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侧写2》 第1页 [gl百合] 《犯罪心理侧写2》作者:地山谦【完结+番外】 回顾前期精彩内容,请查阅《》 文案: 卷 3 #红玉案# 可以直接看罪2,彼此之间是独立的案子,主角一致~ 在宋玉诚与刁书真下基层服务后,十年没出过命案的沟宁镇马上出了“8.14杀人案”,后此案更名为“8.14特大连环杀人案”。兇手杀人之后,取走了死者肾脏、肝脏、眼睛等器官,究竟为何? 罪恶滔天的背后,是情深不寿。 卷 4 #杀夫案# 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背后居然隐藏着这样错综复杂的故事。 白月光的妻子与红玫瑰的情人,不约而同地发现她们被男同性恋丈夫/情人给骗了。 于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兇杀案,就此开始…… #预收文# 下一本开这个,喜欢病娇占有欲的可以戳一戳~ alpha消失后二百年,在omega掌权的当下,杨珏分化成了世界上唯一的alpha。 为了不沦为omega的玩物,她一次次逃跑,却难逃太女裴佑安的魔爪。 “我已经创造出了omega信期完美的抑制剂,还切掉腺体成了个普普通通的beta,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杨珏哭着挣扎道。 “你的唿吸,你的心跳,你的每一寸肌肤,还有你桀骜难驯的魂魄。”裴佑安的吻落在她红透的眼尾,沉醉道,“都完完整整地属于我。” 排雷: *巧取豪夺 *1v1,双洁 *手辣心黑挑剔丧病的omega攻*清冷禁慾心怀天下的alpha受 内容标籤: 强强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刁书真,宋玉诚 ┃ 配角:付青云,陶燃锦,柳铭烟,姜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哄老婆开心嘛 立意:生命高于一切 卷三:红玉案 第1章 诡梦 肤色白皙的人枕在瓷白的浴缸边,眉眼清俊,齐腰的黑髮在水面上摇曳开来,如同浓密的海藻。修长的颈部曲线,精緻的锁骨,让人不禁想一探陷在水面之下的其他绝妙之处。 他微微阖上双眼,像是栖息在一场甜美的梦境之中。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好一副美人沐浴图。 可惜美人么,皮肤呈现出鸡皮样的皱褶,潮湿滑腻。刁书真轻轻一撕,半张面皮就那么突兀地挎脱下来。黑色的玫瑰花瓣下面,清水成了诡异的红色,血色的水在光洁无暇的地上,蜿蜒成美妙的画面,直到逃逸在门外红色的地毯下面。 “可惜,要是这起案子不能破的话,开陵市‘命案必破’的荣誉就要被打破了。”刁书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虽然死者是因割腕而失血过多,但是——” 她笑着剥开了水面上的碍事的玫瑰花瓣,将尸体翻了个面,“一般人不会割掉自己的两个肾自杀吧。” 在周围一片厌恶的表情和止不住的呕吐声中,刁书真的笑显然莫名的刺眼:“当然,不排除这是什么新型的自杀方式。” 快乐,极致的快乐。 像是蜘蛛散开恍如无物,实则铺天盖地的网,刁书真的心跳加快,肾上腺素分泌。那是种极致的快乐,仿佛过山车到了最高处,悠悠的白云飘在身边。你俯身,却看不见缥缈的地面那一秒。 纯粹无暇的快乐。 像是孩子在夏季的暴雨中扔掉雨伞,赤脚踩水;盛夏的江边,金色的光束悠悠攀升至天空,在制高点洒落下漫天的烟花。又或者是除下文明的外衣,毫无顾忌地做快乐事情,那般肆无忌惮。 解开了所有的束缚和枷锁,享受纯粹的快乐。 在可视化的画面之中,刁书真看见兇手步履轻盈,轻轻地哼着歌,在极致的快乐之中,享受这次艺术化的谋杀。仿佛产生了冥冥之中的共鸣,在一片惊恐交加、嫌恶噁心、愁眉不展的气氛中,她的血悄然沸腾起来,心脏为之雀跃。 激动。兴奋。快乐。喜悦。 红色的结晶,橙色的喜悦从小腹处升腾而上,驱动黄色的力量剖开苍白的皮肉,清透的夏风带着绿色的树影悄然旁观,蓝色的轻快从兇手的喉间溢出。圆圆肥肥的泡泡在阳光下折射出靛色的光芒,在上升中炸裂,紫色的邪恶魂魄在阳光中消弭于无形。 刁书真不由地笑了起来,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越笑越大声,最后笑着弯下腰去捧着自己的肚子发抖。 她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房间的壁角似乎还迴荡着自己魔性的笑声。小腹隐隐作痛,是笑得快断气所留下来的后遗症。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那是嘴角留下来的喜悦的泪水。 原来不过是一场诡异的梦境。看样子,睡前看《犯罪心理侧写》,实在算不得一个良好的睡眠习惯。 “叩、叩叩、叩叩叩。”有节律的敲门声响起,身着白袍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生得极冷,却又极艷。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棱,勾勒出她朦胧的轮廓。她的皮肤是禁慾的冷白,衣服没能遮住的手腕和脚踝,像是凝结了如霜如雪的月光。 像是个心系苍生,不染红尘的仙子。 刁书真条件反射性地将留着羞耻罪证的枕头给藏到了被子下,快速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装作正经的模样:“有事?” 第2页 女人没有回答,但那张严肃的脸,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递给了刁书真一张照片。那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腹部的一刀横向的刀伤,几乎将这个人像是撕一片薄薄的纸一般扯成了两半。 尸体的头髮拧成了一条结实的绳索,借着头髮和头皮的力量将它悬挂起来,在风中摇摇晃荡,如同一尾纤长的鞦韆。 “你们希望死者是自杀的可能性又落空了。”刁书真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着戏嚯的笑意,“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上腹部切开一个大口子,然后用头髮把自己给吊起来自杀吧。” 奇怪,她怎么老是在笑,像是控制不了一样。 “那这个呢,还有这个呢?”女人又给她递来了一大叠的照片。 各有各样的古怪死法。一个尸身完好,但是面部之中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留下了两个空空的血洞。尸体睁着空荡荡的双眼,两个血洞幽幽地盯着来人,实在是让人从脚底板下生出一阵寒意。 另一个就更加血腥了些,胸膛大开,两边的肋骨清晰可见。虽然这样形容真的不太礼貌,但是刁书真想起了菜市场里悬挂的新鲜猪肉,里面的内脏掏得干干净净,挂在那里待价而沽。 刁书真啧啧称奇,心想她究竟从哪里搞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大半夜的找自己讨论。要是一般的女生早就尖叫+蒙眼+报警三联了。 不过嘛,很对她的胃口。 她喜欢。 她的脑子飞速地运转起来,眉飞色舞道:“依我看吶,兇手一定是一个……” 她滔滔不绝地分析着,说了半天,周围却是安静得一点生息都没有。那女人安静地站在旁边,如同一尊冷凝的雕像。 月色映亮了她的眉间,却穿不透那双幽深的眼瞳。 一个人的眼神,往往能暴露人的内心。很多人不敢直视刁书真的眼睛,因为害怕他们的心思在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无所遁形。 但刁书真看不懂这个女人的眼神。那过分幽深的眼瞳,如同能夺走一切的黑洞,连光都不能从那里逃逸成功。 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从心底里感到警惕,刁书真敏锐的直觉峰鸣作响,她一把掀开被子,隔开那幽冷阴寒的视线,试图跳下床逃逸成功。 女人却像是对她的反应了如指掌,在被子遮天蔽日的那一瞬间迅速动作,膝盖顶在她的两腿之间,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一只手钳住了她的手腕子。 被子覆在两人的身上,隔绝出一片绝对黑暗又狭小的空间,里面囚禁着两个衣着单薄的漂亮女人。 对方温热的唿吸声撩在她的面上,刁书真嗅到幽幽的冷香从她微凉的胴体上发散出来。 深夜。孤女寡女。床。 危险因素齐聚。 危险而浪漫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动,随着唿吸的开合在两人间拉起了看不见的红线,唿吸由深缓变得急促,心跳加速,渐渐合二为一,形成同频率的一个。 窗外下起了大雨,而屋子里的声音也不逞多让。 对方松开了她的手腕子来搂她的肩膀。她勐地推在女人肩头,却在完全的黑暗之中失了准心。 她触到了天上的云,又勐地跌落回谷底。 案板上的青鱼拱起背嵴,来了一个漂亮的翻越。却难逃任人宰割的命运。 “怎么这么不老实。”对方的声音听上去相当愉悦,仿佛雪山融化的溪流潺潺而下,清澈又悦耳动听。 然而她手上的动作可不是那样,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红绳绕上了刁书真的手腕,顺势系在了床头。 挣扎了几十秒之后,刁书真才明白这个看似松垮的绳结实则用心相当险恶,是个活结没错,但就是个越挣扎越紧越紧的活结。 本来只是松松地套在腕子上,这下却紧紧地勒进了白皙的皮肉里。 刁书真红着瞪她,骂她,踹她,开始飙垃圾话,警告她,威胁她。 案板上的鱼躬起了雪白的肚皮,用力的肌肉足够支撑一个鱼龙入海的弹跳,却被拿捏住了细滑的鳞片;锅里的螃蟹顶开了盖子,又被一把摁了回去。 越来越上涨的潮水渐渐将她吞噬,唿吸被尽数夺走的那一瞬间,纤瘦的影子后仰如同一轮上弦的弯月。 有炫目的白光在她眼前炸开,仿佛濒死之际通往来世的轮迴之桥。 她算是明白了,为何有人会用“欲`仙`欲`死”来描绘皮肉之间无聊的纠缠。 她累得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开,却有温热的泪滴落在她的面上。 在熹微的晨光里,冰雪雕琢而成的女人,眼睛里有晶莹的光点破碎而下。刁书真惶惑莫名,这一幕像极了那些古老的传说,暗夜里的雪灵在白日消融于无形,从此不復存在。 除非……她的恋人想起她的名字…… 到底是谁呢……可恶啊…… 那个名字到了舌尖,为何偏偏就吐不出来呢? 刁书真去攥她的手腕,摸到的却不是细腻滑嫩的肌肤,冷漠的风从她的指尖掠过,她的手指底下一片空无。 “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啊……”女人的嘆息消失在风里,消弭于无形。 “不!”刁书真从床上弹坐起来,睁开了眼睛。 第3页 熹微的晨光从窗户里漏进来,沟宁县的早晨在楼下传来了小贩叫卖油条豆浆的声音中开始了。 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轻薄的睡衣黏在身上,如同一条湿漉漉的毛巾黏在后颈,很不舒服。 她头疼欲裂,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时,软绵绵的,仿佛一场大病初癒。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的梦魇所纠缠过了,梦嵌套着梦,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醒来。 只是,在醒来之后,梦境中的一切如同黑影消弭于光线一般,只在记忆里残余下混沌的痕迹。 似乎梦到了一起兇杀案,但是却体会到了极致的快乐。还做了个春`梦,主角却不记得是谁,身体交缠、魂魄交融,反而令她莫名悲伤。 仿佛在胸口揣了个熟鸡蛋,那一片微微发热。她掏出里面的半片红玉,捂在掌心里,连带着掌心也微微发烫。 是那半块玉在发烫。 刁书真勾了勾唇,在指尖点了根女式香菸。在缥缈蒸腾的雾气里,她神色难辨。 只是去个十年都没发生过一起命案的小地方打打酱油,能有什么事?理智提醒着刁书真,但那场梦所带来的预兆,令她的心头不由地添上了几分沉重。 等她洗漱完毕,换上衣服之后,面上的疲惫和脆弱一扫而空,她的面上又挂上了那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像是什么事都入不了她的心。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七夕节快乐!作者本人还是孤寡孤寡孤寡,啦啦啦 一般一周五更~ 参考文献:1.特维, 李玫瑾. 《犯罪心理画像》[j]. 检察风云, 2011(第2期):7. 2.特维李玫瑾. 犯罪心理画像 : 行为证据分析入门[m].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2005. 3.迪·金·罗斯姆. 地理学的犯罪心理画像[m].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2007. 4.罗亚妮, 余怡. 杀人摘取器官案尸检分析[j]. 云南警官学院学报, 2014, 000(001):107-109. 5.韦永凤, 李英. 取供体肾手术的配合体会(附21例报告)[j]. 广西医科大学学报, 13(4):2. 6.蒋瑞东, 秦玉林, 李响应,等. 杀人后切割□□官并取走内脏器官案件的检验与分析[j]. 广西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8(s1):58-59. 7.云会新, 杨振来. 50例杀人碎尸案分析[j]. 刑事技术, 2007(001):59-61. (未完待续) ——————————————- 放个预收 使人变成丧尸的病毒席捲了全球,华南区中理院成了唯一的净土和人类的希望之光。 御姐凌泽担任了制造疫苗的重任,无人知道,这个骁勇聪明的omega,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alpha。 【一旦我暴露身份,渴望后代的人类,会将我幽静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地标记、繁衍。】 浓烈至极的信息素味从面前的丧尸身上爆发出来,没有人能拒绝这样高的匹配度,凌泽跪倒在地,眼尾泛红。 【你同他们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哦,亲爱的。”黑髮的少女拖起赵凌脖子上的项圈,“你只属于我一人。” 病娇弒杀丧尸omega少女攻*科研人员alpha御姐受 ——————————- 还有罪3的预收,我斟酌一下,喜欢的可以点个预收 第2章 扫黄 “开陵市沟宁县,玉诚,组织派你去那边呆个半年回来,没有什么问题吧?”省厅人事科副科长王焱焱递给了宋玉诚一张文书。 宋玉诚扫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热烈同意。 下基层,看着像是个苦差事,实则不然。 宋玉诚从国内顶尖大学z大毕业之后,又到国外卡罗林斯卡学院学习,那理论知识丰富扎实。更何况她不是空担着名头,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这些年凭藉她专精的知识,这些年破获了好几起疑难悬案。 更何况,她年纪尚轻。虽说技侦说不上官运亨通什么的,但是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成为法医学界的大佬指日可待啊。 这也是王焱焱争取来的机会,下基层,能刷个服务基层的资歷,既为省里完成了规定的指标任务,又为日后升职称积累了绝佳的政`治资本。 论学歷,能力,办案的功绩,家里的出身背景,宋玉诚哪一样都不缺。唯独就是性格相当冷淡,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不愿意攀附旁人,加上迟迟未婚,人脉是比较萧条。 加上她确实属于年轻一辈,资歷确实还尚浅,破格提拔为副主任法医师恐怕有的人会不服。王焱焱也是想等她回来之后,好堵上悠悠众口,能名正言顺地提拔她。 宋玉诚自己虽然不懈于钻研这些,可是对于王焱焱这位校友加学姐的好意还是心领的。她仔细将文书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正待转身离去。 “你等等。”王焱焱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叫住了宋玉诚。 那双墨色的眼睛悠悠地看着她,像是在疑惑她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件事……”王焱焱扯了扯自己胸口的领结,她斟酌着词句,“我师妹在那里实习,过了之后才会正式入职,请你多多照顾,手下留情。” “应该的。”宋玉诚认真道。 第4页 照顾除了一腔热血之外什么都不会的菜鸟,虽然麻烦,但既然是王焱焱所託,她自然不会推辞。 “我那个师妹……是……”王焱焱深深地吸了口气,捂着额头道,“是刁书真啊。” 厚重的实木桌子掀起了一角,叠放的文件扑簌簌地往下掉落。青花的瓷盏跌落在地,摔个粉碎,馥郁龙井的香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宋玉诚一脚踏在椅子上,揪住了王焱焱的领带。 “书真?”她的声音罕见地微微颤抖,如同珠玉粉碎在瓦磬之上,“这些年,她去哪里了?” 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额角青筋暴起,过分用力的指节发白,皮肤下黛青的血管像是要爆裂开来。 平时的宋玉诚清雅如同谪仙,此时的她却宛如修罗厉鬼,踏着尸山血海前来索命。 王焱焱憋得面色通红,艰难地摇了摇头,领结卡在她的脖子上,她快要窒息身亡了。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宋玉诚冰凉的目光凝结在她的脸上,像是要剖开这张面皮,看看下面埋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在王焱焱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宋玉诚深深地吸了口气,手纸一松,光滑的领带从她的指缝间流水般滑落。 王焱焱大口喘气,声音略有几分嘶哑:“你不妨自己去问她。” 宋玉诚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冷冷道:“好。” 王焱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抢在宋玉诚关上门的前一秒道:手下留情!给我师妹留条命!” 宋玉诚剜了她一眼,重重地冷哼一声,重重地把门给摔上了。 王焱焱坐在转椅上,上下晃着腿。她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在转椅上连续转了好多圈。 宋玉诚啊…… 只要一提到刁书真,你就不再是凝固的雕像了。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只能摆放在龛笼里让人祭拜。 当然,王焱焱也没想到,宋玉诚直接进化成了一条暴躁的母龙。 她双手合十,默默朝着天空祈求了一下: 千万要让宋玉诚正常地遇见刁书真,这个不靠谱的师妹至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千万别在师妹浪迹花丛的时候遇上啊! 那师妹…… 被打死和淦`死,总得选一样。 王焱焱快速地搓了搓手,瞳孔放大,眼睛微微湿润,显得无比兴奋。 良久,她的目光落到窗户婆娑的树影上,轻轻吁了口气。 * 宋玉诚推却了县里给她订的酒店的高档房间,顺势在单身宿舍住下。无奈,这小地方的派出所里真是连一只雌性蚊子都没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听说来了个漂亮的神仙姐姐,仿佛动物园里来了只大熊猫一样,个个跑过来参观。 宋玉诚揍了几个,但实在是不堪其扰,于是只能在派出所不远的地方找了个房子租住。 按时日来算,后天就是刁书真来沟宁县派出所报导的日子了。 小地方不比省城,夜生活没那么丰富,人也睡得早。稀疏的路灯下,偶尔零零星星地驶过一两辆小电驴。 因此,外头梧桐树上知了的聒噪声,便显得更喧嚣了。 宋玉诚的生活规律且精确,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她阖上手中的《尸体变化图鑑》,整齐地码在桌上。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进玻璃杯里。 在这样三十六七度的大夏天里,她依旧将冰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半分钟,直至温热才喝。 这晚,本该在精准生物钟的作用下,五分钟之内陷入梦乡的宋玉诚罕见地失眠了。 月色漫过轻纱织成的床帘,在宋玉诚的枕边落下朦胧的碎影。 她点亮手机屏幕,聊天记录里置顶的那个人依旧是灰色的头像。那人从来不避讳这些事情,甚至出于某种独特的幽默感,还特意把自己的头像给弄成黑白的,整得和遗照似的。 点亮整个画面是,是她七分灿烂三分狡猾的笑颜。笑容里两颗小虎牙冒了尖,更显出几分稚气。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九年前。 晶莹的玉躺在宋玉诚霜雪般洁白的掌心里,如同天地间的月光都凝结在这块玉石之上一般,光彩夺目令人挪不开视线,外面的满月都不由地黯然失色。更为奇妙的是,那块玉石的中心生得一眼红豆大小的硃砂艷色,仿佛一汪泉眼,整块玉里有细流般的细腻纹路流转,更增添了一份鲜活的灵气。 令人惋惜的是,这块玉残缺不全,仅有一半。 宋玉诚的思绪繁杂,心烦意乱,以至于没注意到掌心中的玉正在微微发热。 九年了。 刁书真就是骤然出现在她漫漫长夜中的烟火一般,点亮了她的眼瞳,却悄然而去,不知所踪。 她一直寻觅的人,居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灯火阑珊之处。 宋玉诚翻来覆去,睁眼看着月色西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色,进而天光大亮,竟是一夜未眠。 * 开陵市公安分局沟宁派出所。 新从省里下来的法医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精緻,几可如画。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气势。鼻樑高耸,嘴唇是冷淡的色泽,下颌骨的线条清晰流畅,无论是正脸还是侧颜,都是毫无死角的冷艷。 第5页 身量高挑,手指纤长,除了深蓝色的警服之外,经常着白衬衫配一条黑色的小脚西装裤厚底的马丁靴的标准配置,简直是朴素得令人髮指。 时常让人感觉这样素的打扮配上这样的颜值,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然,美人就算是披着麻布袋都是好看的。 宋玉诚来的第一天,就不知道撩动了多少单身小伙的心。要不是她真的是气质高冷,不苟言笑,能镇得住一帮人。估计相亲会都不知道开了多少场了。 而此时,他们心目中的女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和他站在洗浴中心天上人间的门口。 “宋法医,宋法医,真不麻烦您了。”警察小陈是满头大汗,简直是要泪流满面。天知道本来是要去当地伤情鑑定中心参观的宋玉诚,半路上突然临时起意,要同他们一道去扫黄? 宋玉诚还真不是临时起意——她是无意间瞥到,骑在小电驴往洗浴中心赶的那个背影,像极了九年未见的故人! 刁、书、真。宋玉诚咬了咬牙,面色阴沉,腮帮子旁可怕地突出了一块。 多年未见,死性不改! 小陈瞄了瞄身旁散发着恐怖气势的宋玉诚,霓虹灯轮番照出了他额头上豆大的汗滴,五颜六色的。 虽公安机关是连年清扫打击,可万一真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入了宋玉诚的眼——巡警打了个抖,乖乖啊,虽然人家经歷过尸山血海的大场面,但是毕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万一真有那种活色生香的场面…… 宋玉诚的警察站定脚步,双手抱胸,一双沉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天然的严肃:“都已经七天了,这七天之内,沟宁区有发生什么案子吗?就连交通事故或者伤情鑑定都没有。” “带上我?”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基层的工作。” 不过小陈可不敢拦,明面上来看,人家宋玉诚是法医,是技侦,工作内容和他们日常工作是风马牛不相及。 但人家可是从省里下来基层服务的,所长指明要好好招待的人,小陈可不敢怠慢。 这么一尊大神,自己可是得罪不起。而这尊大神莫名其妙黑了脸,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小陈半点摸不着头脑 小陈到底是年轻,有很多事情不曾经歷过。要是社会经验丰富的所长老刘在这,一看就懂: 嚯,整得跟暴怒的老公来揪红杏出墙的老婆回家似的—— “走了。”宋玉沖他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到最上层情侣标间窗口上。那里泄露出暧昧招摇的粉红色灯光。在极其有限、隐隐约约的一瞥里,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背影,就是她苦苦寻找了多年的人。 刁书真。 数年不见,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这些年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像是从茫茫人海中完全消失了一般? 宋玉诚再忍耐不住,满腹的疑问和焦虑几乎要将她逼疯。她撇下小陈,撂下一句“你先查下面,我去去就来”,就沿着楼梯急匆匆跑了上去。 601. 宋玉诚的心跳急促,几乎要从胸口里蹦出来。她满心酸涩,甚至顾不上敲门的程序。退后一步,飞起一脚,女式皮鞋携着巨大的力道正中锁眼。 只听见稀里哗啦一阵轻响,像是有什么遭不住的螺丝钉噼里啪啦往下掉。 门悠悠地弹开了,昏暗的光线里,有两个穿着清凉的女人。一个成熟妖娆,眉梢眼角满是风情的,身上就穿着一条亚麻的白色吊带上衣,下面套了条才刚刚没过大腿根部的短裙,露出成熟修长的腿。 她像是本来要亲吻矮个女人的耳垂,被意外打断之后,就这耳边轻轻擦过去了。 “买的蹲右边,卖的蹲左边。蹲好,手抱在脑袋后面,别动。”宋玉诚冷冷地说。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审核的xp和我的一点都不一样,我以为不对劲的地方没锁,十分对劲的地方给我锁了,哎…… 第3章 篓子 妖娆女人倒是乖觉得很,自己蹲在墙角,抱头蹲下,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和手机。 稍矮的女人不慌不忙,依旧坐在椅子上,慢慢地阖上手中的书。她循着声源,悠悠地投过来一瞥。 她有着一头浅栗色的齐肩短髮,眉目清秀,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平光眼镜。她穿了件深蓝色的修身小西装,墨绿色的领结松松垮垮坠在领口,大片的春光唿之欲出。配上一条黑色的阔腿裤,咋一看上去很有知性女性的派头。 可这是情侣套房,也就是说——满屋子都是暧昧的粉红色调,到处都散落着艷俗的红色玫瑰。中间两米宽的水床上洒满了玫瑰花瓣,几乎都可以想像得到那是怎样的激`情和荡漾了。 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穿这一身,配上她那张清秀姣好的脸,简直就是斯文败类啊! 偏偏这张脸,就是烙印在宋玉诚记忆里的人,她苦苦找寻等待了九年的人。 刁书真。 宋玉诚咬了咬牙,眼睛里像是淬了寒冰,幽幽地盯着她,屋子里的气温仿佛都骤降了许多。 刁书真慢悠悠地调整了下坐姿,回望过去。 两双眸子,一如辽阔深邃的大海,正唿啸着暴风骤雨的浪潮,一如澄澈明镜的天空,高远无法走进。 第6页 浓重的火`药味在这件狭小的屋子里聚集,席捲了每一寸空间,逼得人喘不上气来。 “啪嗒。”东西落地的轻响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宋玉诚收回目光,弯腰拾起了妖娆女人落地的身份证。 她仔细地比对了下,又翻了翻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她周身恐怖的气势收了不少,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妖娆女人大喜过望,瞥了刁书真一眼。刁书真摆了摆手,让她不用管自己。于是她低着头,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没事了,那我也走了。”刁书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伸了个懒腰,面上挂着懒散的笑意,“都是误会嘛,警官大人。” 她拖长了语调,这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半点没有尊敬的意思,嘲讽中带着三分调笑的意味,平白让人火大。 “警官大人?”宋玉诚站在椅子前,玩味着这四个字,凉凉地勾起了嘴角。她一手摁住刁书真的肩膀,一手撑在桌上,将她的去路堵死,“你的身份证,嗯?” 刁书真的手插在口袋里,作势要掏出身份证,却一把推在宋玉诚的腰侧,水一般柔软的身体尝试从侧面熘滑出去,却被宋玉诚扯住了领口。刁书真反切她的手腕,膝盖顶向宋玉诚的小腹。兔起鹘落之间,两人交换了几招。刁书真几次找到空隙试图熘走,却又被宋玉诚给封死。 结局就是,宋玉诚一条腿半跪上藤椅,手中攥着刁书真的领结,将她圈在椅背和自己的身体之间。而刁书真抵住宋玉诚的肩膀,蜷缩在椅子上,勉强为自己开闢出一个生存空间。 太近了。 近得彼此之间炽热的唿吸交织在一起,越发滚烫。宋玉诚的饱满的胸口几乎压在她的面上,馥郁的冷香一个劲地往她的鼻端里钻,伴随着这久违而熟悉的味道,内心深处埋藏已久的躁动几欲破土而出。 刁书真悬在胸口的玉毫无徵兆地滚烫起来,简直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要在一片灼热的疼痛之中,在光洁无暇的皮肤上铭刻下自己的印迹。 宋玉诚手中的橡胶警棍点在她的锁骨上切记,沿着她的修长的颈线缓缓向上,挑起了她的下巴,逼得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刁书真仰头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琥珀色眼睛里三分羞恼七分迷茫,唯独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像是刚从桑拿房里出来,就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透彻的凉意从宋玉诚的心底里蹿了上来,五脏六腑都像是结了冰似的,寒冷彻骨。 刁书真一愣,似是不明白为何这个多事的疯女人为何会露出这样悲痛欲绝的表情,那汹涌而来的悲伤令她如坠深海,唿吸不能。 可也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宋玉诚又恢復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咔哒”一声,一副手铐紧落在刁书真的双腕上。 “艹,你有完没完了。”刁书真挣扎起来,她本就恼羞成怒,刚刚那番讨不到好的打斗更激起了她骨子里的乖戾之气,她红得眼睛道,“艹,我和她有没有不正当关系,你翻过我们的聊天记录你不知道?你放她不放我!?” “核实身份不明的人员,是我们的责任,这是正规程序。”宋玉诚神色更冷,“身份证?” “艹,没有!没带!”刁书真蛮横道,“我是本地人,身份证落在家里了。” “那你只能跟我走一趟了。”宋玉诚半点情面不讲。 “你太平洋的警察是吧,管的真宽,艹!”刁书真翘起了二郎腿,斜睨着她,“刚刚出去的那个是我女朋友,可以了吧?我们正当的恋爱关系,就算脱光了衣服在床上干点什么你也管不着——” “她是你女朋友?”宋玉诚怒极反笑,眉眼上挑,气势凌厉到了极点,“突然被警察查房,正常的夫妻或者情侣,男方会下意识用衣服遮住女方,或者将女方护在身后。” “相反。”宋玉诚的声音冷得像是积年不化的寒冰,“那些买和卖的,一见到警察,那可是下意识推开对方,装作无事发生啊。” “你自己说,你是哪一种。”宋玉诚仿佛阖上了刁书真的棺材板,再往上头钉死了数个钉子。 “我——”刁书真像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吞不进又哽不出来,憋着她满脸通红。 她恨恨地瞪着宋玉诚,就很想把这个迂腐无聊的警察的天灵盖给掀开来看看,里面的大脑沟回是不是都是横条竖直的。 * 刁书真绝对想不到的是,自己到沟宁县派出所报导的第一个晚上,居然是在看守所里度过的。 准确地说,是在里面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度过的。 “什么人嘛。”刁书真一拳砸在墙壁上,满脸悲愤。 虽然一切都是误会,但是明天出去的时候,可以想见是多么地社会性死亡了。 偏偏自己还要在这边呆上半年——刁书真扶住自己的额头,感到一阵令人绝望的窒息。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机械迂腐的警察,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这样整我么。 她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地心念一动:沟宁县派出所就那么几个人,自己来之前看过他们的资料,绝对没有一个皮相如同仙子脑子却仿佛榆木疙瘩的傢伙。 第7页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师姐王焱焱的叮嘱尤在耳边:“省里还会有个叫宋玉诚的法医也下到那边实习,你给我老实一点,别捅出什么么蛾子,我不会捞你的。” 她当时嬉皮笑脸地回答:“哎呀,放心啦,他们技侦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王焱焱的神色还是很凝重,她、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宋玉诚和自己渊源颇深,关系匪浅,是自己大一时候的最好朋友! 我的老天。 刁书真扶额,我好像作了个大死。 不过话说回来,大一到现在都过去九年了,就算是上过床结过婚的关系,到现在也渣都不剩一点儿了吧。 而且,她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纠缠些什么陈谷子烂芝麻之类的小事。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半月形的玉石。玉色雪白,透着剔透的光亮,唯有中间含着一点红豆大小的赤色,那赤色仿佛这块玉石的血脉,在里面摇曳出流水般纹路。 像是美人眼尾的硃砂痣似的,灵动妖艷。 她是为了找寻这块玉的主人而来。 她阖上掌心,玉温润的质感和残缺破碎边缘尖锐的触感在她的肌肤间交织。她尤嫌肌肤不够敏感,于是将玉含进了双唇之间。 宋玉诚。这个名字在她恍惚之间,突兀地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唇齿间似乎残留着一种奇异的熟稔感,仿佛是无数次唇齿间的纠缠,在身体里铭刻下这么一个名字,恍如本能的欲与念。 嘴里叼着的玉像是为她的体温所晕染似的,跟着滚烫起来,如同一颗不甚安分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老好人王焱焱# 在所有人的眼里,心理系的王焱焱是个老好人。刁书真作为她的嫡系师妹,更是这么认为。 这不,这天刁书真是惹毛了宋玉诚了,于是慌慌张张跑来师姐这里避难。 刁书真一熘烟钻进了床底下。 五分钟,她躲在床底下听见了宋玉诚和王焱焱寒暄的声音。 宋玉诚相当客气,更不可能当着主人家的面四处翻找,打了个招唿就走了。 刁书真松了口气,慢慢从床底下爬出来,正好碰见守在床边的宋玉诚。 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刁书真:…… 王焱焱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刁书真只能归因为,宋玉诚太了解她了,能准确地找到她在哪里。这怨不了师姐。 师姐是个老好人。 ************ 宋玉诚也觉得王焱焱是个老好人。 这不,她一进门,学姐就悄无声息地指了指床底下,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第4章 圆滑 “没事,没事。”刁书真笑眯眯地解开自己手腕上的铐子,揉了揉,甩甩手,“都是误会嘛。” 是啊,明明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嘛,琥珀色的眼睛似醉非醉,眼周微红,像极了一瓣轻云软絮似的桃花。清纯之中透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媚之态。 昨天小陈还觉得这人是个油腻可耻的嫖`客,就该进来经受改造教育。而今天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就立马相信她是无辜的了。 “是哪位举报我嫖`娼的?”刁书真眯眼笑了,清澈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是流萤、花絮、芍药、月季还是清月啊?” “我想想啊,流萤和我最亲,肯定不喜欢我和晚媚亲近。但是她天生胆小,怕警察怕得要死,更别说举报了。花絮嘛,逢场作戏的。芍药……有可能,小姑娘野心很大,一心想着靠美色上位,但是走的不是好好学习考大学这条路,对晚媚一心上进奋斗很是不屑,估计做不出举报的事情。清月独善其身,和我没什么交集。” “难不成是月季吗,小朋友不说话,肚子里鬼怪大?”刁书真揉了揉手腕的红印子,一阵酸麻的暖流流过,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变过,她看了看瞠目结舌的小陈,摇头笑道,“看你这表情,那显然都不是了。” 脸上表情裂开的小陈: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怎么会觉得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啊喂!你对她们的熟悉程度,简直比我们逮到的最熟的熟客还要熟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刁书真大笑起来,“我原来和她们一起完成过社会调查。” “哦哦。”小陈有些的脑子转不过来,只得愣愣地点头。 “所以,是宋法医举报的我?”刁书真趁着他愣神的当场,蓦地一问。 巡警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本能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大惊失色,忙辩解道:“不是,我们例行常规检查。” 或许是太过惊诧,巡警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连续两次被刁书真给提前叫破了心思。 简直是邪门。 “是么。”刁书真笑了起来,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对了,报导没来得及,不知道我在这边主要做什么工作?” “主要是看所长的安排。”小陈好不容易回答上来了一个问题。 * 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终于在刁书真正式报到的时候画上了句号。 不得不说,制服具有强大的心理暗示作用,深蓝色的警服正装上身,压去了刁书真骨子里的风流浪荡,桀骜难训,显出几分严肃认真。 第8页 这正经程度快赶得上半个宋玉诚了。 刁书真在镜子面前挤了挤眼睛,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 犯罪心理侧写师,是一个看上起非常牛批,然而实则相当屠龙的专业。如果在省里正式就职,或许还能够弄弄学术研究,给疑难悬案找找新的思路。 但是在沟宁县这么,十年都发生不了一起刑事案件的地方,确实是没有用武之地啊。 好在李所长社会经验丰富,大笔一挥,就把安排在了户籍管理处。管管新办、挂失身份证啊,改迁户口一类的活。 刁书真听了这个安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朝他拱了拱手,笑道:“那就谢谢所长照顾了。” “不算什么,省里的青年才俊肯踏踏实实来我们这小地方实习工作,难能可贵啊。”李所长五十来岁,眼角微微下垂,慈眉善目的模样。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英俊锋利的痕迹,无奈岁月磋磨,稜角洗净。 “哪有哪有,沟宁县这地方十年都不曾发生过一起命案,就连民事治安案件都少得很,实在是您治理有方啊。我要向您多多学习才是。”刁书真礼尚往来。 “昨晚的事情纯粹是一场误会,可委屈书真你了。”李所长上来亲切地拍了拍刁书真的肩膀,口气宛如长辈对晚辈一般熟稔亲近,“我们后来查看了你们的身份信息,又核查了你们的通信记录。哎呀,这不是,你帮洗浴中心小妹张絮絮以社会人的身份参加高考,想考上大学,为国家为社会贡献自己的才智,那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就是年轻人正常的朋友关系,怎么能说得上是淫`秽`色`情呢?哎呀,这小陈,做事有效率,执行力强是好事,就是太冒失了点,这么点小事情还弄错,真是不应该,我已经批评过他了。”李所长给刁书真面前的茶盏续了杯水。 “不敢当不敢当。”刁书真连忙接过话头,“小陈是嫉恶如仇呢,我在那么个时间出现在那么个地方,难怪小陈误会,这怎么能怪他呢?您有这样得力的属下,全是因为您教导有方啊,我们后辈还是要多多向您学习才是。” “不知道宋法医和书真你,在省里面有些什么矛盾吗?”李所长喝了口枸杞菊花茶,问道,“不是想探听你们年轻人的隐私,就是以后大家都是同事嘛,自然应该精诚合作,彼此之间可不要有什么小疙瘩才好。” 刁书真一愣,摆摆手笑道:“您说笑了。说起来也惭愧得很,我都快奔三了,实际上一直在外面求学,是半点工作经验都没有,也是今年刚刚才通过考试入职的。” “而宋法医虽然和我年龄差不多,但是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人了,我怎么的还得喊她一声‘前辈’。”刁书真挠了挠头,那双清明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了几分困惑,“我听说过她的事迹,对这么一位经歷传奇的前辈内心只有崇敬。而我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龃龉呢,更不可能有什么矛盾了。想必都是误会吧。” “那是那是。”所长搁下手中的茶杯,在一笑之中揭过了这一茬。 所长笑呵呵的,满面红光,看上去对刁书真的一番奉承很是受用。两人几席话之间,看上去已经是前嫌尽去,上下和睦,其乐融融。 刁书真脸上笑得欢畅,满脸崇敬的模样,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 我昨晚被抓进来到今早可都是过去了整整一夜了,核实个身份核实个一夜,那是祖宗十八代都能够刨出来了,至于连我是不是嫖`客都查不出来么?非得让我睡那硬邦邦的木板床,硌得我今早还腰酸背痛的。 无非是宋玉诚要为难我,而你既不想得罪我,但更不想得罪宋玉诚罢了。 姓宋的——刁书真眯了眯眼睛,指节轻轻扣在玻璃杯壁上。 你一个技侦,老老实实验你的尸体就完了。手伸这么长—— 刁书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们走着瞧。 * 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个相当适合养老的地方,朝九晚五的作息,中午还能再午休两个小时。如果是大城市的生活就是快节奏的金属摇滚重音乐,这里的生活就像是一支慢悠悠的陶笛曲。舒适又惬意。 当地还有些在冷门又好玩的小景点供人游玩,刁书真在这边,这么多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略微松弛了一些,过得好不惬意。 刁书真算是有些明白,为何这里十年都不曾发生过一起命案了。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小地方的经济主要是靠一家老牌国企支撑,大多数人拿的都是一成不变,也旱涝保收的铁饭碗。人员流动和外界交流少,房价管控得力,物价不高。人们的生活简单,压力比较小。 要是全天下的警察都能这么当,那可就太美妙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沟宁县没得什么娱乐设施,更不用说丰富的夜生活了。 但刁书真不愧是刁书真,是相当狡猾的狐狸崽子。自从那日在天上人间被误抓过一次,就再也没在那种形迹可疑的地方出现过。 最多在哪个图书馆、学习室或者咖啡厅,给自己的朋友张絮絮补习高中知识。 其实那日两人之间根本没发生什么,只不过刁书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而絮絮本来在那里工作,更不讲究这许多。两人就近找了个没人订的房间搞搞学习。 第9页 之所以会惹出这误会,无非就是絮絮想表达对刁书真的亲近和感谢之情。闺蜜之间亲亲搂搂的,实属常事,刁书真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逾矩的。 但宋玉诚的眼神真的给她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这些天来,宋玉诚的眼神时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藏在熔岩般的怒火之下,是深深的失望和死寂般的哀伤。像是为了心上人的一诺跋山涉水,歷经风雨无数。最后却见到对方已经成婚,夫妻和睦,子嗣成群,其乐融融。 而支撑着自己度过了无数艰难险阻的信念,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刁书真微微低垂下眼帘,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下 我们周四见~ 第5章 桌戏 刁书真办理身份证的业务流程是越来越熟练了,差不多可以一个人顶三个人的班了。 比起老是埋头阅读卷宗,四处寻找实验室的宋玉诚来讲,接地气的刁书真的人缘可就太好了,很快和所里的人都混了个熟。 这天,来了个瘦弱的女孩子,身材干瘪矮小,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她显得很是紧张,那双丫鬟般怯懦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人。 “您好,您来办理什么业务呀?”刁书真笑眯眯地招唿她,生怕她撒腿跑了。 “我想改名字。”小姑娘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绞紧了衣服的下摆,声音细如蚊讷。 “小姑娘,你要改名字的话,需要你爸爸妈妈代你来办理的。”旁边的刘姨嘴快。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面色白了白,似乎打算扭头离去。 刁书真急忙站起来,正打算从窗口这边出去,叫回那位小姑娘。 一个天青色的高挑身影走了进来,如同风吹散了淡淡的雨幕,露出后面澄澈的天空。她笑了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以示鼓励。那人生着一双丹凤眼,眼神深邃,显得心思颇为深沉,难以看穿。只是嘴角边的温婉笑意中和了眉眼的冷冽,不会令人望而生畏。 她冲着刁书真笑了笑,两双眸子在眼神交错的须臾之间,将对方扫视了个遍。 小姑娘在她的鼓励下,蹬蹬噔跑了过来,红着脸说:“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想给自己改个名字。” 她从包里掏出了塑料膜精心包好的一沓材料,鼓起勇气说:“资料都在这里了。” 刁书真略有些惊讶,看样子小姑娘是有备而来。旁边的刘姨想要说话,刁书真朝她拱了拱手,求她给个面子。 “你想改什么名字?”刁书真查对完资料之后,笑着道。 “啊?”小姑娘一时愣住了,她怀着一腔孤勇,只是想来试试,没想到这位警察竟然难得的好说话,居然如此顺利。 “盼弟。”刁书真“啧”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坏笑道,“依我看,不如叫‘绝娣’好了。” “好名字。”小姑娘身后那女人拍了拍掌,笑道,“‘娣’者,女子也。‘绝娣’,风华绝代的女孩子,令人拍案叫绝的好名字啊!” 小姑娘大概也明白她俩在调侃她,面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没事,回去好好想想。”女人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每个人并不能选择自己的起点,但可以创造新的开端。”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时刁书真才发现,她有双极其漂亮的杏眼,黑白分明,纯净动人。看着小姑娘离去时脚步轻快的背影,刁书真和女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您好,我来换个过期的身份证。”女人的声音如同其人,温润清雅。 “柳铭烟。”刁书真瞅了一眼,挑了挑眉,不由地赞嘆道,“是来自于‘烟锁池塘柳’绝对吗?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作为偏旁,又暗合了相生相剋的道理,同时描绘出一幅春日水汽迷濛,杨柳依依,风景绝佳的画面。实在是高明”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个懂行的。”柳铭烟伸出手来,细长的眼尾盪开些微的笑意,“幸会。” * 除了为数不多有趣的插曲之外,整体来说,在沟宁县派出所实习的工作是平静、清闲且一成不变的。做着这些机械性的工作,丝毫不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刁书真却像是浑不在意一样,每天上上班,吃吃喝喝玩玩,好不快乐。 她唯一讨厌的,可能就是周五早上的例会了。 派出所里人丁单薄,无非是就是所长,几名警员和原本的户籍民警刘姨,再加上刁宋这两个从天而降的编外人员。每周五下午,由李所长牵头,大家会碰个头见个面,总结一下最近的工作。 不过就像每年的开学典礼上听校长讲话一样,谁会用心听每年几乎一模一样的无聊讲话。比如刁书真上学的时候,都是翘掉开学典礼,然后偷偷熘到天台上,拿着望远镜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小姐姐。 不过,既然是实习,刁书真并不想弄得太高调,于是乎,她踩着八点的上班时间进了会议室。 刁书真嘴里含着橘子味的软糖,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脸上还残留着午睡竹蓆所印出来的红印,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第10页 刁书真“啧”了一声,心里暗骂这群人压根不准时,居然个个都是鸽子。又勉强睁了睁眼睛看看,这和自己一样的傻狍子究竟是谁。 清晨的阳光从她身后懒懒地爬过来,将她介乎于雪与玉颜色的肌肤映照得晶莹剔透。深蓝色的长袖长裤警服下,露出的一小段肌肤,简直白得发光。纤腰长腿,腰背直挺,如同大雪覆盖下依旧笔直的劲竹。她微微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流金般的光线流淌过她修长的脖颈,倾泻在她纤长干净的指尖。 这一幕简直美好得像是偶像剧里男女主相遇。 刁书真看得有些痴了,真想变成她手中的本子,让她在自己身上写写画画。 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神仙姐姐抬头扫了她一眼。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刁书真看清了那双独特的墨色眼瞳,她的美梦“咔嚓”碎成了无数片。 对方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像是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靠,是爱管闲事的讨厌鬼宋玉诚! 刁书真心里闪过微妙的恼怒,她白了宋玉诚一眼,调转了自己朝她飞奔过去的脚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到了八点十五分的样子,才陆续有人走进了会议室。直到八点半,这场例会才正式开始。 “我们贯彻落实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以保障公众安全为己任,狠抓人民警察素质队伍,以求不愧于党和人民的重託,不负使命,砥砺前行。下面我强调一下我们的工作重点,分为以下三点……” 刁书真胳膊支撑着下巴,时不时点头,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其实早就神游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她还算好的,至少配合演一演。再看看周围的其他人,有的早就玩起了手机,有的哈欠连天,就差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宋玉诚倒是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气质绝佳,在一群弓腰驼背,哈欠连天,精神萎靡的人中,实在是鹤立鸡群。 刁书真拿起本子挡住脸,悄悄在后面打了个哈欠,撇了撇嘴。 这种工作报告就是搁这搁这搁这儿呢废话连篇堆砌,连注水猪肉都不如,纯粹就是水。 可能她的呵欠打得太明显,宋玉诚终于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满是嘲讽和嫌弃,像是在鄙视刁书真坐没坐相似的。 刁书真撇了撇嘴,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宋玉诚正在一丝不苟地做着笔记,忽然之间,有绵软温热的触感,蹭上了她的脚踝。灵活得像是蛇或者游鱼,蜿蜒缠绵,只是那些冷血动物可没那么灼热又诱人的体温。那不安分的脚,甚至想要撩开她的裤管,直触到光洁如玉的肌肤。 像是顽皮的小狐狸崽子依偎在主人的脚背上。皮毛油光亮滑的,细细的绒毛轻拂在主人脚踝敏感的皮肤上,激起战慄而刺激的细微电流。 宋玉诚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手底下的笔一停,在白色的纸上晕开一处墨点。 那小傢伙见她没反应,于是变本加厉,沿着她小腿的腓肠肌,缓缓向上,在她的膝窝内侧打着暧昧的圈儿。 大庭广众之下,简直少廉寡耻! 宋玉诚恼怒地剜了刁书真一眼,耳尖却浮起了淡淡的潮红。她拿起茶杯,试图掩去自己的精神动摇的姿态。对面的罪魁祸首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回赠她一个天真无辜的微笑。 仿佛在桌子底下作乱的那人不是她似的。 宋玉诚忍无可忍,搁下手中的瓷杯,杯盖与杯壁相撞,发出了“噌”地一声响。 她出手如风,一掌往正在她身上作乱的那只穿着白袜的小脚噼去,没想到刁书真像是很了解她的忍耐极限,在她出手的前一刻,提前收回了回去。 于是宋玉诚噼了个空。 这一下午,刁书真都奉行着“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策略,在宋玉诚噼空暴怒的边缘反覆横跳。宋玉诚深深地吸了很多口气,总算把自己的怒火给勉强平息下去,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 刁书真悠闲地接着水,看着水面上浮开的绿茶,心情极好。哪怕宋玉诚黑着脸站在她身后,她哼曲儿的节奏都不曾变过。 “姓刁的。”宋玉诚咬了咬牙,狠狠道,“你再在我这里搞这些小动作,我就——” “你是把我绑起来打手心,还是打屁`股咯?”刁书真背着她吐了吐舌头,桃花眼清澈无暇,眼尾晕开淡淡的漂亮霞色,“宋法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耶。您可是我尊敬的前辈,是您的小粉丝,您这么冤枉我,我可太伤心了,嘶——” 一剎那间,刁书真的后背重重地磕在墙上,痛得她倒吸了口凉气。她皮肤白,又是那种容易留疤的脆皮,这样的力度,晚上回去后背肯定是淤青一片。 她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狡猾又古灵精怪,什么祸都赶闯。偏偏身子却那么细嫩敏感,这么一下子,是疼得那双桃花眼里泛起了一层泪光,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宋玉诚可太清楚她这张面皮下是怎么恶劣的性格了,加上正在气头上,毫不怜香惜玉,一手就同时攥住她的双手手腕,将那双不老实的爪子摁在她头顶的墙上。刁书真一惊,膝盖一顶,直奔宋玉诚的小腹而去。对方不退反进,一条腿插`进她的两腿间,同时分出一只手摁住了她作乱的腿。 第11页 “好玩吗?”宋玉诚面无表情,冷冷道,“姓刁的,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你不要以为你很聪明,懂策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骚扰我。” 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冷香覆盖了狭小的茶水间,带给刁书真一种难言的压迫之感。她许久不曾这般受制于人,如同活鱼一般被人按在菜板上。愈加恼羞成怒,嘴上更不饶人,挑衅地扬了扬眉。 宋玉诚灼热的气息洒在刁书真脆弱而敏感的脖颈肌肤上,激得那里粉红一片。刁书真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声音低沉危险,满是威胁之意:“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陪你玩了。”宋玉诚似乎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嫌弃似地松开了刁书真的手,凉凉道,“这么多年过去,难不成你只学会了浪荡花丛。刁书真,你可真是……” 她摇了摇头,墨色的眼瞳里是近乎于死寂的失望。谁都懂得接下来的话有多刻薄无情,因此无需多说。 刁书真后背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她不愿意在宋玉诚面前示弱,于是忍得她表情扭曲,面色绯红。她直视宋玉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扬言道:“我学到了什么,就不劳您操心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倒是你,宋法医,我早就听说过你的盛名。”疼痛激起了刁书真骨子里的傲气,她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同一个人身上吃瘪,是恼火到了极点,“你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虚名,案子来了我们走着瞧。” 宋玉诚面无表情。 当她们再次回到会议厅的时候,两人之间浓烈的火`药味连旁人都嗅得出来。甚至滔滔不绝的李所长都加快了自己的语速,决定早点结束掉这场尴尬至极的议会。 “我县近十年来坚持了‘命案必破’的底线与原则,这与我们人民警察的不懈努力是密不可分的。这既是荣誉,也是责任。我们奉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原则……” 刁书真心中暗想:这不,十年都没发生过一起命案,就自然就“命案必破”咯,倒也没有吹牛。 她戏嚯一笑,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和宋玉诚打赌案子上分个输赢高低,雌雄上下,可是——这里他妈的都没有案子啊。 宋玉诚也意识到了这点,无精打采地记得笔记,显得有些蔫吧。 实在是闲得发慌,刁书真已经在惦记着做什么中饭吃比较好了。上次那个油爆小虾米不错,辣椒一放,就能吞下两大碗米饭,是人间绝味了。 而此时,所有人的手机都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是指挥中心的机械的通知音,“辖区内城北枫泊旅馆发现一具男尸,现场已封锁,请相关人员迅速赶到……” 作者有话说: 地山谦:小刁,别顶你老婆的小腹(虽然你也弄不到且被反杀),不然小宋生气了就不给你生小书真了。 刁书真:……真的?!所以,我也是攻吗? 地山谦:是的。(将激动的读者塞回手机屏幕里) 第6章 队长 会议现场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一般,大多数人都呆滞了数秒,像是完全没能听懂指挥中心在说什么。 唯二迅速站起身来,脸上充斥着兴奋激动的神色的,就是刁书真和宋玉诚了。 在她们俩收拾东西起身后,剩下的人仿佛也大梦初醒一般,纷纷动作起来。 李所长叫住了大家。 “不要慌,不要乱,年轻人都沉住气。”他胸有成竹地说,“既然是在酒店里发现的尸体,基本上都是有名有姓的能查实身份的。而死者一个男性,被人在酒店这样相对安全的公共场所杀死可能性不大。” 刁书真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想办案最忌讳的可就是先入为主,您现场都没看到,就给案子定了性了,就凭这里十年都没有发生过一起兇杀案?她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宋玉诚更绝,拎着她的工具箱,走得背影都看不到了。 是小陈开车,刁宋两个人坐在后排。两个人中间像是有一条楚河汉界似的,那是泾渭分明,生怕和对方有一点接触。 小陈的神色慌乱中带着点兴奋:“宋法医,小刁,我们这边可是十年都没发生过命案啊,你们说,这一次……” 刁书真摇了摇头,轻轻说:“眼见为实。” 宋玉诚面无表情,像是没听见一般,一直看着窗外。 “该不会是因为你们来了吧。”小陈开了个玩笑。 “找打!”刁书真也裂开嘴笑了,戏嚯道。 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黑黄相间的警戒条封锁。大家戴上鞋套和手套,跨过警戒线走了进去。 * 现场中心位于辖区城北内枫泊酒店5楼西侧走廊尽头的房间,503。房间窗户朝南正门朝北,与对门502之间以一米宽的走廊相隔开。从东往西共有16间房,除了502/503为大床房之外,其余房间均是标间。一部电梯,位于走廊的正中央。两道楼梯,分别位于酒店的东西两侧。 报案人是枫泊酒店的保安卫军和保洁阿姨陈红梅。今早六点半左右,陈红梅来五楼打扫走廊卫生,顺便清理掉住户扔在门外的垃圾。 第12页 她从走廊中间的电梯上来,远远地看见503门口的土黄色地毯泅开一片脏污的阴影。她心里暗想,是哪位不讲公德的客人把酒水洒在了门外,必须要让他们赔偿才行。 她走进蹲下去一看,一股血的腥气直冲她的鼻端,她心头一颤,战战兢兢地用手去拭了一下地面上黏腻的液体。 这一次,就算光线再昏暗,她也看清楚了,沾在手指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酒水饮料,而是淡红色的血迹!陈红梅吓得心脏病都快要犯了,她从门缝里往里窥去,里面黑洞洞一片,没有半点生息。只有疑似血的不明液体,不断从门缝底下缓缓渗出。 “我吓懵了,不敢敲门,于是喊了值班的老卫拿了503的钥匙开门。”陈红梅捂着自己的胸口,面色煞白,惊魂未定,“我们生怕里面有人反锁了门,钥匙开不开,准备没人开我们就硬闯进去。” “没想到电子卡就刷开了门,灯关着,里面没人。”昏黄的灯在阿姨沧桑的面孔上微微闪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我们一进去就踩了一脚的水。浴室里面有放水的声音,我们开了灯一看——” “一个小年轻躺在那里,积了满缸子的血水,还不断有水管放了热水进去。”陈红梅的牙关颤抖,眼神惊惧,“老卫搭着胆子去看了看,那个小年轻早没了唿吸……” 刁书真越过正在为报案人做笔录的警察,绕过现场的水渍,仔细地将现场勘查了一遍。 503酒店门窗关闭,门锁完整,未见撬动的痕迹。屋内床铺有人使用过的痕迹。酒店内茶几上摆着两个玻璃杯,一杯中还残留着金黄色的液体,看上去像是香槟。一杯倒扣在茶几上,看上去像是没被使用过。酒店靠墙处有一液晶屏电视,下面是三个拼装柜,柜门紧闭,没有翻动的痕迹。 刁书真推开灰色磨砂玻璃的浴室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剎那间屏住了唿吸。 红色,满目的红色。 艷红的玫瑰花瓣浮在水面上,红色的血宛如溪流般缓缓而下,密布在浴缸壁上。流下地的水在洁白的瓷砖上蜿蜒而过,像是扭曲纠缠在一起的蛇群。如同一幅色彩鲜明艷丽,却恐怖残忍的图画,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之感。浴缸花瓣下的水是红色,满缸子红色,活像是疯狂的画家,用红色的颜料弄脏了清澈的花池。 浴室里潮热难当,雾气蒸腾。想来,这样不过三五平方米的小浴室里,门窗紧闭,还不断放着热水,温度和湿度会维持在热带雨季的水平。每一寸的空气中都浸满了血的腥气。 一个软踏踏的人斜靠在浴缸头部的基座上,嘴角上扬着诡异的弧度,似乎全身心地享受着温水的拥抱。他看上去相当年轻,大概二十多岁,眉目清隽,是个帅哥。 当然,这个帅哥是指生前的。水汽熏蒸的尸体上起了一层鸡皮样的皱褶,尸斑沉在皮肤之上。修长的脖子垂在浴缸上,僵硬而奇诡。在高温高湿的环境下,尸体独有的腐臭味已经粘附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挑动人呕吐的欲望。 刁书真闭了闭眼睛,竭力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噁心感。恍惚之间,这一幕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幻觉。放缓了自己的唿吸,竭力忍住胃里难以遏制的噁心感。她试图在混浊一片的水中找出血的来源,于是凑近了去看。 验尸这种活计,本来应该交给专业的法医干的。但看别人提交的报告,总是差了一些。刁书真喜欢亲歷现场,通过整体情况的把握,结合理智逻辑和经验直觉,来完成对于兇手的刻画。再者,出于某种小小的私心,她很不愿意被宋玉诚看不起。 对于刁书真来讲,视觉上的冲击还再其次,毕竟她很早之前就可以看各种兇杀案现场的照片来下饭。 唯一比较严酷的考验是来自于嗅觉,兇案现场粘附力极强的腐臭尤其折磨着她。于是她屏住唿吸,戴着胶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在那么一瞥之下,她发现尸体的右腕上横亘着一道十字型的切口,相当深,可以见到下面白骨。 她憋得面色发紫,还待再看,一阵响亮的男式皮鞋磕在木板地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刁书真一惊,憋着的那口气一松,本能的倒吸了一口气—— 一阵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活像是将死老鼠泡在密封的罐子里半个月,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拉出来用地沟油烹饪,再在下水道里腌制一星期的味道。 她的喉咙里涌起了一阵酸液,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眼前几乎出现了濒死的幻觉。 那是极致的喜悦,无所顾忌,肆无忌惮。文明的枷锁碎裂,里面钻出来一只鬼。艷丽的鬼终于撕掉了招人喜欢却清汤寡水的面皮,释放出人性与生俱来的恶意。那纯碎的攻击力,仿佛炸裂的邪恶花蕾,在那一瞬间绽放到了极致。 纯粹的喜悦里,隐隐夹杂着理所应该的恨意,些微的愤怒不过是快乐和兴奋的转化剂,驱动着兇手在极致的欢愉之中走向这齣大戏的高`潮。末了,沾着血的战利品躺在兇手的掌心里,在无人的深夜带给那人反覆回味的狂喜。 刁书真的心脏跳得过□□速,仿佛是在缺血的濒死状态之下,生生将肾上腺素推注进血管里,强烈的狂喜所传导的生物电流,要灼坏她的神经。她的面色泛起了异样的潮红,眼睛里开始闪动着亢奋的光泽。 第13页 缺氧和兴奋抽干了她的力气,她踉跄这朝外走去,却脚一软,眼看就要进满是血水的浴缸里—— 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清冽的冷香沖淡了血的味道,圈出一片干净清凉的环境。 是宋玉诚。 刁书真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冷静和理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谢谢。”她哑着嗓子说。 “别破坏现场。”宋玉诚皱了皱眉,嫌弃道,“怎么,就那么不中用,看见尸体都会晕倒么?” “哼。我有发现,但不告诉你。”刁书真将自己从她身上拔起来,气鼓鼓地瞪她。 “我知道你肯定有。”宋玉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毫无感情地驱赶她,“站一边去,别碍事。” 刁书真瞪了她一眼,但实在是被熏得受不了了,于是退到浴室的门口,抱着自己的双手,准备强势地围观宋玉诚。 就在她穿好手术衣,戴好帽子口罩,打开工具箱准备初步检验一下尸体时,门口又挤进来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 是那个“蹬蹬”乱响的男士皮鞋。身高超过一米八,身材挺拔,穿着深蓝色的警服,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很符合人们心目中正义好警察的形象了。 刁书真扫了一眼他的胸牌,是开陵市市局的刑侦队长,姓付,叫付青云。 强烈的腐败气味熏得付队长皱了皱眉,他戴好手套,走过去顺着刁书真翻开的花瓣下的水面瞧了一会儿,像是松了口气。 “应该是自杀。死者右腕上有刀口,血就是从那里来的。”付队长又盯了一会儿屋内的陈设,指着银色的水龙头笃定道,“这里会源源不断地流出热水,保证浴缸里的水温不变。这样伤口的血液不会凝结,死者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自杀成功的。” 刁书真在后面撇了撇嘴,心中暗想,连现场都没看完的就给案件定性的人,怕不是屑。只不过因为公安机关顶着“命案必破”的压力,比起可能难以侦破的兇杀案,自杀案或者自产自销(指杀人者杀人后自杀)案,自然更是警方比较希望看到的了。 蹲在地上的宋玉诚听了这话,冷冷一笑。 她扣住尸体的肩膀和腰部,又伸到水面之下摸索一阵,在极其巧妙而准确的力道下,将尸体提熘处水面,露出了尸体腹部鲜血淋漓的创口—— 深可见骨的刀口横亘在尸体的身上,拦腰将其分成了两半,只余脆弱的皮肉堪堪相连。白花花的肠子飘在混浊的水面上,滑不留手。 那场面,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刁书真的喉咙里抽搐,不由自主地“yue”了一声,连忙退到门边。定眼一看,付队长也脚步趔趄地倒退出来,面色难看。 她不管身体难受,嘴上可不饶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拱拱手说:“付队长,这腰斩的自杀,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吶。” 第7章 rh阴 付队长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狠狠地瞪了刁书真一眼。刁书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我姓付,是侦察队队长。”付青云面色不虞,一字一句地纠正道。 “哦哦,不好意思。”刁书真勐地一拍手,恍然大悟道,“付队长好!” 她伸出了手,面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激动道:“哎呀,市局的同志来指导工作,想来这起案子一定能迅速侦破,早日让兇手归案!付队长,这可都是靠您的英明决策指挥呀!” 付青云面色稍缓,觉得刁书真说的话还算动听,只是这一口一个“付队长”,听上去实在是不怎么悦耳,似乎含枪夹棒。无奈看着对方一张笑意诚挚的面孔,又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同志,他只得勉为其难地要伸出手来握一握。 “你俩怎么回事,这里是案发现场,要认亲一边去,别打扰我工作。”宋玉诚凉凉的声音打断了付青云的动作,他的手擦过刁书真的手背,悬在半空中,最后只能无奈地进了自己的裤兜。 宋玉诚这么一说,付青云前面吃了个瘪,自觉面上挂不住,于是走了出去。刁书真也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就是浪费空间,于是从善如流地朝外走去。 “等等,你留下。”宋玉诚命令道。 刁书真向外赶去的脚步一顿。有点难以相信:什么时候宋法医和她的真爱验尸之间,居然能让我这个第三者插`足啦? 案发现场的原貌已经由痕检的同志拍照留档了,宋玉诚在满缸子的血水里摸索到了底座的开关,正在放水。她没耽误时间,拍照留下证据之后,就仔细检验着尸表。 “派出所里有解剖室吗?”宋玉诚查过一遍之后,突然问道。 “有是有。”刁书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道,“可惜空调和换气系统坏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味道太沖了,呆久了让人产生幻觉,刁书真像是听到宋玉诚小声地骂了一句“fuck”。 “那去市局呢?”宋玉诚退而求其次。 “那边倒是有解剖室了,只不过这尸体运过去都得两三个小时,外面四十来度的高温呢。”刁书真扶额。 “那就只能借辖区里的殡仪馆了。”宋玉诚终于妥协了。 第14页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沟宁县派出所里前所未有的灯火通明,所有人齐聚一堂。 8月14日,沟宁县辖区北部枫泊酒店503大床房内发现了一具男尸。报案人为酒店的保洁员陈红梅以及保安卫军。尸体位于浴室浴缸内,全身赤`果,头朝南脚朝北,头部搭在浴缸边缘基座上,身体其余部分浸在浴缸里。缸内液体混浊呈暗红色,瓷砖地面大片血迹,顺着地势流过走廊,流到门外米白色的地毯上。 根据死者在酒店登记的身份信息以及尸体来源认定得知,死者名为赵凌,男性,二十七岁,本地人,无业,已婚数年,家庭关系和睦。死者家庭条件优越,不愁生计,爱好艺术。暂时未调查到其有什么不良嗜好。 尸表检验:尸体位于浴室浴缸内,全身赤`果,头朝南脚朝北,头部搭在浴缸边缘基座上,余下部分浸在浴缸里。缸内液体经检验,为死者赵凌的本人血液。尸体全身无衣物附着。其衣物位于浴室外挂钩上,上衣为白色衬衣,下衣为深蓝色牛仔裤,干净,其上有男式香水味和菸草味。内裤是黑色蕾丝边的。 裤子口袋内的钱包和手机留着。 尸体右腕处见一4*10cm大小切口,桡动脉破裂,桡骨可见。伤口边缘整齐。在浴缸旁边的地上发现一鬍鬚刀片,进对比检验,死者右腕处的切口疑为该刀片造成。另一处切口位于尸体腹部,成大“十”字形,上起至剑突,下至耻骨联合,两侧沿肋缘下横至腋后线[1]。 经解剖检验得,死者双肾动脉、双肾静脉离断,双肾缺失。 心血毒物检查见:发现催眠镇静类药物。经化验得,酒店玻璃杯内残留的香槟中,含有高浓度的镇定类药物。 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迴荡在会议室内,刺激得疲惫的大家都清醒了几分。 “根据死者胃内容残留,结合室内温度、湿度以及尸体检验的状况,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为8.14日凌晨3-4点。”宋玉诚面上全无疲倦,哪怕是工作了一天,还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兇手诱骗死者喝下带有催眠镇静药物的香槟,趁死者昏迷,在酒店的浴室内对其进行了谋杀。” “并且,摘走了死者的双肾。” 宋玉诚的话像是冰棱一般敲进了每个人的骨头里,刁书真只觉得一阵蚀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里直蹿上心头。付青云点了烟,像是要压下心头的恐惧一般,狠狠地吸了几口。一人开头,很快,整个会议室都变成了烟燻火燎的地方。 刁书真也熬不住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烟,想掏出来点上一根。旁边的宋玉诚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刁书真无奈地摸了摸下巴,嘆了口气,又将烟给放回了口袋里。 “此案性质恶劣,兇手手段残忍,简直是令人髮指。”付青云脑子里的尼古丁达到了某个阈值,他终于受不了这难堪的沉默了,一拍桌子道,“我们开陵市数十年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恶□□件,这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坏,一定要早日侦破!” “是啊!”“必须的!”“那肯定!”响亮的贊同声响彻了整个会议室,表明了大家势必要侦破此案的决心。 无奈,决心归决心,态度归态度,可是他们连处理普通兇杀案的经验都十分匮乏,更别提这样复杂奇诡,线索繁杂,干扰颇多的案子了。 时针在挪动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刁书真实在是不想吸着大家的二手菸,继续耗下去了,于是她开口道:“其实,这起案子看上去毫无头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是能有大致的侦破方向的。” 她顾不上大家惊疑不定的眼神,继续说道:“其一,室内物品齐整,门窗完好,没有打斗的痕迹,而死者又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性。这说明兇手是和平进入现场的。并且,兇手还能让死者喝下带有镇静剂的酒,这也许可以说明兇手和死者的关系。兇手或者是死者的熟人,或者至少是认识的人。” “其二,兇手没有拿走死者的财物,说明并不是临时起意的入室杀人或者说入室盗抢。兇手不是为了钱而来。” “其三,这也是最关键的所在,那就是兇手为何要拿走死者的双肾?如果是为了作为供体移植配型,那么我们可以去查特定区域内,所有案发后行肾移植手术的医院,查证有没有同死者配型相同的受体。” “另外,尸体上整齐的刀口,说明兇手很有可能受过高等教育,甚至精通医学专业的技能,搞不好还是宋法医的同行。”刁书真最后一句调侃了宋玉诚一下,换得了对方一个眼刀。 “还有,死者腹部破了一个如此大的伤口,还缺失了双肾,死因是失血性休克和全身多器官衰竭,那为什么兇手要将现场伪装成,第一眼看上去像是死者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假象?”刁书真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迷茫。 “难道杀人是为了摘取死者的肾脏?”付青云皱着眉头,面色青灰,“这种案子我也听说过,可那些人选取的目标都是街头的乞丐,或者智力障碍,又没有亲人的人群,怎么可能公然在酒店里杀死一个有名有姓、有家有口的人。就算卖肾无非也就是拿几十万块钱,可是故意杀人,那可是要吃花生米的啊。” 第15页 确实,付青云的话糙理不糙。有一段时间我国的器官捐献移植没有相关的法律进行约束,确实出现了很多乱象。供体会来源于死刑犯、乞丐、智力障碍人员甚至去外地打工的人群。还不是因为这些人就算是失踪,可能要很久才会被察觉,甚至如果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被人注意。 不过,自从相关的刑法出台之后,这种乱象在国家的大力打击之下已经几近于无。 最关键的是,有肾移植资格的医院就那么几家,兇手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能去的地方不多。如果警方逐一排查,那么揪着和死者配型一致的病人,再顺藤摸瓜一查,难道不能找出兇手么? “兇手取肾是为了移植救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宋玉诚站了起来,起身推开窗子,流动的风吹了进来,刁书真终于又能唿吸了,“因为死者,是rh阴型血。” 作者有话说: 参考文献: [1]韦永凤, 李英. 取供体肾手术的配合体会(附21例报告)[j]. 广西医科大学学报, 1996, 04:109-110. 每周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和师姐一起吃饭啦。师姐洗菜我炒菜,师姐洗碗,快乐!然后顺便一起讨论一下课题怎么做,一起骂骂老闆什么的,就特别快乐。师姐真是我灰暗痛苦隐忍但也成长的三年生活中,最快乐的光啊。 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师姐早点成为主任,然后我去名正言顺地蹭饭哈哈哈。 师姐愿望是希望我成为大佬,然后可以名正言顺地蹭饭。 哎,两个“穷困潦倒”的人最大的快乐就是做这些白日梦了哈哈。 每天歇会儿,和师姐出去浪一浪,我们周一见~ 第8章 共情 “什么h阴性?”付青云代表茫然的大家问。 “rh系统和abo系统,是划分人类血型的两种重要系统。我们常说的a型、b型、ab型或者o型,是以abo系统来划分的,划分的依据是红细胞表面的抗原和血清里的抗体。而除了abo之外,如果红细胞上存在d抗原,我们就称为rh阳性,缺乏者,为rh阴性。比如死者,就是b型rh阴性血型。” “在汉族人中,rh阴性的人群不到千分之一。”宋玉诚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桌上面,笃定道,“再加上abo血型合适,可能与死者血型相符的人一万个中都找不到一个。” “而且肾脏移植配型可没那么简单,还得查基因位点、查pra、查淋巴细胞交叉配合的毒性反应。要是同死者毫无亲缘关系的陌生人能用上死者的肾,这种人一亿个人里恐怕都找不出。” “当然,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具有如此鲜明的特徵,我们查到只是时间问题。”宋玉诚扬了扬眉。 “算了,明天等陶副队和痕迹检测那边勘查完,再一同讨论吧。散会。”付青云抽完最后一根烟,宣布结束。 忙活到将近凌晨两点,他见大家一个个都眼圈青灰,面色憔悴,于是先放大家回去休息。 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比较有希望的侦查方向,可惜又被证明是死路一条,一番努力看不到什么结果,难免泄气。 刁书真拖着疲惫的身体,如同行尸走肉般爬进了自家的家门。 实在是太倦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疲惫。问题是身上的衣服浸透了汗水和案发现场奇诡的味道,刁书真只能勉为其难地往沙发上一倒,就那么和衣睡去。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咸鱼生活,突然又来这么一个大刺激的案子,她的身体瘫软到了极点,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惫,可是却迟迟不能睡着。白日里掩盖在繁忙之下的念头如同潮水一般朝她涌来,脑子里吵闹得像是一个交通瘫痪的十字路口,喧嚣不停。 哪怕是这样,刁书真阖上眸子,仿佛昏迷一般,沉入了梦乡之中。 白日里压下的那丝异样涌上心头。 兴奋,愉快,刺激。 像是飙车超过二百码,迎面即将撞上一颗大树,或者在高空跳下,在半空中降落伞不能打开。 心跳加速,视野扭曲,仿佛魔鬼跳起了迪斯科舞蹈。 这不太对劲。 然后,这种有悖于常规的状态,像是直接在心脏上注射强心剂,一瞬间将人的身体机能和意识状态提升到平日里的数倍。感官敏锐如刀,思维清晰如电。 注视着躺在浴缸里的人,那双眼瞳里却没有他的影像,因为蝼蚁怎么可能倒映在神明的眼睛里? 是神,赐予生命,又收回生命。 在身体自然的状态下,世间最美妙且不会上瘾的事情无非就是和至爱身心合一,但这种肆意掠夺他人生命的快`感,远超于欢爱数倍。 厉鬼撕开了惹人怜爱的清纯面皮,露出了妖异的面容和沾血的獠牙。 没有混乱,没有疯狂,这不过是人性本来的罪恶。这强大暗黑的力量被囚禁在薄如蝉翼的文明之下,现在无需遮掩,破土而出。 只需要释放就好了。 锐利的刀尖分开薄如蝉翼的皮肤,和着殷红的血,黄白的脂膏一同涌了出来,仿佛切开一块草莓味的爆浆蛋糕。 可惜了,那人没有办法发出恐惧的尖叫,没有哭泣的哀求和绝望的哀泣,就像是吃火锅没有辣酱一般,夏天在路边摊吃小龙虾没有配啤酒一样,总是少了点的韵味。 第16页 不过嘛,修长的指尖探入皮肤破口中找寻、抠挖、摸索,唇角的笑意勾起,血色的战利品躺在光洁如玉的掌心。 刁书真从床上弹坐起来,嘴唇干裂,面色惨白。发尾浸透了汗珠,湿糯一片,顽固地粘附在脖颈之上。 刚刚的梦境清晰地铭刻在脑海里,醒过来的刁书真终于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视角。 她并不是站在一个警察或者侦探的视角,想着如何阻止这一切。甚至都不是以旁观者的眼光客观地看待这一切。 她的视角与兇手合一了。 她想的是如何更加精准地剖开自己的猎物,而是如何更深入,更残忍。以及—— 更快乐。纯粹的快乐。 或许是汗水湿透了背嵴,她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凉意从尾椎处升了上来。她坐起身来,摸索着上衣口袋里的烟。烟盒被压得皱巴巴的,还湿透了。她顾不得那许多,摸出一根还算完整的。她的手太抖了,连续好几次都没能点上。 终于,星点的火燃了起来,她像是溺水者汲取空气一般,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也在所不惜。 她听见夜风里榕树的低语,越发觉得夜里安静得骇人,在这寂静和孤独里,心尖的一小块地方隐隐生疼。 那里,是亲近的人戳上一刀所留下来的伤疤。 她想起了她来实习之前,无意间听到的话。 * “我们让她当警察,不是为了让她除暴安良、伸张正义,是为了让她没机会去犯罪啊。宋玉诚,你明不明白……” 说话者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偏偏一字不落地到了刁书真敏锐的耳朵里。那日,她本不会出现在师姐王焱焱的办公室门口,无意间心血来潮,想请师姐去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句捅心窝子的话—— 我当然知道,我亲爱的师姐,我嫡亲的好师姐。 刁书真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她的脚步顿了顿,面色微微白了白,掏出兜里的蓝牙耳机挂上。双手擦在兜里,面上挂着她招牌的懒散的、漫不经心地笑,转身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那么师姐,一切如你所愿。 “这个开陵市沟宁县,连续十年都没有发生过一起命案,甚至连偷盗抢的事件都绝少发生,是治安管理的模范区域。你去那里做什么?”王焱焱看着刁书真的实习申请,皱了皱眉。 “哎呀,这些年九九六实在是太累了,我要是正式当了警察,风里来雨里去的,那肯定更累啊。”刁书真嬉皮笑脸道,“这不,趁这个机会放个假嘛。大不了,我去那边给人办户口嘛。” “哎呀,干什么事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一个文职警察,还能去掺和兇杀案不成?” 刁书真笑颜如花,那笑笑鲜活生动,像是一丝一毫都不曾作伪。 却无声地将探究的目光隔绝开来。 * 师姐,或许你是对的。 或许你们都是对的。 毕竟,一个真的清白的人,怎么可能会检测出高度心理异常呢?怎么可能会与杀人兇手高度共情,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了解那些变态的亡命之徒? 莹白的碎玉边缘沾上了剔透温热的水珠,有小声的呜咽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仿佛离群受伤的幼兽,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一个白日里总是笑着的人,像是没有任何烦恼的人,在黑暗里悄然崩溃。 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得碎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无声之中默默支持着哽咽的主人。 * 第二天清早的会议室里,案件的资料报告铺满了整个桌子,在压抑紧张的气氛之中,大家默默地各自拿着资料看着。 没有人说话,气氛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查到死者丢失的肾脏了吗?”付青云揉了揉眉心,转头问一组的侦查员小王。 “现在医院基本上都更新了检验报告系统,都是联网的,我们在医院信息科的帮助之下,逐一进行了排查。没有找到与死者血型相符的病人。”小王回答道。 付青云摇了摇头,虽说本来也不报特别大的希望,但是无法这条最简洁明了有指向性的线索没能查出东西,难免让人泄气。 “酒店的监控摄像,二组?”付青云将一沓资料扔回桌上,问,“有一帧一帧地看过吗?” “枫泊酒店按照规定是在走廊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二组的小蒋吞了口唾沫,无奈道,“可惜那玩意中看不中用,就是空壳子,实际上早就坏了。” “艹。”付青云骂了一声,愤愤道,“痕迹检测那边呢?有没有可能找到兇手的足迹、指纹、唾液或者头髮一类的?现场不是有玻璃杯吗?哦对了,虽然说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但是兇手既然是用锋利的锐器将死者剖开,有没有误伤到自己,在现场留下血液?” “我知道现场都是死者的血液,就算兇手落下一点,很难找到。但是还是让痕迹检验的同志尽量多点取样,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付青云很想嘆气,硬是生生忍住给憋了回去。 “陶副队那边忙活了一晚上,现在还在那边进行勘查,但都暂时没发现什么。”一组小王看了一眼消息,沮丧道,“兇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估计是一直戴着手套,没留下什么痕迹。而足迹,估计是兇手用拖把拖得干干净净,检测到的几个足迹都是死者本人的。玻璃杯,兇手洗过了……” 第17页 “我们先来进行一下现场重建吧。”刁书真不愿意阴沉失落的阴云笼罩在大家头上,影响士气,于是趁着小王话音刚落髮言道。 她的声音闷闷的,有点淡淡的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小王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是在惊讶一个年轻的女性文职警察怎么会来对一起兇杀案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是?”他不解而轻蔑地问道。 “她是我的搭档,来基层学习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刁书真的身后响起。 宋玉诚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有什么疑问吗?”宋玉诚坐得笔直,如同一棵挺拔的翠竹,不容置喙道,“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第9章 燃锦 “8.14日凌晨十二点左右,死者在枫泊酒店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503的大床房。我们逐一核查过当晚入住的人员信息,同时与电梯旁的监控录像进行比对,排除了兇手是乘坐电梯上5楼的可能性。推测兇手是从楼梯口上到5楼的。” “随后,兇手和平进入现场,同被害人一同喝下了香槟。只不过,死者那杯里面含有高浓度的镇定类药物,药效在被害人在浴缸中泡澡时完全发作。” “兇手在被害人完全昏迷的情况下,将被害人放在浴室的地面上,用锐器划开了被害人的胸腹部以及手腕部,同时取走了被害人的双肾。清理干净地面,将被害人放回浴缸之中。清理现场,从楼梯口离开。” “犯罪地点,兇手与被害人相遇点未知(e),接触点(a),杀害点(m)以及抛尸点位置一致,可以简单表示成为e→amd。控制被害人的方法:麻醉。杀人手段:刀扎。尸体处理:无遮掩。串并情况:未串并。” “被害者与杀人者的关系,完全是陌生人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偶然认识,或者是熟知者。” 尽管没有明确的指向性的线索,但是这起离奇的案子经过刁书真这么一整理,有了几分轮廓和眉目。 “各位,既然兇手的反侦察意识极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兇手的生物学证据,那么分析兇手的行为模式,对其进行心理学的刻画,分析其犯罪的动机,是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刁书真总结道。 侦查员小王扬了扬眉,不得不说,这个看上去文弱而稚嫩的女警察,分析起案子来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我认为兇手——”刁书真还待再说,付青云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嘛,我的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类似的案例我研究过很多。”付青云胸有成竹道,“小宋虽然检验出死者被挖去了双肾,算得上是本例案件中一个比较特徵性的地方。但是我们已经排除了兇手是为了死者的肾才杀人这种可能性。所以嘛,这起案子按照一般的碎尸案来画像就行了。” 只被业内大佬叫过“小宋”的宋玉诚冷哼了一声。 刁书真则惊诧地扬了扬眉。 “根据我们对于1996-2010年189例已经破获的碎尸案进行回顾性研究结论得知,碎尸案兇手,均为男性青壮男,年龄在15-35岁之间,95.6%为一人作案,独自居住。以感情纠葛占首位, 其次是经济纠纷,然后是泄愤仇杀。【1】” “由这些一般规律我们可以推得,本起案件的兇手为男性,15-35岁,一人作案。同被害人感情纠葛…呃,这个不太可能。同被害人存在经济纠纷或者深仇大恨。”付青云自信道,“因此,我们需要重点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根据以上范围排查符合以上特徵的人群。” “死者社会关系简单,应该不存在什么会需要偿命的仇恨。”负责排查这一块的小冯说,“然而死者并无稳定的工作,靠收房租为生,会不会因为这个而和租客产生了什么矛盾?” “重点查查这块。”付青云笃定道。 此时刁书真面上的神情已经由震惊转为了无语,再由无语转为了看戏。见到冯侦查员站起身来,准备马上去查这一块,刁书真终于是忍不住举了手。 “等等,我有个问题。”她玩笑似地说,“兇手就不能是个女的吗?” 小冯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小刁。”付青云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有想法,敢于创新是好事,只是犯罪心理学不是儿戏,更不是主观腻断。它是建立在事实之上的一门科学,既然是科学,就经得起检验、重复和观察。要不然,你画一个像,我画一个像,彼此之间完全不同,你让我们公安机关如何判定呢?” 刁书真像是生吞了个鸡蛋一样,活生生哽住了。这番话当然听上去格外耳熟了,那还不是别人不相信犯罪心理画像的时候,自己拿来忽悠对方的那一套吗?今天居然被别人拿这么个话术给教育了一通…… 她简直是哭笑不得。 “付队长说得好,说得对。”刁书真一拍掌,真诚地赞嘆道,“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刁书真混得久了,自然不觉得这你来我往、商业互吹有什么。只是一道冰凉的目光射到她的面上,又悄无声息地转了过去,让她后入城墙的面皮染上了点绯红。 宋玉诚听不下去,手中的茶盏重重地落在桌上,惹得众人的视线投了过去。她站起身来,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喜怒,“那边实验室里有点收尾的工作,我先去一步,抱歉。” 第18页 就自顾自走了。 “怎么,宋法医好像有点不耐烦?”付青云盯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哎,侦查上的事情她又不懂,尸体检验方面又报告完了,她坐着也是无聊,干脆去工作了。”刁书真打了个圆场。 没想到的是,靠着付青云的画像,还真找到了个嫌疑人。 嫌疑人,周某,25岁,没有正式的工作,靠着打零工为生,是死者赵凌的一个房客。今年的经济不景气,周某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经常拖欠赵凌的房租,两人因为这个事情起过好几次口角,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 “8.13号晚上,你在哪里?”调查员严肃地看着对面的人。 周某,男性青壮年,身材高壮,寸头,鬍子拉碴,牙齿发黄,看得出是常见吸劣质烟给熏出来的痕迹。左右胳膊上纹了青色的龙纹,胸口前挂了一条镀金的链子。穿一件皱巴巴的圆领t恤衫,领口的扣子还扣错了一颗。 刁书真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九成九不会是“8.14”案的兇手。无他,一个最简单的原则,一个自身穿着打扮都如此不修边幅的人,如何能完成“8.14”这样缜密无缝的杀人案? 这么说吧,8.14案的现场看上去血腥恐怖,仿佛是个屠宰现场。但是在刁书真这样研究犯罪的内行人来看,这起案件不亚于一场极其精密的外科手术。周某或者能屠宰一头猪,但是要让他对一头猪进行精准解剖,他肯定做不到。 “我在家打游戏啊。”周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向上瞟了一下,抬手揉了揉鼻子。 守在监控前的付青云戳了戳监控屏幕,朝着一旁的刁书真滔滔不绝、信誓旦旦道:“你看,这个揉鼻子的微动作是一个人撒谎的典型表现。一个人说谎时,会下意识想遮住他的嘴唇。” 刁书真暗搓搓打了个哈欠,装作满脸崇敬道:“厉害,队长您对人心了如指掌,简直是破案如神吶。” “说谎!”调查员勐地一拍桌子,严厉道,“我们调查过你家门口的门卫。他认识你,说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看到你回来。” 周某卡了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盒烟,准备点上。他斜睨着调查员,强词夺理道:“我那天根本就没出去,就在家里睡觉。门卫,他知道个屁啊他。” “我们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我知道你之前有过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案底!但是这次的事情完全不一样,你杀了人,性质完全变了!我劝你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周某的手一颤,他手中的烟盒坠落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瞪大了眼睛,最初的惊愕过后,愤怒充斥了那张风格粗野的面孔,他的眼睛泛红充血,鼻翼煽动,如同一头髮狂的野兽。 “你他妈的说什么?”周某吼道,“怎么扯到杀人了!这太平的小破地方会有人杀人?不是,出事了管老子屁事啊,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老子认了算了,杀人可是要吃花生米的,老子还没娶上媳妇呢!” 他吼得大声,但谁都可以看出他的惊慌失措。 刁书真一直凝神看着他的表现,结合他的回答来看,他的反应很符合一个无辜者得知自己成了杀人案嫌疑人的反应。先是惊讶,再是愤怒和慌张。这些反应都恰到好处,浑然天成,丝毫没有伪装的迹象。 但是付青云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他通过调查员的耳机,示意对方将处理过的现场图片拿给周某看。 说实话,这种处理过的图片就像是模煳版的缩略图,再上去马赛克和谐,别说细节了,就能看见一片红色,就连浴缸都看不清。 没想到,长得像是梁山好汉的周某,看到那张兇案现场的照片之后,从自己的嗓子眼里发出了几欲作呕的声音。在调查员猝不及防之下,他,一个壮汉,捂着胃,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 “靠,老子从小就见不得这玩意。”周某拿起纸擦了擦脸,捂着自己的上腹,中气不足地说。他一个一米九几的壮汉,捂着眼睛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有种虚弱的可怜感。 气氛尴尬到凝固。调查员看着自己新买的皮鞋的不明物体,那是泪流满面啊。 “我招,我都招好吧。”周某一手捂着上腹,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虚弱道,“你们别整这噁心的玩意给我看了。8.13号晚上我在隔壁邻居他们家呢……” “什么?”调查员隐隐满脸震惊,是猜到了什么。 “老王他出差,他老婆能给我作证。”周某气若游丝。 于是刁书真见到付青云的脸色由红转绿,由绿转白,再由白转红,变得跟个走马灯似的。在这个极度尴尬社死的场景中,刁书真竭力装作严肃的样子:“队长,他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们根据画像来找下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刁书真一句话未完,语音已是变了调了,终于绷不住,捂着肚子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毕,她从朦胧的泪眼里,看见付青云面色铁青地盯着她。 呃,糟糕,我好想不小心给得罪上司了。 刁书真的额角隐隐有毛毛汗渗出,她琥珀色的眼睛滴熘熘地转着我,想找个什么藉口矇混过去。 第19页 “付队,在浴室玻璃门的缝隙之内,找到了一个有着‘中心医院’字样的纱条。”盛夏灼热的阳光随着那人推开门的动作照了进来,灼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人身量颇高,穿一身陈旧却洗得极其干净的警服,肩膀上的警徽已经磨得褪了漆,很有些年头了。看得出是长年风吹日晒的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警服下裹着的是肌肉均匀流畅的线条。她长相大气,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一笑之间,像是满山灼灼的桃花盛开在灿烂的阳光之下。 “这可是个重大的发现。”付青云眼前一亮,正要和刁书真介绍来者,那人抢上前一步,撇开了付青云,热情道:“你好呀,我是陶燃锦,是开陵市公安分局的刑侦副队长。” 作者有话说: 参考文献: [1]云会新, 杨振来. 50例杀人碎尸案分析[j]. 刑事技术, 2007(001):59-61. 周三歇会儿,周四见~ 第10章 骗婚 “是桃燃锦江堤的‘桃燃锦’?”刁书真眨了眨眼睛,笑着和她握了握手。或许是因为工作的缘故,那双手并不像一般女人那般保养得当,皮肤细腻,柔弱无骨。相反,粗粝却温暖的肌肤,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 仿佛盛春时节锦江堤上绵延不绝的桃花似的,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人如其名。 “对啊。”陶燃锦笑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只不过呢,我姓‘陶’,陶渊明的陶。” “刁书真,实习的。”刁书真指了指自己,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掩去了其中锐利的光芒,笑得人畜无害。 两个人简略地认识了一番,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案子身上。 “死者赵凌的社会关系圈里面,又谁是中心医院的吗?”付青云“刷刷”地翻着案件相关厚厚的一沓资料,面色不愉。 心理画像有什么错误并不丢人,毕竟这玩意算是个新鲜学科,既往可供研究的资料寥寥无几,而人性的善良或险恶之处又是那边幽微难测。 然而,将一个偷情通姦的“隔壁老周”,当成是兇杀案的嫌疑人来审问,多少有点离谱。当然,刁书真心里这么想,但是肯定不会当着领导这么说了。但是付青云自己面子上挂不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死者的妻子,姜欢,就是在中心医院工作。”陶燃锦接上话。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付青云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并不是我推理错误,而是思维定式把我给带到了误区里啊。” 刁书真眯了眯眼睛,道:“我想听听付队您的高见。” “走,我们去会议室里细说。”付青云拍了拍刁书真的肩膀,示意陶燃锦也跟上。 “还有,我不是‘付队’,陶队才是副队!”付青云补充道。 “我们详细排查了盛凌的社会关系,有调查到什么与盛凌有重大利益纠纷的人吗?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付青云滔滔不绝道,“而死者杀人分尸的手段残忍精确,反侦察意识极强,我一直以为兇手就是个与死者存在纠纷的年轻男性一人作案。” 刁书真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而陶燃锦似乎有话说,却被付青云给阻止了。 “但如果是一名年轻男性作案的话,怎么解释盛凌对此人毫无警惕,能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放死者进门。而且,如果是男性作案的话,为什么要先将死者麻倒,再进行杀人碎尸呢?兇手这样做,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体力不如盛凌,对制服盛凌没有把握。”付青云说。 “另外,我们看案件现场的图片。之前,我们凭藉对于现场情况粗略的判断,就断定兇手是个青壮年男性,而忽略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他指着图片上的伤口道,“这些伤口边缘齐整,切口锋利,却并没有割断骨头。其实兇手凭藉的是他手中刀刃的锋利,和他对于人体解剖知识的了解,并非单纯是依靠蛮力。” “那这么说,如果兇手是个精瘦的男人,或者高大的女人,也能完全说得通了。”陶燃锦总结道。 “没错,甚至是可能是两人联手作案!”付青云一拍巴掌,说,“今天你说话很中听啊,老陶。” “联繫我们现在查出来的情况,以及你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条重要的线索,我认为,死者很有可能是死于情杀,兇手是死者的妻子和姦夫联合作案。案发当晚,死者赵凌正在枫泊宾馆里准备睡觉,姜欢带着香槟酒上门的,迷晕了毫无警惕的赵凌。而在这之后,姜欢和姦夫一同在浴室里杀死了赵凌。” “而姜欢是中心医院的医生,本身的学歷高,具备专业的知识,也难怪在案件发生之后,她能够那边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地分解尸体,并且将现场的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了。”付青云摇了摇头,感嘆道,“最毒妇人心吶。” “等等。”刁书真不过是走神了一会儿,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案子就给付青云给破了,她真的有点懵了,“可是动机呢?她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为什么杀人之后要取走赵凌的双肾?而且,姜欢虽然是中心医院的医生,可她是干辅助科室的啊,她又没有手术的技能!” 第20页 付青云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刁书真是有点心惊肉跳的。咋说,被一个敏感而锋利的人盯着是会心里发凉,被自己对不起的人瞪着是会腿软心虚,但是,被一个傻子盯着,也会心里发毛啊?! “肾,这么明显的暗示,你居然没有留意到吗?”付青云重重地嘆了口气,负手离去,留给了刁书真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年轻人,要足够敏感啊,不然线索到了你面前,你却睁着眼睛看不到。” “没事。”陶燃锦看着茫然的刁书真,吐槽道,“老付这傢伙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其实这不过只是一个案件的假设猜测而已,根本就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 “肾呢,在传统文化上来讲,是与性、生育功能有关的。老付可能是觉得,死者赵凌可能与其妻子夫妻生活不和,于是姜欢出轨,甚至联合姦夫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这一切的根源在于赵凌的性`功能不行,姜欢杀人后,为了发泄自己潜意识里的愤怒,从而挖去了丈夫的双肾。” “好精彩。”刁书真为这“严谨”、“详实”、“大胆”而“合理”的推断感到震惊无比。她目瞪口呆,良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精彩的狗血故事,付青云怎么不去当八点档夫妻关系心灵鸡汤写手,要来当一个区区的刑侦队长啊,这他妈的是多浪费人才啊! “你习惯就好了。”陶燃锦唇边溢出了一抹苦笑,她欲言又止。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付队,外面来了两个老人家,说他们是赵凌的父母,有关于‘8.14’案的重要线索提供给警方!”小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说完一通,才发现付青云并不在,很是尴尬地愣在原地。 “走,请他们到会客室,我们去看看。”陶燃锦顾不得那么多,站起来便走。 两人急匆匆穿过走廊,刁书真忽然小声说:“付队那样猜测,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歷啊。” 陶燃锦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正面回答她:“你应该才刚刚入职吧,原来认识付队?” “没有没有。”刁书真眨了眨眼睛,显出几分古灵精怪,“我今年才刚刚在省里入职,这次下到这边来实习的。” 陶燃锦那口气还没来得松懈下去,就听见刁书真小声碎碎念道,“我一直以为付队长的名字是‘平步青云’哎,没想到,还有另外的含义。” 陶燃锦的唿吸错乱了几拍,她惊诧地看了看这个清秀文弱的警察,心想今年又有什么小怪物混进了他们的队伍里。 妹子,你不就是想说,“青云”是绿云盖顶的意思么。主要是,付青云同他前妻离婚的原因,还真是因为对方给他戴了顶。但是这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只有圈子里的熟人才知道,她一个新人,是如何得知? 陶燃锦已经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刁书真了,她吐了吐舌头,像是只逃跑的小狐狸,一熘烟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来人是赵凌的父母,约莫六十出头,看上去显得很精明。男的鬓角头髮发白,手里拄着一只镶着银边的拐杖,一副商业精英的派头。女的保养得不错,穿金戴银的。看上去仿佛是四十来岁,皮肤和身材都还算不错。她大概打了肉毒桿菌素,面皮光滑得像是个驴粪蛋子,没什么表情,总是皮笑肉不笑的。 出于专业的考量,刁书真是很不喜欢这种人的。麻痹了面部神经,她就没有办法解读微表情了啊。 赵凌的母亲的眼睛四处乱瞟,扫到刁书真年轻的面容和肩上的警衔时,那不懈的目光都懒得多在她身上停留一下,就径直滑了过去。那油腻的目光扫到陶燃锦肩上的警衔时,才堪堪停了下来。 “警察同志,关于我儿子的死,我儿媳妇姜欢有重大的作案嫌疑。”赵母双腿交叠,言辞凿凿。 陶燃锦和刁书真悄悄对视了一眼,都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说曹操曹操到”的无语表情。 见她们沉默不语,赵母强调道:“我早就说过那姜欢不是什么好人,我儿子偏偏要把她给娶进门。进了我们家门了,还一天到晚的忙她那个破工作。我们家什么没有,女人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得了,整天不着家的。” 赵母这番话,落在刁书真耳朵里,硌人得慌。她瞥了陶燃锦一眼,对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悄然握紧成拳,上面暴起了青筋。显然,如果对面的人不是受害人家属,她真有可能来上几拳。 赵母见两人不语,加重了语气,“你们觉得这说明不了什么对不对?哎,那还不是原来家丑不外扬,我什么都没说。现在我儿子没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姜欢和我儿子结婚三年,他们连个孩子都没有。姜欢白天藉口上班忙不回家,后来晚上也经常夜不归宿。这些我看在眼里,都没说,谁让我儿子喜欢她呢……” 她说着说着,眼睛里憋出了一点泪花子:“肯定是她伙同姦夫一起害死了我儿子啊!警方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啊。” 她哭着试图来抓陶燃锦的袖子,老陶灵活地躲避开来,面上的神色已经几分不耐烦,嘴里敷衍道:“好好好,您同我详细说说,8.13号晚上您儿子儿媳都去干嘛了。” 第21页 “那天晚上,我儿子出去了,姜欢也一夜没回来!”赵母高声叫道,“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 刁书真皱起了眉头,默默闪到了一边。虽说道义和同情心是站在被害人家属这一方的,可是她又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反而出于私人感情在警方这边大吵大闹,干扰警方的调查,对这种人她很不感冒。 陶燃锦赶忙给赵母递纸巾,赵父从头到尾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仿佛没事人一样。会客室里迴荡着赵母的哀嚎和控诉,魔音穿耳似的,惹得大家纷纷来看。 “你说谁杀了赵凌?”高跟鞋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给现场按下了静音键,一个女人身穿白色西装外套,内搭一淡蓝色碎花裙,推开门走了进来,气势凌厉,正是姜欢。另有一个身着黑色休闲装,戴着棒球帽的女人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 “不是我杀的赵凌。”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母,冷冷道,“不过他死有余辜。” “你们的宝贝儿子,他喜欢男人,是个骗婚的同性恋啊。” 作者有话说: 嗯,下一章宋宋和刁刁动作戏现场,做好准备~ 第11章 进门 姜欢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会客室内,赵母站起身来,抬起手,一记耳光就要扇道她面上。 陶燃锦正要阻止,穿黑色休闲装的女人抢上一步,死死攥住了赵母的手腕子。 双方僵持不下,刁书真敏锐地觉察到,姜欢的面色是那种失血过多的苍白,连带着唇色都比常人淡了三分。她为了不露怯,装作气势凌厉的模样,刁书真却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的虚弱和憔悴。她赶紧扶了一把姜欢,拉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还给她泡了杯红糖水。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赵母的气势不弱,瞪着那女人,“我那宝贝儿子怎么会是噁心的同性恋,倒是你——” “你是个不会下崽的母鸡,反而把过错都推到我儿子身上。”她的目光在姜欢和黑衣女人间逡巡,怪笑道,“倒是你们两个,镜子都磨花了吧。我就说你平时不是最遵纪守法了,怎么可能下这种黑手,原来,是有姦夫了。” “你!”黑衣女人揪住赵母的领子,一拳要揍上她那张老脸。坐着不动的赵父终于起来拉上自己老婆一把,场面十分混乱。 陶燃锦大喊一声,“够了!这里是派出所,不想因为打架斗殴进去就都老实点!” 她直接上手撕开缠在一起的两人,刁书真在一旁护着虚弱的姜欢,终于让这伙吵个不停的人分坐在沙发两边了。 “我们刚刚听完了赵凌父母的说法,现在想听听你们的。”陶燃锦看向姜欢,说,“姜小姐,我们可以去另外一个地方单独说——” “不必了。”姜欢抿了抿淡色的唇,淡淡道,“就在这里说吧。我和赵家的恩怨,今天该了断了。” 赵母刚要说话,陶燃锦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 “我结婚两年之后,才发现赵凌是个同性恋的。有一次我提前下夜班回来,发现他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床上翻滚,他……是下面那个,叫得很大声、很兴奋。”姜欢捂着自己的小腹,面色更苍白了几分,“我一直以为,赵凌和我的夫妻生活清汤寡水,例行公事,是我太忙,而他又性`冷淡的缘故。没想到,原来如此。” “姜欢,你嫁进我们家之后我们家对你不错,你就这么污衊小凌?”赵父的面色发黑,在警察面前骤然被揭破这样的家庭隐私,是谁面子上都挂不住。 “姜欢,你这个贱人,你杀了我们家小凌,你还要毁了他的名声!”赵母的叫声悽厉。 “我说的句句属实。倒是你们,怕是早知道你们宝贝儿子的性`取向,不过你们不在意这些,只要有个女人为你们家传宗接代就行了吧?”姜欢皱了皱眉头,抿了抿红糖水,惨白如纸的面色略略好了些,“他的事情被我发现之后,我执意离婚,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说一定会和外面那些人断得干干净净。” “我当时心软了,答应了他。那段时间,或许是他心中有愧,他待我不错,我们俩的关系渐渐和缓起来。我认为他出轨或许同我工作太忙不顾家有关,因此那段时间,我放弃了一部分工作,多花时间和他在一起。”姜欢凄凉一笑,接着说: “然后,我怀孕了。” “什么?”赵母掐紧了自己的大腿,面上的表情一时转换不过来,三分惊讶三分欢喜几分狐疑,看上去像是将一堆乱七八糟的剩菜通通倒进了一个锅里,黏煳得令人噁心。 姜欢嘲讽一笑,将一张b超单甩在桌面上。此时,稳如泰山的赵父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抢着看那张图片。他的手微微颤抖,面上的神色格外激动。 “小欢吶。”他一改刚刚对于姜欢冷漠的态度,仿佛见到了给自己投资上亿的金主似的,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谄媚,“这个孩子既然是凌儿的遗腹子,我们赵家肯定不会亏待他的。你们就是我赵家的家人,这孩子以后的衣食住行教育,我们家都包圆了。” “不,不仅仅是这样。”他信誓旦旦道,“他需要什么,我们家都可以提供最好的。” 第22页 “对对对。”赵母想要挽上姜欢的胳膊,却被对方嫌弃地避开。她面上挂着笑容,像是完全不在意,“小欢,我们现在就回家,你需要什么东西,我让家里的阿姨赶紧去买。对了,保姆和月嫂也要多请几个,你呀,把工作辞了,然后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养胎,以后专心养孩子就好了。有什么事,找我们赵家就行了。” 姜欢双手抱胸坐在那里,一语不发,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冷静地看着这场“婆媳和睦”、“家庭和谐”的闹剧。 “哎呀,这个凌儿一时煳涂,确实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赵母见她不发一言,耐心劝道,“可是男人总是会犯错误嘛。何况……小凌已经去了,活下来的人总要往前看,是不是?这个孩子和你有缘,和我们家有缘,这个时候来,或许就是为了安慰我们啊。” 说完,她擦了擦眼角,仿佛很是悲痛的模样。 “说完了?”姜欢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没得一丝温度,“你们是痛失爱子,但我可是开心得不得了啊。赵凌,他可死得太及时了,不然我在你们的纠缠下没准还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看到它就想起我丈夫是个噁心的骗婚gay,噁心我一辈子。” “所以呢,孩子我已经流掉了。”姜欢扶着黑衣女人的手站了起来,朝着陶燃锦和刁书真说,“8.13号那天晚上,我朋友陪我去流产了。你们查那天医院的录像和手术记录就能知道了。” “姜欢,你这个贱人!”赵母伸手去扯姜欢的衣摆,陶燃锦及时摁住了她。 “对了,再附赠你们警方一个消息吧。”姜欢勾唇一笑,朝着刁书真道,“赵凌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枫泊酒店,可能因为附近有个流溪公园,他们经常在里面寻找约`炮对象。” “至于你们。”她嫌恶地看了赵父赵母一眼,“你们都是帮凶,不过呢,也是自食其果了。我用不着你们施捨,你们宝贝儿子的财产可是都转移到我名下了,也算是赔偿我这些年的辛苦和感情了。” * “我就说老付不靠谱,谁信犯罪心理画像,谁就是傻刁,你说对吧?”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家人,陶燃锦长吁了一口气,“哦对了,小刁你是学什么出身的?” 刁书真:…… “没事,办办户口什么的也挺好的。”陶燃锦见她语塞,以为她并非科班出身,安慰道,“都是社会主义建设的螺丝钉。” 不过,这场豪门闹剧,除了带来一场热闹和麻烦之外,还真的提供给了警方一些宝贵的线索。 其一,这就能解释,死者当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枫泊酒店。其二,为什么兇手当晚能够顺利进入死者的房间,并且能够麻醉死者。其三,兇手和死者可能是炮友的关系,也就是说,兇手应该是男性,两人之前可能素不相识。其四,根据兇手可能出没的场合,以及移动的路线,或许在沿途的监控视频中找到他的录像。 此外,陶燃锦在现场找到的那条刻有“中心医院”字样的纱条,这条具有明显的指向性的线索,结合死者被挖去双肾的犯罪现场典型特徵来看,是相当值得一查的。 * 啊,不过这一切都和刁书真无关了,自会有侦查员去查,所以她现在的任务是回家给自己做一顿热气腾腾的饭。 她优哉游哉地提着一袋土豆、西红柿、玉米、小髮菜和肥牛卷,也不撑伞,戴着一柄草帽从小石桥上悠然而过。开陵地处南方,多雨,到处都是这样弯弯的石桥,架在细密的河网之上。 现在是八月的天,恰逢雨季,一阵阵的雨浇得人措手不及,可刁书真挽起裤腿,穿着洞洞鞋,踢踏着水,好不快乐悠闲。 她蹦跳着走下桥,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苍白微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勐地回头一看,望见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瞳。此时,这双冰凉的眼瞳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像是要焚尽一切。 是宋玉诚。 白衣,黑裤,黑色的马丁靴。哪怕在这样大的雨天里,她浑身上下依旧是整洁素净,纤尘不染的,仿佛自带某种驱云逐雨的仙境,人间的俗尘沾染不上半分。 不,不是天上仙子,是修罗厉鬼。 危险!迅速撤离! 快跑!快跑!!快跑!!! 刁书真的脚步顿了顿,某种铭刻在dna深处的印迹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她面上挂起了虚假的笑意,问:“宋法医,这么大的雨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送你回家啊。”宋玉诚仿佛看出了刁书真想逃跑的意图,顺势抓住了她的右腕。 “不麻烦了,您太客气了。”刁书真面上的假笑几乎要绷不住,她试着挣扎了数下,手腕却像是被铁箍铐住一边,怎么都挣不脱。 她沉下脸,气鼓鼓道:“你再这样骚扰我,我可动手了。” “动手?”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路人看见了报警,结果同事们发现是我俩当街斗殴,回头再给我俩关一起,好好交流感情?” 刁书真磨了磨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打着一把伞的人本该同舟共济,伞下的两人却各怀心思,同床异梦。浓浓的火`药味在看上去异常亲近的两人中蔓延开来。 第23页 就算刁书真再磨蹭,这回家的路到底不算长,没过五分钟就到了。 她站在屋檐下,试图甩开宋玉诚,却没能成功。她磨了磨自己的小尖牙,生硬道:“到了,宋法医您可以走了。” 宋玉诚站着没动,也不放手,幽凉的视线射在她面上。 刁书真心头火气,没好气道,“您不走,又不进门,您难道想进我吗?” 在那一瞬间,她的耳边捕捉到了一阵迅疾的风声,却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她本能地抬腿踹向对方的膝盖,却被摁住肩膀勐地磕在木板门上。 兔起鹘落之间,两人交换了数招。 刁书真反手一个肘击,对方像是预判到她的动作似的,灵活地避了开来,右手的虎口钳住了她的后颈肉。她张口想要唿救,潮湿冰凉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烦躁起来,尖利的虎牙想给对方戳上两个血窟窿,然而后颈处的火辣辣的钝痛传来,她从喉咙里闷哼一声,本能地松开了牙关。 “别动。”宋玉诚命令道,声音冷冽。 作者有话说: 啊大范围的动作戏在下章~ 第12章 姓氏 “你他大爷的算老几!”刁书真红了眼睛,这样潮湿的大雨天,不能回家美美地饱餐一顿,还要被一个疯女人给压在门口,是泥人都要生出三分火气。 更何况,狐狸么,是吃肉的啊! “我有话要问你。”经过刚刚那番打斗,宋玉诚的吐息洒在刁书真的颈侧,是温热的。但说的话还是那么冷冰冰硬邦邦的。 尽管站在屋檐下,可是风一吹,外面的瓢泼大雨席捲而来,将两个人都浇了个透湿。夏天的衣服单薄,衣服这么一湿,彼此在打斗中升高的体温将水汽蒸腾,酝酿出火热的潮意。 刁书真的心里烦透了,这种烦不仅仅是被莫名其妙的人纠缠,更像是一簇不知名的火苗从小腹处缓缓燃烧,继而在心头形成一片燎原的火海。 身体开始躁动。 体温上升。心跳加速。唿吸急促。某种被封印在记忆,却烙印在身体之中的欲`念正悄然復甦。 那一瞬间,刁书真不得不承认,尽管只是被宋玉诚压在门板上,但她的脑海里掠过了许多不甚和谐的画面,同样的姿势,不同的地点,甚至更加原始粗暴,像是未经风化的原石,粗粝尖锐。 “你是技侦法医,我是实习的警察,我们能有什么好说的?”刁书真的声音有几分沙哑,恶狠狠道,“别拿审犯人的口气问我!” 说时迟那时快,刁书真抬起腿,扫向宋玉诚的脚踝。对方像是没料到她在这样的境地里还会反抗,微微愣了一瞬间。就趁着这么一瞬间,她转身扯住了宋玉诚白衬衫的领口,力度之大,最上头的两颗扣子蓦地崩开,顺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宋玉诚抬膝便踹,不知怎的,到底留了三分情面,坚硬的膝盖触到刁书真柔软的小腹便收回了力道,只是那么轻轻一碰。倒是刁书真自己,忙着后退闪避,一脚踩空,就那么向后跌倒,从长长的楼梯上滚落下去。 她不甘心一个人独自摔倒,拽紧了宋玉诚的领口,连带着两个人像是抱在一起的黑白太极球似的,一起滚下了二十来阶的楼梯。 天旋地转的刁书真面朝下磕在一个水坑里,她试图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却眼冒金星,又栽了回去。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泥土,在模煳的视线里看见一米开外的宋玉诚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坐起来。 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沾染了尘土,脸颊上为石阶挫伤,落下点狼狈的伤痕。不染尘的白衣是湿透了,污迹斑斑。夏天的衣服薄而透,沾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刁书真敏锐的视觉,毫无保留地带给她,对方隐藏在衣着下面流畅的身体肌肉线条,以及唿吸起伏之间生命的优美的律动。 刁书真心里的快意陡生。 潜藏在血脉里的恶劣因子疯狂滋长。看着高高在上的人沦落泥潭,同自己一般污浊不堪,那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想把她弄得更脏一点。 天地间都是茫茫的雨,白线将天地连成一片,到处都是昏眛的。冰凉的雨砸落在刁书真的身上,她浑身沸腾的血却不曾凉下去。 她朝着宋玉诚勐扑了过去,骑跨在对方腰上,阻止对方试图翻身的意图。 如果说刚刚在屋檐下打斗的两个人都还戴着一点虚伪的面具,方才宋玉诚的重手和刁书真的狡诈彻底撕毁了两个人脆弱的和平,这一次战斗明显要更直接、更兇残,拳拳到肉,像是两只发怒的野兽,互相撕咬着,就为了从对方身上扯下鲜血淋漓的皮肉。 刁书真一拳砸向宋玉诚的面门,对方堪堪躲避开来,两只拿惯了解剖刀的手指直插她咽喉。刁书真一惊,朝旁边侧过去。宋玉诚藉机翻身而上,将两个人的位置掉了个个。 宋玉诚压住她的腿,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子,死死摁住她。没想到刁书真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她吃痛,手上的力度一松,刁书真挣扎着扑了上来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你上我下,两个人在大雨和泥水之中不知道翻滚了多少个来回,刚开始的时还记得用上一些在学到的格斗招数,到了后来,两个人就想淦`死对方,那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仿佛是街头的两个泼皮无赖,毫无章法,胡乱缠斗在一起。 第24页 最后,到底是宋玉诚的体力略胜一筹,她将刁书真死死压在身下,墨色的眼瞳盯着她,凉凉道:“你服不服?” 刁书真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痛的,仿佛要给拆散架了。她躺在冰凉的雨里,温热的唿吸在雨里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漾起一层水光,放软了声音哀求道:“宋法医,饶了我,好痛,我的右脚脚踝动不了了,应该是骨折了。” “好痛、呜、轻点、求你了……”刁书真哑着嗓子说,她的声音本来就显得清亮而略微稚嫩,这么哑着一喊,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惹得人心头一颤。 宋玉诚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放开了她,起身脱下她脚上的鞋袜,仔细一摸。 就在此时,宋玉诚瞥见刁书真嘴角挂起了一丝奸计得逞的微笑,对方绷紧了腰,脚上使力,直踹向她面门。她闪避不急,到底被踹中了下巴。 这一输一赢毫釐之间,足够让形式逆转。只见刁书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飞身就压在她的身上。 “到底还是我赢了。”刁书真骑在她身上,看着对方体力耗尽,无力挣扎的模样,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无耻。”宋玉诚偏过头,抿紧了淡色的唇。 “我懒得和你辩论这些无聊的事情。”尽管大雨湿透了全身,又饿着肚子,但刚刚那番发泄似的缠斗宣洩掉了她这段时间积攒的烦躁之气,她的心情居然雨过天晴般的好。她懒洋洋地说,“就许你体力好,不许我用计了么?” 像是被刁书真的无赖给气到,宋玉诚咬紧了唇,瞪着她。身下人的头绳在打斗中掉落,齐腰的墨色长髮散落在身后。因为刚刚那番打斗,她的体温很高,面上还浮起了淡淡的红。这色泽配上她白皙如玉,却又有几道新鲜伤痕的脸,无端诱人。 平日的宋玉诚纤尘不染,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只会让人心生崇敬之情。 而此时的宋玉诚跌落在雨水里,左脸颊上的擦伤划破了如雪如玉的肌肤,沁出几点殷红的血珠子,让人邪念陡生。 想怜惜她,好好修补那道创口。更想弄出更多的伤口,不仅仅是脸,更是全身上下。 鬼使神差的,刁书真弯下腰在吻上了那道伤口。 一记响亮的耳光唤回了刁书真的理智,她捂着痛得火辣辣的脸,委屈巴巴的同时,又感到飘飘欲仙。 她一时色令智昏,不由地心生悔意,又自知理亏,于是赶紧放开了宋玉诚,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边,活像是一只偷了腥却又装傻充愣的小狐狸。 宋玉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刁书真却本能地察觉到,对方似乎不如自己想像的那般生气,于是继续理直气壮地装一只呆傻的狐狸。 “走,回家。”宋玉诚简直是要给她气笑了,拎着她的耳朵,招唿这只有色心没色胆的狐狸开门回家。 怎么说呢,两个人浑身都是伤,外面还下着暴雨,自己总不能陪着她在外面静默成一尊雕像吧? * 有道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中间那番过程,总是不得不被省略,却正是精华所在。 其实打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个人一同运动一番,发泄怨气的同时,有时也能达到感情交流的目的。 这不,刁书真和宋玉诚两个人在温暖干燥的屋子里,捧着手中滚烫的茶水,虽然依旧是湿哒哒的能拧出水来,彼此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敌对气氛,无形之间却缓解了不少。 主要是,刚刚打斗过一场,两人暂时没那个体力再来一场了。 同她表现出来的轻浮和张扬不同,刁书真居住的室内陈设相当简单,一个木质的沙发,老旧的玻璃茶几上放着几个瓷杯。一个看上去就很久没开过的电视,就是这个客厅里的全部家当了。 简单而潦草。 唯一有些特色的,就是角落里挂着一面白板,上面的字迹如同鬼画符般难认,通过上面“8.14”那几个字,勉强能看出是分析案情的树状图。上面还用透明胶带黏着案件相关的各种照片。 白板脚下横七竖八摞着一垛书,都很旧。 看样子,刁书真肯定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咸鱼啊。 “你找我干嘛啊。”刁书真吹了口浮在水面上的茶,声音懒懒的,还打了个哈欠。 “你说呢?”宋玉诚把皮球踢了回去。 刁书真甚至懒得怼她,直截了当地说:“你觉得我干吃饭不干活,明明知道付青云的心理画像不靠谱,还跟在他后面吹彩虹屁,一天到晚的只会看戏看热闹,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破案上。” 宋玉诚凉凉地说:“你自己原来知道啊。” 刁书真一时没有说话。 窗外的雨水刷刷地响,成了这静默氛围里唯一的背影音。 刁书真搁下手中的茶盏,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宋法医,你姓‘宋’啊,宋总是是个好姓氏。” “高洁无暇、刚正不阿,七百多年了,都是这样啊,简直就是刻在大家集体潜意识里了。”有生升腾的水汽瀰漫在刁书真的面前,宋玉诚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一个无悲无喜的声音淡淡道,“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啊。” “比起姓‘刁’的人来说,姓‘宋’的人,收到的尊重和信任要多得多了。”刁书真云淡风轻道。 第25页 宋玉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像是鲠住了一般,不知从何说起。 任何语言,在这样平静的悲伤面前,都显得无能为力,甚至有几分虚伪。 “算了。”刁书真声音波澜不惊,水汽模煳了她的面孔,宋玉诚觉得她明明是在笑着,却好像是哭一般的委屈,“既然难得有人想听我的侧写,那我就说给你这唯一的听众吧。” 作者有话说: 周一犯罪心理画像见啦啦啦,明天出去浪一浪,嘿嘿 第13章 侧写(一) “说我的推理之前呢,我们先来分析一下,为什么说付青云的画像问题出在哪里。” “付青云的推理,是根据这样的前提假设。1.碎尸案兇手可能男性青壮男,年龄在15-35岁之间2.碎尸案的兇手大多数为一人作案。3.碎尸案的杀人动机可能以感情纠葛占首位, 其次是经济纠纷,然后是泄愤仇杀【1】。” “他利用福尔摩斯式的演绎推理的方法,推导出兇手是个15-35岁之间的男性青壮年,一人作案,与被害人之间存在经济纠纷。这个案子能不能当成碎尸案处理我们姑且不论,那些前提假设我们暂且都当成正确的,那么,你觉得他的推理哪里有问题?”刁书真笑眯眯地问。 宋玉诚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似乎太过绝对了。” “没错!”刁书真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贊同道,“严谨的逻辑应该是,可能的情形是兇手是个15-35岁之间的男性青壮年,一人作案,与被害人之间存在经济纠纷。删去了‘可能’二字,难免有夸张之嫌。” “这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根据这份画像,我们找到了‘隔壁老周’,也幸亏他热衷于给邻居带顶,不然的话,还真不好自证清白。”刁书真戏嚯一笑,说,“接着,在陶队发现了那个带有‘中心医院’字样的关键性物证之后,付青云又马上将怀疑的视线放在了死者的妻子姜欢身上,因为姜欢是就职于中心医院的一名医生。” “当然,一般人这么想,那也无非厚非。毕竟,在苦查与死者具有经济纠纷和深仇大恨的嫌疑人未果的情况下,难免会怀疑起是不是兇手与死者存在感情上的纠纷。而现场出现的关键物证,似乎将明确的指针指向了赵凌的妻子姜欢。” “这不,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就在他这么怀疑的时候,赵凌的父母前来报案。根据其父母的说法,儿媳姜欢与儿子赵凌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感情冷淡。再结合现场发现的线索,以及死者被挖去了双肾这样的事实,于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推理就横空出世了。” 刁书真看着宋玉诚,琥珀色的眼睛里漾开明亮的笑意,像是远山之中偶尔瞥见的野狐,灵动狡黠。 这人,分明是在嘲讽和调笑,却惹不起人的半点反感之意。 当然,也有可能被讽刺的苦主不是她吧。 宋玉诚如是想。 “毕竟,肾嘛,总是和男女关系以及生殖相关的。”刁书真笑得别有深意,“当然咯,我们脑壳上曾经青青绿绿的付队,根据自己宝贵的人生经验进行推断,自然觉得这个结论不光合乎逻辑,还合乎情理得要命。” 在某一瞬间,宋玉诚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但刁书真再定睛看过去时,她又恢復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无事发生。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假如说姜欢就是本案的兇手,在没有帮凶的情况下,她有能力完成本案吗?宋法医,你是专业的,我想在这一点上你比我更清楚。”刁书真挑眉看着宋玉诚。 “当然不。”宋玉诚笃定道,“在外行人眼里,穿白大褂的就是医生,但是‘术业有专攻’,这里面的区别大了去了。就比如说我,让我我给活人看病,可能感冒都看不好。” “又比如姜欢,她虽然是医生,但是从本科开始一直学习的就是辅助科室的内容,工作以后也是干的相关行业。刨去是否有专业素质不说,心理这一关,怕是都没那么过去。辅助科室,见血的机会很少的。”宋玉诚客观评述道,“当然,后面她有了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是可以排除杀夫的嫌疑了。” “这个案子,绝对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般简单。”刁书真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微微出神,“案发当晚,兇手在流溪公园遇见死者。两人达成约定,在距离公园不到三公里的枫泊酒店共度良宵。随后,兇手避开了酒店电梯口的摄像头,从楼梯口到达503,叩开了死者的大门。” “精`虫上脑的赵凌以为迎来的一个身材健硕,可以同他度过激`情四射之夜的火辣情人。”刁书真幽幽地说,“殊不知,微笑的死神张开了怀抱。” “兇手不是简单地为了钱财,为了钱财,以兇手的能力,在流溪公园就可以将赵凌打劫得一点不剩,更可在杀人之后,将赵凌的财物拿走。如果更加丧心病狂的话,赵凌的肾脏,或者其他器官,都是可以拿去黑市上卖钱的。”刁书真说。 “但显然,兇手不是如此。不是为了钱财。没有查到同死者有深仇大恨、感情纠葛的人。”刁书真在屋子里来回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动机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26页 她没法同宋玉诚说起,她在兇案现场所捕捉到的强烈的喜悦之情。一般来说,兇案现场中所残留的情绪不是仇恨就是愤怒,最接近正面的感情也是兴奋躁狂。 那纯粹无暇的快乐,仿佛一股寒意从她脚底升起,汗毛倒立,简直毛骨悚然! 什么样的人,会在杀人之中获得这样极致的快`感? 这份带毒的快乐,甚至、甚至能蛊惑诱惑到自己! “会不会是激`情杀人?”宋玉诚蓦地插`进来,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心血来潮的想法,“你刚刚说到两人本来是为了一度春宵,我在想,是否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发生了什么纠纷,导致兇手怒而杀死了赵凌。但是,兇手的反侦察意识如此之强,以及对尸体做出挖肾这样残忍的事情,还有酒中的麻药,怎么看都像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蓄谋已久!”刁书真顿住了脚步,她像是触电一般,拿起油性笔,在白板上“刷刷”写了起来。她相当用力,整个悬在钉子上的白板晃晃荡盪,几乎要掉下来。 “我们总是在想兇手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陷入了死胡同。”刁书真的面上绽开了恍然大悟的笑意,“实际上,我们经常忘记了研究被害人吶。” “死者的括`约肌如何?”刁书真瞪大了眼睛,满脸严肃地问。 “咳咳……咳咳。”宋玉诚呛了一下,拿出纸巾掩在嘴前咳嗽着,“死者在水中浸泡了数个小时,组织高度水肿,是测不准的。” 刁书真撇了撇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宋玉诚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比一般人略微松弛了点儿。” “哎呀,这也无关紧要,信息处的人总是会查出来的。也可以同死者妻子姜欢的话相互印证。”刁书真的眼神闪烁,跃动着兴奋的光芒,“我真是同情姜欢,这就是‘你老公在外面做零’的活生生的例子啊。” “不过,像他这样的年轻白净的小零,会挑选的约炮对象,总不至于是年老体衰干巴巴的老头吧?”刁书真挤了挤眼睛,笑道,“那么,能诱惑到他的兇手,我们大概能推断出是个什么样的外貌身材体格吧?” 虽然刁书真的思维非常地天马行空,但是宋玉诚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信息处的小刘那边要到了赵凌的社交帐号,证实了赵凌确实是同性恋,而且是在下面的那个。 不过,刁书真以为他这样年轻白净背着老婆偷`情的小零会喜欢那种在校的穿着白袜子的体育生,没想到,赵凌的癖好,居然是那种妖孽型的男人,高鼻长眼,笑起来三分邪魅,咋一看上去,几乎都有点雌雄莫辨。 “有那么点意思。”刁书真的手指敲在屏幕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宋玉诚不明就里,只是说:“这么说,兇手很可能是符合这样外貌特徵的男性?嗯,身材高大,年纪大约在25-30岁之间,相貌成熟精緻。” “不不不。”刁书真笑得更欢畅了,“你们好不容易得知了死者的性取向,又得知了兇手接近死者的方式,便想当然以为兇手一定是个男性了。” “但是案发时是晚上,又只有特定的人群知道溪流公园是个约`炮的秘密场所。在光线昏暗、隐秘刺激的场合,在性`激素的驱动下,人第一注意到的,只会是对方合不合乎自己的胃口,却不会对对方的身份加以核实。另外,在妆容和衣着的掩饰下,出于某种思维定式,就算兇手是个女人,赵凌也是分辨不出来的。” 宋玉诚惊讶地看了刁书真一眼,她笑着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个推测而已。” 她推开了窗户,风卷着骤雨迎面而来,天地间俱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没有动,任凭冰凉的雨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或许才刚刚开始吶。”刁书真的视线投向了远处的地平线,喃喃自语道。 第14章 侧写(二) “兇手,男性或者女性,25-35岁之间,身高……”刁书真蹲下身来,模拟了一下兇手蹲在地上给死者开伤口的动作,“在175-185厘米左右。相貌上佳,成熟大气。案发当晚,穿九成新的皮鞋,白袜。” “未婚。是个享乐主义者,好奇心旺盛,是想开放,不缺性`生活,但是没有性`伴侣。如果本人不是小众性向,则一定因为某种原因对小众性向的人群异常关注,有特殊的信息渠道了解这些较边缘的人群。” “独居。应该是开陵市人,日常活动范围,也就是说居住地、工作地以及亲朋好友居住的地区所连成的范围,甚至就在沟宁镇派出所的辖区之内。” “初犯,具有解剖学相关的知识,可能有专业的医学背景,但也可能是通过非常规手段自学成才,未必就是从事相关行业。” . “学歷很高,至少是大学。” “逻辑思维清晰,做事有条不紊。是个高智商的人才。” “心理结构高度异常,变态、偏执、胜负欲、占有欲极强,但极会伪装,也因为某种原因一直维持着正直善良的假象,在人群中的名声极好,是个公认的老好人。” “案发前出现了某件负面的人生重大事件,打破了兇手内心紧绷的平衡,使其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本性里嗜血好杀的一面。” 第27页 “自我及自我观念膨胀,以杀人作为刺激性的冒险,来实现内心阴暗的欲望。其或许认为自己杀人的行为是出于绝对的正义,但实际上驱动其行动的动力,还是内心深处渴望的暴力。” “成长环境压抑。父母势利刻板,与其个性严重冲突,但因其善于伪装,因此表面上维持着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假象。” “说说?”宋玉诚墨色的眼瞳凝望着刁书真,她端正地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求知慾强烈的乖学生,正等着老师传道受业解惑。 刁书真轻咳了一声,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 “关于兇手的年龄和外貌身材,是根据死者赵凌的偏好来推断的。我们通过赵凌的社交帐号可以得知,他的性癖是比较单一的,所反覆浏览、反覆撩拨的,都是同一类型的人,就是成熟妖孽哥哥型,还有些恋足的倾向,贼喜欢白色棉袜上露一点精緻的脚踝。” 说着说着,刁书真不易察觉地偷瞄了宋玉诚一眼,因为刚才两人在雨中打斗都湿透了,宋玉诚便赤足踩在她粉蓝色的拖鞋里,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下可以见到脆弱的青色血管,漂亮惊人。指甲的颜色也是那种禁慾的淡色,整齐干净。 姐姐踩我…… 救命!不怪我变`态,都怪姐姐太可爱! 刁书真只觉得鼻腔里有温热感涌了起来,她赶紧转移了自己的目光,收回浪`盪的心神。 “至于身高,警方有足以调查过同赵凌有过关系的人群,无一例外,都至少在175以上。看样子,赵凌是喜欢比他高约5-10公分的性`伴侣了。但是,兇手的身高也不会超过185厘米。个子太高,难免会出现身材比例的不协调,反而破坏了美感。更重要的是,如果兇手个子超过这个象限,在狭小的浴室内对死者进行切割的动作,其切口的深度,方向,角度,都会与现在不同。而且,相当不便。” “同意。”宋玉诚点了点头。 “关于兇手的性向,抛开兇手的动机不论,其能挑中这么一个时机下手,说明其对于开陵市内同性恋这个群体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有些事情,在入圈的人看来如同唿吸起伏一般自然,但是在圈外人眼中,全然摸不到端倪。” “溪流公园是基佬们约`炮的圣地,但是说实话,除了这群人之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家来锻鍊身体,多少上班族来散步,多少小孩来这边玩耍。就像是湖泊里混进了一点冰块一样,如果不是默默关注了这群人很久,怎么可能会对这些隐秘的事情瞭若指掌呢?因此,也侧面佐证了,兇手很可能开陵市沟宁镇本地人。” “此外,推测兇手好奇心极其旺盛,思想开放,也是因为不同于省城,沟宁这边是个相对来说较为封闭保守的环境。在这样的地方,大龄单身的男女都会饱受非议,更别提更加惊世骇俗的同性相恋了。所以,赵凌这样特徵明显的零,居然也可以堂而皇之地骗婚三年都不会揭穿,是因为除了有意的欺瞒之外,人们脑子里根本没有同性恋爱这回事情。”说到这里,刁书真咬了咬牙,愤愤不平。 “可兇手不光知道同性恋人群的存在,还知道他们的约`炮地点,还利用这一点设计杀死了赵凌。而了解这一切的兇手,怎么可能会是个思维局限、迂腐无聊、循规蹈矩的人呢?”宋玉诚说。 “至于学歷和专业知识的推断,是根据兇手的谋杀手段、伤口痕迹、现场证据的清理以及极强的反侦察意识综合起来进行分析的。”刁书真说,“在案发之后,我连夜查询了所有系统里的卷宗,从建档以来,发生过的杀人之后摘取器官的案子仅有2例,这一点也同我的记忆相吻合。一起是丈夫杀死了有外遇的妻子,□□杀人之后割下了妻子的□□和会阴【1】;另一起是为了谋取死者的器官,中间人和医生合伙杀死了流浪的乞丐【2】。” “但是,上两起案子的兇手已经伏法,而这起新发生的案子,也明显不同于既往的案例。兇手是初犯。一个初犯,就能如此沉着冷静地杀人分尸,而且从容不迫地带走了死者的一部分器官,心理素质非同一般。而伤口的深度几乎一样,伤口边缘齐整,说明兇手精通解剖学的知识。” “此外,关于兇手的心理学分析,老实来讲,我不是很有把握。”刁书真笑了笑,“为什么杀掉赵凌,以及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多此一举地摘走死者的双肾,这是本案最大的谜团,也是破解本案的核心点所在。” “也许向陶队说的那样,这起案子是一起情杀案,兇手之所以摘掉死者的双肾,是同性、同男女关系相关?”宋玉诚说,“只不过,兇手并非如我们怀疑的那样,是死者的妻子姜欢,而是另有其人。” “情杀,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要看陶队他们排查的情况。”刁书真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不过我觉得情杀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情杀的话,嫌疑最大的人绝对是姜欢,作为被骗婚的对象,她对赵凌怀有深仇大恨,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杀死对方是合乎逻辑的。然而,她有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 “剩下的,就是赵凌那些露水姻缘了。你看赵凌的尸体上,有案发当晚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的痕迹吗?”刁书真问。 第28页 “虽然死者的尸体在水中浸泡过,痕迹丢失了不少,但是确实是没有,无论是指甲缝隙、阴`茎还是肛`门,都没有留下其他人的dna。”宋玉诚微微蹙眉。 “是了,这些人同赵凌都是些皮肉关系,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因为性`生活不和谐而杀人,那也不会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而会比较像是强`奸激情杀人的现场,手段多为扼颈、用软物窒息等等,而死者的身上一般也会留下兇手的精`液等证据。”刁书真说,“而且这些人根本犯不着杀死赵凌,约个炮而已,最多是做得不爽,换一个就行了。杀人,那性质就变了。” “而且嘛,这些男小三又不能借着怀孕什么逼赵凌离婚,反正就算赵凌没有老婆,自己照样成不了他老公。这帮人嘛,就是为了纵慾享乐,要说玩得太花不小心把赵凌玩死了,这我信。要说处心积虑地把他给杀了,这没必要。”刁书真挑了挑眉。 “你说的有道理。”宋玉诚点了点头,沉思道,“可兇手不是为了情,不是为了财,也没有查出谁和他有仇,那么兇手是为了什么,总不成,是单纯看赵凌不顺眼吧?” “你说的还真不错。”刁书真狡黠一笑,“兇手挑中赵凌作为被害人,是有原因的。” “在纽约,勒死过17名街头□□的约尔.雷福金被捕后供认,他在红灯区附近选择娇小留黑色直发并佩戴性感首饰的女人。而阿拉斯加最臭名昭着的系列杀人罗伯特.汉森选择的被害人是,为了性而接近他,拒绝按照他要的方式进行性`活动,并且又试图逃跑的人。【3】” “我们这个兇手啊,选择的人被害人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做了某件非正义的事情,但是根本没得到惩罚,或者惩罚与罪行根本不匹配。二是,身体上有某种兇手感兴趣的特质,而这种特质,我们暂时不得而知。” “等等。”宋玉诚拧眉道,“你刚刚举的例子,可都是些连环杀手。听你的言下之意——” “是的。”外面的风雨像是落进了刁书真浅色的眼睛里,暗沉沉阴翳一片,“所有查案的人都觉得这是个孤立的疑难悬案,可我觉得,这只是兇手的第一次行动而已。至于为什么要摘取死者的器官——” “战利品。”刁书真掷地有声道,“就像有的人砍下死者的手指,敲下死者的牙齿,或者身体上某一小部分带走进行收藏,用来反覆回味杀人时所带来的颅内高`潮,用来满足自己暴力驱动的杀人倾向。” 宋玉诚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听着刁书真的描述,她好像比解剖了一具高度腐败的巨人观还要噁心几倍。 “这玩意就和有的人性`爱之后留下片子观赏似的,可以一遍遍回味当时的情形。最近的科学研究指出,人在观看书籍或者影视资料的时候,大脑激活的区域,同真实经验该事件时的区域并没有区别。换句话说,兇手看到死者的器官,可以一遍遍回味夺去他人生命的过程。”刁书真变态地笑了笑,“这对于有的人来说是噩梦,对于兇手来说却是享受。” 宋玉诚幽幽地看了刁书真一眼。这个从血到肉到骨都熟悉无比的人,这一刻居然显出几分陌生。 “如果我的假设是对的,那么其他的一切就很好推理出来了。兇手高学歷,高智商。开陵是个小地方,事发之后,我们调查过有暴力倾向或者反社会倾向有过案底的高学歷人群,却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想来,这是兇手第一次犯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兇手懒得继续扮演一个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好人,真正暴露出自己残忍好杀的一面,值得深思。但那一定是一件能影响其人生轨迹的重大负面事件。” “像是一颗禁封已久的子弹,本该安安稳稳地封存下去,却不知为何突然上了膛,击穿了陈腐的心脏。” 刁书真滔滔不绝地分析了一大通,宋玉诚安静地坐在旁边,凝神看着她,手中的热茶都已经凉了,还没动过。 “大体上就这些了。”刁书真回过神来,看着宋玉诚面上的伤痕和沾着泥泞的白衣,再看下自己也是同样的狼狈,不由地面上微热,“先不说了,宋法医,你去洗个澡吧,我去拿创伤膏。” “不用担心,洗衣机有烘干的功能,一会儿就好了。我这里也有衣服备用的。”宋玉诚能耐心听完她的侧写,让她忍不住将对方视为知己,于是对于先前的打斗越发愧疚,想补偿对方什么。 宋玉诚也不扭捏,她本就喜洁,满身泥泞早就想洗掉了。于是她“嗯”了一声,走进刁书真的浴室,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参考文献: 【1】 蒋瑞东, 秦玉林, 李响应,等. 杀人后切割□□官并取走内脏器官案件的检验与分析[j]. 广西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8(s1):58-59. 【2】 罗亚妮, 余怡. 杀人摘取器官案尸检分析[j]. 云南警官学院学报, 2014, 000(001):107-109. 【3】 迪·金·罗斯姆. 地理学的犯罪心理画像[m].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2007.28-29. 不好意思,因为陪我度过最久的小可爱去世了,今天基友为了安慰我,和我出去浪了,浪到现在,非常开心~ 第29页 朋友们晚安! 第15章 共浴 这里本来是租的房子,又只有刁书真一个人居住,浴室的门是那种磨砂玻璃的,遮挡的效果并不是非常好。 反正,尽管刁书真想当一个正人君子,可是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为里面那个曼妙的影子所吸引。同为女人,该有的大家都有,但是刁书真就是觉得,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有着独特的吸引力,她低头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脚尖,却还是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过了大约有两三分钟,里面并没有响起意料之中的水声。 坏了,家里淋浴的开关欺生,宋玉诚大概是没用过这么刁滑的开关了。 她面颊滚烫,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得要滴血。 她走了过去,敲了敲门,轻声问:“我能进来吗?” 里面没有动静。 刁书真尴尬得十只脚趾都蜷了起来,低着头,像是要将地面盯出一个洞来。 怎么办,有了亲她的不良记录在前,这会儿该不会是被当成登徒子了吧? 刁书真羞燥得从脖子根一路红到耳垂后面,正当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她不敢抬头,眼睛的余光却瞄到了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肤质白皙剔透,线条流畅,骨肉匀停。略微凸起的踝骨都那么精緻好看。 万幸,宋玉诚虽然脱了衣服,但是却是背对着她的。 她脸上的热度更高了,简直要熟透了。 “是……是这样,要先摁下去,再顺时针拧开……”刁书真的声音小得和蚊子哼哼似的,就算她不看,可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冷香却充斥着整个空间,填满了她的嗅觉。 她不是个讲究的人,和那些前凸后翘、长相身材美得各有千秋的漂亮姐姐妹妹共浴过无数次,彼此之间也会嬉戏打闹,肢体亲密接触,甚至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她从来没产生过什么绮念。 该看的看,该摸的摸,并不会收敛。大不了给对方“欺负”回来就是了,反正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可是,此时此刻的刁书真简直恨不得自己是个重感冒的瞎子,看不见嗅不到。她规矩得要命,缩着身子,害怕碰到宋玉诚一毫,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是真的问心有愧。 不敢睁眼、畏畏缩缩的后果就是,用力过勐的刁书真一下子将开关拧到了最大,激烈的水流不光浇到了宋玉诚,连带着将刁书真给淋了一身。 艹,她暗骂一声,讪笑道:“宋法医,那我就先出去了——啊!” “都这样了,一起洗吧。”宋玉诚拎住了她的后颈软肉,像是搬运幼崽的大猫一样,将她给擒了回来。 这下子,就是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刁书真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她有种要命的眩晕感,脑子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般,煳满了黏黏的糖浆。 此时,临近傍晚,外面的大雨歇了,但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浴室里没开灯,微弱的天光从狭小的窗户透了进来,朦朦胧胧的。 她知道宋玉诚白,平时看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踝就知道了,但没想到身上不见阳光的地方更白,白得微微发光。恰到好处的圆润峰峦,线条清晰分明,没有一丝赘肉的平坦小腹,细瘦但有力的腰身。有晶莹的水滴顺着她黑亮的长髮滑落,没入隐秘的丘壑之间。 她的眼前飞闪过许多画面,有宋玉诚将她圈在怀里,给她餵西瓜;有两人像是两个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完事了又像是两个糯米糰子一样相互贴贴。 救、救命! 刁书真心脏跳得像是要坏掉,她的双腿发软,身体支在墙上,才不至于滑倒下去。 “愣着干什么。”宋玉诚将她困在墙壁和身体之间,微凉的吐息扑在她的耳垂边,凉凉道,“洗澡不脱衣服么。” “嗯嗯。”刁书真哼唧了几声,平时调`戏其他妹子的那种机灵劲儿全没了,那呆呆木木的小模样,活像是第一次出窝的狐狸幼崽。 刁书真不愿意宋玉诚看到她脖子上的那块碎玉,于是包在衣服里一起脱了,一併放在外面。 外面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天色暗沉,可室内开始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白色的雾气蒸腾,不知名的暗香在狭小的空间内悠悠浮动。 刁书真后悔刚才没有开灯了,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大概也就是震撼那么一下。可现在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越发敏锐起来,她都能感觉到宋玉诚的长髮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腰际所带来的痒感,以及对方身上明显不是沐浴露味道的冷香。 偷偷摸摸的,好像偷情似的做贼心虚。 她心里嘀咕,又暗生了几分艷羡之心,怎么宋玉诚就腰细腿长,还有股成熟女人的香气,自己矮就算了,闻上去还一股稚嫩的奶香味儿。 看来沐浴露得换了。 “我刚刚说的关于兇手的侧写,宋法医你听过就行了。”刁书真没话找话,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管它准不准,反正也没有人信,就当茶余饭后有个谈资好了。” “你转身过去,闭眼。”宋玉诚的声音冷冽,像是突然生气了。 刁书真不知道究竟又是哪个点儿戳中了这位姑奶奶的怒点,只得从善如流地背过身去。大概她这会儿要抹沐浴露,是实在不想让旁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第30页 不会是自己那老色`胚的目光冒犯了宋玉诚吧?可是明明自己的行动规矩得不能再规矩,连眼睛都不敢抬,宋法医难道还能知道自己在心里垂涎她的美色? “好了,可以了。”宋玉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潺潺的泉从冰面下流过。一只手挡在她的眼前,然后慢慢地移开,刁书真的视线为一片炫目的暖黄色光芒占据。 宋玉诚打开了浴霸,大功率的灯光填满了浴室里的每一个角落,她看见飘荡的水汽缓缓向上升腾,如同一场阳光下的烟雨,如梦似幻。 她屏住了唿吸,像是害怕自己的尘息会打扰到神明的圣洁和美丽。所有的思绪都断流了,她沉浸在喜悦的空白里,凝望着不着寸缕的宋玉诚,连眨眼都忘记了。 那人沐浴在光里,蒸腾的水汽缭绕在她的周围。那一刻,仿佛神龛上供人朝拜的雕像,壁画里封存的飞天御女,在唿吸之间活了过来,来到她面前,活色生香。 “我信你啊。”柔软的吻烙印在她的额头,她看见了神明的眼瞳里倒映的全是自己,小小的人影纯洁如同出生的稚子,“从未怀疑。”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两行清泪从琥珀色的眼眸里滑下。 “谢谢。”她轻声说。 许多年后,早成为老妇老妻的,孩子都生了一窝的刁宋两个人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宋玉诚依旧忍不住嘲笑刁书真:“我当时说相信你的时候,你感动得都哭了,是不是觉得终于遇到知己了?” 刁书真反搂住她,吐了吐舌头,在她生了皱纹的脸上亲了一口,不正经道:“是被你美哭的好不啦。” “不过话说回来,你当时怎么会想到在那种场合和我说这个呀,我总觉得你会是那种正经人。哎呀,就是那种在一个老大的会议室里,大家都坐得笔直,开会开得严肃认真。” “我呢,战战兢兢地拿着正式的讲稿汇报完,你坐在下面官方地鼓鼓掌,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说‘小刁,你这份侧写可供参考’,大家行动起来,早日将兇手缉拿归案。”刁书真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哪有这么官方。”宋玉诚将她压在身下,手上已经麻利地开始解她的扣子,“我只是想和你坦诚相见。人在那种状态下,说出来的话更可信,我想让你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等等。”刁书真沉浸在感动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衬衫开到胸口之下了。她按不住宋玉诚的手,不由地挣扎起来,“你说过今天不动我的!” “那话是昨天说的。”宋玉诚手上的动作不停,“再说了,床`上说的话怎么能信。”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急眼的小狐狸崽子在她主人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气鼓鼓道。 这会儿,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上当受骗”的狐狸崽儿,除了哼哼唧唧之外,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没事的,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给去世的小可爱叠了一大瓶子的星星,买了一个类似的毛茸茸挂件。 它一直陪着我的,从未离开过~ 哎,我一直以为它会陪伴我到我过得稍微好一点的那天,没想到这么突然就离开我了。 如果能重来一遍,我不会那么努力学习,那么努力工作,努力科研。 我会花很多时间陪它玩,给它造纸质的迷宫,给它餵新鲜的瓜果蔬菜,多撸撸它。给它造草编成的鞦韆和树枝刻成的小摆件。给它买小碗小碟子,亲自做一顿饭。 没有如果了。 很多好心的朋友劝我再养一只什么的,我很感谢他们的好心,但是别人理解不了它对于我的意义所在。 而且,搞那一套真的很渣,我一直这么认为。 希望大家多花时间陪陪自己,陪陪毫无保留地喜欢着自己的生灵呀。 第16章 局外 她不曾想到的是,在外人面前风流不羁的刁书真,在她面前还是那个呆头呆脑的小狐狸。 一如九年前,可爱极了。 她生来就像是为了克制恣肆浪荡的刁书真的,而浪荡恣肆的对方,又让古板守礼的她牵肠挂肚。 这万事万物相剋相生的规律,还真是奇妙。 宋玉诚做事极有效率,洗澡纯粹就是为了清洁,五分钟不到就洗完了。这会儿正把刁书真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她比刁书真高了足足有十一公分,对方能到屁`股尖儿,穿上去晃晃荡盪的长款t恤衫,她穿着刚没过肚脐,算得上刚刚好。对方平齐膝盖的短裤,她穿着才到大腿的三分之二左右,露出大片莹莹生光的肌肤。 幸亏,胸平天下的刁书真不大穿紧身的衣服,不然宋玉诚还真不知道把自己的那对不小的兔子往哪里塞。 “如果按照你的侧写来查找嫌疑人,那我们的侦查范围就相当精简了。”宋玉诚换衣服的时候仍然念念不忘案子,十分地公事公办。 见刁书真没有回应,她还略微诧异地瞥了对方一眼,看见某人绯红一片的脸,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瞭然的微笑。 对方的动作慢吞吞的,还在擦脸。白皙的皮肤刚受过水的润泽,染上了桃色的红晕。 宋玉诚清心寡欲数年,加上解剖人体无数,那些皮相上佳的靓男倩女,在她眼中不过只是形貌规整的肌肉和白骨。她欣赏他们,像是观赏一株花一株草,半点他念也无。 第31页 可是看见刁书真并不怎么凹凸有致,还偏向于矮小的身体,她就很想轻拢慢捻,搓揉亵`玩,再吞得一干二净。她简直是用了这辈子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维持自己禁慾高冷的形象。 简直是中了邪了。 “啊?哦、哦哦。”沐浴在宋玉诚深沉的视线下,刁书真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赶紧用一条浴巾搭在自己身上,半遮不遮,欲盖弥彰,支支吾吾回復了宋玉诚一句,“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毕竟根据心理学画像找人是非常规的调查手段。我们还是先得指望陶队那边,能不能根据现有的确凿证据锁定犯罪嫌疑人。” “那也是条极佳的线索。”宋玉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勉强转移一下注意力,说,“想必这起命案和中心医院,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说起这个才是真的奇怪。”刁书真嘀咕道,“兇手完成这样复杂的杀人后摘取器官的案件,在满是血水,极易留下痕迹的案发现场都没留下自己的半个指纹和脚印,怎么偏偏给我们留了个带有字样的纱条?生怕我们发现不了似的。” “人非机械,难免百密一疏。”宋玉诚凝神想了片刻,只能这么说。 “这起案子,怕是还是很多‘惊喜’留给我们吶。”刁书真挑了挑眉,笑道,“弯弯绕绕的,估计是不容易侦破。” 宋玉诚抿了抿唇,正待说什么。忽然见到刁书真未擦干的头髮还在湿哒哒往下面滴水,她顺手扯过对方肩上搭着的粉红色小狐狸浴巾,薅过来仔细擦干,动作娴熟得像是这么做过千百遍这样。 刁书真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只被撸顺了毛,翻过来露出了白白小肚皮的狐狸幼崽。 她放松了警惕,因此错过了宋玉诚掩饰在沉黑眼瞳里,深不见底的欲`望和近乎疯狂的笑意。 时间根本不是什么治癒的良药,反而思念是酿成的苦酒,随着时间的积淀越发浓烈苦涩。 如同裹在蚌肉里的河沙,日復一日地折磨着最脆弱的心头肉,在鲜血淋漓的痛苦里酿造一份沾着血泪的欲`念。 在这一场漫长的凌迟之中,钝刀子割进新长好的肉芽里,每一次的疼痛都鲜明如昔,层层叠叠,伤痕累累。 如果她早知道这种分离所带来的痛苦,她早该在刁书真离开之前递给她一杯剧毒的药,再将她全身上下悉心涂上仿佛的药液,完完整整地存放在负八十度的冰箱里。 只有她知道。 只有她见到。 只属于她一人。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脆弱的蝴蝶在盛夏的雨季后会零落成泥,封存在琥珀里,方可保留她那灿烂的美丽。 可宋玉诚又偏偏是个正人君子。 这正直的表象薄如脆冰,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一脚踩空,落尽黑暗欲`念的深渊里呢? 如果是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法医作案,选中的目标又是个没有稳定社会交际、神出鬼没、喜欢到处浪荡的傢伙…… 这起案子,大概永远永远不会破。 “嘶。”刁书真小声地呻`吟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宋玉诚好像在走神想什么心事,薅她头髮的手劲越来越大。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想把她给薅秃,来报刚刚自己揍了她一顿的仇。 宋玉诚停了手,像是赌气似的,板着脸将毛巾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刁书真简直是欲哭无泪,相当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又惹宋法医生气了。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室内尴尬的气氛,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是陶燃锦的消息。 “案子破了。”刁书真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有几分难以置信,“陶队带着一组人,经过这些天的明察暗访,真的发现了中心医院的器官移植科的医生吴某有涉及到人体器官非法交易之中,并且他们通过跟追中间人钱某,找到了饲养供体的窝点所在……” “想来兇手就是在其中了。”宋玉诚的声音轻快了几分,“这起残忍离奇的案子,这么破了就好了。” “是啊。”尽管心里尚存几分疑惑,但是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刁书真乐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宋玉诚抱手站在旁边,皱着眉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不打不相识,经过这么一出,无形之中关系近了几分。 不过是经过了短短的一个下午,到送宋玉诚走的时候,刁书真心里还真生出来几分不舍。 甚至隐约在心里盘算着,既然两个人都住在外面,是不是干脆搭伙过个日子算了,还可以节约一下开支。 * 第二日到了所里,刁书真明显感到气氛不同于一般,仿佛烹油烈火似的,大家都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也难怪,开陵这边万年太平,大家管一些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事情都厌倦了,这次先是出了一个离奇的命案,又牵扯到非法的人体器官买卖组织,这可好比给昏昏欲睡的人打了一支肾上腺素,大家明显都燥起来了。 略微出乎刁书真意料的是,负责布置指挥的是付青云,而非查出这条线索的陶燃锦。 她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嘴里叼着一只原子笔,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涂满了笔记的本子横在膝盖上,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第32页 刁书真眯了眯眼睛。 “经查,中心医院的医生吴某同中间人钱某有所交易。钱某负责在沟宁镇南部近郊的地方豢养了一批健康的供体,将他们骗去作为器官捐赠的供体。” “而今天是他们接头的日子,他们会在沟宁镇南部的顺潮棋牌室碰面。” “一组,负责监控吴某和钱某的动向。在他们交易的时候一併抓获。” “二组,负责门口的保安。” “三组,负责解救人质以及善后。” …… 除了必要的留守之外,全体出动之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所未有的规模庞大。 尤其是热血的青年人,既然选择了警察了这一行,谁心里没点当英雄的梦想呢? 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这份名单里并没有刁书真,她并不意外,悻悻然地耸了耸肩,准备继续办她的户口。 早上的时间前所未有的漫长,她是不是发着呆,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差点睡着了。 如果她面前有镜子的话,就会发现自己脸上挂着和陶燃锦一模一样的沮丧。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唤回了刁书真的神志,须臾之间,有人一脚踹开了大门,逆着光大步而来。刁书真迷迷煳煳的,正想说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派出所里闹事,就被拎起了耳朵—— 宋玉诚凉凉的嗓音灌进了她的耳朵里:“躲什么懒,和我们一起去啊。” “痛痛痛,松手松手。”刁书真捂着自己的耳朵,哀嚎道,“我去还不行吗?” “拿好你的装备快点跟上。”宋玉诚提着自己的箱子,脚下生风,在前面走得飞快。 刁书真望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赶紧笑着追了上去。 * 车里的后排上还坐着一个女孩子,怯生生的,穿着一身明显是借来的警服,完全不合身。 看上去刚上大学的模样。 是跟着宋玉成实习的法医助理,趁着暑假的机会来实习一下。 刁书真突然想起来什么,眉头一皱:“宋玉诚,你是该不会是善后那一组的吧?他们是打算干什么啊,居然还要请医疗人员去。” 不是,问题是打架请法医来善后,这简直吉利得七月半去万人坑蹦迪一样吉利了,都不知道付青云的脑沟迴路是怎么长的,真的是反人类啊。 “怕你就别来啊。”宋玉诚沉着脸,没好气道。 如果是命案现场派她去,那她肯定积极地去验尸了。 结果他们这帮人打算去端了窝点的时候,居然把她当成是后勤的,这也太小看她的武力值了。 “那怎么可能。”刁书真身子歪了过去,倚在宋玉诚的胸口,温热的唿吸洒在对方无暇的面上,“那当然是宋法医在哪里我在哪里啊。” 宋玉诚狠狠地皱了皱眉,将刁书真作乱的手一钳,从车斗里掏出个手铐,一併锁在车门上。 她覆了过来,似乎要亲上刁书真的唇。刁书真饱受惊吓,睫毛乱颤,垂下了眸子,面色微红,唿吸加快。 结果她只是扣好了刁书真的安全带。 实习的小红: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橘外人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安慰,没关系的,我买了个类似的毛茸茸挂坠,放在我折满了星星的瓶子上~它一直一直陪着我的,就像你们一样~ 快递到了,打开粉红色盒子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的小朋友又回来了。但是挂件终究只是挂件啊,没有软软的小肚皮和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吖。 ---------------- 审核的xp太奇怪了,真的,那明明是正常的心理描写 第17章 大礼 被宋玉诚这样“粗暴”地对待,刁书真反而兴致很高的样子,仿佛不是去剿灭什么非法组织,而是开车郊游似的。 “说起来,线索是陶队找到的,嫌疑人和窝点也是陶队锁定的,怎么最后的总指挥变成了付青云啊。”刁书真状若无意道。 宋玉诚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坐在后面的实习法医助理小红开了口。 “谁让他是侦查队长呗。”小红嘀咕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看陶姐姐要比他靠谱多了,你说他们男的真是干什么都占便宜。” “小红!”宋玉诚声音冷冽,严肃道,“不要背后议论别人。尤其是你也只是道听途说,又不知道事实到底如何。” 宋玉诚教学生很严格,虽然小红只是来实习的,每天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帮宋玉诚写写记录、整理整理报告之类的,没什么难度。但是她真的挺害怕这么一位严师。 小红撇了撇嘴,圆熘熘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泪花子,面上写满了委屈。 “哎呀你吓唬孩子干嘛,小红的话不中听,但事实如此啊。”刁书真转头朝着小朋友,笑眯眯道,“她就是这么个冷冰冰的坏脾气,也不是批评你,不用怕的。” 小红到底是才刚刚成年的小朋友,被她这么一哄,转眼间破涕为笑,高兴起来。 宋玉诚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脑子里莫名冒出一句话: 慈母多败儿! * 这个人体器官买卖的非法组织位于桐梓区五里屯第167号大院,背靠着山,前面是开阔的农田,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第33页 主体建筑是一栋两层独栋小楼,周围大约有两米高的红砖围墙。根据现有的情报,里面大概拘禁着20多位供体。门口有一个岗哨,二十四小时都有门卫看守。 “为了安全起见,你俩就在外面呆着,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络。”宋玉诚拎着自己的医疗箱,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走了。 刁书真和小红大眼瞪小眼,呆在外面餵蚊子。过了大概有半个钟头,里面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刁书真的心思活络起来,撺掇小红道:“哎,小朋友,我们爬到墙头上看一眼嘛。” 小红犹豫了片刻,按捺不住好奇心,点头同意了。 几十秒后,一手墙灰和擦痕的刁书真发现自己完全爬不上去,小红也和她一样的战五渣 刁书真建议道:“要不,你蹲下来,我先上去。” * 付青云带着一组,趁着天色完全黑下去摸了进去。 这里是城乡结合部,相当隐蔽。一般的人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么个灰扑扑的小房子,其内会有这么大的玄机。 付青云从墙头悄悄摸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保安的背后,一记手刀将他噼晕了过去。给他戴上手铐,扔在地上。跟在他后面的小陈又干净利落地踹晕了看门的土狗。 事情简直顺利得要命。 他打了个手势,招唿后续的兄弟们跟上,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人质们住宿的地方。 他们刚到了一楼,里面是大通铺,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穿着短袖短裤的男人,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极其上头的味道。虽然现在不过晚上九点来钟,屋子里已经是鼾声四起。 “不许动。”付青云正气大喝一声,“我们是警察,来解救你们的——” 躺在地上的人陆陆续续地爬了起来,绝大部分都露出茫然的神色,混浊的眼睛里是死一般的沉默。不过,有少数几个年轻的,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里迸发出了喜悦的光芒。 付青云站在门口,一组的侦查员已经核查过一楼供体的身份,现在都去二楼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低着头,穿一身破旧发黄的短衫,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模样,正准备从门口偷偷出去。 “站住。”付青云微觉不对,大喝一声,“你什么人,身份证拿出来!” 那个男人低着头,从兜里掏出一份卷了边、脱皮的身份证卡片,颤颤巍巍地递到付青云手上。 付青云正要接过,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军刀,冰凉的刀光那么一闪,直扑在付青云的小腹之上。 这一下,愣是谁都想不到。付青云转身迴旋,一脚踹在兇徒的膝盖上,踹得对方趔趄了一下,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跑了。 只是那柄刀,到底还是戳中了他的小腹。 这一切,前前后后发生不过瞬息之间,愣是谁都想不到。警察想要解救的被害人,居然掏出刀子来了这么一出。 此时,二组的陶燃锦和三组的宋玉诚刚巧进来。 陶燃锦跨进门,就见到付青云倒在血泊里,而持刀的兇徒向外逃窜而去。她急急追了过去,而宋玉诚赶紧蹲下身去,查看付青云的情况。 她看了付青云伤口的位置和大小,又伸出手去摸对方的颈动脉,又探他的唿吸。 “大丈夫为国捐躯,有什么可惜的!”付青云神情悲壮,面色扭曲,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激动的。他握住了自己小腹上的刀柄,遗憾道,“只是可惜我九月份本来就要结婚了的,我的妻子,她等了我这么多年。请帮我转告她,我爱她,但是请她忘了我,好好找一个爱她的人共度一生吧。可惜我不能再陪她了……” “你闭嘴行不行!”宋玉诚本来抢救病人就抢救得肾上腺素飙升,这傢伙还在旁边喋喋不休聒噪个不停,真是令人血压高得爆表,“这玩意连你的脂肪层都没穿透,就算扎到肠子里你也能撑到救护车来的。” “你要是再乱动,刀子割到了腹主动脉——”宋玉诚咬牙切齿,恶狠狠道,“那我上班验你的尸,下班吃你的席。” 于是聒噪的付青云终于悻悻地闭上了嘴,宋玉诚终于能紧急处理伤口之后,安静地打电话叫急救了。 而另一边,陶燃锦追着兇徒到了墙边,眼看着他就要翻墙而出。若是给他跑到了附近的山上,地形复杂,再抓到可就费事了。 陶燃锦拽住兇徒的右脚,将他生生往下拽。 兇徒居高临下,手肘发力,锋利的匕首直扑陶燃锦面门。陶燃锦的判断快、准、稳,双手堪堪夹住了匕首,扯着人顺势向下一带。兇徒重心不稳,滚落在地,却贼心不死,抱住了她的腿。她重心不稳,两个人齐齐摔在地上,缠斗在一起。 陶燃锦胜在格斗技巧丰富,招招致命。但是兇徒手中有刀,像是竹叶青的毒牙似的,来一下就非死即伤了。 两人在缠斗之间,陶燃锦的后脑撞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她脑中一阵眩晕,手上的力道瞬间弱了几分。趁此机会,兇徒举起手中的匕首,就要朝着陶燃锦咽喉扎下。她右手死死攥住黑衣人的手腕,拼命格挡,左手去摸腰间的枪套。 “我艹!” 伴随着一声惊唿,一块板砖裹挟着劲风而下,径直拍在了黑衣人的后脑勺上。 第34页 陶燃锦刚松了口气,正要感慨是哪位英雄这么雪中送炭,这位“英雄”就从天而降,“哌唧”一声板在地上。 “小刁?”陶燃先给地上的黑衣人戴上手铐,再过去定睛一看,这个痛得龇牙咧嘴,眼冒泪光的傢伙,不是刁书真又是谁了? 刁书真的额头上冒起了豆大的汗珠,面色苍白,声音虚弱:“陶队,什么情况啊,你有没有事?” 现在她堪堪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地一阵后怕。 陶燃锦将昏迷的兇徒铐住了,过来看了眼刁书真的情况。以她门外汉的视角来看,刁书真右腿的踝骨反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状态,大概是真的断了。 “我没事,多亏你了。”陶燃锦见刁书真是痛的面色发白,也不敢动,只能先打急救电话了。 没想到,一次极其简单的行动,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这后续怎么处理,还真是一件令人头大的事情。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谁能想看这个非法组织的保卫都被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却在本应该被解救的人质之中,会出现一个疯狂袭警的人。 难道他是“8.14”命案的兇手? 这一切太过诡异离奇,陶燃锦一时猜想不透,只得暂且搁下。她面上都是灰,裤子破了个口子,膝盖上横着一道口子,还在往外面渗血。好在伤得不重,只是划破了外皮,她撕了个布条压迫了一会儿,便止住了。 “你怎么样?”她在刁书真身边蹲了下来,“医生来之前,我叫宋玉诚来给你看看。” “别别别!”说到这个,刁书真可就不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了,瞬间激动起来,“医生来帮我固定就好,就不用麻烦宋法医了。” 她可没忘记她下次和宋玉诚打斗犯规耍赖是用的什么藉口,结果装病就真病了,这不是摆明了给宋玉诚送笑话看嘛。 她一口一个“宋法医,”冷淡又疏离,客气地要命,仿佛社恐患者下班之后和不熟的同事打了个照面,尴尬得恨不得离开地球。 陶燃锦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嗅到了她和宋玉诚之间若有若无的一点儿猫腻。 “也行,你没事就好。”陶燃锦站了起来,苦笑道,“付青云被戳中了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行,我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 这次行动,抛开付青云和刁书真意外挂彩之外,真的称得上功德圆满。端掉了一个人体器官买卖的非法组织,抓获组织者、贩卖者以及看守人员共计七人,解救人质二十五人。涉案金额还尚在核查之中,保守估计有数百万元。 审讯室里。 兇徒嘆了口气,面上满是落寞和沧桑。他戴上了一副眼镜,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显出几分商人的精干。 “我藏得这么隐蔽,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给找到了。”他感慨道,“上亿的资金,有的还在国外,一时半会儿的交代不清。回头我白纸黑字地写给你们。” 这话一说,审讯员差点没能绷住自己的表情,而在监控屏幕前的陶燃锦徒手捏碎了一只玻璃杯,滚烫的水四溢,她咬着牙,像毫无感觉一样。 好在他专业素质极佳,掩盖住自己内心的巨大波动,用颤抖的声音说:“多少条人命,能堆出这么多的钱。” “说人命有些过了,警察同志。”他文质彬彬道,“他们是自愿相信我们,自愿把钱交给我们的。我只谋财,不害命。犯罪靠得是灵感和脑子,那些持枪持刀的抢劫犯真的很低级,请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 等等。 屏幕前的陶燃锦和刁书真对视一眼,忽然觉得他们是在鸡同鸭讲,不大对劲。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陶燃锦一拍掌,激动道,“戴上眼镜之后看上去就眼熟多了!他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刘强!” 作者有话说: 不光是红玉案,更是大礼包案哈哈哈 周末出去会会朋友,大家周一见~ 第18章 勇者 刘强,不是那个销声匿迹的传销组织头目吗? 其全盛时期,势力遍布三个省,传销组织中成员多达数十万人,涉案金额高达上亿元。 在数次严打之后,其组织能大部分信众被遣返回家,重要组织成员落网,然而,刘强的反侦察意识极强,数次逃脱了公安机关的追捕,一度隐匿无踪。多次搜捕未果后,警方甚至认为其携款偷渡海外,已不在国内。 谁知道,他竟然会以一个被非法拘禁的供体的身份,出现在一个万年太平的小镇之上? 他还是“8.14”案的杀人兇手? 侦查员有种被黄金陨石砸中的眩晕感,一时之间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太神奇了,太离谱了,小说都不敢这么编。 “不要继续审了,他大概率不是8.14案的兇手。”侦查员正激动万分,陶燃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让他冷静了几分。 * 经查,8.13晚上,刘强有不在场证明,他确实不是8.14案件的兇手。 但是,这么一次摘西瓜的行动,居然幸运地挖到了一个千年的人参,虽然8.14案是没破,但是大家都乐疯了。 因为抓住了刘强,付青云作为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收穫巨大,据说成了下一届开陵市公安局副局长的热门候选人。 第35页 并且,他身为领导,身先士卒,沖在抗击犯罪的第一线,并且与a级通缉犯斗智斗勇,光荣负伤。 英明果敢、智勇双全。 经过这一战,付青云在群众中的威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 专案组成员的情绪都如此高昂,就算宋玉诚作为一个技侦,这些天都不知道在所里听了多少个关于“付青云智斗刘强”的故事了。 刚开始的时候,传言还比较靠谱,大概类似于“刘强藏身在人体器官买卖组织之内,这是大家谁都没有意料到的。但是付队在见到刘强的那一刻,就认清楚了他是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空手夺白刃,将其擒获”。 后面就越发离谱了,渐渐变成了“刘强刺中了付青云的心脏,而付青云一心念着将刘强抓捕归案,在心脏上插着一把刀的情况下,追上了刘强,经过一番打斗终于将他逮捕。” * 这些传言搞得宋玉诚是烦不胜烦,她实在是受够了那些好奇的傢伙一天到晚的和她打听此事的详细经过,加上刁书真住院了不在,索性整日在法医物证科里闭门不出。 作为旁观者尚且饱受折磨,当事人陶燃锦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 这天,宋玉诚推开门,看见陶燃锦坐在物证科的门口抽菸。她长手长腿,一只裤腿挽在小腿上,勉强蜷在台阶上,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奈落寞,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奶狗。 宋玉诚皱了皱眉,作为一个医生,作为一个养生人,她是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吸菸污染空气的人的脸上。 陶燃锦似乎没想到门庭冷落的法医物证科里居然也会出来人,还一脸不爽的模样。于是愣了愣,面上有几分尴尬,她将菸头摁灭,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 没想到素有洁癖的宋玉诚居然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坐了下来,坐在她旁边。 大概是陶燃锦惊诧的表情太过好笑,宋玉诚声音轻快愉悦:“是工装,今天要统一拿去洗的,没关系。” 两个人就那么坐着。奇怪的是,两个人并不算熟,宋玉诚又不是善于社交的人,她们并肩坐在那里,气氛却并不尴尬。夕阳缓缓隐没在远处的山峦之间,而天边浮起了一片火烧云,令人目眩神迷。 两个人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绚丽的色彩倒映在她们的眼瞳里,发着明亮的光。 “心里不好受?”宋玉诚的声音听上去有了几分温度。 “嗨,没有。”陶燃锦笑了起来,笑声爽朗,“不至于,反正付青云领功我背锅,一直都是这样,我习惯了。” 宋玉诚偏头看着她。 陶燃锦和刁书真一样,都喜欢笑。 只不过刁书真的笑像是一层温和的面具,那份甜美可爱不过是让他人放下戒心,好让她读到对方脑子里东西的工具,实际上她骨子里比谁都要冷淡疏离。 而陶燃锦不同,笑就是笑,阳光灿烂,大气俊朗,真的像是盛春时节从山谷里依次开到山顶的桃花,灼灼其华。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爱恨怨憎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面上。 “大概谁也不会相信,刘强是我和刁书真擒获的吧。比起真相,人们更愿意想像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 宋玉诚隐约觉得这话莫名耳熟,是在那个大雨的黄昏,刁书真的不甘而绝望的怒吼驱散不了漫天的雨。 那番姓宋姓刁的言论,压在宋玉诚的心口,久久不去。 且不说付青云担着正职,陶燃锦算是他的半个手下。更要紧的是,付青云是男人,和人们心目中那个勇敢无畏的、正义强大的警察的形象完美重合在一起。 而陶燃锦,就冲着她的性别,无形之中就输了一头。 宋玉诚的胸臆之中,剎那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烦闷之感,梗得她说不上话来。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只要自己清白正直,兢兢业业,不负皇天后土,枉死冤魂就行了,至于钱财名利,她一向看得很轻。 但是她能有今天的成就,维持这样清傲孤高不甚合群的性格,却没遭受到冷落和排挤,未尝不是因为父母辈的荫泽啊。 但是身世普通却才华横溢的人呢? 比如陶燃锦。 比如姓刁的某人。 “嗨,没事。”看见宋玉诚一言不发,一副郁郁的模样,陶燃锦反倒安慰起了她,“这算什么呀,我们警察虽然风里来雨里去的,冒着风险还讨不来什么好,但是你们法医更辛苦啊。那‘西红柿炒鸡蛋’的滋味,我可是闻了就想吐,你们还得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检验。” “要我去干这么个活,还不如直接枪`毙我算了。”陶燃锦裂开嘴笑了起来。 “你就一点儿都没什么想法么?”宋玉诚执着地问。 “哎,年轻的那会儿气盛,当然不甘心了。为什么男同学都有个好去处,过几年几乎都成了某某刑侦队的队长,混得更好的也有不少。但我万年不变地在一个小地方当着侦查员,提前过上了养老的生活。”夕阳落到陶燃锦的眼里,折射出明亮的光,“后来啊,也想开了。想当屠龙勇士只是少年人的浪漫情怀,其实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龙可以屠杀呢?“ “何况,‘佳兵者不祥之气,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警察警察,最美妙的想法从来不是我出生入死,勇擒歹徒,成了一名神探。” 第36页 “而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我们警察管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好了。” “我也希望有天没有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供我检验啊。”像是为陶燃锦的乐观和正气所感染,宋玉诚心中的郁结丧去不少,欣然道。 “不过,现在说这些话还太理想。”陶燃锦话锋一转,坐得笔直,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利刃,“我希望这起悬案在我手底下有个了断。我不想从头到尾都是笼罩在别人的阴影之下,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 “你的机会,会到的。”宋玉诚拍了拍她的肩,笃定道。 * 另一边,某大附属第一医院。 付青云和刁书真居然成了临床,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真的是莫名尴尬。 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尴尬的安排,是因为附属第一医院的床位本来就紧张,但是听说这两位是因公负伤之后,医院方面硬是把一个杂物间给腾出来当成是两人的vip病房,不光避免了去睡走廊的命运,还天天有专家来会诊。 除了四目相对真的尴尬之外,这级别待遇很高了。 好在刁书真是断了一条腿,倒也不用躺着,于是一天到晚地杵着拐杖和病区的医护小姐姐聊天。 她从小红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心里对付青云多了点成见,乐得不在他跟前转悠。 虽然她知道陶燃锦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与付青云无关。而付青云在这次事件中得了好处,但是同样受了皮肉之苦。 但她就是有些心意难平。 如果像是宋玉诚或者陶燃锦那样的君子,意难平就意难平,随着时间的推移自我消化,当做无事发生。 但刁书真毕竟是姓刁的嘛。 “付队,来吃巧克力啊?”刁书真拎着一袋金色箔纸包成的圆球形巧克力,笑眯眯地招唿付青云。 付青云这几天被刁书真各种奇怪的餐点折磨得神经过敏,比如番茄酱炒圣女果、榴槤酱配生的三文鱼之类的,相当狐疑地看着她。 “哪能啊,这是宋法医宋玉诚送的。”刁书真拍着胸口保证道,“品质有保证。” 付青云迟疑地扯开一块,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洗手间里没沖干净的不明物体。再一看形状,更加证实了他的推测。 “我不上你的当,哼!”付青云这回学聪明了,得意道,“就算是宋玉诚送的我也不吃——” “哦。这样。”宋玉诚抱着一大簇黄黄白白的菊花,恰好出现在了门口。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一件西装外套,穿着是挺玉树临风的,问题是穿黑西装拿雏菊,真的不像是来探望病人,而是来上坟的。 “宋法医你别误会,小刁她老是捉弄我。”付青云抢先告了一状。 “哪有嘛,明明是付队长不喜欢我。”刁书真委屈巴巴,慢慢挪到了宋玉诚跟前,低垂下眸子,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打开包装纸一点点舔那颗巧克力,“我好心请他吃巧克力,他不吃就算了,还要污衊我。” 付青云睁大了眼睛。 就、就真那么拼么?为了在宋玉诚面前留个好印象,居然敢吃—— 作者有话说: 真的有闻起来像是人类食物残渣的巧克力哈哈哈哈哈哈,简直就是整蛊神器~ 第19章 社死 更令他惊悚的是,万年板着脸的宋玉诚居然弯了弯嘴角,伸出指腹擦了擦刁书真还沾着巧克力的嘴角。 “慢点吃,别齁了嗓子。”宋玉诚摸了摸她的脑袋。 刁书真低下头,舔了舔宋玉诚的指尖。 “付队长你误会小刁了。”宋玉诚站在刁书真后面,面无表情道,“这坨形似排泄物的东西,它确实是巧克力。” 付青云脸上像是开了染坊似的,青的紫的白的一片。 刁书真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在宋玉诚的视线扫过了的时候,又恢復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付队早日康復。”宋玉诚“好心”地将那一大捧雏菊放到了付青云的床头,再配上她那副悲痛沉郁的面孔和板正的西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付青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宋玉诚是来送葬的。 付青云觉得不光是腹部的伤口疼,他的头更疼。 刁书真的那些小把戏最多让他吃个暗亏,然而宋玉诚的送的菊花真的有让他觉得,自己离封棺入土就差那么一口气了。 * 宋玉诚给付青云送了一大片黄黄白白的雏菊,唯独将一束红色的绒花摆在刁书真的床边。 午夜时分,刁书真无意中醒来。病房里静悄悄的,如水的月光倾泻在地板上。 隔壁的付青云已经睡死,响亮的鼾声充满了整个病房。刁书真转过身,将枕头捂在自己的耳朵上,目光落到了这束白天一直忽略的花上。 在线状披针形的绿叶之上,是一朵朵红色的绒球花,花丝细腻柔软,像是细碎的红缨。 是拂绒花,又叫合欢花。 刁书真将那束花捧在怀里,似乎听见了宋玉诚的心声。 合欢,代表的是久别重逢啊。 我和你,究竟有什么久别,又有什么重逢? 我色授魂与的那个人,她是天上月是镜中花,是瑰丽绚烂的幻影,是长梦之中虚无缥缈的希冀。 第37页 醒来却只剩碎玉。 宋玉诚,你很好,但你…… 并不是她啊。 她这样想着,嗅觉里却满是合欢花的清香。她泄愤似地将那株无辜的花放回了床头。在寂静的月色和花香里,她嘴里衔着那块碎玉,陷入了一场难得的好眠之中。 * 刁书真出院这天下午,是个清明澄澈的天,丝丝缕缕的云浮在蔚蓝的天空,漂亮得像是纯洁的羽。 她拎着东西,尽管一瘸一拐,却满心欢喜地走出了病房。 刚一出门,就看见宋玉诚站在树下,挺拔得如同一棵风中的竹。 啊嘞,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刁书真蓦地转身,想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却被宋玉诚钳住命运的后颈。 “组织派我来接你出院。”宋玉诚板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不要啊。”刁书真听闻这个噩耗,睁大了眼睛,满脸警惕,“我一个人住就行了,我是断腿又没断手,不影响我干活。” “怎么,怕我罚你啊?”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刁书真头皮一紧,暗中咽了口唾沫,抓紧了手中的支架。 是的,宋玉诚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墙外面不要瞎逛,她没有听。还让宋玉诚的学生小红给她当人梯看热闹——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以她战五渣的体力对上持刀的歹徒,就差那么一点点小命就交待了。 她本能地觉得宋玉诚会很生气,对方生气之后她就会很惨,她的小屁`股要伤痕累累、皮开肉绽。 是的,要不是她瘸着腿,她现在一定已经拼命逃窜了! 宋玉诚黑着脸虽然很恐怖,但是更惊悚的是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你的时候,像是整个后背都颳起了一阵阴风,冷飕飕的。 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一定不能放宋玉诚进门! “你得快点好,不然人民群众会以为年轻人都不愿意当警察了,只能找个歪瓜裂枣——”宋玉诚的冷嘲还没说完,刁书真轻轻咬在她的胳膊肘上,炸了毛,“你说谁瘸子呢,姓宋的!” 她激动之下,忘了自己的脚踝上还打着石膏,在扑过去的时候身子一歪,被宋玉诚捞进了怀里。 宋玉诚的手触到一片q弹柔软的地方,鬼使神差般的,她忍不住拍了拍。似乎尤觉得不够,又重重地蹂`躏了几下。 “啊啊啊啊你居然敢!”刁书真勐地推开她,杏眼圆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你不要冒犯一个守身如玉的人好不好!这位朋友洁身自好啊喂!” “守身如玉?扫黄怎么会扫到你?”宋玉诚斜睨着她,凉凉道。 “额,好吧。”刁书真勉强站直了,尴尬地推了推她道,“刚刚那一下我就不追究了,以后是绝对不可以了!” 宋玉诚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嫌弃似的在刁书真的肩膀上擦了擦,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想碰你么?” 刁书真:啊啊啊啊啊啊我讨厌宋玉诚! * 不管刁书真怎么抗议,甚至抱着家门口的那颗大树不肯撒手,上演了一出人树虐恋情深的好戏,宋玉诚还是进了她的家门。 过程大概是这样的: 刁书真抱着树,宋玉诚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扶肩搂腰,连拖带拽地拎了进去。 那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 * “哎我说。”刁书真胳膊拧不过大腿,气喘吁吁、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愣是摊成了一张肉饼,“其实你盯着我也没用啊。” “我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端正思想态度又没什么用。”刁书真破罐子破摔了,“就算你辛辛苦苦来照顾我,我的腿也不会一朝一夕好起来啊!” “你和我讲这些有什么用,你要和组织上反映。”宋玉诚穿着粉红色围裙,拿着拖把,正在收拾刁书真乱七八糟的狗窝,格外义正言辞,“谁让单身宿舍里都是男人呢,他们又不能贴身照顾你。” “剩下的,陶队,天天跑案子。小红,自己还是个宝宝不说,暑假过了人家就得开学。”宋玉诚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想想你,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可是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吖。”刁书真小声反驳道,“我都是成年人了。” “那你下次上洗手间的时候别喊我。”宋玉诚把拖把撂在墙边,相当理直气壮。 刁书真:吃着人家的(虽然是一起点外卖),让人家做家务,受着人家的照顾,她硬气不起来啊她! 虽然但是,这边是有两个房间,但是她总觉得宋玉诚这么顺理成章地住下来是有哪里不对啊! 而且,宋法医在这里,她的r18百合本藏在哪里,她晚上的睡前娱乐活动怎么保证,她是个成年人,是有生理需求的。 宋玉诚这种一心只有检验的仙人是无法理解的,仙人板板! 刁书真悲愤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髮,薅完之后才惊觉髮际线又高了几毫米。 * 过了几天,刁书真无意间发现了宋玉诚的一个弱点,虽然对方看见各种活色生香、血腥暴力的场面都能够不动如山,但是只要一经歷那种肉麻的场面,耳朵就会红,然后板着脸把自己大力推开。 第38页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招待”宋玉诚。 宋玉诚,作为一个清冷正直的业界精英,大概最讨厌的就是黏煳煳哭起来没完没了的怂包了! 自己一定可以成功地将她吓走! * 这天晚上,刁书真提前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的牛奶,特意换上了可爱小草莓的粉红色睡衣。 等到宋玉诚上床,并且时针划过了十一点钟的时候,刁书真还抱着手机不撒手。 “胆子肥了啊。”宋玉诚温热的吐息灌进了她的耳朵里,戳着她的腰上的软肉,警告她。 刁书真一个侧翻,生生挤进了宋玉诚的怀里。这么一撞,她好像听见宋玉诚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老攻,你欺负人家,坏坏,就会欺负人家……嘤嘤嘤……人家还是个宝宝……痛痛……坏坏……嘤嘤嘤。” 刁书真学着那些视频里的娃娃音,嚎得可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给宋玉诚的胸口一记头槌。 她干嚎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以一个灵魂的哭嗝作为结束。 宋玉诚的身体僵直了。随后,她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勐地回身回缩,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翻滚,翻出了床缘,然后“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刁书真从床铺上垂下头来,看着地上的震惊迷茫的宋玉诚,张狂地笑了起来,“宋法医啊,宋法医,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 宋玉诚躺在冰凉生硬的地板上,幽幽地盯着旁边的枕头。 啊好想把这个东西煳在刁书真的脸上,造一个机械性窒息的现场啊。 * 经此一战,刁书真终于达成了让宋玉诚睡另外一个房间的阶段性小目标。 而她,终于有了自己的隐私空间,可以对着百合r18本子,做一些成年人睡前减压快乐的事情了! 这天,刁书真熄了灯,在宋玉诚查房的时候放轻了放缓了自己的唿吸,刻意放松了全身尤其是面部的肌肉,摊成了一张流动的狐狸饼。 听见宋玉诚轻轻关上了门,脚步声渐远,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翻开了自己手机里几十个g的百合本子百合文! 她打开了最爱看的一本,瞳孔放大,眼睛微微湿润,面色绯红。 这是本百合病娇漫画。 大意是讲成元气阳光小姐姐,成了饱受校园暴力的小白充满阴霾的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小白原本生得很美,成绩也很好,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别人因为嫉妒而摧残她,将她打落谷底。 从此,变得胆小软糯的小白将小姐姐当成了自己生命的救赎,非常依赖对方。而某一天,她无意间在小姐姐的房间夹层里发现,里面全部都是她。 她的照片,她的抱枕,她的玩偶。她丢弃的文具和贴身的衣服。她亲手叠的星星和千纸鹤。她嚼过的口香糖和冰淇淋吃剩的木条。 更令她震惊的是,她发现了小姐姐指使同学欺凌她的转帐记录。 她惊恐地想要退出阁楼,小姐姐从后面搂住了她。 【晋江一看就会锁的正片开始】 小别胜新婚。 在住院的时候,对面就是领导加异性付青云,她当然不可能掏出这种令她不必再做人的东西。 她本以为出院之后就自由了,没想到宋玉诚又横叉一槓子,天天将她看得死死的。 拜託,她是摔断了腿又不是被阉了,成年人谁还没点无伤大雅的小癖好了。 顶着宋玉诚时不时会来查寝的压力看禁书,光是这种禁忌而刺激的感觉,就已经让她兴奋得头皮都要炸裂了。 她将屏幕调到最暗,捂在被子里,小耳朵竖起来时不时听着外面宋玉诚的动静。 她时不时浮上来换一口气,免得在被子里因为兴奋过度和缺氧窒息身亡了。 * 客厅里坐在茶几前认真学习的宋玉诚。 她凝神看着桌上的教案,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是给高校的学生们上课,她从来不用顾忌,尽可能输出干货就行了。因为她知道那些年轻的大学生们学习能力强,技术手段又过硬,就算上课消化不了,课后基本上能领悟的。而且,和真正在现实生活中实践相比,纸上谈兵都是容易的。 但面对基层法医的讲课内容让她犯了难。从宏观的角度来说,各地的案发情况,侦查技术手段参差不齐。从微观的角度来讲,每个人的理论水平和执业经验都不尽相同,想要拿捏一个度,还真是不容易。 她翻来覆去地删改着,忽然听见刁书真的卧室里隐隐传来了急促的唿吸声。那声音,咋一听上没什么特殊的,就像寻常人做了兴奋的好梦或者惊吓的噩梦似的,比轻缓的唿吸声节奏快上了一些。 她太熟悉刁书真了——和她相依相偎、灵肉相缠的唯一一人,每次在给她做面膜之前的唿吸声,大致如此。 宋玉诚白玉似的耳垂红透了,仿佛要坠下殷红的血。 她坐立不安,在冲进去将刁书真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和马上冲出家门永远不回来之间数度徘徊,热汗湿透了背嵴。 仿佛还嫌她不够煎熬似的,在她好不容易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发现电视屏已经变了—— 她幽幽地盯着电视机的屏幕,像是一具雕像般凝固在了那里。她手上用力,手中的水性笔咔的断成了两截! 第39页 她用来投屏的法医学课件,突然变成了……变成了…… 病娇囚禁的百合本! 什么小项圈小皮鞭小铃铛小道具,到处都是啊! 看到这个画面,再加上刚刚听到的声音——宋玉诚秒懂刁书真是在做什么了—— 这个刁书真,身上还有伤呢!大半夜的在干什么! 一滴精十滴血的道理懂不懂了。 况且,虽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是别人很愿意餵饱你呀。 别人想餵你山珍海味,你吃着自作清菜小粥,乐得和个傻子似的。 山珍海味:你礼貌吗? 山珍海味酸了,醋了不好吃了! * 宋玉诚凝固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缓缓地復甦过来。 她推测出了事情发生的缘由:大概是刁书真忘记关设备共享了,不知怎的电视机的自动连上了对方的手机,将她现在正在看的东西投到了电视大屏幕上。 于是,刁书真在里面兴奋地看着,宋玉诚在外面默默地看着。 宋玉诚本就耳聪目明,这会儿,在瞭然刁书真在做什么的情况下,卧室里面的声音像是放大了千百倍,直直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难怪她一定不想和自己同床—— 原来如此啊。 宋玉诚抿了抿唇,掰断的水性笔敲在《法医学》上,脑子里诞生了一个绝妙而邪恶的计划。 她收敛心绪,怀着研究刁书真的性`癖的正直念头,默默陪着她看了有大半个钟头。 尤其是在对方反覆观看、停顿时间长,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却百看不厌的情节和片段,宋玉诚都做了细心的记录。 来不及用笔记下来的地方,宋玉诚还录了屏留着以后慢慢研究。 接下来嘛,宋玉诚阖上笔记本,幽深的眸子里精光一闪。 到了猎杀的时刻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一滴精十滴血什么的是无稽之谈啦,不过熬夜加纵慾确实伤身。但是,定期清一清存货什么的也相当重要。总之,zw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啦,相反还是减压维护身心健康的神器。但是,小刁这种情况……我建议她回火星住一段时间。哎呀,人生很短的啦,忍一忍就过去了。 下章入v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啦啦啦~ 第20章 祸根 * 刁书真正看到攻病娇的身份被小白受无意间揭穿, 然后可以理所当然地病娇的时候,突然门口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赶紧将手机塞在枕头下,毁尸灭迹。 客厅里的光斜斜地照了进来,宋玉诚推开门, 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 对方死亡的视线正扫在她的脸上, 像是要扎破她脆弱过敏的皮肤。刁书真努力放松自己全身尤其是面部的肌肉, 尽力不让宋玉诚瞧出端倪。 “脸怎么这么红,太热了吧。”宋玉诚戳了戳她颊边的婴儿肥,探了探她面上的温度,微凉的指腹颳了刮她的轻颤的睫毛, “怎么还哭了, 是做噩梦了吗?”。 刁书真怕痒,憋笑憋得腹肌都要抽搐了, 眼皮子眨个不停。她本来很担心宋玉诚是不是已经看穿了, 没想到,宋玉诚浑然不觉似的—— 接着, 一只手从她的后颈的领口探了进去,顺着她的背嵴从上到下缓缓下滑, 停留在浅浅的腰窝上。 这触感和自己碰自己截然不同,加上刁书真刚在又在看刺激的东西, 身体本来就很敏感。 通了电似的, 一阵阵酥麻从宋玉诚的指尖传来。她咬紧了唇, 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好多汗啊。”宋玉诚嘀咕道, 如同一个慈爱的老母亲半夜起来看自己睡相不好的逆女。 刁书真无语凝噎, 大姐, 你都上下其手了, 就是为了看看我出汗了没,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随后,抽走了她夹在□□的被子,放在一边,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刁书真长吁了一口气,竖着耳朵,听见宋玉诚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毫无动静了好一会儿,才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继续看着。 不过刚刚骤然被打断,她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次久久不在状态之中。 好不容易重新接上火,死亡的脚步声又在门外响了起来。 “不盖被子吹空调会感冒的。”宋玉诚轻声自言自语道,“还是给你换个空调被吧。” 四仰八叉装死的刁书真睫毛微颤:我谢谢您嘞,您赶紧出去行不行,别打扰我快乐。 想归想,可是刁书真还是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露着白白的小肚皮让宋玉诚捏扁搓圆。 又一次…… 宋玉诚:“对了我忘记把厚被子拿走了,在床上挤到你了吧。” 这么来来回回数次,刁书真惊恐交加,数度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打断,是彻底地痿软了。她精疲力竭,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真的一头栽在枕头上,合眼就睡着了。 门外看着大屏幕黑下去的宋玉诚,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 自从宋玉诚来了之后,这个临时租住的地方多了几分家的温暖,不再像是一个杂乱无章的铺子和研究心理学的据点了。 只不过,宋玉诚这个老养生人和刁书真这个老修仙党之间,在作息时间上是爆发过数次的矛盾和冲突,最后以宋玉诚以德服人(武力镇压)才了结。 第40页 宋玉诚同她约法三章,晚上十一点必须上`床睡觉,早上六点必须起床,每周必须户外锻鍊三次。 当然,姓刁的可是姓刁的,怎么可能老老实实遵守规矩? 刚开始的时候,刁书真是敢公然违反家规,到点了依旧躺在床上玩手机。 “到点了,熄灯了。”宋玉诚双手抱在胸前,墨色的眼瞳盯着刁书真,视线冰凉。 刁书真瞥了她一眼,大刺刺地瘫在那里,悠悠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宋玉诚继续玩。 宋玉诚的视线越来越冷,刁书真是觉得有点寒意,于是她不怕死地撩了撩毯子搭在腰上,继续顶风作案。 爷就不听你的,你把爷怎么样吧? 她挑衅似地送了宋玉诚一个白眼,恶趣味地看着对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转身负气离去。 刁书真砸了砸嘴,继续看手里的百合本子。看到妹子们贴贴发糖的地方,还会在床上扭来扭去。如果不是腿脚不方便,她大概会在床上滚来滚去。 呵,宋玉诚? 天王老子都管不住我,她算什么渣渣? 到了第二天,刁书真依旧顶着宋玉诚的黑如锅底的脸和死亡的视线,继续看漂亮妹子们来来回回地纠缠。不光如此,还在对方的目光中,从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宋玉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嫌弃似地用脚带关上了门。 呵,女人,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你应该放弃了。我和你是没有结果的。 不要再想着催我上床睡觉了。 刁书真懒懒地翻了个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说来奇怪,只要宋玉诚不再催着自己,她反倒困了。大概是前一段时间生物钟被宋玉诚给强行掰正了。 人性本贱,禁忌的标籤除了增加某种事物的吸引力之外,并无他用。 在调`戏过对方之后,刁书真忽然觉得手里的百合子索然无味。她呵欠连连,困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坚持看下去,结果睡着了手机砸在脑门上都不知道。 她睡得烂熟,自然不会知道宋玉诚又摸了进来,将她还没息屏的手机拿开放在床头上,并且掖好了她的被角。 她更不知道的是,宋玉诚暗中记下了她正在看的百合本书名,并打算彻底地研究一番,留待日后使用。 第三天. “事不过三啊。”时钟刚刚划过十一点,宋玉诚穿着白色的长袖长裤睡衣,如约出现在了刁书真的卧室门口,修长的指节扣了扣门。 这款睡衣是中老年人群中的热销款,全棉、宽松、透气。无奈对方长得好看,凹凸有致,形貌昳丽,菜市场大妈款的睡衣愣是被她穿得好看t台模特秀。 刁书真暗中瞥了一眼,几分嘆服几分羡慕,几分想把这么个美人的天灵盖撬开,看看里面的脑迴路是不是都是横平竖直的。 怎么就这么迂腐无聊…… 刁书真翻了个身,将枕头压在小腹底下,手肘托着下巴,朝宋玉诚抛了个媚眼,端的是风情万种。 我就不听你的,你能怎么样吧? 她撩了撩齐肩的头髮,将它们夹在耳后。动作之间,墨绿色的吊带裙肩带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 宋玉诚非但没有生气,相反,她的嘴角似乎还绽开了一丝笑意。 刁书真只觉得后背一凉,还没待反应过来,手中的手机就夹在了宋玉诚的两指之间。 “还我!”刁书真垂死病中惊坐起,她咽了口唾沫,眼睛盯着自己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 她的浏览器记录还没来得及删呢! 哪知对方君子得很,连半个眼神都没瞥向屏幕一眼,径直将她的手机扔到书桌上。 在刁书真还在发愣的一瞬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套上软皮手铐。 宋玉诚将手铐的链子拴在床头,将她塞进被子里,一气呵成,动作流畅,迅捷无比,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姓宋的,你有病!”刁书真面皮通红,气得一脚踹了被子,满脸震惊,难以置信。 宋玉诚将被子捡回去盖在她的身上,还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脚,别提多耐心了。 刁书真瞪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你自己说的,违反家规超过三次,任由处置。”宋玉诚摸了摸她细腻的头髮,解释道,“我这么处理公平吧?” 刁书真的怒火戛然而止,有脾气没地方发,憋得她眼尾通红。 “晚安。”宋玉诚蹲下身来,视线与她平齐,检查了一下刁书真的手腕。确定尺码宽松,不会压迫到血管神经,不会勒到她,才放心地关灯离去。 在黑暗之中,刁书真的瞳孔放大,眼睛闪着润泽的光。 她该庆幸宋玉诚离开得及时。 不然她就会发现,自己貌似愤怒的目光渐渐为兴奋的湿意晕染。 她将热得发烫的脸埋在枕头里降温,做了一晚上活色生香的春`梦。 从这以后,刁书真再也没有违反过家规。 * 这里是哪里? 他隐约记得自己和学生会的一大帮人出去喝酒蹦迪唱k,那帮傢伙给自己勐地给自己灌酒,啤的白的和洋酒前前后后喝了不少。 混在一起,这会儿后劲上来了。 这帮弟兄就是为了庆祝自己终于将校花给搞到手了。笑话,自己堂堂的学生会主席,什么女生追不到?那婊`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几次三番地拒绝他的追求,还给他脸色看。 第41页 这半推半就的把戏搞得他厌烦透顶。 在一次聚会之后,他用了点手段,那婊`子还不是从了?变成男女朋友之后,还不是乖乖地给他洗内裤洗袜子,百般黏人,原来的清高劲儿见了鬼了。 这种事情他太轻车熟路了,原本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只不过呢,正好碰上他竞选成功,连任主席,这帮弟兄们一定要出去玩闹一通,他不得才同意了。 到了学校门口,他醉醺醺的,脚步像是踩不到实处,东摇西摆的。好在小镜湖边上有一圈栏杆,不然他还真的要一头栽进去。 有人从后背用毛巾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乙`醚刺鼻的味道充斥了他的鼻尖。在他晕倒之前,脑海中留下的最后的影像是变了形的路灯和鬼魅般的树影。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惊觉自己的手足都被胶带牢牢缚住。他张口想要唿救,嘴巴却也被煳住了。他试图翻滚,脑袋缺磕在了坚硬的鹅卵石上。 他摇晃着身子,像是只被踩断了半截身子的濒死毛毛虫。 这里,像是学校后山的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 大半夜的,那人把自己绑来这里做什么? “醒了呀。”一个声音在他后背响了起来,有人踏着地上破碎的枝叶而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那是个带着黑色口罩的黑衣人,看不出形貌特徵。 可哪怕是这样微弱的光线,他照样能看见那人手中像是玻璃片反光似的,寒芒一闪。 他吓得瑟瑟发抖,酒意带来的热度和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万丈豪情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的喉咙间溢出了惊恐交加的呜咽,双腿之间散发着胆小的腥臭味。 一只脚不偏不倚地踏在他的腰间,踩住了他的七寸。 “小朋友,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那个声音鬼魅妖异,听上去很年岁不大,雌雄难辨。 他吓得全身僵硬,像是森林里遇见了勐兽却来不及逃跑的小动物,靠着装死的本能反应来保全自己。 “不说话啊,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黑衣人似乎笑了起来,接着,那人手中的刀光一闪,裂帛的声音响起,他的衣服从上到下精准地裂了开来。 如果他脑海里不是塞满了各种奇怪而恐惧的念头的话,他会发现,这个人的手劲和刀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可他无暇顾及这些了。 怎、怎么,难道是要先`奸后杀么。 可、可他是个年轻的男人啊,又不是怕磕了碰了的黄花大闺女——难道遇到个喜欢男色的变`态。 寒意和恐惧在他身上交织蔓延,在皮肤上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疙瘩。他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在极度的惊恐之中等待着命运的裁决。嘴上的胶带将他的求饶声封死在喉咙里,似乎是在含含煳煳地说着类似于“钱都给你不要杀我”、“别碰我”之类的话。 “听着,小朋友。”黑衣人蹲了下来,像是刻意为了让他听清楚一样,慢慢地说,“你平时看av吗?” 他一愣,先本能的点了点头,随后拼命摇头。 “到底看不看?”踩在他身上的力度重了几分,黑衣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燥意。 他像是要将地面磕碎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能说话的喉咙里溢出了破碎的呻`吟。 “很好。”黑衣人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满意,“那想必你一定能通过这项能力测试了。” 她掏出了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香肩半露、凹凸有致的风情少妇,那张脸大概是少男人的梦中情人。少妇摆了一个诱惑的姿势,勾得人无限遐思。 如果是在温软的被窝里,他或许会对着这张照片意`淫。可半夜瘫倒在鬼影重重的树林里,身边还有个手持兇器的疯`子,这会儿,就算是绝世美女坐在他的怀里,他保管比柳下惠还要君子。 他嘴里呜咽着,不明白这个疯子是在做什么。 “太遗憾了。”黑衣人的视线扫了一眼他的下`身,语气里满是鳄鱼眼泪般的痛惜,“居然没起来耶。” 他只看见像是玻璃反光那样的寒芒一闪,上腹部传来了尖锐的刺痛。他痛得躬起了身子,又被一脚踩回了地上! 那个疯子,在一点一点地将他的上腹部的皮肉划开! 他的额角冒出了豆大的汗滴,面色惨白如纸,恐惧迫使他躬起了身子试图逃避疼痛,然而胶带的强大张力又无情地将他拉回了原地。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皮肉层层绽开,鲜血奔涌而出的声音。 恐惧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脸,他呛得咳嗽起来,却张不开嘴,只能像是蛆一般在地上蠕动着。 在生死的考验面前,强大的表象顷刻间分崩离析。他恨不得给黑衣人磕头求饶,说尽最卑微的话,来讨得自己的一条生路。 “别怕哟,小朋友,乱动死得更快呀。”传来声音愉悦无比,地上人的痛苦和恐惧仿佛绝世的佳肴,取悦了黑衣人,“这次只是划开了你的皮肤啦,没出什么血,后面还在脂肪层垫着呢。到内脏器官以及重要的大血管还有好多好多刀呢,我们可以慢慢地玩下去。” 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脸。 “呀,你怎么哭了,别怕嘛。”黑衣人“好心”地安慰他,“你看,你不是经常吹嘘自己是男人中的男人,什么女人都征服得了的嘛。我就是想见识一下你这个真正的男人啊,没想伤害你的。” 第42页 “所以,我只好把你请到这里来啦,嘻嘻嘻。”黑衣人的声音偏向于低沉,似乎是个年轻的男性。可这一笑,又多了几分女鬼的阴森寒意,“你说,我都给你找了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啦,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这也太我失望了呀。” “你这个‘真正’的男人,当得名不副实呀。”黑衣人的情绪低落了下去,杀意迸现,“既然是赝品,那只好处理掉咯。” 什么、什么。 火灼般的疼痛稍稍缓解了几分。酒精在刚才的汗液中蒸腾,本能的求生欲促使他被酒色掏空的大脑勉强开始运转。 难道,这疯子是在看自己对着情`色图片能不能产生生理反应,如果有反应的话,会放过自己也不一定? “嘿,别走神。”那人像是个极其严苛的考官,一题难得学生满头大汗,磕磕巴巴答不上来,另一道更加送命的题又接踵而至,“既然风情少妇你不喜欢,那这个清纯少女呢?” 那人又掏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个甜美可人的青春少女,穿着蓝白相间的水手服,两条小鹿似的小腿露在外面,散发的青春的气息。 他面上的热汗更多了。 在尴尬的静默里,绵软的“蛇”规规矩矩地潜伏着,是半点动静也无。 哎呀,怎么还是不行呢。”那人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又一刀叠加在了他的伤口之上。 这一刀拉得极长,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破了大口子的塑胶袋,再也盛装不住里面的液体。随着鲜血的快速流逝,死亡的冷意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 如果是平时,他靠着视觉的刺激和想入非非没准真能控制自己的小兄弟起来,但现在他已经被绝望和恐惧所支配,绝望的眼泪将他淹没。 那里却奄奄一息。 黑衣人锲而不捨,依次换了很多张照片,各式各样的都有,古典美女、飒爽御姐、高冷精英、邻家妹子,无一例外都穿得相当清凉诱惑……可是在恐惧和死亡的压制之下,他像是冬眠的蛇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道道的刀口叠加而上,深得可以碰到他的内脏,皮肉无力地翻卷开来。 他的眼睛失去了高光,逐渐蒙上了死亡的阴翳。 黑衣人似乎厌倦了这个毫无悬念的游戏,手上的力道加重,划破了大动脉,喷溅而出的鲜血打湿了一旁低矮的榕树树叶,坠下来的血又滴落到两人的身上。 “你都不喜欢啊。”黑衣人将最后一张照片放在了他渐渐阖上的眼睛前,轻声说,“那你看看这最后一张吧。” 屏幕的微光熘进他即将闭合的眼睑里。 骤然之间,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瞪大了眼睛,浑身的肌肉抽搐着,似乎想要跳起来。 惊愕而瞭然的精光在他的眼中闪现,如同熄灭前爆裂的蜡烛。 在死亡的没顶的一瞬间,他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袭灵光。 他终于明白了这场极其疯狂而荒谬的谋杀,究竟是在哪里埋下的祸根。 在黑衣人意味深长的视线了,他颓然地跌落下去,彻底僵硬不动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黑衣人遗憾地看着尸体,双手插在兜里。 地上的尸体神情惊愕,眼珠子露在外面,像是两颗惨白的玻璃球似的。 黑衣人蹲下身子看了眼,却懒得替他阖上。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四千多字~ 第21章 再一 * 休息了几日, 勤劳的打工人刁书真拄着拐杖回到了沟宁镇派出所,没想到刚开头就迎来这么一天惊天大瓜。 和同事们寒暄过一圈,直到例行的晨会开始,都没找到一直坐在上首的侦察队队长付青云。 “付队还没出院?”刁书真问旁边的小陈, 奇怪道, “不应该啊。” “据说因为他因公负伤, 分局那边将他调了回去,8.14案现在就由陶队牵头负责。”小陈遗憾地回答道。 刁书真扎了眨眼睛,微觉诧异。但是她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在懂行的人眼里, 8.14案说不上好破。现场几乎没有物证, 监控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在唯一的线索挖出了个非法的人体器官买卖组织,涉案金额巨大。 又撞了大运抓到了a级通缉犯刘强, 这可是一件绝大的功勋, 是以后晋升的绝佳资本。 这么说,付青云现在退出, 是抱着功勋走的。 要是他留在这里,未必就一定能侦破8.14案。而手头上有悬案没破, 就算不是仕途上的污点,也绝对是晋升的路上的绊脚石。 毕竟, 现在大案要案少, 大家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冒着风险破了悬案固然是锦上添花, 可是没有,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大不了多熬几年资歷。 所以付青云见好就收, 以因公受伤为由退出本案的调查, 将这个烂摊子交给陶燃锦, 可以说相当精明睿智。 当然,求仁得仁,想必陶燃锦也欣然接受这个安排。撇开世俗的功名利禄不谈,对于她来说,终于能有一个机会能真正放开手脚做事了。 这次晨会的重点是总结近期的工作成果,以及讨论8.14案的后续侦破工作方向。 第43页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直到散会,都没有找到什么新的思路,案件陷入了僵局。 散会之后,刁书真拄着拐杖,敲开了陶燃锦办公室的大门。 见到她回来,陶燃锦显得兴致很高。 “看样子宋法医把你照顾得不错。”陶燃锦笑了起来,“恢復得这么快,脸色比以前都好了不少。看样子我办了件好事。” 这可不,以前刁书真是熬夜看百合本子看书,费脑子又伤眼睛,还有纵`欲过度的危险。自从宋玉诚来了之后,她是被压制得死死的,早睡早起锻鍊身体,还有营养餐吃,连皮肤都好了几分。 原来就是你撺掇她来的啊。 刁书真饱受对方的“欺压”,暗搓搓地翻了个白眼,附和道:“是啊,多亏了宋法医呢。” “说起来那天还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可能要被刘强扎透了。”陶燃锦心有余悸道,“谁知道公`安部通缉的传销组织头目,居然会藏身在这里。说实话我们都以为他早就捲款逃到国外去了。” “我对他还真的蛮好奇的。”刁书真摸了摸下巴。 “嗐,也是机缘巧合。”陶燃锦摆了摆手,“刘强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们警方布下了天罗地网找他。他哪里敢拿着那些赃款去花天酒地地消费,反而一个劲儿地往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钻。” “他相当精明,据说有次身上携带有上百万的现金,用□□坐汽车连跨三个省。别人看他像是个进城打工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背上背个麻布袋。”陶燃锦说,“谁会想到他的麻布袋里都是百元大钞的叠成的砖块呢?” “妙啊。”刁书真眯了眯眼睛。 “至于为什么会被‘骗来’当人体器官买卖的供体——大概是警方追得急,不得已逃到沟宁县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他在网上碰巧认识了四处物色□□的中间人钱某,正好在这么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暂且避上一避。” “反正他原本是传销组织的龙头老大,身上有刀又有钱,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非法组织呢?”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查到那里,顺便把他给摸了出来。”刁书真笑眯眯道。 “是啊,这都是根据现场那根纱条来的,在我们24小时不间断的蹲守和仔细的摸排之下,我们调查到中心医院的吴某和中间人钱某私下达成了协议。钱某负责物色□□,而吴某负责提供患者的信息。患者出钱购买□□,由他们将钱转交给供体,差价则中饱私囊。”陶燃锦愤然道,“他们先是靠骗,说人有两个肾,捐掉一个没有关系,可以拿出去卖钱,不会有损健康,骗得那些急于求财的人。把人骗过来之后,还僱佣了打手,非法拘禁这些受害者。” “这些人真的是罪该万死。”陶燃锦砸了一下桌子,怒道,“医院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本来就监管不严,还出了吴某这么个监守自盗的败类。” “医院也只能进行形式审查。”刁书真摇了摇头,无奈道,“至于患者和捐献者到底是不是真的亲属,这谁去核实啊?他们也是钻了这个的漏洞。” “陶队,我们是警察,重点还是在于侦破悬案,至于其他的社会上的顽疾和漏洞我们暂时有心无力。”刁书真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皱眉道:“可事情的奇诡之处就在这里。既然纱条所指示的线索和8.14兇杀案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我们顺着完全错误的方向查下去,能查到真的东西呢?” “这一点我也想不透。”陶燃锦想了想,笑道,“或许是天意如此吧。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中心医院的吴某自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我们查一桩兇杀案莫名其妙查到他的头上,事情就败露了呢。” “但愿如此。”刁书真可没有陶燃锦那么乐观。直觉像是早期的龋齿,看不见端倪,却在冥冥之中用隐约的不适提醒着她,这里面有可能隐藏着一个今天的秘密。 “对了,陶队。”刁书真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来这里的本意上,“不怕你笑话,这是我关于8.14案兇手的画像。” “小刁你真人不露相啊。”陶燃锦嘴上玩笑,却极为郑重地从刁书真手中接过了那张薄薄的a4纸。 “兇手,男性或者女性,身高175-185厘米,好奇心旺盛,可能是小众性向。独居,开陵市本地人,可能具有专业的医学背景知识。嗜好杀戮,其青少年时期已在亲近的人暴露这一特性。但因其伪装能力和自控能力极好,在人群中反而有‘老好人’的称号。与父母关系疏远……” 陶燃锦越看这幅画像,她弯起的嘴角像是坠了铅似的,渐渐下沉。她盯着这份画像,目光像是要在这张纸上穿个孔,久久沉默不语。 “这不可能。”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陶燃锦才开口,声音晦涩沙哑。 “陶队?”刁书真微觉失望,但尚在意料之中。让她奇怪的是陶燃锦的面色——这不像是一个警察看着尚未逮捕的犯罪嫌疑人,倒像是、倒像是—— 刁书真说不出个说以然,只是觉得摸不着头脑。 “先搁下吧,这是个新概念,我需要思考消化一下。”陶燃锦勉强笑了一下,将那张纸压在了书桌下面。 第44页 “陶队,如果您真打算按心理学画像来调查,请一定要尽快。”刁书真微微摇了摇头,觉得言尽于此,“我担心类似的案件会再次发生。” 陶燃锦略略颔首,面上的神色却相当的心不在焉。 但刁书真从她后撤转开的身体语言中看出,她并不会按照自己的建议来进行调查。 既然话不投机,她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就在此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陶燃锦开了免提键,在两人惊怒交加的目光里,指挥中心的声音播报导: “开陵市东区岭坡路144号工业大学后山园区发现一具男尸,现已封锁现场,请速速赶到……” 陶燃锦握紧了手机。 刁书真对她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 开陵市工业大学新校区,位于沟宁镇辖区之内。其主要分为三大板块,医学院、理工学院和人文学院。这里十分荒僻,坐公交去市中心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据说,有新生来此学校报导,误了白天的班车,只能晚上坐着最后一班公交车来。没想到,车辆越开路上越冷清,最后停在了一个荒无人烟,和墓地一般安静的地方。 该生吓得连夜退学,重新回去復读高考了。 虽然地理位置偏远,在这里上学简直和流放似的。但此大学的教学质量还算不错,有不少专业都是“双一流”的专业,高考的分数线经常超过重本线五六十分。 因校方要求将此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她们特意没开警车,一行人挤在刁书真租来的一辆极其破旧的五菱宏光上,那场面别提有多滑稽了。 最后宋玉诚忍无可忍,特意将伤员刁书真给提熘出来,安顿在自己刚买的新车上副驾座上。 * 陶燃锦一行人穿过粉笔画成的警戒区,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校区大而荒凉也有难以预料到的好处。 比如现在,尸体挂在学校后山的枝叶茂密的榕树林深处,一时半会儿暂时还没被学生发现,出现什么令校方难以公关的大新闻。 榕树多须,垂下来的气根往往能再生发成另一棵新树,彼此之间缠缠绵绵勾勾连连,一棵就能生长成一大片,形成近似于热带雨林的景观。这里最中心的那棵榕树已有千年的歷史,是国家保护植物。 越往里走,道路就越崎岖。陶燃锦小心地拨开面前的榕树气根,跳开脚下的树根,身手敏捷。刁书真可就有的惨了,拐杖是不是陷在缠绕的树丛里。不得已靠着宋玉诚的帮助才赶上大队伍。 “死者的身份核实了吗?”陶燃锦问。 “是我们年级的一个学生。”工管的辅导员嘆了口气,“护林员报案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就确认了。” 死者张明尘,男,23岁,是开陵市工业大学公关管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今年大三。父母均是省里的教授,家境良好。死者品学兼优,绩点排在全专业前三,身上还有数不清的荣誉。死者相貌清俊,文质彬彬,性格外向,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异性缘也不错,得到过多名女生的芳心,现在是校花这朵冷淡的冬雪玫瑰的男朋友。 听上去春风得意,前途大好,却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了。 “狗娘养的,真的发生第二起案子了!”陶燃锦小声和刁书真嘀咕着,咬了咬牙,“还真被你给说准了。” 刁书真拄着她的拐杖,一向话多的她全程没有搭话,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水汽瀰漫的丛林深处,斜斜照进来的阳光在空气中出现了一条明亮的光带,那是极美的丁达尔效应,本该构成清晨榕树林的绝美画卷,静谧安和。 这照进来的光亮,却落到了悬挂在榕树枝丫的尸体之上。 树高约两米五,死者面朝东方,全部的头髮被拧成了粗大的一束,拴在一股青色的绳子之上,而绳子的另一端挂在树枝之上。 死者的上身衣服被扯得稀烂,松松垮垮地披在他的肩上。遮挡不住的腹部肌肤,可见一破开的大裂口,伤口极深,流出的血顺着腹部往下淌,凝结成了干涸的血块,令人触目惊心。 死者的身高将近有一米八,加上他并没有像是绞刑架上的犯人那般被吊得极高,所以刁书真稍稍抬抬头,就能看到他那张泥泞不堪的脸。 眉头高耸,眼睑大开,两只眼睛露出了大范围的眼白,暴突在眼眶之外。嘴唇张开,下方的牙齿暴露在外面,像是在死之前见到了令他极度惊恐的事情。 临死之前,他看见了什么? 刁书真拄着拐杖缓缓走近,凝视着张明尘那双死鱼般毫无生气的眼睛。 有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逝而过,却像是帧数过快的画面,她有限的视觉根本无法捕捉得到,只余头晕目眩。 卑微的。膨胀的。愤恨的。嫉妒的。窃笑的。纯净无垢的。淫`秽不堪的。 最后那一点的轻飘飘的悔恨,如同一片雪白的轻羽飘落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上,融化成渺茫的尘埃,半点痕迹不留。 刁书真头疼欲裂,她弯下腰来,撑在一片的榕树上,粗糙的树皮擦破了掌心的嫩肉。 在茫茫无所依之中,有人将她放在了自己柔软的胸口上。 “姓刁的,你给我清醒一点。”宋玉诚的声音惶急,“别看他,看我!” 第45页 她对上了一双黑玉般的眼瞳,温润明亮,泛着莹莹的正道之光。 “没事儿。”尽管刁书真的面色还有些白,但她直起身子笑了,推开了宋玉诚,“哪有的事情,我刁书真可是天王老子都不怕哈哈哈。” 宋玉诚见她恢復过来,也不过多关心,自顾自戴上口罩,戴着手套去检查尸体。 拍照留下现场的证据之后,宋玉诚伸手探进伤口里,做一个初步的探查—— 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寒意浸透了她的全身。 “死者肝脏和胆囊,好像缺失了。” 第22章 无痕 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落下, 每个人的面上都笼罩了一层难以化开的阴翳。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起现今尚未侦破的悬案,那具浮在水里的年轻男尸,缺失了两颗肾脏。 上次是肾脏,这次是肝脏和胆囊, 兇手究竟是想做什么? “肝心脾肺肾, 兇手该不是为了凑齐五个内脏器官吧……”小陈小声嘀咕道。 “不要胡说!”陶燃锦呵斥道, “侦查案子最忌讳先入为主,我们连现场都没勘查完,尸体都还没解剖检验,就推测‘东方榕树林杀人案’和‘北方酒店杀人案’是同一个兇手所为, 是会误导大家的。” 然而, 陶燃锦的话并没有驱散大家心中的恐惧和怀疑。 小陈的话,虽然草率唐突, 可是恰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 九月五日, 开陵市工业大学后山的榕树林里发现一具年轻男尸,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学校的护林员, 经校方核查死者的身份,死者为公共管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张明尘。 死者悬吊在两米五高的榕树树枝上, 面朝正东方。悬吊的绳索由两截构成,上方是麻绳, 下方是死者拧成一股的头髮, 中间由水结相连。 死者身披一件墨绿色的绸质衬衫, 衬衫为锐器划破, 后撕成数个布条, 搭在死者的肩上。死者下`身全`裸, 黑色长裤和内`裤散落一旁, 也为锐器划破成为两片。 在榕树的树叶和死者身下的土壤中, 提取到数处血迹,经过检验,确系为死者本人所有。现场未提取到可疑的脚印、指纹或dna痕迹。 尸体解剖检验:死者男,23岁,身高185厘米,重75千克。尸体头皮见淤血淤斑。额肌上抬,眼球突出眼眶,上下眼睑暴露。双眼睑、球结膜点状出血,巩膜外露,角膜混浊液化。取玻璃体`液见血性混浊。肝动静脉离断,肝脏、胆囊缺失,其他器官脏器未见明显异常。死者手腕和脚腕上存有勒痕,皮肤上皮小范围缺损,其上有胶带粘质残留。 经检验得死因为腹部锐器伤所造成的失血性休克,根据死者的胃内容物进行检测,推测死亡时间在九月四日凌晨一点-三点之间。 宋玉诚无甚感情地报告完尸体检测的情况,就默默地坐了下来。 刁书真望着人手一份的验尸报告发愣,不知道小脑瓜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 “来啊,说说。”陶燃锦放下那份仿佛重逾千金的验尸报告,扫视专案组的众人,“又来案子了,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气氛死一般的沉默了下来,大家都盯着手上的卷宗,皱着眉头,面色难看,一言不发。有的人的手伸进口袋里想要掏出根烟点上来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压力,被宋玉诚飞过一记眼刀,讪讪地又放了回去。 “我先说我先说。”刁书真举起了手,官腔官调地说,“依我看,这起案子的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恶劣,兇手的反侦察意识极强,极大地践踏了社会人伦,必须早日将兇手抓捕归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你搁这当付青云呢! “听君一席话。”陶燃锦忍俊不禁,弯了弯嘴角,“如听一袭话。” 经过刁书真这么一打岔,会议室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无形之间消散了不少,不再像是厚重的水泥板一般压在人的胸口上了。 说起来,刁书真和宋玉诚都是非常人般的存在——一个案发之后盯着案卷神游天外,半点没有凝重的神色,仿佛是在玩一场悬疑推理游戏。 另一个面对死状可怖、器官再次缺失的尸体,情绪没什么波动,像是机器人一般给出了专业的尸检报告。 自从‘东方校园榕树林谋杀案’发生之后,惊恐的阴雨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可以说人心惶惶。毕竟,开陵虽然经济不发达,可是一直都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几时发生过这样的恶性`事件? 这就好比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嫩花小草都抽了芽,突然噼头盖脸地来一场冰雹,个个都有鸡蛋那么大,那谁顶得住? “既然问题是我问的,那我就抛砖引玉,先来说说吧。”陶燃锦感激地瞥了刁书真一眼,对方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她在白板上画下了工业大学的示意图。 “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天搭载张明尘回学校的计程车司机,证明其就是在学校西门下的车。而公共管理学院的宿舍是在学校的东边。”陶燃锦画了个箭头,继续说,“而张明尘从大门口返回宿舍,必定会经过半月形的小镜湖。兇手就是在这里伏击他的。” “因为尸体检验未发现张明尘的颅脑损伤。虽然张明尘醉酒,但是兇手能在短时间内制服一个年轻、身材高大的年轻男性,可能是藉助了某种能快速挥发的麻醉剂。”说到这里,陶燃锦看了宋玉诚一眼。 第46页 “可能是乙`醚,一般用于外科手术,在50秒之内可以令人昏迷不醒。”宋玉诚接上话,“如果是在室内的话,可以考虑提取室内的空气,再使用气相色谱法【1】,可以检测出超微量的乙`醚。不过,小镜湖是个开放对流的场所,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是提取不到的了。” “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兇手伏击了死者之后,是如何将死者运送到杀害点,也就是榕树林的中心地带,而又不留下脚印的呢?”陶燃锦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通往榕树林的路线大致分为三段。第一段是最外围,是宽约30厘米的水泥小径,两边固定有鹅卵石。长约两百米。第二段是纯粹的树根和泥土,没有修缮的痕迹。” “第三段是榕树林的中心,这里枝叶稀疏了不少,阳光充裕,生满了杂草。” “因榕树枝叶繁茂,遮挡了绝大部分的阳光,里面空气湿度大,第二段的路面大多数为青苔等苔藓植物,偶尔有几株低矮的灌木。” “这一段有大约三十米,在松软湿滑的土地上,兇手是如何不留下自己的脚印,还把150斤重的张明尘给运送进去的呢?” 最初的恐惧和震惊过后,在陶燃锦一步一步的分析之中,大家强烈的负面情绪消散了不少,真正开始把目光转移到了对于案子的侦破之上。 “兇手肯定是穿了鞋套。”小陈说,“在坚固的路面上,就能不留下自己的足迹了。可是,泥泞不堪的地上,是如何做到这一点?” “仔细看。”陶燃锦放出了一段录像,摄像机是在她的头顶,以第一视角拍出她究竟是怎么穿过树林的。 “兇手是踩在榕树树根上过去的!”小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 “这对兇手的身高体重,以及运动能力,有了一个比较精确的范围了。”陶燃锦总结道。 “可是,兇手不光是自己要穿越泥土地,还要带着昏迷的张明尘啊?”神游到半人马星座的刁书真回过神来,饶有兴趣地问,“光是张明尘,就得有一百五十斤,加上兇手本人的体重,两百多斤能踩着湿滑且高低不平的榕树树根来回穿梭?现代社会哪来的武林高手啊。” 她本来就头脑发达战斗力无渣,加上瘸了个腿还得留神不要破坏案发现场。要不是宋玉诚及时拎住她的后领,她肯定要数次吻上地球了。 是怨念颇深。 “问到点子上了。”陶燃锦拍了拍桌子,笑了起来,“谁说兇手是背着张明尘进去的,其是用的滑索!” “滑索?”刁书真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了。 “看这张图。”陶燃锦把照片拍在白板上,快速道,“我看到抛尸现场的第一眼,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是两张树皮的局部微观图像,上面有明显的破损痕迹,有一个新鲜的坑洞。 “兇手先将挂钉固定在外围的树上,再在里面的树上固定上同样的挂钉,两者之间的高度差大约有半米。”陶燃锦画了个简图,继续说,“再在两者之间拉上承重的钢丝,用绳结将张明尘固定。因为重力的作用,他自然会滑向另一端。” 精妙。 刁书真的脑海里掠过了这样一个词语。 从伏击控制被害人,到杀人手段,抛尸的地点以及事后的清理痕迹和处理,每一环都计划得如此缜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刁书真弯了弯嘴角,琥珀色的眼睛里掠过一道冷光。 这样的一个兇手,会在第一起案子之中,给警方留下一个就差直说我是谁的纱条? 王者的选手,会犯这样青铜级别的错误? “法医学的检验和痕迹学的推断,暂时只到这里了。我们大概还原出了本案的案发经过。”陶燃锦说,“兇手在小镜湖边伏击醉酒的张明尘,使用麻醉剂使得对方昏迷。后将其运至榕树林中心,杀人摘取器官之后,将尸体悬吊在树枝上。” “那么,还有一些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同为杀人后摘取器官的案件,本案是否可以与枫泊酒店案併案侦查?” “案发现场,为什么死者衣冠不整?为何兇手特意要将死者吊在树上?为什么要摘取他们的器官?其究竟是遵循怎样的行为模式?” 陶燃锦说完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刁书真。 作者有话说: [1]张卫兵, 张媛, 王延琪,等. 室内现场空气中痕量麻醉剂乙`醚的检验[c]// 中国法医学理论与实践创新成果精选——全国第九次法医学术交流会论文集. 2013. 第23章 失控 “兇手採取本不必要的行为来布置抛尸地点, 背后则一定有其行为心理模式的原因。”刁书真突然被点名,却丝毫不慌张,不紧不慢地说,“兇手等待张明尘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之后, 本可以将死者就地抛尸, 但其大费周章地将死者面朝东方, 悬吊在树上——”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刁书真,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们看现场的照片。死者悬挂的地方,恰好是第一缕晨光能够照到的地方。”刁书真的声音空灵,“在宗教里有这样的说法, 第一道曙光, 具有洗清罪恶,净化魂魄的作用。是昼夜转换, 阴阳相交的分界点, 具有极强的能量,在自古以来的传言中, 能驱散一切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第47页 “兇手将死者悬挂在树上,是为了让其忏悔?”灵感的弧光在陶燃锦面上闪现。 “当然, 这只是一种猜测。”刁书真笑了笑,“至于本案可否与‘枫泊酒店一案’进行併案侦查, 从兇手接近死者的方式, 杀人手法, 犯罪惯技以及现场特徵等等一系列共同点来看, 我认为这两起案子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可以併案侦查。” “不过, 为什么兇手要将死者的内脏器官挖去, 这一点我现在只有些猜测, 但没有什么明确的结论。”刁书真微微皱了皱眉,“在‘酒店谋杀案’之中,我们排除了兇手挖肾是为了移植的可能性。这起案子同样需要找一找死者肝胆的去向,但总的来说,兇手应该不是为了钱财。” “从上一起案子的情况来看,赵凌同妻子姜欢有些感情上的纠葛和恩怨,但是姜欢却肯定不是杀人兇手。而其他与赵凌有感情纠葛和经济纠葛的人也排除了杀人的嫌疑。” “所以,我认为兇手或许同被害者并没有什么私人上的恩怨。其像是臭名昭着的罗伯特.汉森一样,是按照某种特定的条件来选取被害人的,所以下一步的重点我们可以放在研究被害人的身上。” “如果找到了被害人之间的共同特徵,我相信就能找到兇手杀人的核心动机了。”刁书真话音刚落,陶燃锦接了上来—— “这是小刁上次和我说的对于兇手的犯罪心理的画像,大家都看一看,我们将派一组的人按照画像上圈定的范围进行摸排调查。” 刁书真略微惊诧地看了陶燃锦一眼,似是惊讶于对方前后态度的转变如此之大。 在一片啧啧称奇的感嘆声之中,这场案情讨论会结束了。 刁书真实在不想沐浴着大家仿佛是看什么珍稀动物的眼光了,抢先大家之前拄着拐杖离开了会议室。 警方初步确立了如下的调查思路: 1、根据案发现场树干上的痕迹,排查钉扣的出处。排查现场绳索的出处。 2、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社会交际圈。查找与死者存在矛盾纠纷的人。 3、查找本案中的死者与上一起案件中死者赵凌的潜在共同特徵。 刁书真还没走两步,走到拐角的地方,陶燃锦走上来搂住了她的肩膀。 “走,来我办公室,我有事和你说。”陶燃锦小声道。 “没问题呀。”刁书真笑眯眯地回復道。 宋玉诚看着她们俩的勾肩搭背的背影,深吸了口气,缓缓将自己盛满了开水的保温杯放回了茶水间的柜子上。 刚迈进茶水间一直脚的小陈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怎么了,是被烫到舌头了吗……宋姐的表情好阴森,气场好可怕。 * “是关于案子的事情?”刁书真开门见山地问。 “是啊。”陶燃锦笑了笑,“其实关于这两起案子,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我没什么把握,怕误导大家也没在专案会上说。我想着你是搞犯罪心理学的,和你参详参详。” “哦?”刁书真身子前倾,盯着陶燃锦的眼睛,饶有兴趣道,“我还在实习呢,就会一些纸上谈兵的三脚猫功夫。您是我前辈,办案经验可比我多多了。” 陶燃锦的瞳色是深褐色的,像是宽阔的江面,温柔而包容,让人倍觉心安。 可静水流深,底下暗流如何,到底是看不透啊。 “兇手在这两起案子之间,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这种规则可能是你所说的被害人的共同特徵,另一方面我觉得,似乎与周易的逻辑体系有莫大的关联啊。” 刁书真状若茫然地看着她。 “你看啊。第一起案子发生在辖区北边,尸体浸泡在浴缸里,里面盛满了水。而死者恰恰被挖去了肾脏。” “北、水,以及肾脏,在五行里代表的都是‘水’。” “第二起案子发现在辖区东边,案发现场是在树林里,尸体用头髮和绳索悬挂在树枝上,而死者缺失的是肝脏和胆囊。” “你是想说,东方、树木、头髮和肝脏,在周易五行里都代表的是‘木’?”刁书真恍然大悟一般,“五行杀人!这是兇手的杀人后摘取器官的规律,也是兇手遵循的行为模式?” “并且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按照五行相生的规律来进行预测,第一起案子兇手在北方挖去的肾脏,第二起案子兇手在东方摘取的肝脏和胆囊,所以下一起案子会是在南方摘取被害人的心脏?”刁书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猜测道。 “当然,目前来说这只是个猜测,也有可能只是巧合而已,最好别有下一起案子。”陶燃锦苦笑道,“或者我们抢在兇手犯下下一起案子之前,将其逮捕归案。” “我要在我的犯罪心理画像上加上这一点。”刁书真兴奋起来,按捺不住了,“重点排查有传统宗教信仰或者对玄学五术有兴趣和研究的人员。” 刁书真撑起拐杖站起来,快步走出了陶燃锦的办公室。在陶燃锦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她的面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开陵市工业大学内。 第48页 新学期开始的兴奋感尚未开始,张明尘的死讯就给澄澈晴朗的天空濛上了一层雨季末尾的阴云。 尽管校方封锁了消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媒体的介入和警方本身的调查,张明尘的死亡的消息还是慢慢流传到了学生中间。 “张明尘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穿着便装的侦查员拿着本子,做着调查。 “这孩子相当能干,会说话,老师交给他什么事都能办得很妥帖,比同龄人成熟不少。”辅导员擦了把眼睛,哽咽道,“这孩子成绩好,情商也高。他是学生会主席,和我们打交道很多,我们都很喜欢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个学生拿着一沓资料走了进来。 她穿着白衬衫裙,马尾高束,外套是米黄色的针织衫,看上去青春靓丽又活泼可爱。 侦查员拿起瓷杯喝了口茶,下意识挡住自己的脸。 “放这里吧。我现在有事情,回头再和你说。”辅导员接过了肖美御手中的资料,温和地对她说。 “那我就不打扰老师啦。”肖美御放下东西轻快地跑开了。 她在转身的瞬间,面上可爱活泼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不符合她年龄的阴沉可怕出现在那张靓丽的面孔上,像是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人。 * 肖美御扯散了胸口的领结,烦闷地甩到桌面上。她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如同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她枕着老闆椅,修长的双腿搭在红木质崭新的桌面上,阴狠地盯着手机屏幕,飞快地打起字来。 【肖美御】:出来。 【小弟1号】:学姐,您找我有什么事? 【肖美御】:群里的人一定要警告他们,照片的事情不要乱说。告诉他们,要是他们不想因为传播谣言而背处分或者开除,甚至坐牢的话,警察来调查的时候就别乱说话。 【小弟1号】:学姐,可是在虞昙死了之后,半个月前我们早就把群给解散了。 【肖美御】:这次事情大了,死了人,警方必定会把张明尘所有的东西翻个底朝天!你个蠢东西,听我的就行了。 【肖美御】:张明尘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被人杀了,你知不知道?鬼知道他是招惹了什么桃花债死被人砍死的还是什么别的由头? 【肖美御】:反正把自己撇干净就行了。想保住你的狗命,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小弟1号】:明白,学姐。 肖美御将手机面向下扣在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九月是雨季的末尾,可今年的雨季像是没完没了似的,空气潮得能拧出水来。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去,蜻蜓在低空中盘旋,沉重而潮湿的气氛压在人的胸口,闷得人喘不上气来。 她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这个帐号里面的东西帮我全部清空了,对,永久的,不能復原的那种。帐号和密码我回头髮给你。钱好说。” 不知何时开始,事情开始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如同一辆脱轨的列车,朝着万劫不復的深渊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五行杀人这么庸俗的杀人顺序,那当然……不是啦哈哈哈 有小可爱问更新时间的事情,这两天比较特殊,是白天更的,周一开始恢復晚上八点啦 第24章 復仇 开陵工业大学医学院13楼女生宿舍, 走廊拐角处的14号房间。 与其他宿舍里的热闹相比,这里是死一般的安静。 江霞在门口伫立良久,还是撕开了门上的封条。随着她的动作,灰尘扑簌簌地落下。她连忙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 却还是呛得连连咳嗽。 不过只是半个多月而已, 江霞却觉得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 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门没有上锁,江霞的手腕却仿佛坠了千斤的重量,她心里莫名地发怯,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尘封的大门。 有穿堂风悠悠吹过, 木质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走廊里惨澹的灯光照了进去。 江霞深吸了口气,踏进了黑黝黝的1314寝室。 里面已经透着一股子老宅陈旧腐朽的味道, 激得江霞皱起了眉头。 宿舍里空落落的, 一地的碎纸和垃圾昭示着,曾经的居住着们逃离这里时, 是多么的匆忙和惶恐。 四张床和四张书桌,有三张都是空荡荡的, 显得平时拥挤狭小的宿舍无比的空旷冷清。 唯有一张桌子和床还是满的,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像是封印了时间。 桌子的主人是药学系大二的女生虞昙, 是江霞最好的朋友。 可惜她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深夜里, 服用了大量的催眠镇静类药物, 在宿舍里自杀身亡了。 自她死在宿舍里之后, 她的三个室友因为避讳和害怕, 陆陆续续都搬了出去。 如果不是宿管阿姨提醒她来收拾虞昙的遗物, 不然就要直接全部清理掉。她想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这物是人非的一切。 人的自我防御机制是个神奇的东西。 在虞昙离去的半个月里,江霞并没有觉得过分的心碎和悲伤。 相反,她好像是在做一场梦似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单从行为来看,她照常吃饭,按照睡觉,规律上课,一切的一切都和以前的校园生活没有任何不同。 第49页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壳子里的魂魄已经丢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毫无感情的机械,在程式设计师死后,继续忠实地执行着早已经编好的代码。 小昙昨天还说着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话,怎么今天,就不在了呢? 江霞望着虞昙的东西发蒙。 虞昙的遗物静静地摆在桌面上,那是大学女生常用的东西,文具、化妆品的小罐子以及各种女生喜欢的挂饰小玩意儿。透明的星状玻璃罐里盛满了五颜六色的纸星星,罐口立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警方调查取证,证明它们与虞昙的死无关之后,又将它们还了回来。 太安静了。 安静得心脏隐隐生疼。 江霞顺着梯子爬上了虞昙的床铺。 大学的单人床都很窄很小,但虞昙比这一小小的面积布置得相当舒服。浅白色的昙花开在淡蓝色的床单上,下面铺了厚厚的垫背,素雅温馨。 她躺在虞昙的床铺上,鼻端嗅到的是淡淡的香气,和虞昙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丝毫没觉得害怕,贪婪地嗅着,久违的温热的泪水却浸透了面庞。 在斑驳的泪眼里,她的思绪飘回了那一天。 那是个黄昏,耀眼的阳光渐渐收敛了光辉,给丝丝缕缕的云染上了绚丽的色彩。红的、橙的、青的、蓝的,从上到下形成渐变的光带,扎紫嫣红,漂亮极了。 羞涩的虞昙耳尖泛红,同她并肩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看着白鸽悠悠飞上天空。 “小霞,我喜欢你。” 晚风撩起了少女的刘海,她眼睛里的光亮比晚霞还要绚烂,耀得江霞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这几个月一来,虞昙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神色清冷寡淡。没想到今天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黑暗中骤然开放的昙花一般,惊艷夺目。 “我也喜欢小昙吶。”江霞的心跳加速,红着脸将她扬起的髮丝别在耳后,摸了摸她的头顶。 “不是哦。”虞昙的声音细如蚊吟,“我喜欢小霞,是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的喜欢。” 江霞呆住了,怔怔地站在那里。 她很喜欢虞昙,同对方异常亲近,这份亲近远远超过其他人。 但她从不知道原来两个女生之间,也可以谈恋爱。 在江霞的沉默里,虞昙的脸色渐渐变白,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似乎还有点哭腔,“我明白了。” 她转身跑开了,消失在了漫天的霞光里。 “小昙!”反应过来的江霞急着叫了对方的名字,可是虞昙已经跑远了。 明明自己同样喜欢的小昙,只是自己之前从未谈过恋爱,根本没有想过将小昙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如果再多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我肯定就答应她了啊。 哪知道……虞昙居然在那天晚上服毒自杀了。 江霞抬起手肘,试图堵住自己奔涌而出的泪水,她的眼泪却像是决了堤,半点作用都没有。 这个半个月以来,江霞都像是活在虚无缥缈的梦境里,没有半点的真实感。这一天她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了位,然而已经在击穿魂魄的悲伤和愧疚之中碎成了齑粉。 都怪我,要是我当时答应了虞昙,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呢? 她肯定是以为我不接受她,才自杀的! 我是害死她的兇手啊啊啊! 江霞扯着自己的头髮,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流淌。有的直直地砸落在她的衣服上,晕开了一大片。 这一日,她仿佛要将自己这一生的泪水都流干了似的,麻木的脓疮之下,是惊涛骇浪的悲伤。 “嘟——” 江霞的手机响了。 她无暇理会,屏幕却不依不饶地亮着,如同一个不依不饶的推销员,一定要对方看上一眼。 在哭累的间歇,江霞透过朦胧的泪眼,勉强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文字。 她的哭声像是被拦腰砍断一样,剎那间止住了。 那是封匿名邮件。 “亲爱的小朋友,你是否认为你就是杀死你小情人虞昙的兇手哟?你是否悲痛、内疚得不能自已,恨不得马上殉情随她而去呀。” “哎呀,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对于她的死,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诱因而已。责任不在你哟。” “你唯一的过失,就是你对她的爱太肤浅,你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处境呀。你不知道她饱受一则流言的困扰吗?” “没关系,我帮你了解了解……” 流言如隐形的刀,藏在围观者的窃窃私语里,躲在阴暗污秽眼神里。人血馒头嘛,只要是好吃,谁管它是不是真的呢? 毁掉一个女生的清誉,都不需要真凭实据,只需要“莫须有”三个字就可以了。 人心的阴暗、猎奇、色`欲,以及站在道德制高点肆意羞辱玩`弄“盪`妇”的虚伪,自然而然地会将星星点点的流言,放大地狱里熊熊燃烧的火。 人性才是最幽暗的深渊。 “张明尘一表人才,品学兼优,还是学生会会长‘手握大权’,俨然就是学生中的第一人。谁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将拒绝过自己的女生头像p到网上色`情片的裸`女身上,再打上马赛克,传播到群里。” 第50页 “他说这些女生都是卖`淫的娼`妓,被人包养的小三。喜欢玩一些重口味的游戏来配合金主的喜好,自轻自贱。再配上模煳不清,真真假假却又活色生香的证据,来吸引人们的目光,刺激人们的眼球呀。” “虞昙只是众多的受害者之一,但是在她自杀之前,这则‘莫须有’的流言已经流传了半年之久。她心思敏锐聪颖,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却没有勇气去质问那些魑魅魍魉,无法找到罪恶的源头,来还自己一个清白。” “世事就是这么可憎啊,造谣者点燃一个菸头,闢谣者却得扑灭一场森林大火。就算是熄灭了,也难寻曾经如诗如画的桃源啊。” “她无力挣脱这个泥沼,只能用死亡来还自己一个清白咯。” 江霞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咬紧了牙,滚烫的泪水扑簌簌而下。 “你有什么证据?”江霞用衣角擦了擦眼泪,颤抖的手打了下这一行字。 “证据呀,这张追根溯源的导图够不够?谣言源头的截图够不够?这份其他受害者的名单够不够?你可以找其他的受害者,一个一个去核实呀。” 原来如此。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从上个学期开始,虞昙一直郁郁寡欢,哪怕自己陪在她身边也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江霞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虞昙家里的那些烦心事,只是没想到,真相居然是如此。 那次表白,大概是胆小害羞的虞昙鼓起勇气发出的最后的求助信号,没想到却被自己错过了。 愚钝、该死! “不,该死的不是你。”江霞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又是一封匿名的邮件,“张明尘是罪魁祸首,第一个帮他传播的、推波助澜的人,也不无辜啊。” “所有人总觉得为害人间的虎是真正的罪恶,可是甘当伥鬼的人,更加该死啊。” “若是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为了身家性命,不得已作恶,且将罪恶减轻几分,那尚有几分情有可原。可是像张明尘的前女友肖美御这种,煽风点火、助纣为虐——” “他们都该死!你说对不对呀,小朋友。” 江霞的手机屏幕上跃出一行红色艺术字,sh动画里,字里行间在往下淌着血。 “对。”江霞面上的泪痕未干,苍白的面上却幽然绽开了一丝笑意。 罪魁祸首,死!为虎作伥,死! 作者有话说: 恢復晚上八点更新啦~ 第25章 蛊王 “张明尘的电脑和帐号信息都查过了, 没发现什么异常?”陶燃锦接到电话信息科小刘的电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好的,我知道了。” “我去看一下吧。”刁书真正闲得发慌, 她的腿上还打着石膏, 不方便出外勤。但是自从案子发生之后, 大家一个个都干得热火朝天,忙得不可开交。她一个人坐办公室里研究卷宗,实在是无聊的很。 信息科。 “不太对劲啊。”刁书真将张明尘的电脑和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眯了眯眼睛, 沉思道。 “这些是工作的内容, 这些是学习的资料,这些是社交的信息。”小刘挠了挠头, 迷茫道, “有什么问题吗?” 刁书真盯着小刘看了一会儿。小刘三十出头,眼眶上架着的黑色镜片是厚如瓶底, 髮际线却节节败退,眼看就要不保。 看样子, 这个被生活掏空了的中年人,是想不起自己青春少年时候的事情了。 “你难道没觉得, 这个张明尘的电脑和手机, 实在是太干净了吗?大学生, 精力最旺盛又有时间的时期, 怎么可能没点带颜色的东西呢?”刁书真挑了挑眉, 说, “这么干净, 恰恰说明有人抢在我们之前清理过张明尘的记录。” “你说的对!”小刘恍然大悟一般, 运指如飞,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起来,“让我深入检索一下删除内容,看看能否恢復。” “真的有删除的痕迹。”小刘兴奋起来,又为难地挠了挠头,“不光用软体进行了删除,硬碟还有部分的物理损坏。帐号上的内容倒是可以通过中转的伺服器进行恢復。我尽量将内容还原出来,大概需要一天左右。” 刁书真事了拂衣去,脸上挂着深藏功与名的笑容。她拄着拐杖转身离去,准备去工业大学里再瞧上一瞧。 一出门,就正好遇见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宋玉诚,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法医大概是尸检完成之后,在洗浴间简单沖了个澡。扎高的马尾是湿漉漉的,黑亮润泽,就更衬得她脖颈白皙如玉。一身素净的白大褂,眉梢眼角都是不容侵`犯的禁慾感。 刚刚和小刘讨论大学生手机电脑里都有什么东西,面色波澜不惊、心如止水的刁书真,此时此刻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栋别墅。 怎么办,要是被宋玉诚误会我是个不正经的人怎么办?她会不会以为我满脑子都只有黄色废料? 面色爆红的刁书真正要夺路而逃,却被宋玉诚困在了墙壁和温热的身体之间。她敏锐的嗅觉里满满的都是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冷香,对方的双瞳黑如曜石。 她看见了对方淡色的双唇上的纹路,那颜色和质感让她想起了初开的樱,一般的细腻柔软。 第51页 “我看你很懂啊。”宋玉诚的声音低沉蛊惑,带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力,“今晚我去你房间,我们详细交流交流?” “不、不懂,不懂。”刁书真心跳如鼓,她面上的毛细血管都要充血炸裂,她低下头,不敢与宋玉诚的眼睛对视。 宋玉诚抬手看了眼自己的腕錶,好心地放开了她,撂下一句话:“今晚我们深夜长谈。” 从派出所到工业大学的这一路,刁书真脑子里都晕乎乎的,像是灌满了什么融化的糖浆。夜幕降临,开陵市的微凉的晚风都带不走她面上滚烫的热度。 她脚踩在小镜湖旁边的鹅卵石路上时,才惊觉自己一路上想着的居然不是案子,而是晚上拿什么正经的人类繁衍纪录片来忽悠宋玉诚。 对方可是法医耶,那种自己嗜好那种夸张的科幻片艺术片肯定不行,会被对方误会自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是21世纪性`爱指南吧。 自己再装作什么都不懂,第一次看,和宋玉诚一起学习成长。 她很久都没有这种面红心跳的感觉了,清甜的风里带来了桂花的香气,那甜是醉人的,让人浸透在甜腻的幸福里。 她那颗藏在温和亲切笑容下面冷淡疏离的心脏,渐渐活了过来。 她身上背负着太多的秘密和罪孽,是习惯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男人么,倒是曾经有几个想要追求她,想强行介入她的生活。 可要怪就怪她的天赋和才学在同辈中都是顶尖的,要她在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面前,处处示弱,摆出一副仰视对方,崇拜对方,后半辈子託付给对方的小女儿情态,她可懒得做这些多余无用的情绪劳动。 她是真的发挥了一个心理学家的特长,用最犀利的话直戳对方最大的弱点,那些人都给整出了心理阴影,见她就绕着走。 女朋友她也谈过几个,不过对方一旦摆出想要一生一世和她在一起,将自己的人生託付给她的时候,她就会深感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从而吓得落荒而逃。 说穿了,她这样的人生性多疑,骨子里恶劣不堪,很难同人亲近。 就算亲近了,她骨子里放浪不羁,热爱自由,是绝不可能为了某人洗手做羹汤,当好某个贤内助。也不会是别人坚实的港湾和依靠,她不想受这个责任的枷锁和禁锢。她可不会像那些传统的“好男人”一样,觉得自己真能负担起另一个人的半段人生。 所以,她的几段恋情都停留在浪漫刺激,却又浮华空洞的表面,不是没有缘由的。 然而宋玉诚是特别的。 这般集清高正直与死缠烂打,禁慾冷淡和温柔体贴为一体的女人,就恰好长在了刁书真的性趣上。 可是,宋法医这样正直清高而传统的人,对人类繁衍方式的理解都停留在《外科学》581页那几个检查体`位上的人,大概率是不会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 不是不理解,歧视甚至抵制。 是脑子里根本没这个概念。 就像怕鬼的人至少潜意识里是觉得鬼存在的。从来不觉得鬼存在的人,从何处害怕呢? 女女相恋这个事情,在宋玉诚的世界观里,可能偶尔听人说起过,但从未见过,更不会套在自己身上。 更重要的是,她作为宋家的传人,大概率会找个精修男德的男人结婚,两个人共同孕育两个孩子,其中的一个姓宋,将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姓氏传承下去。 真好啊。 而自己,大概会在她成婚的那天,将厚厚的红纸烫金字体封面的红包放在迎宾处,就黯然离去吧。那张灯结彩,充斥了欢声笑语的婚礼现场,是自动驱逐了她这么一只孤魂野鬼。 她甚至都不敢去讨一杯酒水喝。 红色的夕阳从缓缓坠下地平线,最后的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天空拉起了深蓝色的幕布,而星辰隐现,夜幕降临。 她捂住自己的左胸,那里蹦跳得正欢的心脏迸现出一阵突如其来的隐痛。 她不予理会,拄着拐杖,咬了咬牙,快步朝着公共管理学院的教学楼走去。 私人感情的事情先撇下不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案子。 让她来会会这个学生会副会长,张明尘的前女友肖美御吧。 工业大学工管学院的教学楼是回字形,都是教室,南侧和北侧分别有茶水间和盥洗室。茶水间的蒸汽铁锅和桌面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茶水杯,那凌乱不堪的画面,让刁书真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不由地面露微笑。 远远的,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刁书真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高壮的影子蹲下来,帮一个穿着黑色吊带短裙的学生繫着凉鞋上的金属挂扣。那女孩的长相还算周正,瓜子脸双眼皮,就是妆化得太厚。 刁书真就很担心她抖一抖,就得磕下来一片粉。 “付队,晚上好啊。“刁书真拄着拐杖上前,惊讶道,“您也是来查案子吗?” 或许是灯光忽明忽暗的,在风中摇摆,衬得付青云的神色阴晴不定,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付青云的咬肌突出,神色有几分狰狞。 刁书真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哪能啊。”付青云尴尬一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这里还没好透呢,案子的事情只能麻烦小陶和你们多费心了。” 第52页 “这不是最近不太平,我来接我女……外甥女放学嘛。”付青云故作热情,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看着刁书真的眼睛,想要拍她的肩膀。 她的目光极快地在付青云和女学生之间流转了一圈,但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外貌有什么血缘相同的近似之处。 “那可不嘛,最近都死了两个人了……”那女学生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刁书真耳力极好,将这句分贝极小的抱怨原原本本地听了去,面上却不动声色。同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付青云的手。 刁书真笑容可掬:“那付队你先忙。” 她笑眯眯地看着付青云搂着女学生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看来,自己不小心戳破了付青云的小秘密哟。 付队的女朋友,居然还在上学,也不知道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没有……等等,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刁书真摸了摸下巴,脑子里转过了千百个鬼点子。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 她轻轻扣了扣学生会办公室的厚重的木门,里面毫无动静。 她加大了力度,大约过了两三分钟,里面才传出来一个傲慢的女声: “你是哪个班的,守不守规矩了?知不知道找学生会的学长学姐办事需要预约——”肖美御的两条长腿架在桌子上,头靠在老闆椅上,翻了个白眼看这个不速之客。 刁书真一脚拽开了门,将自己的警官证拍在桌面上。 “哟,我是不是还应该叫你一声,‘学姐好啊’,嗯?”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冷嘲道。 同平时满脸笑意的刁书真截然不同,她的身上爆发一种恐怖的气场。 那是无休无止的审讯,跨越了黑与白的界限,模煳了善与恶的规则,在生与死的边界厮杀搏斗所锻鍊出来的锐利眼神。 她既是审讯者,也是被罚者。 是在耀眼灼热的探照灯下,伪装成文明的观察和试探无效,心理攻击所造成的击打不够,所拿出来的,最后的,最原始的,也是最有效的,针对肉`身的血`腥刑`罚。 刁书真,与其说是娇花中最冰雪聪明的一朵,倒不如说是蛊虫中最后的蛊王。 这天下还真没有她撬不开的嘴。 对于肖美御这种山中猴子称的霸王,还用不着什么真傢伙,沾了鸡血的刀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ps:小刁的恋爱观和我的差不多,就是作为一个根本不打算利用婚姻来牟利的人,又处于同阶层同龄人中智力、体力、颜值和心智状态都上佳的人来说,我实在没办法扮演一个传统异性恋恋爱中一个仰望对方,崇拜对方,一个小鸟依人的弱势角色。 拜託耶,我在每一个人生的重大关卡都顶着别人歧视的眼光,在日常生活中受到刻板印象的负累,我都可以平视甚至俯视你,你凭什么让我在恋情的开头就崇拜你,结婚的中间要牺牲掉我自己为你的事业铺路?你能给我的那些东西,我自己赚,未必就比你少了,还来得正大光明,不要担一个什么靠你养着的污名。 然后我感觉我就特别“双标”,如果一个男人说我比你强,你要当我的贤内助什么。我就想说,呸,要不是我被怀孕生子和一堆破事情耽误,我比赚得多得多嘞,你拽什么拽。但是如果是小姐姐压我……我可以啊,我楚楚可怜,我是一朵柔弱的娇花,请尽情地(自行填空)我。 pps:小刁还停留在,啊对宋姐姐心动了,但是觉得对方是直的,不敢动的阶段。实际上对方早就因为你弯成了蚊香,还研究你的xp来着。所以说,看什么本子嘛,让宋姐姐亲自上阵和你玩不好嘛~ 第26章 铭烟 “你、你想做什么?”肖美御的声音方才还是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声音如同风中的烛火, 飘忽颤抖起来。 她收回了自己架在桌上的腿,双腿交叠,不由自主地摆出了一个防御守卫的姿势,她的额角挂上了几滴冷汗。 “别以为你是警察我就怕你了!我爸爸可是经常和你们公安局的局长一起吃饭, 你能把我怎么样?”为刁书真的气势所震慑, 肖美御深觉面上挂不住, 吼了一句。 那个矮个瘸腿的警察踱步上前,双手撑在红木的桌面上,嘴角噙着一丝轻嘲。 肖美御在对方锐利如刀的双眼里,看见自己的虚弱无力和色厉内荏。 “我们已经抓住杀害张明尘的兇手了。”刁书真慢慢站直了身子, 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气场。 “什么?”肖美御的眉毛上挑, 微微长大了嘴。随后,她长吁了口气, 眉宇间的肌肉放松下来, 眼尾微微上抬,挤出了生理性的皱纹。 她倒回到老闆椅柔软的靠垫上,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怎么,我们抓住了兇手, 你好像松了一口气啊。”刁书真穷追不捨,说, “张明尘的死, 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不, 我不知道, 同我有什么关系。”肖美御生硬地重复道, 同时用手将散落下来的头髮夹在耳后, 双手互相搓了搓。 回答重复是典型的撒谎, 用手捋头髮等小动作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害怕与慌张。 “前一段时间, 医学院药学系自杀的那个女生,你认识吗?”刁书真直视着她的眼睛。 第53页 “是虞昙吗……不,我不认识。”肖美御自知失言,欲盖弥彰道,“我只是从小道消息知道这个事情而已。和她本人没什么交流。最多一起上过几百个人的公共课。” “没什么,同你闲聊几句,没什么别的意思。”刁书真笑了起来,这一笑,刚刚那个宛如修罗恶鬼般的酷`吏剎那间隐匿无踪,站在肖美御面前的就是一个温和可亲的邻家小姐姐。 “张明尘是我的前男友,他是个海王,还噼腿,花心滥情的要死,没少给我戴帽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肖美御精修的演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略带哭腔道,“我只是受不了他的花心,心理有点恨他,可是毕竟是男女朋友一场……我还是喜欢他的……究竟是谁做的这么残忍血腥的事情啊……” 肖美御声情并茂地说了起来,说到动情的地方,还会配上几滴眼泪和伤心哽咽的泣音。 换一个人过来,大概都会认为这是个因男朋友惨遭谋杀,悲伤落泪的深情少女。 可刁书真不光没感动,还有点无聊,甚至有点犯困。 要是肖美御专心演她的深情人设,别一边哭诉一边偷偷地从指缝里观察自己的神情,那还能有几分意思。 刁书真本来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戏,肖美御这么一整,像是百合本看到最起劲的时候,突然被作者告知其中的一方是男生,真是让人的胃口倒尽。 她眯了眯眼睛,捂着嘴,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 “好了好了。”刁书真将笔录本夹在胳膊下,敷衍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你的配合,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们随时联繫你。” 肖美御大概是装的很累了,连手抖懒得和刁书真握一下,目光呆滞地躺在老闆椅上。 “对了。”刁书真正在开门的手停住了,她蓦地转身,大声道,“张明尘的电脑和帐号信息我们恢復了。” 肖美御的身体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的眼睛湿润,眉弓上抬,鼻翼微微煽动着。那张哭红了的脸剎那间惨白如纸。 起初的惊讶过后,她的面上浮现出来的是典型的恐惧。 刁书真嘴角微抬,在肖美御恐惧战慄的目光之中,悠悠开了门,真正转身离开了。 在她走后,不可一世、威风八面的学生会副会长,面色惨白,汗出如雨,在椅子上瘫软如同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夜风微凉,刁书真拄着拐杖,漫步在开陵市工业大学的校园里。这里的学风不错,晚上的教学楼照样是灯火通明的,大部分学生都在温习自己白天的课业,很少见到在大马路上无所事事、四处游荡的人。 她找了个路边的木凳子坐了下来,在桂花清甜的香气之中,缓缓理清自己的思绪。 肖美御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肯定不是杀害张明尘的兇手。 她相信信息科能够还原出张明尘被删去的帐号信息,到时候肖美御在这里面扮演过什么角色,自然是一清二楚。 但是,作为一个学习心理学的,如果不亲自和对方交流,而是仅仅凭藉技术手段的话,恰恰失去了精髓和灵魂所在。 这不,诈一诈小朋友,还是能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的。 张明尘在做某件隐秘亏心的事情,肖美御有在其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 这样事情,可能同药学系自杀女生虞昙有关。 肖美御害怕这件事情是张明尘死亡的诱因,警方在查案时会牵连到自己,于是抢先一步删去了相关的痕迹。 但是,把痕迹删除干净可不代表自己的手是干净的。 白天做了亏心事,不知道半夜兇手会不会上门。 所以,对方听到警方已经将杀害张明尘的兇手缉拿归案时,才会出现那样如释重负的神情。 所以,刁书真对张明尘电脑里被删去的那些信息,不由地更加好奇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信息科小刘的消息: 小刁,你让我调阅虞昙自杀一案的资料,我给你发过去了。还原张明尘的信息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皱了皱眉,微觉失望,不过还是打开压缩包一张一张仔细地看了起来。 虞昙的案卷写得很简略。法医查明其死因之后,警方又找到了虞昙购买镇静药药物的记录,证实了她为自杀之后,这桩意外死亡就了结了。 至于死因,这年头自杀的人太多了,无外乎那么几个:贫病交加、股市崩盘、意外失业、飞来横祸、亲人离世等等等等,警方是不会细究,也无暇细究的。 小刘做事很仔细,除了警方记录的调查报告之外,还细心地附上了虞昙自杀案的现场照片。 虞昙的桌上放在简易的梳妆檯,一些小饰品,蝴蝶结的髮带、发卡和零零散散的文具。 刁书真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所能得到的特别的信息寥寥。无外乎虞昙应该是个温柔细緻、爱好整洁,心灵手巧的姑娘。 看过之后,她微阖双眼,在脑子里将所有的信息过了一遍。 她站起身来,刚要扶着她的拐杖离开,蓦地一股大力将她撞到了地上。 撞她的是个短髮高个的女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完全不看路,才会撞上正在思考案情神游天外的刁书真。 第54页 她像是有什么急事,没扶刁书真,甚至都无暇多看一眼,就急匆匆地走远了。 刁书真摔了个屁股墩,手上被粗粝的水泥地擦得破皮见血,是疼得龇牙咧嘴的。本来被这么个冒失鬼撞了是心头火起,不过看见对方是个女生之后,这种火气剎那间就平息了八分。 只是,她脚踝上还打着石膏,无从借力,确实是站不起来啊! 刁书真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小屁股,忽然之间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 她忽然明白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刚刚那个女生撞到人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捂着自己的疼痛的地方,而是条件反射性地捂紧了自己的口袋! 而那一撞之后,那女生的书包拉链开了两三公分,里面是一件白大褂!并且,她头上的蝴蝶结髮带 而她去的方向,也不是医学院的方向,分明就是公共管理学院的方向啊! 刁书真心里一紧,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疼痛和伤口,撑着水泥地试图站起来追上去。 这一急,她彻底失去了重心和平衡,整个人面向下栽了下去! 真是狼狈啊。 刁书真急怒交加,憋得眼睛都红了。 这时候,她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以及怨念过于依赖于宋玉诚的自己。 “小心些啊。”温和中带着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人揽住她的腰,悉心将她扶了起来,“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可是再着急,养伤总是要慢慢来嘛。” 是柳铭烟。 她穿一件深蓝色的中腰a字连衣裙,金丝边的眼镜系在领口,知性成熟。 刁书真面色微红,她借着柳铭烟的力度站了起来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急着去哪里?我扶你一下。”柳铭烟微微一笑,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那真是麻烦你了,我想去公关管理学院那边。”刁书真心下感动,将自己的重心小半部分放在柳铭烟身上。 走了几步路,她又多疑起来,不经意问道,“最近这里发生了兇案,你不害怕吗?” “哎,怕也没用呀。”柳铭烟脚步微微一顿,笑颜如花,柔声道,“我这学期还要给学生上课呀。” 迎着刁书真疑惑的目光,她进一步解释道:“我主业是宝玉石鑑定与设计,不是什么大学老师。只不过学校请我来给学生们上上拓展课。” 有了柳铭烟的帮助,刁书真很快就又回到了公共管理学院。她的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没那个撞她的短髮女生。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去备课啦。”柳铭烟揉了揉刁书真的脸颊,笑道,“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呀。” 刁书真讷讷地点了点头,在她走后,潜入了空无一人的茶水间。 她在上百个杯子之中,一眼就看见贴着肖美御名字的那个。她隔着纸巾,将肖美御的口杯装进了包里的物证袋里。 第27章 戒尺 来到工业大学之前, 刁书真对本案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没想到,这起案子本身比她想像的要更加复杂有趣。 布包里硬邦邦的杯子磕着她的手肘,她的面色有几分古怪。她快步走出了教学楼, 望着天边的半月驻足了片刻, 悠悠嘆了口气。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相当矛盾:她既希望验出点什么, 又下意识地觉得,要是一切都只是自己疑神疑鬼、杯弓蛇影才好。 * 回了家,到了楼梯下,她远远地看见家里小窗上的灯已经亮了, 宋玉诚的身影映照在浅色的窗帘上, 连影子都那么好看,透着温馨缱绻的滋味。 刁书真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她在门口伫立了片刻, 掏出包里的棉签,分别在肖美御杯子的被扣、杯内壁沾了一圈, 再将那几根棉签放进了物证袋,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我回来啦!”她大声说。 “洗手, 准备吃饭。”宋玉诚下班得比较早,在切一桌子的菜。她的刀工极好, 一个圆滚滚的土豆被她削成了均匀的一片片, 薄得透光。旁边的小篮子里还摆着摘好的菜, 整整齐齐地码着, 简直就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客厅里的锅噜咕噜咕地冒着泡, 水烧开了, 雾气裊裊而上。 两个人都不擅长做饭, 不过这可难不倒刁书真这个小机灵鬼儿。她独创了超级简易的菜式, 就是拿一个煮锅,里面放上适量的水。等着煮开之后,再将食材一股脑地放进去,就齐活了。 白色蒸腾的雾气里,宋玉诚坐在她的身侧。对方坐得笔直,小口小口地吃着锅里简单粗糙的事物,那郑重的态度,仿佛是在品鑑什么山珍海味。宋玉诚做什么事情都是极其认真的,这一点和刁书真是截然相反。 但无可否认的是,做事一板一眼的宋玉诚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是一片轻羽落在澄澈如镜的湖面上,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她的心尖痒了起来,忽然想去抱一抱宋玉诚。 她掐了掐掌心,疼痛将她从旖旎的梦境中唤醒。 是的,自己和她不是一路人,现在的距离已经是逾线了。 “你有事情。”宋玉诚咽下口中的莴笋叶,目光灼灼地盯着刁书真。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下下巴,讪讪道:“没什么。” 第55页 摸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在对方提问的时候摸下巴,摆明了就是说谎啊。 自己在宋玉诚的身边,似乎放松警惕,以至于没有戒心了。 “帮我做个毒物检测。”刁书真不得已从包里摸出了那个物证袋,里面是几根棉签,补充道,“走私人的途径,不计档。” 宋玉诚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透明的袋子在她修长的指尖翻覆,弄得刁书真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后半段晚餐,刁书真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搪塞宋玉诚棉签的来歷,食不知味。 没想到宋玉诚只是沉了脸,收起了那个物证袋,一言不发。 这微妙而凝滞的气氛让刁书真是惴惴不安,琢磨着究竟是哪里又让宋玉诚不高兴了。 她想来想去,没想出什么答案。 只是餐后无意中路过镜子,看见自己手肘处沾着水泥砂砾的伤痕和膝盖上被摔破一个洞的裤子。 完蛋! 刁书真的双眼一抹黑,嘴里泛起了苦味,心里一阵发慌。 自己和宋玉诚约法三章,保证过在自己康復期间,要好好吃饭睡觉休息,是绝不能再添新伤。 结果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回来—— 医者父母心,刁书真可以想像,宋玉诚看见自己悉心照顾的病患这么糟蹋自己身体的时候,估计想把这么个不老实的小傢伙按住,然后狠狠抽一顿屁股吧。 嘶——她倒抽了口凉气,瞬间觉得自己的伤口都不疼了,屁股瓣反而疼了起来。 她怀着这是人生最后一个澡的念头,足足泡了又将近一个小时,才擦干出来。 她怀着侥倖的心理推开了自己的卧室,在看见宋玉诚靠在自己床头的那一刻,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对方倚在床头看书。橘色的灯光下,美人如玉。精緻的脚踝露在外面,能透过白得透明的肌肤看见足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十根脚趾是淡淡的粉色,可爱极了。 刁书真却无心欣赏,她满脑子都是宋玉诚一脚踩在她脸上的暴力场景。 尤其是,她看见宋玉诚的右手边横着一条三指宽的戒尺,材质看上去很有分量。不像是那种批量生产的小商品,随便刻几行古文,透着一股粗制滥造的味道。 那根戒尺上面雕刻的居然是《洗冤集录》。 这玩意,不会是宋家祖传的吧?大概、大概是用来履行家法的? 刁书真头皮发麻,咽了口唾沫,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刚刚踏进房门的一只脚缩了回去。 “进来。”宋玉诚斜睨着她,冷淡道。 她屁股屁颠,却又心惊胆战地趋了过去。 “疼吗?”宋玉诚拉过刁书真的胳膊,望着泡得发白的伤口,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刁书真的大脑已经为恐惧所占领,她木木地摇了摇头。 “哼。”宋玉诚冷哼一声,从床头拿出酒精和纱布,就这伤口倒了下去。 刁书真“嗷”了一声,眼睛里蒙上一层亮泽的水光,半真半假的。 “还疼不疼了。”宋玉诚阴沉的面色晴朗了几分。 “疼、疼、疼死了。”刁书真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撒娇起来,尾音上翘,像是一把甜腻的小勾子似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知道疼,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知道找我?” 好了,今天这事,不哄宋玉诚开心是没完了。 刁书真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 “不行。有伤口。”宋玉诚的目光悠哉悠哉地落在手中捧着的书上,连眼神都不施捨给她一个。 刁书真咬了咬牙,心一横,趴上了床,还给自己的腰下垫了个枕头。 她的小脸陷在软枕里,眼尾泛红,委屈地看了宋玉诚一眼。 “开始吧。”她的声音隔着枕头传来,闷闷地,更增添了几分软糯的味道。 宋玉诚手中的戒尺轻轻一挑,她系在腰间松散的结扣散落开来。像是剥开了荔枝壳,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肌肤。刚刚泡了那么久,每一寸肌肤喝饱了水,白中泛着漂亮的红色。 她身体绷紧,咬紧了下唇,将头埋在软枕里。 似乎不看、不听、不想,就能不疼似的。 宋玉诚似乎轻笑了声,微凉的指尖点在她的后颈,沿着嵴椎一路向下,仿佛在撸一只油光水滑的狐狸。 此刻,这只狡猾的狐狸,在误入的陷阱里瑟瑟发抖呵。 戒尺裹挟着急促的风声而下。 “疼疼疼!”刁书真鬼哭狼嚎起来,哪知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戒尺在中途转变了方向,转而落在她腰侧的床垫上,弹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宋玉诚在她的屁股尖上轻轻点了点,又摸了摸她细腻光滑的头髮。 在刁书真茫然无措的眼神里,宋玉诚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塞进被子里,关了灯。 “下次再说。”宋玉诚搂着她,温热的气息灌进她的耳朵里,“今天我捨不得。” 这晚,刁书真她失眠了。 不,不是因为宋玉诚一直将她搂在怀里,她嗅到对方身上玉兰的味道兴奋地不能睡着。 她庆幸又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软乎乎的小屁股,为了它能逃过一劫,不至于皮开肉绽而欢喜,却也因为错过了宋玉诚的“疼爱”而心痒难耐。 第56页 * 远处草丛里传来的蝉鸣,和小镜湖里的阵阵蛙声,反而衬得四下里极静。 这个点儿,是晚课的时间,走廊里没有人。 江霞从文学院与公共管理学院教学楼二楼相连的地方穿过,慢悠悠走下了一楼。 这样,就可以完美避开一楼大门口的摄像头了。 她回想重温着昨天的过程,细思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过程完美且迅速,唯一不太完美的地方,在于她撞到了一个瘸腿的路人。 不过,就算警方从那个瘸子那里查到她经过了那条主干道,那又说明什么呢? 自己上完了晚自习,从那边经过,回到医学院的宿舍。 一切都很合理,没什么纰漏。 她的嘴角噙了志得意满的笑意,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拳头微微攥紧了。 她该庆幸肖美御这种人,既蠢且坏。 干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居然还不夹起尾巴做人,毫无警惕之心。水杯公然摆在共用的茶水间就算了,还大刺刺地贴上自己的名字,生怕别人找不到目标似的。 是了,他们这种人手握一点小权,便飘飘欲仙,不可一世。弄权弄得久了,怕是基本的公义和良心都丧尽了。 天道的报应来的太迟,乱七八糟又胡缠蛮搅。人间的律法又是那么的疏漏残缺,尽是约束了好人便宜了恶人。 她的虞昙一生清白,白雪似的一尘不染的生命,凭什么拿来给你们践踏取乐? 天道和律法都不可信,还是自己可信啊。 江霞的眼睛赤红,闪烁着悲伤而兴奋的光芒。 是了,她来看看,那份毒药,究竟有什么被肖美御喝下去呢? 她等不及了。 她的目光在如山的水杯里搜寻,却并没有找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她皱起眉头,又找了一遍。 不可能,难道是被带走了? 江霞的眉头蹙起,这细微的不同寻常之处让她心里生了个小疙瘩。 “亲爱的,你是在找它吗?” 幽幽的凉风在她身后吹过,她勐地转身,凄冷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手持塑封袋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诚诚,揍她,快揍! 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28章 自囚 灯下站着一个学生打扮的女人, 腋下拄着拐杖,腿上打着石膏。她生的眉目清秀,短髮在脑后扎成一束,露出个俏皮的小尾巴。 那女人笑着看着她, 露出一对小虎牙, 看上去稚气未脱似的。 可落在江霞眼中却如同青面獠牙的厉鬼。她打了个寒战, 一丝透彻心扉的凉意从她脚底升起。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过度微微泛白。 “你是在想,这个瘸子为什么要管你的事情。”刁书真笑了笑,不疾不徐道, “我是警察啊, 小朋友。” 说完,她生怕江霞不信似的, 掏出自己的证件在江霞面前晃了晃。 江霞眼中的希冀一闪而逝, 黯淡下去。 “我只是来这边接点水喝,你们警察, 抓不到兇手,抓着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问个不停?”江霞从刁书真的身边挤过, 自顾自地从包里掏出水杯来,若无其事地接了杯水。 刁书真不理会她的态度, 安静地等她的杯子满上水, 甚至等她喝了一口之后, 才淡淡道:“可是肖美御的杯子上残留着你的半个指纹。” “杯口上检测出了一种重金属的毒物。”她的声音不高, 却透着一股子寒意。 “那你应该把我带去警察局审讯, 而不是在这里和我偷偷摸摸见面。”江霞的肩膀垮了下去。事情败露, 她心里反而感到了久违的平静和释然。 “你不甘心吗?”刁书真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 直接掏出手铐给她铐上, 反而眯着眼睛,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淡淡道,“是为了虞昙?” “你别和我说那些为了一个报復别人,浪费自己人生的狗屁话!”江霞的怒火“腾的”一下子蹿了上来,她推了刁书真一把,惹得对方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不得已靠在墙上才站稳。 “你要抓就抓,这一切就是我做的,我就是要杀死肖美御,行了吧!”江霞拎住刁书真的领子,赤红了眼睛,看着这个有些孱弱的警察,“你们要抓就抓。故意杀人未遂……呵,就算判了刑,那也是我应得的,我欠虞昙的。” “但是,他们凭什么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别人的人生!” “虞昙如此洁身自好,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凭什么要变成他们口中的娼`妓,婊`子和母`狗。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用来猎奇好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妙眼神,甚至每一个高高在上的怜悯,都是给虞昙伤痕累累的心再添新伤啊!” “这是一场精神上的凌迟。造谣者捅了第一刀,剩下的数千刀,是由旁人合谋完成的。他们一起,杀死了我的……小昙。” 江霞说完了这段话,终于力气耗尽。她松开了抓紧刁书真领口的手,靠着墙慢慢滑落下去,抱着膝盖无声落泪。 “清白这个词是假的。”刁书真温言道,她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点缺氧的潮红,她慢慢走过来,靠着墙,想蹲下来和江霞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无奈腿脚不便。 第57页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清白不存在于自己的心里,反而在别人的嘴上起伏不定。” 或许是伤口疼,她靠着没伤的那条腿倚着墙站着,微微阖上了眼睛,神色疲惫而安静。 这份安静如同一汪温暖的泉,包裹着江霞,能让她在其间,肆无忌惮地宣洩着自己的哀拗。她不像是传统的意义上的警察,反而像是一个学者,富有某种稀缺的人文关怀,给哪怕是罪犯的人留一寸悲伤的空间和一丝尊严。 不是居高临下的教育,或者威逼利诱的规训,而是在平等间人对同类的本能的慈悲。 “我跟你走。”江霞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尽管衣襟被眼泪沾湿了一大片,她的声音是坚定的,“你逮捕我吧。” “我不是来逮捕你的。”靠在墙边的刁书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神色里也掠过一缕同江霞如出一辙的哀伤。 她掏出了物证袋,拿出纸巾在被子外壁擦拭了一圈。接着,那张纸在明亮的火中燃成了灰烬,轻飘飘地落在两人的脚边。 “你——”江霞看着她,惊疑不定,“为什么要帮我隐瞒?” 因为我也曾穿越过流言蜚语,在日復一日的凌迟中奄奄一息。 刁书真笑了起来,说:“呵,我没兴趣管你们的事情。” “不过。”她戳了戳江霞的胸口,唇边绽开了一丝诡秘的笑意,“你要做就做得干净点,别拖泥带水,还被我抓住。” 江霞比刁书真要高半个头,然而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像是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仰视着古怪的警察。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试剂瓶,里面的液体清亮,在白色的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 “喏,比起你那个喝了立马就得出人命的化学制剂,这是种□□,没什么过多的症状,就是会令人丧失生育能力。” 江霞隔着试管看向刁书真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然笑意之下潜藏着什么残忍的东西。 看不懂。 江霞只能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惊恐慌乱的神色,却无法看见镜子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从刁书真手中拿过了那只试剂瓶,上面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那温度几乎要将她灼伤。 江霞决绝一笑,拧开了了试剂瓶,头一仰,将它全部倒进了口中,吞咽下去。 刁书真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 “蜂蜜水?”江霞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回味了一下。唇齿间的清甜告诉她,她又一次被眼前这个狡诈的傢伙给耍了。 刁书真大笑起来,这一笑在眼尾泛起了涟漪,真诚了许多:“我本来还在想怎么劝你放弃报復,结果你居然直接喝下去了——倒掉就行了啊。” 江霞沉默不语,面上的神情竟有几分怅然若失。 既然投毒这方式都已经被刁书真所发现,那下一次肯定不能再走这条路子。虽然理智上判断,作为警察的刁书真怎么可能会递给自己毒药,却在那一瞬间,不由地希望这毒越厉害越好,最好马上能将她送到虞昙身边。 “江霞,你是不是还在盘算着怎么报復肖美御?”刁书真审视着她。 “是又怎样。”江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其实虞昙并没有离开我们啊。她存在在你的记忆里,大家的言谈里,那些书本笔墨的痕迹同样记录了她的存在。” “你只是被悲伤和内疚沖昏了头脑,其实,你想还她一个清白,想替她伸冤,也不是没有办法啊。”刁书真说。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江霞红着眼睛,冲着刁书真吼了一句。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啊……”江霞靠着墙,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 “她是不在了。”刁书真加重了语气,缓缓道,“可是你让别人一提起她,说到的都是内心脆弱的自杀者,然后在骯脏的眼神里交换着那些污秽不堪的传言,你希望‘虞昙’这个名字,永远和那些东西联繫在一起吗?” “我——” “虞昙,多好的名字。昙花一现,剎那芳华。”刁书真眼里闪过湿润的光泽,摁住江霞的肩膀,咬着牙道,“你能改写她的身后名!” ……别让她和我一样。 江霞怔怔地看着刁书真。 两人间身份,立场的巨大隔阂,无法沟通难以逾越的障碍,却被刁书真这点不曾掉落的泪花生生砸出一道裂口。 江霞理解了她。 “你是不是经歷过类似的事情……”江霞放轻了声音,问得隐晦。她像是一个仁厚的大夫,必须要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却不忍病人露出痛苦的神情。 “是啊。”刁书真笑了笑,说,“说真的,要是虞昙能稍微等一等你就好了。你们两个人一起,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啊。” 江霞抿了抿唇,没有话说。 刁书真隔着上衣,将那块碎玉拢在了掌心。 所以啊,我也在等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林荫道上。 月明星稀,夜色温柔。 江霞看着刁书真走得吃力,很想扶她一扶,却又缩回了手。 第58页 不知为何,看到刁书真,她觉得任何帮扶或者怜悯都是一种伤害。那个人或许会活得很狼狈,却分毫没有放弃过她的肆意和骄傲。 于是她稍稍落后一点,为了在刁书真摔倒的时候,能及时扶住她。 “你说。如果你是兇手,你为什么要杀张明尘?”刁书真突然回过头,沖她发问。 “我那天晚上在寝室的,门口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江霞一惊。 “别紧张、别紧张。”刁书真笑了,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杀张明尘的兇手,我只是想……你站在另外一个视角,杀害张明尘的动机是什么?” “你想说我站在兇手的视角就直说,用不着这么迂迴。”江霞顶了她一句。 她跑到刁书真的前面,踢开了对方拐杖可能戳到的小石子,反问道:“听说张明尘的死亡现场很诡异?” 刁书真停下来,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你知道多少?” “别拿你看犯人的眼神看我。”江霞皱了皱眉,辩解道,“学校里早就传开了呀,就算明面上的消息被封锁,各种小道消息还不是满天飞。这东西本来就是捂不住的。” “该死的人就是该死,别管他是怎么死的。”江霞挑了挑眉。 “这样吗。”刁书真顿了片刻,若有所思。 * 刁书真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她偷偷摸摸地开门,心存侥倖,指望着宋玉诚已经睡了。 谁知一开门,宋玉诚就坐在桌子边。衣冠齐整,神色清明。 宋玉诚只是淡淡地扫了刁书真一眼,她却觉得仿佛衣不`蔽`体似的狼狈不堪。 她站在那里,像是手足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坐。”宋玉诚的声音不高,却极冷。 客厅里她们布置过一番,除了这张长条形的檀木桌几乎空无一物。 此时更显得空旷而冷,无所依靠,令人瑟瑟。 刁书真她不想坐下,哪怕腿疼得几乎站不住,她也宁愿站着。 坐在宋玉诚对面的话—— 这就太像是一场审讯了。 而她是自知有错的犯人。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我要出去浪,就提前发了~ 大家中秋节快乐! 下一章开始作者要不当人了,嘻嘻嘻 第29章 烙印 “让你坐你就坐。”宋玉诚的声音更冷, 激得刁书真嵴柱里窜上来一阵寒意。 刁书真无声地嘆了口气,撑着桌面在她对面缓缓坐下。 这一劫,怕是比想像中的要更加钻心剜骨。 同样是自作自受。 如果她诚心想骗过宋玉诚,她自问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而在她将那包棉签交给宋玉诚去检验的时候, 她就已经陷入了到了这场自虐的局中。 可事到临头, 她那几分偏执的孤勇几乎要烟消云散, 唯独剩下了满心的后悔之意。 宋玉诚看着她,嘴唇嗫嚅,神色阴沉,但到底没吐出伤人的话。 她在等刁书真自己开口。 难言的羞愧涌上刁书真的心头。她和宋玉诚都是坐着的, 这里也并不是局里的审讯室, 对方没有居高临下审问她的权力。 可因着那份愧疚和心虚,她真感觉自己仿佛是心防崩溃的嫌疑人, 在宋玉诚面前将自己的罪行吐个一干二净, 而跌落到尘土里,成了真正的罪人。 这种身份的落差带给她一份强烈的羞辱感, 腥躁的血涌上她的面部。她垂下眸子,不忍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莹然的湿意。 室内极静, 外面的风声渐起,吹过窗棱, 发出尖利的啸鸣, 马上要落雨。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最后还是刁书真主动开口打碎了这份滞重的平静。似乎主动交代, 就能少点难堪。 可声音里的潮意还是将她的不安卖了个干干净净。 “我去了开陵市工业大学, 张明尘就读的学校。有个学生因为张明尘的前女友肖美御传播谣言而自杀了, 她的好朋友为了给她报仇给肖美御投毒, 被我——被我拦了下来。” “物证呢?”宋玉诚的手轻轻扣在桌面上, 指节分明。 刁书真认命似的将那个杯子递了过去。 宋玉诚拿了起来,对着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不用看了。”刁书真从肺底唿出一口冰凉的气息,决然道,“我擦过了。” “你。”宋玉诚一时语塞,她将那个不锈钢杯重重地磕在桌子面上,痛心疾首道,“销毁证据,包庇兇手,徇私枉法,刁书真,你这是帮凶啊。” 宋玉诚难以置信地看着刁书真,眼神里满是痛苦和失望。她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些锋利冰凉的话语生生吞咽回去。 可这一下,毕竟伤人伤己。宋玉诚的面色苍白了几分,她咬了咬唇,浮现出几分凄楚的破碎感。她亲手将信任交到那人手中,却被对方摔了个粉碎。 “对不起……”刁书真低着头,不忍看她的神色。事发之前,她打定主意了不为自己辩解一分一毫,可宋玉诚的失望攫住了她的唿吸,她忍不住挣扎起来,“她是个大学生,我不忍心她因为一时的义愤,将自己的青春和前途葬送在监狱里啊。” 第59页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是杀害张明尘的兇手呢?”宋玉诚急问。 “不可能,我查过学校的监控录像了,她确实是有不在场证明。”刁书真冲口而出。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 刁书真宁愿宋玉诚发火,用最尖刻冰冷的语言刺伤她,责罚她,破皮见血伤筋动骨都没有关系,别像现在这样沉默无声,只是偶尔用失望至极的眼神扫她一眼。 她脆弱的精神无力承担宋玉诚的失望,只奢求能用身体上的痛苦来缓冲一二。 可她现在只能忍着。 “为什么帮她。”宋玉诚望着瑟瑟发抖的刁书真,还是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不忍心她的大好前程……” “说实话!”宋玉诚打断了她。 如果有人愿意为了我在漫天的流言蜚语中撑一柄伞,在我死后替我报仇,逆着人流而上,替我鸣不平—— 别说徇私枉法,就算是不得善终,将这条命都赔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话,当然不能和宋玉诚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刁书真从口袋里掏出了录音笔,搁在桌面上,眼神里透着受伤雏鸟般的哀拗,“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践踏了你的底线,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还是选择向你坦白一切。” “你要检举我,我无话可说。”刁书真哽咽了下,眼睛微红,“这个给你。你回去吧,请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她拿起了录音笔,将她的罪证原本地交到宋玉诚手中。 欣长的指节握住了那支沉黑的笔,那一瞬间,刁书真绝望地阖上了眼睛。 她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金属外壳被外力碾碎,令人牙酸的爆裂音。 她在朦胧的泪眼里,看见那支录音笔七零八落地躺在地板上,已经不成型了。 “姓刁的,在我这里,别耍你那些小心思。也别想着利用我们之间的感情,来逼迫我放弃自己的原则。”宋玉诚推开门,留给刁书真一个决然的背影。 她顿了顿,望着刁书真红透的眼睛,似乎想说点什么。 最后还是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你好自为之吧。” 外面的风雨一下子涌了进来,坐在桌子边的刁书真,她的眼泪终于倾巢而出。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哭泣着。 她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她总觉得宋玉诚还没有走远,她没那个资格。 刁书真哭光了半包纸巾,情绪略微稳定了点。 她红着眼睛,去冰箱里寻个面包果腹。她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放得井然有序,整整齐齐。冷藏室的最下层是盒装的瓜果蔬菜,中层是包好的熟食,门架上立着几盒鲜牛奶。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上面用规正的蓝黑字体写着,“09.04-18:05开,09.18-18:05过期。” 她望着那行字,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翻到背面,居然还用长方形的便籤条写着: “督促小刁早上和睡前喝牛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好希望她再长高一点。” 刁书真微怔,不由自主地又去翻动排列得整齐的那些盒子。 “监督小刁吃蔬菜,不能只吃肉。” “小刁不喜欢吃西红柿,少买点。” “多买点西蓝花。小刁再不吃蔬菜就把她摁在床上打屁`股。” 刁书真是个生活粗糙的人。这种人,早就养成了吃东西就是为了果腹的习惯,就算是精心餵养也感觉不到。 在刁书真的以往概念里,让宋玉诚住进她家,两个人一起吃饭,同两个人在所里吃食堂没有什么多大的分别,无非就是一同吃饭而已。 但她今天来发现,宋玉诚的情谊,透过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琐碎,润物无声地浸透了她孤冷世界中的每一个角落。 她不曾察觉,却在失去时痛彻心扉。 刁书真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环顾四周,这个本属于她个人的领地,早就烙印上了宋玉诚的痕迹。 门口鞋架上的拖鞋是一对的,桌上的茶盏是一对的,碗筷是成双的,靠枕是两个,浴巾是两条,专业书是两叠。 东西是成双成对的,人却不是了。 家里残留的一切,仿佛一段凝固的温暖时光,她想要留存其中,却被往前的命运推得更远。 更显得这颗心孤冷残破。 她擦了擦眼睛,像是不堪忍受一般,带上门走了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 深夜的雨落到刁书真的肩头,带着一点萧索的寒意,往人的骨子里渗去。 恍然之间,这个混沌微妙,又繁花似锦的夏天,在秋雨的降临里,悄无声息地逝去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秋雨打在梧桐叶上的沙沙声,在这个安静夜里听上去寂寥得很。她无意中踏上枯叶的背嵴,清脆的哀鸣过后,色彩斑斓的蝶破碎在泥泞里。 微凉的雨落到她的额上,促使她从滚烫的情绪里抽离几分。 她有些累了,于是寻了个路边的台阶,在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攥紧了胸口的碎玉,尽管隔着衣服,可她紧握的力度太大,坚硬的稜角到底硌得她手心潮红几分。 雨打湿了她的裤管,伤处隐隐生疼。 第60页 她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游魂般坐在路边,一脚打着石膏,面色苍白,神色哀拗。 但她并不可怜自己。 因为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她从不畏惧剖开自己的心,在锋利如刀的内省中剖析自己。 她和宋玉诚是不会有结果的,这点她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虽然宋玉诚种种关切爱护她的行为,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错觉。但错觉就是错觉,与其捅破这层窗户纸,还不如保全自己脆弱不堪的自尊。 另外,就是两人三观上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宋玉诚极其重视律法和规则,这份对于法律的敬重铭刻在她的骨血里。而自己,却更加看重人发自本心的良心和情理。 自己洞悉了这一点,利用这一点斩断了自己和宋玉诚之间那份正在生根发芽的感情。 单就江霞这件事情来说,其实警方未必能查到给肖美御下毒的人。 因为,江霞并没有在肖美御的杯子上留下指纹。 是她出其不意诈江霞的,才问出了事件的始末。 但如果加上录音里的那份供词,江霞这件事的性质就全变了。她落实了江霞的罪行,还把自己放在了帮凶的位置上。 她将这件事情向宋玉诚坦白,就是为了了断她和对方之间藕断丝连的情意。 这种孤注一掷的豪赌,也未尝不是存了逼迫对方在原则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宋玉诚竟然不光为了她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包庇了她的罪行,还照顾到了她的自尊。 这份情,重得她无法承担。 第30章 夜雨 滚烫的情绪在她的胸口左冲右突, 酸涩与感动相互牴触,激得她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她伤害了宋玉诚。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这块玉上就是出现了不可逆的伤痕,横亘在她们之间。 她将额头抵在膝盖上的碎玉之上, 这块玉的来歷, 是她放不下的事情。 是她的心之所系, 情之所衷。 出于某种直觉,她本能地察觉到这块玉或许与宋玉诚存在关联。可她不能确定,这里面是否是因为她的痴心妄想所伪装成的骗局。 对于她在z大就读期间的事情,她的记忆仅仅来源于后续查证的资料, 以及别人的言辞。 她知道宋玉诚是她的学姐, 可也仅仅是学姐。 一个大学的院校,多达数千人, 加上她们根本不同届不同班。从概率上来说, 她遇见她,她们成为至交好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从师姐王焱焱那里得来的消息, 宋玉诚与她之间似乎还存在比友情更为亲密的感情。 尽管理智还在不断怀疑,身体却早就默认了这个事实。 作为一个敏感多疑, 边界感极强的人,刁书真能容忍宋玉诚搬进自己家, 并且没有出现特别的排斥与反感, 这本身就是确凿的证据。 而这块碎玉的来歷相当传奇—— 对于在z大期间的事情, 刁书真的记忆是一片混沌模煳, 像是陷入到一片灰色的泥沼地, 空白死寂。 荒谬的是, 唯独有个梦留在她的记忆里, 如同目不能视的人骤然瞥见了吉光片羽。 梦中的姐姐, 面容模煳,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 梦境的内容她不太记得了,但那种平淡温馨的感觉还残留在她的身体髮肤之中,铭刻在她的每一个细胞里。 她记得。 春天,她们携手路过z大里的润西湖,教学楼红砖之下桃花满枝;夏天,她们拿着冰啤酒在天台上吹风,抬眼望去澄澈的天空上缀着漫天星河;秋天,醴江里的水褪了下去,她枕在她的膝盖上,江边一人高的芦苇垂下雪白的絮子;冬天,她们在烧得红彤彤的火炉前,温习白日里学过的书卷。 这场梦里没有杀戮,没有死亡,没有血腥,没有阴谋和推理。干干净净的,是倾泻在竹林里的月光,在林风籁籁里,澄澈明净,隽永如同水墨画卷。 可刁书真看不清楚她的脸。 唯一能证明这场大梦不是刁书真幻想的证据,就是她离开z大之际,这块摆在她枕边的碎玉。 她握紧了那块玉,忽然有了一试的决绝与勇气。 没错,她已经亲手将宋玉诚和她之间的情缘斩断,没道理再害怕失去一个虚无缥缈的希冀。 寒凉的夜雨落到刁书真的肩头,她心下却是一片火热,唿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却有了背水一战的孤勇。 滚烫的热血在她的血管里奔涌,她陡然之间升起了一股力气,将腿伤弃而不顾,朝夜市的方向快步走去,毅然决然。 开陵是个小城市,并没有大城市不夜不眠的作风。此时时间已晚,加上下雨,平时热闹的夜市一条街人迹寥寥,店铺里清清冷冷,都已经打烊了。 刁书真一路逛过那些贩卖黄金白银珠宝玉器的商店,都已经熄灯关门。 她心里倍感怅然的同时,又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倖。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收工的时候,在临街的拐角处,一间挂着“玉器修补”的小店面吸引了刁书真的注意。 比起那些富丽堂皇的金银饰品店,满眼金光闪闪,恨不得将所有的富贵都摆在面上。这家店像是一位贞静的小家碧玉,在蓦然回首之间,偶然瞥见其独特的韵味和风姿。 第61页 店面不大,一张书桌,一盏檯灯,有用来清理玉件表面灰尘的刷子,粘合的胶水以及金银镶嵌断口的机器。临窗能晒到阳光的架子,上面摆着竹扁,里面躺着等待风干修復的玉器。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圆框老花镜的老师傅,正坐在灯下清理着一只短成两截的镯子。他的神色温柔,动作灵巧,时间在他指尖缓缓流淌而过。 像是为这里的氛围所感染,刁书真心里的悲伤淡去了几分。她放轻了脚步,走到了这位老手艺人跟前。 “师傅,您好。”刁书真犹豫了下,还是掏出自己怀里的那半块碎玉,不安道,“您看这个是什么材质的,还能修吗?” 手艺人停下来手中的活,接过那快碎玉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玉,抬眼看了看在他面前深夜里冒雨前来的小姑娘。对方眼角微红,杏色的薄衫湿了雨,贴在她身上,更显出她身形单薄,形消骨瘦。一条腿上绑着厚重的石膏,像是那些折了赤翼的幼鸟一般,神色间透出一抹悲意。 老师傅心里已有答案,看了刁书真这副可怜的模样,收回那些生硬的话语,微微嘆道:“姑娘要是还有另一半,不妨拿来我一起看见看看。也许能修呢。” “没有了另一半了。”刁书真一语双关,她垂下眼睛,睫毛轻颤。 “唉,这。”老师傅一时无言,温言道,“那我也无法了。” “姑娘这块东西的材质,并不像是玉啊。”老师傅补充道,“质地比一般的玉石偏软,细腻透亮,其间还有一点硃砂红,看上去晶莹剔透,异常漂亮。” “可是,它并不是玉,应该是一块材质特殊的石头。”老师傅犹豫了片刻,还是下了断言。 他有些不安地看了刁书真一眼,生怕这个眼泪水含在眼睛里的小姑娘会因为这一句话哭出来。 哪知她面色白了几分,却绽出一丝释然的笑意,给老师傅鞠躬道:“谢谢您。” 她拖着那些伤腿慢慢地踱了出去。 那个孱弱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雨幕中时,老师傅忍不住叫住了她:“哎,姑娘。” “不管这是不是玉。你找到另一半的时候,还来我这儿修啊。” “好。”轻飘飘的一个字随着萧萧的夜雨落进室内,透着孤独凄凉的意味。 送走刁书真之后,老师傅望着窗外的雨怔了会儿。 到秋天了。 刁书真一个人走在雨里。雨丝渐密,刚才还只是沾湿了薄衣,这会儿有了点噼头盖脸的意思。她没想到要快些,就那么慢腾腾地走在雨里。 事情的经过简单得令人髮指,稍微动点脑子就可以想清楚了。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戳穿这层华美的虚妄梦境,甚至妄想着梦中人在自己身旁,才会扭曲理智,编造出这场自我欺骗的局。 不知因何,她失去了在z大期间的全部记忆。出于人体自我保护的本能,不愿意想起来的东西,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情。 或许是人心智上的自我代偿功能,在失去了一段现实之后,将美好的梦境填入空缺之中。 至于那块所谓的“碎玉”——她攥紧口袋里的石头—— 是她为了不戳穿这场幻梦,从河滩上捡来的,还是从哪个花鸟市场上买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梦就是梦。 假的就是假的。 没有心心念念的她,没有身着白衣的神仙姐姐,从头到尾,只余她一人,独自趟过这个漫长昏暗的雨季。 唯她一人。 有温热的雨砸在她的手背上,她抹了一把,那却雨倾尽而下,像是怎么都擦不尽似的。 * 刁书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身上一阵阵发冷,唿吸却是灼热的。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场病打了刁书真箇措手不及。 她身体上的小毛病不断,但基本上都是不按时吃饭后的胃疼,用脑过度后的头疼,以及各种各样的外伤。 这样来势汹汹的风寒发热,还是头一回。 她中途醒转了一次,嵴背上满是黏腻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汗。皮肤是滚烫的,却因为骨子里寒意战慄不止。 有一瞬间,她想着或许这样一了百了,简单方便。反正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四处飘零,亲友寥寥,独余她一人。 不过这念头一出,像是兜头浇下来一盆冰水,激得她清醒了几分。 她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像是哽了块烧红的炭,几乎能嗅到血的味道。她撑着床沿试图坐起来,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水喝。却在好不容易坐起来的那一刻,眼前一阵发黑,像是折断的芦苇般跌坠回去。 她浑身绵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挣扎耗尽了她的气力,她颓然地阖上双眼,任由疾病在她的身上肆虐。 人在病中脆弱,此时本不该想起宋玉诚,徒增感伤,可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都在想着对方。想她帮自己掖上被脚,指尖划过脚踝的温暖酥痒;想她手持温热的浴巾,一点点帮自己擦洗身体的细緻耐心;想她坐在灯下阅一卷书,守着自己到天明的背影。 疾病削弱了她的意志,思念如同春风吹过的藤蔓,缠缚在她的血肉骨骸之上,扎下绵延不绝的疼痛。 第62页 手心里的玉为她的体温晕染。 她在沉沦里握紧了破碎的希望。可碎玉不能让她们久别重逢——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有人打着手电筒走了进来,温柔的光从她指尖的缝隙里漏了出来,照亮了刁书真的眼瞳。 夜归人身上含着夜雨的寂寥,却削不弱宋玉诚本身幽然的冷香。 刁书真嗅到宋玉诚气息那一瞬间,心安理得地昏死过去,眼角淌下来一颗泪滴。 作者有话说: 小刁:我断情了呜呜呜呜呜,我自作自受嘤嘤嘤嘤嘤嘤 小宋:断你个头啊断,我同意了吗? 第31章 餵药 宋玉诚掩上门, 将风雨隔绝在门外。 她小心翼翼将鞋子放在门口的架子上,换上软底的塑料拖鞋。 她放轻了唿吸,生怕吵到睡眠极浅的刁书真。 两人吵了一架之后,她负气离去, 自行回了住处。她一如既往地早睡, 没想到却在床上翻来覆去, 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理智上她知道,刁书真这个小机灵鬼儿肯定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过多担心。心念却根本放不下, 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她腿脚不便, 磕了碰了,旧伤未愈, 又添新伤该怎么办。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1】, 她须得善始善终。 她何尝不知,照顾刁书真的伤病只是她为自己找的一个接近对方的藉口。久别重逢, 她不甚欣喜。可就算她再迟钝再不通人情世故,她也能觉察到: 刁书真已非昨天同她并肩前行, 热血屠龙的少女了。 对方温和的笑容下藏着的是疏离,避她于千里之外。 如果是刁书真忘了她这件事是剜去心尖上的肉, 令她痛彻心扉。那么对方藏在温和笑容之下的冷漠与迴避, 就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在得知对方受伤的那一刻, 她的心里的狂喜一闪而过。 这份念头终日萦绕于心, 在清正的心念上落下羞愧的暗影。可即便如此, 她确实感激上天, 赐予她这样的机会, 可以将她那份隐秘的欲`念隐藏在冠冕堂皇的藉口之下, 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 她在愤怒与羞愧的驱使下离开了刁书真的家,又在思念的唿唤之下重新返回。 她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死缠烂打与纠缠不休。 好在,两个人吵归吵,刁书真却并没有防备着她。 门没有反锁,宋玉诚手中的钥匙没被收走。 宋玉诚轻手轻脚地熘了进来,堂堂的宋法医第一次那么像是一个偷香窃玉的贼。 她的耳尖在月光下略微泛着红意。 她踏进两个人共同的卧室,屋子里夜雨潮湿的味道填满了她的嗅觉。 刁书真面向墙壁侧卧着,双腿蜷缩在小腹前,双手缩在怀里,像是个赤身裸`体的婴儿。 宋玉诚在刁书真的耳濡目染之下,略微懂得一点心理学的知识。 这样的睡姿,显示对方毫无安全感啊。 她皱了皱眉,将敞开的窗户关上,拿起被刁书真踹在墙角的薄被盖在对方身上。 无意间,她触到对方细腻光洁的肌肤,指尖掠过一阵不同寻常的热意。 她一惊,接着手机的微光一看,对方面色潮红,眉心微蹙,身子微颤,在梦魇的沼泽里苦苦挣扎。刁书真唿出的气息洒在她的指尖,是不同寻常的灼热滚烫。 她的手探进对方的衣领里,触手之处是一片潮湿。 这只狐狸崽儿,我不过是刚刚离开一会儿,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么个惨兮兮的模样。 要是我今晚没有临时起意过来,你是不是要穿着潮湿的衣服,发着高烧,自己一个人苦熬着啊? 就不怕烧傻了啊。 宋玉诚狠狠地磨了磨牙,像是想把这个不省心的小傢伙放在后牙槽上用力碾磨一遍。 等你好起来了,非得让你屁`股开花。 再怎么哭怎么求饶都没用!这次我不会心慈手软了! 宋玉诚在自己的小本子里默记上一笔。 宋玉诚面色阴沉,她将刁书真抱起来搁在自己的弯臂上,用干毛巾给她擦了擦,又寻了件干`爽的给她换上。 不得不说,病中的刁书真比平时乖了数倍,像是个漂亮易碎的陶瓷娃娃,安静地窝在宋玉诚怀里,任由她摆布。刁书真罕见地乖,不乱动,还时不时用自己毛茸茸的发顶蹭一蹭宋玉诚的胸口,像是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 身体的本能反应比理智的迴避畏缩诚实数倍,她对她的依恋和信任,在理智退场的此时,表露无遗。 宋玉诚心里涌起来的怒火缓缓平息了下去。橘色的床头灯光线洒在她的面上,勾勒出温柔细緻的模样。她一下一下摸着刁书真的背嵴,安抚着对方的伤病。 等到刁书真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张开来时,她想起身去拿一只水银温度计,对方却一直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她一动,对方就撇了嘴,哼哼唧唧的,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 宋玉诚无可奈何,只好将她放在弯臂里,抱着侥倖的心理在床头柜里翻找。 好在,压在那一堆跌打外伤的药粉药膏之下,有那么一只封在塑料外壳里的温度计。 宋玉诚的手从刁书真的领口探进去,将温度计放置在对方的腋窝之下。 夹着冰凉异物的感觉不舒服,怀中人不安分地动了动,试图摆脱掉这么个生硬的东西。 第63页 “别动。”宋玉诚轻轻拍了拍刁书真的小屁`股,冰凉无情的声音灌进对方的耳朵里,严肃认真“夹好了,别掉了。” 她按住了刁书真的胳膊。 对方撇了撇嘴,将头扭到一边,装作老实无辜的样子。 好在她生病的模样虽然吓人,体温还不至于高到出人命。 “我送你去医院。”宋玉诚略略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不要!”听了这话,在她怀里呆得安安稳稳的刁书真,蓦地挣扎起来,差点翻出去砸在地上。 “好好好,依你。”宋玉诚无奈妥协,又加重语气道,“要是后半夜再烧得厉害,你不去也得去。” 怀里的狐狸崽这才安静下来。 “我去给你拿点药,你先松手。”宋玉诚微凉的唇从刁书真敏感的耳垂上擦过,她的身子颤了颤,缓缓松开了宋玉诚的袖口。 这会儿,药店早就关门了。 好在宋玉诚住在这里的时候,给常备了一些解热镇痛抗炎以及伤风感冒的药,一时之间不至于弹尽粮绝。 夜雨渐大,噼里啪啦敲在窗户上,渐开一朵朵雨花,再顺着玻璃镜面蜿蜒而下。外面的风雨越急,反而称得室内岁月静好,安稳如昔。在凄风苦雨之中,能与所念之人有一方遮风挡雨的港湾,酸涩与温暖没过宋玉诚的心尖。 她瞥见外面几棵苦柑树在风雨里瑟瑟,枝头挂着零星的几点青果,不由地心念一动。 * 这会儿刁书真已经有了几分清醒,有力气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宋玉诚怕她不舒服,特意在她的腰后垫了几个软枕头。 “这……”刁书真看着宋玉诚端过来的一盘药,她舌尖发苦,恨不得立刻昏迷过去。 之所以用一盘,而不是一杯甚至不是一碗来形容,是因为宋玉诚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上面摆着一杯白水,两杯不知名的苦褐色液体,以及瓷盅里圆形的不知名物体。 灯下宋玉诚微微翘起了嘴角,弧度锋利如刀。 刁书真一把掀开了被子,撑着自己的身体急欲跳下床去,却被早就预判了她动作的宋玉诚一把摁了回去。 “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宋玉诚盈盈一笑,鬼神让道。 刁书真听着这话是小屁`股一凉。 不,宋玉诚才不会那种会嘴对嘴给你灌,弄得勾勾连连缠缠绵绵的人。 她说的灌,就是以能让下巴脱臼的力道强开打开牙关,破使对方仰头,再顺势把药倒进去。 或者用个漏斗食管什么…… “我自己喝。”刁书真从善如流地回答。 先易后难,她先将白水和着胶囊吞了下去。虽然药片刮在肿胀发炎的咽喉上是一阵酸爽,不过裹在胶囊里的药粉不至于苦了她的味蕾。 接着,她硬着头皮,将那杯中药一饮而尽。她喝得急,灌下去的瞬间是凭藉着一腔孤勇,可那哭腥的味道顺着食道反上来,咽喉牙关之间一片苦涩,绵延不绝。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里冒出了几点泪花。 在宋玉诚的威逼利诱之下,她揭开了瓷盅的盖子,酸涩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嗅觉。 几个桔子模样的东西窝在瓷盅里,周围簇拥着冰糖和川贝。 看上去像是某种药膳,但是她本能地觉得,绝不会这么简单。 她瞄了眼宋玉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吃饱了……” 宋玉诚摸了摸她的发顶,不容置喙道:“乖,这是我给你做的,吃完了睡觉。” 刁书真心惊胆战地吃了一口,小脸皱成了一团。 在舌尖味蕾上炸开的是极致的酸,那种酸蔓延到经络里,惹得全身上下都是一阵战慄。难耐的酸逼出了她的唾沫,稍稍消退之后是难言的苦涩,像是整个舌头包裹着一层厚重的苦壳,挣脱不得。 “不要了,受不了了。”刁书真冒出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淌下来,她泪光莹莹,哀求道,“你饶了我吧。” “不行。”宋玉诚拒绝了,斩钉截铁,“快点,不然我把你铐起来直接灌了。” “宋玉诚。”刁书真将剩余的眼泪憋了回去,收回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愤愤地盯着她,“你不是人。” “是啊我不是。”宋玉诚语调轻快,声音愉悦,“我亲手给你做的呢。” 刁书真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是的,原材料就是你家附近的苦柑。”宋玉诚扬了扬唇角,补充道,“那东西就算是熟了,也比青皮的桔子酸涩。” “更何况,这几个的皮还是青色的,又厚又硬,里面的肉又少,我剥它们还费了好一番功夫。”宋玉诚蜷起手指,指节在刁书真的后颈上反覆剐蹭,“苦柑治疗感冒咳嗽有奇效啊。” “我要是不喝呢。”刁书真梗起了脖子,为了保护自己余生的味蕾背水一战。 宋玉诚放下碗,将她的双手拉到身前,并在一起。她摩挲着刁书真的腕子,眉眼低垂,仿佛家中的娇妻,温柔多情的模样。 接着她解下自己的领带,一圈一圈缠在刁书真的手腕上,将那两个不老实的爪子束缚在一起。 第64页 “乖,张嘴。”她端起了瓷盏,在勺子之上乘装着一块果冻大小的果肉,“快点,别逼我。” 刁书真咬紧了牙关,不吭声。 宋玉诚一直维持着端碗拿勺的动作,似笑非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刁书真。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刁书真无奈妥协,只得含泪将那勺苦柑咽了下去。就算她天不怕地不怕,这东西她也不敢细品,就那么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 看着她受罪,宋玉诚挑了挑她的瑞凤眼,唇边噙着一抹笑意,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不光是果肉,就连熬下来的汤汤水水,宋玉诚也一勺一勺地餵她喝完了。 喝完这碗汤,刁书真活像是受了一场酷`刑,衣衫尽湿。不过热汤入腹,熏得她眼尾微红,病弱苍白的面上多了一点血色。 这回,她让宋玉诚帮自己解开手腕上的领带,再让对方转过身去,自己换了衣服。 刁书真被强行灌了药,吃了个瘪,小肚子里还憋着火,于是自己面朝着墙壁睡下,小屁股对着宋玉诚,不理睬对方。 然后就被一把捞进了怀里,沦为了人形抱枕。 刁书真象徵性地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得,放纵自己心安理得地在宋玉诚的怀里睡下了。 这一夜无比漫长,刁书真后来醒转了一回,头晕目眩的症状略微减轻,可腹内开始翻江倒海。 宋玉诚守着她睡得极浅,听到她的动静赶紧起身去拿脸盆毛巾之类的东西。 刁书真干呕了几声,却没吐出什么东西。像是为了压制着那股噁心感,她撑着床沿,骨节泛白,单薄的肩膀颤抖着。 “想吐就吐出来吧。”宋玉诚轻轻抚着她的背嵴,于心不忍道。 刁书真微微摇了摇头,在疾病的肆虐下咬紧牙关,默默隐忍着。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那种噁心感过了巅峰期,她的唿吸渐渐平缓下来,身子一软,跌回了床上。 宋玉诚捂热了自己的手,轻轻交叠放在她的左上腹。 “把药都吐了怎么能好呢。”刁书真虚弱苍白的脸上绽开了笑意,她轻声说,“那是你做的啊。” “傻子。”宋玉诚的声音沙哑了几分,“我可以明天再给你做啊。” “千万别!”刁书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去。 这个晚上病中的刁书真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陷入到一场接着一场的梦魇之中。她的喉咙里发出极其小声的呜咽,像是折翼雏鸟的哀鸣。 宋玉诚只能将她搂在怀里,用指尖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安抚她瑟瑟发抖的背嵴。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玉诚轻触她额头,发现温度差不多下去了,不由地松了口气。一宿的高温烧干了她的嘴唇,宋玉诚起身,想去给她接一杯温水,餵她喝下去。 刁书真攥紧了她的衣摆。 宋玉诚心头一暖,小心地将她的手指扳开放下。 “不要走……”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口中嘟囔道。她本分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却遵循本能拽着宋玉诚不让离开。 “不走,给你倒杯水。”宋玉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神仙姐姐,不要走……”刁书真不肯放手,呢喃道。 宋玉诚反覆搓揉着刁书真的后颈,将那里白皙的肌肤弄得绯红一片。怀里的小东西不太舒服,哼唧了几声,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唇,却不愿意睁开眼睛醒来。 如果刁书真此时此刻是清醒状态下的话,她说不定要抱住宋玉诚的小腿,跪地求饶了。 刁书真—— 宋玉诚眸色愈深,惊涛骇浪般的欲`望在她的眼里酝酿,深不见底。她的手指轻搭在刁书真的颈动脉窦之上,感受对方的血液在白皙的肌肤下奔涌,有着极易摧折的脆弱美感。 颈动脉窦,人体的压力感受器。同时按压两侧,会减慢心率,降低血压,甚至导致心脏骤停【2】。 她的嘴角含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在脑海里回味着她无意间喊出的四个字—— 神仙姐姐,这是她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原来,我只是替身吗? 作者有话说: 【1】《诗经·大雅·盪》 【2】《生理学》、《病理生理学》应该都有讲过吧,简直是刻在dna里的东西,我就不翻书了 经典的我替我自己来了哈哈哈哈啊哈 随便说一句,啊我以前生病的时候吃过苦柑,我觉得我需要用余生来治癒那几分钟…… 第32章 疯了 在她缺席的那些岁月里, 是谁占据了刁书真的内心,成了她在睡梦中寤寐思服的人? 她的心下一片酸涩,像是生吞了一整树的苦柑。 她的指尖悬在刁书真的死穴上,川流不息的血液奔流过她的指尖, 如同一棵花树般生机勃勃。 如果她用合适的力度按压一段时间…… 刁书真会因为血压下降, 心脏骤停而在睡梦中死去。 她将爱人的性命操控在股掌之间。 这样的认知让宋玉诚的背嵴上蓦地蹿过一阵寒意。她心里微微一阵, 将自己的指尖笼罩宽大的衣袖里。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宋玉诚却只能徒劳地想到“中邪”二字,来解释她目前的心理状态。 第65页 干法医这行,没有足够强的边界感和冷眼旁观的态度是不行的, 迟早要崩溃。好在她一直风光霁月, 心如死灰藁木,冷眼看待世情。 她从不惧怕直面人性的深渊。夫妻相残, 父子相杀, 情人间为了爱欲犯下滔天的罪孽,亲友间为了名利反目成仇…… 控制、剥夺、绝望与死亡, 这些她见得多了,可她的心性洁白如旧。 她在这繁花似锦又光怪陆离的世间, 眼神冷淡,心中悲悯。欲`望的苦痛沾染不了她半片衣角, 她白衣如旧, 纤尘不染。 可刁书真是她欲`望的化身。 她在她身上, 看到了自己人性中脆弱卑劣的一面。 她对那个抢先一步占据了刁书真内心的“神仙姐姐”产生了强烈的嫉妒, 这嫉妒之上催生出了懊恼、悔恨等等种种情绪, 最后酝酿成变`态占有欲的苦果。 她这双手丈量过刁书真身体的尺寸, 对方的颈围、腰围、手腕、脚踝的长度, 几乎在那一瞬在她脑海里有了精准的数字。 她扣紧了自己的手指, 抗拒着驻扎在她脑子里的念头,却是徒劳。 她想将刁书真牢牢绑缚在自己身侧,给她套上精铁打造的项圈和镣铐,再用唇舌去抚慰她为刑具磨破的肌肤,禁锢落下的淤青。她想将她囚在不见天日之处,隔绝她对世界的好奇与探究,成为她那一方天地里的神明。 常人慕恋她衣冠之上锋芒毕露的理智,她只贪恋她一`丝不挂,身披枷锁,足戴镣铐,不得不依附于她的脆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里失去她的恐惧。 邪念如同野草般在宋玉诚无暇的心境里生长,她紧挨着床沿睡下,刻意与身侧那具温软美好的肉`体拉开距离。 是疯了啊。 刁书真醒来的时候,宋玉诚已不在身侧。 桌上是熬好的红枣枸杞甜粥和一碗鸡蛋羹。刁书真折腾了一夜,出了一身汗,身上依旧是酸软无力,不过精神比夜里好了几分。 她胃口不好,见了油腻荤腥的东西要反胃。庆幸宋玉诚与她心意相通,只准备了一些易于消化又很有卖相的食物。 想到宋玉诚,她心中欣喜几分,又怅然几分。 这一次,本该与对方断个干干净净,从此成为两不相干的陌路人。 无奈,经过这一夜,两个人的羁绊反而更深了几分。 这下子就连冷淡疏离的刁书真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暂且搁下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一眼扫到了桌子边宋玉诚贴的便签。 “苦柑水在灶台上,记得喝,记得喝药。” 刁书真的脸皱成了一团,想起那个味道,胃里的酸水直往上冒,逼出了她的几点泪花子。 她愤愤地将那张便签揉成一团,装作听不见看不见的模样。 等她咬牙切齿地吃完宋玉诚做的早餐之后,皱了皱眉,又将那张纸摊平,一巴掌拍在餐桌上。 随即将苦柑水一饮而尽。 下次,等宋玉诚生病的时候,她一定要摘几个最小最青皮最厚的柑子给她熬水喝! 不喝就给她嘴对嘴灌下去! 哼! 精神胜利法大大缓解刁书真口中的酸涩,她想像起将宋玉诚按住,给对方餵苦药,而对方不情愿又反抗不得的场景,不由地大笑起来。 * 一天后。 刁书真挂念案子,不忍心在这个多事之秋甩手不干,等精神好了点就赶去了所里。 侦察队的人几乎要将工业大学翻个底朝天,接连的走访、调查,工作量相当之大,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无奈却根本没找到兇手的蛛丝马迹。 陶燃锦忙得面色疲惫而憔悴,眼睛底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一头乱髮乱糟糟的。 唯有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 陶燃锦看见了刁书真,疲惫的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忘了问了,你身体好了点没?” “还能哪样,不影响干活呗。”刁书真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 “说什么呢。”陶燃锦戳了戳刁书真的额头,絮絮叨叨,“宋法医这两天都歇在实验室里,实在撑不住了就和衣在旁边的长椅上躺一下,就想看看这起案子兇手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刁书真一时语塞。 “你们这一个两个人,都不珍重自己。可是珍惜你们的人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定有多难过。”陶燃锦郑重道。 刁书真被她说了羞赫起来,讷讷辩解道:“小感冒而已,年轻人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们打算根据你的犯罪心理学画像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摸排,尤其是重点排查第一次案子中的中心医院人员。”陶燃锦见她尴尬,岔开了话题。 “您真打算这样做?”刁书真吃了一惊,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中不由自主透出了一丝审视的味道。 “是啊。虽然不合常规,但这是一条可行的路子了。”陶燃锦像是浑然不觉似的,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都已经发生两起命案了,在我们这个地方是几十年都遇不到一次的。上头催得急……哎,其实别管什么上级,这案子再不破,怕是要人心惶惶,个人自危,社会动盪啊。” “反正根据你的画像,我们去排查那些在职的医生,没多少人,工作量不算大,希望能找到突破口。”陶燃锦无奈地笑了笑,说,“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第66页 “哦对了,前几天你也去了张明尘的学校进行调查,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陶燃锦望了她一眼。 刁书真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说:“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不过应该是同本案没什么关系。信息科的报告你应该看过,我就不多说了。” “这张明尘不干人事。”陶燃锦抿了抿唇,流露出一丝厌恶,说,“这样的人就和‘n号房间’的‘博士’一样,在外看是名校的学生,知书达理,品学兼优,皮子底下却都烂透了……要我说,他落到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还连累我们警方为了他终日奔波苦劳。”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刁书真没有听到,只以为她是在感嘆兇手狡诈,案子不好破。 “还有你之前提到的五行杀人的规律,第一个被害人是被取走了肾脏,肾脏是代表“水”。第二个被害人被摘走了肝脏,肝脏代表“木”。根据五行相生相剋的关系,水生木,而木生火,下一起案子的被害人是被会摘走代表“火”的心脏吗?”刁书真直视着陶燃锦的眼睛。 “这只是我偶然间的一个猜测。另外,千万别有下一起案子发生了。”陶燃锦摇了摇头。 “其实我这几天的调查有了个特别的收穫……”刁书真犹豫着该怎么表述才能绕过江霞这件事情,不引起陶燃锦的怀疑,“兇手在故布疑阵,试图将我们绕进去。” “比如,第一起案子中,那根纱条帮我们剿灭了一个买卖人体器官的非法组织,实则却与本案毫不相关。而第二起案子,兇手的阵仗更大,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模煳了其真实的动机。” “真正的动机,反而被隐藏掉了。”刁书真慢慢地踱到陶燃锦的窗前,看着外面日落的红霞。阳光挣扎着不肯逝去,在註定悲剧的结局之上抹上一层壮烈的血色。 用漂亮来形容过于单薄,在悲壮的底色之中,潜藏着一丝不知来处的哀拗。像是有人在夜风里吹起了一支輓歌。 “你想说什么。”陶燃锦的拳头在桌底慢慢握紧了。 “兇手之所以挑选那些被害人,是因为他们有罪吧。”刁书真回过身来,直视着陶燃锦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嗯,思想上病娇行为上君子的姐姐我最爱了哈哈哈 第33章 正名 “或许如此。”陶燃锦避开刁书真的目光, 两人相顾无言,暗潮汹涌。 “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不过如你所言,张明尘确实不清白, 但罪不至死。”陶燃锦将手边的资料码整齐, 嘆了口气。 “子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子而死。(1)”刁书真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如果说他无辜,那么因他而死的人难道就该死了么。” “这可不是一个警察应该说的话。”陶燃锦瞥了她一眼。 刁书真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吐了吐舌头,才说:“案子我肯定客观公正地查下去, 找到真兇。不过感情上嘛, 我是没有多余的同情施捨给他。” “算了。”陶燃锦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你看看这个。迟到的正义, 虽然满是遗憾,但仍可聊慰人心啊。” 她感慨道, “文章的作者江霞只是个在校的学生,远远没有我们警方的这些技术手段, 却能还原出张明尘造谣的事实经过,帮助包括虞昙在内的二十多位受害者洗清了污名声, 还了她们一个清白。” * “后生可畏吶。”刁书真在天台上堵住了江霞, 赞许之情溢于言表, “你真的联合了其他二十多位受害者, 发了这篇为她们正名的文章。你追根溯源, 且挖出了传播的链条, 以证据链的形式呈现出来, 有礼有节, 令人嘆服啊。” 江霞沉默不语。 她望着刁书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嘴唇嗫嚅,却还是没有吐露出她曾经收到过匿名邮件的事情。 白鹤曳过蔚蓝的晴空,她注视着清明的天空,恍惚之间有了落泪的冲动。 “谢谢你。”她轻轻拍了拍刁书真的胳膊肘,真诚道,“如果不是你阻止我,肖美御应该死了,而我在监狱里。” 尽管江霞比她高了半个头,刁书真依旧是伸出爪子揉乱了她的头髮,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胡说什么呢,我之前可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是来採访我们有勇有谋,充满正义感的江霞同学的!”刁书真握拳放在嘴边,比作话筒的模样。 江霞放松地大笑起来,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笑得那么欢畅。 “我想说杀害张明尘的兇手真傻……”江霞笑够之后,悠悠地说,“如果兇手是为了报復张明尘,可是张明尘确实是没头没尾地死了,谁能明白兇手杀人的意图呢?” 刁书真的脑子“轰”地一下子炸开了,她面露惊愕,江霞的话像是骤然之间捅破了某种隐秘的东西,却又一时之间没能完全领悟。 她皱了皱眉。 “杀人绝对不是报復的最好方式。”江霞继续说,“如果肖美御真的死在了我手上,而我又侥倖逃脱了警方的侦查的话,谁会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过错呢?呵,她平时为人那么嚣张,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我真正想惩罚她的动机反而不为人知了。那杀她有什么意义呢?” 第67页 “万幸,我找到了除了杀人之外更好的路径啊。”江霞释然地笑了笑。 那篇博文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发酵,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将藏在淤泥里的真相翻了出来。 与作者本人江霞内心激烈如火的情绪相反,该文行文客观冷静,逻辑缜密,罗列证据说明事实,比警方归档的案捲来说不逞多让。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陈疥烂疮,有刮骨疗毒的功效,却不含半点情绪。 唯独在文章的末尾,讲述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故事: 有个在重男轻女家庭里地位低微的女孩,发愤图强考上了大学。她之所以选择药学系,是因为家中的唯一疼她的外婆身患绝症,无药可治。 她想靠自己的智慧帮助那些病人们。 现实的泥沼里,竟然会开出这样纯白无瑕的花,孱弱之中只有顽强的生命力,不得不令人惊嘆。 可惜这一切都被一则莫须有的流言摧毁。 “怎么可能会空穴来风呢?” “你肯定私生活不检点,不然大家都不说别人,就说你呢?” “女孩子要洁身自好啊。” …… 而有一天,那些顶着女孩子面孔,实则伪造的香`艷图片被好事之徒发给了女孩子保守刻板的家长。 那天,女孩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和膝盖上的淤青,在洗手间里一个人无声哭泣。 她第一次想到了一了百了。 而她有什么错呢? 只不过她拒绝了某学生会会长的表白而已,因此被人嫉恨。 可她本来喜欢的就是女孩子,拒绝男生的表白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她喜欢的人身上,未尝不是盼着那个人接受她的表白,同她一起面对这一场流言蜚语。 可她的爱人面对同性的表白手足无措,不光错过了她的爱情,更要命的是,错过了她的求救信号。 于是,这条年轻的,满怀希望的生命,或许会成为未来科学家拯救无数人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 “我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博取你们的同情。我不稀罕你们的同情。你们只想看一场充满了悲剧意味的好戏,欣赏我悔恨的泪水作为你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质问。” “你们摸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好好想想,你们有什么资格谈论一个女人的清白?谁给你们高高在上审判他人的权力?” “大学生,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任由谣言流传,还在暗中推波助澜,你们读书这么多年,只会区区考卷上的那点东西吗?” “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怜之(2)。儒家理法,压抑人的正常生理需求,残害人的心智,自古以来如此,想不到21世纪依旧如此。”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些裸`照是真的,就是虞昙与别人发生了关系,被拍下了照片还流传到了网上,那又如何呢?” “性`欲就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和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的人品,究竟有什么关系!” “堂堂大学生,不思锐意进取,造福社会,建设祖国。眼睛只知道看下面,盯着人家裙子底下的事情,就像是秃鹫啃食腐肉。可耻的是你们!可悲的是你们!”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3)” “如果女孩的亲友宽容待人,周边环境开放包容。不会因为一则未经证实的传言就给她定了罪。” “她是不是可以有了勇气,去和自己的亲友澄清事实,那个裸`照不是她。她是不是可以不用离开我们呢?” “可你们偏偏用‘贞洁’二字杀人啊。” “希望有一天,女孩不再以她的身体为耻,把自身当做贵重好卖的物件,以‘纯洁’为枷锁,以‘守贞’为束缚。望她们与所爱之人,快快乐乐地享受生命,欢度性`爱。”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章舒坦多了,像是吐出了一口陈年老血。 我要再强调一遍,那些造谣传谣的,我以你们为耻!!! 第34章 病娇 在拥有病娇男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这个问题之下, 排名第一的是这样一个回答: 答:我的男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我现在已经离开他了,但是他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可能我一辈子都无法治癒。 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中总是把病娇塑造成一个多金帅气、为爱疯魔为爱痴狂的形象,为了吸引大众的眼球, 还会着力表现一些强`制的刺激片段。 但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人, 马上报警, 不要回头! 报警,不要回头! 这是我用血和泪书写出来的经验。 我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家庭条件尚可,父母都是循规蹈矩的小城市的中产阶层。这样的家庭成长背景之下, 我从小就是个保守内向的乖乖女。 我在感情上开窍得晚, 加上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到了二十六岁都没谈过一次恋爱。 我是遇见陌生人会比较社恐的那种, 很低调, 一般在公司里就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没什么存在感。 我以为我一直会在我自己的世界里这么过下去, 直到我遇见了另一个部门的前辈。 第68页 第一次见他是我帮同事送一份文件给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但感觉他在男生中是那种很注意干净整洁的类型, 这一点博得了我一些好感。 但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太多的交集。 不过或许是从那天开始他就注意到了我,然后开始了他对我的攻略和追求。 他段位很高, 非常善于拿捏人心。 他想拿下的对象是保守又内向的我, 他没有採取传统的那种勐烈浪漫的追求策略, 反而是用一种春风化雨的方式来给与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如果他是用霸道总裁那种策略, 我不光不会脸红心跳, 相反会尴尬得不行, 早就逃之夭夭了。 说实话, 虽然我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但我这种娇小柔弱偏向于清纯的长相还是比较招异性喜欢的。我曾经有过不少追求者,但是因为我真的不适应他们的热情和过于浮夸的追求方式,我都没有答应过他们。 而他的关心是那种非常有分寸和界限感的,显示出他绝佳的教养和耐心,最重要的是让我感到被尊重。 这是我在其他追求者身上体会不到的。 虽然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诱惑我上钩的伪装,但是当时的我还是异常感动。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他通过敏锐的观察,得知了我的生理期是每个月的哪一天。 但是他不会像之前的追求者一样,弄得大张旗鼓,在我的桌上堆满了夸张的鲜花和一大袋子的红糖水,弄得人人都知道我现在不光月经我还痛经。 那点感动早就被浓浓的尴尬湮没了。 他的做法很巧妙,他找了个很正当的理由,请我们全组的人喝奶茶饮料。 那天我月经第一天,痛得要命,肯定不能喝冰的。 我还没来及推辞,他已经买了我的份,我当时在想我只能给别人喝了。 没想到,别人的都是什么冰的果汁啊奶茶啊,我的居然是热的。 我好奇地抿了一口,纸杯里装着的是温热的红糖水! 我非常诧异,仔细地看了一下纸杯,在侧面用水性笔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还签着他名字的缩写。 那天又来了紧急的任务,要加班到很晚,月经第一天小肚子总是有那种一阵一阵抽痛的感觉。 能被人不着痕迹地关心,暖流渗透了冻结的外壳,将内心的孤寂冷霜融化成一滩春水。心理状态会影响到身体,我真的感觉舒服了不少。 还有一次,也是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时间紧任务多,我还没来得及吃饭。外面又下雨,我没带伞,又迟迟打不到车。 那会儿是春天,白天比较热,我就穿了一条没过膝盖的套裙。但晚上一下起雨来气温骤降,我穿着高跟鞋在外面等,又累又饿,抱着自己的胳膊,有几分瑟瑟。 反正挺狼狈的。 这时候有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从我们公司那边开过来了,在我的身边缓缓停下。 我心里忽然有了种预感,果不其然,车窗缓缓摇下来之后,后面露出他的脸。 如果后续发展是他邀请我上车,送我回家的话,那就太俗套了。 按我的家教和性格,我肯定是不会在深夜上一个普通同事,还是成年男性的车的。 我宁愿站在那边等一两个钟头。 出人意料的是,他像是很了解我,并没有提出这么个尴尬的、且註定会被拒绝的邀请。 他停在我身边,陪我聊天。 其实人真的是蛮奇怪的生物,我还是站在那里等着,可是身边有个人陪着,凄风苦雨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反而还有了几分花前月下的浪漫。 仿佛他能带来好运似的,在他出现后不过短短两三分钟,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辆车。 他送我上车,细心地记下了车牌号码,让我到家之后一定给他报个平安。 更让我觉得暖心的是,那个车是vip还是什么的,上车之后附赠了我一份密封的红豆糕,还是热的。 我咬了一口,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其实,一个人孤独在外打拼的时候,渴望的真的不是能有棵能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大雨来依靠(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样),而是有个人一直默默地走在身边,知冷知热。 我觉得在前路未定,彼此都不能给对方什么未来的承诺的时候,这样就够了。 反正这种类似的事情大大小小还发生过很多次,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笑话,我就不赘述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除夕夜他在漫天的烟火中捧着玫瑰花给我表白了。 我答应了他。 他异常欢喜,要送我一块名表,我认出那个表大概要七位数左右,吓得我赶紧推辞了。 他可怜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说这个不贵重,但是是他从小佩戴到大的,让我一定要收下。 我不会看玉。 但是我看那块玉不怎么光滑透亮,表面还有点粗糙,红绳子磨得脏兮兮的,应该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 我收下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玉里面有个发送我实时位置的定位器。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心思深沉,拿捏人心的段位比我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算准了以我的性格肯定不会要名表那么贵重的东西。但我不愿意拒绝他两次,因此会顺势收下那块不怎么值钱但是代表了心意的玉。 第69页 我被他囚禁之后,回想起我们相知相识的这一切,期间的种种细思极恐,令人不寒而慄。 我想和他分开的理由也比较狗血。 不,并不是因为我识破了他的真面目,那时的我就是完全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小女生,被他哄得晕头转向的。 而是因为我母亲中风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而父亲又有心脏病干不得重活,我不得不回家里照顾她。 人生常有不顺心的事情,无法逆转的情况下,只能顺流而下。 我当然为了我还未走上巅峰的事业,以及刚刚开始就不得不失去的爱情感到惋惜,但是哪怕再悲伤,一样要继续走下去。 我和他肯定是要分开的。 我的专业比较万金油,回老家也能混口饭吃。但是他的专业不行,他是本地人,是家里的独子,他的一切都依託于这座城市,像是缚地灵一样无法离去。 我哭了几天,挑了个我情绪稍稍平静下来的日子,和他提了分手。 我以为他会激动、伤心甚至不舍,我都想好了怎么安慰他,没想到他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他看我的那种眼光,至今想起来都让我的背上能起一层的鸡皮疙瘩。像是一个没有人类正常感情的昆虫,透过无机质的玻璃珠子,窥探着他替他产卵的雌巢。 我以为他是傻了,又重复了一遍。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用那种审问的口气问我为什么离开他。 我不想通过我的遭遇乞求他的怜悯什么的,加上那时候我也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件事情。我就说是家里出了点事,不得不回老家了。 他没说话,很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不管怎么样这顿分手饭还是要吃完的。 我们两人相对而坐,各怀心事,默默吃着各自盘子里的东西,没有交流。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我。 而我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他中间好像出去过一次,离开的时间有点长,我也没太在意。 吃完饭之后,在距离饭店约有二百米的河边。那里很黑,头顶的路灯稀碎,天边孤悬着一轮冷月,没有星星。 我的嵴背上蓦地窜上来一阵寒意,天旋地转,眼前突兀地黑了下去。我张了张嘴,来不及唿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地下室里,只有头顶的天窗里漏下一点稀薄的光。 我惊恐地发现,我的手腕和脚腕上多了一副镣铐。 我挣扎着动了动,锁链的声音在静室内迴荡,令人心魂皆碎。我发现锁链的另一端连着固定在墙上的挂钩上。 这么说吧,在这么有限的范围之内,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完全站起身来。 脖子上环了个项圈,相当沉,尺寸还略小了几分。不至于让我窒息而死,但是那扼颈的重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的身份地位和悲惨处境。 我完全崩溃了,蜷缩在墙角抱着自己,无声地哭泣着。 我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的处境已经足够糟糕,但我本能地认为,如果我的哭声惊醒了某个沉睡的恶魔,我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因为飢饿和恐惧体力耗尽,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时,门“嘎吱”一声开了。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的影子的那一瞬间,我的内心欣喜了一瞬,随后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是他。 居然真的是他。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像是脱下美艷人皮的厉鬼,露出了他残忍嗜血的本来面目。 为温尔雅的彬彬君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腹黑冷血、独占欲极强的疯子。 “宝贝,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他紧扣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时候的他,无论我回答什么,都会被他曲解成另外一个意思。 他这样的人做事没有任何下限。 …… 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去回忆,原谅我不想再将勉强癒合的伤口再一次扒开,让大家欣赏復又流出的新鲜血液。 我自认为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像那些美妙的虐`恋深情里描述的主角那样,哪怕饱受虐待,只有肆`虐方一道歉,就毫无保留地原谅对方,甚至心甘情愿地当对方的宠物和傀儡。 但是,他深谙人性的弱点,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不会用肉`体的疼痛和责罚来逼迫我屈服,因为他知道,一旦我清醒过来,这些伤疤都是我恨他的罪证。 但他尤其喜欢精神上高强度的控制和羞`辱。 他将我囚`禁,切断了我和外界的联繫。高强度的精神控制,让我除了想着他之外想不起其他的东西。他尤其喜欢让我反思自己的过错,让我贬低我自己,再反覆强调他对我的好和优点。 这么说吧,他就是我肉`体和精神世界里的神明。 得到他的贊同,就意味着我能得到物质和精神上的奖励(在那种极度恶劣的环境里,稍稍见见光,吃点肉食,都算得上莫大的奖励);而被他斥训,就仿佛被神明遗弃在冰冷的宇宙里,孤零零地等待着氧气耗尽。 真的,人是极其脆弱的东西,洗掉人脑子里的东西,不会比洗掉一个硬碟更难。 在那种情况下,我变得非常顺驯,极度依赖于他。 第70页 但我想哪怕在那种环境下,我绝不是爱上了他。 而像是他是我的氧气,没有氧气我就会死。 我需要他。 再后来,他的衣服上常常有另外一个人的香水味。 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占有欲在渐渐消退。 于是那天,我用磨尖的陶瓷碎片(是我故意摔碎了一个碗偷藏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大概还是不想出人命吧,把我扔进了医院,扬长而去。 就在我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终于度过生死边缘醒来时。 他身上带着其他人浓烈的香水味,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告诉我。 别人能给他新鲜的刺激,但是我还是最合他的心意。 在他猎捕新猎物的时候,他可以“慷慨大方”地继续把地下室给我住。 我说,我会报警的。 他阴恻恻地一笑,说,你可以报警啊。我可以把牢底坐穿。 但是,你心脏病的父亲,重病的母亲,看见你这些照片,会不会气得一命呜唿啊。 虽然那天我差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和他同归于尽,但是,我感到这个阴险小人绝对会阴魂不散,纠缠不休的。 我该怎么办啊。 在评论区里,说同情的有,看热闹的有,提供各种帮助和技术手段的都有。 最后一条评论,简单明了,挂在那里: 评论:你想杀了他吗? 匿名答主:当然。 评论:那就好。 第35章 白鹤 柳铭烟看了眼表, 距离下课还有十秒。 她将垂落在额前的髮丝别在耳后,望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学生说道:“下课啦,下节课我们再继续说玉器的鑑赏。” “咦?” “不要啊,老师多说一点嘛……” “为什么一节课只有五十分钟啊。” 下面的学生还意犹未尽, 柳铭烟踩着刚刚响起的下课铃声, 准点走出了教室。 柳铭烟, 是这个学期新来的老师。不是常驻人员,是外聘过来教授《珠宝玉石鑑定与设计》的老师。 她气质绝佳,长相漂亮,随随便便穿一件天蓝色职业套裙, 就不知道比那些刻意凹出人设造型的“知性网红”顺眼了无数倍。 腹有诗书气自华。 大概是美人养玉, 柳铭烟尤其喜欢讲玉石。她的轮廓外形是典型江南女子的长相,巴掌大小的脸, 樱桃小嘴。偏生了一双丹凤眼, 沖淡了几分低眉顺目的温婉多情,多了几分果断凌厉的气势。 这位新来的讲师很得人心, 倒不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只因为她并非学校正式的教师,不用守那些学校的破规矩, 讲的又是选修课。那些每节课都不来的学生,她第一节 课就承诺了可以在期末的时候给个及格的分数。 原话是这样: “你们可以不来上课, 我会给个及格的分数。用不着你们在我这里心不在焉, 繁衍了事。你们大可以去考研、恋爱、补觉甚至打游戏。”柳铭烟笑了笑, 眼尾上挑, “但是来上课的同学, 一定精神百倍, 全神贯注地听我上课哟。” 同学们听了半节课之后, 对柳铭烟的好奇已经转化成了敬佩。 她不像是其他教师一样, 照本宣科,讲课的ppt十年都不曾换一个。她是真正在这个行当里面沉浮过半生的人。这样的一个人讲课,除了讲授纸面上的知识之外,更宝贵的是她那些实践过程中得出来的人生经验。 她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下课太准时了—— 每次都是准时踩着下课铃声走的,真的做到了一秒钟都不多呆。 柳铭烟快步走出了教学楼,身后有个脚步穷追不捨。 “柳老师,您稍等一下——” 柳铭烟站定脚步,身后有个穿着咖啡色运动服的女生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 柳铭烟认出那是三班的蔚希。高个,短髮,小麦色的肌肤,经常打篮球。 “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她知道柳铭烟的习惯,连连鞠躬道歉,面色绯红。 “没错。你是耽误我时间了。”柳铭烟板起了脸,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抬腿走远了。 蔚希攥紧了自己的衣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几秒,柳铭烟转了个身,又走了回来,轻笑道:“和你开个小玩笑吖。没事,我虽然一下课就走,可是学生找我有点小事,难道我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蔚希看着她挑起的凤眼,眸子里漾着令人迷醉的气息,将成熟女人的蛊惑和风`情展露无疑。 她别开了眼睛,面色更红了。 “朋友过生日,想挑个玉器送她,想请柳老师帮忙参详一下。”蔚希的声音细如蚊吶。 “难道我上课的时候没有讲过喵?”柳铭烟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是学艺不精,还是上课的时候光顾着看你的小女朋友去了?” “老……老师!”蔚希的小心思被柳铭烟拆穿,面上燥得要起火。 “拿来我看看。”柳铭烟接过她的手机,上下翻动着图片,正经起来,“这个白玉坠子,说是和田玉,但应该是俄料的,从成色上来说性价比不高。这个白玉芙蓉嘛,料子一般般,不过工匠的手艺不错,顺着玉本身的纹理来进行雕琢,浑然天成,算得上有几分匠心了吧。这个白玉镯子……” 第71页 柳铭烟欲言又止地看了蔚希一眼。 蔚希奇怪道:“老师,怎么了?” 柳铭烟将手中的教案捲成一卷,轻轻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你那小女朋友的手腕,能戴得进这么细的镯子?” 蔚希恨不得化身为穿山甲,就此挖个地洞,告别这个星球了。 柳铭菸品评完,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留给蔚希一个缥缈娉婷的背影。 等等,柳老师怎么知道我要送女朋友,还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谁啊? 茫然的蔚希因为得到了神秘的柳老师的点评而欢喜过后,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这样的入微的观察力和堪称恐怖的记忆力,可以说是—— 多智而近妖啊。 冰凉的雨点落在蔚希的额头上,她匆忙闭到一旁的树下避雨。 她看见远处的柳铭烟支起了一柄天蓝色的纸伞,才放下心来,自行躲雨。 雨声渐大,她没有听见,柳铭烟轻轻哼起了一支歌谣,那诡异而哀伤的曲调,像极了一支送葬曲。 雨天,是相当绝妙的天气。 除了文人墨客的伤春悲秋,上班社畜们的哀嚎抱怨之外,在大雨天呆在温暖的室内,本身就具有让人神魂安静的功效。 他窝在沙发上,湿漉漉的水流顺着他的发尾落进了脖颈里。 他用浴巾随手擦了擦,将那块价格不菲的布料揉成一团,抛掷在地面上。 他盯着那块皱巴巴的破布,皱了皱眉。 无聊透顶。 这些小白花一样性格柔弱,生命力却又顽强得像是杂草一般的女人,他实在是玩得有点厌了。 地下室里偶尔响起细碎的呜咽声,和着窗外的雨声飘进来,徒惹他心烦。 灰色的无聊感笼罩在他的头顶,就连他最从前最喜欢的,最刺激的游戏,此时都无法提起他的半分兴趣。 都怪那些无趣的女人,连抗拒的动作表情言语都是一模一样的,翻来翻去的都是那么几句话,像是个被玩坏掉的人偶,半点新意都没有。 都还如不以前的那块破抹布呢。 他舔了舔唇,形状好看的薄唇上泛起一层淫`糜的水光。 上一个猎物是他最花心思的一个。 他本来不屑于玩那些你情我爱的浪漫游戏,可是一步步狩猎那个骄傲独立的女人,让他心里的快感加`倍。 自然,过程要比攻略那些柔顺的小白花要艰辛不少,可是最后得到的回报是丰厚的。 比起调`教那些柔弱无骨的娇花,将清冷自持的人踩进泥里,那份快乐简直要将他送上云端。 休息了这么久,也该恢復了几分精气神吧? 他摩挲着她不`着寸`缕的照片,俊美的面上挂起了一丝邪笑。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了起来。 最好不要是推销员,不然他一定要让物业管理把值班的保安给辞了。 住在别墅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像是那些平民一样,门上爬满了牛皮癣一样的小gg,什么人都可以登堂入室。 他将照片压在茶几下,又侧耳仔细听了一下地下室里的动静,才不耐烦地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女人成熟的香气和这外面的风雨一起飘了进来,落到他的眼里。 恰好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女人精緻无暇的脸。 知性、优雅,有几分神秘的气息。 性感的身体包裹在黑色的丝质连衣裙里,纯黑的长髮垂落在不堪一握的腰间。高跟鞋皮质细带下露出的足背,白皙透亮如玉。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有不自觉的唾沫划过他干燥的咽喉。 他之前接触过的女人,如同透亮好看,却肤浅廉价的玻璃。或者顶多算得上一颗刻意生造出来的钻石,有了几分身价便洋洋自得。 这个女人就是像是一块尘封千年的古玉,世所罕见,价值连城。她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息,如烟如雾,仿佛一瞬息之间就会消散而去,脆弱而绝美。 剎那间,他便将之前吃回头草的主意抛之脑后,眸底闪过一道幽暗的冷光。 那些提线木偶一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玩的。 要成为绝世的收藏家,怎么能少的了眼前这块古玉呢? “您好,我是您旁边那栋的新搬来的邻居。”女人的声音温润如玉,“我做了小点心,想和大家分享,随便认识一下邻居们。” “我看他们都不在,只有你这户开着门,我就厚着脸皮来啦。”女人打湿的一缕长发别在耳后,落落大方道。 “你先进来吧,外面雨大。不过点心我就不用了,刚吃饱了晚饭,回头再说。” 他扫了一眼女人手中端着的饼干盒,和她手腕上挂着的袋子。这盒子,可有些沉有些大,袋子倒是轻飘飘的。 他多留了个心眼。 女人抿了抿唇,面上有几分失落。 进了客厅,女人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她不像是一般人弯腰驼背的模样,仪态绝佳,似乎是大家闺秀。 “喝茶吗?”他不着声色地从柜子里拿出几块茶砖,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她。 外面天黑,大雨,他不过是借着闪电的光芒,略略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而在室内的灯光下看美人,是越看越销魂。 第72页 他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这女人成为他的玩物,对`他百依百顺的模样。 他心里已经起了火,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波澜不起。 “谢谢你,不用了。我体质很敏感,晚上喝茶会失眠的。”女人捧起了茶盏,抿了口白开水。 两人不咸不淡地闲聊了家常话。 女人没有放下请他吃点心的执念,打开了盖子,自己挑了个爱心形状的曲奇饼干。她的指节纤长,十个指甲是淡淡的粉红色,不着指甲油的艷色。 她大概是做点心没什么经验,砂糖的量过多,她这么一拿,指尖便沾上了剔透的糖。 他眯了眯眼睛,真想将她的指节在嘴里含一含,舔一舔。 快了,等他把地下室里的那只家雀给扔掉,再囚禁这只神秘高贵的白鹤。 作者有话说: 大哥,醒醒,餵!你在yy谁呢!你想被封装进几个麻袋啊? 大家节日快乐,嘿嘿! 第36章 头颅 【本章略惊悚, 慎】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掩饰自己过于贪婪的神色。 本是清心败火的茶,只因为那女人坐在身边,落在他口中, 就仿佛成了躁`动兴奋的催情剂。 该怎么狩猎这只神秘的白鹤呢? 这女人可不像是之前的那些木偶泥胎, 他玩腻了随便扔到一边就是。对方的裸`照一日被他捏在手里, 脖子上的绳儿就一日拴在他手中。 反咬? 且不说她们有没有那个玉石俱焚的勇气。就算是有,没等到自己被烧死呢,她们大概已经被亲友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吧? 谁让女人都是爱慕虚荣,又软弱无力的东西呢? 唯一的优点, 大概就只有那身漂亮的皮`肉了。要不是有了那点衣冠之下的花肤雪貌, 春色旖`旎,这世界哪里需要这么无能无用东西啊。 他眼底眸色加深, 暗自打量着这个亲自送上门来的女人。 神秘, 高傲,有着漂亮至极, 纯白无瑕的羽毛。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残忍嗜血的笑意: 他最擅长猎杀这类猎物了。 “哦,说了这么久,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隐秘的燥火,越发显得污浊不堪。 “我略懂点珠宝玉器的鑑赏。”女人像是浑然不觉, 眸色清亮地看着他。 “那可凑巧了。”他的眼珠子转了转, 一拍掌说, “这尊玉观音你看看如何?” “玻璃种的翡翠, 相当罕见稀有。”女人仔细地端详着, “颜色透亮, 质地细腻。这细緻的雕工, 肯定是那几位大师的手笔。可以说价值连城啊。” “哦, 这么值钱的吗?”他刻意摆出一副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模样,“嗐,家里随便请的,没想那么多,就是一个摆件而已。” “你要是喜欢,请去你家?”他不着痕迹地凑近女人的耳边,三分调笑三分正经地说。 “不不,这可太贵重了。”女人慌忙避开来去,雪白的面上悄然浮现出一抹绯红。 “我不懂什么翡翠,反正都是那几个懂这行的老先生给推荐的。他们做这一行几十年了,我们老客户了,错不了。”他若无其事地炫耀起自己家的财力和人脉,“反正翡翠的什么种水级别abc级别我也搞不懂,挑最贵的来,总是没错的。” 他忙着在年轻漂亮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雄壮的肱二头肌,却错过了女人眼里深深的嘲讽之色。 “最珍贵的玉……”女人的声音轻的几近呢喃,带着三分森然的鬼气,“是人玉啊。” “什么?”他忙着喋喋不休,自说自话,没有听清。 女人没有搭腔。 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渐渐深了。外面雨势渐大,萧瑟的秋雨携着一股万物肃杀的冷意。 有风吹开了窗户,像是有人在雨中低声哭泣。 “怎么好像有哭声?”女人秀眉微蹙,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像是林间受到惊吓的小鹿。 他仔细侧耳一听,地下室那边传来了一声压在嗓子里的低泣。 是地下室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那只家雀。 他的心里蓦地涌出一股乖戾之气,他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而起的怒气,状若无意道:“哦,没什么,家里养了只猫崽,叫唤呢。” 女人点了点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段,脆弱易折。 真是好哄。 他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留她。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女人像是看出了他微妙的不愉快,起身辞别。 “对了,这个忘了给你了。”女人从口袋里拎出一个淡紫色的香囊,羞涩地笑了笑,“我手艺不佳,下回再请你吃点心。只是这个想请你收下,挂在车上客厅里什么都行。” 她眉目含情,眼波婉转,仿佛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外出时吻别自己的情`人似的,明艷不可方物。 他心神一盪,拿过那个香囊,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 “亲爱的……”他紧紧攥着那个香囊,手心却蓦地一疼,他低头一看,几颗鲜红的血珠渗进了淡色的布料里,泅开不祥的暗色。 他面上的表情凝固了,像是一个没了支架的玩偶一样栽倒下去。 第73页 “醒了?”女人蹲在他的面前,那双干净的眸子倒映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口中堵了块腥臭的抹布,身上被一捆麻绳束着,手腕缚在身后,像个毛毛虫一样侧躺着,分毫不能动。 “唔唔唔!”他挣扎起来,不料那个绳结是个刁滑的活结,他越是动得厉害,就越牵动卡在他脖子上的绳索系的越紧。 他憋得面色发紫,眼睛外突,爆出了赤红的血丝。 “难受吧?”女人盈盈一笑,蹲在他的面前,好心劝慰道,“难受就少动一点。我理解你手腕不舒服,可是手腕不舒服呢,最多就是缺血坏死,然后得截肢。” “可是气管被勒住了。可是得要人命吖。”一束闪电照亮了女人苍白的面色,青面獠牙,宛如最美艷的厉鬼。 他恶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难掩眼中的惊惧之色。 “所以啊,人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高贵。”女人弯起嘴唇,眼中满是嘲讽之意,“你看看你,别看你是有权有势呢,还是多了你两腿间引以为傲的二两肉呢,可以肆意玩弄凌`辱别的生命呢……” “命都只有一条啊。”女人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尖锐的金属制鞋跟一脚踩在他并在一起的手腕上,有诡异阴森的骨裂声爆裂开来。 他的喉咙里溢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却被口中的破布堵住了去路,听起来像是受伤野猪的嚎叫。他涕泗横流,浑身的肌肉紧绷,勐地躬起了身子。 遗憾的是,他的挣扎非但没能缓解他的疼痛,反而让他脖子上的绳索再往里勒进去了几分。缺氧之下,他的面皮成了绛紫色眼球突出了眼眶,几乎要弹射出来。 “你玩弄其他人,逼得其他人恨不得死去的时候……”女人的声音空灵,细听之下,暗含着淡淡的怜悯。她蹲下身来,平时他那双垂死的眼瞳,“大概没想过,被人扼住咽喉,是这种滋味啊。” 极度的疼痛和缺氧之下,他的瞳孔渐渐散大涣散,蒙上了死亡的阴翳。耳边的声音在融化,眼前的画面逐渐解体。 为数不多的求生欲驱使他像是蛆虫一般再向前挪动了半个公分,却无非将他和死神推得更近一点。 最后的画面是,是风鼓起了墨色的窗帘,窗外的大雨如注,锃亮的闪电照亮了女人手中钢钉的冷锋。 她戴上白色的橡胶手套,从那份大得过分的粉红色饼干盒里掏出了一柄锃亮的斧头。她又从盛满了鲜花和香囊的袋子里,摸出了斧头柄。 她踩着人间的黑暗而来,一道炸雷仿佛爆炸在她的耳边。 她分毫不乱,步履优雅,像是踩着有节奏的鼓点。 她弯下腰,抚摸着他的眼睑,动作轻柔,仿佛情人间的深情款款,耳鬓厮磨。 下一秒,她将锋利的钢钉,插进了他的眼窝之中。 “疼吗?”她温柔地将他额上头渗出来的汗水拭去,抚摸上他战慄的背嵴,用哄孩子睡觉的语气轻声道,“没关系,把头砍了就不疼了。” 窗外有黑色野猫的身影匆匆掠过。它为屋子里那股腥气所吸引,碧色的竖瞳好奇地朝屋内窥探着。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濒死的嚎叫,惊得它蓦地退后一步,浑身的黑毛炸了起来。它退后一步,差点从窗台上摔落下去。 它甚至不敢叫唤出声,伏低了身子,沿着窗框的边缘俯身看去。 锋利的冷光闪过,一声闷响,一个圆球状的东西咕噜噜地滚了开来,拖曳出一长条暗色的影子。 它和那颗东西来了个对视: 那是个微笑着的人头,两颗空洞渗血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它。 黑猫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般尖叫一声,声音悽厉。身形灵敏的它脚垫下一滑,跌进茫茫的大雨里。 在大雨声中,有女人空灵绝美的声音,哼起了一支曲调优美的送葬曲。 女人看了看自己手中还在滴血的斧子,望着没有头颅的身体沉思了片刻。 她笑了笑,极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又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和狡黠。 “这次我不剖心脏。”她喃喃自语,唇边挂上了明媚的笑意,“我看看,你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说: 国庆出去旅游啦,大概六号回来,么么哒 第37章 惧内 开陵市沟宁镇派出所废弃的档案室。 满地的大小各异的纸, 上面的全是案发现场的图片,目击者的笔录,各种线索和推论等等。它们铺满了十平方米左右大小的房间,上面写满了刁书真的字迹, 一片狼藉。 陶燃锦感觉自己的血压瞬间升高了。 不过,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在房间一角,正趴着奋笔疾书的刁书真,却毫不在意。她就像是一只窝在纸屑里的仓鼠,心满意足地窝在自己的“装修”过的小窝里。 “最近有新的线索吗?”刁书真从满地的纸屑堆里抬起头来, 双目无神地看向陶燃锦。 “按照你的犯罪心理画像逐一排查过了。”陶燃锦看着刁书真骤然亮起的眼瞳, 顿了顿,不忍道, “全部的结果都在这里了, 不过……你自己看吧。” 刁书真将那本蓝色的资料本从前向后翻了一遍,没看到什么惊喜的东西, 面上却没有多少希望。 第74页 “就这些?”刁书真努了努嘴,看着陶燃锦的眼睛。 陶燃锦迎着她的目光, 答道:“就这些了。” 刁书真歪着头看了她几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将那本资料扔在一边, 笑了笑:“那就这样吧。” “本来就是投机取巧的事情, 没成功不是很正常吗?”刁书真摇了摇头, 望着资料扑起的灰尘发愣。 陶燃锦看她那副辛苦过度, 一脸呆滞的模样, 岔开话题:“你和宋玉诚最近怎么了, 都没见到你们两个一起出现了?” “还能怎么样, 吵架了呗。”刁书真揉了揉自己脑袋上的呆毛。这会儿她倒是不因为案子而呆滞了,不过那一脸茫然的小表情,让人很想去搓揉她的小脸。 “……什么情况。”陶燃锦大感意外,惊诧道,“你和宋法医居然能吵起架来?” “燃锦姐你这表情。”刁书真愤愤不平道,“你是觉得就是我惹宋玉诚生气的吗?” “呃。”被戳破了心思的陶燃锦赶紧补救道,“当然不,我是觉得比起冷冰冰的玉诚来说,你情商比较高。” “不过我们吵架确实是我的错。”刁书真翘起了小尾巴,得意洋洋道,“但是除了我,谁能哄得好宋玉诚啊!”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气氛总算是没那么尴尬了。 “燃锦姐,如果在正义和情理之间选一个,你会选什么呢?”刁书真状若无意道。 “当然选正义啊。”陶燃锦不假思索,“我们是警察哎,坚守原则不就是这个行业的基本底线吗?” “是吗。”刁书真眯了眯眼睛,神色有几分黯然。 陶燃锦浑然不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嗐,你要是真的惹玉诚生气了,干脆跪榴槤吧。一个不行就两个。” “那怎么行,我堂堂大女人,膝盖下有三两黄金,怎么能跪榴槤……”刁书真勐地一拍地面,激起了几张纸。 陶燃锦朝她挤眉弄眼,刁书真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影。 “榴槤味道多大啊,熏着我们冰清玉洁的玉诚姐姐怎么办啊,当然要跪就跪搓衣板了。”刁书真笑得极其谄媚,“宋法医,来坐啊。” 宋玉诚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两起案子的尸体检验报告,我在专案会上已经和大家交流过了,大的方面没有什么变化,细节的方面略有些调整。”宋玉诚将报告交给陶燃锦,补充道,“此外,我还查证了这两起案子死者生前的医疗记录,发现两个人均患有结石病。” “这是他们当时的就诊记录。其中,第一起案子的死者曾患被害人有肾结石,而第二起案子的死者曾患有胆道结石。两个人均在开陵市工业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就诊。” “我看你们查证的关于死者的身份信息、社会关系的资料中没有提到这一块的信息,又算是与我的专业有点相关性,于是我给补上了。”宋玉诚道。 “谢谢。”陶燃锦正想要接过来,刁书真抢先伸出了手,被宋玉诚一个指节敲在了手背上。 刁书真委屈地撇了撇嘴,将目光转向一边。 自从那日两人吵架,她淋雨发烧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生疏了不少,仿佛隔着一睹看不见的墙壁似的。 就算聪明如刁书真,也没完全搞明白这里面的干坤。 如果说是因为她徇私枉法,私下里放过了江霞,可是那天晚上吵架之后,自己淋雨感冒发烧之后,宋玉诚不还是回来照顾自己了么? 难不成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那晚自己都烧得神志不清了,还能做什么惹火宋玉诚的事情? 难道自己那会儿色胆包天,在丧失了理智的情况下对非`礼了宋玉诚…… 刁书真心猿意马,眼波流转,面上浮起了薄薄的绯色。 宋玉诚像是知道她没安好心似的,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哼了声。 或许是出于照顾伤患的职业良心,宋玉诚倒是没从她家搬出去。不过两个人骤然间从亲密无间的室友,变成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合租人。 这情形,自己大概是真的要负荆请罪了。 三个人心思各异,这时整齐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110指挥中心唿叫,接辖区内线报,青山别墅区9栋1号发现一具非正常死亡尸体,请专案组成员迅速赶往现场……” 难言的恐惧同时席捲了三人的心头,铁灰色的阴云笼罩下来,秋风带来了肃杀的冷意。 “艹,还来啊?”刁书真撸起袖子,活动活动肩膀,漫不经心道,“难道真的要凑够五起么?” 陶燃锦刚要接话,宋玉诚皱了皱眉,插`进了问:“什么五起?” 刁书真看了她一眼,嘟囔道:“不告诉你,这是我和陶队之间的秘密。” 宋玉诚抿了抿唇,冷肃的目光投向了陶燃锦。 突然被牵连进去的陶队如芒在背,赶紧解释道:“我和小刁闲聊的时候有这么个猜测,说兇手挖去死者的内脏,有没有可能是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来的。但是这只是个不怎么靠谱的猜测,怕误导大家,就没和专案组的众人说了。” 第75页 “当务之急是解决现在发生的这起案子。”刁书真熬不住宋玉诚的目光,跳出来说,“不然的话,弄不好会发生更多的案子……” 此话一出,两人的神色一凛,更多了几分沉重的意味。 天吶,如果这些人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这个疯狂的兇手,在警方抓到他或她之前,究竟要杀多少个人啊? 宋玉诚先行了一步,去拿她的工具箱。 陶燃锦和刁书真略微落在后面。 “陶队,在情理和正义之间你选了正义啊……”刁书真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将未尽的话吞回了腹中。 陶燃锦的脚步微微一顿,没说什么,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 青山别墅群。这里地处市区中心地带,交通方便。在竹林的掩映下,竹林的主楼沐浴在清风里,是个闹中取静的绝佳位置。 不过,这里的安静宁和早就被打破了。 刁宋两个人赶到的时候,拉着长笛的救护车刚刚拖着昏迷的目击者们匆匆从他们面前走过。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保洁阿姨,早上打扫别墅群9栋1号的外墙时,嗅到一阵强烈的血腥味。她心头一跳,凑到窗户边上一看,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突然晕倒,引来了第二位目击者,也就是门口的保安。 保安的心理承受能力略强些,尽管自己也是骇得面无人色,但还是完成唿叫救护车以及报警等等的一系列动作。 但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好几位不怕死又好奇心特别强的路人凑上去看,结果是有的晕倒,有的哮喘发作,有的心律失常。 所以,他们到达现场时,才会如此地鸡飞狗跳,满地狼藉。 在窗外嗅到现场的血腥味时,刁书真就已经微觉不适,喉咙里微微涌起一阵酸水。推开了门,现场的一切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地敲击在她的视网膜上。 尸体僵硬地侧卧着,没了头颅。尸体的手足上都有明显的勒痕,却不见绳索。手腕呈现出一个僵硬奇诡的角度,极不自然地走向后方,大概是腕骨折断了。 那颗滚圆的头颅落在窗边,沿途拖曳出一道深色的血迹,干涸的血液在瓷白的地面上落下一道深褐色的暗影。 那颗头颅的眼皮耷拉下来,眼睑紫黑血肿,明显凹陷下去。两行凝固的血迹挂在他的皮肤上,如同两行血泪。尸体的嘴角有干涸的血沫, 刁书真的身体一颤,胃里有什么东西翻江倒海。她几乎要咬破自己的嘴唇,才堪堪将那噁心的感觉强压下去。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被人在濒死之际直接注射了一只强心剂。 那种诡异的喜悦和嗜杀成性的快感,又来了。 第38章 目击 周遭的一切黯淡下去, 在灰白色的背景之中,黑红的影子拿起了手中的钢钉,沿着眼眶的骨壁插入了被害人的眼窝之中。在被害人悽厉的哀鸣之中,影子伸出了纤长尖利的手指, 将那沾血的眼珠抠挖出来。 眼球的后面连着粗大的视神经, 阻碍了影子的动作。影子掏出了一把生锈的剪刀, 将眼球后面藕断丝连的视神经纤维一把剪断。 随后,影子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柄锃亮的斧头…… 像是幻视一样的东西充斥了刁书真的视野,伴随着心脏几乎要爆裂的亢奋。她的喉间涌起了一股铁锈味的腥气,口中瀰漫着血肉的腥嗅味。 她仿佛就是幻视之中那个手拿刀具的兇手, 血的味道助长了她的兴奋和残忍。眼睛泛红, 唿吸急促,心率达到了极致, 理智和感情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 只剩下残忍嗜血的杀戮本能。 崇高无私的神性与胆怯懦弱的人性为通通为好杀的兽性湮灭。 她的瞳孔里,映照出来的不再是一条苦苦挣扎的人命, 而是挣扎的蝼蚁,蠕动的蛆虫, 那样扭曲而微不足道的东西。 砍,砍断它的脖子, 碾碎这只噁心又骯脏的虫子, 为了…… 眼前的幻视转变了, 从苍穹之上降下无数的烈火, 将这一切焚化为焦土。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极欲破土而出。 刁书真终于承受不住, 扶着墙的手无力地伸向前方, 像是一抔浮在枝头上的新雪, 软绵绵地飘落下去。 陶燃锦正在勘查现场, 离刁书真最近,正要伸出手来拉她一把。旁边一个白色的颀长身影,直接掠过了她,将人扶进自己怀里。 刁书真还真没那么娇弱,只是一下子共情之后身体承受的负荷太大,一时之间没缓过来。略略回过神来之后,她撑了撑宋玉诚的肩膀,虚弱但坚定地推了推宋玉诚的肩膀。 宋玉诚满脸关切,却不忍心伤她的自尊,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墙边,一双美眸是盯了她好一会儿,生怕这位再晕过去。 “没事,真的没事。”在宋玉诚清正无暇的眼神里,刁书真心里的那点惭愧仿佛放大了无数倍,更加无所遁形。 这起案子对于她来说,非常不同寻常,处处透着奇诡莫名的味道。 共情这项在理智之外的能力,对于她来说时而灵敏时而不灵。 因此,她通常也只把这项能力当成是个辅助能力,看看第一直觉能不能给案子找些关键性的突破口。 如果能有共情出现固然是不错,但是没有的话,她也可以凭藉技术手段来对案子进行推理和判断。 第76页 之前所共情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被害人死前的恐惧或者愤怒等等的情绪,偶尔会识别到兇手的仇恨或者亢奋之类的东西。 然而,这些居然能如此清楚地“看见”兇手的犯案过程,敏锐地洞察兇手的心理状态。这种感同身受的地步,已经远远超过了旁观者的界限。 这种水`乳交`融般的混淆,仿佛她就是兇手的眼睛,在那个凄冷的雨夜里目睹了被害人死亡,鲜血淋漓的一幕。 而兇手同时攻占了她的大脑,藉助她的视角,来欣赏自己创造出来的艺术品,并将这种夺去生命的醉人餍足感同她分享。 黑与白,善与恶,在这个时间点奇诡地交缠在一起,仿佛一对心心相印的双生子。 这个念头一出,刁书真生生打了个寒噤。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肘,背嵴上蹿上了一阵透彻骨髓的凉意。 不寒而慄。 她摇了摇头,将这个古怪的念头抛之脑后。无奈,越是想摆脱,这个念头就越像是跗骨之蛆似的,挥之不去。 是刚刚共情所留下来的后遗症,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一阵细细的峰鸣之声。 她不予理会,穿上鞋套,掀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大家各有各的忙碌,陶燃锦在指挥现场的勘探,拍照保留证据;宋玉诚检验过尸表之后,做好记录之后将尸体装袋,运回解剖室进行进一步的解剖。有人在核查死者的身份,确认尸体的来源。有人以官方的说辞去打发闻讯而来的媒体。 尽管现场血腥可怖,但是大家专业冷静、一丝不苟的态度,将这里面恐怖的意味沖淡了许多。 刁书真进到了书房,她四处看看,将这里面的陈设一分不落地记在心里。她踩在房屋中间的地板砖上,觉得脚步声略微沉闷,明显不同于其他的地砖。 难道下面还有个地下室? 这念头一起,她耳边隐隐听到了一声低泣之声。 小陈进来喊她,她摇了摇头,指了指地板下面,一脸惊诧:“下面,好像有人在哭。” 寒意从小陈的脚底板上蹿起来。他竭力将心里的恐惧压下去,哑着嗓子道:“这里已经是一楼了啊。” “下面是空的,可能有个地下室!”刁书真急了,“救人要紧!” 可他们环顾四周,这里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书房,一张书桌,前面放着一张软凳子,墙壁的一角是个框架结构的书柜。并没有看见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要不直接把地板砸了。”小陈是个急性子。 刁书真摆了摆手,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她盯着书桌的一角隐隐出神,在边缘处摸到了一个略微凸起的按钮。 她按下去,书柜自动滑开,下面露出一口水井大小幽黑的通道。 刁书真来不及高兴,急急地奔了下去。 谁会想到,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地底下居然暗藏了个地下室。 刁书真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手中的手电筒攥在手心里,微微漏出一点儿光线。 哪怕是这么幽暗的灯光,也惊扰到了地下室里那个囚徒。 或许是恐惧生人的脚步声,她抬手挡在自己的眼睛前,像是只折断了赤翼的鸟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刁书真看清楚了那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不着`寸`缕。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白色,杏眼失去了神采,像是蒙尘的玻璃珠子,盛满了恐惧和阴翳。 她是江南女子温婉多情的长相,却因为长时间的囚禁,像是一株没了根的花,透着一股衰败萎靡的气象,随时要凋零一般。 她个子不高,手腕和脚腕纤细,就越发显得她手腕脚腕上的铁链残酷无情,在她细嫩的肌肤上落下了长久不退的淤青。 至于身体其他部位的伤痕,刁书真不忍去想,究竟是多残忍荒`淫的行为,才会落下这些密集如雨的痕迹。 刁书真扶着墙退后几步,熄灭了手中的光亮,低声嘱咐跟过来不明就里的小陈:“你先出去。” 小陈小声反驳道:“不行,留你一个人有危险怎么办?” “你去叫陶队或者宋法医来。”刁书真难得的坚持。 小陈的脚步声走远,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只听得到对方细弱的唿吸声,像是风中明灭的烛火似的,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她在黑暗中耐心地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一个莺啼般婉转的声音,期期艾艾道:“你们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是的,我是警察。”刁书真喉头有些赌,愤怒逼得她双目赤红,她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露。 她却隐忍下自己的情绪,不忍自己的火灼般的唿吸灼化了那霜雪般的囚徒。 她温言相劝。 “他怎么样了?”那女人抽噎着问。 刁书真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她不知道在漫长的囚禁之中,女人对犯罪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单纯的恨之入骨,还是在日復一日的洗脑与调`教之中,像倾慕神灵一般爱慕着犯罪者? 她只得含煳道:“你放心,你现在安全了。” “太好了。”女人歪倒在墙壁上,支撑她身体的气力耗尽,她像是没了支架的风筝,彻底地栽倒下去。 刁书真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用颤抖的手去探她的鼻息的时候,听见她做梦似的呢喃道:“他真的死了……真好……” 第77页 刁书真探到了她的鼻息,心理的担忧放下了一些。她试图将女人抱出去,却怎么也打不开她手足上的焊死的链子,不由地在肚子里将这么做的畜生给暗骂了百八十遍。 有些微的疑窦在她的脑海里划过,只是她急得满头是汗,根本来不及细细分辨。 恍然之间,她听见耳边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她朝地下室出口的地方望去,却不见人来。 她疑惑了片刻,骤然间,她睁大了她的眼睛,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地下室里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是完全隔音的。况且这里极其安静,如果外面有什么动静,这里也许能听到一星半点。 况且兇手砍下了死者的头颅啊。这可不是个小动静。 刁书真扶着女人身体的手微微颤抖着。 换言之,兇手杀死了别墅的主人,却没想到地下室里隐藏着一个潜在的目击者。 作者有话说: 大概今晚九点还有一更,抓住一下黄金周的尾巴,哈哈哈 第39章 请罪 脚步声让刁书真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地下室里光线很暗, 看不清人的面容。不过刁书真还是凭藉身形和动作认出了跑在前面的是陶燃锦。 至于跑在后面的宋玉诚,那是她化成灰了刁书真都认得。 她们两人看到这一幕之后,都吃了一惊。 “快救人!”刁书真支撑着女人的瘦得皮包骨的身体,感觉怀里温热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有些慌神。 宋玉诚凑上来, 探了探她的鼻息, 摸了摸她的颈动脉, 又听了听她的心音。 “具体什么问题可能还是要做检查才能知道,不过,现在看来像是因为长期没进食,低血糖引起的休克,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宋玉诚松了口气, 说,“我上去拿瓶葡萄糖水给她喝吧。” 陶燃锦从刁书真手中接过了昏迷不醒的女人, 发现了她手足上的锁链, 眉头一挑。 “你帮我捂住她的耳朵。”陶燃锦命令道。 “你要做什么?啊!”刁书真还没反应过来,地下室里火光迸现, 砰砰两声枪响之后,拴在墙角的铁链应声而断。 陶燃锦将木仓别回腰间, 将女人扛在肩上,飒气地挥了挥手, 说:“走吧。” “陶队牛啊。”刁书真堪堪回过神来, 追上去喊, “燃锦姐, 别这样抱人啊, 你肩膀太硬了, 顶到别人的胃了!” “哦, 那这样?”陶燃锦听了这话, 换了个姿势,将女人夹在自己的腋下,像是扛着一条柴火棍一样。 刁书真无言以对。 第一次见到与宋玉诚不相伯仲的直女! 抱女孩子能这样抱吗,啊?! * 10月15日,开陵市公安分局“8.14”专案组接到群众的报案,青山别墅群内9栋1号发现一具非正常死亡的男性尸体。该尸体身首分离,砍下来的头颅缺失了双眼。经过警方的核实,证明了该男子为该栋别墅的户主褚生。 警方在调查这起恶性`事件时,发现别墅的暗藏的地下室里囚禁着一名年轻女子。经过核实,该女子沈佑,23岁,是一名专科院校的学生。因沈佑身体虚弱,尚在中心医院进行急救,后续情况尚需进一步的调查。 警方搜索了褚生的电脑以及手机,发现若干女子的私`密图片。结合在地下室里解救出沈佑的情况来看,警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些照片全部通过非正常手段取得,具体的用途还需调查。 至于这些照片和褚生被杀的事件有没有关联,尚且不得而知。 警方调取了案发当晚青山别墅群的监控录像。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或许是受到暴雨以及雷电的干扰,部分监控设备失灵,直到第二天维修之后才恢復。不巧的是,案发现场9栋1号正好位于监控缺失的范围之内。 根据对于别墅区门口守卫的调查结果,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出入。不过,物业处的人坦言,虽然他们试图严守门禁,但随着外卖和快递服务业务量的增多,他们不可能核实每一个进入别墅区的业主的身份。 至于兇手是不是利用这个空子进入别墅区,还是其本身住在别墅区之内,现在暂时都没有直接的证据。 如果本起案子的兇手是“8.14连环杀人案”的兇手,那么与案情本身扑朔迷离的程度相比,兇手的杀人手段可以说是简单粗暴。 而且,一反常态的,兇手杀人后没有摘取死者的肝心脾肺肾之类的器官,反而挖去了死者的眼球,将陶燃锦和刁书真之前的猜想是全然推翻,全然令人摸不着头脑。 同时,在血流成河,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之中,宋玉诚有通过模拟案发过程的方法,在满地的血样中进行了抽样检测,以希求提取到兇手的生物学印迹。 同时,取心血进行毒物检查发现,死者体内含有强效的神经麻痹类毒素。结合死者手掌与中指近掌第一关节处的针孔来看,兇手将毒素涂抹了针尖上,通过某种方式扎上了死者,将死者麻醉后行兇。 根据死者头颅处组织的生活反应,可知死者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人挖去眼珠的。随后,兇手砍下了死者的头颅。 从死者头颈处的断口来看,兇手的力气不算大,可能是女人,或者是瘦弱的男人。 第78页 结合死者手中握着的那些私密照片来看,陶燃锦认为,这起案子的兇手或者并非“8.14连环杀人案”的兇手,而仅仅是一场因反抗胁迫而酝酿已久的谋杀。 至于为什么兇手无形之中会採用和“8.14连环杀人案”类似的杀人手法,那是因为自从那8.14案发生之后,已经发生的两起案子在开陵市广为流传,兇手学习了这种杀人手法,将其改良后作为己用。 所以,比起前两期仿佛是犯罪艺术品一般的现场,本起案子的犯罪手法显得直接粗陋,但是指向性却更明显。 无论是挖眼还是砍头,都是为了报復褚生,也是为了能从褚生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而对死者有这么强烈的恨意的人,就是那些被拿捏了艷`照的女人了。 所以,她们又重大的嫌疑,可以从这里面入手。 刁书真承认陶燃锦的推论有几分道理,但是她能肯定,杀死褚生的兇手就是犯下前两起案子的同一人。 因为案发现场所留给她的感觉是同两起案子是如出一辙的。 那种富有诱惑力和蛊惑性的标志性杀意,以及杀人伴随而来的狂喜和兴奋,是牢牢地铭刻在了刁书真的脑海之中,是怎么都不可能弄错的。 但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她没有办法同其他人直说。 宋玉诚似乎察觉到了一点儿,但是她也不可能完全地理解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更何况,她是如此地厌恶自己的这项能力啊。 如果脑子是可以替换的东西,她恨不得将自己脑壳里那团腐朽黑暗的东西挖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最好是换上个干净无瑕的,别在让她毫无保留地接受和理解那些人性的深渊了。 刁书真自嘲地笑了笑,神色里闪过一丝哀拗。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曾注意到,她的那一抹哀色被宋玉诚尽收眼底。 陶燃锦已经确立了如下的侦查方案: 1.重点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与其存在有情感纠纷的人。特别是有私`密照片在他手中的女人。 2.排查附近的监控录像。 3.排查现场的痕迹,是否能提取到兇手的足迹、指纹或体`液等法医学印迹。 4.对地下室里解救出来的人质沈佑进行调查。 …… 她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一场专案会下来,大家各司其职,惶惶不安的情绪安定了下来。 会后,刁书真追上步履匆匆的陶燃锦,开门见山道:“陶队,我还是认为这起案子的兇手同前两起是同一人。” “理由?”陶燃锦是恨不得脚下生风,这几天她是忙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嘴角起了个大泡,干什么事情都是火急火燎的。 刁书真不能说因为她共情到兇手是出于喜悦而杀人,主要不是因为仇恨和报復。以及,兇手绝不是无故滥杀的疯子,她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按照某种标准精心挑选的。 虽然这里面的关联性她还没有找到…… “陶队,兇手挖去了死者的眼睛啊。如果其厌恶死者的话,砍掉死者的头颅就足够完成杀人的动作了,为什么要挖掉眼睛?”刁书真只能用这个藉口来搪塞。 “因为她厌恶这双窥探她、监视她的眼睛?”陶燃锦的步子顿了顿,直言道,“这些心理学上的推测假说弯弯绕绕就留给你吧。” “已经发生三起案子了,不管是不是同一个兇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四起了!”陶燃锦大声道,“不管怎么样,至少这次案子的线索足够鲜明,我们还可能有潜在的人证,是我们距离破案最近的一次了!” 说完,她撇开刁书真,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刁书真眯起了眼睛,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她已经预感到,事情不会像陶燃锦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了。 不过,如果事情真是按照她所猜想的那样,那么这起案子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只是,这个在众人的期盼之中横空出世的真相,是否是大家所希望的正义战胜邪恶的戏码,那就不得而知了。 静观其变吧。 现在,趁着宋玉诚刚刚忙完了尸体检验那一波的稍稍闲余的空档,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是的,那就是负荆请罪。 宋玉诚已经和她冷战了将近半个月了。 说实在话的,刁书真绝不是那种软弱可欺,随便低头的人。 可是宋玉诚真的不一样。 她本来就性子冷淡,这会儿叠加上忙碌和看刁书真不顺眼,气压那个低啊。整个屋子像霜冻了一般,冷得人打抖。 而且刁书真本来就心虚理亏。 与其这样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把事情说开,以解开宋玉诚的心结,冰释前嫌。 只是这法子是免不了受点皮`肉之苦了。 她苦着脸,皱着眉头,来到了一家情`趣用品店门口。 她长谈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店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这个,狐狸耳朵,可爱加倍,让人忍不住想将你搂在怀里爱怜!” “羽毛笔,挑`逗每一寸肌肤,在痒意之中燃烧欲`望!” “情趣小薰香,给你一个甜美的梦幻之夜!” 第79页 店主热情地推荐了一大堆清甜少女向的东西给面前这位,刁书真却神色淡淡,分毫不为所动。 店主滔滔不绝的嫌隙,刁书真苦着脸,开口道: “老闆,你这里有藤条吗?带刺的那种……” 老闆:……?! 作者有话说: 小刁是重量级选手了…… 第40章 责罚 店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又扫了她的断腿一眼,心中猜想: 小姑娘外表看着孱弱文静的,结果玩得这么刺激的吗,甚至把腿都给弄折了。 难道, 是遭人虐待了? 店主的内心五味陈杂, 面色忽晴忽雨的, 变个不停。 “您想哪里去了。”刁书真一看她的面色,就知道她脑子的想法是歪了十万八千里,苦笑道,“我没那小众的癖`好, 就是不小心犯了个错, 得罪了我的一个朋友,想负荆请罪来着。” 店主的面色依旧古怪。 “哎呀, 廉颇蔺相如的故事听过没?”刁书真受不了店主小姐姐那火辣辣的八卦目光了, 红着脸解释道,“我就是做个样子, 表明一下我道歉的诚意。我朋友是谦谦君子,给我自己一个台阶下。难道还真的会抽我么, 不可能的。” “没有荆条的话,你尽管把你们店里最硬最长打起来最疼的东西拿过来, 这样才显得我的道歉诚心诚意嘛。”刁书真托着腮, 眯了眯眼睛, 笑道, “反正又不可能用在我身上。” 然而, 尽管刁书真再三劝说, 店主还是没有拿给她什么坚硬的道具, 就给了她一个轻飘飘的, 软得像是小羊皮拧成的小皮`鞭。 “玩乐要紧,但是年轻人得注意身体。”店主语重心长道,“要是有人虐待你的话,告诉我,姐姐收留你,帮你报警。” 最终,刁书真拿着那根筷子长的、细得像是一根面条一样的小皮`鞭,恍恍惚惚地走出了情`趣用品店。 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万幸的是,这段时间宋玉诚也相当忙碌,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还有点时间可以准备。 虽然早就下定了决心,可是事到临头,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有人在搅弄她的胃袋似的,异常忐忑。 她坐立不安,白开水都喝了好几杯,反覆在脑子里盘算着等会儿见到了宋玉诚该怎么说话。可此时的大脑像是离家出走了似的,半点靠谱的建议都没有。 总不能等会一见到宋玉诚就抱着她的小腿失声痛哭吧…… 刁书真摇了摇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咔哒一声,门开了。 刁书真浑身一僵,迟疑地望向门外,见到了那个风尘僕僕的夜归人。 宋玉诚本就有种贞筠劲松般的清冷感,这段时日压在她肩上的责任重大,令她又清减了几分,更突显出如冰凌般锋利而易碎的气质。 刁书真望了过去,心脏漏跳了数拍。 她急于从藤椅上站起来,偏偏凳子是按宋玉诚的身高来设计的,她完好的那只脚够不到地面。她越急越乱,想去拿她的拐杖站起来。 没拿稳,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下来。 “坐都坐不稳了么。”宋玉诚沉了脸,提熘住她的后领子,像是叼住幼崽的母猫一样,将她拎回了凳子上。 刁书真老老实实地坐好,一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一条腿打着石膏,看上去好不可怜。 宋玉诚撇开她,自顾自走进房间。 刁书真攥住了她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宋玉诚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双手抱在胸前,毫无感情道:“有事?” “我……”能言善辩的刁书真卡了壳,一张脸憋得通红,却吐不出来什么话。 “嗯?”宋玉诚上下扫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她刚洗过了澡,穿了件宽领口的粉蓝色上衣。这种宽松款式的衣服衣摆长,能没过大腿上三分之一。 大概是为了图省事,她没穿睡裤,两条光洁的腿就那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一条黑色的小皮`鞭横在她的大腿上。 宋玉诚心里起了一阵无名火,灼得她口干舌燥,却不知道因何而起,从何而来。 “上次的事情,是我的过错。”刁书真干巴巴道,“我不该因为私人感情偏好,暗地里抹去了某个小朋友犯罪的证据,无形之中成了帮凶。下一次……” 在宋玉诚墨色的眼瞳里,她的心虚和愧疚无所遁形,含煳道:“下次不再犯了。” 可是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她又该怎么做呢? 扪心自问,她的选择照样不会改变的。 只是从前的她,只尊重自己的良心划定的准则做事,可以心安理得地违背规则。 但是现在的她,却无法面对宋玉诚那双清正的眼眸,愧疚坠在心头,压得她喘不上起来。 “好了。”宋玉诚放软了口气,温言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情不自禁。只是下次做选择的时候,你可以同我商量商量,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担着。” 刁书真长吁了一口气,轻快道:“你肯原谅我了?” “嗯,早就原谅了。”宋玉诚点了点头,復又好笑似的摇了摇头,“怎么,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第80页 “啊?”刁书真怔了片刻,她低头看着腿上的小皮`鞭,初心不改道,“既然你还是生气的话,那你打我一顿消消气好了。” “我打你干什么。”宋玉诚扬了扬眉,冷淡道。不过,想想对方红着眼睛哭求自己的样子,她活动活动了手腕,觉得这个建议很有几分诱人。 “你要是不这样做,我心里不安嘛。总觉得我欠你的。”刁书真攥住宋玉诚的衣角,软软撒娇道,“帮帮我嘛,我宁愿受点皮肉之苦,也不想心里背着愧疚的包袱啊。” “你不用这样的。你不欠我什么,我帮你是心甘情愿的。”宋玉诚心里痒痒,表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恐吓刁书真道:“何况我要是动手,就得让我满意为止,你就算是哭着求饶我也不会停手的。” “姐姐,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嘛,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嘛。”刁书真逆反心起,对方越是拒绝她越来劲。 白皙的小脸通红,桃花眼湿漉漉的。尾音上翘,像是一柄小勾子似的,撩人神魂。 宋玉诚抿了抿唇,神色晦暗不明。 就在刁书真以为她会义正言辞地拒绝,而这场道歉就此结束,两人重归旧好的时候,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和我道歉,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刁书真,一手拎着她的衣领,一手提着她的腰带,将她从椅子上给拽了起来。 本来只是想做做样子,结果装过头的刁书真彻底懵了。直到被拎到沙发上,宋玉诚还在她的小腹下面垫了个软枕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等等,宋玉诚是真要打? 可惜事已至此,她只能将滚烫的脸埋在枕头里,仿佛是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这样人家就没法看见她瑟瑟发抖的屁`股了一样。 万幸的是,就算宋玉诚的手劲再巧,店主塞给她的那小皮`鞭根本用不上力…… 宋玉诚似乎摸透了她的心思,轻笑了声。 她将茶几上的小皮`鞭远远地掷了出去,解开腰间的扣子,抽出硬实的皮带。 她不紧不慢地将刁书真的内`裤褪到膝弯之下,露出了浑圆的臀`部。 双方都心知肚明,这就是纯粹的责罚,没有半点情`欲的色彩。 在不对她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原则下,宋玉诚会下最狠的手。 足以透过身体,让浪`盪不羁的魂魄产生敬畏的疼痛。 脆弱与顽强,卑微与圣洁,苦难和欢愉,隐忍和解脱,彼此完全相反的蕴意在此处达到了某种平衡,显现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躺在沙发上的祭品光洁无暇,竭力克制着羞耻和恐惧所带来的颤抖,将自己奉献给神灵。 “啪。” 第一下,皮带裹挟着劲风而下,弹在皮肉之上。 刁书真咬紧了下唇,将尖利的痛唿压回喉间,只溢出了一声闷哼。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指节泛白。 五下过后,她再也克制不住,蹬腿挣扎起来,差点从沙发上翻下去。 宋玉诚摁住她的肩膀,一条腿压在她双腿的膝弯处,手上的动作没停。 密集如雨点的十下过后,刁书真的眼泪完全打湿了枕巾。 疼痛撕开了一个细小的创口。 她心里积压已久的愧疚和恐惧,悲伤凝结而成的死灰般的抑郁,都借着这个口子奔涌而出。 数年没哭过,遇到任何事都是笑着的刁书真,在宋玉诚怀里变成了一汪温热的清泉。 “好了好了,都结束了。”宋玉诚亲了亲她落泪的眼睛,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 “没破皮,我帮你擦点药,明天就好了。”宋玉诚哄她。 “好丢人。”刁书真抽噎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事,你在我面前,高兴就是高兴,难过就是难过,不用任何伪装的。”宋玉诚亲了亲她的脸颊,认真道,“什么样的刁书真我都喜欢的。” 刁书真一下子哭得更大声了。 委屈的孩子可以一个人咬牙走完孤独而漫长的道路,带着微笑的面具一声不吭。却在被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的时候,泪流不止。 她知道,在这个人面前她不会因为软弱而被嘲笑,不会因为悲伤而被厌弃。 宋玉诚的眼睛里,唯有对她澄澈无暇的喜欢。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刁书真情绪稍稍平復了之后,宋玉诚小心翼翼道:“我想问问,神仙姐姐是谁?” “她长得好看吗?”宋玉诚忍不住追问,“比我厉害吗?” 刁书真心里咯噔一下,哭都没心情哭了。 啊,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每个人都是怎么抱女孩子的: 1.老陶,扛在肩上,夹在胳膊肘里 2.小宋:拎后颈 3.小刁:公主抱……啊艹,抱不动 第41章 人玉 “……” 刁书真抿着唇不说话, 破碎的泪光滚滚而下。 年轻漂亮的皮肉上伤痕累累,琥珀色的眼睛湿润,无声悲泣的模样最让人心疼。可惜她平时玩弄人心劣迹斑斑,这会儿再可怜, 宋玉诚也不敢奋不顾身地相信了。 第81页 “不想说?”宋玉诚看着怀里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她, 到底是不忍心, 放缓了语气道,“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和我说吧。” “不。”刁书真的语气里带着湿意,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苦笑道, “我是个傻子啊。我以为大学的时候有个人同我一起度过了青春烂漫的时光, 却没想到……这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假象。”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闷闷不乐道:“这里不光会骗别人, 骗起自己来也不逞多让啊。” 出乎她的意料, 宋玉诚非但没有嘲笑她,反而蹙起了眉头, 幽深的黑瞳里有锋芒一闪而逝。 “但是就算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也不至于错把梦中人当成现实吧?”, 她敏锐地觉察到了重点。 刁书真长吁了口气,泪眼朦胧地看着宋玉诚精緻无暇的面容。夜灯柔化了那张脸的冷艷稜角, 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辉, 莹莹生光, 让人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 “因为这个。”刁书真小指一挑, 从怀里慢慢捞出了一根陈旧的红绳。 “我以为这是梦中的神仙姐姐给我留下的美玉, 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念想。”刁书真尤带泪痕的面上挤出一丝无力的苦笑, 委屈道, “我甚至专门找人去看了, 没想到它只是一枚普通的石头。” “大概,是我在那个沙滩或者路边随手捡来的吧。”她擦了擦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宋玉诚,撇嘴道,“我是好幼稚咯,你要笑就笑咯。” 宋玉诚盯着她的动作,心脏漏跳了几拍,不由得口干舌燥,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那个隐隐而现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尘埃落定。 那纠缠不休的绳结,仿佛两个人纠缠不止的命运似的。就算分离破碎,冥冥之中依旧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将两个人牵繫在一起。 那是破碎的白玉,形状类似于太极鱼形。更为奇妙的是,晶莹剔透的玉中含着一颗硃砂色的眼睛,仿佛画龙点睛般,使得那条鱼活了过来。顺着玉质的纹理,有细腻的朱色从“眼”中流出,晕染了整块美玉。 可惜的是,这块玉只剩下了一半。边缘的稜角分明薄冷孤寂,透着一股子哀凉的意味。 这块玉,宋玉诚她当然认得,这是她出生时就含在口中的那一块。 是她将这块意义重大的玉一分为二,将另一边半作为了信物交给了刁书真。 那么,对方哪怕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但依旧念念不忘的那人,就是—— 就是她自己啊! 彩云易散,霁月难逢,美玉易碎,情缘难守。 她们却在时光里久别重逢,真是三生有幸。 刁书真见宋玉诚沉默不语,不由地忐忑起来。 她动了动身体,不小心牵动了身后的伤后,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这一下子,又给还未干透的眼眸又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潮意。 眼前的宋玉诚的反应有些奇怪,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像是诞生在幽暗深海里的生灵,第一次浮上海面,见到了初生的晨曦。 幽暗的眼瞳里盛满了全世界的光泽。 刁书真张了张嘴,却不能忍心用庸俗无聊的话语来打破这一刻的璀璨。 “我认识你说的那个梦中人。”宋玉诚语调轻快道,像是叮咚的清泉从冰面上潺潺而过。 “什么?”刁书真抓紧了她的袖口,像是要将她的衣服给挠破,她睁大了眼睛,“你认识她?” “等案子完结了,我再将你引荐给她认识。”宋玉诚的嘴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她温柔而坚定地将刁书真的手指一根根扳开,冷然道,“在我这里,不许提别人。” 刁书真挑了挑眉,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不知道转着什么小心思。大概是在想怎么从宋玉诚口中套出些情报。 宋玉诚磨了磨牙,升起了一股恼意。她将刁书真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刁书真疼得倒抽了口凉气。就算是隔着绸质滑凉的睡衣,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刚刚经歷了一场屈辱和羞耻的惩戒。 她的小脸烧得通红,想摆脱宋玉诚站起来。 可惜宋玉诚比她高了太多,对方坐在椅子上,她只穿着两只白色短袜的腿根本够不到地面。加上宋玉诚扶着她的腰将她固定在怀里,她的挣扎无非就是让小屁`股再多受点苦,起不到其他任何作用。 “你放我下去!”刁书真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泛着红色的桃花眼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看得宋玉诚心上痒痒,想把她摁住再揍一顿。 “我帮你擦点药。”宋玉诚轻咳了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淤血不散的话,明天会更疼的。” 就算是今晚在宋玉诚面前已经将面子丢得分毫不剩,刁书真还是本能地抗拒宋玉诚的提议。 笑话,自己被罚就算了,怎么能让宋玉诚给自己的小屁`股上药啊,想一想都羞耻得头皮要炸到啊。 刁书真还没来得及拒绝,宋玉诚已经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膝弯上。 这种仿佛是幼儿趴在对方身上的姿势,让从小不怎么和别人亲近的刁书真惶恐和无所适从。奇怪地是,嗅到宋玉诚身上的冷香,她居然没什么抗拒之心,只是不悦地扫了宋玉诚一眼。 第82页 宋玉诚带着药膏的指尖拂过她的伤口时,她连那点不悦都没有了。清凉酥痒的触感顺着尾椎直达大脑,她本能地呻`吟出声。却在听见自己那舒服甜腻的轻哼时,尴尬地咬住了下唇。 宋玉诚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 “放松,你可以试着信任我。”宋玉诚屈起指尖敲了敲她的后颈上的软肉,别有深意道,“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理智在叫嚣着反抗,身体早就投降。刁书真慢慢试着将自己交託给宋玉诚,放松了一直绷紧的理智之弦。 恐惧和悲伤随着眼泪而去,不再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她的魂魄如释重负,在宋玉诚的怀里安然入眠。 漂泊无依的魂魄,披霜戴雪的旅人,寻得了一方庇佑身心的净土。 至于当年的关于那个梦中人那块碎玉的真相,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她已经寻得了自己短暂或永恆的归宿。 第二天,宋玉诚是被唇边的暖意所惊醒的。 宋玉诚的睫毛轻颤了下,她却没有睁眼,想看看这只色胆包天的狐狸,除了偷吻主人的唇角之外,还敢做点什么事情。 刁书真柔软的唇舌在她的唇角逡巡,却不知道怎么做,意犹未尽地放了开来,像是敬畏,又像是挑`逗。 她偷偷舔了舔宋玉诚精緻的锁骨,一对小虎牙在上面落了个浅浅的印迹。 宋玉诚毫无反应,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不老实的爪子就要顺着宋玉诚的领口摸进去…… 宋玉诚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偷香窃玉的小狐狸抓了个正着。她眸色暗沉,冷然道:“你胆子肥了啊。” 刁书真心虚地别开了脸,无辜地望着天花板。 宋玉诚恨得牙痒痒,拎着她的后领子扔到一边,再将薄被子捲起来将她牢牢捆在里面。 宋玉诚压在被子角上,刁书真像是裹在粽子叶里的馅儿一样,半点动弹不得。 “给我老实点。”宋玉诚白皙如玉的面上浮起了点绯色,她警告刁书真。 刁书真澄澈无邪的眼瞳里倒映出美人春睡初醒的自己,温柔缱绻,明艷动人。 宋玉诚的心里泛起一阵羞恼却甜蜜的意味,只想把这只色胆包天的小狐狸吊起来再打一顿才好。 “你那块东西是非石非玉的,因为它的来源非常奇特。”宋玉诚岔开话题,免得脸上的热度持续蔓延下去,“它是一块人体结石。” 被绑在被子里动弹不得的刁书真,只得用震惊的目光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我在学习和实践的过程中见到过不少,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宋玉诚轻描淡写道,“至于她为什么会留给你这么个东西……” “是因为它意义重大吧。” 刁书真满腹的疑问,却看出宋玉诚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等案子破了再同你细说。”宋玉诚揉了揉她细碎的绒发,换得她一声舒服的哼唧。 “等等。”刁书真的眸子里精光一闪,她激动道,“第一起案子中,死者被挖去了肾脏,而死者生前所患有肾结石。第二起案子之中,死者被挖去了肝胆,而他被证明患有胆囊的结石。第三起案子我们暂时不知道……” “人体结石,人体结石……”刁书真魔怔般喃喃自语道,“人玉吗?” 作者有话说: 地山谦:小刁,卡哇1是1,1m也是1,是吧? 刁书真:呵呵。 第42章 证人 刁书真隐隐地觉得这两者之间存在的什么联繫, 然而这想法仿佛漫长隧道出口的光亮似的,缥缈地几乎于虚妄。 兇手摘取器官是为了取走死者身体里的人体结石吗? 兇手的动机何在? 刁书真兴奋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真相的一鳞半爪,却又始终缺失了极其关键的一个部分。 她的注意力全部被案子吸引而去, 甚至一时之间, 都忘记了自己一心想找回的记忆和当年的真相。 “我需要死者生前的病歷, 快!”她从宋玉诚的怀里一跃而起,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在档案室里都有的。”宋玉诚揉了揉她伤痕累累的小屁股,凉凉道,“你还可以问问陶燃锦关于目击证人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宋玉诚将她往床上一扔, 灯一关, 严肃道,“就是睡觉了。” * “目击证人沈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现在在精神卫生研究所心理科进行疗养。”陶燃锦忙得焦头烂额, 嘴角边起了一个大泡,“哎, 她也是受害人,又是那样饱受惊吓的状态, 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 “她那么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我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确实听到了兇手的声音。她要不是呆呆木木地看着我们, 要不就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我们只能让她先去治疗了。”陶燃锦的声音里满是遗憾。 的确, 前几起案子发生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人证没人证, 监控录像没有监控录像, 简直是无从下手。 这起案子好不容易有了个疑似的目击证人, 却呆呆傻傻的, 问不出什么东西。 而恶性的事件已经发生了三起了, 是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第83页 天知道那个疯子般的天才兇手,什么时候会再一次犯下下一起案子? “你先别急,我去看看沈佑吧。”与陶燃锦的迷茫和烦躁相比,刁书真的心理隐隐有了成算,要平静许多。 “行,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我总是感觉那个小姑娘知道点什么,但是她是那样的一个状态,我们总不能刑讯逼供。哎,她软硬不吃,我们相当难办啊。”陶燃锦的面色好看了一点儿,“辛苦你了。” “我也只是去碰碰运气。”刁书真摇了摇头,面色有几分古怪,反问道,“陶队,你真的想要抓到那个兇手吗?” “你这是问的什么话。”陶燃锦的脸色一沉。她眉目间生得一股英气,笑起来的时候还好,算得上平易近人。可是冷了脸,自有一番骇人的气势。 她皱了皱眉,冷肃道:“有人残害他人的生命,公然违反践踏法律,破坏公共良序,我们缉拿兇手,既是维护法律的尊严,更是为了人心的稳定和安宁。” 陶燃锦的义正言辞对于刁书真来说确实是一份震慑,她不由自主地站得更直了些。 “是我们知道事情的始末啊。”她低声喃喃道,像是在为自己辩护。 “我知道你可能会同情这些案子中死者伤害过的人,并且觉得兇手其实是在维护公平正义。”陶燃锦似乎觉得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略微缓和了面色。 “可是性别不平等以及厌女的情绪,是整个社会固有的顽疾,是需要整个社会一同解决的事情。我们作为警察,只需要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刁书真点了点头,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出去。那身警服压在她身上仿佛重逾千金,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解开扣子,将它挂在更衣室里,穿着自己单薄的衣衫,走了。 不得不说,对于她这种天性逆反、重感情而轻规则的人,潜意识里就未必想让本案的兇手伏法。 她甚至暗暗希望兇手游荡在这人间,震慑那些光明正大盘剥女性的恶人。 入秋了,灰濛濛的天空飘落下点点细雨,顺着刁书真的领口往里渗,却冷不了她的血。 她低低地笑了声。 兇手杀人的时候,是真的痛快啊,像是咳出了卡在咽喉里的一口血,吼出了压在胸口里的怒意。 带着血的快意。用滚烫的鲜血完成的答卷。 真好啊。 * 开陵市精神卫生研究所地处偏僻。 实际上,这个文绉绉的名字只是为了好听,在当地人的口中,这里就是疯人院。所以,在路人惊诧的眼神里,刁书真施施然走了进去。 她穿着一身褐红色的格子衬衫,穿着一条膝盖镂空的牛仔裤,浑身的气质居然同这里意外地契合。 这里有一种时空里奇异的割裂感——心理科所之处的五层的小红楼是个世纪的建筑,红墙上布满了枯黄的爬山虎,秋风一过,萧瑟异常。而旁边伫立的是二十多层的带电梯的高楼,外墙上全部都是坚固的不锈钢栏杆。那里是病区的所在之处,收治的都是有自伤或者伤人倾向的病人。 刁书真没有打伞,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任由秋雨打湿了她的发尾,再沿着脖颈流入到纤细的锁骨上。 心理科对于住院病人的管制比精神科那边要松散不少。只需要有家人陪同就行,也不会强行限制病人的进出。 沈佑就是住在这里,五楼。 她同沈佑的主管医生说明了来意。医生同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大概类似于不要刺激病人的情绪,不要问一些敏感的问题,以免让病人的情绪恶化。 刁书真笑了笑,不由地想起了自己上学时候的时光,心里升起了一丝暖意。 此时,沈佑的母亲去买晚饭了,病房里就剩了她一个人。 刁书真推门进去的时候,沈佑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一个人坐在窗边,呆呆地凝望着外边飘落的梧桐叶。她生得苍白细弱,仿佛一个曾经破碎过的陶瓷人偶,勉强用粘合剂粘在了一起,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 听到有人进来,沈佑全无反应,漠然无声,连半点眼神都没有施捨给刁书真。 刁书真嘆了口气,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陶然锦说,在她面前什么手段也不管用了。 毕竟那些审讯的手段,是用来对付穷凶极恶的歹徒的。 可是对于一个精神和身体饱受创伤的小姑娘来说,人难免会有恻隐之心,却很难下什么辣手的。 软硬不吃。 刁书真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论,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她。 沈佑微微抬了抬眸子,修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数条稀疏的影子,更显得她面色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知道你是警察。”沈佑开口道。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微,像是比窗外梧桐枝上挂着枯黄的落叶还要飘渺似的,秋风一吹就要散在雨雾里了。 刁书真微微一震,她没想到这个沈佑先叫破了她的来意。 “开陵市刑侦专案组成员,刁书真。”她郑重却不失温和地开了口,“我这小身板看上去很像那种严肃刻板的警察吗?” 刁书真笑了笑,试图让气氛活跃一些。 第84页 “一般人不会有你这样犀利的眼神。”沈佑轻声说,“你看人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大卸八块似的。” “你们都以为我见到了兇手。但是因为兇手我才能脱离那个监牢,所以我想袒护兇手,才拒绝对你们交待实情。”沈佑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拒绝之意,“可我的的确确什么都不知道,你请回吧。” “不是。”刁书真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回答让沈佑很是意外。 “我去过那间地下室。”刁书真不为所动,“里面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你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那是很正常的。” “我倒是听到了一声巨响,像是平时菜市场里剁断了骨头的那种声音。有个皮球重重地砸在地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沈佑苍白的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她那样的轻声细语,慢条斯理。刁书真却觉得骤然从脚底穿上了一阵寒意,陡然之间体会到了秋天万物肃杀的萧索。 “其实你们都想错了,我试图自杀,不是因为我被他虐待。而是在这种过程中,我早就爱上了褚生。”她抿了抿唇,神色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哀凉。 她突然站到了椅子上,赤足踏在了开着的窗户上,风吹起了她的衣衫下摆,像是随时要凌空而去一般。 她缓缓松开了抓住了窗棱的手。 猝起生变,刁书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凭藉着一条腿就纵跃过去,死死地拽住了沈佑的脚踝。 “你们都不能理解吧……还是觉得我是个变态?”沈佑自嘲地笑了笑,“你们就觉得我应该恨非法拘禁我的人,应该恨杀人兇手,应该主持社会公道……可是人的感情,是自己也不能左右的啊……我这样四分五裂的人,没必要再活着……” “你等等,你会依恋上爱慕上虐待你的人,实在是人之常情啊。”刁书真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她竭力思考着对策,绞尽脑汁道,“在那样完全封闭,断绝了外界交流的情况下,人类是很容易将掌握了生杀大权的人视作神明的。在持续的精神控制和轻微的身体虐待下,如果他对你有些微的温情和奖励,你会不由自主地依赖上他的。” 刁书真的手指开始有了些微的抽搐,那是痉挛的前兆。她的半身勉强支在墙边,一条腿使不上力,连带着她重心偏斜,连自己都要跌出窗外。 “你会对他感激涕零,将他作为你世界中的神明。”刁书真手上的力度在一分分减弱,沈佑温软的皮肤即将从她的手中滑脱出去。 可沈佑没有半点求生挣扎的意思。 “你真的要因为那样的一个人而背弃自己的生命的话,我贊同你的决定。”刁书真声嘶力竭地吼道,“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给其他所有人一个机会来挽救你,来让你对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点的希冀。” 沈佑笑了笑,张了张嘴,看口型像是在说“再见。”,像是断线的纸鸢般向地面扑跌下去。 刁书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她准备松开手的那一剎那,有人拽开门沖了进来,抱住了她的腰,同时拽住了沈佑的另一只脚踝。 那熟悉的冷香,不是宋玉诚又是谁? 刁书真精神一振,两个人合力将沈佑拽了上来。 重获新生的沈佑软倒在地上,眼泪浸透了她苍白的面颊。 惊魂未定的刁书真扶着宋玉诚的肩,像是靠在一棵大树上,莫名安心。 宋玉诚揉了揉她的发顶。 沈佑捂着脸哭了起来,这是她被解救以来第一次哭。她哭得那般撕心裂肺,像是要将无穷无尽的委屈都在这场哭中发泄出来。这绝不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哭泣。仿佛一只濒死的幼兽,在穷途末路之际发出的绝望悲鸣。 等到刁书真和宋玉诚走的时候,沈佑已经哭完了两大包纸巾。 她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安心睡吧,剩下的就交给你的医生,交给我们吧。”回过神来的刁书真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 “兇手是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应该很漂亮。她虐杀了他。”沈佑的嘴唇微动。 那句话很轻,几乎要淹没在外头风吹动梧桐树叶的声音里。 刁书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沈佑的睫毛纤长,疲惫地阖上了眸子。她唿吸轻缓均匀,已经沉沉睡去。 刁书真和宋玉诚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宋玉诚沉了脸,一语不发,但是任由刁书真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倚在自己的胳膊上。 “我猜啊。”刁书真抬头看了一眼天心,有点点的细雨飘下,“沈佑突然来这么一出,根本不是因为她爱上了褚生,而是……” 她卖了个关子,宋玉诚虽然很生气,但意外地上道,凑上来问:“而是什么?” “是为了保护兇手啊。”刁书真狡黠一笑,道,“她担心我们警察会从她口中撬出兇手的信息,加上她饱受褚生的虐待,性格消极,厌恶人世,想通过死来消除可能的线索啊。” “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更想见见兇手了。”刁书真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光,神采奕奕道,“不为别的,就想问问这么一个有人格魅力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杀人啊……” 第85页 “我也想抓住她。”宋玉诚话锋一转,看向刁书真,冷然道,“但我更想抓住你。” “是啊是啊。”刁书真后背一凉,她义愤填膺道,“心理科的窗户外面居然不装铁栏杆,这是多大的安全隐患啊,我得和他们反映反映。” “你说,我们家的窗户外面也得装上铁栏杆才是。不,还是直接买根铁链子拴在床头好了。不然某人总是要跑,还要闯出好大的麻烦。你说,拴腿上好呢,还是拴腰上好?”宋玉诚扶着刁书真的腰,若有所思。 “哈哈,是吗?”刁书真顾左右而言其他,含混道,“我们两个人就够了,暂时还没有养宠物的打算啊……你说养个小狐狸怎么样?” “掉毛,不喜欢。”宋玉诚拒绝了,言简意赅,她别有深意道,“要养个不会掉毛的,还会叫主人的才好啊。”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好久不见了,想你们了~ 第43章 主人 “主……人?”刁书真将这个称唿念了一遍, 古怪地看了一眼宋玉诚,调笑道,“叫主人当然没问题啦,就是怕主人你的身体受不了啊。” 宋玉诚的眸色愈深, 像是要将刁书真的身影幽禁在深深的眼瞳里似的。 “你大可试试。”她的压低了声音, 在刁书真的耳边暧昧道。 刁书真不甘示弱, 踮起脚尖,在雨中轻触上宋玉诚的唇,一触而分。 宋玉诚毫无瑕疵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明艷了整个秋色。 * 第一起案件的死者, 赵凌, 死于浴缸之中,被挖去了双肾。死者生前的病歷记录显示, 该患者彩超见双肾肾脏强回声影。 第二起案件的死者, 张明尘,死在学校后山的树林里, 被挖去了肝脏和胆囊。ct片示患者曾有慢性胆囊炎,胆囊壁增厚, 胆囊内见高密度影。 第三起案子的死者,褚生, 死在家中的别墅里, 被砍去的头颅之上没了双眼, 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眼窝。而死者的眼前段照相证明, 死者的上下眼睑存在有黄白色的凝结物, 存在有结膜结石(1)。 木板地上摊了一堆的关于“8.14系列杀人案”的证据, 其混乱、血腥程度到了看一眼就要让人头晕的地步。 然而刁书真却丝毫不受到影响, 她在其中爬上爬下, 仿佛是在做什么有趣的拼图游戏似的,乐此不疲。 她沉浸在破案的紧张与乐趣当中,对外界的风风雨雨是浑然不觉。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抓住了破案的灵感,距离真相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的时候,常规的破案手段却陷入了僵局之中。 兇手心思缜密,作案天衣无缝,反侦察能力极强。 这样缜密的心智与凌厉的手段,不太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上班一族。 然而,开陵市这个安乐稳定的小地方确实不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陶燃锦和诸多的侦查员将可能的犯罪嫌疑人,尤其是有医学背景的,一遍遍地排查了许多遍,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更要命的是,哪怕现在已经发生了三起案子了,却没有知道兇手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会不会再一次发生下一起的案子。 这就仿佛半夜三更里迟迟没有落下的另一只鞋一样,弄得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而随着案件细节的披露,网络上更是乱成了一锅粥,说什么的都有。因为死者生前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那么清白。而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能有人弄出这样的一出大戏,实在是吸引足了人们的眼球。 甚至有的人将兇手美化成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是为了主持公道而这样做的。 而网络上关于死者是否罪而致死,而兇手的行为是否正义展开了一场长达一个月的辩论,其热度不衰。 而在有流量可蹭的情况下,官方的媒体尚且还算秉公报导,而自媒体已经说什么的都有了,简直成了都市小说荟萃之地,是吊足了人们的胃口和眼球。 在众说纷纭之中,也有的人猜测,为何兇手要挖去死者的器官?人们在这方面的想像力是无穷的。 “这真是太离谱了。太离谱了!”陶燃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居然有人是说兇手是为了得道成仙才挖去了死者的器官,她们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吧?” “说不定还真有关系呢。”刁书真促狭道。 “滚滚滚。”陶燃锦挥手驱赶她。 “别嘛,别嘛,我还是有正事要说的。”刁书真赶紧正色道,“我们在事后等着有限的线索来查找兇手的身份,这不靠谱。如果兇手能这样就被我们抓到的话,那我们前三期案子早就抓到她了。” “那你这么说是有新的突破了。”陶燃锦听出了刁书真的弦外之音。 “其实我在沈佑的口中问出了一些东西。”刁书真说,“兇手是个年轻女人,用极其残忍的方式虐杀了褚生。” “而通过我对被害者的研究来看,这些被害者确实是存在有一些道德上的不当行为。或许兇手真的是存有替天行道的心里,才犯下这样一系列的罪行。”刁书真说,“而死者都是年轻的男性,我认为沈佑应该没有说谎。” “你是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吗?”陶燃锦问。 第86页 “是的。”刁书真笃定道。 陶燃锦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否决道,“开陵市内的年轻男性这么多,家暴的出轨的不尊重女性的,简直就像是雾霾一样,无处不在。我们怎么知道兇手下一个的目标选定的会是谁呢?” “你知道兇手为什么要挖去死者的器官吗?”刁书真卖了个关子。 “因为她实际上要取的是死者体内的人体结石。”刁书真自问自答道。 “这…”陶燃锦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来,“为什么?” “这我也不得而知了。”刁书真摇了摇头,“毕竟我不是兇手。但是她这一特殊的标记行为,可以帮助我们缩小被害者的范围。” “你想想患有人体结石的年轻男性,并且道德上有瑕疵的人,在整个开陵市内确实不多啊。”刁书真总结道。 “这真的很匪夷所思。”陶燃锦有些茫然,“不过,可以一试。”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我想让你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兇手需要这些人体结石呢?而如果她需要这些人体结石,她大可有不必杀人的方法,为何要犯一下累累的血案呢?”陶燃锦拍了拍刁书真的肩膀。 陶燃锦的效率真的非常高。 到了第二天,她拎着一打资料到档案室找到刁书真的时候,刁书真不免吃了一惊。 这些档案上有每个人的详细信息,右上角还贴了她们的照片,又都是年轻的男性,大多还长得挺俊俏的。如果忽略掉下方他们干的好事的话,还真有点像是相亲档的节目资料。 “选妃啊。”刁书真一边翻着一边笑了起来。 “对啊,给你选妃啊。”和刁书真说话,是这段时间里,陶燃锦为数不多的放松的时光。 陶燃锦开了窗户,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她不想烟味熏到刁书,于是站得远了点,身子微微探了出去。 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身材颀长。精干有力的身体包裹在警服之中,越发显得肩宽腰窄腿长,别有成熟的美丽。 “选妃?”宋玉诚从门口路过,朝这边投来了凉凉的一瞥。 “那当然是给我们优秀的小刁介绍对象啦。”陶燃锦挑了挑眉。 “陶队,你别坑我啊!”刁书真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上次惨痛的经歷还歷歷在目,她可不敢硬薅宋玉诚的逆鳞。 “看你那紧张的样儿。”陶燃锦笑了笑,“谁不知道宋玉诚是你对象啊?” 这下子换了刁书真和宋玉诚两个人尴尬在原地了。 “得了得了,姐姐我工作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啊。老婆和小三搞在一起,合谋杀夫骗保,还有小三找上门被原配强`奸的事情我都见过。你们俩这点小把戏,还骗得过我吗?” 宋玉诚默默地走了,刁书真大喘了口气。她真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宋玉诚给劝退的人。 “那陶队,你有爱过什么人吗?”刁书真是个好奇宝宝。 “……没有。”陶燃锦的回答很勉强,她岔开话题,“接下来的事情是工作经验帮不上的了。”这里有几十个可疑的人选,我们不可能都对她们进行监控,如果你真的足够了解兇手的话——” “就用兇手的眼睛去选出最适合的人吧。”陶燃锦充满希冀地看着刁书真。 刁书真的眼眶微热,有一股酸涩的泪意。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陶队,你知道我的事情?”刁书真声音微微沙哑。 “当然。不光如此,我还相信你,就像宋玉诚相信你一样。”陶燃锦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天赋。” “但是,拥有和最顶级的罪犯一模一样的头脑的人,却是是最天才的侦探啊。”陶燃锦说,“善恶黑白,自在随心。” 一句谢谢不足以表达刁书真此时的心情,她用力地握了握陶燃锦的手。要是想从那双温暖的手上汲取一些力量似的。 在陶燃锦走后,她彻底的平静了下来,仔细的回想起她在案发现场所看到的兇手的视角。 那双喜悦而嗜血的眼睛。 在数个深唿吸之间,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消失了。 她进入到了浑然忘我的阶段,在睁开眼睛时那双清澈无邪的琥珀色眼睛已经变了,里面闪动着疯狂而邪恶的光芒。 她缓缓地翻开了陶燃锦给的资料,嘴角噙着一丝邪恶的微笑,像是在翻开了生死簿的判官。 第44章 古玉 刁书真快速翻动着各种各样的资料, 直到翻到某一位的时候,她的眼睛前骤然一亮。 这是一个经典的案例。 光宇家暴自己妻子致死后,仅仅被判了7年的有期徒刑,这起案子在当时引起了舆论的极大的震动。而光宇就在在前不久出狱了, 现在就定居在开陵市之内。 根据刁书真对于这个案子的研究, 光宇的量刑过轻, 仅仅按照虐待罪给他判了7年的有期徒刑,而不是更重的过失致人死亡罪或者是故意杀人罪。 因为光宇的妻子是在长期的虐待中因病致亡,并非死于一次伤害行为。 在前期光宇的妻子被虐待的过程之中,公众包括公安系统的人员, 对于反对家庭暴力的意识淡薄, 并未进行调查而取证。 第87页 因此在此悲剧发生之后,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其丈夫对她进行了长期的故意伤害。 而陶燃锦的资料表明, 光宇在第2次出狱之后, 又曾因为家暴其第2任女朋友。 刁书真皱了皱眉,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 没有想到开陵市之内还会有这样的人物,想来也算是另一种“藏龙卧虎”了。 除了她之外, 她还选择了另外另一位可能的被害人。 一位是个有权有势的大学的院系领导张某,曾经被曝光过, □□猥亵过自己的院内学生。然而此事却以他和自己的学生存在非正当的恋爱关系, 两人之间存在感情和经济利益上的纠纷, 于是学生诬告这位领导而终结。 然后以此领导调离了本院,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为重要的是这两位都患有某种人体的结石。 “这两个人真是人间败类。”刁书真的指尖扣在桌面上, 眉头紧锁, “别说兇手了, 我看着都想给人间清理掉一些垃圾。” “他们是犯下了过错, 但这不是兇手可以肆意虐杀的理由。”陶燃锦看了她一眼,严肃道。 “但是我觉得兇手可能更喜欢光某,杀了他更有成就感,而且社会影响力更大。符合她那种喜欢替天行道的性格。”刁书真将那叠资料扔在一旁,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看这种噁心的东西真的是很伤眼睛。 刁书真选出来的那两位是尤为突出尤为典型的,但其她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东西看多了会让人有一种倒错的错觉,仿佛整个社会对于男性的道德标准的水准竟然如此之低,似乎只要不伤害他人,遵纪守法就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了。 哦不对,是好男人。 “你要怎么监控这些,这些不是我的专业之内,我也不是太懂。”刁书真面露疲惫,“但是我可以根据这几起案子的案发地点来计算出一个兇手大概可能的所在之处。” “如果你能在兇手下一次犯案之前就找到她,那就更好了。”陶燃锦说。 “当然可以。科学不就是可以被重复可以被观测的吗?”刁书真笑了起来,那笑容终于明亮了几分,“虽然我的种种行为总是表现的非常的神棍,但是我笃信的还是科学啊。” “哦,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弄清楚,为什么兇手在杀人后要摘取人的器官,又为什么要需要那些人体结石呢?”陶燃锦还是很迷惑。 “我也非常想知道。”刁书真的眼睛明亮起来,“希望我能早点猜出来,再不济抓到兇手之后再问出来也好。” “这三个人的生活轨迹还是很好监控的。”陶燃锦略微扫了扫,自信的说,“第1位是个健身教练,一般就是徘徊在健身房和自己住的屋子里。第2位已经去了外地,不过我想那位是个聪明人,我们通知他之后,他自己必定会注意。况且他一直在大学校区里,相对来说安保的条件会更好一些。” “而你的第2个问题,周末有个玉石展,我就和宋玉诚去碰碰运气吧。”刁书真展眉一笑,轻快道,“我有种奇怪的直觉,觉得这几起案子和‘玉’有关。只是,我们还缺乏一些关键的信息。” * 不过到了周末的时候,虽然刁书真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早起,但是周末早上八点的时候,她还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起床啦。”宋玉诚微凉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脸颊。那里的肌肤细腻温软,指尖像是要陷落下去似的。 刁书真翻了个声,将自己裹在灰白色的羽绒被子里,如同一只被白色蛋壳包裹着的雏鸟,又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再睡一会儿。”就是说昨晚在计算犯罪地点的模型弄到很晚,加上这会儿是休息日,她更不想起来了。 “你忘了今天有个玉石展了?”宋玉诚怕她冷,将她连被子带着人一同捞了起来。 “没有没有。” 刁书真小声哼唧着,回手揽住了宋玉诚的脖子。 刁书真睡的小脸通红,眼睛还没有睁开,一副慵懒缱绻的模样。 好一幅美人春睡图。 “你现在不起来的话,今天就可以不用起来了。”宋玉诚微凉的手,顺着她宽大的睡衣领口开了进去,拂过她精巧的锁骨和颈窝,再一路往下…… 刁书真蓦地睁开了眼睛,抓住了宋玉诚的手腕。 “哪有,马上就好。”刁书真立马变得清醒无比。 笑话,要是真被宋玉诚给折腾一天,别说今天起不来了,明天能不能起来都是个巨大的问题。 * 入秋了,开陵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转凉。 坐在办公室里上起还不觉得,走在路上的时候,却觉得一阵微凉。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了。 刁书真还没来得感慨太冷,宋玉诚已经将她的手揣进了自己温暖的口袋里。宋玉诚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内搭一件白色的针织衫,那腿格外的修长,如同一节翠竹。 刁书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秋光在她白皙的面颊上镀上了一层暖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阳光下澄澈的湖面,荡漾着醉人的光芒。 两个人并肩走着,像是有安静的钢琴曲,在她们的背景里轻响。 第88页 宋玉诚的体温,是秋天里最温暖的东西啊。 * 刁书真和宋玉诚两个人都不懂什么玉石,只是来回晃来晃去,左看看右看看。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玉石,很有几分赏心悦目的味道。 这里的人有些多,宋玉诚生怕刁书真在人群中给挤没了,于是一直拉着她的手。 刁书真更是大胆,直接与宋玉诚十指相扣,惹得对方耳间一片微红。 “老妇老妻了怕什么?”刁书真的唇轻轻地擦过,宋玉诚的耳廓。 “今天晚上再收拾你。”宋玉诚咬了咬牙。 * 她们看够了花好月圆龙凤呈祥或是白玉观音的现代玉器,于是转过几个弯,离开喧闹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展台的转角边。 那里是一枚出土的古玉。呈新月形,在灯光之下悠悠的发着光泽。 两个人刚停下脚步,有一位解说员小姐姐走了过来。 “这是玉琀,是古人放在尸体的口中。人们笃信,只要将尸体的孔窍都用玉石封住,便可以让尸体不朽不化,羽化而登仙。”解说员的声音空灵,像是山谷间无人处飘来的一阵歌声似的,在晨雾里迷濛不清,“所以在市面上遇到类似的玉可千万不要佩戴啊。” 刁书真眯了眯眼睛,与宋玉诚对视了一眼。 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像贾宝玉那种含玉而生的玉有没有呢?” “那只是神话传说而已。其实只是其母王夫人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而编造出来的传说神话而已。”解说人员极有耐心。 刁书真笑了笑,显然不觉得这这个回答有什么稀奇的。 可能是她笑意里流露出了几分不以为然,解说员小姐姐加快了语速,颇为神秘地说:“听说过金丹元婴吗?” “当然,这不是玄幻小说常用的设定吗?”刁书真扬了扬眉,毕竟是个年轻人,这些东西她还是很清楚的。 “有人说修道的人结成了金丹,是在体内形成一颗实质的玉石。而将这个玉石取出来是能有保存魂魄的作用。肉身总是易腐易朽的,然后魂魄如果有合适的容器来盛记的话,却能够永垂不朽。”解说员小姐姐看她们都是年轻人,又异常亲密,好奇心起,于是尽情地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跟她们说,“当然了,这些都是不靠谱的传言而已。人体结石只是种种矿物质在人体的某个器官之中,病态的富余的结果。” 刁书真却无暇听她细说,她的脑子仿佛轰隆一般炸开,心想,难道兇手杀人竟是为了如此? 她心中惊讶面上却分毫不露。于是,她只是笑笑说:“这些都是古老的传说而已,怎么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中呢?” “古老是古老,但传说可未必就只是传说了。相传这个术法为葛玄子所创,而据说要实行这个转移魂魄的术法,需要不同属性的‘金丹’,也可以说是人体结石才可以。”解说员压低了声音。 刁书真去看她的眼睛,却只见到她的眼神没有什么焦距,仿佛高度近视的患者似的,眼睛看向这个地方,目光却落在茫茫的虚空。 她蓦地觉得有点渗人,于是攥紧了宋玉诚的胳膊。 “五色玉?”刁书真喃喃道。 “青赤黄白黑,这5种颜色。”解说员小姐姐科普道。 在回去的路上,刁书真一直陷入了沉思之中。 “太荒谬和离奇了。”宋玉诚察觉到刁书真的心事重重,揉了揉她的发顶。 但是这种说法却和刁书真的犯罪心理画像不谋而合。 现在回想起来,在案发现场,总是洋溢着一种诡异的狂喜。 兇手似乎有些不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模样。那种奇怪的狂喜和兇手冷静细緻的犯罪风格,以及天衣无缝的犯罪现场,存在着天然的矛盾。 仿佛兇手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似的。 刁书真能肯定,完成这些案子的兇手只是一个人,但是却似乎有两个人格存在似的,一个狂日的人格负责在案发现场杀死了被害人,而另一个清醒冷静的人格来负责清理事后的痕迹。 兇手本人是个巨大的谜团,所以这些案子才会显得如此的错综复杂而又自相矛盾的痕迹? 如果兇手的两个人格之间存在矛盾的话,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兇手固执于要人体结石,执着于某种虚无缥缈的传说。 因为她大概知道这具罪孽深重的身体以及这个社会身份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长期存留着的。 而唯一的办法。 或许是去体留魂,保全自己的魂魄。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回来了,恢復更新啦~第三卷 完结倒计时啦~ 第45章 木屋 如果是这样, 刁书真对于兇手的兴趣又增加了很多。 这种矛盾之极又血腥诡异的兇手,对于任何一个犯罪心理学家来说,都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或许,那兇手身上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人格魅力。 这么形容一个兇手似乎不太合适。但这是此时此刻刁书真脑子里冒出来的最适合的评价了。 而凭藉着种种迹象和难以言说的直觉, 这个兇手和陶燃锦之间似乎存在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这个事实没有让刁书真恐惧或者担忧。 相反, 她对于这里面的故事, 是越发的感到好奇了。 第89页 但是因为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刁书真不知道在专案组里,自己该信谁,还能信谁。 她还没有将自己计算出来兇手所在之地的事情, 告诉陶燃锦。 也许, 谁都不可信,包括宋玉诚…… 刁书真抿了抿唇, 竭力将这个阴暗的念头逐出脑海。 此时已是深秋。 深秋的夜里愈发的寂静, 能听见秋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刁书真坐在灯下,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 她的手腕和手肘上沾了不少的墨迹, 脸上也带上了一点,在颊边落下俏皮的影子。水笔落在纸质的地图上, 渗开的墨迹勾勒出了兇手的足迹。 在冷白的灯光之下,极其安静的室内中刁书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唿吸声。这生命体徵仿佛能接收到兇手微弱的电波似的, 渐渐同对方的频率所趋同。 笔墨在数学公式中游走, 沙沙的声音盖过了外面渐响的风声。 s/mx=(∑xn)/c s/my=(∑xy)/c【1】 …… 刁书真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纸, 她目光灼灼, 如果精神也能化作为实质的能量的话, 这张纸大概早就燃烧起来, 化作了一缕青烟。 其实从犯罪学的角度来说, 大多数的作案人都是随机选择作案地点的, 但是这些选择与其对空间的感觉风格相关【2】。 抽丝剥茧,循迹追踪。 刁书真凭藉着中中心图解法,根据之前发生三起案子的谋杀地点计算出了地理中心区域,并因此而推断出了犯罪嫌疑人的居住所在。【3】 刁书真感到意外的是,她所计算出来的,犯罪嫌疑人所在之地,并不是在她预料之中的大学或者说某个街边巷尾的店铺又或者是那种高档精緻的新修小区。 相反是位于靠近城郊处的一处梧桐树林。那里之前背靠着淮岭,是一大片原始森林的所在。伴随着城市的开发,那片森林也渐渐的缩小,最后所剩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片繁茂的梧桐树林了。 刁书真几乎以为自己要计算错了,她仔细的验算了几遍,却没有找到什么疏漏的地方。 是那片树林除了护林员和一些喜欢探险的驴友出没之外,怎么会有人常住在那里呢? 刁书真挠挠头,她忽然涌起一种大胆而刺激的想法,想去一探究竟。 趁着夜色,刁书真离开了家。她关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打开了一盏走廊边的小壁灯。 这样宋玉诚回来的时候就不会磕着碰着了。 刁书真这样想着,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风之中。 在这安静的夜的森林里,这越发体会到秋天的万物肃杀之气了。 刁书真踏着满地枯黄的梧桐叶,尽管她有足够的小心翼翼,可那踏碎了树叶的声音,像是撕碎了纸张般的细微轻响,敲击在她的耳膜上,令她的心跳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刚刚上了一个小坡,刁书真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的右脚脚踝又开始微微作痛。 不得不说,自从宋玉诚搬来和她同住之后,刁书真好吃好睡,骨折是好的差不多了,前不久拆了石膏。 尽管刁书真表面上是讨厌着宋玉诚的管制的,但不得不说,宋玉诚对她的规训就像是幼年时在温暖的软床上,而母亲给她盖上厚厚的棉被。 那棉被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身上,几乎令她动弹不得。可是却足够温暖和柔软,足以让人陷入一场毫无梦境的温软深眠之中。 刁书真这样想着,被秋风吹得有些发僵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又浮起了一丝笑容。 她蓦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赶路之上。 对于宋玉诚,她好像越陷越深了,深到几乎要将她溺毙。 可她却不想反抗。 刁书真越走越深,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走到了丛林深处。 她正打算原路而返的时候,前方蓦地出现了一幢黑黝黝的小屋。 整个小屋只有不到10平方米,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外面没有上漆,木头也是没有抛光的,原生态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简朴。 门是那种破旧的小木门,看上去摇摇欲坠似的。 刁书真四下张望了一番,只有风声依旧四周,静悄悄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铁丝,捅开了木门。 她缓缓的推开了门,避到一边,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拿着枪扫视了一番之后,见里面没有人,刁书真提着的那口气才略略的放下一点。 她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能会在这里面看到森白的人体骨架,或者是用福马林泡着的人体器官。又或者是陈列在木架上,阴森森的或黄或绿的人体结石。 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居然意外的干净和整洁。 就是一张床一张凳子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她了。没有多少人生活过的痕迹。 是地面和桌子上又干净的,没有落下什么灰尘,像那人不住在这里,却又时常打扫一般。 刁书真将手电筒捂在指尖里,借着微弱的光,她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在桌面上看到了一张封在相框里的照片。 那相框表面的玻璃很干净,像是被人时时擦拭一半。 她的脑子里轰隆一下,像是全身的血都一下子往头部涌来了,她听见了自己如同鼓点一般的心跳之声。 第90页 那是三个人的合影。站在左边的那个人脸被黑色水笔刻意的涂去了,看不出面容。是从穿着和身材来看,应该是个惊艷绝伦的女子。 中间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圆脸颊边还有婴儿肥,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是个高中生的模样。她有几分腼腆的看着镜头,像是不太适应照相这种事情。那双大而亮的杏眼看上去机灵的很。 而最右边的那个,穿着警校的服装,身材挺拔仿佛一科笔直的松树。舒朗英气的眉眼,阳光灿烂的笑容,分明就是…… 年轻时的陶燃锦啊。 刁书真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她的指尖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着。 她摆弄了好几下,才定焦出一张清晰的照片。 这时她听见外面传来了蟋蟀的声音,像是有人踏着落叶而来。 刁书真赶紧熄灭了手机的灯光,她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这个时候从窗子里熘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只有床底。 刁书真的手心里溢出了细密的汗珠,一片潮热。她身子一软,侧身躺了进去。细密的灰尘飘落下来,呛得她眼痒鼻痒,只想咳嗽。 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难道是兇手回来了吗? 刁书真的五感,比平时更加的敏锐和清晰。 是兇手吗? 在这么个特殊时期,她居然会来到此处,是带着战利品而来吗? 刁书真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唿吸,但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起来。 她很害怕她的心跳声过大,会暴露她自己的行踪。 在惊慌和害怕之外,刁书真更感到兴奋,肾上腺素飙升,血液在血管里左冲右突,加速奔流。 嘎吱一声,门缓缓的开了,外面萧瑟的秋风奔涌而来,填满了这间空旷的小屋。 谜题,就要揭开。 作者有话说: 【1】地理学的犯罪心理画像,p96页。 【2】地理学的犯罪心理画像,p121页。 【3】地理学的犯罪心理画像,p97页。 第46章 新年 随着大门打开, 凄冷的月光爬了进来,在地上蜿蜒出飘渺不清的白色魅影。 在晃悠的白色月影之中,似乎绵延着一道漆黑的影子,如同在白纸上落下的狭长的墨影。 刁书真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屏住了唿吸, 心脏却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死一般的寂静压在刁书真的胸口,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因为缺氧和紧张发出什么声音。 这种不祥的平静又让人感到极其的烦躁。刁书真的右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枪管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按捺不住, 冲出去和那人对峙, 一决生死。 就算是死也好过这种生死不明的紧张感。仿佛髮丝悬着刀刃垂在脖颈间,又像是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行走。 时间宛如一场漫长的凌迟, 一寸一寸掠尽人的骨肉, 灼心灼肺。 在这种丧失了时间感的紧张之中,刁书真的耳边依旧是一片寂静, 唯有唿啸的风声吹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刁书真的背嵴已经被冷汗所湿透, 她依然没有听到人的脚步声在这个小屋里响起。 刁书真按捺不住,于是从床沿慢慢地探出了头来。 在月光的映照下, 勉强可以看到屋内确实是空无一人的。 刁书真长吁了口气, 她甚至来不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便撑着虚软的腿脚匆匆而去。 精神上的高度紧张, 耗竭了她的体力。在回程的路上, 她再一次路过小山坡时, 不小心踩进了一个落叶堆积而成的坑里。 这时, 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她刚刚骨裂痊癒的右脚传来了一阵锥心的刺痛。 刁书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就这么倒霉,又不小心崴了脚了? 她再一看手上的夜光表,莹莹的指针显示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了晚上11点。 这是宋玉诚和她约定好的门禁的时间。 刁书真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这个点回去,自己如果拿不出合理的理由,估计小屁股又要开花了吧? 上次那一回,她可足足有一天时间没能下床,三天都不敢坐下。 宋玉诚人长得美若天仙似的,手段却毒辣得像个魔鬼。 虽然事后也将她照顾的极好就是了,她那几天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电脑和书本就摆在她的床头柜上,这耐心细緻的程度,大概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出来。 刁书真仰天长嘆一声! 既生刁,何生宋! 刁书真急急地朝家里快步地走去。如果有哪位医生在这里,大概会觉得十分的惊讶。 就凭她还没好透的骨伤叠加上刚刚崴到的右脚踝,就能走得这么快,简直是健步如飞似的。 刁书真的心里忐忑极了,这种忐忑甚至远甚于误以为兇手要进到木屋里来。 刁书真默默地,对月合十,嘴里嘟囔着。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三清道尊,保佑我比宋玉诚先到家吧! 求求了! 等到刁书真拖着一条伤腿,火急火燎地赶到。楼下的时候已经远远的看见家里亮起了灯。 那温馨的灯光将宋玉诚的影子投在两人一起选的淡蓝色星月窗布之上,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 第91页 刁书真的唇角不由自主的绽开了一丝微笑,她在楼梯上踏上了两步,又恍然惊觉似的默默地收了回来。 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刁书真在楼下徘徊了很久,好像是有三急却等不到洗手间的倒霉蛋。 怕什么,和宋玉诚老实承认错误就好。她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不成。 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看到自己这么一身狼狈的回来,还弄得旧伤復发,宋玉诚一定会很生气。 不,不是生气,是会暴怒。 这种暴怒大概不是一个小屁股就能平息的。 至于老老实实地交代实情…… 刁书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从心底里掐死了这个想法。 她都可以想像到那幅画面。 “嗨,宋玉诚啊,我这么晚回来,因为我到可能是兇手住宅的地方给摸了一圈。你看我还发现了线索呢。就是中途差点以为兇手回来了,在床底下躲了一下,所以才弄得这么狼狈的。你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刁书真的嘴角微微抽搐,就这欠揍的模样——不,都不用宋玉诚出手了。 她自己都想把她自己好的那一条腿给打折了。 这个时候脱力的疲惫和脚上的疼痛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抱着自己的外套在楼梯间坐了下来,靠着楼梯的栏杆。 她刚刚坐了一下,地上的凉意渗了上来,她打了个哆嗦。 可到底盖不上精神上的疲惫,她迷迷煳煳之间就睡了过去。 宋玉诚左等右等,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之声从楼梯口传来。 宋玉诚嘴角含笑却又抿了抿唇,将那笑意收了回去。 公然违反家规,这不是等着调~教吗? 哪知道她左等右等,墙上钟錶的指针都滑过了一课,还是没能听见刁书真的敲门声。 宋玉诚心中担忧,于是推开门。 只见到在昏暗的走廊灯下,刁书真怀里抱着一件墨蓝色的风衣,头歪着靠在楼梯生锈的栏杆上。 居然睡了过去。 这睡姿可不怎么舒服,刁书真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下眼睑上投下细密的光影。她蜷缩在那里,成了小小的一团儿。 睡着的刁书真没有平时那聪明狡诡的劲儿,软软地团在那里,像是个皮薄汁多,馅甜的糯米糰子,让人只想啃上一口。 宋玉诚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怒火,倏地熄灭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极其温柔地将刁书真抱进了怀里。 “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去哪里了,就不知道喊我一起?改天再收拾你!”宋玉诚咬了咬牙,幽凉的眼瞳里掠过一丝凉意,但动作却细緻得像是在摆弄一件极其珍贵的瓷器。 刁书真迷濛之间,似乎想睁眼。 但宋玉诚的怀抱是极其温暖和熟悉的,让她警戒心全无,眼皮子微微动了动,反而陷入了更香甜安稳的睡眠之中。 察觉到了对方的依赖和信任,宋玉诚阴沉的脸色彻底地和缓了下来。 这傢伙总能勾起她心底里对离别的不安,这不安又转化成了燎原的怒火。 但神奇的是,她又能将这怒火平息下去,化成柔情默默,如水般的温柔。 这小东西不会是老天生来克她的吧。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宋玉诚从不迷信。 但此时此刻抱着刁书真朝家里走去的时候,宋玉诚的脑海之中依旧不由自主的掠过了这个念头。 那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刁书真有了种如梦似幻的神奇感。 首先,自己计算出了兇手可能所在的区域。那本该无人居住的区域却真的有了一间木屋,自己还在里面,找到了疑似兇手和陶燃锦年轻时候的合影。 然后,自己听到了脚步声,等了许久,门外却空无一人。 最后,自己心惊胆战地睡在了走廊里,第二天早上醒来,却不知道怎么就和宋玉诚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自己还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脚上的崴伤裹了新的药膏。 最最神奇的是。 宋玉诚肯定知道了什么,却没拿家法伺候她,似乎是在等她,坦白从宽。 刁书真挠了挠头,皱了皱眉。 不知道该找一个什么样的藉口,才能把宋玉诚给煳弄过去。 偏偏对方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她就对自己是说实话还是说谎把握极其之深。 要是自己还没开口,宋玉诚就知道自己要编什么谎。 于是这几天刁书真都装作加班很忙的样子,待到很晚才回家,等宋玉诚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要不就是趁着宋玉诚加班的时候,早早的熘回家。然后枕头一沾就唿唿大睡。 但是这个法子註定是拖不长久了。 在所里两人碰面的时候,刁书真几乎都能感觉到,宋玉诚凌厉的目光划过了她的后脖子,那森然的冷意,像是要洞穿颈椎骨似的。 刁书真只得默默地拉起了领口,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路边的梧桐树叶渐渐落尽,秃秃的枝桠直指向灰濛濛的天空。 冬天悄然来临。 转眼之间到了元旦的前夕。 不幸的是,案子的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解决。陶燃锦日夜风里来雨里去,身形消瘦轻减了几分,更凸显出她刚毅果决的气质。 但在这不幸之中,依旧可以找出一点幸运来。 第92页 或许是到了水冰地彻的冬天,万物蛰伏,仿佛是为了顺应天时似的,兇手也悄无声息。 刁书真和陶燃锦预料中的下一起案子,迟迟没有发生。 连带着对于那两个可能被害人的监控也松懈了不少。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刁书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于是留在所里,整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收集的信息。 她之如此卖力的工作,也是因为宋玉诚此时也没有回家。 “陶队这么勤奋呀。”刁书真捕捉到陶燃锦的身影时,打趣道,“不和男朋友一起去跨年?” 陶燃锦撇了撇嘴,笑着说:“你看我像是有男朋友的样子吗?倒是你不和宋法医出去玩儿?” 这下倒是,换了刁书真尴尬了。 此时此刻,值班室里刺耳的电话铃声蓦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室内来回延宕。 两人一惊,陶燃锦抢先一步接了起来。 “喂喂,是开陵市公安局吗?”电话的那边传了张某急促的唿声,他惊恐万状:“有人在砸我家的门!” 紧接着电话的那头似乎传来了砰砰的砸门声。 声音很是可怕,像是有人在拿斧头敲击在铁门之上。 “你的位置?”陶燃锦眉头紧蹙,声音迫切,那边却已经没了声音。 第47章 失踪 “糟糕, 明天是元旦。在外地的张某回来过节了,现在在花园小区。”陶燃锦看了一眼手机信号的定位。 “兇手难道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侦查员小陈诧异道。 “杀一个也是吃花生米,杀两个也是。到了兇手这种程度, 估计什么都顾不上了吧。”陶燃锦也觉得这样单刀直入的做法不像是兇手的作风, 但是此时的她没有心情废话, 吼道,“一队,跟上我!” 等到陶燃锦他们一一行人赶到花园小区的时候,见到一个裹在黑色兜帽衫里的人, 拿着斧头正在砍砸着张某家的防盗门。 周围的邻居早就被这巨大的响动声所惊扰到, 有人还偷偷地报了警。但是看这凶煞的模样,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所幸, 可能因为张某做事理亏心虚, 又相当惜命,防盗门是买的最质量最好的钢板, 十分的厚,一时之间也只是被砸的变了形, 然而却没有打开。 陶燃锦示意一队的侦查员埋伏在楼梯口,自己悄悄的从后面绕了过去。随后, 出手如电, 一掌切在他的颈上。 那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手中的斧头落地, 发出噔的一声巨响。 陶燃锦给那人戴上了手铐, 朝她的脸一看, 很是惊讶。 那居然是个年轻的女人, 似乎还有几分面熟。 陶燃锦一愣, 旁边跑过来的侦查员小刘看了一眼,惊异道:“这不是传言之中张某猥`亵过的那个学生吗?” 陶燃锦反应过来了。 大门已经摇摇欲坠,陶燃锦他们踹开大门走了进去,发现张某正在慌慌张张地将床单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准备从窗户那边熘出去。 结果,绳子没系好,还把自己五花大绑了起来。 大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将他解救出来。 陶燃锦他们粗略地了解了这个这次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就是一场乌龙。 当年被张某强`奸猥`亵的那个年轻的女孩精神上受了刺激,于是没有继续进行学学业,也因此没能找到工作。 又恰逢亲人离世,在此种种不幸事件的刺激之下。女孩打算亲手收拾了张某这个罪魁祸首。 而这一系列的行动,又被张某误以为是连环杀手找上门来。 这么一出闹剧之后,陶燃锦见手下人能将后续的事情处理得相当妥帖,于是自己悄悄熘到一旁的避风处抽根烟。 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不由得面色一变。 “什么?你说光宇失踪了!”陶燃锦面色一凝,“二组的人呢?二组人跟丢了?” 这一个个的都不令人省心。 光宇对他们的猜测一直嗤之以鼻,其实在知道兇手可能是个女人之后。 “我需要什么保护啊?难道你当我这一身肌肉都是白练的吗?”他拍着自己强健的肱二头肌,嘲笑道。 “他来了正好。我会会他。要是是个男的,正好抓住了给你们警方啊,我也算是见义勇为。要是是个女的……”光宇顶着那对三角眼,淫邪的地笑了起来。 陶燃锦对这个人是相当地厌恶,无奈他是个钓兇手上钩的好鱼饵,于是只是派了便衣在他的家附近暗中蹲守。 因此两人各做各的事情,也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今天是平安夜,光宇去了当地最大的百货超市。那百货超市有八楼,旁边的立交桥又错综复杂,光宇随便从哪一个出口出来都可以直接去任何一个地方。 “艹,这个傻叼,不会真的以为他就可以勇斗兇手吧?”陶燃锦怒气上涌,拨打了几次,他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已经出事了。 “就是你一直在跟着我吧,你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兇手吧。”光宇蓦地转身,正要一拳挥到那人的脸上。 那个人被他打的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到了小巷的墙上,身子绵软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了。 第93页 半天那个小猫崽似的身影,才发出了一声微弱的□□。 “哥哥,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买一株玫瑰花,送给女朋友呀?”那只是个瘦弱的卖花的小姑娘。 脸只有巴掌大,面黄肌瘦的,一头蓬松枯黄的头髮。 塑料纸壳包装好的玫瑰花,各种各样憨态可掬的熊的玩偶,还有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剎那之间散落了一地。 “你有毛病吧?晦气!”光宇走了过去,锃亮的皮鞋碾爆了彩灯,他将玫瑰花踩进泥里,又将那些玩偶踢得远了些。 “不要啊,对不起先生,我马上走,我马上走。”小女孩伸出了瘦小的身子,试图去保护自己的东西。 要是这些小礼物卖不出去的话,她卧病在床的奶奶就没有医药费了。 现在已经被光宇弄得脏兮兮的了,她竭力想保住剩下的东西。 一只脚踩住了他的指尖,脚下用力。 小女孩哀嚎一声,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小女孩在心里无声的求助着,可在这个冰冷的夜里的小巷里,谁会经过这样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子。 谁又会管一个像是乞丐的小女孩的死活呢? 她觉得世界仿佛变成了炼狱,只剩下了那个欺压他的人。 她从那一大簇玫瑰花的底下掏出了一把小刀,勐地扑了上去。 光宇横行半生,从未想到。 自己凭藉着这一身肌肉,仗势欺人,欺负弱小。 最终死在一个小女孩手上,死在一把小刀手上。 他忘了任他再怎么跋扈,他还是血肉之躯。 他是要死的。 他是该死的。 “光宇,已经被杀了。”二组的侦察员哆哆嗦嗦地给陶燃锦打电话。他们一边封锁现场,一边调取了现场的监控录像,还原了案发经过,是忙得焦头烂额。 那个买花的小女孩就站在他们的旁边,不吵不闹,安静地看着他们。 仿佛她只是路人一般。 他们刚庆幸找到了光宇的踪迹。 却已经见到了他横尸遍野的场景。 侦查员将现场的情况转述一遍之后,陶燃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心想这运气真是坏到了极点。 这个新年的前夜,真是太不太平了。 * 刁书真作为瘸了腿的老弱病残,并没有和陶燃锦他们一起行动。 而光宇死后,宋玉诚作为专案组里唯一有证的法医,大晚上的也只能拎着工具箱去干活。 于是,刁书真独自一人,在灯下整理的案子的信息。 自从他在那个小屋里面发现了陶燃锦以及另两个女孩的合照之后,这些天她都在私底下调查着这桩事情。 甚至,也没有告诉宋玉诚。 联想起过往的种种,再想到兇手和陶燃锦之间可能存在有千丝万缕的联繫,刁书真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怅然,她微微嘆了口气。 毕竟陶燃锦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正直善良的存在,可是到目前为止,刁书真都不知道陶燃锦是不是早已经知道兇手是谁,并且私底下袒护了。 而她这些天收集到的信息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那牵扯到了十余年前的一桩旧事。 门嘎吱一声开了。 有人带着晚风的凄清,风尘僕僕地归来。 刁书真下意识以为那人就是宋玉诚,于是头也不抬便道,“回来了,厨房里有一碗刚炖的馄饨,你趁热尝尝。” 那人默不作声,走廊的灯光在他脚下拉出老长的影子。 在那一剎那,刁书真野兽般的直觉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她捡起了横在桌边的警棍,迎面朝那人砸过。 联想起兇手之前犯案的手段,他刻意捂着自己的口鼻,蓦地后退了几步。 那人的面容隐藏在黑色的风衣里,又戴着口罩和墨镜,一时之间刁书真居然辨别不出她究竟是谁,只觉得异常眼熟。 那人一步一步的朝他逼近。 刁书真传起了,口袋里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拨出陶燃锦的电话,就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刁书真用没伤的那条腿一记飞踢。那人腰身一侧,极其敏捷的避了开来。甚至还顺势抓住了刁书真的脚腕。 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轻笑声。 刁书真勐地想抽回自己的脚,却重心不稳,跌坐在沙发之上。 在她用力抽回的那一瞬间,她白的几近透明的脚背上,多了一只极细的麻醉针。 “你不会以为我只会用□□吧?”那人轻声嘲笑道。 刁书真眼前发黑,她的意识慢慢的涣散下去。在最后清醒的几秒之中,她悄无声息地将茶几上的某个纸片拽了下来,塞进了地毯之下。 好像是一只玩偶似的,软绵绵的滑落在地上。 那个戴着黑色兜帽衫的女人轻笑了一声,将刁书真装进自己半人高的行李箱里。 她本要拖着行李箱离去,却顺手拿走了刁书真卧房里放在床头边,那套崭新的警服,而后扬长而去。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宋玉诚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她的手上还拎着温热的牛奶和滚烫的葱油饼。 她暗暗祈祷着,除夕夜还在外面忙活,希望不要被刁书真踹下床来才好。 她又想着,也许明年的今天,可以刁书真回家给自己的父亲见上一见,两人再一起去母亲的坟前。 第94页 她脚步匆匆,精緻无瑕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笑意。那笑容足以让周围未归的人心中一暖,不由得对未来生出了美好的希冀。 宋玉诚满心欢喜地开了家门,却发现里面一片黑洞洞的,悄无人声。 客厅里的小桌子翻倒,上面的笔记落了一地。玻璃杯摔的粉碎,里面的水将笔记浸透,模煳成一片。 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皱褶不堪,似乎有人刚刚打斗过。 宋玉诚默默地退到了门边,拿出包里的鞋套穿上,尽量将现场保留完整。 她急火攻心,一时之间眼尾竟有些泛红。 她的珍宝,她的爱人,她的小狐狸刁书真…… 被人掳走了。 宋玉诚手上用力,她手中盛着牛奶的玻璃瓶不堪重负,爆裂开来。 玻璃碴子在宋玉诚的手上落下几道淋漓的伤口,她却毫无所觉似的。 “刁书真失踪了。”宋玉诚毫无生气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忙活了一晚上,有些头晕脑胀的陶燃锦,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霎时之间,清醒过来。 第48章 渣女 刁书真醒来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双腕被铁链吊高,双足勉强够在地上,借不到力。这姿势很是费力。 她打量着四周,这里像是地底下防空洞一样的地方。她所处的位置, 比地平面还低了几分, 是在一个深约三米, 长宽各两米的蓄水池中。 这里的空气潮湿,光线昏暗,在这寒冬腊月里,更是一阵一阵锥心的冷。她唿了口气, 转眼就在面前凝成大团迷濛的白霜。 这里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 只偶尔有滴水的声音砸落在地面上。这扑面而来的绝望感,足以让人丧失掉任何反抗的斗志, 从而任人摆布。 她是在家里温暖的火炉边上被掳过来的, 她在家里裹着被子,身上穿的很单薄。 就算套上了长袖长裤的警服外套, 也不由得全身颤慄,冻得面色苍白。露在外面的手脚, 皮肤想必已经是青紫一片。 她的手腕和胳膊一阵生疼,大概细嫩的皮肤早就磨破了。要是手腕上出了血, 没准会和铁链粘在一起吧。 刁书真自嘲地想了想, 这姿势和那种菜市场挂起来的死狗没什么区别。 她敏锐地察觉到, 她身上穿着的不是睡衣, 而被那人给换上了警服。 “果然是你。”在看到柳铭烟的那一瞬间, 刁书真眯了眯眼睛, 不出意外地说。 柳铭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就在刁书真以为她是要跟自己隔空喊话的时候, 她的双手轻轻的搭在池子的边缘, 纵身一跃,像是轻盈的猫似的,落在了刁书真的眼前。 柳铭烟拧起了刁书真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刁书真被她看得忐忑不已,她看出了那双狭长眼眸里的恨意。 柳铭烟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冰凉的手从刁书真的颈线划过,修长的手指陷落进肌肤更深更软的地方,逼得她不能顺畅唿吸。 这仿佛情人之间亲近调`情的动作,却让刁书真颤慄不已,毛骨悚然。 刁书真有种直觉:柳铭烟并非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这身皮,在看另外一个人。 “你好厉害呀,刁警官。”柳铭烟冰凉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话语中满是嘲讽之意。 “不知道我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你选做目标?”刁书真抑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战慄。她像是一只被打湿了羽毛的幼鸟,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柳铭烟仔细的观察了她一会儿,银色方框眼镜挡不住她那双凤眼锐利的眼神。她凤眼上挑,微微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虽然绝美,在此时此刻的环境下,却让刁书真从心底里透出一份凉意。那是阴险歹毒的猫,见到一只生命力顽强的耗子,起了玩弄之后再生吞活剥的眼神。 这个刁书真很是有趣。她的体格较寻常人或许还差上几分,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通过警校的考核的。 是格外的细皮嫩肉,吃不得什么苦头。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处在完全弱势的情况之下,依旧是眼神清明,头脑灵活。 这样的一个人,在其她所有人对她所做下的一切毫无头绪的时候,不光推测出了她就是兇手,还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 可惜,她是如此的孱弱不堪啊。 用不着什么手段,自己双手合拢掐下去的话,她就会丧失了智慧的灵光,成为一具软绵绵的尸体。 柳铭烟将手移到刁书真的颈侧,不紧不慢道:“你还记得你曾经做过心理调查,并且鼓励她考成人高考,成了大学生的那位曾在洗浴中心工作过的女人吗?” 刁书真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半响才道:“张絮絮【1】,她后来不是已经去上大学了吗?” “她死了。”柳铭烟虚虚地扣住了刁书真的颈侧,将对方的生命拢在自己的手中。 “什么,怎么会?”一时之间,刁书真惊诧莫名,瞪大了眼睛。 这消息来的太过震撼,令她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得追问起柳铭烟来。 “你刚刚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将你选做目标吧?”柳铭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用刀侧拍了拍刁书真的脸颊,这个动作有着说不出的侮辱的味道,仿佛是猎人看着被吊缚起来毫无还手能力的猎物,于是可以肆意玩弄。 第95页 柳铭烟似乎也觉得冷,她手中银色的打火机火光一闪,点了支女士的香菸。烟雾裊裊之间,柳铭烟的面孔像是供奉在龛上的神佛,看上去仿佛生了几分悲悯。 “你是不是以为,因为你的聪明才智发现了我是兇手,所以我才要将你抓来,杀人灭口?”柳铭烟吐了个烟圈。 她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打底的白衬衫,戴着银色金属框线的眼镜,说不出的清冷和神秘。 “我还不至于这么自大。”刁书真生怕刺激到她,于是含煳其辞道。 “你薄情寡义,始乱终弃,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啊。你既然没有办法善始善终,就别鼓励她去考什么大学,成为什么大学生。” “你给了她虚无缥缈的希望,最后却证明那是一场华丽的梦境。她还不如普普通通的,活在泥泞和尘埃里好了。” “我……”刁书真一时语塞,这个消息令她过于震惊,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其中的悲伤。 “你们查案的时候,甚至都只知道张明尘的流言害死了大学里药学系女生虞昙。你们甚至不知道,也还有一位女生,因为这则流言而死。” “不对,对于她的出身来说,这并不能单纯的只能算是一则流言,反而像是个事实。” “因为她只是个通过了成人高考来专升本的学生。在你们的眼里,她大概连正式的大学生都算不上吧。” “我没想到……”刁书真垂下了眸子,她的语气里满是苦涩,“竟然会这样。” 那时候的她调查张明成一案的时候,只顾着查找兇手以及为江霞掩盖那一桩投毒的事实。 她哪里会想到这背后居然隐藏着另一条生命呢? 而且,这条生命,同她并非萍水相逢…… “是啊,你没有想到,因为你有限的注意力再也没给过她哪怕一点边边角角。”柳铭烟的语气凉薄,她一字一句道,“那时候的你忙着做什么呢?你忙着和她撇清关系,以便在你的好亲亲送法医面前装作一个纯清纯无辜的样子。你忙着和宋玉诚卿卿我我,你努力查着这桩案子,忙着洗白自己的出身,好和宋玉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你哪里还会想到你曾经帮助过却又抛之脑后的人呢?”柳铭烟的话宛如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刁书真的心上。 “我没有!我以为她前途光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而……查案,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刁书真急急地辩解道,只是比这辩解到底弱了几分。张絮絮的死让她心里填满了愧疚,让她生不出什么心思为自己辩护。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在她的忽略和无视下死去。 “笑话!”柳铭烟的眼神剎那间兇狠了起来,他恶狠狠道,“我杀那个该死的骗婚的男同性恋的时候,他也说他是迫于无奈的,是迫于社会压力。我杀张明尘的时候,他说他只是好玩,是无心之失。等我杀褚生的时候……他大概没觉得他有什么错误,直到我亮出斧头的前一秒,他还觉得我是送上门的猎物。” “而张某吗,他猥亵了他的学生,却不想他的学生终有一天拎着斧头会上门。” “那他的学生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患上了精神疾病。发病之期,没有自我控制的能力,就算杀人也不会被惩处的。”柳铭烟阴恻恻地说,“虽然这次警方是救下了他,难道警方能救他一辈子吗?” “至于光宇,他现在大概也死了。”柳铭烟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远超过漂亮的范畴,哪怕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之下,他那一笑也依然有着夺人心魄的魅力。 “光宇他家暴妻子致死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他的妻子,有个从小就被家里人遗弃的妹妹吧。这个妹妹被一个病弱的老人收养了。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也就是做点卖卖花之类的小生意。” “小姑娘胆子小的很,杀人报仇的事情是不敢做的。可谁让你光宇,自寻死路呢?” 刁书真还不知道新年前夜所发生的事情。但光听柳铭烟的描述,她心中惊惶,她没想到自己选出来的两个人,或许都死在了这个晚上。 “刁书真啊,你就和这些男人一样傲慢自私,自以为是。”柳铭烟的手中的刀格外锋利,她只是拍在刁书真的颈侧,凛冽的刀锋却已经刺破了细腻温软的肌肤。 有温热的血,慢慢地滑进了刁书真的领口。 她手中的寒芒一闪,眼看就要将刁书真纤细脖颈上的血管和气管一道划破,甚至余力不消,还可以划断她的颈椎骨。 刁书真绝望地闭了闭眼。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她脑中一片清明,灵光一闪。 她睁开眼睛,放手一搏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杀人了。” 柳铭烟手中的刀一抖,将她脖颈上的创口拉得更大了些。 “是为了陶燃锦吗?”刁书真看着柳铭烟,眸子清亮赤诚。 作者有话说: 註:是在第四章 第49章 魂魄 在片刻的惊愕之后, 柳铭烟的面色恢復如常。 她狠狠地捏住了刁书真的下巴,强迫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对你很失望,刁书真。你说出我是兇手,难道就是靠猜测的吗?你就这么点水平?”柳铭烟的眼睛里漠然无情, 看着被她制住动弹不得的刁书真, 像是神明在俯瞰一只蝼蚁。 第96页 “你就是814连环杀人案的兇手!”刁书真用的是肯定句。 “废话!”柳铭烟不耐烦起来, 冰凉的皮手套拍在刁书真侧脸上,力道虽然不重,但是在白嫩的肌肤之上,落下一个鲜明的印记, 看着触目惊心。 “我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陶燃锦……”刁书真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她生怕一句话说错,激惹到柳铭烟, 弄得自己立马性命不保。 “刁警官, 不要想着拖时间哦。”柳铭烟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嫣然一笑。 她转身走到池壁边, 摸索到一个铁质的开关。她将全身的体重挂在上面,缓缓开启了那道开关。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械摩擦声音之后, 刁书真惊恐的发现,有冰凉的水顺着池壁的四面八方, 向下流淌而来。 那水流的速度相当之急, 转眼之间已经没过了, 她们的脚踝。 “亲爱的, 很惊讶是吧?”柳铭烟舔了舔淡色的唇, 神色之间掠过残忍而嗜血的光芒, 她像是逗弄一个小孩子般, 天真而又冷血道, “这里原来可是一间水牢。要是在水流没过你的头顶之前,你没能准确猜出我的犯罪动机的话……” 柳铭烟的身形矫健,她纵身一跃,一脚先踏在池壁上的凹槽之中。借着这一跳之力,双手已经攀上了池边。 在汹涌而来的水流还没来得及没过她的鞋面之时,她已经站在干岸上,饶有兴味却又毫无感情地盯着刁书真了。 刁书真垂下头,脑子飞速地运转起来。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之中掠过了无数的念头,来自本能的绝望和恐惧,却像是罩在她身上的巨大缚网一般,扼住了她的唿吸。 对于柳铭烟和陶燃锦之间的关系。是否真如她所想,按照她现在手头上掌握的线索来说,刁书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刚刚之所以语出惊人,不过也只是生死关头的灵光一现罢了。 因为柳铭烟费了如此大的劲把自己掳来,按照对方的说法来说,是为了给张絮絮报仇。 可如果是这样子的话…… 那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特意换上警服呢?警察这个身份对于柳铭烟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直接将自己杀掉了事,反而将自己吊在这里百般折磨。 是想让自己说出什么呢? “刁警官,你可快点呀。这里可是地下,你的好亲亲宋玉诚,可是没那么快就能找过来的呀。”柳铭烟居然在池边坐了下来,悠长的腿一晃一晃的,像是坐在鞦韆上一般悠闲。 “等到宋法医赶过来的时候,倒还能捞到一具冰凉的尸骨。也对,这不就是她的专业吗?还可以顺手给你验上一验!”柳铭烟嘲讽道,“可惜我们的刁警官死的可不怎么光荣呢,溺死嘛……” “就是水没过胸口的时候,你的肺叶已经渐渐的不能扩张了,像是绳索缚在身上,一点一点将你肺中原有的空气挤压出去。” “没过你口鼻的时候,你本能地会抬头,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可终究冰凉的水会倒灌进你的口鼻。” “这些水呛进唿吸道和消化道的时候,比辣椒水还要滚烫灼人。你本能地咳嗽着,却只是加快了这个窒息的过程。毫无希望地挣扎抽搐,最后向着万劫不復的黑暗永堕下去……” “你给我闭嘴!”刁书真抬起头来,嘶吼出这句话来。在那张苍白虚弱的小脸上,她的眼睛亮的惊人。 冰凉的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的脚踝浸在寒冬腊月的冷水里。最初锥心的疼痛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毫无声息的麻木和冰凉,将浑身的热度夺去的冷意。 她本能的颤抖起来,带动着铁链,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也许还没等到溺亡,她就会冻死在这里。 可哪怕是这样,她仰头看着柳铭烟的时候,神色间没有半点乞求讨饶的意思。身体的极度脆弱和精神的倔强不屈构成了鲜明的反差。让人钦佩她胆识的同时也想将她狠狠地蹂`躏凌`辱。 “我原本以为,你杀了那些人渣,是因为你想要替天行道,维护社会的公义。”刁书真喘了口气,她的声音略有些虚弱,可还是一字一句道,“或者你是为了陶燃锦。你知道陶燃锦的宏图大志,可她因为性别的限制,在仕途上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你想做下一起天大的案子,让陶燃锦来侦破,从而让她更上一层楼。” “说下去。”柳铭烟携在双指间的烟明明灭灭的,神色之间多了几分兴味。 “可这些都只是表浅的现象,你杀人后摘掉死者的器官,是为了收集一种叫做五色玉的东西。” 柳铭烟晃动的双腿蓦地停了下来。她双手撑地,似乎想要站起来。 “五色玉却并非一块玉石,而是由五种不同颜色的玉石拼凑而成的。这些邪恶的东西,也不是真正的玉,而是人的血肉孕育出来的结石。”刁书真的额发垂落在眼前,黑髮愈黑,越显得她面色苍白。她几乎要站不住,却竭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 “所以你犯下了三起案子,然后又利用你手中的信息,指使他人去犯下第四起和第五起案子。本来到此为止,应该结束了。可或许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你将我选作了最后一个被害人。” 第97页 “可你没想到的是,我身上的玉只有半块,而我也不是这块玉的主人。”刁书真勾了勾嘴角,嘲讽笑道。 柳铭烟的神色微微一凝。 柳铭烟轻轻笑了笑,那笑意说不出来的冷,像是刁书真说的一切都对她没有任何的触动,只不过是在说一个玄奇诡秘的故事罢了,“这些噁心该死的东西是从那些骯脏的人身上收集而来的,难不成还是什么明珠美玉吗?” “不是明珠美玉,却是你实行邪术最重要的东西啊。你是为了实行转移魂魄的邪术。五色玉能承载魂魄,只要被人佩戴在身上,其中所蕴藏的魂魄,就可以永远伴随在那人身旁。”刁书真仰起头来,冰冷的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腰际,让她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 濒临死亡之时,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眼神清亮,像是能倒映出这世界上一切的魑魅魍魉。 “你说什么?”柳铭烟波澜不惊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惊惶,“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因为你不惜用生命去爱陶燃锦啊。你想抓的根本不是我,你想□□想绑缚起来的人,是陶队陶然锦啊!”刁书真瞭然地笑了笑,胸有成竹道,“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像的更加深。” “你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你在仗着你那些心理学的知识,瞎矇乱猜。”柳铭烟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似的,突然暴躁起来,她愤怒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十余年前你和陶燃锦是恋人,因为一起误杀案,你和陶燃锦分开了,并且她再也无法接受你!”刁书真的声音坚定,盖过了柳铭烟的声音。 那是一种彻悟对于混沌,真诚对于虚伪的碾压。 “从那之后你刻意控制自己的本性,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你不希求能得到陶燃锦的原谅,却仗着你们还有可能和好的渺茫希望而活着!” “胡说!”柳铭烟歇斯底里道。 水流已经漫过了刁书真的胸口,她要喘不上气来了。 “我查到了十余年前的案卷,按照上面的记载,你们俩共同资助的女高中生视为妹妹曾欢,死于自杀,自杀的方式是用水果刀捅穿了心脏。而你们两个当时都在场。” 刁书真悽然一笑,“谁会用捅穿心脏这种极其痛苦的方式自杀呢?”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给我闭嘴!”柳铭烟吼道,她面上的神色扭曲,犹如厉鬼。如果不是水池即将淹没,她要跳下来,扼住刁书真脆弱的脖颈。 “十余年后,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你无法控制你残忍嗜血的人格。是在众人眼中老好人的你故态復萌,做下了第一起案子。”刁书真的面色因为缺氧而浮起了一点病态的潮红,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无情道,“于是你索性自暴自弃,将错就错。你将你们可能在一起的,希望赌在了那个转移魂魄的邪术之上,因此犯下了后面的事情。” “我能怎么办?老天不幸将我生成了女生,又给我生出了这样的人格,我该怎么办呢?如果我不牢牢地抓住她,我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啊。”柳铭烟尖声怒吼道。 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仿佛是一匹被人抢走了嘴中血肉的孤狼,在雪地中长声咆哮。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陶燃锦比你想像中的要更爱你。”刁书真被迫仰起了头,如同一只垂死的天鹅。 可在越来越高的水位之中,还是有少部分的水渗进了她的鼻腔。在火灼般的痛苦之中,刁书真连连咳嗽,呛得泪眼朦胧。 可这个垂死之人看向柳铭烟的神情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说谎!”柳铭烟的声音在颤抖。似是难以置信,又似是惊喜若狂。 “早在第二起案子发生之后,我就刻画出了你的心理画像。”刁书真的语速加快,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已经不求自己能生存下去,或者祈求柳铭烟一时心软,放她一条生路。 她就像是将自己刺穿在荆条上的鸟儿一样,完成最后的绝唱。 “那她为什么不来抓我?你不要告诉我,她还对我留有什么余情,她那个人……向来公道无私的很。”柳铭烟眼尾泛红,如同薄情而艷色的鬼,要靠着心上人的血肉来饲养。 “与其说她对你留有余情,倒不如说她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刁书真嘆了口气,“哪怕我给出了如此相近的画像,她从潜意识里就不愿意相信你就是兇手。” “那是她痴傻。”柳铭烟声音沙哑,强辩道。 “陶队这样清正的人,她绝不可能有意识的偏袒你。”刁书真摇了摇头,轻嘆道,“可是无意识间的偏袒,却更能绕过我的观察力,将我导向歧途。” “陶燃锦说兇手是採用五行杀人的方法,因此证明兇手一定具有某种宗教信仰。我认为她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将这一条加入了我的心理画像之中。” 死亡的水流已经渐渐的逼近了刁书真的唿吸,她仰天长嘆一声,温热的白气消散在冰凉的水牢里,转眼之间化为无形。 想不到今日竟然死在这里。 宋玉诚…… 想到宋玉诚,刁书真的眼眶微热,有莹然的泪光为水流吞噬。 第98页 刁书真不愿意在柳铭烟面前示弱,她忍住泪眼,遗憾道:“可惜,你柳铭烟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人。你会有什么信仰呢?因此你完美地绕过了侦查员们的筛查。” “你手辣心黑,哪怕到了无路可走的关头,你想的也是利用你的专业知识利用邪术,让自己的魂魄存留下来。” “你在无意识犯下第一起案子之后,你从没想过自首,或者挽回这一切。” “我有什么错,那些人就是该死的。”柳铭烟不屑地看了刁书真一眼,“像他们那样的社会渣子,死在某个犄角旮旯,三年都不会被发觉。” “还不如死在我手上,给我铺一条路。”柳铭烟凉薄地说。 “你辜负了陶燃锦啊!”在开口说话之间,冰凉的水流灌入了刁书真的胃袋。 她咳嗽起来,却只诱导着更多的水灌入她的体内,如同千万只邪恶的手,拉着她堕向无间地狱。 水流没过了她的头顶,一连串的水泡溢出。要是孤独无依的魂魄,飘向渺然无际的苍茫虚空。 作者有话说: 柳铭烟和陶燃锦具体的故事在番外里啦~ 第50章 寻人 就在刁书真的意识即将陷入到无边的混沌之中时, 一股大力拽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拖离水面。 潮湿的空气疯狂的涌入,刁书真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她唇色发白, 嘴角边的粉红血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尽管脖子以下还是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而空气流入的唿吸道有种火烧火燎般痛感, 可刁书真依然有种死里逃生的眩晕感和幸福感。 “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切的?”柳铭烟掸去了手套上的灰尘。她拉动了水牢旁的机括,铁链滑动,将刁书真吊高了半米。而不断涌入的水流也随之停下。 “是根据犯罪现场的风格来的。”刁书真面色惨白如纸,越发显得她眼睛亮如星辰。 “你犯罪的风格, 有种混乱的感觉。这是一种超越于理性的直觉, 如果非要用语言来表述的话,好比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协同完成了前三起案子。”说起专业的知识理论, 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 刁书真依旧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你作案时不受控制的狂喜情绪与你打扫现场时的冷静自制,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 “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并存于你的身上, 不由地让人怀疑你身上存有两个不同的人格。” “犯罪是技术与艺术的精绝结合。”柳铭烟微微一笑,对于刁书真的话很是贊同。 那张笼罩在烟雾里的面庞看上去仙气飘飘, 她欣然道, “光有技术, 那是缺乏冲动与美感的流水线制造品, 充其量不过是到了庖丁解牛这种水平。” “但光有艺术的话, 第二天警察就得找上门来。”柳铭烟空灵的声音迴荡在地牢里, 透着几分鬼气森森。 “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藏身之处的?”柳铭烟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泡在水里的刁书真, 她好奇道,“是因为你怀疑到兇手是我,因此顺藤摸瓜的找到这里了吗?” “不,那时我都不能确定兇手是你。”刁书真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她的体力濒临耗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不过是强撑着精神才不至于昏死过去。 她勉强笑道:“嫌疑人选择被害人和犯罪地点,看似是毫无逻辑,完全随机的选点,实则是逃不过其本人,空间感知的数学规律的。我是靠着计算才找到的。” “就像是你,哪怕洞悉了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了我和陶燃锦之间的陈年往事,也还是逃不过被我杀死的命运啊。”柳铭烟看着刁书真,神色之间充满怜悯。 “真的没有可以斡旋的余地了吗?”刁书真嘆了口气,那点暖气很快消散在了冰凉的空气之中,化成了飘渺的白烟。 这并非毫无骨气的求饶。 而是刁书真误以为,经过了自己和柳铭烟的这一番深入的交流之后,对方人性的一面会被自己所唤起,而杀心会偃旗息鼓。 “当然不。”柳铭烟残忍地笑了起来,她的眼中划过了残忍而嗜血的光芒。她将手中闪烁不定的菸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她无情道:“刁警官,如果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不幸,那可太不公平了。” “你给我陪葬,好不好啊?”柳铭烟如同想出了新点子折磨虐待小动物取乐的孩子,天真无邪道,“想到你死了,宋法医伤心欲绝的模样,就觉得痛快异常啊。” “何至于此……”刁书真几乎要呕出一口血了,她面上的笑容就要挂不住,变成绝望的哀泣似的,“她那样的人,离了谁都好好的,终究会忘了我的。” 几分钟后,陶燃锦带着一队的侦查员,匆匆从夜色中赶来时,看见宋玉诚正跪在地上,循着痕迹翻找着什么东西。 宋玉诚清瘦的背影,几乎要融化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她表面上波澜不惊,面色如常。 可陶燃锦却敏锐地感觉得到,有惊涛骇浪般的悲伤藏在她的镇静自若的外表之下。像是一块美玉,虽然表面上还是完好如昔的,内里却多了无数细小的裂痕,即将化为齑粉。 她忽然有了种极其恐怖的想法:要是刁书真找不回来的话…… 第99页 宋玉诚大概也活不成了。 然而,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陶燃锦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负面想法和情绪,她指挥着个人分散开来,有条不紊地在现场进行搜索。 “这边,玉诚!”陶燃锦循着摔碎玻璃杯和水流的方向,掀开了那一片地毯,在下面找到了一张撕碎的纸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两人打开一看,上面是刁书真的笔迹,所写的地址指向了城郊的梧桐树林。 宋玉诚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骤然之间亮了起来。她像是看见了光亮的飞蛾一样,毅然决然的扑向了火苗之处。 她拽过陶燃锦手中的纸条,火急火燎地向外走去。 “路上我和你细说,快!”宋玉诚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罕见的火气。 救人如救火,陶燃锦也不废话,带着手下驱车前往。 刁书真在做什么? 宋玉诚从来不会过问,是因为她不敢过问。 她害怕她问得过深,这只狡诈又警惕的小狐狸,就会像从前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她和刁书真的亲密关系之中,看似她事事做主,实则她将自己放到了尘埃里。 只是因为这颗脆弱的心脏,不能再承受一星半点失去对方的可能。 所以哪怕发现她晚归,发现她行踪诡秘,发现她伤痕累累,自己却装作耳目闭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似乎维繫着表面和平的假象,就能真正岁月静好,长长久久。 两人携手并肩,言笑晏晏,风雪之中,白头与共。 但是这次将她找回之后…… 不管她怎么哭求,在家里关到听话了才放出去。 宋玉诚咬了咬牙,暗自发狠。 她一脚油门踩到底,仪錶盘上的指针飞速从零飙到180迈,巨大的推背感,将陶燃锦狠狠地拍在靠椅之上。车辆化成了一道银灰色的闪电,风驰电掣般地朝着纸条上的地点驶去。 “是兇手抓走了刁书真?”陶燃锦从宋玉诚的狂野飙车中回过神来,满腹疑云道,“为什么?” 今天晚上的事情,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先是张某的意外被袭,后是光宇的死亡,最后是刁书真的失踪。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暗中谋划好的一样,在暗处埋下了一颗颗的惊雷。 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就点燃引线。 “我也不知道。”宋玉诚的声音里透着无奈,“我总觉得刁书真私底下可能找到了重要的线索,甚至可能和兇手打过照面。” “这怎么可能!她从来都没同我们说起过!”陶燃锦难以置信。 “你可能不信我,但我也只是猜测。”宋玉诚咬紧了牙,锋利的侧脸上透出一丝狠绝,她咬牙切齿道,“我从家中水池的灰烬里发现了一些草稿纸的残片,像是什么数学公式之类的东西。” “我去查找了相关的内容,那些东西像是根据已有的案发地点来推测兇手可能存在之处的公式。”宋玉诚冷然道,“如果说刁书真私底下已经摸到了兇手的家中。兇手反过来摸到我们家中,将她掳走,也在情理之中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瀰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像是水泥石膏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两人都有着共同的疑惑,既然刁书真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为何不将这些信息共享给她们,仿佛是在防备着什么似的。 陶燃锦皱了皱眉,她的脑海之中浮出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想,却并不是因为刁书真的隐瞒而感到龃龉不合。 难道,兇手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她们一行人来到了林间的木屋之中。 此时已是初冬,林间安静无声,唯有众人的脚步和喘息之声打破了沉默的寂静。 皓月当空,星辰寥寥。一轮血色的满月悬在天边,暗淡的月光倾泻在林间,尽是冷淡森然之意。 陶燃锦一脚踹开了木屋的大门。大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大门竟然没有锁上,只是虚虚地掩着,像是主人家早知道客人会来似的。敞开了门户,欢迎他们的光临。 众人大功率手电筒的电光,将室内照的犹如白天一般明亮。 书架之上,摆着三个玻璃罐头,里面泡着的是人体器官。蚕豆型的肾脏,叶形的肝脏和附带的胆囊,以及两只死鱼般的眼睛。 有侦查员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子,福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 “陶队,这……难道是案发现场丢失的那些?”侦查员小陈又惊又喜。 “保护现场,将物证收集起来。”陶燃锦匆忙说道,“留两个人在这里,剩下的人跟我去救人。” 陶燃锦和宋玉诚已经察觉到桌子下面的木板是中空的了。 宋玉诚拿起椅子,狠砸下去,在破开的大洞之下,赫然露出了一条通往未知之处的密道。 仿佛地狱般幽冷之中带着腥气的味道扑鼻而来。 作者有话说: 辛苦破案的二人组,陶队和小宋: 小宋:居然是你老攻抓走了我老婆,你陪我老婆! 陶队:这什么大狗血…… 第51章 輓歌 宋玉诚与陶燃锦对视一眼, 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其余人紧跟其后。 第100页 她们通过一条长长的暗道,推开一道铁门后,前面豁然开朗。 这是个拱顶型的防空洞,大概是被废弃过久, 出入口皆被塌方的山体所封闭, 因此在地图上也没有标註。 看上去, 似乎是兇手探知了这里的所在,挖了一条秘道,通往此处。 她们一行人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行走, 唯恐黑暗之中会射出什么致命的机关, 或者兇手暗中潜藏在某处。 陶燃锦掌心出汗,已是湿润一片。这不是说因为兇手的阴险歹毒和这里的奇诡森严吓到了她, 而是因为, 这种场景让她有了种莫名的恍惚感和熟悉感。 仿佛在梦中曾经见过千百次似的。 她们一群人摸索着,探查着这里的一切。 一个废弃的防空洞, 在当年是个大工程。有用于储物的地方,有用来上下爬动交通的梯子。 甚至有的房间里, 墙上还悬着生锈的铁锁和固定的细钩。看上去仿佛是监牢似的。 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比外面的寒冬腊月更加阴寒刺骨, 勾起了人心底里的恐惧。 这一队的侦查员分作五组, 分头搜索着不同的房间。 陶燃锦和宋玉诚一组, 她们俩摸索着潮湿冰凉的墙壁, 慢慢地接近了这个地下迷宫所最核心的地方。 就在这时。 宋玉诚听到了一声极其熟悉的泣声。那声音仿佛是有人被掐住了脖子, 不得已, 从咽喉深处冒出一点疼痛至极的哀鸣。 是刁书真。 绝对是刁书真。 宋玉诚的手一抖, 她的心跳紊乱了几分。 陶燃锦也听到了这一声声音。 她朝着宋玉诚打了个手势, 两人一起关掉了手中的电筒,朝着那片浓墨似的黑暗扑了过去。 咔哒一声。 女人手中的火机亮起,借着那一剎那的亮光。彼此之间,都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中间是一个盛满了水的池子。 柳铭烟架着面色苍白,身上带着血迹的刁书真,将一把军刺架在她的脖子上。柳铭烟手中的军刺削铁如泥。只需那么轻轻地那么一滑,也许就能将刁书真的脖子连带着颈椎骨一起划断。 作为一个法医,宋玉诚见识过兇手的残忍狠毒。她忘不了在褚生一案中,兇手将人的头颅与身体相分离,只用了一下。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一下。 这一边,陶燃锦腰间别了把手`枪。但宋玉诚出来的匆忙,又是技侦,腰间只有一根警棍。 陶燃锦面色凝重,虽然她的潜意识里早就接受了柳铭烟,可能是兇手的事实。 但真正亲眼所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胸口像是被鼓锤敲击中一般,撞得她几乎要咳出一口血了。 真的是她。 真的是柳铭烟杀死了这么多人。 与陶燃锦纠结而繁复的心绪不同,宋玉诚在看见刁书真的那一剎那,就恨不得立马手刃了兇手,然后带她的小狐狸回家。 她看见刁书真面上和唇上毫无血色,皮肤隐隐有些青紫,头髮湿漉漉的。在这寒冬腊月里,她身上只裹了一件单薄的警服。纤细的脖颈上拉出了一道刺目的伤口,惨白的血肉微微外翻着,血已经凝结成了干涸的褐色。 而且根据中间所在的水池,不难推断,刁书真或许被兇手强行浸泡在水中,又被划破了致命之处的脖颈。 宋玉诚气得面色发青,面上的肌肉抽搐起来,表情狰狞,恨不得啃下那女人的一块血肉来。 可这里环境狭小,施救的难度极大。如果是在外面,或许可以有狙击手的协助,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爆掉兇手的脑袋。 而在这里,却是无计可施了。 “柳铭烟,你真的是814连环杀人案的兇手?”陶燃锦难以置信道。她的手摁在了腰间的手`枪上,却在难以抑制地颤抖。 在黑暗之中,一阵难堪的静默之后。 柳铭烟轻声嘆息道:“不错,是我做下的一切。” “为什么?”歷史仿佛在轮迴,陶燃锦无奈又无力地问出了这三个字。 “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在这里与你相见了。”柳铭烟的声音空灵,像是随时随地要飘散在风中似的,“只是你若是收到了什么来歷不明的礼物,请务必收藏好。” “拜託了……” 柳铭烟的话音未落,宋玉诚手中的高功率手电筒直射向这边,晃花了她的眼睛。 在她下意识抬手去挡的那一瞬间,宋玉诚拔出陶燃锦腰间的手`枪,从柳铭烟没有料到的角度连开三枪,直射向她。 但宋玉诚顾忌着刁书真,于是这三枪都打偏了,子弹砸在石壁之上,溅出刺目的火花。 柳铭烟挟持着刁书真,边战边和她们周旋着,围着水池和她们绕圈。 像是枪声刺激到了柳铭烟,她的手上加力,有小股的鲜血顺着刁书真的脖子蜿蜒而下。 在宋玉诚火力的掩护下,陶燃锦加速几步,踩在池边,跃向柳铭烟所在的另一头。 她落地之后,翻滚了几圈,直直地抱住了柳铭烟的小腿,试图将对方拽倒在地。 而宋玉诚手中的手`枪,也直指向柳铭烟的心脏。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动弹不得的刁书真反压住柳铭烟的手腕,将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军刺向下方略略移动了一些。 第101页 在陶燃锦钳制住柳铭烟的那一刻,刁书真将军刺从自己的右胸当胸穿过,银亮的刀光从柳铭烟的后背透出。 两人如同连体婴儿般,被一道刺穿。 刁书真勐地拔出了那把锐利的军刺,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墙壁之上,如雨般地落了陶燃锦一身。 刁书真像片软绵绵的落叶似的,飘落在地上。柳铭烟捂着自己胸前的伤口,浑身脱力,斜斜地靠在了石壁之上。 宋玉诚似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但是等她跑过来接住刁书真之后,她就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匆忙处理着不断渗血的伤口。 在这样的背景之中,陶燃锦慢慢地接近了柳铭烟。 她已经活不成了。 柳铭烟是右位心,刁书真刚刚的那一下,或许不会要了她自己的性命,但一定会要了柳铭烟的性命。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就算柳铭烟今天活了下来,也逃不过上刑场的命运。 柳铭烟的胸口全是血,她像是个破了口的袋子似的,生命不断地流逝而过。 可她还是那么倔强地站着,眼中的清冷和桀骜从未改变过。 两个人相隔间的距离不过半米,可陶燃锦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像身后的宋玉诚那般,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心上人搂进怀中了。 咫尺即是天涯。 “你还是成了警察啊,真好。”柳铭烟的眸子渐渐涣散了,她像做梦似地轻声呓语道,“抓住一个社会危害重大的连环杀手,连破几起悬案,应该够你更进一步了吧……恭喜啊,陶燃锦……” 柳铭烟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去,她却竭力撑着眼睛,像是要将穿着警服的陶燃锦永远铭刻在在魂魄深处一般。 她的恋人啊。 清正良善,勇敢无畏。 那是光芒所在之处,她荫蔽着纯良无害的人们。 所以,希望她这黑暗,能将这光明送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吧。 柳铭烟合上了眼睛,她向无边的黑暗永远坠落下去,却并不觉得哀凉,像是有人拥她入怀一般,温柔地步入永夜。 她的耳边响起了一声心碎至极的哀泣,可惜她已经听不到了。 宋玉诚忙着抢救刁书真,没有注意到的是: 在这黑暗至极的地方,又是寒冬腊月,居然飘起了数点白色的萤火。远处像是传来了缥缈空灵的歌声,仿佛从仙乡落下的细碎金粉。 而时间到了午夜十二点,满月的银辉从石壁间洒了下来,些白色的萤火跟着月光的指引,缓缓向上,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那地方或许是心之所属,魂之所栖。 白色的萤火映亮了陶燃锦眼中莹然的泪光。她用粗糙带茧的手指,拭去了眼角那一滴本不该落的泪。 那柄刀极其锋利,从刁书真肋骨的间隙刺了进去。一时之间气胸血胸都来了,但幸运的是导致没有刺伤到重要的血管和脏器。 这个伤已经够要命的了。 更要命的是,她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泡了数个小时,除了冻伤之外,差点就要死于低体温症了。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结果脖子上的伤口进了水,立马就感染高烧了。 至于一直反反覆覆没能癒合的骨裂,就暂时不说了。 宋玉诚盯着抢救室里的红灯,攥着手中的半块玉发愣。此时此刻她的心头反而而一片平静,什么念头都没有。 要是刁书真活着,她们就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要是她死了…… 也没有关系,自己默默地陪着她去就是了,总好过受那日日夜夜的折磨。 早知道,自己就告诉她,自己是那块玉的主人,自己是她的神仙姐姐了。 这样也许她就不会为了得知当年的真相,拼命查案,以身犯险了吧。 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一切了…… 宋玉诚没有余力注意到,陶燃锦和她一样,呆呆木木地坐在抢救室的门口,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 刁书真仿佛在经歷一场酷刑。 先是在寒冷至极的冰窟里,她冷得直发抖,转眼之间又被扔进了滚烫的熔岩之中。和每一次唿吸所带来的疼痛相比,脚踝处的骨裂伤简直不值一提。 她的意识陷入混沌和模煳,飘回了在地下水牢中的那一刻。 “宋玉诚这么好的人,她肯定会很快忘了我的。”刁书真悽然道。 “给你那半块玉的人是谁?”柳铭烟转了转眼睛,好奇道,“该不会又是哪位亲亲好姐姐,好妹妹吧?不过按你刁书真的花花习性,这也正常。” “不,就是宋玉诚给的!”刁书真炫耀似的,粲然一笑。 第52章 祝福 “她待你可真好, 这样的东西都交给你了。”柳铭烟喟嘆一声,似有感慨,“我该说你狐媚过人,善于魅惑人心吗?” 说话间她捏起了刁书真的下巴, 反覆端详着, 略微失望道:“这张脸虽然生的不错, 可也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 “我都已经忘记她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想起来,我和她的过去。”刁书真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开口胡说?”柳铭烟放开了刁书真,双手抱在胸前, 皱起了眉头。 “是我在和她的朝夕相处之间, 猜到的。我们既是中年时的恩爱夫妻,也是青春岁月里志同道合的伴侣。”说起宋玉诚, 刁书真的眼里写满了温柔。 第102页 “我呸!”柳铭烟酸熘熘了。 在刁书真的面前, 那种狗血的相爱相杀的误会是无所遁形的。 再宋玉诚告诉她这枚玉的来歷的时候,并且说会将玉的主人引荐给她, 刁书真就已经猜到了一切。 宋玉诚那样的人,心思简单干净, 一望皆知。 如果不是她本人就是那枚玉的主人,她又如何言辞凿凿地说能引荐给她。 除非那人是宋玉诚的知交好友。 可宋玉诚是循规蹈矩的人, 圈子简单。刁书真稍稍打听就知道了那个衔玉而生的人, 名字中带“玉”的人, 便是她了。 真相居然这么简单! 刁书真一直苦苦寻找的人, 就和她朝夕相处, 就睡在她的枕边。 众里寻她千百度,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1】。 “你不会真的以为, 你和宋玉诚能天长地久吧?”柳铭烟饶有兴趣地说。 刁书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她说的都是废话。 “你明明和我是一样的人,你喜欢她,就和耗子喜欢上猫有什么区别呢?”柳铭烟循循善诱道。 “我是不会杀人的……”刁书真有些无力地辩解。 “得了吧你!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柳铭烟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她眼睛泛红,大声道,“不然你怎么会那么了解我?如果不是你本人也如此内心阴暗,你怎么可能会那么了解一个残忍嗜血的连环杀手?” 刁书真沉默了。 她想起陶燃锦曾经对她说过,最天才的侦探拥有和最完美的犯罪者类似的天赋。 尽管刁书真认为这种说法过于理想主义,可她还是备受鼓舞。 然而,若只牵涉到工作和事业还好,大不了再也不做警察这行就是了。刁书真也不是那么死板迂腐的人。 天下诺大,我刁书真尽可去的。 可如果在这其中牵涉到了感情的成分,牵涉到了宋玉诚。 那点细微的不自信就被放大了千百倍。 是啊,宋玉诚美玉无瑕,可自己呢。 我在深海的淤泥里,透过幽深的海水,凝望着洒落在海面上的细碎星影。 我痴心妄想某一天,能摘下那颗最璀璨闪耀的星辰。 “我能控制住我自己。”刁书真强辩道。 “我曾经以为我也能!我也控制了这么多年!结果呢?”柳铭烟语气酸涩。 刁书真不知从何说起。 对于居高临下望着她,将她的性命操控在手指尖,看似是胜利者的柳铭烟。 却无端地让她升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心。 能言善辩的刁书真一时语塞。两人各怀心事,冰凉而森寒的雾气横亘在她们中间,像是一场怎么都走不出的迷局。 “有趣,很有趣。”柳铭烟诡异的笑声打破了这片沉寂。 她的声音空灵诡秘:“我在黄泉路上,等你狼狈而来。” “等你作奸犯科的那一天,你的宋玉诚,会不会亲手杀你呢?”她蹲了下来,视线与刁书真平齐,对于对方的回答,她非常好奇。 “不会的。”刁书真倔强地看着她,她斩钉截铁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自我了断,用我的尸骨给她垫脚,送她去更高远的地方。” 刁书真仰起了头,似乎是在将眼底的泪光忍了回去。 她的豪言壮语之中带着几分悽怆,她说:“用我的血肉,为她铺一条林荫大道。” “刁书真你这嘴脸,真让人噁心。”柳铭烟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可是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赤诚,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 她盯了一会儿,无奈道:“我看不透你。” 说罢,她扬起了手中的军刺,眼中闪过一道狠辣果决的光芒。 出乎刁书真意料的是,她粗暴地拎着刁书真的领口,将自己拖出了水池,又解开了自己手腕上的锁链。 “你和宋玉诚以后究竟会如何,我很期待。”柳铭烟没头没尾地说,她将军刺横再刁书真的颈上,警惕道,“小声,她们来了。” 接着就是宋玉诚,陶燃锦和柳铭烟三人的混战了。 刁书真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是柳铭烟拖着她,她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 虽然柳铭烟只有一个人,可她挟持着自己,陶燃锦和宋玉诚放不开手脚。 更何况,陶燃锦和面前的这位有着莫大的联繫。 刁书真自认为自己是将生死看淡的人,她从骨子里也不信任别人,更无法相信别人会豁出命来救自己。 但看见宋玉诚的那一刻。 她的身上陡然生出了一股力气,她不想死了。 战局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陶燃锦一跃而过,抱住了柳铭烟的双腿。 如果柳铭烟想要杀掉自己,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了。 在刁书真混沌的意识之中,她听见柳铭烟清晰地在她耳边说。 “刁书真,你要陶燃锦亲手杀了我吗?”是柳铭烟。 刁书真愕然,她望向柳铭烟的眼瞳。 那双眼瞳里烟雾缭绕,氤氲着烟雨江南的水气。 “等下我放松手腕,你夺下我手中的刀。”柳铭烟用近乎于气声的声音,在刁书真耳边说,“你听听我的心跳声,它在右边。” 第103页 “为什么?”刁书真的嘴唇动了动。 柳铭烟没有回答。 只是刁书真明显感到,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力度轻了几分。 不容她细思,刁书真夺过了刀,当胸而过。 “谢谢。”柳铭烟轻声说,“我本来想杀了你给我陪葬的……” “不过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有温热的血溅到了刁书真的脸上,她回望过去,柳铭烟苍白的唇角挂上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你和宋玉诚结婚那天,在喜宴上,给我摆一杯水酒吧。”柳铭烟拍了拍,书真的肩膀,像是一位大姐姐在鼓励后辈。 “小兔崽子,滚远点!”柳铭烟放开钳制住刁书真脖子的手,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在刁书真彻底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眼之中,在漫天的血雨里,柳铭烟靠在石壁上,她依旧站着,像是她从来没有错过,也从来没有输过。 哪怕她面前站着的,是陶燃锦。 刁书真这次住院的时间有些长,一直从元旦住到了临近除夕。 这还是她哼哼唧唧,装作这里痛那里痛,拼命拖时间的结果。 原因为何? 自然是怕宋玉诚的家法伺候。 毕竟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合,宋玉诚还不至于把她怎么样。 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宋玉诚这样的人只会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婆。 但是回家之后…… 刁书真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垫在自己后腰处的枕头,坐得更舒服了些。 她不安地动了动,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隐隐生疼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头皮一阵发麻。 经歷过这些磨难,她倒不至于过于害怕疼痛。 问题是被宋玉诚惩处,那不光是疼痛,最要命的是羞耻得要死,光是想一想都恨不得逃离地球的那种羞耻。 但是拖是没有用的。 年二十七。 宋玉诚在医护人员兴高采烈的眼神之中,光速办理好了刁书真的出院手续。 她将刁书真的行李一件一件地拎走,最后一步,将赖在床上的某人打包拎走。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刁书真抱住宋玉诚的胳膊,忙不迭认错。 “哦,那你说说你错哪了?”宋玉诚手中的戒尺轻轻地敲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刁书真抖了抖。 “额……”刁书真一时语塞。 “一看就不诚心,就是来敷衍我的!”宋玉诚气不打一处来,拎着她就按在了书桌上。 “放松点,不然等会儿疼的还是你。”宋玉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嵴,将她的双腿分开到与肩同宽。 刁书真却更加地紧张了,甚至很没有骨气地瑟瑟发抖了。 “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含着这个。”宋玉诚将一块凉滑润泽的东西塞在她口中,声音寒凉,“但是,别出声,这是罚你。” 从唇齿间纹路的触感,刁书真认出了,这是她的那半块玉。她含过千百次,自然就认了出来。 只不过,现在这块玉找到了另一半,合二为一了。 刁书真仰起头,在火辣辣的疼痛中,内心却有暖流流过,像是漂泊无依的魂魄,终于找到了归途。 她咬着那块玉,漂亮的眼睛里落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和脖颈,落到更深的地方。那块玉沾了唾沫,变得更加的晶莹剔透,多了几分让人心痒的媚意。 窗外燃起了五色的焰火,明黄色的矢车菊,紫色的罗兰,红色的月季,装点了沉寂的天空,奼紫嫣红。从天边倒挂下来的金色麦穗,在风中化成了点点金色的星星,漂亮极了。 在刁书真的泪眼朦胧里,烟花喜庆的声响盖过了,她压在喉咙里细碎的呜咽。 可那哭泣,也是幸福到令人眩晕的。 新的一年,来临了。 作者有话说: 【1】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还有一章和番外本卷就结束啦,我们第四卷 见~ 第53章 后记 宋玉诚用戒尺, 一寸一寸丈量着手底下温暖细腻的领土。她手下极有分寸,又有力度,将那片素白挑染成或深或浅的红,打下妍丽的烙印。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宋玉诚亲了亲刁书真湿漉漉的眼睛, 将清凉的药膏擦在她的皮肤上, 边说着话, 转移她的注意力。 “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啊!”刁书真痛唿一声,委屈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还是爱你的嘛。” “没有关系, 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曾经呆过的地方, 帮你想起来。”宋玉诚环住她,蹭了蹭她光洁无瑕的侧脸, 柔声道, “不过现在你可以通过身体感觉,先记起来一部分。” 她揽住刁书真的腰, 将对方扔到床上。 “想起来了吗?我们之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宋玉诚迫不及待地俯身欺了上去,是为了靠着身体的纠缠缓解心底差点失去她的焦虑不安。 “不可能!”刁书真瞪大了眼睛。 “你仔细品味品味。”宋玉诚斩钉截铁道。 …… 完事之后, 本来就大病初癒的刁书真,体力耗尽, 疲惫不堪地合上了眼睛, 很快睡了过去。睡梦中的刁书真唿吸匀净, 睫毛纤长。 第104页 她裹在自己怀里, 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抱起来没有多少分量。 宋玉诚一根根数着她的睫毛, 边在心里默想, 刁书真实在是太柴了。 虽然她也喜欢漂亮标志的人体骨骼, 可那是在冰冷的解剖室里,一心一意做着研究。 在床笫之间,她还是喜欢温软细腻的脂膏。 她还记得天还没有凉下来的时候,刁书真穿着粉蓝色的短裙,一只黑色皮环勒在她的大腿肉上,微微收紧。 宋玉诚一下子就挪不开眼睛。 像是端午时节,棉绳勒进鼓胀饱满的粽子,里面鲜美多汁的馅肉唿之欲出,勾起了人腹中的馋虫。想要迫不及待的剥开粽叶尝上一尝,沾了满嘴肥而不腻的肉香。 她当时直勾勾地盯着刁书真,对方还以为自己曾经问漂亮小姐姐要微信的事情被发现了,左顾右盼,心虚至极。 其实她当时就想拆开那个腿环,咬一口那水润柔嫩的肉了。 真不明白某些男人鼓吹的那些白幼瘦的审美,人都给饿的营养不良了,连基本的健康都保证不了,还谈什么漂亮啊。 更何况抱起来也硌得慌嘛,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喜欢。 一定要养得更加结实些才好。最好有点小肉,抱上去软乎乎的。 宋玉诚暗暗下定了决心,趁着刁书真在家的时候,一定要尽可能地挑她喜欢吃的东西投餵。 就像刁书真一直不知道宋玉诚的阴谋。她只是为宋玉诚无微不至的关心而备受感动,浑然没有想到导致自己胖了三斤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啊,陶队来了。欢迎欢迎。”宋玉诚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陶燃锦。 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新年之中,陶燃锦却显得郁郁寡欢,面上的神色仿佛是死了老婆似的,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用太麻烦,我来看看小刁。”陶燃锦放下手中的补品,让宋玉诚不必忙活。 宋玉诚瞄了一眼卧室。 陶燃锦十分地善解人意,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说:“年轻人都喜欢睡些懒觉,小刁之前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该多休息休息。不碍事的,我在这里稍微等等她就好了。” 说着,陶燃锦面上还带着几分愧疚。 刁书真是她手底下的人,结果因为办案子的事情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已经是她的过失了。 更何况伤害刁书真的兇手,和她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陶燃锦哪里知道她的愧疚纯粹是白瞎了。 刁书真起不来床,并不是因为受伤太重或者说是冬天太冷。 实在是因为昨晚她被宋玉诚先揍了一顿,然后又拉她品味回想,折腾了足足一夜。 “我去叫她。”宋玉诚的面色有几分古怪,似笑非笑的。 陶燃锦仔细端详这刁书真的面色。尽管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面色还是有几分血气不足的白,可比起在医院的时候,好了太多,一看就是被照顾得相当仔细。 至于脖子和锁骨上看上去像是蚊子咬过的红点,陶燃锦还不至于那般煞风景地问出,冬天有没有蚊子这种问题。 “你们聊,我出去给书真买点药膏。”宋玉诚知道她们有话要说,寻了个藉口走了。 陶燃锦掀起了她黑色长袖的袖口,露出里面一串手鍊。 那是由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各异的玉所构成的手鍊。 想到这些东西的来歷,刁书真的心绪复杂极了。 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嘆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刁书真说。 “这些东西本该陈列在法医物证室里。”陶燃锦无奈苦笑道,“我出于私心,我将它留着了。” 刁书真的嘴唇动了动,此情此景之下,她本想说些什么。可她瞥见了陶燃锦憔悴的面容,以及她双鬓之间那几丝白髮。 于是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默默的咽了回去。 “看你恢復的不错,我就放心了。”陶燃锦按住了刁书真的肩膀,阻止对方想起来送自己的动作,她站起身来,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走到门边的时候,陶燃锦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真喜欢小宋的话,就一心一意的和她过下去吧。” 刁书真瞬间涨红了脸,只想把头埋进被子里。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结。但是小宋待你是真心的。如果你活不成了,她也不会好过的。”陶燃锦笑了笑,悠然的天光给她的面颊踱上了一层温柔的神色。 她悠悠地嘆了口气,怅然道:“违背世俗的感情本就不容易,你们自己,就别在雪上加霜了。” “别弄得像我和……铭烟一样。” 陶燃锦的话,消散在风里,几不可闻。 后记 在814连环杀人案破获之后,位居首功的开陵市刑侦队副队长陶燃锦积累了丰厚的资本,在内部体系及人民群众之中拥有了极高的声望。 尤其是,最后其与技侦宋玉诚,两人勇斗歹徒,并从穷凶极恶的歹徒手中救出了人质。 智勇双全,令人不得不嘆服。 毫无疑问,在同辈之中,陶燃锦可谓是一鸣惊人。她的功绩远远的超过了循规蹈矩的付青云等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下一届的刑侦队长了。 第105页 这件事情,对于一直郁郁不得志的陶燃锦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好消息。 借着这个机会,她总算可以打破性别所制造的天花板,去到更高的位置大展宏图了。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在陶燃锦看似即将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时候,她反而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开始了週游四方的隐居生活。 至此,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在此三年后的某一天,刁书真和宋玉诚在郊游时乘着一只小船,两人遭遇了暴风雨,迷失了方向,顺着江水漂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群山环绕,碧绿的江水蜿蜒而过,仿佛缠绕在其中的玉带。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地图上也未被标识。两人打开自己的手机,试图寻求帮助,没想到却半点信号也没有。 两人虽然狼狈,却发现周围的景色甚美。 跟着清澈的水流,岸边是盛开的桃花,一眼望去,绵延不尽,像是要燃尽了半边天似的,花开炽烈。 不时有桃花瓣飘落下来,在水面上盪起清浅的涟漪。 在江水的另一侧,布满了亭亭玉立的柳树。 微风拂动,柳枝轻摆,如同美人妖娆的身段,风姿曳然。 刁书真和宋玉诚为眼前的美景所震撼,一时之间,将落难的烦恼抛之脑后,就在那一叶扁舟之上,慢慢漂流着。 在桃花和绿柳的掩映之间,眼尖的刁书真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陶燃锦带着斗笠,柳铭菸头上缀着桃花编就的花环,两人手牵着手,言笑晏晏,一同朝着丛林的深处走去。 “快看!是陶燃锦和柳铭烟!”刁书真激动地站了起来,差点累翻了小船。 宋玉诚定睛一看。 她确实看到了那个形似陶燃锦的背影,却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两人正想站起来靠岸去找她们,一晃之间,陶燃锦的背影也不见了。 此时水势陡然湍急了起来,瞬间将她们冲出了老远,冲到了下一个拐角的地方。 她们再回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郁郁葱葱的山林了。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是番外啦~啊虽然作者本人是比较柴的类型,但是肉肉的软妹子,和腿环微微勒住的大腿肉什么的,简直就是我的xp了。 第54章 少年时 “老大, 我们今晚去打拳吗?”付青云搓了搓手,跃跃欲试道。 “别一天到晚老大老大的。”陶燃锦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把,爽朗地笑道,“又不是什么社会人, 回头被教官听见了, 又罚咱俩跑圈。” “我不管了, 你打赢我了,你就是老大。”付青云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他是个高个子的男生,寸头, 介乎于少年和成年人的身材。紧实的肌肉裹在警校生的制服之中, 有汗珠从他刀削般的面容上掠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很招女生喜欢的那一类型。 无奈陶燃锦不是普通的女生。哪怕面对着这么一张帅气的脸, 该下手的还是要下手, 该狠锤的还是要狠锤。 “你还没打够吶。”陶燃锦翻了个白眼,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 毅然答应道,“好, 今晚我再陪你练练。” “不过明天你要是鼻青脸肿的话,可不能和教官告状, 你得说是自己摔的。”陶燃锦未雨绸缪。 “你放心,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付青云自信满满, 胸有成竹。 两人笑笑闹闹地走在路上, 7月的阳光从树梢里洒落下来, 映亮了少男少女们青春洋溢的面貌。 陶燃锦走到一处草丛边的时候, 突然听到了一阵细小的猫叫声, 于是不由得脚步一顿。 她拨开草丛一看, 里面有一只柴瘦的橘猫。浑身脏兮兮的,一只腿呈现出别扭的弧度,弯向里处,是骨折了。 陶燃锦心疼坏了,她想伸手抱起猫猫,可橘猫的警惕性很强,伸出锋利的爪子,差点就要挠在陶燃锦的手上。 “燃锦,算了吧。”付青云拍了拍陶燃锦的肩膀,有些冷漠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猫,也不亲人。不小心被她咬到和挠到,还要去打狂犬疫苗。” “你先走了,预约的时间快要到了。”陶燃锦不听她的,可橘猫不让人碰,她虽然心中着急,可也毫无办法。 “那我先走了,你快来。”付青云知道劝她不动,只得自己先走了。 陶燃锦无奈地干站在原地,和那只橘猫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都不肯退让。 橘猫对于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站在眼前,也相当的惊恐。问题是腿脚不便,又跑不了。 陶燃锦想将橘猫带去裹伤,可她又不想被橘猫挠到。因为她还要资助高中小妹妹曾欢上学,实在是囊中羞涩,没有钱去打疫苗。 就在这一人一猫僵持的时候,远远的来了一位,蹬着高跟鞋,穿着宝蓝色露肩短裙的女生。 她气质绝佳,眉目温婉。江南女子柔婉的面颊上天生了一副上挑的丹凤眼,多了几分凌厉干练的气势。洁白细腻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 一阵香风袭来,是令人神清气爽的栀子的味道,洁白而干净。 让陶燃锦双眼放光的是,她手上拎着一袋小鱼干。 那女生沖橘猫勾了勾手指,橘猫停止了叫喊,一双圆熘熘的碧眼瞪着她。 第106页 这是个好兆头。 她刻意放缓了动作,在橘猫的眼前缓缓的拆开了那包小鱼干,酥软香甜的气味四溢。 大橘饥渴地喵了一声! 她拎起一条小鱼干,放在距离大橘二三十公分的地方。动作十分的小心警惕,仿佛是在上贡一般。 大橘低下头来,警惕地嗅了嗅,然后俯下颈来叼走了小鱼干。 或许是吃人嘴短,在那女生餵完了半包鱼干之后,大橘已经不抗拒她的亲近了。 “你这法子可真灵。”陶燃锦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心生嘆服。她疑惑道:“不过,大橘好像是骨折了,我们得抱它去看医生才行,可它又不让抱……” 陶燃锦的话音未落,那女生手中已然多了一只银针。寒芒一闪,大橘悽厉地喵了一声之后,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别怕,是麻醉针。”那女生的声音也很好听,空灵而神秘。 “你是学医的?”陶燃锦将大橘抱在怀里,不由地问道。 “我比较感兴趣,选修过一部分的内容,但我主要的专业是宝玉石鑑定与设计。”那女生笑着回了她,温言道,“刚刚吓到你了吧。只是它伤得很重,如果再不送去治疗的话,可能会落下残疾。我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两人抱着大橘去宠物医院找了医生,给它专门做了手术,做了清洁,打了疫苗等等。 在这么个因由之下,陶燃锦和柳铭烟很快熟识起来。两人互生好感。 在秋分的那一天。柳铭烟在千年银杏的遍地金黄之中,同陶燃锦表白了。 从没有恋爱过的陶燃锦很是惊讶,但她也不会否认内心对于柳铭烟的好感。 于是她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确立了关系之后,两人干脆在校外租了个房子,开启了同居的生活。 陶燃锦最近有件烦心事。 她和柳铭烟救助过的那只大橘猫不见了。上次她们曾经动过收养它的心思,只是大橘猫野性难驯,三天两头地往外面跑,于是她们只得作罢。 现在大橘给她们餵得圆滚滚胖乎乎的。不过别看它长得憨态可掬的,却是机灵鸡贼的很,是不会轻易被陌生人给投食或者拐走的。 陶燃锦也是坚持每天接近它,这样日积月累下来才消除了猫猫的戒心。 可最近陶燃锦已经很久没有在它经常出没的小树林或者灌木丛前见到它了。 “哎,铭烟,你最近有没有见到大橘啊?”陶燃锦问道。 “没有啊。不知道,可能跟哪家的母猫跑了吧。”柳铭烟戏嚯道。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明珠美玉,莹莹生光。 陶燃锦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为数不多的烦恼也只是诸如像猫猫不见了这种小事。 她天性乐观,是不大会对未来忧心忡忡。 虽然她和柳铭烟的恋爱关系可能会有碍到她的前程。 但她丝毫不忧心——大不了她就去当体育老师或者健身教练好了。 陶燃锦想得很开。 毕竟女朋友在怀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想开的。 柳铭烟是端庄典雅的女生。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本人就像是一件晶莹剔透的古玉,温和内敛,莹然有光。 她捧了本专业书,穿一身淡蓝色的风衣,坐在窗边。窗边盈盈的光给她圆润的脚踝镀上了一层晶莹的色泽。双腿修长,骨肉匀亭。 陶燃锦看到她的时候就明白古时候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重耳,在老婆孩子热炕头之后,甚至不愿意回国争夺皇位了。 和人争名夺利,蝇营狗苟,哪里比得上美人在侧,温香软玉在怀啊! “看的什么书啊?”陶燃锦突然欺身上前,同柳铭烟挤在一处。 她怀的什么心思,柳铭烟一清二楚。 “去去去先去洗澡。一身的汗。”柳铭烟巧笑嫣然,合上书不轻不重的,在陶燃锦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陶燃锦面色微红,悻悻离去。 就在柳铭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陶燃锦轻轻就这柳铭烟的耳垂啄了一口。 光速遁逃。 陶燃锦几乎都可以想像得到,柳铭烟被自己吃了豆腐那轻嗔暴怒,面色微红的模样。 她的嘴角扬起了夸张的笑意。 见陶燃锦消失在了视线之外,柳铭烟慢悠悠地拿起放在书边的指甲刀,开始修起了指甲。 柳铭烟的手指相当好看,白皙细腻的肌肤,包裹在比例精巧的骨骼之上,称得上一声冰肌玉骨。右手的中指末端关节有磨出来的书茧。薄而白的肌肤下可以见到淡淡青色的血管。指尖是干净而清浅的粉色,连那小小的月白都是惹人怜爱,那是春天初绽的桃花瓣儿。 但此时此刻那双手的指甲里,却突兀的卡了一些黑色的泥土。那是水也很难到达的地方。只能凭藉剪去那段指甲来去除。 柳铭烟剪着指甲,她的神色露出了几分哀伤和惊慌。 不过等到陶燃锦带着满身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白色的浴巾搭在她肌肉紧实流畅的小腹的时候。 柳铭烟又会是那个干净清浅的柳铭烟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别跑啊喂,番外完了之后,这一本还有卷四啊,还没到罪3啊。我还没杀青啊喂,告别告早了!(害怕) 第107页 第55章 疑云生 日子在静谧安和之中, 悄然过去。 偶然想起大橘猫的时候,陶燃锦心中暗笑一声,大橘该不会是和另一个街区的布偶猫跑了吧? 可是大橘是雌猫,对面的那只布偶猫好像也是雌猫吧…… 这年头猫都要成双成对了。 她正在暗中出神, 背后的付青云蹿上来, 勾上了她的肩膀。 “陶队, 我们打个赌呗。”他笑嘻嘻道。 付青云是陶燃锦在警队的同学,经常在格斗比赛屈居于第二名。 在她之下。 虽然彼此之间已经是战斗了三年,但只要还没有到他们毕业的那一天,这傢伙就不会死心。 “赌什么?”陶燃锦活动活动了筋骨。 “谁输了谁就去给对方买饮料。”付青云梗着脖子说。 “这太无聊了。”陶燃锦迅速地从担架杆上翻了个身。她的身体矫健而充满着力量, 居然还会这么灵活, 柔韧度如此之高。 “不如,如果我们谁输了的话, 谁就去对面的小树林里刨个坑, 然后躺进去让对方拍照。”陶燃锦眼珠子一转,笑着说。 “好。”付青云急于赢过她, 拍着胸口就答应了。 结果是毋庸置疑。 虽然说人们都喜欢看反败为胜,出其不意的黑马故事。 但这场比赛实在是没有什么悬念。 “老陶,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付青云眉毛耷拉着,垂头丧气道。 “你觉得打架能打赢是靠什么?”陶燃锦掏出了柳铭烟送给她的白色丝巾, 想要擦擦汗。 她忽然捨不得似的, 又将那宝贝的东西塞回了口袋里, 换了一包湿纸巾。 “当然是靠肌肉的力量啊, 谁力气大谁就赢呗。”付青云想当然。 “靠这里。”陶燃锦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笑着说, “不然为什么上一届世界武术锦标赛的冠军, 并不是那些苦练数年的练家子, 却是一个刚刚学习太极拳不过一年半载的文弱书生呢?人家可是在练武之前可是学金融的高材生。” “只靠一身大块头的话,固然可以逞强逞凶,对付普通人是足够了。但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过像是一只空有一身硬壳和锋利的钳子,但是却可以轻而易举放在锅里的螃蟹罢了。” “那我应该怎样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手呢?”付青云眼睛亮晶晶的。 “我的书单发给你看一下。”陶燃锦将一串密密麻麻的书单发给了他。 运动学,人体力学,人体工程学,人体解剖学,格斗技巧,论太极中气的流动…… “啊,算了算了。”付青云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东西,是彻底的放弃了。 “我要有这脑子,我当时就去上大学考研读博,不是来上什么警校了。”付青云苦了脸。 “哎,等等,别熘。”陶燃锦看出了他的意图,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笑道,“你自己挖的坑,你自己得填。” 是在陶燃锦的监督下,他苦哈哈地找花坛的花匠,借了一把锄头。 谈笑之间,两个人走到了树林的深处。 付青云觉得这个事情过于的社会性死亡,根本就不想在树林入口那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做这件事情。 他正要动手的时候。 旁边的陶燃锦面色一凝,盯着地面上的痕迹。 “这里土层的苔藓和落叶明显同旁边不同。”陶燃锦眉头紧蹙,眼神兴奋,“这里有人埋了了东西!” “啊?”付青云一愣。 陶燃锦等不及,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了锄头,小心翼翼地将土挖开。 那挖到一个真空包装的塑封袋,里面散发出一种极其刺鼻的味道。 是腐败的尸臭味。 那是一具猫的尸体。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套了塑料薄膜的原因。它没有被完全腐朽变成一具白骨。 但这种味道极其恐怖,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烂肉,比起尸骨来说却更加荼毒着人的五感。 付青云干呕了几下,捂着自己的鼻子匆忙退到了一旁。 如果是在案发现场,在他们早有心理准备的基础上,或许还能扛得住这样的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 可是现在不过是在校园里,时光静好,岁月安和,陡然之间出现这么个东西,任谁谁也受不了。 就像是你看见,油光水滑的耗子在外面的垃圾场出没,和你非常喜欢的菜餚之中出现了半只蟑螂。 都是噁心,但对于心理上的打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陶燃锦缓缓地将那把东西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那恶臭熏的,付青云在望过去的时候,她看见陶燃锦的眼睛里似乎有莹然的泪光。 这个认知比起发现死猫,更让付青云感到惊诧。 毕竟在警校这个地方,大家尚武成风,又基本上都是一副极进攻性极强的a型人格,信奉着流汗流血不流泪。 她什么时候见过陶燃锦哭啊? 肯定是被熏到了。 * “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看见陶燃锦今天怏怏地都不说话,柳铭烟主动得凑了上去。 “没什么。”陶燃锦搅着面前的小白菜,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第108页 柳铭烟抿了抿唇,仔细打量着她。 陶燃锦体力消耗大,一向是无肉不欢的。 今天却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败了胃口一般,只捡那些瓜果蔬菜的吃。她平时最喜欢的红烧肉以及黄豆炖猪蹄是一口都没动。 柳铭烟悄无声息地挑了挑眉,将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光藏在方框银丝边眼镜之后。 现在陶燃锦不交代,晚上总是有办法让她交代的。 同她温雅端庄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柳铭烟在床笫之上事情的作风,是相当的手辣心黑,却又让人慾罢不能。 比起那些葱白嫩滑的手指,柳铭烟右手指上的书茧,时常给陶燃锦一种饱受折磨,又甜蜜异常的感觉。 陶燃锦低声喘息着,有汗水顺着她黑色的额发落进了眼睛里,迷离她锐利清亮的眼神。 “今天到底怎么啦?宝宝。”柳铭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神秘和蛊惑的气息。 “我们俩养的猫猫死了。”陶燃锦喘息着,沙哑着嗓子说,“是哪个杀千刀的干这种事,她就不怕吃花生米吗?” 陶燃锦说着哽咽起来,她委屈的咬住了自己的唇,如同一只得知玩伴被车撞死了的大狗狗。 “没事,哭吧。”柳铭烟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拂过她的头髮顶。 这极致的反差彻底摧毁了陶燃锦的防备。 她趴在枕头上,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枕巾之上。 * 陶燃锦觉得这件事情略有些丢人,可柳铭烟是自己的女朋友。 在自己的女朋友面前做什么事情,都不必尴尬的。 她是个脾气爽朗,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性格。那天在柳铭烟面前不受控制地哭过一场之后,她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虽然是有说过,要查出谁杀死了猫猫这样的豪言壮语。可是那树林的深处又没有监控录像。而那只大橘四处出没,她连作案时间和作案地点都判断不清楚。 这就成了一桩彻头彻尾的悬案了。 陶燃锦不是拧巴的性格。凡事只要自己尽了心,无论结果如何,于她而言,都算是过得去了。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 “啊,有没有尸体可以验?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们实战一下?”法医学生梁芷兰仰天长嘆道。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陶燃锦身边聚集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物。 “你不是才上二年级吗?有什么好着急的?”陶燃锦脸上的肌肉抽搐,略有些无语。 “有没有现杀的……”梁芷兰直勾勾地看着陶燃锦,看得她内心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学医的真的太恐怖了,还现杀的,你当这是什么啊?整个医学院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还是自己的女朋友柳铭烟好。 当然,陶燃锦有所不知的是,比起梁芷兰来说,还有后面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宋玉诚。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梁芷兰,手痒得不行,比陶燃锦一天不锻鍊的样子还要蔫吧。 她生得相当不错,随便打扮打扮,足够吊打网上慵懒魅惑系那一挂的网红了。 不过这傢伙为了学习,每天就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松松垮垮皱皱巴巴的t恤衫,配上运动裤和运动鞋,蓬头垢面的泡在图书馆里。 除了尸体检验之外,对其她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兴趣。 “要不……”陶燃锦实在是被她烦得不行。 她不过还只是一个警校的学生,几乎不怎么出现场,更不会参与到什么重大的刑事案件侦破当中。 “猫的你要吗?”陶燃锦心头灵光一闪。 “可以的,没有问题!”梁芷兰两眼放光,一口答应了。 陶燃锦不过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她不会想到梁芷兰能给她带来什么东西。 想到几天之后,梁芷兰居然给她打了电话。 “你给我那只猫,它是被人毒死的。”梁芷兰的声音里有着一丝疑惑,“用的是一种稀有的化学元素,市面上买不到的那种,可能只有在化学实验室里才有。” 陶燃锦慢慢地挂了电话,她心中的疑云渐渐散大,笼罩了整个澄澈如洗的天空。 第56章 病娇现 “小欢这次月考考得不错, 她肯定能考上本省的重点大学,外省的985也可以沖一冲的。”柳铭烟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在火锅蒸腾的雾气里,告诉了陶燃锦这个好消息。 曾欢是柳铭烟和陶燃锦一起资助的一位高中生小妹妹。 她是家中的长女, 下头还有两个弟弟。 本来初中毕业之后, 虽然说她考上了重点高中, 但家里人依旧让她辍学去打工。 陶燃锦从家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看不下去,自己出钱资助她上学。 陶燃锦也没什么钱,无非是省吃俭用, 从生活费和一些奖金补贴里, 省下一笔钱来寄给曾欢。 而自从她和柳铭烟在一起之后,对方比她更有经商理财的头脑。在她的帮助和支持之下, 陶燃锦总算不用每天吃泡面或者吃糠咽菜, 才能省下钱来资助曾欢了。 “好呀好呀。”陶燃锦喜笑颜开,她扬起头将罐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第109页 “改天让她来我们学校参观参观。虽然她这个大学霸以后不一定会要来上我们的学校, 我们可以提前让她感受一下大学生活,也给她加加油, 鼓鼓劲。”陶燃锦兴高采烈地规划了起来。 “那你呢?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柳铭烟问。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更想进公安系统当一名警察。”陶燃锦说, “可是现在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话我就当不了警察了。” 也是, 现在的社会环境虽然比以前宽松了不少。但是对于警察这种公职人员来说, 是不会容许同性恋存在的。 虽然说, 陶燃锦可以将自己和柳铭烟的关系粉饰为社会主义姐妹情或者很好的闺蜜, 甚至至交朋友之类的。 但她生性光明磊落, 爱恨都很明晰, 是不屑于躲躲藏藏的。 陶燃锦的神色之中有一丝遗憾掠过。不过她生性豁达,于是摆了摆手,旋即道:“没事,大不了去当个老师,或者去当个健身教练之类的。” 出乎陶燃锦的意料,柳铭烟霸气道:“不怕,姐姐养你就是了。自己老婆都养不起的话,还算什么女人啊。” “不过,比起让你这样抛头露面在外面跑。”柳铭烟眼中有寒光掠过,她盯着陶燃锦,眼神变了,仿佛是在看一只年轻肉质鲜美的猎物,“我更想金屋藏娇啊。” “我算什么娇了!”陶燃锦哈哈大笑,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陶燃锦捕捉到了柳铭烟刚刚一转而逝的侵略眼神,阴冷,偏执,疯狂,满是占有欲,像是想将她吃穿入腹似的。这眼神让她觉得眼前的女人相当的陌生,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冰冷黏腻的想法让陶燃锦像是被蛇缠住了般不舒服,于是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她身强体健,和那种会被侵占被囚禁的冰冷病弱美人,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谁敢弄她啊? 先得问过她的拳头。 没料到,真是一语成谶。 从有了梁芷兰提供的线索之后,陶燃锦对于那个杀猫的人渣败类是恨得牙痒痒。 她天生有股执着不服输的劲儿,于是顺着化学毒物的那条线索一路追查过去。 歷经了种种波折之后,她了解到这种毒物,只在化学院的实验室里才有。 她调取了监控录像,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就那么一帧一帧的看过去。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她难以置信地倒了回去。 刚刚23分05秒的时候,过去的那个窈窕聘婷的背影,居然真的是柳铭烟。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化学实验试剂前的架子上,从避光密封的瓶子里,倒出来那剧毒的化学试剂。 她的脑子里轰隆作响,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脑海之中空白一片。 有刺骨的寒意,从脚心直窜上头顶。 为什么? 柳铭烟为什么要杀死她们一起餵养过的大橘猫吗? 而且还在自己问她的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悉心安慰自己的样子。 难怪这些天的柳铭烟时常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或许是出于杯弓蛇影或者疑邻偷斧的心理错觉,心中的疑窦一旦生根,就像是野草似地迅速蔓延至整个心脏。 在这样的事实之下,陶燃锦蓦地回想起了很多的细节。 比如她发现橘猫失踪那天,柳铭烟藏在书后的手指。 比如,在垃圾桶里发现沾了泥污的指甲片,那黑色的淤泥同她在橘猫埋藏地点的一模一样。 比如柳铭烟提起想要将她金屋藏娇时的神情。 陶燃锦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她的脸色实在是太差,被柳铭烟给看了出来。 “你怎么了?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柳铭烟给她夹了块回锅肉,眼睛里满是关切。 “没什么。”陶燃锦的语气有些飘忽,她下意识地迴避着柳铭烟的眼神。她盯着柳铭烟给她夹过来的食物,突然有了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为什么要虐待小动物? 为什么要用残忍的方法,杀死她们俩亲手餵过的猫咪? 太多的疑问和情绪在她的心底左冲右突,令她惶惶无依,如鲠在喉。 换了其她人,她早就与她当面对质,逼问真相了。 可那是柳铭烟,温柔如水、心底慈和善良的人,是她陶燃锦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我吃饱了。”陶燃锦不敢去看柳铭烟的目光,她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像是落荒而逃般,躲到了书房。 她第一次锁上了房间的门。 “最近这么忧心忡忡?”梁芷兰的眼瞳里倒映出了陶燃锦惊惶憔悴的模样。 梁芷兰看书看得太多,把眼睛看出了高度近视。 但不得不说,或许是天赋异禀,人家高度近视都是一副呆滞无神的模样,她的眼神却总有一种锐利如刀的凌厉感。 “一个平时完美至极的人,性子温和和善的人,怎么会虐杀一个无辜的小动物呢?”陶燃锦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吐出了心中的疑问。 梁芷兰透过厚厚的镜片,定定地看着她。 在那双锐利的眼神之下,陶燃锦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完全无所遁形。 第110页 “你没有觉得,你的朋友比原来少了很多吗?”梁芷兰答非所问。 陶燃锦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就被梁芷兰逐出了解剖室。 陶燃锦一直在琢磨着这句话,渐渐地,她有些回过味来。 自从和柳铭烟在一起之后,自己社交的时间确实少了很多。 自己本来是喜好唿朋引伴,极其爱好热闹的性格。但是因为柳铭烟喜洁,不喜欢男生身上的汗味和烟味,陶燃锦就很少同他们混在一处了。 而对付男生还算容易,刻意保持些距离就是了,纠缠不休的打一顿就好了。 就是对付纠缠不休的女生比较麻烦,明确拒绝没用的话,陶燃锦也干不出出口骂人动手打人的事情,只能远远地避开。 陶燃锦在柳铭烟确立关系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她一直以为这是恋爱的正常的状态,恋人之间的占有欲和排她欲就是这么强。 然而今天梁芷兰的一席话,让陶燃锦心里有些不太痛快。 像是扯破了表面干净整洁的白纸,露出了下面破败不堪的真相似的 *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陶燃锦心里有些嘀咕,但还是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陶燃锦是全心全意相信着柳铭烟! 然而恋人之间的任何情绪变化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尤其是柳铭烟对陶燃锦极其关注的情况下。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完事之后,柳铭烟躺在枕边问她。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睡裙,身姿曼妙,在银白的壁灯之下,显现出一种高级的情`色魅力。 “没什么。”陶燃锦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从何说起。体力耗尽之后,困意很快来袭。 等到柳铭烟想再和她说话时,陶燃锦已经唿吸匀静,沉沉的坠入了梦乡之中。 她所不知道的是,柳铭烟神色暗沉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丈量着她脖颈,手腕和脚腕的尺度。 她就像是一条白蛇,用自己的身体,丈量着自己所贪恋的领土。 那画面说不出来的香艷,却又说不出来的鬼祟。 第57章 人心险 你没有发现, 你的朋友越来越少了吗? 梁芷兰的话迴荡在陶燃锦的耳边,缠绕不去。 一向无忧的陶燃锦,最近有些心事重重,心神不宁。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 陶燃锦比原来敏感多了。 这天, 她正想着心事, 突然见到对面的一个学妹,看到她从走廊这边走过来,仿佛是见到了极其讨厌的人似的,赶紧掉头离去了。 陶燃锦心里堆积了些事儿, 看到别人见自己掉头就跑, 蓦地火气窜了上来。 “站住!”她低声喝道。 眼见着她抬腿走过来,学妹避不得已, 只得往走廊中央的茶水间里退。 “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跑?”陶燃锦将学妹堵在里间。 哪知道学妹一见她就要动手, 陶燃锦没有提防,小腹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她疼得呲牙咧嘴, 但到底是双方经验和技巧以及体力上悬殊太多,她几招之内就将学妹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还说呢!”学妹反抗不得, 恨恨地看着她,“你把你对象打的满身是淤青, 我当初看走了眼, 居然会喜欢你这种人!” 陶燃锦诧异莫名, 她脸色一沉, 怒道:“是谁在造我的谣言了?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 我当面和他对质。” “你还说呢, 我亲眼所见!”学妹勐地推开了她, 说, “你不要仗着你是警校生,体力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你的女朋友!” “我当时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渣!”在陶燃锦发愣的当时,学妹勐地一推她的肩膀,急急地走了。 破案就是这样。 当你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丝疑问的时候,抽丝剥茧地追查下去,就会发现隐匿的巨大真相。 陶燃锦完全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是柳铭烟杀死了她们共同养育的猫。 柳铭烟知道,因为她的存在,陶燃锦会对男生保持距离。但她却没有办法阻止别的女生喜欢陶燃锦。 于是她用苦肉计的方法,让别人误以为,陶燃锦是个喜欢仗着武力欺负恋人的暴力分子。 陶燃锦的世界分崩离析,她感到昏天黑地,有种仿佛在做噩梦的惊厥感。 为什么? 她心中温雅善良的柳铭烟,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难道在她面前的样子都是伪装出来的吗? 陶燃锦再也忍耐不住。 她要回家找柳铭烟问个清楚。 她到了家的时候。 家里熄了灯。桌边的烛光映亮了桌上的各式各样菜餚和红酒,桌子的中心摆着一大束娇艷欲滴的玫瑰花。 陶燃锦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生日快乐!”柳铭烟朝她伸出了杯子,高脚杯里盛着半杯殷红的酒。 烛光映亮了她精緻无瑕的侧脸,笑意温柔缱绻。 在这样的情况下,陶燃锦那些质问的话也不方便说出口来。 她犹豫了。 家中的气氛这么好,这些时候再说那些质问的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 还是下次再找一个适合的时间,双方坐下来冷静地谈一谈好了。 陶燃锦这样想着,可是心中却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桌上的菜餚没有动多少。 第111页 而柳铭烟却像是毫不介意似的,这让陶燃锦越发的愧疚了。 如果自己精心准备的生日菜餚,主角却心不在焉,自己也许会勃然大怒。 这样温柔可人的柳铭烟,和那个私底下做事狠辣果决的柳铭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陶燃锦心中有事,于是菜没有吃多少,但是酒却一杯一杯的接着喝。 转眼之间大半瓶红酒都下了肚。 她醉眼朦胧地看着柳铭烟,对方主动扶她上了床铺。 陶燃锦的手搭在对方纤瘦的肩膀上,她觉得之前所查到的东西,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此时此刻,手底下的温软细腻的触感才是真的。 然而,陶燃锦从昏沉中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锁锁在床头,轻轻一动便窸窣作响。 她的口中塞了块布。 这么做的人极其的专业。那块布抵住了她的舌根,让她没有办法吐出来,又不会让她过于的噁心,甚至窒息。 说实话,一般的手铐还靠不住她。 但这两条东西像是有意而为之似的,不锈钢的链子,直径1.2毫米,环环相扣。 这鬼玩意就算用来锁未经驯化的藏獒都绰绰有余了。 陶燃锦虽然身体强壮和矫健,但到底还是人类的水平。 难道有谁闯进了自己的家里吗? 柳铭烟怎么样了? 为什么自己毫无所觉呢,完全丧失了意识? 陶燃锦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慌乱了那么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专注的去找自己锁链上的缝隙,试图能不能解开。 有人的脚步声慢慢地走近。 那人身姿娉婷,容颜无暇,微笑的弧度是极其漂亮的,不是柳铭烟又是谁? 陶燃锦愕然。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柳铭烟的手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和颈侧,声音温柔好听,“不错,你查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 陶燃锦口中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怒火和不解让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潮红。 “因为有两个柳铭烟啊。”柳铭菸鬼祟地笑了笑,说,“那个温和无聊又软弱的傢伙,已经被我关在心底了。” “凭什么呢?你是我的陶燃锦,你的心跳,你的唿吸,你的精神和你的魂魄,都完完全全的属于我。”柳铭烟的神色间充满了陶醉之色,她的眼中放出异样而疯狂的神采,狂热道,“你是我的。你的注意力怎么可以被分给那只橘皮的畜生,和那些外面的花花草草呢?” “唔唔唔唔唔!”陶燃锦皱起了眉,挣扎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本来就属于我,我们以后会结婚的。你甚至可以为这个放弃了你的大好前程。”柳铭烟笑了起来,那笑意在灯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绝艷感,像是人血养育而成的艷鬼,魅惑无端。 柳铭烟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修长冰凉的手顺着陶燃锦精瘦的腰际线,向下探去。 陶燃锦本能地一缩。她的眼中已经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惊惧和厌恶之色。 “不,这样远远不够。”柳铭烟察觉到了陶燃锦的抗拒,她在对方的侧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作为警告。 “我可不是她那个可怜虫,靠着你的良心,你对我的感情,来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自己却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柳铭烟笑了起来,“陶燃锦为我牺牲了前程,以后会不会后悔呢?你性格这么爽朗,以后会不会被男生追去呢?你这么矫健灵活,会被多少女觊觎啊?” “你只能属于我,你是我的。”柳铭烟的神色已有些疯狂,“干嘛要靠你的怜悯,留你在我身边呢?为什么还要放你出去?直接把你锁起来不就好了。” “反正我一个人也是养得起我们两人的。” “你答应我好吗?”柳铭烟问。 “对了,我忘了你不能说话。”柳铭烟笑意温柔,“可是我不能让你出声。你要是答应我的话就点点头好了。” 陶燃锦飞快地摇了摇头,她已经从惊愕中走了出来,在思考着逃跑的对策。 “你会答应的。”柳铭烟的温柔里有着让陶燃锦毛骨悚然的自信。 陶燃锦不想回忆那些过程。 陶燃锦没有答应,因为她已经没有意识答应了。 在水米不进的情况下,她撑到一天一夜的时候,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经过了这一天一夜之后,陶燃锦心中那个干净洁白的柳铭烟的形象,彻底地毁了干干净净。 她已经没有体力去思考,恋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变化,这样比较理论和哲学的问题了。 她只想从她身边逃走,逃得远远的,然后再也不回来。 “你答应我马上放了你。”柳铭烟的回答一成不变。 “不可能,你给我滚。”陶燃锦熬得双目赤红,面色憔悴,声音沙哑,“看在以往的情面之上,我们分手就行了,我不会追究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你收手吧。” 陶燃锦板起脸来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威严的气势。她能在满是男性且满是攻击和桀骜不驯的傢伙中脱颖而出,成为她们的队长,除了优越的体能之外,自身的气势也是绝不可少的一部分。 第112页 在这样虚弱的场景下说出这样的话,就仿佛脚上套了锁链的苍鹰似的,只会更大地激起人性本身的嗜血和残忍,无非是让冷血的猎手更加兴奋罢了。 经歷了这一天一夜的陶燃锦,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 再好的身体与体能,也敌不过人心的幽壑深渊。 作者有话说: 有喜欢双向治癒向日常向文章的,欢迎来我的新文玩呀~类似于《末路狂花》的公路文学~ 重度躁郁的医学生奕秋,无意中解锁了以命换命的能力。 她拐走了患有绝症,命不久矣的千金小小姐宁晚。 她想在死前疯狂一把。 宁晚从未见过完整的春夏秋冬,她短暂的人生里,只有单调无趣的病房墙壁。 * 从奕秋的口中,宁晚得知她活不过一年的时候,她跟这奕秋跑了。 冬天,她们在除夕夜的漫天烟花里一路北上,赶上了新年第一场雪。 夏天,她们躲过了满城的通缉,在澄澈的湖面上泛舟,看着苗寨里燃起了千盏风灯。 秋天,她们在百年银杏下拥吻,挤在情侣卡座上看一场文艺电影。 冬天,又是一场新的轮迴。 奕秋,我不会劝见你好好地活下去,用我的眼泪和感情来将你捆绑在这个你厌弃世界上,这简直是残忍。 我只希望你往后想起我的时候,觉得离别和死亡也是一件如此温柔的事情,就够了。 你是我的救赎,是我的璀璨星辰。 *双向救赎,慢节奏日常向 *身患绝症的阳光少女*重度焦虑抑郁的医学研究生 第58章 再重逢 “还有力气骂人, 说明还扛得住。”柳铭烟抱了一本专业书,在不远处的圆桌坐了下来。她半点没有生气的模样。 柳铭烟这副淡然悠哉的模样,气得陶燃锦几乎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对着那张端庄典雅的脸,陶燃锦肚子里那些恶毒粗俗的话又吐不出来。 于是卡在她的喉头, 上不去又下不来, 气得她面色潮红, 眼神莹然。 “你该不会是在等她回来吧?”柳铭烟看了一个钟头的书之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淡淡道,“你放心, 她永远回不来了。” 她说到这个, 正在闭目养神的陶燃锦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 “你放开我。”陶燃锦虚弱道,“我答应你了, 放过我吧, 我真的受不了了……” “真的?”柳铭烟面色欣喜,却又警惕地看着她。 “我保证。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 你让我出去就出去,让我待在家里, 我就好好地待在你身边。”陶燃锦无奈却又真诚道。 柳铭烟心中欢喜,她的面上挂上了灿然的笑意。 “我先把脚上的链子给你解开, 然后再解了你的左手。”她托腮看着陶燃锦, 神色俏娇动人, 仿佛是情愫窦开的少女, 在恋恋不捨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陶燃锦别开了脸, 不去看她。 只不过, 在这清纯无辜的外表之下, 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另一个极端了。 她搭了梯子, 取下了藏在房梁顶上的一小串钥匙。 陶燃锦冷冷地看着她,心里默想着,她准备得这么周全,不知是蓄谋了多久。 等到柳铭烟解开她双腿上的链子,陶燃锦缓缓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随着她的运动,血液流通之后,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之感传来。 陶燃锦疼得龇牙咧嘴的,心中却畅快了不少。 像她这样的人,要是真的被关起来,怕是熬不过一个月,就得离去了。 柳铭烟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她,手中拿了一柄摺叠刀。 陶燃锦面上浮起了一丝无力的笑容。 “你抱抱我。”她难得地示弱,“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就算我是独孤求败在世,现在也是筋酥骨软,没有什么力气了。” 黑色的头髮垂在她的额前,她神色落寞,仿佛是在路边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 明知道她的话可能不尽不实,柳铭烟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 刚刚还躺在那里虚弱无力的陶燃锦骤然暴起,她张开了双臂,像是一只大鸟一般,勐扑而下。 这一下去势甚急,她环抱住了柳铭烟的腰,将其摁倒在地。 这一下本该是完美的扑击。 可以凭藉着自己的力度和体重将柳铭烟压的动弹不得,彻底制服。 可她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是她的右手还被锁在床头,链子的长度不长,于是她的手臂被深深地扯了回去。 两人于是在地上缠斗起来。 陶燃锦格斗技巧和体力虽强,可被柳铭烟折腾了足足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这里是极其狭小的空间,她的右手不能动,是两个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就这么恨我吗?”柳铭烟气喘吁吁道。 “你把她还给我!”陶然锦扼住了柳铭烟的脖子,对方的刀出鞘,已经递到了她的颈前。 陶燃锦头一偏,柳铭烟的刀子割开她的睡衣,在她的肩膀上刮开一道极深的伤。 浓重的血腥味渗了出来。 陶燃锦到底是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如果是一般人,这时候可能早就吓傻了,或者崩溃了。 第113页 但疼痛反而刺激了她的血性,反而越斗越勇起来。 她单手扼住了柳铭烟的脖子,逼得对方面色赤红,死命地挣扎起来。 此时哪怕柳铭烟用力地用膝盖顶她柔软的小腹,她也不愿意放开手。 “你投降,我就放过你!”陶燃锦兇狠道。 回应她的是柳铭烟的一记深踢。 柳铭烟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写着: 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 在混乱之中,柳铭烟的指尖摸到了被陶燃锦打落在地的刀。 那刀划破了陶燃锦的睡衣,在她的腰侧落下了一道裂口。 陶燃锦松开柳铭烟的脖子,转手去夺对方的刀。 两人都只想逼着对方服软,尽管出手之间招式凌厉,却并不致命,因而僵持了很久。 死命缠斗的两人没有见到门,悄然地打开了。 穿着破旧高中校服的曾欢看到屋内的这血腥暴力的场景,急忙跑上来阻止她们。 在极其混乱的状态之下,不知道是谁手上拿着刀,谁有推搡了小欢一把,亦或是她自己重心不稳…… 冰凉的刀锋戳进了小欢的胸口,直直地戳到了心脏的位置。 那把刀削铁如泥,从肋骨之间没入少女柔软的胸口。就仿佛一柄刀刃直直地没入黄油蛋糕似的。 柳铭烟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眼中的疯狂退去,神色渐渐清明起来。 陶燃锦濒临崩溃,却还是强撑着打了120。 “我,我是不行的了……”小欢的眼神渐渐地涣散下去,她的瞳孔散大,死亡的灰败吞噬了那张青春的面庞。 “小欢,撑住,医生马上就来了!”陶燃锦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崩溃到极致的泣音。 “给我张纸……”小欢从泪眼迷濛的柳铭烟的手中接过了纸巾,撑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胸口上刀柄上的指纹擦去。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将自己的掌纹烙印在刀柄上。 “柳姐姐,陶姐姐……”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几不可闻,“千万不要说是你们失手杀了我。你们都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去牢里……是我命运不济……” “我是自杀的,你们上来阻止我,没有成功……我是自杀的……” “你们,要好好地在一起……不要打架……”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下去。 陶燃锦怀里的小欢,蓦地轻了下去,像是有魂魄悄无声息地离去。 * 柳铭烟和陶燃锦,没有因为小欢的死而受到责罚。 毕竟谁都知道她们三人的关系。而且直接的证据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是陶燃锦或者柳铭烟失手杀死了小欢。 但陶燃锦真的宁愿去监狱里呆上几年,愧疚和焦虑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每晚都会梦到一片血色,小欢在血泊里朝她默然微笑。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柳铭烟了,只知道对方还没完成学业就退学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柳铭烟时,是在一个阴雨濛濛的暮春时节。 那时桃花尽落,而绿柳成荫。 在蒙蒙的细雨之中,天地间的颜色悄无声息的淡去,落成一幅水墨般清雅悠长的画卷。 柳铭烟的面色没有比她好上多少,憔悴而伤情。 是经过了这一次之后,她身上的神秘和哀婉之色又多了几分。仿佛烟雨笼罩下的暮春江南,山色迷濛,百花杀尽。 “我有去看心理医生的。”像是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无能为力,柳铭烟只是客观地和陶燃锦交代了一下她的近况。 “对不起。”柳铭烟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都对不起小欢。”陶燃锦摇了摇头。 这许多年来,陶燃锦对于柳铭烟的印象都停留在那烟雨濛濛之中的最后一幕。 温婉的女子穿着白衣,黑色的长髮及腰,独自背着行囊。她立在小舟之上,顺着滔滔的江水漂流而去,逐渐隐没在群山之中。 哪怕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有血腥的,有残忍的,也有浪漫多情的。 可陶燃锦回忆起当时印象最深的还是这幅淡雅素净的画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直到陶燃锦在十余年后。 在一个月色如雪的日子里,再一次见到了柳铭烟。 而这一次,她已经成了正义的警察,是为了解救人质,剷除罪恶而来的。 但不论外壳是怎么变化,陶然锦始终是觉得: 无论她曾经怎么想保护柳铭烟,不愿意从情感或者理智上怀疑她一丝一毫,一如她当年所做的那样。 她到底,还是来杀她了。 在柳铭烟死后,陶燃锦从刁书真口中得知了那个荒谬的传说。 她毅然决然地辞去了职位,带着那串看似邪恶的五色玉,带着柳铭烟的魂魄,开始週游四方。 柳铭烟自始至终都不明白的是,她陶燃锦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大好的前程—— 而是与对方心意相通,白头偕老。 不过,尽管现在两人阴阳相隔,但命运待她们还不算太过残忍。 她还是有着一辈子的时光,来告诉柳铭烟。 第114页 她有多爱她了。 哪怕这爱是不应该的,是罪恶的。 【第三卷 完】 作者有话说: 明天第四卷 见! 第59章 坠崖 秋天到了。 梧桐叶一片片地黄了起来, 在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秋雨萧瑟,打在厚厚的落叶上,更添了一层一层的凉意。 不过这样的季节,对于犯罪心理学家刁书真和法医宋玉诚来说是难得一遇的好时光。 气温转凉, 人们的犯罪率也随之下降。刁书真总算不用在各地之间来回奔波了。 而宋玉诚也终于不用再面对硕大的巨人观和高度腐败的尸体了。 在开陵市的那起连环杀人案破获之后, 刁书真由实习的警察转正了。 而经过了大半年宋玉诚的精心饲养, 刁书真现在是长得油光水滑,那些生理上的创伤,早就被养好了。 心理上的些微创伤,只是表现在偶尔会在噩梦中惊醒, 而这个时候只需要宋玉诚亲亲抱抱一番就好了。 “省城附近的罗香山发生了一起意外坠崖案。”宋玉诚敲了敲一脸倦容的刁书真的脑袋, 说,“你要是没事的话, 不如和我一起去。” 刁书真一听到有案子, 立马瞪圆了眼睛。 可以听到是这种意外事件,她又立马没了兴趣, 怏怏道,“你去就行了……” 刁书真本来就是疏懒不好运动的人, 前一段时间受伤,组织上为了照顾她, 也很少派她出外勤。 本来宋玉诚是能治住她的, 可她老是拿自己的伤当挡箭牌, 气得宋玉诚咬牙切齿, 却又无可奈何。 “走了。”宋玉诚拎起她的后领子, 似笑非笑道, “我的助手请假结婚去了, 人家家新婚燕尔, 洞房花烛,正甜甜蜜蜜地度蜜月呢,你总不能一个电话把她喊回来吧?” “那你找别人嘛。”刁书真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她一个。 “就你闲。”宋玉诚用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就堵死了刁书真的全部退路。 “你快点,辖区内的民警已经封锁了现场,正等着我们过去。” 等到刁书真被宋玉诚拎到山里的时候,她反而精神了起来。 可她们上山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阵雨。 雨势一反常态的大,哪怕她们裹着厚实的雨衣,那水还是一个劲儿地往里钻。伴随着大雨,山里颳起了唿啸的风。 刁书真和宋玉诚对望一眼,彼此之间都看见了对方眉宇间的忧色。 她们倒是不惧怕风雨,问题是,如果大雨将现场仅剩的痕迹沖刷的干干净净,她们该怎么查起呢? 案发当天,是周六的早上7点左右。 地点是距离山顶观景平台不到50米处的一个拐角。 报案人是一对夫妻,他们当时正从山脚下往山上赶,远远的看见有一团红色的东西从山崖上跌落。 他们听见了人的唿救声,才确定跌落的东西是个人。 这个人跌落在树丛之中,速度减慢了些许,但还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直直地朝着山崖下面坠了下去。 罗香山并不是什么国家着名的景点,不过在有山有水有花有瀑布,风景不错,当地人常来。曾经有开发商看中了这里的风景,想将这里开发成一项着名景区。 无奈牵涉到修路拆迁等等问题,这个大工程最后还是只完成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烂了尾。 而案发地点,就属于这烂尾的一部分。 山路很窄,道路陡峭,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半米高的生锈铁链子,虚虚地拦着。 刁书真比划了一下,她的个子在人群之中绝对偏矮,但那铁链子都没能超过她的小腹重心。 周六的凌晨刚下过雨,石壁上滋生了些青苔,光熘熘的。一不留神,必要脚下打滑。 虽然刚刚发生了有人坠崖这样的事情,可现场的警察们大多神态轻松,镇定自若。 刁书真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毕竟在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山路情况下,有人意外坠崖,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不管受害者的家属是自认倒霉还是要找谁来赔偿,这笔冤枉债也不至于算在他们的头上。 至于报到上头,无非是想显示一下他们对于民生的重视罢了。 所以他们看到省里的刁书真和宋玉诚冒着大雨前来的时候,还真吃了一惊。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了。”王支队介绍了一下情况,补充说,“搜救队还在崖底找人,不过,看这情况……” 两人都知道他未尽之语的意思。 这垂直距离可能相当于几百层楼高的悬崖坠落下去,哪怕中间经过了一些崖壁上树丛的缓冲,跌落下去的人,哪里还能有命在? 这又不是武侠小说。 刁书真将仅存的现场拍了些照,又问王支队要了些报案人的笔录信息。 她和宋玉诚现在也无事可做,只能等着搜救队发现坠崖人或者坠崖人的尸体。 等到搜救队通知她们两人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晴了。 刁书真拉着锁链,看向崖下。 尽管她本人并没有恐高症,可是在那云雾缭绕间,一阵寒意扑在她的面上,她仍然有了几分眩晕的感觉。 像是有人在后面勐地推了她一把似的。 第115页 刁书真的眼前黑了一瞬。 一直在旁边默默注视着她的宋玉诚惊觉,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回来。 “你没事吧?”宋玉诚担忧道。 “没事儿,太高了,刚晕了一下。”刁书真摆了摆手,笑了笑。 等她们赶到山脚下的时候,看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又是一阵极其强大的视觉冲击。 虽然这样形容不太礼貌,但是真的很像,你一脚下去,将一个三维立体的蟑螂变成了扁平化的状态。 “就地解剖吧。”宋玉诚倒是波澜不惊。 当地的警方给她俩留了点帐篷类的生活物资,也撤了。 天气已经转凉了,罗香山的夜里更冷。 所幸宋玉诚的野外求生经验非常的丰富,她带上了足够的衣物,将自己和刁书真裹的严严实实的。 当她们全部忙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这里方圆十里内没有灯光,天色澄静。数以万计的星星像是牛乳一般洒落天际,有一条澄澈的银河横贯天空。 在星月的照应之下,宋玉诚穿着黑色的风衣,身材颀长,玉树临风。露在的肌肤像是微微发着光似的,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雾气,仙气飘飘,像是随时随地要临风而去似的。 刁书真怔了片刻,心中掠过一阵心疼。 如果不是真正热爱法医学这一行,以宋玉诚的聪明貌美,家世背景,她完全可以从事一个体面高薪事少钱多的舒服工作。 而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去到各种各样的荒郊野岭,风吹日晒,面对死状各异的尸体。 中国人骨子里对法医学这行还是忌讳,刁书真脑子里跑马:要是宋玉诚不是法医的话,也许求亲的人早就从五里墩排到石河子了吧? 这么一想,反倒便宜了自己。 刁书真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抿唇微笑起来。 宋玉诚偏头看着她,凝神道:“在案发现场,你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吗?” 刁书真的手微微地一顿。 她总不能说,我刚刚想的根本就不是案子,而是我在觊觎你的美色。 “不好说,不像是意外跌落。”刁书真装模作样地说,“我有共情到一部分,但是那玩意神神叨叨的,只能作为辅助的手段,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 “刚刚我和王支队交换了一下信息,我将尸体检验的证据交给了她,他也给了我一份案情经过的报告。”宋玉诚看着刁书真,声音如潺潺流水,安然滑过,“尸体的来源应该已经确定了,如果对比分析的结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是一个年轻的男性游客,叫刘海生。” 刁书真凑了过来,几乎要和宋玉诚的脑袋挤在一起。 刘海生,男性,34岁。其和同伴杨婉儿一起上罗湘山来秋游,坠崖身亡。 根据杨婉儿的口述,刘海生坠崖之时,她已经到了山顶的白云宾馆入住,故不在案发现场。 刘海生已婚三年,但其与杨婉儿之间可能存在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在案发前,杨婉儿为自己和刘海生各自购买了一份50万的人生意外保险。 刘海生那一份保险的名字,其受益人写的正是杨婉儿。 本案的详情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 “莫不是大郎该吃药的这种剧情?”刁书真眯了眯眼睛,笑着看着宋玉诚。 “不好说。”星月之下,宋玉诚的面色波澜不惊,看不出她的喜怒。 “就算杨婉儿真的是杀人兇手,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照旧疑罪从无。”刁书真接话道。 宋玉城关了手机。两个人累了一天,这会儿也不想再谈案子的事情。 在这澄澈而浩瀚的星空之下,不由得让人愈发的觉得人生渺小和短暂。 这种时候就很容易让人思考起诸如人生的意义,死亡和自由之类深奥的哲学问题。 “玉诚,你为什么会成为一名法医呢?”晚风撩起了刁书真的头髮,那发尾扫在宋玉诚的脖颈之上,痒痒的,悄无声息地撩动她的心弦。 “心之所向,情之所钟。”是掷地有声的回答。 “你呢?你为什么会成为一名犯罪心理学家呢?”宋玉诚反问道。 “有人说这是一项神赐的天赋,但对我而言却是个不幸的诅咒。”刁书真默默地靠在了宋玉诚的肩头,微微一笑,“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是它让我遇见了你啊。”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下一本我打算开这个,喜欢的帮忙点个收藏,嘿嘿 有n多存稿~ 杨菁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她获得了一本能控制自身信息素的秘籍。 她过上了白天陪伴安慰清冷omega美强惨带娃大姐姐凌筠贞,晚上教训二世祖不良少女小妹妹姜甜的生活。 某天杨菁功法意外失效,被alpha姜甜红着眼睛掐着腰临时标记后,又被omega柳梦瑶带上了止咬器,反手摁在墙上。 躺在病床上的凌筠贞蜷缩起身子,受过伤害的她,本能地牴触被alpha标记这件事情。 哪怕她知道散发着s级alpha信息素的杨菁,只是为了帮助她覆盖掉渣a留下的噁心标记。 她克制住自己的害怕,偏过头露出脆弱脖颈后的腺体。 第116页 杨菁半跪下来,眉眼温和,咬破了她的指尖。苦艾草的味道治癒了一切。 杨菁:人若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和畜生有什么区别?一个alpha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贞洁!是a德!是责任感!不能控制自己的,建议佩戴止咬器! 姜甜:姐姐教训得是! 功法失效之后的修罗场: 姜甜:姐姐,我标记了你,我要为你和孩子负责啊,这可是你教育我的! 凌筠贞一把抢过了孩子:这是我和杨菁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谁让你是个没用的生不出孩子的alpha呢?杨菁,你标记了我,总得负责啊。 *beta主角可a可o 第60章 师侄 宋玉诚和刁书真完成了她们的任务之后, 就回到了省里。 至于后续的调查,就由当地的警方进行持续地跟进。 今天下了班,刁书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正打算进门, 突然被背后的人一把从抱住。那人从她的耳垂边蹭过, 温热的气息撒在白皙而敏感的地方。 她差点一个肘击打上去, 这时候听那人巧笑嫣然:“小师姐不记得我了!我是陆灵儿啊!” 陆灵儿是挂在师姐王焱焱名下的学生,她和刁书真本来没有什么交集,然而或许是脾性相投的缘故,两人一见如故。 “别弄别弄, 我已经从良了。”刁书真笑着说。 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侄, 简直是比自己上学的时候还要能整活。 陆灵儿的眼珠子转了转,巧笑嫣然道:“小师姐这是有了新欢忘旧人啊。姐夫好兇啊, 不像我, 我只会心疼姐姐。” “什么姐夫啊?”刁书真突然双手叉腰,不服气道, “别看我个子矮,其实我才是上面的那个。” “不过你既然叫她一声姐夫, 就不要在这里给我整活。”刁书真话锋一转,突然严肃起来。 “原来小师姐怕老婆啊。”陆灵儿拖长了调子, 调侃道。 “什么怕老婆, 我是心疼老婆好吗?”刁书真这么说着也不脸红。 “找我有什么事?”刁书真速战速决, 给她倒了一杯水, 然后频频地看向自己的手錶。 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 刁书真不想让陆灵儿和宋玉诚碰面, 她总觉得一旦这两人一碰面, 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要喝花枝醉, 甜橙味的果酒最好喝了!”陆灵儿笑了起来,指了指刁书真酒架上的珍藏。 哪怕是秋天,她依旧穿着一身茶色的吊带裙,白皙浑圆的肩头露在外面,修长流畅的颈线之下是精緻的锁骨。微微一低头之间,就能看到胸口若隐若现的大片肌肤。 裙子和膝盖间的绝对领域,透着青春肌肤独有的光泽,白中露着恰到好处的红色。 刁书真嘆了口气,咬了咬牙,不得已将自己珍藏的果酒拿出来倒给了她。 ……想不到我当绿茶多年,竟然会被这个小绿茶精给摆了一道。 “有话快说。”刁书真双手抱胸,坐在小板凳上。 陆灵儿抿了口酒,舔了舔唇瓣,将樱色的唇染上了一层亮色的色泽。 “小师姐别这么急嘛,人家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呢!”陆灵儿凑了过来,混着薄荷清香的绿茶香味儿,直冲刁书真的鼻端。 “别整了,别整了。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都答应你好吧?”刁书真瞄了一眼手上的表,再过15分钟,宋玉诚就该下班了。 “刘海生的案子,师姐你参与了吗?”陆灵儿见好就收。 “你说哪个?”刁书真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罗香山意外坠崖案。”陆灵儿提示道。 “哦,那个,就是死的特别惨的那个。”刁书真拍了,拍脑袋,说,“那个案子确认了尸体的来源之后,不是以意外事故而结案了吗?” “虽然案子是结了,但是这件事情可远远没有完。”陆灵儿说。 “怎么说?”刁书真皱了皱眉。 “如果小师姐参与过这起案子,那应该知道,同刘海生一起登山的,还有她的情人杨婉儿。而杨婉儿在刘海生坠崖前一个月为两人买了50万的人身意外保险。” “这个我知道。怎么,保险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刁书真想了想了,说,“难道保险不给赔?” “那倒没有。”陆灵儿眼珠子一转,说,“死者和杨婉儿之间关系特殊,而且偏偏是在买了巨额保险之后,死者才登山意外坠崖,这不得不让人多心。” “多心也无用,凡事要讲证据。”刁书真本来也是那种敏感多思的人,不过和宋玉诚在一起之后,她好像渐渐地向对方靠拢了。 “一般人都是像小师姐这样想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陆灵儿摇了摇头说,“可是刘海生的父母纠缠不休,一定要向杨婉儿要个说法,然后闹到我们学校里来了。” “然后你就插`进来了?”刁书真也是聪明人,陆灵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对方是为何而来了。 “刘海生的父母在当地有些势力,现在出了人命事故,再加上杨婉儿给别人当小三,确实不是个什么光彩的事情。”陆灵儿撇了撇嘴说,“于是学校找了个莫须有的藉口,让杨婉儿休学了。” 第117页 刁书真摇了摇头,在这件事情上她觉得双方都不怎么清白,不知道如何评论起。 “不过杨婉儿也不是个普通人,她要求公然与刘海生的父母进行对质,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返回学校学习。”陆灵儿说。 “所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只有杨婉儿一面之词的情况下,双方都想知道当时的真相如何。”刁书真接上话说,“那就只有对杨婉儿进行测谎了。” “没错,这就是今天我为什么来找小师姐你啊。”陆灵儿笑眯眯道。 “不行,这活我不接。”刁书真断然拒绝,“我已经从良了。” “小师姐!”陆灵儿抓住刁书真的胳膊,撒娇道。 “这招对我没用。”刁书真嘴上这样说着,态度却软化了不少,“我们是不能接私活的。” “你就不想知道她们究竟是谁在说谎吗?这场情感纠葛以及意外坠崖事件的真相如何,你就不好奇吗?”陆灵儿诱惑她道。 刁书真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睛,竭力将自己的好奇心按压下去。 “不说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刁书真深吸了口气,拒绝道。 就在两个人来回拉扯的时候,刁书真听到了,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宋玉诚。 在这紧急的一瞬间,刁书真瞄了一下,穿着清凉,长相绿茶的陆灵儿。 “快快快,你到衣柜里躲一下。”刁书真拉过陆灵儿,打开衣柜门塞了进去。 “小师姐你要答应我哟!”陆灵儿朝她挤了挤眼睛。 “行行行。”刁书真急了,将她勐地塞了进去,然后关上了衣柜门。 这时候门口处已经传来了宋玉诚钥匙开门的声音。 于是宋玉诚打开门的时候,就见到刁书真拿着一支笔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正看着一本专业书。 然而宋玉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而刁书真和自己所用的沐浴露都是桂花香味的,她们平时也不用香水。 桌上摆着两个杯子,里面橙色的果酒还剩了大半杯。 一个玻璃杯的杯壁之上,印着红色的唇印。 “你回来啦?”刁书真笑意盈盈,“今晚上吃什么好菜?” 宋玉诚将手中的塑胶袋放下,里面盛满了瓜果蔬菜肉类等食材。 宋玉诚慢慢地踱步到刁书真的面前。 她幽深的眼瞳微微黯了一黯,因为她看到刁书真耳垂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像是什么人落下的口红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宋玉诚一手撑在桌上,欺身上前,膝盖顶在椅子上,将刁书真圈在身体和椅背之间。 “没有啊。”刁书真的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她移开了视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宋玉诚似笑非笑,她伸手捻了捻刁书真的耳垂,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主动坦白也是要罚的。但你隐瞒不说,被我发现的话……” 宋玉诚除去了那点碍眼的口红印,面色稍霁,“你知道后果的。” 刁书真讷讷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打算说了?”宋玉诚的微笑转冷。 刁书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宋玉诚冷哼了一声,在屋子里环视一周之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衣柜里。 在刁书真越发苍白的面色之中,她勐地一拉柜门,里面藏着一个穿着茶色吊带裙的女孩。 “解释一下?”宋玉诚阴恻恻道。 “我是刁书真的师妹!”陆灵儿眨了眨眼睛,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她笑了起来,娇娇柔柔道,“宋姐姐好!” “这是师姐王焱焱的学生。”刁书真扶额,在宋玉诚拉开柜子门之后,她反而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敢了。 “哦,那你怎么能叫书真‘师姐’呢?”宋玉诚不经意问道,“那不是乱了辈分,应该叫做‘师叔’才对。” 陆灵儿面上的笑意更甜了,她轻快道,“我经常听老师说起,宋法医如何的经验丰富,检验如神呢!今天这么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果然,医学就是个实践出真知的科学呢,没有个十年八年的经验,是达不到宋法医这样顶尖的水平的。”陆灵儿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像是我,到底是年轻,经验浅薄的很,只好来找小师叔帮忙啦。” “那既然知道自己专业知识水平,不过硬,就趁着年轻多学习学习,免得到头来还是没什么长进。”宋玉诚“温和”地劝诫后辈。 坐在一旁的刁书真恨不得将自己就地掩埋了。她已经听到了宋玉诚暗自磨牙的声音了。 陆灵儿这……不就是在暗戳戳地说宋玉诚老了吗? 天哪,果然陆灵儿一出现自己就没好果子吃了! 今天晚上该怎么过! 第61章 主权 陆灵儿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宋玉诚在桌子边正襟危坐,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扣在桌面上。 刁书真夹在她们两个中间,急得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第118页 “没,这位是我的小师侄……”刁书真顶着宋玉诚冷飕飕的目光, 强行解释道, “她是为了刘海生坠崖一案的事情来的。” “那起案子自然由当地的警方负责, 与你何干?”宋玉诚凉凉道。 “事情的真相不明,我们当然要去弄清楚喽。”陆灵儿迎着宋玉诚的目光,像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嫣然一笑道:“怎么, 难道我请小师叔帮忙, 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宋玉诚扣在桌上的手指勐地一顿,剎那间, 那张清冷的面上更是笼罩了一层寒霜。 她和刁书真之间的事情, 在熟悉的朋友圈之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但是因为两人职业背景的关系, 自然不可能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对于刁书真的所有权。 而这种递到跟前的挑衅, 宋玉诚还是头一次遇见。 她怒气过后,不由得觉得很是新鲜。 “专业上的问题, 你自然可以请教, 毕竟她可是你的前辈, 还是你的师叔。”宋玉诚将手搭在刁书真的肩膀上, 悄无声息的将对方纳入到自己的领地之中。 她正色道:“不过其她的事情, 你就不要想了。她有主了。” 陆灵儿的目光在一脸护食的宋玉诚和面色绯红的刁书真之间来回逡巡, 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之中, 不由得爆笑出声。 “得罪了得罪了。”她拱了拱手, 朝着宋玉诚鞠了个躬,笑道,“我听老师说,一向放荡不羁的小师姐也被人收走了。我还不信呢,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刁书真顶着宋玉诚的压力,将陆灵儿送走了。 “小师叔,可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哦!”陆灵儿像是没有见到宋玉诚的面色越来越不善,她冲着刁书真眨了眨眼睛,跨出门框时,还转身给了她一个飞吻。 “行行行。快走吧,您嘞。”刁书真赶紧将她扔出门外,背后宋玉诚的目光凌厉如刀,像是要生生剐下来一层血肉似的。 入夜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刁书真趴在床上,赶紧先发制人,向宋玉诚解释道。 她到底有几分心虚,偷偷瞄一眼宋玉诚的脸色,又赶紧垂下眸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她所不知道的是,她偷瞄的那几眼都被宋玉诚看在了眼里。 床垫软了一瞬,宋玉诚在床边坐了下来,揉了揉她的腰。 宋玉诚的技术很是高超,刁书真在办公室里久坐,有腰肌疲倦劳损的徵象,这么被她按一按,不由得放松下来。 然而,刁书真一想到今天自己捅了一个这么大的篓子,不由得又紧绷起来。 “你看我像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吗?”宋玉诚似笑非笑道。 在床头灯暖色的灯光之下,宋玉诚的嘴角微微上扬,无瑕的侧脸,呈现出极为好看流畅的线条。 然而好看归好看。 刁书真却无法判断出她是喜是怒,这让她心下惴惴。 她不怕被宋玉诚责罚,因为对方下手极有分寸,是绝对不会伤她分毫的。她虽然不喜欢疼痛,可有些时候,这些触感会给她带来一种极为刺激的感觉。 然而,就像打针最害怕的,还真不是针扎下去的那一瞬间的疼痛。而是酒精棉球擦在肌肤之上,消毒之处泛起冷冰冰的凉意所带来的恐惧。 恐惧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就是恐惧本身了。 宋玉诚像是老天生下来克制她的,对方总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她想从微表情之中一窥究竟,都无从下手。 “刘海生那起案子的事情没完。她的父母找杨婉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刘海生的父母想找到真相,而杨婉儿想自证清白。”刁书真像是躺在了断头台上,为自己申辩,极其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们想通过测谎来证明,于是陆灵儿找到了我。” “我大概猜到了。”宋玉诚波澜不惊。 那你干嘛还一副抓到出轨老婆的表情啊? 这不是挺理智的吗? “所以,我们可以关灯睡觉了?”刁书真侥倖道。 “你喜欢关灯吗?”宋玉诚挑了挑眉,凉凉道,“关灯之后我看不清楚你的表情。虽然说我很了解你的身体,下手也绝对精准,可到底还是不安全啊。”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刁书真看到宋玉诚从床头柜里拿出了戒尺,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里因为兴奋和恐惧荡漾起了点点莹光。 “对啊,我绝对相信你的清白。”宋玉诚微微一笑,说,“所以是奖励你的坦诚的。” 于是,当刁书真来到杨婉儿的测谎现场时,走路的姿势略有些奇怪。 “来来来,小师叔,我给你搬条凳子坐下。”陆灵儿眼睛一亮,就要起身去搬条凳子给刁书真。 “不了,我还是站着吧。”刁书真撇了撇嘴,笑容发苦。 “那我给你拿个垫子?”陆灵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就是来整我的吧。”刁书真瞪了她一眼。 “对啊,谁让某人之前和我导师打小报告,让我多写了一万字的论文。”陆灵儿大仇得报,笑得张狂。 第119页 “年轻人,就要多学习。”刁书真倚老卖老。 “是啊,花心仔就该被罚啊。报应啊,都是报应。老天啊,你终于被收了呀。”陆灵儿感慨道,“终于不能祸害人间了。” “滚滚滚!”刁书真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议室内杨婉儿和主测方,都走了进来。 第62章 测谎 为了避免干扰测谎的结果, 测试者和被测试者在单独的室内。 其余的人则通过监控视频来观看里面的情况。 刁书真略略地看了一下,这场测试的旁观者还挺多的。有刘海生的父母,学校的几个老师,当地的警方, 还有陆灵儿和自己这样不请自来的“特殊嘉宾”。 同大家对于第三者的刻板印象不同。杨婉儿的长相相当的清纯, 他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 微微勾了个淡妆。刘海搭在白皙的额前,长发齐腰,显得温和娴静,长了一张惊艷了青春岁月的校花脸。 实在是我见犹怜。 刁书真摇了摇头, 不太明白, 长着这样一副好皮相的女生,怎么会给刘海生那种人当情人。 而主测者是个中年男性, 戴一副黑框眼镜, 圆脸,微胖, 长得没什么特色。 心理学这个圈子不大,搞犯罪心理的就更少, 其中的从业人员刁书真多多少少都认识。 但是今天这个主测者,却让刁书真觉得相当的面生。 “这个主测者你认识吗?”她偏过头去, 小声在陆灵儿耳边嘀咕。 “没见过, 好像是刘海生的父母花了大价钱, 不知道是从哪里请来的。”陆灵儿说。 刁书真扬了扬眉, 她的心口别的一跳, 似乎隐约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但具体有什么不对, 却又说不上来。 在即将开始的时候, 一个女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她有一头齐肩的短髮, 单手插在裤口袋中,腰间别着一条红色的腰带。 英姿飒爽,脚下生风,大学教授的气场迎面而来。 刁书真眯了眯眼睛。 他翻阅过刘海生一案的资料,见过照片。 那人正是刘海生的妻子,周柔兮。 他大致翻越过周柔兮的资料,他是个年轻的工程师,负责过好几个重大的项目,还是大学的特聘教授。 刁书真当时还不免感慨,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嫁给了刘海生这样平凡且花心的男人,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他居然会来到这里,不知他为何而来。 刁书真注意到一个细节。 她来了之后,刘海生的父母试图邀请她坐在他们身边,但她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径直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看样子,这家人的关系着实不怎么样啊。 在里面的测谎开始了之后,刁书真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杨婉儿的指尖夹着电极的夹子,其上连接着旁边的仪器。 杨婉儿到底还只是个学生,在这样的场面之下,面部的肌肉明显的紧绷,身体有些僵硬,看得出他很是紧张。 出乎刁书真意料的是,主测者相当的专业,他和杨婉儿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和寒暄。在他的引导之下,杨婉儿明显放松了不少,测谎仪上的曲线也随之平稳起来,不再忽高忽低。 于是,这场问答就开始了。 问:你是省城人吗? 答:是的。 问:你是女性吗? 答:是的。 问:你的名字叫做杨婉儿,对吗? 答:对的。(有微微点头的动作) 问:周六早晨你同刘海生一起上山,对吗? 答。对的。 问:你是7点上山的? 答。不是。(带有微微摇头的动作,同时眼睛看向右下方) 问:你是6点上山的? 答。是的。 问:你经过观景平台的时候,看到了日出,我这样说对吗? 答。不对,那天是阴雨天,雾气很大,看不到日出。 问。你路过观景平台的时候,刘海生在你旁边,这样说对吗? 答:没有。 问:那你比刘海生先行一步? 答:是的。 问:刘海生当天穿的衣服是蓝色的吗? 答:不是。 问:刘海生当天穿的衣服是红色的吗? 答:是的。 问:周六早上7:30的时候,你在观景平台,是吗? 答:不是。 问:周六早上7:30的时候你在酒店里,是吗? 答:是的。 问:酒店的房号是503吗? 答不是。 问:酒店的房号是504吗? 答:是的。 问:在周六的早晨酒店停电了,是吗? 答:是的。 …… 听了他们之间的对答,陆灵儿和刁书真都渐渐放松了下来。看样子杨婉儿真不是杀害刘海生的兇手。 陆灵儿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棒棒糖。刁书真趁她不备,先抢走了甜橙味的那一颗,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陆灵儿气急败坏的样子。 刁书真装作看做屏幕,实则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刘海生的父母面色有些难看。 而周柔兮,一直低着头,耳边的短髮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侧脸。 第120页 不过刁书真觉得她除了事不关己,漠不关心之外,似乎心情还相当不错。锐利的侧脸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嘴角有一个轻微上扬的弧度。 有点意思。 刁书真轻轻咬碎了口中的糖,一般的人,遇到自己的情敌,尤其是破坏自己家庭婚姻的人,那是恨不得杀之后快。 再不济也希望对方倒八辈子的大霉。 怎么杨婉儿与刘海生意外坠崖议案撇清了关系,周柔兮反而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则是耐人寻味。 中场休息的时候,刘海生的母亲离开了一会儿,似乎是进到了会议室之内,同主测者说了什么。 在大家一片放松的环境中,刁书真蓦地有种不妙的预感,那是一种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 果然休息过后,主测者的问答风格明显变了。 那几个简单的问题,趁着杨婉儿明显放松下来之后。 问:你同刘海生发生过关系,对吗? 答:没有。(杨婉儿面色绯红,眼神躲闪。测谎仪上的曲线大幅度拉伸) 问:你明知道,刘海生有家室的情况下,还成为了对方的情人,是吗? 杨婉儿的眼神有明显的躲闪,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晃,面色绯红,很是局促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杨婉儿并不能说谎。 可他毕竟还是个学生。有些事情放在私底下是一回事,放在明面上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杨婉儿的师长和同学,还在外面的情况下。 这一招可以说是相当的毒辣。 在没有证据,且杨婉儿也通过了测谎,证明自己与刘海生坠崖一案无关之后。 刘海生的母亲将丧子之痛,迁怒到了杨婉儿身上,就算不能让对方偿命或者进监狱,也要让她声名尽毁。 在测谎仪的结果还没有显示之前,周柔兮啪地一下断掉了,监控室里的电源。 室内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小周,你这是做什么?”刘海生的母亲怒道,“我们在查海生遇害的事情,难不成你还要维护一个外人吗?” “你们问案情相关的事情,问也就问了。”周柔兮声音平静,却丝毫不落下风,“可这种隐私的事情,你们逼迫人家女孩子做什么。” “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尊严还是很宝贵的。”周柔兮淡淡道。 第63章 情人 “我儿子刘海生的性命,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狐狸精的名声吗?”刘海生的母亲气得很了,尖声咆哮道。 周柔兮微微皱了眉,冷漠无情地说:“要是杨婉儿真是杀死刘海生的兇手,那自有法律来惩处。用得着你来在这里审判她吗?” 刘海生母亲脸皱成了一团, 像是个皱皱巴巴的烂橘子。而周柔兮长得冰清玉洁, 像是江岸上初开的芙蓉。 两个人对峙起来, 气势都很足,分毫不让。 “算了算了,还是看测谎的结果吧,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刁书真站了起来, 活得一手好的稀泥。 她朝周柔兮点了点头, 又转身对愤怒的想要喷火的刘海生的母亲说。 “我相信周小姐也不是为了维护外人,实在是今天的重点, 是为了查明刘海生意外坠崖的真相, 实在不宜多生枝节。”刁书真一番话说的圆滑。 刘海生的母亲重重地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到底是没再继续纠缠。 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情况下,主测者倒是没能颠倒黑白。 于是最后得出的结果是, 杨婉儿确实不是刘海生坠崖一案的兇手。 这次测谎对杨婉儿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饱受惊吓的杨婉儿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刁书真总觉她向周柔兮, 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而这目光倒不像是憎恶, 甚至不是单纯的表达谢意, 反倒像是情人间的温柔如水、含情脉脉似的。 这个推断让刁书真略觉得诡异和惊悚, 深刻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这起案子算得上是尘埃落定, 连测谎都测了。但是凭藉着某种直觉, 刁书真对于这起案子的兴趣依然不减。 这种兴趣甚至一直持续到了下班之后, 持续到了夜间运动的时间。 刁书真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略有些分神,还在想今天下午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宋玉诚将那块冰凉的玉石抵在刁书真的口中,逼得她合不拢嘴,晶莹的唾液沾湿了唇角,顺着颈侧慢慢滑落到更深的地方。 她拽住了刁书真脖子上的项圈,手上的动作越加凌厉。 她不满地咬了咬对方颈侧娇嫩的皮肤,那是一种无言的威胁和警告。 “慢一点,慢一点……”刁书真桃花眼里的神采略有些涣散,她断断续续含混不清地说,“我只是觉得今天杨婉儿测谎的时候,周柔兮的表现有些奇怪。” “一看到漂亮的小姐姐,都觉得人家奇怪吧。”宋玉诚凉凉道,“这种时候,只准想我。” 她手上的力度加大,像是要把刁书真提起来一样。 于是这下子刁书真再也没有办法去想什么离奇的案子,什么精彩的推测。 在朦胧的泪眼里,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宋玉诚身上,像是要被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瞳所吞噬。 第121页 刁书真的直觉是对的。 在另一边玫瑰花床单和被子铺就的大床上,周柔兮和杨婉儿几乎在做一模一样的事情。 “我老公死了,是你做的吗?” 周柔兮的手顺着杨婉儿宽大的睡衣领口伸了进去,触手之处是一片温柔细腻。 杨婉儿的神色一惊,她浑身一僵,往周柔兮的怀里缩了缩。 “姐姐,我怎么可能呀?”杨婉儿媚眼如丝,躲在周柔兮怀里撒娇道,“我早觉得他碍事儿了。可是婉儿哪有那个动手杀人的胆量呀。” “真没有?”周柔兮的眼眸深邃,她揉捏着杨婉儿的下巴,像是在逗弄一只好玩的猫咪。 “姐姐你信我呀。”杨婉儿急急地辩解道。 “这么说那只是巧合了。”周柔兮沉思道。 “谁让他非要在雨天爬山的呢,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他那种道德败坏的人渣,就算不是因为失足坠崖,也会被雷噼死的。”杨婉儿的眼神像是淬了冰似的,那张樱桃小口里吐出的是冷漠无情的话语。 “来好无情的小美人。”周柔兮勾起了她的下巴,朝着那双红唇吻了下去,别有深意,“不知道我死的那天,婉儿,你是不是在别人的怀里照样笑靥如花啊?” 杨婉儿撇了撇小嘴,挣扎了几下,从周柔兮的怀里翻了出去。 “我是真的喜欢你,之前不过是被刘海生给骗了。”杨婉儿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光,将落未落,楚楚可怜,“你要是再拿这个侮辱我,我就不跟你了。” “好啦好啦宝贝,我也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是我的心尖尖子上的人。” 周柔兮亲了亲他的侧脸。 一时之间,室内春色旖旎,风光无限! 云雨翻覆之间,有晶莹的水珠落在单被的玫瑰花上之上,称得那花像是活了一般,好不香艷。 周六的晚上,刁书真和宋玉诚来到了省城的一条老街上逛夜市。 路过套圈的时候,刁书真忽然起了兴味。 “走走走,我要来玩那个。”刁书真指着摊子上奇丑无比的娃娃,兴味十足。 宋玉成掏钱买了一百个,递给了刁书真。 刁书真属于人菜瘾又大的类型,手上没有半点准头,扔完九十个才得到一瓶矿泉水。 在刁书真可怜巴巴的目光之中,宋玉诚揽着她的腰,微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于是,刁书真成功地将最后那个等人高的白熊娃娃抱在了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刁书真忽然看到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另外一个货摊之前。 一个身形略高些,面貌成熟,风韵上佳。一个身形单薄,却也玲珑有致,娇媚之中自有轻灵之气。 这是居家休闲的时间,两人都穿的不怎么正式,蹬着棉拖鞋,看上去就很舒服。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们果然有问题是吧?”刁书真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诸葛在世。 “不就是正常的闺蜜吗?”宋玉诚面色茫然。 “啊,老宋你就是个傻的!”刁书真简直要泪流满面了,“你见过有这么亲密的闺蜜吗?他们之间的恋爱气息几乎要把我给闪瞎了。” “实话说并没有。”宋玉诚硬邦邦地答道,“我光顾着看你去了。” 她的一句话就让刁书真晏旗息鼓了。 “不过啊,话说回来。”刁书真眯起了眼睛,笑道,“老公才刚刚去世,她准备就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了,这里面搞不好有什么猫腻啊。” 宋玉诚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略有些无语,“我们是警察,不是百合小说编剧。” 但是宋玉诚知道自己是管不住刁书真的,尤其是她的好奇心开了的时候。 如果好奇心真的能害死猫的话,就算刁书真是九尾灵狐,估计那命也被陪得干干净净了。 于是不得已,宋玉诚被刁书真拉着,凑到了周柔兮杨婉儿的面前。 这是个看似简单的游戏,就是在不出错的情况下从数字1写到500。跳行或者写错都算失败。 如果完成的话,就可以得到一个毛茸茸的一人高的棕熊玩偶。 这游戏看似简单,其实很考验人的注意力。 而在夜市这种吵闹的环境之下,人往往会有所分心。 而且人的注意力能持续的时间很短,所以这项游戏看似简单,实则是非常难以完成。 刁书真下意识地以为这种游戏是会让搞研究的周柔兮来的,毕竟研究员们的注意力比较集中,而且心也静。 没想到在那边一笔一画地写着的人是杨婉儿。 杨婉儿的字很潦草,龙飞凤舞且跳脱,写得非常之快。 但是落笔之下竟然是分毫不错。 刁书真伸长了脖子在那里,挑了挑眉,心中略有触动。 “我们回去吧。”宋玉诚觉得刁书真这样子像是个杆子似的杵在别人的身后,非常的尴尬。 “哦哦,好的。”刁书真恋恋不捨地回了回头,却还是跟着宋玉诚十指相扣地走了。 等到要走的时候,刁书真忽然对街边的精品店里某个玩偶发生了某个兴趣,她在那边仔细地参观着,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了。 “我先去开车,你在这边等我。”宋玉诚无奈。 第122页 然而,等她从停车场开车回来的时候,刁书真已经不见了。 她左等右等也不见刁书真来。 她心念一转,觉得有些不对了。 “婉儿,你慢慢玩。我在那边看到个熟人,过去打声招唿。”周柔兮在窗边,发现在不远处的街边,身形鬼鬼祟祟的刁书真。 杨婉儿搅弄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正在逗一只白毛蓝眼的布偶猫。 “那你可要快去快回啊。”她笑着看着周柔兮,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喜欢。 “你放心。”周柔兮温柔地笑了笑,道,“不会很久的。” 刁书真正在街边探头探脑,想看这周柔兮和杨婉儿究竟去哪里了,突然之间像是有人站在她的背后。 她会回过头去,居然就是周柔兮。 对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锐利的眼神里满是打量和审视。对方自带的气场很强,被这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刁书真只觉得唿吸一滞,压力陡升。 可她脸皮奇厚,哪怕她脚底蓦地蹿上来了一阵凉气儿,那凉气在嵴背上凝成了冷汗,可她还是笑意不减。 “好巧哦,周工。”刁书真笑了笑,“和杨婉儿一起来逛夜市啊,你们感情真好……” “刁警官,你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知道我和杨婉儿是什么关系是吗?”周柔兮毫不避讳,自信笃定道,“她是我的女人,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第64章 揍人 就在宋玉诚担心刁书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急匆匆地赶来的寻人的时候。 她在街边的咖啡厅里寻到了相对而坐的两人。 不知道她们两人刚才说了什么,似乎相谈甚欢的模样,气氛一片和谐。 见到宋玉诚来,刁书真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 挽着宋玉诚的手走了。 好巧不巧的是, 这时候杨婉儿也提着一大袋的猫粮上来了。 像是个大佬一样坐着不动的周柔兮赶紧起来, 拎走了杨婉儿手上的东西,双双把家还了。 车上的气氛一片沉闷。 身旁的宋玉诚仿佛是个制冷的空调似的,将车里的温度降到了最低。 刁书真知道这是她坦白从宽的绝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不然的话, 到了夜里, 宋玉诚的火气是可以消下去的,问题是她没有力气再解释了。 刁书真笑得有些谄媚, “玉诚姐姐, 我今天听到了一个相当离奇的故事,我马上讲给你听。” 到这个时候, 宋玉诚的面色才略略缓和下来。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周柔兮是工程院里的业务骨干,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无奈中国的学制是又臭又长, 等到周柔兮博士毕业,再好好工作几年, 早就过了所谓的最佳生育期了。 这在家里人的威逼之下, 素有责任心重感情的周柔兮, 只得匆匆忙忙地抓了一个勉强能看得上眼的男性结婚。 周柔兮工作忙, 又素有洁癖, 不喜欢别人近身。 幸运的是, 刘海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 似乎有那阳`痿之症。 于是, 从新婚开始,两个人光有夫妻之名,毫无夫妻之实。 周柔兮并不介意,她倾心于自己的事业,实在不想被家庭和孩子绑住手脚。 当然她是个仁义慈和的人,承诺帮丈夫保守这个秘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某天她意外发现丈夫的衬衫外套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那味道像是一缕幽幽的茶香,像最新鲜的茶叶被水泡开了的味道,隐隐带着百花的芬芳。 说香水味也不大准确,这种极淡的香味,更像是一种女人独有的体香。 周柔兮在师姐师妹们身上闻到过类似的馨香,男人倒是没有,只有汗臭味。 她不动声色,只是暗中观察。 讲真,能读到博士还专职科学研究的人智力不会太差,发生这种绿云盖顶的事情,只是精力不曾花在这边而已。 对于周柔兮来说,她并没有半点被背叛的愤怒,只因为她从未对刘海生有过什么感情。 她只是觉得有点好奇,这个患有阳痿之症的男人,竟然会吸引到其他的女人吗? 他是靠什么手艺活吗? 这些天,丈夫刘海生的异状越来越明显了。 他每天回来的时间也还算准点,衣服却干净的过分,头髮也湿漉漉的,一副特意清理过,打扫过现场的模样。 “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周柔兮和丈夫并肩躺在床上,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突然接到一个临时紧急任务,加班晚了点。”刘海生敷衍道。 “哦好,下次我等你回来吃饭。”周柔兮暗地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 “对了,给你买了件大牌的衬衫,你穿上肯定好看。”周柔兮将这个礼物给了刘海生。 “谢谢亲爱的。”刘海生的面色丝毫无异,他在周柔兮的嘴唇边亲吻了一下。 刘海生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周柔兮暗中洞察了,而那间衬衫的夹层里装了一个定位加窃听的电子纽扣。 周柔兮已经摸清了刘海生的行动规律。 他像是害怕住宾馆,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信息一样,于是,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专门用于他的秘密约会。 第123页 他买了很多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再从那套出租屋出来之后,都会洗过澡之后换上崭新的和出门时一模一样的衣服,以免留下什么痕迹。 更令周柔希感到噁心的是,他并非金屋藏娇了什么小情人,而似乎是随机选择的对象,经常是搂着不一样的人进进出出。 那些人,都是个高健壮的男人。 周柔兮,在隔壁的楼层里租了一个房子,架了个望远镜,有空的时候会监控这边。 现在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她不想过早的打草惊蛇。 直到某天杨婉儿的出现,惊艷了周柔兮的眼眸,也打乱了她的计划。 周柔兮站在高倍率的望远镜之前,耳边别了一个黑色的蓝牙耳机。 她面色凛然,神情认真,仿佛不是在监控出轨的丈夫,而是在探索宇宙之间细微的规律似的,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番魅力。 耳机是连接着窃听器的,毫不保留地将屋内的声音传递到她的耳中。 她微微皱了皱眉,里面男人野兽般的喘息和比最烂熟的鸭子还要淫`浪的叫声,合着皮肉相撞的声音,撕扯着她的耳膜。 她蓦地涌上了一阵噁心感,于是将声音关掉。 过了一会儿,等到那边完事之后,她才重新打开。 “你最近找到卵妹*没有?”另一个男人问,“我家里人催我结婚,我想找个看上去好骗的人结婚。” “你不爱我了吗?”刘海生戳着那个男人的胸膛,娇嗔道。 “宝贝儿,你吃什么干醋呀?”那个男人粗糙的指腹在他的小腹处画着圈儿,“宝贝儿,你什么都好,可惜这里生不上孩子呀。” 刘海生板起脸来,不理他了。 “别气别气宝贝儿。”那个人将他圈在怀里,低声安抚道,“她们女人不也就这点用处了吗?话说回来你上次找的那个年轻的卵妹怎么样?她是个大学生唉,比起你那个年老珠黄的老婆应该是不错的吧。” 那个男人本应是为了安慰她,可不巧,正好戳中了刘海生的痛处。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着周柔兮硬不起来,那是因为对方为人冷肃严谨,刻板无聊又年老珠黄,早就没有什么年轻女人的魅力了。 可是他惊讶地发现,他对着年轻貌美的杨婉儿,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硬了几分。 而杨婉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拿腔拿调的,非要两个人结婚了才给上`床。 这事弄得他正烦心。 而最近敏感聪明的周柔兮,那个老妖婆好像察觉到了他的一些事情。 他一边要应付着自己的老婆,还要在外面哄好自己的小情人,还得来这边享受生活,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 “别说了,我们做吧。”刘海生轻轻地摸过那个人的腹肌,媚眼如丝道,“说那些扫兴的事情干什么?” 刘海生正在和别人翻云覆雨,突然之间有人咚咚咚地敲门。 “别去开了,宝贝儿。”另一个男人正在兴头上,厌烦地说。 “大概是那些修水錶的。烦的很。”刘海生枕在另一个男人宽阔的胸膛里,不耐烦道,“过一会儿应该就走了。” 谁知道这敲门声,一直都没有终止。 “你谁呀?烦不烦?”那男人终于不耐烦起来,随意在身上裹了条毯子就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泪花的杨婉儿。 正在床上,眼神迷离的刘海生,一见到是杨婉儿,蓦地坐了起来。 “宝贝儿,你怎么来这里了呀?”刘海生声音里还有些沙哑,他大言不惭道,“这是我兄弟,我们两个在这边稍微休息一下,谈点事情。你先回去,我之后再同你解释。” 那个男人却远没有这么淡定了,他看形势不对,急急地向外熘了出去。 杨婉儿直愣愣的看着刘海生,刘海生也被他看的是心头髮毛起来。 “宝贝儿,你怎么了?”刘海生安慰他道。 只是他的说法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空气里明显瀰漫着一股淫`靡的味道,而他自己身上,嘴唇发红,身上不着寸缕,肌肤上还满是大大小小的红痕。 刘海生想这杨婉儿是未经人事的雏,而自己说个谎,大概就能将他矇混过去了。 他太过自以为是,没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事情败露,杨婉儿怎么可能会到他私底下租住的出租屋来找他呢? 令刘海生没有想到的是,素来娇弱温婉的杨婉儿,从背后掏出了一根棒球棍。 于是,棒球棍像是雨点般砸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下狠抽在他的背嵴上,第二下落在他的腰侧,第三下打在他的肩头,顺带着“照顾”了一下他水润光泽的侧脸。 “啊!” “杀人啦!” “救命!” 刘海生是被打得鬼哭狼嚎,可杨婉儿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一下比一下狠辣无情。 而周围的邻居呢,早就觉察到刘海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巴不得他早点走,更没有人上来帮忙了。 周柔兮在对面的阳台上,是足足地看了一场绝佳的好戏。 她摩挲着下巴,眼睛里闪过兴味十足的光芒。 她性子沉稳冷静,生性冷淡,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对于刘海生的背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第124页 她最多是觉得有些略略的噁心感罢了。 但看见杨婉儿的那一刻,她有种心跳加快,血液涌上头顶的感觉,鲜血在她的血管里左冲右突,欣快的触感令她头皮发麻。 这感觉,就是解开一道难解的谜题也比不上。 这种感觉她从未遇到过,让她又是新奇又是迷惑。 至于收拾老公的事情是不用着急的,反正他只是服了蟑螂药的小强,再补上一脚就好了。 但是那个女孩子…… 周柔兮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要是自己不早动手的话,也许她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无影无踪了。 “亲爱的,我今天不回家了。”刘海生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地说,“我刚刚不小心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住院呢。” “哎呀,是谁撞的你啊?我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周柔兮一脸冷漠,却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似关怀他道。 “不用了,不用了。”刘海生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背着老婆和情人乱搞,被情人找上门来打了一顿。 “我就是开车不小心撞到了树。”刘海生随口扯了个谎。 “那怎么行啊,好歹我也要给你炖点鸡汤送过去啊。”周柔兮此时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满脸青紫,浑身狼狈的模样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暇顾及自己废物的老公,她很想知道那个漂亮的女孩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喂,帮我查个人…”周柔兮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啦?怎么啦?是你老公的小三?”对面的声音是如此的迫不及待,以及幸灾乐祸,“早让你扔了那个废物了。” “你再废话,我挂了电话了。”周柔兮冷然道。 “哈哈哈哈哈,你有什么需要找我就是了。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探究不出来的八卦呢。你放心,我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扒拉出来。”那边的柳铭烟信誓旦旦道。 “我不需要这些。”周柔兮有些无语,“帮我查查这个小姑娘,除了我老公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情人,有没有男朋友?” “以及…有没有女朋友?”周柔兮补充道。 “啧啧啧啧啧。”柳铭烟的声音好像突然更加兴奋了,“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对啊。”周柔兮倒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那小女孩看着文文弱弱的,下起手来却那般的手辣心黑,我可喜欢的很啊。” “不过呢,我这个人有些洁癖。”周柔兮有些为难,“她要是和我老公上过床或者和别人上过床,我可忍不了啊。” “你这什么破毛病,封建!”柳铭烟甚少反驳周柔兮,却在这一点上不遗余力的吐槽。 “要是有过的话,那我也没关系吧。”周柔兮嘆了口气说,“谁让我喜欢人家,想要千方百计的把人家搞上手来呢?” “………”柳铭烟似乎愣住了。 此直白浅显,丝毫不会令人误会的话语,从周柔兮的口中说出来,实在不符合她那冷淡寡情的性子啊。 这种程度远远超过了不止是让人惊诧,简直是让人感到莫名恍惚啊。 “挂了,等你的消息。”周柔兮笑了笑,丝毫不管对方怎么想,径直将电话挂了。 现在嘛,她可以去看一看她那个倒霉的老公了。 要不在鸡汤里放点辣椒和芥末怎么样? 那应该会是绝佳的搭配。 周柔兮难得的笑了,笑着笑意出现在她冷肃严肃的面孔上,仿佛是冰川融化一般灿然生辉。 还有谁敢将她当做atm机,又将那个小姑娘当成是活动的子宫,那他确实该死了。 说实话,刘海生这种人就是噁心,千方百计的要让自己那点破基因传下来。 幸亏他阳痿不举,不然的话要不自己如果和他生了孩子,自己良好的基因会流进他那骯脏的血,那可真让人倒进了胃口。 不过好在么,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 作者有话说: *卵妹:男同对于骗婚的对象的蔑称,意指除了有卵子可以生育之外没有其他作用的人。 *柳铭烟:这时候的时间点大概处于8.14案第一起发生的时候。柳铭烟是个情报中心,可惜,哎…… 第65章 赔罪 周柔兮看了一通刘海生的笑话之后, 才施施然地走出了医院。 秋日的凉风消减了盛夏的暑气,丝丝清凉的风中带来了桂花的清香,暗香浮动,月色如水。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柔兮一向板正严肃的脸上也含了一丝笑意。 她自制力极强, 刘海生的事情虽不至于影响到她的情志, 但到底像是笼罩在头上的乌云,令人胸口发闷。 而今天照在她头上的这片乌云,被一个惊艷的女孩子给彻底吹散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柳铭烟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么快的吗?”周柔兮的心情很不错。 “你看上的那个女孩叫杨婉儿, 是大学学生。之前没谈过恋爱, 是被你老公给骗了。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大概率没和你老公上过床。”柳铭烟相当的单刀直入。 第125页 “谢了。”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周柔兮面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些, “你想要的玉,我帮你留意着。” “明白人明白人,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柳铭烟的声音轻快,“对了, 再附赠你一个小消息吧。” “你喜欢的小姑娘,现在正在城西的百合酒吧里买醉呢。看样子他是因为失恋第一次去酒吧买醉呢, 还不知道自己进了个什么样的地方……”柳铭烟捂着嘴偷笑道。 周柔兮的嘴唇动了动, 那句骂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对面的柳铭烟已经提前挂了电话。 等到周柔兮闯了一路的红灯, 急匆匆地赶到的时候。 杨婉儿的面前已经摆了一熘的空瓶子和空罐头, 醉得七七八八的了。 她没喝过酒, 点的都是那些花花绿绿的, 颜色好看, 入口香甜的果酒。 岂不是那些酒后劲十足。喝上去的时候仿佛是在喝甜甜的果汁,可入肚之后不一会儿就醉了。 她眼神迷离,眼尾绯色更深。面上飞起一片红霞,樱桃小嘴泛着水润的光泽。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因为醉酒,也透着瑰丽的粉红,像是山坡上开放的桃花,一路绵延到晶莹剔透的耳根之后。 周柔兮,注意到她的双耳耳垂之上,各自挂着一个样式古怪的银饰,像是什么少数民族的饰品。 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攥住了杨婉儿的手腕,她风尘味极重,伸手勾了勾杨婉儿的下巴:“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呀?” “我失恋了……”杨婉儿托着腮,含煳不清地说。 “那姐姐给你一段新的恋情好不好?今晚和姐姐回去?”那人闻言一喜,也不等杨婉儿答应,就一手托住对方的肩膀,一手扶住对方的腰,就要把她往外面带。 周柔兮踩着高跟鞋,脚下生风,穿过闹哄哄的酒吧。 她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素色的衬衫。神色严肃,眉头紧锁。那严谨正派的作风,和这里群魔乱舞的氛围格格不入。 “慢,你放下她。”周柔兮阻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又是哪个呀?”那女人不愿意放下到了手的猎物。她触到杨婉儿年轻紧緻有活力的身体,那滋味比想像中的更美,于是越发不愿意放开了。 “我是她的老师。”周柔兮冷冷地说。 “你在这里装什么蒜啊?你知道她的名字吗?我还是她的恋人呢!”那女人打量着周柔兮,语气里却已经怯三分。 周柔兮缓缓地靠近,那女人不由的退后了一步。 名利场上歷练出来的气场,日復一日科研生涯所锻造的精神,让她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让人敬畏的气质。 “杨婉儿。”周柔兮说的不是疑问句。 那笃定叫对方名字的态度,倒像是一个师长在规训和劝诫一个犯了小错的孩子。 醉得人事不清的杨婉儿,听到这一声之后,迷迷煳煳地答应道:“嗯……” “算了,扫兴!”那女人不得已放开了杨婉儿。 周柔兮,看她站都站不稳,于是顺势接住了她。 杨婉儿带着酒气甜香的温热唿吸,撩在她的颈上,让她古井无波的心境再次泛起了一阵涟漪。 她干脆将人半抱起来,丢到了自己的车上。 杨婉儿的酒品极好,醉酒之后也不哭泣,吵闹或者发酒疯,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汽车座椅上,像是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周柔兮在见到杨婉儿之前,心里未必没存着和那女人一样的意思。 只不过经歷了这么一遭之后,周柔兮忽然觉得这样子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趁人之危,阴险下作。 就算是把人得到了,可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是要等着她乖乖送上门来才好。 周柔兮的唇边浮起了一丝微笑,她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于是这一天,周柔兮忍着内心的躁动,克制着自己想将人拆穿入腹的愿望,将杨婉儿送到了大学的医务室里。 借着这么一段机缘,一来二去的,杨婉儿就和周柔兮熟了起来。 因为那天晚上的相救之情,杨婉儿对周柔兮心生感激,觉得对方是一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在周柔兮的刻意亲近之下,杨婉儿简直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亲姐姐一般的存在。 可是有一日。 杨婉儿无意间看到了周柔兮的手机锁屏。 那是对方和刘海生的结婚证件照。 两人俊男靓女,天作之合。 屏幕里的刘海生笑意甜甜,阳光灿烂。而周柔兮,虽然不笑,眼睛里却充满着对未来和婚姻的憧憬。 她如遭雷噼,心口一阵刺痛。 原来,自己竟然是拆散好心姐姐美满姻缘,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么? * 这天,周柔兮正在家中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 外面站在杨婉儿。 在天光的映照下,她更显得青春靓丽。 她穿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蹬着一双塑料绑带的凉鞋。脚踝浑圆,脚背上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曲线优美,好看极了。 那不过几百块的凉鞋穿在她的脚上,像是变成了公主的水晶鞋似的,光芒四射。 第126页 脸蛋清秀柔美,别有一番少数民族的风情。 最勾人的是她的神色,那种天真无邪,美而不不自知的少女情态,才是最诱人採撷的。 她一脸侷促地站在门口,面有愧色。 周柔兮,抱胸站在门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讲真,她性`冷淡多年,唯一能让她兴奋的事情就是科研而已。 哪怕在青春照躁动期,她也从未对什么靓男倩女,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产生过什么仰慕之情。 只是见到杨婉儿出现在她门口的那一刻。她像是见到了一只羽毛鲜亮的鸟,误闯进了自家的家门。 诱使她造个笼子,将那鲜活的雀儿囚禁起来。 “姐姐,您是刘海生的妻子吗?”杨婉儿的声音娇娇弱弱的。 她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刘海生有妻子。他骗我,他说他是单身,我才成了他的女朋友。” 周柔兮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脸色绯红,眼睛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静默,让杨婉儿慌了手脚。 “姐姐对不起。”她抬手擦了擦眼睛,“你要怎么罚我都好,我都同意的。我伤害到你了。” 杨婉儿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周柔兮,并不是在为了刘海生的那个渣男而伤心。 她静默无声,是在评估那绿色连衣裙里鲜活□□是多么的温暖细腻。那年轻身体优美紧绷的曲线又是怎样漂亮的弧度。情`事时那白的接近透明的肌肤,又会被染上怎样瑰丽的色彩。 “他碰了你吗?”周柔兮的声音磁性之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 杨婉儿讷讷地摇了摇头,面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真的姐姐,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没想到……姐姐,真的对不起……”杨婉儿生怕周柔兮不相信,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 “既然你没有什么过错,那又为什么要上门道歉呢?”周柔兮欲擒故纵。 “这…这…”杨婉儿一时之间愣住了,她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狂风骤雨,却没想到周柔兮如此的宽和大度。 这比周柔兮痛斥她更让她难受。 “姐姐,可我要怎么样才能跟你赔礼道歉呢?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杨婉儿心里过意不去。 “你真要道歉?”周柔兮一步一步下套,“可是我没有时间和你吃饭。” 说着她就要关上大门,将杨婉儿拒之门外。 “姐姐不要!”杨婉儿无助地扒拉着门,“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姐姐能高兴,不生我的气。” “做什么都可以?”周柔兮意味深长道。 杨婉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柔兮抓住她详细雪白的腕子,拖了进来,砰的一下将门关上了。 关门巨大的声响让杨婉儿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无助地颤了颤。 她的身子抖了抖,眼前的周柔兮露出了她未曾见过的一面,霸道强势,令人腿软。 她抑制不住自己这种害怕的感觉,身体瑟瑟发抖。 但她想着,既然是上门来谢罪的,不管遭受到什么,自己都默默忍受就好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杨婉儿全都意想不到。 她身子一轻,周柔兮将她抱了起来,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颈,三两步之间将她摔在了主卧的大床之上。 第66章 再起 “姐姐, 你要做什么?”杨婉儿捂着自己的胸口,她连衣裙的肩带滑落下来,露出圆润光洁的肩膀和胸口笔直的锁骨。 “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吗?”周柔兮看着杨婉儿,蛊惑道, “你要是不愿意, 可以喊停的。” 杨婉儿只是红了脸, 垂下了眼睛,睫毛微颤。 周柔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 在几次唿吸过后,杨婉儿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尽管杨婉儿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有些莫名其妙的惊慌, 可她还是放开了手,准许了周柔兮的动作。 这是个温柔而绮丽的白天。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直到最后一缕光线消失, 夜幕降临。 这一天相当的不同寻常。 于杨婉儿而言,她知道了, 那些事情不光可以在男女之间发生,在女女之间发生, 那滋味似乎比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男女之间的事情还要更加的令人沉醉。 而周柔兮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冷淡寡情不近男色女色的人, 却在这一天因为杨婉儿而破了戒。 也或许是因为两人身份的原因。 在这张特意为了周柔兮和刘海生新婚而定做的大床上, 情人和老婆翻云覆雨, 好不快活。背德而禁忌, 却又有种报復的强烈快`感, 让人沉浸于其中, 欲罢不能。 在人情冷漠的当下,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更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了。 “姐姐,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杨婉儿不紧不慢地穿她的衣服,动作不快,别有一番韵味。 “你说。”周柔兮懒懒地地靠在床头。她从未品尝过这番滋味,却从此时此刻理解了,为何有些人会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和心中挚爱的人发生□□和情感上的交流,大脑中分泌的多巴胺会达到自然状态下的最大阈值,这是自然给与人的鼓励和奖励。 第127页 “姐姐,你和刘海生离婚吧。”杨婉儿看着周柔兮,她的眼尾还有刚才没有退去的潮红,那样娇媚地看着对方,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求`欢似的。 周柔兮将自己昂贵的红色纱巾取下,一圈一圈地缠在杨婉儿的手腕之上。 “离婚不离婚,是由我来决定的。”周柔兮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婉儿,“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难言的委屈,涌上杨婉儿的心头。她秀美的眼睛里又含了一层泪光。 “可是……”杨婉儿差点要将刘海生是个男同性恋的事情给说出来。 可是她想这周柔兮这样高傲的女人,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同性恋,内心还不得有多受伤的。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 “姐姐,你想啊,他现在就出轨了我。以后还不知道要出轨多少人呢。”杨婉儿换了个说辞,“要是刘海生要害你,或者其他人要害姐姐,那要怎么办啊?” 周柔兮心想,能害我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 只不过呢,看着小兔子一般的杨婉儿变着花样为自己操心,她的心里融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甜蜜之感。 “而且那个男人那么脏,要是害姐姐得病了怎么办啊…”杨婉儿担心极了。 她其实想说的是,这个刘海生是个骗婚的男同性恋,和外面不知道多少人胡搞一通。 要是染上了什么梅`毒艾`滋之类的病,不小心传染给了姐姐,那该怎么办啊? “行了,离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周柔兮安抚她道,“只是这段时间我不和他同床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杨婉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胸口。 其实杨婉儿所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周柔兮是被蒙在鼓里的,却不知那一回周柔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就等着她送上门来呢。 而等到周柔兮凑齐了证据,想要从刘海生提出离婚的时候,没想到这时候对方却意外坠崖了。 对方与她本就感情淡漠,欺骗她在先,背叛她在后。 周柔兮对于他的死亡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波动,仿佛是大冬天的看到路上躺了只冻死的耗子。 本来担心杨婉儿会被这件事情牵连进去,不好脱身,没想到对方居然通过了测谎,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虽然周柔兮对杨婉儿私自和刘海生一同爬山这件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心底里也未尝没有疑惑,可一边是背叛了自己的便宜丈夫,一边是自己浓情意密的心上人,周柔兮心中的天平早就朝着杨婉儿那边倾斜了。 这一天刘海生的母亲上周柔兮的单位来闹事。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上一次没有办法逮住杨婉儿,这一次非要逮住周柔兮来闹腾。 “是你指使其他人杀了我儿子,对不对?”刘海生的母亲义愤填膺,拿出了一份检验报告。 “看看,不孕不育!你有着不孕不育的毛病,难怪和刘海生之间关系这么糟糕,上次还帮着一个外人说话。”刘海生母亲的眼睛泛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你还是研究员呢,工作这么体面手段却这么下作!” 周柔兮只觉得好笑。 “你家儿子还是同性恋呢,想必他和我结婚之前,你们对这些这件事情早就心知肚明吧。”周柔兮怒极反笑,“更何况,他自己和那么多男人搞在一起,身体也早就坏了。” “就算没有不孕不育,我还嫌他噁心呢。”周柔兮淡淡道。 “你、你血口喷人!”刘海生的母亲是相当的厚颜无耻了,她开始撒泼打滚,“你看看,你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啊,我儿媳是个怎么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啊!我儿子死了,她把我儿子的所有财产拿走了,是一点都不给,留给我们这老父老母亲啊!” “而且她还叫人杀了我儿子,她好狠毒的心肠啊!”刘母声嘶力竭地嚎哭道。 周柔兮心想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95%都是我一个人挣来的,同你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然而,她深知刘母这种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你越同她辩论她越来劲,于是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火气,不去管她。 了解周柔兮的人,当然知道对方不是会犯下这种事情的人,可经不住有路过的人还是会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周柔兮被她吵得头疼,正寻思着,要不要打电话报警。 没想到在刺耳的警笛声过后,远处真的有一辆警车朝这边唿啸而来。 一个警察从车上下来,客气地对周柔兮说:“周小姐,您丈夫刘海生的案子,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您是否愿意同我们走一趟?” “不,我自己开车去就好。”周柔兮婉拒了。 不过,她朝警车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杨婉儿居然也在里面,不由得心头别的一跳。 “我还是同你们一起过去吧。”看到杨婉人的那一剎那,周柔兮改了主意,同对方一同上了警车。 “看看看看,你果然就是杀我儿子的兇手,警察都来抓你了吧!”刘母恶毒地看着周柔兮。 那个警察摇了摇头,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 第128页 “周小姐,抱歉,我们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想告知被害者家属。绝对不是因为你同兇手有什么联繫。” 周柔兮上了警车,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害怕刘母那样的跳樑小丑,只是觉得她像是个苍蝇,一般吵得自己烦躁无比。 但是杨婉儿,会不会是……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一下身边的杨婉儿,杨婉儿却只是朝她眨了眨眼睛,那样子灵动活泼,示意她不用担心。 而且,小姑娘胆子大得很,在外套的遮挡底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第67章 尾声 周柔兮和杨婉儿到了警察局才知道, 原来刘海生一案,真的有新的进展。 “这是我们在张明月桌上发现的遗书。”警察将一张照片递到他们面前。 周柔兮和杨婉儿略略地扫了一眼,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张明月就是上次被周柔兮和杨婉儿发现和刘海生搞在一起的那个姦夫啊。 看这遗书上写的是相当的情深啊。 张明月深深地慕恋着刘海生,然而对方不光有家室还有貌美如花的情人, 只把自己当成发洩慾`望的对象, 是绝对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 于是在绝望之下, 张明月杀了对方之后然后开煤气自杀,这可真是一段旷世的绝恋啊。 又是一起自产自销的案子,看来警方确实是省事了。 周柔兮将那张照片递了回去,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抱歉, 我们之前还怀疑过周女士和杨女士,现在事情的真相已经明了了。”那个警察还向周柔兮和杨婉儿道了道歉。 “不碍事, 这种疑案你们查得仔细些, 也是为了人民群众考虑嘛。”周柔兮相当宽和。她补充道,“不过, 你们可以向学校方面写一个案情的大致经过,张贴在显眼的地方, 免得其他人冤枉杨婉儿。” “姐姐,不用了吧……”杨婉儿拉了拉她的衣袖, 轻声说, “我从来没有把别人的风言风语当做过一回事。” “你可以不当一回事儿, 但总要有些东西来堵上那些人的嘴。”周柔兮的语气温和, 但态度相当强硬。 “好的, 我们会这样做的。”警方也同意了。 事情到这里就彻底的结束了。 十一月份的时候, 刁书真和宋玉诚在天台山的温泉里遇到了周柔兮和杨婉儿两人。 “姐姐, 我没有带泳衣呀……”杨婉儿捂着自己的外衣。 她将自己裹在一片白色的毛衣之中, 身形娇小,越发像是娇贵的鸟雀。 “你不知道,泡温泉大家都是不穿衣服的吗?”周柔兮将她揽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 “啊?”杨婉儿又惊又羞,她眼睛看着地面,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姐姐帮你呀,好不好?”周柔兮已经拉开了她腰间的拉链。 …… 在朦胧的烟雾之中,刁书真的目光像是能透过那浓厚的水汽,直直地看向这边。 “看什么,看的这么起劲呢?”宋玉诚游了过来,轻轻拂去了她耳边的花瓣。 微凉的气息打在刁书真敏感的捶上,她浑身一阵轻颤。 “没什么,遇到了两个故人。”刁书真赶紧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宋玉诚身上。 要不然这锅温泉可早就被宋玉诚的醋味给浸泡,成了一锅下饺子的醋汤了。 “我看你就是看见美艷的姐姐,漂亮的妹妹就走不动路了呀。”宋玉诚挠了挠她的下巴,又拍了拍她的翘臀,上下其手,“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你就是该罚。” 刁书真自顾不暇,很快就顾不上那边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刁书真从水里出来,在更衣间遇到了身上同样有着几处痕迹的杨婉儿。 更衣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又临近温泉,温暖如春,两人也不用担心感冒。 奇怪的是,在宋玉诚和周柔兮面前显得羞涩,如同小白花的刁书真和杨婉儿见到彼此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之情。 或许因为两人是同类,又或许是因为两人的羞涩不过是一种伪装的把戏,用来多增情`趣罢了。 杨婉儿见到了刁书真的那一瞬间,面色略有些不自然。 不过,那不自然转瞬即逝,她娇滴滴地同刁书真打招唿:“刁警官,好久不见了呀。” “借一步说点话?”刁书真的笑里暗藏杀机。 “好呀。”杨婉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在远离宋玉诚和周柔兮的一处温泉里,刁书真和杨婉儿咬着耳朵,神情亲密。 “你说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周柔兮略有些酸。 “我怎么知道。”宋玉诚的语气更凉。 她们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尽管彼此都是大美女,但都沉浸在你老婆抢了我老婆的酸涩之中,是不由的相看两厌。 “刘海生的死,从一开始就是你策划好的吧。”刁书真开门见山道。 “你有什么凭据?”杨婉儿玩弄自己的指甲,神态悠闲,像是全然不把刁书真的质问放在眼里。 “你别紧张,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证据,你就当听个故事好了。”刁书真笑了笑,温言道。 第129页 “好啊,那我就来听一听刁警官精彩的推断。”杨婉儿挑了挑眉。 “十二年前周柔兮去边远山区支教,有个苗族的女孩因此改变了命运。在那之前你的世界就只有那一方天地,而在遇见了她之后,你方才知道天宽地广。” “对于这个无意中拓宽了你世界的人,你一直以来怀着一种极其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不光没有随着时间而被磨灭,反而如同一颗种子一样,在你的心底里生根发芽,变得枝繁叶茂。” “你凭藉着自己的努力来到了大学之后,通过相关知识的学习,你才知道原来这种感情,居然就是情人间的爱慕。” “刁警官编故事也要编得有理有据……不错,周柔兮确实去我们那边支过教,但她甚至都不认识我。”杨婉儿的眼珠子转了转。 “那么,你一个文科生为何要节节去听周柔兮讲的大学物理呢?这可发生在你和刘海生交往之前啊。”刁书真笑了笑,胜券在握的模样。 杨婉儿默然不语,只是摩挲着自己耳边样式古怪的银饰。 “你虽然一直暗恋的周柔兮,可你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或许你想着只要她家庭美满,生活幸福,你也不去打扰她。”刁书真缓缓说,“可是离你又气又喜的是……没想到她的丈夫居然是这么个畜生。” “是啊,我默默关注着柔兮姐姐的生活,对于她和她周围身边的人,我想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了。”杨婉的声音还是那边的娇媚,却透着一股让刁书真毛骨悚然的寒意,像是淬了最致命的毒似的。 “那个男人已经拥有了我心心念念却无法触及的柔兮姐姐,偏偏还要去放纵他那野兽般的欲望。”杨婉儿舔了舔他的唇。 刁书真似乎听到有稀稀疏疏昆虫活动的声音,她的背嵴上窜上了一阵寒意。 “你怕什么呀?”杨婉儿沖这刁书真一笑,“你不是连这都查得出来吗,怎么你怕我啊?” “这个确实。”刁书真不加掩饰,她直接承认了,“毕竟你有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 “那你还要来触我的逆鳞?”杨婉儿勾唇一笑。 “真相也很诱人嘛。”刁书真眨了眨眼睛。 杨婉儿爆发出了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有趣,有趣,刁警官,你是个相当有趣的观众。”杨婉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是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人知道的话,也未免无趣。告诉你也无妨。” “刘海生确实不是我杀的,是张明月杀的。我只不过是在其中稍稍地推波助澜了一把。”杨婉儿掸了掸水,有一滴水落在了刁书真的面上,却像是一颗温热的血迹,让她不由地退避开来。 “是什么东西?”刁书真皱了皱眉。 “是毒啊,蛊毒。”杨婉儿小声说。 “这种毒无色无味,让人没有办法防范。可若是一个人心里没有贪嗔痴的恶念的话,蛊毒是没有办法诱惑到他的。” “偏偏张明月呢和刘海生皮`肉纠缠的多了,大概生出了那么一两分的情分。” “刁警官,你该不会是以为,张明月真的是慕恋刘海生,才杀了对方然后殉情吧。要他们之间真有这感情的话,我放他们一条生路,让柔兮姐姐将刘海生扫地出门就是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杨婉儿笑了笑,笑意里满是凉薄和嘲讽之意。 “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张明月既喜欢刘海生又嫉妒着对方不光有妻室,还有年轻貌美的情人。他大概以为我们这两个傻傻的女人,总有一个会为刘海生生下孩子的,将他的香火给延续下去。” “于是,我拿着有两道槓的验孕棒前去找他的时候,他嫉妒的简直发了狂。”杨婉儿捂住自己的唇,痴痴地笑了起来,“蛊毒会放大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心中哪怕只有一分嫉妒都变了十分。” “可是他如果杀了刘海生之后不承认自己的罪行的话,警方也没有办法知道是他是兇手啊。”刁书真有些疑惑。 “这就是蛊毒的妙处所在了。”杨婉儿眼波流转,“他杀了人,还杀得是与自己有过床`笫之欢的人,心里没有半点的愧疚和恐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毒将他的愧疚和恐惧放大了千百倍,他终于熬不住了,于是只能自杀,寻求解脱。”杨婉儿吐了吐舌头,俏娇一笑。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我说出去吗?”刁书真望着她,面色凝重。 “刁警官,你心中的那些恐惧、贪婪、□□等等等负面情绪……恐怕不比张明月的要少吧?”杨婉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边的宋玉城,“尤其是,在宋法医的事情上。你想说出去,就不害怕自己暴毙而亡吗?” “故事只要精彩就好了,何必当真呢?”刁书真轻松地笑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跑到宋玉诚身边,搂着对方的脖子,巧笑嫣然,又恢復了那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而杨婉儿用嘴叼了颗新鲜的草莓,嘴对嘴地餵到了周柔兮的唇边,俨然是一支清纯可口的小白花。 没有人会知道这两个清纯可爱的美人儿,刚刚交流了一番怎样的讯息。 第130页 而“情”这一字。 如赤脚踩在炭火之上,又像是骑着瞎马走在崖边,在初冬的薄冰上起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万劫不復。 可全凭着那一点心尖的甜意勾人,便叫人沉醉其中,其它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