黑惠的滑板天赋那么高,他父亲肯定更厉害吧? 即便滑不过,也能打得过。 不过…… 「您忘记带滑板了吗?」他看着两手空空的甚尔。 「从来没有过。」 「那我把滑板借给……等等,『从来没有过』?」实也反应过来,尚存一丝希望:「您是指一直在使用伏黑君的滑板吗?」 甚尔接过实也的滑板,上下左右观察了一番:「不,这是我第一次摸滑板。」 「……」希望彻底破碎了。 「说起初学者参赛,我们这边也有一位呢。」一个红髮高中生凑过来,「要不要试试用绷带把脚缠在滑板上?」 「不用了。」甚尔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反正也不一定要滑『自己的滑板』,对吧。」 少年们背后升起一股寒气。 ……突然就觉得爱抱梦会很惨。 甚尔走向爱抱梦。 「伏黑揍他!」钉崎在人群中喊。 「谢谢,今天和小妹妹玩得很开心哦。」甚尔单手转了转滑板,抛去一个自信的眼神,「赢了请你们吃夜宵。」 人群静止一瞬,下一秒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唿! ——今夜的「影」也太蛊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样的脸,看到这个「影」的时候,却会产生一种想疯狂掏钱给他花的冲动,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在此起彼伏的唿喊声中,赛道初始点,倒计时的红灯亮起。 爱抱梦一袭骚气的紧身皮衣,从华丽面具之后审视伏黑甚尔。 「你不是惠。」 「叫的很亲密嘛。」甚尔牙齿森森。惠是你能叫的? 爱抱梦的视线从他的脸滑向身体曲线,嘴唇翘起,露出中世纪吸血鬼一样的尖牙。 第57页 「真是一道别出心裁的辣菜。」他说,「不过没关系,欢迎你成为新的『伊娃』候选人。」 「——接受我的蹂躏吧。」 倒计时最后一秒结束,两块滑板飞一般向前冲出! 第69章 番外狩猎日常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甚尔起步的动作几乎和爱抱梦一模一样,在助跑之后跳上了滑板。 对于初学者极度不适合的高难动作,他的身体大幅度摇晃两下, 在场下一阵抽气声中稳稳伏低了身子。 因为缺乏技巧,他的速度远远不够快,立刻就被落在了身后。 「还以为有什么呢, 你就这点能耐吗?」爱抱梦在滑板上点燃了一根香菸,「只有真正的『影』才配和我比赛。」 他回过头, 却直直撞上了一双森绿色眼眸。 仿佛全部心神都灌注在自己身上, 恰如野兽的竖瞳盯紧猎物, 让爱抱梦产生了被捕食的战慄, 以及被全心全意注视的快感。 不仅是眼睛, 甚尔整个人简直像一头蹲在滑板上的黑豹, 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都在酝酿着撕咬。 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爱抱梦的嵴背窜起电流。 甚尔稍显生疏地度过了第一个弯道。 爱抱梦的笑容扩大。 「……你在模仿我。」他兴奋地跳起舞步,「你在注视我!」 甚尔趁他迟滞之时飞速跟上,两块滑板几乎并排。 「我有荣幸知道『伊娃』的姓名吗?」爱抱梦向他吐出一口烟雾, 递去燃手中的香菸。 「我戒菸了。」甚尔完全无视了他花里胡哨的台词,「你那些花招尽快用出来,我急着吃夜宵。」 得到了对方的「期待」,爱抱梦展示欲爆棚, 直接加速滑行。 场下响起激动的唿喊:「是『爱之拥』!爱之拥来了!」 ——就等这招了。甚尔的笑容浮起一丝狡诈。 所谓的「爱之拥」,他通过钉崎的视频已经看过了, 不过是前方的滑板突然转向逆行向后,导致两块滑板极速冲撞。 这种情况会对后方的滑板产生极大的精神压力,往往会在骤惊中失去平衡,不战自败。 但想让甚尔害怕?不可能的。 他期待着野兽之间的扑咬。 不过, 他的目的并不是一口咬碎对方的喉咙。 毕竟赛道那么长,一个人滑完也太累了,不是么? 在两块滑板冲撞的0.001秒前,甚尔忽然起跳,抓起自己的滑板,落脚在爱抱梦的长板上。 在最精确的时间里,用猫科动物最轻灵的弹跳,奇蹟般的落脚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短暂的寂静之后,场下传来排山倒海的惊唿声! 「听说你滑板技术挺高超,那么带一个人滑行也没问题吧。」甚尔邪气一笑,「乖乖滑到终点,我看好你哦。」 他简直能想像到爱抱梦面具后的震惊。 甚尔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过分。 虽说「s」是滑板比赛,但这里有几个人正经拿用滑板比赛?玩科技的、耍杂技的、扔鞭炮的、滑雪的、板子抡人的……奇葩太多,让甚尔觉得自己的「蹭车」蹭得如此朴实无华。 「……你!」爱抱梦刚欲动手,便觉手腕一阵剧痛,原来早在甚尔跳上来的一刻就被他卸了双手关节。 「不会有后遗症的,除了『稍微』疼一点。」甚尔说,「就当是你乱喊『伊娃』的惩罚。」 也没见他如何用力,但爱抱梦只觉全身都处于对方的禁锢之下,无论如何反抗挣扎,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完全是跨次元的差距。 「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戴面具。」爱抱梦咧开疯癫的笑,「我一定会找到你,明天就找到你……」 「哦。」甚尔指挥他,「该转弯了,你注意一下。」 「……」爱抱梦恨不得摔死他。但这人掌握的角度太好,摔他之前肯定要拉自己垫背。 「乖乖」滑过弯道的时候,他肺都快气炸了。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神道家族在政界的地位很高,只要他神道爱之介想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连同这个人都会被送到他面前,供他赏玩。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说熟悉,是因为他绝对经常听到这个人讲话,但熟悉中又无法立刻分辨这个人到底是谁,因为这话的内容实在太肉麻了。 「老婆接电话啦,老婆接电话啦……」熟悉的人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是手机铃声。 甚尔尴尬地骂了一声。他耳廓微烫,把实也的滑板夹在大臂下,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你什么时候又偷换了来电铃声?这是能给人听的东西吗??」 ——「甚尔在哪?」 「……在搭顺风车。」 ——「主驾和副驾坐得很近嘛。」 甚尔噎住,下意识推了把爱抱梦,差点把他丢下滑板。 五条悟肯定在看他。甚尔张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没能在其中找到那朵白毛。 刚才他完全没注意自己和爱抱梦的距离,现在一想好像确实不太妙。尤其是如果五条悟看到,不知要醋成什么样。 考虑到金主、情人……以及夫夫之间的唯一忠诚性,是他理亏。 「五条……」甚尔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求情的意味。 ——「叫我什么?」 第58页 「悟。」甚尔咬着牙小声说。 在极速的滑行下,他旁若无人地打起了电话,甚至还开始打情骂俏。 而爱抱梦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五条悟。 怪不得熟悉,这不是神道家一直要巴结的顶头上司吗? 五条家是商政两界最神秘的家族,七年前几乎完全隐匿于世,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海量资金,暗中操控着政府要员的一举一动。 在七年前的节点上,五条家曾经突然衰落,又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随之而来的是绝对的鼎盛时期,以及将它带向鼎盛的家主——五条悟。 据说是个年纪轻轻的少白头,同样也是爱之介姑妈们口中的「隔壁家的家主」,用以敲打爱之介的比较对象。 「……」 在远离政府的s赛道上,爱抱梦忽然从甚尔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有关五条悟的一些秘闻,比如这位年轻家主有一位固定的同性情人。 五条悟对这位情人的资料保护得很严密,所以那些传闻倒不是说这位情人长得有多祸国殃民——而是一些匪夷所思的怪谈。 比如,某某知名绑架集团在绑走这位情人后,第二天离奇地被发现丢在警察局里,几十个壮汉上百个关节全部被卸。 手法堪称精妙,一看就是卸关节的混黑专业户。 当时他还在嘲笑这个传言有多离谱,现在却有些信了。 爱抱梦的手关节确实很疼。 ——「小心一点。」五条悟在电话另一边嘱咐。 「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甚尔挑了下眉。 对面传来轻笑。 ——「不,我是说小心一点,不要放太多注意力在别人身上。回家我们再『打架』,嗯?」 这是在担心爱抱梦的死活了。 好像每次他作为受害者被绑架,五条悟担心的都是他会不会下手太重搞出人命。 甚尔撇嘴,说了句「信号不好」,就挂了电话。 再看爱抱梦,哪还有之前要用圈外身份威胁他的想法?已经乖成了一只蓝毛鹌鹑。 「他让你小心一点。」甚尔不悦地皱着眉头。 爱抱梦稍微放下了心。 甚尔话锋一转:「对了,s赛道上从来都不会死人,这是『规则』,对吧?」 爱抱梦没有完全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死不了人,」甚尔忽然露出愉悦的笑容,「那我就可以稍微放肆亿点点了。」 之后的爱抱梦对于随便回答甚尔的问话很后悔,非常后悔,再到后来连后悔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整个人都陷入头晕目眩之中。 虽然他也对红毛小子做过类似的事,但这份孽力反馈比他还要过分十倍百倍。 如果爱抱梦引以为豪的滑板风格是「爱的华尔兹」,那么甚尔的风格就是「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捲风」,如泥石流般陡然沖入他人的人生里,将所有事情的走向沖得一团糟。 自诩人类始祖的亚当妄想挑选夏娃,却被偶然路过的魔鬼暴揍一顿。 当甚尔终于撒开手,慢悠悠地蹬着实也的可爱小滑板抵达终点时,爱抱梦甚至松了口气。 和最强家主的最强情人比赛,真不是人干事。 滑板优哉游哉熘到五条悟身前,踩在滑板上的甚尔略高一点,微微俯视着向他大大张开双臂的家主大人。 「做什么?」甚尔对他的动作表示不解。 「一般的剧情不都应该是『得胜者因为太兴奋踩飞了滑板,一头栽进迎接者怀里,一个意外的拥抱圆满了不敢说出口的喜爱』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吗?」五条悟笑眯眯地说。 甚尔嗤笑:「什么三流言情狗血剧,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小板子上栽跟头?」 但他还是蹬着滑板向后移动几米,故意一脚踩在滑板最前端,然后一点都不意外地朝五条悟摔了过去。 五条悟接了个满怀,被他砸得向后仰了仰,闷声笑起来。 「重吧。」甚尔咬了一下他颈侧的嫩肉,「活该。」 钉崎野蔷薇发出一小声呜咽。 「原来你哥早就名花有主了。」她对伏黑惠摆出一张失恋脸,「本来我还想问问他是不是单身呢。」 「他是我父亲。」伏黑惠平铺直叙。 「我就说怎么那么像,果然帅哥都英年早婚……」钉崎突然反应过来,和虎杖异口同声惊唿:「他是你爸??!」 钉崎的视线在父子二人之间打了个来回:「他上初中就生了你?」 「……他二十多岁正常结婚生子。」 钉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看伏黑先生现在都只有二十七八呀。」 小白脸是包不了了,有时间谘询一下青春常驻的秘方怎么样? 甚尔扫了一眼虚脱地倒在地上,又被鸭舌帽小秘书搀扶起来的爱抱梦,对五条悟说:「没死也没残,满意了?」 「不开心?」五条悟敏锐地注意到他的不爽。 甚尔索性说:「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担心对手。怕我下手太重惹出麻烦吗?」 「有关甚尔的不叫麻烦,我都会解决。」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会嫉妒你的对手呀。」五条悟咬着棒棒糖。 「?」 「捕猎时注意力全放在猎物身上,那时候的甚尔眼里心里装的都是别人,我会难过。」 第59页 五条悟凑近他的脸,棒棒糖的甜香扑面而来。 「只许甚尔捕猎我一个人。」 甚尔注视着对方的蓝色眼眸,发现自己的倒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里面的影子既是猎手也是猎物,而那双眼眸就是他的囚笼。 他拉进了最后一线距离,舔掉了五条悟唇角沾着的糖浆。 「嘴真甜。」 世上疯批千千万,果然还是自家疯批最可爱。 五条悟刚露出餍足的笑,嘴里的棒棒糖就被拔了出来。 「别吃糖了,」甚尔无情地把棒棒糖丢进垃圾桶,「一天摄入那么多糖分,以后得高血糖可没人管你。」 「你知道在三流言情小说里,剧情应该如何发展吗?」 「嗯?」 五条悟笑了:「甚尔应该说,『别吃糖了,吃我』。」 「啧,要求真多。」 甚尔眉梢颤了颤,考虑到一整天浪出去的天价金额,又考虑到一整天大概都在屁股后面追他的这个人,最终带着看似不情愿的表情凑过去,在对方嘴唇上啄了一下。 「别吃糖了,」他恶狠狠地小声耳语,「吃我。」 第70章 番外乱穿原作 事情起源于甚尔对着满墙的咒具默默心疼。 游云、万里锁链、十数把刀具从二级到特级不等, 还有五条悟从海外取回并归还给他的天逆鉾。 购买这些咒具林林总总花费了将近二十亿日元,然而当咒术归零之后,所有的天价咒具一夜之间都贬成了观赏品, 连一个亿也卖不出。 二十亿, 也就是两个惠惠的价格,甚尔简直像扔了两个儿子一样心痛。 早知道就先把咒具卖给禅院家坑些钱,再去抹杀天元好了。 尤其是这把能破除一切咒术的「天逆鉾」——曾经「杀死」过五条悟的破魔刀, 不知跟随了甚尔多长时间,一直是他最强的利刃。 现在却是宝刀蒙尘。 ——如果能再次发挥它的作用就好了。 当甚尔这么想着的时候,天逆鉾刀身忽然漾起晶莹的光泽。 * 2018年10月31日万圣节, 涉谷事变。 距离五条悟被御门疆封印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咒术师一方却迅速陷入了绝境。 昏迷的虎杖被餵下十一根宿傩手指,另一边, 天与暴君在虐杀特级海洋咒灵陀艮之后,将伏黑惠选作了下一个战斗目标。 伏黑惠沉着应战。 他脑海中思考着如何全力对敌,潜意识里却早已明白一件事:今天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敌我实力差距太大, 他很可能等不到家入小姐的到来了。 再之后呢?虎杖和钉崎如何了?五条老师的封印怎么办?学长学姐会不会遇到危险?……还有很多他牵挂的事。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是有天降救兵来帮助他们该多好。 当然这只是一个最微小的念头, 伏黑惠从不寄希望于虚妄的命运。 但命运就是如此玄妙。 对面的男人询问过他的名姓之后, 忽然间笑着自杀, 伏黑惠还从未听说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他甚至还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诈死, 或者疑兵计之类的东西。 ……没必要吧。 伏黑惠谨慎地凑近尸体,伸出手指去探男人的鼻息。 没有唿吸。 下一秒,一只手勐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铁钳一样炽热有力的手掌,来自于生机勃勃的男性躯体。 果然是诈死! 「是惠啊。」甚尔迷迷煳煳站起来,按住太阳穴的伤口,「下次不要趁爸爸睡着突然凑这么近……嘶, 好疼。」 他刚一抬眼,便见玉犬「浑」朝自己脖颈咬下。 甚尔松开惠的手腕,双手扮开玉犬浑的上下犬齿,控制力道向一边掷去。 那是儿子的式神,下手不能重,欺负了式神儿子会伤心的。 ——等等,为什么惠会有新式神?为什么会感受到咒力?还有这充盈于体内的独属于天与咒缚的力量…… 甚尔吃惊地望向同样目瞪口呆的惠。 面前这个儿子,比他记忆中的年长了一两岁。在他的记忆中,他刚刚还拿着天逆鉾遗憾,下一秒就陷入了黑暗,醒来时便躺在这里。 「不会我又变成植物人躺了两年之后世界末日了吧?」 「你刚刚说什么?」 两个人同时开口。 甚尔捏了捏眉心:「不要在我熟睡时突然接近我。」 「……你的自称?」伏黑惠惊疑不定。 甚尔没有注意到自己自称「爸爸」的事,莫名其妙道:「『我』?」 这不是伏黑惠想问的答案,但他没有力量再追问下去。清醒后的天与暴君不知是敌是友,他决定先不动用影法术。 甚尔这才发现惠眼中的陌生和防备,那种表情就好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 而且这个年纪稍大的惠,和他的惠在性格气场上也有微妙的不同。 很不对劲。 「换我来问,」甚尔说,「现在的时间、地点,以及最近两年发生的事。」 伏黑惠站在八米外,简略地给出答案。 在他所讲述的故事里,根本不存在伏黑甚尔这个人。咒力并未消失,孩子们成为了咒术师,以及在此次涉谷事变中——五条悟被封印。 虽然难以置信,但甚尔似乎通过天逆鉾穿越到了一个没有他存在的平行世界。 第60页 他稍作沉思,得出了结论:先去找五条悟。 咒术最强总会有办法解释这一切。 当然也包含着他对五条悟的私心——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五条悟在他这里都享有特权。 还有,万一、万一,他的悟也穿越到这个世界了怎么办? 猫猫虽然是液体,但长时间呆在又黑又冷又狭小的封印里,也会觉得不舒服吧。 突如其来的呕吐感打断了他的思索,甚尔皱了一下眉,从口中吐出一小团咒灵。 「丑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好大儿现在看起来格外呆逼,僵硬了一阵,才缓缓在甚尔手中舒展身体。 他只好手动把它送上肩头,攀上他脖子的咒灵终于显得主动了一些,黏煳煳地贴在他肩颈和腰腹间。 甚尔也不清楚这只丑宝是不是穿越带来的,他有了一个尝试的想法。 他将手放在咒灵口前招了招,示意它吐咒具。 然而入手并非冷硬的武器,而是凉凉软软的咒灵肉。 甚尔回头看到咒灵正用它的脸和嘴蹭……不,更准确地说,是在「舔」或是「亲」他掌心。 在他的目光下,丑宝身体一震,缩回头,吐出一件东西。 ——大号粉色草莓味避孕套。 甚尔做贼心虚瞥了一眼伏黑惠,对丑宝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死亡射线。 丑宝连忙把套套吞了回去,一伸一缩,又吐出一件东西。 ——一束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 「……默契呢?」甚尔死鱼眼,「要咒具啊。」 这次吐对了,是完整无损的游云和天逆鉾。 现在甚尔可以确定这是另一个世界跟来的丑宝了,毕竟它收藏的那些玩意儿,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有。 紧接着,丑宝又吐出一套衣服,用软肉撕扯着甚尔身上的羊毛衫。 甚尔闻了一下,自己身上这件确实是陌生人的衣服,又脏又臭。他暗嘆好大儿心细如髮,换上了丑宝提供给他的黑背心。 「走了。」他招唿伏黑惠跟上。 「去哪?」 「b5f中心站台,」甚尔咧开笑容,「拯救被坏巫婆关在高塔里的公主!」 * 与此同时,漏壶捏住少年的下巴,强迫昏迷的虎杖吞下十根宿傩手指。 漏壶意图抬手指向两名少女,抬起来却发现手臂只剩下了一半。 他的手臂被两面宿傩的术式整根斩断,剩下的另一半手还留在虎杖的脸上。 穷凶极恶的诅咒之王露出了獠牙。 然后说:「……你是谁。」 他脸上带着狂野的黑色斑纹,语气却是冷静中带了一丝疑惑。 漏壶飞速后撤,冷汗直冒。 ——是宿傩的力量没错,但从举止反应来看,又并非宿傩。 难道容器的意识还在? 「虎杖悠仁?」漏壶试探着问。 「虎杖?」「两面宿傩」向四周看了看,「虎杖在哪?」 漏壶惊恐:不是容器也不是宿傩,那这个占据身体的意识到底是谁啊??? * 不久前伏黑惠还在教室里上课,一眨眼就发现自己的脸被富士山咒灵捏在掌中。 受惊之下,他本能地用出咒力,那条胳膊便像案板上的鱼般被菜刀剁成两半。 富士山咒灵还提到了虎杖。 什么意思,是这名咒灵劫持了虎杖,打算拿这个名字威胁他吗? 伏黑惠微一皱眉,杀意倾泻而出,富士山瞬间就被切成一片西瓜丁似的碎肉。 特级咒灵被轻易祓除了,而祓除者甚至还来不及知道这位手下败将竟是个特级。 伏黑惠感觉不太对。 本该在七年前消失的咒灵和咒术重新出现,他的杀气和戾气难以控制,体内平白多出巨量的咒力,以及凭本能便能使用的咒术。 ……还是先问一下虎杖的事是什么情况。 他注意到了那两位少女,她们曾是夏油杰的手下,从学校劫持过他,现在也不知是敌是友。 伏黑惠瞬间出现在她们眼前,冷下脸问:「虎杖悠仁在哪?」 少女们眼瞅着「虎杖」本人寻找「虎杖」,还以为诅咒之王话中有话在暗示什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几乎被他吓哭了。 终于一个少女鼓起勇气,颤巍巍指向伏黑惠。 「您自己不就是虎杖吗?」 …… 伏黑惠对着美美子的小镜子,终于接受了自己变成了「虎杖悠仁」——更准确说是「两面宿傩」的事实。 在他体内,虎杖的意识陷入沉睡,而那个本该操控虎杖身体的诅咒之王,却嘴贫得很。 他双眼下各长了一只眼和一张嘴,传达着宿傩的意识。 「不管你是谁,你的本体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段,永堕十八层地狱……」宿傩放狠话。 伏黑惠用胶条粘住了眼下,宿傩就从双手心里冒出;缠住双手,宿傩就从脚底长出来继续聒噪。 「……」真是对气味荤素不忌的诅咒之王。 也不愧是诅咒之王,宿傩的意识太过强大,有几次操控权差点被他夺走。 「我叫伏黑惠。」他只好说。 公开情报,主动为自己增加束缚,反而会增强灵魂的强度,更容易稳住虎杖身体的掌控权。 第61页 上一秒宿傩还在扬言要怎么把他烧成人肉菜餚,在听到伏黑惠名字的下一秒,却诡异地安静了。 安静中透着一丝尴尬和一丝丝后悔。 「……你自己的身体怎么办呢?」宿傩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 伏黑惠不理解诅咒之王突然转变的态度。 「不清楚。」 「我能感觉到你的肉体还在涉谷。」宿傩说,「这样吧,我教你用咒力寻人,找到之后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为什么要接受?」伏黑惠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我并不急于回归身体。需要我的身体和咒力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真难骗。」宿傩遗憾地微笑,「我教你寻人,无偿总行吧。」 伏黑惠不置可否,回头对两名少女说:「请跟我一起走。以及,请告诉我有关这里发生的事。」 「遵命,大人。」 越向中心前进,伏黑惠便发现越多的咒灵以及类咒灵生物的尸体。它们身上带着刀伤,都是一击毙命,却连一丝咒力残秽都没留下。 这让他有了一个猜测。 ——是伏黑甚尔。 还记得他上小学时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能用影法术和父亲并肩作战。后来咒力归零,这个梦想也就不了了之。 或许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咒术师「惠」,就经常和「父亲」一同并肩作战呢。 他心里隐约产生了一点羡慕。 这个平行世界里的父亲会是什么样?一直作为天与暴君掌控生杀予夺,一定很爽快的吧。 然后他就捕捉到了甚尔的身影。 潇洒地在建筑之间穿梭,腰间缠着丑宝,挥刀斩「帐」——是惠一直以来想像中的战斗中的甚尔的模样。 甚尔也眺望到他:「惠的朋友?」 他身边的十六岁惠则是大惊:「宿傩?!!」 同一时间,十四岁的惠因为重新看到甚尔太过兴奋,一时忘了自己正在使用宿傩身体,一句「父亲」脱口而出。 他意识到失误的时候,已经晚了。 ……父亲。 十六岁的高专惠面无表情,实则三观震裂瞪向甚尔:「你是诅咒之王的父亲?」 只见甚尔「咔吧咔吧」捏紧拳头,」一脸核善的微笑。 「小鬼,谁准你叫父亲了?」他对「两面宿傩」说,「想进我家门当惠惠的男朋友是不是太狂妄了点,嗯?」 丑宝翘了翘尾巴,表示非常贊同甚尔的话。 在宿傩体内的惠:「…………」 第71章 番外乱穿原作完 宿傩在生得领域里纵声狂笑。 「餵, 小子,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伏黑惠吧。」 宿傩说的不错。 也正是因为如此,伏黑惠才无法向甚尔坦言自己的身份。 试想人家父子俩在大街上走着, 突然有奇怪的人跳出来声称自己是对方平行世界的儿子……绝对会被当做神经病抓起来的吧! 所幸这个世界的他自己智商比较在线, 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你不是宿傩。」高专惠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虎杖身体里?」 「我不会伤害身体的主人。」穿越惠很了解自己最关心的点,以及如何获得自己的信任。 「虎杖重伤后正在沉睡, 等他意识回归我就将身体交还给他。在这之前,我可以用诅咒之王的力量帮助你们。」 建立在共同语言的基础上,两方迅速达成了共识。 甚尔盯着穿越惠,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态度突然就和善了很多。 「那个人很有趣,我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咒力。」宿傩在生得领域中说,「你们是父子吧, 但看起来这边的伏黑惠根本不清楚这件事。」 伏黑惠伸手指捅了一下宿傩的嘴,听到了对方的闷哼。 这个世界的惠大概没有这种机会,他这么做也算给自己出出气。 宿傩终于安静了。 伏黑惠和伏黑甚尔的目标都是营救五条悟, 在两波人马汇合后,立刻向着御门疆所在之地进发。 「怪物正在减少。」甚尔说。 他指的是被真人的「无为转变」异化成怪物的原人类。在帐的外围还不受控制任意攻击的怪物, 在帐内却只有零星一两只。 「那个特级咒灵或许在酝酿什么阴谋。」伏黑惠警惕地说, 「或许他们正汇集起来, 打算伏击我们。」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奇妙的少女。 虽说是少女, 但身材好到爆棚,就像是是按照名模的黄金分割率量身打造的身体,灰色的头髮扎成马尾在身后晃来晃去。 她站在队伍最前面,而近百名怪物排成一条长队,挨个走到她身前。 在少女面前,富有攻击性的怪物仿佛变成了乖孩子, 而当她的手掌触碰到怪物的时候,那些丑陋的傢伙奇蹟般地变回了人类。 伏黑惠和伏黑惠神经绷紧——因为那少女不是人类,而是一名他们没见过的女性特级咒灵。 「咒灵小姐,」甚尔吊儿郎当地搭话,「能否行个方便,带我们去找御门疆啊。」 他神情轻松自如,手中游云却抡得虎虎生风。 少女转过头,露出一张苍白又带着两条缝合线的脸。 灰头髮、缝合脸、特级咒灵……性别不对,但除了真人以外没有其他可能。 第62页 「真人」似乎比他们还要惊讶。 「嗨,伏黑,还有甚尔。」她将马尾爽快地甩到背后,「虎杖,你什么时候在脸上纹身了?」 伏黑惠有穿越到其他人身上的经验,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钉崎?」 「是我,虽说这具身体不是我的。」真人牌钉崎说,「话说你明明长了一张虎杖脸,怎么说话是伏黑的味儿?不会你也是穿的吧。」 「是你想的那样。」宿傩牌伏黑惠说。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身为咒术师的高专惠心想。 他很少阅读网络小说,只觉得事态发展从天与暴君死而復生后就变得非常奇怪,却不清楚有一种情况叫做穿越。 他当然也不知道,平行世界的钉崎野蔷薇想找伏黑惠借笔,刚触摸到对方的后背,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名陌生男性。 说是男性也不准确,因为这具身体甚至没有任何代表性别的生殖器官,整个人都像是橡皮捏出来的一般。 「捏橡皮」这个想法产生的剎那,钉崎灵光一闪,右手瞬间变成了刀刃。 ……好神奇。 钉崎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手捏成各种形状,玩了一阵,又对着地下商场的等身镜,改造自己的身体。 那平面镜如同嘻哈镜一般,镜中的倒影一会儿双耳过肩,一会儿眼大如外星人,又一会儿手指像墩布拖到地上。 她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玩够了才捏出了一副超模的身材。 这是什么绝贊的特异功能!要是全世界都有这样的能力,女孩们再也不用为了减肥挨饿吃素啦。 自我欣赏还没一会儿,钉崎便见一只怪物拖拽着人类的尸体,献宝似的交给她。 然后她发现,她不仅能改变自己,还可以改变他人——比如,将怪物变回人类。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呜呜伏黑!」真人牌钉崎扑了过来,「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啊,真是太好了!」 宿傩牌伏黑惠拍了拍她的后背。 「当然不是一个人,」甚尔将游云搭在肩头,「现在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总之我会把你们都带回去。」 接收到儿子讶异的眼神,甚尔咧嘴一笑:「我也是啊。」 宿傩牌伏黑惠抿唇。 虽然刚才有了钉崎陪伴,但当他知道父亲居然也在的时候,那种萦绕在心间的孤独感才真正淡化。 甚尔什么时候发现他身份的呢?伏黑惠也不清楚。 另一个伏黑惠更是一头雾水。 看看他遇到了什么——真人变成了女孩还自称钉崎野蔷薇(问题是性格完全对得上),而据她说宿傩的芯子里是伏黑惠,还有一个奇奇怪怪似乎和他们都认识的天与咒缚。 小说里都不敢写这么魔幻的剧情! 钉崎三言两语解释了穿越的前因后果,高专惠显然将信将疑。 「不管怎么说,你的目标也是解除五条悟的封印。」甚尔抱着手臂说,「既然我们对你有所帮助,那么我们的身份也没必要弄那么清楚了,不是吗?」 不是的,我想知道你是谁。高专惠这么想着,却点头道:「没错,我们是合作者的关系。」 甚尔朝他笑了一下。 那个令高专惠温暖的笑容转瞬间便变成了不怀好意的坏笑。 「对了,刚刚你们说封印五条悟的傢伙是一个占据夏油身体的『邪恶咒灵』?」甚尔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说不准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哦。」 「什么?」钉崎问。 「没发现吗,野蔷薇和惠的穿越对象都不是平行世界的对应体,而是两个可能即将残害无数人命的『邪恶咒灵』。」 甚尔笑着说,「按照这种规律,寄生在夏油身上的那只咒灵……说不定灵魂也换了他人。」 「真有可能耶!」钉崎说,「那我们打个赌,穿进去的会是谁?」 紧接着她就说:「我赌虎杖。」 「五条老师。」惠说。 丑宝悄悄翻了个白眼。 甚尔想像了一下五条悟或者虎杖那两个沙雕穿越成夏油杰的样子……啊,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那我赌除了他俩以外的,」他说,「说好了,输家到赢家的房子里扫一个月地板。」 * 然而谁都没想到,当他们到达b5f时,本该看守御门疆的假夏油,却略微蜷缩着身体,乖乖侧躺在地板上。 一时间,钉崎和惠心里一凉。 完了,这么乖巧文静,肯定不是五条悟/虎杖! 假夏油翻了个身。 在看到甚尔的一剎那,他的双眼突然睁成杏仁大小——考虑到夏油杰的眼型这已经殊为不易——有闪亮亮的光芒从其中绽放而出。 假夏油软绵绵地站起身,第一步就踩到了袈裟,直接摔扑进了甚尔怀里。 「妈妈!」他口齿清晰的喊。 背景里的三小只表情碎裂。 「妈妈」、「妈妈」,他断断续续又持之以恆地喊着,仿佛一辈子就只会这一个词,如今终于能用人类的咽喉将这个词表达清晰,便根本捨不得停下。 「一共两个月的地板就归你们了。」甚尔很开心地对假夏油举高高,「我们丑宝真是给了爸爸一个大惊喜。」 脑花牌丑宝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第63页 然后被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一下。 或许那根本算不上「打」,因为四级咒灵的肉体实在太弱了,费尽全力也只能用尾巴碰那么一下。 四级咒灵显然无法和特级咒术师的肉体抗衡,咒术师几乎毫无觉,肉虫子的尾巴却红肿起来。 它刚想嘤嘤嘤,就被甚尔拽了起来。 「丑宝在夏油身体里,所以你是谁?」 丑宝牌『?』默默装傻,并试图用小脚脚讨好甚尔的手指。 「不说我也知道。」甚尔恶劣地笑,「咒术最强竟然变成了四级咒灵,真菜。」 他又补上一句:「连大号套套也用不了了吧?哦不如说以后根本用不上套套了。」 五条悟摊成了一条死肉虫,身体逐渐缩水。 其实以往丑宝兴致不好的时候,也会软趴趴地缩成一团求安慰,甚尔一般只会粗糙地摸上两把。 然而当他知道这小傢伙体内是五条悟的意识之后,整只虫突然就变得可爱起来。 大概夹杂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捉弄心思,甚尔伸指弹了他两下,又没忍住亲了一下。 瞬间,丑宝牌五条悟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偃旗息鼓,甚至连甚尔的触摸也要躲避。 ——亲亲摸摸抱抱当然很开心,但他现在用的可是丑宝的身体! 他可不喜欢自己ntr自己。 又想要,又抗拒,又蠢蠢欲动,又被迫隐忍。 小小的四级咒灵里突然承载了这么多情绪,差点撑到爆炸。 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甚尔左肩挂着一只假夏油,右肩趴着一只悟虫虫,将闪烁着的天逆鉾插入御门疆之中。 按理说御门疆处于脑花的掌控中,光有破除咒术的天逆鉾无法撬开门锁。 然而目前丑宝的意识取代了脑花,意味着御门疆成为无主之物,剩下的只是一层咒术封印而已。 门锁开了。 当处于封印中的五条悟被拉入流动中的时空之时,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捅了自己的天逆鉾,第二眼看到的是捅了自己的天与暴君。 前者被他封印在海外,后者早已死于他手下。 有一瞬间,五条悟以为自己到达了死后的世界。 他甚至有些高兴地想,人总不能死第二次,在死后的世界里,至少还有人能和他长长久久地战斗下去。 有这人潜伏在黑暗中时刻给他一刀,总不会觉得无聊。 然后他看到,天逆鉾在消散,而伏黑甚尔的太阳穴也重新溢出鲜血。 穿越者之所以穿越的理由已经消失,他们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小心点,别被封印第二次。」甚尔把假夏油推给五条悟,「这种处处都是咒力的世界,我可懒得再来了。」 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下,尸体也变成了别人的样子。 「五条老师。」伏黑惠的声音唤醒了呆怔中的五条悟。 重新夺回身体掌控权的脑花、宿傩、真人,这些强大的咒灵都需要五条悟去解决,但既然他名为五条悟,不管多么艰难的事都会迎刃而解。 不需要那么多牺牲,世界会变得美好。 而那一天就像是一场魔幻的梦,梦醒时分,却发现这个梦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有些事情不会变,比如伏黑惠直到很久以后才得知那个天与咒缚是自己的父亲,而他的父亲永远不会活转过来。 有些事情却暗中改变,比如伏黑惠将永远记得在那个匪夷所思的万圣节里,他曾经受到了来自父亲的保护。 他们说了很多话。 父亲朝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