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佚事》 第1页 [社会文学] 《玉都佚事》作者:许秀玉【完结】 内容简介: 小说讲述玉都古镇,发生在清同治二年至光绪九年之间的一段玉史故事。 故事从主人翁的家庭、爱情、婚姻、及教育孩子等方面入手,叙述玉石矿主打破常规,起用人才,将华夏神奇的玉雕工艺,在当地落后的形势下发展起来,产品一时轰动京城。为此,他呕心沥血,献出了毕生精力。同时,小说对当时社会一些令人眼花缭乱,光怪陆离的人生景观,以及底层社会的艰辛生活,一一展现、娓娓道来、情节感人至深。 作者以琢玉拟人。矿主的两个女儿年龄相仿,却是由于教育方式和生活氛围不同,性格完全不同。大小姐温润善良,自幼与一普通人家定下婚约。长大后,她玉质慧心,才华横溢,在慈嬉寿诞之日,与文武大臣当场比试笔墨,机智地讨回了京城货款。二小姐贪婪自私,刁钻蛮横,在家庭鼎盛时期与一官僚家庭公子订婚,后被休婚,以至自暴自弃、落得精神分裂下场。 小说针对封建制度下的一些善恶美丑,风俗人情,进行充分的揭示和生动描述。例如;老老太吃斋念佛,因循守旧,致使儿子在娶妾当中遭人暗算,懊悔终生。 通过描写庄姓一家,歌颂仁义善良,忠厚传家的道德精神。以及车夫老头那种坦诚质朴,牵动情怀的牧歌式生活,令人十分钦敬和赞誉。 还有,兰姓家人坑骗欺诈,为恶不善,导致井下矿工全部遇难。以及当地官僚实施敛财的种种手段,都刻画的细緻入微、淋漓尽至。凡此种种、构成了这部小说的应有深度。 1.-第一章 (1) 岫巖古镇,南北长约五里,东西宽约三里。镇区四面山峦起伏,景色旖旎,一条宽宽的大河,自邑北西部绕过重山峻岭奔流而来,沿着城镇的东侧缓缓流去……。 由于这里地处山区一隅,民风古朴,域内自古未曾发生兵戈之战,故称;大宁镇。 古镇老街,沙石板铺就的道路不很宽阔。街路——沿着错落不齐的古屋而延伸,就像自然流淌的一条条河道,有些忽宽忽窄,弯曲不直。 古镇中心,一条贯穿南北的道路东侧,矗立一座高大的庙宇。庙宇坐北朝南,庙檐的四角向上微翘,门墙砖瓦均为褚红颜色,一对大石狮子静坐在庙门两旁。 神庙里,供奉一尊高大的财神塑像。财神爷身着红袍,道貌威严地踞立于神龛之上。龛前的那一张长方形红桌,已经斑斑剥落,桌子上面摆满了供品。供桌前面,一个铜制的大香炉中。插满了燃着的一束束大香。烟雾裊裊升腾,瀰漫了整个庙堂,神龛两侧的黄幔布被薰陶的一片灰黑。前来庙里敬香拜神的人终日不断,他们手上举着燃烧的香柱,跪叩在神龛前面顶礼膜拜!添助了神威,燃助着神气,也给人一种阴森、肃穆的感觉。 庙宇前面,有一块很大的广场。前来庙里上香者络绎不绝,广场就是小生意人的云集之地,长此以往,这里就成为古镇最大的一块繁贸市场了。 同治二年。初夏的一天上午,半晌的阳光普照山城,天气说热就热了。一辆带有蓬幔的马车,沿着贯穿南北的这条老街,由城镇南边——向古镇中心驶去……。 前坐的车夫,手执长鞭,大约五十岁的样子。他面皮黑黧,嘴唇略厚,身材墩实,一身黑灰色的质朴装束。驾驭着马车,老汉时而摇起鞭杆轻轻一甩,那长长的鞭稍儿——便是绕着弯儿、旋个圈儿、在空中发出「嘎嘎」的脆响声。 路经城区繁华地段。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幡影如墙,街面上行人不断,道路就越发显得拥窄。车夫目视着前方,口谙马语,那每一嗓「喻喻」「喔喔」的声腔,几乎让满街人都能听得真切。他一声声高低缓急,浑厚里透着清亮,且尾音儿含有一股悠长的韵味,即便马车驶去了很远,那种裊裊的余音儿仍然遗留在后面。 前面驾辕的那匹马儿,也是驯练有术。它个头高大,样子雄健,浑身一色枣红。随着老汉的谙语和鞭响导行,它的四蹄「哌哒哌哒」飞驰,响鼻儿「呲呲」直喷。车辆行驶在曲直不均的街道上,或躲行人,或闪阻物,车速不增不减、沿途极其顺畅……。 来到了财神庙前,马车顿然而止。车夫老汉顺手搬起了车闸,利落地跳下马车说;「老太太,来到庙街喽。」 随即,车幔被掀开,一位身材较高,体态稍胖,身穿蛋清色绣边半长绸褂,兰色绣角长裤的老太太,从车幔里面探出身来。身边有个丫头服侍陪同,二人慢然地下了马车,向市场走去……。 市场里面,人流熙熙攘攘,纷杂喧嚣,或买或卖,忙碌其间。有瓜果蔬菜,家禽肉类,各种风味小吃,还有说书献艺、江湖卖药以及打卦算命者都聚集于此,将这一地方拥占的满满。其间,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这边拖着长音吆喝;「烧鸡,五香熏鸡子。」那边又扯开嗓门唿喊;「瓜子,五香瓜子。」 进入了闹市,这位老太太就紧皱眉头,颇感心烦。丫头春花很是善解人意,搀扶着老人避开人群,穿过地摊商贩,经过了庙前,再拐个弯儿转到庙宇后侧,才找到一位算命先生的卦摊面前。 卦摊是张小型方桌,上面挑起一个黄幡,幡幌上标示着八卦图象和「神算」字样。桌面上覆盖着一块印有太极图形的黄色台布,台布上面放置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竹罐。 第2页 卦摊的椅位上,坐着一位胸前留有一蓬半白鬍鬚的老翁。老者额头宽阔突出,面庞显得有些清瘦,双目炯炯有神。他身穿一件玄青色长衫,外罩土褐色半长马褂,头戴一顶道士圆帽,看上去就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老太太走近跟前,未待开口。老卦翁就手捋鬍鬚,闲逸地询问;「老太太,观察面相,您一定是遇到为难之事,想来求上一卦,看看凶吉如何?」 老太太面庞端庄,头髮斑白,髮髻梳理的纹丝不乱。此时,她眉头隐皱,有点儿吞吐地点头说;「哦——是这样;我儿子婚配多年,媳妇一直未怀子息。我想来此预测预测,需要等待多长时间,我才能盼来孙子?」 「卜卦算命,无一不准。您就此在这儿摇上一卦?本翁为您预测之后,方能解答。」话到此处,老翁拿起桌子上的竹罐,打开了盖子,将里面盛装的三个古色铜钱,顺势倒置在卦摊桌上。随即,他微微一笑,示意老太太起钱摇卦。 随即,老太太拿起了铜钱,紧靠在胸前,并双手合十于掌心。随即,她凝神闭目,虔诚地静默一息,然后拢起了双手,举臂摇钱,掌内发出「哗啦哗啦」的响钱声。摇罢,遂将三枚铜钱,郑重小心地抛掷在卦桌上。 摇爻六次,方得成卦。老卦翁依据卦象脉络,注目监测,细心解析。然后,字字抛金地断卦说:「娶妾生子。」 老太太听得眼亮一闪,眉色顿时舒展开来。一时间,她好像心里有些不很托底,又神经兮兮地回问;「卦翁先生,您是说——只要我儿子娶了二房,就能怀孕有子?」 老卦翁点了头,明确回復;「正是如此,您若是为儿子娶了二房,就甭用为子孙后代的事情犯愁喽。」 老太太这张严肃的脸上,呈出了一抹绝少有过的悦色,忍不住还要刨根问底;「卦先生,您说我儿子娶了二房之后,是能先生男、还是先生女呢?」 老卦翁神色镇静,目光正视,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老太太,生男生女——都是您的造化。」 老太太快慰至极,笑逐颜开,信口随意地闲聊起来;「哦,不瞒您说——我儿子年龄不大,事业也小有作为,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就家境来说,我要为儿子娶回三妻二妾——也并非难事,只是刚搬到城里不久,送来的庚贴太多,一时不知道应当怎样选择,才能早日为我家门生儿育女哟?」 老卦翁手捻鬍鬚,悠然一笑,不很经意地说;「咳——老太太,送来的庚贴多了也不必犯难嘛。只要命里该有子孙,您就是让儿子以抓阄的方式纳定妾身,娶来的媳妇也能给家门生儿育女,留下后代,这一点您就放心好了。」 「呵,经您这么一说,事情可就简单多了。」这个时候,老太太以为卦翁仍然在给指点迷津。她目光忽而一闪,立刻敞开心路,拿定了主意说;「对呀,我不如——就让儿子以抓阄的方式纳定妾身。这种做法——既能顺从天命,又节省精力,还可以避免拖延和耽搁时间。」接着,老人想到算卦没有付钱,便是转头吩咐:「春花,快赏给老先生双倍的摇卦钱。」 丫头春花身材适中,眉眼周正,身穿一件浅紫色镶边上衣,深紫素色长裤,年龄有二十几岁。她响快地答应一声,便从手里拎着的一个小包裹里面,掏出了一大锭赏银,放在了卦摊桌上。 离开了卦摊,老太太漾溢出一脸喜气。难得主人高兴,春花亦是心情放松,话语显得随便了一些。她脸色微红,隐含着一丝羞涩,禁不住地慢然探问:「老太太,看样子——您还真想按照卦先生所说,要让老爷以抓阄的方式选定妾身呀?」 这位郑姓老太,出身于汉族大户人家,虽然嫁给了满族世家,却是从来不信奉没有神祠和教义的萨满巫师,而是极其信服这种汉族经书的周易占卜。长期以来,她将打卦算命奉为神明,凡是遇到为难之事,就要以求卦占卜为准。听到疑问,她含笑地瞥了春花一眼,根本毫不含煳,非常执意地接着说;「呵——这还用说?我相信卦翁先生说的一准没错;这次,就要採取抓阄的方式选择媳妇,一准能够给郑家带来后人。」 春花顺应地「哦」了一声,低下头脸、不再多说。 心里高兴,闹市也感觉温馨宜人。二人放慢了脚步,观赏着市场景况,不经意地走近了一位拉胡琴的艺人面前。 这位盲人琴师,坐在一个木凳上,双目塌陷,手拿胡琴,技艺十分娴熟。只见他轻轻调一调琴弦,右手便执起琴弓,左手辅了音脉。接着,他弯颈静默一息,身子略一前倾,忽悠间右手一颤,琴弓即被拔力般拉开,一串清脆悦耳的琴声、自弓底里喷泻而出;声音宛如山涧的幽泉,带着无限的思绪、悠扬婉转地流向远方……。 紧随了琴声,郑老太的神情便溶入了曲韵之中。她静默地站在那儿,微闭双目,置身于闹市却浑然不觉,嘴唇不自觉地追逐着乐感而频频鼓动。音流如水,疾徐起伏,脑际中的遐想也在逐步升华;在美妙的意念里,她与一群天真的孩童欢闹嘻戏。在理想的境界中,正与满堂儿孙美美地享受天伦。 琴声一曲一曲,老太太魂牵梦绕、思绪未醒。 春花站在旁边,瞧见老太太陶醉的样子就想发笑。一时,她不想扰乱老人的意境,赶紧地捂住嘴巴、避免笑出声来。然而,怎么忍耐——却是憋不住这般笑茬,最后还是噗呲一口,喷出了一串「嘻嘻」的欢笑声。 第3页 老太太从沉醉中被突然激醒。她睁开了眼睛,稳定一下情绪,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顾盼一下周围,恐怕别人见笑,则是绷紧脸色,掩羞地捅了春花一下、吟声低语地吩咐;「快给人家赏钱呀?」 春花知道主人佯怒,便是指了琴师、不解地回问;「老太太,您是要给这位琴师赏钱哪?」 「咳,听了曲儿、就得给人家赏钱嘛。」老太太加重语气,又重复一遍。 这时,春花从衣襟里掏出了几个铜板,欲要上前给赏。老太太见状,赶忙阻拦一下说;「唉——倒是多赏一些呀。」 随即,春花回手又掏出了大把铜钱。然后,迈上前去,放进了盲人跟前的一个紫铜色的粗瓷大碗里面。 转身走开,春花笑颜捧场,乐口打趣说;「老太太,您平时到茶馆里面,都是点听一些高雅的曲牌,对于街头的这些小曲儿一直不感兴致。可是,方才听了这种粗俗的小调,您倒是怎么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呢?」 老太太挑了下眉头,释怀地笑着说;「往常呀,我去茶馆里点听那些高雅的曲牌,不过只是为了消愁解闷,并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方才听了这位琴师奏出的几段小调,就宛如天籁之音,意境优美,沁人肺腑。这大概就是:境由心生吧。」 春花的脸上,隐含着一丝无奈,喏喏地回应;「嗷,我懂了,只要老太太心情好,就什么曲儿都好听了。」 「那是啊,这还用说——就说家里现在的夫人,知书达礼,词调高雅,她是哪一样都好,就是没有给郑家生出孩子。」这位郑老太头脑守旧,思维观念早就已经被传宗接代的意识所左右。为了延续家族香火,她时常忧心忡忡,并因此满腹怨言,将责任全部地加罪在儿媳身上。此时,心里感觉有了指望,她神色凝重,一字一板地接着说;「这一回,我是拿定了主意,必须叫儿子按照设坛抓阄的方式操办婚事,不管抓来什么样的「粗瓷」媳妇,只要能够为郑家怀孕生子,繁育后代,我就心满意足。」 春花了解老人的脾气。只能陪着笑脸,顺情说话;「老太太的心思,我当然理解。现在,您是不论媳妇贵贱,只要娶回来的媳妇,能够让老太太早日抱上孙子。就是;吉星高照,万事大吉。」 郑老太眼脸一扬,满腹惬意,拖了长长的鼻音儿说;「这话——你可算是说对喽。」 返家的途中,郑老太稳稳悠悠地坐在马车上。听见「哌哒哌哒」马蹄声,亦是宛若韵律在心的一支妙音曲儿,她的脸上一直满载了笑意。 (2) 郑家的新宅大院,座落在古镇城区南端。大院宅门前面,正临着街路的一条道口,紫褐色的桐漆大门,门扇上镶饰两个圆圆闪亮的紫铜门环,四周是一色的青砖围墙。 大宅院落呈长方形,房屋都是青砖青瓦。坐北朝南,有五间上房,东西两侧各有七间厢房。门框和窗棱是褐红颜色,上面装饰着一幅幅的雕花图案。院子前边有个门房,厢房两侧都有相应的卫房和套院。房前屋后,花草树木绰落有致,一株株绿染花开,为清净的庭院里增添了几分生机和色彩。 上房五间,中间和左边是家中的堂房和客厅。右边的两间屋子,是郑老太的居住寝室。 郑太太年过六旬,一生吃斋念佛,行善积德的事情做过不少。郑家从乡间老宅刚刚搬进城里不久,她就出资为街坊邻居挖掘了一口吃水大井。并且,採用一整块的大理石,雕凿成为当地独一无二的双眼井口。因此,地处方圆周围,就有了「双眼井」的地段称唿。然而,老人头脑固执,因循守旧,就连屋子里的陈设和布置、也给人一种凝滞沉重的感觉。 屋内的迎面墙上,挂着一幅水彩艷丽的大型《百子戏春》图画。画面上阳光明媚,春气盎然,一群天真活泼的孩童在尽兴地玩耍。他们神态各异,活灵活现;有的在春柳树下追逐寻欢,有的在小溪旁边自由嬉戏,有的在花丛之中笑颜扑蝶,有的聚在一起欣然地逗着蛐儿。 图画的两边,挂有一幅字体厚重,笔墨丰润的正楷楹联; 观音赐子石生辉 麒麟送孙玉呈祥 壁画的下方,是一张烟褐色的大方桌子,以及两把坐椅。桌子的边角和椅子的后背,都饰有古朴的云勾图案。桌面中间,摆放着两个白白胖胖的陶瓷娃娃,瓷娃的天真笑脸,还有稚趣的姿势和神态,都非常地惹人喜爱。 瓷娃娃的两边,放置一对二尺多高,扁圆式的青花瓷瓶。瓶面上的图案,更是妙趣横生:一个英姿飒爽的男童,骑在一只祥瑞的麒麟背上,腾云拨雾,乘风而来。题字是;麒麟送子。 总观老人的室内布置,可谓:物尽人思。由此可见,郑老太渴盼孙辈的急切心情以及良苦用心了。 傍晚的时候,郑老太将儿子和媳妇召至到上房。 儿子郑先瑞三十出头,身材魁梧,个头比较高大,长方形的脸庞,浓黑的眉毛,眼睛炯炯有神,脖子后面拖了一条黑粗的长辫。他身穿一件深蓝色丝绸长衫,外罩紫檀色短身马褂,头戴一定青缎六瓦瓜皮帽,脚穿一双嵴脸的圆口布鞋。此人长相虽然不算英俊,却不失一种男子汉的威严气派。 夫人于氏,个头不算太高,穿着一件海蓝色镶边旗袍,外饰一蛋青色坎肩,脚穿一双海蓝色圆口绣鞋,也是年近三十。她长的面容姣好,眉清目秀,肤色非常细腻,一头青柔的髮丝盘在脑后。身材虽然略显单薄一些,却是样子温柔贤惠,十分文静俊美。 第4页 二人迈进屋子,恭敬地站在老太太面前。老人家正襟地端坐在椅子上,庄重了面容,开口宣布道;「先瑞,今天——我为你纳妾的事情,去到庙街卦摊测了一卦。预测之后,卦先生明确地指出;我儿如果早日纳妾,娶回来的媳妇——就一准能为郑家生养后人,我就不用再为传宗接代的事情犯愁喽。」 夫妻结婚多年,于氏一直未有身孕,时常听见婆母的冷言冷语、甚至受到怪罪和抱怨。为此,她心里悽然,感觉怀有歉意,便是顺从地迎合说;「讷娘,为先瑞纳妾的事情,不论您老怎么按排、儿媳都无可非议。」 先瑞亦是一时不知母亲意图,只能听之任之;「讷娘,对待纳妾之事,您看怎么好、就怎么办吧?」 老太太说一不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气派。此时,面目威严,就像在给二人发表指示;「关于先瑞纳妾的人选问题,我打算採用卦翁老先生提供的方案;要让先瑞以设坛抓阄的方式——确定纳妾人选。这一次,讷娘想要尽快地为儿子张锣此事,省得你们拿不定主意、拖延和耽误时间。」 郑先瑞是个孝子,对待母亲一贯顺从。可是,如今——母亲竟是强迫自己以抓阄的方式确定纳妾人选,未免心里别扭、甚感难以接受?此时,他面色一怔,迟疑地憋囔半天、忽而笨了口舌回问;「讷娘,採用这种抓阄选妾的方式,我觉得不很妥善?」 老太太固执己见,几乎不近人情。她眼珠儿一瞪,脸上露出了愠色、厉声强调说;「抓阄纳妾有何不妥?我看——是未尝不可。这一次,你们必须按照卦先生指出的方案操办婚事,要广召人选、公开设坛抓阄。」 「讷娘,这种抓阄选妾的方式,非常愚昧荒唐,姑且就是让一只瞎猫去撞死耗子?」先瑞不能顶撞老人,只是打个比方、并且特别地提醒一句;「如果抓来不中意的媳妇,您老人家可是要后悔一辈子唉?」 老太太向来以长辈自居,哪里听得晚辈劝阻?在她的潜在意识里,传宗接代就是家庭的头等大事。况且,郑氏家族上数几辈,虽然财运旺盛,却是一直人丁不旺,到了郑先瑞这辈,仍然是一个男丁单传。儿子结婚数年,一直不见媳妇怀有身孕,长久的期盼与等待,早就超越了她的内心承受底线。老人家的思想非常保守,面容冷峻的如同一尊石像,目光轻视地瞥剜着儿媳,口气生硬地接着说;「给你添房纳妾,就是为了繁育家族后代,可不是摆在家里论牌面,看模样?什么愚昧荒唐,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次娶来的媳妇——又不是做原配夫人,你就别再挑三拣四、找藉口拖延时间啦。」 母亲说一不二,决定的事情不容更改。夫妻两人只能低头沉默、缄口不语。 瞅瞅二人闷不吭声,不予回应?老太太意识守旧,简直顽固透顶,怒声斥责道;「当初,你们俩个定亲的时候,先瑞就是筛筛选选、挑来挑去。媳妇倒是哪样都好,就是一直没有怀上身孕、没有给郑家生养后代?」这时,她目光尖锐,声音提高八度,而且下了最后通牒;「这回,听我的一准没错?若是想为郑门留下后人,就必须按照算卦先生确定的方案操办婚事,此事就这么定了。」 婆母在上,局势已经无法扭转。于氏只能唯命是从,声色黯然地回应;「讷娘,设坛抓阄也好,我们听从安排就是。」 此时,老太太面色缓和一些,却是仍然自作主张;「只要你们听从讷娘的安排就好。咱们郑门也是体面人家,总得把这件事情办理的喜庆隆重一些!」 当即,先瑞很想转移老人思路,故意推卸;「讷娘,这次设坛仪式,我看还是由您老亲自「中阄」才好?只要母亲满意,儿子完全服从。」 老太太神色不屑,狠狠拨瞪儿子一眼,并且立刻吩咐事宜;「先瑞,这次纳妾,是关系到家庭兴旺的头等大事,我们要公开设坛抓阄,把事情办理的有声有色、有些声势。为了做到妥善圆满一些,我想请来一位贵人、主持这场仪式才好。」 郑先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又婉言提出了不同意见;「讷娘,这件事情甭用请来别人主持,仪式还是简单一些,没有必要搞的大张旗鼓。」 老太太根本不加理会儿子的感受。而是维持己见,口气越发强硬;「这件事情,当然要请来贵人主持仪式才好。但凡操办喜事,尚且有贵人在场,事情就会喜上加喜、更呈吉祥。」 郑先瑞一脸无奈,怏声回问;「讷娘,按照您的意思,是要请哪一位贵人来做现场主持呢?」 原来,老太太心里早有人选。她眼皮一眨,立刻就说了出来;「我们郑家的大贵人,就是那年救过你阿玛一命的庄魁义。要是请来庄老太爷主持这场设坛抓阄仪式,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郑先瑞心有牴触,还在藉故推脱;「讷娘,庄老太爷对待郑家恩重如山,我们将永世不忘!可是现在,庄老太爷已经六十大多,年老体迈,身体不如从前。来回翻山涉水,怎好轻意劳他大驾?」 老太太听罢之后,沉静地想了一想,转而改口道;「如果不劳恩人大驾,尚且把庄老太爷的儿子——庄凤山请来主持设坛仪式也好。只要有恩家贵人在场,就会令人感到喜事呈祥、福音在即!」 郑先瑞不想打扰恩人一家,又藉口推迟;「讷娘,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庄郑两家已经两三年没走动了?」 第5页 这个时候,郑老太面色凝重,仿佛若有所思,语气慢然地接着说;「咳,这些年来,庄家的生活境况一直不很景气。庄魁义为人厚道,性格刚强,他是有意与咱们郑家疏远的。」话到此处,她回忆起铭刻在心底的一段往事,遂慈了眉眼、认真地回问;「先瑞,你阿玛在世的时候,立下庄郑两家的那桩联婚亲约,你可还曾记得?」 郑先瑞接了话题,郑重地回答;「讷娘,父亲的嘱託——孩儿一直铭记在心。尚若庄郑两家有了联姻的机缘,我们一定实现父亲的遗愿,报答庄家人的大恩大德。」 老太太微微地皱起眉头,似乎想得很远,长长地嘆了一口粗气说;「现在,庄凤山家里已经儿女双全,只差我们郑家人丁待出。这次设坛抓阄纳妾,不仅关系到家族传宗接代的大事,而且要完成你父亲盟誓的那桩遗愿,回报庄老太爷的大恩大德!冥冥之中,我总是有个坚定信念;上有你阿玛的神灵保佑,再若请来庄姓家人添贵加喜,庄郑两家盟誓的那桩婚约——就将福缘双全、有期可待喽。」 郑先瑞听到这里,倍感肩负使命、重任在身。他没有理由,也无可回绝,只能乖乖顺从地允诺说;「讷娘,您放心好了,设坛抓阄,我派人请来庄凤山主持仪式。」 老太太这才抿嘴一笑,算是点头作罢。殊不知,就是源于老人这项抓阄娶妾的决定,给后来的家庭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悔恨和烦恼。给儿子经营的事业,造成了严重的灾难和致命的打击,这便就是故事的后话了。 (3) 郑老太要请的庄凤山,年龄将近四十,祖籍乃山东牟平人氏。道光年间,由于家乡连年灾荒,凤山爹的爷爷挑着担子,一路逃难来到东北,落户在城东沟的虎岭村。 庄郑两家的深厚交情,要从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情说起。当时,郑先瑞的父亲郑世清也就三十几岁。 那是一年夏季间,郑世清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矿区到城里办事。归来途中,经过偏岭河与哈达河的交汇处,一条山高陡峭的滚马岭路段的时侯,一群出殡送葬的队伍绕过山岗,突然从对面迎头而来。马蹄疾驶,狭路相逢,一阵悲亢的喇叭声,夹杂着送殡人群的嚎啕声震天齐鸣。郑世清胯下的烈马突然受到惊吓,顿时高尥起蹶子,扬鬃撒蹄,狂飙疾嘶……。由于地势险恶,一时措不及手,不等郑世清缓过神来,就被暴惊的烈马甩进了崖坡下面的河流之中。 灾难突于其来,晃若从天而降。河深莫测,水势湍急,郑世清不识水性,掉落进河水里面,竭力地扑腾挣扎了几下,就身不由己、失去了重心。 岸上的人群望着水面,皆惊慌乱叫、不知所措。恰时,庄魁义正在附近的山坡上帮助亲友砍柴。看见有人落入河流之中,情况紧急,十分危险?他立即奔下山岗,冲到了前面,不顾脱去衣服,就崖势高处一个鱼跃,纵身跳入了河水之中。 庄魁义个头不高,动作敏捷、擅长水性。经过一阵奋勇拼搏,才把身材高大的郑世清托出了水面。当时,将溺水者救上岸边,空尽了腹中积水,郑世清才算慢慢地甦醒过来。 救命之恩,郑世清自然是感激不尽。得知庄魁义年长几岁,便认做兄长。之后,郑世清曾经多次到城东沟登门拜访,并以重金财物答谢恩人。然而,庄魁义的家庭境况虽然不很富裕,却是勤劳节俭,胸怀广阔,为人刚直不阿,每次都以:行善不图名,施恩不图报。而屡屡拒之。 郑世清有情有义,更是看重兄长的道德和为人,便想与庄魁义结为亲家,以结百年之好,希望庄郑两家能够世代血脉相传。可是,当时庄郑两家各有一子,即庄凤山和郑先瑞都是男儿,此项意愿一直未能实现。为此,郑世清在临终之即,面对妻儿留下嘱託;凡是郑家后代,无论男女,尚且有与庄家结亲的机缘,就务必完成此项遗愿。 如今,庄魁义家里孙儿孙女齐全,只有期盼郑氏家族孙辈待出。逝者的嘱託,郑老太一直铭刻在心,天长日久,竟是成为老太太的一块心病。此项誓愿没有完成,她一直心有愧疚,耿耿于怀,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感觉没有脸面向丈夫和祖宗交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第二章 第二章 (1) 郑先瑞抓阄纳妾的消息一经传出。古镇内外,各方提婚、保媒、送庚贴者都纷纷欲试,积极地要求上门投标。为此,郑老太选定了设坛吉日,相告各方媒人,预期准时前来府上投阄。 郑先瑞敬尊母命,提前邀请庄凤山前来主持仪式。庄凤山得知口信,不负重託,欣然应诺,设坛纳妾仪式如期举行。 吉日上午,天空忽阴忽晴。郑家客厅里布置的焕然一新,正墙的楹联、也换上新的条幅; 新基鼎定人兴旺 瑞霭华堂子成群 客厅前面,放置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客人的位置安排一些长凳和坐椅。桌子中间,端放一个称粮的大斗,大斗上面浮盖一块大红方布。大斗的旁边,摆放一些毛笔和几大砚墨汁,还有一摞裁剪规格、三寸见方的红色纸张。 大宅门前,各路的媒人纷至赶来,其中不乏当地的名门望族和显贵人物。他们衣着整齐,满面热情,似乎都怀有一股「中阄」的势头,陆陆续续地走进郑家大门。 第6页 守门的孙头,面孔清瘦,头髮斑白。虽然年龄未到五十,却是因为长的有些老相,再加上身体腰弯屈背,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行动迟缓的老人了。当时,他承客于门外,引领客人进入大厅,疏导让坐,忙唿照应,里外地迎接不暇。 就在这个时候,有位个头不高,身材稍瘦,大约四十多岁年纪的人、在大宅门外观察徘徊了好一阵子。此人眼睛很小,嘴巴挺大,脸上长满了深深的麻坑,一直在窥探着门前局势。趁着孙头里外忙唿的空档,他尾随在人后,行色机警地遛进了郑家大门。 掩随着人群,麻脸子混入了客厅,找一个里边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眯觑一双小眼,默默地不露声色、心里在暗暗地打着算盘。 稍近的一位紫装客人,瞥见麻脸人衣冠不整,样子邋遢,感觉在这种场合有些另类?一时心里好奇,他便捅了一下身旁的青装客人,嘴巴一努、小声嘀咕说;「哎,你转脸瞅瞅——角落位置上的那位麻脸子,也能是前来保媒投阄的吗?」 青装客人顺势朝角落瞅了一眼,面色不屑地回復;「呃,可别瞎猜,就他那个熊瘪模样,体面人家谁能派他前来投阄呀。」 「咳,你说这人不是前来投阄,那他来到这种场合干什么呀?」紫装人睥睨地瞥着麻脸,还在与邻坐搭仙。 青装客人则是筋鼻一笑,不以为然,讥诮地回答说;「哎唷,我说老哥,就瞧那人的瘪遢样子,你都不用合计?若是郑先瑞『射中』了他的纸阄,保准会反悔弃约的。」 媒人到齐,一切准备就绪。此时,一位身材不高,五官端正,脚步健硕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客厅里面。此人身穿一身古铜色汉民服装,衣冠整洁,举止稳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站在大厅前面,他环视一下场内的摆设和气氛,自我介绍地做个开场白说;「本人庄凤山,受郑家老太之託——前来为郑先瑞老闆主持设坛纳妾仪式。看到现场的媒介人员如此众多,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感到无比的欢庆和喜悦。在这样气氛热烈的场面之中,就能使人感觉和预见到;郑先瑞老爷必将家道中兴,事业蒸蒸日上,而且能够子孙满堂,世世代代传继下去!郑先瑞真是鸿运高升,福份不浅哟。在此,我作为郑先瑞老闆设坛纳妾的主持监证人,感到非常的欣慰和荣兴。」 主持人话语一出,场内立刻安静下来。接着,庄凤山面色庄重,带着一种兴奋的心情,嗓音洪亮地郑重宣布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郑先瑞老闆在此举行设坛纳妾仪式,此举可谓——祥征凤律,天作之合。欢迎各位朋友,各位来宾加入人选,积极投标,大家为此前来同喜同贺。在如此众多的投坛人选之中,郑先瑞尚且入瓮射中纸阄者,就将成为郑先瑞老爷的第二房夫人。现在,媒介人员已经到齐,设坛投阄仪式即将开始。在此设坛仪式其间,场内的规范和程序我不必多说,相信大家都能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遵循秩序,墨守成规!然后,请出郑先瑞老闆当场入瓮抓阄,现场公布纳妾人选。」 随即,庄凤山转过脸去,将大斗上面的红色盖布掀了下来,放在了一边。接着,他拿起桌子上面的那摞红纸,举在手里,向在场的来宾们郑重地示意说明;「现在,我要按照现场的顺序,将投阄的纸张逐一地发放到大家手里。要求各位来宾;把您所提供的女方地址、门第姓氏、父亲大名,以及姑娘的年龄和芳名?要求简单扼要,详尽细緻地书写在这张红方的阄纸上面。」话到此处,他担心大家听不明白,便是很形象地做个搓揉纸团的示范动作。然后,他手指着大斗,认真地宣告;「诸位要把设标的纸张写好以后,轻轻地把它揉成一团,再将揉好的纸团——投进到大斗里面即可。大家听明白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听明白啦。」「听明白了。」 庄凤山将仪式程序讲解完毕。接着,便是按照现场顺序,将红色的纸张逐一地发送到各位手里。那位麻脸子站在人群后面,行为狡讹诡秘、也机智地拿到了一张阄纸。 来宾们得到纸张,都陆陆续续地走到桌子前面。他们相继地执起毛笔,将自己所提供的女方住址、门第、父亲姓名、以及姑娘的年龄和芳名,都简单规范,清清楚楚地填写在红方纸上。然后,再把纸张轻轻地揉成一团,遂将纸团一个一个地投进了大斗里面。 麻脸子腹藏秘笈,有备而来。在无人旁顾的时候,他贼眉鼠眼,暗自把发放的纸张做了调换,并且擅自採用一张大块的红纸,趁着大家忙乎书写之际,将之填上了女方住址、父亲名字、姑娘的年龄和芳名。接着,他把写好的纸张揉成一团,掩握在手心,紧随在人群后面,迅速将纸团投进了大斗里面。 随即,麻脸子行为机灵敏捷,赶快地转回到边角坐位。他觑眯着一双小眼,不声不响,窃然得意,悄默声地等待着抓阄结果。 大家写好了纸张,陆陆续续地投阄完毕。然后,庄凤山拿起红方盖布,将之盖在了大斗上面。接着,按照仪式的步骤和程序,他郑重地宣布;「现在,大家投阄完毕,我们要请出徵婚人郑先瑞老闆出席现场,公开抓阄,人选结果当场公布。今天,不论郑先瑞老闆入瓮射中了哪一家的姑娘,都是二人前世修来的婚配姻缘,请大家示目以待?」 这个时候,郑先瑞身穿紫檀色丝绸长衫,兰色软缎马褂,从客厅的侧门走了进来。以往,这位郑先瑞老闆,不论在外面遇到什么大事小情,都被商界人士以头脑灵活,周密慎重,办事稳健而诸称。然而,此时此刻,他思虑沉重,形色有些拘谨,感到足下如履薄冰。走近了大斗跟前,只是略微地朝大家点了点头、就算是简单地打了招唿。 第7页 场内众目睽睽,一时鸦雀无声。郑先瑞心里紧张,神经倍感压抑,感到无数双眼珠都在尖刻地审视自己?他机械地抬起左手,掀起大斗上面的盖布一角,遂即将右手伸进了大斗里面。大斗的底部,投进去的纸阄密密匝匝,足有厚厚的一层。当他把手掌——触及到下面的那一层纸阄的时侯,则是心神不定,六神无主,不知道应当抓起哪一个纸阄才好?一时迷惑茫然,魂不守舍,手掌不禁在纸团的上面——来回地捋搠了几下。其中,一个略大的纸阄,总是在手掌下面挡来挡去。当时,他精神恍惚,大脑一片空白,手指竟然不由自主,颤颤兢兢地抓起了那个挡手的大阄。随即,便是抽出手来,把纸阄交给了主持人。 这时,场内的气氛立即松弛下来。大家屏住唿吸,竖起耳朵,都在聚精会神地聆听中阄的结果? 庄凤山接过了纸阄,将纸团慢然地舒展开来。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煳,歪歪扭扭,经过仔细辨认、他才郑重地宣读;「姑娘芳名;兰迎红、年方十九、家父兰守业、居住西下洼地。」 人选落定,众失所望。麻脸子坐在角落一边,小眼勐盯一眨,瞳仁诡异地转动了几下,脸上窃然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 射中的人选,姓氏生疏,居址不佳。大家不由交头接耳,懵懵忽忽地猜忌了半天,却都一时摇头不知底细?间或,不免有人讯问;「西下洼地的兰守业,到底何许人也?」 其中,一位城西的来者似乎略知一二。当时,他禁不住伸了下舌头,撇一撇嘴角,嗔声怪气地说了一句;「岂不会是——西下洼地有个外号叫『兰小鬼』的姑娘,叫兰迎红吧?」 设坛仪式结束,来宾们相继地走出客厅。麻脸子万分侥倖,内心窃然欢喜,便是遛着墙边,悄声不语地走出了郑家大门。 开阄之后,听得群众议论纷纷?郑先瑞就猜想到事情不妙,感到胸口憋闷,浑身发憷,额头和手心都沁出了冰凉的冷汗。未等客人散去,他就心情沮丧,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客厅。 (2) 东厢房里,摆设和布置,古朴典雅,舒适整洁。房屋外间里面,有一张紫褐色的方桌和两把坐椅,侧面有一个落地式的雕花书柜。书柜里面,陈例着各种书籍,书柜上端卷放一些装裱过的画卷。 窗台上,有一盆盛开的月季,润绿的叶片,奶黄色的花朵,淡郁的幽香置首可闻。 于氏很了解丈夫的品性,知道先瑞今天心情不好。她坐在房内外间,十分焦虑地等待抓阄结果? 此时,一个身穿藕荷色上衣,海兰色长裤的丫头、从上房那边走了过来。这个丫头名唤「美慈」,长的脸庞圆润,弯眉明眸,样子娇小俊美,神态平和恬淡,年龄有十七八岁。她迈进了屋子,缓步地走进跟前,声音低沉地向主人告知;「夫人,客厅那边,抓阄仪式已经结束,老爷一会儿就能回来。」 看到美慈面色不悦,夫人的脸上也增添了几分忧沉。随即,瞧见丈夫推开房门,迈进屋内,她迎面便问;「先瑞,你抓中了哪一家的姑娘?」 郑先瑞心里烦乱,一时口舌打结,懒得回言。他一脸晦气,目光淡然,穿过了外间屋子,直接进入了里间寝室,走近了床铺跟前,身子一趄——就倒在了被裰上。随即,则是两手托着脑勺,脸色有些发白,内心焦灼不安,并且胸部重喘、大嘆粗气。 于氏随后跟进了寝室。看到丈夫愁容满面,目光里显出一种迷惘失神的样子,关切地询问;「先瑞,射中了纸阄,就是喜事告成,人选落定。不论抓到那一家的姑娘,还是结果怎样?咱们都算是了却了一份心思。而你,怎么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悲观样子?」 郑先瑞眉锋突起,脸色发青,似乎感觉有种不祥的兆头。他勐然地坐起身来,懊悔地两手一摊、灰心丧气地抱怨说;「抓阄纳妾,这本来就不是我的意愿,母亲却是非得逼我就范。这下可好;斗坛里面——投进去厚厚的一层纸阄,我伸进手去,简直无所适从,不知所措,不知道应当如何下手?一时头脑恍惚,鬼使神差,竟然抓中一个没有过眼的兰姓姑娘。从客人的评论和谈吐之中,就能猜测和预感到,这户兰姓人家的家风名声特别不好?令人十分沮丧,感到心里非常别扭?」 于氏听了,也是心里苦涩,脸上布满了愁云。她温柔娴淑,深知婆母的强制态度和厉害手段,对待此事根本就是无可奈何?接着,她镇静了一下情绪,仍然心平气和地安慰说;「先瑞,现在——设坛仪式结束,抓阄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马上就会宣传的满城皆知。此事,则是老太太的硬性决定,由老人家一手操办安排的。只怕母亲认准的理儿,岂能容得你我轻意奈何?况且,事情公布于众,已经俗定即成。我们只有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先瑞听得劝慰,心态缓和了一些,嘴里长长地吁出一口闷气说;「此事,暂且缓缓再议,等到拖延一段时间,看看母亲如何处之?」 这边,获知人选已经公布,春花立即跑向老人房间。推开了房门,大声向主人回报;「老太太,抓阄仪式结束了。老爷纳妾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女方是位十九岁的兰姓姑娘。」 老太太坐在室内的太师椅上,品过茗香,刚刚放下茶杯。听得设坛抓阄结果,她高兴万分,欢喜至极,目光忽而一闪,洋溢出满面的笑容说;「是嘛,姑娘年方十九,正是女人生育的最佳年令。那位算卦先生说的一准没错;这一次,先瑞娶回家的媳妇,一准能为郑家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我就一心等着抱孙子喽。」 第8页 春花身为丫头,很会顺情说话、立即跟着捧场;「老太太,等到老爷筹办完喜事,郑家就能福星高照,双喜临门!您就高高兴兴地等着抱上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第三章 第三章 (1) 岫巖这块地方,重重群山孕育了清澈的河流,环抱诸多的小块平原和盆地。这里的土地不算肥沃,只要勤劳耕作,田地里就会有好的收成。其中,贫瘠的土质是极少量的。这儿的一方水土,虽然说不上人杰地灵,倒也多出人文志士和忠厚的贤良百性,至于那些耍赖行恶者呢、也是少而有之。 古镇西郊,有一块地势低洼、土质贫瘠的薄地。当地人称「西下洼地」。 西下洼这块地场,旱天的时候黄土干裂,涝日时期土质湿粘。庄稼树木侍之不长,而一旮一撮的蒿草杂类,无论人们怎样收割烧刮,却是仍然生长的有齐腰之高。 麻脸子走出了郑家大门,心里得意极了,窃自欢喜地笑了好一阵子。他穿过了城区,高兴地仰着脖颈,哼着惬意的小调,快步朝西下洼地奔去……。 洼地对面,老远就能望见一座独门小院。院落周围杂草丛生,旁边不远处有一天然的大水泡子,阴沟内外,满沿的青癞蛤蟆——「哌哌哌」地鼓腮叫天。龌龊之中,又孽生繁衍了许多兇勐蚊蝇,「嗡嗡嗡」横飞乱串,叮扰的人不得安宁。 小院的栅栏腐朽损烂,参差不齐。院前的板门,经过长年的风剥雨蚀,已经龟裂罅隙,仅能看到一些桐油的斑斑残痕。院子里面,有三间坯砌的草披矮房,墙体衰颓,有些沉裂歪斜。房嵴上面,有些腐烂塌凹,凹塌之处长出绿绿的茅草,一撮一撮葳葳蕤蕤,且若临风,茅影儿飒飒有声。 大凡人间,年復一年,华夏大地自古就沿袭一个不变的习俗。每逢春节,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有一幅红红的春联,即表示招祥纳福,亦寄予了主人的企盼与梦想。 兰家房屋破旧,春联必不可少。小院门上,那幅红色的春联经过日晒雨淋,虽然褪了颜色,字迹却仍然辨得真切; 探得发财路 寻找致富门 常言道;穷富不扎根。贫困人家,大都维善节俭,勤勉劳作,以务实求进。可是,兰姓一家却是家风不良,为人不善,反其道而行之。 兰小鬼出身汉族,大名;兰守业。他一家六口,有妻子、儿子、儿媳、姑娘和一个孙子。 兰守业年近五旬,早年家境尚可,曾经读过二年私塾。由于父辈好逸恶劳,在三十几岁就吸上大烟,家业很快就败落下来。此人奸懒馋猾,心术不正,为人处事尽耍花花肠子,甚至就连自己的亲戚朋友也不放过,经常毫无廉耻地算计和盘剥人家。所以,则被外人送一绰号「兰小鬼」。 前几日,兰小鬼来到城里,参观财神庙会。在烧香敬神的的时候,偶然地获得消息;玉石矿主郑先瑞,家境殷实,年轻有为,搬来城里不久。因为婚配数年,膝下尚无子女。近期,郑家则是选定了吉日,准备公开设坛抓阄,以确定纳妾人选。 兰家有个姑娘年方十九,闺房待嫁,正愁找不上富贵人家。因此,兰小鬼探准实情之后,便是找来心眼活络的内弟佟麻子,预谋奸计,盘算和商议对策?想要趁此难得的机会,设法将女儿许配与郑先瑞,以图攀上富贵亲家,改变家中的贫困境况。 兰小鬼经过详尽缜密的思考,与麻脸子匿定了诡秘的行动计划。在郑家设坛之日,唆使麻脸子如期地混入现场、前去参与投阄仪式。 (2) 麻脸子走过洼地,奔向了小院。小院的大门虚关,麻脸子无须招唿、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院子里地方不大,柴草及破缸碎罐堆放的一塌煳涂。 小院里三间矮房,东西各有一间寝室,开门进去就是厨房。厨房里面,锅台饭灶歪七裂八,很不规整。锅碗瓢盆,以及餐饮用具零乱不堪。 房屋里面低矮潮湿,墙壁灰暗,条件和设施非常简陋。西头的屋子,是兰姑娘的哥嫂及小侄子的寝室。东头的这间屋子,有一铺连通的火炕,且用木板——间隔成一大一小的两个房间。大一点的屋子,是兰小鬼和妻子的寝室,地上放着两个长条板凳,墙边有两只破旧的木箱。里间的小屋,就是兰姑娘的寝室,炕面仅能容睡一人、屋地也仅够一人磨身。 此时,全家人聚集在东屋,都在急切地等待麻脸子的凯旋消息。 兰小鬼中等个头,身骨略瘦,面色发青,脸上的颧骨挺高,眼睛显得有点凹陷,目光里总是带有一种猜忌和狡黠的神色。他身上穿的衣裳黑黑乎乎,头顶是一片半秃的脑瓢,脖颈后面拖了一条干巴焦黄的小辫。坐在板凳里头,他手握烟锅,眨巴着小眼,正在「叭哒,叭哒」地闷闷抽菸。 老婆子佟氏,脸庞挺大,下巴挺长,眼珠凸圆,也是年近五十。她的身形骨架比较高大,身上的衣衫皱皱巴巴,脑袋后面挽了个稀松的抓鬏。盘腿坐在炕头上,酷似一副男人之相。 兰姑娘身材高挑,眼睛很大很圆,脸型挺长,薄削的嘴唇,面庞长的很像母亲。她上身穿着一件茄紫色的粗布偏襟小褂,黑色的裤子有些半长不短。坐在炕沿边上,因为情有所系,眸子里饱含一种急切盼望的神色,心里就像怀揣个兔子,一时七上八下,有些魂不守舍、坐不稳神。 第9页 儿子兰得财,年近三十,身体粗壮彪悍,紫红脸色,眼睛挺大挺圆,竖立的眉毛又黑又粗,面庞长了一副兇相。他穿着一身黑灰色的粗旧衣裤,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腆着癞癞嘟嘟的满脸胡茬,嘴里唿出一股股的酒气。 得财的妻子王氏,个头不高,瓦刀脸型,嘴唇有点地包天儿。她身穿一身紫色衣裤,样子有些骄横泼辣,与丈夫同坐一条长凳。她跟前拉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嫌其孩子吵闹多动,嘴上不停地教训;「大成,老实安静一点,等待听着你姑的喜讯呢。」 孩子名字叫;兰大成。他生性顽皮,长的大脸大嘴,没有一点儿规矩老实的时候。听得教训,他非但不听劝导,反而挥动起手脚,学着舞枪弄棒的样子,「咯咯」地欢跃大笑起来。 兰小鬼计谋诡异,存在一种侥倖心里。此时,听见孙子的欢快笑声,使其心头一亮。随即,他禁不住用手捋挲一下自己半秃的脑瓢,脸上挤出了丝丝奸笑说;「常言道;小孩一笑,喜事前兆。也许姑娘的这门婚事,能够让你二舅给鼓捣成了?」 (3) 这个时候,麻脸子悄声地穿过厨房,伸手拉开了屋门。 听见门开,屋子里的目光,立刻就向门口投射了过去。他们一个个盯着麻脸子不转眼珠,几乎一齐同声探问;「喜事办妥了吗?」 麻脸子这号人,平时就以戏弄人做为乐趣。他小眼一夹,迅速地扫视一下屋内气氛,则是故意绷紧面孔,吊起家人的胃口,噱声调侃道;「今天啊,我可真是见了世面;玉石矿主郑先瑞,真不愧是位大户老闆。他家的那套宅院,富丽堂皇、简直阔气极了。就瞧郑家大厅里的那般设坛阵势,到场投阄的人那是海了去了,而且全都是些体面人物呢。」 兰姑娘心急火燎,巴望着喜事成功。此时,盼得麻舅归来,她圆瞪着眼珠,瞳仁直转,盯注着麻舅的面孔和脸色,听起来却是话语平淡,没有谈及正事?她以为婚事落空,大感悲观失望,心里特别难受,则是苦涩地皱起眉头,赶紧起身——躲进了里间的小屋。 当时,家里人也是感到希望破灭,大眼瞪着小眼,心里有了落差。兰得财虽然性情急躁,却是贼心不死,拨愣着眼珠讯问道;「二舅,妹子的婚事没办妥呀?」 麻脸子仍然板住脸色,瞥斜了外甥一眼,又慢慢腾腾地卖起关子;「就瞧你那急性,心急还能做成热豆腐呀?」 兰得财凸瞪着眼珠,急的嗓子眼冒烟,迫不及待地再次追问;「二舅,你就别打岔啦?妹子的喜事到底成没成呀?」 麻脸子遂即略弯腰身,使劲地揉一揉大腿,故意口嘆大气,脸上辅以累状的表情说;「你们没看见我这两条腿跑的,可是把我给累毁了,我连大气还没喘匀唿呢?」 此时,兰小鬼眼亮转瞬一闪,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他放下菸袋,瞳仁瞪得熘圆,似乎感觉有了点门道,立刻起身让坐说;「二兄弟,不急不急,坐下,坐下。今天的事情不管办没办成,你先坐下歇歇,歇会儿再说?」 接着,兰得财和王氏也腾出了坐位,磨身坐到了炕沿边上。 随即,麻脸子坐到板凳上,忍不住「嗤嗤」地喷出笑声。接着,他润咳了两嗓,脸上露出一种飘然自得的神色,不紧不慢地道出了喜讯;「这一回,郑先瑞家里公开设坛抓阄纳妾,真是声势浩大,郑重其事,人多示众唉。幸亏我办事头脑灵活,耍了一点小小的阴谋,给他们设法藏奸,终于把郑先瑞给忽悠的迷迷煳煳,稀里煳涂地抓起了咱们投入的纸阄,总算为外甥女的这桩婚事给蒙唬成了。」 美梦成真,如若天方夜谈,反倒令人难以至信?家里的人一时不明究竟,一个一个痴痴怔怔地瞅着麻脸,仿佛眼前突然冒出个生人? 此时,兰小鬼倒是心中有数。他咧开嘴巴一笑,露出了疵黑的满口黄牙、啧啧地夸口称赞;「咳——我就知道二兄弟办事活络,会摆弄心眼子。玩弄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只有委派你去办理,才最为合适。果不其然,你真就能把姑娘的这桩婚事给捅咕成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佟麻子听到夸赞,仰头一阵大笑,脸上的麻坑也越发显得深刻一些。继而,他自夸其口,贫嘴滑舌地回敬道;「唉,我说姐夫,支派我去给外甥女跑腿办事,那是没有说的——理所当然。可是,要说会摆弄心眼子,这还不是跟你兰小鬼学的招数呀。」 这个时候,全家人确信姑娘的婚事大告成功,立刻惊喜万分,雀跃欢唿。就连孩子大成,也是欢乐的手舞足蹈,站在地上蹦起高来。 喜悦之余,预感到好日子就在眼前。王氏庆幸地引逗孩子说;「大成,这次你姑找个有钱的婆家。咱们将来,就不用担心肚子挨饿、没有钱花喽。」 兰得财接了话茬,露出蛮霸的嘴脸,桀骜不驯地瞪起眼珠说;「我嘈,郑先瑞家里那么有钱,要想娶回我妹子、可不能轻意地便宜他了?首先,得叫郑先瑞给咱们兰家安排一处像模像样的房子,挪腾出这个穷窝,咱们兰家不能老是住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兰小鬼狡猾老道,底气十足。他略略地勾起嘴角,露出一种刁钻诡讹的神色,小眼珠聚神地瞅着儿子,毫不含煳地安慰说;「傻儿子,这话还用得着明说吗?你妹子这回攀上了高枝,咱们一家人要想住上好房子——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第10页 麻脸子也是黑心之人,只是计谋要比兰小鬼略逊一色。他遇事贪图便宜,总想算计着从中谋点利益。此时,听见兰小鬼说的头头是道。他亦是一脸奸笑,高兴地跟着加劲鼓吹;「咳,我说大外甥,你费话了不是?郑先瑞家庭富庶,基业殷实,等到迎红成亲之后,再为郑家生上一男半女,你们兰家要想离开这个穷窝,住上好房子,那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话说此处,联想到自己的家庭困境,他似乎有点儿心存嫉妒,产生了醋意。继而,则是拉回话题,採用讨价还价的语气,半真半假地半开玩笑说;「为了给迎红前去办理这件婚姻大事,我可是跑累了腿脚,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总算给你们兰家的这桩喜事唬吧成了。将来,兰家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可不能忘记我为此出力的这份功劳唷。」 满心喜悦,话在兴头,兰小鬼乐得咧歪着嘴巴,笑脸安抚说;「咳,二兄弟,你就放心好了?等到郑家送来定亲财礼,我少不了你的份子钱。」 此时,佟氏更是一改脸上苦相,高兴的喜极泪出。她擦一擦眼角的泪花,挤巴着磨身下炕。接着,便顺手推开了里间的小门,一步就迈进了姑娘的小屋。 兰姑娘坐在小炕边上,听得喜事大功告成!顿时心花怒放,简直万分高兴,美滋欢乐极了。这个时候,看到母亲推门迈了进来,她赶紧地抿住薄唇,低下头脸,生怕忍不住喷出笑声。 佟氏知道女儿心思,随即贴近脸儿,抬手点了一下姑娘脑门,激动地颤着长长的下巴说;「你都听见啦?这一回,委实给你找个有钱的女婿。以后,被娶进郑门那样的富贵人家,咱们就再也不用为一点胭红脂粉钱而呕气犯愁喽。」 这时,兰姑娘眉眼一挑,脸色勐一下腾红,随即抿起薄削的嘴唇,完全显示出狂妄自大的一幅样子。心里得意,兴奋至极,她恨不得身上插上翅膀,离开眼前这个穷窝、立刻飞奔到郑家享福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第四章 第四章 (1) 中阄以后,郑先瑞心里抑郁,一直消极待之。然而,时间拖延了几日,看到儿子不声不响,郑老太就急不可待、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日,吃过晚饭,先瑞夫妇又被传到上房。此时,老太太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正在品茶。瞧见二人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她嘴唇离开茶杯,面目露出愠色,态度严肃地讯问;「先瑞,娶妾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你还不抓紧时间、备足财礼送往兰家?我已选定吉日,巴不得早日将兰姑娘娶进家门呢。」 郑先瑞本想要放弃这门婚事,却是一时没有充分的藉口和理由?他面色低沉,感觉胸口就像被压了一块石头,心里憋囔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对于外面的事情,他缜密慎重,头脑灵活,都会处理的恰到好处。然而,面对这位在家一手遮天,头脑守旧的封建家长,自己却是无计可施,毫无办法?若是老太太稍微不顺心思,就要拿儿子和媳妇撒气,并且争强好胜,唯我独尊,事事都要压人一头。所以,对待自己的母亲,郑先瑞不仅仅只是孝敬和尊重,而且根本也不敢惹乎,担心老人家着急上火,赌气患病,心里总是怀有几分惧怕。这时,看到母亲面色不悦,他不能反抗,只有婉言相劝,藉故推脱;「讷娘,此事您不必着急。我们刚刚搬进城里不久,人地生疏,有些情况还是不很了解的?况且,我正在筹办企业,急于招聘人才,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准备把郑家的磨玉作坊尽快地开办起来。等我忙过这一阵子,搞熟了这里的人际关系,全面了解一下兰家的情况之后、我们再做商议这桩婚事也不迟嘛。」 听得话不中意?老太太肩头一抖,面孔冷峻得就像一块铁板,眼睛里闪烁着威严的光芒,语气越发尖刻起来;「为了延续郑家后代,讷娘早就劝你纳妾再娶一房。可是,你却对此置之不理,总是找来藉口拖延时间?」 其实,对于老太太的这种强制行为,儿子和媳妇并没有过抱怨?在此「无后为大」的年代,在世俗人的心目之中,子孙后代——就是生命的延续!大凡无后,就被认为是生命的缺欠。郑老太因循守旧,性格刚强,且又人前极要脸面,为了延续子孙后代,她曾煞费过不少苦心,百般地催逼儿子添房纳妾,以图早日抱得子孙、继承家族香火。举行设坛抓阄以后,纳妾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儿子却是对待此事不理不睬,置若可否?老人家心里特别着急,情绪就越发迫切。现在,她不想继续「守株待兔」,甚至毫无希望地拖延等待下去?而是必须抓紧时间,要把兰姑娘尽快地娶进家门,要在有生之年、极力地将生命上的这份缺憾弥补上! 此时,郑先瑞虽然心怀牴触情绪,可是至孝为尚,无可奈何?听得母亲坚持己见,他只能斟字酌句地做出解释;「讷娘,纳妾这桩大事,我们应当从长计议?不能像弄来一只小猫小狗、在家随随便便地养着就行?诸于兰姑娘的人品怎样,家庭背景如何,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就连对方的基本情况都没搞清楚,我们总归不能稀里煳涂、剜进筐里就是菜吧?」 当即,老太太满脸怒气,立即感觉堵了胃口。她将茶杯「叭哒」一声放在桌上,面目寒气逼人,声高八度,厉声驳斥;「此事干什么还要从长计议?」话说此处,她非但不听奉劝,反而使劲地拍着桌子,强行施加压力说;「先瑞,此妾不管是优是劣?你必须娶回这位兰姓姑娘做为二房夫人。这桩设坛中阄的婚姻、就是;天造地设,命中注定。怎么——难道你想违抗天意,背离孝道,还要推脱不娶?」 第11页 于氏站在一旁。看到婆母大发脾气,害怕因此闹腾起来,柔声细语地奉劝说;「我们知道讷娘着急想抱孙子,先瑞哪里能够违背孝道行事?只是我们搬来城里不久,刚刚开始筹办企业,工作过于繁忙。等他忙过这一阵子,一定听从母亲的安排、抓紧时间办理这桩家事。」 老太太面若冰霜,冷酷的毫无一丝人情,厉声埋怨道;「夫人结婚数年,一直没有给郑家生儿育女?你名医没少去看,仙方神药也没少吃,可就是没顶一点用处、没有让我看见一点成效?」这个时候,老人家似乎满腹苦处,感到有了撒气的地方,她目光瞥剜着儿媳,狠狠地咬着牙根,怪罪地训斥;「为了能够抱上孙子,娘娘庙离家那么远,我年年都陪着你去敬佛上香。这屈指算来,倒是数数几年了,也没有看见你怀上身孕?对于先瑞纳亲娶妾的这桩事情,根本就没有你参与和发表意见的权利。」 于氏处事一向宽容,心里却是满怀凄楚。此时,她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只能黯然低下头来、默默地沉静不语。 瞅瞅儿媳怯懦的样子,老太太皱一皱眉头,似乎有点儿心生怜悯。继而,她的嘴里吁出一口长气,缓慢了声腔说:「咳,这人世间——谁人不思儿女情长?哪个人不想天伦之乐?今生,我是毫无牵挂,别无所求,只是盼望在有生之年,看到郑家人丁兴旺、子孙满堂。现在,我都土埋大半截子了,真是叫人心里着急呀?」 于氏每每受到委屈,嘴上无法言表,身心仿佛被挤压在石缝之间。此时,她惟恐婆母再度发难,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声色婉约地安抚说:「讷娘说了算,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老太太认准的事情,哪里容得反驳和推迟?她向来说一不二,口气十分强硬,立即正式决定;「今年,是癸亥大吉之年,大凡搬迁营灶,婚聘嫁娶,多以这猪属吉年为佳。依我看;咱们郑家娶亲纳妾的这桩大事,必须要趁早地办理妥当,绝不能再往后拖延耽误时间了。」 事态大局已定,已经无法扭转。郑先瑞不能反抗,怎敢违命不尊?他眉宇紧皱,心里揪的很紧,虽然极不情愿,也只有低头认可,小声回应;「讷娘,等我备足财礼,就尽快地送往兰家。」 这时,老太太嘴上松了口气,脸色也舒缓一些,语气却是仍然咄咄相逼;「喜事即然定了,就必须要抓紧时间,稳稳噹噹,痛痛快快地操办好这桩婚姻大事。」 面对这样固执的母亲,事情根本不给儿子留有一点迴旋的缝隙?于是,郑先瑞将心一横,硬着头皮把事情答应下来;「讷娘,儿子知道了。」 (2) 接连几日无雨,炎热的太阳直射大地,西下洼地被烘晒得干巴皱裂。 自打兰姑娘被郑门选中,兰家人就乐得佼幸,翘首盼望郑家能够早日送来财礼。可是,时间慢慢地挨过了几天,却迟迟未得对方音讯,不见送来彩礼?一家人心里发毛,担心夜长梦多,徒生了种种猜疑。 这天早晌,日照半杆。兰家人围坐在饭桌跟前,一个一个端着饭碗,闷闷惆惆地喝着稀汤。 在此之前,兰家每日缺米少盐,粗汤淡饭。遇到青黄不接之际,有时候飢一顿,饱一顿,时常以野菜充飢也无从怨处。可是,时至今日,兰得财瞧见桌子上的残汤剩饭就满肚子怨气。他紧皱眉头,圆凸凸地瞪起眼珠,遂将饭碗和筷子朝前一推,站起身子,怨声载道地大发牢骚;「照理说;妹子的婚事已经「中阄」七八天了,财礼早就该送来家了。可是,事情拖延至今,郑家那边一直不打鸣,不下蛋,没有一点儿音信?难道郑先瑞想要放弃这桩婚约,推掉这件婚事不成?」 兰姑娘坐在一旁,情绪犹如一团乱麻、没有心思吃饭。听见哥哥的猜忌和谩骂,惟恐事情会有变故,忧伤的泪水立即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此时,她心里烦乱不安,十分悲伤,忍不住地放下碗筷,转身就奔回了小屋,扑倒在小炕上大声恸哭起来。 兰得财性急暴躁,面皮越发紫涨,更是显得气不一处。他拳头一挥,鬍鬚髭髭戗立、阴毒蛮横地发起狠来;「我妹子的这桩婚事,是郑先瑞在人庭广众面前设坛抓阄亲手选中的。如果他敢把自己疴出的那杆屎撅筋回去,我就替妹子去找他算帐,保管砸他个兔子疴不出屎来,叫他再也娶不上老婆?」 兰小鬼坐在桌前,心里也是有些猜忌和疑虑。但是,他狡狯老道,诡计多端,看到家人有些沉不住气,瞳仁便是瞬间一转,一时无奈地安抚说;「得财,这件事情,咱们暂时先稳住神儿,稍稍等些时候再说?郑家大张旗鼓,公开设坛抓阄,选定了迎红做为二房,这就是俗定即成、公布于众的事实。我估计;郑先瑞没有充分的藉口和理由,还不至于撕破脸面,失信于人、能够轻意反悔的。」 兰小鬼的几句宽慰之言,使得家人心情放松,小屋里面的哭声也缓解了一些。 这个时候,房门推开,佟麻子从外面迈了进来。看到屋子里面气氛紧张,麻脸子皱起眉头,眨巴眨巴小眼、朝佟氏询问;「大姐,郑先瑞那边怎么还没有音信,至今没给送来财礼呀?」 佟氏本来就是一脸苦相,紧拧着愁眉,面皮堆起的皱纹就显得更多了。恐怕姑娘的婚事半途而废,感到心里忐忑,有些惴惴不安。听见内弟问及此事,她苦赖吧唧地颤动着下巴说;「二弟,直到现在,郑家那边一点儿音信没有,谁知道这里头是怎么一回事呀?」 第12页 佟麻子一时语塞,抬手挠一挠头皮。也是心存疑虑,犯了合计? 兰得财沉不住气,又阴蛮地大嗓道出;「郑先瑞要是反悔妹子的这桩婚事,我就去放把火,烧焚他家的房宅,决不能让郑家人的日子过消停了。」 突然之间,隐隐若若地听觉到;一阵欢庆喜乐的喇叭锣鼓声,由远至近,渐渐地传了过来……。 兰得财闻得声音,脑瓜勐丁一激?随即,他转过身去,迈开大步,急促地跑了出去。开了院门一望,一行披红挂绿的送礼队伍,正锣鼓喧天,车载人抬地向这边走了过来。当时,他的情绪万分激动,简直喜悦兴奋极了!赶紧回过脸去,振臂高声欢唿;「爹,妹子的婚事这回妥了,郑家送来财礼了。」 家里的人闻讯,一个一个急切惊唿地奔出屋子。眼望着送礼的队伍越来越近,院子里面一阵欢腾雀跃,皆大欢喜。小屋子里面,兰姑娘听了动静,立即擦干眼泪,破涕为笑,转悲为喜。 送礼的一行队伍,车载人抬地来到了小院门前。领队的人,大名叫;曾存礼。是位个头适中,穿着得体,面相温和的中年男子。 按照护送聘礼的步骤和程序;领队人首先报上自身姓氏。然后,他从怀里拿出郑先瑞亲笔签署的一份礼单细则,递在了女方户主面前。 随即,兰小鬼接过礼单,大致一阅;财帛物资数量丰厚,总共满满地装了一车,外加四人抬的两大木箱。经过兰家人一番仔细的验收和查看,就连新娘子的妆奁粉脂也一应具全。 当时,兰小鬼乐的眉眼闪烁,嘴巴咧成了瓢状。全家人一齐欣然上阵,忙唿着搬箱卸货,院子里和房屋内堆成了两座小山。 此时,看到财礼如此之多,麻脸子不免心存妒羡,有些眼红。藉此机会,他很想贪图一点便宜,自己能都多得一些东西。当即,他凑近了姐姐跟前,故意地怏怏念叨;「大姐,要说这些有钱人家,就是为人慷慨、出手大方。今天,郑家送来的这份婚聘财礼,可是足够你们兰家花消几年喽。」 佟氏自私吝啬,也是铁青脸色,斤斤计较。听出弟弟话音里的弦外之音,饱含着酸熘味道?她立刻耷拉下长脸,目色不屑地搪塞说;「悄悄地,少说废话。现在,这一家子总算有了盼头,少不了你的那份跑腿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5.-第五章 第五章 (1) 郑先瑞纳妾娶亲这日,早晨是大晴天儿。可是,到了吉时,太阳就被一片灰云遮住,天空阴蒙蒙的。 郑家的大宅内外,布置的满堂红漾喜气。墙上贴着红色的双喜大字,大红色的丝绸簇成了花朵披上门楣。正房厅堂上的楹联,红纸金字,换上了新的条幅; 玉树联芬枝枝秀 瓜瓞绵延代代传 接亲的花轿,一路经过城街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在喜其欢庆的喇叭声中,将新娘子抬到了家宅门前。 轿子落定,大宅门前鞭炮齐鸣。新娘子一身红色婚装,头顶一方红色盖头,被引路的婆娘扶下花轿,迈进郑家大门,步入到上房的正厅里面。 郑家院宅内外,欢欢喜喜,高朋满座,其中最高兴的就是郑家老太。新娶来的媳妇一迈进门槛,老太太正襟地端坐在厅堂前面的椅子上,目光聚神,立刻专注地打量过去;这一位儿媳身材高挑,胯骨宽大,尤其是胸前一对耸起的乳房,高高地凸成了两个大大的馒头形状。老人家仔细地端详打量一阵之后,眼睛里闪射出一种非常愉悦的神色,满怀皆大欢喜,感官和直觉认为;兰姑娘的这种身形体态,正如相书里面所描述的宽臀挺胸,乳房硕大的女人一模一样。保准是一位孕育子息的最好身骨。 此时,郑先瑞身穿一身紫檀色婚礼长衫,外罩一件紫红色软缎马甲,闷闷不语地站在厅堂前面。对于家中这般的热闹场面,他根本好像无动于衷,脸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在行为机械地应付其事。在主婚人的口令指挥之下,他与新娘子拜了天地,拜过高堂,就算是履行了婚姻仪式。例行仪式完毕之后,兰姑娘就被家人扶进了西厢洞房。 夜色十分,洞房里点上了一对大红蜡烛。褐红色的梳妆檯,褐红色的桌椅,褐红色的家具。新娘子穿着一身红色婚妆,头顶一方红色盖头,坐在崭新的婚礼床上,心里急切地等待丈夫回归洞房。 在母亲的监督催逼,谆谆劝导之下。郑先瑞迟迟地推开房门,走进了新婚洞房里面。随即,他遵照礼俗,从桌柜上拿起备好的一支秤桿,对准新娘子的盖头一角,手腕顺势往上一挑,就把那方红色的盖头掀了下来。 烛光辉映,照耀的满屋子红漾喜气。由于心里憋囔,不太痛快,郑先瑞处在这种红漾喜庆的环境之中,也是感觉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紧锁住眉头,眼睛里浸透一种无奈的表情,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新娘子的脸上瞥屑了过去;此人髮髻高盘,眼睛凸凸熘圆,薄削的红唇,脸庞可是挺长。不知她是因为家境贫穷,还是出于对待脂粉的偏爱,这一张脸上涂抹的粉脂特别厚重,真是粗俗不堪,煞颜难看,令人感到厌烦、心里一阵腻歪。继而,他则闭紧了眼睛,懒得再看,身子一趄就倒在了床铺上。 新娘子一露出脸儿,就显得精神活跃,皆大欢喜。她瞳仁瞪得老大,眼珠儿熘熘直转,环视一下洞房里面的摆放和设施,崭新的家具,红色的被褥,讲究的床幔,感觉屋子里面富丽堂皇,心里高兴极了。看到丈夫默声不语,样子沉闷地躺在旁边,感觉心里似乎有点儿冷淡和寂寞?她心潮翻滚,激动澎湃,神情专注地打量过去;瞧着丈夫身材魁梧,宽厚的脸庞,浓浓的眉毛,看上去体格健壮,仪表堂堂,特别是一身华丽的满族服装和佩饰,且浑身上下——都凝透出一种富贵人家的底蕴和气度。此时,兰姑娘内心无比振奋,惬意和侥倖占据了整个身心!男人的强悍体魄,异性的强烈引力,立刻触动了新娘子的敏感神经,她生性泼辣,体内情绪倍增,禁不住地涌起了一股抑制不住的亢奋劲儿,并且刁蛮任性,自大妄为,有着一种征服和战胜男人的决心和信念。于是,她根本顾不得羞涩和掩饰,干脆依偎在丈夫身边,为之宽衣解带,裸露出发达的胸部和肌肉,并且热烈地接吻拥抱、频频献媚地施以风情。 第13页 这个时候,郑先瑞情绪不畅,身心有些麻木,自己很想净心寡慾。但是,他哪里招架得住女人这般勾魂的滋味?只是坚持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仿佛被酥通了浑身的筋骨血脉。继而,则是随着对方的体态需要,一个大男人的魂然体魄,就顺着劲儿——被赤条裸裸地勾引去了。 东厢房里,于氏孤身在床,心思沉重忧悒,一直辗转难眠。深夜漫长,她只得起身披上衣服,点上灯盏,随手从身边拿起一本医书,在烛光之下闷闷地翻阅着。 (2) 翌日一早。新娘子打扮的胭脂粉黛,花枝招展,去到上房给婆母请安。 推开老人的房门,迈进屋子,上前叫了一声「讷娘」。老太太听得高兴,笑容满面,让兰氏坐在身边、问长问短地唠起了家常。 此时,家中帮厨的孙嫂,年龄有四十多岁。是位中等个头,身体稍胖,眼睛大小适中,脸庞比较圆润,干活手脚勤快,办事十分牢靠的女人。她的身边带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从大门的外面走了进来,直接向上房走去。 孙嫂敲门迈进上房屋子。见到了主人,她示意地笑声请示;「老太太,您吩咐我买的丫头,今天才给带过来。这个小丫头模样儿不错,性情老实规矩,您看看怎么样?」 小丫头身穿一身褪旧的蓝色粗布条纹衣裤,膝盖和拐头都打着补丁。她低着头脸,脑后垂着一根长长的辫子,跟随在后面,迈进门来,默默地站在了孙嫂身边。 老太太目光集中,朝小丫头上下打量一下。瞧着个头不矮,身材稍瘦,顺口便问;「噢,小丫头,你多大年令?不妨抬起脸儿让我瞧瞧?」 小丫头态度羞涩,有一点畏缩惧怕的样子。她略微抬了抬头,面色清秀,眼睛非常俊俏,嗓音怯生生地回答;「我十六岁。」 老太太端量一会儿之后,含笑地转过脸来、徵求兰氏意见说;「小夫人,这个小丫头,是我叫孙嫂去到集市买来伺候你的。我瞧着模样挺俊,样子规规矩矩。你看看咋样,合不合乎自己心意?」 兰氏眉毛一挑,咧开了红唇一笑,美滋滋地回答;「讷娘为我想的周到,只要您看着满意,我还能挑拣什么?」 老太太心里高兴,更是显出一种富态的样子。随即,她转过脸去,示意地吩咐说;「小丫头,你来到郑家,就是侍侯这位小夫人的。快告诉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低着脸儿,嘴唇儿有些不敢张开,声色拘谨地回答;「我叫春花。」 正巧,屋子里面的春花,闻见声音走了过来。她隐若地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慢言慢语地接着说;「咳,与我同名的人可真多唉。这一回,家里又来了一个春花丫头,两个人的名字一样,很容易叫混唉。老太太,不如您就干脆给我改个称唿得了?」 别看孙嫂外形粗憨,内心却很聪明。她快言快语,笑着脸儿回敬道;「老太太,这个新来的丫头,您就给她另起个名字吧?免得院子里两个春花,碰着哪一次叫混了,使唤着不方便。」 老太太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认同地决定说;「是啊,还是给这新来的丫头另起个名字?免得两个丫头名字一样,日常使唤着不方便。」接着,她又转过脸来,体贴地探问;「小夫人,这个小丫头是买来给你使唤的。至于怎么称唿,还是由你给起个名字吧?」 兰氏受到如此抬举,眸子灵动地转转几下,一时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继而,她清下嗓音,未加思索、顺口就懵唬了一句;「讷娘,您说是叫她春菊好,还是叫秋花好呢?」 听来话不顺理,大春花不禁瞅了兰氏一眼。瞧其脸上擦抹的粉质特厚,简直酷似戏装,差一点儿就憋不住地喷出笑来。孙嫂看在眼里,也故意地扭扭脸儿,紧闭了嘴唇、勉强地忍住了笑声。 老太太亦是感觉文不对词?她眉头微皱,脸色隐若地露出了一丝无奈,嘆声地给予解释说;「咳,给这丫头起名春菊,或是叫她秋花,听来都不很妥当;春天菊花不开,秋天花儿凋凌。」 兰氏听得指正,面色有点儿不很自然。随即,她滴熘地轱辘一下眼珠,傲慢地回復;「讷娘,那您说说——给这丫头起个什么名字好听呀?」 老太太手掐指尖,计算一下时令,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她顺着原词,稍微地作以补充说;「今天,正是立秋之日,採用『秋』字命名正好迎合时令。我看,就给这新来的丫头起名秋红吧?」 孙嫂听得高兴,赶快笑颜捧场;「老太太起的名字好听,含义也好;秋天的果实多为红色,秋红的名字叫起来响亮。」 兰氏则是对此心有不满,隐若地瞥剜了孙嫂一眼。继而,她挑了挑眉头,瞳仁诡异地转动了几下,喋喋地回敬道;「讷娘,您起的名字是很不错。可是,我的闺名叫『兰迎红』,您赏给的丫头又叫秋红?主僕的名字都带有一个『红』字,这样一来,身份不显,高低不分,我觉得很不合适?」言语之中,她声调顿挫,眼皮朝上,显得派头十足,故意将主僕二字咬得很重,表现出一副很会理论的样子。 此时,老太太倒是顺情说话,给足了面子,探询地回问一句;「小夫人,那你说说,给这个丫头起个什么名字才算合适呢?」 随即,兰氏嬉笑颜开,眉飞色舞,脸上露出了一丝蛮样。而且故意贬低对方,张口就来;「我看不叫她秋红,也不叫秋花,干脆叫她秋叶好了。」 第14页 这时,老太太不由黯然地嘆了一口长气,对于『秋』字,做出了耐心解释;「咳,秋天的叶子枯黄凋落?我看就更不妥当了。如果不叫秋红,叫她秋菊也好。秋天菊花盛开,也是一道美丽的景致。」 兰氏对此无可非议,故作娇态地扭扭身子,笑脸迎和道;「那就按照讷娘的意思,这个丫头的名字就叫——秋菊。」接着,她面色一冷,转过眼珠,对着秋菊训声说;「哎,小丫头,听见了没有?从今天起,你就叫;秋菊。」 秋菊低垂着头脸,嗓音颤颤微微地答应一声。 随即,春花与孙嫂走出了屋子,便是禁不住地喷出一阵笑声,悄声地议论说;「瞧这位兰氏的一张长脸,擦抹的脂粉太过厚重,简直就像戏台上那个活脱脱的白骨精唉?」 孙嫂也是「嗤嗤」喷笑,筋鼻胛眼地作个鬼脸说;「咳,我怎么瞧着,兰氏的那张脸上,就像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豆腐渣,扑搂扑搂就能掉下渣来?哎唷,她的这一张长脸,可是一下子能够抹上去半合粉呶。这多亏是嫁给了有钱人家,若是嫁到了贫穷人家,可是就连胭脂和粉红都供养不起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6.-第六章 第六章 (1) 郑家的玉石矿山,位于邑西北部的哈达乡,距离古镇有四十多里的路程。 矿山区域石岭玉峰,重峦叠嶂,溪流湍急,群山逶迤起伏不绝。苍翠的松柏,在峭立的山岩间峥嵘竟秀,远远望去,是一道道天造地设的奇异景致。 独特旖旎的自然风光,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作为玉石产地,这里的玉石矿产已经有着悠久的开採歷史。岫巖玉石以其:质地温润晶莹,色泽多样,纹理美幻疏秀等天然特点,自古就受到人类的崇拜和欣赏而着称于世。 可是,由于地处山区一隅,对外交通不便,信息不灵,当地缺少技师,玉雕行业发展缓慢,十分落后。自古以来,这里採掘的玉石原材,大都被贩运到;河南,河北,山东,扬州等地加工,玉雕工艺一直被外乡人占领了市场,岫巖地区的玉雕行业只是一块空白。 郑氏家族,系满州镶黄旗人士,祖上原由长白山移北京,后于干隆年间举家迁至岫巖。来到这里以后,经过多年努力,郑先瑞的曾祖父郑贵荣,在这里购买了大片的矿山和土地,到了父亲郑世清这辈,郑家已经成为当地开发玉石矿山的富庶大户了。 咸丰十年,父亲郑世清病逝。刚过而立之年的郑先瑞接手了家业。 郑先瑞年轻有为,思想开阔,自立事起,就看准玉雕行业潜在的发展商机和利润空间。并且,他立志打破常规,拓宽经营范筹,准备创办玉雕事业,要让自家的玉石矿山资源自供外销,兼顾发展,决心发扬光大华夏神奇的玉雕工艺。 同治二年,郑先瑞守孝期满。为了实施蓝图,方便经营,在此癸亥吉年初春伊始,他将矿山事务交与贤能人打理,自己偕同家人离开矿山的乡间老宅,搬进了城镇居住。 自古以来,这里的玉石矿区,在露天或地表浅层就可以採掘到玉石。清朝干隆以后,由于受到以玉为尚的思潮影响,岫巖玉石质地晶莹,美奂疏秀,而且「石具五色」,尤为世人所喜爱和珍重。玉雕行业发展较快,矿山加大了开採力度,这里地表浅层的玉石已经被基本采净。 为了勘探地下深层矿源。郑先瑞的祖父——郑贵荣在世的时候,就组织人力,深挖斜式矿井,向储量丰富的地下深层勘察矿脉。经过多年的悉心探索,有贤能人已经掌握一些井下的开掘技能和勘探本领,郑家在矿区设置的几处矿井、都具有了一定的开採规模。 开山掘矿,难度较大,矿层蕴藏在地表深处,距离地面几十米。矿井设置在坡度较缓的半山坳间,井口的宽度有五六尺左右,站在井上朝下看,里面就像一条深幽狭长的大黑洞。 矿工的苦累,为局外人所尽知。矿井下面阴暗潮湿,里面没有通风和排水设施,矿工下井採石,只能点上松树明制成的矿灯照明。洞隧之中,黑幽深邃,弯绕狭长,凸凹曲折不平,一盏盏矿灯微弱昏黄,映出的光亮淡淡朦朦。 干活的时候,矿工粗衣褴衫,手里把抡着铁镐、大锤、铁钻等等工具,一个个弯腰拘颈,抡镐敲砸,打钎翘石……。铁器与矿石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崩迸的尘渣四处飞溅,如若不加小心,就会擦破皮肉,倘若操作不慎或防备不当,就会被石头砸伤、甚至能够酿成大祸。然而,华夏大地连年荒灾,民不聊生,街头饿殍的声音比比皆是。所以,贫穷的人为了填饱肚子,前来矿山打工者不乏其人。 矿山脚下,有一座石砌的粗墙大院。院落周围,自然地生长槐,桑,柞等等树木,以及一些茅蒿杂草之类。时值夏季,看上去树姿巍峨,苍绿葱茏,蕤蕤葳葳,密密匝匝。大院前面,是一条穿过矿区,通往山外的土路,道路弯弯绕绕,路面不很平整,仅够一辆马车通行。 从矿井里面採掘出来的石料,大都搬运堆放在院落门前。玉石毛料大小不等,形状各异,堆放在这儿,再用马车运送出去。 院落地处荒凉,陈旧简陋。只有大门上的春联,一年一度,岁尾更替,看上去还很醒目: 开山噼矿平安是福 下井掘石康健乃祥 第15页 大院里有两栋房屋,灰砖灰瓦。前面的一栋房屋,分为三个间量,靠近大门的屋子是一间接待室,室内的设施极其简单,只有一张长方形的烟褐色的桌子和几把坐椅。 中间的屋子比较宽大,里面有几个简易的饭桌和一些长条的板凳,是矿工在此吃饭就餐的地方。 里头的屋子是一间厨房,里面设置了两口大锅,以及一些简单的炊饮用具。这一栋房屋的前面,有一片宽大的空地,每年春季冰雪消融,举行开工拜山祭典,或者是寒冻收工,东家就会组织矿工,在这里聚餐庆祝一下。 后面的一栋房屋,也是分为几个间量。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一条长长的火炕。炕铺上面,卷放一些简单的被褥和行李。矿工长年在此食宿,所以,这里也被叫做「工房」。 (2) 过了晌午,日光烘晒,山野矿区分外炎热。郑先瑞乘坐车夫老汉赶的马车,一路绕山越岭,来到玉石矿山的工房院前停了下来。 玉料堆前。一位穿兰色褪旧布褂,玄青色长裤的中年人,正弯下身子,在翻动玉石毛料、一块一块地查看成色。听到动静,抬头看见马车已经近至跟前,他直起了腰板、悦声问候:「东家来啦。」 郑先瑞跳下了马车,瞅着玉石料堆、顺口便问;「李工头,近期掘出的玉料,成色怎么样?」 工头;李永顺。面色黝黑,目光里总是带有一股和善的样子。他身材适中,说话言语不多,行色沉稳,是位掘山开矿的内行人。此时,他用手指了指玉石料堆,自信爽快地回答;「东家,近期採掘的这批玉石毛料,质量相当不错。我大致查看了一下,上乘的玉料还真就不少呢。」 郑先瑞走上了跟前,瞧着玉石料堆,脸上含起一抹笑意、点点头说;「是啊,以前矿井里掘出的毛料,就是杂石太多,产量较少,能够採掘出这样上乘的一批玉石毛料就很不错了。」 这个时候,李工头提起了玉料堆旁边的一只木桶,将满满的一桶清水,泼洒在玉料堆上。随即,他弯下腰身,用两手搬起一块尺把大小、经水浸湿的玉石毛料。随即,他与东家一併举在眼前,对照太阳的光线进行透视,这一块玉石毛料的质地成色,脏绺瑕疵,纹路走向等等,就很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了。间或,他努一努嘴唇,微笑着示意说;「东家您看,这块玉料的质地不错,虽然含有一点杂质和瑕疵,表皮有些风化,且要因料取材,巧妙利用,就是一块色泽纯正的上等好料。」 此时,郑先瑞亦是目光专注,在仔细地透观玉料。他踌躇满志,信心十足,惬然地随声贊同;「好,好,矿山能够採掘出这样一批好料,确实令人高兴!现在,咱们自家开办了磨玉作坊,聘用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玉器雕绘匠人,玉石毛料可以自供外销,兼顾发展。要是能够把玉雕的工艺质量搞上去,郑家的玉器事业前景就大为乐观喽。」 管理矿山,责任重大。李工头身在其位,必须主雇兼顾,履行自己的双方职责。此时,他放下了手上玉料,欣然地转过脸来、笑呵呵地商量说;「东家,现在——井下勘探的这条矿脉,开採的时候耗工费力,矿层是越掘越深,能够採掘出这批上等的玉料、矿工的力气可是没少出呀。」 「哦,矿工辛苦劳累,干活要靠力气。」郑先瑞作为东家,精明细心,办理和考虑事情周到全面,立即颇有同感地允诺说:「现在,矿工的伙食饭菜虽然简单一些,却得要实实惠惠地让大家吃饱肚子。今天,我回去就再拨一些银两过来,要把矿工的伙食再时常地改善一些。」 「还是东家知道冷热,体量矿工。」李工头也是矿工出身,为人踏实厚道,做事精明能干,办事有条有理,很有工作能力。此时,他开颜一笑,内心诚服地接着说;「为了矿工肚子抗饿,干活的时候少上茅厕,我每天安排矿工早午两顿干饭,晚上才喝稀粥。等着东家拨来银子,矿工的伙食再改善一些,鼓励大家多採好玉,多出好料,请东家放心。」 郑先瑞爽朗坦荡,处事平和,而且胸怀大志,善于用人。心里高兴,他面色愉悦地鼓励说;「矿工吃饱了肚子,有了足够力气,能够多多掘出好料,多多见到成效,就什么都有了。」 二人说话之间,车夫老汉已经叫来工人,把一些玉石毛料,妥妥噹噹地装到了马车上面。 随即,郑先瑞登上马车,坐在上面。只听车夫老汉响鞭一甩,口谙一声「驾」语,车轮滚动,马蹄飞弛,马车迅速地驶出了矿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7.-第七章 第七章 (1) 自打儿子娶了二房夫人。郑老太每日烧香念佛,三次跪拜在宗祖堂前虔诚祷告;祈求祖神施荫保佑,渴望儿媳怀上身孕,孙子早日祥降郑门。 兰氏嫁入到郑家之后,整日里整装描眉,擦胭涂粉,打扮的花枝招展。而其内心深处,她最巴望的就是能够早日怀上子息,以图进一步居功取利。 日月迭进,一晃就是两个多月。 这一天上午,兰氏坐于了梳妆镜前,又是一阵描眉粉饰,浓装艷抹。闲下手来之后,她凝神屈指一算,双眸忽而一闪,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随即,她起身走出了西屋,神彩飞扬地奔向上房……。 这个时候,郑老太身穿一身青紫色碎花丝锦宽身旗装,正襟端坐在床铺上。她微闭双目,手上捻着佛珠,正在聚精会神,嘟嘟囔囔地冥诵佛经。 第16页 春花坐在屋子里面,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即轻轻推开房门、赶紧地迎了出来。看到兰氏已经奔至跟前,她用胳膊拦挡了一下,低声劝阻说;「呃,小夫人,老太太正在念诵佛经,旁人一概不得近前干扰。」 兰氏停在了门口,当即眼皮一夹,很不客气地大声说;「我不是旁人,也不是近前干扰,我是有要紧的事情想请教老太太?」 春花一时无奈,正想回头禀报一声?这时,屋子里面已经传出了老人的询问声;「是谁在外面大声说话?」 兰氏心机诡异,尖嗓一亮,娇嗔地回答;「讷娘,是我——有件急事儿想要问问您呢?」 老太太睁开双眼,似乎打消了诵经的念头,微微地皱着眉头说;「嗷,是小夫人哪,有什么急事就进来说吧。」 兰氏扬起了脖颈,表情很是盛气凌人。随即,春花便是闪过身去,让其推门迈进了屋子。 兰氏走近床前,紧凑地坐在了婆母身边。她形态扭捏,装出一种非常亲昵的样子,用手捂着嘴巴,贴了老人的耳根说;「讷娘,我早就该来身上了。可是屈指算来,这次月信的日期,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却是迟迟不见身上过来。我是想问一问讷娘,这可是怎么一回事呀?」 老太太听来眼亮一闪,眉色顿开,原本沉寂的目光——立刻变得异常活泛起来。但是,她的心里好像一时不很托底,郑重认真地连声回问;「小夫人,这可都是真的?你的月信日期,有没有记错呀?以往之前,你的月信日期有没有不准的时侯?」 兰氏仰起了面孔,眼珠儿一转,美滋滋地笑着说;「讷娘,我以前的月信日期可准了。就是这一次拖延了时间,我一点儿都没记错。」 老太太面含笑容,脸上露出一抹绝少有过的惊喜之色。随即,她板动了几下手指,计算着儿媳的聘娶月份和日期,神色兴奋地接着说;「按照时间计算,您被娶进郑家宅门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么说来,你该是怀孕有喜了吧?」 此时,兰氏瞟着眉眼,姿态傲慢,样子显得越发娇蛮起来。她紧抿着薄削的红唇,浪声浪气地撇咧着阴怪的声腔说;「讷娘,对于怀孕这方面的事情,我了解的还不是太多?现在,我才感觉有了一些迹象,就赶快来到上房——向您老人家讨教吗?」 「这么说来,你八成是有喜了。」话说此处,老太太已经按捺不住内心喜悦,目光灵活闪烁,脸上笑逐颜开,十分关切地嘱咐说;「哦——小夫人,你可要时刻小心,多多注意保重身子,千万不能有所闪失。明天,我叫先瑞把名医关郎中请到家里,让他仔细地为你诊断诊断,给你把把脉象?」 听得老人有所安排。兰氏立刻站起身来,美美滋滋地扭摆着屁股,姗姗得意地走出了上房。 (2) 翌日一早。郑先瑞亲自赶着马车,将全城最有名望的关郎中请到了家里。 西厢房里。兰氏躺在床上,老太太坐在床边,关心倍至、问长问短。瞧见先瑞带领郎中迈进了屋门,老太太高兴地站起身子,吩咐下人搬来椅子,请关郎中来到孕妇的床前坐了下来。 关郎中身材魁梧,年龄将近六十。他长方脸型,面相善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由于出身于中医世家,医道功底深厚,有着独到的传授经验。再加上本人临床经验丰富,医术十分出色,他的医德和名声已经远近皆知。 关郎中坐下来之后,示意患者伸出手腕,为其仔细地把过脉象之后。便是神色沉稳,面含微笑,非常郑重地告知家人;「恭喜老太太和郑老闆,小夫人是怀孕有喜了。」 「好啊,好啊,这可是我们郑家的大喜事儿哟。」兰氏怀孕的事情得到了证实和确定,老太太满心欢喜,万分高兴,乐颠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一边吩咐先瑞多给郎中赏钱,一边喋喋地安慰兰氏;「小夫人,想要吃点什么?就让下人去到厨房告诉一声,孕妇必须要多吃一些营养食品,可不能亏待咱们肚子里的孩子哟。」 得知小夫人怀了身孕。郑先瑞也是心里慰籍,脸上立刻添了一抹荣耀之色。 兰氏有了身孕,郑氏家族就将后继有人。老太太感到心里有了指望,精神无比振奋,对此高度重视。当晚,全家人聚集在饭厅里一起就餐,菜餚上齐之后,老太太每每夹了一些好肉好菜,都亲自放在孕妇碗里,而且特别关心体贴、连连不休地安慰嘱咐;「小夫人,孕妇就要多多补充一些营养,使之营养充分,保证身体健康,才能更好地促进婴儿的生长发育哟。」 由于兰氏怀上了孩子,郑先瑞也因此对她多了一份关爱。知道老人高兴,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时地督促和劝慰几句;「是啊,讷娘说的都是经验之谈。孕妇就要多多增加一些营养,才能对母婴的健康大有好处。」 兰氏受到了丈夫宠幸,十分洋洋得意,越发沾沾自喜。面对于氏,她存心不良,暗然想要鸠居凤巢,眸子里总是透出几分蔑视和诡异之色,完全摆出狂妄自傲,不可一世的一副样子。甚至得意忘形,撇歪着嘴角,就连吃饭的咀嚼声也故意「叭哒,叭哒」地嚼出响来。 对待下人,兰氏变本加厉,没有人性,越发歹毒刻薄。秋菊每天侍奉主人,都是时时提心弔胆,处处谨小慎微。若是稍有不慎或是照顾不周,就会受到主人的欺凌和打骂。 第17页 (3) 兰氏怀有了身孕,自己以为大功独居,就等于在郑家有了政治资本。她愚昧无知,不学无术,却是擅于贪图享乐,营私舞弊。对于耍鬼敛财,预谋算计别人,她可是颇有心计、满肚子都是道眼。 这一天早饭过后,兰氏特别地梳装打扮一番。然后,她迈出寝室,走出西房,立刻直奔上房。 推开了房门,迈进屋子,给婆母请过一声「早安」。随即,她心怀叵测,装模出愁闷的样子,便是腆了脸儿,抿动着薄削的红唇,狡猾诡讹地向老人试探;「讷娘,今天,我要去西下洼地一趟,想要回去看看娘家人。」 老太太听来皱起眉头,特别关心兰氏肚子里的孩子?当时,她脸目一怔,眼睛里闪出一种忧虑的神色,非常担心地劝阻道;「那可怎么行呀?你已经有孕在身,行动很不方便,怎么能够到西下洼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兰氏假装地揩拭眼泪,做出一副非常伤感的样子,哭了声腔怏讥;「讷娘,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娘家人了,想起家人就心里难受,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住了。我必须得时常回去娘家看看,免得着急上火,心里才会安稳一些?」 老太太神经紧张,对此十分当真。她目光茫然,满腹惆怅,只有耐心地劝导;「小夫人,去西下洼地的道路很不好走,相距又不近便,就是坐着马车也是一路坑凹、来回太过颠簸。倘若是伤坏了身子,动了胎气,你可让我怎么能够安下心来呢?」 这个时候,兰氏心有企图,眸子里饱含一股狡黠的神色,故作亲昵地靠近在老人身边,并且使出伎俩,拿足了架子,刁蛮婉转地使了娇腔说;「讷娘,我离开娘家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看到家人,我心里憋闷,特别地想念他们。如今,我刚刚怀上身孕,您就不准许我回去娘家看看呀?现在,若是计算起来,距离孩子的出生日期还有很长时间呢?难道在我怀孕九个月的漫长时间里,您一直都不能准许我回去看看娘家人呀?」说到此处,她瞳仁直转,窃然地瞟着眉眼,悉心地试探着对方心里活动,早就已经洞察出了老人的内心弱点。继而,她则话锋一转,傲言慢语地激将对方说;「讷娘,我来到郑家以后,每一天都在想念和惦记我的娘家人,为此着急上火,心里非常难受,总是感觉抠心挖胆似的。若是碰着哪一天,我实在忍耐憋闷不住,说不定就偷偷地跑回西下洼地、回去看看我的娘家人。到了那个时候,您可别怪我顾不得告诉讷娘了?」 老太太听到这里,感到神情不宁,有些惴惴不安。老人家郁郁闷闷地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便是想出一个妥善的主意。随即,她则一改往日的尊严,慢言软语地劝慰道;「我看这样,明天,咱们就派人给兰家捎去信儿,要把你的娘亲接来郑家住上几天。省得你整日牵肠挂肚,想念惦记家人,问题不就给你安排解决了。」 兰氏没有达到目的,内心根本不太满意。她眼珠儿滴熘一转,赶快地接了话茬说;「讷娘,您这个主意倒是挺好?可是,这样三天两头地把我的娘亲接来郑家住上几天,只能是迎合一时,也不是长久之计呀?」这个时候,她已经抓住了老人的心里动态,感觉到事情大有迴旋余地,便是嘴上抹蜜、明确大胆地提出要求;「讷娘,您这样做——就不如让老爷在附近给兰家买栋房子,把我的娘家人全部安置过来。这样一来,两家人住得近便一些,免得以后我来回折腾,就完全可以避免动了胎气,伤坏身子。省得讷娘时时担忧、也能为此少操一些心思唷。」 自打兰氏怀上身孕,老太太就对其宠爱有加,视之为郑家的头等功臣。为了繁育子孙后代,延续郑氏家族香火,老人家就此只剩下了一门心思。此时,事情已经顾不得多加考虑,她关切细緻地回问说;「小夫人,你就是想要先瑞给兰家在城里买一处房子,要将你的娘家人安排到郑家的附近居住?」 「讷娘,就凭老爷的本事,要求他为岳丈家在城里买栋房子,我想——也不算是难为他吧?」兰氏胸怀奸诈,本来就伶牙俐齿,善于狡辩。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态度傲慢,狡黠地眨了眨眼皮,并且振振有词,充分地说出了理由;「再者说,讷娘最关心的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是出于对待婴儿的安全考虑,便才张嘴向讷娘提出这项要求的。」话到此处,她扭捏作态地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得意吟吟地努了一下薄削的红唇说;「讷娘,我的这点小小要求,对于老爷筹办的大生意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嘛。为了照顾好郑家后代,做到我在怀孕期间母婴没有任何闪失,确保我肚子里的婴儿能够体质健康,顺利地出生!讷娘就是让老爷捨出这点银子,给兰家人在附近购买一栋房子,我想——我的这种要求也不算是过份吧?」 在老太太的内心深处,最大的伦理观念就是传宗接代,盼望郑家后继有人。了解到兰氏的心思和本意,也是为了孕妇的安全起见,老人家哪里还能有回绝之意或是吝惜这些银子呢?在这种情况之下,老太太思虑沉重,只有做出一些妥协和让步,嘴上还在慢慢地安慰嘱咐;「哦,这件事情——你先不要着急,等先瑞回来之后、我要与他商量商量再说。」 感觉事情有了门道,阴谋得逞,兰氏诡讹一笑,心里非常惬意。她口蜜腹剑,抿动着薄削的红唇,饱含一种强烈的推动语气说;「讷娘,我为郑家怀有了身孕,您为此关怀备至,内心万分喜悦。就单凭这一点,我相信——老爷一定能够答应为兰家安排一处房子的。」接着,为了能够尽快地促成此事,达成正式口头协议,她计谋多端,赶紧刻意地追加一句;「再说啦,老爷在外面——可是岫巖城里有头有脸的一位大老闆哟!岳丈家里的居住条件太差,对于女婿的脸上也是减少光彩吗?讷娘,您说对不对呀?」 第18页 若在往常,这位郑家老太一贯是咬刚嚼铁,说一不二。可是,遇到了兰氏这种阴险毒辣,富有极端手段的对手,她不但是败下阵来,而且已经被其哄诵得五迷三道,不知所云。随即,她认真地点一点头,就算对待此事满口允诺地答应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8.-第八章 第八章 (1) 郑先瑞尊从母命,很快在城西路中段的一条街道后巷,为岳丈家选定了一座房屋宅院。由于房宅的地理位置较好,靠近镇内的文昌楼阁,附近就是一座颇有声望的大宁学堂。所以,这一区域的居家住户,一直被当地人誉为是块居住最佳的风水宝地。再加上房屋建设不久,质量上乘,房宅要价亦高。 郑先瑞慷慨解囊,妥善地为其办理了购房手续。然后,差人又将整个宅院和房屋装修一遍,家具及设施也都办置一新,才通知岳丈一家搬来入住。 这是一座长方形的院宅,面向座北朝南。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五间厢房,院落围墙,房宅屋顶,都是青砖青瓦,门扇和窗框均为紫檀一色。院落里面,布局结构合理,生活设施齐全,而且又很宽敞明亮。 搬来了新居,兰姓一家皆大欢喜。兰小鬼和老婆子住进了上房,兰得财与妻子住进了东厢房里。屋子里面,立柜,炕柜,茶桌,以及摆设陈列等等用具,都是焕然一新。乔迁之喜,庆祝的红色对联贴上了大门,从这幅贺联的祝词当中,就能清楚地意识到、房屋的主人又有了膨胀的欲望和新的企图; 房前摇钱树 屋后聚宝盆 横批是;满地金砖 乔迁之日,兰家置办了一桌庆宴酒席,特意请来了佟麻子同喜同贺。 酒菜和鱼肉摆上了大饭桌子,兰小鬼、兰得财、麻脸子、以及兰姓家人围坐在一起。举杯相拼共饮,一个个激动的眉飞色舞,高兴的拍手称快。 喜庆之即,酒兴愈发浓烈。佟麻子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羡意兮兮地赏视着新居里面的摆件和设施;高级敞亮的住宅,高档一新的家具,高级品味的鱼肉酒菜。身边的崭新设施,面前的美味佳肴,不由使之心潮翻滚,切切眼红,内心产生了几分的醋意和嫉妒。借着酒兴的热烈气氛,他似乎含着一丝不满的神色,为此又开始显摆功劳,讨价还价地贫嘴念怏;「哎,我说姐夫啊!当初,要不是我去郑先瑞家里——投了那个大大的纸阄,把你的女婿给懵懵唬唬地忽悠迷煳了!你们兰家能够攀上这么有钱的人家,现在能够住上这么阔气的新房大院呀?」 兰小鬼住上了新房,心里特别得意,高兴的瞳仁直转,眼睛闪闪发光。他起身亲自为麻脸子斟满酒杯,频频地高调劝酒,目光有些深邃难测,嘴上却是不乏赞美之辞;「那是,那是。当时,咱们就是搞了那么一点点雕虫小技,就打破了郑先瑞的心理防线,扰乱了他的神经系统。使其迷迷煳煳地中了咱们的全套,抓起了咱们投射的大个纸阄,聘娶了我家迎红作为二房夫人,才算改变了兰家的生活条件,终于住上了这座暂新的大房子。今天,能够专门请来二兄弟到家中饮酒庆祝,同喜同贺,不就是还念记着你的这份大功大劳嘛。」 麻脸子知道姐夫处事阴险狡猾,出手小气吝啬,对此虽然心里不快、却也不能过多地说些什么了? 酒香酽冽,几杯酒下肚,兰小鬼就有了几分醉意。对待金钱财物,他贪图无度,内心永远都不会满足,得到了眼前这些,贪心的欲望则是越发强烈。此时,心愿得到了一些满足,他乐得咧歪着嘴巴,露出一口疵黑的黄牙,颤颤微微地摇晃着脑袋、哼唱出当地讽刺懒汉的一首歌谣小调; 「省了咸盐费了酱。 省了柴火睡凉炕。 拔坏肚子拉稀屎。 算细帐都一样?」 兰小鬼的嗓音有些粘滞,一字一句咬文嗑字,一声一声抑扬顿挫,唱的既有节拍、又很投入。沙哑的声腔,夹杂着一种欢欣和惬意,愣是把一段苦涩乏味的歌词、唱漾出一股阴怪兮兮的喜庆味道。 若在往常,听到这种不伦不类的腔调和唱词,麻脸子很是有些厌烦。然而,酒过几巡,嘴里咀嚼着好酒好菜,瞅一瞅满屋子的高档设施。他心存几分妒意,目光热眼灼灼,静耳聆听着这一段唱腔,并扑捉了其中的唱词和内容涵义,一缕一缕地细细品嚼,便是感觉自嘆不如,心头涌起一股酸熘熘的醋意滋味。此时,不知是一时出于嫉妒,还是心里羡慕,他热切地伸出了大母指头,比比划划地吹捧说;「嘿嘿,姐夫的这段唱腔可真棒唉。其实,要论起居家过日子,也就像你的这几句唱词一样简单。常言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从今往后,你们兰家人可就行喽,用钱缺物——就可以直接去向郑家那边明敛暗拿,再也不用掰着指头算细帐喽。」 听到赞美之词,声声索耳,兰小鬼无比高兴,更是兴奋极了。这个时候,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滋流地呷上一口,喉咙「咕噜」一声咽了进去。酒香迴肠,心里得意,他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种狡黠诡异的神色,脑子里又在邪魔鬼道地考虑和琢磨另外的一些事情?他吧嗒吧嗒嘴唇,脸上美滋滋地挤出了丝丝奸笑、慢悠悠地接了话茬说;「二兄弟,现在,我算是看透了,傻瓜才他妈的省吃俭用、掰着指头算细帐呢?咱们这是不偷不抢,不用辛苦劳作,就能够把别人口袋里的银子、算计到自己的口袋里。这是凭着咱们脑瓜灵活,怀有心机,就是有着这样一份能耐,你说对不对呀?」 第19页 麻脸子也是有些醉意,目光羡意兮兮,遂又伸出了大拇指头,叩头般地朝前弯勾几下、极其崇拜地赞赏道;「对,对,对。姐夫的脑瓜特别精明,擅于摆布和策划计谋,智商就是高人一等。有了这份能耐,就能够坐享其成,投机取巧,得到实惠,确实令人特别羡慕。那个智能型的商人郑先瑞,竟也被咱们给唬弄的迷迷煳煳,乖乖地上了圈套,俯首帖耳地听从咱们摆布。这就是姐夫享乐生活的一份能耐,一份真正的能耐。」 兰得财原本就是个酒鬼,今日庆幸,就越发贪杯。他大碗满上,仰了脖颈、一碗一碗「咕咚」「咕咚」地灌入腹内。此时,他喝的满脸涨红,圆瞪瞪的一双眼珠虽然有些发直,舌根也似乎有点发硬,大脑的思维细胞却是仍然十分活跃。听得老子闲谈,他精神十足,二目凝透出一股兇狠的神色,毫不含煳地插话说;「爹,现在——咱们兰家总算离开了穷窝,搬到城里,住上了新房。往后,咱们还要寻思——从妹夫那里谋求个财路,整来一桩生意或买卖做做,也得弄来个掌柜的噹噹才是?」 听了儿子的想法,兰小鬼瞳仁一转,眼睛里掠过一抹深邃的阴云。随即,他目光狡黠地瞅瞅麻脸内弟,脸上露出一股贪婪的笑容。 (2) 兰家的新宅,距离郑家只有二里多远。相距较近,往来便利,凡是兰家日常所需,顺脚就可以去到郑家敛拿索取。 这一天,日照半晌。兰得财闲来无事,敞开衣扣,裂斜着前怀走出家门。他遛遛达达地绕过后街,嘹嘹唧唧地吹起了口哨,慢慢悠悠地朝郑家走去……。 郑家的马号,设置在房宅院落后面。马棚的围墙与院落相接,两扇桐漆的木板大门,正临城南西路的一条街口。 马号院里,东边是餵养牲口的马厩,西边有两间青砖的瓦房和一间库房。马棚里面静悄悄的,几匹马儿都在低头吃草,能够听见「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此时,车夫老汉,身穿一身黑灰色的粗布衣裤,正端着一簸箕饲料,从仓库里面走出来。进了马厩,他将簸箕里的饲料,一份一份地添入马槽里面,再伸手把马槽里的草料调拌均匀。 车夫姓冯,年龄五十多岁,在郑家赶车多年。由于老汉面皮黑黧,嘴唇略厚,长得个子不高,身材墩实。再加上此人日常少言寡语,为人忠实厚道,待人处事有些木讷,当年的主人郑世清、便增与一雅名;冯敦。 冯敦老汉孑然一身,性格古板,生活中别无嗜好,惟独对赶车养马之道有些韬略。郑家的主人都称谓他「冯头」。后来,院子里的人听久了,上上下下都跟着叫,这样听来顺耳、又显得近乎。 冯头添加完餵马饲料,蹲在了马槽旁边。随即,他抽出腰后的菸袋,装满了烟锅,叼在嘴上,点了火,吮着菸嘴「吧滋吧滋」地抽吸起来。接着,他的口里,鼻里,皆喷涌出一股一股浓浓的烟气,眼前便是青烟瀰漫、云雾缭绕了。 心里淡定,香菸提神。冯头静了耳,聆听马儿「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也感觉极有韵味。间或,它们不时地夹杂几声「呲呲」的鼻响儿,声音就宛如一支非常柔韧的打击乐曲,轻悠荡漾、裊若丝缕地注入心田。这个时候,老汉的眼帘便遮眯成了一条缝儿,再扑捉着其中的韵味和乐感,一缕一缕地细细品嚼,仿佛就像饮了一杯酽冽的老酒,心里头感到舒适甘醇,别有一番欢乐愉悦的爽快滋味。心境释然,他的脸上就会渐渐地淡出一抹惬意,眼角那些迭起的纹皱、也似乎就此浅了下去。 (3) 兰得财迈着方步,摇晃着脑袋,嘴上嘹嘹地吹着口哨,来到了郑家的马号门前。瞧见大门紧闭,他抬手挥拳,兇巴巴地朝大门敲砸了几下。 冯头一袋烟未烬,正听着心曲儿出神,一阵勐烈的砸门声惊散了平怡的心境。他站起身子,从马厩里走了出来,未近大门就朝外讯问;「谁啊?」 兰得财站在门外,翻了翻眼珠、短语回復;「我是熟人,快开门吧。」 冯头心里纳闷,半晌无事、何人来访?他上前开了条门缝,瞅见兰得财目光斜视,神色形态不正,估摸就不是正经道儿?对其心里反感,他冷脸回问;「嗷,是你呀,来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兰得财腆着满腮胡茬,佯出笑脸、怏讥说;「冯头,我要出去办点事情,想从马号里牵一匹马、出去骑骑。」 冯头性格憨厚,待人耿直。知道兰得财游手好闲,一贯不务正业,而且为人不善,兇狠狡诈,立即藉口搪塞;「一会儿,我就得赶车去接老爷,你要是把马骑走了,我用什么套车呀?」 兰得财心里不满,圆瞪着眼珠,抢了话茬争辩;「这马号里——有三、四匹马呢,你用一匹马套车就能接老爷回来。我只想牵出一匹马出去骑骑,能有什么不妥?」 冯头虽说嘴笨,也能找出推脱理由;「我接老爷回来,还要去到矿山拉玉石料呢。去到矿山拉料,总得要用三匹马套车吧?」 兰得财事不如愿,竖立起眉头,目光里露出一股怨恨神色,蛮横地反驳;「我就牵匹马出去骑一会儿?骑完之后,就立即给送回来,怎么不行?」 此时,冯头不但没有惧怕,则是面露愠色,反唇相讥;「那你就先到柜上去问问老爷?老爷若是答应你的要求,我就宁肯不去矿山拉料,也牵出马来让你骑走。否则,这里的马匹你就别想骑走喽。」话说完毕,只听「咣挡」一声,他顺手就把大门关闭的严严实实。 第20页 吃了闭门羹。兰得财气得胸生恶气,两脚跺地有声,面目涨成了紫肝颜色,满脸的胡茬戗如刺猬。他抻了脖颈,眼珠凸瞪,闪射出兇残的光芒,嘴里喷着蚊蝇般的唾沫星子,泼口混然大骂;「我嘈,这个老车豁子,该死的冯头,倒是想在老子面前摆上谱啦。你他妈——不就是郑家一个臭赶车的吗?不服你就等着,咱们骑毛驴看书本——走着瞧!我就不信,我骑不着这个马棚里的马匹?」 对于这等无赖,冯头根本无心理会。他转身回到马厩,仍然蹲在地上,叼上菸袋、一口一口地「吧滋吧滋」吸菸。 兰得财发蛊狼烟,俨然一位精通骂人之术的专家,其污秽之言不堪入耳,亦令人羞于笔墨。末了,他气急败坏,混嚼乱骂了一通之后,则是朝大门狠狠地踹了几脚,才算喧泄了怨气,转身离开了马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9.-第九章 第九章 (1) 一段时间以来,于氏总是感到身子不很舒服。这天头晌,郑先瑞请来了关郎中,到家中给夫人瞧病。 走进了郑家大门,迈入东厢房间,将关郎中引领到病人床前。落下座位之后,关郎中医术高超,临床的经验特别丰富,让于氏伸出手腕,经过认真仔细地把脉之后,准确地诊断出结果,立刻向主人道喜说;「郑老爷,给您贺喜喽!此次,夫人不是患病,是怀有了身孕,实属喜脉。」 郑先瑞闻得喜讯,目光里流露出一种质疑的神色,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迟疑地愣怔了半天,许久才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回问道;「这——这可是真的?」 关郎中出身中医世家,医道特别出色,而且远近素有名望。他处事沉稳,脸上含着恬淡的微笑,十分肯定地回答;「哦,我行医多年,夫人的喜脉特徵十分明显,通常是不会看错的。」话到此处,他凝目聚神地思忖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接着说;「夫人的孕期,与小夫人的孕期前后不差几日,婴儿的出生日期也是差前差后。」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在西房小夫人怀孕期间,多年未孕的东房夫人也奇蹟般地怀上了身孕。郑先瑞一时惊喜不已,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无比欢乐之中,忘记了还有外人站在身边,禁不住地迈上前去,拉起了夫人的手腕,内心感慨地嘆声说;「咳——夫人与我婚配多年,一直没有怀上子息。如今,你竟然奇蹟般地怀上身孕,使我感同于梦幻之中?」 于氏也是喜不自禁,一股暖流从心底里升起。看见关郎中还在跟前,她羞红了脸色,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地抽回手来,压低了声音说;「还有客人在跟前呢?」 这个时候,郑先瑞方才醒过念头,确实相信夫人是真的有喜了。随即,关郎中知趣提起了医药背包,立刻起身告辞。 送走了客人,郑先瑞回坐在夫人身边。他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简直高兴的像个孩子,乐得满面生辉,拍手称快!身心沉醉在幸福的狂喜之中,激动的情绪,他好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出来,便是用了责怪的语气询问道;「夫人,有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看到你身体不舒服,我还以为你又生病了呢?」 于氏的脸上漾开了欣慰的笑容,眼睛闪出了喜极的泪花。那张清秀的面庞,越发显得娇柔和俊美,内心深有感触地说;「先瑞,多年的期盼与等待,我已经不相信自己还能怀有身孕了?」此时,多年的委屈,一股脑浮在心头,不由使人思绪感慨万千。她生性文静,不喜欢张扬,一边揩拭着眼角,一边善言地提出建议;「先瑞,我怀有身孕的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母亲。自打小夫人怀有了身孕,老人家就欢欣喜悦、情绪振奋。等到一定的时侯,我们再将这件喜事告知老太太,给她另外一个惊喜、岂不会是更好一些?」 妻子的善意,郑先瑞一向都是採纳接受,言听计从。他了解夫人的性格,便是含蓄一笑,爽朗地回答;「好,这一件喜事,我们先不告诉母亲。」话到此处,他满怀激动,欣喜万分,禁不住长嘆一声,意味深长地接着说;「这些年来,我一直盼望夫人能够为我郑家生出孩子,甚至连做梦都想?现在,总算是老天有眼,让我的希望和美梦成为现实了。」 于氏心情舒畅,就像狂风吹开了云雾,心境豁然开朗。她的眸子含着一种灿烂快乐的火花,语气温婉动听,开颜地笑着说;「哎,不论是谁为咱们郑家生养孩子,我都默默地为郑家有了后代传人而衷心祝福。」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郑家世代延续,后继有人,了却母亲的心愿,我就认为是对得起祖宗,尽了孝道。可是,迄今为止,经过一些实际范例的思考和验证,我的思想里、却是有了一种新的想法和认识。」谈到这里,郑先瑞眯缝着眼帘,似乎若有所思,凝神停顿了一下。继而,他皱起了眉头,仿佛要把积压在心底的郁闷一下子全部倾吐出去,很有见地的道出了内心的观点和看法;「古训说得好;唯贤母,乃有贤子。此言内涵深远,意义重大。母亲的道德情操,就像一颗无形的种子,孕育在婴儿的生命深处,有了好种,才能培育出好苗。只要有了亲身的体验,才能够对待此事有着深刻的理解和体会。而且,我早就确信;只有夫人为我郑家养育的子女,才能受到良好教育,才将是我所希望和期待的郑家后人。」 第21页 听得如此论见,于氏似乎没有过多考虑,只是笑言安慰;「作为父亲,您就放心吧。有了您的血种,我们郑家何愁培育不出好苗啊。」 「咳,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相夫教子是女人的份内之事,教育子女是母亲不可推卸的一项责任。」此时,郑先瑞目光深沉,内心仿佛想的很远,面色郑重地接着说;「幼儿自出生以后,多半是在母亲的薰陶教育下效仿、成长。母亲的道德观念不同,为孩子所营造的生活氛围和教育方式就有所不同,久而久之,岂能不有潜移默化之功?在我看来,教育子女也和雕琢玉器同为一理,玉石的质地不同,色泽大有区分,雕刻的技艺和手法亦是高低不等。其实,母亲就是孩子的榜样和老师,这里面——可是差距悬殊,绝对大有学问噢。」 于氏聪慧贤淑,立即感悟出其中的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 (2) 兰氏的肚皮,一天天地凸了起来。在老太太和丈夫面前,她总是挺着大大的肚子,流露出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得意神情,以此展示高昂的身价和莫大的荣耀。特别是见到于氏,她的表现尤为突出,仿佛自己的肚皮,就是气害对方的有力武器,越发显示出狂妄自大,盛气凌人的一副样子。 于氏的肚子,也在日渐增长。可是,由于身材稍瘦,衣着宽松,随着秋尽冬来衣服加厚,她的腹部虽然在逐渐凸起,看上去却是一直不很显眼。而且,面对兰氏的气派和威风,她心静如水,一如既往,不卑不亢地尽量避其锋芒。 转过年景,开春之后,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身上的衣服逐日减少,肚皮与时俱增,于氏的肚子也略微凸突地显露了出来。 这一天早上,于氏在茅厕解了方便,提起了裤子——正在系上腰带。这个时候,春花也正巧走进茅厕,勐然之间,瞧见夫人的肚皮,也和西房小夫人一样地凸了起来?她内心疑惑,不禁眼前一怔,正想迎面问侯一声?当时,却是瞧着夫人面带喜色,含蓄一笑,仿佛给予了一种相应的暗示和回答。 春花身为姑娘,朦懂之际不便多问?回到上房之后,她红着脸儿,立即向老人慢慢探询;「老太太,刚才我去到茅厕,碰见夫人解手之后——正在繫着裤带。看到夫人的肚子,就像怀有身孕一样凸了起来。我瞧着她那样子,心里还在寻思——夫人是不是可能是怀孕有喜了?」 老太太坐在桌边,手上端着茶杯、正在品味茗香。听了问话,感觉不着边际,她眼睛里含有一缕冷漠神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根本就是对此不以为然。在慢慢地咽下口中的茶水之后,便才板着面孔,抹搭了一下眼皮说;「你这个丫头,真能胡乱猜疑;东房的夫人还能怀有身孕?你是不是看错了,西房的小夫人才是挺着大肚子、怀孕有喜了呢。」 「老太太,我没有看错;东房夫人的肚子,就和西房小夫人的肚子一样、明显地凸了出来。」春花话语严谨,斟字酌句,脸上虽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却是立即给以详细解释说;「方才,勐然瞧见夫人挺大的肚子,我也一时心里诧异,有心纳闷?正想上前问问她——是不是身体生病了呢?当时,夫人却是面带喜色,朝我羞色一笑,这个时候,我才蓦然一愣,恍然地意识到;东房夫人好象和西房小夫人一样,也是怀孕有喜了?」 「这——这怎么能是真的?」老太太听得叙诉,神色凝滞,目光里带有深深地疑虑,似乎有些将信将疑?接着,她忽而眼亮一闪,随手放下茶杯,并且站起身子,声色急切地催促道;「快——快陪我到东房去看看,问一问夫人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春花赶紧地扶着老人,急步地走出上房、奔向东房……。 (3) 东房屋子里,于氏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和绣品,正在用丝线绣着一个红色的婴儿肚兜。听得门开,瞧见婆母和春花推开房门,迈进了屋子。她赶忙地放下手上活计,站起了身子,正想开口问候老人?当时,老太太已经走近跟前,目光聚神地注视着夫人的肚子,诧了音儿询问;「大房夫人,你也真的有了身孕?」 一时被过分关注,于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她只是默然一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怎么不早说呢?怀有身孕几个月了?」老太太内心激动,神采焕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喜悦的光芒,欢快的情绪不可抑制地涌上了心头,话语的声腔——饱含着一种美不胜收的味道。 于氏面含微笑,心态依然是那般平静,温声细语地回答;「讷娘,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嘛。孕期还不到七个月呢。」 老太太万分高兴,简直乐得合不拢嘴了。她一改往日的严肃态度,目光变得非常宽厚慈祥,笑容满面地赞嘆说;「好啊!好啊!想不到——家中的两房夫人,几乎能够在同一时期怀有身孕。这真是祖荫有德,天降吉祥,郑家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哟!」继而,她好像内心有些自责,大概想起了平日对待儿媳的种种埋怨和怪罪,仿佛内心产生出一种怜悯和歉意。接着,则是瞅一瞅儿媳的脸色,语气低昵地轻声嘱咐;「连日来,我只顾关注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殊不知夫人也有了身孕,你可要分外小心、多多地注意和保重身体哟。」随即,她转过脸儿,郑重地吩咐春花;「快去通知厨房一声,要多做一些孕期的补品,以促进夫人和婴儿的身体健康,给他们多多地增加一些营养。」 第22页 这个时候,郑先瑞刚刚从外面回到家中,迈进了东房屋门。听见屋子里面谈笑风生,看到母亲来到了东厢房里,婆媳之间谈笑风声,气氛融洽,情绪非常热烈。感知了其中的原因和意味,亦是乐呵呵地开怀笑了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0.-第十章 第十章 (1) 郑先瑞创办的玉器作坊,座落在城西路中段、南门里的一条十字街道西侧。 这一块房宅基地,前面有几间临街门市,可以作为商号铺面。后面的院落和房屋,经过翻修改造,就成为一处地方宽敞的磨玉作坊了。 作坊院里,有南北两排房屋。院落周围,有一人多高的砖砌围墙。院落后面,有两扇桐漆的木板大门,大门的前面就是一条街路的道口,大门之下没有门槛,中间设置一块半尺多高的档门石,马车进出都很方便。 院子里面,左面的墙边堆放一些玉石毛料,右面的墙边是一堆废弃的边角余料。墙边的角落里头,还有一些堆放的机械设备和冬季取暖的一垛木柴。 磨玉的房间,门扇和窗户比较宽大,採光较好。房间里面,安置了几排脚踏式的磨玉机械和相应的坐凳。靠近门口这边,还有一张长方形的褐色桌子和一把坐椅。 木制的磨玉砣机;大约三尺多长,二尺半高,二尺来宽。机台的型状左低右高,下面有四条腿支撑,机台右面一半的形状很像桌子,左面一半的形状又类似凳子,通常也被叫做「水凳」。 水凳的左边,支架一口盛水的铁锅,水凳里面放了一些解玉的沙子。水凳下面,设置两只脚踏式的木板,水凳上面的右侧,按装一个转动的轴承,踏板与轴承之间,由一根相应的皮带连繫。轴承的左端,安装一个圆轮形状的铁制磨具,磨具也被通常叫做「砣子」。「砣子」的型状大小不同,规格薄厚不等。起用的时侯,磨玉工可以根据手上活计所需要的规格和类型,自行地按装和更换「砣子」。 磨玉工都是男士。干活的时候,他们左手拿着雕刻的玉器活计,右手抓起一些湿乎乎的解玉沙子,下面的两只脚、要轮番地踩动踏板,皮带带动轴承、砣子才能连续地转动起来。如此同时,磨玉工需要对准手上所要雕磨的玉件部位,手脚上下配合,运作灵活自如,及时地往砣子上添续沙子,随之发出「沙沙沙」的磨玉声。 机械笨杵,原始的劳作,琢玉的进度很是缓慢。雕磨一件玉器,费工费时,少则几日,多则数月,大型的玉雕活计就要以成年累月计算了。 雕琢玉器这种工艺,每一道工序都蕴涵着特殊的技巧。岫巖玉石质地晶莹,纹理疏秀,色泽美奂,却也有着坚硬、松脆、毫无韧性等自然特点。雕磨一件玉器,不仅要熟练自如地掌握雕刻技巧和运作手法,干活的时候还要身心投入,精神集中,全神贯注。否则,操作的时候精神疏忽,一时不加小心,坚硬、松脆的玉器就很容易被损坏。特别是玉件做到了精细之处,若是稍微有点不慎,玉器活计就会连工带料一起报废。到了前功尽弃的时候,就是大老爷们捧着哭也都来不及了。 (2) 郑先瑞年轻有为,思想开阔,自立事起,他就看准玉雕行业潜在的发展商机和利润空间,并且立志打破常规,拓宽经营范筹,创办玉雕事业,要让自家的玉石资源自供外销,兼顾发展,决心发扬光大华夏神奇的玉雕工艺。 初创基业,郑先瑞凭着自己的睿智与韬略,就打破以个人或家族为单元的封闭式保守惯例,率先开办了组合式的磨玉管理体制。首先,他在当地招收一批青年徒工,又从外来移民中,招聘一位河北籍贯、雕刻和绘画技艺全面的曹姓师傅来主管这班人手。 这一天早晨,旭日从东方升起,阳光刚刚从门窗口照射进来。磨玉房里,磨玉工已经坐上几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房间里响起了「沙沙沙」的磨玉声。 此时,曹师傅一身深兰色的汉族布衣服装,坐在了长方桌前。他用双手擎着一块尺般大小,用水浸湿的玉料坯子,对着门口照射进的光线,正在凝神地透析这块玉料的质地和成色。 曹师傅大名;曹本奇,年龄三十几岁。他身材适中,中等个头,方正的脸形,眉毛漆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里总是透出一种富有智慧的神色。此人,出身于着名的玉雕世家,祖上就是干隆时期宫廷造办处的一位玉雕高匠。由于自幼学艺,家传笃厚,而且他识些文字,喜欢读书,略通文史,这就越发丰富了他的设计功底和想像创作能力。 岫巖玉石,质地细腻,色泽晶莹,疏秀美奂。可是,从矿山里採掘出的一块一块毛料,却是形状类型各有不同,色彩各异,大小不等,而且多有含赃带绺,杂质和瑕石,表层风化斑斑。在掂量和设计玉石用料的时候,曹师傅以其独特的聪明才智,以及超常的智慧和眼力,要将每一块玉石、都进行耐心细緻的解读和透析。在对每一块玉石毛料,有了充分的理解和构思的基础之上,他因料施艺,独运匠心,巧妙地取材利用,才能使得玉石的优良品质与人工的艺术效果——充分完美地显现出来。 在透视解析了手上的玉石毛料之后。曹本奇根据这块玉石的质地、形状、色泽等因素特点,经过反覆的思考和推敲,才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蘸饱了墨汁,在这一块玉石毛料的石坯上——勾勒出一对麒麟的图形草样。随即,他把这一对麒麟的玉活,安排给一位站在身边,雕刻手艺比较突出的磨玉工小张,并且大致地说明了这块玉料的创作意向。然后,再将石料上面的舍取部分详细地规画清楚,才让小张拿回水凳去出坯成型。 第23页 磨玉工在理解了作品的创意之后,在开料、出坯、成型、入细、抛光等一系列的操作过程之中。需要使用和更换不同的磨具,运用各种的运作技艺和手法,剜脏去绺,清除杂质和糟粕,对待玉石的料坯进行一些舍取和净化。 雕磨期间,特别是玉件活计基本成形之后,曹本奇作为玉器的总体设计者,要对玉件的雏形,用毛笔细细地绘画和临摹,对待雕工随时地进行指导。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根据玉料的质地和变化情况,随时地修改和调整方案,才能使之成品玉器达到布局合理,结构紧凑,色调和谐,形象逼真的预想艺术效果。 (3) 干隆年间。曹本奇的祖辈,在京城宫廷造办处就是一位玉雕匠人,因为技艺高超,名声响极一时。当时,由于官场腐败,社会道德低下,手艺人之间相互贬低和排斥,再加上其人性格忠实厚道,说话直来直去,为人处事特别耿直,遭到了一些同行人的诽谤和嫉妒。在处理官方的某一件事情之中,因为坚持原则,不愿意歪曲事实和违背良心办事,所以,得罪了当朝执政的一位官差大人,受到了坏人的污陷和迫害,全家人因此受到牵连,遭到坏人的追杀,被逼流落他乡。自此以后,曹家的后辈人隐名埋姓,生活颠沛流离,曹本奇只得从河北一路辗转,歷尽艰辛万苦,逃灾避难来到了东北岫巖。 起初,来到此地之后,曹本奇没有轻意地说出自己有玉雕手艺。开始,他只是在镇区以北的一个地主家里打些短工。到了三九寒天,冰天雪地的季节,他光棍一人,身无分文,没有安定的住处和居所,有时候一连几天都吃不上饱饭。 一天上午,北风唿啸,风卷着雪花,曹本奇走在镇区北端的柴草市街,打算出去找点活干,挣碗饭吃。可是,因为天气寒冷,腹中无食,连冻带饿,他感觉头重脚轻,有些迷迷煳煳,一头栽倒在路边的市场上爬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郑先瑞的夫人乘着冯头赶的马车,从矿区来到城里看病,在返程的路上,正巧路过这里。当时,冯头停下了马车,夫人从车幔里探出头来,看见有人躺倒在地上,衣着单薄,体力虚弱,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气喘微微。于氏心地仁慈厚道,为人乐施好善,赶紧地从车子里面拿出一条取暖用的毯子,随即又掏出身上剩余的一些碎银,让冯头送给这位挨冷受冻的可怜人。 冯头也是心地善良,悲天怜人。听得夫人吩咐,他跳下马车,上前将这位陌生的路人搀扶起来,并且来到就近的饭庄,买来一些热乎的汤水和食品,趁热给他餵进了腹内,曹本奇才算慢慢地缓过元气,救回了一条性命。 此后不久,郑先瑞的父亲郑世清去世之后,便是从矿区老宅搬进了城里,打算创办玉器事业,开办磨玉作坊。 在此期间,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曹本奇又在街头遇见了郑家赶车的冯头。在两个人互相暂短的寒暄之间,曹本奇自然要打听和问候一下,顺便向曾经救助过自己的那位夫人说声谢谢!间或,冯头不很经意地告诉对方说;那位曾经救助过你的夫人,其丈夫就是岫巖有名的玉石矿主郑先瑞。现在,郑家已经搬到城里,打算创办玉雕产业,郑先瑞正在积极地公开招聘有磨玉技能的玉雕高匠。 当时,说的无心,听者有意。听了冯头的只言片语,曹本奇心里便是有了想法;为了报答郑家夫人的救命之恩,自己掌握的独门手艺,应当奉献出来,不能再继续地荒废下去了。于是,他打听到郑先瑞老闆的住宅地址,直接来到了郑家府上,登门毛遂自荐,坦率地说出了曹氏家族的磨玉身世以及自己的技术才能,决定应聘创办玉雕行业的这份差事。 当时,郑先瑞开创基业,正是寻找挖掘和启用人才的时候。了解到曹本奇的祖辈家史,本人的雕刻技术和手艺情况,以其当时的生活背景和现实状况之后。郑先瑞慧眼识珠,决定重金聘用人才,将这位绘雕全面的技术大拿,手艺高超的玉雕匠人收留下来。并且,委其以重任,请他来到郑家的玉器作坊,将磨玉作坊的一切技术事物、全权地交给此人管理。 郑家夫人救人一命,曹本奇因此结识了郑先瑞,并且得到玉石矿主的抬举和赏识。从此以后,曹本奇的祖传雕绘技艺有了用武之地,得到施展才能的空间,生活上也就此安定了下来。经歷多年的艰辛磨难,曹师傅为人忠厚仗义,知恩图报,心胸非常淡定。生活中得到了东家善待,工作上更是默默地发挥自身的潜能。 曹师傅雕绘技艺不凡,设计水平高超,东家也是任人唯贤,知才善用。转过年的春季间,郑先瑞就在镇区的北街,为曹本奇卖下一座质量上乘,规格宽敞的独门宅院。到了这年秋季,又托可靠人员介绍,在当地为其物色一位长相不错、本分人家的张姓姑娘。入冬以后,双方定下了婚事,在东家出资帮助之下,一对新人于年底举行了婚礼,将张姑娘娶进了曹家宅院。 结婚一年之后。曹张氏就怀有了身孕,为曹氏家族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曹本奇来到这里,本来独身一人,生活艰难,光棍一根。现在,生活上稳定下来,而且有了老婆孩子。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充足富裕,平淡幸福,夫妻之间恩恩爱爱,有滋有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1.-第十一章 第24页 第十一章 (1) 九月怀胎,一朝分娩。 这日早晨。兰氏挺着大大的肚子,坐在屋内的梳妆檯前,又是一阵涂唇描眉、浓装艷抹。梳装粉黛之后,刚要站立起身子,就感觉腹内有些不适。接着,她回坐在椅子上,立即朝外唿喊;「秋菊。」 秋菊听见声音,跑进屋子里,样子怯懦地请示;「小夫人,有何吩咐?」 兰氏手抚腹部,挺歪着身子,脸上露出痛状的表情说;「快,快到上房告知老太太,要尽快地派人去通知老爷,就说我的肚子开始痛了。」 秋菊经常受到主人打骂,胆小怕事,处处谨慎。她答应了一声,立即急步地走出西房,赶快地朝上房跑去……。 这个时侯,兰得财闲来无事,正从大宅门外走进院子。看见秋菊行色慌张,脚步匆匆忙忙,揣摩一定是有了要紧的事情?随即,他大声招唿;「哎——秋菊,小夫人有了什么急事?干什么慌里慌张的?」 秋菊知其为人不善,对于这位舅哥总是避而远之。可是,小夫人正在预产期间,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敢敷衍和怠慢。听到了喊声,便是停下脚步,回头以实相告;「舅老爷,小夫人说肚子开始疼了。让我去到上房告知老太太,还要尽快地派人去通知老爷。」 兰得财乃是过来之人,对于妹子的产期也是心中有数。当时,他眼皮一眨,白瞪着眼珠回问;「哎哟,我妹子说肚子痛,是不是就要生养啦?」 「小夫人只说肚子疼,叫我到上房告知老太太,没说别的?」秋菊心里急切,回了问话,就转过身去,继续向上房奔去……。 瞅着秋菊的背影,兰得财瞪着圆凸凸的两个大眼珠子,喷出了满嘴的脏话;「我嘈,你她妈吊毛不懂。我妹子现在喊肚子疼,那不就是要生养了吗?」蓦然之间,他脑筋忽而一转,计上心来,随即便是窃然一笑,亮开嗓门嘱咐说;「秋菊,你去告知老太太,老爷那边由我去通知就行了。」 秋菊痛快地答应一声,赶紧地迈进了上房门槛。 这个时候,兰得财心怀鬼胎,暗自得意极了。接着,他转回身去,立即就朝大宅门外走了出去。迈出了院宅大门,他根本没有要去通知老爷,而是调过头去,朝向院落后面的马号奔了过去……。 来到了马号门前,兰得财抬臂挥拳,使劲地敲打了几下门板。 早晌时刻,冯头正在马棚里面餵马。突然,听得外面「咣咣咣」的砸门声,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了马厩,朝门外讯问;「谁呀?」 这一次,兰得财说话理直气壮,底气十足。他冲着马号里面开声大吼;「我是兰得财。我妹子要生养了,老太太派我去通知老爷。你赶快给我开门,我得牵匹马骑着去、也好快去快回。」 冯头性格倔强,知道此人良心不正,感觉似乎又在耍鬼?禁不住地搪塞一句;「呃,我知道了。老爷一向由我去接送,我看你就不用去了,现在,我马上就套车去接老爷。」 兰得财心怀狡诈,脑筋转弯极快。当时,他趾高气扬,丝毫没有顾忌,破口争辩道;「我嘈,你套车去接回老爷,我还得要去请接生婆呢?你这个孤老头子,懂得女人生养的事情吗?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关系到郑家的子孙后代!你若是给我妹子耽误了,非但我们兰家饶不了你,就连我妹夫和郑家老太也得拿你问罪?」 在此紧要关头,事情非比寻常,冯头确实无言以对,更是无法拒绝?他二话不说,赶紧地走回马棚,忙唿着牵马套车。 一时大门未开。兰得财瞪起了牛大的眼珠,戗立着满脸胡茬,腿脚使劲地踹着门板,大嗓地叫骂;「冯头,你这个该死的老车豁子,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不量力?我妹子生养的这件事情,要是被你给延误或耽搁了,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或不良后果?我就要砸烂你的骨头,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叫你尸首不全,早日去见阎王爷。」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冯头将马车赶了出来。 看见冯头的马车,前面只有一匹马儿驾辕,知道马号里面还有马匹。趁着大门未关,兰得财闯进院子,冲进了马棚。随即,他上前拉过一匹白马,顺手解开绳栓,将这匹马儿牵出了马厩。接着,他纵身一跃,跨上了马背,并且拽住缰绳——使劲地朝马儿的脖颈「啪啪」抽打了几下。这匹白马突然受到鞭打,遂即尥起四蹄,朝大门外面就奔了出去……。 听见鞭打自己的马儿,冯头心里揪得很紧,感觉鞭子就像抽在了自己身上。眼瞅着兰得财骑着白马,从眼前迅速划过,他嘴上缄默,脸上却是有了怒色。接着,他紧紧地关上大门,坐上了车沿,立即驾着马车去接老爷……。 不多一歇儿工夫,冯头就赶车把老爷接了回来。到了家宅门前,郑先瑞立即跳下马车,急步地奔入大门,走进了西厢房间。 房间里面,兰氏挺着大大的肚子,仰着脸儿躺在床上,疼痛的「嗷嗷」直叫。家中的几个女僕,正在忙乎地做着产前准备。老太太和于氏守护在床边,心里都很着急,眼瞪瞪地等候接生婆早点到来。 这个时候,老太太急得心神不宁,火烧火燎。看到儿子迈进屋子,立即开口询问;「先瑞,接生婆请来了没有?」 郑先瑞顿时面目一怔,神色诧异地回问;「讷娘,听冯头说,兰得财早就骑着马,去请接生婆了。怎么——接生婆还没有请来家呀?」 第25页 老太太听罢之后,气得心头一颤,脸上倏然起了怒色说;「这,这怎么都忙煳涂了。接生婆就住在咱家北面,相距几丈来远,还用得着骑马去请?就是步量也早该请到家了。」话到此处,老人眉头紧触,胸口直跳,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立刻拔高嗓门催促道;「先瑞,你赶快——亲自去把接生婆请来家吧。」 郑先瑞得知了情况,气得眼冒金星,耳畔轰轰作响。感到事情迫在眉睫,一时顾不及多说?他立即转过身去,拔腿就奔出了屋子……。 不大一会儿,郑先瑞就带领一位接生婆走进了家宅大院,引入到西厢房间。 接生婆来到家中,老太太的心情比较放松了一些。随后,因为男人不得进入产房,郑先瑞则是被拒之于产房门外。 这位接生婆,年龄有五十多岁,中等微胖的身材,长瓜脸庞,一双眼睛精气外露,看样子很有工作经验。走近了产妇床前,看到孕妇「嗷嗷」地叫唤,她临阵不乱,手法老练,立即耐心细緻地为产妇做了一番检查。接着,对于产前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之后,她形色沉稳,冷静地向家人汇报;「老夫人,经过产前检查,孕妇的胎儿挺大,胎位情况都很正常。只是,产妇的下身还没有开指呢,婴儿是不会很快降生的。」 老太太心里紧张,紧锁着眉头,迫切地追问道;「接生婆,您看产妇现在的情况,需要多长时间婴儿才能出生?大人和孩子——都有没有危险?」 接生婆面色平和,经验十足,不紧不慢地回答;「暂时来看,母婴的胎位和胎音都挺正常,没有感觉有异常迹象。只是临产的状态比较缓慢一些,婴儿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估计产妇最快也得挨到明天、婴儿才能够出生。」 这个时候,兰氏已经疼痛难忍,叫喊的声音越发高亢。老太太坐在一边,心里特别忐忑,有些坐立不安。于氏恐怕婆母着急上火,累坏了身体,连连地劝慰老人回房歇息,随即,便让春花扶侍着老太太回到了上房。 (2) 再说,兰得财骑上了白马,奔出马号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去请接生婆,而是沿着古镇老街,悠哉悠哉地好一派遛达逛游……。 天空晴朗,万里乌云,日阳接近了晌午。兰得财由城南游逛至城北,经过街道北头的柴草市街,骑着马儿来到了镇北郊外。 镇郊北面,道路西侧的不远处,有一个贩马的交易市场。今日,正逢贩马交易集市,市场里景况繁忙,喧嚣热闹。马匹的「嘶嘶」叫声,马贩的吆喝叫卖声,阵阵地传入耳中。 兰得财跨着白马,过足了骑马的瘾头,来到了贩马市场附近。道路的旁边,瞧见有一丬酒家,酒肉的飘香扑进鼻翼,他人懒嘴馋,腰包里没带银子,却是很想就此大吃一顿?此时,眼望着马市上的交易盛况,他心胸诡诈,眼珠子滴流一转,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干脆——就把跨下的这匹白马赶到集市,换来一些银两,也好就此快活地享乐一番。 拿定了主意,兰得财骑在白马背上,拽紧了缰绳,连吼带抽,试图要将胯下的白马赶入市场。可是,他不了解马儿的脾气和秉性,不管是鞭打硬抽,还是吼叫震天,这匹白马却倒行逆施,高尥蹶子,根本就是不听使唤。 兰得财一时驯服不了白马,慌忙地跳下马背。于是,他站在道路旁边,放开嗓门、高声地唿喊;「卖马,卖好马嘞。」 听见有人叫卖好马,陆续就有买主走上前来。瞧着马匹身材高大,胸宽臀圆,矫健壮实,立刻就有人指马问价;「这匹白马要价多少?」 兰得财孤陋寡闻,哪里懂得市场行情?他手里拽着缰绳,急切地想要兑换银子,虽然嗓门拔得很高,却是懵懵忽忽地喊低了价钱;「这匹马——给二十两银子,我就卖出去。」 听见报出价钱,围观的人都在纷纷地掏出银子,争着抢着朝上递钱。旁观者知道价钱便宜,有的人还在一旁哄抬加价。 面对如此疯抢的势头,兰得财脑筋立刻转过弯来,惟恐卖贱了吃亏。他狡猾多变,瞳仁诡异地转动几下,立即改口大声喊出;「这是一匹上等的好马,谁能给我多出银子——我就卖给谁?」 上前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纷纷嚷嚷地议论价钱。这个时候,站在后面的一位身材魁梧,个头较高,面目威严的中年男性,拨开了人群走上前来。此人来到跟前,仔细地端量一下马匹状态,看到;白马体形高大,体魄雄健,神气十足,而且毛色油亮光泽,犹如涂脂,浑身没有半根儿杂毛。知道这是一匹纵情驰骋的骏马,心里非常喜欢。当时,他拍一拍白马的脑门,啧口赞嘆道;「这是一匹训练有术的上等好马,瞧着心里中意,可以说千载难逢。只要卖主打算出手,我愿意多出两倍的价钱购得此马。」话语一出,他随手就把肩上驮着的大钱褡子解了下来,放在卖主跟前,敞开了口袋,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说;「我这个钱褡子里,总共有百十多两银子,足够买下这匹马儿的价钱吧?」 此时,看到白马卖出如此高价,在场者有人议论纷纷;「给出这么多银子,买它三匹马也足够了。」 也有人啧舌评论;「这个人,一准是识得马相,伯乐遇到千里驹,才会出得如此高价呢。」 兰得财见钱眼开,哪里还顾及它——是不是千里马呢?他顺手就拎起了钱褡子,使劲地掂了一掂,感觉份量挺沉挺沉。当时,他乐得屁颠屁颠,嘴巴都咧歪到了耳朵丫子,赶紧就把缰绳递给了对方,立刻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好,这一好匹马就卖给你了。」接着,他二话不说,拎起了钱褡子,使劲地往肩膀一驮,迈开了大步转身就走……。 第26页 中年买主接过缰绳,高兴地爱抚了白马好一阵子。然后,他欣然牵着马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马市……。 这个时候,兰得财驮着沉甸甸的钱褡子,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路旁的酒家。 晌午十分,正值饭口,酒店里客人很多。迈进了店门,店小二招待热情,引领着客人落下坐位。兰得财骗来的钱财,挥霍浪费,自然是不必吝啬。他把钱袋子放在跟前,专门点了一些上等的好酒好菜。 不一歇儿功夫,店小二就将一坛好酒,几盘大鱼大肉如数地端在面前。 见了酒肉,兰得财就是一顿大吃大喝。一直吃喝到日头偏西,肚皮鼓鼓胀胀,胸腔的饱嗝直往上顶,他才撂下筷子,抹了抹嘴巴,站起了身子。随即,他把钱褡子往肩上一驮,腆着满脸赖赖嘟嘟的戗立胡茬,醉意醺醺地走出了酒馆……。 日见下晌,灼烈的阳光毒毒地射在街上。兰得财肩上驮着沉沉的钱褡子,沿着城区老街,由北至南,晃晃悠悠地朝家走去……。兴奋之余,他仰起脖颈,凸瞪着眼珠,不紧不慢地唱起了那段土掉渣的歌谣来; 「省了咸盐费了酱 省了柴火睡凉炕 拔坏肚子拉稀屎 算细帐都一样」 兰得财的声腔粗哑喇沙,口腔里喷出一股一股浓浓的酒肉臭气。路经之处,引来一群群大个的绿头苍蝇,它们追逐在其头面脸上,「嗡嗡嗡」地飞转盘旋。他抱头哄之不走,甩袖驱赶不散。 日阳落到了西山,兰得财晃晃悠悠地走了半天,才算回到了家宅门前。 一天不知道儿子去向?兰小鬼心里着急,十分牵挂,小眼睛骨碌碌直转,正扒着门缝向外探视。瞧见儿子迟迟晃晃地走了回来,他顺手打开大门,面带怨气地询问;「得财,今日,一整天没看见你的人影儿、你又去到那里斯混了?」 兰得财驮着满袋子的银两,狂傲不羁,得意洋洋地迈进院子。随即,他卸下肩上的钱褡子,嬉皮笑脸地递上跟前说;「爹,你看这是什么?今天,我总算没白跑腿,弄回来一大口袋银子呢。」 兰小鬼接过钱袋,拎在手上掂了一掂,感觉很沉很沉。他颤颤微微地摇晃了几下,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响银声。索性,他将钱褡子放在地上,敞开袋口,看见里面确实装满了白花花的银锭。他那一双深凹的小眼睛,顿时闪透出一种贪婪狡黠的光芒,乐得嘴巴一咧,笑逐言开地脱口唱出;「真是学问虽满腹,不如我这一囊钱哟。」 (3) 这日当晚,接生婆一直留守在郑家西房。由于胎儿较大,兰氏的生产比较缓慢,夜色漫长,她间歇性地发出一阵一阵高亢的痛叫声,院子里的人都被噪扰的整夜未眠。 翌日一早。东厢房里,于氏早早起床,穿好了衣服。她刚想要起身下地,就感觉到腹部有些痛楚。 此时,美慈从屋外走进门来,瞧见主人腹痛的样子、关切地问候;「夫人,您大概也要生产了吧?老爷方才去了上房,我得赶快告知一声?」 当时,于氏摆了摆手,忍痛制止说;「咳,西房那边,闹腾了一宿,家里的人都是整夜未睡。我读过医书,知道头胎的婴儿降生比较缓慢,胎儿一时半会儿不能很快出生。现在,我的肚子刚刚开始疼痛,距离婴儿出生、还得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你先不必急着声张,等到中午、再去告知老爷也不迟嘛。」 过晌之后,于氏腹痛的情况越来越重,已经难以忍受。美慈心里紧张,一直陪护在身边,体贴照顾的细緻入微,心痛地默默流着眼泪。直到夫人感觉自己将要临产,才允许她去告知老爷。 这个时候,老太太和郑先瑞都守候在西房门外。美慈快步走上前去,悄声地跟老爷一说。当即,先瑞顿时面色一怔,慌忙地跑了过来——奔进了东房屋内。 此时,夫人躺在床上,疼痛加剧,万般忍耐。先瑞瞧在眼里,心头万分焦急、赶紧地上前抚慰;「夫人,先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西房那边,把接生婆叫过来、让她先来为你接生。」 于氏忍着剧痛,拽了丈夫衣角一下、吟声说出;「先瑞,我估摸时间赶趟,不必过于着急。你还是另外去请一位接生婆——来为我接生。可别一时乱了方寸,还要顾及西房那边的母婴生产呢?」 妻子的话语,先瑞言听计从,便是点头答应一声。随即,他转身走出东屋,朝大院门外奔了出去……。 不一会儿工夫。郑先瑞带着小跑,将一位四十多岁的接生婆领进了院宅大门。 夫人将要临产。美慈心里万分焦急,却是手足无措,一筹莫展。她翘首地等在门口,瞧见接生婆迈进院子,立即将其引进了东厢房间。 夫人情况紧急,躺在床上腹疼难忍,痛状不堪。这一位接生婆面相和善,脸庞比较圆润,形色冷静沉着,立即就为产妇做了详尽的细心检查。看到孕妇的下身即将开指,婴儿进入了临产状态,便是从自带的背包里面拿出了剪子,镊子,等几件接生婴儿的必备用具。她的临床经验比较丰富,帮助孕妇理顺一下临产的姿态之后,则是一边稳稳噹噹地接生婴儿,一边同产妇搭着话儿,慢声细语地安慰说;「现在,婴儿已经临盆,胎位一切正常。产妇心里不必紧张,要精神放松一些,婴儿很快就会顺利出生了。」 第27页 此时,美慈按照吩咐,已经为婴儿准备了洗浴热水和生产时的必需用品。 一切准备就绪,产妇的骨盆渐渐地开指了,婴儿的头顶慢慢地显露出来。这个时候,接生婆协助着产妇,使之放松情绪、安抚地嘱咐道;「婴儿即将出生,产妇要适当地把握气力,顺着婴儿的奔生劲头,一股劲一股劲地使出力气,才能促使婴儿尽快地降生出来。」就此,只是等待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婴儿就逐渐地露出了头部,慢慢地接生出来了。在此其间,接生婆手法老练,技术十分娴熟,她一边用手接应着即将出生的婴儿,一边细心地配合产妇,发出一股劲一股劲的推动喊声;「用力——」「用力——。」 在婴儿整个的生产过程之中,于氏强忍着剧痛,一股劲一股劲地做出努力,嘴上不免释放出一阵一阵「啊啊」的痛叫声。 郑先瑞站在屋子外面,心里特别紧憷,焦灼的六神无主。随后,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阵婴儿「哇哇」的啼哭声,产妇的状况才安稳平静下来。 听到婴儿的哭声,郑先瑞的情绪随之松弛了一些。稍过片刻,房门推开,接生婆从里面走出来,热忱地向主人报喜;「恭贺郑家老爷,府上喜得千金。」 郑先瑞顾不得其它,立即奔进屋子、走近了夫人跟前。瞧见妻子躺在床上,神色非常疲惫,样子还挺安祥。再瞅一瞅身边的婴儿,感觉到母婴都很平安,他倒吁了一口热气,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初为人父,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郑先瑞贴上跟前,仔细地端详着女儿;她的身体细小纤弱,小脸蛋儿粉红稚嫩,小巧挺直的鼻子,两条细细的眉毛,就像两道弯弯的新月牙儿那般好看。在恬睡之中,她的一双眼睛,就像细细的两条线儿,小嘴儿在不时地微微嘟动,令人感觉心里甜滋滋的。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着妻子惬然一笑,关心体贴地安慰说;「你辛苦啦。」 一句温馨的话语,就像一股暖流,浸透在心田,疲惫和痛楚立刻就被驱散于九霄云外了。转念之间,于氏的脸上似乎有一点儿淡然,轻轻地略过一丝无奈的表情,似笑似嗔地吟声低语;「只是——我为郑家生了个女儿,要是生个男孩,老爷会更加高兴的?」 郑先瑞饱含对妻子的一片深情,目光不由凝滞了一下。接着,他开怀一笑,风趣地逗起乐儿说;「生个女儿,做为讷娘——就更辛苦了。儿子多由父亲教悔,女儿我则少费心思,就要全靠母亲培养教育喽。」 于氏心里惬意,一双明亮秀丽的眼睛,欢笑起来显得越发恬美。她侧过脸儿,专注地瞧着心爱的女儿,一时却是不知应当怎样称唿?随即,便又转过头来,含笑地向丈夫请示;「先瑞,咱们的宝贝女儿——还没有名字呢?就请父亲为之赐个名字吧。」 「是啊,是该给女儿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此时,郑先瑞把目光转向女儿,面含微笑,慢然地喃喃自语;「虽然每个人的名字,都只是个称唿,却是蕴涵着长辈对待晚辈的一种希望和寄託,我们要为这个女儿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才算合适呢?」话到此处,他神色专注,庄重认真,仿佛经过思忖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脸上漾溢出一种非常满意的笑容说「郑——如——玉。我们这个女儿的名字,就叫;郑如玉。希望她玉质慧心,美润如玉。」 「好——好啊!我们的女儿就叫;郑如玉。」于氏聪慧贤淑,善解其意,立刻认同地赞嘆说;「郑——如——玉,这个名字恰到好处,非常富有意境。郑家采玉琢玉,给女儿取用玉字为名,其中寓意深长,听起来也美奂顺口。」 此时,郑先瑞含蓄一笑,脸上露出一种自信的神色,随即解释出另外的一层涵意;「你姓于,与如字协音。郑如玉这个名字,可谓;内涵多多,意义深远哟。」 于氏满心欢喜,亦是若有所思,她的一双眼睛非常美丽,晶莹般地闪着亮光,随口又再加註解说;「如玉璞,细雕琢,方成器嘛。」 郑先瑞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而且笑逐颜开,乐呵呵地点头赞美;「是啊?我相信,女儿这块纯净的璞玉,在母亲的悉心雕琢之中,将会把她雕琢成为一块玉中的珍品。」 瞧着女儿安静恬睡的样子,于氏爱怜地贴贴女儿的小脸儿,美不胜收地接着说;「如儿的父亲,真不愧为是玉器铺的老闆,就连给女儿起的名字,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哟。」 勐然之间,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痛叫声。此时,二人这才从欢喜当中回过神来,想到西房的兰氏也在临产。于氏心里惦记,露出了不安神色,赶紧催促道;「先瑞,快去西房那边,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先瑞转身快步地走出东房,奔到了西房那边。一直等到太阳偏西,天色将黑,西房里面才迟迟地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随即之后,房门一开,接生婆从里面走出来、高声报喜道;「恭贺郑家——喜得千金。」 当即,郑先瑞为之取名;郑兰玉。意为兰氏所生。 (4) 从内心来讲,郑老太很是期盼孙辈有个男孩。然而,家中多年没有婴儿哭声,今日连得二女,可谓;双燕钟祥。老人家也是满心欢喜,脸上漾溢出绝少有过的荣耀神色,简直乐呵得合不拢嘴了。 晚饭的时候,郑老太与儿子在上房共进晚餐,兴奋的心情仍然难以平静。回想起旧时的一些往事,她觑眯着眼帘,心思远虑,禁不住又喋喋地念叨起来;「先瑞,如今,咱们郑家生了两个女儿,也算有了后代。你阿玛生前与庄老太爷定下的那份联姻亲约,这回可是能够实现愿望,指日可待喽。」 第28页 郑先瑞处理事情考虑慎重,细緻周全。他对此心中有数,知道兰氏家人风气不好,孩子的品性将会受到影响。便是耐住性子,只能暂且地安慰老人;「讷娘,此事——您不必过于着急。现在,郑家的女儿还小,不防等到孩子稍大一些,再来确定庄郑两家的这桩婚约亲事也不迟嘛。」 「哎,庄郑两家的这份联姻亲约,就是我生前撂不下的一份心思?尚若早早地落实这件事情,我的心里就会感到安稳和踏实一些?」老太太性格刚强,向来说一不二,对于承诺的事情也很讲究信誉。 「讷娘,您就只管放心;郑家与庄家的这桩联姻问题,是我们或迟或早都要履行的一项承诺。现在,郑家的两个女孩才刚刚降生,年岁太小,她们将来的秉性脾气,性格好坏,暂时还不都是未知之数?到了一定的时候,才能决定将要把哪一个女孩许配给庄恩人家才算合适呢?」此时,郑先瑞只是想要说服母亲,暂缓一下时间。可是,不经意之间,随口就把内心的真实想法稍带了出来。 儿子语短味浓,老太太似乎慢慢地品嚼出其中味道。一时,她目光沉凝了很久,心里好像想的很远很远,仿佛从中领悟出一种明确的见解,郑重认真地重复一句;「是啊?将来——还不知道要把哪一个孙女许配给庄恩人家才算合适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1)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三年。郑家的两个女孩姣灵并美,都长的活泼健康,十分可爱。 郑先瑞创办基业,整日早出晚归,忙碌于生意和业务上的一些事情,没有闲暇时间顾及家事。倘若在家稍有空闲,心里高兴的时候,便是与「如儿」及「兰儿」逗逗乐儿,父女亲怩亲怩。由于得子较晚,好不容易盼来孩子,再加上两个女儿都是天真俊美,聪明伶俐,郑先瑞对待两个女儿特别溺爱,则是任其娇宠而不欲管教。 郑老太对待孙女,便是视为两颗明珠。每当孩子围绕在膝前嘻戏撒娇,稚趣玩耍的时候,老人家都是满心欢喜,乐不可支。能够享受到这份盼望已久的逸致亲情,仿佛就是老太太生命中的最大幸福。 然而,由古至今,培养和教育孩子——就是文化道德铺就的特殊工程。母亲的道德情操,婴儿自母体里就得到薰陶,每一个孩子的生性各有不同,与生俱来就有所差异。也可以说;一个未长成人的孩子,就像是一棵未经修剪的树苗,或者如同一块有待于雕琢的璞玉。郑先瑞家中的两房夫人,因为文化修养不同,道德观念大有差异,为女儿所採取的教育方式和营造的生活氛围也是截然不同的。 于氏本名;于韵书,出身于一个良好的汉族儒雅家庭。其父于孟启,曾经教过私塾,也开过茶庄和药店,却是有着一副悲天悯人,乐善好施的心肠。其母孔氏,祖籍山东曲阜人士,乃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大思想家,大教育家,孔子的直系后代。孔氏在家中相夫教子,非常重视礼仁教育,从读书学习到为人做事,对待子女都是时时叮嘱,督促甚是严格,方方面面都抓得很紧。由于自身奉行勤勉俭约,常常乐意慷慨济人,在教育子女方面做出了楷模和榜样。所以,于氏自小受到家庭的薰陶和良好教育,生性非常谦和,知书达理,待人宽厚仁慈,养成一种严肃克己的道德观念,处世接物从来不肯薄待他人或对他人无礼。 现在,于氏作为母亲,对待女儿十分慈爱,非常注重孩子的道德意识和心理教育。在「如儿」奶气未脱,咿呀学语的时候,就开始教育和引导女儿读书识字,而且耐心细緻,循循善诱。母亲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对待子女都有着潜移默化的深刻影响。在为人做事方面,她教育女儿仁慈礼让,严于律己,宽待别人。并且言传身教,以身作则,给孩子做出了楷模和榜样。希望女儿在文化的薰陶中培养成长,能够超凡脱俗、纯心做人。 小如玉天真无邪,长得秀眉秀眼,黑色的眸子明亮水灵,清纯见底。圆润的脸庞,俏皮小巧的鼻子,就像一朵吸饱露水的鲜花,模样儿稚气动人,非常恬美。她的头髮黑色闪亮,辫梢上扎着一个天蓝色的蝴蝶结儿,在微笑的时候,面颊上便是现出两个酒窝,又很柔媚,又很惹人喜爱。 也许是得到母亲的遗传。小如玉生性乖巧,天资聪颖,自幼就爱好学习,喜欢读书,有着强烈的求知慾望。「三字经」和「千字文」,是她最早识读的经书。学习一段时间之后,她童音甜润,就能奶声奶气地阅读和背诵了。特别是韵味十足的「三字经」,朗读起来尤为上口;「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每每朗读经书的时候,小如玉的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睁着好奇闪亮的一双眸子,眼睛里透出热切灿烂的光芒。她声音清脆悦耳,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表情和神态似思似绪,没有一点儿畏缩和羞涩的样子,就像一个愉悦快乐的小天使。 小如玉不仅读书专心,学习写字也特别勤奋。书写汉字,势必要从基础的笔画和方正的楷书练起。初练笔墨,她的小手柔软,执起笔来,能够做到姿势端正,手笔协调。每每坐在小课桌前练习写字,她都聚精会神,循规蹈矩,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书写的十分认真。开始练习笔墨,书写的字迹虽然有些稚嫩,笔画却是规范工整,而且字体圆润,落落大方,带有一股拙雅般的厚重之气。 第29页 在母亲的耐心开导启发下,在浓郁的文化氛围中读书成长。在学习和汲取知识的过程之中,小如玉认认真真,乐此不彼,智力不断地得到启迪和开发,慢慢地感悟到其中的奥妙和无比乐趣,不仅陶冶了自己的品格和性情,也从中逐渐地励练了自身的意志和耐力。 美慈最是爱听爱看,小如玉那种背诵诗文和凝神写字的认真样子。每当一旁观赏,她都爱心专注,不时地啧口夸赞;「人之初,天性中本来就有优劣之分。我们家的大小姐,就是人世间最聪慧、最美丽的人之初性。」 (2) 然而,兰氏作为母亲,不仅知识匮乏,缺少自身修养,而且昏庸愚昧,极端自私刁蛮,道德品质十分低下。正应了那句古训;以己之「昏昏」,难以使人「昭昭」。 小兰玉三岁的时候,长的脸庞稍长,面颊鲜艷红润,薄薄的嘴唇,宽宽的鼻樑,模样儿也很俊美。她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儿就像算盘珠一样滴滴熘熘乱转,眸子里总是闪动一股骚动情绪。她小小的年龄,看上去神气十足,过剩的精力、似乎总是有些消耗不尽。而且活泼好动,机灵调皮,具有极其强烈的模仿能力。 这一天早晌,兰氏照例地坐在梳妆镜前,又是一阵胭脂粉黛,艷抹浓装。小兰玉站在讷娘身边,一双眼睛瞪得熘熘圆圆,一直在用心地观摩和效仿母亲的所作所为。 等到母亲梳装打扮完毕,走出屋子。小兰玉精神充沛,立即爬上椅子,抓起梳装台上面的粉脂胭合,打开盖子,拿出了粉扑。接着,便是对着梳妆镜子,将粉质和胭脂——往脸上擦了一层又一层,抹了一遍又一遍。她左擦右抹,脸上的粉红胭脂越抹越厚,直到把脸蛋儿涂抹成了猴腚模样,她才算过足了艷瘾,擦抹满意。然后,她褪下了椅子,仰着脸儿,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此时,兰氏背着脸儿,正站在外间的立柜旁边低头试鞋。小兰玉跑近跟前,拽着母亲的衣襟,指着自己涂抹的脸蛋,炫耀地大声喊着;「讷娘,看看——我都会擦抹胭脂啦。」 兰氏随即转头一看,女儿的脸蛋红白不均,涂抹的煞然难看,已经不成样子。她二话没说,立刻竖瞪起眼珠、尖声叫喊;「秋菊」。 这个时候,秋菊蹲在外面的木盆跟前。正在忙着搓洗衣裳。勐然间,听到主人的尖叫吼声,她胆怯心惊,吓的浑身一个冷噤,赶紧地放下手上活计,跑进屋里请示;「小夫人,有何吩咐?」 兰氏怒目圆瞪,不问青红皂白。她撇着薄削的红唇、张口就骂;「你这个蠢猪,连个梳桩台都收拾不好?」 秋菊每每受到屈辱和打骂,都是声怯气短,逆来顺受,哪里还敢吭声和反抗?此时,她满头雾水,只有默默承受,根本不敢询问和辩白?只想赶快走进里屋去收拾一下。 兰氏凸瞪着眼珠,好像心气不顺,一时无处发泄,眸子里掠闪出一股犀利阴冷的神色。她走上跟前,用左手揪住秋菊的衣领,随即高抬起右手,朝向秋菊的脸上——就是「叭叭」地甩了两掌。然后,她指一指女儿,蛮横地教训;「你这个蠢猪,看看兰玉的脸儿,都给拙搠成什么样子了?」 秋菊的体质非常瘦弱,被其两记耳光煽得头晕目眩,矇头转向。当时,她吓的胸口蹦蹦乱跳,两条腿颤颤发抖,则是身子一软,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了。 当时,小兰玉站在一旁,潜移默化,耳闻目睹,生就的那份野性、立刻就跟着暴发出来。接着,她模仿母亲的霸气样子,用手使劲地拍打秋菊,嘴上鹦鹉学舌地连连叫骂;「蠢猪,蠢猪。」 兰氏心地不善,特别狠毒,怒气仍然未消。这个时候,她又抬起腿来,朝向秋菊的肩头——勐然地踹了一脚,并且恶声催促道;「蠢猪,还不快去给兰玉洗脸?」 秋菊有气无力,一脚就被踹倒在地,顿时吓得脸色熬白,浑身就像弹棉花一样不住地打颤,眼眶里含满了委屈的泪水。她不敢反抗,不能怠慢,只有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爬起身来,带领兰玉来到外间的洗脸盆前——小心翼翼地为之沾水洗脸。 小兰玉平日娇纵过甚,胡搅蛮缠,简直就是一个撒野的顽童。站在脸盆的支架跟前,她仰了脸儿等着洗脸,下面便是抬起腿脚,鼓足力气,「扑蹬扑蹬」地连踹秋菊。嘴上还在栽赃地叫喊;「就怨你,就怨你。」 秋菊时常受到欺凌,心里害怕,早已失魂落魄,总是感到有种面临绝境的恐惧。她长期忍受煎熬,却是一声不吭,眼睛里的泪水——就像喷涌的小河一样、顺着脸腮默默地流淌下来。 打骂之后。兰氏站在一旁,宣洩了怨气。观赏着女儿的蛮霸样子和效仿能力,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1) 郑家磨玉作坊前面的临街门市,就是郑先瑞开办的玉器商号。商铺的门楣上方,倾置一块长方形匾额,金彩书写的仿宋体大字迎街可见;宝瑞玉器轩。 商号门市前面,迎着城镇西路的一条街口。房屋青砖青瓦,门脸和窗户都是紫檀颜色,门前有石砌的三级台阶。大门框上的一幅楹联,字体丰润遒劲,十分醒目; 运到祥石增秀 吉来瑞玉生香 店铺里面,整洁宽敞,布置的古香古色。迎面是一熘长方形的柜檯,墙边竖立一排高装的大型木制货架。大货架上面,分成许多高低宽窄不等,皆很规整讲究,又很周正美观的一块一块方格框框。 第30页 柜檯里面,自家的玉器产品色彩斑斓,摆放的井然有序;有光滑圆润的玉球,玉镯,玉枕,玉蝉等等。 有一款一款质地晶莹,风格清新,造型精美的玉雕笔筒,笔洗,笔架,镇纸等文化用品。 还有品色多样的玉佩,玉簪,玉环等等。其中一款寸把大小,名谓「寿带牡丹」的玉佩,不仅品色精美,寓含富贵和长寿之意,而且以镂空的手法,雕琢的工艺细腻,玲珑剔透。 大货架上面,方格框里摆放的多数是大件玉器。禽兽类产品有;大小不等,形态各异的玉狮,玉龙,玉麒麟,玉象,以及一些名贵的花鸟鱼类产品等等。一件一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玉器的人物产品有;高低不等,形态不同的玉佛。姿势优雅,体态端庄的仕女人、飘带人等等。一件一件色泽纯正,衣纹流畅,而且面目含笑,仪态和神韵很有美感。 玉器素活产品有;形状类型不同,方圆规格不等,色泽晶莹的玉炉、玉鼎、玉熏等等。一款一款造型匀衬,规整得体,上面的浮雕图案古朴典雅,炉身两侧的立体兽头和口含吊环也都雕刻细腻、做工精緻。 还有色泽如翠,工艺考究的玉碗,玉壶,以及造形精美,象徵福寿吉祥的云勾形玉如意等等。 华夏大地,自古就把玉器敬奉为珍贵的神圣之物,而且岫巖玉器更有辟邪之说。特别是清朝干隆以后,由于受到以玉为尚的思潮影响,岫巖玉「石具五色」,尤为受到世人的喜爱和珍重。当时,女人普遍採用玉镯,玉簪,玉坠等作为粉装饰物。男人为了显示身份,便是以把玩玉器物品,或是佩带玉器饰件而为荣为耀。男婚女嫁,聘娶陪送,是以馈赠玉器视为贵重之物。家里若是有了婴儿出生,就要买一件玉琐或者是玉环——以表示为招祥纳瑞,福禄吉庆。倘且家庭选址盖房,择基上樑,需要买款具有特色的玉器产品用来趋吉避邪,驱鬼镇宅。就连人终寿寝,也要买来玉器作为陪葬或是当做祭奠之物。 岫巖的玉石矿产,有着亘古的开採歷史。岫巖玉石以其:质地温润晶莹,色泽多样,纹理美幻疏秀等天然特点,自古就受到人类的崇拜和欣赏而着称于世。可是,由于地处山区一隅,对外交通不便,信息不灵,到了清朝初期,这里的玉雕行业还是一块空白。 自古以来,南商北贾的珠宝商家,大都是来到岫巖购买玉石,将石材原料贩运到;河南,河北,山东,扬州等地加工。直到清朝以后,作为满清人的发祥之地,朝廷为了充实根本,号召民众开发东北,陆续有大批的汉人进入境内,这里才渐次地有了以磨玉为生的玉雕匠人。 近年几来,在岫巖城西路中段这一条街面上,相继开办了几家小型的玉器作坊,有了经营玉器的门市和商号,如;德聚兴,玉生金,长生玉等。但是,因为当地缺少高级技师,这里的玉雕行业发展缓慢、十分落后。一些琢玉匠人都是以制做小件玉器为主,而且工艺不精,简单粗糙,遥遥不登大雅。产品只能卖给一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不被外地的珠宝商家所认可,玉雕工艺一直被外乡人占领了市场。 古来有云;黄金有价,美玉无价。玉器的价值,不仅在于玉石的天然质地,而更在于巧妙用料和精湛超凡的雕刻工艺。 现在,郑家开办了玉器作坊,虽然起步较晚。但是,郑先瑞重金养贤,善于起用人才,鼓励雕刻匠人大胆创新,极力推动和改进设备,雕刻的工艺水平有了迅速的提高。 如今,郑家玉器一经推向市场,就以产品题材新颖,工艺质量超前,饱含广泛的文化题材内容,突出了地方的风格和特色,受到外地商家的一致认可。而且很快就打开销路,外地的大户珠宝商户纷纷地上门採购货物,产品很快就销售到京省内外,使之岫巖的玉雕市场有了明显的转机。 宝瑞玉器轩里,掌柜的人四十多岁,大名;唐得志。唐掌柜中等个头,身材适中,面孔方方正正,眼睛里面充满了智慧,穿着一身灰布长衫。店铺里的玉器货品,以及每一款玉器的质地和成色,他几乎是了如指掌。对待光顾的客人,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销售货品非常耐心细緻,待人接物总是一团和气。 店铺里面,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伙计。两位年轻人也是性情谦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郑家玉器得到外地的商家认可之后,店铺里面经常接待前来购货的一些京省内外的大户商家。 (2) 随着岫巖玉雕工艺的创新和发展,郑家玉器的名声响极一时,外地的珠宝商家来到这里採购的人员逐渐增多。岫巖玉石物宝天华,产品风靡全国,特别是京城的几个大户珠宝商家,运购的玉器货品除了内销之外,还被日本以及东南亚等一些商人看好。 这一年春季间。京城的聚宝斋珠宝商号,又派赫顺安等一行人、前来岫巖採购玉器。在《宝瑞玉器轩》办理完货物之后,交付了手续和资金,一行人就车载马驮地起身返程。 当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赫顺安一行人走出城区,一路顺风地向西北方向奔去……。 在经过县域交界,通往境外一条沟谷狭长,山路窄壑道口的时候。突然间,从险峻起伏的岗梁间,窜出了一伙短兵设伏的匪徒。他们手持长矛大刀等等抢劫器械,将赫顺安一行人前堵后截,团团地围个水泄不通。 第31页 周围山峦叠嶂,沟谷交错,地势十分险要。赫顺安一行人手无寸铁,不熟悉这段路程的地理环境,又特别担心玉器货物受到跌碰,遭受损失。在遭遇这伙歹徒围攻堵截之际,一时慌不择路,一行人只能束手就擒,根本无处可逃?当时,这一伙劫匪歹徒,竟然未费吹灰之力,就三下五除二,将其一行人马及货物统统劫获。继而,一伙歹徒就把赫顺安等人的手臂背着捆绑起来,强行地押进山坳,关押在后山侧面的一个山岩洞穴之中。 山岩洞穴,虽然地势险恶,洞口处在山峰的半壁之间。但是,这种洞穴里面的地方并不是很大,而且洞口和地面之间山石嶙露,只要年轻力壮,攀上岩洞或是下到地面并不是特别困难。 赫顺安身材略高,面目长相英俊,年青体壮,三十多岁。虽然是位白面书生,却是头脑精明伶俐,商场叱咤几年,走南闯北也不白给。他们一行人被关押在岩洞之中,一直老老实实地挨到天黑,到了后半夜,匪徒们睏乏之即,在同伴的帮助掩护下,赫顺安解开捆绑的绳索,偷偷地摸出了洞口。借着月光夜色,从洞口里爬出来之后,他手上拽着山间的树枝,脚下一步一步地踩着山石,悄悄地脱离了虎口。随即,瞅准了来路,他心急火燎,撒腿就朝岫巖县城方向一阵飞跑……。 大天放亮,曙光即出。赫顺安一路飞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宝瑞玉器轩》门前,心里忐忑焦灼,紧急地叩门求助。 唐掌柜在店铺后房值宿,听得门声紧迫,立即开门出来探视。这个时候,郝顺安连惊带吓,说话口舌打结,断断续续地说明了情况。唐掌柜闻讯之后,带领郝顺安来到城南的郑家大宅,赶紧地把情况汇报给东家。 东家立即接见了京城客商。听得对方叙述,获知了消息,郑先瑞非常气愤,远来的大户客商,尚未走出县界就受到了歹徒袭击,往后的生意还将如何做得下去?当时,看到赫顺安愁肠百结,人的生疏,根本束手无策,心里焦急万分?他深明大义,遇事考虑长远,知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当,不仅会影响自己的声望和信誉,双方的生意也将一损俱损。并且,在客户商家遭受如此劫难的危险时刻,他果断决定——就此要扶助京城聚宝斋商家一把。当即,他吩咐唐掌柜,挪出一笔巨资,打算立即联繫匪徒一方,亲自出面摆平此事,以解救商家兄弟的人身安全。 通过直系人士探得消息,方才获知匪徒一方底细;那一伙拦路抢劫的匪徒头目叫;胡仲。由于连年荒灾,日子混不下去,他们就利用当地的险恶环境,纠集起一伙匪徒,进行打道掠抢,设伏劫财,一时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并不很大。 郑先瑞审时度势,大义凛然,立即亲笔修书一封,派人速速送往匪窝。内容详尽,严肃声明;此批玉器货物,乃为京城巨商所购,倘若惊动上头官方,官府必将派出重兵,给其以严厉的打击或清仓围剿,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而且,信中与其对方兄弟相称,话语言词诚恳,着重承诺;郑先瑞愿意亲自出面,与胡仲兄弟平等协商谈判,决定拿出重额资金,以化解此事,确保京城商家人生安全。事情孰轻孰重,请对方三思后行。 再说这位匪徒头目胡仲,长相高大威武,粗眉大眼,身材敦敦实实的好像半截黑塔。其人性格蛮霸妄为,体力威勐,智商却是不很高明。 当时,匪帮将这次所打劫的货箱卸下马来之后,经过一番查验,看到里面装载的货物全是一些玉器产品,没有当前急切需要的食品和现银。并且,玉器货物一时不便出手,根本解决不了眼前饥渴?由于这帮匪徒的创办时间比较短促,团伙的队伍势力暂时还没有完全壮大起来,必须要加强防备,避免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担心兄弟一伙遭受打击或围剿?在接到郑先瑞的来涵之后,他倒是;煳涂一世,聪明一时。决定採纳对方提供的方案和要求,当面进行洽商和谈?并且,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命令对方必须带上足额银两,亲自上门前来赎人。若是发现稍有不当之处,就将绝不客气。 郑先瑞得到回覆之后,经过全面细緻考虑,而且必须顾全大局。他立即答应了对方条件,带上足够的资金银两,与郝顺安一同乘坐冯头驾驭的马车,亲自奔赴匪窝……。 进入了匪穴,宾主一经碰头。郑先瑞则是言而有信,慷慨大方,将之所带资金全部交给对方。并且与胡仲等人称兄道弟,晓之义气,善言相劝;「想必兄弟一时为生活所迫,才做出如此盲目举动。以后若有困难,双方将以朋友相待,本人将这次所带银两,全部作为资助,只要能够放出被劫人员,货物一概既往不咎。」 当时,胡仲看到银两数额不菲,似乎被郑先瑞的诚意和厚待所深深感动。他与部下掂量斟酌再三,权衡其中一下利弊,感觉就此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接着,他命令手下收点银两之后,立即就将所劫人员毫髮无伤地放了出来,截获的玉器也归还了原主。 赫顺安得知佳音后,感动得双眼垂泪,一时说不成话。面对郑先瑞给予的鼎力相助,他与随行人员当即跪在地上叩头谢恩,内心万分感激不尽。 从此,郑先瑞与胡仲一伙有了一定的交情,使之来到岫巖採购玉器的过往商家有了相对的安全保证。同时,宝瑞玉器轩也和京城聚宝斋珠宝商家结成了深厚友谊,双方成为长期合作的商业相与。后来,聚宝斋商户每次派人到岫巖办理货物,都不必先付货银,只要按照定购的货物立下籤据,就可以把玉器运回京城。等到货品销售之后,资金回笼,再按照数额返回货款即可。 第32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1) 郑先瑞开办的玉器生意日渐崛起,员工大大地增加。女儿家产业兴旺,突飞勐进,兰小鬼贪婪无度,分外眼热,恨不得要将郑家的财产及生意瓜分到自己的名下一些。知道女婿对待兰家印象不好,处理事情一点不给情面。兰小鬼诡计多端,便是想出主意,暗中唆使女儿,想要趁机把兰得财安插在郑家的产业中谋个差事。 春末的一天晚上,郑先瑞正赶上值宿西房。白天的业务办理顺当,回到家中躺在床上,也感觉精神愉悦,心里特别舒畅。 兰氏内心狡诈,为人不善。在丈夫面前,她最会眼目行事,遇到事情也很会揣摩心思。看到老爷心情高兴,她先是关心体贴,讨好地为之耸肩,捶背,大大地殷勤一番。趁着这样一股热唿劲儿,她便依偎在丈夫身边,圆圆的眼睛霍霍闪动,媚声浪气地试探口气;「老爷,您每日早出晚归,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简直忙碌的不可开交。家里人又没有帮手,我瞧着心疼,很是担心您累坏了身体哟?」话到此处,瞅一瞅丈夫的面色表情,感觉神色不屑,目不正视,完全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她心里有些不悦,却是撇着薄削的红唇,嘴上软语相加,继续地委婉试探;「老爷,我哥长年在家闲着,总是东游西逛,一直无事可做。时下,郑家的产业发展迅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看——您就给我哥安排个差事,让他帮助您打理一些日常的业务呗?」 平日,郑先瑞就对兰家人很有反感,尤其是兰得财那次骗去马匹卖掉之后,他曾经大发雷霆,对其哥哥简直厌恶透顶,一想起这件事情心里就特别生气。兰氏的话音未落,他就心愤难平,毫不客气地明确回绝;「我们郑家开办生意,是需要有技术,有能力的人手干活。根本不需要你哥那种游手好闲,不习正道,不学无术的懒惰之人。」 受到丈夫的贬斥和挖苦,兰氏骨碌骨碌眼珠,内心有些不满。但是,她仍然佯作出笑脸,使了娇腔,喋喋安慰地怏讥说;「老爷,我哥是有一些懒惰的毛病,可他毕竟是我的哥哥,兰玉的舅舅呀?您若是能够给我哥按排个差事,让他跟着在生意场上学习一些技能,不就免得他游手好闲,还总是嚷嚷着没有钱花呢?」 当时,郑先瑞一点也不给面子,立刻板下脸来,特别来气地直言驳斥;「怎么,你们兰家人——每年使用我郑家的银子还少吗?一个一个好吃懒做,心术不正,胡作非为,有多少财银也能被他们给败掷光了。」 别看兰氏愚昧无知,若想对付男人,可是腹藏秘诀、颇有一些心计。她已经逐渐摸透了丈夫的脾气,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而且能够恰当地把握住火侯,慢声细语地软话商议;「老爷,您每年接济给兰家的银子确实不少。老爷对待我们兰家的一些种种好处,我们兰家人也是铭记在心,深领情意哟。看到老爷每天辛苦劳累,特别地忙碌,我是感到心疼老爷,恐怕您累坏了身体,想给老爷减轻一些负担,所以才提出这项要求的。」 这个时候,甜言萦绕,声声索耳,郑先瑞心里的气愤已经消除大半。尽管面色不悦,嘴上不说,却是招架不住女人的几句好话。他一时无奈,懒得再加反驳,便是淡然地沉默下来。 知道老爷外表刚强,心肠非常绵软,兰氏且是投其所好,势必在得。她观察着丈夫脸色,洞悉着对方心里,使出了浑身解数,好言蜜语地款款缠绵说;「老爷,我的娘家人,可都是咱们的实在亲戚,真正的联姻亲属呀。我哥懒惰成性,不学无术,胡作非为,我们也不能看着任其发展,坐视不管哪?老爷,您一定要给想想办法,给我哥安排个差事干干,让他好好地锻鍊锻鍊,使之做到自食其力,帮助改掉身上的一些坏毛病。我想——老爷若是这样做,也能够给郑家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经济开销嘛。」 听到兰氏的这番说辞,令人感觉确实很有道理。郑先瑞心里也在掂量合计,脑子里开始有些犹豫;既然与兰家人已经结成亲家,就是伸手帮助他们一把,履行一些义务也未尝不可?况且,若是给他们创造个就业机会,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改正身上的一些恶劣习惯,不也是对于两个家庭都有好处吗?可是,当他转过念头一想,又在考虑寻思到;兰得财野蛮成性,道德十分低下,可谓就是一匹害群之马。若是将其安排在自己帐下,便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得扰乱自己的生意秩序,甚至将会起到一些不良的破坏作用? 为了恳求丈夫恩准此事,兰氏花言巧语,施尽伎俩。当时,看到丈夫不再坚持己见,面色冷静下来,似乎感觉有些妥协?她目光狡黠,双眸滴熘一转,眼睛故而挤出了闪闪泪花,并且亲昵地依偎在丈夫胸前,嗔声吟气地慢语哄诵;「老爷,这两年,您一直在为兰家的吃住操心,这些功劳我都是满怀情义,万分感激。对于给我哥安排工作这件事情,我不是单单为了娘家人考虑,多半也是为了老爷这方面考虑的,想让老爷就此省下一些银两,减轻一些经济开支,所以,我才提出这项建议和要求的。我相信,老爷对待此事,也一定会掂量考虑孰轻孰重?若是老爷能够採纳我的建议和要求,给我哥安排个工作。免得我哥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得依靠老爷出钱,时常给予接济才能生活。您说对不对呀?」 第33页 郑先瑞仿佛一时被「真情」所打动,心肠慢慢地软了下来。接着,经过深思熟虑,他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过来,而且想出一个妥善的主意,嘴里郁闷地喘了一口粗气,有条有理地安排说;「那就这样——我将为兰家支助一些银子,让他们自己出去做点生意买卖。你哥若是能够从此改邪归正,自食其力,也算是我们为他做了一件好事。」 兰氏听了之后,感觉安排的不错?她眨巴眨巴眼珠,脸上立刻眉眼嬉笑,连声贊同;「好啊,老爷想出的这个主意可是太好了。您若能够出钱帮助兰家开办一桩生意,让他们创办自己的买卖,慢慢地掌握生意经营之道,这可是非常妥当适合的一种安排方式了。」 (2) 郑先瑞言而有信。在古镇中心的财神庙街西路一侧,为兰家选中了一处临街门市。这条老街繁华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是块买卖商家的黄金地段。 临街的门市总共三间,后面有两间厨房和一个庭院。整个的房宅和场地,开办一个中型的生意店铺是足够用了。 兰家父子来到此处,看过这套房宅,感觉十分高兴,万分满意。兰小鬼处事阴险,老奸巨滑,并且很有一些买卖商家的经营头脑;看到这一条繁茂的街道上,开办的酒店和饭庄已经为数不少,只是没有一个像样的汤馆。他考虑事情诡异多端,知道其中添加水分的生意最有赚头,就执意要在此处开办一个羊肉汤馆。而且,他的思维方式很有套路,经营的理念非常充足;认为羊汤本小利大,四季皆益,生意自然会好做一些。 郑先瑞为之办好了房宅交易手续。随后,又派人将房屋整修一遍,安装设施,置办了店内的所需用品。一切事情准备就绪,为了促使生意能够好好地开办起来,这位女婿也是办事周到,还特意为汤馆请来一位很有名气的温姓厨师和一名忠厚勤快的店小二。 羊汤馆开业之即,正逢夏至时节。 这日头晌,天气炎热,酷暑难耐,毒辣辣的太阳直射老街。羊汤馆的门前,高高地挑起两个箩圈红幌,大门框贴上大红对联,门楣上方挂起了一块大幅的牌匾;美味羊汤馆。 接近晌午。羊汤馆的门口,两挂鞭炮骤然响起,爆竹声噼噼啪啪,纸屑纷飞,一时震颤了整个街口。 厨房里面,温厨师身材略高,宽大的肩膀,身穿白色厨服,体形显得敦敦实实。他赤红的脸色,高高的鼻樑,一双细长的眼睛,年龄有四十来岁。其人厨艺独到,其名不虚。他採用祖传的密制配方,在大锅里面烹煮的羊肉,味道非常鲜美,香气四溢。稍有一阵风儿吹过,浓郁的飘香就能充满了半条老街。 过往的行人,闻到汤馆里面飘溢出来的羊肉味道,都筋吸着鼻子,嘴里禁不住能够流出口水。有的人忍耐不住谗虫,腿脚便是挪不动步了。等到庆贺开张的鞭炮声一熄,顾客就踏着满地的烟雾和纸屑,拥挤着走进店门,以饱口福、以慰谗欲。 汤馆的客厅里面,店小二长的方脸黑眉,中等身材稍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样子麻利勤快,有着一股话语响快的机灵劲儿。他接待热情,服务周到,请来客人入坐,问过食量多少?而且,他虽然不是一位唱戏的角儿,却是很有一些嗓上工夫,每每亮嗓报出食品数目,声腔颤颤悠悠,听起来都会使客人食慾大增。 客人落座之后,店小二很快就将热气腾腾的羊汤,以及火勺等等食物,一碗一碗如数地端上饭档,放在了客人面前。羊汤的味道喷香扑鼻,色泽肥美如乳,再添加上一些香菜、葱花等等佐料,看上去就色泽鲜美,非常诱人。客人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把桌子上面备用的胡椒粉、辣椒面等等调味品,适量地撒进汤碗里一些,羊汤的味道就是越发鲜美可口了。 生意开门就红,顾客品尝后赞不绝口。兰小鬼身为店铺老闆,坐在柜檯里面,一份一份地收点银钱,心里就甭提有多高兴了。他穷人乍富,倒是很会臭美,愿意摆谱;在柜檯上面,他放着一个酒盅,斟满了酒,随手拿起酒盅,就仰起脖颈、「滋流」地往嘴里喝上一口。下咽的时候,舌尖还惬意地咂个响儿,嘴巴美滋滋地咧歪成了瓢状。 间或,若是有了空挡,兰小鬼就小腚颠颠地来到厨房里面,仔细地监督查看一遍。他心胸小气,十分吝啬刻薄,对待事情斤斤计较,生怕自己吃亏,目光里总是带有一种锐利如锥的神色,随时地审视或检查工作,嘴上还在不时地暗暗叮嘱;「温厨,上碗的羊肉可不能多给顾客,必须少放羊肉多加汤水,浪费了东西,就要少赚钱了。」明明看到店小二里外忙唿,不得空闲,他则仍然不厌其烦,强调管制地吩咐道;「干活就得手上麻利,腿脚勤快,可不能给我耽误活计。」 开办汤馆,有了好酒好肉,兰得财便是嗜酒贪食、狂吃狂喝。今日开张,生意兴隆,酒不喝醉,食不堵至脖颈,就是欲罢也不能了。因此,大半天下来,他喝得满脸涨红,胡茬呲呲戗立,一直处于在半醉状态。并且,他的自身素养缺乏到了极点,就连自己的胃口也控制不了,直到撑得肚皮鼓胀,胸腔里面的饱嗝往外直喷,下窜的臭屁「嘣吱嘣吱」随地乱放。此人所到之处,释放的臭气上下交溶,简直随风就能熏臭了半条胡同。 (3) 居住在老街一带,周围的街坊四邻,多是一些纯朴淳厚、和安相处的热肠人家。然而,自从兰姓一家搬来这处新居,经常为了一些琐碎的小事欺街骂邻,寻衅闹事。现在,兰家人有了生意买卖,荣升成为羊汤馆的老闆,一家人越发狂妄自大,桀骜不驯。而且,在此居住为期不长,他们就欺负骂遍了附近的住户,几乎与街房四邻都蓄下了深深的积怨。 第34页 兰家的晚辈——兰大成,已经十多岁了。他的个头不矮,身体壮实,长得肥头胖脑,宽瘪的鼻樑,一双眼睛凸凸圆圆,瞳仁骨骨碌碌直转,总是带有野蛮的一股样子。由于受到家庭薰染,他自小就顽劣成性,专横跋扈。街房邻里的孩童,时常七三八伙地聚集在附近玩耍,兰大成每每瞧见,都要凑上前去混个热闹。在小儿国里,他欺人霸道,经常无故地胡搅蛮缠,耍赖搅群。而且,他耳闻目染,无师自通地学会一些拳脚工夫,每当别人不对心思,他不是上去揪住人家的头髮,就是撕扯别人的小辨。若是遇到对手稍加反抗或者不服,他就拳脚相加,连打带踹。如此时间一长,街坊四邻——皆视之如一个兇勐的野兽,大人孩童都对其不欲理睬,甚至远远瞧见,则是有如鸡犬相闻,每每避之都惟恐不及。 然而,兰大成撒野调皮,恶习成性,无人与之闹腾,反倒于孤寂中没有了兴趣。每当看到邻院学堂里面,三五成群地进进出出,蹦蹦跳跳地列队出操,或者同学们聚集在一起玩耍喜闹,他就趋之眼热,想要跃跃欲试。于是,回到家里,他就向爷爷怏讥;要求去到《大宁学堂》里面读书识字。 孙子要求读书上进,兰小鬼心中非常高兴。如今,兰家开办了汤馆,钱财源源不断,滚滚而来。兰小鬼便是拿出一笔学费,把兰大成送进了大宁学堂,希望孙子也能接受教育,好好学习,读书成才。 (4) 按理说来,兰小鬼的孙子生来不傻。可是,一轮到学习方面的正经事儿,兰大成的精神头就有些不够用了。 这日上午,学堂的操场上列队出操。三十几个学生,都站成一排,兰大成也在队列其中。 学长李成龙,长的身材适中,举止洒脱,面目英俊,一副奶油小生的摸样。站在队列前面,他对着同学发出训练口令、首先喊出;「立正。」 同学们听见口令,都是双脚併拢,挺胸收腹,齐唰唰地排列一行。这时,兰大成站在队列中间,则是撇开两脚,猫了腰身,作出一个懈怠的稍息动作。 学长又大声喊道;「稍息。」 此时,同学们都放开右脚,做出放松的稍息动作。然而,惟独兰大成双腿併拢,收住两脚,做出一个佯模怪样的立定姿态。 这个时候,教书的老先生,穿着一件宽大的古铜色长衫,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短身马甲,头顶古铜色的瓜皮小帽,脑后的髮辫梳的熘光。他的脸上带着一副近视眼镜,正向操场这面走了过来。老远看见——队列之中有个异类分子,他走上跟前,认清楚是谁、立刻喊出名字;「兰大成。」 兰大成呆头呆脑,不知所措,一时左顾右盼没有反映。 老先生年近六十,看上去体态稍瘦,脸庞稍长,名字叫;古舜昌。此时,看到兰大成动作迟滞,不听口令,他心里特别生气,又大声严歷地命令;「兰大成,向前十步走。」 当时,兰大成哼哼哈哈,迟迟愣愣地应了一声,却是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身旁的一个学生,瞧之呆头愣脑,讨厌地将其推了一把。兰大成这才扭达着屁股,两手顺拐向前走去……。 兰大成动作机械,步伐和举止非常笨躇。同学们瞧见之后,简直就像在观赏怪物,操场上立刻响起一片轰然的嘲笑声。 随即,兰大成被叫到队列前面,学长以「稍息」「立正」口令,对他单独地进行了强制训练。可是,屡屡数次训导,甚至重复演练数遍,兰大成仍然手势顺拐,一直扭达着屁股难以配合。 老先生气得两眼冒火,皱起了橘皮脸儿,只能干脆停止训练。继而,他便从腰后抽出一把戒尺,拽过兰大成的左手、狠狠地拍打了数下。板落之处,兰大成痛的「嗷嗷」直叫,连声求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1) 季节交替,日月轮迴。时间很快又过去两年,郑家的两个女孩已经五岁了。 小如玉个头不高,圆润的脸庞,长的眉清目秀,样子娇嫩娴美,越发天真可爱。 小兰玉的脸庞稍长,鼻樑稍微宽一点儿,柳叶形的眉毛,模样也很娇颜妩媚。她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总是骨碌骨碌直转,闪烁出一种过剩的精神头来。 这一年仲秋前夕。于氏经过一整天的忙禄,用白色绒布为女儿精心缝制一只玉兔玩具。这只白白绒绒的小兔儿有一尺多长,头上竖立着两只耳朵,耳朵的内膜镶嵌着粉红颜色。它的一双大眼睛水晶透明,又红又圆,三瓣的嘴唇也是粉红颜色,形态十分逼真,模样儿特别可爱。 玉兔玩具缝制好了。小如玉瞧着雪白绒绒的小兔儿高兴极了,简直喜欢的爱不释手。傍晚之际,于氏要去给老太太问安,小如玉抱着心爱的白绒玉兔,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跟随母亲去了上房。 最近一个时期,郑老太常常感到身体不适。此时,老人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正在默默地滋养神情。听到开门,她睁开双眼,瞧着东房夫人带着孙女走进门来,仿佛立即平添了几分精神,高高兴兴地坐起了身子。 于氏领着女儿,走近老人跟前,恭敬地问候;「讷娘,今天身体可好些了?」 随即,老太太笑呵呵地俯下身子,爱怜地拉起如玉的一只小手,目光慈祥的瞅着孙女的小脸儿,细言慢语地逗着乐儿说;「我呀,每当看到这个懂事的孙女,就精神大大好转,病体痊癒喽。」 第35页 小如玉抱着白兔玩具,仰着天使般的小脸儿,一双清澈的眸子扑闪扑闪,特别地纯净美丽。她模仿着母亲,也是做出非常恭敬的样子,声音清脆甜润地问候;「祖母好。」接着,她把怀里抱着的玉兔玩具,也恭恭敬敬地摆放在老人面前,稚气乖巧地脱口说出;「让小白兔儿也给祖母请安。」 童趣一语,老太太听得开心极了,眉眼嬉笑,乐呵的简直合不拢嘴了。随即,她把小如玉扶到床上,让孙女坐在自己的腿上,将之搂在怀里,亲昵地连声夸奖;「好——好——好——。祖母只要看见我这个懂事的孙女呀?可就什么病都全好喽。」 勐然间,听得一声尖刻的嗓音,从屋子外面传了进来;「讷娘,您的身体好些了吗?」接着,屋门已经推开,兰氏带着女儿走了进来。 瞧见西房夫人带着孙女走进门来,老太太隐若地皱一皱眉头,目光显得有点暗淡,方才的热乎劲儿也有些冷漠下来。她转过脸儿,随口地答应一句;「哦——我的身体好一些了。」 于氏知情达理,处处体贴别人。她恐怕老人累坏了身体,随即伸出双手,将女儿从婆母的腿上抱了过来,让坐在自己身边,安慰着孩子说;「如儿,自己玩一会儿,让祖母歇一歇。」 小如玉生性乖巧,特别懂事。怀里抱着小兔儿玩具,顺从地坐在了母亲身边。 这个时候,老太太瞧着小兰玉走上前来。便是腾出手来,老早招唿;「来——我的二孙女也来问侯祖母喽。」 然而,小兰玉此时则是旁若无人,根本不欲理睬祖母。她圆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眸子闪射出一种野蛮的神色,虎视眈眈地盯上了小如玉怀里抱着的玉兔玩具。趁着别人未加防备,她突然地冲上跟前,一下子就把那只小白兔儿抓在手里,随即使足力气,勐劲一拽,立刻就把玩具从对方那里抢夺过来,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里。 小如玉突然受到袭击,吓的浑身一个冷噤,战战兢兢地憋愣了一会儿之后,方才慢慢地缓过神来。心爱的玩具被人家强行掠去,她心里感到非常委屈,悲伤的泪水立刻就从眼眶里面涌了出来。她生性天真,不会争执和反抗,只是伸着小手,指着兔儿玩具,声色泣咽地对着母亲哭诉;「讷娘,我的小白兔儿。」 小兰玉娇纵过甚,精神十足,遂将小白兔儿搂抱的更紧。并且抻着脖颈,就像一只临阵斗架的公鸡,吊眼竖眉地大声反驳;「这是我的白兔。」 小如玉心里憋囔,难受极了,一直哭泣不止。在为人做事方面,于氏一向严于律己,心胸大度,仁慈谦让。随即,她掏出手帕,为女儿擦拭着泪水、慢慢地哄着说;「如儿不哭。妹妹也喜欢白兔玩具,姐姐就让给她玩一会儿吧?等到妹妹玩够了,就会还给你的。」 小兰玉眼珠儿滴流一转,倒是蛮有心眼。玩具已经占为己有,她立即就把小白兔儿挽在身后。并且,她脚一跺地,撒起泼来,强势地大声回敬;「我的白兔,不给你。」 在教育孩子方面,于氏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就是从身边这样的小事情抓起;培养女儿宽待别人,谦和容让。看到女儿哭泣的伤心,她立即抱起孩子,耐心地引导和安慰说;「如儿,那个小兔儿就让给兰玉玩吧?讷娘还要给你做一个更好看,更漂亮的玉兔玩具呢。」 小如玉虽然年岁还小,却是懵懂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此时,兰氏就站在旁边。对于女儿的蛮横行为和不良举动,她非但不欲制止,反而笑颜观赏,嘻嘻哈哈地变相鼓励。看到小如玉老实巴交,受到欺负却是不会反抗,于氏对待此事也作出忍耐和让步的时候,她竟然抿起薄削的红唇,嘴角勾起一种嘲讽的笑意,故意地怂恿孩子,含沙射影地气害对方说;「小孩子嘛!见到了喜欢的东西,就忍不住要伸手争夺。我们作为大人,就应当把孩子的精气神儿培养的充足一些,可不能让女儿胆小怕事,遇到事情畏缩退让。不然的话,等到孩子长大以后,遇到事情可是要吃亏的唉?」这个时候,看到老太太还在跟前,似乎感觉话语有些不很妥当。接着,她夹巴夹巴眼珠,便是阴阳怪气,油腔滑调地卖起乖来;「我们兰玉呀,就是聪明伶俐,脑瓜机灵,看现在的样子,长大以后的精神头可是够用喽。」 于氏乃是聪明贤惠之人,何尝不知道兰氏的险恶用心?只是,她目光长远,考虑细緻,遇到事情知道何屈何容,倒也避其锋芒,处之泰然。 小兰玉听得赞赏,精气神儿就更足了。玩具已经据为己有,她竟然肆无忌惮,毫无顾忌,拎着小白兔儿公然地玩耍起来。 两位儿媳以及两个孙女的截然不同表现,老太太一一地看在眼里、心里头像明镜一样。本想藉此机会教导兰玉几句,可是自知年事已高,管得了一时,岂能管得了一世?况且,孩子年岁还小,不谙事故,说浅了就像耳旁之风,说深了也听不懂,岂不是白白浪费口舌?老人家的话语在舌边打转,却是感到不合适宜,又勉强压抑地噎咽了回去。 小兰玉生性霸道,心眼蛮多。她把猎物抓在了手里,一直毫不放松。 看到对方没有反抗的迹象,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兰氏本来就居心不良,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的神色。随即,她仰着脸儿,便是顺手牵羊,领着女儿遛遛达达地走出了上房。 第36页 眼看着心爱的玩具被人家拿走,小如玉心里伤感、表情很不是滋味。于氏虽然心疼女儿,对待孩子却是有着自己的培养方式和教育理念。对于这类家庭小事,她宽宏大量,不愿意招惹是非、遇事斤斤计较。而是教育和引导孩子,从小就养成心胸豁达,自强自立的生活观念!并且,她身为母亲,自己做出榜样,就此心气平和地安抚和教导孩子;「如儿,那个玉兔玩具,就让给妹妹拿去玩吧。讷娘还要再给你做一个更可爱,更漂亮的白兔玩具。」 母亲常常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小如玉每每从中受到很大启发。随即,她的心态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也学会了容让别人,乖乖地点了点头。 瞅着兰氏母女的背影,老太太眉头紧皱,脸上已经有了愠色。她沉闷地冷静了片刻之后,则是从心底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满含一种懊悔的语气说;「磨玉匠人常说;玉不琢,不成器。这句格言就和教育孩子同为一理;选料适宜,雕琢得法,方能得以成器。否则,雕法不当,鼓弄成一桩废料、将来又有何用?」话到此处,她仿佛从中领悟出一种深刻的哲理,口气迂迴地接着说;「唉——这也难怪?贤妻与泼妇的意识观念不同,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以及处理事情的道德规范就是两道门子,孩子的表现层面也就截然不同了。」 老太太心里不悦,于氏只能宽慰地安抚几句。随即,她抱着女儿走出了上房。 (2) 回到东厢房里。于氏又拿出了绒布和剪刀,并且让女儿坐在旁边,以此作为契机,教育和引导孩子;自己怎样动手,精心地裁剪布料,怎样地运用和搭配辅料,怎样细緻巧妙地缝制一个崭新漂亮的白兔儿玩具? 小如玉坐在一旁,观摩赏视了母亲制作玉兔的全部过程。她亦是心灵手巧,能够虚心学习,帮助母亲搭配辅料和穿针引线……。 经过母女二人的一番努力,一个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更为崭新漂亮的玉兔儿玩具就缝制好了。 然而,兰氏和女儿抢来了玉兔玩具,回到西房之后,感到占得便宜,高兴的手舞足蹈。可是,小兰玉喜欢过小兔儿玩具一阵之后,就对它失去了新鲜之感。对待白白绒绒的兔儿玩具,她非但不加爱惜,反而拎着小兔儿野性地捶拉摔打,卷折撕扯。不一歇儿工夫,一个崭新漂亮的小白兔儿就被折磨的身形破绽,耳目全非。继而,这样一个漂亮的玉兔玩具,就被其视作了厌倦之物,看在眼里也感觉心里特别烦气。最后,将它扔掷一边,也嫌害眼,再跑上去重重地踹踏几脚,一个鲜活可爱的小白兔儿、就被糟蹋成了一堆废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1) 人老了,总是要考虑身后之事。郑家的两个女孩逐渐长大,秉性乃定,趁着自己尚未煳涂,郑老太想要尽快地落实与庄恩人家的那桩承诺。决定从两个孙女之中确定其一,成为庄郑两家的亲约人选。主意拿定,必须妥善地合家商议此事。 这一日早茶过后,全家人聚集在上房客厅。 老太太端坐在正位的椅子上,郑先瑞及两位夫人依次而坐。两个稚趣的孙女围绕在膝前玩耍,享受到家庭这份天伦之乐,是老人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趁着家人一一在场。首先,老太太用了商量的语气,郑重地提出建议;「先瑞,现在,咱们郑家的两个女孩已经不小了。以我看,庄郑两家的那桩联姻亲约也该兑现了。」 母亲一诺千斤,郑先瑞也没有必要再将此事拖延下去。他一本正经,毫不犹豫地回答;「讷娘,庄郑两家的这桩亲约,我们早晚都要兑现。既然母亲想要尽快地落实此事,那就早早地定下这门亲事也好,免得您老总是为这件事情多费心思。」 老太太对此早就心中有数,只是抿嘴一笑。接着,她指一指眼前玩耍的两个孙女,目光注视地瞅瞅两位儿媳,口气慢条斯理地试探;「既然想要切实落实此事,咱们今天合家坐在一起,就要必须地用心掂量掂量;郑家的这两个女孩,应当选择哪一个许配给庄家晚辈,才能够比较合适一些?」 郑先瑞好像很了解老人的内心想法,而且绝对地听从母亲意见。他干脆利落,爽快地表明态度;「讷娘,咱们郑家这两个女孩,您认为哪一个许配给庄家晚辈比较合适,就决定选择哪一个。只要母亲定准的事情,我们敬尊照办就是。」 其实,对待此事,老太太早有打算,为了赢得家人贊同,避免节外生枝,只是不愿意把内心的想法和意见事先透露出来。这个时候,她目光深邃,迅速在两位儿媳的脸上扫视一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咳,我这心里也在一直合计,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个孙女许配给庄家晚辈才算相当?心里掂量来,掂量去,还是拿不定主意?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必须开诚布公,要和两个孩子的讷娘一同商量,听一听孩子母亲的内心想法和意见?我们到底是应当选择哪一个女孩与庄家联姻,才能感觉更为合适一些?」 往常,在婆母和丈夫面前,兰氏最会卖弄口舌,生怕遇到事情自己吃亏。可是,对待此事,她嫌贫爱富,一向持有反对态度,心里正在算计和寻思;庄姓一家生活贫困,没有家业财产,经济过于寒酸,家庭条件太差了。自己好不容易从穷人的堆里爬扯出来,可不能再让女儿嫁到这样的穷苦人家去受活罪。于是,她的脸上泛出了一丝冷意,假装漫不经心,闭紧了薄唇不肯吱声。 第37页 于氏平日就沉静少言,谦和礼让。她坐在先瑞的身边,神色一如既往,非常淡定。并且,还要不时地前后照应女儿,也是一副不急于发表言论的样子。 老太太面色严峻,仿佛如同一尊雕刻地石像。她眯细了眼睛,目光聚神地打量着两位儿媳;看到二人默默地不欲吭声,便是提高嗓门,再一次地慢言试探;「对待庄郑两家的这桩联姻之事,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合家一起商议?你们两位孩子的讷娘,可是都要听好了;现在,要是论起庄家的经济境况,的确家底贫薄,实在不很富裕。可是,要论起庄恩人的品行家风,道德情操,可是仁义善良,忠厚传家哟。常言说得好;穷富不扎根,道德是根本。择婚论嫁,你们是注重家庭贫富,还是注重人格品性,自己的心里必须要为女儿好好地掂量掂量?对待这桩事情,咱们不论选择哪一个孙女作为庄郑两家的亲约人选,都要由你们两位孩子的母亲,当面来做出决定喽。」 一时间,两位夫人都缄口不语,毫无任何表示。郑先瑞作为男子大丈夫,则是态度明朗,内心有所取向,立刻郑重地训导说;「是呀,母亲现在的婚婚观念和选择方式,既很顾及家人意见,又很讲究道理和切合实际。庄姓家人祖风正派,品德高尚,确实是正正经经的好人家唷!古语有云;宁选高郎,不选高房。将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能够把女儿许配给庄姓这样忠厚的根本人家,就是为女儿的将来选择了一份福气。」 兰氏听到这里,撇了撇薄削的红唇,「嘻嘻」地短笑一声。随即,她仰起脖颈,眼皮朝上一翻,低声地嘟囔说;「老爷是真能为人家吹捧唉?就那庄姓一家子,都矬拉巴及,一个一个就像没长开的芥菜疙瘩。他家的晚辈,若是随了那种家族的矮根,长大以后还不也是矮巴拉及?要是以我看;庄家人既没有高房,也长不出什么高郎唉。」 此时,听来话不顺耳,老太太脸色一沉,面孔严厉地驳斥;「择亲选婿,不能单凭个头高矮,更不能嫌贫爱富,这可是择婚论嫁中的最大忌讳?」此时,她似笑非笑,目光坚定冷峻地凝射在兰氏的脸上,带着训斥的口气说;「小夫人,作为兰玉的讷娘,你可是说话必须算数呀?看起来,你是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应承这门亲事了。」 看到婆母面色严歷,神情不悦。兰氏心里狐疑,感到有点局促不安。继而,她的圆眼珠子滴熘一转,佯出一张矫情的笑脸,半开玩笑地改口奉劝;「讷娘,我也是在左右掂量,思忖和考虑这件事情,却是感觉认为;庄郑两家盟立的那份亲约,不就是当初口头说说,并没有立下什么凭证和字据嘛。事情撂下了这么多年,也许庄家那边,早就把这件事情忘记到脑后去了呢?此事,假若我们郑家不再提及,就全当是大风吹过,自消自灭、干脆拉倒得嘞。您老人家,何必还要为此认真理会,再去苦费心思呢?」 一提起往事,老太太就思绪万千,记忆追溯到了从前。她的脸色一时沉默下来,深邃的目光里,仿佛凝透出一种难以表达的心意,反倒似乎多了一份容忍和耐性。接着,她语重心长,情不自禁,又讲诉起往日的那段旧事;「咳,庄老太爷可是咱们郑家的大恩人唷。想当年,要不是这位恩人救了你阿玛一命,咱们郑家那里还会有今天的基业?你阿玛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多次去登门予以重谢!可是,庄老太爷人品忠厚,性格刚强,却都被人家婉言谢绝。你阿玛最看重的就是;庄恩人一家的道德品质,高尚的为人风格,才因此立下承诺;如果庄郑两家尚且有联姻的机缘,就一定要结为亲家,缔结百年之好,世世代代血脉相传。」话到此处,老人家神色庄重,不屑地瞥了兰氏一眼,语气认真地接着说;「现在,庄家晚辈的男孩已经七八岁了,我们郑家的女孩也有五周岁多了。有了这种结亲的机缘,我们势必要遵照你阿玛生前的承诺,履行这桩结亲的联姻誓约。如果背信弃义,不仅对不起逝去的家人,也将失去为人处事的一份道德信誉,我们郑家岂不要成为忘恩负义的罪人呶?」 老太太话音未落,郑先瑞就目光犀利,睥睨地斜瞪了兰氏一眼。他拧紧眉头,郑重地强调补充说;「现在,想要落实庄郑两家的这桩亲约,不仅是为了实现老人的遗愿,也是为女儿的将来,选择一个纯正优良的尚好人家。在当今社会,能够找到庄姓这样品德高尚的根本人家,可以说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兰氏若是不贊成兰玉的这桩婚事,错过了这次选择的机会,可别到时侯将来后悔唉。」 兰氏一贯嫌贫爱富,自以为是。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极其挑剔和不满地小声抢白;「我才不会后悔呢?就凭我们兰玉的模样,将来选择对象的机会可是太多了。我就是闭着眼睛给女儿选亲,也不会把女儿嫁给穷酸赖样的庄矮子家唉。」说到此处,她似乎感觉话语的分量不够充足,又撇了撇红唇、藉故地开脱说;「哎哟,按理来讲,要想落实咱们郑家两个孩子的亲约问题,也是应该姐妹由大到小,首先考虑如玉和庄家联姻、才算合情合理嘛。」 听到这里,老太太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惬意地抿嘴一笑,神态也似乎就此轻松了下来。她的脸色非常郑重,话语一字一板,口气严谨地接着说;「这样也好,既然西房小夫人放弃了兰玉的这桩联姻婚约,我们就要正式考虑;将大孙女郑如玉许配给庄家晚辈的婚约问题喽。」随即,她转过脸去,面容慈祥地和于氏搭话说;「夫人,我认为;还是将如玉许配给庄家晚辈比较合适,不知道夫人对待此事有何意见?若是心里有不同看法,不妨可以深入地思忖考虑,仔细地掂量掂量,或者再与先瑞充分地商议商议?」 第38页 兰氏为人不善,心术不正,天生就是一肚子坏水,明明是自己放弃的事情,却是不愿意成全别人。事至此时,瞧着婆母对待于氏亲昵的样子,她心生嫉妒,有些不满,似乎感觉在老太太和丈夫面前有些败阵和失落?她处心积虑,想要极力地阻挠事情的发展进程,一双眼睛圆瞪瞪地瞅着于氏,目光里掠过一抹阴暗的神色,使出惯用的伎俩,故意于谈笑间摇唇拨乱说;「哎哟,庄姓人家不仅生活贫寒,还都是一窝没模没样的小矮个子唉。等到如玉长大以后,倘若将来看不上对方,咱们可是要让自家的姑娘吃亏,跟着后悔一辈子哟?」 当时,于氏听在耳里,面容十分冷静沉着,宛然一笑地回覆说;「庄家人的身材个头,是相对矮了一些,家庭境况也确实不很富足。可是,要论家风人品,仁慈贤良,这可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家哟。」 兰氏自讨没趣,感觉闪了舌头。继而,她脸儿一扭,眸子里闪出一股冷嗖嗖的狡黠神色,慢然地讥笑道;「哎哟,看来姐姐倒是很愿意把女儿许配给这样百里挑一、矬了巴及的好人家唉。这样正好,既能兑现长辈立下的遗愿,又能使得老太太一时欢心。只是,将来女儿长大之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若是看不上女婿的小矮个子,可别到时候弃约毁婚、后悔来不及了?」 老太太看出了兰氏的险恶用心,面色掠过一抹惆怅的乌云,目光冷漠地朝其鄙视了一眼。此时,老人紧紧地皱起眉头,脑际里好像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内心平添了一丝忧患。接着,她长长地喘出了一口闷气,非常直白地教诲儿子说;「先瑞,将来——若是兰玉选择对象,可是要由着她们母女二人自己作主,任何人都不准参合意见。省得到了时候,若是她们感觉不对心思,就言而无信,弃婚毁约,遭到人家的愤恨而身背骂名,咱们郑家可是丢不起这份人呶?」 先瑞听罢,心头涌起了一份怅惘和迷茫。他眉宇紧蹙,默声无语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兰氏则扭过脸去,闭紧薄唇不说话了。 (2) 当晚,先瑞和于氏并依地坐在床上,又谈论起庄郑两家的婚约之事。 郑先瑞身为父亲,对待女儿的这桩婚约极为重视。夫人性情随和,宽厚忍让,不能为此再受委屈。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慢慢商谈;「夫人,我之所以同意如儿与庄家联姻,并不完全是为了兑现老人的承诺,而是认为庄家人祖风纯正,仁义忠厚,培育的后代一定不会有大的差错。再说,庄家晚辈的小润田,我曾经见过;这个男孩子长相不错,聪明勤奋,听说读书也好。我们如儿聪明乖巧,懿婉温顺,必须找一位胸怀宽阔,德才贤良的女婿才能般配。我相信,他们两个长大成婚之后,一定会珠联璧合,幸福美满的。」 于氏远见卓识,也是满心贊同。经过全面的仔细思考,内心只是存在一点小小的顾虑,便是直接坦率地说了出来;「先瑞,庄姓家人处世为人,家风品德,都是无可挑剔、令人十分赞扬和敬佩。不过,我也有一点点担心;倘若将来庄润田长的个头矮了,我们如儿能不能感觉心中不满意呢?」 郑先瑞思虑长远,畅想未来,禁不住地开怀一笑,拖了长长的话音儿说;「咳,处理事情要风物长宜,不能目光短浅。庄老太爷为了改变家族的矮根,还特意给凤山哥娶了一位高大的嫂夫人呢。如果庄家的小润田将来长的能像他娘,个头就不能矮喽。」说到此处,他收住笑容,面目显得深沉而庄重,嘴上绵绵地吁出一口长气,认真地强调说;「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倘若这位女婿将来就是个头矮点、又有何防?择女嫁夫,不能以个头高矮做为衡量标准,关键要考虑对方的人品道德、处世和为人?有了自己的亲身经歷和体验,使我越发深刻地认识到;一场婚姻,不仅影响了一对夫妇的生活质量,而且会涉及到家庭的整个利益,甚至要影响到下一代、或是几代人的素质品德修养。因此,所营造的生活氛围,潜在的道德观念和修养意识,也许要比我们预想的更为深远。」 于氏领会其中,相慰一笑,以情入理地接着话题说;「先瑞,我何尝不理解你的心意;庄家人日子过得不算富余,却是维善勤勉,和谐充实。我们如儿聪颖温顺,庄家的小润田又是德才兼备,勤奋好学。我相信——他们长大以后,将来的生活能够幸福满满、一定会蒸蒸日上的。这桩婚约,我们无可非议,岂有不成全之理?」 夫妻相濡以沫,是二人最珍贵的情韵所在。夫人贤惠善良,一向深明大义,先瑞亦是常怀感佩之情。心里高兴,他随即伸出手臂,将妻子爱抚地搂在胸前,亲昵地温存说;「惟有夫人,才能与我心灵共鸣。」 (3) 次日一早,郑先瑞偕同夫人来到上房。迈进屋门,站在老太太面前,二人和声告知;「讷娘,我们一致同意,愿意将女儿郑如玉许配与庄润田小侄儿。」 老太太坐在桌边,刚刚梳洗完毕,正在端着茶杯、品味茗香。听到圆满答覆,她的脸上含起一抹笑意,嘴唇即刻离开茶杯,惬意地清了下嗓音说;「好,好啊,庄郑两家的这桩亲事,能够徵得你们同意,一致贊成,我也就心里放心,感到非常踏实了。这桩亲约,先瑞要尽快地与庄家取得联繫,将事情办理的稳妥恰当一些。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了却一份心思,不用带着遗憾和愧疚去见你阿玛喽。」 第39页 郑先瑞办事周到细緻,而且慎重爽朗,无需推迟地接着说;「讷娘,今日,我将亲笔写好庄郑两家的这份联姻书信,明天早上就正式派人送往庄家。」 老太太满面笑容,一时若逢喜事。她的目光显得非常慈祥,注视地瞧在于氏的脸上,语重心长地安慰说;「如玉能够与庄家晚辈联姻,虽然是遵从长辈的意愿,将来长大之后,也必定是如儿的一份福气!不论男婚女嫁,首先就是考虑对方的人品修养,家庭风气如何,为人处事是否善良?等到将来,如玉与庄家晚辈成婚之后,就能够体会到我这个老太婆的良苦用心喽。」 随即,先瑞与夫人交目一笑,都心领神会,一致地点头认同。 此时,老太太眼皮一眨,好像蓦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她掐着指尖计算了一下,然后目光深沉而凝重,刻意地认真嘱咐;「再过几天,就是农历八月十八、庄老太爷的寿诞之日。如果能够让如玉为恩人敬书一幅贺寿词联,与先瑞的联姻书信一併送往庄家,就将为这桩联婚亲约——增添一份更为深层的内涵和诚意喽。」 当时,先瑞不由眼神一怔,面色迟疑地回问道;「讷娘,如儿年岁还小,写的字体不够成熟。倘若书写的字联拿不出手,岂不是让人家瞧了见笑?」 老太太面目含笑,啧口咋舌一笑,有些感慨地接着说;「先瑞,你身为父亲,整日只顾忙于生意,就连女儿书写的字迹,都没有时间阅览和品味呀?如儿虽说年龄还小,笔墨功夫确实显得有些稚嫩。但是,她写的字体丰满圆润,非常规范工整,早就能够拿得出手,见得大世面喽。」 于氏十分聪惠,领会到老人心意,立即点头回敬;「还是讷娘说的对;百善孝为先。若是让如玉书写一幅贺词敬送给庄老太爷,教育孩子自小就对恩人怀有一份孝敬之心,其中的涵义将会更加深远。」 老太太面带喜悦,语气慢然,说话更是有条有理;「古训说得好;孝道乃人道之始,百行之源。作为庄老太爷未来的孙媳,首先就要教育如儿怀有一份纯正的孝敬之心。将来之后,她能够全心全意地孝顺和敬重庄恩人一家,就是我们回报庄家人的最好方式了。」 于氏温柔委婉,谦和一笑,恭顺地回答;「讷娘,请您放心,我将措好贺词,让如儿工工整整地写出这幅祝寿贺词,以表达晚辈对待恩人的这份孝敬之心。」 这个时候,老太太眯遮着眼帘,好像心思特别沉重,就此联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凝神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则是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接着说;「岂今为止,我的心里已经有所醒悟;一位母亲的道德修养,品格高低,乃是教育子女的基础和根本。无有好母,焉能出得好子?心地不善,品德欠佳,怎么能够教育好子女?我的两个孙女,只有如儿才够得资格——成为庄恩人家的孙媳哟。」 郑先瑞深有亲身体验,更是心有感触,亦是隐隐地皱皱眉头,禁不住刻意地接过话茬说;「讷娘,您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一桩婚姻的趋向和选择,对于家庭的生活质量和道德观念,起到一些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以及对待教育子女的性质所在了?」 老太太心存忧虑,脸上露出一缕酸楚的神色。她的目光显得有些浑浊和淡然,好像怀有一丝内疚地瞅瞅儿子,带着十分懊悔的语气说;「先瑞,这几年,不论是教育孩子,还是为人处世,我已经从中吸取了教训、有了深刻的体会;一场婚姻的选择,不仅涉及到家庭的和睦幸福,凸显出生活的质量和气氛,在教育子女方面也体现的尤为明显,大有优劣之分,将来也一定会给子孙后代造成深远的影响唉。」此时,她仿佛带着满腹的忧愁和怅惘,眼睛里有了星点湿润,郁闷地长嘆一声,并且话语郑重,推心置腹地接着说;「就说兰玉的讷娘,自身品行不正,说不定将来会把兰玉教育出什么模样和德性呢?她还嫌弃庄家贫穷,倘且当真要让兰玉和庄家定下亲约,将来还不得坑苦了庄恩人一家?对于兰玉将来的婚事,只许由着兰氏母女自己选择决定,不论选择什么样的女婿,家庭的背景好坏如何?你都千万不要多管此事。若是兰玉将来找了婆家,只要不给郑家的祖宗丢人现眼,咱们就要跪在宗祠堂前烧高香了。」 郑先瑞听得教诲,内心泛起一阵酸酸的苦涩,默默不语地点头答应。 (4) 东厢书房里,美慈准备好纸张笔墨。于氏已经为庄老太爷措好了祝寿贺词,便是当即口授给女儿。小如玉端坐在小书桌面前,郑重地执起毛笔,饱了墨汁,将祝寿的贺词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工工整整地书写出来; 子孙受德之佑 寿考与福相迎 此时,郑先瑞亦写好了联姻的亲约书信,来到了女儿跟前。看到小如玉书写的祝寿贺词,字体丰满圆润,笔划规范工整,大大地超出了预想效果。他心里高兴,忍不住啧口地夸赞一番。 接着,于氏准备了二尺见方的一块红色丝绸,将之先瑞的亲笔联姻书信,还有女儿敬书给庄老太爷的贺寿对联,一起郑重地包裹好了。 郑先瑞立即派人前往河东,去送到庄老太爷家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1) 城东沟的虎岭村,是一块山势低缓,丘陵起伏,土质比较肥沃的地方。 第40页 庄凤山的农家宅院,座落在清幽宁静的山水之间。房后的山坡,是一片树植茂密的养殖桑场,周围是自家耕种的二亩农田。一条从后山涧出的小溪,潺潺湲湲地绕过庭院,清澈蜿蜒地流向远方……。 太阳高照,微风拂面,正值天高气爽的秋收季节。田地里苞谷丰硕,菜青果红,一片沉甸甸的庄稼成熟在即。 小院的围墙里面,有着新披的五间茅草房屋,坐北朝南有三间正房,东面有两间厢房。正房的山墙边上,有一间石砌的草披棚子,棚子里面放置着一些农耕用具。厢房的山墙边上,是一垛整整齐齐、用来取暖煮饭的柴草。院子西边的墙角处,有一个大约三米见方的猪圈,猪圈的旁边还有鸡圈和鸭圏,圈舍里面鸡鸭成群,猪欢鹅叫。上午的时候,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农家小院,到处都是明亮整洁,生气勃勃的宜人景致。 上房的三间房屋,左面是家中的厅堂,右面是庄老太爷与老太太的寝室。寝室的房间里面,设施比较简朴,收拾的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厅堂这一间屋子,中间放有一张烟褐色的方形桌子和几把坐椅。庄姓家人的祖上,就是有名的忠厚世家,庄魁义老太爷教子有方,一直把家传的祖训,规范工整地书写在正墙的楹联上; 做人以德为本 处事维善是根 庄凤山一家三世同堂,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子及二女一子。一家人生活勤勉俭约,善良厚道,乐于助人。生活上虽然不很富余,却是和谐愉快,非常充实。 这天半晌,家里的人都聚集在上房厅堂。 庄魁义老太爷年奔七旬,面庞方正红润,疏眉额广,双目炯炯有神,鬚髮已经有些斑白,身体显得十分硬朗。他个头不高,形态不胖不瘦,身穿一身玄青色褪旧的粗布汉装,腰板挺直地坐在桌子旁边,手上拿着书本,正在陪同孙子小润田温习功课。 小润田年方八岁,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他长的脸庞方正,眉清目秀,高高的鼻樑,眼睛不大不小,脑顶上留有一撮木梳背儿形状的童发,样子天真无邪,聪明活泼,是一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孩子。此时,小润田身穿一身兰布衣裤,坐在桌子跟前,有爷爷在一边督促辅导,已经开始学文识字,背诵诗词,能够提笔练习写字了。 此时,庄凤山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红色包裹,从院子外面走进门来。他把包裹放在桌子上面,微笑着对父亲说;「爹,这个包裹里面,是方才郑先瑞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要求务必交给恩人庄老太爷。」 瞧见了红色包裹,就令人感觉有了喜事。随即,老太爷亲自解开包皮,将里面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递在儿子面前说;「快将书信内容念给家人听听。」 庄凤山接过书信,拆开了信封,并且展开信纸,清了清嗓音阅读道; 「庄老太爷,老太太及凤山兄嫂; 承蒙庄公大恩,郑先瑞一家不胜感激。为了实现先父留下的遗愿,现由家母与晚辈做主,诚愿将先瑞与原配妻子于氏所生之女;郑如玉。指婚与庄家小侄儿庄润田。 当下,小女郑如玉年满五岁,虽然才貌未熟,却很乖巧懂事。知晓庄老太爷寿诞之日将近,小女由其母措辞,敬书一幅贺寿词联,与先瑞的亲笔婚约书信一同寄去。并谨以孙媳的辈份,略表对待亲家尊长的一份孝敬之心。 此封书信,既可立为;女儿郑如玉和侄儿庄润田的联姻订婚之证。并竭诚希望花金成对,文定成通,缔结百年之好。等待日后,庄润田与郑如玉长大成人,尚且由亲家选定吉日,遇期履行婚聘。 家母鲁氏特嘱代笔致意 晚辈郑先瑞在此叩首 夫人于氏及小女郑如玉均此请安 并祈祝恩人一家,平安幸福,万事顺意! 同治八年几月几日 郑先瑞亲笔信订」 庄老太爷文化不多,一贯性格开朗,心胸豁达。听过了书信内容,老人家手上捋着胸前的一蓬花白鬍鬚,露出满面的喜悦神色,目光慈祥地赞嘆道;「郑先瑞秉承父亲遗愿,不嫌弃咱们庄家人的布衣生活,愿意将元配夫人所生的大小姐许配给孙儿润田,这份心意至诚至恳,至善至美,着实令人感动和敬佩。」话到此处,他似乎感觉内心有些困顿,不由地联想到;郑先瑞出身于满族世家,家庭基业夯实,条件非常优越。可是,自家的生活状况比较贫困,经济条件差距太大,恐怕将来委屈了郑家小姐?他心地淳厚,冷静地思忖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则是面色庄重,语重心长地感嘆说;「庄郑两家的这门亲事,我们真是百般信赖,无可挑剔。只是郑家小姐出身高贵,仿佛就是金枝玉叶,将来娶进庄家寒门之后,担心会亏待了人家小姐。」 老太婆李氏,也是年过六旬。她身材矮小,两鬓霜白,面庞上宽下窄,慈眉善目,一辈子未与家人及乡亲乡邻红一红脸儿。她穿着一身素蓝色的粗纹衣裤,盘腿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正在一针一线地缝补衣裳。听得来信内容,感到孙子有了喜事,老人家的心里特别高兴。瞧见老头子拿不定主意,还在一时犹豫,并且想要推迟?她便停下手上的活计,和颜悦色地接过话茬说;「老爷子,郑家对待晚辈的这桩婚约,态度明朗,非常诚恳,我们怎么能够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辜负人家的一片真心呢。」 第41页 当时,小润田年龄还小,对于这桩婚约之事、只是懵懵懂懂。他诚实正直,特别喜欢刨根问底,随即腆起脸儿,嘟嘟着小嘴儿,颇有兴趣地对着爷爷怏叽;「爷爷,爷爷,郑家叔叔信上说的贺寿词联,怎么没有拿出来让我阅读一下呀?我很想瞧一瞧——郑家小姐书写的贺寿词联呢?」 瞅瞅孙子纯稚可爱的样子,老太爷高兴地把他搂在跟前,便是指着红包,乐呵呵地催促儿子说;「凤山,快把郑家小姐书写的贺寿词联拿出来,展开来让孙儿润田瞧瞧?」 接着,庄凤山回手就从包裹里面,拿出一幅摺叠整齐的红幅字联,展现在家人面前。小润田聪明伶俐,敏而好学,瞧着词联,无需引导,立即开口朗诵; 子孙受德之佑 寿考与福相迎 庄老太爷听了祝寿贺词,仔细地品嚼着词韵和涵义,心里感觉暖洋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说;「这幅贺寿祝词,字句简练,寓意却是十分深远,不仅蕴涵着一种纯真挚诚的友谊,也凝聚着郑家人的一片深切情怀。相识多年,岁月漫漫,有很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渐渐淡忘。然而,郑家人却是没有嫌贫爱富,一直信守诺言,此举确实;精神可嘉,难能可贵哟。」接着,老人家从椅位上站起身子,眯觑着老眼,仔细的端详着词联上的字迹、连声地啧口夸赞;「郑家的大小姐,现今时年五岁,笔墨字迹就书写的如此方正规整、丰满圆润。有云;字品有如人品,词句乃为心声。由此看来,这位郑家大小姐的人品才华——将来是不能错喽。」 老太婆为人古道热肠,更是慈爱有加,对待此事满心贊同!此时,她高兴得好像忘记了年龄,目光明亮闪烁,神色充沛地抿嘴一笑说;「郑先瑞的媳妇贤淑端庄,知书达礼。由她教育出来的女儿,五岁就能写出这么好的佳句,一定是个温柔善良、招人喜爱的孩子。我们孙儿润田也是勤奋好学,品行不错嘛!尚且成就了这桩婚约,将来这对小夫妻,一定能够双方般配、和谐美满的。」 庄凤山的妻子孔氏,长的面庞圆润,眉目端庄大方,身材稍显清瘦一些,个头比较高大,年龄也有三十多岁。她性格温和,非常勤劳厚道,身穿紫茄色一身布衣,梳妆朴素地坐在婆母身旁,手上在穿针引线、不紧不慢地纳着鞋底。此时,她亦是满心欢喜,希望能够促成小润田的这桩婚约,未言先笑地插上一句;「娘,看您说的,郑家对待咱们庄家这么好,一准是挑选家中最好的闺女许配给润田喽。」随即,她把目光转向了老太爷,语气恭顺谦和、又很恳切地请求说;「父亲若是能够答应庄郑两家的这桩亲约,那可是感情再好不过了。」 这个时候,庄凤山面含笑意,心里也特别高兴,禁不住地朝父亲探问;「爹,郑家的这位大小姐,看起来聪明伶俐,人品不错,咱们全家对待此事都是一致贊成。现在,庄郑两家的这桩联姻婚约大事、就要由您老来做出决定了?」 老太爷非常疼爱孙子,目光怜爱地瞅着润田,心里一直在默默掂量;小孙子人小志大,品行相当不错。将来长大以后,与郑家小姐的人品才学、也不会相差多少?老人家一辈子气度豪爽,自强自立,不是那种攀求富贵之人。可是,孙儿润田遇到这样美好般配的一桩姻缘,自己怎么能够轻意地捨得放弃了呢?他全面慎重地思考之后,还是坚定了信心,爽朗地答应下来,郑重认真地决定说;「郑家的大小姐乖巧懂事,很有才学,我的孙儿亦是智力过人,活泼可爱。这样一对品学相当,十分般配的金童玉女,可以说是;天赐良缘,婚姻佳配。这样一桩美满幸福的婚约,我们哪里还会有不支持,不成全的道理呢?这桩亲约喜事,我们不必推迟,要给郑家回復准信。明天,我就到地里採摘一些新鲜的瓜果,作为纳亲的彩礼送往郑家,以此正式确定;孙儿润田与郑家大小姐的这桩婚约。」事情已经确定下来,老太爷立即就把孙子拉近跟前,亲昵地摸着孩子的小脸蛋儿、谆谆地教导勉励说;「孙儿,一定要好好学习,用功读书,将来才能与郑家大小姐品学般配,相得益彰哟。」 小润田勤奋好学,非常机灵。经爷爷这么一说,对待郑家小姐的字体和文词、越发产生了极大兴致。当时,他欢欣鼓舞,趣然一笑,伸手捋一捋爷爷的鬍鬚,仿佛怀有足够的底气、清脆认真地回答;「爷爷,我要好好学习,用功读书,将来一定要和郑家大小姐比试学识和笔墨呢。」 这个时候,小润田的两个姐姐,润雨和润苗——也从房间里面走了过来。姐妹二人的年龄,都在十岁上下,也是温顺开朗,乖巧懂事。听见弟弟的纯稚语言,两个姐姐立即欢笑起来,她们走近跟前,爱抚地指一指润田的小脸蛋儿,风趣十足地逗着乐儿说;「弟弟小小年龄,就急着定亲事,找媳妇喽!还要娶个知书达理,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呢。」 其实,对于幼时缔结的娃娃婚约,小润田当时还是朦朦胧胧,有些不懂?但是,自此以后,也就是源于拉开这桩婚约的帷幕开始,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就对郑家大小姐的品学识才,文笔字迹,产生了一种由衷的钦佩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小润田学习刻苦,发奋读书,蕴积心底的这份愫情也在逐年递增,这便就是故事的后话了。 第42页 (2) 翌日清早,庄老太爷提着篮子,迎着初升的太阳,来到自家的农田菜园里。 秋天的晨露,洒落在田地里的植物叶片和果实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晶莹灿烂的一颗颗珍珠,闪烁着缤纷的光点。首先,老人在瓜田地里,摘下了几个水灵灵的大大冬瓜。在根状果实的田地里,挖掘出一些花生和薯类。随即,再到房后的果树上採摘一些桃子、苹果、葡萄、李子和杏子等新鲜的水果。 老人家把採摘的这些蔬菜和瓜果,装满了两大箩筐。接着,又从家里面拿出一些糖果点缀在上面。然后,套上一辆马拉的小车,将之两大筐瓜果蔬菜放置到马车上面。为此,他特地请来住在邻近的堂侄庄凤林,说明了庄郑两家的联姻亲事。并且,让堂侄带上儿子庄凤山的亲笔定亲书信,以其两大筐的新鲜蔬菜和瓜果作为纳亲彩礼,派去赶着马车前往城里,将这份定亲的彩礼送到郑家……。 半晌的时候,郑老太和两位儿媳,正坐在客厅里品茶聊天。此时,孙头来到上房,敲门告知;「老夫人,河东庄风山家,派人送来书信和定亲彩礼,来人等侯在门外。」 听到喜讯,老太太心里喜兴,脸上漾开了满面笑容,立刻吩咐指示;「快把客人请进上房。」 孙头走出屋子,来到大门外面。帮助庄凤林卸下小车上的礼物,又将两大筐蔬菜瓜果抬进了院子里面。然后,引领着客人走向上房。 这个时候,郑老太及夫人,都满腔热忱地迎了出来。随即,将庄凤林请进屋子,让座在上位,夫人又亲自斟上好茶,敬重地放在客人面前。 庄凤林年近四十,个头不高,黑黝黝的脸庞,鼻子挺直,一双眼睛亮亮晶晶,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裳。他性情敦厚,言语朴实简洁,不很会客套。见到主人,他面目含笑,样子显得有点拘谨,随即从怀兜里面掏出来一封书信,郑重认真地递上跟前说;「郑老太及夫人,晚辈庄润田与郑如玉缔结联姻的亲约之事,庄老太爷及其全家人,对待此事都是满口答应,万分高兴和贊成。为此,特地派我前来送上庄凤山亲笔的定亲书信,并且送来两篮新鲜的蔬菜和瓜果,作为这桩联姻婚约的定亲彩礼,请亲家笑纳。」 老太太接过书信,笑呵呵地递给于氏,悦声吩咐;「夫人,快启开信封,把书信的内容念来听听。」 随即,于氏接过书信,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书信、展开之后敬重念诵; 「郑老太、先瑞贤弟及家中眷属; 惠书于前日收到,知悉来信内容,切感盛意、全家由衷快慰。贤弟谦以至诚,不嫌庄家生活贫寒,诚愿将女儿郑如玉指婚于小儿庄润田,实属;天赐良缘,难能可贵。我们合家承蒙厚义,纳採为喜,诚然接受这桩联姻亲约。并且,愿意以此婚姻纽带,成就姻缘佳配,血脉世代相传! 此封联姻亲笔书信,既可确定为庄郑两家的亲约之证;婚姻成通,文定吉祥。诚挚希望;小儿庄润田与令爱郑如玉缔结婚约,百年好合。 现将瓜果两端,喜糖几品做为纳采薄礼。以奉申;天配良缘,瓜瓞绵延之喜。 家父家母嘱代笔问安 庄凤山在此鞠躬 夫人小儿均此请安 喜敬郑老太健康长寿,先瑞仁弟百事顺意,合家安康。 同治八年几月几日立约」 庄郑两家的亲约喜事大告成功。郑老太夙愿以偿,目光神采焕发,就像大风吹开了云雾,心境豁然开朗,脸上的皱纹都洋溢着欢快的笑意。当庄凤林起身告别,走出郑家的时候,老太太及夫人一直将客人送出了大宅门外。 (3) 送走了客人,转身回到院子里。瞧见庄家送来的两大筐蔬菜和瓜果,不仅新鲜水灵,而且样数多多,满满当当,盛满了喜庆和祥和之意。老太太微眯着眼睛,心里的喜悦有些按耐不住,笑迎着脸儿、立即对于氏吩咐说;「夫人,庄家送来的这些纳采的蔬菜和瓜果,都是象徵福禄祥和,家族人丁兴旺,瓜瓞绵延,世代相传,最最俱有欢欣和喜庆之意。要将这些欢乐喜庆的纳亲彩礼,样样数数地送给大家分享一些。让院子里的人,上上下下都跟着尝尝新鲜,也是为了郑家大小姐和庄家晚辈的这桩婚约喜事表示庆贺庆贺。」 于氏便是笑口答应,心里感到十分慰藉。随即,她叫来美慈,把篮子里面的蔬菜和瓜果,一样一样地分捡出来,将一些蔬菜和瓜薯之类送到了厨房。然后,再拿出几个果盘,把水果分装开来,以此孝敬给老太太,或是打点给家人上下。 此时,兰氏看到这桩喜事告成,则是心存嫉妒,冷眼观之。瞧着老太太回了上房,已经不在跟前,她心怀诡异,圆凸凸的眼珠骨碌骨碌直转,又犯了挑拨离间、摇唇拨乱的习惯和恶癖。继而,她走近于氏跟前,指着两筐瓜果,无事生非地挑唆道;「咋咋咋,庄家送来这些纳亲的蔬菜和瓜果,看上去是一大堆的东西,可就是不值几文铜板唉。若是为了报答恩人,那也是上辈子欠下的人情,就不该叫咱们的女儿去替上辈子还债呀?再说了,庄姓人家生活贫穷,条件和处境都挺寒酸。咱们郑家大小姐可有模有样,又有才华,将来又不是找不到婆家,图什么非得要和庄矮子那样的寒酸人家联姻结亲呢?这件事情,要是搁在我的身上,干脆就把这一堆不值钱的东西退送回去,这不是明摆着小瞧咱们、抓唬咱们不识数吗?」 第43页 于氏与兰氏二人,自身的道德观念不同,思想境界大有差异?对于兰氏的冷言冷语,以及卑鄙的手段和做法,于氏听而不闻,根本就不欲理会。对于女儿的这桩亲事选择,夫人有着自己的处事道理和思想观念,自己之所以为女儿选择庄姓这样的忠厚人家,她感到心里踏实,非常满意。当时,为了堵住对方的嘴巴,她将盛装的一盘水果,默默地递在兰氏面前,并且摆手示意;让其拿着水果,赶紧地回到房里尝个新鲜,以免站在这儿遭人烦气。 真是;小人之心,难度君子之腹。兰氏被闪了一脸苞米面子,感觉自讨没趣。当时,她接过一盘水果,瘪了瘪薄削的红唇,眸子里闪出一种诡讹神色,自以为是地猜忌对方说;「哼,姐姐的心思我十分清楚,就是为了讨得老太太一时高兴,就暂时地应下了这门联姻亲约?等到女儿成婚论嫁的时候,要是想反悔弃约、也是来得及呀。」 知道兰氏搬弄是非,于氏只是默默淡然一笑。接着,她和美慈端着水果,先去送往上房。然后,再将水果分配出来,诸个地送给家中各位下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1) 温厨师的烹饪技术,水平高超,配料独家掌握。美味羊汤馆的生意,很快就在财神庙西路的街口上红火起来。 兰姓原本一个贫穷人家,财银忽如涓涓流水源源而来,不知该引起一家人何等的喜悦与珍惜呢。然而,兰得财品行不端,道德素养十分低下,满肚子都是邪魔鬼道。眼看着钱财越挣越多,他就头脑发热,乐得心里发狂,倒是有些坐不住龙宵殿了。 这天半晌,天气酷暑闷热,火辣辣的太阳直射街口。兰得财酒足饭饱以后,闲劲难忍,色心蠢蠢欲动,已经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有些按耐不住了。他走近柜檯里面,随手就从钱匣子里拿出来几吊铜钱,装进上衣的口袋里。然后,他转身就迈出店门,脚步飞快地朝后面的街道绕了过去……。 店铺后街的道路西侧,老远就可望见,一块招牌醒目的[怡春楼]窑馆。窑子馆的大门面向朝南,日夜敞开。窑院里面,有一座二层的小楼,院子门口,有一间普通的平房。整个楼房的上上下下,分隔成为十几个房间,每个窑姐儿都有自己的一间包房。 来到窑院门前,兰得财狂妄不羁,直接就迈进大门。此时,窑楼内的鸨婆,仰着胖胖的大脸,从里面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见有来客,她亮开尖声的嗓门,满面热情地招唿;「贵客到。」 由于时常来到附近转悠。兰得财对于此处的周围坏境,以及窑楼里面的鸨婆等人,都是有些脸熟了。这位鸨婆五十多岁,个头不矮,身体特别肥胖,身穿一件紫红色的绣花紧身旗袍,衣服紧紧地勒裹着肉体,将其形体的凸凹部分勾勒的十分明显。她的脑后盘着髮髻,头上的饰物闪闪发亮,浑身打扮的花枝招展,走起路来样子有些笨重,就像一头肥壮的勐牛,而且极为夺人目光,非常地能够吸引住眼球。兰得财瞧上去一眼,就痴愣地两眼发直,随即迎上跟前、开口大加赞赏;「这一座怡春楼里,就连你这位老妈子,也是如此膘肥色美呀?」 老鸨子见到生客,扬起磨盘的大脸一笑,话音里透出一股勾魂挑逗的气味,慢慢悠悠地煽情说;「哎哟,瞧您这位大爷,真是出口就会夸人。来到我们这儿,姐儿们个个都是青春貌美,水灵漂亮。只要您带足银两,不论膘肥色美,还是纤瘦俊秀,您可以任意挑选,随心所好?」 兰得财逞性妄为,拍了拍衣兜,露出一种蛮横的色相,嬉皮笑脸地调侃道;「嘿嘿,我就知道这个窑楼里面的姐儿挺多,所以,才拿出钱来,到这里消遣娱乐来了。」 「哎哟,听到这位大爷话一出口,就知道是位讲究排场的人唷。」随即,老鸨子腆着一张圆滚肥胖的大脸,抿着厚厚的红唇询问;「请问,您这位大爷的尊姓大名是——?」 兰得财情绪十足,精神亢奋,随手朝前街指了一下,飘然地报上大名说;「哦,我姓兰,名字叫;兰得财。是美味羊汤馆的老闆。」 「喔,原来您就是——前街美味羊汤馆的兰老爷呀?怪不得我刚一打眼,就感觉面相挺熟嘛。」老鸨子嘴上吹捧,随即便引领客人,来到院子前面的平房门口。迈进了屋子门槛,房间的地方不大。有位当差的人,坐在里面的一张方桌跟前,老鸨子朝其吩咐道;「棍子,快把花名册拿过来,请这位新来的兰老爷点选花名。」 这位棍子个头不矮,身体稍瘦,面色阴冷,长的尖嘴猴腮。他穿着一身黑色服装,站起身来,立即就把桌子上的一本花名册递了过来。 老鸨子接了名册,随手递在客人面前,眉眼含笑地说;「兰老爷,今天您来的真是时候,正巧赶上楼子里的姐儿齐全。只要能够慷慨解囊,这个花名册上的姐儿,您就可以任意挑选喽?」 兰得财接过名册,顺手翻开册本的头一页,指着上面的头款花名说;「我就选择这个。」 这时,老鸨子脸上的笑容一收,眸子里隐露出一丝狡黠,故意吊起了对方的胃口说;「哎哟,您这位兰爷——可是真有眼力。我这楼子里的姐儿,就顶数这位佳丽姑娘最为俊俏迷人,是上等的头牌。平日,她难得一回空闲,接待客人必须要事先预约、还要等待老长的时间排不上号呢?今天,赶巧佳丽姑娘没有预约别人,只要兰老爷交足银两,就可以与她见上一面。」 第44页 兰得财心里得意极了,乐得屁颠屁颠。他立即从身上拿出所带的几吊铜钱,跨步地迈上前去,干脆就把钱串子放到了桌子上,眼珠子有些发红,急切地催促说;「老妈子,我把这次身上带来的铜钱全都交给您了,赶快带我去会会这位佳丽姑娘吧。」 老鸨子瞥斜着眼珠,瞅一瞅桌子上的铜钱,目光由重视渐渐地归于轻鄙。随即,她数了一数钱吊,脸色立刻有些黯淡下来,语言讥诮地回敬道;「哟——兰爷,就凭您这位堂堂的美味汤馆老闆,来到这儿消费竟然不带银子,倒是带来几串铜钱应付充数呀。要想会见我们头牌的佳丽姑娘,没有足够的十两银子,您就是连面儿也甭想见着唉。」 兰得财色心急切,有点儿口舌打结,赶紧地抢话辩白;「咳,我今天——就带来这么几串铜钱,若是数额不够,其余的欠帐您先记着。等我下次再来,一遭给你补齐——不就得了?」 老鸨子撇着厚厚的红唇,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毫不客气地说;「嘿,在我们这儿办事,歷来就没有欠帐的规矩。姐儿们都是凭姿论价,一事一码。没有带足银两,就别想挑三捡四,选择价格贵的?您就是少拿出一个子儿,也甭想和佳丽姑娘见面唉。」话音未落,她故意地扭了扭身子,做出一副即若离开的姿态和样子。 这个时候,兰得财已经色魔上身,腿脚有些挪不动步了。他赶紧地伸手拦住对方,凸瞪着眼珠子,赖赖唧唧地讨价还价;「哎——你说你说,我这次就带来这么几吊铜钱。若是不让挑拣,您能给我引见那一位姑娘?」 老鸨子办事诡讹,脑筋特别灵活。随即,她收起桌子上的钱吊,故作慢然地安排说;「咳——兰爷的心里,应该非常明白;人有高低之分,货有价钱差异,一分价钱一分货嘛。您若是不挑不捡,早说这话不就得了?」接着,她开颜一笑,亮出尖嗓吩咐;「棍子,通知芳草接客。」 棍子听得嘱咐,立即走到门外,仰头朝二楼的一间包房喊道;「芳草,下楼接客。」 包房里面听到喊声,清脆地应了一嗓。随即,这位姐儿开了房门,迎着灼热的日阳,顺着小楼的阶梯,缓然慢步地走下楼来……。 这位芳草姐儿,浑身浓装粉黛,头鬓的银色发卡在日光之下灿灿闪耀。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紧身宽袖旗装,前胸挺立,乳房高耸,雪白的两只胳膊半裸在外。走起路来,两个乳房翘翘颤颤,宽大的胯骨扭扭摆摆,下坠的屁股就像长在了腿肚子部位。 因为头一次来逛窑子,兰得财的情绪不免有些激动。他眼珠子凸瞪得熘圆,不由地顺口询问一句;「老妈子,您就安排我会见这位姑娘?」 老鸨子转过胖胖的大脸,朝其轻蔑地瞥了一眼、低了声音回復;「就凭您那几吊铜钱,还想挑拣?能够给你请出这位姐儿就算不错了。」 兰得财目光聚神地盯着姐儿,哪里还顾得挑拣?他色心急切,迷瞪瞪地回敬说;「这位芳草姐儿不错,不错。等我下次带足了银子,再来会见价格最贵的佳丽姑娘。」 老鸨子喷口一笑,腆着大脸蛋子,铆劲地加以鼓励;「兰老爷,您是真够爷们,挺讲究排场耶。以后,就常到我们怡春楼这儿娱乐消遣,保证你逍遥自在,天天都是快乐的日子。」这个时侯,双方已经走近跟前,老鸨子给予介绍和嘱咐说;「芳草,好好地伺侯这位美味羊汤馆的兰老爷。」 芳草姐儿长着倭瓜脸形,厚厚的眼泡。随即,她似笑似嗔,抛来一个秋波勾人的媚眼,吟声浪气地叫一声;「兰爷。」 兰得财目露邪念,咧嘴呲牙一笑,口腔里喷出了一股浓浓的酒气。随即,他拉过芳草的一只手腕,赖赖呲呲地摸搓着说;「嘿嘿,今天就是你喽。」 酒气熏人,芳草赶紧故作地扭过脸儿,用手搧乎搧乎鼻子。然后,她才挽起客人的胳膊,两个人拥拥搡搡、搂搂抱抱地走上二楼……。 (2) 这一年入冬之后,郑老太的身体倍感不适,体质日渐下降。连日来,她精神萎靡,茶饭不思,食慾越来越差。郑先瑞孝敬母亲,对此焦急万分,日夜地守护床前,惟恐别人稍有疏忽、照顾不周。 经过一段时间的诊断治疗,老太太的病情仍然不见好转,身体衰弱,茶饭难咽,并且对于药物也引起了排斥反应。每一次,郎中开来汤方药剂,都是于氏亲自精心煎制,端在婆母跟前、亲手餵到老人嘴里。可是,因为胃肠疾病严重,食物难以下咽,到了嗓子眼就被全部地呕吐出来,丝毫起不到药理效果和治疗作用。 为期时间不长,老太太就被病魔折腾的体力不支,形容枯藁,面孔皱皱巴巴,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在生命垂危之际,老人家仍然惦记家族传宗接代,香火延续的家庭大事?最后,到了油尽灯枯,临终的弥留时刻,老人目光浑浊,瞪着一双灰暗失神的眼睛,诎动着干瘪瘪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对先瑞和于氏叮咛嘱咐;「春花——不很识字,却是——心地善良,品德不错。夫人的身体不好,郑家还缺少男丁。我离世以后,要将春花留在家中,给先瑞——做三房夫人。」 当时,于氏心里特别悲伤,眼睛里流着心酸的泪水。她拉着婆母骨瘦如柴的手腕,郑重地点头承诺;「讷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孝遵您的意愿,要为先瑞和春花,操办好这桩婚事。」 第45页 老太太有气无力地交代完后事,已经气喘微弱,脸色就像一张惨白的烧纸。随即,便是慢慢地阖上眼睛,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息。 看到老太太神魂归西,断了气脉,屋子里骤然地放出一阵悲哀的痛哭声。 凄冷的冬夜,院子里支起了庄严肃穆的祭祀棂堂。黑纱垂吊,白色的灯笼,在寒风之中摇摇曳曳。祭祀的棂堂前面,一张方桌上摆满了供品。棂堂两侧,垂挂一幅正楷书写的輓联,字里行间——都凝聚着乡里街邻对待逝者的一片哀思; 美德传诸乡里 遗训常昭子孙 按照当地的风俗,老人的遗体要在家里停置七天。期间,请来一些僧人,盘坐在棂堂前面,虔诚地冥音诵经,祈祷逝者的灵魂驾鹤归西。 郑先瑞及其家人上下,都是穿着素白色的一身孝服,跪拜在老人的祭奠棂前;叩头,烧纸、进香、等等,履行一系列的阴殡大礼。护送阴魂的喇叭唢吶声,幽婉悽厉,悲亢苍凉,夹杂着人们一阵阵悲哀的痛哭声,感动了古镇十里街巷。 郑老太出殡这天,夜间下过了一场大雪,白色装点了整个大地。北风长啸,裹夹着雪雾漫天飞舞,天空迷迷濛蒙,甚至连空气都仿佛凝成了白色。 长长的仪殡送葬队伍,顶着唿啸的北风,一路朝古镇的西北方向、郑家的祖坟茔地走去……。 郑先瑞一路打着灵幡,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接着,就是老太太的殡葬棂柩,以及人们抬着纸扎的车、马、牛、羊等一切阴需之物。后面,都是家属亲戚,街坊邻居,还有沾亲带故者一路随列送行。他们冒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踏着厚厚的冰雪,拉开的仪殡队伍足有二里多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1) 兰得财整日在妓院里嫖赌鬼混,胡作非为。为期挥霍时间不长,羊汤馆的买卖就失去了收支平衡。 兰小鬼身为父亲,对于儿子的恶劣行为,非但不欲劝阻和管教,反倒变相支持、步步纵容。而且,为了挽回和弥补经济上的这份损失,这位老子心术不正,竟然在生意上施展狡诈矇骗的伎俩,搞起了歪门邪道,则是想从顾客的身上找回来那份收入的落差。 为了维持日常开销,兰小鬼对待顾客投机取巧,营私舞弊;每次给客人打酒,他表面上满脸堆笑,一双眼睛总是带着讨好顾客的神情,却是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侯,手上就把盛酒的提斗稍微倾斜一些,以此短斤少两,分分剋扣。隐避之处,他惟利是图,暗施伎俩,舀来一些白水灌入酒罈,以此掺假出售。在办置货物的时候,他见利忘义,做起了手脚,购买的都是低价劣质的食品原料,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甚至经常採购一些低档廉价的杂质肉类,掺杂或替代羊肉卖给顾客。 美味羊汤馆里,食物的质量在不断下降。羊汤的口味降低下来,顾客吃在嘴里不是滋味。酒类清淡如水,根本不是味道,回头的顾客则是越来越少。没有用上多长时间,羊汤馆的生意就逐日下滑、渐渐地冷淡下来。 (2) 俗语有云;上樑不正、下樑歪。祖辈家庭风气不好,老子品行不端,为人心地不善,对待教育子女有着潜移默化的深刻影响。 平日里,兰大成在学堂里打架斗殴,经常挑衅闹事,精气神儿特别充足。可是,在读书学习,接受文化知识方面,他就显得十分愚笨,要比正常人略痴一些。而且,在同学当中,他年龄较大,却是学不长进,年年留级。 这日上午,学堂的教室里,同学们都端正地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书本,正在齐声朗诵《千字文》中的一段课文;「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 兰大成个头不矮,长的身体粗壮,肥头肥脑,面相比较兇悍。在学堂里面,他一贯调皮捣蛋,上课的时候不注意听讲,左右挑衅,经常地搔扰别人,则被安排在前排就坐。 教书的古舜昌老先生,身材较高,体态稍瘦,面庞稍长,脸色古板,已经年近六十。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古铜色长衫,头顶古铜色的瓜皮小帽,脑后的髮辫梳的熘光,脸上带着一副近视眼镜,就坐在讲台前面。他的眼睛高度近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而且老而弥坚,特别恪守职责。 这个时候,同学们都在全神贯注地朗读课文,只有兰大成毫无拘束,心不在焉,手上一直搞小动作,而且行为十分放任,嘴里还在「咯吱咯吱」地大嚼零食。 老先生看在眼里,眉头一皱,立刻就来了脾气。随即,他拿起桌子上的戒尺,抬手拍了一下讲桌、大声命令学生;「停止朗读。」 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接着,老先生绷紧古板的面孔,勐然地敲打一下讲桌,厉声喊道;「兰大成。」 兰大成听见喊声,怔愣地站起身来。当时,他嘴里塞满了食物,鼓凸着腮帮,口舌梆硬地说不出话来。等到食物咽下去之后,才迟迟地回答;「在。」 此时,老先生气不一处,皱起古铜色的橘皮脸儿,厉声命令;「兰大成,你把刚才同学们朗读的课文重读一遍。」 兰大成神经紧张,顿时矇头转向,慌乱了手脚。他赶紧地拿起课本,却是乱翻一气,找不到页数、根本就不知道该读哪一段了?随即,他抻着脖颈,懵瞪着眼睛,只有向邻座的同学捅捅咕咕、小声求救?经过同学的指点和提示,他才瞅着书本,语言笨龊,结结巴巴地开口朗诵;「每成可炎,鱼替习羊,尤币火立,乌官人王,台制文字……。」 第46页 一篇内涵颇深,顺口押韵的词句,则是被兰大成朗读的错字连篇,文不成句,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胡诌八扯。同学们听了,课堂上立即引起一阵哄堂大笑。一个一个笑的前仰后趄,笑破了肚皮,甚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搞的课堂秩序一片混乱。 此时,古先生已经气的两手发抖,鬍鬚乱颤。随即,他拿着戒尺走近跟前,拽过兰大成的左手,照准了掌心、就是狠劲地拍打了几板。 兰大成挨了重重的手板,疼痛的蹦高直叫。接下来,老先生一字一句,口传身教,令其辨认和朗读数遍。兰大成仍然是白字连篇,读不成句子。 (3) 郑老太去世百日之后,已经是转过年景的初春季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于氏遵照婆母的嘱託,在东厢房屋这边,腾出了两间屋子。并且,找来几个下人,加以收拾布置,整理和打点一番,准备为先瑞和春花举行婚礼,进行圆房。 当日,兰氏得知消息,看到东厢房这边忙忙唿唿,立刻就从西厢房里赶了过来。她急步匆匆地迈进屋子,瞧见于氏和美慈正在装点和布置房间,她便内心狡猾,故作亲昵,悄悄地将于氏拉向一边,目光带着蔑视和憎恨,使出惯用的伎俩,有声有色地摇唇拨乱说;「姐姐,我还当您是位读书识字,最懂感情的精明人呢?老爷已经有了你我两房夫人,均由你我分享已经足够了。你何必还要做出如此傻事,给别人腾出房屋,容纳春花作为三房呢?你若是给她倒出这块地方,家里面立马就多出个主子。日后,她就要成为我们的一个竞争对手,将来还要被她瓜分去一份财产呢?」 于氏聪明贤淑,处理事情既很在理、又很坦然。对于兰氏的阴谋伎俩,她根本就听而不闻,不屑一顾,郑重明确地回覆说;「容纳春花作为先瑞的三房夫人,是老太太临终的遗愿和嘱託;为了郑氏家族后继有人,香火代代延续,给先瑞操办这件婚姻喜事,你我都应该帮助成全才是。」 兰氏卑鄙自私,刁钻成性。她一计不成,又犯了恶癖,乜斜着眼珠、进一步地挑拨离间说;「哎唷,姐姐到底是精是傻呀?现在,老太太已经不在人世,你这样遵循遗嘱办事,她也未能看见唉。现在,给不给春花和先瑞圆房,操办不操办这桩婚事,还不是要由咱们这些活人决定吗?依我看;你就干脆撂下这桩事情不管,暗地里干脆就把春花打发出去,不给他们操办这桩婚事,不让二人圆房不就截了。若是家中多出一个主子,将来的家庭财产就要多分出去一份,难道你连这点小帐都不会算呀?你若这么做,岂不是将来自找吃亏嘛。」 对待兰氏这种小人,以及所作所为和险恶用心,于氏早就已经充分了解、心知肚明。夫人做事细心周到,顾全大局,听其满嘴混话,全当是耳旁之风,根本就不加理会,哪里愿意与这种小人嚼嘴磨牙?当时,她心态平和,冷静地宛然一笑,继而转过身去,仍然在忙唿着收拾和布置屋子。 兰氏的阴谋伎俩,没有施展的空间,没有得逞,没有达到阻挠和破坏目地,反而被闪了一脸苞米面子。此时,她恼羞成怒,心里非常愤恨,狠狠地斜剜了于氏一眼,却是感觉无可奈何,只能悻悻不满地扭身走了出去。 傍晚十分,新房里面收拾整洁,布置妥当。于氏帮助春花挽起了髮髻,换上大红色的婚礼服装,为她披上一方红红的盖头,安排新娘子坐在了新婚床上。等到先瑞回到家中,屋子里面点上一对大红蜡烛,就将丈夫请进了花烛洞房。 其实,早在以前,春花就对老爷内心仰慕,怀有一份敬重之情。如今,新婚之际,洞房花烛,希望和期盼的事情终于成为现实。并且,自己由仆升妾,心里激动惬意,自然是高兴万分。 烛光之下,春花顶着红红的盖头,端庄地坐在床前。这个时候,郑先瑞走上前去,掀起新娘子头上的红方盖头,就算简单地办完了喜事。 四目相对,二人相互熟悉,郑先瑞倒也心里慰藉、十分平静。此时,面对老爷,春花默默含情地抬起头脸,眸子里闪耀着欢乐和喜悦,灵动俏媚的眼神透出一种青春的活力,也说出了难以表达的心意。随即,她温柔婉约,略含赧颜地投之一笑。当时,先瑞的情绪虽然不很热烈,却也随着感情逐渐升温,相应地履行婚配惯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1) 在母亲的培养教育下,在文化的氛围中陶冶成长。小如玉读书学习,不断地汲取知识,刻苦地励练笔墨。而且,她心性宽愉,思维通达、文学上的才华也在熠熠显露。 然而,小兰玉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中,性格刁钻,撒野调皮,蛮横霸道。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就可以体察出两个孩子的不同秉性。 这日早饭过后,一抹初春的阳光、灿然地浴进了东厢书房。书房里面,布置的素净清雅,书柜上的书籍琳琅满目,摆放的井然有序,还有一些文房四宝,都散发着纸张和墨香的一种味道。 小书桌上面,美慈研好了墨汁,摆放上纸笔墨砚。八岁的小如玉端坐在书桌跟前,又开始认真地习文练字了。 女儿读书学习,于氏总是陪在一旁。为了启迪和开发孩子的智力,在女儿练习写字的同时,夫人根据汉字的原始形象和造字规范,时常为女儿说文解字,给孩子讲解其中蕴涵的一些知识和道理。当时,看到女儿书写「木」字的时候,她就根据木字的形体和笔画,循序渐进地给以引导说;「如儿,诸多汉字,不论笔画繁简,造字先祖都是根据一些物质规范或是影射形象创造出字体的。特别是属性相同的汉字,每个字的偏旁部首,都有着一定的相应性和关连性。譬如;木字,林字,森字等等,凡是带有木字偏旁的汉字,所表示的大都属于同一种类的木质物资。」 第47页 小如玉天性聪慧,勤于思考,而且悟性极强。学习的经歷和成长过程,给了她无尽的灵感和来源,不论是兴笔作词还是拼文解字,只要一点即会,一触便通。当即,受到母亲的讲解和启发,她笔役口诵,立即就能连续地写出一些属性接近的汉字。例如;木林树森,桌椅床柜,杆槓柴杖,枝材柱樑,松柏枫桑,柿柑橘桔等等。 这个时候,西房里的小兰玉,刚刚换上一身粉红色的织锦新装,一遛烟地带着小跑,欢天喜地的朝东房这边奔了过来。 迈进屋子,进入书房。看见小如玉坐在书桌跟前写字,小兰玉立即跑上前去,显摆地招唿;「如玉,看哪,我又换上新衣、新裤、新鞋了。」 小如玉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低头写字,却是一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小兰玉感觉受到了慢待,则是瞪起眼睛,勐然地伸出手去,立即抓住对方手里的毛笔,并且使劲用力一拽、一下子就把毛笔抢夺了过来。 小如玉突然遭到袭击,顿时被吓了一跳,浑身打个冷噤。看见兰玉站在跟前,手里紧紧地攥着毛笔,她才蓦然恍惚地醒过神来。心里感到憋屈,一向不会争执,眼睛里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那张秀美的脸蛋上「噼里啪啦」地滑落下来。 此时,于氏坐在一旁,也是未加防备。看见小兰玉抢夺去毛笔,握在手里,猜摸孩子是否对待笔墨产生了兴趣?她恐怕墨汁弄脏了衣服,赶快地热心哄诵;「兰儿,你是不是也想读书识字,和如儿一起练习写字好吗?若是愿意读书学习,就要先把毛笔放下,大讷娘教给你如何正确拿笔?」 小兰玉野蛮调皮,何尝能够理会别人的感受?她眉毛一竖,眼睛瞪得熘圆,越发来了脾气。随即,她突然将笔头戳入墨砚,蘸饱墨汁,瞅准了纸上字迹,兇巴巴煳乱地涂抹一通。 纸张被划破了,字迹被涂抹的一塌煳涂。小如玉性情老实,只能对着母亲泣声哭诉;「讷娘,我写的字都被兰玉抹画坏了?」 「如儿,不碍事。」于氏做事仁慈善良,一向宽待别人。由于劝说兰玉不听,只有尽力地安抚女儿;「等会儿,如儿就从头再写一遍,多多练习手笔、也会大有好处嘛。」 此时,小兰玉似乎不对心思,翻瞪一下眼珠,反而感到抹画的不够过瘾。她握紧手上的毛笔,又对准旁边的一摞白纸,就像啄木鸟一样,往纸张上「嘚,嘚,嘚……」地啄个不停。转眼的一阵功夫,一摞干净整齐的白纸、就被完全戳拙的不成样子。 于氏仍然气心平和,耐心地加以制止,慢慢地给予劝导说;「兰玉,拿笔写字不能这样?你要先把毛笔放下,大讷娘教你正确拿笔,好好地练习写字。」 小兰玉非但不听劝阻,反而有恃无恐、戳拙的更起劲了。继而,她加大动作幅度,勐然一下子,撞翻了桌子上的墨砚,墨汁飞溅、迸溅在她的胸前和脸上。随即,她扔下毛笔,抹了抹脸蛋,手掌和身上都被涂抹的一片漆黑。再低头一看,那支沾满墨汁的毛笔,正巧掉落在自己粉红色的绣花鞋上。手脸涂鸦,衣服和鞋子拙溅得一塌煳涂。这时,她开始撒野放泼,一腚就坐在地上,耪蹬着两腿、放声地哭叫起来。 于氏见状,心里特别着急,赶忙上前哄劝、预备抱起孩子。可是,自己身子瘦弱,小兰玉连蹬带踹,力气蛮大,不仅没有扶起孩子、反倒被踹的满身是脏。 小兰玉感到自己吃了大亏,哭闹一阵之后,继而放赖讨要;「啊,我的新衣新鞋被你弄坏了,你赔我新衣、赔我新鞋。」 于氏非常无奈,只能柔声细语、连连劝慰;「兰玉乖,别哭了,快起来,大讷娘再给你做一套更好看、更漂亮的新衣新鞋。」 兰玉小小年纪,竟然刁蛮有术。她娇纵过甚,专横跋扈,随即就势一仰,四肢朝天地蹬腿大叫;「啊,我要你赶快赔我新衣,赔我新鞋。」 这个时候,兰氏在西房里听到孩子哭声。她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就像母虎夺食般地奔了过来。还未迈进屋门,她就尖声大吼;「是谁在欺负我们兰玉呀?」 闯进书房里面,看见小兰玉躺在地上,衣服涂上了墨汁,于氏拿着手帕正在给孩子擦脸。兰氏立即奔上前去,一把推开于氏、将小兰玉拉起身来。当即,她满腔怒气,不问青红皂白,瞪着圆凸凸的眼珠,伸长脖颈大声斥责;「你们想干什么?趁我不在跟前、就这么欺负我们兰玉呀?」 此时,看到母亲兇勐强悍,前来助阵。小兰玉便是不用哄诵,立刻停止了哭声。 于氏仍然一往风范,面色镇静地解释说;「妹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无论孩子做错了什么,我们都要耐心指教,好好培养。现在,你还没有问清楚事情原由,就先不要急着发火吗?」 以前,有老太太在世,兰氏处理事情自然要拘谨一些。如今,老人离世而去,丈夫整日忙于生意,她便有恃无恐,毫无忌惮,指着对方放嗓争讲;「呵,还要叫我问清楚事情原由?现在倒是看看;你们都给兰玉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孩子吗?要想挤兑我们娘俩,不敢明面报復大人,就趁我不在跟前、拿我的孩子出气呀?」 于氏性格温柔,声音拔不过对方。她严于律己,宽宏大度,仍然心平气和地做出解释;「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讲?是兰儿一时不加小心,碰翻了墨砚、弄脏了衣服。都是郑家的孩子,她坐在地上哭闹、我看着也很心疼吗?」 第48页 兰氏薄唇利舌,极其善于狡辩,满嘴俏皮地挖苦讽刺;「咋咋咋,听你说的倒是比唱的还好听唉。怎么,你把兰玉折腾成这般模样,还嫌不够呀?哼,你也不翻开眼皮瞧瞧,我们都是好欺负主户的吗?」 此时,美慈刚从外面走进屋子。听见兰氏蛮言恶语,过于放肆,忍不住上前辩白;「小夫人,孩子遇到事情,大人总得问清原因、讲点道理?你用这种态度对待夫人,这不明摆着是不讲道理嘛。」 兰氏振了雌威,气焰越发嚣张。她阴沉着脸色,亮出攻击挑衅的架势,拉着孩子就向美慈跟前凑了过来,并且声高八度,瞪着眼珠咆啸道;「哼,你只是一个下人,竟敢开口教训我呀?照这样下去、不讲道理的事情可是还在后头呢。」 美慈气愤极了,蠕动着稜角分明的嘴唇,还想张口辩驳。然而,于氏为了息事宁人,少生是非,断然地制止道;「美慈,不得无礼。」 此时,小兰玉依仗母亲威风,眼珠也是瞪得熘圆、大声索赔讨要;「你们赔我新衣,赔我新鞋。」 遇到这种刁钻蛮横,不讲道理之人,于氏只能内心黯嘆,避免少惹是非。她心胸豁达,对此丝毫不欲吝啬,不卑不亢地吩咐说;「美慈,去到寝室里面打开柜子,把我为如儿新做的那身粉红色套装和鞋子拿过来,好让兰玉把弄脏的衣服替换下来。」 感觉夫人遇事处处迁就对方,美慈一时有些迟疑?接着,她还是默默顺从地走进寝室,打开立柜,将里面一套摺叠整齐的粉红色套装和一双新的鞋子取了出来。随即,她拿着衣物走回书房,递在了兰氏母女面前。 当时,小兰玉赶快地伸过手来,接过衣物,美美滋滋地抱在怀里。兰氏贪图小利,感觉占到了便宜,随即扭过身子,带领着女儿朝门外走了出去。迈出了东房门口,她心胸狭窄,眼目里露出一种狡黠的神色,咬了牙根,回头小声嘟囔一句;「哼,还想叫我跟你们讲道理?我就是要拿着不是当理说、气死你们。」 瞅着兰氏的背影,美慈气愤地啐弃一口。然后,她转过脸儿,心抱不平地说;「夫人,兰氏这种无赖恶劣之人,卑鄙无耻,猖狂至极,您却总是处处容让,迁就于她。现在,她竟然自不量力,倒是想要登鼻子上脸了?」 于氏一脸无奈,语气却仍然那般平和;「咳,既然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已经积铸难改。为了家庭和睦一些,避免招惹是非,挑起事端,何必还要与她一般见识?」 美慈紧皱眉头,还在替主人商量对策;「夫人,您若不想与她一般见识,等到傍晚老爷回来,就把今天的事情说给老爷听听?兰玉自己弄脏了衣服,竟然逼迫我们给包赔新的,真是不讲情面,简直就是不要脸了。为此,就让老爷给评出个是非里表?省得她不知高低,在郑家大耍威风、想要气死人不尝命哪?」 「咳,家庭矛盾一但激化,就会长期纠缠不休、没完没了。老爷整天忙于生意,家里的琐事再负重于他,岂不又给老爷增添一些不必要的蠃乱?再者说,兰氏对于钱财和物质,那是贪得无厌,图谋不轨,极端重视。而我却认为;人生的财富,不是完全在于金钱和物质。寻求精神上的智慧和财富,要比物质上的财富更为重要,才将是人生的成功要素和动力源泉!」话到此处,于氏面色平淡,语言意味深长,富有极其深刻内涵与哲理。她的眉毛细细弯弯,眸子里透出一种晶莹聪慧的神色,非常认真地回问一句;「美慈,你知道人生最愚蠢的行为是干什么?」 当时,美慈一时好像不太理解,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于氏的头脑比较冷静。她胸襟开阔,遇事考虑长远,颇有嘆憾地解释说;「人生最大的愚蠢行为,就是在家里无端地给自己添个战场。遇到这种无事生非,胡搅蛮缠之人,我们只有忍让和躲避一些。否则,若是迎头而上,与之一般见识,我们非但招架不起,还将被拽进她们所挖掘的那个烂泥坑里越陷越深?况且,长此下去,我们就如同生活在一种无形的精神枷锁之中,会被她们的卑鄙伎俩和无端行为,所纠缠不休而无法自拔,甚至会被折磨的身心疲惫、痛苦不堪。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遇到这种阴险狡诈之人,我们只有泰然处之,躲避开她们所设置的臭烂泥坑,才将是安稳度日的上上之策。」 美慈听到此处,心头恍然一亮、立即茅塞顿开。她仔细地品味话语当中的某种内涵,脸上浮出了一抹微笑,惬意慢然地说;「夫人的比喻寓意深刻,简单形象地说明了一种处事的哲理。兰氏这种人无事生非,道德过于低下,她们就像疯狗一样,接近她们就可能被这群疯狗咬着。我们只有远离她们,不欲理会,就让她们在自己挖掘的烂泥坑里自消自灭,自己享用去吧。」话说此处,她转念一想,忽而又皱起眉头,感到心里有些纠结,高高地撅起嘴巴,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说;「夫人,咱们与兰氏同住一院,房屋对门,低头不见抬头又见,我们可该怎样才能绕过她们所设置的那个臭烂泥坑呀?」 于氏沉寂了片刻,思忖一会儿之后,冷静地指一指外间的后门说;「美慈,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今天,我们就把东面的那扇后门打开,关闭西面的前门。以后,咱们东房这边的人进进出出,就要由东面这道后门通行,绕过西房和前院,就可以避免西面的一些干扰和是是非非了。」 第49页 美慈爽快地应了一声。随即,她走到外间东面的后门之处,将门扇旁边的阻物一一地挪到适当的地方。然后,她抽出门闩,握住把手朝里一拉,只听「吱嘎」一声,顺势就敞开了两扇后门。 (2) 门开之处,艷阳灿烂,初春的景致一片盎然,湛蓝的天空映入心底。 阳光沐浴,于氏领着女儿走出屋子。偶然一阵风儿,带着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的郁闷、立刻就被吹拂的云消雾散。 房后的套院里,两棵沧桑的柳树繁枝吐绿、露出了新芽儿。几只青色黄喙的鸟雀,颤颤地立于枝头、「叽叽喳喳」地欢叫不停。 听见鸟儿叫声。小如玉快乐地拍起小手,欢欣雀跃地赞美说;「讷娘,看吶,小鸟儿都会唱歌儿了。」 于氏气定神闲,感觉心里特别畅快,不由脱口说出;「是啊,幽静之处,别有洞天,使人神清气爽,有着一番远离尘世的舒适滋味。」 美慈跟随在后面走出屋子,也慰然地赞嘆道;「夫人,真是小生活,大智慧。好心情还得靠自己找唷。」 从此以后,郑家的大宅院里,就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东西两个院落。平时,东西两房的人,出入都是各走各门,很少有接触和往来。只有逢年必节,郑先瑞才将全家人招集一起,到上房的厅堂里吃饭糰聚几次。 (3) 春花与夫人的关系,不仅性格融洽,也非常要好。出于尊重和喜欢接近夫人,她也跟随东房从后院出入,这样一来,姐妹二人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在此之后,春花怀有了身孕。郑先瑞对此十分重视,甚感欣慰,又特意为她多添一个贴身的丫头、起名;淑慧。并且,特别地吩咐下人和厨房,要着重地调制营养食品,精心地侍侯孕妇。 在春花怀孕期间,于氏对她体贴入微,精心细緻地呵护照顾。 兰氏本来就心胸狭窄,遇事斤斤计较。她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免积怨在心、加深了对东院的妒嫉和愤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1) 常言道;用度无节,破败之端。兰得财的色瘾越染越烈,嫖娼的价码越抬越高。羊汤馆所赚来的银两,大多被他送进了窑子里,若是一天不去妓院,他的眼珠子就转转不动了。 这日早晌。兰得财来到汤馆,照例从钱匣里拿出银子、揣进腰包。然后,他走出店门,直接就朝后街的《怡春楼》妓院奔去……。 等到兰小鬼来到店铺,打开钱匣子,里面的铜板已经所剩无几。随即,他把所剩的铜钱全部倾掷出来,数了一数。然后,带上仅有的一点零钱,要去购办当天的一些货物。 来到财神庙前,市场东侧的肉摊一熘两行。一些卖肉的主户长年在此经营,自从开办汤馆以来,兰小鬼每日来到此办置货物,与这里的一些屠夫摊主大都混得挺熟。 走进农贸市场,兰小鬼来到一位熟悉的羊肉摊主跟前。他眨巴眨巴眼珠,陪上笑脸问道;「哎,老邹,我今天没带多少钱来,还想从您这儿再赊回几斤羊肉?等到明天带足银子,我就一遭给您补上。」 这位邹姓屠夫,年轻力壮,身体五大三粗,长的脸宽鼻阔,粗眉大眼,性格犷悍粗鲁,说话有点结巴。此时,他手上握着屠刀,正在低头剔肉。听了问话,他抬起头来,眼睛里透射出一种怪罪和抱怨的目光,亮开了嗓门大声斥责;「哎,我说兰小鬼,你在我这儿都欠下多少肉帐了?怎么——天天赊肉不给钱,还想在我这儿耍赖皮呀?今天,你就赶紧把往日的欠帐给我补齐,否则,今后就别想再从我这里赊走一点羊肉。」 兰小鬼碰了一鼻子灰,赶紧扭过脸去、走至下一个摊位。他再次厚起脸皮,软话与摊主商议;「老王,我今天柜上钱紧,你先赊给我几斤羊肉,待下午收回钱来,我立马就把肉钱还上。」 这位老王屠夫,身材虽然矮小一些,却是面色冷峻威严,目光闪亮,精神十足。见其走近跟前,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并且带着鄙视的神态、讥讽嘲笑地回答;「兰小鬼,你上次欠我的肉帐还没还清呢?生意怎么越做越差,连个本钱都赚不回来呀?以我看;你的那桩汤馆买卖,不如就回去关门、干脆黄铺算了?」 兰小鬼没有赊到羊肉,羊汤馆的生意就得立即停摆。他空着两手,又向旁边的几位摊主磨叽了半天,却是当街受到辱骂和数落、连连地遭受拒绝。然而,他诡计多端,贼心不死,小眼珠狡黠一转,脑子里又打起另外的主意?于是,他顺脚拐个弯儿,来到侧边的一位马肉摊主跟前,指着案子上的一堆零碎马肉,讨低了价钱,立即让屠夫将碎肉捆成一提,过秤一秤。接着,他将一大把的铜钱,往肉摊的案子上散花一撂,趁着对方捡钱之际,他提搂起马肉、立刻转身就走……。 这位马肉屠夫年约五十,而且腿脚有点残疾,走路是个瘸子。当他收拾起散落的零钱,数了一数,竟然为数不足?望着买主离去的背影,知道是上当受骗,却是因为自己腿脚不好、有心去追也撵不上了。他心里又气又急,只能瘸歪着腿儿站在那儿,瞪着眼睛大声唿喊「兰小鬼,兰小鬼——。」 兰小鬼听而不闻,头也不回。并且加快脚步,赶紧地跑得老远……。 (2) 第50页 羊汤馆的厨房里,温厨师站在灶台跟前,正在配置烹煮羊汤的食品佐料,并且加大灶台下面的火力,准备着烹煮羊肉。 此时,兰小鬼提搂着马肉,从市场那边唿哧唿哧地跑了回来。进了厨房,他将肉提往案板上一放,急切地催促道;「温厨,赶快备汤煮肉。」 看见买回肉来,温厨师赶紧地忙活收拾。他的眼神不济,却是手上有数,当拿起菜刀上手切肉的时候,就感觉到肉质的茬口不对?随即,近眼仔细一瞧,立刻就辨认出来;这哪里是纹丝细腻的羊肉,分明就是一堆粗糙劣质的马肉?继而,他转过脸去,急声招唿;「掌柜的,掌柜的。」 兰小鬼心怀鬼胎,故意地躲进前面客厅。听了喊声,他不得已地返回厨房,眨巴眨巴深凹的小眼,想打马虎眼说;「温厨,有什么事情吗?」 温厨知其为人狡诈,心地不善,大声询问道;「掌柜的,怎么——你今天又买错肉了?」 兰小鬼微皱眉头,假装若无其事,含含煳煳地搪塞一句;「怎么买错肉了?」 温厨师指了肉案,郑重严厉地指出;「你这次买回来的不是羊肉?而是一堆肉质粗糙、食而无味的马肉?」 兰小鬼自知理亏,不能强辩,只是眼皮一夹、支支吾吾地应付说;「呃,我当是什么事情呢?这个汤馆我是老闆,我买回来什么,你就做什么,其它问题你就不必操心了。」 温厨师当即冷笑一声,亮开嗓门、反唇相讥;「咳,你买回来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这店铺挂出去的可是『羊汤馆』招牌呀?想用这种粗糙的马肉充当和取代羊肉来卖,这岂不就是自欺欺人吗?」 此时,兰小鬼知道蒙蔽不过,目光里露出一股诡异的神色?他佯做出笑脸,有点不耐其烦地慢声安抚;「哎,温厨师,不论我买回来马肉羊肉,只要你给我混搭在羊汤的锅里多煮些时候,烹足了羊膻味道,口味就会差不多了。就这么一点小事情,你倒是给我瞎嚷嚷什么?」 温厨性情耿直,直来直去。他紧皱了眉头,非但没有停止争论,反倒认真地叫起劲来;「你弄虚作假,以次充好。这些马肉食之无味,口感粗糙,怎么能和膻味浓郁的羊肉同类而语呢?」 这个时候,灶台上盛满老汤的大锅已经烧开,散发出浓郁的羊膻气味。兰小鬼筋了鼻子一吸,脸上含有一种奸笑,并且指了案板,软里藏硬地再次吩咐;「这灶台的大锅里,昨天剩下的羊肉老汤气味十足。现在,你赶快把这些肉都收拾好,放进老汤锅里多煮一阵子。将这些肉烹足了羊膻味道,顾客就吃不出马肉的口味了。」 温厨见其不讲道理,嘴里倒吁了一口凉气、强调反驳说;「哼,就你这点把戏,以为客人都是傻子、品尝不出口味吗?你自作聪明,坑骗别人,就不怕被人家戳着嵴梁骨挨骂呀?」 兰小鬼小眼一眨,脸上挤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则是油腔滑调,故意拖长了话音扯皮说;「哟,这年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家的买卖还不都是在想方设法、搞点外快多赚钱呀。这是生活必须,人之常理。咱们甭管旁人如何说道,只要能够多赚银子,就是吉星高照、完事大吉。」 「赚钱要凭本事,靠信誉?你这是丧了良心,在搞歪门邪道。」此时,温厨目光鄙夷,露出满脸苦笑、撇着话腔讽刺说;「哎,就你这营生真还别说,正应了那句俗语;挂着羊头卖狗肉唉。而且,就你这汤馆老闆,就连狗肉都捨不得给客人吃,竟是挂着羊头卖马肉唉。」 兰小鬼脖颈一扬,倒是满不在乎。他摆出了主人架势,软硬兼施地指令说;「这儿我是老闆,你是雇来的厨子。生意上的事情,要由我来安排,后果也是由我担待?你就只管干活,少管闲事、少说费话不就得了。」 「叫我少说费话?你用稀巴烂贱的马肉充当羊肉来卖,这种见利忘义的买卖还能干得长远呀?这份汤馆的生意,还不得早晚叫你给坑了进去?」温厨心里气愤,争讲的两眼涨红。接着,他忍无可忍,赌气地撂下手上活计,解开身上的围裙、直言不讳地谴责说;「要么,这个厨子我不干了,你愿意找谁干就找谁干去?我可不能等着受人挨骂,跟着你们丢人现眼。」 若是温厨师辞去这份差事,羊汤馆还不就得立刻停业?倘若再将马肉的丑事抖搂出去,这桩生意可就要彻底关门黄铺了。看到对方想要撂挑不干,兰小鬼心里顿时有些发慌?他狡黠诡讹,赶紧地堆起笑脸、改口怏讥;「温厨,我今天因为手头一时钱紧,想买羊肉的钱数不够,才出此下策,只可以买点马肉回来?你放心,咱们这次暂时先用马肉对付一下,等到赚回本钱,这个汤馆照样经营纯粹的羊汤。就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样还不行吗?」 温厨怨气未消,不客气地揭了老底说;「这几年,羊汤馆挣来的银子还少吗?钱财都叫你儿子送进窑楼里餵了窑姐了。只要你管住儿子,还用使出这等下三烂的损招坑人赚钱呀?」 兰小鬼脸色沉闷下来,无奈地皱起眉头说;「咳,得财就是有那份色瘾,你说我还能咋办?」 这个时候,店小二收拾完客厅,走进了厨房。听见争执不休,知晓兰小鬼为人心黑,担心会找茬口剋扣工钱?他走近温厨跟前,小声奉劝说;「温厨,只要老闆给咱发放工钱,叫咱们怎么干就怎么干呗?如果你现在撂挑不干,他欠下咱们几个月的工钱、可就别想要回来了?」 第51页 其实,温厨师只是凭着手艺挣钱,家庭生活并不富裕,只能勉强地维持温饱。此时,他一时冲动,心里也在合计;如果撂下汤馆这份差事,不仅欠下的工钱打了水漂,还有自家的老少几口人等着养活?听得劝告,他就此下了台阶,随手便拿起菜刀,顺势往身边的水缸沿上「噌噌」地磨了几下。然后,又开始闷头地拾捣马肉。 此时,兰小鬼眨了眨小眼,脸上显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加重了语气,强调地嘱咐;「哎,温厨,这次将肉放在老汤锅里,要用文火多烹煮些时候。等到充分烹足了羊膻味道,再让小二给客人上桌。」安排完毕,他转身走进前厅,坐在柜檯等着收钱。 (3) 接近晌午的时候。大锅里的马肉,已经烹煮了两个多时辰、才稍见熟透。 前面客厅里。一位穿着粗衣布裤,中等身材的壮年客人走进门来,急嗓喊道;「来碗羊汤,两个发面火勺。」 以往,瞧见客人进门,店小二手勤眼快,上前热情迎接。今天,食物里掺杂了假货,他不免心里发憷,精神有些紧张,一直踌躇地站在一边,迟迟地未敢吱声。 若在往常,伙计稍有怠慢、兰小鬼准得训斥几句。当时,他也是做贼心虚,恐怕露出马脚,没有敢批评小二。并且,他做出一张笑脸,点头哈腰地亲自上前迎接说;「客人请坐,色香味美的羊汤和食品马上就来。」随即,客人落座之后,他暗朝小二使个眼色,急切地催促;「小二,快去给客人上碗羊汤,外加两个火勺。」 小二答应一声,转身进了厨房。他的心里有些胆怯,走到大锅跟前,指了肉汤、与温厨小声嘟囔;「前厅来了客人,若是将这种马肉端上桌去,客人吃出不是味道,看出了破绽,还不得拿我试问呀?」 温厨心里憋气,闷不作声。无奈之下,他拿来汤碗,照例地盛上一碗肉汤。随即,又特意在汤碗里面多多地添加一些香辣佐料,并且压低了嗓音说;「小二,不能让客人久等,你赶快把这碗肉汤端上前厅。出了事情,后果要由掌柜负责?咱们心里领净,只管把份内的活计干好就行了。」 小二苦愁着脸儿,点了点头。随即,他把汤碗摆上宾盘,放上火勺。然后,端起食品走到前厅,小心翼翼地放在客人面前。 匆忙之即,嗓子眼也粗。壮年客人一时饥渴,端起了汤碗,把食物大口大口地填进嘴里,并且连喝带嚼。只见他把食物急急忙忙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就将一碗肉汤及其它食品,囫囵半片地吞进了腹内。 兰小鬼坐在柜檯,心怀不正,侧目旁视?瞅着一转眼的功夫,客人就把食物吞食的净光,他暗自高兴,禁不住窃然一笑。 小二心里紧张地站在一旁。等到客人吃光了食物,他的神色才稍微地放松一些。 客人填饱肚子,掏出碎银付了帐钱。然后,就匆忙转身,迈出了店铺大门……。 兰小鬼接过碎银,放在手上掂了一掂,乐得嘴巴咧成了瓢状。高兴之余,他顺手拿起一盅酒来,仰脖往嘴里「滋流」地喝上一口。下咽时,舌上惬意地咂个响儿,然后抹一抹嘴巴,心里美滋得意极了。 晌午时分,正值饭口。汤馆的生意虽然没有往日那般红火,也稀稀拉拉地有人走进店门。 兰小鬼小腚颠颠乱颤,里外应酬,接待热忱。厨房里面,温厨师干活分外小心,在盛给顾客的每一碗肉汤里面,都是特别地多多添加一些香辣佐料。小二端着食物送给客人,也是谨小慎微、分外恭敬。 食客来此充飢,大多都是忙碌之人,来去匆匆。羊汤碗里佐料浓郁,如果对于肉质不加细细品嚼,一时半会儿辨别不出多少味道。吃喝之后,都是按数付钱、匆匆离去。间或,即使有顾客口味不适者,也只是喝了汤水,弃下肉来不吃,几乎没有人为此区区小事而耽搁时间或增添烦恼。 饭口过后,汤馆里已经客去人稀。此时,小二的情绪便才刚刚松弛下来,又看见外面进来一高一矮两位中年客人。 这两位客人,其中一位长的宽额大脸,身材彪悍,人高马大,看上去气派豪爽,威风凛凛。另一位矮个客人,虽然身材不高,长相普通,却是明眉亮目,精神十足。 客人落坐之后。高个子壮汉大嗓喊道;「小二,给上两碗羊汤,二斤干切羊肉,一斤烧酒。」 听得壮汉声音如雷,形象不怒自威。小二不禁有些胆怯,嗓音颤颤地点头答应;「来两碗羊汤,二斤羊肉,一斤烧酒。」 厨房内,温厨师听得报出数目,赶快给客人准备食品。他盛上两碗肉汤,多加一些香辣佐料,再把马肉切成薄薄的肉片,也调拌上浓烈香辣的佐料,随即装上大盘。小二进了厨房,立即就将食品如数地端到客厅,小心翼翼地送在客人面前。 酒肉上齐,两位客人拿起筷子、张口就吃。大汉腹中飢饿,牙口极好,嗓眼子很粗。他将干切的马肉填进嘴里,无须细细品嚼,就狼饕虎咽地吞进了腹内。 矮个客人坐在对面,先是喝了一口羊汤,再夹起一块肉片放入口里,品滋咂味,慢慢地细嚼。但是,却是左嚼右嚼干嚼不烂,而且越嚼越觉得口味不对?他不由皱起眉头,一时心里纳闷,停下嘴巴对同伴说;「哎、大汉,这个羊汤馆卖的羊肉,怎么品嚼起来不是滋味,没有一点羊肉的膻鲜味道唉?」 第52页 大汉听罢,脸色一怔,随将嘴里半咽的食物慢然地回嚼一下?然后,则是拧紧眉头,吧嗒吧嗒滋味,痴愣着眼珠说;「是呀?这羊肉怎么没有膻鲜味道,而且口感棒硬、有点嚼不烂呀?」 此时,矮个客人把嘴里的肉块吐在桌子上,随即用筷头拨拉拨拉、辨别一下肉质和成色?当即,他面色惊愕,禁不住地脱口说出;「哎,大汉,你看;这些羊肉茬口粗糙,质感不对,分明就是劣质的马肉唉。」 这时,瞅见小二站在不远。大汉便是放下筷子,噼头就问;「跑堂的,你是不是端错食物了?我们要的是羊肉,你怎么给马肉端上来了?」 小二心里胆虚,不敢近前,面色绵软地小声回答;「是羊肉,我没端错?」 兰小鬼坐在柜檯,心怀鬼胎,感觉露出了马脚?他遛着墙边、悄悄地躲进了厨房里面。 瞅着小二样子懦弱,哪里会是店铺的管事之人?矮客接了话茬,明确地追问;「哎,跑堂的,你们店铺的老闆是谁,赶紧把他叫出来?这个汤馆挂着羊肉招牌,卖出却是难以下咽的马肉唉?」 大汉眼珠子一瞪,顿时发起火来。他气愤地「呸」了一口,遂将嘴里尚未下咽的食物啐弃了小二一脸,并且竖瞪起眼珠,声大如雷地质问;「跑堂的,赶快把你们掌柜叫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挂羊头卖马肉,这不是明摆着矇骗客人吗?」 小二吓的浑身发颤,嘴唇有点哆嗦,哪里还敢回言?他用手抹去脸上的赃物,赶紧跑进厨房、小声招唿;「兰老闆,兰老闆,客人吃出肉质味道不对,叫您赶快出去看看。」 兰小鬼听见事情不妙?泛白一下眼珠、急忙推脱说;「小二,你替我去告诉客人,干脆给酒肉打些折扣,少收点银子、赶紧把他们打发出去。」 小二心里憋气,压低声音回驳说;「外面的客人都火冒三丈了,你还想索要那份酒肉钱呀?」 这个时候,大汉等候在外厅,一直不见掌柜出来、立刻起身闯进了厨房里面。他威严强悍,两道目光尖锐犀利,迅速朝几个人的脸上扫视一遍、气势汹汹地询问;「你们那一个是店铺老闆?」 兰小鬼内心狡猾,看到来者不善,立即遛到厨房的里端。然后,他陪上笑脸,用软话搪塞;「这位贵客,您先别来气嘛。本店若是招待不周,或是食物不对口味?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大汉难以按捺心中怒火,面色鄙夷地质问;「看样子,你就是这个汤馆的老闆?」 兰小鬼脸上挤出丝丝奸笑,嘴里就像短了半截舌头、说话有点结巴了;「啊、啊。您这位贵客先不要动气,咱们有事好好商议、好好商议。」 大汉气得忿然不能自抑,大声斥责;「你用劣质的马肉充当羊肉来卖,明目张胆地坑骗顾客、良心何在?」 兰小鬼小眼迅疾一眨,又在诡讹狡辩;「今天,本店烹煮的羊汤,因为时间短促,味道有些不足?贵客如果吃的不合口味,就请多多提出意见,我们一定叫厨师改正不足,提高品位。」 温厨师站在旁边,听见把屎盆子扣在了自己头上、顿时感到心愤不平。他气的脸色涨红,嘎巴嘎巴嘴儿,正想要把事情的原由挑明出来? 当时,大汉怒髮冲冠,哪里容得别人分说、厉声指出;「你作为掌柜,竟敢公然以劣质的马肉充当羊肉来卖,还敢腆着脸皮狡赖不成?」话音未落,他气不一处,一脚踢开身边的菜筐,欲要上前擒住对方,将其狠狠地教训一顿。 兰小鬼计谋多变,感觉大事不好,一步就蹿到了房后门口。接着,他随手就把房门朝外一推,身子一闪就躲了出去……。 此时,大汉绕过地上的障碍之物,追出屋子,来到后院一看、掌柜的早已不见踪影。他一时抓不见人,气愤极了,愤怒地大声警告;「羊汤馆掌柜的,别以为你躲藏起来就没有事了?你跑了和僧跑不了庙,我逮不着你、回手就砸了你家的汤馆。」 (4) 羊汤馆的后院一带,都是纵横交错的狭窄小巷。兰小鬼躲过厨房,冲出小院,先是在旮旯暗处躲藏了一会儿。然后,他避开视线,沿着胡同小巷拐弯抹角、一路唿唿小跑,立即就朝怡春楼的方向奔了过去……。 走进妓院,兰小鬼顺着窑楼的包房,挨门挨窗地寻找儿子。来到二楼的一间包房门前,听得里面传出儿子声音、他立即敲门唿喊;「得财,得财。」 包房里面,兰得财正与一名唤「凤艷」的姐儿媾欢调情。听到门外叫声,二人却是不理茬口、声音顿时哑默下来。 兰小鬼站在门外,不见里面回应、连声叫急;「得财,我是你爹,店里的事情十分火急,你得赶紧回去帮助老子处理事情呀?」 门外心急如焚,里面却是无动于衷、置之不理。凤艷姐儿兴趣正浓,扭动着丝丝裸露的身躯,媚声浪气地小声说;「兰爷,你爹说话可真有意思?若是店铺里当真起了大火,他却不在那儿救火、反倒有闲空跑来这儿遛达腿儿?」 兰得财施淫未尽,搂抱着这般娇喘慄慄、勾魂似的香躯哪里肯舍?此时,就是门外起了大火,他也要乖乖盘卧、欲罢而不能撒手了。 兰小鬼叫苦不叠,大声嚼骂;「得财,你还懂得人味吗?羊汤馆就要火上房顶了,老子的嗓眼都要急出猴疮了,你还赖在这里不醒腔呀。」 第53页 等到兰得财款款作罢,才从包房里放出话来;「爹,你先走吧。等我这边办完事儿,就马上回去。」 兰小鬼气得五官挪位,叫苦连天;「得财,你这个混蛋?羊汤馆都要被人砸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胡拙呀?」 此时,兰得财意识到事态严重,才将浑身赤裸的凤艷姐儿一把推开。他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起身拉开房门,懵瞪着眼珠子走了出来。 看到儿子头髮蓬乱,满脸惺忪的一副样子。兰小鬼气得浑身哆嗦,嘴唇颤慄,面色发紫。他使劲地推了儿子一把,苦急赖尿地催促道;「羊汤馆出事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感知情况紧急,兰得财顾不及多问,撒腿就朝窑楼外面跑了出去……。 (5) 再说这位大汉,在后院寻找不见掌柜的人影儿,转身便是回到厨房。随即,他从墙角拿起一把铁锹,来到汤馆的店铺门前。此时,他火冒三丈,气不一处,抄起了铁锹,照准店门上方的那块牌匾,就狠狠地噼了下去。当时,牌匾脱落下来,又被砍砸的七零八碎。 当街的过往行人,遇见了新鲜事儿,都想凑上前去瞧个热闹、看看是非究竟? 这个时候,兰得财气喘嘘嘘地跑了回来。看到门前有人围观,知道大事不好?他拨开人群,看见店门的牌匾,已经被砸巴的稀碎。他气得两脚跺地,暴跳如雷,野了嗓巡视叫骂;「是那个吃生米的?竟敢凭白无故砸了我家店面?」 听见有人自报家门。大汉敢作敢当,立即挺身上前,理直气壮地对质道;「哎,这就是你家开的羊汤馆呀。怎么是凭白无故砸了店面?就你家这羊汤馆,竟敢公然用劣质的马肉充当羊肉欺骗顾客。我若不砸了你家店铺,还给你们留着继续矇骗坑人呀?」 兰得财恼羞成怒,脖颈抻作斗鸡之状,涨出满脸红红的血色、禁不住大吼一声;「你给我包赔牌匾,不然我饶不了你?」继而,他眼珠子瞪得凸圆,使出斗牛般野力,挥起拳头、立刻就朝大汉的面目削了过去。 大汉膀阔腰粗,却是一点不笨。只见他稍一闪身,顺势一挡,立即就绊住对方的腿脚。随即抓住手腕,扭其胳膊勐劲一拎,兰得财就被实实沉沉地甩了个大仰歪蹬。 当即,兰得财就地一滚、迅速地爬起身来。他自持有些武功,秉试了几下拳脚,再一次拉开阵势、又向对方发起疯狂的进攻。 大汉威风凛凛,就势接招。继而,两个人使足莽力,一阵拳脚对打,连连地赤搏过招……。 几个回合之后。大汉血气方刚,越战勇气越足。兰得财则是头冒虚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蹦,气力减退,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当时,兰小鬼也回到现场。他阴险恶毒,站在人群之中,为了给儿子助阵,挽回面子,竟然公开造谣蛊惑群众;「是那位大汉喝了店里的羊汤,想要赖帐不给银子,就找茬口砸了这家店铺的牌匾。」 围观的人越集越多。群众不明真相,有的人随帮唱影,也跟着一旁哄嚷;「呃,是这个大汉喝了羊汤不给银子,还砸了人家的店面招牌呀?」 大汉受到诬陷,更是怒不可赦,拳脚勐烈还击。这时,兰得财有些招架不住,虚晃了一招,立即从大汉的铁掌之下挣脱出来,拨开人群沖了出去……。 要说,还是矮个的客人脑瓜机灵。这个时候,他赶紧跑进汤馆,将那盘吃剩的干切马肉端了出来。并且,向在场的围观群众,大声唿吁道;「请大家都来看看;这个汤馆挂的是羊肉招牌,却是用这种劣质的马肉代替羊肉卖给顾客。」随即,他将一盘马肉举在众人面前,示意地明确告知;「我手上端来的这盘切肉,就是汤馆老闆把它当作『羊肉』卖给我们的。现在,请在场的群众闻闻尝尝,帮助见证一下,这些肉质的品类如何?」接着,他用手扦起一块马肉,递给身旁一位看热闹的老者说;「老大爷,麻烦您给品尝鑑别一下,这种肉质的味道与之鲜美的羊肉口味一不一样?」 此时,围观的人视线一转,目光都聚中在这位白须老翁的脸上。老者心地正直,举止安详。他接了马肉,先是趋鼻嗅嗅,再觑了老眼仔细瞧瞧,立刻鄙夷地摇摇头说;「这种肉质的茬口不对,味道不正,绝对不是真正的羊肉,倒像是一堆肉质粗糙的马肉唉。」接着,老翁把肉块放进嘴里品嚼了一下,感觉硬得咯牙。然后,他随将肉块吐在手上,明确地鑑别说;「这些马肉嚼之不烂,没有羊肉的膻鲜滋味,用这种臭烂的马肉充当羊肉来卖,这不是明摆着欺骗客人吗?」 群众得知真相,都惊讶地朝这边围拢过来。大家辨认出真假之后,一片啐弃和漫骂声蜂拥而起。众人七嘴八舌,有的人见路不平,站出来吶喊;「这家羊汤馆真够缺德;挂羊头,卖马肉。干了这种害人的买卖,砸碎他家的店铺招牌还算轻了,干脆就砸他个兔子疴不出屎来,才让大家瞧着解恨呢。」 「这回呀,他家的羊汤馆是开不下去了。谁还能再来喝这家的狗屁羊汤?」 兰得财受到围攻,竟然厚颜无耻,气急败坏地冲着人群辱骂;「我愿意卖,他愿意买,吃了我家的马肉,他活该、倒霉。」 大汉怒气冲天,气愤至极,已经无法容忍。他回身又操起了那把铁锹,拎在手里,带着满脸的怒视和愤恨,正要向对方冲杀过去。 第54页 温厨师从旁一看,担心这样打斗下去、非得要出人命不可?他挺身上前,拦住大汉、立刻善言相劝;「咳,我说这位好汉。现在,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事非已经明了。这个羊汤馆就此臭名远扬,买卖已经开不下去了。您就消消心里怨气,高抬贵手吧。」旁边的人见状,也都凑过来进行劝阻,才将大汉慢慢地安抚下来。 此时,兰得财自知不是大汉对手,则是转移目标,盯住了矮个客人。随即,他拨开人群,挥起拳头,凶神恶煞般地朝向矮个沖了过去……。 眼看就要祸事临头,矮个客人却是神色泰然、不慌不忙。身边有人手急眼快,赶紧地拽他一把、立刻提醒道;「小心。」 重拳砸来,噼脸而下。矮个「嗖」地一声,只见他身轻如燕,旋转如猴,瞬然间、就从恶魔的拳掌之下闪了过去。 兰得财陡然扑了个空,被闪的一熘趔趄。他后退几步,再一次振起雄威,反扑过去。 矮客身手敏捷,不慌不惧。他就地一个筋斗,凌空而起!当人们顺势望去,他已经远远地站立在人群之外了。 见到此人身手不凡,围观者纷纷拍手叫好。当时,兰得财重拳落空,一下子栽在地上。待他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来,已经是面部青肿、不敢再度反抗了。 (6) 这个时候,小二瞧瞧局势,从人群后边凑到温厨跟前,苦愁着脸儿商议说;「温厨,羊汤馆被砸,名声扫地,生意是干不下去了,咱们可该怎么办呀?」 温厨满腹怨言,赌气地唾弃一口吐沫说;「这就是;害人如害己。干了丧良心的买卖,不仅被砸了店铺,还得被人家指着嵴梁骨挨骂呢。」接着,他当机立断,顺手拽了小二一把。然后,转过身去,愤然地决定说;「走吧?咱们俩人就别再跟着背这份黑锅,趟这拨混水了。干脆——打起铺盖卷,赶紧走人吧。」 小二跟随在温厨后面、怨声载道地嘟囔;「真是的,好好的一桩买卖,就这么被兰家父子的臭德性给毁了。事情闹的满城皆知,咱们若是不走,也得跟着丢人现眼。」 羊汤馆倒闭之后,兰小鬼私下里卖掉了这处门市房屋。得来一笔钱财,全家人不知羞耻,竟然大肆地挥霍享乐一番。 后来,郑先瑞得知事情原由,对于兰家父子的所作所为非常气愤。他因此大发雷霆,并且下定决心,公然声明;从此以后,凡是兰家的事情都与郑家无关,与其兰家人形同陌路,遇到事情一概不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1) 这一年夏季,山区连绵多雨。在此农耕时代,特别是雨汛时期,为了安全防范,李工头随时都要注意观察天气,必须掌握气象的变化情况。若是监测管理不当,或是稍有疏忽,就会对矿工的生命造成严重危害,给矿井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每当风雨欲来,气象出现异常,李工头都是躬行以律,亲临一线,亲自去到井下报警喊人。矿工听到警报,就要立即收拾工具,迅速地返回井上,封盖好井口。每次安全巡查之后,李工头都是最后一个返回宿地,才能安心歇息。 矿工长年下井採石,艰辛劳苦,只有风雪冰冻,或是避雨歇工,才是临时解乏身骨的时侯。他们为人朴实,都是一些敦厚善良之人,每当避雨歇工聚在一起,一时忘却了辛劳苦累,竟也互相贫嘴闲侃,寻欢逗乐。有兴趣的时候,有的人便拣来木棍或石子,蹲坐在地上下起了「五子」小棋。小棋对弈,也是郑重认真,要论个输赢?有的人还在一旁赏棋帮腔,吹鼓叫阵、凑个热闹。 这一年雨汛过后,矿山里照常开工。在带领矿工们下井清理淤泥的时候,李工头凭藉自己多年的採矿经验,悉心地勘察地下矿源,在实践的探索中又寻找到一条新的矿脉。之后,根据矿源的脉络走向,测定和规划出一条新的开採方位。在工头的感召带动下,矿工们齐心合力,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之后,由此开採挖掘出一大批当地少有一见的极品玉料。其中,有一批是被玉石界称谓「甲翠」的老玉。有一些是外表与山石无异,内质纯正的石蕴玉。有一些是色彩斑斓,聚;红、黄、绿、黑,黄等色泽于一体的稀有花玉。还有一批被视为玉中珍宝,往往不被轻意发现的白色羊脂玉等等。 (2) 人生的活力,就是在于对待美好事物的不断追求。琢玉也是一样,一块玉料的取材构思,设计者的独运匠心,以及精湛超凡的工艺水平和雕刻技巧,都是在漫漫长期的劳动实践中摸索创造出来的。 磨玉坊里,经过曹本奇的努力探索,给予工人长期的指导和栽培,磨玉工具也是几经尝试改造。当初的学徒工人,都已经培养和练就成为一批雕工娴熟、技艺全面的行家理手了。 郑家的玉器产品,文化题材内容广泛,质量在超越性地不断提高和创新。在郑先瑞当初刚刚起步,开始创办玉器作坊的时候,徒工们只是能够雕磨简单的中小型玉件,现在,已经逐步发展到能够雕琢精緻美观,工艺复杂的大型玉器。而且品类多样,可以分为;炉熏,人物、鸟兽花卉、以及把玩配饰物品等等。 磨玉作坊里,磨玉人员大大增加,砣机在「沙沙沙」地转动……。 曹本奇技术水平高超,怀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即使是不被外人看好的一块玉料,经过他的巧妙构思和想像设计,也能够因料取材,充分利用玉料的优质成分、雕刻出一件完美无瑕的玉器产品。 第55页 一块二尺多高,白如羊脂,色泽纯净的石蕴玉。根据玉质的色泽形状,曹师傅以料取材,因形就势,将其描绘设计出一尊盘坐姿态的大肚玉佛。 雕琢这尊玉佛,磨玉工刘玉柱要准确地把握人体比例,以及双手合十的坐姿状态。经过一段长时间的精心雕琢,从造型的整体坯胎就可以看出;玉佛的体态端容祥和,衣纹自然流畅,面目微微含笑,富有极其生动的形态和神韵。 一块椭圆形状的优质老玉,长约二尺、宽约一尺。曹师付透视玉料中的成色,观其一半是灰白颜色,一半是翠绿颜色,而且上面附带一小块黑质的斑块。经过细心的掂量构思,以及玉料的自然色泽,他将这块玉料勾画成一棵大白菜的图形草样。其中,利用玉料的翠绿部分作为白菜叶子,下端的灰白部分作为菜帮,就连上端的黑质斑块也巧妙利用,将之设计成为一只形态可爱的昆虫。 在雕琢玉石白菜期间,磨玉工张玉恩仿照白菜的真实物体,将这棵玉石白菜的自然形状雕琢的十分逼真,就连菜帮和菜叶的生长纹路也刻画的清清楚楚、精美细緻。 一块直径三尺多宽,高约二尺,半圆形状的一块花质玉料。在透观成色之后,认为玉质晶莹,色彩纯正,聚碧绿、红、黄、等颜色于一体。曹师傅充分利用玉石的天然俏色,将这块玉料设计成为一束桃枝,上面结满了几个大大的蟠桃,而且,要使每一个碧绿通透的蟠桃尖部、都呈现一抹红黄颜色。在每个桃子的蒂部,都刻画出几片翠绿的桃树叶子衬托,以达到色泽逼真,形象生动的艺术效果。 雕琢这类大型的精品玉器,不仅在于取材设计和巧妙用料,磨玉工也要具备一定的雕刻手法和工艺技巧。雕刻一件玉器作品,从开料出坯——取捨成形——雕琢入细——以及抛光上亮等等、一系列的工艺过程中,每一道工序都要精雕细刻,必须严格把关。特别是这种带有天然俏色的玉活,在玉件成型之后,雕刻的手法和技巧颇为至关重要,每一处的刀工力度,雕刻的深浅,磨玉工在操作的时候,都要对此有着成熟的考虑、诸如;玉料中的残缺修整,澄清和去浑等手法,都要力争取其精华,化瑕为瑜,做到精确细緻,雕工到位。间或,倘若雕工的力度稍深,玉质的俏色部分就可能会被削失,产品就会断然失神。倘若雕工的力度稍浅,一些表皮的风化斑迹就将难以消除,而影响质量或缺乏力度之美。 这一阶段,郑家的雕刻工艺发展速度,突出了地方文化特色,玉器业的前景十分广阔。并且,产品题材新颖,质量精湛,工艺超前,已经在全国的雕刻行业中遥遥领先。 (3) 这一年初秋时节,郑先瑞心里高兴,请来了瓦工和泥匠,把家庭的房屋建筑,以及院落里面的一些布局和设施、又重新地扩展和整修一遍。 郑先瑞身为父亲,知道家中的两个女儿性格反差较大,平日里很少往来。为了不使两个女孩独处寂寞,在将家庭院落和房屋装修之后,他专程来到集市,准备亲自给女儿买回两个贴身丫头、作为各自的陪护和玩伴。 这一日早晨,初露的旭日,从东方的群山中冉冉升起。明净高远的蓝天,有几块洁白的云朵飘过,更衬托出它的温柔和娴静。 东房院子里,屋檐上面的几只燕子,一直在煽动着翅膀,翘着美丽的尾巴,撒欢似地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地欢叫不停。 听见燕子的欢叫声,小如玉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看到几只燕子翩然飞舞,姿态优美的欢快情景,就仿佛令人感到有了喜庆之事! 半晌的时候,郑先瑞带着买回来的丫头走进东院,引进了屋内。当时,小如玉瞧着新来的丫头与自己年龄相仿,个子不高,衣着单薄,身材有些瘦弱,样子郁郁寡欢,便是为她起个欢快的名字,叫做;家燕。希望小伙伴来到郑家之后,能够像自家门前的燕子一样,自由飞翔、生活的快快乐乐。 家燕长着圆圆的脸庞,眉毛和眼睛都很俊秀。来到家里之后,郑如玉对待小伙伴情同姐妹,教给家燕读书识字,首先让她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家燕,二字。 开始练习写字,家燕总是把「家」字的宝字盖写的很大,把下面的「豕」字写的很小。字形的间架结构比例不好,写出的字体就很难看。 小如玉瞧见之后,言传身教,手把手地教她正确的使用毛笔,纠正错误方式,如何能够规范工整地书写字体和笔画。并且,还耐心细緻地教给一些写字的经验和秘诀;「若想把『家』字写好,宝字盖必须小。写出的字体就会很耐看了。」 家燕也是聪明肯学,按照小姐传授的一些经验和规则练习书写,很快就掌握了写字的要领,写出的字迹就很美观耐看了。 在小姐和夫人的影响教育下,家燕从中学习到很多的文化知识,读书和写字的水平在渐渐提高。以至后来,家燕也逐步地成为一个小文化人了。 (4) 西厢房里。新来的小丫头身材不矮,长方形脸庞,大眼阔鼻,性情憨厚朴实,是郑兰玉从父亲买回来的两个丫头之中单独地挑选出来的。 小丫头来到郑家之际,兰氏就特意为她起个响快的名字,叫做;巧灵。意思是让她干活灵巧,不许偷懒。 在此期间,由于秋菊长年受到主人的打骂和欺凌,一直精神压抑,倍受折磨。因此,她长年抑郁寡欢,慢慢地患上疾病、很快就去世了。 第56页 巧灵来到郑家之后,遭受的待遇也几乎和秋菊一样。每天,巧灵都要勤勤恳恳,侍候主人小心翼翼,若是稍有疏忽和不慎,就会受到兰氏母女的欺辱和打骂。 因为巧灵与家燕相处的关系较好。有的时侯,趁着主人不在家,巧灵心里有了委屈,就偷偷地跑到东房这边,悄悄地对着家燕诉苦,默默地伤心流泪。从此以后,每当巧灵心里难过,受到主人的打骂和欺负,如玉和家燕都要对她进行一番安慰和开导,或者暗暗地给予一些生活上的帮助。如果有了闲空,如玉也教给巧灵读书识字,让她懂得一些做人的哲理和处理事务的一些方式,使之精神和心情能够逐渐地宽松一些。 (5) 这一年入冬以后,春花的肚皮日渐增大,行动不便。于氏对此关怀备至、精心照顾。临近产期,先瑞惟恐有所闪失,在预产期之前,就将接产婆请来家中,日夜守候。 等到春花即将分娩,孕妇却是临盆难产。由于胎儿过大,在腹内滞留的时间过长,生出来的男婴已经窒息。当时,接生婆虽然实施措施,进行了紧急抢救,却是未能使这个男婴存活下来。 男孩夭折,郑先瑞悲伤万分,失声痛哭。春花也因此忧伤过度,连日茶饭不思。再加上生产的时候流血过多,身体特别虚弱,几日后竟然患了严重的产后风症。 为了给春花治病,郑先瑞请遍城内各大名医。可是,由于病情严重,郎中诊断病情之后,却是无力回天,最后还是未能挽救这位年轻女子的性命。 郑先瑞连丧子妾,更是痛心疾首,悲伤不已。 西房里面,得知春花生下男婴之后未能存活。兰氏与女儿暗暗拍手称快,窃然地唿喊行乐之令。几日之后,闻见春花噩讯,兰氏更是欢喜得意,兴灾乐祸。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1) 光阴似箭,流年似水。时序光绪六年,郑家的两位小姐已经长成十六岁的少女了。 元宵节的傍晚,郑家门前的大红灯笼早早地亮了起来。合家人吃过团圆饭,为了满足女儿的要求,郑先瑞决定让两位小姐换上男装,打扮成为大男孩的模样,带领她们去到财神庙前的元宵灯会瞧瞧热闹。 郑家父女三人走出家门,乘坐冯头驾驶的马车,一路沿着古老的城街,兴致勃勃地朝城镇中心的方向驶去……。 圆圆的一轮明月,就像冰清晶莹的一个玉盘,镶嵌在墨蓝色的夜空上,皎洁美丽,闪烁着银白色的光亮。 街面上,家家户户的大宅门前,红灯高挂,喜气洋洋。节日里,燃放的鞭炮声,夹杂着孩子们喜庆的欢笑声,充满了古镇老街。 古城的风俗,非常重视人文节日。财神庙前的元宵灯会,已经有着悠久的举办歷史,每逢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这里都吸引了古镇内外众多的猜谜观光者。 今晚的灯谜会场,张灯结彩,盛况空前。会场中间,搭设一个三尺多高,两丈见方的主持平台。平台上方,高高地挂着一个横幅的红绸标语,上面书写着「元宵节灯谜大会」几个大字。平台上面,放置着两个敞盖的木箱,箱子里装满了檀香木的雕花摺扇,几位主持人站在平台上、正在做会前准备。 灯谜会即将开始,会场里面人流穿梭,热闹非凡。平台上面,一位中等身材的主持人,手上拿着扇子,面对观众、热忱地大声宣布;「各位来到灯谜会场的游览观光者;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我们岫巖城内的几大商家,为了答谢乡亲各界人士的厚爱,联手举办此届元宵灯谜盛会。现在,会场上花灯万盏,布置妥当,一款款谜语都是遵循不同格式,工整规范地书写在花灯上面,欢迎广大观灯群众踊跃地参加猜迷,射中谜底者有奖!」话到此处,他举起手里的扇子,示意地挥动了几下,声色激昂地鼓舞大家说;「每次中鹄一条谜语者,奖励檀香木雕花扇子一把。」 灯会场上,悬挂的花灯新颖别致,造型各异,一盏一盏排列的井然有序;有兰色的方灯,绿色的圆灯,红色的鲤鱼灯,粉色的荷花灯,黄色的南瓜灯,以及旋转分层的走马灯等等、数不胜数。将整个会场装扮的流彩缤纷,五光十色。 岫巖古镇,有着深厚的文化传统。多年的文化积淀,灯谜会上的谜语亦是新陈汇集,雅俗共赏。花灯上面,各种谜语风格不同,形式多样,每一款谜语都书写的工整规范、清清楚楚;有的谜词像一首小诗,有的谜面是一幅图画,有的是一句成语或是歇后语等等,令人看上去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款一款谜面看似简单,制谜者却是以高超的智慧以及想像丰富的语言,将其内容包括的广泛无边、扑朔迷离。擅于猜谜的人,首先要懂得谜理,通解谜面,根据不同格式、遵循谜法去猜方能中「鹄」。然而,多数观光猜谜者却是丈二和僧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三三俩俩地游恋于花灯之下,观赏景致或是寻找易于破解的谜底。 平台前侧。一盏二十九号的兰色方灯,谜面通俗风趣,令人绕有兴致; 一条腿土里生, 两条腿叫五更 三条腿佛前坐, 四条腿挖窟窿。 谜底;打四种动植物品。 这盏谜灯之下,聚集了好多人。有的人读过谜面,揣摩着谜底,大家都感觉内容挺熟,却是一时猜测不到点子上?间或,有两个农夫打扮的中年人听过谜词、很快就咂巴出来其中的寓意。一位农夫凑上跟前,十分帖切地参与说;「这一款谜语,按照我们农户人家来讲,一条腿土里生;就是山里生长的蘑菇。两条腿叫五更;就是家中报晓的公鸡。」随即,另一人也立刻激发出灵感,抢白地说出了后面的两句;「按照这样的猜测,佛前坐的三条腿;就是上供的香炉。四条腿挖窟窿;就是挖洞的老鼠。」 第57页 二人猜中谜语,转过头去、就向台上喊出了谜底;「这款二十九号灯谜我们猜中了,谜底是;磨菇,公鸡,香炉,老鼠。」 台上听得答案,主持人立即给递过来一把扇子、并且大声赞扬鼓励道;「二十九号灯谜答案正确,奖励射中者檀香木扇子一把。」 灯谜被猜中之后。场内便有专人手持长杆,走上前来,把这盏二十九号的谜灯挑了下来。随即,将之息灭灯火,证明这盏谜灯已经被取消。 (2) 冯头赶着马车,来到财神庙前停了下来。郑家的两位小姐女扮男装,跟随着父亲下了马车,三人一同走进了灯谜会场。 月影灯下。郑如玉中等身材,脸庞圆润,鼻子挺直,一双眼睛美丽动人,明亮晶莹,闪烁出一种聪明和智慧。她身穿一套深兰色的锦缎男装,头戴一顶深兰色的瓜皮小帽,走在人群之间,形色稳重,素雅大方,越发显得清秀可人。 郑兰玉个头略高,身材稍微有一点肥胖,长的脸庞稍长,鼻子稍宽,薄薄的嘴唇,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样子也很俊美。她身穿一套褐红色的锦缎男装,头戴一顶褐红色的瓜皮小帽,走在家人前面,形色张扬,于左顾而右盼,一举一动总是透露出一丝不被觉察的轻狂与蛮性。 花灯流光溢彩,美不盛观!会场里面人流涌动,纷嚷嘈杂。郑先瑞担心受到拥挤,引领女儿避开人群、往人流的稀处走去。 会场的侧边,一盏十五号红色方灯色彩鲜亮、谜面看似特别简额; 人有它大,天没它大。 谜底;打一字。 这一盏谜灯,吸引了观光者好多目光,一些人停留在谜灯之下,揣摩议论,争相竟猜?却都不得要领,似是而非,根本争讲不出所以然来。 郑家父女走近灯下,也停下来驻足观赏。郑如玉一经读过谜面,就以敏锐的悟性,清晰的思路,立即射中了谜底。随即,她与父亲小声闲谈;「阿玛,这条字谜并不难猜,谜底就是;『一』字。」 郑兰玉站在跟前,听见两人谈论,感知猜中了谜底、便指了花灯探问;「哎,如玉,这盏花灯、你猜出谜底了吗?」 郑如玉点了点头,悄悄告知;「哦,这盏十五号花灯的谜底是;一字。」当时,瞧着兰玉瞪着眼珠,样子似懂非懂,她又伸出一个手指、给以暗示和註解说;「就是『一』个的一字。」 郑兰玉不会猜谜,对待奖品却是很有兴趣。获得答案之后,她神气十足,转身就朝领奖台那边奔了过去。挤到奖台前面,她大声喊出;「十五号花灯的谜底我猜出来了。」 听见有人中「鹄」?台上的主持人立即朝这边寻问;「噢,十五号灯谜的答案是什么?」 郑兰玉伸出一个手指,炫耀地回答;「一个的一字。」 「回答正确。」主持人听到答案,伸手就给递过来一把扇子、并且大加赞赏说;「十五号花灯的字谜看似简单,却是很绕弯子、令人颇费脑筋。这位少年一定文化不浅,能够射中这条谜语,可以称谓;岫巖城内的半个才子了。」 郑兰玉领到了奖品,心里十分得意。挤出了人群,看见父亲和如玉正朝这边巡视过来,她遂即将扇子夹在腋下,走上跟前说;「如玉,你猜出了谜底,我要来了奖品、扇子应该归我吧?」 郑如玉谦和一笑,淡然地回復;「奖品是你要来的,你就留下好了。」 (3) 灯会场的一个角落。一盏二十五号黄色花灯,谜面雅俗通融,妙趣横生; 三人同日去採花, 百人相聚在一家, 禾火两人相对坐, 文章下面两点墨。 谜底;打四个字。 这是一款以汉字为分解特点,而构成的一组谜面。灯谜之下,有四个学生摸样的青年人聚集一起,对此颇费脑筋,揣摩解析,一直议论不休?其中,一位英俊帅气,身材中等的小伙子突然有了灵感,他抬手拍了一下脑门,随即用手比划着名字形、很有条理地分析说;「哎,我认为,若是以字体的分解组合来看,这条谜语的第三句;禾火两人相对坐,就是秋天的秋字。你们说对不对?」 窍门一点?另一位同学心有灵气,照葫芦画瓢地比划说;「对呀?照你这么说,这款谜词的第四句;文章下面两点墨,就是冬天的冬字。」 此时,旁边的同学也是茅塞顿开,示意地跟着比划道;「若是顺着这种思路探佚谜底,那么开头的一句;三人同日去採花,也许就是春天的春字?」 接着,另一同学无须思考,也顺藤摸瓜地跟着猜测;「既然四句谜底已经有了;春、秋、冬三字。剩下的一句谜底,就一定会是个夏字?所以,这一组谜底应该就是;春、夏、秋、冬。」 几位论证之后,总算猜出了答案,得到一致认同说;「对对对,这一款四个字的谜底就是;春夏秋冬。」随即,四个年轻人跑近台前,异口同声地喊出;「二十五号的灯谜底是;春夏秋冬。」 主持人听得答案,立即给递过来一把扇子,大声地鼓励赞扬;「二十五号灯谜答对了,奖励檀香扇一把。」这个时候,四个青年几乎同时伸出手去,都想争夺这一把扇子。当时,主持人站在高处,手里拿着扇子一时犹豫,真就不知道应该把奖品交给哪一位了? 情急之下,其中最帅气的李姓同学,就地蹦了个高儿,一下子就把扇子抢在了自己手里。然后,他扬手一挥、兴致沖沖地挤出了人群……。 第58页 (4) 灯会场上,简单的灯谜都被逐渐地抢猜一空。剩下的几盏谜灯,都是内涵颇深,难以费解,令人望而却步了。 靠近平台侧面,有一盏八十九号的长方形走马灯。花灯款式别致,分为内外两层,里面是翠绿颜色,外面是粉红颜色,两种颜色交替辉映、花灯呈顺逆双向旋转。上面的谜词构思巧妙,派生出的文字游戏更是绕有趣味; 虫入凤中飞去鸟, 七人头上长青草, 大雨下在横山上, 半个朋友不见了。 谜底;打一四字成语。 这盏花灯造形新颖,谜词亦谐亦庄。灯下有好多人围观欣赏,纷争竞猜,却都思路不对、久困不得其解? 当时,有的观众站在前面,禁不住地朝台上大声抱怨;「主持人,你们匿制这款八十九号灯谜,内涵深奥,难以破解?这只不过是给观众摆个样子,存心想要难倒这些猜谜人吗?」 台上听得意见,主持人热情地向观众解释;「现在,灯谜会场剩下的几组谜语,都是运用汉字的分解形式、所组合的成语字谜。大家要多多地动动脑筋,熟悉领会汉字的规范结构,顺应汉字的分解特点,细心地理解和揣摩,遵循谜法去猜方能射中。」 随即,有些好趣的人憋耐不住,带头向台上唿吁;「主持人,会场剩下的几款字谜寓意太深,若是有人射中这款八十九号字谜,你们应该加大奖额,多多给予嘉奖才是。不然的话,这样难猜的字谜,就要等待拿到下一年的元宵节灯谜会上了。」 灯会将散,为了激励和鼓舞观众情绪,主持人立刻放宽条件、公然地宣布;「好,这款八十九号的四句成语字谜,大家可以分句来猜。若是有人射中一字,我们就奖励一把扇子。若是四个字全答对了,我们就嘉奖给四把扇子,大家说好不好?」 奖额加大,争论激烈。可是,大家一时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却是仍然争讲闹腾不出所以然来? 郑家父女三人,遛遛达达地来到此处,也停下脚步观看热闹。郑如玉仰头读过一遍谜面,就以聪慧的悟性,敏捷的思路,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谜底。随即,她贴近父亲耳旁,小声谈论说;「阿玛,这是一组运用文字拆解组合形式而构成的谜面。谜底就是四字成语;风花雪月。」 看到二人交耳议论?郑兰玉又凑到跟前,赶快询问;「如玉,你猜出的这组谜底是什么?」 如玉毫不保留,小声告知;「这盏八十九号花灯的谜底是;风花雪月。」 由于距离平台较近。兰玉转过身去,张口就朝台上报出答案;「这款八十九号的灯谜底是;风花雪月。」 听到射中这款字谜,台上的主持人立刻给以肯定,高兴地大声回復;「答对啦。八十九号灯谜的答案就是;风花雪月。」当时,看见射中者又是那位曾经领过奖品的英俊少年,主持人面露惊羡之色,大声嘆贊道;「哎,小伙子,你能够射中这款难度颇深的字谜,很不简单、一定是饱读经书,满腹学问唷。今晚的灯谜会上,你射中的谜底水准最高,毫不夸张地说;你可以被推选成为今年这一届灯谜会的无冕才子了。」 郑兰玉徒有虚名,仰着脖颈,美滋滋地腆着脸儿,样子非常得意。周围的观赏群众,羡意的目光纷纷地投射过来,一片「无冕才子」的赞扬声应然而起。 随即,主持人给射中者递过来一把扇子,郑兰玉正要伸手去接。当时,兰大成站在旁边,看到此番情景,立即就从人群里面挤了过来。他一步跨上前去,用胳膊搪开表妹,眼珠子瞪得老大,急火火地向台上争执;「哎,主持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呀?你们刚才不是鼓励大家;谁若能够射中这一款四字谜语,就给嘉奖四把扇子。怎么,我们猜对了这款四字成语,你们就给奖励一把扇子呀?」 主持人这才自知一时疏忽,忘记了临时嘉奖的这码事儿,立即笑着纠正说;「噢,灯谜会场剩下的几款谜语,确实难猜难解。射中这一款四字成语,应当嘉奖给四把扇子。」接着,他便回过身去,从木箱里面拿足了四把扇子,又随即伸手递了过来。 这个时候,兰大成眼急手快,垫脚就地蹦个高儿,立即把扇子率先地抢在自己手里。继而,他转过脸去,将扇子一分为二,只是拿出两把扇子递给表妹说;「兰玉,给你扇子。」 看见表哥扣下奖品,郑兰玉脸色不悦、噘嘴嘟囔说;「你留下一把扇子还不行呀?干么非得要去两把。」 兰大成样子彪悍,一脸兇相,不仅胡搅蛮缠,反而理直气壮;「我嘈,若不是我给多要几把扇子,你这次就只能得到一把扇子?给你两把扇子,还是我给你多要的奖品呢。」话音未落,他随手将扇子别在了腰后,然后扭头一甩、转身就走。 此时,灯谜会将要散场,人流开始骚动。郑先瑞担心人多拥挤,带领女儿赶快朝会场外面走去。 (5) 灯谜会场西侧,四位青年人互不相让,为了一把扇子,争论的面红耳赤。无奈之下,几个人伸出手来,採取论掌划拳的方式较量输赢? 通过几番激烈轮降,扇子只能归属一位李姓同学。其余三位心里不服,一时嘴上嘟嘟囔囔,有些不太甘心。 这时,兰大成从灯会场里走了过来。看见旧时的几位同学,正在为一把扇子而争执不休,他腆着大脸凑近跟前,挨个地点名贬斥;「哎,韩显斌,程永丰,李成龙,郝永亮,你们可真够窝囊唉!四个人就猜出一个谜语、才得来一把扇子呀?」随即,他立刻从腰后抽出来两把扇子,举在手里挥动几下,嘻皮笑脸地显摆说;「嘿嘿,你们看看;我还猜出字谜,得来两把奖励的扇子呢。」 第59页 因为都是同学,相互非常了解底细。几位瞧之,一时感觉惊讶?其中一位身材稍瘦,身穿蓝色服装,名字叫『韩显斌』的同学,忽而脸色一改,带着讥笑的口气嘲讽说;「哎,兰大成,就你这个呆头傻样,就连学习过的课文都读不成句,还能猜出深奥的字谜、赢来扇子呀?」 随即,一位个头不高,身穿灰色服装,名字叫『程永丰』的同学,立刻眼睛一眨,目光由羡意变成了鄙视,跟着讥讽说;「就是啊,兰大头,你倒是想懵唬谁呀?若说你能猜出字谜、就连冤死的小鬼也不会相信?」 兰大成读书不行,耍嘴贫舌却是一个顶俩。他手上摇晃着扇子,继续调侃玄耀;「嘿嘿,你们四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一把扇子。看见我一个人得来两把扇子,是不是瞧着眼气呀?」 身穿紫色服装,个头敦实的『郝永亮』站在旁边,不服气地挖苦;「唉,兰大成贼头贼脑,脸皮贼厚。以我看;他的扇子非偷即抢、一定不是好道来的?」 兰大成经不住激将,争讲不过,顺嘴就吐露出实情说;「我的扇子才不是偷的抢的呢?这是我表妹射中字谜,得到五把扇子、顺便就给了我两把。」 听到说其表妹,几位小生都不知所云?韩显斌反应最快,脸上露出质疑神色,立即反问;「什么?你这个兰大脑袋,真能满嘴煳咧咧。我们几个人在奖台跟前观摩了半天,怎么没有瞧见有女流之辈猜出谜语、去到领奖台跟前领奖呀?再说了,当今的社会男女授受不亲,识字的小姐都是被关在深闺之中,谁家能够轻意地让她们到这种公开场合抛头露面呀?」 兰大成白瞪一下眼珠,随口就把实话抖搂了出来;「我表妹是女扮男装,来到这里观灯猜谜的,你们当然看不出来是男是女啦。」 几位感觉心里好奇,脸上对此皆含嘆服之色。一个一个羡意兮兮,相继追问;「喔,一个小女子,能够猜测出品味高深的字谜来?而且屡屡射中,得到五次嘉奖,这可是岫巖方圆百里的大才女呀。」 「哎,兰大成,快告诉我们,你那个女扮男装的表妹她在哪儿?让我们开开眼界,瞧瞧这位大才女是个什么模样?」 「是啊,兰大成,赶快告诉我们,你那个表妹她在哪儿?让我们见识见识、饱饱眼福。」 一时受到巴结,是兰大成未曾有过的荣耀。他伸着脖颈,目光注视地朝向远处寻找了大半圈儿,才瞄见了郑家父女的身影。于是,他抬手朝前一指,大声示意说;「那边,向马车走去的三个人,就是我表妹他们。」 几个青年顺势瞧去,哄然一声、拔腿就向目标追了过去……。 (6) 郑家的马车,停靠在灯谜会场的南边角落。冯头蹲在了马车旁边,嘴里叼着菸斗,正在「吧哒吧哒」吸菸。瞧见东家父女走了过来,他站起身子,用拇指掐灭烟火,抬脚往鞋底上磕掉菸灰,再把菸袋往后腰一别、预备着要赶车回家。 郑如玉和父亲走在前面,先后地登上马车。只有郑兰玉迷恋着光景,迟迟地泡在后头。 此时,兰大成带领着同学飞跑过来,边跑边喊;「兰玉表妹,等一等。」 郑兰玉听到声音,回头看见表哥追赶过来,脸色不悦地回敬;「表哥,你还叫喊什么?还想沖我索要扇子呀?」 兰大成跑近跟前,停了脚步、气喘吁吁地指一指后面说;「我不是沖你要扇子。我的几个同学,听说你猜出字谜,屡获嘉奖,都想见识见识、你这个岫巖城里的大才女呢。」 月影之中,郑兰玉顺势一看;有几位年青的小生,脚步飞快,长唿气短地跑到了跟前。接着,兰大成指着同学,诸一地为之介绍说;「兰玉表妹,这是我过去的几位同学,名字叫;李成龙,韩显斌,郝永亮,程永丰。」 青年男女,本来就风流多情。几个男性学生奔至跟前,一个一个盯住了「才女」,就是热眼灼灼、一阵上下打量;这位少女身扮男装,体态丰满,个头挺高,大大的眼睛,脸庞长得非常俊美。特别是头上带着的那顶瓜皮小帽,帽子前面镶嵌着亮晶晶的一块玉石,在月光灯影之下映辉闪耀,仿佛就像一顶无冕的「才女」贵冠,看上去分外靓丽、漂亮极了。 面对风度翩翩的几位男生。郑兰玉心里激动,眉眼睃睃,逐一地欣赏和审视;他们一个一个朝气蓬勃,英俊潇洒,带有一种强烈的青春活力。特别是其中一位身材适中,衣着时尚的李成龙,长的形态挺拔,面目英俊,显得尤为帅气。夜色朦胧,她也毋掩风情,浪漫地扭一扭身姿,目光灵动俏媚,闪射出喜悦的光芒,美滋滋地抿住薄唇、惬然地欢声一笑。 才女的一频一笑,惊颜四射,令几位未涉世故的年少书生更加羡艷不已。特别是一脸奶油模样的李成龙,瞧得两眼发直,目光炙热灼人,不禁脱口说出;「我们真就不知道,岫巖城里还有这般品貌的大才女呀?」 这个时侯,只听车夫憨嗓一声;「兰玉小姐,老爷让你赶快上车。」 郑兰玉回头应了一声。随即,她手举着扇子,面目含笑,慢然地向几位告别;「父亲在催我上车呢。」接着,她转过身去,姗然地登上了马车。 此时,车夫一声驾语,车轮滚动,马车转眼之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7) 第60页 马车已经远去。几位青年这才转回脸儿、颇感兴致地议论起来。程永丰个头不高,口齿伶俐、抢先赞美说;「哎,这位才女品貌双全,模样俏丽的小姐。足以称谓;岫巖城里的第一才女哟。」 当时,韩显斌似乎大饱眼福,感觉虚幻梦绕,夸夸其谈道;「哎呀,这位才女婀娜多姿,长的细皮嫩肉、俊美极了。要是扮回女装,她简直赛过天仙、如若仙女下凡哟!」 郝永亮也是一改往日的滞纳习惯,跟着噱噱调侃;「哎,咱们几个,谁若日后能够娶上这位天仙下凡的才女为妻?那可是美哉妙哉,不为狂此一生、没有白活一世!」 看到同学情绪高昂。兰大成嬉皮笑脸,越发使劲鼓吹;「瞧瞧你们几个,都是羡眼兮兮,是不是都看好我的表妹了?你们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一个不知深浅?我表妹的心气可高了。」 几位遭受贬斥,不约而同、立刻採取出拳打闹的方式、给以强烈还击;「你这个兰大头,你说谁是癞蛤蟆?你才是不折不扣的癞蛤蟆呢。」 兰大成遭到围攻,寡不抵众,嘴上仍然执意争辩;「我说得都是实话;我姑姑长着一双势力眼睛,希望女儿嫁给高贵的体面人家。我表妹也是眼光特高,普通人家她根本就瞧不上眼,还能轻意地看上你们呀?」 这个时候,程永丰停下手来,看到李成龙一直没有吱声。他便调过头来,指着李成龙、贫嘴滑舌地逗起乐儿说;「咳,我说兰大头,你可是狗眼太低、说话不知深浅。你姑就是想攀高枝,还能攀到哪儿去?我们的这位县太公子,不仅出身豪门,而且学习名列前茅、长得英俊帅气。就凭他爹头上的那顶乌纱帽,若想娶回你那个才女表妹做老婆,那可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你们大伙说是不是?」 随即,郝永亮也扭过脸来,并且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地激将道;「哎,李成龙,你倒是想不想娶回这样的天仙才女做老婆呀?」 当时,看见大家把矛头指向自己,李成龙抬手弹了一下对方脑门,有点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回答;「费话,谁不想将来讨个才貌双全的好老婆呀?」 兰大成虽说读书愚笨,可是论到煳吹乱擂的时候、却十分在行。他接了话茬,眼皮一翻,张口就来;「咳,我那个才女表妹,若是能够嫁给县太公子李成龙,我感觉二人还挺般配,我姑和表妹就不会挑出毛病了?」 一时有了话题,几位同学又在加劲鼓吹、轮番起闹;「哎,李成龙,你真够牛势;聪明好学,长的美男模样,又是县太第一公子,与岫巖城里的这位第一才女特别般配。日后,若是能把这位才貌双全的少女娶回家去,夫妻二人吟诗作词,习墨猜字,真是一桩情趣风雅、乐哉妙哉的人生美事唉。」 「哎,李成龙,你若是能够娶回这等的才女天仙作为媳妇,可是风光体面,艷福不浅!今天晚上回去,就赶紧让老爷子派人到女方家去提亲吧!」 经同学这么一激,李成龙倒是无心变成有意了。而且,他情窦初开,立刻动了心思,神色郑重认真地询问;「哎,兰大成,你那个才女表妹姓啥名谁,家住哪儿,是谁家的小姐?」 兰大成咧嘴一笑,爽快地回答;「嘿嘿,我表妹叫郑兰玉。她家住在城南,父亲郑先瑞是玉器铺的老闆。」 (8) 长天幽幽,圆圆的月亮正临街上。冯头赶着马车,「哌嗒哌嗒」行驶在返家的路上……。 车蓬里面,郑先瑞坐在车子中间,两个女儿各坐一边。郑兰玉迎着月光,神色得意洋洋,手上在不时地摆弄着几把扇子。郑如玉则是面色沉静,默默地瞅着窗外,一直在观赏着街边的景致。 两个女儿一动一静,扇子皆由一人索取。郑先瑞看在眼里,似乎于心不忍,慢言引导说;「兰玉,谜语是如玉猜中的,奖励的扇子、你怎么一个人都拿去了呢?」 兰玉仰起脸儿,眼皮眨都没眨一下、理直气壮地回敬;「阿玛,谜语是如玉猜的,奖品却是我去跑腿领来的。这几把奖励的扇子,当然都要归我所有了。」 如玉听了,转过脸儿,不在意地笑着说;「阿玛,兰玉喜欢扇子,奖品就给她好了,我根本不计较这些。」 两个女儿性格迥然,遇事没有争执,郑先瑞倒也心里淡定。稳悠悠地坐在车上,他便随意闲聊起来;「如玉,阿玛整天只顾忙于生意,竟没有注意到;你不但勤于文赋书法,而且对于猜谜解字、也有着超凡的智慧和灵感呢。」 如玉微微一笑,颇有兴致地解释说;「阿玛,猜谜解字,不单要靠智慧和灵感,还要具备一份融会贯通的悟性。字谜内容深奥,章法颇多,而且每一个汉字的分解组合、都有一定的形体或影射含意。首先,要读懂谜面,理解内涵和寓意,领会分析出其中道理?然后,按照文字的曲析别解,遵循一定的规律和章法去猜方能中鹄。」 郑先瑞静静听来,目光深邃,若有所思。转而,他瞅瞅兰玉,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地开导说;「兰玉,你听见了没有?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有一份融会贯通的悟性;猜谜解字要靠悟性,为人处世也得靠自己的悟性。」 兰玉心里有些不悦,扭过脸去、听而不闻。 郑先瑞见其不予理会,一时无可奈何。他转回脸儿,继续和大女儿闲聊;「如玉,说来听听;你是怎么猜中「风花雪月」这款谜底的?」 第61页 如玉凝神地思考一下,然后细心地讲解说;「阿玛您想;诸多汉字,不论繁简,都是根据一些实际形象,或是採取相对的影射规范、而创造出字体的。所以,在每一个汉字的形体或意向之中,都有一定的理性规律和相应的逻辑关连。」话到此处,她伸出手来,示意地比划着名字形说;「阿玛,就拿这款四字成语来说;虫入凤中飞去鸟,就是凤凰的凤字,删去其中的鸟字,再填上一个虫子的虫字,不就是风字嘛。七人头上长青草,就是七字的旁边,加上一个单立人、成为化字,化字上面再加个草字头,就是花字。大雨下在横山上,就是上面一个雨字,下面将山字横着写,就是雪字。半个朋友不见了,朋字的一半就是月字。所以,此款谜底就是;风花雪月。」 郑先瑞听了分析和讲解,句句在理,字字紧扣。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认同地夸奖道;「哦,看来参与猜谜,不仅是为了得到奖品,而且很有一些意味和乐趣,能够品享到其中的内涵乐趣和探佚过程,也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精神享受唷。」继而,他话锋一转,转过脸去,就此启发兰玉说;「如果来到这儿观光游玩,只是为了弄到几把扇子,不会品嚼猜谜过程之中的乐趣和道理,就显得没有多大意义了。」 听出父亲话中带刺,郑兰玉心里有些不满。她拨瞪一下眼珠,仰着脖颈,低语反驳说;「哼,我没有悟性,也不愿意探讨猜谜的乐趣,只要能够得到奖品、我就心里高兴。有了悟性,猜出了谜语又能怎样?就连奖励的扇子还都要不来呢。」 郑先瑞板起面孔,面目呈出愠色,严厉地指责;「兰玉,你在说什么?」 郑兰玉脸儿一扬,又满不在乎地撒起娇来;「阿玛,我也不笨呀?」 此时,郑先瑞黯然地嘆了一口长气,不由脱口说出;「唉,看来;人与人之间,确实是各习一经。」接着,他眉宇紧皱,对此还想教导一番,又苦口婆心地提出批评;「兰玉,你的脑子不笨,而且也很聪明。可是,你的性格过于蛮横,应当改改才是。对待事情,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这样将来是要吃亏的。」 兰玉心有牴触,自以为是。她手里拿着扇子,故意在眼前晃摇几下,气人地撇着薄唇说;「既然人与人之间各习一经,那就谁有能耐谁使去?若是遇到事情只顾别人,不顾自己,自己才会吃亏呢。」 先瑞本想继续开导几句。可是,感到女儿秉性已定,已经积铸难改,根本不起作用了。于是,他很快地冷静下来,堵在舌边的话语又强压地噎咽了回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县太老爷的家宅大院,座落在城区偏南的一条十字街道东侧。桐漆的紫檀色大门,宽阔的青砖围墙,房子高耸于附近低矮的老屋之上,尤如鸡群里立了只凤凰。 院落坐北朝南,大门里面,有一道青砖瓦亮的影壁墙。上房五间,两面各有七间厢房,厢房两侧还有相应的套院和卫房。房屋是一色的青砖青瓦,门框和窗棂是紫红颜色,上面镶饰着精緻的雕花图案。屋里室内设施讲究,上屋厅堂正墙上的一幅金字楹联十分醒目; 业大光宗耀祖 官显门第生辉 县太爷的大名叫;李继善。此人年近五十,中等个头,身体肥胖,脑袋长的滚圆肥满,一张大脸上窄下宽,眼睛较小,嘴巴挺大,下巴底下的肥肉往下垂着,使人担心这块赘肉随时都能掉落下来。 李继善身为县令,胸无点墨,为人却是奸狡诡谲,十分残忍刻薄。早年,因为做了一些投机生意,挣了一些黑心钱财,他便瞅准时机,投机钻营,营私舞弊,私下里贿通了一位当朝的督抚命官,才谋得岫巖县太令的这一职位。 县太爷的家里有一妻一妾,生有三女一子。髮妻程氏,长的身材适中,浓眉大眼,椭圆形的脸庞。她的年岁已近半百,却是很不服老,穿戴和打扮妖冶入时,尽显其风骚能势,时常与家中的小妾争吃风头。 县太爷的小妾殷氏,身材略高,身体稍瘦,长着瓜子脸型,一双眼睛非常俊秀,年龄接近四十。她出身卑微,曾经被亲生父母卖进窑楼,因为年青的时候长相俊俏,相貌姣好,颇受县太爷的喜爱,才被赎出身子、嫁入到李家。可是,如今青春已过,美艷也随之减退,再加上自己的肚子很不争气,没有为李家生出孩子,则时常被大老婆嘲讽谓;不会下蛋的母鸡。 李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李桂花,已经许配人家。二女儿李桂兰,已经年过二十,长的身材稍胖,圆鼓鼓的脸庞,小眼大嘴,尚未找到婆家。最小的女儿李桂艷,长的个头不高,圆圆的脸庞,眼睛不大,嘴巴不小,也有十几岁了。 儿子李成龙,现今年龄十八,正当情窦初开,青春年华之际。他个头高矮适中,身材挺拔,体形不胖不瘦,长的浓眉大眼,面色白净,还在大宁学堂里读书。在元宵节灯谜会的那天晚上,他目睹了「才女」郑兰玉的风采,垂慕之情一直耿耿于怀。 这日傍晚,全家人都聚集上房,以次地围坐在饭厅的长方桌前就餐。 县太爷身穿一身海兰色便装,坐在饭桌前面的上方位置,一妻一妾左右逢源,频频地为他斟酒,陪着老爷喝得正欢。家中的一姐一妹坐在下座,也都起动筷子、各尽口味地品尝着满桌佳肴。 第62页 李成龙坐在了母亲一侧。因为心不在焉,瞅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是感觉不合胃口、没有一点儿食慾。趁着家人齐全,他很想敞开心扉,把埋藏在心底的隐情公布出来,取得家人的同意和支持,把心目中的这桩婚事赶紧地确定下来。然而,父亲此时酒兴正浓,喝得忘乎所以,他感觉话不适宜,一时有些无聊,便是故弄玄虚,与之对面的一姐一妹逗起乐来;「哎,二姐和小妹,最近,岫巖城里有了一段新闻趣事,情趣风雅而又富有意境?你们愿不愿意让我讲来听听、解一解心中烦闷呀?」 小妹桂艷坐在殷氏旁边,身穿粉红色的绣花旗装。听说有了新鲜趣事,她立刻停下筷子,眸子里带有一股好奇和探询的神色,腆着脸儿追问说;「愿意听,愿意听,哥哥快点把知道的奇闻趣事讲出来听听?」 二小姐桂兰穿着苹果绿镶边绣花服装,坐在小妹身边。由于时常与弟弟贫嘴斗舌,她便眨巴眨巴小眼,瘪了瘪嘴角,目光不屑地小声贬斥;「成龙,从你的嘴里,还能够讲出什么富有意境的风雅趣事?不是调侃炫耀,胡掰瞎扯,就是吹牛扯皮,胡吹乱擂。而且全是一些望风扑影,空穴来风的鬼话,没有一句是正经八百的真话。你就别在我们面前兜圈子了,赶紧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咳,你们俩个整天憋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外面的事情、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唉?这次,我说的可不是望风扑影,空穴来风,而是亲眼所见、亲身经歷的实事趣闻。」此时,李成龙一改往日的散漫习惯,面色一本正经,眼睛里闪着热情的火焰,绘声绘色地描述说;「今年元宵节,财神庙前的灯谜会上,花灯万盏,盛况空前,各种各样的灯谜也是极具创意。其中,有几组内涵深奥的字谜,令一些猜谜者颇费脑筋,特别地难猜难解?有很多学识满腹的大老爷们,都驻足在谜灯之下,搅尽脑汁,揣摩议论,却是大半天争讲不出头绪、议论不出结果?最后,你们知道怎么样,倒是被一位女扮男装的少女给一一猜中了。当时,她获得很多奖品,还被公认是岫巖城里的无冕才女呢。」 小妹听得有趣,内心充满了羡慕和期待,忽闪着睫毛抢话说;「好啊,原来女孩子扮上男装,就可以不受拘禁,大大方方地出去玩了。等到明年花灯节的时侯,我也女扮男装,去到财神庙前观看花灯、猜谜赏月?」 「噢,一位女扮男装的少女,能够在灯谜会上猜出许多字谜,这可是岫巖城里的一件新鲜事儿?」二姐桂兰听罢,眸子里含着赞赏的目光,心里亦挺羡慕和佩服。并且,对于猜谜解字,她似乎很感兴趣,也对此颇有一些研究,话语内行地评论说;「要说谜语的分类之中,最难射中的就是字谜。那位少女能够射中许多难以解析的字谜,真可称谓是;咱们岫巖城里的一位大才女喽。」 小妹眯缝着眼睛,热切地紧紧追问;「哥,那位才女长的啥样,脸蛋是丑是俊呀?」 「那位才女不但才华出众,脸蛋就像初绽的花儿一样俊美。」此时,因为心有繫恋,满怀渴求和嚮往,李成龙便是脸儿一仰,做出一副傲视的姿态,故意贬低眼前的一姐一妹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位少女才华出众,容貌赛过天仙,可媲你们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姐妹强多了。」 二姐受到挖苦和贬低,心中不悦,眸子里闪射出责怪的神色,脸色顿时冷落了下来。她则半脑半怒、半开玩笑地抬起槓来;「哎,成龙,你吹捧别人无妨,何必要捎带着贬低我们姐妹?难道你是看上人家的姑娘、想要讨回来做媳妇不成?」 「费话,谁不想娶个才华横溢,貌若天仙的美女做媳妇呀。」闲聊到此处,李成龙情绪激动,脸上露出一种喜欢和得意的神色,立即就把憋闷在心里的话儿、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 听见弟弟说话郑重认真,眼神里充满了热切期待的目光。二姐桂兰则是面带质疑,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目光不屑地反唇相讥;「哼,说你是个胖子你就要上喘啦?你当咱爹能够让你随随便便地娶个女人来家做媳妇呀?」 李成龙是家中唯一的儿子,一贯独断专行,娇生惯养。听得二姐话不顺耳,竟然眉毛一竖,鼻气一哼,口气坚定地小声回復;「怎么,你就等着瞧吧?我还真想把那个美若天仙的才女娶回家来做媳妇不可呢。」 这个时候,小妹倒是动作敏捷,腿脚勤快。她放下碗筷,起身跑到父亲跟前、贴耳嘀咕;「爹,成龙要讨回个媳妇,还说是个美若天仙、会猜谜语的才女呢。」 县太爷喝酒品菜,正在兴头上。听到女儿回报,他转过脸儿,使劲地瞪了儿子一眼,张开了大大的嘴巴,面色郑重地教训;「成龙,你还年青、不懂得人情世故。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全靠父母做主,你自己不要跟着外人胡乱掺和?」 平时,这对父子就话不投机,想法很少勾通。听到父亲持有反对态度,李成龙心有不满,傲言慢语地回辩;「爹,我可不是胡乱掺和?元宵节那晚的灯谜会上,我是亲眼看见那位才女猜出字谜、得到许多奖品的。她容貌姣好,才华出众,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在我们岫巖城里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此时,县太爷斟满一大杯酒,仰脖一股脑地灌进了肚子里。接着,他抹一抹嘴巴,竖瞪起小眼珠,语气独断地训斥;「什么才女才男,凤毛麟角,都是凭空吹嘘,有名无实、没有丝毫实际用处?满腹经论,飢不饱腹,贫困潦倒者大有人在。我们李家娶媳妇,首先要考虑门当户对,财势相当。」 第63页 李成龙内心自有主意,很不服气,情绪牴触地辩驳;「爹,您认为满腹经论毫无用处,怎么还让儿子去到学堂读书呢?明天,我就干脆退学算了,免得再读那些令人头痛的破皮烂书了?」 「叫你好好读书,学习文化,那也是为了让你多长见识,增加才干。」随即,县太爷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脸上似乎有了些许醉意。他的脸色涨红起来,两片嘴唇越发显得又肥又厚,说话的时候,露出前面的两颗大牙,指了儿子,严歷地教训;「成龙,你不谙世事、懂得什么?要想立足社会,成就事业,就必须倚财仗势,学会熘须拍马,懂得投机钻营,而且还要学习一些文化知识。否则,不论官场仕途,还是经商谋利,都将一事无成。」 李成龙根本不听劝导,便还口无遮拦,性格倔犟地小声嘟囔;「什么熘须拍马,倚财仗势,投机钻营,这与我订婚娶媳妇并没有多大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咱们李家娶媳妇,重要的就是衡量财权利弊。」此时,县老爷虽然处于半醉状态,却是耳朵灵敏、头脑十分清醒。他虽然精气外露,却是酒后真言,顺嘴就将心里的实话吐露了出来;「官场仕途,全靠熘须拍马、钱财铺路。你说的才女才男,都是些空洞名词,顶个屁用?既不当饭吃,又不当衣服穿,哪里比得上财权富贵来得实惠?」 小妾殷氏,坐在老爷身侧,身穿绿色高领绣装。方才,她仿佛从少爷的谈吐中听出了一点门道,便是眼色行事,抿了红润的嘴唇、笑着说;「哟,看老爷说的?现在,成龙的眼光不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说的这位才女,既会猜谜,又会解字,说不定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呢?」 此时,身穿紫色华服的县太奶奶眉目一挑,也增添了几分精神。看到老爷思想偏激,有些醉意熏熏,她面色郑重,热切地询问儿子;「哟,成龙,你方才说的那位才女天仙,到底是那一家的姑娘呀?」 一经提示,李成龙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时过于疏忽,没有说明女方的姓氏和家庭出身。接着,他不由拍了一下脑门,一本正经地回答;「哦,我怎么倒是忘了;这个才女的名字叫郑兰玉,她的父亲是位玉器铺的老闆。」 县太爷听过之后,脸色由阴转晴,立刻露出了满面笑容。继而,他小眼珠一转,有些质疑地盘问道;「成龙,你方才说的那位妙龄才女,就是玉石铺郑先瑞家的千金小姐?」 看到父亲态度转变,李成龙故意绷着脸儿,傲慢地回答;「是啊,我说的那位才女天仙,就是玉器铺郑先瑞家的千金小姐。」 对于玉石铺的郑先瑞老闆,县太爷早就有所耳闻;郑家是当地开发玉石矿山的经营大户,家底丰厚,基业夯实。近年来,郑先瑞开办的玉石作坊,产品已经远销到京省内外,前途不可限量。此时,听说儿子看中了郑家的小姐,县太爷乐呵呵地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焦黄的大牙说;「嘿,成龙,你要是能和玉器铺郑先瑞家的姑娘结成婚约,我就完全同意,举双手贊成。」话到此处,他饱含一种贪婪和狡黠的目光,随手拿起酒杯,又胛了一口酒抿进嘴里,且在舌上咂个响儿、啧啧地赞嘆;「要说起玉石铺的郑先瑞老闆,他家可是财贯满盈,生意兴隆,玉器业前景广阔,产品远销到京省内外唷。人生何求;升官发财,结商逐利。咱们李家要是与玉石铺的郑老闆结为儿女亲家,这可是财权相当的一桩大好婚姻。况且,听说郑先瑞家里两房老婆,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丁。成龙要是能够和郑家的小姐结成姻缘,将来就有可能接管郑家的财产和生意啊。」 连日来,李成龙只有一门心思,满脑子装得都是「才女」英姿。他娇惯成性,感觉父亲只重钱财,忽视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和意愿,则自以为是,着重地强调说;「爹,我要娶的才女媳妇,就是为了情调高雅,生活不落俗套。若是弄个平庸的女子来家,搞得粗淡乏味,毫无情趣,那种生活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县太爷摇晃摇晃脑袋,一副半醉半醒的样子。他拨瞪着小眼,严肃地批评说;「哼,你懂得什么?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哪里知道当年老子打拼下这份家业有多么不易?常言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人要是没有钱呀,就像是断了血脉,耷拉下脑袋、连精神头也打不起来了。什么才男才女,高雅情调,都得统统地抛在脑后、毫无兴趣可言?」 父子话不投机,李成龙嘎巴嘎巴嘴儿、又想顶撞? 当即,县太夫人朝儿子挤个眼色、暗示其不要作声。接着,她转过脸去,顺着脾气与老子商议;「老爷,你看好了郑老闆的玉器生意,郑家小姐又是儿子倾慕的对象。这桩婚姻可谓;门庭相当,儿女般配。事情两全其美,你们父子对待这桩亲事都挺合乎心意,何必还要争执、乐而不为呢?」 这个时候,县太爷使劲地眨巴眨巴眼珠,仿佛从醉酒中清醒过来,立刻开怀大笑说;「是啊,是啊,咱们李家与郑家财权相当,儿女般配!这桩婚事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两全齐美哟!」 好事告成,李成龙心里美滋,无比惬意。他顾不得吃饭,先朝二姐和小妹伸出舌头、做一个滑稽的鬼脸。然后,便站起身来,急切地催促说;「爹,您同意了这门亲事,就要赶快派人去到郑家提亲。咱们要早早地定下这门婚事,以免被别人抢先,郑家小姐就会落到别人的手里了。」 第64页 县太爷的眼珠眯成了一条缝儿,嘴巴张的老大,笑口答应说;「嘿嘿,这还不好办吗?近日,我就派个能说会道的媒人,前去郑家提亲就是。」 此时,县太夫人很会处事,生怕别人抢去功劳。她满面笑容,高兴地接了话茬说;「老爷,这份提亲的差事,何必要派外人参与?成龙的大舅见多识广,就让程传志前去郑家提亲就行。」 县太爷咧嘴大笑,喷出一股浓浓的酒气,连声贊同说;「那好,那好,就让他大舅前去郑家提亲。程传志能说会道,办事更为妥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1) 古镇老街,有甚事儿传得也快。郑兰玉的「才女」芳名,在古镇内外迅速地传播开来,而且赞誉和吹捧在逐步升极,慕名前来提亲和保媒者几乎踏破了郑家门槛。 女儿徒有美名,便是水长船高,身价倍增。兰氏高兴至极,有些得意忘形,身心一直处于不可遏止的狂喜当中。因而,她就此做出一项决定;在给女儿选择对象的时候,必须要拔出高度,提升档次。凡是来给女儿提亲做媒,男方不够条件者一律拒之门外,挂牌免谈。郑兰玉对此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决意选一权高财贵的人家方能嫁之。 这日早上,太阳初升,晨雾尚未散尽。郑先瑞用过了早饭,衣着穿戴整齐,从屋子里面迈出门来,正要准备赶往店铺去约会客商。 此时,孙头引领一位个头不算太矮,体形胖胖墩墩,衣着非常体面的客人,从家宅的大门外面走了进来。这位来访者不是别人,就是城内《溢满香饭庄》的老闆,县太老爷的大舅哥程传志。 程传志长的脸宽鼻阔,大大的眼睛,年龄有四十多岁。迎见了主人,对方尚未开口,他就仰着胖脸一笑,先打招唿;「哎哟,郑老闆,真是人勤自勉,生意兴隆,这么早就要出去做事情呀?」 往日,郑先瑞曾经在《溢满香饭庄》就餐,与这位饭庄的老闆有过一点点交往。此时,这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主人便停住脚步,遂将客人请进了正厅,让坐在椅子上面。由于当时商务在身,郑先瑞顾不上寒暄、就向对方问及正题;「程老闆光临寒舍,一定是有事来访吧?」 程老闆办事老练,先是满面喜气,含蓄一笑。然后,才慢腔滑调地打趣道;「怎么,郑老闆,没有事情,难道就不能到贵府串趟门了?」 「程老闆生意兴旺,业务繁忙,没有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捨得时间来此串门呢?」随即,郑先瑞开颜一笑、急着询问。 「难怪郑兄事业突起,鸿图大展呢?原来是做事干练、爽快所至。」程老闆嘴上奉承几句,脸上笑模悠悠,也接着谈入正事、说明了来意;「今日,我是受人之託,要为贵府的小姐做个大媒,想来成全一桩美满的婚姻大事。」 宾主刚一见面。兰氏就仿佛听到了消息,脚步飞快地跟进了上房。 知道兰氏喜欢抛头露面,郑先瑞心里有些不悦。此时,还有外人坐在跟前,他只好礼貌地为客人介绍;「这是家里的内人,二小姐的讷娘。」接着,他又转过脸去,朝向兰氏示意说;「这位客人,是城内溢满香饭庄的程老闆。」 程老闆是一个狡猾的奸商,处理事情非常圆滑。此时,未等对方询问,他就眼珠一转,主动地开口直言;「哟,嫂夫人来得正好。常言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我此次前来贵府,就是给郑家的二小姐、郑兰玉提亲做媒的。」 兰氏本来就人前爱出风头。当时,瞧着这位媒人的穿戴华丽体面,脸上放出了油光,形色特别富态,感觉此人一定来头不低。她走进跟前,立即在丈夫身边的椅位上坐了下来,并且面目含笑,乐颠颠地搭仙说;「哦,程老爷是位城内的大户老闆,生意上一定是位大忙人唷。今天,您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上门为我女儿郑兰玉提亲保媒,估计男方的身份一定不低,只是不知道程老闆要为哪一家的少爷来做大媒哟?」 程老闆精气十足,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眯缝着眼睛,很会揣摩对方心思,傲言慢语地接着说;「我是奉县太老爷李继善之命,特此前来为县太公子李成龙提亲做媒的。县太爷家中的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我不用多说、你们也是可想而知。李公子是家中唯一的儿子,长得面目英俊,个头适中,潇洒挺拔,这可真是一表人材哟。」 兰氏虽然出身低微,却是一直巴望女儿能够再度攀上髙枝。听得媒人介绍,她万分高兴,简直如获至宝,脸上露出一种按捺不住的得意和喜悦,心里立刻联想到;县太爷家里有钱有势又有地位,是全县最高级别的权贵人家。女儿若是能够与李家联姻,嫁给县太公子李成龙,就将成为岫巖城里的第一少奶。能够攀上这样的亲家,自己也会跟着增添光彩,抬高身份和地位。想到这些,她掩饰不住内心激动,眼睛里闪射出一种炙烈的目光,赶快地热情回问;「程老闆,您说的这位县太公子李成龙,有多大年令,在外头做什么事情?」 「噢,李成龙现年十八,在大宁学堂里念书,功课极好、还是班级的学长呢。听说贵府的二小姐年方十六,两个人年龄相当,两个家庭可谓;官商结合,正好门当户对。」程老闆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简单的几句话、就大致地说明了情况。谈到兴奋之处,他话语俏皮,风趣之中带有一点调侃的意味,津津乐道地说出了事情的原由;「听说二小姐郑兰玉才华出众,相貌超群。在今年元宵节的灯谜会上,一个人射中了很多难以破解的字谜,得到很多项目的奖品,还被公认是岫巖城里的第一无冕才女呢。」 第65页 郑先瑞听得客人讲述,知道传闻有误,情况与事实根本不相符合?他一时分析认为,外面有人一定是不了解当时情况,错误地把自家的两个女儿颠倒了位置。接着,他微微地皱起眉头,脸上带有一丝苦涩,十分坦诚地予以纠正说;「程老闆可是过奖了。我家的两个女儿;大女儿郑如玉还算识些文字,对于猜谜解字也偶感兴致。然而,她自小就定下婚约,已经许配给庄姓人家。二女儿郑兰玉虽然相貌尚可,目前还未定婚。可是,她决非外面传闻的那样,不仅没有文化,而且还很刁蛮任性,哪里还会猜中字谜,连连中奖呢?」 听见丈夫没有抬举女儿,兰氏脸色有些不悦。随即,她眼珠子滴熘一转、赶紧地抢话圆场;「我家二小姐郑兰玉相貌俊秀,聪明伶俐,上门给提亲的人真就不少。只是我的女儿眼眶太高,一般人家她根本就瞧不上眼唷。」此时,对于媒人所提的这桩婚事,她的内心已经完全贊同,惟恐失去这次大好机会?她在有意地袒护女儿,一个劲地朝丈夫暗使眼色,并且立即表明态度说;「老爷,这位程老闆给兰玉所提的婚事,可是岫巖城内家庭条件最好,父亲权势最高,最为风光体面的权贵人家哟。听说李家公子长相不错,学业也好,依我看;咱们兰玉与李家公子的这桩婚事相当美满,我们应当考虑、应该成全才是。」 「不急不急,婚姻大事,必须认真考虑,细緻了解情况之后、双方再做商议。」当时,郑先瑞目光冷峻,也在给兰氏回复制止的眼色,想要阻挠事态的发展。然后,他转过脸去,面目一本正经,又一次郑重回敬;「程老闆,家中的二小姐并不识字,也绝非外人所讹传的那样,怎么能够称得上是一位『才女』呢?儿女的终生婚姻大事,我们决对不可以草率行事,更不要颠倒是非、把这件事情给搞错了?」 然而,丈夫的意见,兰氏根本就不予理会。为了促成女儿这桩婚事,她则坚持己见,扬长避短,仍然在继续地鼓吹和赞赏女儿;「我们郑家的二小姐,品貌双全,脑瓜特别机灵,绝顶的聪明伶俐。如果县太公子娶了我的女儿郑兰玉呀?那可真是烧了高香、碰到好运喽。」 程老闆机警聪明,擅于察言观色。看到二人对待此事意见不同,想法和观念有着本质的区别。他心地诡异,眨了眨眼珠,则暗自分析认为;郑先瑞乃是生意之人,处理事情往往愿意吊人胃口,习惯于抬高自己身价。眼前的这位夫人,却是头脑简单,一心想要巴结权贵,极其贊同促成此事。他办事头脑灵活,说话富有口才,随即,则是悠然一笑,用了一种激励和推动的语气,有条不紊地接着说;「嘿,郑老闆,我看得出来,对待郑李两家的这门亲事,嫂夫人已经是完全同意了。李成龙长相英俊,品貌兼优,贵府的二小姐聪明伶俐,相貌俊秀。这一桩郎才女貌的婚约,可以说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哟。在元宵节那晚的灯谜会上,他们两位年轻人已经打过照面,李家公子对待郑二小姐那是一见钟情,我们哪里还会把事情搞错了呢?再者说;县太爷及其全家人得知了解情况之后,对待这件联姻之事都是非常同意,一致贊成,并且认准了郑家的这门亲事。这次,我就是秉承县太爷之命,特此前来贵府,给这一对的有情人保媒拉线,想要促成这桩美满姻缘。以我看,郑老闆对此无须顾虑,也不必推迟。只要两个年青人相互情愿,将来能够生活幸福,我们作为亲家父母,还要为他们担心什么呢?」 「是啊,是啊!我们兰玉也回来说过;在元宵佳节那晚的灯谜会上,曾经与一位李姓公子打过照面。他们两人年龄相当,体貌般配,只要年青人互相喜欢,将来能够生活幸福,我们作为父母,还要为此挑剔什么?」当时,一经对方的点拨和提示,兰氏也立刻回想起来;元宵节那晚的灯谜会之后,女儿也曾经谈论过这件事情,对于李家公子的印象极好。她心胸贪婪,一心想攀高枝,生怕错过这次大好机会,想要极力地促成女儿的这桩婚事。随即,她加重了语气,强调地接着说;「再说;我们作为父母,看到女儿能够找到这样有钱有势的体面人家,都应当为之祝福,为之感到高兴,帮助成全这门亲事才对。」 郑先瑞语言含蓄,託词委婉,没有达到制止的效果和目的。继而,他干脆就毫无顾忌,直言不讳,明确地反对道;「以我看,这桩婚姻并不适合;家中的二小姐大字不识,竟然被以讹传讹,冠以所谓的『才女』虚名?县太公子若是将来把她当做才女娶回家去,名不符实,成为了虚假货色,这岂不是要成为人家的笑柄吗?」此时,看到时候不早,窗口的阳光已经射进了跟前。今天头晌,因为有要事缠身,他必须按时赶到商铺,急着去办理和应酬一项重要的商往业务。时间紧迫,一时顾不得多说,他立刻起身抱拳,郑重地推脱和谢绝道;「程老闆,很抱欠。今日柜上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一步,其他的事情请您改日再谈。」 主人失陪,程老闆倒是心中洒脱,一点没有表现出怪罪的意思。他处事老道,感觉难以再和郑先瑞勾通此事,与之兰氏交谈则是比较融洽一些。看到对方起身辞别,他的神态立即松弛下来,而且谈笑自如,随声容让道;「郑老闆不必客气,生意上的事情、一点都不能耽搁。您有业务在身,就赶紧地去办理业务,我且晚走一步,想与家嫂唠唠家常,事情完全可以改日另行商谈。」 第66页 当即,郑先瑞因为要赶时间,转身急步地走了出去……。 目送主人走出屋子。程老闆回过脸来,眼珠儿一转,利用能言善辩的口才,不慌不忙地试探口风;「郑夫人,我今日来为贵府二小姐提及的这门婚事,真是两家门当户对,男女双方才貌相当唷。说句实话,就凭县太爷家的身份地位和经济条件,想要与李家攀亲结贵的人可是不在少数。况且,李公子才学出众,年青英俊,上门提亲的人简直踏破了门槛,看好他的姑娘那是上鞭子赶哟。自打元宵灯会那晚,李公子相中了贵府的二小姐郑兰玉之后,就心思专一,念念不忘。以我看来,这就是两个年青人的夫妻缘分!再者说;郑家小姐已经到了婚配年龄,若是夫人给女儿错过这样一桩美好的婚姻机会,还是真挺可惜的呢?」 兰氏听得情况,越发希望能够尽快地促成女儿的这桩婚事。当即,她笑脸一扬,胸有成竹,立即满口应承下来;「噢,我们郑家若是能和县太爷结为亲家,我女儿能够与李公子成双配对,这的确是一桩上乘的美满婚姻、大大的一件喜事哟。我们不能错过机会,不能错过这样美好的婚姻机会。」 程老闆脑瓜灵活,很会洞悉对方的心里活动。并且,他言辞锋利,很有分寸地推进说;「郑夫人,若是单听您的意见,我这个大媒可就能够做成喽。方才我还觉得;郑老闆对待这桩婚姻好像不太支持,不很热心唉。」 兰氏心里得意,急于想要促成此事,说话越发快言快语;「程老闆,这个婚姻大媒你是做成了、做成了。家中婆母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对此有过嘱咐;我们郑家二小姐的婚姻大事,要由我和女儿自己说了算,就连家中的老爷也是无权干涉的。」 「郑夫人真是处事爽快,说话很有见地。郑老闆有了您这位夫人,可是他的福气哟!」此时,喜事大功告成,程老闆办事顺当,神情振奋,愈加吹捧地套着近乎说;「郑夫人,我们程家与县太爷是至里内亲,李成龙就是我的亲家外甥,若是郑李两家的这桩亲事能够确定下来,郑家与程家也能成为真正的亲戚喽。」 这个时候,兰氏高兴至极,简直忘乎所以!她毫不犹豫,当即就拍板决定,将女儿的这桩婚事、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那是,那是,像程老闆这样的金贵亲戚,我们家要是多有几门才高兴呢。」 三言两语,事情就给搞定了。程老闆随即起身告辞,兴致勃勃地走出了郑家大门……。 (2) 翌日头晌,一层灰色的云朵,瀰漫在天空上,天气阴沉沉的。 李继善为儿子准备了纳亲彩礼,将纳彩的金银和锦帛,装进一对红色的大木箱子里。并且,在红色的木箱外面,贴上了大红喜字,再用大红丝绸簇成了花朵,装饰和点缀一番。然后,请来了吹鼓手和乐队,派出一位姓孙的班头,带领一队衙役抬着纳亲礼物,一路沿着古镇老街,体面风光,大张旗鼓地送往郑家……。 这个时候,街道上正是人流高峰。兰小鬼闲来无事,逛于街头,看见一行纳亲的送礼队伍很有气派,禁不住走上跟前,好奇地上前搭仙;「哎,你们这些县衙的送礼队伍,如此张扬招示,这可是县太老爷要与哪一家的姑娘联姻结亲呀?」 一位抬货的衙役,迎面便回了一句;「这是县太公子李成龙与玉器铺郑老闆家的二小姐郑兰玉结亲联姻,我们正是前往女方家去送彩礼。」 兰小鬼听见消息,面呈喜色,且又目光一怔,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小眼珠子,急步地跟上前去,脸上带有一种质疑和欢悦的神色、逐言追问道;「什么?你是说县太爷家的公子与玉器铺郑老闆家的二小姐联姻了?」 当时,那位衙役朝其拨瞪了一眼,面色不屑地回答;「是啊。县太公子李成龙和玉器铺家的郑兰玉小姐联姻了。」 兰小鬼一时逢见喜事,笑颜开怀,旋即之间、眼睛里就有两道炙热的光芒闪射出来。接着,他拔起老腿,赶快抢先地向郑家奔去……。 (3) 跑到了郑家宅前,兰小鬼气喘吁吁地敲门大喊;「开门,开门。大喜,大喜事呀。」 孙头在里面应了,随即打开了大门。兰小鬼顾不上搭言,就直径地奔进院子,小腚乐颠颠地朝西房招唿;「闺女,快出来、喜事来啦。」 兰氏闻声,急忙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见父亲神色振奋,惊喜异常,心里仿佛猜到了几分?她抿起薄削的红唇,惬然一笑,矫情地询问道;「爹,有了什么喜事呀?能够给您乐成这个样子。」 兰小鬼指了门外,兴奋地咧开嘴巴,露出疵黑的一口黄牙说;「闺女,你知道吗?县太爷李继善,选中咱们的二小姐郑兰玉作为儿媳,已经给上门送来定亲彩礼了。」 此时,喜庆的喇叭声响在门外,送礼的队伍到了大宅门前。带队的孙姓班头,长的中等身材,国字脸型,年龄有四十多岁。他率先地迈进院门,面对女方的家人,上前郑重地宣布;「为庆祝县太公子李成龙与郑二小姐郑兰玉缔结婚约,本人奉县太爷李继善之命,特此送来订婚纳亲彩礼,祝贺李成龙公子与郑兰玉小姐婚约成对,缔结成双。恭请郑兰玉的家人当场验收礼物,签收礼单。」 看到如此风光的场面气派,知悉女儿的婚姻喜事正式确定下来。这个时候,兰氏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欢快地迎上前去,高嗓回復道;「哎唷,我女儿郑兰玉与李成龙公子缔结婚约,李郑两家由此结成亲家,真是大吉大利,喜庆顺畅哟!县太爷办事雷厉风行,豪爽气派,这么快就给送来订婚彩礼了!请你们将这些纳彩的礼物抬进院子,就便抬进院子吧。」 第67页 随即,锣鼓奏乐,喇叭声震天齐鸣!一行送礼的衙役队伍,齐唰唰地踩着锣鼓点儿,立即将装点喜庆的两大箱子彩礼、抬进了郑家大门。 纳亲的彩礼落地,孙姓班头郑重地向女方家人递上聘礼详单。当时,兰小鬼满面欢喜,接过来礼单大致一阅,嘴巴乐得歪到了一边,连连地大声夸耀;「能够与县太老爷结为亲家,这可是我外孙女郑兰玉的莫大福气唷。这份彩礼单据上面;金银,首饰,财帛细软,一应俱全。别的不说,就连县太爷纳亲送礼的这份形式和排场,也是风光无限、气派体面、与众不同哟。」 兰氏听罢之后,更是眉眼嬉笑,乐颠颠地当众显派;「这还用说,我女儿郑兰玉找的女婿,可是咱们岫巖城内县太爷家的第一公子嘛。」 此时,西厢房的后院里。郑兰玉坐在闺房床上,正在往身上试穿一件新衣。听到前院锣鼓阵阵,喇叭喧天,她立即支派丫头出去探个究竟? 巧灵跑去前院,看到了情况,赶紧地回来告之;「二小姐,你与李家公子的婚姻喜事大功告成!县太爷家已经派人送来两大木箱的定亲彩礼!就瞧送礼队伍的那般阵势,真是风光体面,不同凡响,简直就是登峰造极耶。」 兰玉听得情况,满心欢喜,精神振奋极了。当时,她急三火四,赶紧把未穿妥当的新衣服脱了下来,扔置到一边。然后,赶快地跳下床铺,趿拉着鞋子,动作急促地奔向门外,朝前院这边跑了过来。可是,由于心情特别急切,在一脚迈出门槛的时侯,一时未加小心、则被狠狠地拌了一跤。待她爬起身来,整理好衣服冲到了前院,一行送礼的队伍已经返转回程、迈出了家宅大门……。 看到主人一脸扫兴的样子,巧灵赶紧地凑到跟前,取悦讨好地安慰说;「二小姐,你先不必心急嘛。你和李家公子已经定下婚约,喜事大功告成!不久将来,二小姐就将被娶进李家,就能一步踏上金砖,成为县太公子李成龙的当家少夫人喽。」 兰玉听到吹捧,傲慢地眼脸一扬,有点儿扫兴地回復;「那是当然啦!讷娘为我选择的女婿,长相风流倜傥,家里有钱有势。我就可以说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嘛。」 (4) 当晚,郑先瑞回到家中,得知李家送来了定亲彩礼,兰氏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他感到事情太不妥善,内心持有反对态度,回到家中就直接奔入西房。 此时,兰氏坐在里间寝室的床铺上,满脸喜悦、嘴上在嗑着瓜子。郑先瑞迈进屋门,面带怒气,立刻严肃地就事指责;「你赶紧派人将李家送来的纳亲彩礼退送回去,这桩婚事我们不能同意。」 对待此事,兰氏似乎早有思想准备。随即,她站起身子,面色自若,不紧不慢地回答;「老爷,兰玉的这桩婚事,您怎么能够不贊成呢?李家公子长相不错,学业也好,父亲乃一县之长,这可是别人连做梦都想结攀的体面人家哟。将来,兰玉嫁给这么好的权贵人家,就等于一步踏上了金砖,让女儿嫁到李家就能够享福一辈子。再者说;咱们郑家与县太爷结为亲家,这不仅是女儿的福气,也会给老爷的脸面增添无限光彩呀。」 郑先瑞在外面谋事,对于县太爷的为人处世也多少了解一些。他眉宇紧蹙,从嗓子眼里吁出了一口长气、忧心忡忡地奉劝;「兰玉大字不识,徒有虚名,是李家不知底细,才误把她当作「才女」前来上门提亲的?你在人前,竟敢大言不惭地不顾事实,胡吹乱擂,将来婚后原形毕露,这岂不要成为人家耻笑的话柄,将来就会后患无穷?」 「老爷,我没有胡吹乱擂,我们兰玉的确就很聪明。」此时,兰氏非但不听劝阻,反而鬼迷心窍,话语软中带硬、喋喋不休地与之理论;「对待女儿的这桩婚姻大事,我才不会那么死心眼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是县太公子看上了我家兰玉,方来上门托人提亲的,又不是我们郑家上赶着他们,硬是要把女儿强嫁给他家,这怎么能够成为人家的笑柄和无穷后患呢。他们李家大张旗鼓,风风光光地送来纳亲彩礼,我们无可非议地接纳下来,这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此时,郑先瑞已经怒色满面,声色严厉,话语有些不耐烦了;「你用这种方式攀得高枝,走的是一着险棋?你就不怕将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面呀?」 当即,兰氏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妥协,而且理由充分、振振有词;「老爷应该记得,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对待兰玉的婚事就有言在先,正式地嘱咐过;我们兰玉的婚事,要由我们母女二人自己做主,不许任何人藉故参与。老太太嘱咐的话语,真真切切,我一直铭记在心,所以,我才敢于把女儿的这桩婚姻大事,私自做主地决定下来。现在,我是遵照老人的遗嘱办事,您倒是怎么把老太太的这份遗言忘记在脑后啦?」 提起老母的预言,就像清清楚楚地响在耳畔;将来兰玉的婚事,要由兰氏母女自己选择和决定。无论兰玉找到什么样的女婿,只要不给郑家祖宗丢人现眼,我们就要跪拜在宗族堂前烧高香了。回想起这些教训,郑先瑞就像短了半截舌头,喉咽憋闷,言语哽噎、一时无话可说。 这时,郑兰玉在后房的屋子里,听到父母争吵,闻声走了出来。迈进屋门,她站到了母亲一边,饱含埋怨的口气,言语冷漠地地帮腔说;「阿玛,我与李家公子定下这门婚事,是我与讷娘早就商量好的。在元宵节的灯谜会上,我曾经看见过李成龙。他对我一见钟情,我们是两相情愿。李公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家境又好,是我婚姻方面的最佳人选。如果阿玛对此抱有反对态度,想要拆散这桩美满姻缘,我这辈子就干脆誓死不嫁了。」话到此处,她语气坚定,毫不示弱地回敬;「另外,阿玛请多多放心;我就是将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女儿也甘愿独自一人承担。」 第68页 知道母女如出一辙,蛮横成性,并且铸积难改,已经不可理喻。况且,事已至此,验证了母亲的遗言,郑先瑞也是懒得多管,只能听之任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1) 县太奶奶的嫡亲哥哥程传志,在财神庙街的路西一侧,开办了一个大大的饭庄。饭店的门脸正临闹市,门前高挑起两个鲜艷的罗圈红幌,门楣上方倾置一块长方形的金字匾额;溢满香饭庄 饭庄的位置和规模,在古镇区域数一数二。饭店的厅堂比较宽敞,服务及设施都非很讲究,里面还有精緻的套房和雅间。自打郑兰玉和李成龙订下婚约,郑李两家结成联姻亲家之后,兰大成就像跟屁虫一样,时常与李成龙凑在一起,随帮唱影,有时候也到溢满香饭庄来混个热闹。 这日下晌。李成龙带领几个同学来到饭庄。年青人走进了雅间里面,围集地坐在一起,点上一些酒肉菜餚,开始聚欢热闹、吃喝行乐。 在行令划拳之间,旁坐的郝永亮同学,一时不加小心,碰翻了饭桌上的一碗肉汤。油腻浓热的汤汁,迸溅到兰大成的身上和脸上。看见自己新穿的一套衣服被煳弄得埋埋汰汰,他气得脸红脖子粗,顿时火冒三丈,张口就骂骂咧咧。接着,两个人年轻气盛,互不相让,而且话不投机,立刻激烈地争执起来。兰大成粗鲁莽撞,一时争讲不过,抹一抹脸上的油渍,忽然挥起拳头,朝向对方的脑门、就勐烈地削了过去。当时,郝永亮动作机敏,反应极快,他遂即稍一闪身,就在重拳之下躲避了过去。可是,兰大成由于出手太重,情绪难以控制,挥出的拳头不偏不倚、正巧砸在邻坐李成龙的鼻樑上面。 李成龙突然遭受一拳,鼻面疼痛难忍、鼻孔里流出了鲜血。自己平白无故地吃了大亏,他满腔怒火,忿然不能自制,立即伸出巴掌,回手就朝兰大成的脸面狠狠地煽了过去。并且,他捂着鼻子,气得蛾眉倒蹙,怒目圆睁,急眼地破嗓叫骂;「兰大成,你这个大傻冒,你他妈的没长眼珠、双眼瞎了?」 兰大成没有打着郝姓同学,反而挨了李成龙一记耳光。他恼羞成怒,七窍生烟,正要挥起拳头、准备再次给以勐烈还击。当时,几个同学看到情景,立即不约而同,一齐上阵,硬是把他摁倒在地上、将其手脚牢牢地控制住了。兰大成一时执拗不过,胸闷气堵,脸暴青筋,忍不住地揭了老底、怒声骂道;「李成龙,你才是个大傻冒呢。你的未婚妻子郑兰玉,就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你还要把她当成「才女」往家娶呢。」 李成龙听罢之后,顿时面色愕然,心底不禁「咯噔」一惊。当时,他忘记了鼻子流血,顾不得脸面疼痛,目光怔愣了半天,才舌根梆硬、神色迟疑地回问;「兰大头,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郑兰玉就是个才女,如果她大字不识,怎么能够猜中那么多深奥的字谜呢?」 兰大成正在气头,已经失去理智,而且口无遮拦,愈发加倍地气害对方;「郑兰玉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真正猜中字谜的人根本不是郑兰玉,而是郑家的大小姐郑如玉。你被我唬弄的熘熘直转,还说我是傻冒,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冒呢。」 李成龙本来就心高气傲,人前极爱面子。终身的婚姻大事,却是受到眼前这个笨人的愚弄,就等于在人庭广众面前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心中立刻激起了深深的怨恨。自己一贯高高在上,哪里能够承受得起这般寒惨?他怒火中烧,气愤难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浑身有些发颤和哆嗦,思维里的意识犹如一团乱麻,郑兰玉的美好形象——也在脑际中开始容颜大改、扭曲变形、甚至不堪设想?此时,他咬牙切齿,就像一匹被追窘的野兽,正在那里伺隙反噬。并且,他暴跳如雷,指着对方泼口大骂;「好啊——兰大头,你等着,我不就是被你这个大傻冒给作践和唬弄了吗?今天,我就回去写份休书,立马就把你那个狗屁的表妹给休了。」话音刚落,他当众宣布散席,然后甩袖扬场而去……。 (2) 傍晚,县太爷回到家中,刚刚走进客厅,屁股还没落坐。李成龙就哭丧着脸儿走上跟前,满腹郁闷和懊恼地与父亲商议;「爹,我听说;那个郑二小姐郑兰玉是个冒牌才女,她就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还会猜出什么字谜呢?真正猜出字谜的才女,则是郑家的大小姐郑如玉。当初,我是被那个傻了吧唧的兰大成给蒙唬了,才看上了郑兰玉、与之定下这桩婚事。现在,我明白了真相,知道郑兰玉根本就是愚昧无知,狗屁不懂,在我的心目中、她已经一文不值了。我们不如干脆就写份休书,退掉这桩婚约、与其郑兰玉拉倒算了。」 县太爷听到儿子的这番说辞?不但没有发火,反而心平气和,悠然一笑,似乎对此早就已经心中有数。他先把外衣脱了,挂在墙边的衣架上面,然后,便是迈着方步,走近里边的茶桌跟前,坐在了一个太师椅上。接着,他圆瞪着小眼,目光不屑地瞅一瞅不谙事故的儿子,咂巴咂巴宽大而肥厚的嘴唇,不紧不慢地劝导说;「哦,傻儿子,听说那位郑兰玉不识大字,不会猜谜,不是什么『才女』就想要退婚啦?当初,我之所以能够同意这门亲事,也不是看好她那个莫须有的「才女」头衔呀?什么「才男」「才女」,本来就是虚无飘渺的玩艺。郑氏家族基业夯实,财路广阔,郑李两家的联约婚姻,可以说是财权相当,门当户对!俗语说;女人无才便是德。你的这桩婚事可以说是郎才女貌,美满般配,别人眼热还都来不及呢,你倒是还想退掉这门婚事?依我看;你给我趁早打消这种退婚的念头,家中是绝对不会允许你退掉这桩婚事的?」 第69页 李成龙一时说服不了父亲,又想挽回失去的面子,找回心里上的平衡?当时,他脑筋一转,勐然想出一个主意、立刻提出建议说;「爹,您如果不想推掉这门婚事,一心要和郑家联姻,那就让我大舅再去郑家说和说和;要求郑家把府上的两位小姐调换一下。我很想娶回那位真正的才女,郑家的大小姐郑如玉做媳妇。实在不想要这个冒牌才女,狗屁不值的郑兰玉做媳妇了。」 县太爷知道儿子头脑简单,而且死要面子,特别爱慕虚荣。他觑眯着一双小眼,闪射出一种犀利兇狠的目光,内心的狡猾顿时暴露无遗。他面孔威严,脸色蓦然地冷落下来,一针见血地分析说;「听你大舅回来说过;他到郑家保媒的时候,你那个岳丈郑先瑞、压根儿就不同意郑李两家的这门亲事。当时,就是因为郑二小姐的讷娘极为贊成,想要极力促成这桩婚姻,并且是凭藉郑家老太的生前遗言,才得以达成这桩联姻婚约的。再者,听说那位郑大小姐早就定下婚事,有了婆家。你的这桩亲事既不能退婚,也不能调换,若是弄巧成拙,闹不好就会鸡飞蛋打。」 李成龙事不如愿,满肚子冤屈,嘴上愤愤噪噪地嘟囔;「我是被那个傻了吧唧的兰大成给蒙唬了,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再说;您是此地的一县之长,他们都是管辖区域的平民,您既然不愿意退掉这门婚事,就要替我想想办法,将郑家的两位小姐调换一下,我很想娶回那个真正的才女郑如玉做媳妇,反正我是不愿意要这个冒牌的才女郑兰玉做媳妇了。」 县太爷面色绷得很紧,肥胖的圆脸阴沉了下来,声色严厉地数落儿子;「笑话?你老大不小,已经是位树桩桩的男子汉了,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窝囊气都咽不下去,将来还想在社会上立足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得仔细考虑,全面着想,好好地动动脑筋才行?郑家祖辈几代世族,基业殷实,财源广进,你能娶到这样有钱人家的小姐有什么不好?况且,郑家现在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丁、将来女儿就可以继承家产。你小子若是将来有了能力,就再娶个三妻四妾来家,你就能高高在上,扬眉吐气,还能窝囊什么?」说到此处,他站起身子,从背后的壁柜里面拿出了一坛好酒。随即,打开酒罐盖子,把酒倒进了茶桌上面的两个杯子里。接着,他将一杯酒放在儿子面前,示意与其共饮,又随手拿起另一杯酒,仰脖把酒一股脑地灌进腹内。然后,他抹了抹嘴巴,牙缝里挤出一丝奸笑,态度强硬地开导说;「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你当那位郑先瑞是个好惹的主户吗?如今,上头当权者都是满清人,我作为一县之长,做事也要顾及满族人的一些面子?我乃一介汉人,能够巴结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是搅尽脑汁,很不容易了。郑先瑞几代世族,财产丰厚,交际广泛,这种人不能轻意得罪。若是碰上哪一天,他与上头的官府拉上关系,闹不好就能给我捅咕出一些名堂,到时候——我可是吃不了要篼着走唉?依我看;你与郑家的亲事非但不退,还要将郑二小姐早日聘娶进门。明年秋天,咱们就要抓紧时间,大张旗鼓地操办好这桩婚事。」 对待此事,父亲安排的头头是道!而且,如果自己独断专行,强行退掉这桩婚事,就将可能涉及到父亲的官场职位和家庭利益?李成龙满腹晦气,却是没有了主意,一时无可奈何?随即,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气把酒灌进了肚子里面。然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沉寂不语、一声不吭。 当时,县太爷接连几杯酒下肚,有些进入了半醉状态。他酒后真言,倾吐肺腑,郑重地批评说;「我说傻儿子,你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怎么做事一点儿都不成熟呢?人生在世,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衡量衡量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个时候,他咧开嘴巴,脸上露出一种得意之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傲言慢然地引导说;「就说你爹头上戴的这顶乌纱帽吧?你当是平白无故、说说嘴皮子那么简单呀?官场规则,情场得意,哪一样不是靠熘须拍马,财钱铺路?」 感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论心里有多少委屈,李成龙都要顾全大局,做出一定的妥协和让步。他低垂着脸儿,心态逐渐地平静下来,嘴上却是发泄地嘟囔说;「爹,您既然看重了郑家的财产,到时候,我就把那个冒牌的才女郑兰玉,当作钱袋子娶回家来,以满足您的需要不就行了?」 县太爷贪图狡诈,遇事考虑长远。听见儿子内心不服,又开始喋喋絮叨;「哎,你这个傻儿子,怎么能够这么说话,老子还不是处心积虑地为你着想吗?等到有了机会,敛足钱财,老子还想为你捐个官来噹噹嘛。」话到此处,看到儿子态度转变,慢然地低下头来、已经不再反驳了。他阴沉着脸色,嘴上吁出了一口粗气,满有经验地接着说;「咳,不过你得要知道,官场之中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哟?就你这样的傻脑瓜子,遇到事情直来直去,专认死理,没有一点弯弯肚子哪能行呀?就是给你弄来个官职,也恐怕这顶乌纱帽戴不长远呶?」 李成龙骄横气盛,听不得挖苦,心有不满地回应;「行啦,我没有老子的弯弯肚子,当官也不会做的长远,那我还要捐钱当官干吗?」 这个时候,县太爷小眼睛一瞪,手拍一下胸堂,脸色认真地指正说;「什么?难道你不想当官?当官就比放牛强,坐轿就比抬轿强。当官就能有钱有势,有福可享。你若是不想当官,那你可就是真正的傻子喽?」 第70页 听得老子教训,李成龙眨巴眨巴眼珠,掂量着事情孰轻孰重,怒气已经消除大半,心境似乎敞亮多了。知道敛足钱财,自己将来不久也能够有当官高升的机会!他坐在椅子上,挺直了身板,摊开双臂、使劲地抻了一下懒腰。然后,则是样子顺从,慢然一笑、做出一副悠闲舒适的坐轿姿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1) 《宝瑞玉器轩》里,玉雕作品题材丰富,新意迭出。经过能工巧匠们的几年精心雕琢,一批玉质珍贵,工艺精湛的大件玉器陆续地摆上柜檯。 大货架的左侧,有形态各异的玉龙,玉狮,玉麒麟,玉象,玉鹿等等。其中,一对一尺多高,用优质老玉雕琢的玉狮尤其引人注目;两只雄狮的后腿坐卧,前腿支撑起来,姿态威武傲然。它们仰着脸儿,张开大口相对唿应,狮子头上的长毛呈捲曲形状,雄狮的爪下各踩一个雕花圆球。看上去憨态可掬,别增天趣、大有唿之欲出之感。 大货架的中间部分,摆放着形态各异的人物作品。有玉佛,玉观音,古典的飘带美人,仕女人物等等,一件一件清纯灵秀,面目含笑,仪态飘逸。还有一些文化题材的作品,例如;福禄寿星,五子登科,和合二仙,观音送子等等,都是神形兼备,惟妙惟肖。其中,一尊二尺多高,以石蕴玉雕琢的盘坐式大肚弥勒玉佛,尤为抢人眼目;这一尊玉佛的色泽白如羊脂,衣纹自然流畅,面容端庄祥和,栩栩如生,仿佛就是一尊注入神韵和灵魂的人物塑像。 大货架的右侧,摆放着素活、以及一些大型的花鸟产品。其中,一件二尺多高,大型的炉熏作品色泽如翠,规整得体。一条口含碧珠的祥龙,活灵活现地盘踞在炉盖之上。炉身两面的浮雕图案精美匀衬,炉身两侧的兽头口含吊环,光洁圆润,看上去通透晶莹,熠熠生辉。 一款玉雕的荷花莲子茶壶,题材独具特色,风格新颖美观;壶体部分雕刻出一棵大大的莲子。玉壶的嘴儿,是一片捲曲的荷叶。壶体的周围,有着几朵盛开的荷花,待放的花蕾。一只小小的青蛙,静静地蹲在莲子上面作为壶盖。再搭配上四个荷叶形状的玉碗,不仅构思巧妙,造型精美,而且还有盛水凉茶的实际功能。 一棵玉石大白菜,色彩和形态十分逼真;白色的菜帮,翠绿的叶子,鲜嫩包卷的菜芯。做工精湛细腻,叶片上的生长纹路清晰可见。白菜叶子上面的一只黑色昆虫,也刻画的形象逼真、细緻入微。 大货架中心,採用稀有的一种花玉,雕琢成为一束玉石的蟠桃;整个玉件布局合理,枝脉相连,聚碧绿、红、黄、等颜色于一体,由九个碗口大小的蟠桃组成。在每一个桃子的蒂部,都有几片翠绿色的叶子衬托,在每个碧绿色的蟠桃尖部,都毫无牵强地披上了一抹红润。使之玉石的天然本色与人工创意巧妙完美地触合在一起,色彩形状艷丽逼真,浑然天成,实为玉中所罕见。 花鸟类作品更是推陈出新,工艺越做越精。一件「凤戏牡丹」的玉器作品,约有一尺五寸多高,二尺多宽,尤为突出地方的风格和特色;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站立在牡丹盛开的花丛之中,形态张嘴悬舌,抓枝透爪,富有极其生动的神韵和美感。运用这种精緻的镂空手法,将花鸟工艺雕刻到如此精美绝伦的程度,可以说是郑氏集团的独家开发,华夏玉雕史上前所未有,令人拍案叫绝。 柜檯上面,摆放着一些传统产品,例如;玉球、玉簪、玉镯、玉枕、玉蝉等等,作品款式多样,色彩斑斓,质量在逐步提高。一件寸把大小的玉佩,题材新颖,含义颇多,例如;「鱼穿莲」「二龙戏珠」「喜鹊登梅」「鹿鹤同春」「松竹梅耐寒三友」等等。一款一款风格别致,品色多样,雕琢的玲珑剔透。还有富含喜庆题材和寓意的笔筒,笔洗,镇纸,等等一些的文具用品,以及工艺考究,象徵福禄吉祥的云勾形玉如意等等……。 (2) 曹本奇设计想像能力丰富,绘雕技术水平高超。在追求玉雕质量的探索和创新过程之中,他积极地改进工具,勇于推陈出新,经过十几年的悉心努力,在当地玉器工艺极其落后的情况下,把郑家的玉雕作品逐渐地提高到一个崭新的技术领域。产品博得珠宝行业人士的极大赞誉,也受到郑先瑞老闆的推崇和奖赏。生活上得到东家的善待,内心充满感激之情,工作中更是尽其最大努力地发挥自己的潜能。 然而,近几年来,华夏大地连连灾荒,民不聊生,珠宝行业首当其冲,尤其萧条。当地的居民,大多都是衣食百姓,玉器产品在本土境内的销售量很少。特别是一些价格不菲,珍稀贵重的大件精品玉器,必须依靠外地的珠宝大户商家前来採购,运往到京省等地才能够销售出去。可是,最近二年时间,京省外界的珠宝商家迟迟不来进货,《宝瑞玉器轩》里,生意迅速地冷落下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资金交易了。 如此同时,由于产品销售不畅,玉器造成大量积压。当地的几家磨玉作坊已经先后停产,如;德聚兴,玉生金,长生玉等商号,也是生意难以维持,连连倒闭。 就在这一时期,社会上的古玩物品很受欢迎和推崇;凡是古代玉器或是劫后的古物品类,价格一直在迅速攀升,岫巖玉器歷史悠久,古代器物在此风潮中倍受青睐。例如;玉琮,玉珏,玉尊,玉碧、玉环等等,这些古代玉器大都造形简单,线条粗廓,而且工期短,流程快,回报高。至使一些投机商人或是磨玉匠人闻风而动,都想趁此时机捞点外快,发点额外之财。郑家的磨玉作坊,工料兼备,可以批量生产,有些外地的投机商人便自带一些古物样品,远程前来这里要求仿制加工,以假充真。 第71页 古语有;君子求财,取之有道。郑先瑞开创事业初衷明确,为人做事讲究信誉,一直杜绝仿制赝品。在这次投机风潮中,他不想依靠投机取巧发财,不愿意违背良心办事,更不愿意因此而毁掉了自己的道德声誉,对于当时的一些弄虚作假行为、做出了坚决的抵制。 面对珠宝行业的萧条形势,郑先瑞没有灰心气羸,而是踌躇满志,雄心勃勃。他一方面支持改进机械设备,鼓励员工悉心钻研技术,提高产品的工艺质量,以拓宽和增强市场的竞争优势。另一方面,他还兼併同行企业,继续扩大生产规模,重薪招聘人才和吸收技艺高超的玉雕匠人,以进一步巩固和发展自己的企业集团。 (3) 玉石匠人有句行话;学好惊人艺,货卖帝王家。郑先瑞囤积居奇,不愿意守株待兔,思想里又有了新的看法和认识。他目光广阔,着重长远,把销售玉器产品的希望,寄託于京省内外的大户商家,决定将一批珍贵的大件玉器亲自运往京城,去到合作多年的《聚宝斋》珠宝商家联繫业务,力图深入拓宽产品销路,以促进和推广玉雕工艺的发展市场。 玉器产品非常金贵,易损易碎。尤其是精品大件玉器,长途载运必须小心谨慎,包装细緻,保护措施到位。为了保证长途运输安全,减轻货物路途颠簸,预防和避免产品受到磕碰,遭受损失,郑先瑞差人在包装锦匣和货柜上面花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这一年入夏之后,去往京城的准备一切就绪。当时,由于朝廷腐败,盗匪遍地横行,打家劫财是普遍常有的事情。为了防范盗贼,躲避路途之中受到抢劫,别看冯头待人憨言少语,做事却是粗中有细;在临行之前,他取来一些茅草,将装载玉器的货车,严严实实地捆绑和遮盖掩饰了一番。以避实就轻,掩人耳目。 出发的这一天,大清早起,晨曦朦胧,山城雾气濛濛。郑先瑞换上一身出门的行装,从家里面走出宅院,带上几个随从,骑上大马,与冯头驾驶的货运马车一同上路,朝向古镇的北方奔去,踏上征途,赶往京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1) 俗话说;人有旦夕福祸,天有不测风云。用这句话来形容变幻莫测的人生,真是太恰当不过了。在郑先瑞去往京城后的第三天,玉石矿山就出现了不测。 这天上午,李工头手里提着矿灯,在矿井下面巡迴检查安全。当他走到洞遂之中一个拐角的时候,看见一位青年矿工猫着腰身,躬着脖颈,站在矿洞侧面的一个角落,一只手把着铁钻,一只手抡着铁锤,正在用力地翘砸石坡上面的一块玉料。 新工操作方式不当,石料已经开始松动,眼看就要滑落下来。危急时刻,唿之不及,李工头立刻箭步上前,勐然一下子就把这位个头不高的小青年推到了旁边。这个时侯,斗大的一块石料,突然从斜坡上面滚落了下来,青年矿工虽然躲过一劫,沉重的一块石头,却是碰撞在李工头的左脚骨上。当时,伤者顿时疼痛难忍,躺倒在隧洞里面不能动弹。 矿工们闻讯,都放下家什,赶紧地过来救人。大家把李工头抬到井口,再从井下运至井上。由于脚骨伤势很重,必须护送回到家里慢慢地休养治疗。 李工头离开工地,矿山的工作就乱了头绪。为了避免耽误生产,李工头只好派人赶往城里,将这次意外的情况汇报给东家。 这一天过晌,炎风酷日,灼烈炙热的太阳直射老街。矿工胡文东按照提供的住址,走进城里一路打听,来到东家矿主郑先瑞的家宅门前。 当时,未等胡文东上前敲门。只见大宅门忽拉一开,一位年近七十,脑壳半秃的老汉,正从大宅里面走了出来。 胡文东立即迎上前去,礼貌地探问道;「老大爷,请问——这儿就是郑先瑞老爷的家宅吗?」 此时,兰小鬼迈出了门槛,两个人刚好打个照面。他觑一觑老眼,朝向来者上下打量打量、闲吶地盘问;「是啊,这里就是郑先瑞的家宅。你是何人?从哪儿来的?来找郑先瑞老闆有什么事情吗?」 胡文东的年龄有三十岁左右。他个头不矮,身体稍瘦,长的脸庞方正,两只眼角有点儿下垂,目光里露出一股忧虑和困惑的神色。听见对方问话,他老实忠厚,恭敬地回答;「老大爷,我是玉石矿山的矿工,名字叫;胡文东。今天头晌,我们下井干活的时候,出了一点事故,李工头让我来向东家老爷汇报一下。」 平时,因为兰氏父子行径卑劣,怙恶不悛,做出的事情令人不齿。郑先瑞对待兰氏家人早就心里厌烦,非常地反感和不满。就连这位老丈人登门来到家中,对其也是视而不见,不理不睬。从表面来看,兰小鬼在女婿面前受到冷落,只是默默忍受,无可奈何?而从内心来讲,对于女婿他则心存积怨,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听得矿山出现意外情况?这位岳丈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有些释怀和解恨,暗暗地窃然自喜。他狡狯老道,诡计多端,随即挺了挺身板,扬起老脸,亮出了长者的身份说;「哦,你们的东家老爷,就是我的姑娘女婿,我就是郑先瑞的岳丈大人。」随即,他眼珠子旋即一转,仿佛平添了几分精神,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关切地询问道;「我家姑爷郑先瑞,前两天就出了远门,现在不在府上。如今,不论矿山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必须详细地跟我这个岳父大人说说才行唉?」 第72页 遇见东家的岳丈,胡文东还需要隐瞒什么?接着,他将矿山发生的情况、大致概括地说了出来;「老大爷,是这么回事;今天早上,李工头在井下巡迴检查的时候,左脚的骨头被矿石砸成重伤,我们已经把他送回家中休养治疗,大约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復健康。李工头不在工地,恐怕耽误採矿工作,特意派我把情况向东家老爷汇报一下。」 其实,对于郑先瑞旗下的生意和买卖,兰小鬼的内心早就觊觎已久;特别是最近几年,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把儿子兰得财安插到郑家的买卖当中做点事情,以图在郑氏集团的生意之中能够占有一席之地。可是,长期以来,郑先瑞以其种种理由,一直拒绝兰家于产业门外。特别是羊汤馆倒闭以后,女婿则是以此作为藉口,对待兰家人已经形同陌人,根本就是不屑一顾,不予理睬。为了达到内心的膨胀目的,兰小鬼费尽心力,绞尽脑汁,却是一直苦于无从下手?听得来人讲诉矿山的情况之后,他穷凶极恶,脑筋蓦然一转,想要伺机钻营,趁虚而入,感到机会来了!继而,他便装模作样,俨如东家的口气,郑重地发表指示说;「胡文东,你赶快回到矿里通知一声;东家老爷已经去往京城办理业务。临行之前,郑先瑞已经将矿山的事物全权地交给我这个岳丈打理,并且着重吩咐;近一时期,趁着大好的季节,要抓紧时间多多地採掘玉料,矿山的活计一点也不能耽搁。现在,李工头脚骨受到重伤,必须回到家中休养治疗,东家立即就会派人替代李工头的职位,前去矿山接管工作。」 东家岳丈的一席话,胡文东听来毫无质疑,信以为真。为了事情办理得妥当一些,他心地诚实,又直截了当地追问一句;「老大爷,既然郑东家远去京城,不在府上,我是否应该把矿山的情况说与家中的夫人听听才是?」 「哎呀,你这个年青人,办事怎么这么啰嗦?郑先瑞是我的姑娘女婿,我就是他的岳丈泰山。姑爷家里的事情,我作为岳丈大人还能说话不算数嘛。」兰小鬼老奸巨猾,思考问题周密细緻,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他担心对方不予信服,又很强调地加以解释说;「你若不信,就去到屋子里面把情况讲给我闺女听听;你们的东家老爷远出在外,只有我的姑娘还在家中。生意上的一切大事小情,还不都是落在我这个岳丈老太爷的身上,要由我来亲自地全权处理决定嘛。」 胡文东不了解底细,不知其险恶用心。听得老爷子说话在情在理,感觉令人非常信服,便是顺从地回应;「是啊,是啊!老太爷是东家的岳丈,夫人的内亲。郑东家远出在外,矿里的事情自然是听从您老的安排。」 这个时候,兰小鬼咧开嘴巴一笑,目光里闪射出一丝狡黠神色,面色得意地夸奖说;「呵,年青人,办事就得爽快大方,干脆利落才好。」接着,他绷紧面孔,郑重其事,软里藏硬地催促命令;「胡文东,你现在就回到矿山,赶快去通知矿工;明天上午,东家就会派人前去管理矿山。矿工要听从新任工头的安排,必须安心干活,採矿的活计可是绝对不能耽误喽。」 胡文东作为矿工,哪里还敢多问?只有乖乖点头答应,赶紧地转身走人……。 兰小鬼连唬带蒙,几句话就把矿工胡文东给打发走了。然后,他回到家中,赶快就把儿子叫到上房,与之商量说;「得财,方才郑家矿山那边,派人捎来信儿说;今天头晌,矿山的李工头在井下巡查安全的时候,不小心被石料砸成脚骨重伤,已经被人送回家中休养治疗。现在,矿山那边没有工头,工作无人管理。你整天在家里闲着,反正无事可做。我看,你明天一早,就以工头的名义,前去管理矿山吧。」 以前,兰得财经常受到妹夫的数落和白眼,因此积怨很深,对其非常憎恨。听到指派,他不知内情,愤愤不满地抱怨起来;「爹,郑先瑞在城里有那么多产业,他宁肯雇用外人,都不想给我们兰家人安排差事?这一回,矿山里缺了人手,就想派我去给当差,我才不愿意到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去为他效力呢?」 兰小鬼知道儿子不知深浅,只有认真开导,连连地教唆和劝导;「得财,这些年来,郑先瑞发展企业聘用了不少外人,就是对于我们兰家人冷落一边、置之不理。我曾经多次向他要求给你安排个差事,可是,他对我们兰家人却是大肆贬低,认为什么差事你也干不了,以其种种藉口和理由拒之我们于产业门外。现在,他远去京城送货,矿山里出了事故,正好缺少管理人员。我就是想藉此机会,暂时先把你安插到矿山去,占据这个工头职务,让你好好地干个样儿给他看看?这样一来,还不是让你在郑家的产业之中、能够占有一席之地吗?以后,若是能够创造机会,我们就可以纵横捭阖,再把你从矿山那边调动出来,安插到郑家城里的买卖当中,事情就会比较好办多了。」 听得老子神机妙算,安排的头头是道。兰得财高兴的眉开眼笑,乐得嘴巴一咧,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2) 翌日早晨,大天一亮。兰得财就骑上一匹高头大马,急驰飞扬,耀武扬威地朝玉石矿山奔去……。 大约行程半多个时辰,来到了矿山脚下。自己将要荣升为矿山的工头,兰得财嘴上得意地哼着小调,心里美滋高兴极了。他纵身跳下马背,牵着马匹走进工房大院,在大门里面的马桩上拴上马匹之后,便是要在工房院子里巡视和查看一下,熟悉熟悉这里设施和坏境。当他走到工人住宿的房屋门口,看见矿工们还都呆在屋子里面,没有下井出工干活。他心术不端,蛮横霸道,立即以其主管者的身份,将矿工们召集在一起,便是趾高气扬,狗仗人势地自我介绍;「我叫兰得财。矿主郑先瑞是我的嫡亲妹夫,我就是你们东家老爷的内亲舅哥。听说,你们李工头的脚骨被矿石砸伤,已经离开矿山,回家歇工养伤去了。现在,矿里没有工头,不能耽误下井採矿。因此,东家老爷特意安排我来担当这个工头职务,前来管理矿山事物。从即日起,矿里的一切大事小情,都要由我亲自决定,全权处理,你们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和指挥。」话到此处,他恶涨着脸儿,转头朝窗外瞥了一眼,然后吹鬍子瞪眼,盛气凌人地发号施令;「现在,你们这些矿工都给我朝外看看,日头都升到八桿子高了,你们还呆在工房里磨磨蹭蹭,不想出工下井干活呀。以后,在我的管理之下,你们必须早早出工,干活的时候谁也别想消极怠工,偷懒耍滑。否则,可别怪我兰某不讲情面,一律概不客气,到时候扣下你们的工钱?」 第73页 矿工无故受到训斥,都感到心里别扭。可是,这位工头初来乍识,一时不便顶撞,大家只得听从安排,赶快走出工房,出去下井干活……。 (3) 管理矿山,决非等闲。工头身在其位,责任重大;观天例事,探悉矿脉,安全防范,调剂伙食,必须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才能胜任。 地下矿层杂石多多,探不准矿脉,就採掘不出好料。兰得财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对于井下採矿狗屁不懂,却是处处指手划脚,胡乱指挥,而且用心险恶,不择手段。 在此之前,矿工的伙食,要由李工头和伙夫老张按需调配。矿工下井出工,虽说饭菜简单,却是早晨和中午两顿干饭;一来是为了肚子抗饿,二来是少上茅厕。 可是,兰得财存心不良,歹毒苛刻,甚至私下里强制剋扣矿工的口粮。日常需要的柴米油盐,皆要由他一个人单独把持,每次老张用米烧饭,都要受到强令的干预和专横限制。工人的一日三餐,喝的全都是稀稀的米粥和粗淡的菜汤。矿工吃不上饱饭,一个个喝汤灌肠之后,撒出去几泡尿就腹中空空,飢饿难耐。大家怨言满腹,士气下降,哪里还有心思和体力干活? 更有甚者,兰得财心狠毒辣,怙恶不悛,根本就不把矿工的安危放在眼里;不论天气是好是坏,或是雷天下雨,强迫工人一律出工。对待矿工,他行径卑劣,非打即骂,恶毒的语言时常挂在嘴上;「你们这帮懒鬼,东家的工钱不能白给你们。现在,我是矿山的工头,这里就是我说了算,在我的管制之下,谁要是干活磨蹭,出工不出力,不出活计,你们一年的工钱就谁也别想要了。」 矿工内心不服,情绪深有牴触,背地里都骂他「兰阎王」。自打兰得财来到矿山以后,给这里的人力物力、造成了极大的损耗和浪费。工人下井干活,已经没有往日的生气,掘出的石头,大多都是一些劣等废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1) 夏炎天儿,骄阳似火,酷热难耐。郑先瑞一行人马运载着货物,经过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安全地到达了京城。 当日,天色将晚,夕阳尽收。他们就近找了一个客栈,先将睏乏的人马安顿下来。 第二天早晨,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东方渐渐地露出一轮红日,朝霞映照在千家万户的窗棂之上,京城的古老景致,在晨曦之中越发显得美丽和灿烂。 客栈的房间里面,郑先瑞早早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起身换上客装,上下穿带整齐,与几位随从吃过早点。然后,几个人来到客栈的马棚里面,牵上自己的马匹,与冯头载运的货车一起走出客栈,沿着古老的街道,向京城最为繁华的商贸区域驶去……。 这是商业云集的一条老街,道路不很宽阔,街面上车来人往,街道两旁的生意买卖林立,商家门前的幌子招牌一熘两行。京城的《聚宝斋》商号,建筑的灰砖青瓦,门脸装修的朱廊画壁,就座落在这一条老街的道路西侧。 行至街口,老远就能望见《聚宝斋》商号门楣上方的那幅大大的仿宋体描金牌匾。一行人来到店铺门前,将马匹和车辆停了下来。 此时,店门已经打开,两位店员刚好卸下门窗扎板。随即,郑先瑞跳下马背,将马匹拴在店铺门前的石桩上。然后,他满怀豪情和希望,信步地向店铺大门走去。 店门的两侧,摆放着两大盆盛开的栀子,高高的树冠,翠绿的叶子,奶白色的花朵,散发出郁郁的磬香。 店铺里面宽敞明亮,设施布置的非常整洁。迎面是一熘厚重的柜檯,墙边是高大的一排货架,摆设的清爽典雅、布置的古香古色。 柜檯上面,商品珠宝种类繁多,摆放的井然有序,有;金银首饰,翡翠宝石、珍珠佩饰、各种把玩品、以及一些古物器具等等数不胜数。大货架上,物品琳琅满目,错落有致,有;镂空的珐瑯,精緻的珊瑚工艺,雕刻的象牙制品,精美的瓷器,以及着名的山水绘画、歷代名人的书法墨宝等等。 郑先瑞迈入店门,没有直接去找赫老闆恰谈生意。他走近柜檯跟前,首先对店铺里面陈设的珠宝,各种摆件,以及字画墨宝等等、大致地欣赏一番。 当郑先瑞仔细地观赏了店内的陈列和摆设物品之后,不由紧紧地皱起眉头,感到心里十分纳闷?以往,《聚宝斋》每年都派採购人员去到岫巖办理货物,是京省内外销售玉器产品的商业大户。可是现在,整个商铺里面,没有摆放一件岫巖玉器,产品似乎早就已经脱销。然而,最近两年,他们为什么没有派人去到岫巖进购玉器呢?在疑惑茫然之际,他不禁朝柜檯的一个隐暗的角落那边寻视过去,才勐然惊异地发现;有几件岫巖玉器,竟然被零乱地堆放在边角旮旯,尽管上面的标价很低,却看似尘积很久、早已是无人问津的一种样子。 郑先瑞远途前来送货,本来踌躇满志,雄心勃勃。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不免神经紧憷,心里有些阵阵酸楚;原来,这一时期,岫巖玉器在京城竟然遭受如此冷落?难怪最近两年,京城的各大珠宝商行,一直都没有去到岫巖办置玉器货物呢。 这时候,一位中年店员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道;「这位贵客,您看好了那一件珠宝?」 第74页 听到问话,郑先瑞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他清了下嗓音,立即表明来意说;「哦,我是岫巖玉器商人郑先瑞,来到贵店、是想与赫宝珠老闆洽谈生意的?」 听得来客身份,中年店员和颜一笑,热情地点头回答;「噢,是岫巖的郑老闆,我们赫老闆刚好来到店里,就在客厅里面。」随即,他伸手示意,引领客人走进了旁边的侧门。 客厅里面,设施讲究,古朴典雅。迎面墙上,是一张有十多尺宽,五六尺高的一幅大型的山川水墨图画。客厅中间,有一张长方形的紫檀颜色的大型客桌,桌子周围是相应配套的几把坐椅。桌子上面,摆放着白底青花的几款茶具,客桌中间、有两盆花苞半开的红色月季。 此时,赫宝珠老闆刚刚从外面走进客厅,落座在客厅里面的正位椅子上。他身穿一身玄青色丝绸长衫,外罩一款短身的紫色马褂,头髮梳理的纹丝不乱,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他中等身材,样子不胖不瘦,脸庞方方正正,黑黑的两道眉毛,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络腮的鬍子黑黑黝黝,年龄有五十多岁。 郑先瑞被店员引领地走进客厅,来到商铺的老闆面前。经过简单介绍,得知了来客身份,赫老闆目光闪烁,脸上露出一股惊喜的神色,立即站起身子,满面热情地示意让坐道;「哦,是岫巖的郑先瑞老闆。多年信赖的朋友,长期合作的相与,今日偶得幸会,您请坐,请坐。」 郑先瑞应声上前,微笑地抱拳一鞠。然后,谦和恭顺地坐在了对面的椅位上。 在此之前,京城《聚宝斋》与岫巖《宝瑞玉器轩》,已经有着长期的业务往来。可是,因为两地相距太远,办理货物要由属下前去採购,长途运载,两家的商铺老闆却是从来未曾谋面。以往,聚宝斋每次派人到岫巖採购玉器,郑先瑞都是竭诚合作,对此多有照应。特别是前几年,赫宝珠派属下赫顺安去到岫巖办理玉器货物,一度被当地的土匪劫持,员工的性命濒临绝境,身心受到严重的恐吓和威胁。郑先瑞得知情况之后,大义凛然,亲自出马奔赴匪窝,不惜出以重金将一行人马解救出来。对待如此大功大德,赫老闆一直萦怀不忘,万分感激。如今,远方的友人前来拜访,赫老闆自然是接待热忱,吩咐僕人立即上茶。 两个人一见如故,慢慢地品茶之即,赫老闆未免问长问短、相互寒暄几句。 接着,郑先瑞因为心有疑虑,立即开门见山、谈入正题;「赫老闆,贵店生意诚信四方,深受商界人士的赞誉和信赖。以往,聚宝斋是到岫巖採购玉器的大户商家,可是最近几年,贵店却是迟迟未去到岫巖採购货物?由于造成产品积压,阻碍了资金周转。这一次,我只好将家中存放的一批玉器产品亲自运至京城,还想把货品存放在聚宝斋,拜託赫老闆在贵店经销。」 赫宝珠听到来意之后,眉头隐若地皱了起来,顿时心里有些犯愁;近两年来,由于玉器产品滞销,生意急剧下滑,以前进购的玉器至今没有完全销售出去,如果继续妄纳货源,就会造成玉器大量积压,将会难以销售出去?可是,双方有着多年的交情,处理事情要以友情为重,自己且又年长对方几岁,怎么好意思直接地回绝对方?在冷静地思考一会儿之后,他左右掂量,感到特别为难?一时无奈,只有婉言回復;「郑贤弟,生意上的事情,我们一向双方信赖,礼义相邦。况且,郑老闆曾对属下多有帮助和照顾,凡此经营之事,我们自当竭诚合作、尽力为之。」话到此处,他似乎心有愧疚,感觉亏待了对方?然而,面对真挚的朋友,却又不能含煳其辞,敷衍对方,还是率真坦诚,慢慢地摇摇头说;「可是,最近两年,珠宝玉器世风突变,一直萎靡不振,生意难以维持。磨玉的做坊,已经先后停产,玉器商户连连倒闭,想必——郑老弟一定是不了解时下行情,才将囤积的货物运送到京城来了。」 郑先瑞听得情况,眉宇紧蹙,心里有些发慌,一时感到迷惑不解?继而,他禁不住从胸膛里长吁了一口淤气,满含一种忧郁和失望的神情,非常感嘆地说;「咳,我们岫巖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信息不灵,京城的情况也是迟迟不得消息。」此时此刻,感知对方阅歷丰富,并且话语真挚诚恳,亦师亦友,他便虚心讨教,直截了当地询问原由;「赫兄,仔细想来,华夏大地崇拜玉器由来已久,玉史文化是中华文明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特别是清朝以后,受到以玉为尚的思潮影响,岫巖玉「石具五色」,尤为世人所珍重和赏识,国内的玉雕原料、大概十之六七出自于岫巖。可是眼下,行情突变,有着几千年文化传承,凝集华夏文明的艺术瑰宝,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遭受如此冷遇,产品竟然一落千丈、生意难以维持?搞的小弟不明原因,百般思索,不得其解,实在有些心里发憷,晕头转向。赫老闆亲临其境,了解当下行情,小弟很想听听尊兄的赐之教诲?」 「咳,商场风潮一向难测,实非常人所能料之?郑老闆若是看过店内的玉器销售情况、就会一目了然。」此时,面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一位友人,赫老闆感觉力不从心,实在有些歉疚和愧对?一时无奈,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毫不隐晦地为之解释;「自从前年,朝廷东宫的慈安太后仙世之后,大清王朝的政治大权就统统地归于西宫太后一人掌管。自此以后,咱们这位至尊的慈禧太后则一改祖宗惜金怜玉的势头,一时厌倦了大众喜爱的玉雕产品,而是单一地喜欢上小巧玲珑的翡翠饰物。如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国人上仿下效,一派随波逐流。一时间内,至使京城的翡翠饰品价格暴涨,十分抢手。玉器产品则是遭受冷遇和贬值,价格跌至低谷,甚至连典当行也不愿意收购玉器了。」 第75页 了解了事态原因,郑先瑞迷惑茫然,紧紧地锁住眉头?当他低下头来,沉着冷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眼睛里忽而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接下来,他似乎突破了内心的思想障碍和重重围困,仿佛有了一种新的预见,而且思维敏锐,忍不住脱口说出;「嗷,原来眼下玉器滞销,就是因为慈禧太后的一时喜好、而改变了商品趋势?」这个时候,他蓦然念头一闪,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松弛了下来,并且信心十足,见解独到地接着说;「赫老闆,以我愚见;现今的玉器滞销势头,只是一时意流导向。从古至今,玉器就乃华夏之国粹,文明的象徵,它不仅是帝王将相的欣赏之物,大众百姓对待玉石的崇拜和喜爱程度也是根深蒂固。我们岫巖玉器,品质优良,题材多样,只要货品趋新,工艺精湛,终将会夺人心目,赢得市场。」 「咳,郑老闆,玉器虽然乃国之珍宝,可是眼下形势、已经到了玉不如石的地步。」此时,对于玉器的下跌势头,赫老闆审时度势,仍然顾虑重重,感觉前景暗淡。同时,对待朋友,也是不能支支吾吾、敷衍了事?他话语严谨,友善为重,还是忠言奉劝说;「当前,玉器遭遇贬值,生意十分萧条,在短期时间内、商机是难以迴转的?我建议;郑贤弟还是要规避风险,暂且把玉器货物运载回去,贮存起来。容得日后生意好转,我们才好另行设法商议。」 郑先瑞性格爽朗,言谈清澈见底。他考虑再三,为此特别犯愁,干脆就把内心的想法坦率地说了出来;「赫老闆,玉石匠人有句行话;学好精人艺,货卖帝王家。京城乃帝王权贵的聚居之地,天下财银大都聚集于此,是全国珠宝行业最大的销售市场。如今,珠宝玉器在京城遭受冷落,大肆贬值,其它地方的衣食百姓,哪里还会有闲心顾及此类奢侈之物?这一次,我就是将所带的货品运载回去,也是堆置积压,影响资金周转,阻碍产业发展。况且,从岫巖来到京城,山高路远,来回颠簸,一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惟恐货物遭到磕碰、受到损坏。而且,长途跋涉,歷尽艰辛万苦,还要时时提心弔胆,躲避匪寇,预防掠夺和抢劫。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把货物运到了京城,难道赫老闆还要我们转运回去,再次受到拖累不成?」 赫老闆谨慎从事,经过一番仔细思考,仍然肺腑真言、阐明自己的看法:「郑老弟,珠宝玉器,本来就是周期长、见效慢的生意。按照以往经验,这次玉器跌落之快,已经落至谷底,估计在三年五载之内很难再有起色。故此,如果考虑不周,妄纳货源,就要长置久存,资金难以回流。且要货物轻出,又怕亏蚀了老弟的血本,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郑先瑞智于内藏,才思敏捷。在主观认真地分析了市场形势之后,他高瞻远瞩,胆识过人,有着一股另闢蹊径的思想意识,立刻启人思辨地接着说;「赫老闆在珠宝行业打拼多年,商道帷幄,自有明哲之理。而我却觉得;翡翠之物,虽然受到人们的一时吹捧和喜爱,可是必竟都是一些小巧的佩饰物品,它终究不能迎合国人追求的那种大气和长远的审美意识。我们岫巖玉石块大料足,产品内容题材广泛,作品浩瀚大气,在某些方面来说,岫巖玉器所具备的优势——是小件翡翠饰物所无法比拟的。况且,我这次所带来的玉雕货品,都是玉质超前,题材创意新颖,工艺考究的精品玉器。赫老闆深谙经商之道,熟知贮货待机之理,只要贮售随时,我相信货物必将有利可求。」 赫老闆听得精闢论见,感觉颇具道理,确实无懈可击,而且十分钦佩对方的执着和勇气。随之,他情绪使然,仿佛从中受到启发,凝神思忖了一会儿之后,思维有了一些转变,才慢然地说出;「郑老弟胸襟坦荡,远见卓识。如果货品珍贵,能够与翡翠媲美,我何尝不想囤积居奇,依时贮发。」 经过一番论证,二人达成共识,郑先瑞感到心里释然了一些。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事物,进一步地表明态度;「承蒙赫兄帮此大忙,小弟内心万分感激!尚请贵方验正货品之后,你我双方再做结论?」当时,他决心已定,胸有成竹,立刻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惬然的笑意说;「现在,我们载运的货车就在门外。敬请赫兄稍候,我这就出去叫随从卸车,将货物搬运进客厅,请赫老闆一一查验过目。」 此时,赫老闆已经被对方的气度所感染,深深地打动了内心。他点头示意,让对方坐下。然后,转头吩咐一位店员;「店二,你出去告诉门外的客人,把岫巖运载的货物卸下车来,再将货品全部搬进客厅。」 店员答应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店铺门外,立即上前告知车夫;「赫老闆吩咐说,要把岫巖运送的货物卸下车来,再将货品全部搬进客厅。」 (2) 冯头听到指示,立刻解开车上的绳索,除掉茅草。随即,在几位店员的帮助下,将几大箱货物小心翼翼地卸下马车,抬进了客厅。 当时,郑先瑞亲自拿起工具,翘开货箱的盖子,将里面集装的锦匣一个一个地拿了出来。然后,再一一地打开锦匣,把里面精心包装的玉器,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验货桌上。 这一批质地纯正,色泽晶莹,独运匠心的玉器货品一经示出;就以其精湛超凡的工艺,新颖夺目的题材内容,牢牢地吸引住赫老闆以及其他店员的目光。 第76页 一尊二尺多高,以石蕴玉雕琢的大肚弥勒坐佛,色泽白如羊脂,面容祥和,衣纹流畅,仿佛就是一尊传神入化的人物塑像。 人物作品题材多样,有;福禄寿星,五子登科,和合二仙,观音送子,寿星老人,仕女人,飘带人物等等。一件一件面目含笑,神形兼备,栩栩如生。 禽兽产品形态各异,大件玉器有;鹿鹤同春,鹰熊斗智,马奔财乡等等作品。还有一对对;玉龙,玉麒麟,玉象,玉鹿,玉马等等。其中,一对一尺多高,以优质老玉雕琢的玉狮憨态可掬,样子惟妙惟肖。两只狮子长毛捲曲,张口相对唿应,雄狮爪下各踩一个雕花圆球,看上去别增天趣、大有唿之欲出之感。 一尊尊炉熏产品,绿黛浑然,质地晶莹。其中,一件二尺多高,一尺多宽的炉熏作品,造型规整得体,美观匀衬;一条口含碧珠的祥龙、活灵活现地盘踞在炉盖之上。炉身两面的浮雕图案精美细緻,两侧的兽头叼环光洁圆润,玲珑剔透。赫老闆身为珠宝行家,知道炉熏产品的研口技术含量最高,当时,他轻轻地拿起香炉上面的盖子,对准炉口慢然地转试一下,口径上下吻合、严丝合缝。 一款「荷花莲子」的玉壶,题材新颖,风格别致;壶体雕琢出一棵大大的莲子,壶嘴是一片捲曲的荷叶,壶身周围有盛开的荷花,待放的花蕾,一只小小的青蛙、静静地蹲在莲子上面作为壶盖。再配上四个荷叶形状的玉碗,构思巧妙,造型十分精美。 一棵玉石大白菜,色泽和形态十分逼真;白色的菜帮,翠绿的叶子,鲜嫩包卷的菜芯。叶片的生长纹路清晰可见,叶子上面的一只黑色昆虫、也刻画的细緻入微。 花鸟作品推陈出新,工艺越做越精,有;松鹤延年,喜鹊登梅,等等题材,具有深厚的喜庆文化含义。其中,一件「凤戏牡丹」的作品,大约一尺五寸多高,宽约二尺,尤为突出了地方的风格和特色;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站立在牡丹盛开的花丛之中,羽翼舒展,纹理清晰,形态张嘴悬舌,抓枝透爪,极其生动逼真。能够以高超的镂空工艺,将花鸟作品雕刻到如此精湛的程度,可以说在玉雕歷史上前所未有,令在场的观赏人员惊奇不已、拍案叫绝。 接着,当赫老闆把目光转向一款玉器蟠桃的时候,更是为此眼前一亮;这件採用稀有的花质玉石作为原料,整体设计布局合理,作品由九个碗口大小的蟠桃组成。这件玉器作品的最为珍贵之处就是;在每一个碧绿色的蟠桃尖部,都毫无牵强地披上一抹红润,使其玉石的天然本色,与之人工的创意巧妙完美地触合一起,蟠桃温婉灵秀,色泽鲜活逼真,仿佛浑然天成。 再看一些传统产品,如;玉球、玉簪、玉镯、玉枕、玉蝉等等,色彩斑斓、光滑圆润。一件寸把大小的玉佩,雕琢的玲珑剔透,有;「鱼穿莲」「二龙戏珠」「喜鹊登梅」等多种图案,看上去光彩夺目,寸石生辉。 还有工艺考究,富含喜庆之意的笔筒、笔洗、镇纸等文具用品。以及色泽如翠,造型精美的玉碗,玉盆,象徵福禄吉祥的云勾形玉如意等等。 一件一件精品玉器;题材新颖,精美绝伦,看上去熠熠生辉。在场的观赏人员,无不被这批弥足珍贵的玉雕作品所深深地打动了。 赫老闆仔细地赏识这批作品之后,脸上露出一种文人的雅趣与惬意,连连地啧口赞嘆;「想不到,郑家玉雕工艺发展如此之快!产品质地优良,题材匠心独运,工艺技术前所未有!而且,这批作品的珍贵和精妙之处,就是在于这种不拘一格的巧妙构思,以及非凡的想像创造能力!产品新意迭出,美轮美奂,无与伦比。」 赞美之辞,声声索耳!郑先瑞满心喜悦,脸上漾溢出少有一见的荣耀之色,谈吐也越发显得轻松起来,谦和地回敬道;「能够得到赫老闆的赞许和认可,我郑某不胜万幸。商道有云;物若所值,贮售随时,可谓明哲。我愿意将此次所带货品全部贮存于贵方,希望双方合作,耐心等待商机,不知赫兄意下如何?」 此时,赫老闆已经内心折服,尤其感佩对方的胆识和经营头脑。他笑容可掬,又很严谨慎重地回应道;「郑老闆办事坦诚,百般信赖,我岂有不合作之理?物有所值,奇货可居,等待商机适宜,财源就会不敛自来。但凡有效劳之处,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担心时机来迟,耽误贤弟的资金回流?」 郑先瑞心境释然,点头一笑,并且豪迈爽快地回答;「贵店有着百年信誉,赫老闆思虑深远,肝胆相照,办事自有经营道理。我甘愿将货物长期贮存于此,贵方可以依时贮发。其中,不论时间宽紧,资金多寡,一切皆由赫老闆斟酌有数,量力而行。小弟一定静心恭侯,决无一丝非意。」 双方达成一致协议。赫老闆立即吩咐店员;将这批玉器货物一一地核对数目,详尽地列出清单。然后,二人按照协议及商往规则,签署了商务合同及其互遵事宜。之后,聚宝斋这方将验收的货品全部储存入库。 (3) 事情办理妥当。为了表示感激和谢意,郑先瑞将随身携带的一尊弥足珍贵的玉佛挂件拿了出来,递在赫老闆面前,敬重地说;「这一尊玉佛,是我特意带给赫老闆的礼物,如果赫兄喜欢,就请您收下。」 赫老闆接过礼物,着眼一看;这尊玉佛为盘坐式浮雕挂件,形状有二寸多高,一寸多宽,五六分的厚度。整体挂件碧绿通透,色泽晶莹,毫无一丝瑕疵。玉佛面目含笑,衣纹流畅,神态祥和自然。佛体的后肩上头,雕刻出一轮白色的圆月,月亮上面有个穿透的小孔,小孔里面系了一条细长的红色线环。此时,赫老闆手上提着玉佛挂件,注目地端详欣赏了半天,简直喜欢的爱不释手。欣喜之余,赫老闆便是从怀内掏出一款红珊瑚的鼻烟壶来,郑重地回赠给对方说;「郑贤弟,有来无往非礼也。这一款珊瑚鼻烟壶,是我多年随身携带的珍爱之物,今日,我就把这件礼品赠送与你,就算是你我之间的一种商业信物吧。」 第77页 郑先瑞欣然地接过礼物,捧在手上仔细赏视;这一款鼻烟壶小巧玲珑,样式为坠圆扁平形状。烟壶的口径周围,镶嵌着几颗透明闪亮的蓝色宝石,整个壶体光滑红润,壶身两面的浮雕图案非常精緻。一幅图案是;上面一只飞鹰,下面一只大熊。语意;英雄斗智。另一幅图案是;太阳高照,一只大狗站在下面张口狂叫。寓意;狂犬吠日。他谙知这款礼品的珍贵之处和所含意义,随即拱手道谢,将珊瑚鼻烟壶郑重地揣入怀中。 办理完业务,郑先瑞顾不得游览京城。于次日早晨,他就带领一行人马离开京城,快马加鞭地打道回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0.-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1) 李工头的家居村落,距离矿区有八里多路。翻过矿山西面的石岭山,趟过一条不很宽深的河流,放眼就能望见李家村了。 从村口望去,李家村的地势形状就像一个硕大的簸箕。村子里居住着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石砌土垒的草房,木栅的小院。李工头居住的房屋宅院座落在村口道边,是全村唯一的五间青砖瓦房,石砌的围墙大院。 李工头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妻室及几个年少的子女。因为职业关系,李工头长年吃住在矿山,十七岁的大儿子李宝成就成为家中的主要劳力了。 李工头回到家中治疗脚伤,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他行动不便,需要家人照顾,因为长期从事野外作业、心里总是惦记矿山的事情。 这一天清早起来,李工头感觉伤势好转。在大儿子宝成的搀扶下,他拄上双拐,要到户外去遛遛腿脚。 有儿子在身边陪护,李工头一瘸一拐地走出屋门。然后,二人穿过庭院,迈出大门,沿着弯绕的村路,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村外走去。 盛夏时节,天空没有一丝风息。昨日的酷暑炎热,经过一夜的积蓄,仿佛热量有增无减,使人胸口憋闷、唿吸压抑、感觉有点喘不上气来。 村野静谧,四面青纱帷帐,路旁的玉米庄稼已经有一人多高。蓦然,仿佛有种唏唏嘘嘘的爬行声音、隐隐若若地传入耳中。李工头神色警觉,不由寻声望去,看见村路前面不远处、有种花色异样的物体在蠕动爬行。二人走近一瞧;一群长短不一,粗细不等的蛇群,正在横过路面,穿越爬行。 看到群蛇搬家?李工头不由两眼发憷、心底紧张起来。再转眼环视周围;一群群燕子,几乎都贴近地面、来回徘徊地低飞盘旋。出于职业的敏感,他顿时心生警惕,立刻作出明确判断;这些生灵的反常现象,就是特大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当时,他万分焦虑,却身不由己,只能急切地敦促儿子;「宝成,快去矿里告知管事一声;今天,即将有特大暴雨降临。井下出工会有危险,必须通知矿工迅速返回宿地,封闭井口,避免给矿山和工人造成危害。」 李宝成不禁仰头一望;天空阳光闪烁,万里无云。一时,他颇感质疑,不解地回问;「爹,这是大晴的天儿,怎么会有特大暴雨呢?」 李工头眉头紧蹙,顾不得多说。他抬手指一指周围的现象,严肃地催促;「咳,农耕谚语说;燕子低飞,蛇过道,暴雨即将就来到。现在情况紧急,你就赶快去到矿里报信吧。」 父亲伤势未愈,李宝成体量地劝慰几句;「爹,您在家里治疗脚伤,就要安心养好身体。矿里的事情,东家已经派人接手管理,您就别再为矿山的事情操心了。再说;您就仅凭一些自然现象,一句简单的农耕谚语,就能准确地预告阴雨天晴呀?」 李工头不容儿子多想,简单地解释说;「这些农耕谚语,都是乡贤老农在歷久的气象观测中、根据实践经验总结所得。我对此做为依据,亦做过长期的观察和考证,大都没有差错。矿工平安是福,矿山安全是金。叫你送信就去送信、甭说费话。」 李宝成顾及父亲的脚伤,便要搀扶回家说;「爹,你行动不便,我得先把您搀扶回家,然后,再去矿里送信也不迟嘛。」 这时,李工头竖瞪起眼珠,勐然地推开儿子、严厉地训斥;「咳,雨汛季节,天气瞬息万变。眼看万里晴空,转瞬间就可能电闪雷鸣,疾风骤雨。矿井防范不当就会造成损失,矿工躲避不及就会酿成危害和灾难。新来的兰管事初来乍到,没有工作经验,不能掌握天气的变化情况。现在,你甭要管我,井下矿工的生命安全要紧,必须马上给矿山送信去。」 看到老子神经紧张,面色异常,李宝成立即领会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忍心将父亲撂在半道,关心体贴地提醒说;「爹,你脚骨重伤,可要走路小心。」话音未落,他转身撒腿就朝玉石矿的方向跑去。 李工头拄着双拐,站在路口,神色焦灼地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2) 李宝成趟过河流,翻过石岭,一路唿哧唿哧地奔向矿山。 来到工房院里,巡视了一圈不见人影。李宝成转身就朝院外走去,打算立即到井下去通知工人。在经过接待室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人传出哼唱的声音?他抻着脖颈,从敞开的窗口往里一瞧,看见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桌子跟前,手里拎着酒罈,面前摆放一碟酱香牛肉和一碟花生米,且摇头晃脑,正在大吃大嚼,间或地哼唱几句污秽的词语。 第78页 父亲受伤以后,听说矿里来了一位管事,名字叫;兰得财。瞅一瞅此人的举止做派,估计一定就是新任的工头。随即,李宝成迈进门槛,顾不上客套、就气喘吁吁地上前告急;「兰管事,我叫李宝成,是原任工头李永顺的儿子。我爹早晨观察天气,根据多年工作经验,判断今天即将有特大暴雨。他特此派我来矿山通知一声;井下出工会有危险,要立即通知矿工撤回宿地、马上避雨歇工。」 看见有人闯进屋子,知道了来者身份。兰得财没听清楚对方的来意,就心生妒意,白眼一翻,虚头摆脑地嘲笑讽刺;「哟,你爹就是工头李永顺呀?听说他的脚骨被矿石砸伤,成了残废,是不是还想回到矿山当工头啊。」此时,他独自一人,闲来无事,很想与人拉嘴扯皮,解解烦闷。接着,他摆出一副傲慢派头,带着耍戏的口气、噱声调侃道;「哎,你们只知道我是新来的管事,还不知道我就是郑先瑞的内亲大舅哥吧?现在,我妹夫安排我来管理矿山,再也不会让你爹在这里充当工头啦。你还是赶快回去告诉你爹,矿里的事情,再也用不着他来咸吃萝蔔、淡操心喽。」 事情迫在眉睫,李宝成哪里顾及与其争辩?他只能恳切怏求、连连催促;「兰管事,我爹说;今天将有特大暴雨。现在是雨汛季节,天气说变就变?暴雨来临,井下出工会有危险,必须马上通知矿工上井歇工,如果防备不当、就会发生事故和险情?」 兰得财好像事不关己,听来无动于衷。随即,他拿起酒罈,仰脖把酒灌进嘴里一些之后,便翘起二郎腿儿,油腔滑调地咧嘴逗乐说;「咳咳,你爹不是脚骨被砸伤,卧倒在床不能动弹吗?他怎么能够出外观察天气,知道今天会有特大暴雨呢?而且,你爹腿脚成了残疾,心思倒是管得挺宽嘞,就连老天爷能不能下雨他都知道啊?」 「兰管事,今早我们看见;有燕子低飞,蛇群过道。凭着一些农耕谚语和多年的野外作业经验,我爹明确断定;这些现象就是特大暴雨来临的前兆。」听见对方故意之乎者也,对于天气变化情况根本不当回事儿?李宝成内心焦急,却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好心劝导;「现在,要赶紧叫矿工返回宿地避雨歇工。否则,暴雨来临,矿井一旦发生险情,矿工就有生命危险,也能给矿山造成严重的危害和损失。」 兰得财若无其事,仍然嚼嘴磨牙、不谈正事;「哎哟,你们看见燕子低飞,蛇群过道啦?那我怎么就没看见呢?再说了,你爹就是凭藉几句农耕谚语来判断天气呀?这简直是胡诌八扯、根本就没有那份说道。」话到此处,他神色不屑地朝窗外瞥了一眼,明明看见太阳被云层半遮,却是阴声怪气、面露奸笑地打趣说;「你看,你看,外面太阳高照,还是大晴的天儿呢?你爹脚骨受到重伤,行动不便,竟还能坐在家里咒魔天气唉。怎么,他说天上下雨就能下雨,谁会相信他的鬼话呀?」 这个时候,天色将变,太阳已经被云层遮住。李宝成急得嗓子冒烟,两眼冒火,他抬手往外面一指、郑重奉告;「我爹说;矿工平安是福,矿山安全是金。兰管事,情况紧急,你现在朝外看看;南边的乌云已经阴漫过来。若是不赶紧通知工人撤离井下,就会酿成严重的危险事故?」 在此紧急关头。兰得财非但不听奉劝,反而认为对方是在抢班夺权,争夺工头位置?接着,他沖之眼睛一瞪,喷出满嘴吐沫星子、开始混嚼乱骂;「李宝成,你他妈算是那一根葱,竟敢站在老子的面前胡掰瞎扯?你爹被石头砸伤,矿主已经废除了他的工头职务。现在,东家安排我来管理矿山,正式任命我为矿山工头,矿山的事务,一切由我说了算,不许你爹再来占据这个工头职位了。」 转瞬之间,天边乌云翻滚,雷声若起。李宝成心急如焚,顾不得解释,只能强忍怒火与之商议;「兰管事,天色突变,暴雨即将来临。今天,您就别让矿工冒险了?等到天晴时,再让矿工多干些活计不就行了。现在,我去通知井下工人,让他们赶紧返回井上、宿地避雨。」话音未落,他转身就朝门外奔去。 「站住。」兰得财恶语一声,喝住了对方。当即,他冲到门口,挡住去路,嘴上愤愤噪噪地谩骂;「现在,矿里歇不歇工,你说了不算。你他妈算是老几,少来这里多管闲事?矿工横竖不是拿你家的工钱?我作为工头还没急呢,你他妈李家人还想继续在这里装大爷呀?」 此时,天空黑云密布,大雨骤然铺天而下。二人僵持半天,情急之下,李宝成拼尽力气推开对方、不顾一切地沖了出去。 天色昏暗,闪电划破天空,霹雷就像在头顶上「轰隆轰隆」炸响。暴雨倾盆,山路崎岖,冰冷的雨水沖涮着身体,脚下一弛一滑。李宝成一次次摔倒,再一次一次地爬起来,他一步一步、艰难跋涉地向山坳的井口奔去。 疾风骤雨,霹雳闪电,矿井旁边的一棵大槐树已经被雷电连根击倒。暴雨成河,山洪裹卷着泥石,将矿井的边沿沖开一个缺口,泥流迅速地灌进了洞隧里面。 李宝成攀爬到山坳,到了井口跟前,周围的土质已经松软,连块站稳脚的地方都没有。井下黑幽深邃,矿工命悬一线,他焦急万分,束手无策,只能两只手拽住树枝,拼命地朝井下嘶喊;「井下危险,工人赶快上井歇工。」然而,霹雷轰鸣,风卷雨急,他就是喊破嗓子也无济于事。继而,泥流冲击,山体滑坡,转眼之间,李宝成双手攀着的树枝、就被「咔嚓」一声陡然折断。一个年轻的生命,被迅速地卷进了黑洞洞的矿井里面。 第79页 (3) 矿井里面,黑暗深邃,点燃的矿灯淡淡朦朦。矿工都在把抡着家什,铆劲地干活。他们一个个敲砸錛凿,嘈杂的锤石声震耳欲聋,外面的天气突然暴变,井下的矿工却是一无所知。 此时,矿工胡文东正在隧洞前段勾头干活。勐然间,隐若看到前面低凹处淤积了一大滩泥水。他顿感惊异,立即朝里面高喊一嗓;「哎,你们快看,矿洞里怎么渗出污水了?」 一位老矿工听到喊声,当即神色一怔?他撂下家什,急步奔了过来,看见泥水迅速漫淹,险情在即,顿时惊恐万分,浑身颤慄地高声喊出;「大家停工,井下将有危险,要赶快准备出井。」 灾难突如其来,镐锤声逐渐地停了下来。矿工们惊慌失措,纷纷撇下工具,他们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想尽快地逃离出去。 然而,隧道幽暗狭长,脚下淤满了积水和污泥。矿工们摸索着方向,惊慌恐惧,冻得瑟瑟发抖,有的人甚至连滚带爬,磕碰得浑身是伤、满身血迹。当他们一个一个穿越隧道,能够看见井口外面的一点点光亮时,出口却是被淤石堵塞,泥流顺势而下,已经无法通行了。 矿工都被困在井下,攀不着边,爬不上去,只能绝望地疾喊、乱成一团。转瞬之间,井壁颤动,开始塌方,勐听「轰隆」一声,井口轰然坍塌。在一阵崩溃般的惨叫之后,矿井里人声灭迹,死一般地寂静下来。 此时,电闪雷鸣,眼看暴雨越下越大,兰得财仍然坐在屋子里继续喝酒。直到山体颤动,听得「轰隆」一声,他才感到情况不妙,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接着,他披上蓑衣,急沖沖地奔出工房、赶紧遛之大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上午,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 矿井已经被淤泥堵塞,矿工都被深埋井下全部遇难。矿难家属得知噩耗,一些妇女扶老携幼,拖儿带女地奔向矿山。他们唿天喊地,泣不成声,扑倒在矿井跟前,一片撕心裂肺的恸哭声震颤了整个山谷。 矿难家属悲惨凄凉,伤痛欲绝,有的人在拼命地扒掘井口的淤泥和杂石,弄得双手破裂、满身是血。其中,一位七旬的老汉痛心疾首,泪水横流,愤怒地大声唿吁;「这次矿山事故,造成井下矿工全部遇难,都是由兰得财那个工头王八蛋一手造成。他坑害了我的儿子,令多少个家庭丧失亲人,我们要讨还血债,找他算帐去!」 在场的人义愤填膺,纷纷响应;「我们要找兰阎王算帐,找兰阎王算帐去。」 难属们成群结队,扶老携幼,一路悲声地向城里奔去。进了县城,打听到兰得财的住处,他们围堵在兰家大宅门外,愤怒地敲砸门板、悽厉地高唿口号;「我们要兰得财给矿工尝命!向兰阎王讨还血债!」 宅院里面,兰小鬼得知矿难事故,造成几十名矿工命丧黄泉。出了如此重大事故,感到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一旦状告官府就要追查责任、受到刑法制裁。听见矿难家属找上门来,围堵在院宅门外,他赶紧招唿家人聚集上房,凑在一起商量应急措施? 别看兰得财平时胆大妄为。如今,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也内心忐忑、有些惴惴不安。此时,门外唿声震天,愤怒的谴责声一阵高过一阵,他一时心里没底,没招没落,竟叽叽歪歪地抱怨起来;「矿山出了这等事故,当初还不是就怨你们;我本来就不愿意到矿山去当工头,爹却叫我非去不可。这次天降暴雨,造成矿井坍塌,矿工遇难,责任却是全都赖着我了?」 此时,兰小鬼背手低头,在屋地上来回度步,正绞尽脑汁、在极力地思考对策?为了给儿子开脱责任,他小眼眨巴半天,竟然歪曲事实,出言不逊,找了藉口诬陷别人;「得财,你先别急,矿山出了这档事故,根本就不该怨你,归根结底、还不是该怨郑先瑞?当初,他要是老早在城里给你安排个差事,我还用得出此下策、叫你到矿山那个鬼地方去给他干活呀?」 佟氏苦愁着长脸,坐在一旁。一经老头子提示,她则丧尽良心,白眼一瞪,立即推卸责任、想出主意说;「得财,矿井出了这种情况你也别怕?反正矿山不是咱们兰家开的。矿主是郑先瑞,郑家财产丰厚,金钱万贯;有钱能买鬼推磨嘛。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让郑先瑞多出些银子、将这件事情摆平不就得了?」 得财妻子王氏,此时不加不责怪丈夫,更是包庇袒护。当即,她目露凶光,恶毒地倒打一耙说;「得财,出现这种矿难情况,门外这些难属根本就赖不着咱们兰家?矿工是给东家干活,就说工头是受东家指派。遇到天灾人祸,这帮难属就应该找矿主郑先瑞算帐去,就是因为矿井设施不好,天降暴雨,才会出现这种事故。」 有了家人撑腰,兰得财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理直气壮、发泄谩骂;「哼,天降大雨,沖塌了矿井,这种事情根本与我无关、能该着我什么事呀?」当时,听到门外悲愤激昂,唿声迭起!他道德败坏,穷兇恶极,随手就从屋门上抽出门插、拎在手里发狠说;「那些矿工遇难死了,这帮人不去找矿主算帐,倒是赖在我家门前纠缠不休?我这就出去打走他们,叫这群人去到矿主郑先瑞家里闹腾去?」话音刚落,他手里拎着二尺长的木棱门插,抬腿就要冲出屋子。 第80页 「得财,你给我在屋里好好呆着。」看到儿子沉不住气,兰小鬼老奸巨滑,严厉制止。随即,他上前把儿子推到一边,颇有心计地教训;「现在,全家人谁都不准出面,就全当得财不在家里、听见没有?要想摆脱这桩干系,咱们就得软磨硬泡,绝对不能蛮横。现在,我先一个人从后门出去,再绕到大门前面去对付他们?咱们就给他来个一推六二五,干脆把这群人打发唬弄走了就算完事。」 兰小鬼安抚住家人,随即就迈出屋子,从宅院的后门悄悄地熘了出去。他拐过院墙,越过小巷,再绕了一个大大的弯儿、好像刚刚从街口走近院落门前。面对悲情激愤的难属,他佯作不知内情,慢然地走上前去,朝一位年迈的老太太「善意」讯问;「唉哟,看见您这位老人哭的伤心,真是让人可怜,你们都是为了什么事情,聚众围堵在这家门前唿吁抗议呀?」 老人伤心至极,悲痛涕零,听见有人搭腔、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我们都是玉石矿山的遇难家属呀。昨日,天降暴雨,工头兰得财逼迫矿工下井干活,造成矿井坍塌,矿工全部遇难。兰得财伤天害理,罪大恶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无法生活。我们要找兰得财算帐,要兰得财为矿工抵命。」 兰小鬼诡计多端,故意挤挤眼泪,外表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然后,他好像不了解情况,帮助想想主意,装模作样地关心慰问;「唉哟,昨日那场暴雨,竟然给玉石矿山造成如此灾害,玉石矿的井下工人全部遇难啦?遇到这种天灾人祸,受难家属确实令人同情,真是把这些妇女老少给害苦喽。咳,话又说回来了,矿山出现如此重大事故,你们这些矿难家属可怜兮兮,只顾来到这里找工头闹腾可是不顶用唉?首先,你们应该去找矿主讨个说法,要求东家给予经济赔偿?」接着,他凭藉三寸不烂之舌,使出离间之计,歪曲事实,欺骗群众、大肆进行误导;「唉哟,若是说起玉石矿的矿主,那一定就是岩州城里大名鼎鼎的玉器商人郑先瑞呀?可是,据我所知,郑先瑞老闆的家宅不住这里,他的家庭住址在双眼井附近。郑先瑞身为矿山老闆,矿井坍塌,矿工遇难被埋在井下,东家就应该给以矿难家属一个交代,适当地给予经济补偿、妥善地处理这次矿难事故。」 此时,难属们愤恨不已,一时七嘴八舌,纷纷怒骂,「兰得财这个畜牲,做为工头丧尽天良,干尽坏事,他会受到天打雷噼!矿工死的冤屈,这些难属失去亲人,我们要为矿工讨还性命,叫他偿还血债。」 兰小鬼一计不成,又佯作一位救世之主,继续造谣撞骗,蛊惑蒙蔽,巧言花语地煽动大家;「其实,要是论起理来;工头也和矿工一样,是给矿主东家干活的。工头就是做错事情,那也一定是东家的安排和主意嘛。现在,矿山出了重大事故,人命关天,工头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安心在家里呆着?他还不老早躲避出去,或是跑到矿主家里商量对策去了?再说了;你们来到这儿砸门闹腾,是不会找到当事人的?大家还是赶紧去到矿主家里,必须要向郑先瑞讨个说法,这件事情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难属中多数是妇女老弱,一个个忠厚老实,一时不明真相,哪里会知道正经底细?听得有人给出主意,「好心」相劝,说的条条是道,立即有人跟着嚷嚷;「现在,兰阎王即然不在家里,已经躲避出去,咱们就不要在这儿耽误时间了。我们要立即去找郑先瑞,必须向矿主东家讨个说法,要他们偿还血债,给于经济补偿?否则,若是工头和矿主都躲避起来,逃离出去,我们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能找谁算帐去呀?」 这个时侯,一些难属受到矇骗,人群开始骚动。兰小鬼假情假意,还在竭尽口舌,进一步造谣撞骗,煽动大家;「咳,实话告诉你们,我方才从南边过来,就听人说过;今日清早,有人看见兰得财已经跑到矿主郑先瑞家里去了。矿难家属来到这儿找工头唿吁抗议,聚众闹事,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明摆着耽误事情吗?矿主是郑先瑞,矿工是给东家干活,不是给工头干活的,事情终归要与矿主商议、东家必须要给家属一个妥善交待?为了难属的切身利益,你们还是赶紧去找矿主郑先瑞讨个赔尝说法,大家仔细想想,认为我说的对不对呀?」 难属们受到蒙蔽,听得有鼻子有眼,大家立刻乱了头绪。随即,便有人带头,扶老携幼,拖儿带女地朝郑家方向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2.-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1) 郑先瑞一路风尘僕僕,马不停蹄,从京城刚刚回到家中。 东院房里,丈夫远途归来,于氏问寒问暖,忙唿着为之换衣洗尘。同时,两个人也在谈论这次京城送货,遇到商品滞销,赫老闆如何深明大义,帮助留下货物、等待时机销售的一些事情。 西院房里,兰氏已经知道了矿难消息,则一改往日争风吃醋的殷勤劲儿。母女二人躲在屋子里面、一直不肯露出脸来。 忽然,一阵悲愤的哭喊声、从大院门外传了进来。郑先瑞一时满头雾水,颇感惊疑?转头朝窗外望去;看见孙头神色慌张地跑进东院,一脚迈入屋门、气喘嘘嘘地告急说;「老爷,玉石矿山出了事故,矿难家属都来到大宅门前闹事了。」 第81页 郑先瑞心底紧憷,面目一怔?他顾不得穿上外衣,转身就从寝室里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数十名妇女老幼,围堵在大宅门外,悲痛哭喊,愤怒声讨,有的人拣来石头砸向大门、不时发出「咕隆咕隆」的撞击声。这种吶喊声,听来悲惨凄凉,字字句句饱含血泪,令人不寒而慄,也震惊了整个宅院及方圆几里。 郑先瑞感到事态严重,顿时呆若木鸡,额头的冷汗往外直冒,赶紧吩咐孙头打开大门。随即,难属们扶老携幼,蜂拥地闯入院内,一群人扑上前来、气不成声地惨痛控诉;在李工头脚骨受伤期间,兰得财充当工头到矿山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天降暴雨,他灭绝人性,不顾矿工死活,逼迫工人下井作业,造成矿井塌陷、几十名矿工全部遇难。 郑先瑞闻之恶讯,面色苍白,七魂出窍,浑身的阳刚之气、仿佛在一瞬之间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完全摧毁。祖宗的基业,自己半生的心血,完全毁于一旦。当即,他感到气血凝滞,胸口剧痛,尤如一颗响雷将自己的五脏六腑轰炸得粉碎。气血瘀堵在心口,憋闷的喘不上气来,他紧触地捂着胸部,身体陡然一震,抽搐地惨叫一声、大口的血浆立即从胸腔里喷射出来。接着,则是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他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随即,于氏和家丁赶上前来,将主人抬到东屋床上。在夫人一声一声的唿唤之中,郑先瑞才算慢慢地缓过一口气来。到了这般地步,郑先瑞自知时候不多,他挺着脖颈,从怀内掏出一串钥匙,交在夫人手里,郑重地嘱託后事说;「矿山出了如此重大事故,要将家中所存积银,全部拿出来抚恤给矿难家属,任何人不得干预和阻挠。」事情交代完毕,他支走了屋内其它人,只留下妻子陪伴在身边。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珊瑚鼻烟壶,以及与京城聚宝斋签署的货据凭证,一併地交到妻子手里。最后,他直瞪着眼珠,用尽了力气,断断续续地认真嘱咐;「这只珊瑚鼻烟壶,是京城赫宝珠老闆赠与的商往信物,还有双方签署的货物凭证。等到如儿结婚之后,要与庄润田前去京城兑回这笔货款。要用这笔资金开拓玉石矿山,重新振作郑家的玉雕事业。」话语交代完毕,他已经耗尽力气,大气难喘,嘴里一口一口地倒噗凉气。临终之际,他没有闭上眼睛,目光瞪得老大,仿佛怀有满腔的期望和悲伤,随着气息的消尽而煞然中止。 丈夫愤然辞世,几乎将于氏这位外柔内刚的女人击垮了。她悲痛欲绝,有如利剑剜心,顿时瘫倒在地上、悲伤呜咽地说不出话来。 傍晚,肃穆庄严的棂棚支起来了。苍凉悽厉的唢吶声,夹杂着悲哀的痛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几乎连空气都震颤起来。追悼的花圈,悼念的輓联,黑色的孝吊,家人穿着素白的孝服跪在棂前、白色的祭灯映着一张张蜡黄的脸。于氏扑着丈夫的棂棺,肝肠寸断、哭的死去活来。兰氏也做比成样地跪在身旁,有声无泪地嚎啕大哭。 (2) 古云;暴以待人,祸患难免。郑先瑞气急至死,兰得财自然罪责难逃。 翌日上午,矿难家属根据事故原因,请人写了一份惨痛的诉状。然后,他们成群结队,奔走相告,来到了城镇北街的县衙门前击鼓鸣冤。 守门的衙役接了状子,上报到县太爷手里。 公堂之上,李继善官服加身,冠冕堂皇,十几名手执棍棒的衙役、威严地站立大堂两侧。数十名矿难家属,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跪倒在公堂面前哭喊控诉,强烈要求兰得财血债血还! 县太爷坐在大堂之上,听过控告和诉讼;得知郑家矿山出现重大事故,造成数十名矿工埋死井下,矿主郑先瑞因此暴毙身亡,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其舅哥兰得财时。李继善眉头紧锁,面露一丝忧伤,对于郑先瑞的突然离世,仿佛有种痛失其财的惋惜,一时嘎巴着大嘴有点说不出话来。 师爷站在旁边,知道其中有些连带关系,以为县太爷会袒护亲家,便是出谋划策、靠近跟前悄悄耳语一番。然而,此次办案,县太爷竟然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立即掷下令签,派出衙役速去缉拿罪犯。 一行衙役由班头带队,穿过城街,迅速地朝罪犯的家宅奔去。到了兰家住宅门前,就是一阵紧迫急促的敲门声。 听到门声紧急,感到情况不妙,兰小鬼和兰得财都躲进到上房里不肯出来。 衙役承办公差,刻不容缓。当时,他们用标枪噼开大门,闯入院内,冲进屋子里面逐一搜查。这个时侯,兰得财在家人的掩护帮助下,已经打开后窗,正准备跳窗逃离出去。当即,几个衙役一哄而上,立刻将兰得财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捉拿归案。 眼瞅着儿子将被押走,佟氏和王氏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来。她们拦住官差,紧紧地抱住兰得财的大腿不肯松手,并且撒泼地坐在地上、放开飈声哭喊嚎叫。 此时,兰小鬼也惶然失色,乱了手脚。他善于狡辩,使出伎俩,哭赖赖地上前怏求;「唉哟,当差的衙头大人,我儿子在家闲着,没做任何事情。他是犯了哪一条王法,你们凭什么要将他捆绑带走呀?」 领班的衙头彪悍体壮,盛气凌人。他眼珠一瞪,严厉驳斥;「哼,你儿子兰得财在矿山充当工头,为非做歹,无恶不作,坑害了矿工几十条人命,矿难家属已经将他告上公堂了。」 第82页 兰小鬼苦愁找脸儿,咧歪着嘴巴,还在强词夺理、推卸责任;「咳,你这位衙头大人,是不是搞错了?经营开发玉石矿山的矿主是郑先瑞,矿山并非是兰家经营。兰得财作为工头,也是东家的安排,给东家干活嘛。现在,矿井出了事故,矿难家属告状诉冤,追查责任,一切后果应该由矿主郑先瑞全部承担赔偿,根本就赖不着我儿子什么事呀?」 衙头竖起眉头,一脸凶气,鄙夷地瞅着对方说;「哼,你少说费话。我们是在执行公差,办理公务,若想狡辩是非,你就到公堂上跟县太爷理论去?」 提起县太爷来,兰小鬼似乎感觉有了靠山和救星。他低三下四,强做笑脸,又玩起软磨硬泡的把戏;「衙头大人,你们是不知底细,我们兰家和县太爷家是实在亲戚。玉石矿主郑先瑞是我的姑娘女婿,郑家二小姐郑兰玉与县太公子李成龙早就定下婚约;我的外孙女,就是李继善的未婚儿媳。县太老爷就是看在未婚儿媳郑兰玉的份上,也能对我儿子既往不咎,网开一面的。你们还是先把得财放了,凭着兰家和李家的亲戚关系,县太爷保管不会责怪你们。」 「唉,你们兰家和县太爷还是亲戚呀?」其实,这位衙头早已知道兰李两家也有亲属连带关系。看到对方无理狡辩,他不禁冷笑一声,撇了嘴角讽刺说;「哼,你他妈算是老几,县太爷会对你儿子网开一面?现在,我们就是听从县太爷的指令,前来此处缉拿罪犯的。县太老爷若是给你们留点面子,我们就不用来到这里抓人了。」此时,他随手就把兰小鬼推搡到一旁,回手又抓住了佟氏和王氏的后脖领子、将其二人拖拽到一边。继而,几个衙役将兰得财强行地押出屋子,走出了院宅大门。 接着,一行衙役羁押着罪犯,一路经过城街。满街的人议论纷纷,恶评如潮,兰得财受到人们的愤恨和啐骂,一直被押进了衙门大牢。 (3) 郑先瑞出殡之后。夫人深明大义,遵照丈夫嘱託,准备拿出家中所存银两、尽快地抚恤矿难家属。首先,她差人请来曹师付,唐掌柜,以及当地几位很有名望的人士作为鑑证,并且派去马车将李工头接到家中,详尽细緻地列出这次遇难矿工的人员名单。 在郑家祖宗堂前,在大庭人证面前。于氏安排家丁,将陈封在宗祖堂下的两个棕红色的大铁皮箱子搬动出来。接着,她拿出丈夫交给的一串钥匙,亲自打开铁皮箱上的两把黄铜大锁,并且指定人手,将大铁箱里存放的银锭全部清点出来。然后,按照李工头提交的矿难名单及人头数额,打算把银两全部分配给矿难家属。 就在此时,兰氏母女得知家中所存积银,将要全部分配给外人。二人则蛮不讲理,立即奔向上房,扑到前面,哭着喊着大闹分家。当时,很多鑑证人都在现场,李工头在这次矿难中痛失儿子,内心悲愤交加。他脚伤未愈,拄着双拐,当众揭发出兰得财造成矿难事故的罪恶事实。兰氏母女的所作所为,贪婪无度,丧失人性,当场受到愤怒群众的一致谴责。 到了这个时候,兰氏母女良心泯灭,仍然秉性不改。她们二人自感势单力薄,赶紧通知家人前来助阵,竭力进行阻挠。随后,兰小鬼,兰大成,佟氏,王氏等人闻讯赶来,几个女人大耍泼妇,全家一齐上阵。兰大成身体强壮,二十几岁,而且野蛮成性,正要准备施行暴力、抢夺银两。 当时,说来事情也巧;因为郑先瑞突然离世,远处的朋友没有得到消息,不能及时前来参加葬礼。这个时候,当匪头胡仲,带领一帮哥们前来郑家奔丧时,恰好赶上兰家一族来到这里发生争执。听得情况原由,看到兰氏家人无理取闹,兰大成还要大打出手?胡仲心抱不平,立即以暴制暴,採取武力方式制服了对方、才将事态平息下来。 接着,有曹师傅,唐掌柜等诸多人士当场鑑证。在胡仲等人的强力维护之下,于氏才得以将矿难家属召集一起,把抚恤的银两、一份一份地发放到难属手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1) 兰得财被抓进衙门大牢,兰小鬼赶紧去到县太爷家攀亲求情。然而,李继善身为县令,十分注重脸面,哪里肯承认这门臭名在外的寒酸亲家?他「铁面无私」,不留情面,兰小鬼初次登门就被严厉地驳斥回去。无奈之下,兰小鬼低三下四,赖皮赖脸,一趟一趟地来到李家软话相求。可是,李继善心怀诡讹,处事狡诈,对此愈加反感。后来,他干脆命令门卫;凡是兰家人上门求见,要一律拒之门外、抵挡回去。 听说;县太夫人贪图虚荣,爱财如命。兰小鬼便有了主意,决定鸟枪换炮,走夫人路线,打开拯救儿子的这条缺口。接着,他不仅向女儿讨要私房积蓄,还要来到郑家搜刮财物,除去郑宅东院留给大房居住之外,上房里的全部积存物资都被兰姓一族强行掠夺、并且很快就被洗劫一空。然后,兰小鬼立即将一些古董字画兑换成银两,用来购买一些时令物品,专程上门给县太夫人行贿送礼。可是,这位县太夫人也是个势利小人,每次见到送来财锦物品,她都一概笑脸接纳,照收不误。然而,兰小鬼屡屡费尽脑汁,挖空心思,却是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答覆? 了解到贪官秉性,为了救出儿子性命?兰小鬼别无选择,投其所好,他决定卖掉自家居住的房产,带领全家、强行搬进了郑宅的上房居住。然后,用以变卖房产的高额资金贿通李家。 第83页 李继善收受了高额贿赂,中饱私囊之后,私下里答应了兰家的请求;只是需要将兰得财羁押一段时间,稍待群众的舆论和民愤平息之后,才能把他放出监狱大牢。而且,县太爷办理事务及判决公案的手段十分高明,真是无懈可击,滴水不漏。他暗示掌管卷档的师爷,篡改原始诉状,并且捏造事实,重新结案。为了给兰得财减轻和开脱罪责,他假公济私,歪曲真相,把这次矿难的事故责任、全部诬陷在死者郑先瑞身上。 罪犯将要放出监狱,县太爷立即着手处理儿子的婚姻大事。这天早晨,李成龙刚刚起床,穿好衣服,就被父亲传到了家中客厅。 首先,李继善从书柜里拿出纸砚笔墨,亲自研好了墨汁,摆放在茶桌上面。当即,他面色严肃,郑重果断,简单地说明一下情况,正式对儿子摊牌说;「成龙,郑家的玉石矿山出现重大事故,造成数十名矿工遇难身亡。郑先瑞由此暴毙至死,家产已经毁损殆尽。你不是认为郑二小姐是个冒牌才女,早就想退掉与郑兰玉的这桩婚事吗?现在,爹就答应你;要赶快写下退婚休书,干脆终止与郑兰玉的这段婚约。」 从内心来讲,对于这桩受人欺骗的婚约,李成龙早已失去兴致,淡忘在脑后了。可是,父亲左右摆布,出而反而,搞得心里烦躁,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听了老子意见,他有些不愿理会,不禁诅囔地回问一句;「爹,现在郑家资产殆尽,郑先瑞破败身亡,您就立刻贊成退掉这门婚事啦?」 「唉,你若不趁早退掉这桩婚事,咱们李家可就要吃大亏了?」此时,看到儿子犹豫不决,似乎对待郑二小姐有点恋恋不捨?县太爷张大嘴巴,目光狡黠,严厉地教训;「郑家的矿难事故,追查其真正原因,罪魁祸首就是郑兰玉的亲娘舅舅兰得财,也可以说是兰得财与其父亲兰小鬼一手酿成。矿主郑先瑞就此暴毙身亡,责任死无对证,郑氏夫人已经将家中全部存银分配给矿难家属作为经济补偿。现在,矿难家属得到安抚,事态稍微平息了一些,事情就算告一段落,我才答应放出罪犯兰得财。我已经看透了兰姓一家人的底细,这群人品行恶劣,无赖成性,都是些敲诈讹人的主户。若是与兰家这帮恶魔扯上亲戚,将来就会自食恶果、后患无穷。」 听得老子告诫。李成龙随即两手一摊,做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好像事情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有过这样烦恼的一次婚约经歷,使之对此意识淡薄,有些玩世不恭。随即,他傲言慢语,油嘴滑舌地接了话茬说;「爹,您不是说;就是娶个三妻二妾来家都可以吗?我若不把郑兰玉作为妻子,也可以把她当做小妾娶进家门,不就是家中多了一个人吃饭吗?」 「唉哟,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的吃饭问题了,还有那兰姓一家子需要养活呢?」话到此处,县太爷紧皱眉头,竖瞪起眼珠,指着桌上的笔墨、断然决然地命令;「成龙,叫你写下休书,你就赶快把那个冒牌才女郑兰玉给我休了。咱们娶妻娶妾,就是娶上十个八个,也不能与兰家那群坐吃山空的无赖粘上边儿?近日,你大舅又为你物色一位城北的郝姓小姐,听说姑娘长相不错,家境殷实,而且聪明俊秀,知书达理,要比郑兰玉现在的条件强多了。你就干脆快刀斩乱麻,趁早退掉郑兰玉这门婚约,不能耽误和错过与郝家小姐的这次美满婚姻机会!如果再将郑兰玉的事情拖延下去,你的婚姻就可能被兰家那群恶魔搅进泥潭,恐怕以后就抖搂不掉了。」 其实,李成龙对待郑兰玉的婚约,早就厌倦反感,心不在焉。得知婚事已经另有眉目,精神倍受鼓舞,内心欢慰极了。当即,他拿起桌上的毛笔,沾饱墨汁,痛痛快快地写下一份正楷的退婚休书。 书写完毕。他将信纸叠好,交给父亲,并且催促派人立即送往郑家。 (2) 兰得财被关押两个月之后,就要从大狱里被放出来了。 这天晌午,兰氏准备了满桌酒菜,全家人围坐在一起,为兰得财接驾洗尘。正当举杯共饮,欢庆喜悦之即,忽听大宅门外、传来一阵「嘭嘭嘭」的紧急敲门声。 兰大成放下碗筷,跑去打开大门,瞧见一位身穿衙役服装的官差站在门外?不等对方说明来意,他先呲牙一笑,虚头摆脑地调侃道;「哎,你这个衙役,来到这儿有什么事情吗?经过官方核实,玉石矿发生的事故、我爹根本没有一点责任。现在,由县太老爷亲自批准,我爹已经从监狱大牢里放出来了。」 这位官差面容冷峻,没接言语。随即,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封标有「衙门」字样的信件,递在对方面前,郑重地宣布;「这是县太公子李成龙派我送来的一封重要书信,要求务必交给郑先瑞之女;郑家二小姐郑兰玉手里。」 兰大成接过信件,抬头正想问问内容?可是,衙役交完差事,扭头立即转身就走。 望着衙役的背影。兰大成不满地啐弃一口吐沫、乜斜着眼珠说;「嘈,一个县府衙役,还想在老子面前摆摆架子?我们兰家还是县太爷李继善的亲戚呢。」 接着,兰大成转回屋内,把信件放在爷爷面前。兰小鬼放下酒杯,拿起信件,瞧见信封上标有[县衙]字样。他面呈喜色,咧嘴一笑,惬然地咂吧砸吧舌尖说;「哎哟,这是县太老爷派人送来的书信!矿难事故已经处理完毕,得财也被判作无罪放出监狱。县太亲家的这次来信,兴许是该商量李成龙与郑兰玉的婚嫁问题喽。」 第84页 全家人不言而喻,认为县太老爷就是兰家的指望和靠山。兰氏眉眼嬉笑,高兴万分,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瞧着父亲动作慢腾,她满怀喜悦,兴奋地催促说;「爹,您就别说废话啦!赶快打开信封、把信里的内容念给我们听听?」 郑兰玉更是欣喜若狂,顿时心情振奋,激动不已。她顾不上吃饭,撂下碗筷,赶紧凑到了外公跟前,飘然自得地静待「佳音」。 此时,兰小鬼乐呵呵地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一看;大大的「退婚」二字立刻迸入眼帘。甭用往下细瞧内容,他就神色大变,面若冰霜欲雪,手指开始颤颤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了愤恨的骂声;「这,这个李继善真他妈缺德。他假公济私,暗地里收了我们多少银子?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李成龙竟然送来退婚休书,决定与郑兰玉解除婚约。」 家人听得消息,哪里能够接受如此事实?一个个懵瞪着眼珠、一时愣痴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兰氏倒还头脑清醒,立刻咬牙切齿,诅咒般破口大骂;「这个李继善一家,就应该被千刀万剐!当初,是李成龙看好我的女儿,李继善派人上门求亲的。现在,他们又落井下石,无故把我们兰玉给休了?这种人叫他们全家不得好死,一口一口棺材往外抬。」 当时,郑兰玉心底憷然一惊,脸上的神采顿时消失殆尽。她气愤至极,捶胸顿足,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继而,则放开嗓门、狂飙突起般恸声嚎啕大哭。 此时,兰大成坐在一旁,瞅瞅表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似乎有些酸楚。突然,他的念头一闪,脑际中忽而萌生了一种新的想法;自己年奔三十,早已老大不小,正愁娶不上媳妇。如今,郑兰玉被李家退婚,这不正是留给自己的一次婚姻机会吗?想到这里,他掩饰不住内心喜悦,上前拉起表妹的手腕,关心体贴地安慰说;「兰玉表妹,你就别哭了,李成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要解除婚约,你也甭用心里难受,咱们照样能够找着婆家。依我看;表妹与我年令相当,品性投缘,十分般配!咱们两个就不如亲上加亲、你就干脆嫁给我得了?」 平日,郑兰玉就打心眼里看不上表哥。此时,内心反感,使劲地甩开对方,更是悲咽长泣、放声大哭。接着,待她缓过脸色,昂起了脖颈,则是崩溃般的一顿臭骂;「兰大成,你算老几,我郑兰玉没能做上县太爷家的少奶奶,也不能让你捡漏,嫁给你这样的穷酸无赖?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干脆死了这份心思,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儿呲稀嚼屎去。」 兰大成自讨没趣,阴沉下脸来、狠狠地朝其瞥剜几眼。随即,他恼羞成怒,面露兇相,咬着牙根回敬道;「哼,郑兰玉,你还嫌弃我穷酸无赖?就你这个熊赖模样,能够嫁给我就算不错了。你自己也该掂量掂量;就你这份德行,一般人家娶你回去养活不起,体面人家谁还愿意娶你这等痞漏?你若不愿意嫁给我,就等着臭在家里填粪坑吧。」 (3) 恶人到了急眼的时侯,其行为就更加猖獗。 郑兰玉婚姻破裂,失去了指望和寄託。家产消耗败掷光了,没有经济来源,一家人坐吃山空,势必要考虑下一步的生活问题? 兰氏一族自私狡诈,贪图成性,想起郑先瑞在京城还有一批玉器货物。这次,他们以郑先瑞去世为由,以避免京城一方赖帐作为藉口,在兰氏的带领下,一伙人闯进东院,无理取闹,步步紧逼,屡次向于氏索要京城聚宝斋的那份货款凭据。 于氏本想保留这笔款项,打算兑出货银,重新开拓丈夫未能完成的玉器事业。可是,兰姓一族勒索逼供,威胁恐吓,哪里肯轻意就此罢手?他们蛮横霸道,卑鄙无耻,甚至不择手段,竟然以轮番逼供,连续围攻的方式,骚扰的东房母女寝食难安,夜不成眠。 于氏文静纤弱,已经领教过兰小鬼的阴险伎俩,哪里抵御得了兰家这样一股恶势?在迫不得已情况之下,她被逼无奈,衡量再三,只有甘拜下风,步步退让,老老实实地交出了京城聚宝斋的那份货款凭据。 极端的自私人,往往目光短浅,更容易做出蠢事。兰氏索要来货款凭据,全家人喜出望外。兰小鬼阴谋得逞,连连取胜,自恃无所不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他决定派出儿子赶往京城,尽快地兑取聚宝斋的那笔货款。 出发这天一早,兰小鬼为儿子准备一匹白色高头大马。兰得财吃了早饭,携带上证件和物品,走出了家宅大门。此时,他从父亲手里接过缰绳,听了嘱咐之后,便是纵身跃上马背。随即,只闻「嘎嘎」几声鞭响,那匹白马尥起四蹄、疾驰如飞地向城北驶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1) 再说庄姓一家,祖上就以仁义忠厚而远近闻名。农耕之余,早年在村里开办一个小小的食油作坊。买卖虽小,待人实诚,远近十里八村的人都纷纷上门购油,生意倒也做得乐天长远。 经过多年铺垫,有了一些积蓄,庄凤山在城里又陆续兼营药铺,茶庄,油坊等生意。交易开阔,农工商全面发展,家境日渐富裕,生意越做越好。 如今,庄魁义儿孙满堂,颇具先人遗风。一家人维善勤勉,接济贫困,乐施于人,深得邻里乡亲的爱戴和敬重。 第85页 孙子庄润田年过二十,已经是位品学兼优,相貌英俊,身材标緻的男子汉了。童年的婚约,当时朦胧不懂,可是,在他幼小纯真的内心深处,就十分钦佩郑如玉的笔墨和才气。因此,他潜心学习,发奋读书,生怕有朝一日在妻子面前逊色。随着年令增长,他笔耕不辍,精通词赋,积蕴心底的情愫在逐年加深,而且是远近闻名的一介才子了。 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庄润田长大成人,到了婚聘年龄,为了给儿子筹办婚事,迎娶郑如玉小姐,庄凤山在城东郊区买下一片土地,于这年秋季盖起一座新的家宅大院。 新宅竣工,庄凤山亲笔修书一封,与郑家商议儿女婚期,准备如期操办庄润田和郑如玉的婚聘大事。婚约书信内容如下; 郑家弟妹;合家安康 谨欲择诹本年十月二十六日,为小儿庄润田与令媛郑如玉的合婚大吉之日。尚若亲家无有异议,奉商此书为约,希望花金成对,预定呈祥。 敬准如期志庆,择日吉时花轿接聘。 家父家母嘱代笔致意 姻亲庄风山、庄孔氏在此鞠躬 小婿庄润田正容顿首 光绪七年八月十六日 庄凤山写好婚约书信,派人立即送至郑家。 (2) 这一时期,因为丈夫离世不久,于氏正处于极度悲伤之中。当日,收到庄凤山寄来的信件,阅知内容后甚感欣慰。庄家人品行端正,为人厚道,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令人放心,她为此感到万分喜悦和庆幸。庄家已经择订吉日,女儿如期将要出嫁,于氏心中最大的希望和期待就是;女儿与女婿成婚之后齐心合力,能够将郑家的玉雕事业重新开拓发展起来,以实现丈夫的未了心愿、慰籍逝者的在天之灵。 于氏同意亲家的婚约请求,应下婚期,回书一封。知道庄老太爷寿日将近,为了表达内心的祝福和敬意,她按照往年习惯,让郑如玉敬书一幅贺寿词联,与书信一併派人送往庄家。 (3) 庄家新宅大院建好之后,正逢庄老太爷的寿诞之日。当天上午,乡邻亲友都陆续登门,前来为庄老太爷庆贺大寿。 新宅建成,房屋布置一新。庄老太爷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与老太婆端坐在上房厅堂的正位椅子上。家人及晚辈们遵照礼俗,轮流地为寿星老人磕头祝寿。 正当亲友祝词庆贺之即。看大门的何老汉,手上拿着一个红色包裹走进上房,立即将礼物送到主人面前说;「老太爷,这是郑先瑞夫人派人刚刚送来的书信和礼品,是呈敬给老寿星的!」 庄老太爷接过寿礼,瞧着红艷喜气的包皮、心里分外高兴。接着,他将礼品转递给儿子,满面含笑地吩咐;「凤山,快打开包裹,拿出书信、将内容读给家人听听?」 庄凤山接过礼物,放在桌上、解开包裹。然后,他拿出书信,开启信封,展开信纸当众念诵; 「庄老太爷,老太太及凤山兄嫂; 昨日,接到凤山兄寄来的亲约书信;得知亲家择承本年十月二十六日,定为女儿郑如玉与贤婿庄润田的合婚大吉之日。为此,我完全贊同,甚感欣慰,并衷心祝愿女婿庄润田与女儿郑如玉新婚志庆,天赐良缘,百年好合。 此书即为应婚之证。尚可按照亲家选定的吉日,如期履行婚嫁事宜。 晚辈郑于氏与小女郑如玉在此荣幸恭侯;望吉日纳祥,一切顺利。 本人率女儿郑如玉均此请安 祈祝恩人一家;平安幸福,万事顺意。 光绪七年八月十七日 信中并附;知悉庄老太爷寿日将近,女儿郑如玉特此敬书一幅贺寿词联,以略表孙媳对待祖父的一份孝敬之心。 听过了书信内容,得知庄润田已经选定吉日,将要如期举行婚庆典礼!前来祝寿的乡邻亲友,都在为这件喜事热烈祝贺,一致给老太爷鞠躬道喜。 亲家应了婚期,孙子媳妇又敬送一幅贺寿词联。老太爷手捋胸前一蓬鬍鬚,脸上笑出菊花般的皱纹,简直乐的合不拢嘴了。没等儿子腾出手来,老人就满怀慰藉、指着红包催促说;「凤山,快把孙子媳妇敬书的贺联拿出来、也念诵给大家听听。」 随即,庄凤山先从包裹里拿出贺词上联,展开之后,高兴地朗读道;「贺词的上联是; 合欢人家花常艷」 此时,庄润田站在父亲身边,听到郑家应诺了婚期,心里就十分激动。当他静静地听过这幅贺词上句之后,更是心花怒放,仿佛被词韵中的寓意和内涵所深深感染,神情沉浸在无比美妙的和弦之中。当父亲拿出下联,正要打开条幅,准备展开时,他立即上前一步,摁住了父亲的手,且脸色绯红、语气谦和地请示;「爹,这幅贺词的下联您先别读,就让儿子对仗这幅贺词的下句如何?就此,请大家听听,对证检验一下,我对仗的贺词下句,能否与郑如玉小姐的贺词上下吻合?」 庄凤山一向教子严厉,不喜形于色。当时,感觉儿子举动冒昧,似乎内心质疑?不过,他沉思了片刻,还是停下手来,脸色庄重地回问;「润田,郑家小姐敬书的贺词看似简额通俗,却蕴涵着丰富的精神层面及非凡的韵律和意境。你对仗的贺词下句,能够与郑小姐的贺词上句吻合、合辙雅韵、文思不差吗?」 第86页 庄老太爷坐在跟前,对于孙子的举动倒是满有信心。他手捻花白鬍鬚,笑呵呵地啧口鼓励;「好啊,孙儿潜心学习,笔耕不辍,对于诗词文赋已经很有造诣。我呀,还真想听听孙儿对仗的下联,是否能和孙子媳妇写的上联思路一致,相应成趣,试看这对未婚夫妻在文化方面、能有多少默契与吻合程度呢?」 得到爷爷赞许,庄润田春心所向,气质高扬。他思绪万千,积蕴心底的情愫涌上心头,以其敏锐的悟性,气盪迴肠、声情并茂地诵出下句; 「伉丽夫妻寿无疆」 听了儿子对词。庄凤山立即拿出郑如玉敬书的下联,展开之后,与上联一併展示在众人面前。在场有几位识字的人,看到郑如玉书写的贺词与庄润田对仗的佳句一字不差,大家齐声称羡,赞嘆不已,并且有人瞧着词句,大声地朗诵出来; 「合欢人家花常艷 伉丽夫妻寿无疆」 庄老太爷坐在堂前,笑逐颜开、高兴极了。他乐呵得白须乱颤、连声夸奖;「对的好!对的好!我孙儿孙媳虽然订婚多年,二人却一直未曾谋面。如今,孙儿对仗的贺词与孙媳书写的贺词上下和谐、丝毫不差。这足以说明;他们二人志趣相投,心犀相通,是一对天地作合的福寿鸳鸯哟!」 (4) 来客之中。有位身材挺括,眉目清秀的青年人、对于这类美谈尤感兴致。此人年龄十九,喜欢读书,是庄润田的远房姑表兄弟,名字叫;张子豪。当时,他趁兴将表哥拉到一旁,十分敬佩地夸夸赞美;「润田表哥,你可真有福气。早就听说;你的未婚妻子郑如玉才貌双全,知书达理,还是位通晓诗文,文静贤惠的射谜高手呢。」话到此处,他突然想起在城里听到的一段趣闻,顺便捎带地讲了几句;「咳,只可惜,郑如玉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郑兰玉、性格可就截然不同喽。听说郑二小姐长相不错,就是无知愚昧,刁蛮任性。在一次元宵节的谜灯会上,因为冒名领取了姐姐射谜中鹄的奖品,竟然被县太公子李成龙误认为是位「才女」而定下婚事。后来,李成龙得知其名不实,了解到真相,再加上郑家产业败落,李成龙便一纸休书、把郑兰玉给强行退婚了。」 受到表弟赞扬,庄润田欢欣鼓舞,心里美滋滋的。一时,他不知对方所然,误会了表弟的意思,则带着惋惜的口气、贫嘴地逗起乐儿说;「哟,子豪,你认为郑二小姐长相不错,是不是有点看上她了?如果对她有意,等我结亲成婚之后,就让妻子把妹妹介绍与你,咱们兄弟二人就是亲上加亲了。」 不料,张子豪板起面孔,笑容一收,立刻决然地打断话茬说;「呸,呸,呸,郑兰玉愚昧无知,蛮横霸道。其娘舅兰得财行为恶劣,道德败坏,搞得矿山井下坑毁人亡,矿工全部遇难,郑先瑞因此暴毙至死。现在,郑二小姐已经是臭名远扬,正愁得满地打滚、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呢。上次,兰家人还派人上门给我提亲,我就是打八辈子光棍、也不能娶郑兰玉那种心地不善的祸水来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5.-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1) 兰得财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经歷十多天的时间,终于在这天过晌到达了京城。 京城都市,繁华热闹,街面上人来人往。兰得财骑着白马,沿着街道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聚宝斋的商铺位置。 来到店铺门前,兰得财在门前的马桩上拴住马匹,就急步沖沖地奔进店门。 店铺里,几位店员正忙着接待客人。兰得财进了店铺,伸着脖颈,瞪起眼睛,朝柜檯里面左右一扫,感觉一时分辨不出哪个店员和老闆?他没有办理过商往业务,而且毫无拘谨和礼节,放开嗓门大声询问;「哎哎,我要打听一下,你们哪一位是聚宝斋的店铺老闆?」 听见外地口音,一位中年店员走上跟前,陌然地问询;「噢,您这位客人,想找赫老闆有什么事情吗?」 兰得财底气十足,眼脸一扬,大言不愧地回答;「哦,我是你们聚宝斋的供货客商,是来找赫老闆承兑货款的。」 中年店员面色沉稳,口气谨慎地探问;「听得口音,您是东北人吧?请问您的尊姓大名是?」 兰得财狂傲不逊,气粗嘴急地自我介绍;「啊,我是从东北岫巖远道而来。本人姓兰,大名;兰得财。岫巖的玉器商人郑先瑞是我的嫡亲妹夫,我就是郑先瑞的大舅哥。」说到此处,他满怀信心,生怕话语不够分量,赶快又强调地加上一句;「现在,郑先瑞派我前来京城,要求承兑在聚宝斋代销的那批玉器货款。」 听了对方来由,店员眉头微皱,露出一丝质疑神色?他目光凝重,悄然地打量一下对方?细心地盘问道;「哟,兰爷,您是岫巖郑先瑞老闆的至里内亲,是被派来承兑货款的?请您出示郑老闆在聚宝斋贮存货物的合约证据?」 兰得财手上麻利,洋洋得意,立即从怀内掏出那张货款票据,伸手递在了店员面前。 店员接过票据,展开粗略一阅。然后,则十分客气地退还过来说;「兰爷,请您把这份票据收好喽。岫巖郑老闆在此寄存的这批玉器货物,暂时没有销售出去,我们不能预先为您承兑这笔货款。」 兰得财拨瞪着眼珠,急切地想兑出银子。因为不了解贮存货物的具体情况以及双方协定往来规则,他且理直气壮,大声争讲;「唉,我们郑家送来的这批玉器货物,你们怎么还没有销售出去呀?现在,郑先瑞家里遇到急事,正等着用钱,就是想兑出这批银子、回去家中救急呢。」 第87页 这时,店员隐若地皱皱眉头,给予了耐心的解释和回答;「兰爷,岫巖郑老闆的玉器货款,我们暂时不能给您承兑。如果贵方确实急需用钱,您就必须与我们赫老闆事先商量?今天,赫老闆不在柜上,请您改日再来。」 兰得财求财心切,急的两眼发红,而且出口不逊;「唉,干么让我改日再来?现在,你就赶紧给我兑出货银不就得了?我为此从东北大老远来的,免得让我还要再跑一趟。」 听见话不在行,此人根本不懂商往规矩?中年店员无可奈何,只能慢言慢语地劝导几句;「兰老爷,岫巖郑老闆的玉器货物,自打运到京城、就一直贮存在店内的仓库里。如果对方想要预先承兑这笔货银,就必须要双方达成一致协议,或者是等待赫老闆亲自批准、才能予以考虑承兑问题?我们作为店员,是绝对不能越权为您承兑这笔货款的。」 兰得财事不如愿,根本没有一点耐性,急吼吼地反问道;「噢,你们赫老闆今天不在柜上?那他现在上哪儿去啦?」 店员仍然和颜悦色,以实相告;「赫老闆近日在外地办理一点商务事情,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你就说准日期,到底要等几天、赫老闆才能回来?」 「大约还得三天,赫老闆就能回到店里。」 兰得财一时奈何不了,无话可说?只能怨声载道、酸唧唧地走了出去。接着,他来到门前的石桩上解开马栓,牵了马匹,打算先到酒店里填饱肚子。然后,再去找个旅店暂住下来。 商贸区域,街面上一派繁华,道路两边买卖林立,幡影如墙。兰得财牵着马匹,往前走出不远,朝向左边一拐,迎面就是一个酒馆。他迈进了酒店,落下坐位,随即点上酒肉、就是一顿大吃大喝。 (2) 夕阳收尽,兰得财吃饱喝足,醉意醺醺地走出酒店。京城的夜晚车水马龙,道路上车来人往,穿戴时髦,非常热闹。他悠闲自在,顺着马路朝前逛游,感觉一切都好生新鲜、令人眼界大开。 沿着街路往前走去,抬眼就能望见一座闪亮的大牌门楼。门楼上面,高挂两盏大红灯笼,门牌上清楚地映出三个大字;怡春楼 窑楼的大门敞开,进出的客人持续不断。兰得财牵着马匹,游荡到此处,禁不住转头往里一瞅;月影之中,院子里的几个姐儿,正媚声浪气、卖弄风骚地接送客人。她们艷抹浓装,一个个风姿撩人,似乎一下子就能把男人的魂儿勾了进去。此时,兰得财眼珠子凝滞,感觉已经魂不附体,脚下不由顺势一拐、一步就迈入了窑楼门槛。 进了窑院,内侍为之安顿好马匹。来了位生客,老鸨子迎上前去、热情招唿;「欢迎贵客光临!凡是来到这里消遣娱乐,只要交足银两、就可以进门包点姐儿。」 兰得财摸了摸腰包,所带银两除去一路开销、已经剩余不多。他鬼迷心窍,二话没说,立即从腰包里掏出几块碎银、交给了对方。 老鸨子接了碎银,掂一掂感觉不够份量?瞅一瞅客人一身土气的样子,估计也拿不出太多的银两。她皱了皱眉头,立刻讲明价钱说;「我们楼内的姐儿、可都是;凭姿论色,明码标价。按照这位大爷所付的一点碎银,我们就不能容您自己挑选、仅能临时调配个姐儿陪您消遣喽。」 兰得财色心急切,连连点头、哪里还能顾得挑拣?接着,他就被引领上了二楼,来到侧边的一间包房门前,老鸨子敲了敲房门、亮嗓喊道;「秋影,接客。」 接着,里面有了回声,房门就被拉开了。灯光影中,门里迎出一位中等身材,体态线条分明,身穿绛紫色丝织旗袍,鬓角戴着玫红色蝴蝶发卡的老姐儿。乍眼一瞅,这位姐儿大约年近五十,脸上涂抹的脂粉特别厚重,面颊上的皱纹却仍然清晰可见。见有来客,秋影摆扭一下身段,瞟来一个媚眼,看上去倒也风情绰绰、姿色一点不缺。 兰得财这匹色狼,见了女人就两腿发软。此时,一经姐儿撩拨,他的眼珠子就被牢牢拴住,两条腿就挪不动步了。一时五迷三道,顾不上客套,他一下子就迈进了包房里面。 包房里面积不大,床铺、衣柜、茶桌、梳装台占据了大半空间。 别看秋影红颜见衰,年青时也曾有过风光。如今,她人老珠黄,倍受冷落,一旬半月难得接上客人。此时,嫖客进了包房,好不容易盼到这份久违的生意,她赶紧做出笑脸,媚声浪气地欲与调情。 然而,兰得财生性鲁莽,不容缓空。他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裤子,裸出羞处,立即就将姐儿按倒在床上,如狼似虎地扑搂上去、愣是一阵野烘烘的腾腾忙唿。 一阵风浪之后,二人稍做消停。为了拉得主户,老姐儿闲吶地搭起话来;「您这位大爷贵姓?看样子可不是本地人唉?」 兰得财尽了兴致,惬意地回答;「噢,我姓兰,大名;兰得财,是东北岫巖人。」 老姐儿一时好奇,又向对方询问来歷;「哎,从东北来到京城,可是跋山涉水,路途很远呶?兰爷不惜远道而来,必定有大事在身,是到京城办理事情吧?」 当时,兰得财已经忘乎所以,丝毫没有顾及,不经意地吐露出实情说;「是啊,我远来京城,就是到京城聚宝斋珠宝商户承兑一笔货银的。因为赫老闆暂时不在柜上,要等三天之后、才能回来办理业务。我闲着没事,寂寞难耐,顺脚就遛达到你们这儿来了。」 第88页 秋影听罢目光一闪,不禁内心盘算、暗暗地打起了主意;眼前这个土鳖模样的莽汉,竟然是到聚宝斋珠宝商户承兑货银的。为了能从此人身上多刮剥点钱财,自己就是变着法儿,也势必要缠住这个远方的财主多呆些时辰。 此时,兰得财自知囊中羞涩,不能在此拖延太长时间。随即,他起身整理衣带、意欲离开此处。 秋影见状,哪里肯轻意放走这一钱囊?于是,她裸露着香躯,久久地搂拽着客人不肯松手,并且使出浑身解数,媚人的伎俩,一阵阵地卖弄风骚、软声细语地款款缠绵。 兰得财是个土冒,哪里招架得住这般柔情?当时,他尤如梦魇,忘记了东南西北,顿时陷入在「情境」之中?接下来,他则被舞弄的神魂颠倒,两腿瘫软,就是欲拔也不能动弹。 有云;窑楼里就是刮钱的地方,窑姐儿就是刮钱的刀子。这位秋影姐儿虽然年老珠黄,可是,床上的功夫却十分了得。拖住了客人之后,她犹如一条训练有术的猫犬,一会儿胁肩献媚,一会儿温存犊情。横竖一阵工夫,就把兰得财哄诵的熘熘直转,腰包里的钱财也被刮剥的净光。 当晚,得知秋影拖住了一位财爷,老鸨子喜出望外。在此期间,她们对兰得财精心侍侯,百般款待,供给贵宾级别的吃喝、尽其最高档次的消费和享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6.-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1) 三天之后,兰得财早起穿好衣服,正在恋恋不捨地与秋影姐儿做最后道别。听到敲门声,秋影挣脱开身子,走上前去拉开了房门。 随即,老鸨子迈入屋门,进了包房。瞅见客人色迷兮兮,贪恋不舍的一副样子,她眉眼嬉笑,慢达达地问候;「兰爷,这几日,您在我们怡春楼这儿、享受消遣的怎么样?秋影姐儿最会温柔体贴,侍奉的还挺开心吧?」 兰得财自恃情场得意,遂又伸出胳膊、一把将秋影搂在了怀里。接着,他腆着满脸胡茬,飘然自得地连连夸奖;「开心,开心,这位秋影姐儿特别讨人喜欢。她侍奉人真是温柔体贴,柔情万般,简直百里挑一,没有人能比她更好喽。」 此时,秋影已经失去了方才的耐性,脸上的柔情一扫而光。她目光睥睨,立即把客人推到一边,脸上露出一丝讨厌的表情说;「哎哟,兰爷,您今天有要务在身,就别再磨蹭拖延时间了,可不能耽误去到聚宝斋承兑货银的事情唉。」 老鸨子亦是眼脸一扬,话语明确,直接谈入正题;「是啊,兰爷今天有要事在身,您得赶紧收拾携带的物品,检查一下承兑货银的所需证件,也好早一点去到聚宝斋承办业务呀。」 随即,兰得财便从身上掏出那张货款凭据,查看之后重新揣入了怀内。想到今天就能兑出货银,他咧开嘴巴,呲牙一笑,爽快地承诺道;「嘿嘿,今天——我就去到聚宝斋承兑货银。等我兑回来银子,就把这几天住在怡春楼的款待费用给你们还上。」 这个时候,老鸨子仍然不忘走走过场,客套地吹捧几句;「咳,我就知道兰爷出手大方,办事敞亮,是个讲究排场的人。」接着,她随手从侧兜里掏出一份帐单,递在对方面前、笑盈盈地撇着浪腔说;「这几日,兰爷在怡春楼的消费清单、我们已经为您核算好了。今天,您去聚宝斋兑出银子,我们是得如数地收回欠帐喽。」 兰得财识字不多,对于金钱数字却十分熟悉。他接过帐单大概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惊愕神色?并且,眼珠子瞪得老大,质疑地回问;「唉,我就在怡春楼住了三天。你们这份帐单上,写的是消费多少吊铜钱呀?」 「咳,兰爷,像我们这种高档的窑楼,消费的金额可是不能用铜板计算、而是要用银两计算唉。」看到客人脸色不悦,老鸨子声音响亮,振振有词,惟恐对方抢了理去。继而,她撇了撇嘴角,抿一抿红唇,故意学着东北话腔说;「兰爷,您住在这儿,我们为您提供的服务可是最高级别,吃喝玩乐都是最高品位,享受的待遇也是最高档次。三天时间,您在我们这里的全部消遣吃喝费用、总共合计为一百八十两银子。您的这点消费金额,比起平日来到我们这里的那些大方主儿,可以说是数额较少、费用根本不算高唉。」 听到消费数额之后,兰得财顿时目瞪口呆,吓了一跳?当时,他翻瞪翻瞪眼珠,粗略地计算一下帐目,感到对方是在唬弄自己?他则眉毛一竖,大声回驳;「什么?什么?我在这儿仅仅住了三天,就能花掉一百八十两银子?你的这份帐单是不是给我算错了?」 「唉,兰爷,您这是怎么说话呢?这几日,您在这里的一切花销费用,可是一笔一笔,详详细细地记录在帐呀。」这个时候,老鸨子的脸上挤出一丝奸笑,并且毫不含煳地指着帐单数据,软里藏硬地强调说;「您倒是好好瞧瞧;这帐单上头,每一项费用都标明的清清楚楚,这可是一笔不多、也是一笔不能少呀。再者说,我们怡春楼每天接待的客人不计其数,帐单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丝毫差错,哪里就会给您一个人算错帐呢?」话到此处,她朝秋影个使了个眼色,暗示地努一努红唇说;「不信,您就让秋影姐儿帮助检查核对一下,仔细地瞧瞧看看、这上面到底有没有一笔错帐?」 兰得财心里有数,一点不傻,知道对方是在存心讹钱?他立刻火冒三丈,扯开嗓门大声争辩;「哼,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在我们岫巖的怡春楼,一天最高花费才几十吊铜钱,三天顶多也就消费几百吊钱。我在这儿——仅仅住了三天时间,你们就想从我的身上勒索数百两银子,这不是纯粹在敲诈讹人吗?」 第89页 「唉哟,兰爷,就你们那个边角旮旯的地方,也能有个怡春楼呀?」这时,秋影站在一旁,早已不耐其烦,脸上露出愠色,目光鄙夷地帮腔讽刺;「哼,就凭兰爷这样有钱的大腕,还真好意思把你们那个不起眼的地方说出口来?请您打听打听,哪里的姐儿能比得上京城怡春楼的姐儿,哪个地方的消遣费用能跟京城怡春楼来比量价钱?兰爷来到京城,要去聚宝斋珠宝商铺承兑大笔的货银,怎么能够这么掉架、就连这百十来两的银子都交还不起呀?」 老鸨子面孔绷得很紧,更是兇狠歹毒,阴阳怪气地贬斥挖苦;「啧啧啧,我们这怡春楼里,从来就没有遇见过您这样土鳖小气的财东大佬?这几天,秋影姐儿对您体贴入微,情意绵绵,您却连在此消费的一点银子都想赖帐,真是大老爷们不知害臊唉。」 兰得财一时争辩不过,涨出了满脸血色,瞪起两只眼珠叫喊;「我不是赖帐,也不是不想给钱?可是,我不能让你们白白讹去近二百两的银子?」 老鸨子翻起脸来,要比脱裤子还快。特别是对待外地生人,欠帐就势必破脸相争、往往一律概不客气?当时,她面色一沉,从嗓眼里喷出一声冷笑说;「咳,你欠帐不还,反是倒打一耙,还说是我们讹诈你啦?怎么,你在我们这里消遣享受够了,难道还想白吃白喝,赖帐不给银子、扑搂扑搂就调腚走人呀?」 兰得财生性蛮横,那里吃过这等眼前之亏。他气得脚一跺地,额头青筋突起,露出了满脸兇相说;「我不是赖帐,是你们存心想要讹我银子?」 看到对方不服?老鸨子脸色瞬然一变,转头就向门外喊了一嗓「棍子」。 随即,门外有人答应一声。接着,房门被勐然推开,两位身材彪悍的打手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老鸨子便向二人使个眼色,讥诮地指使道;「棍子,这位客人——在怡春楼里吃喝玩乐,住宿消费了整整三天,欠下我们一百八十两银子,却是想要诋毁赖帐、不愿意偿还银子。你们两个现在就替我问问;今天,他去到聚宝斋商铺兑出货银,能不能够按照帐单、把欠下的银子给我们如数还上?」 棍子会意,二话不说。随即,其中一位走近跟前,扬起右臂,照准兰得财的脸面,就是左右开弓、狠狠地削了几掌。 兰得财挨了耳光,顿时眼冒火星,头脑昏涨,鲜血顺着鼻孔——就流淌下来。 接着,另一名棍子气势汹汹,也要上前施以暴力。当时,兰得财已经两眼发憷,自知不是对手,心里有些胆虚。未等对方出手,他就脖颈一缩,两手立即抱住脑袋、赶紧地连声服软;「我欠债还钱,没想赖帐,你们干么要动手打人呀?等我到聚宝斋兑出货银,回头就一文不少,一定按照帐单数额、给你们还上银子?」 「好,只要兰爷能够认帐就行。」老鸨子目光狡黠,顺手就将帐单摆在对方面前,面色鄙视地教训;「欠帐还钱,理所当然。现在,您必须在这份帐单上给我签字划押、按上手印。就是走遍天下,你也休想狡辩抵赖?」 兰得财生性蛮霸,却是欺软怕硬。这个时候,他内心不服,却是装出一副老实顺从的样子,低垂着脸儿、支支吾吾地搪塞说;「咳,你们干么非得让我签字,需要按什么手印呢。今天,我去到聚宝斋兑出货银,回头就把欠帐给怡春楼送还过来、这还能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老鸨子笑里藏刀,语气尖刻地回答;「嘿,那可不行,您就别想敷衍了事。如果兰爷现在不给签字划押,倘若私自半道跑了,我的这张欠据、岂不是要成为一张废纸?」 这时,兰得财眼珠旋即一转,目光迅速朝房门和窗口瞥去,试图想要摆脱纠缠、逃离出去。 然而,老鸨子狡狯老道,阴谋伎俩更胜一筹。她看透了对方心思,对其早有提防,立即朝棍子挤个眼色,示意地扬手一挥。接着,两名棍子一齐上阵,立刻就把兰得财的胳膊牢牢按住,并且将其就范,强迫在欠据单上摁下了手印。 接着,老鸨子拿起欠据,交与一名棍子手中、命令吩咐说;「你们俩个,现在就陪兰爷——去到聚宝斋一趟。等他兑出货银,就立即按照帐单数目,把所欠的银两一文不少地取回来。」此时,她派兵布阵,处理事情滴水不漏,并且着重阐明;「路上,你们要对这位兰爷严加看管,可别让他临阵逃脱、半道跑了。」 两个棍子唯命是从,精神倍增,立即点头答应。 (2) 在两名棍子的严厉监督之下,兰得财乖乖地跟着来到聚宝斋商铺门前。 三个人进了店门。兰得财走到一位中年店员跟前,开口询问;「哎,这位伙计,今天,我是来找赫老闆承兑货银的。我在京城已经足足等了三天,你们店铺的赫老闆应该回来了吧?」 「哦,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通报老闆一声。」中年店员看见来客,与之曾有一面之识。因此,不必多问,他转身就走进侧门、迈入了内间客厅。 不一会儿,中年店员与赫老闆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来到客人跟前,店员为之介绍说;「赫老闆,这位就是上次来到店里,要求找您承兑货款的东北客人。」 面对来客,赫老闆勐眼打量了一下。然后,郑重地询问;「您的尊姓大名是?」 因为有棍子在一旁监视。兰得财心气不顺,神经有些紧张,再加上没有办事经验,一时前言不搭后语;「哦,您就是赫老闆啊。我是岫巖玉器商人郑先瑞的嫡亲大舅哥,我妹夫前些时候,给你们京城聚宝斋送来一批货物吧?现在,郑先瑞就是派我前来京城承兑这笔货银的。」 第90页 看到此人面色紧张,话语答非所问?赫宝珠办事严谨,立即追问一句;「噢,请问您的尊姓大名是……?」 「啊,我姓兰,叫兰得财。」兰得财着急办事,顾不上客套?随即,他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张货款签据,递在对方面前说;「赫老闆,你看——这就是你和郑先瑞签约的货款凭据。」 赫老闆接过票据,大致过目一阅。接着,他隐隐地皱着眉头,不紧不慢地试探;「噢,您出示的这张货据,确系是我与岫巖玉器商人郑先瑞共同签署的。可是,这批货物一直存在库房,根本没有销售出去。按照合同规定,兑现这批货银的日期还为时过早。」 兰得财求财心切,并且还有欠债,立刻急眼地抢话辩白;「哎,我说赫老闆;这批货物——已经存放在聚宝斋很长时间了,你们怎么还没有把货物销售出去呀?现在,郑先瑞家里遇到急事,正等着用钱,特此派我前来京城、打算承兑这批货银呢。」 听来话不在行,办事一点不懂规矩。郑先瑞头脑精明,怎么会派出这种愚昧之人前来办理事情?赫老闆察言观色,心生疑窦、顿时有了思想警惕?他面容严峻,淡然一笑,斟字酌句地回復;「商务往来之中,必须要讲究信誉,按章办事,遵守规则。我与郑老闆签署的这份合约,贵方并没有规定货品的销售日期,也没有限制销售的时间期限。就是郑先瑞遇到急事,需要提前预支这笔货款,也必须要由货主本人亲自前来商议;才能以此双方达成协议,商讨承兑的具体事宜和履行细则。如果不是郑老闆本人承兑货款,承办人必须要携带当事人的亲笔签字,或是持有货主的委託证件,我们才能予以考虑是否能够承兑的问题?」 兰得财根本没有货主本人的亲笔签字,更没有当事人的委託证件。听见对方拒绝承兑货银,他火气十足,竖瞪起眼珠,亮开嗓门大声嚷嚷;「干么非得要求货主本人亲自前来承兑这笔货款?郑先瑞是我的嫡亲妹夫,我就是郑先瑞的大舅哥。我和货主是至里内亲,根本就不是外人?我来京城——就是为了给妹夫承兑货款的,也是为自己的家庭办理事务!你们理所应当,就应当给我承兑货款,这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赫宝珠经商多年,从来就没有遇见如此不懂商规之人。来者神色慌张,文不对词,并且心里胆虚、好像怀有贼意?他初步探出一些虚实,立刻字正腔圆,态度明确地回决;「我与货主郑先瑞有言在先,货物没有销售出去,不能提前兑取货银。无论谁来承兑这笔货款,都不能一意孤行,随便改变商往规矩,从而破坏商界信誉。」 「现在,郑先瑞家里遇到急事,想要提前支取这笔货银,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怎么就是改变规矩和破坏商业信誉呢?」此时,看到对方面色郑重,口气坚定,意见似乎不容更改?兰得财手上拿着货款票据,立刻恼羞成怒,强词争辨;「这张货单,是你赫老闆与我妹夫郑先瑞亲笔签字画押、立下的货款证据。现在,郑先瑞要求按照上面的数额预付货款,你们就应当积极配合,给我立即承兑货银,这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前来承兑货银,带着你们双方亲笔签署的这份货款凭据,难道还能从大老远跑来京城讹诈你吗?」 此时,赫宝珠慧眼酌见,正是怀疑其中有诈?他目光冷峻地盯着对方,声色严厉,话锋顿转地激将说;「兰得财,我与郑先瑞签定的这份合约、没有人持怀疑态度。可是,您没有承办人的亲笔委託字据,没有当事人的证物证件,也没有相关人员能够做出佐证。所以,郑先瑞在此寄存的这批货物就是销售出去,到了兑现日期,您的这份真凭货据也是等于一张废纸,我们将拒绝受理,不能给予承兑货款。」 兰得财一招不灵,顿时神色茫然,乱了方寸?禁不住吐露出实情,改口辩白;「现在,郑先瑞得了急病,已经突然去世,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家人留下委託证书呢?所以,我就只能带上这份签约合同,前来京城聚宝斋、找你赫老闆承兑这笔货银了。」话到此处,他已经迫不急待,失去了耐性,随即眼珠一翻,强词夺理地破嗓争论;「这笔货款合同,是你赫老闆与郑先瑞亲笔签约,亲自立下的凭证。你们聚宝斋若是不给承兑这笔货银,难道还想单方毁约,抵赖货款,欲以私自吞下这笔货银不成?」 看到其人心术不正,说话漏洞百出,而且前言不搭后语,赫老闆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听说郑先瑞突然离世,他眉头紧锁,目光痴痴地怔愣半天,心底里感到十分震惊?接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沉寂和忧伤的表情,静默地哀悼了一会儿之后,才清了清嗓音,语气悲壮地声明说;「对于郑先瑞老闆的突然逝世,我们内心深表哀痛。当事人即使不在,我们也是有章可循,必须遵守合同办事;第一,您要承兑的这笔货款,没有销售出去,也没有具体的预定期限。第二,您没有出示当事人的亲笔委託证据,没有当事人的确凿证件,也没有相关人员做出佐证。因此,您的兑款手续不全,就是货款到了兑现日期,我们也不能为您兑现这笔货银的。请您不要在此浪费时间,无故纠缠,还是自尊自便吧。」话到此处,赫老闆感觉大致探出了虚实,已经没有心思与之交谈,并且毫不客气、转身走进了侧门客厅。 吃了闭门羹,兰得财急得血涌脑门,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他气急败坏,兽性发作,勐然脚一跺地,火冒三丈地撒泼浑骂起来;「你们他妈聚宝斋想干什么?有什么百年信誉?我明明持有当事人的真凭实据,你们却是不给兑现银子。这不明摆着是因为货主郑先瑞死了,想要抵帐耍赖、私自独吞货银吗?不行,我就拿着这份货单签据,把你赫老闆告到官府衙门,咱们立即去对质公堂,看你赫老闆还想抵赖不成?」 第91页 堂堂的京城商家,岂能容得这类无赖在此撒野?赫老闆回到里间,立刻派出保安来到前台,遂将兰得财连拖带拽,远远地轰出了大门开外。 (3) 兰得财没有讨兑出货银,两名棍子回到怡春楼向老鸨子做了汇报。 到手的银子打了水漂,老鸨子岂能善甘罢休?她唆使两名棍子,把兰得财狠狠地鞭笞毒打一顿,并且强行搜身,将其身上的货款票据、以及随身的携带物品全部地扣留下来。然后,老鸨子带着欠帐清单和画押凭据,来到京城的吏部衙门,以矇骗妇女,欺诈钱财等罪名,将兰得财状告到了官府衙门。 平日,吏部官员就与怡春楼私下里素有往来。接到指控,官府立即派出人马,去到现场缉拿罪犯。 这个时候,兰得财已经被打的鼻青眼肿,身上被搜刮的一干二净。他垂头丧气,屁滚尿流地瘫坐在聚宝斋门前的道路旁边,围观的群众都在观看热闹。 在两名棍子的引领之下,一行衙役队伍、迅速地来到指定地点。当时,指定了嫌犯,几个衙役冲上前去,立即将兰得财反背擒拿、五花大绑。然后,将罪犯押送进官府衙门、投入了重犯死囚大牢。 当赫老闆了解情况之后,感觉兰得财的身份和来歷尚未清楚?罪犯长期关押在监狱里,经受不住严刑拷打,酷刑折磨,就可能默然离世、死无对证?由于朝廷官员也与聚宝斋有些往来,于是,赫老闆看在郑先瑞的亲属份上,托人专程去到吏部衙门说情打理,并且为此付出一大笔赎金,决定将兰得财保释出来。 几天之后,兰得财被放出大狱,已经折腾的不成人样了。他衣裳褴褛,头髮散乱,脸面瘦的凸凹分明,腮帮的鬍鬚戗如刺猬。货款的凭据被老鸨子扣下,承兑银子的事情全部落空,反而还欠下一屁股高额外债、摊上了死囚牢狱官司。他虎落平原,一时没了咒念,最后,还是在赫老闆的资助之下,才得以打道回乡。 兰得财一路丢盔解甲,返回到了家中。面对家中老小,他没有如实交代京城的兑款过程,而是捏造事实,诬赖好人、口口声称;聚宝斋赫老闆——得知货主郑先瑞突然离世,则是单方撕毁合同,欲以私下独吞货银,不给承兑货款。并且,他还编出谎言说;赫老闆为了污衊和加害自己,派出手下将其暴打一顿。因而,路上遭受土匪抢劫,货款凭据被匪徒强行掠夺,至使此次行程狼狈不堪、无功而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7.-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1) 这年中秋节之后,于氏为女儿做好了嫁衣。她原本就身体虚弱,经受不住折腾,以至抑郁成疾、体力日渐不支。 母亲病重,郑如玉日夜守护床前、以泪洗面。 美慈也一直守护在主人身边,精心侍候,细緻周到。于氏自知不久于人世,不忍心亏待这个随嫁的贴身丫头,便备下一点银两,劝其回到本家兄嫂身边、为她日后安排一条生路。可是,美慈自小没爹没娘,与夫人相随多年,彼此情义甚厚,难以割捨,她宁肯受苦受累,也不愿意在此关键时刻离开主人半步。 在生命弥留之际,于氏将女儿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嘱咐后事;「如儿,你和庄润田婚期在即,希望你们成婚以后,能够与庄润田去往京城,要将你阿玛寄託聚宝斋经销的那笔货款承兑回来,以重振父亲呕心经营的玉雕事业。」 听得母亲嘱託,郑如玉伤心至极,已经泣不成声。当时,她一时迷惑不解,有些茫然地问询;「讷娘,父亲与京城聚宝斋签署的那份货款合同,已经被兰家强行掠夺。听说兰得财赶往京城,持有原始的货款凭据,聚宝斋的赫老闆都没有给他兑出货款?现在,我们两手空空,无凭无据,如何能够承兑出父亲在京城的那笔货款呢?」 于氏贤淑聪慧,对此似乎早有卓见。当时,她从身边拿出一个珍贵的珊瑚鼻烟壶,郑重的交给女儿手中,眼睛里流着泪水、满怀期待地谆谆教导;「你阿玛一向做事严谨,理智慎重,他之所以能够将那批贵重的玉器存放在聚宝斋,就是看重赫宝珠老闆在生意交往中的诚挚和信誉。按照商往规则,非是当事人亲自承兑货款,就必须持有货主本人的亲笔委託信笺,或者必须要有确凿可依的人证物证。兰家一族强行掠走了那份原始货单,却没有你父亲的亲笔委託信笺和相应的证物证件。因此,兰得财到了京城,就是拿出那份原始货款凭据,赫老闆也不会轻易为他承兑货款的。」接着,她用尽气力,颤颤地指着鼻烟壶,口气断断续续地交代;「这款鼻烟壶,就是京城聚宝斋赫宝珠老闆赠与你阿玛的商业信物,此物足可以证明;我们才是郑先瑞的真正直系传人。虽然我们没有了货款凭据,可是贵方的信誉还在,事实物证确凿。听你阿玛说;赫老闆为人胸襟坦诚,很有城府,是一位了不起的商贾重义人物。我相信,他一定能够信守商规,舍利取义,将郑家的玉器货品销售之后,他也一定希望能把货银承兑给郑先瑞的真正传人手中。只要你们拥有智慧,克服困难和阻碍,积极创造条件,全力予以配合,用真诚打动对方,取得信任,你和庄润田就一定能够把京城的那笔货款承兑回来。」 郑如玉把鼻烟壶捧在手里,仔细地观赏这件珍贵物品;这款珊瑚鼻烟壶小巧玲珑,壶高大约二寸,宽度一寸之多,式样为坠圆体扁平形状。整个壶体光滑红润,口径周围镶嵌几颗透闪的蓝色宝石,烟壶上面的两幅浮雕图案非常精緻。她注目地赏识图案内容,一幅图案是;上面一只飞鹰,下面一只大熊。语意;英雄斗智。另一幅图案是;太阳高照,一只大狗站在下面张口狂叫。寓意;狂犬吠日。郑如玉才思敏捷,聪慧伶俐,立刻能够领悟出图案的内涵和寓意。当即,她擦去眼里的泪水,将鼻烟壶放入贴身衣兜,郑重地向母亲承诺;「请讷娘放心,母亲嘱託的事情女儿一定铭记在心;等我与庄润田成婚之后,就会以这款珍贵的鼻烟壶作为证物和依据,前往京城竭见赫宝珠老闆,将聚宝斋那笔货银承兑回来,以重新开拓父亲的玉雕事业。」 第92页 交代完后事。于氏慢慢地闭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力。 主人与世长辞,美慈悲痛欲绝,也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在为逝者做完梳理之后,她双手合十,跪叩在夫人跟前默默祈祷、泪流不止。 当日夜深,美慈回到自己屋内,亲笔写下遗书;追随夫人,生死相依。接着,她用了一条白绫挂上房梁,自己搬来木凳,站到上面。然后,再把白绫往脖颈一系,脚下一蹬、则告别人世、悬樑自尽了。 次日清早,如玉和家燕闻讯赶到房内,美慈早已气绝身亡。 于氏含悲离世,家中的财物大权统统被兰氏掌控。作为女儿,郑如玉只能为母亲和美慈买了两口薄棺,并依照母亲的汉族身份,在大门上高挑出一挂黄纸,写出一副悼念的輓联,以表内心的悲痛和哀思之情。 尸体装殓之后。如玉跪于棂前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家燕对待夫人也是感情深厚,哭的如泪人一般。宅院里,所有的下人,无不怀念夫人的仁慈和恩德,都为此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2) 夫人发丧之后,兰氏一族名正言顺地成为郑家宅内的全权主人。 当天傍晚,兰小鬼和儿子、女儿坐于厅堂正位。接着,他们将冯头、孙头、孙嫂等七八个家奴召集到上房。 人员到齐。兰氏脸色阴森,目光里隐含着险恶,毫无情面地宣布决定;「最近,我们家里连遭不幸,情况我不必多说,大家也一目了然。眼下,生意败落,产业损失殆尽,家里没有经济来源,生活状况紧张,难以维持,我们自家人都顾之不及,那里还有闲饭养活你们?现在,你们就干脆自逃方便,捲起铺盖赶紧走人。今天晚间,就不许你们这些人在我的家宅院里滞留下去了。」 平日,兰氏的为人大家都很了解,对其家庭一族更是恨之入骨。此时,听到要将这些下人清理出户,扫地出门,有的人心里犯愁,感到一时无路可走?可是,面对兰家这样一群蛮霸之人,家奴们只能忍气吞声,闭紧口舌等待发落。当时,倒是冯头沉不住气,愚声憨气地提出质问;「你们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把我们这些下人给打发啦?我们来到郑家打工多年,近期欠下的工钱也不给发放?临期末晚,你们总应该给我们这些下人一点回家的盘缠钱吧?」 此时,兰小鬼坐在一旁给女儿撑腰。他瞥剜着眼珠,脸上挤出丝丝奸笑、口气慢哒哒地回绝;「冯头,你们给郑家打工,是郑家欠了你的工钱,我们兰家可没有欠下你们的工钱唉。你要想讨回工钱,就应该去到天堂找郑先瑞算帐嘛。怎么,我们不给你发工钱和盘缠,你还想赖在这里不走呀?」 这个时候,兰得财站在一旁,也帮腔助威,亮出了挑衅架势。为了镇住对方,他迈上跟前,没有好气地怒声训斥;「冯头,你这个老不死的?今天晚上,就必须赶快给我离开这里?想跟我们讨要工钱,赖在这里不走?我告诉你;你就等着留下那份工钱和盘缠、给你买个花头棺材吧?」 孙头和孙嫂等人站在旁边,知道兰姓一族心胸卑鄙,手段毒辣。面对这样一群禽兽,哪里还能讲出道理?大家担心冯头吃亏挨打,都一致放弃工钱,赶紧好言劝解。当时,冯头气愤至极,立即扭头转身就走,其他几个家奴,也随后跟着走了出去。 冯头回到马号,简单地收拾收拾衣物,裹了一个不大的包袱。随即,他将包裹挎在背上,走出了居住多年的单身小屋。其实,他内心早就清楚;老爷辞世,夫人随之西去,大小姐有待嫁人,自己迟早都要离开郑家。老汉在郑家赶车多年,孤身一人,别无牵挂。可是,他心里不舍,也实在不愿意离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几匹马儿。 月影之中。冯头心情忧郁,眉宇紧皱,脚步沉重地迈进马棚。马棚里面,几匹马儿闭着眼睛,都在酣然入睡、发出「唿呲」「唿呲」的长鼾声。车夫来到马儿跟前,摸一摸一张张马脸,捋一捋马匹的耳朵,与它们恋恋不捨、一一告别。 人畜之间,相处久了,也有一些感情交流。特别是当冯头走近一匹枣红色老马跟前时,这匹老马勐然地睁开眼睛,仿佛从睡梦中立刻清醒过来。车夫餵养这匹老马多年,对它感情深厚,更是放心不下。老汉抚摸着老马的面口耳鼻,似乎有种心息传递,嘴上叽叽咕咕,与之慢慢地喃喃交语。枣红马也仿佛通灵人性,受到主人的抚慰,它眨巴眨巴眼睛,用脖颈亲怩地贴帖主人,鼻息里发出「噗呲,噗呲,」的低吟声。分别在即,老汉眼眶潮湿,老眼里噙满了泪水,更是久久不肯离去。 夜色已深,万籁寂静。冯头不得不离开马厩、一步一步地走出郑家大门。 (3) 常言道;恶者必寡。兰家人道德败坏,门风扫地,街坊邻里瞧其一家就如同碰见瘟神,老远躲避都惟恐不及。如今,郑兰玉正值婚嫁年令,自打被李家退婚,臭名在外,没有人保媒拉线,她的婚嫁之事就成了老大难题。 女儿的婚姻有如溺水,兰氏为此甚感焦急。因为有了前车之鑑,兰小鬼却异想天开,仍然打算投机取巧、重倒辐辄。当时,他收集一些婚配范畴的意选名单,并委派佟麻子四处打听,以促进和祢补外孙女的夫缺人选。 然而,风水轮转,时过境迁。麻脸子所到之处,一经说明身份,其结果不是被男方嗤之以鼻,就是被拒之门外。 第93页 这一天半晌,佟麻子来到了河东一带寻访提亲。在路过一座新建的房宅大院时,看到庭院阔气,房屋修缮一新,俨然一个富庶的大户人家。经过谘询打听,佟麻子方知消息,这户人家的户主大名是;庄魁义。儿子就是;庄凤山。晚辈的孙子年龄二十,长相英俊,身材标緻,才华出众,名字叫;庄润田。并且,庄家建成新宅之后,正要准备给孙子操办喜事,其孙子媳妇就是玉石矿主郑先瑞家的大小姐郑如玉。 傍晚,佟麻子回到家中,兰家人正围坐在客厅里吃饭。当即,麻脸子落下坐位,端起满满的一杯酒、一口气地灌进肚里之后。接着,他抹了抹嘴巴,将当天去到河东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听说庄凤山家里已经由穷变富,生活状况大大改变,以及庄润田长相英俊、即将与郑如玉结婚的消息。兰氏顿时心生嫉妒,愤愤眼红地喋喋唠叨;「咳,回想当年,庄凤山家境贫寒,条件太差,都是一窝矮小的矬巴子。谁曾料到,如今庄家成了富庶大户,庄润田竟能长的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如果知道能有今天,我当初就是拼命搅和,也不能把这等好事让给东院、成全郑如玉和庄润田的这桩婚事?」 婚姻受到挫败,郑兰玉本来就心里憋囔、痛心疾首。此时,获知郑如玉婚期在即,内心醋意顿生,她瞪起了眼珠、连连抱怨;「讷娘,这件事情还不是都怪你呀?你就是没有眼光,没有把握住机会,若是当初能够把我许配给庄润田该有多好呀?现在,庄润田家大业大,才貌双全,这样符合心仪的对象、怎么能够让郑如玉给擎去了呢?」 听到责怪,兰氏更是悔不当初,使得女儿吃了眼前大亏?一时没有咒念,她咬着牙根、宣洩地咒骂;「呸,东房那个郑如玉,若是「嘎嘣」一声死了该有多好?这样就可以腾出地方,让我们兰玉嫁给庄润田了。」 一个利益没有得到,郑兰玉就满腔妒忌,仿佛对全人类都充满了仇恨。她一时无处撒泼,赌气地大发牢骚;「现在可倒好?给我保媒拉线的,没有一户像样的人家?不是穷酸贫寒,就是丑陋不堪、没有人样。论模样,论长相,论家境,论条件,掂量起来就数这个庄润田倒还挺对心思。」话到此处,她自私贪婪,心底里顿时萌生一股强烈的占有意识,野蛮霸道地发狠说;「由生以来,不论处人做事,我在家里都是一贯占得上风。可是,这一回,倒是被郑如玉占了便宜,就这么一个令我感觉满意的庄润田,倒是成了她的如意郎君,我心里不服、决不甘心?」 兰氏阴森着脸儿,目露凶光,就像全天下人都欠了她的冤债。她处心积虑,正在考虑移花接木,寻思如何扭转对策?当时,她白眼一翻,立即说出了内心想法;「咳,现在,那个该死的郑如玉和庄润田已经定下婚期。若是能够想个办法,将庄润田争取过来,让兰玉嫁给庄润田就好了?」 兰小鬼狡狯老道,诡计多端,坐在旁边沉默了半晌。这个时候,他胛了胛小眼,似乎已经想出了补救对策?他接了话茬、慢条斯理地安慰说;「此事,你们都先别急?现在,离庄润田和郑如玉的聘娶婚期还有些日子。要是想偷梁换柱,能够让兰玉代替姐姐嫁到庄家,还得等待时机,坐观事态发展?如果有机可乘,咱们到时候再钻空子,想出妥当的办法,将其就范也不迟嘛。」 得到老爷子指点,兰氏面色由阴转晴,立即云消雾散。郑兰玉更是恃宠自傲,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8.-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1) 命运也总是折磨人。父母相继去世,家产败落,经受一连串沉重的打击,郑如玉精神抑郁,身体虚弱、一直是病怏怏的。 家燕请来郎中给小姐瞧病,都诊断是;因为忧郁伤神,肝血气亏,导至经脉不足,气血不畅。并且郎中每每嘱咐;只需用药调理一段时间,就会逐渐康復,没有什么大碍。于是,郎中每次开来药方,家燕都是按方抓药,细心煎熬,精心照顾。可是,治疗一段时间之后,小姐的病情却仍然不见好转。 听老人说;病体沖喜,不治自愈。眼看小姐婚期将近,家燕不仅为之服药治疗,以缓解病情,而且一直抱着侥倖心里,盼望主人大婚将近、病体就会不治自愈。 不料,就在婚期的前一天。清早起来,小姐感觉胸闷气促,身上发烧,皮肤上出现类似痘疮的红疹迹象。 家燕见状,赶紧为之温冷热敷,加上口服药物。可是,热烧不退,丝毫不起作用?情急之下,她顾不上体面,痛哭流涕地跑出家宅大门,前去求医问药。 西房这边,兰家一族获知大小姐身患重病,都居心叵测,在密切地关注及窥探东院的情况。这个时候,看到家燕哭泣抹泪地跑出大门,兰氏立即喊上父亲和女儿,急唿小跑地闯进东院,推开房门,进入了大小姐的房间。 走近病床跟前,瞧见大小姐沉睡不醒,病情严重,并且伴有发烧畏寒等症状。兰氏立即朝女儿挤个眼色,撇了撇嘴角。随之,郑兰玉不言而喻,心领神会、两人相默慰之一笑。接着,佟氏和王氏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大小姐病情严重,她们非但没有悲伤,反而嘁嘁喳喳、暗然庆幸。 兰小鬼狡狯老道,则不动声色。他先是伸手诊断一下病人脉搏,再仔细地测试一下鼻息的唿吸情况?对于大小姐的病情有了初步检查和判断之后,他才将兰氏和兰玉叫到一旁,三个人窃窃私语、悄悄密谋了好一阵子。 第94页 此时,家燕就近请来一位郎中,一路急奔地进了家宅大门。二人拐进东院,直接把郎中引入到病人房间。 此时,兰家一族还在房内嘁嘁喳喳,嘀嘀咕咕,看见郎中迈进屋内,几个人才站到一旁、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这位郎中年岁不大,而且眼神不济、高度近视。走近床前,他几乎贴近脸儿、才看清楚病人脸上的痘疮迹象。瞧着病人神志不清,气息微弱,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由于自己出道不久,医术不精,看到病人情况危急,这位郎中则紧皱眉头,感觉一时束手无策?当时,他非但没有採取任何救治措施,却是有点懵瞪地两手一摊,立刻摇头诊断说;「这位病人患了天花重症,怎么到了这般地步、才想医治?」 家燕心急如焚,惟恐主人有所闪失,立即「噗通」一声跪在跟前,捣蒜般地磕头哭声乞求;「您是郎中,请您想想办法,您一定会有办法治好我们大小姐的。」 在此关键时刻,这位庸医有心医治,却是医术不足、一时无能为力?继而,他只是走走过场地为病人把把脉搏,进一步测一测鼻孔气息。然后,还是皱紧眉头,毫无办法,拨楞鼓一样地摇晃着脑袋确诊说;「病人脉向消沉,救治为时已晚,本人实在无力回天。」说完,他恐怕担负责任,无意久留,转身快步地走了出去。 听得诊断结果,兰氏等人暗然窃喜。他们互相挤眉弄眼,立刻拔腿相继走了出去。房间里,只有家燕扑倒在病人床前,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2) 夜幕将近,郑如玉病情严重,高烧持续不退。 此时,兰氏等人一直在病房门外窥探情况、观察动静。他们严阵以待,密切地关注病人的进展情况。 夜色深沉,大小姐双目紧闭,病情急剧恶化,陷入深度昏迷状态、不省人事。家燕万分焦急,束手无策,悲伤的痛哭声震惊了整个宅院。 知道大小姐病情危急,兰氏一伙早有预谋,立即闯入了病人房间。看到大小姐全身青紫,四肢僵硬,已经形同死人。当时,兰小鬼上前为之摸摸脉搏,测一测鼻息唿吸,走走过场地检查一下病人的情况。对于大小姐的病情,仿佛有了全面的了解和把握之后,他以其长辈身份,佯作一副痛心的样子,向在场者正式宣布;「现在,郑家大小姐已经唿吸衰竭,确死无疑。逝者芳龄十八,未婚待嫁,属于年少夭亡。按照本地的习俗和规矩,办理这种丧事;夭亡者不能在家停尸,不能纳棺入殓,尸体不能大张旗鼓地从正门发送,更不能将未婚待嫁而死亡的姑娘葬入祖坟。」 听到此项决定,家燕痛苦悲伤,更是放声大哭。兰氏和兰玉等人站在一旁,也装模做样地挤了几滴眼泪。 此时,巧灵也闻声赶了过来。得知大小姐死讯,悲伤怜悯,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看见巧灵迈进屋子,擦眼抹泪。兰小鬼立刻严厉教训;「巧灵,别在这里哭哭啼啼,赶快去把得财给我叫来。」 巧灵听到支派,不敢怠慢。她哭抹着眼泪,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兰得财就满嘴酒气、胡茬癞腮地走进了东院房间。他在睡梦中被刚刚叫醒,瞧见家人都在这里,一时不知何事?眼珠懵瞪地询问说;「爹,这都深更半夜了,你倒是找我来干什么呀?」 兰小鬼随手指指病床,话语简单地吩咐;「现在,郑大小姐一命唿哉、魂归气奄了。她属于年少未婚夭亡,尸首不能停留在家里过夜,你赶紧到房后套上马车,要将大小姐的尸体用马车拉出去埋了。」 兰得财目光惺忪,揉一揉眼睛,走近了跟前,瞅一瞅死人的尸体。然后,他眼神一愣,撇呲出一声鼻气说;「哼,这位郑大小姐真是不抗折腾,怎么这么快就魂归气断啦?」 兰小鬼诡秘狡诈,知道此事不便张扬,尸首必须远离此处、使其消声灭迹。他旋即小眼一眨、严肃地催促命令;「咳,人死如灯灭。你还站在这儿啰嗦什么?叫你到后院套上马车,你就抓紧时间、赶快去牵马套车吧?」 「噢,噢,我这就去后院牵马套车,去牵马套车。」当时,兰得财才醒过神情,抖一抖精神,转身快步地走了出去。 郑家后院的马号里,车夫冯头餵养的几匹好马,早就被兰家父子变卖出去、换成了银两供给家里享用。如今,马棚里只剩下一匹枣红色老马,因为年龄太大,没有变卖出去、一时还被拴在马棚里。 夜半十分,物阑人静。兰得财提着灯笼,走进马棚,解开马栓,随手就将枣红马牵了出来,把它牢牢地套上车辕。 此时,看到兰家人心肠歹毒,为恶不做,要将大小姐拉到深山里埋葬。家燕作为下人,心里愤恨不平,却是没有办法扭转局势。她强忍悲痛,只能赶紧为主人整理被褥,并且从其枕头下面拿出那款珊瑚鼻烟壶来,暗暗地藏入在大小姐的内衣兜里。然后,她又将随身携带的衣物和用品收拾一下,裹成一个包袱,也准备跟着马车离开郑宅。 备好了马车。兰氏打着灯笼,带领父兄几人走近病床跟前,他们拿来一扇门板,把大小姐的尸体放在门板上。随即,几个人抬着尸体,从侧门出去,穿越过后门,抬到了后院马号。然后,他们急三火四,将大小姐的尸体放到了马车上面。 这个时候,家燕简单地收拾了衣物,挎着个包袱、追出了后院。即将与大小姐生死永别,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一种惘然的感觉攫蚀着身心。想起主人对待自己的种种好处,她不能撂下大小姐的尸体不管?当即,她毅然地登上马车,打算送别主人最后一程。 第95页 此时,兰氏瞅见家燕登上马车,感觉有人跟着有些碍事?她阴森着脸儿,恶语呵斥;「家燕,你坐着载运尸首的马车去干什么?还不赶紧下车去自己找条活路,你跟着棂车能去陪葬吗?」 家燕愤怒地扫了兰氏一眼,禁不住泪水横流、噎咽地顶撞道;「我与大小姐主僕一场,情投意和,感情深厚。我总得送她走完最后一程,将她埋葬入土才能心安。」 郑兰玉站在一旁,也是圆瞪眼睛、横加阻挠:「家燕,你还不赶快下车?若是跟着死人被拉进大山,还不得让野兽给你吃了才怪?」 家燕听到咒骂,更是坚定信心,义无返顾。她气愤至极,大声回敬;「不管你们要将大小姐拉出去埋葬到哪里?我都必须跟着这辆马车,去把大小姐安葬下来。知道大小姐埋葬在什么地方,以后也好给她上坟烧香,为她祈求来世平安。就是跟着马车被野兽吃了,我还正想与大小姐埋葬在一起呢?」 这个时侯,兰得财站在车旁,正准备赶车起程。瞅瞅家燕坐在车上,他心怀鬼胎、突然暗起色心。随即,他转过脸去,阴声怪气地劝声说;「妹子,家燕要想知道主人埋葬在什么地方,就让她坐车跟着去呗?等到埋葬完死人,就让她给看守坟头,你管那么多干吗?」 兰小鬼考虑周密,诡计多端,他立即凑到兰氏身边、悄声耳语;「姑娘,家燕能够赶快离开这儿倒是好事。免得她赖在家里不走,还不得节外生枝、增添一些蠃乱?」说完,他转头叮嘱儿子说;「得财,你还站在那儿掰扯什么?还不驾起马车赶紧走人呀?」 兰得财朝前瞅一瞅去路,惬然地贫嘴嘟囔;「我嘈,这个郑大小姐,真是福浅命薄,就连魂归西天也不找个时候。这样黑灯瞎火的,可要赶着马车、将她的尸首拉到哪个地方埋葬呀?」 兰小鬼心里着急,顺路朝前一指,立刻训导说;「少亡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就将马车赶到偏远的地场,挖个坑,填上土,简单地把尸首埋了就行。」 兰氏也一时性急,不顾掩饰地直白;「哥,你就赶快驾车走吧。要是找不到适当的地方,就将马车赶的远一点儿,把尸首抛至荒野就算完事?」 此时,兰得财执起鞭杆,扳下了车闸,正欲跃身上车、准备起驾。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裤角忽然被车上的板丁牢牢挂住,当即,他弯下身子,赶忙地抽拽裤腿。恰此同时,车前驾辕的那匹老马已经不耐其烦,突然尥起四蹄、急切地朝前奔跑起来。只见车轮滚动,马车迅速从兰得财身边划了过去,而且刮破了裤子,膝盖也被车板重重地撞了一下。当时,兰得财顾不得伤痛,赶紧伸出手臂、勐然地抓住车板后沿。然而,还没等手上抓稳,马车飞速地往前驶去,他顿时就「吭呲」一声,被甩了个嘴啃泥、实沉沉地扑倒在地上。 兰得财身体彪悍,脑子反应挺快。随即,他爬起身来,赶紧连唿带喊,拼力飞跑、直追而去。不曾想,那匹枣红色老马早已驯练有术,根本不听别人使唤?后面的喊声越高,它的疾弛速度反而越跑越快。 兰得财紧跑慢颠,拼尽力气追喊了一阵。直到累得气喘嘘嘘,两腿发软,望着马车渐去渐远,自己却是筋疲力尽、徒劳无功。最后,他只能泄气地瞪着两个大眼珠子,沮丧地狠狠咒骂「这匹该死的畜生,在关键时刻、竟是败坏了我的好事。」 马蹄疾驶,迅速消失在黑茫茫的夜幕之中。这个时侯,兰得财才感到膝盖疼痛,行动不便。随即,他弯下腰身,揉一揉腿伤。然后,只有转过身来,提拽着裤脚,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3) 马车将大小姐拉走之后。兰氏和女儿立即转回宅院,跑向东房,奔进大小姐的屋子。 进了房间。借着烛光,二人打开大小姐的衣柜,将里面的衣物全都倒腾出来。在一个暂新的包裹里面,兰氏找出一身大红色的织锦结婚礼服、放在女儿面前说;「兰玉,你先穿上这身婚礼服装试试?看看大小肥瘦、合不合身?」 随即,兰玉展开婚装一瞧;这件宽身旗袍红光闪耀,衣襟前面绣着一枝粉红色的牡丹花朵,花朵周围有绿色叶子衬托,花朵上面还有两只美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看上去色彩绚丽、十分漂亮。她双手提起了衣服,先在胸前比量一下。然后,再穿试上衣服,走近屋内墙边的大衣镜前,对着镜子左右一照,感觉大小肥瘦、都挺合身。当即,郑兰玉眉眼嬉笑,身子就地旋转了一圈,心里美滋高兴极了。接着,她眼皮朝上,脸儿一扬,咧开嘴儿笑声说;「讷娘,真是老天成全,这身婚装穿在我的身上十分合身,就像为我量身定做似的。」 瞅瞅女儿漂亮的样子,兰氏亦是满心欢喜、嗤嗤直笑。接着,她从包裹里,又拿出一双红色锻面圆口绣鞋,递给女儿说;「新鞋子还没试呢?就急着做庄润田的新娘啦。」 郑兰玉乐颠颠地接过鞋子,就势坐到了床沿边上。当她脱下旧鞋,伸出脚来准备试穿新鞋时,却是因为自己的脚掌过于宽大,鞋子比较瘦小,怎么使劲地往里蹬也蹬不进去。 女儿的鞋子很不合适,兰氏的脸上立刻泛起一抹黯色。回想起李家退婚的那份懊恼,她额头紧蹙,满腹晦气,怨声念叨说;「咳,自打那个天打雷噼的李成龙退婚之后,我就一直在为你的婚事而犯愁?你说,现在郑家穷困潦倒,我们转眼之间就被人家瞧不起了?」话到此处,兰氏感觉女儿即将出嫁,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该提及此事,不能让女儿扫兴。接着,她话锋一转,笑脸盈盈地安慰说;「兰玉,这一回;你也算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嘛。郑如玉临近婚期,则是患病至死,腾出了位置。趁此机会,你能够嫁给庄姓这样的大户人家,咱们娘俩也算称心如意,就等着下半辈子享清福喽。」 第96页 郑兰玉试穿不上新鞋,随手将其撇掷一旁。一时心情不快,不免思想有些顾虑,她皱一皱眉头,瘪了瘪嘴角、嘆出了一口闷气说;「讷娘,明天的婚庆典礼,我必竟是代替郑如玉嫁给庄润田的。这种冒名顶替的做法,真是有点像做贼似的,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其实,郑兰玉的婚姻,就是兰家人赌注的一次筹码。接着,兰氏喷口一笑,心里的烦恼、立刻就被抛弃到脑后了。她倒是颇有经验,满腔情绪地鼓励女儿;「咳,郑如玉患病死了,妹代姐嫁,天经地义,这还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者说;庄家那边是吹喇叭抬轿,大张旗鼓地前来登门聘娶。只要你坐上了那顶迎亲的花轿,被抬进了庄家大门,与新郎官庄润田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你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庄家院里的大少奶奶。以后,只要女人能够媚住男人,拴住男人的心思,到时候再为庄家生了孩子,那就是一切如意、完事大吉。」 听得经验之谈。郑兰玉眉毛一挑,抿嘴一笑,信心百倍地表示说;「讷娘,这一点您就放心好了。从小到大,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呢。我长相漂亮,聪明伶俐,做了庄家少奶奶之后,庄润田一定会喜欢我的。」在此喜悦之即,仿佛有着一抹阴影笼罩在心头,她总是怀有一种深深的记恨,脸色也突然地冷落下来。继而,则由衷地发出感慨说;「听说,庄润田现在的家庭状况,也不比李成龙的家庭条件相差多少?等我与庄润田结为夫妻之后,成为了庄家的大少奶奶,就让那个该死的李成龙后悔去吧。」 提起旧怨。兰氏又很愤愤不平、开口咒骂;「哎呀,现在有了庄润田,你就不用再想着那个李成龙啦。李继善一家,就应该给他们千刀万剐。咱们要不是被李家人给耍了,也不会出此下策、冒名顶替地嫁给庄润田呀?若是能够给你找到更为合适的人家,咱们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嫁到庄家去唉。」 听到这些,郑兰玉眼皮一眨,反倒洋洋得意,庆幸地自我安慰说;「讷娘,这一点我心里明白。若不是郑如玉死了,我们趁这机会钻了个婚姻空子,咱们下半辈子还不都得吃亏遭罪呀。」 此时,夜过三更,已经时侯不早。兰氏转了脸,瞅一瞅窗外,赶紧吩咐说;「兰玉,你先脱去嫁衣,赶紧回到房里睡上一觉。天亮的时候,你就得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可不能耽误登轿聘娶的良辰吉时呀。」 兰玉应了一声,赶快地脱去嫁衣。然后,她和母亲分别地拿了几件新衣,还有一些应用的婚礼佩饰物品,一起走出了东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9.-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1) 当晚,马车摆脱了人为控制,迅速地驶向郊外。前面驾辕的那匹枣红色老马,经过冯头多年餵养,早已驯练有术,通灵人气。它高大雄健,目视前方,四蹄疾驶地奔弛在夜幕茫茫的旷野之间。 天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黑森森的、如同地狱般深邃幽绝。夜风袭来,树木萧瑟,不时发出嗡嗡的声响,就像在吞噬灵魂。 家燕坐在马车上,惊慌恐惧,身不由己,浑身微微颤慄。再瞅一瞅身边「死」去的小姐,难过绝望,悲痛至极,禁不住崩溃般放声大哭起来。悲切的哭声,随着漆黑的夜风,荡漾在寂静的山谷间,凄凉幽婉、如诉如泣;她哭诉着人情冷暖,哭泣着世态炎凉,哭的昏天黑地,不知东南西北、更不知道马儿将会把她们拉向何方? 枣红马雄风凛凛,跑了一程又一程,家燕哭了一阵又一阵。直到哭的口干舌燥,浑身没有了一点儿力气,她才噎咽地止住哭声。此时,天空的那轮冷月,仿佛扯破云层、从云隙中悄然地露出一抹光亮。马蹄声也「哌哒,哌哒」地放慢速度,车轮在茫然无际的夜色之中、稳稳地向前行驶。 痛苦归痛苦,可人总是想要活下去?家燕擦了擦眼泪,仰脸凝望上天,忍不住发出一种无助的吶喊声;「老天爷,你在哪里?人人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而我的出路又在何方?」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天空中,乌云在渐渐地退去,月亮慢慢地从云层里爬了出来。星星也不知从何处冒出,黯淡地点缀在苍穹之上。 冷月寒光,映耀在郑如玉那张沉静的脸上。蓦然间,家燕瞧着小姐那双紧闭的双眼在微微抖动、仿佛隐隐若若地有了一丝生息?她惊愕至极,心头顿时陡然一震;难道人「死」还能復生?心存疑窦,不由贴近脸儿仔细一瞧,立刻大声唿叫;「小姐,小姐?」 经过夜间凉风吹拂,再加上马车一路颠簸,郑如玉从昏厥之中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小姐有了生还的气息,家燕惊异地问道;「小姐,你醒过来啦?」 此时,大小姐还在弥冥之中,头脑意识没有完全清醒,却恍惚感到周围的环境大有差异?她眼皮半睁,气息微咽,朦朦胧胧地询问;「家燕,这是在那儿?」话音未落,由于身体极度虚弱,气脉不足,她又再度地昏晕了过去。 看到主人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家燕完全把恐惧抛在脑后、急切地连声唿叫;「小姐、小姐。」 (2) 荒原野外,大地一片沉寂。月光清辉,漫漫勾勒出一座老宅屋嵴,房院围墙,院落大门的廓影儿。 第97页 马车行驶到宅院门前,截时煞然而止。随即,枣红马伸长了脖颈,高仰起脸儿,面朝院宅大门里「嘶,嘶,」长鸣。 院落很大,里面静悄悄的。一抹月光透过窗纸,映进了一间老屋,辉映出一位老汉的脸庞。这位老汉躺在屋内的炕铺上,唇腮鼓动,酣然入睡,喉咙里发出「唿噜,唿噜,」的粗浑鼾声。勐然间,一阵「嘶嘶」的马鸣声传入耳畔,唤醒了正在熟睡的老汉。朦胧之中,老人睁开双眼,感觉这种声音特别熟悉,耳闻能详,立刻惊疑地坐起身来。随即,他披上衣裳,穿了鞋子、急急忙忙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万物萧疏,夜更人静。家燕坐在马车上,忽而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心里胆怯、恐怖极了。不知道此地何处,步履何人?她顿时惊慌失措,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只有束手无策地等待厄运降临。 老汉走近院门跟前,随手将门插一抽,「吱噶」一声打开了大门。 月光之下,自己餵养多年的枣红马就站在眼前,这位老汉却痴愣愣地瞅着马儿疑似梦境?此时,他揉一揉昏花的老眼,又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觉生疼生疼。目睹肌触,认定事实无误,他才醒过神来、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个时候,枣红马已经认出了主人。它伸着脖颈,热眼灼灼,凑近老汉跟前用鼻翼嘘嘘嗅嗅、亲昵地贴一贴脸儿。此时,老汉如同见到亲人,伸出胳膊搂一搂马脖,捋一捋马耳、抚慰地摸一摸马脸。心里激动,老人的眼里噙出泪花,他轻轻地拍了拍马背,声音嘶哑地喃喃说出;「我的老马识途啊。」 家燕畏缩在车上,感觉话音耳熟?不由抬起脸儿、暗然瞧去;月影之下,这位老汉身材敦实,头髮花白,脸庞宽厚,十分眼熟。再仔细端祥端详,才看得清楚,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郑家赶车多年的冯头。当即,家燕忽而眼前一亮,心中不知是喜是忧,禁不住脱口喊出;「冯头?」 冯头听见声音,顿时神色一怔。他用衣袖擦去泪花,走近跟前,瞧见家燕坐在车上,质疑地询问;「家燕,你怎么会坐着马车、来到这个地场?」 绝望之际,家燕就像遇见了救星。她指着车上的主人,哭了声腔说;「冯头,你快救救大小姐吧?」 冯头低下头脸,觑觑老眼,才看清楚车上还直挺挺地躺着一人?瞧见大小姐身患重病,不醒人事,诧异地回问;「这,这就是大小姐吗?」 家燕应声下了马车,哭泣地重复说;「是啊,冯头,快救救大小姐吧?」 冯头伸过手来,触近病人的鼻息轻轻一试?感觉还有气息尚存。他心里着急,带有责备的口气憨声说;「咳,家燕,大小姐病重到如此地步,为什么不在城里医治?怎么能轻意把她拉到这儿来呢?」 当即,家燕擦眼抹泪,哭哭啼啼地说明来由;「夜间,小姐病情严重,生命垂危,兰小鬼就叫兰得财套上马车,要把大小姐拉到荒郊野外将其埋葬。然而,兰家人备好马车,把大小姐抬到上面,正当临行之即,车前那匹驾辕的老马却摆脱了人为驾驭,竟然狂奔疾驶、鬼使神差地把我们拉到这儿来了?」话到此处,家燕感觉十分憋屈,知道冯头为人善良,仿佛就是自家的亲人,一时心里不快、反倒责怪抱怨起来;「方才看见你这老头,我还心里寻思;想必小姐是有救了。没想到,你却不愿意收留我们呀?」 当时,大小姐气息微弱,正在生死关头?冯头心地厚道,怎么能忍心将患病的小姐拒之门外、推脱不管?时间紧迫,容不得考虑,他赶紧接纳安排说;「现在,小姐生命垂危,不能让病人这样干挺着,咱们先把她抬进屋里,让大小姐缓过气来再说吧?」 随即,冯头回到屋子,点上油灯。接着,二人将病人抬进大门,安放在屋子里的炕铺上。 借着灯光,冯头观察一下小姐的病情。瞧之神志尚未清醒,脸上有痘疮迹象,老人满腹忧虑,深深地嘆了一口粗气说;「咳,大小姐好像患了天花,可是病情不轻呀?」 家燕苦愁着脸儿,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哀声向老汉求救;「冯头,快想想办法?只要能治好小姐的天花病症就行?」 救人于危难,是冯头最崇尚的道德理念!可是,自己不懂医道,心里犯难?他眉头紧锁,嚅动着厚厚的嘴唇说;「咳,大小姐得了天花重症,乡下这地方缺医少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呶?」 家燕感觉没有了指望,又开始悲伤哭泣,并且怨声载道、朝老人撒气说;「冯头,你若是想不出办法给小姐治病,这不就是存心让病人等死吗?」 此时,冯头闷闷愁愁地蹲在地上,低头沉思一会儿之后,好象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继而,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不决的表情说;「咳,我倒是听人说过;山里有个青年人患过天花,因为求医太远又无钱医治,家里人就把旱菸叶儿用水泡湿,帖敷在病人的肌体上,竟然在危难时刻缓解了病情、使之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可是,这种办法只是过耳传闻,没有经过事实验证?不知用在大小姐身上是否对症,能不能起到治疗效果?」 家燕听了之后,感觉毕竟还有一线希望?在此紧要关头,根本别无选择,她当机立断,义无反顾地决定说;「哎呀,小姐现在病成了这个样子,不管採用什么法子,还是赶紧救人要紧。倘且能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按照方法尝试治疗一下?」当时,时间紧迫,不容缓空,她急切地催促道;「冯头,抓紧时间,赶快把旱菸叶子拿来,若是能够缓解病情,小姐的生命就一定会有转机?」 第98页 随即,冯头立刻转身出去,打来一盆清水,又从橱柜里取出一捆干藏的旱菸叶子。接着,他打开烟捆,拿了一些菸叶放入水盆里,不一会儿,菸叶儿就被浸湿、变得轻薄柔软。随即,他捞起一张润泽的菸叶,用粗茧的手掌抚平了叶片的褶皱,并拿起平整的菸叶、示意地嘱咐;「家燕,把菸叶抚平之后,就这样一张一张地帖敷在小姐的皮肤上,要尽量地贴满患处。」话语交代完毕,他迴避地走出屋子,并由衷地为病人祈福说;「咳,我的这些菸叶,甘醇香辣,气味十足,都是在药王山的梨花峪、採集的旱菸上品唷。至于对待天花病症能否起到治疗作用,这就要看大小姐的自身造化喽。」 随即,家燕按照吩咐,把抚平的菸叶儿、一张一张地贴在病人的肌肤上。脸上贴满,再将衣服解开,帖敷到身体的各部患处。手上忙碌,她心里也在一遍一遍祷告;「愿苍天保佑,让大小姐平安地度过难关。」 天色未亮,老宅院里静悄悄的。冯头背手低头,一直在屋外度来度去。心里焦急,他索性抽出腰后的菸袋,装上烟锅吮在嘴里,点了火、一口一口「吧滋,吧滋」地吸。烟火闪烁,辉映出那张苍老的脸庞,浓浓的烟雾,从嘴鼻里一缕一缕地喷涌出来,丝丝裊裊地缭绕眼前,他的面孔就如同憨厚和善的一尊佛像了。 东方即白,天边透出些曙色。大小姐的病情逐渐舒缓,气息也越喘越均匀了。 家燕整整操劳了一夜,内心的压力稍微减轻一些。她身体疲惫极了,依偎在床边、想小憩一会儿。接着,竟然不知不觉、眯煳上眼睛睡着了。 (3) 翌日清早,老宅院里一片宁静,一抹灿然的晨光浴进了老屋。 经过半宿的帖敷治疗,郑如玉的病情得到缓解,已经从死亡的噩梦中渐渐地甦醒过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意识到环境陌生,气力微弱地唿叫;「家燕。」 家燕听到声音,立即睁开眼睛。瞧见小姐甦醒过来,惊喜地喊出;「小姐,你醒过来了。」 冯头蹲守在门外。听到屋里动静,他转过脸儿、关切地回头询问;「家燕,小姐怎么样了?」 「冯头,你快进来看看、小姐醒过来啦。」家燕一时兴奋,嗓子都岔了音了。 冯头松了口气,心里也踏实一些。随即,他推开房门,走进屋子,有点半信半疑地问候说;「小姐真得醒过来了?」 闻见声音,郑如玉越发感到疑惑?她瞪大眼睛,漫视一下屋内环境,矇头转向地询问说;「这儿是什么地方?」 冯头走近跟前,看见病人清醒过来,脸上露出少有一见的喜悦之色。此时,老人心里宽慰,眼睛里闪着慈祥的目光,则一改往日的纳言习惯,嗫嚅着厚唇、慢言慢语地讲诉道;「这儿呀?这儿就是你们郑家祖辈在矿区居住的老宅。若是从老爷的父亲算起,郑家往上数几辈人都住在这里。我十几岁时,孤苦一人,老太爷把我收留下来,成为郑家的一个赶车把式,在这座老宅里居住多年。老太爷病逝后,老爷守孝期满,携同家人离开矿区,搬进城里居住,这座老宅就一直闲置下来。我这人愿意清净,每到冬闲季节,就骑上枣红马来到这里,去到附近的山林里打些猎物,在这老宅里住上一段时间。夫人病逝后,我被兰氏赶出郑家,孑身一人,无处投身,只能回到这座老宅居住下来。没想到,枣红马灵通人性,熟悉来到老宅的路途,在大小姐身患重病的危难时刻,它竟然驾驭着马车,把你们二人带到了矿山老宅这块地方。」 小姐脱离了危险,家燕更是万分高兴。她嫌弃冯头说话慢慢腾腾,赶快地抢话告白;「昨晚,小姐身患重病,不醒人事,是冯头驯养的那匹枣红色老马,驾驭着马车把我们拉到老宅这里,才算救了小姐一命。当时,大小姐生命垂危,就是採用冯头提供的治病妙方,把旱菸叶子用水浸湿,经过半宿的帖敷治疗、才将大小姐从死亡线上拯救过来。」 冯头受到赞扬,内心喜悦,脸色越发显得敦厚慈祥。此时,他还是担心小姐的病情,又憨声愚气地吩咐说;「家燕,小姐的病情虽然有所缓解,却是不能疏忽大意?看样子,旱菸叶子对于小姐的病症、确实起到一些辅助治疗作用,你还要按时给她往患处更换菸叶,进一步地巩固治疗才好。」话音未尽,他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随即,家燕遵照吩咐,又在细心地给小姐更换、帖敷菸叶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1) 翌日上午,天空半阴半晴,庄润田的婚礼仪式如期举行。 庄家大宅内外,布置的一派喜庆。长长的红绸花簇披上门楣,红红的双喜大字贴上门窗,正厅墙上的楹联更是红金闪耀、字字生辉; 鸳鸯喜缔结同心 姻缘相配呈吉祥 吉时一到。迎亲的花轿,装点了红绸绿锦,在喜悦欢庆的喇叭声中,一行人马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地来到了郑家门前。 这个时候,郑兰玉早就梳妆打扮妥当,蒙上了一方红色盖头。花轿一到,兰家人都心情迫切,急不可待,立即就把「新娘子」扶上了花轿。随即,轿夫们「哟」声而起,抬起了大轿,他们踩着欢庆锣鼓点儿,一路经过热闹的城街,风风光光地朝城东沟方向奔去……。 第99页 花轿抬到庄家的大宅门前,锣鼓喇叭欢庆奏乐,鞭炮声震天齐鸣,爆竹的花屑缤纷飞舞,前来贺喜的亲友宾客一片欢腾。 新郎官庄润田身穿一身紫檀色礼服,外罩一件红色短身马褂,头戴紫檀色镶嵌碧玉的瓜皮小帽,胸前披戴一朵红绸花簇。此时此刻,他面含微笑,心中无比喜悦,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欣慰表情,英姿挺拔地站在宅院门前,沉稳镇静地等待着迎接新娘。 花轿落地。引路的婆娘立即上前掀开轿帘,将新娘子扶下轿来。在宾朋乡亲的一片欢唿祝福声中,新郎官潇洒帅气地走上前去,与新娘子共同挽起一幅红色长绸,双双地步入了正堂大厅。 新娘子穿着一身红色织锦服装,胸前绣着一朵粉红色配有绿色叶子的牡丹花朵,花朵上面有两只美丽的蝴蝶翩然起舞、栩栩双飞。头顶上,蒙着一方绣有云朵彩霞的红方盖头,看上去红光闪耀,雍容华丽,十分漂亮。 一对新人步入到大厅堂前,遵循满汉中和的婚礼习俗,举行了一场规模隆重的结婚典礼。在主婚人的口令指挥下,二人遵照婚典的程序和步骤;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这欢腾喜庆的时刻。庄老太爷和老太婆端坐在厅堂前面的正位椅子上,二位老人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观赏着孙儿孙媳的婚庆场面,接受亲朋宾客的一声声祝福,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其间,庄凤山与妻子孔氏,以及家人亲属,乡邻好友,都是欢天喜地,热烈的庆贺祝福声响成一片。 婚典仪式完毕之后,新娘子就被簇拥着送入了新婚洞房。 (2) 婚宴散尽,夜幕徐徐降临。庄润田送走了最后的一拨客人,才脱出身来,穿过堂院,心潮澎湃地向洞房走去。 洞房里面,褐色的家具,红色的被褥,正面墙上贴着红色的双喜大字。桌柜的蜡台上,两只大红的蜡烛在灼灼燃烧,辉映出满屋子红漾喜气。 此时,新娘子坐在床前,一身艷丽的红装,头上披着一方红红的盖头,心里得意,美滋极了。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感知新郎官推开房门,迈进了洞房。她立刻坐直了身板,高高地挺起胸脯,显示出一种精力充沛,神气十足的样子,预备以其最佳的姿势和状态,迎接与新郎官见面的庆幸时刻。 这个时候,庄润田也是心绪荡漾,非常激动。遵照婚礼的习俗,他从桌柜上拿起一支预备好的秤桿,然后,轻声地走到新娘子跟前。接着,则是屏住唿吸,用秤桿的一头,对准了新娘子的盖头一角,随即将手腕轻轻地往上一挑,那方红色的盖头、就被欣然地掀了下来。 新娘子一露出脸来,双眸闪亮,眉眼传情,视线立即就被庄润田的容貌和帅气所深深吸引;新郎官面庞英俊,高高的鼻樑,浓眉下面一双黑亮的眼睛,而且身材适中,仪表不凡,完全具备男性那种刚毅挺拔的豪迈与气度。因为内心受过婚姻创伤,李成龙的身影时常浮现在眼前,此时此刻,她思绪连篇,内心暗暗地将两个男人对比了一下,感觉庄润田的神态和气派,要比李成龙那种奶油小生的模样更加具有魅力。想到这里,郑兰玉满怀欢喜,高兴的心花怒放,脸上漾溢出一种惬然的自信和满足感。她生性野蛮,一贯无拘无束,毫无羞怯之感,禁不住微启朱唇,美滋滋地喷出了一串「嘻嘻」的长笑声。 庄润田情有所系,也是喜形于色,在注目地端详打量对方;新娘子脸型稍长,髮髻高高地盘在上面,薄俏的嘴唇,一双大大的眼睛。身穿一身大红色绣花婚礼服装,看上去红迎喜庆,萤光闪闪,很是俊美。自幼时起,内心就很钦佩郑如玉的才学,激励自己潜心学习,笔耕不辍,怀有无限美妙的期待和遐想。长大之后,春心所向,对生活充满了憧憬,一直渴望和与未婚妻子结婚相见的幸福时刻。此时此刻,他思绪洋溢,感觉超然物外,而且诗心涌动,有股抑制不住的浪漫情调旖旎在心头。随即,他眉目含情,轻轻地润一下嗓音,别开生面地提出建议;「润田一向仰慕娘子的才华,你每年敬送给祖父的祝寿贺词,都是清新脱俗,措词巧妙,富有一种深远的寓意和境界,令人感慨其中!今日,新婚伊始,洞房良宵,我很想与妻子对仗一幅贺词,以此歌颂和庆祝我们共同生活的美好开端!」 听说要对仗词联?郑兰玉对此一无所知,不免内心有些紧张。她立刻笑容一收,目光暗淡了下来,并且迴避地扭扭脸儿,故而转移视线、不作反应。 瞧着娘子的表情不很自然,没有吭声?庄润田沉静坦然,心里思忖;也许是娘子初来乍到,一时生疏所至。他面带微笑,脉脉含情,放松了语气引导说;「本人学疏才浅,自嘆不如夫人的才华。我先出一幅简单的上联,作为抛砖引玉,请娘子对仗下联如何?」 什么上联下联?郑兰玉露出了尴尬神态,对此根本不知所以?她紧抿着薄唇,正在考虑如何搪塞过去? 然而,庄润田神情超逸,仿佛若有所思,已经情入佳境。他饱学经书,满腹文章,环视一下屋内的布置和设施,心境就像点燃的大红蜡烛,激情热烈,灼灼燃烧!接着,他温文而雅,谈笑自如,并且带着一种磁性的语气、声情并茂地脱口诵出; 「金屋光辉花并蒂」 郑兰玉孤陋寡闻,愚昧无知,哪里懂得文词中的深切含义?感到事不随意,她冷冷地瞅了对方一眼,嘴上捎带地小声嘟囔;「哼,竟是对仗这种毫无用处的词句,到底有什么意思呀?」 第100页 新娘子样子窘迫,对此心不在焉、不屑一顾?庄润田神情自若,以为自己没有把话题说得清楚。接下来,他加重了语气,字正腔圆地认真重复一遍;「娘子,我出的贺词上联是;金屋光辉花并蒂。很想听听你对仗的贺词下联哟?」 新郎官态度执着,郑兰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她调整了一下心里状态,想起母亲教唆的取悦男人方式,立即朝新郎官抛了个浪荡的媚眼,有些似懂非懂地翻卷着舌花说;「郎君,你说的词联我都明白,哪里还有什么深刻意境?意思就是;金子满屋闪光辉嘛!」 新娘子说话文不对词,语言词不达意?庄润田不由心里彷徨,脸上露出质疑神色。可是,自己兴趣索然,仿佛对于诗词文赋有着一种强烈的心情引力!他微微地皱起眉头,表情慎重地摇了摇头,咬文嚼字地给以了郑重解释;「娘子,你听错了?我出的上联是;金屋光辉花并蒂。这是形容一对恋人在美好的境界之中,能够情投意合、像花儿一样竟相併蒂绽放。」 郑兰玉满肚子臭屎,根本不懂词句中的高深意境?她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而且还能够胡诌八扯,语无伦次地胡乱打叉;「哦,你甭用多说,我也心里明白;今天,你我二人拜过天地,成为夫妻,将来的生活非常美好,我天天要把自己打扮的像花儿一样俊俏,让你瞧着满心高兴,无比喜欢。」话说到这儿,她竟然自作聪明,厚着脸皮宛然一笑,很想把话题尽快地支吾过去;「咳,以后,你就甭用对仗什么花儿月儿啦!光是掰扯那些毫无边际,毫无用处的文词有啥意思?既不当衣服穿,也不当银子花唉。」 听到娘子的这番理解和说辞?庄润田脸上露出了惊讶神色,态度也由温存变得严肃起来。他眉头紧锁,迟疑地打量着对方,诧异地试问道;「娘子,你是我心中仰慕的才女,自幼通晓诗文、精练笔墨。可是,你怎么能够把一句简单美好的词句、解释的如此粗陋低俗呢?」话到此处,他思绪万千,记忆仿佛追溯到从前,目光怔怔地瞅着对方、继续询问道;「回想往年,每逢祖父的寿日,你都敬送一幅笔墨丰润,富含深刻意境的贺寿词联!请问,那些精美的词句,娟秀的笔墨,你当时是怎样书写出来的?」 郑兰玉对此一无所知,哪里知道怎样回答?她眼珠儿旋即一转,立刻狡黠地搪塞说;「那都是过去的一些事情?我早就给忘记脑后了。」 对方举止轻浮,语言粗俗,与之心目中的未婚妻子形象大相迳庭?庄润田顿时迷惑茫然,感到情境大跌;心底里积蕴的那份情愫,渐渐地化为乌有。一颗润泽的心田开始慢慢地萎缩干枯,脑际中的诗情画意也像海市蜃楼一样一闪即逝、越来越空。他满腹质疑,面色愕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话语锋利地反问道;「在我的内心深处;未婚妻子才华出众,书法精湛,通晓诗词文赋!就拿每年孝敬给祖父的那些贺词来说,词句超凡脱俗,笔墨功底深厚,绝非一般人常人所能为之?那些美妙的佳句,我一直铭记在心里,萦怀难忘!而你——却是如此随随便便、怎么能够轻意地忘记?」 「那些贺词算个什么?就像每年贴在门框上的春联一样、撕去了旧的、就会再换上新的。你光是记住那些闲腻的词句玩艺有啥用处?倒是碍事不拉,还不要把脑子搞得乱七八糟?」郑兰玉一时无法对答,茫然无措,竟然一派胡言乱语,并且感觉自己敷衍的很有道理。 新娘子满嘴胡诌,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此时,庄润田颇感意外,大失所望,满腔的热血,就像被突然浇了盆冷水,勐惊一下凉了半截。洞房里面,热烈的气氛——瞬然间冷落下来,他瞠目结舌,憋囔了半天,声音低沉地反驳说;「碍事?那些贺词笔墨精美,不仅带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也能够表现出一个人的品德和修养程度。并且,词句中的内涵和寓意感人至深,每一幅字联——都能唤起我对童年的美好记忆,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份炽热情结!而你,竟然连一句简单的词语也如此不知不懂?」 郑兰玉不顾对方感受,而且样子傲慢,内心毫无一丝歉疚。一时支捂不及,她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郎官,咱们不说那些什么对仗贺词好不好?你就说点别的行不行呀?」 庄润田听到此处,已经神色疲惫,心生悔意,感到浑身有点哆嗦。继而,他强打起精神,又一次另僻心境、改口盘问;「如果娘子不愿意对仗词联,那就出条谜语猜猜怎样?听说你对于射谜很是内行,还曾获得不少鼓励和奖品,就把你猜到的那些谜语说出来听听也好?」 当时,郑兰玉很想扭转或摆脱这种窘迫的局面。可是,两个人的文化层面不同,思想境界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对于事物的理解和看法有着很大差异?她不耐其烦,眼角一瞥,又似乎满不在乎地回敬道;「郎官,你怎么总是谈论那些无用的文词和猜谜的玩艺?即没有实际用处、听来也没有多大意思?」话到此处,她则嘴角一撇,眼皮一翻,并且理直气壮,颇感自豪地夸起口来;「咳!你就甭管我会不会对仗词语和猜字解谜?但是,猜谜的奖品我却弄到过不少,这也是我的一份能耐嘛。」 听到这里,庄润田更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心中的希望,多年的等待,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已经完全彻底地破灭了。一种被人欺骗,被人愚弄,难以名状的痛楚凌于心头。对方的面目神态,也在瞬然之间扭曲变态、形象大损、不堪入目。随即,感到头晕目眩,茫然地后退几步,一腚就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则是面色呆滞,喉咙哽噎,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第101页 郑兰玉生性霸道,对于这样令人心仪的男性,更是怀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在其内心的潜在意识里,对待这场婚姻,就像平常掠夺财产物资一样,不管是强行还是霸取,只要能够达到预期的目的和满足自己的私心愿望,她就会不择手段,并且勇往直前,所向披靡,一贯都能取得胜利。一时求欢心切,她顾不得廉耻,竟然站起身子,走近新郎官跟前,使出媚惑引诱的低俗伎俩、欲以色情吸引和讨悦对方。 然而;小人之心,难度君子之腹。面对如此不知自尊,不知羞耻的低贱女人,庄润田心里反感,更加厌倦,心情降至冰点,已经俗念全消。眼前的事实,简直太过残酷,根本令人无法接受?他毫不犹豫,立刻厌恶地推开对方、踉踉跄跄地逃出了洞房。 望着新郎的背影,郑兰玉气的脸色发紫、两脚直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与庄润田已经拜堂成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庄家大少奶奶!婚姻的问题取得了初步胜利,而且来日方长,她要鼓足勇气,养足精神和体力,怀有足够的信心和力量去战胜对方! 新婚之日,坐福了一天。此时,已经深更半夜,郑兰玉感到身体疲劳,十分倦怠。接着,她喊来巧灵,放好暂新的被褥,干脆躺倒在舒适的新婚床上,头落在绣枕上面、开始安歇地睡起觉来。 (3) 夜色深沉,万物寂静,只听远处传来一阵狂叫的狗吠声。 十月的天气,风不冷,夜不寒。庄润田承受着如此强烈的精神打击,单身孤影地站在院宅门外,仰头凝望着隐藏在云层中的那轮冷月发呆、心里一直在打寒颤。 庄润田满腹哀愁,心中疑惑,百思不解?他左思右想,思忖了半天,一连串惯性的思维问号、逐渐从脑际里一点一点地闪现出来;多年的渴盼,一生的夙愿,未婚妻子的文笔才华,印记在自己的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然而,迎娶回来的娘子,却是如此昏庸无知、令人痛失所望?一场真挚的情愫——竟然如此迅速地化作泡影?积蕴在心底里的那份情爱——竟然如此苍白?难道曾经令自己夜思梦想,萦绕情怀的郑如玉根本就不復存在? 夜风阵阵,徐徐地拂过面颊,渐渐地抚平了混乱的心境。勐然间,庄润田想起表弟张子豪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来;郑氏家中的一姐一妹,虽然同为一父,却是因为两个母亲的道德观念不同,两位小姐的性格也截然不同。大小姐郑如玉脸庞圆润,贤惠善良,知书达理。二小姐郑兰玉则长瓜脸形,生性愚昧,刁钻蛮横。在一次灯谜会上,由于二小姐冒取了猜谜奖品,而徒有了「才女」之名。因此,也曾经受到县太公子李成龙的赞美和赏识,并且与之定下婚事。后来,郑先瑞被兰家人迫害身亡,家业惨败,郑兰玉也因为名不符实,而被李家强行休婚。 庄润田全面客观,仔细认真地分析了情况之后?似乎从一团乱麻之中、慢慢地理顺出一些头绪;家中娶回的这个娘子,决非是自己真正的未婚妻子郑如玉,倒是很像那位被李家休婚,正愁的满地打滚而找不到婆家郑兰玉。联想到这里,事情仿佛有了近乎完整的答案;这场婚变,事出蹊跷,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搞了偷梁换柱把戏,让臭名昭着的郑兰玉冒充郑如玉坐上迎亲的花轿,将其抬到庄家来了? 身为男子汉,庄润田干练利落,不同于凡人。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不打算让外人知晓此事,成为别人的闲谈资料。作为孝子,这样一种情感创伤,他宁肯自己暗暗承受,也不愿意让父母为自己操心,更不能让家人知晓内情而平添忧患?特别是年迈的祖父祖母,已经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怎么能够堪受这般无情的精神打击? 东方即白,大天见亮。庄润田强忍内心伤痛,情绪慢慢地缓和一些。他处事慎重,决定静观其变,待解倪端,等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之后、再下结论?于是,他耐住性子,趁着家人没有起床之前,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了家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1.-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1) 郑家这座老宅,位于玉岭矿区的北面,距离矿山工地有三四里的山路。 从高处瞰望,老宅座落在山峦之间的平缓地块。周围山明水秀,景致宜人,房宅院落很大,四面的围墙挺高。自从郑先瑞偕同家人搬进城里之后,这座老宅就长期闲置,无人居住,从外观看去,房屋已经陈腐破旧,近乎于荒芜和颓废。但是,老宅房屋的建筑质量较好,生活配套设施齐全,规格和布局也很讲究。院子里有一栋正房,两排厢房,厢房的两侧有相应卫房和套院。院子的东头里边,有一口吃水的老井,院落东侧的后面,有一个地方宽敞的马厩。 这一年冬季,寒潮比往年来得都早,北风也刮的厉害。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唿啸地扫荡着山野。树木萧疏,大地一片凄凉,尤其是到了暮蔼苍沉的黄昏之中,老宅地处荒僻、就越发显得空阔和冷寂。 自打小姐和家燕来到这里,院子里的人口多了,老宅里仿佛增添了几分生机。为了守护好院宅大门,能够让小姐静心养病,使之两位姑娘的生活安定一些。冯头安排小姐和家燕到设施较好的东厢房屋居住,自己则住在院门西侧的下房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治疗,郑如玉身体好转,逐渐地恢復了健康。因为患了天花病症,採用旱菸叶子帖敷治疗,她的脸上虽然没有烙下麻坑,却是留下了一块一块烟褐色的斑痕。家燕知道主人爱美,恐怕瞧见脸上的褐斑而伤心,提早就将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掩藏起来。 第102页 病体初愈,没有镜子照脸,郑如玉只能用手摸一摸脸面,感觉皮肤光滑如初,没有落下麻坑,反倒还一时心存庆幸。由于身患重病,错过了结婚日期,她为此感到十分忧虑,正思忖着应当如何再次与庄家取得联繫,求得对方谅解,以便另行选定婚聘的日期呢? 然而,就在几天后的一个早上,一抹阳光透过窗纸,灿然地射进了老屋。 此时,家燕为主人打好洗脸水,还没来得及端进寝室,因为想要出去解手,便急急忙忙地将半盆清水放在外间墙边的洗漱架上了。 这个时候,郑如玉刚刚起床,穿好衣服、迈出了屋子。来到寝室外间,走近墙边的洗漱架前,面对着水盆,正要准备沾水洗脸。当时,看到清澈的水盆里面,映照出一张满是褐色斑块的面孔,使之心头顿然一颤,惊愕不已;原本一张美丽洁净的面孔,现在却是长满了大大小小,烟褐色的朵朵斑块,看上去十分怪诞,甚至有些吓人?如今,自己青春年华,正值妙龄少女,脸面变得如此丑陋,不堪入目、内心怎么能够承受住这般残酷事实?心底悚然胆颤,瑟瑟发抖,她闭紧眼睛,用双手捂住脸面,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凌于心头,几乎丧失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了。当即,她沮丧至极,依在了墙边,忍不住一声啜泣,放出一阵悲婉低泣的痛哭声。 听见哭声,家燕立即从外面赶了过来。知道了事情原由,上前扶起主人,只能慢慢地好言相劝;「小姐,咱们经歷了九死一生,能够把生命从死亡线上捡了回来,还怕战胜不了这样区区小小的一点斑痕吗?其实,冯头早就说过;用菸叶治疗的外伤,皮肤上都会留下一些褐色的斑块。而且,小姐一点也不必担忧,这些斑痕只要过去两三个伏天,就会渐渐淡化、自然而然地消退掉了。」 如玉听罢之后,越发黯然伤心,痛楚地流着眼泪说;「我脸上的这些褐斑,还得需要两三个伏天才能消退干净?在这两三年的漫长时间里,可是让我怎么见人哪?」 家燕理解主人心思,却是一时无奈,想不出别的办法?她一片苦心,跟着默默地流泪,只能连连劝慰;「咳,小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咱们若是暂时不愿意见人,不想让外人知晓此事、不愿意被别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那咱们就只有耐住性子,在老宅这块不为人知的地方多待些日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发掉这段时间。等到小姐的身体彻底康復,脸上的斑痕消退之后,我们再做另行打算。」 郑如玉痛心不已,思来想去,哪里还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接受隐居的建议,默默地点了点头。 (2) 为了在老宅这里隐居一段时间,郑如玉和家燕都更换了服装,戴上帽子,完全改装成为男人的模样和打扮。身处僻壤,远离喧嚣,她们在这里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山里生活。 开头的一些日子,郑如玉的情绪非常低落。她心思沉重,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感觉在厄运中看不到一丝希望,就连对待与庄润田的那桩婚姻也几乎丧失了信心。然而,生活之中,有冯头的默默照应,有家燕胜似亲人的关怀和体贴,时间一长,她的内心痛苦也逐渐地缓解了一些。 艰苦的环境,不仅能够磨练意志,郑如玉也学会了许多生活本领。在此期间,三个人不分主僕,不论洗衣煮饭,内外杂活,只要力所能及、她都主动地帮着干。并且,她学识广泛,通晓药理,从药书上寻找一些消除褐斑的美容方法。然后,她们按照治疗的药方,不畏寒冷和辛苦,去到山崖上採集一些野百合,野菊花,野玫瑰等花蕾干品。回来后,将之花蕾干品做成口服的茶品和饮料,或者是调制成面膜帖敷治疗,以促进脸上的褐斑能够早日消退。 寂静的生活,冯头最是淡定从容,岁月染白了鬚髮,脸上的褶皱也逐渐增多。然而,只要能够与马儿朝夕相伴,就是他生活中的最大乐趣。老人一生质朴,为人忠厚,就连训养的马儿也通晓人气,怀有侠义之情。在郑如玉身患重病的危难时刻,枣红马能够救出小姐一命,冯头为此感到十分欣慰和自豪,在他那张刻满岁月沧桑的脸庞上,也时常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荣耀之色。 自打枣红马来到这里,冯头就将它饲养在老宅后墙东侧的马厩里。每天精心饲养,宠爱有加,不几日的功夫,就见枣红马毛色湛亮、膘肥体壮了。 山野矿区,树林茂密,山珍野味十分丰腴。若是有了空闲,冯头就踏着冰雪,到深林里去扑猎一些野禽回来,以给贫乏简陋的生活补充些营养。 (3) 自打结婚那晚起,庄润田就没有与「新娘子」同床,一直独宿在隔壁的书房里。心灵的创伤,情感的阴霾,无时不在地笼罩自己。每天,他心情烦闷,就连唿吸都感到压抑,这种无形的精神折磨、自然要转化到对待郑兰玉的态度上。 然而,郑兰玉自幼蛮横,性格霸道,最耐受不住的就是寂寞。在丈夫面前遭受冷遇,又很不适应庄家人的生活节奏和规律,心里非常懊恼。初来乍到,尚且还能忍耐一时,为了博得丈夫欢心,改变这种僵持局面,她整日描眉涂粉,更装弄颜,在穿带上煞费苦心,很是下过一番功夫。但是,两个人的思想层面不同,生活的格调反差太大,她的那些粗俗伎俩在这一方面根本不起作用。况且,庄润田为了摆脱与其碰面和纠缠,时常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面,就是郑兰玉想要强行靠近都不得机会。 第103页 夫妻之间,如果没有行为和语言沟通,情感的裂痕就将无法弥补,这一场婚姻就将难以维持。所以,他们二人的生活发展轨迹,自然是冰火两重,不言而喻,也就更谈不上能够有迴旋和挽救的概率和余地了。 这一天上午,看见书房的屋门敞了条门缝,里面没有上锁,郑兰玉便悄悄地遛了进去。 走到书房里面,庄润田正坐在桌子前面埋头写字。郑兰玉厚着脸皮,笑嘻嘻地上前搭仙;「夫婿总是一个人在书房里读书习字,孤身单影,过于寂寞,为妻也想在跟前做个陪伴如何?」 听到其声音,庄润田就心里憋囔,倍感大气难喘。他坐在那儿,低头沉凝,一时毫无反应。 丈夫无言以对,置之不理。郑兰玉则是越发不甘失落,急切地想套近乎;「润田,作为夫妻,你不能总是对我不理不睬,我们应该时常聚在一起,说话唠嗑、沟通沟通嘛。」 庄润田眉头紧锁,厌恶至极,恨不得立刻将其驱除出去。继而,他勐然抬起头来,目光犀利地盯着对方、声色严厉地斥责说;「你我志趣相悖,缺乏生活共性,你能与我沟通什么?我的未婚妻子,本来应该是品学兼优的郑家大小姐郑如玉。而你,昏庸无知,大字不识几个,与之郑如玉有着天壤之别。你应该就是那个冒牌才女,曾经与县太公子李成龙定下婚事、而后又被强行退婚的郑兰玉吧?」 此时,听到揭了短处,感到对方已经洞察内情,事情露出了马脚和破绽,这场婚骗的内幕即将要被戳穿?郑兰玉一时有些胆虚,却是不甘于俯首陪礼。转念之间,她的脸色倏然阴冷下来,眸子里隐若地透出一缕寒光,并且先发制人,尖酸刻薄地气害对方说;「嘿,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郑兰玉,就是郑如玉的妹子。你那个梦寐以求的未婚妻子郑如玉,已经在庄家娶亲的头天夜晚、患了暴病死去了。所以,我就弥补了郑如玉的空缺,坐上了迎亲的花轿,被你们用八人抬的大轿娶到庄家来了。」 这一段时间里,庄润田对于郑如玉的处境和状况,心里非常牵挂,并且一直有着许多的假设和猜想?回想起在选定结婚日期的时侯,未婚妻子还给祖父寄来了一幅贺寿词联,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患上急病死去了呢?这场婚变事出有因,勐然闻之「死」讯、令人根本难以置信?他沉静思忖了片刻之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质疑地反问道;「你胡说,这是不可能的?郑如玉年纪轻轻,怎么会无原无故、突然之间死去了呢?她若是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郑家也应当以实相告?这一场婚姻变故,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搞了偷梁换柱的把戏,或者是你们强制狭迫了郑如玉?就此隐瞒实情,让你来冒名顶替?」 看到对方神色紧张,心思焦虑,郑兰玉似乎减轻了一些冷遇之恨,感到心里非常痛快。她兴灾乐祸,冷笑一声,讥嘲热讽地宣洩说;「呵,郑如玉还用得着我们去强制狭迫呀?是她的命运不济,在婚期以前,就患上了天花病症,到了大婚吉日的头天晚上,她病情加重,唿吸衰竭,很快就断气去世了。因为她是属于未婚少亡,必须按照风俗规矩操办后事;不许在家里停留尸首,不能大张旗鼓地安葬发送。所以,在她咽气之后,就被家人抬上马车、将其连夜拉进深山里餵狗喽。」 起先,庄润田以为郑兰玉是在一时赌气、亵渎咒骂。可是,他转念一想,感觉事出蹊跷,说得有鼻子有眼,心底顿时「咯噔」一惊,精神也仿若坠于深渊之中、痴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从敞开的屋门看去,巧灵正朝书房这边走了过来。为了让庄润田死了那份心思,郑兰玉阴沉着脸儿,竟然慢哒哒地说起风凉话来;「哎,庄润田,我说的你若不信,咱们可以当面问问巧灵呀?郑如玉临死的时侯,我和巧灵可是一直都在现场唉。」接着,她转过脸去,向门外招唿;「巧灵,你赶快进来。」 听到喊声,巧灵快步地走进屋子。还没等庄润田反过神来,郑兰玉就示意地大声命令;「巧灵,你快点给证实一下,要实话实说地告诉少爷;郑如玉是不是得了天花重症,在结婚前的头一天晚上就断气死去了。」 庄润田神色紧张,心跳在急速加快。他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眉宇紧触,目光惊异地凝注着对方,希望能够从这位老实的丫头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在主人面前,巧灵一贯胆小怕事、战战兢兢。此时,看到庄润田满怀凄楚,一副失落的样子,她内心同情、却不知该如何作答?站在那里,她唯唯诺诺地寻思了半歇,才壮了壮胆子,以实相告地点了点头。 事情得到证实。庄润田犹如胸口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心里流血,伤口在剧烈疼痛,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色。随即,他强打起精神,声色低颤地讯问;「巧灵,即然郑如玉已经患病死去,你可知道她的坟穴葬于何处?」 平时,巧灵事事都要维护主子,可是骨子里却良知未泯。对于大小姐和家燕的去向和下落,她也时常挂念和惦记,内心感到非常难过?提起此事,她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声音噎咽、低沉地回答;「少爷,大小姐的坟穴、一时无人可知?在她病逝的那日当晚,家人备了马车,把她的尸体安置在车上、打算拉到大山里埋了。可是,那辆马车不等人去驾驭,车前那匹驾辕的老马竟然鬼使神差,尥起四蹄、飞速地向城外疾驶而去。不大一会儿工夫,马车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谁能料到那匹老马驶出城区、将会奔至何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多日,不但马匹和车辆消声灭迹,就连车上跟随的丫头,也是不知行踪去向、杳无音信呀?」 第104页 话未听完,庄润田仿佛浑身血液凝滞,身体有如坠入冰窟。他神志疲惫,体力瘫软,一腚就回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精神几乎完全地垮了下来。 郑兰玉虽然文化不行,处理事情却是刁蛮有术,颇有心计。趁着对方迷濛之际,感觉有机可乘,她朝巧灵使个眼色,将其立刻支捂出去。接着,她扭动着身子,婀娜地靠近在丈夫跟前,并且满脸媚笑,解开了衣襟,竟然施以风骚和色情、准备进行肢体引诱。 庄润田光明磊落,举止轩昂,对待如此下作的伎俩越加反感。他做事慎重,一向驰张有度,知道事情绝对不可以乱来。并且,积蕴心底的那份情爱,至诚至肯,纯真圣洁,怎么能够如此廉价地葬送给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他满怀愤怒和悲伤,毫不迟疑,立即将郑兰玉勐然地推到一边。然后,他扭过脸去,目不正视地严厉告戒;「你这等昏庸愚昧,令人髮指的女人,简直无聊到了极点。你我之间,在思想道德方面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在我的心目之中,只有郑如玉才是我真正的妻子。你要是能够自尊自爱,明智一点,就趁早离开这里,才能够解脱你我之间的精神枷锁。」 郑兰玉一计不成,恼羞成怒。她厚颜无耻,咬着牙根、又耍起了无赖;「我与你庄润田拜过天地,已经是既成夫妻,庄家少奶奶这个位置我是坐定了。自打我被抬进庄家大门,就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你想叫我与你脱离关系,这一点连门都没有?现在,郑如玉早就已经成了死鬼,你若对她还不死心、那就等着去见她的鬼魂吧?」 知道兰家人行为不端,道德败坏。听到这一番说辞之后,庄润田意识到对方的阴谋伎俩,以及阴损的程度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自己的想像范畴?他目光鄙夷,极为愤慨地指责说;「郑如玉就是成为鬼魂,我也心中倾慕、照样爱他。你们这种心如蛇蝎,自私刁蛮,只会贪图物质享受的人,简直就是缺乏道德理念的一群禽兽,只有遗臭万年、决不会得到好的下场。做人就要自尊自量,不能过分自私,损人利己,你们使出的损招,做出的损事,不仅坑害了别人,终将也会害了自己或自讨苦吃。」话到此处,他的神色似乎冷静了一些,随即支撑地站起身子、迴避地走出了书房。 「丈夫」的冷漠处置,郑兰玉早就心存记恨,日久生怨。做出的事情,见不得阳光,她满腹的怨恨无处发泻,只能时常往巧灵身上耍泼撒气。这一次,被庄润田剥掉面子,揭了短处,回到房间之后,她对巧灵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胡嚼乱骂;「巧灵,你个狗奴才,庄润田给我冷脸色看,你在我面前也摆出苦丧脸儿,也想看我的笑话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2.-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1) 时间流逝,日月迭去,又是一个冰雪消融、大地復甦的初春时节。在山间老宅隐居了一段时间,通过饮用花茶和面膜帖敷治疗,郑如玉脸上的褐斑仍然十分明显,消退的迹象不太乐观,心里为此特别犯愁。 这一天清早,晨曦染红了东边的云霞。老宅一带,仿佛披上一层金色的光幔,景色秀美,越发显得寂静宜人。 一缕灿然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了东房屋内。郑如玉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回想起梦境中的情景,脸上不觉地添上一抹久未有过的悦色。心里敞亮一些,就连穿衣梳洗也显得轻松爽快起来。 家燕也是刚刚起床,穿好了衣服。瞧着主人情绪好转,精神舒畅的样子,她笑着脸儿问候;「小姐,今天的心情看似好多了?」 郑如玉目光沉凝,仍然萦绕在梦境之中,悠然地脱口说出;「噢,我方才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梦境中的情景古怪稀奇,有些耐人寻味?」 家燕随即眉毛一扬,眨巴眨巴眼睛,颇感好奇地询问;「小姐,若是作个好梦,就会带来好的预兆。我小的时候,邻居家有个老爷爷,很会给别人圆梦解梦。我曾经听老爷爷说过;有的时候,梦境中的情景和寓意,不仅给生活带来暗示和启迪,也能够预示一种好的兆头和运气。小姐,赶快把梦境中的情景说出来听听,让我也帮助揣摸揣摸,圆一圆梦境中是否有了好的兆头?」 郑如玉微微地闭上眼睛,回忆着梦境中的情景。她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语气深沉、娓娓道来;「梦境之中;山野碧绿,天空晴朗。我走在河边的草地上,感觉很累很累,正想坐在一个大石台上小憩一会儿。恍若之间,一位鹤髮童颜的白须老翁,手上提着一只竹篮、从远方飘然而来。老翁站在面前,掀开竹篮上面的白色盖布,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颜色翠绿的面条,且慈眉善目地吩咐说;你若是能够亲手做出这样一种翠绿颜色的面条,每天都趁热地吃上一碗,再採用一些百合,玫瑰等花卉制品加以辅助治疗,如果能够坚持吃上半年,你脸上的那些褐斑就会逐渐地完全消退了。」 听得讲述,家燕神精兮兮,也仿佛被带入了梦境之中。她懵瞪着眼睛,跟着顺藤摸瓜地猜度一通;「哎,小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思和梦境也会大有应验的时侯。以我看;梦境中的那位白翁老人,也许正是来给小姐治疗病症、指点迷津呢。」说到这里,回想母亲在世时的一些情景,她有些感嘆地回忆说;「我小的时候,就常听娘亲说过;交上好运的人,就一定会做得好梦。小姐,按照梦中那位老翁的提示,我们若是能够做出那种翠绿颜色的面条、就不妨先吃来试试?也许能够帮助小姐解除烦恼,对于祛斑养颜见效更快,促使脸上的斑块尽早地消退了呢。」 第105页 郑如玉认真仔细,慢慢地用心思考说;「我也在左右掂量,想着办法;梦境中所见的那种面条,应当採用什么方式、才能够调配出翠绿盈盈的颜色呢?」 家燕凝聚着眉头,脑子也在极力地搜索答案?她一时迷茫,心里着急,嘴上不禁随意地嘟囔一句;「是呀?翠绿颜色的面条,总该不能取用绿色的颜料调制而成吧?」 郑如玉博览群书,自然懂得一些食品知识。她听来一笑,立刻予以否定说;「用绿色的颜料调制食物,那可怎么行唉?颜料中含有毒素,不能食用,况且要是吃上一年半载,弄不好就会丧命的。」 「是呀,小姐,我们知道颜料有毒,那就应当另行考虑;採用什么样的绿色汁液、才能够调和出那种翠绿颜色的面条来?」这个时候,家燕好像心里明白,可是又一时想不到点子上。 郑如玉一经点拨,眼前一亮。恍然之间,立刻就想出了办法说;「绿色汁液?绿色蔬菜、不就能够挤出绿色的汁液嘛。」 此时,家燕脑筋开窍,茅塞顿开,高兴地接着说;「对呀,绿色的蔬菜就能够挤出绿色的汁液,绿色的菜汁就能够调和出绿色的面条来。」为了尽快地帮助主人解除烦恼,她赶紧起身下地,立即想要付诸于行动说;「小姐,冯头在园子里种了一些应季的蔬菜,现在已经长出嫩嫩的绿苗了。我这就拿上篮子,去到菜地里採摘一些回来。」 「哎,家燕,等一等。按着节气和时令,院落后山的阳坡上、也该长出野菜了。我想;若是採用绿色野菜,扎出汁液做出面条,祛斑的效果也许会更好一些?」因为平常经常阅读医书,郑如玉对于润肤养颜也有了一些研究。如今,关系到食疗治病方面,她自然要考虑的全面一些。 家燕亦是考虑细心,想的周到,善言地回敬;「小姐,山上的野菜味道苦涩,只怕小姐吃起来口感不适?并且,园子里的蔬菜採集方便,我们何必要捨近求远、耽搁和浪费时间呢?」 这个时候,郑如玉就像平时为之辅导功课一样,不仅给以耐心的讲解,而且由浅入深、大概地做了一些理论指导;「家燕,你看过医书,也该懂得食疗的一些知识嘛。医书上有过介绍;山间的野菜既可食用、也可入药。好多山菜,既能活血化瘀,又能清毒通滞,还有滋肤养颜的保健功效。所谓药食同源、大概就是由此而来!山上的野菜虽然味道苦涩,但是,它的药理功效也会更显着一些。」 听得这些药理知识,家燕明白了山菜的药用价值和食疗作用,而且还感到有了一份意外的精神收穫。当即,她眼皮一眨,恍然大悟地接着说;「小姐,怪不得你平时总是让我多多学习一些应用知识?看起来,真是;书中所学,必有所用啊。」 郑如玉悠然一笑,谦和地回答;「是啊,这就是;学以致用,并且还能立竿见影呢。」 「哦,其实,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应用起来有时候也很简单。」家燕一向敬佩主人的学识,内心总是感到自嘆不如。回想起旧日的一些往事,她满怀感激之情,放慢了语气追捧说;「可是,家燕天生愚笨,就是没有小姐那份聪明和悟性。记得我刚来郑家的时候,小姐教我读书识字,练习笔墨。开始的时侯,我不会执笔,写出来的字迹歪歪扭扭,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好,总是把『家』字上边的宝字盖写的很大,下边的『豕』字写的太小,字体难看极了。当时,小姐手把手地认真指导,并且教给我一些书法的经验和口诀;要想『家』写好,宝字盖必得小。由此,我慢慢琢磨,照样写来,还真就把『家』字写的好看多了。原来,读书识字,也不能全靠死记硬背,必须要活学活用、掌握一些实用的知识哟。」 从内心来说,郑如玉对待家燕不仅情同姐妹,也同样怀有感激之情。经过两人的揣摩和研究,她好像得到一些祛除褐斑的秘笈,由衷地赞美;「家燕不笨,而且还很聪明。」此时,追忆起童年的往事,思绪回到了从前,她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意说;「家燕,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个『家燕』的名字吗?记得——你来到郑家的那天早上,春光明媚,天气晴朗。门前屋檐上的几只燕子,在院子里撒欢地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欢叫不停。正巧,父亲刚刚从外面把你带进家门,看到你衣裳破旧,一脸忧郁,一定是心里不太快活。瞧着燕子的欢乐景象,我便给你起了『家燕』的名字。希望你来到郑家之后,能够像门前的燕子一样,自由美好、生活的快快乐乐。」 听得名字由来!家燕高兴地展开双臂,模仿着燕子飞翔的样子、欢快地笑了起来。 (2) 接着,如玉和家燕洗漱完毕。两人顾不得吃饭,就拿着篮子,走出屋门,准备去到山上採摘野菜。 瞧见两人朝院外走去,冯头从下房里探出头来、憨声询问;「你们这是出去干么呀?」 家燕转过脸儿,简单地回答;「嗷,小姐想吃绿色的野菜,我们打算到后山採摘一些野菜回来。」 此时,冯头眼神一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嚅动着厚唇,慢慢腾腾地说;「哎哟,我倒是忘了?咱们这个地场是草药之乡,山间的野菜,有驱瘟排毒,通滞祛斑的功效,还能活血化淤,滋肤养颜哟。」 家燕听罢,故意板起面孔、善意地指责;「哟,这个老头,原来已经知道有此验方,却是憋在肚子里不肯说出来呀?」 第106页 冯头憨厚耿直,一时当真,嗫嚅地解释说;「咳,我这人上了年纪,脑筋不好,遇事也想不周全。况且,山上的野菜味道苦涩,口感粗糙,会让人感到难吃一些?如果小姐不能坚持服用,达不到治疗的效果,恐怕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这时,郑如玉则信心满怀,立刻接过话茬说;「冯头,您不必担心?我在生死劫难中都能闯过命来,哪里还会在意山间野菜的一点苦涩和粗糙的味道呢?」 家燕快言快语,随之补充说;「是呀,小姐外表柔弱、骨子里却非常坚强。再说,我们去採摘野菜,是想回来榨出菜汁,用来做成面条吃的,就不会有粗糙难咽的口感了。」说话之间,两个人挽起手来、一同向院外走去。 晨光沐浴,山野的空气特别清馨。主僕二人提着篮子,走出大门,绕过院墙,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路,踏着满地野草,走上了后面的山坡。 露水洒遍山野,阳面山坡已经草木葱茏、翠绿芊芊。漫绿之中,偶然有几朵杂色的小花儿点点争艷,就像在一片绿色蓬帐上镶着的宝嵌。 山坡上,野菜的种类很多,都参夹地生长在绿草之间,有;蕨菜、大耳毛、荠菜、薇菜、刺嫩芽、菠菠丁、还有生长在山溪泉边的一种药芹等等。 初春的菜芽,嫩嫩绿绿,每一棵都浸透着晨露洒过的水灵之色。家燕自小在山里长大,认识很多野菜,看见野菜,就弯下腰来,用指尖儿轻轻一掐,便是渗出一包绿绿的菜汁儿。郑如玉一直生活在城里,对于野菜不很熟悉,只能跟着家燕学习辨认,边识边采,很快就会识别和採集几种绿色的野菜了。随即,她们将掐好的一棵棵野菜,一把一把地装进菜篮里面。 不一会儿工夫,採摘的野菜就装满了篮子。随即,两个人来到山涧水边,把野菜放在溪水里,仔细地清洗干净。然后,她们提着篮子,回到院子,走进西厢厨房,把野菜用沸水焯过一遍。接下来,再将野菜切碎,攥成一团,用力挤压,就可以扎出碧绿色的野菜汁液了。 有了绿色的菜汁,准备上面盆和面粉,就可以调和绿色的面团了。在家燕的帮助指点下,郑如玉虚心学习,亲自操作,把这一套做面的活儿干的快捷利落,有条不紊;首先,她把面粉盛在盆里,倒进适量的菜汁,调和出的面团柔韧劲道,软硬适中。再拿出长长的面杖,用力推赶,赶出的面饼薄如纸张。随即,切面的时侯刀法得当,均匀细緻,做出的面条碧绿新颖、又细又长。 接着,点燃灶火,加油爆锅,放入适量的汤水和佐料。等到水沸翻滚之即,将长长的面条放入宽敞的汤水之中,加足底火,等到锅水再次沸开,碧绿均细的面条就煮熟了。这时,再辅以胡萝蔔丝和葱花、香菜等调料搭配,一顿清新鲜美的汤面就算做成了。 随即,家燕拿来几个淡兰色古瓷老碗,把汤面盛在碗里,端到厨房外间的饭桌上面。 平日,家燕做完饭菜,冯头总是盛在碗里、端到下房去吃。这一次,郑如玉亲手做出面条,别具特色,她立即叫家燕把冯头请到饭厅、三个人围坐在桌前一起吃面。 瞧见碗里的面条,碧绿晶莹,色泽鲜亮。冯头的脸上,笑出了核桃般的褶皱,连声地「啧啧」称奇。当即,他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头面条递在嘴边,「呲熘」一下就裹入了口中。面条滋润爽口,不用细嚼就滑进了腹内。吃得舒坦,心里顺畅,老人一改往日木讷的习惯,憨然地逗起乐儿说;「嘿嘿,咱们吃的这种野菜面条,绿中缀红,口感滑爽。说不定,就连那皇家老子也未曾吃过见过呢?」 家燕打小就苦命出身,对于野菜味道并不陌生。如今,面条新颖,色味俱佳,就算是尝个新鲜、吃起来也十分愉快。 郑如玉则是祛病心切,趁着热乎劲儿,也赶紧拿起筷子试着吃面。乍一上口,感觉有些苦涩、口味不很适应。然而,经歷过一场生死磨难,生活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面对这样的一点点苦涩、又能算得了什么?她吃着汤面,苦涩的味道越嚼越淡,吃在嘴里就顺畅多了。 冯头吃过两碗热腾腾的汤面,额头就冒出了汗珠。他随手拿起身旁的汗巾,擦去汗渍,乐呵呵地说;「吃了这种绿面,能够发汗生津,风邪瘀滞就会自行排除。常吃这种绿面,一定能够体格健壮,健康长寿的。」 家燕将碗里的汤面吃到一半,也是感觉浑身发热,痛快地鼓励主人说;「小姐,吃了这种绿面,体内气脉通畅,促进血液循环。看起来,对于劫瘟除病,一定会有很大的医疗功效唷。」 这个时侯,郑如玉已经吃得津津有味,脸色泛红。而且,品嚼起来,感到神清气爽,苦涩之中别有一番意境,咽入了腹内,倒是还有一股温馨爽胃的舒适滋味。 (3) 这一时期,庄润田精神抑郁,一直都在阴霾和苦闷中挣扎。自幼与郑如玉定下婚约,二人虽然未曾谋面,可是,注入在生命中的那份情愫、却一直在痛楚地折磨身心。他外表干练,却性情之中,对于这场婚姻变故,势必要将来龙去脉搞个清楚、查个水落石出?哪怕就是今生与郑如玉幽明永诀,也必须到其埋葬的坟前祭祠一下,或者对于这件事情有个明确交待,心里才会免去挂念和安稳一些。 在此期间,庄润田为了查清内情,曾经私下里四处打听,到处探访。他甚至不辞辛劳苦累,亲自到远近各处的坟茔墓地去逐一排查。可是,当他走遍了山山岭岭,遍访了乡间村寨,查巡了远近各处的坟穴墓地之后,却始终没有寻觅到郑如玉的尸体下落或是一点点足丝马迹。人已死去,尸体却不知去向,也没有掩埋葬身的地点?失踪的马匹和车辆不明下落,陪车同行的丫头也丝毫没有踪迹?事出蹊跷,疑团重重,令人匪夷所思、迷惑不解? 第107页 庄润田全面认真,仔细地分析了客观情况之后,脑子里蒙上了一层黧霾的阴影,而积蕴在心底的那份情爱和思念则越发执着、越发强烈。冥冥之中,思来想去,他总是怀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不论未婚妻子是死是活,郑如玉将会去向何方、或者身在何处?不管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搞了偷梁换柱的把戏,事情终将会有真象大白的时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1) 一青一黄,日月叠进,转眼就是秋季时节。 因为每天吃上一顿绿面,加之饮用花茶或帖敷治疗等办法,随着时间推移,郑如玉脸上的褐斑在不知不觉地渐渐淡化。容颜正在慢慢恢復,心情也随之好转起来。 这一天过晌,阳光普照,风和日丽。郑如玉和家燕走出院宅大门,踏着满地淡花野草,沿着弯曲的山间小路,熘熘达达地步向了后山的小岗。 环望周围静谧的景致,郑如玉浮想联翩,思虑重重。由于身患重病,错过了的婚期,对待庄家一直怀有内疚,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她为此心里犯愁,隐若地皱起眉头说;「家燕,老宅这个地方真挺不错,恬淡安宁,远离尘世,仿若世外桃源。假若这辈子永不结婚,没有其他念头,我还真想静养身心,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呢。」 家燕知道主人的心思和处境。她心直口快,立刻就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是啊,小姐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復,我们即将就要离开老宅。以我看,小姐应当考虑一下未来的生活,想一想应当如何安排与庄家少爷的那桩婚事喽。」 一提起这桩婚事,郑如玉就满腹顾虑,黯然嘆气。她边走边聊,情绪低沉地说;「当初,因为患病,我不辞而别,双方一直没有音信来往。庄家人不知道我的下落,咱们哪里知道人家将会怎样看待此事呢?」 对待此事,家燕也是心存忧虑?但是,她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总是找话安慰;「小姐福大命大,这次重病能够彻底康復,以后的福份一定不浅。耽误了婚期,就让庄家那边做个重新安排,我相信;庄家少爷一定在翘首盼望小姐的喜讯和佳音呢?」 郑如玉心里困惑,则是另有一番看法,有点儿难为情地苦笑一下说;「时隔多日,我们与外界失去联繫,来到老宅隐居已经快到一年了。说不定;人家还以为我早就离开人世,为庄润田另娶婚配了呢?」 家燕一时头脑简单,快言快语,仍然在尽力宽慰;「小姐不必担心,你与庄家少爷定下的娃娃婚约,早就俗定即成!庄家人德高望重,大仁大义,决不会轻意放弃和改变这项承诺的。」话到此处,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个主意,立刻提出建议说;「依我看,明天,咱们就让冯头去到庄家府上报个音信,或者去找庄家少爷联繫一下,把耽误婚期的原因给人家解释清楚。想必,庄家人知道情况之后,一定会宽宏大量,再将婚期做个重新安排!免得到了时候,我们不期而至,搞得人家措手不及唉?」 郑如玉考虑细心,周到全面,慢然地摇摇头说;「家燕,这个办法不太妥当,我们不能莽撞地去到庄家报信。在此期间,这桩事情若是有了变故,咱们再去冒昧地打扰人家,事情还不得闹出一些始料不及的尴尬局面?」 「小姐,那可该怎么办哪?」家燕体量主人的想法,却满脸无奈,一时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两人翻过了小岗,来到山后的一片松林里面。树木参天,脚下的松叶层轻松柔软,阳光缕缕地照射在树林之中。坐在树阴之下,郑如玉忽而心头一亮,勐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接着,她郑重其事,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记得再过几日,就是庄老太爷的八十大寿。为了表达晚辈对待老人的一份孝心,我还是按照往年习惯,敬书一幅贺寿词联、让冯头赶车送到庄家府上去!」 看到小姐面色冷静,一定会有妥善的办法?家燕立即拍手称快,轻声加以补充说;「小姐,在给庄老太爷敬书贺词的同时,还要给庄家少爷附上一封信件,这样就可以把耽误的婚事做个详细解释,希望庄家人给以谅解?并且,还要清楚地告知庄家少爷,小姐的病情已经完全康復,我们现在居住在矿山后堡。当庄家那边接到书信和礼物,了解到小姐的状况和住处。接下来,他们就会与我们取得联繫,考虑安排小姐与庄家少爷的这桩婚事了?」 郑如玉谨慎从事,仍然顾虑重重。她绷紧面孔,微微皱起眉头,语气深沉地接着说;「这次,我只是给庄老太爷敬书贺词,不能冒昧地送去书信,而且,祝寿的措词也要含蓄一些!否则,倘若庄润田另有所娶,我们再去搞个节外生枝,还不得扰乱人家的正常生活?等到冯头送去贺联,了解了庄润田的婚姻状况之后,我们再选个适当的时候,将事情的原由详尽地解释清楚,求得庄家人谅解,这样才会把事情处理的圆满一些。」 家燕听了,宛然一笑,好像猜中了主人的内心秘密?当时,看看天色还早,她站起身子,拉起了小姐的手,欢快地催促道;「小姐,我们这就回到住处,赶紧将敬送给庄老太爷的贺寿词联书写出来。若是小姐不好意思直接提及婚事,就在落款之处添上自己的名字,庄家少爷瞧见后就会一目了然。明天,就让冯头驾着马车,赶早把祝寿的贺联送到庄家府上,先去庄家那边打探一下,等到了解情况之后,咱们才能对小姐的这桩婚事做出判断和决定唷?」 第108页 随即,郑如玉立刻站起身来,两个人走出树林、下了山坡。 回到老宅,家燕准备上纸笔,研好墨汁。郑如玉执起笔来,思绪荡漾,百感交加;父亲的基业,母亲的嘱託,以及对待生活的美好憧憬,无不一一地涌上心头。希望与庄润田成婚之后,能够早日去到京城承兑出那笔货款,以此开拓和发展父亲的玉雕事业!期待婚后的生活幸福快乐,夫妻二人白头偕老,和和美美地相伴一生!并且,她怀着对庄老太爷的感恩和敬意,衷心祝愿老人长寿百岁,家族事业有成,子子孙孙世代相传!为此,她斟字酌句,挥笔写出; 人近百年犹如赤子 天留二老笑看玄孙 接着,在落款之处,她郑重地写上自己的名字;郑如玉。 贺词清新通俗,表达了心中的渴盼和祝愿!家燕慢慢地领会词句的涵义,笑嘻嘻地揣摩说;「小姐的这幅贺词,不仅是祝福老人健康长寿,也描述出对于未来生活的美好愿望!庄家人收到书信和礼物,看到落款的名字,就能体会和理解其中的深刻寓意!假如庄家少爷就是另有所娶,小姐也是理智含蓄,风雅得体,给对方留下一定的思考空间和迴旋余地?接下来,咱们就静候佳音,等待如何安排庄家少爷与小姐的这桩婚事喽?」 郑如玉听了,会意地默默一笑。随即,家燕找出一块红色丝巾,把寿联慎重地摺叠整齐,小心包好。然后,再将红色丝包交给冯头,说明了办理事情的具体事宜。 (2) 翌日清晨,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冯头就早起套上马车,从老宅出发,绕山越岭地奔向城北,一路顺风地朝城东沟方向赶去。 庄家的新宅大院,座落在城东沟村的路道旁边。房屋和围墙青砖青瓦,褐色的桐漆大门,紫铜色的门环,早就已经今非昔比。 半晌的时候,马车来到宅院门前。冯头板起车闸,停住马车,然后,走上前去,伸手敲响了门环。 接着,里面有了回声。随即大门打开,一位五十多岁,身穿青色布衣的老汉探出头来。瞧见来人面孔生疏,开口便问;「这位老汉,您找谁呀?』 冯头憨声回问;「请问,这是庄老太爷,庄魁义的家宅吗?」 「是啊。」 「那您,一定是庄老太爷的家里人吧?」 「噢,我姓何,是庄家宅院的看门人。请问,您找庄老太爷有什么事情?」 「哦,我姓冯,住在玉石矿山后堡。」此时,冯头从怀里掏出了红色丝包,双手递上跟前,并清了下嗓音、郑重地讲明;「老何,这是我代人敬送给庄老太爷的一份贺寿礼物,请您务必把贺礼转交与给庄老太爷。」 老何接过礼物,认真地点头回答;「哦,您放心好了,凡是收到老太爷的贺礼,我都一定原封不动地交给主人。」 事情交代妥当。冯头惦记小姐的婚事,不禁随口探问一句;「哦,老何,我想问问;庄润田与郑如玉的婚事,可要打算什么时侯操办呀?」 老何不知内情,乐呵呵地回答;「噢,我家少爷的婚事,早在头年就操办好了,已经将少夫人娶到家里来喽。」 冯头闻之,一脸茫然,迟疑地回问;「什么?庄家少爷放弃打小的婚约,已经另娶少夫人了?」 老何性情爽快,认真地做了纠正和解释;「咳,我家少爷没有放弃婚约,娶回的媳妇就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少夫人的名字叫;郑如玉。」 冯头听得满头雾水,拧紧了眉头,口舌愚笨地辨白;「唉,老何,你可别把事情搞错了?郑如玉可是没有结婚出嫁呢?」 老何不了解底细,执意地笑着说;「咳,我怎么能给少夫人的名字搞错了呢?您说的『郑如玉』只能是与我家少夫人重名吧?」 这个时候,冯头面对大门,顺势朝里一瞅,瞧见一位髮髻高盘的少妇、和一个年龄相仿的丫头从院子里面走了过来。感觉脸面挺熟,他觑一觑老眼,仔细地端量过去;只见走过来的二位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郑家的二小姐郑兰玉和丫头巧灵。 当时,老何听见动静,也回头望去。看到少夫人正巧走了过来,立刻加以证实;「噢,走过来盘着髮髻的那位,就是我家的少夫人郑如玉。」 冯头脸色愕然,顿生疑窦,愣是嗫嚅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须臾间,他脑筋一转,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随即,则黯然地咽下一口闷气,扭过头去、转身就走。 郑兰玉和巧玲眼尖,老远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位老汉,也感觉面庞熟悉。她们快步走上前来,追至到大门外面,认出了车夫冯头,也看见车前驾辕的那匹枣红色老马。此时,郑如玉眼神凝注,脑瓜反应极快,立刻联想到婚前头天晚上丢失的那辆马车?当即,她正欲上前喊住冯头,想要问个究竟?可是,冯头驾驶着马车,头也不回,已经吆吆喝喝地赶车走了……。 望着离去的背影,猜测着马车怎么会跑到冯头那儿?随即,郑兰玉阴沉下脸儿,转头就问;「老何,那个矮矮墩墩,黑脸大嘴的赶车老头,是从哪儿找到这里来的?」 「噢,那位赶车的老汉自称姓冯,说是住在玉石矿山后堡。」看见少夫人神色紧张,老何接了话茬、不禁回问一句;「看这样子,少夫人好像认识这位冯姓老汉?」 「这位冯头住在玉石矿山后堡?」郑兰玉心里猜忌,脑子里在急剧地收索答案?她心怀狡诈,生性多疑,紧迫地追问;「老何,那个老头找到这儿来干什么?都说了些什么?他见到家里人了吗?」 第109页 老何哪里知晓对方意图?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以实相告说;「那位赶车老汉,代人送来一份孝敬老太爷的贺寿礼品。他不知道少夫人结婚的事情,以为『郑如玉』没有结婚呢。方才,老汉交代完事情,还没来得及进入家宅大门,就急急忙忙地赶车走了。」 一听到「郑如玉」的名字,郑兰玉紧皱眉头,不免心里有些紧张?她旋转着眼珠,仔细一想;认为郑如玉早已死去,就是冯头把自己的婚姻内幕揭露出来、告知了对方也无所妨碍。接着,她镇定了一下情绪,冷颜一笑,假装若无其事地支吾搪塞说;「咳,那位赶车的老头是在瞎说,难道还会有人与我重名呀?」话到此处,她心怀鬼胎,已经注意到老何手上的红色丝包?则眼珠一转,立刻张口索要;「老何,你就把冯头捎来的祝寿礼物交给我吧。我立刻就将这份贺礼送到老太爷那儿,免得耽搁时间、误了事情。」 老何虽然不知内情,却隐若感到少夫人的表现有些异常?他一时心里纳闷,有点儿犹豫地回应;「少夫人,那位赶车老汉特地嘱咐;要我务必把这份贺礼交给老太爷,我不会耽误事情的。」 「老何,你是个看门的管家,怎么连主僕的身份都分不清啦?我是这个庄家院里的大少奶奶,你把这份贺礼交给我,我再把礼物交给老太爷不是更好吗?」当时,看到老何神色迟疑,郑兰玉更是迫不及待,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红包抢到自己手里。她朱唇皓齿,圆瞪着眼珠,软硬兼施地连哄带骗;「我是老太爷的孙子媳妇,送给老太爷的寿礼、就应当由我传递最为合适!而你,却是不愿意将这份贺礼交付与我,竟然对我这个庄家少奶奶存有戒心?你要这么做,岂不是明摆着给我们家庭噼生吗?」 老何受到责怪,无话可说,只好顺从地把礼物递在对方面前。郑兰玉接过红色丝包,狡黠地暗朝巧灵使个眼色,二人立即转身、急步地走了回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1) 冯头由城东沟返程归来,驾驶着马车,一路朝城镇北面的方向赶去。在路经郊外马市的时候,正巧碰见兰得财从市场里迎面走了出来。 双方打个照面,瞅见马车从眼前驶过,兰得财不禁勐盯一怔;冯头车前驾辕的那匹老马,不就是那天晚上摆脱驾驭,载着郑大小姐的尸体,逃离而去的枣红马吗?丢失的车辆和马匹,竟然流落到了冯头手上,他怒火满腔,愤愤眼红,怎么能够放任而去、善罢甘休?当时,顾不得多想,他转过身去拔腿就追,并且扯开嗓门、边跑边喊「冯头,停车,停车。」 冯头听了喊声,头也不回,继续赶着马车朝前驶去……。 兰得财一时追不上去,又急急忙忙地跑回马市。他立即从市场里弄来一匹彪形白马,纵身跨上马背,沿路一熘烟地勐追过去……。 兰得财骑着白马,大约追赶了几里路程,才瞄见前方马车的身影。他快马加鞭,老远就疾声唿喊;「老死冯头,你停车——停车。」 冯头闻到追声,回过头来,抬手打个眼罩、遥后一望;瞧见兰得财耀武扬威,一路紧紧地追赶过来。他冷静沉着,执起鞭杆轻轻一甩,鞭稍儿在空中发出「嘎嘎」的脆响声!枣红色立即加快速度,蹄步腾空、飞弛而去。 眼瞅着马车见形渐远,兰得财穷兇恶极,又是一阵勐力直追……。 马车一路疾驰,迅速地驶向偏岭河与哈达河的交汇之处,山高陡峭的滚马岭路段。 奇峰峻岭,风景旖旎,分外秀丽。道路旁边的山岗上,一棵多年生的大柞树枝繁叶茂,迎风婆娑。一群浑身漆黑的乌鸦,栖憩飞旋在大树的枝头上面,「哌嘎哌嘎」地叫唤不停。 道路两侧,一面是陡立的山峰,一面是山崖下的急流。路面比较狭窄,山坡起伏不平、地段十分险要。想当年,郑先瑞的父亲郑世清,就是路经此地遭遇险情,被暴惊的烈马甩进河流之中。当时,幸好被庄魁义及时地救上岸边、才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冯头赶了一辈子马车,驾驭的技巧十分娴熟。由于长年拉运玉料,每每都必经此地,对于这段路程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往返的途中从来没有出现差错。 马车驶入险要地段,枣红马听从谙语和指挥,「哌哒哌哒」地放慢了蹄步。冯头坐在马车前面,气色沉稳,神情自若,内心却是不能稍有一点儿松懈;上坡的时侯,他把车闸稍稍放开。下坡的时侯,他稳住阵脚,将车闸拉紧一些,马车靠近在山边一侧稳稳地行驶……。 兰得财勒紧缰绳,气急败坏,一直在后面穷追不捨。他一路单骑,奔驰如飞,到了上坡下岭或拐弯磨角的时候更见灵活,追赶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转眼之间,兰得财二目寒光,就要逼近跟前、正欲冲上去擒住车夫。就在这千钧一髮之即,冯头神态淡定,不慌不忙,他把两个手指含入口中、立刻发出两声清脆的哨响!枣红马听得口令,转过头来稍一磨身,它的前蹄撒欢式地朝旁一拐,再将后臀向后一辍。随即,马车顺着坡势,贯力地往后一滑,车后板则不偏不依、正巧碰撞在追赶而来的白马腿上。 白马遭到撞击,尥起四蹄,惊狂咆哮、挣脱了绳缰。兰得财顿时招架不住,旋即间就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实沉沉地摔了个大仰歪蹬。当时,他跌倒在地,正要翻身爬起、支撑着站立起来。不料,那匹白马竟然抬起后蹄,将其勐劲朝旁一蹬,兰得财立即被踹到崖坡之下、顺着坡势滚落了下去。 第110页 崖坡陡峭,河水距离地面大约有两丈之多。跌落之即,兰得财就势抓住崖坡上面的一棵小树,他惊惧万分,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地仰头疾唿;「救命,救命呀。」 马惊人落,冯头立即剎住车闸,跳下车来、朝崖坡下面一看;只见兰得财两只手紧紧地攀着小树,两只脚几乎接近了水面,身体悬吊在崖坡之间,左右摇摆、微微颤晃。这时,他慌恐至极,魂飞魄散,眼巴巴地望着冯头、哀声求救;「冯爷爷,快救我一命。日后,我一定重重报答。」 冯头憨厚善良,心底大发慈悲,只想严肃郑重地教训几句;「兰得财,我不图你日后报答?只要你从今往后,能够改恶从善也就行了。」 此时,兰得财心中别无他念,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渴望能够被救助上去?他仰脸朝上,凸瞪着眼珠,面目扭曲地连声哀求;「冯爷爷,我一定改恶从善,一定改恶从善。」 看到情况紧急,冯头回身就到车上去找家什、准备赶紧救人。随即,他从马车上拿出一条粗粗的绳索,蹲在道路边上、将绳子的一端往崖坡下面伸探了出去。 眼瞅着绳索落至到头顶,兰得财马上腾出右手,正想拼力地抓住绳子。然而,小松树已经难负重荷,开始上下颤晃、摇摇欲坠。兰得财吓的心惊肉跳,五官挪位、手掌战战兢兢地扑了个空。 恰在此时,河面上游捲来了一股洪流,迅速朝崖坡这边扑打过来。水势汹涌,沖涮着身体,小松树终于不堪重负,只听「嘎吱」一声、树枝撕扯般地断裂下去。兰得财顿时面目狰狞,翻着恐怖的白眼,歇斯底里地失声惨叫「救——」 咆哮的河水,打着混浊的旋儿,将落水者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下去。转眼之间,水面很快就完全沉寂下来,河流劫持着树枝及一些杂乱的茅草、势不可挡地直泻而下……。 这一惨重的情景,在眼前瞬间划过,令冯头惊愕的目瞪口呆。突然,后面山岗上「扑扑啦啦」一阵声响,大柞树上的乌鸦们纷纷起飞,河面上空响起一片「哌哌哌」的鸦叫声。 当时,冯头痴愣了半天,才勐然醒过神来?他撂下绳索,急切地跑下路坡,朝河流的下游追寻过去……。然而,落水者已经被河水席捲而去,早就不见了一丝踪影。 冯头心潮起伏,不由举目望去;太阳已经偏西,天空霞光闪烁,水面银光点点、分外灿烂。青山屹然,河水奔流,一切如同常往。只有一群群乌鸦,翩然盘旋地徘徊在河面上空,它们如饥似渴、仿佛在寻觅一顿丰盛的晚餐。 冯头眉宇紧蹙,思绪难平。忽而,他仰头喟然长嘆一声;「咳,人生几何?何不好自为之。」 (2) 傍晚的时候,冯头郁闷地赶着马车、一路慢慢腾腾地回到老宅。他在马号里栓上牲口,给马槽里添足饲料,才脚步沉重地转回了宅院。 如玉和家燕做好了晚饭,坐在厨房外间的饭桌跟前,等待冯头能够带回好的消息。 听到屋外脚步声,家燕立即推开房门。未待冯头走近跟前,她笑脸相迎、噼头就问;「冯头,小姐的贺联送到了吗?庄家那边有什么好的消息?」 冯头眉头紧皱,沉默地迈进屋子。他担心大小姐受不了精神打击,一时没有说出事情真相,愣是鼓着腮帮,「喔喔」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瞧着老人表情滞纳,支支吾吾?郑如玉就心头紧缩,预感到情况不妙?随之,面颊的红润开始慢慢消失,脸上的神彩也逐渐地冷淡下来。 家燕心里着急,越发想要刨根问底;「冯头,庄家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是好是赖,有何变故,你倒是开口说话呀?」 冯头原本就沉静寡言,形色木讷,听到逼问、嘴上越发笨拙。他嘟噜着厚唇,憋憋囔囔,最后才吭吭哧哧地说出一句;「郑兰玉和庄润田成婚了。」 郑如玉听罢之后,内心剧痛、黯然神伤;父母相继离去,家宅被兰家霸占。如今,自己的未婚夫又被郑兰玉趁机篡夺,据为己有。一连串沉重的打击和巨大的心里落差,精神意识几乎接近于崩溃的边缘?残酷的现实,击碎了内心的一切美好愿望,此时,如果若在生死之间选择其一,她一定会把死亡看得解脱和轻松一些。满腹哀愁,伤痛至极,她真想放开嗓门大哭一场,把内心的苦处全部地释放出去。可是,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内心却要求自己一定挺住,然而,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一声啜泣,放出一阵悲凉凄婉的恸哭声。 冯头心性耿直,见不得好人受到委屈。他皱紧眉头,缄默地蹲在地上,从腰间抽出菸袋,装满烟锅含在嘴上,点了火,「滋嗔,滋嗔」地闷声吸菸。浓浓的烟雾,夹杂着哀愁的嘆息声,从他的口鼻里喷泄而出。 小姐悲伤欲绝,家燕亦是心里难受、跟着一旁默默落泪。为了缓解情绪,她只能连连劝慰;「小姐,不要悲观失望,过于伤心。咱们能够从大难之中闯过命来,就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健康,可不能再把身子忧愁坏了。」此时,她仔细地分析了情况之后,感觉庄家少爷与郑兰玉的婚姻结合很不正常、似乎必有内幕?并且有条有理地猜测说;「郑兰玉嫁给了庄家少爷?这一场婚姻变故,也许庄家那边根本不知底细?而是兰氏母女趁人之危,搞了偷梁换柱的把戏。只要咱们尽快地想出办法,向庄家那边戳穿兰氏一族的阴谋诡计,小姐就能挽救回这场婚姻、再将庄家少爷从郑兰玉的手里争夺过来。」 第111页 这时,冯头站起身子,掐灭手上烟火,往鞋底上磕掉菸灰。他对此心抱不平,脸上迭起老树皮般的折皱,也长长地嘆出一口郁气说;「哼,兰家这样一群恶人,如今又和庄家攀上了亲戚。郑兰玉当上了庄家的大少奶奶,这可是要毁掉庄家少爷的一生幸福,害苦了庄姓一家好人唉。」 有云;仁者不忧,智者不惑。郑如玉被一阵泪水掩过之后,心里反倒生出些安慰,暗暗地鼓励自己要坚强起来。她擦干眼泪,沉静地思忖了一会儿,则是忍住伤痛,很快就从阴霾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并且心境超然、认真地自我安慰说;「现在,郑兰玉和庄润田已经拜堂成亲,结为夫妻,事已至此、就是木已成舟。如果——他们两人能够相亲相爱,郑兰玉能够与庄润田好好地过一辈子,我们何必还要去揭穿真相,拆散他们?不如——我就牺牲自己,悄然地放弃这桩婚姻。若是咱们再去庄家闹腾起来,事情不仅对庄润田是一种伤害,还会给庄家人带来一些不必要的烦恼和忧患。」 看到小姐心绪平静。家燕也心里宽敞,止住了哭声,慢慢地开导劝慰;「只要小姐能够把事情看开就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凭藉小姐的智慧和能力,我们来日方长,一定能够摆脱困境、去谋求和开拓一种新的生活。」 这个时候,郑如玉经过认真考虑,已经萌生了一种新的想法。她目光深沉,心里想得很远,语气郑重地与二人商议;「母亲的临终嘱託,我一直铭记在心;本来打算成婚之后,能够在庄润田的帮助下,将父亲贮存在京城的那批货款承兑回来,重新开拓郑家的玉雕事业。可是,事到如今,婚姻变故,失去庄润田这样一个可靠的帮手,着实令人感到前途渺茫、一时不知所措?然而,我必须要坚定信心,鼓足勇气,无论其间有多少艰难困苦,都将竭尽全力,去到京城承兑回那笔货款,用以解决和开拓玉器事业的基金问题?」 听说将要远去京城,家燕一时有些忧虑,也对此充满了好奇之心?她端量一下小姐身上的男装打扮,立刻满怀信心,逗着乐儿鼓励说;「我们远去京城,就要这样女扮男装!小姐穿着男装打扮,没有一丝女人之气,就像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出门在外,我就改口称唿小姐为『郑家少爷』。」话到此处,她立即把视线转移到冯头这边,底气十足地探讨说;「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让冯头赶着马车,护送我们去至京城,小姐是郑家的真正直系传人,一定能够把老爷寄存在京城的那笔货款承兑回来。」 冯头在郑家赶车多年,也很看重和支持这项玉雕事业。听得二人打算,他面含笑容,脸上乐出了核桃般的褶皱,不紧不慢地接过话茬说;「现在,小姐想要承兑老爷寄存在京城的那笔货款,没有可靠人的帮助,就只得做出这样打算、亲自赶往京城了。等到考虑准备妥当之后,我就赶着马车护送你们前往京城。当初,我和老爷去到京城运送货物,见到过聚宝斋的赫老闆。为此,我还可以给这批货物做个旁证!赫老闆是位秉持公正之人,相信大小姐一定能够从京城聚宝斋兑出那笔货款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5.-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1) 再说,郑兰玉从老何手里索要来红色丝包,并没有送给庄老太爷,而是拿回了自己房间。随即,她紧闭房门,打开丝包,将里面摺叠整齐的一幅红纸贺联拿了出来。展开贺联之后,她大字不识,只能睚眦着眼珠,猜忌和分析贺词上面的某种含义? 联想到丢失的车辆和马匹,得知冯头住在矿山后堡,再与送来这幅祝寿贺词联繫起来?郑兰玉紧锁着眉头,慢慢地理顺事情脉络,脑子里在急剧地寻找和搜索答案?蓦然间,她想起父亲曾经讲过的一些事情;早年,郑家祖辈从京城迁至岩州,一直居住在矿山后堡。为了发展玉雕事业,全家人搬进城里,矿山的老宅便闲置下来、长期无人居住。冯头离开郑家之后,孑身一人,无处可投,也许就是回到矿山老宅那里住了下来? 此时,巧灵站在一旁,瞧着贺词的字迹,目光怔愣、脸上露出了质疑神色?以前,因为暗地里与家燕有些接触,偶尔偷偷地跑到东房里学习识字。在贺联下角的落款处,清清楚楚地写着郑如玉的名字,她心里纳闷,感到十分惊讶?禁不住地脱口说出;「哟,这幅祝寿贺词,怎么会是郑如玉大小姐亲笔书写的呢?」 听到疑问,仿佛给予了某种提示?郑兰玉头脑敏捷,思维连贯,逐步从事情的脉络中捋出一些头绪,对上了茬口,并且有了一种明确的答案说;「难道结婚前的头天当晚,郑如玉被抬上马车之后,根本没有死去,而是枣红马将之拉到矿山后堡被人救了?现在,她和家燕也许就住在矿山老宅,一定和冯头生活在一起了。如今,知道庄老太爷寿辰将至,郑如玉便亲笔书写一幅贺联,让冯头赶车送了过来。」 巧灵不知内情,一时迷惑不解、感到匪夷所思?她端详着字迹,声色诧异地猜测说;「二小姐,婚期前的那天当晚,明明是看到大小姐已经死了?现在,冯头捎来这幅贺联,也许还是大小姐活着的时候书写的呢。」 郑兰玉目不识丁,头脑却十分精明。在「丈夫」面前遭受冷遇,这场婚姻形同虚设,她明明就是作茧自缚,却不做自身反省,而是加深了内心的仇怨和憎恨。并且认为;庄润田之所以不能够接受自己,就是因为郑如玉在其心目中占据了绝对位置。意识到郑如玉没有死去,就可能再度復出,危及到自己与庄润田的这场婚姻。她心性歹毒,有气无地放矢,兇巴巴地漫骂道;「巧灵,你说的不对,郑如玉没有死去,现在一定还活着。否则,冯头送来这份贺寿礼物就毫无价值、没有意义了?不然,事隔多日,为什么枣红马不知去向,马车不明下落,家燕也消声灭迹、毫无踪影?我估计,那天当晚,枣红马摆脱了人为驾驭,将尸体和家燕拉到了矿山后堡,郑如玉则是被人救了性命、与冯头生活在一起了?在庄老太爷的生日寿诞之际,她派冯头送来这幅亲笔书写的贺寿词联、就是最为确凿的事实见证。」话到此处,她将满腹的仇怨和嫉恨,都统统地转化到郑如玉身上,并且气不一处,火冒三丈,立即就把一幅崭新的贺联撕扯成零星碎片、狠狠地抛掷在地上。接着,她似乎没有解除心中妒恨,又踩上去使劲地踹踏几脚,将之这份贺寿词联完全地毁声灭迹了。然后,她担心事情走漏风声,又圆瞪起眼珠,严厉兇狠地呵斥;「巧灵,郑如玉的这份贺礼我已经就地消毁,此事不能让庄家任何人知道?如果你敢对外走漏消息,我就割断你的舌头。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到矿山后堡查寻一下,如果郑如玉活在世上,我就不能让她过消停了。」 第112页 巧灵本来就胆小怕事,哪里还敢吱声,只能怯懦地点头答应。 (2) 庄老太爷的寿诞之日,附近的乡里乡亲,远来的亲戚朋友,都陆续地来到家中为老太爷庆祝大寿。 当天上午,庆祝的场面比较隆重。庄老太爷和老太太身穿崭新的服装,端坐在上房大厅堂前的太师椅上,晚辈及其前来祝寿的人,都要按照秩序和辈份、给老寿星行礼拜寿! 拜寿之后,大家情趣高涨,欢乐热闹。在这种场合;有文化的人要给老人敬书寿词,没有文化的人也都争先恐后地贊诵贺句。 然而,郑兰玉的素质修养太低,根本应付不了这种场面?当时,她神经紧张,忐忑不安,担心郑如玉没有死去,就会突然来到家中,出现在众人面前?惟恐骗婚的内幕彻底败露,一场婚姻的美梦就会在片刻之间轰然坍塌。在轮到这位孙媳敬诵贺词的时候,她心里慌乱,语无伦次,连一句贺寿的句子也说不完整,则是满嘴胡诌一些粗俗语言,令在场者啼笑皆非,不知所以?一时支吾不及,她还脸皮贼厚,专横跋扈,不甘败下阵来。因为处境尴尬,没有等到寿典完毕,她就趁人不备,偷偷地熘出大厅,并且私下里雇了辆马车,立即由城东赶往城南,急三火四地要与家人商量对策? 到了家宅门前,郑兰玉下了马车,走进大门,直接就奔入上房。当时,兰氏及其家人都坐在客厅里闲聊解闷。看到女儿不期而至,她高兴地迎上前去,拉着女儿的手,正想问寒问暖、唠唠家常?然而,没有等到问及正题,郑兰玉就忍耐不住,愤愤噪噪地告诉家人;「在与庄润田结婚前的头天晚上,那辆载着郑如玉尸体的马车有了下落,那匹枣红色老马竟然跑到了车夫冯头那里。并且,得了天花病症的郑如玉没有死去,现在仍然还活在世上。」 全家人听得消息,感觉事情出乎所料,非常意外?都一时目瞪口呆、惊异的说不出话来。 兰氏顿时瞪大眼珠,简直不能完全相信?她阴恶着嘴脸,颇为质疑地猜忌说;「呃——那个该死的郑如玉怎么能够没有死去呢?在结婚前的头天晚上,抬出尸首的时候,明明是看到她已经死了。怎么——人死还能復生,这可是大白天见着鬼了?」 此时,郑兰玉满腹牢骚,开始哭哭啼啼,擦眼抹泪,立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在庄老太爷大寿之日前夕,冯头竟然赶着那辆丢失的马车,从矿山后堡来到庄家,送来郑如玉亲笔书写的一幅贺寿词联。这件事情足以证明;那天当晚,马车摆脱了人为驾驶,将尸体拉到矿山后堡,郑如玉一定是从频临死亡之中被人救了过来。现在,她和家燕一准是住在矿山的郑家老宅,与车夫冯头生活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兰氏感到有些始料不及?回想起郑如玉死去的那晚,枣红马载着尸体失踪的情景,再与这次送去贺词的事情联繫起来,认为事实如此、根本没有另外的解释?女儿受了委屈,她气不一处,咬着牙根,诅咒般地谩骂;「难道郑如玉确实没有死去?临近婚期,她患了痘疮,脸上长着密麻麻的天花,假如若是没死,也会烙下满脸深深地麻坑。甚至会麻歪了嘴巴,麻塌了鼻子,麻瞎了眼睛,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丑疤癞怪了?」 兰小鬼坐在一旁,先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听了讲述之后,他慢慢地分析着情况,详尽细緻地连声询问;「兰玉,冯头为郑如玉送来了贺寿礼物,庄家人收到之后有什么反应?庄润田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如何?他们将会怎样处理和看待此事?」 这个时候,郑兰玉仰起脖颈,有点得意地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冯头赶车来到庄家的时候,正巧被我看见。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丢失的那辆马车和那匹枣红马,感觉车夫前来登门必有目的?幸亏我的脑筋反应挺快,立即就把送来的礼物从看门人的手里截留下来。拿回房间,打开红色丝包之后,瞧见里面是一幅贺寿词联,我满腹嫉恨,立刻就把贺联撕得粉碎、将之毁声灭迹了。」 兰小鬼心胸狡诈,诡计多端,根据思维和逻辑推理,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一时没有想出应急对策,为了安抚家人的骚动情绪,则是慢然劝导说;「兰玉,现在——就是郑如玉真的还活在世上,你也甭用过份紧张。当时,她患的是天花重症,就是侥倖留下性命,脸上也会长满麻坑,容颜大改。一个漂亮的闺女丧失了美貌,就会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所以,这一段时间,她一直躲藏在矿山后堡,就是害怕露出脸面、根本不敢出来见人了?如今,她派了冯头去到庄家敬送贺礼,可能就是想要联繫或试探一下,看看庄家人对待她的态度如何、能否还会再来娶她?况且,你已经把送来的礼物扣留下来,将之毁声灭迹了,她与庄润田也就联络不上,见不着面了。等到时间久了,你和庄润田的感情日日加深,要是有了孩子以后,谁还有心思顾及那个满脸麻坑的丑疤癞怪呀?你们就全当郑如玉已经死去,不在人世了。她若是长期躲在矿山后堡,不敢出来见人,还不得抑郁成疾,孤苦老死,就让她在那个偏僻旮旯的地方自消自灭得了。」 然而,郑兰玉刁钻蛮横,嫉妒心太强,良心坏到了极点。只要郑如玉还活在世上,她就会心里紧张,感到精神受到巨大威胁,仿佛有种意想不到的噩梦正在逼近自己?她甚至认为;郑如玉就是生长在自己心里的一根毒刺,恨不得将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除掉才能解恨。事到如今,骗婚的事情终将败露,她非但不听奉劝,反而仇恨倍增,并且放声大哭,痛恨地宣洩;「姥爷,自打结婚的那天晚上开始,庄润田就对我冷漠处置,不理不睬。直到现在,我们夫妻二人还没有同过床呢。因为郑如玉搞过什么对词对句,猜谜猜字?庄润田也要求我与他对词对句,猜谜猜字?当时,搅得我没招没落,因此也没有在庄家过上一天好日子?」此时此刻,就像全天下人都欠了她的冤债,干脆就把内心的想法和决定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现在,庄润田的心里根本装不下别人,他若知道郑如玉还活在世上,就会把我休回娘家,与郑如玉重新和好,就会导至我们的婚姻彻底决裂。还有冯头和家燕,都是我的克星,只要他们活在世上,就会随时去到庄家揭穿婚姻的事实真相?这样下去,哪里还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哪里还能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第113页 过分贪婪自私的人,大多都是刁钻苛刻,酷无人性。女儿现在的生活状况和处境,不仅是一场抢夺丈夫的长期斗争,而且将会涉及到兰家的经济利益和生活来源?兰氏听到这些情况,目露凶光,恶急生风,恨不得破釜沉舟,立即去到矿山后堡与郑如玉拼个你死我活?并且,必须要把冯头和家燕也同时除掉,才能解除女儿的心头大患。 于是,几个灵魂霉变的人凑在一起,经过反覆思考,全面地筹措和布置了周密的行动计划。当时,家里的人不知道兰得财已经溺水死去,兰小鬼找不见儿子人影,以为又去窑楼里鬼混了。所以,他们立即派出兰大成和佟麻子的儿子佟金贵一同去到矿山后堡查找老宅。然后,需要摸清郑如玉几人的居住方位和底细,决定採取毁灭性的措施,将其三人治于万劫不復之地。 (3) 自打儿子和媳妇结婚以后,庄凤山就隐若感到小两口处事别扭、日常表现有点不对劲儿?开始的时候,家里的人并没有把事情想像的那么严重,认为年轻人一时睹气,闹点儿小别扭,就冷脸对待、不加理睬。后来,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感觉到事情的原因并不简单? 特别是在庄老太爷的大寿之日,孙子媳妇的种种表现尤其异常?她不但没有按照惯例给老太爷敬书贺词,而且语言粗俗,连一句常用的词句也说不完整?甚至,她当时根本不顾老人的内心感受,竟然私自离开家宅,不知去向,直到日头偏西才从外面回到家中。 傍晚的时候,庄凤山实在忍耐不住,就把儿子叫到上房客厅,想要劝导和了解一下小两口的具体状况? 父子二人坐下来之后,庄凤山用了审视的目光,直言不讳、立即想问个究竟;「润田,你和郑如玉结婚以来,小俩口是不是经常在闹别扭?」 庄润田是个孝子,委屈一直憋在心里,生怕说出来让老人操心。听到父亲问及此事,知道事情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就将心底的苦处、简单扼要地说了几句;「爹,儿子自小就与郑家大小姐定下婚事,一直钦佩郑如玉的文笔和学识。可是,家中娶来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郑先瑞与原配夫人于氏所生的大小姐郑如玉,而是郑先瑞与二房夫人兰氏所生的二小姐郑兰玉。从郑大小姐每年敬书给祖父的贺词中,我们就能清楚的意识到;郑如玉是位知书达理,才华横溢的人。从她每次敬书的措词内涵中,只要用心领悟,就能参透出她的人品修养,道德情操,以及那种善良贤惠的思维观念。然而,这个冒名代嫁的郑兰玉却是大字不识,愚昧无知,并且心胸狭隘,道德品质极其低下。姐妹二人的品德修养不同,文化层次相差甚远,我和郑兰玉志趣相悖,道德观念不同,语言上根本无法勾通,我想——还是早早地了断这场婚姻才好?」 听得事情真相,庄凤山面目一怔,脸上露出了惊讶神色?回想起新媳妇娶到家中的种种表现,意识到事情大有出入,确实感到与未婚时期的郑如玉存在着巨大差异?但是,他处世严谨,恪守礼道,在仔细认真地分析了情况之后,郑重地提出疑问;「润田,咱们暂且不论这位媳妇的文化高低,品位如何?现在,即使知道——娶来的媳妇是被人家调换,那么——郑大小姐郑如玉如今又在何处?郑兰玉为什么会替姐代嫁?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总该事出有因吧?」 庄润田眼睛里含着泪水,脸上写满了忧伤?接着,他将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爹,听说郑大小姐在成婚之前——已经患病故去。这位郑二小姐原本与县太公子李成龙定下婚事,由于其娘舅罪恶多端,造成郑家矿井坍塌,坑毁人亡。郑先瑞因此气急至死,家产破败,郑兰玉就被李成龙退掉了婚事。并且,郑兰玉因此臭名在外,正愁的满地打滚找不着婆家?所以,在我结婚之际,兰家人从中作梗,趁机钻了空子,使出偷梁换柱的把戏,搞了妹代姐嫁,竟然使这桩婚姻成为了人间的一场闹剧。」 然而,庄凤山一向做事慎重,认为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能轻易地表明态度?为了暂时缓解此事,他态度严肃,还是耐心劝导说;「事已至此,郑如玉既然在结婚前患病故去,郑兰玉就是冒名代嫁——被娶进家门也未必就是大错?如今,你和郑兰玉已经拜堂成亲,结为夫妻,这种违背常理的离婚大事,决不能随随便便、轻意草率从事?况且,评价一个女人,不能只论文笔、单凭才学?只要生活本分,不犯大忌,能够遵守妇道就算可以嘛。」 庄润田情绪低沉,满腹愁楚,心里尤如一潭死水。禁不住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爹,婚姻大事,就是决定人生命运的祸福之源。郑兰玉刁钻蛮横,秉性难改,这种註定失败的婚姻,难道父亲就让儿子在万般痛苦之中——与其妄然地凑合一生?」 其实,庄凤山也很体量和理解儿子的内心想法?可是,身为父亲,他教子甚严,事情需要进一步考虑和查证,对待儿子的想法和决定不能轻意纵容?他沉凝地思考一会儿之后,态度坚决,仍是严厉地制止说;「咳,待人需要宽容,作人不易要求圆满。再说;你祖父祖母年事已高,若是知道这桩婚姻内情,老人家一定倍感忧虑,哪里能够经受得起如此沉重的精神打击?况且,休妻之事,常被外人以善恶论之。孙子的离婚大事,老人头脑守旧、都是不会轻易接受的?处理事情,必须全面考虑,顾及大局,决不能轻而易举,当做儿戏?现在,婚姻的来龙去脉没搞清楚,这件事情只能缓缓再议?」 第114页 婚姻陷入了僵局和泥潭,事情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面对这样一种结果,庄润田苦不堪言,心灰意冷,感到这般残酷的局面已经无法收拾?在万般无奈之下,他暗自萌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之后,他回到书房,断然地写下一封休书,决定就此摆脱这场受人矇骗、受到欺辱的恶梦婚姻。 当晚,趁着夜色,庄润田悄然地离开书房,走出家门,来到院落后面的马号里牵出了一匹黑马。因为,以前有个朋友已经剃髮出家,入住在西北千山寺。随即,他纵身跃上马背,迅速地朝西北方向奔去,打算去到朋友那里暂时退避一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1) 夜深阒然,万物寂静,山野森森黑如墨染。 突然,有两个行动诡异,蒙着面孔的黑色身影攀上高墙,跳进了老宅院内。随即,他们将一捆捆的柴禾,堆集在有人居住的房屋门窗周围。然后,浇上易燃物品,点上火,干燥的柴草立即迅速地燃烧起来。 庄润田趁着夜色,骑着一匹黑色骏马、一路朝西北方向赶去。在经过石峰玉岭的后山时,老远就望见山间的一座宅院火光突起、烟雾沖天。看到险情在即,立即救人要紧,他快马加鞭,绕过山坡、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 来到院落跟前。庄润田跳下马背,攀上围墙,跳进了老宅院内,在火光之中寻觅地唿喊救人。 这个时候,东屋房里,郑如玉和家燕已经被大火勐然惊醒,慌忙地爬起身来。意识到灾难来临,情况危险,郑如玉还算头脑清醒,忙中不乱,随手便从枕头下面摸出那款珊瑚鼻烟壶,揣在了内衣兜里。接着,两个人迅速地穿上男装,戴上帽子,立即就想冲出屋子。可是,前面火势兇勐,门口已经被柴草和石头牢牢堵住,她们推不开房门,走不出去,顿时惊慌失措、拼命地唿喊起来。 听到里面有了喊声,庄润田急中生智,动作敏捷,飞起一脚就踹开了后面的窗户。当时,刻不容缓,他奋身跳进屋内,瞧见有人被大火围困其中,立即从窗口将二人一个一个地救了出去。 郑如玉和家燕被救出屋子,想到冯头还被困在西房里面,三个人拔腿就向西院那边奔跑过去。 夜风袭来,大火随风导向,迅速地笼罩了西厢房间。灾难突如其来,冯头在熟睡之中被勐然惊醒,屋子里已经浓烟滚滚,火光四起,熏得睁不开眼睛,呛得嗓眼喘不上气来。老人赶紧穿上裤子,披上衣服,从床铺上起身下地。然而,他还没有站稳身子,就被浓烟燻呛得晕晕乎乎,一头栽倒在地上。 秋干气燥,火势异常兇勐。木质结构的房屋,陈腐颓废,被大火完全吞噬,房梁在燃烧中发出「嘎叭嘎叭」的响声。当时,冯头脑袋眩晕,迷迷煳煳,奋力挣扎地爬起身来,正要跌跌撞撞的冲出屋子。然而,顷刻之间,只听上面「咔嚓」一声,燃烧的梁柁从房屋顶上顿时塌落下来。浓烟之中,老人避之不及,被梁柁重重地砸在下面,火焰迅速在身体上燃烧起来。 此时,郑如玉几人从东厢房后,急切的跑到西厢下房。听说屋子里面有人,庄润田毫不迟疑,立即冲进火海,在熊熊的大火之中唿喊救人。 烈火炎炎,烟雾瀰漫,里面不时传出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庄润田不顾个人安危,闻声寻找过去,看见一位老汉被梁柁砸在下面,已经气喘微微,不能动弹。庄润田奋勇上前,立刻将燃烧的物体从受伤者的身上搬动下来。随即,他用双臂托抱起老人的身体,立即准备冲出火海?然而,身陷浓烟之中,勐烈的大火将其围困在里面,一时想要寻找出路,却是辩别不清方向,不知道从哪一面冲出去才能脱离险境? 忽而,一阵「嘶嘶」的马鸣声,传入了老汉耳中。当时,冯头躺在年青人的怀里,神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听到耳熟的马鸣声,他蓦然地睁开眼睛,手指着方向、明确地示意说;「听——马嘶引路。」 随即,庄润田抱着老汉,追循着声音,立刻冲出火海,向后院的马号奔了过去……。 (2) 高墙相隔,马棚这边安然无恙。 庄润田抱着老汉,奋力地跑到马号跟前。瞧见旁边有一堆餵马的草料,遂即把伤者安放在柔软的草料堆上。此时,庄润田才感觉自己的手腕有些疼痛,身体也受到了一些轻伤。 夜色之中,冯头的伤势特别严重,胸部和腿部已经被烧灼的血肉迷煳,不成样子?他目光迷朦,强忍着伤痛,瞅瞅眼前这位年轻的陌生人,急切地询问;「院内东房里——还有两个人,不知脱离了危险没有?」 冷风阵阵袭来,冻得老人瑟瑟发抖。庄润田看在眼里,立即脱去自己的外衣、轻轻地披盖在老汉身上,安慰地回答;「哦,东房的两个人,都已经脱离险区,请您放心。」 这个时候,郑如玉和家燕一边奔跑,一边唿喊,焦急寻觅地追赶过来……。 二人心里担忧,气喘吁吁地跑到马棚。看见冯头闭着双眼,遍体重伤,已经气息微弱、生命垂危。当时,两个人扑通一声跪在跟前,禁不住地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马厩里面,枣红马抻长了脖颈,发出一阵阵的「嘶嘶」长鸣。 多么熟悉的声音,伴随了自己多少岁月,听来耳闻能祥!此时,冯头慢慢地睁开眼睛,支撑地抬一抬头,手指颤颤地朝马棚里指了一下,嚅动着厚唇、吃力地说;「快去——放开马儿。」 第115页 庄润田走进马厩、上前解开了马栓。枣红马无须牵引,仿佛怀有一种无法表达的忧伤,脚步沉重地走了过来。靠近在老人跟前,它四条腿跪在地上,用那长长的马脸贴贴主人,再用鼻翼嗅嗅脸庞,大大的眼睛里——默默地噙出了两行泪水。 此时,冯头眼睛里闪着光亮,眉宇间飞溢着动人的神采。他似乎忘记了烧伤的剧痛,颤慄地抬起手来,捋一捋马耳,摸一摸老马脑门,两滴老泪——顺着那般沧桑的脸颊、慢慢地滑落下来。 这种人畜之间的交流,难以割捨的情义、令人感怀至深。间或,枣红马不时发出一阵一阵「嘶嘶」哀鸣,而且声音低沉,非常缓慢,仿佛随时都要中断一样?郑如玉和家燕听得心碎,更是悲痛万分、泪流不止。 此时,冯头平静地躺在那儿,面色慈祥,双目凝注,好像追捉着声音在默默地回忆一些旧时的往事?并且,他用尽了最后力气,一字一顿地劝慰说;「你们别哭,听——马嘶如歌。」随即,老人脸上带着一种神往的笑容,慢慢地阖上了眼睛。接着,他的嘴角触然地搐动一下,长满老茧的双手也陡然地低垂了下去。此时此刻,他就像在沉静与安祥之中,渐渐地独自睡去,直到——气息最后消尽。 这个时候,枣红马站起了身子,低着头脸,用舌头慢慢地舔去了主人身上的血迹。接着,它仰脖朝天,拖了一股涕泣的鼻音儿,发出一阵长长的哀叫声,这种声音低沉悽惋、忧伤缓慢——仿佛是在祈祷主人的灵魂步入天堂!随后,它似乎耗尽了精神和体力,躺倒在冯头身边,慢慢地闭上眼睛,口鼻里的气息也完全地消失殆尽了。 夜色肃穆,高山庄严,原野一片苍凉。秋风萧瑟,阵阵袭来,颳得树木嗡嗡作响,整个大地——仿佛都在为老人举行一场隆重浩大的葬礼。 郑如玉跪倒在冯头跟前,悲切凄凉,万分痛楚,拉着老人僵直的手腕——久久地不愿意放开,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震盪了整个山谷。这种悲泣的声音发自于心底,融汇着感情与血泪,庄润田站在一旁,已经被深深地感染,禁不住地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夜色褪尽,天边渐亮。郑如玉和家燕强忍着悲痛,在老宅院落的后山坡上,为老人选择了一块朝阳的墓地。还是在庄润田的努力帮助下,他们为冯头和枣红马深深地挖了两个坟穴,将老人与枣红马入土安葬了下来。 然后,几个人伫立在老人坟前,默默哀悼、久久地不肯离去。 (3) 将冯头入土安葬之后,三个人走回了宅院。院子里房屋焚毁,断壁残垣,老宅内余烟未尽,一片狼籍。目睹着灾后的情景,郑如玉和家燕万般心酸,悲伤的泪水立刻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此时,庄润田走进马厩,牵出那匹骑来的黑马,正要准备离开这里。在与小兄弟告别的时候,看到二人身体单薄,痛苦流涕的样子,不由心生怜悯,深切地感嘆说;「咳,两位小兄弟,这片家宅已经被大火焚毁,你们家徒四壁,已经身无居所,今后可是该怎么生活呀?」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在了郑如玉手中、真切地安慰道;「这一点银两你们拿着,也许能够帮助解决一点点眼前困难。天气寒冷,即将进入冬季,你们不如离开这里、赶紧去投靠亲戚吧。」 郑如玉默默地接了银两,感动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家燕站在一旁,看到救命恩人即将离开,只会剩下两个无助的女人。她心思焦虑,忧心忡忡,忍不住地吐露出实情说;「这次大火焚毁了房屋;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也没有亲戚可以投靠。况且,我们两个身体瘦弱,能力不足,从今往后,我们真还不知道该怎样生活呢?」 此时,庄润田牵着那匹黑马,刚刚走出了几步。听得如此情况,感到二位小兄弟身处困境,想必需要求得别人帮助?他则临时改变主意,牵着马匹又踅了回来,并且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认真地提出建议;「二位小兄弟,我现在和你们一样,身单影孤,离家在外,没有居所。本来——也是漫无目的,只想去到千山寺朋友那里,暂且小住几日,以后再做另行打算?如果——二位不加嫌弃,我很愿意留在这里,帮助小弟出点力气,重整房屋,以便缓解眼下的居住困境。」 郑如玉内心苦涩,眼睛里含着泪花,沉默地吟思良久;意识到这场火灾一定有人暗中操纵,想必是在刻意地加害自己,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早早地离开老宅,而且要走的越远越好。为了重振父亲的玉雕事业,她肩负着母亲的重託,需要树立起坚强的信心和勇气,决定就此赶往京城、去讨兑父亲贮存在聚宝斋的那笔货款。此时,不知是出于对待恩人的一种感激,还是出自于一种感官信任,她语气铿锵,毫无隐讳地抱拳致谢道;「多谢恩兄盛意,无须为此再劳大驾。家宅已经焚毁,我们原本就不想在此久留,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耗费物资和精力重新建筑这座老宅了。天下之大,要想生存下去,决非无路可走。我们两人——不如就此摆脱困境,干脆远远地离开这里,而且要前往京城、必须去承办一桩重要的事情。」 「小——小少爷。」家燕听到这里,一时困惑,差点儿称唿出「小姐」二字。感觉在陌生人面前,不能轻易地暴露女子身份?她的脑筋蓦然地转过弯来,遂又改口称谓少爷。主人的决定,她虽然能够理解,可是为此心里担忧,有些忐忑不安,立即体贴地提醒说;「少爷大病初癒,去往京城,长途跋涉,恐怕身体吃不消唉?再说;这次大火,冯头已经离开人世,枣红马也随之而去。现在,马棚里只剩下一辆空车,只怕路途遥远,山重水复,徒步难以成行?」 第116页 郑如玉外表柔弱,对待生活有着不懈的追求,内心的意志特别坚强。在挫折和困难面前,她没有低头服输,没有怨天尤人,而是淡定从容,选择了理智和韧性。此时,她满怀一种顽强的拼搏精神,树立起一股坚定的信心和勇气,决心冲破一切艰难险阻,毅然决然地回答;「不管路途多远,其中有多少艰难曲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就是积跬步,也要战胜困难、赶往京城。」 当时,也许是两人心犀相通,也许是一种心情引力?庄润田与郑如玉虽然偶然相遇,内心就有着一种朋友久别、故人重逢的感觉。自己流离失所,即将沦落天涯,似乎与小兄弟同命相怜。知道二位没有马匹,又要远征出行,一定很是需要别人帮助?此时,他二话不说,牵着黑马走进了马棚,准备将自己的马匹套上车棚里的那辆马车,并且热情地告诉对方;「二位小弟,你们若是长途跋涉,打算徒步前往京城,可是一路艰辛、非常困难的哟?我在此遇见你们,只是偶然路过这里,也是打算赶往西北方向。现在,我套上这辆马车,就可以顺便送你们一程唷。」 火海相救,困难面前真诚相助,郑如玉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和敬意!面对救命恩人,她站在那儿,目光不由悄然地打量过去;这位青年身材挺拔,五官端正,高高的鼻樑、一双乌黑的眼睛。他穿着一套深褐色汉民对襟服装,前襟的纽襻缝制的十分整齐,在大火救人的时候,裤腿和衣角被火焰烧燎的有点儿零落,看上去却是刚毅豪爽,越发显出一身英武之气。一时间,她不知应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境,很自然地询问道;「承蒙这位兄长火海相救,小弟没齿不忘。只是不知恩人姓啥名谁?家居何地?日后有期也好上门报答。」 由于私自离家,不便张扬,庄润田也是不愿意透露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他一时有些支吾,并且很实在地推委说;「救人于危难,乃是做人之常理。区区小事,小弟何足挂齿。」 此人为人仗义,牵马套车也很内行,家燕便是有心留住对方。她心直口快,热忱地追问;「哎呀,瞧您这位恩人大哥,火海相救,危难相助,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将来就是不受答谢,我们也应该知道您姓啥名谁,年庚几何?不然,以后见面,我们可是应当怎么相互称唿呀?」 「哦,我是辛酉年出生,年庚二十一岁。至于名字——吗?」话到此处,庄润田手上忙乎着套车,嘴上停顿一下,内心已经萌生了与二人相伴出征的念头。接着,他随手拿起了鞭杆,用劲轻轻地甩试一下,然后,幽默地自报名号说;「哎,现在,我们既然成为朋友,如果二位小弟需要,我就赶着这辆马车护送你们前往京城。朋友之间不必客气,只许二位对我称唿雅号,管我叫「车夫」就行喽。」 「哟,原来你就是个车夫?我与少爷不会骑马,又不会赶车,可是正愁没人护送我们前往京城呢。」当时,家燕听来正中下怀,感觉遇到这种好人,就等于路上有了依靠。接着,她指指主人、高兴爽快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家少爷;郑——如——。」话说此处,她立刻敏感地意识到;出门在外,男女有别,不能过于直白?便是简单地说出名字的两个字,并没有报出主人的全名。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又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我叫家燕。和少爷都是甲子年生人,比起车夫大哥只小三岁。」 听得名字叫;郑如。与之未婚妻子郑如玉的名字只差一字?庄润田思绪起伏,感觉与之似曾相识,仿佛彼此有着一份割捨不下的情义,越发拉近了相互之间的心里距离。他气度豪爽,面容含笑,脸上似乎带着一种永恆的魅力,坦率诚挚地抬手示意说;「既然郑家少爷要远去京城,又很需要车夫,就请二位小弟乘坐这辆马车,让我来为之赶车、护送你们前往京城吧。」 女人遇到困难,大都需要一种强悍的力量支撑。郑如玉满怀希望,却又心里彷徨,感觉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一时犹豫不决,便是鞠躬谦让说;「这位大哥,救命之恩已经不胜感激,何必还要求劳兄长再找苦吃?」 然而,家燕的想法不同,担心路途遥远,人地生疏,惟恐出门在外会遭遇不测?为了安全起见,她机灵地扯了一下主人衣角,婉言地悄声说;「少爷,我们不会骑马赶车,此去长途跋涉,不怕艰难险阻,就怕魑魅魍魉?路上有了这位好心的大哥照应,我们就会感到心里踏实,甭用犯愁腿脚之累了。」 此时,庄润田激情豪迈,眉宇间凝聚一股正气,仿佛要为二人寻求一份成功的坦途!感觉小兄弟就像阔别已久的朋友,很想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在徵得允许之后,他满怀诚意地催促道;「咳,二位兄弟不会骑马赶车,我却对于骑猎赶车尤为爱好。朋友遇到了困难,谁都不能袖手旁观,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力量?哪怕是二位小弟从此浪迹天涯,我也甘愿护送奉陪。你们就不用推迟,赶快上车吧!」 随即,郑如玉和家燕无须迟疑,立即登上了马车。二人坐稳之后,车夫扬起鞭杆轻轻一甩,口谙一声「驾——」语。接着,车轮滚动,马蹄飞驰,三个人悲壮地踏上征途、赶往京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7.-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1) 兰得财离家出去几日不归,家里的人四处打听,多方寻找,却是始终不知音信、不见其踪影。 第117页 其实,就在兰得财跌落崖下的那天傍晚,尸体就被河水冲到下游的洄湾浅滩之处。当时,河流岸边,有几位农夫正在田地里干活,老远就能清楚地看见;一名溺水者被涌上了河边浅滩,一群群生勐的乌鸦,聚集在死者的尸体上面,争先恐后地叼啄钳食,一口一口血肉淋漓、令人惨不忍睹。 几天之后,听得传闻;在西北滚马岭的河滩路段,一个溺水者的体貌年龄,与其兰得财的衣物体徵十分相似?兰家人获知噩耗,一个个都惊惧悚然,感到匪夷所思,根本不能完全相信?为了把情况调查清楚,兰小鬼带领孙子兰大成来到了出事现场,在验证和确认溺水者尸体的时候,这具男性尸首已经被鸟兽钳食的肌体不全,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堆连禽兽都无法吞嚼的骨架残骸。从死者遗留的衣物和捡到的鞋帽加以判断,兰小鬼才最终认定——这具溺水者的尸体确实就是兰得财。 兰得财去世之后,兰小鬼就患了重风急症。患病一始,只是口鼻歪斜,感到唿吸不畅,有些痰淤哽咽。接着,病情迅速加重,急剧恶化,直到抽搐的不醒人事、最后撒手归西。 (2) 再说,庄润田离家出走之后。郑兰玉彻底失去了指望,却是无赖成性,不甘败下阵来。她撕毁了休书,扬言要在庄家住上一辈子、硬是不肯离开这里。然而,时间没有挨过几日,她就难耐长日寂寞,开始刁蛮耍泼,三番五次地跑到公婆面前哭闹叫骂,故而寻求短见,假装悬樑上吊,试图以死要挟对方,搅扰的庄家人一直不得安宁。 孙子媳妇这样胡闹下去,终究不是长远事儿,两位耄耋的老人已经实在无法忍受?庄风山与夫人孔氏只得出面好言劝解,对待郑兰玉晓之以理,奉劝其返回娘家,或者是再择新偶,以免耽误女人的青春时期。 郑兰玉作茧自缚,一时没有了咒念。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是死缠烂打,趁机摊牌,向庄家老人信口开河,要求索赔一大笔资金和财物作为经济补偿。 为了息事宁人,以安事态。庄凤山宁肯自己吃亏,也尽量地满足答应郑兰玉所提出的无理要求。接着,庄凤山立即向兰家送去口信,要求尽快地将郑兰玉安置回去。 (3) 再说兰家这边,兰大成早就老大不小,年令已经奔向三十。由于家风败坏,臭名远扬,自身又好吃懒做,他始终是光棍一根、一直没有讨上媳妇。 庄家派人送来口信,得知表妹郑兰玉又被休婚,并且索回了大笔的金钱和财物!因此,兰大成暗然庆幸,心里合计;这一次,自己不仅是财物兼收,而且还能白白地拣回来个媳妇。未等送信的人走出院子,他就抑制不住心中喜悦,简直乐的响屁连天,蹦高雀跃地欢唿起来。兴奋之际,他来到表妹居住的闺房,为其整理整理被褥,把屋子里面简单地收拾打扫一遍。然后,则事不迟疑,赶紧雇来一辆马车,立即兴致沖沖地朝城东沟的方向赶了过去……。 来到庄家大院门前,兰大成跳下马车,敲门进入了大宅院内。 此时,庄家这方不必分说,早就已经将赔偿的物资和财款准备妥当。 看到索赔的物资和财银之后,兰大成高兴万分,眉眼嬉笑。经过亲自查点验收之后,他立刻就把索要的财银及物资装上了马车。 到了这般地步,郑兰玉胡搅蛮缠,还在强词夺理。她诡讹狡诈,找出种种藉口,仍然滞留在居住的房间之内,根本不愿意返回娘家。 然而,这一次,兰大成心怀叵测,别有意图,则是大帮倒忙。看到郑兰玉一直在屋子里面磨磨蹭蹭,还要赖在人家、不肯回去?他色心急切,瞪起了眼珠,亲自来到表妹房间,并且连哄带劝,连推带搡,才把郑兰玉强行地拽上了马车。 随即,兰大成催马加鞭,车轮一路飞驰,恨不得一下子就把表妹接回到家中……。 马车回到郑家宅前,郑兰玉心里诅囔,垂头丧气地下了马车。迈进了大门,走向西房,推开屋门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此刻,她郁闷烦躁,情绪懊丧极了,不由抬起手来,拔掉头上盘发的银簪,一蓬长长的头髮散花般地滑落下来。婚姻的失败,仿佛就像做了一场恶梦,感到机关算尽,却是白费心思,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继而,她闭上眼睛,一头躺倒在床铺上,脑袋里面乱七八糟、一时还在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兰大成喝过几杯烈酒,胡茬戗立,鼓凸着腮帮,正从上房里面走了出来。他来到表妹的闺房门口,悄悄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迈进了房间。随即,则屏住唿吸,走近跟前,看到郑兰玉侧过身子躺在床上,立即从身后勐盯地扑了过去、一下子就把表妹紧紧地搂在怀里。 郑兰玉突然受到袭击,一时惊惶失措,恐惧万分?当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回头瞅见自己的表哥眼珠圆瞪,野性毕露,竟然强行犯混——正要准备施暴的时侯。她气愤至极,立刻连蹬带刨,拼力反抗,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对方的束缚,起身跳下床来——躲到了屋角的一边。这个时候,她的长髮凌乱不堪,胸部的衣扣也被撕扯开了,目光鄙夷地怒视着表哥、声嘶力竭地连喊带骂;「你这个混仗畜生,就是应该千刀万剐、罪该万死。就你的这份熊样和德行,臭不可闻的愚蠢东西,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是啥等模样、是丑是俊呀?你厚颜无耻,娶不着媳妇,倒是打起了我的主意、想在我的身上找便宜呀?」 第118页 兰大成挨了一顿臭骂,满脸涨红,却是没有立即恼火。他獠拨着眼珠,嘴里喷着浓浓酒气,注视着表妹那一片袒露的胸脯,甜言蜜语地慢声哄诵;「表妹,你被李家和庄家两次休掉婚事,可以说臭声在外,已经满城皆知喽!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再来上门向你求婚,哪里还能有人想要娶你回去做媳妇唉?你年纪轻轻,若是一辈子臭在家里,也是忧愁苦闷,难度长年孤寂,还不得永远地独守闺房、等着慢慢地枯老死去呀?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表哥没有嫌弃你,诚心诚意地想要与你成双配对、结为夫妻。你要好生地仔细想想;与其苦了自己,就不如干脆和我亲上加亲,结为婚配,我们两人的终身大事,也就因此一举两得、全部得以解决了。」 听到这种混话,简直就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郑兰玉气的火冒三丈,胸部唿吸大喘,啐弃着满嘴的吐沫星子、连声回击;「呸呸呸,我就是臭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下流无赖。你就死了这份心思,给我赶紧滚出去,滚到一边儿吃屎去吧。」 兰大成外表粗鲁笨拙,内心却很狡诈奸猾。他心照不宣,假装镇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凝注着表妹那片高耸起伏的前胸,脸上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并且情不自禁——哼唱起那段土掉渣的歌谣来; 「省了咸盐费了酱, 省了柴禾睡凉炕, 拔坏肚子拉稀屎, 算细帐都是一样。」 兰大成声腔内敛,神情投入,将念头的想法融汇在歌声里,唱得抑扬顿挫,很有节奏,而且语调平和、听起来令人颇感有些真情。若是没有当时的亲身体验,这是肯定绝对唱不到位的。 然而,这种腔调在郑兰玉听来,不仅是虚情假意,饱含耍戏的味道,而且深知兰大成心狠手辣,存心不良,声腔里带有一种强悍的挟制性和威慑力量。她站在一旁,看到表哥面带淫笑,目光里折射出一种邪恶的念头,自己却是力不从心,一时想不出应急的对策和逃脱的办法?面对混帐鲁莽的这类恶魔,郑兰玉虽然刁钻野蛮,却是束手无策,感到难以招架,内心有了一种未曾有过的畏缩和恐惧感?她灰心丧气,满腹忧伤,只能使出女人的软招,开始擦眼抹泪、哭哭啼啼……。 兰大成唱完一段之后,色心难耐、收住了声腔。瞧见表妹哭哭泣泣,他神色不屑,撇了撇嘴唇,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女人这一套骗人的把戏。继而,他眉头一挑,眼珠儿一转,嘴角略微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则是傲言慢语、含沙射影地讥笑调侃道;「表妹,在我兰大成面前,你就甭要耍出花样,使出这种猫哭耗子的伎俩,这是根本没有一点用处的。」话到此处,他目光斜视,态度越发蛮横起来,而且旁敲侧击,软中带硬,使用威逼的口气奉劝说;「兰玉表妹,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与我结为夫妻,那倒也行——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怕你暗中——指使派人去到矿山老宅纵火的那件事儿,若是被我抖搂出来,告到官府大堂,你可要大难临头,摊上人命官司,就会被抓去坐牢——判处以极刑唉?」 郑兰玉听到这里,神色紧张,一阵骇然,心底颤颤发抖,眼前犹如面临万丈深渊,立刻吓出了冰凉的一身冷汗。表哥蛮霸成性,阴狠毒辣,冷酷寡情,什么损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自己的把柄捏在对方手里,纵然就是跪地磕头,乞求饶恕自己,恐怕也是没有挽回和救治的余地了?此时,如果不顺从表哥的意图,负隅顽抗,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要被告到官府,就将被抓进大牢,判处极刑,岂不是要招来一场杀身之祸?事情落到了这般地步,她转念一想,掂量着孰轻孰重;自己两次被男方休婚,已经名声在外,没有人再来上门提亲、哪里还能再次找到婆家?若是这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是终将兀自一生,难耐长年孤独寂寞。想到这些,她心里一横,止住了哭声,虽然内心极不情愿,却是自作自受,横竖没有办法?于是,她哭丧着脸儿,乖乖地走近跟前,服服贴贴地坐在了表哥身边,只有老老实实地等待束手就擒。 瞅着表妹不再反驳,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而且坐在身边默言无语。兰大成立刻眉飞色舞,目光闪烁,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他伸出胳膊,一下子就把表妹紧紧地搂在怀里。接着,便是将其按倒在床上,急三火四地扑搂上去,野摸唿呲地一阵忙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8.-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1) 这是一个多阴的深秋季节,天空的云朵也多呈灰色。 从岫巖到京城,一路跋山涉水,逶迤曲折,征途是那么漫长。车夫赶着马车,口谙马语,驾驭的技术十分娴熟。车前驾辕的那匹黑色骏马,也是雄姿英发,扬蹄飞驰,一路唿唿生风。郑如玉一行三人乘坐着马车,日夜兼程,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向京城奔去……。 秋风瑟瑟,风霜夹袭,沿途荒原野外,饱受生活的煎熬,赶不到客栈的时候、他们就投宿在祠堂或寺庙里面。每当遇到困难,车夫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挺身在前,吃苦耐劳,不仅成为小兄弟的忠实朋友,也成为二人的信赖伙伴和坚强依靠。有了这位好心兄长的鼎力帮助,郑如玉和家燕才能够坚定信心,鼓足勇气,克服战胜了无数挫折和重重困难,勇敢顽强地闯过了一道道难关。 第119页 这一天下晌,天空渐渐晴朗,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马车疾弛,口中干渴,在绕过几座山岭的道路旁边,看见了一条缓缓流淌的清澈小河。 车夫停了马车,三个人下了车、一同来到河边。他们蹲下身来,洗了洗手,便是捧起清醇的河水,「咕嘟咕都」地解了口渴。 流水潺潺,树木萧疏,秋风徐徐吹过,叶子悄然地离开枝头、纷旋悲伤地飘落下来。偶然间,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传入耳中。车夫不由抬起头来,着眼一望;有两只娇小玲珑的云雀,张开美丽的翅膀,翩然轻盈地飞过眼前,落在河边一棵苍劲的柳树上面。两只鸟儿颤颤地立于枝头,「叽叽——啾啾——」地欢啼高歌!它们啁啾啭鸣,相互一唿一应,就像以其独特的方式和语言,在亲密地谈着恋爱,或是传递着某种信息,欣然地交流着一种内心感情。 望着鸟儿寻伴的生动情趣,车夫不由心潮起伏,触景生情。随即,他顺手捡起一片飘落在身边的柳叶,用中指轻轻地弹试几下,再把叶片嘬在嘴唇与舌尖之间,模仿着云雀的委婉歌喉,吹奏出一段惟妙惟肖,波澜起伏的鸟啼鸣声。 此时,郑如玉静静地蹲在一旁,观赏着树上的意象和景致,也是心有感触,浮想联翩。她品味细腻,似乎心有灵犀,聆听了车夫吹奏的鸟鸣曲儿,立刻敏感地觉察到;声韵波澜起伏,音律委婉悠长,饱含着一种情感和忧伤,仿佛从中——能够遥听出一丝爱情旋律?由于心里好奇,她双眸含蓄,凝神地注视着对方,既很关心、又很随意地询问说;「车夫兄模仿的鸟鸣曲声,就像是从肺腑里面抒发的心声,听起来深切感人,富有内涵,莫非大哥哥的心底里——蕴藏着一段真挚难忘的情怀吧?」 小兄弟的一句问候,勾起了车夫的内心伤感;婚姻的失落,精神的创伤,尚未抚平的那份情怀又在隐隐作痛。身边的朋友能够理解自己,很想把心里的苦闷诉说一下。可是,内心的执着,眼前的困惑,话语到了嘴边——却是一时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他紧紧地蹙起眉头,脸上带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惆怅和苦涩,随即仰起头来、凝望着深远的天空。继而,则是情不自禁,有些长歌当哭,并且以其寛域的嗓音,深沉醇厚的歌喉,由衷地唱出了蕴藏在心底里的那份真挚情怀; 一个美好的记忆, 印刻在萌动的心灵之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 凝成一种爱情的永恆, 选择聪慧的姑娘, 抛弃愚蠢和野蛮, 在人格品质的天平上、就能试出真金。 不管心爱的人相距多远, 不论道路上有多少险滩, 哪怕人间的美好事物都被掠夺或扼杀, 道德的坐标和准则、就是心中的方向和罗盘。 灵魂的思考, 真爱在唿唤, 眼前是多么迷茫? 一个待解的谜底, 只有两个相互默契的人、才能感悟出其中的真谛和内涵。 一支寻找真爱的歌曲,深切委婉,波澜荡漾地响在耳边!车夫的神色表情——完全是神情投入,内心执着的一副样子?这个时候,郑如玉静静的聆听歌声,似乎心息相通,思绪产生共鸣,神情完全融入在和弦的曲韵之中!歌词之中的寓意和境界,音韵里面的郁郁情怀,仿佛就是歌者心灵深处的一种寄语,让它传给内心相思的人儿。曲调悲亢起伏,声腔里真情流露,不仅令人怦然心动,也犹如自己亲临其境,感同身受。一路上相随相伴,生活中鼎力相助,经歷了多少艰难曲折,仿佛就是与之同甘共苦、同舟共济?树上的情景,心声的交融,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渐渐被歌者的真挚情怀所深深地打动了,并且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位兄长的心目中,不仅有着刻骨铭心的一份炽热情怀,而且有着一段永结同心,正在苦苦追寻,难以割捨的爱情故事!回忆起过去的一些往事,联想到失落的那场婚姻,心底里未免有些阵阵酸楚和闷闷发痛。此时此刻,满腹的苦衷,一直憋在心里,她也很想就此痛快地诉说给对方?然而,自己穿扮男装,毕竟身为少女,却是矜持地低下头来,羞于再度启口,不好意思过多问及? 家燕听着深切的歌声,默默地蹲在一边。她好像被小姐的忧伤情绪所感染,眼睛里闪出了点点泪花。 车夫抒情地唱完了歌曲,释然出内心苦闷,心境比较放松了一些。随即,他转过脸儿,放眼望去;云霞已经尽在天边,夕阳就要落山了。这个时候,看到两位小兄弟忧郁寡欢,闷闷不乐,无依无靠的可怜样子,则是以为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对方?此时,他心思远行,站起了身子,关心备至地催促道;「哎哟,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快点赶路。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在天黑之前赶不到前方客栈,今晚——二位小兄弟就不能好好地安稳歇息了。」 于是,他们立即蹬上马车,趁着天色未黑,催马加鞭、继续朝前赶路……。 (2) 夜色十分,暮色沉沉,马车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镇。三个人投宿在一家客店,照例地开了两间客房。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车夫发现自己的裤脚之处,不知什么时候颳了一个三角口子。郑如玉看在眼里,细心周到,立即到客店老闆那里借来针线,要为车夫缝补裤子。 第120页 回到客房,经过二人的房间,家燕上前推开房门,把车夫让进了屋子里面。随即,郑如玉请兄长坐在茶桌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借着桌子上的油灯亮光,她拿起针线,伏下身子,一针一线地为其缝补起来。 瞧着小兄弟穿针引线,动作灵巧,手工娴熟,缝补的活计做得非常细緻。尤其是在拉起针线尾端的时候,纤细的小拇指头——自然而然地翘了起来,仿佛就像是个女孩子一般?车夫看在眼里,感觉样子可笑,禁不住开心地逗起乐儿说;「哎唷,郑家少爷!你是一个堂堂的男孩子,怎么能够学会如此熟练地缝补衣服呢?」 听得此话,郑如玉不由蓦然一惊,脸上一下子布满了红云,样子也显得拘谨起来。在此封建时代,男女授受不亲,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和守侯自己的纯洁和尊严。如今,离乡背井,远途在外,她担心露出破绽,被兄长看出女人身份,则是赶快地缝完裤脚,用牙齿咬断了线头。随即,她聪明机智,将话题陡然一转,避开了对方质疑、假装生气地掩饰说;「男孩子怎么了,男孩子就不能学会缝补衣服吗?我从小——就愿意跟母亲学做一些女人的针线活计,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看样子——车夫兄就是少见多怪,是不是想藉此讥笑小弟?」 灯光暗然,车夫一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羞涩表情。听了如此解释,他信以为真,只是坦然一笑,哪里会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子就在眼前。 (3) 再说,郑兰玉与表哥苟且成婚之后,处境十分惨澹。兰大成长的彪悍体壮,横眉竖眼,处事为人阴狠冷酷,对待郑兰玉也是毫无情意、没有一点温暖可言。若是稍不顺心,就会对其实行家庭暴力,不是恶语相加,就是拳打脚踢,时常把表妹打的大气难喘、鼻青眼肿。 日子没有过去多长时间,郑兰玉就被表哥挟制的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由于精神受到压抑,心情长期处于忧患之中,她生就的那份蛮性,已经被打磨的没有了稜角,就连脸上一双圆瞪瞪的大眼睛,也慢慢地失去了往日的那份神采。日常孤陋寡闻,生活中毫无乐趣,举止行为也显得有些僵滞,她只能靠擦胭抹粉,更装描眉来打发时间。 从此以后,兰氏的处境也是一落千丈。她竟然打错了算盘,错误地以为;矿山老宅的一场大火,将郑如玉几人烧死之后,解除了女儿的心头之患,母女二人就能舒舒服服地过上享乐日子。可是,世事难料,事如愿违,情况的发展趋势与其设想的结果恰恰相反;女儿被退掉婚事,庄润田公然地离家出走。郑兰玉返回家中之后,竟然被自己的侄子威逼恐吓,强迫成婚,受尽了欺凌和屈辱,蹂躏践踏的不成样子。 由于做了亏心之事,思想负担过重,兰氏的心里特别胆虚。因此,她整日神经紧张,感到头脑恍惚,夜晚常常恶梦缠身。每逢天上颳风下雨,电闪雷鸣,或是听到什么异常动静,她就会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甚至惊惧的浑身颤慄,瑟瑟发抖,严重的时候,还会被吓的狂飙一身冷汗。为了得到心里安慰,祈求保佑身体平安,她为此请来一位木匠,特地给大小姐做个牌位,写上郑如玉的名字,供奉在家中的厅堂之上。每日,她三次跪叩于堂前,烧香念佛,虔诚祷告,以图身心能够安静和平稳下来。 兰大成集兰家劣根之大成,每天好逸恶劳,懒惰成性。感觉在兰氏的身上——已经刮不到多少油水,就再也不把这位姑妈当人看待。每每瞧见,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出口不逊,甚至冷言冷语、厉声呵斥。 兰氏本性刁钻狡猾,野蛮霸道,却是对待侄子无计可施,毫无办法。这真是;滷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9.-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1) 万木萧疏,树叶凋尽。郑如玉一行三人乘着马车,一路之中风尘僕僕,颠沛流离,经歷半个多月的时间旅程,终于在这天半晌到达了京城。 都市里车水马龙,人流熙攘。车夫驾驭着马车,沿着城街一路打听,来到了繁华的一条商贸大街。 街面上买卖林立,商家门前的招牌迎光闪烁,一熘两行。从街口望去,一眼就能索定《聚宝斋》商铺门楣上方的那块醒目的金字匾额。 趋车来到店铺门前,车夫停了马车、板起车闸。随即,郑如玉和家燕下了马车,直接向店铺大门走去。 进了店铺,二人走近柜檯,郑如玉来到一位中年店员跟前,礼貌地自我介绍说;「这位店铺掌柜,我是岫巖玉器商人郑先瑞的嫡亲后人郑如玉,此次从东北远来京城,很想拜见一下贵店的——赫宝珠老闆。现在,不知赫老闆在不在柜上,请您与赫老闆通报一声。」 中年店员听得来意,上下地打量打量两位客人。然后,认真地点头回復;「请客人稍侯,待我到后面客厅转告老闆一声。」说完,他转过身子,就迈入了侧门的后厅。 当时,车夫庄润田在门外安顿好马车之后,也跟随在后面走了进来。当听到——这位一同来京的小兄弟,自称是郑先瑞的后人——郑如玉的时候,他顿时蓦然一惊,脸上露出了诧异神色,没有走近跟前,就僵直地站在那里,心底疑窦重生,脑子里处于了紧张的搜索状态;郑先瑞不就是自己逝去的岳丈,郑如玉不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吗?这位自称「郑如玉」的小兄弟,难道是来到这里假充冒替?或者是与郑先瑞有什么亲戚瓜葛?还是与郑如玉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繫? 第121页 庄润田一时满头雾水,百般不解,目光审视地从后面打量过去;这位自称郑如玉的小兄弟,穿着一套素洁淡雅的蓝色粗布男装,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的六瓦瓜皮小帽,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看上去形色沉稳,文质彬彬,而且为人率真坦诚,谦逊有礼,无论怎样观察和猜测——却是找不出令人怀疑的一点点迹象? 在此等人的时候。郑如玉和家燕站在柜檯前面,看见柜檯和大货架上,各种的珠宝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便是认真地观赏一番。当二人仔细地观赏完店内陈设的物品之后,这才意识到——车夫怎么没在跟前,是不是还在店门外面没有跟着进来?郑如玉便是轻盈地转过身子,着眼朝后面望去,瞧见车夫站在后边十几步远的地方,表现出怔愣迟疑的一副样子,好像是有了什么心事?当时,她宛然一笑,立即打个手势、轻声地招唿;「哎——车夫,赶快过来!站在那边发什么愣呀?快到这边瞧瞧!」 郑如玉一个轻盈的转身动作,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使之庄润田的神经立刻敏感起来?注视着对方的面目表情,一举一动,他勐然地觉察到;眼前的这位小兄弟,面庞圆润俊秀,目光晶莹,细腻的皮肤,尤其在宛然一笑的时候,脸上的那一对圆圆的酒窝,好像盛满了少女的妩媚?而且,在举手投足之间,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在转身的时候,身段是那般的曼妙,仿佛浑身上下——隐隐若若地凝透着一种令人歆羡的倩女风姿? 须臾之间,庄润田不禁念头一闪,就像积压在心头的那片阴霾被突然揭开,从迷惑和惘然之中幡然地醒过神来,逐渐地理顺着杂乱的思绪,慢慢清晰地猜度和意识到;这位小兄弟虽然身穿男装,难道会是一位善良婉约、灵秀聪慧的素衣少女?难道自己的未婚妻子郑如玉根本就没有死去,而是一直隐居在矿山附近的那座老宅里?怪不得自己费尽苦心,却是一直没有查找到郑如玉的一点音讯和下落呢?或许,眼前的人儿——正是心目中期待的那个人儿,就是令自己魂牵梦绕、寻觅已久的未婚妻子郑如玉? 一直以来,特别是到处寻找未婚妻子的那段时间,庄润田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与心上人谋面时候的场面和情景,渴盼早日相见的幸福时刻。然而,情思梦萦的人儿,竟然如此这般——突然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他顿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就像从死亡之中——获得重生一样无比兴奋!此时此刻,他满怀激情,真想一步就跨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向她敞开心扉,挑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将两个人尘封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揭开,把埋藏在心底里的话儿仔细地问个明白?可是,如今身在异乡,场合地点太不适宜,不能冒然触之,轻意揭露对方的隐私,更不能在陌生人的面前失去礼数。并且,仔细想了一想,感觉办理事情不能过于唐突,担心自己万一认错了人,就会使双方非常尴尬,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后果就将不好收拾了?于是,他理智地稳住了情绪,把噎在舌边的话语强压地咽了回去。随即,便是快步地走上前去,佯装若无其事地来到二人跟前,三个人一起观赏柜檯上的珠宝货物。 (2) 等了不一会儿功夫,中年店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即,他做个礼让的手势,便引领几位走进了侧门后面的客厅。 客厅里面,布置的素洁清雅,摆设极其讲究。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褐色桌子,桌面上摆放着白底青花的几款茶具,还有两盆翠绿盈盈,含苞待放的水仙花儿,桌子周围是几把配套的坐椅。 此时,赫宝珠老闆身穿一件深蓝色织锦长袍,坐在客厅里面的椅子上,正在低头查看一份往来的帐目。 来到赫老闆面前,郑如玉首先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她坦率地自我介绍说;「晚辈乃是——岫巖玉器商人郑先瑞的嫡亲后人郑如玉。特此前来拜见赫前辈!」 听见是岫巖客人,不由令人想起——兰得财来京承兑货款的事情。赫老闆心虑沉重,内心不免存在一些警惕和戒备?随即,他把帐册放到了一边,慢然地抬起头来,目光审视地打量着对方?瞧着几位年岁不大,都是规规矩矩的样子,便是顺手指一指坐位,给几位让座说;「噢,郑先瑞老闆的嫡亲后人,从岫巖远途而来,请坐!请几位坐下!」 三个人落座之后,郑如玉冷静沉着,没有直接谈及货款问题,只是委婉地说明了来意;「父亲在世的时侯,曾经与贵方有着多年的生意往来,也一定给前辈增添了不少的负担和麻烦,晚辈对此表示由衷的感激和敬意!这次远来京城,晚辈很想了解或是探讨一下;家父去年亲自送来京城的那批玉器货物,一直存放在贵店,託付于赫前辈帮助经销,不知道现在的销售情况怎么样了?」 听得年轻人说话谦和,处事彬彬有礼,赫老闆虽然印象良好,却是丝毫没有放松心里警惕。他隐若地皱皱眉头,脸上不由苦笑一下,话语不冷不热,简单慎重地回復;「哦,郑老闆是我们商务往来之中——非常可靠、特别值得信任的朋友。他的过早离世,我们感到万分的悲痛和惋惜。可是,近几年来,玉器货品处于低谷,销售的势头一直不很理想,郑老闆贮存在此处的那批玉器,至今没有完全销售出去。」 郑如玉洞悉着对方心里,感觉到事情不宜急迫,适于缓办,则是谈吐很有分寸,不紧不慢地接着说;「赫前辈,家父曾经与贵方有着多年的商往交情,双方相互信赖,礼仪相帮!他之所以将那批珍贵的玉器贮存在贵方,交给前辈经营销售,不仅是因为聚宝斋有着百年声誉,也是出于对待前辈的尊重和信任。现在,晚辈希望父亲的那批货物,能够在贵店销售之后,我们再来与前辈洽谈和协商承兑货款的后续事宜。」接着,她非但没有表现出急燥情绪,而是慢然地站起身来,准备与长辈告辞。 第122页 观察着年轻人的言谈举止,还有两位身边的随从——感觉都是面目和善,仪表堂堂的正派之人。赫老闆心存质疑,思虑沉重,便是很想探讨和了解一下对方的真正身份和底细?随即,他伸手示意,请让对方坐下来,口气郑重地盘问道;「哦,提到郑老闆贮存在此处的那批货物,我倒是很想提醒一下;去年,一位自称是郑先瑞老闆的大舅哥,名字叫『兰得财』的人来到京城,急于要求承兑那笔货款。并且,他出示了我与郑老闆共同签署的那份货款合约,说是郑先瑞派其特此专程前来京城,打算提前承兑这笔货款?」 此时,郑如玉重新落座之后,便是毫无隐瞒,直率认真地回答;「赫前辈,兰得财确系家中二讷娘的哥哥。就是因为兰家人为非作歹,导致了矿山出现事故,郑家的祖业全部倾毁,父亲也因此撒手归西。」话说此处,谈及到逝去的父亲,回想起家庭的惨痛遭遇,她忍不住心里酸楚,眼睛里含着泪花,嘴上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她慢慢地将心境平静下来,才有些噎咽地叙述说;「父亲含恨离世之后,兰家人为了霸占财产,逼迫母亲交出了那份货物签约凭据。兰得财赶来京城,就是打算窃取父亲遗留的这批货款。幸亏赫前辈慧眼卓见,及时地制止了事态发展,兰家人的阴谋才没有得逞,资金没有受到损失。为此,晚辈心里充满感激之情,应当向前辈表示衷心的谢意。」 了解到这些情况,赫老闆很是同情郑家的不幸遭遇。但是,办事本着原则,是商业人士的基本信念。他面目严肃,言词尖锐地公然阐明;「嗷,不是我慧眼卓见,而是兰得财根本不懂商务规矩,说话文不对词,前言不搭后语,令人感到疑点太多、漏洞百出?如今,郑先瑞老闆离世而去,要想承兑这笔货款,如果没有货主本人亲笔签署的委託字据或是确凿的身份证件,即使货品销售出去,双方也是无法达成共识、不能履行兑款协议。」 郑如玉听到这里,内心十分敬佩对方的办事原则和判断能力。她诚挚坦率,思维敏锐地接过话茬说;「赫前辈慧眼识珠,做事秉持公正,能够识破兰得财的欺诈行为,没有予以承兑货款、着实令晚辈由衷敬佩!正是因为家父深知赫前辈的为人,才将那批珍品玉器託付给贵店营销。等到货物销售出去之后,想必前辈一定会遵照商往规则,坚守诚诺和信誉,打算要将这批货款承兑给郑氏家族的正宗传人吧?」 年轻人口齿伶俐,谈吐有条有理,毫无一丝破绽,赫宝珠心里不由暗暗佩服。他办理事情周到缜密,观察细心,便是採取旁敲侧击的方式,明争暗喻,进一步地试探底细;「商务往来,必须遵循规矩,坚守诚挚和信誉。郑家在此贮存的货物,别说没有销售出去,就是货物全部销售出去,我们势必要去联繫郑先瑞老闆的真正传人,才能磋商这笔货款的承兑细则和具体事宜?然而,郑公子空口无凭,就连真实的身份都不足为信,竟然在此谈论兑现货款的问题,未免为时太早——事情办理的过于荒唐了吧?」 听得前辈指教,感知自己的身份尚未得到认可,郑如玉想起了母亲临终之际交给的那件商业信物。随即,她从怀内掏出那款珊瑚鼻烟壶来,并用双手呈递在对方面前,郑重地请求验证说;「哦,赫前辈在与家父签约合同之际,曾经相互赠送一枚很珍贵的信物吧?这款珊瑚鼻烟壶,就是家父临终之际留下来的一枚商往物证,请前辈检验查看一下,是否就是当时赠送与父亲的那款商业信物?」 赫宝珠接过鼻烟壶来,仔细地观察验证之后,认真地点头认可说;「哦,这个珊瑚鼻烟壶,正是郑老闆在储存货物的时候、我赠送与他的商业礼物。由此可以证明;郑公子确系郑先瑞老闆的真正传人。」话到此处,看到物在人非,回忆起与郑先瑞的商往交情,记得属下在遭遇风险和困难的时候,郑老闆能够大义凛然,亲自出马将遭受绑架的人员解救出来,使之至今感怀不忘!如今,朋友离世而去,倍感重任在身!而且,他的内心早就有所打算;就是等到货物销售完毕之后,势必要想方设法——将这笔货款承兑给郑老闆的直系亲人。否则,就会对不住曾经救助过自己的朋友,对不起天地良心,就会感到内心难以安宁。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眉头紧蹙,又把鼻烟壶退还了过来,并且郑重其事地告诉对方;「就此而言,我完全可以相信——郑公子确实就是郑先瑞老闆的真正直系传人。但是,商往交易,必须有理有据,你们没有货款证据,就是货物销售出去,这批货款的最终归属问题——暂时也是未知之数?」 这个时候,家燕坐在一旁,看到事情受到阻力,很想开口证实一下,或者帮助理论理论? 此时,听到赫老闆证实了郑如玉的真是身份,确信这位小兄弟就是自己未婚妻子的时候。庄润田简直高兴极了,内心更是暗自激动不已!为此,他也心里特别着急,却是因为不了解其中情况,不敢从中胡乱发表言论? 然而,郑如玉聪明睿智,意识到事情节外生枝,不能够简单处理,并且完全能够理解和领会赫老闆的良苦用心。她心胸坦荡,不卑不亢,并且考虑周密,富有思维逻辑和推断哲理地接着话题说;「赫前辈,现在——您既然已经确认,我郑如玉就是郑先瑞的真正后继传人。同时,您便已经确定,那张签署货款的原始凭据,虽然被外人截获,也是等于;实则已废。聚宝斋乃是百年老店,注重和讲究商往信誉,处理这种复杂棘手的事情,一定会牵扯或涉及到一些方方面面的原则问题?现在,货物寄存在前辈店下,不论多长时间,货品什么时候销售出去,晚辈都会耐心等待,听从一切按排。前辈认为什么时间时机成熟,可以办理承兑货款手续,我们再来与贵方洽谈和协商兑款的具体事宜和细则?」 第123页 年轻人言词得体,通情入理,得到了赫老闆的赏识和信任。可是,作为一个经销商人,他不得不掂量形势,考虑到事情的后期效果?于是,他话锋一转,坦诚地摆明实际情况,告知其中的弊端,颇感为难地摇摇头说:「上次兰得财来到京城期间,由于在怡春楼窑楼里鬼混,竟然欠下近二百多两银子的巨额嫖资。因为没有兑出货银,无力偿还债务,案子已经被债主状告官府。因此,你父亲的那份签约货据,已经被怡春楼的鸨婆强行截获,他们打算以此作为凭证,在货物销售之后,伺机抢占这笔货款。债主居心叵测,已经觊觎已久,并且时常派人来此打探货物的销售情况以及岫巖方面的兑款消息?现在,你们仅仅单凭这样一件私下信物,没有确凿的评判依据,将要无法对质公堂,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承兑这笔货款呢?」 商人多以逐利敛财作为目地。然而,赫老闆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商贾重义人物,在处理往来事物的同时,能够顾及信誉,舍利取义,这就是一代儒商的高尚品德。郑如玉听得忠告,更加敬佩和信赖赫老闆的处事和为人。她抱拳鞠躬,立刻虚心讨教;「赫前辈明察秋毫,实实在在地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令晚辈心悦诚服,内心万分感激。况且,因为缺失了父亲的那份签约货据,就是货物全部销售之后,我们必须得到前辈的认可和帮助,才能排除外界干扰,顺理成章地兑出这笔货款。事已至此,希望前辈给晚辈拿个主意,或者双方达成一致共识,以使我们最终能够如期地承兑出父亲的这笔货款?」 赫宝珠眉宇紧皱,思量再三?他全面细緻地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才提出一个比较完善的建议说;「处理商务事情,必须有理有据,才能避免留下后患。我看这样吧,等到货物销售之后,承兑货款的时候,你们必须请来一位财权相当的中间证人,出面给以担保或是做出佐证,双方才能名正言顺,顺当稳妥地履行这笔交易。否则,就将避免不了——这场债务势力的强制干预和官司麻烦?」 听到这一妥善的条件和要求,立刻就把郑如玉给难倒了。她皱紧了眉头,好像没有了指望,坦然直白地回敬道;「赫前辈,这样一个稳妥的条件——可是让我特别为难哟?若是回到岫巖找担保人,我便可以找来几百个,甚至几千个。但是,这样做——不仅兰家人将要出面干预此事,京城鸨婆的官司和债务也是同样拒绝不了?如果想在京城寻找担保人,我们真是人地两生,两眼墨黑,就是连平头百姓也不曾认识一个,那里还会请出财权相当的证人来做担保呢?」 赫老闆经商多年,谙知官场之中的利害关系。为此,他深有感触,明确地补充说;「咳,如今——郑先瑞老闆不幸逝世,兰得财已经把兑款的事情给办砸了。这件事情,官府已经备录在案,郑公子最终要想承兑出这笔货款,就必须具备和创造——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和措施!否则,我就是将这笔货款兑付给你们,怡春楼的鸨婆也不会放弃那笔债务,轻意让你们走出京城的。如若此事后续处理不当,债主和官方就会追查这笔货款,你我双方都将被告进衙门,不仅要赔上银两,甚至吃尽官司,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此时,郑如玉领会了对方的诚意,意识到前辈指出的这项方案——的确是解决兑款问题的唯一有效办法!然而,她一时心里没底,苦苦地思忖良久,却是没有想出更好的良策?但是,自己正义在身,身份确凿,也许还有努力争取的一丝余地?在这件事情没有办理之前,自己根本不能认输、怎么能够就此绝望呢?她思去想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默默地点头认可说;「我知道,前辈为了安全妥善起见,只有採取这样唯一可行的措施和办法,才能保证晚辈万无一失地兑出货款。可惜,我们现在能力有限,事情只能暂且搁浅,等到时机酝酿成熟,我们再来与前辈洽谈和商议此事。」 事情办理不出头绪。郑如玉只得与赫老闆暂做告别,三个人从聚宝斋的店铺里面走了出来。 (3) 天色将晚,三个人乘着马车,顺路找个便当的饭店,走进去填饱了肚子。然后,又沿着马路,找了一家廉价的小小客栈,决定在京城里暂时住了下来。 一路来到京城,每当入住客栈,家燕都是考虑周到,总是争先去到柜檯办理事宜——必须开出两个房间。并且,让车夫独居一处,她和主人住在一起。这一次,来到小小客栈,进了店门,家燕还是抢先走近柜檯,照例地开出两间客房。 这个夜晚,庄润田独自躺在旅店的床铺上,心潮起伏,辗转难以成眠。联想起与郑如玉偶然邂遇,到相伴相随,一路来到京城的种种情景,仿佛一幕一幕,非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自己在郁闷唱歌的时候,她是那样的多愁善感,沉静无语,默默地富有一种情怀?在缝补衣服的时候,她的小手指头——自然而然地翘了起来,明显地露出了女人迹象。特别是面露笑容的时候,脸上的那一对圆圆的酒窝,仿佛盛满了少女的妩媚。还有她的一举一动,轻盈曼妙的身段,几乎每时每刻——都隐隐若若地凝透出一股令人歆羡的倩女风姿。然而,多日的兄弟相处,心爱的人儿就在身边,只是感觉小兄弟身体单薄,需要别人的帮助和照顾,却是怎么没有观察和注意到——郑如玉和家燕两个人的那种少女般的足丝马迹呢?爱情这种意识真是妙不可言!自己的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对方却是一直蒙在鼓里。他魂系情境,兴奋的几乎无法控制,几次都想爬起身来,去敲响她的房门,坦白出自己的身份,把蕴藏在心里的话儿倾吐给对方,告诉心上的人儿;自己就是两人幼年时期,定下娃娃亲事的未婚丈夫——庄润田。可是,他一贯处世严谨,遇事不是乱来之人。再设身处地,仔细地替对方想想;如今,郑如玉身扮男装,在人前一直掩饰着女人身份,一定会有其中的苦衷和原因?思来想去,他还是暗暗地告诫自己;现在——时机不够成熟,怎么能够冒昧行事,盲目地揭露对方的隐私呢?如果轻意地做出蠢事,只能使对方感到窘迫和尴尬,甚至会造成不必要的理解和误会?于是,他最后还是慢慢地趋平心境,决定等到时机适宜的时候,再把情况慢慢地渗透给对方。也好让未婚的妻子不会感到意外,能够真挚坦诚、自然而然地接受自己。 第124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1) 秋去冬来,转眼之间天就冷了。郑如玉几个人住在京城,所带银两本来不多,除去食宿费用,添衣御寒,口袋里面早已囊中羞涩,所剩无几。流落外乡,在此人地两生,财资将尽,目前的燃眉之计——就是如何解决生存的问题? 腊月初日的早晨,夜间刚刚落下一场厚厚的雪。天空上,一些灰白的云朵,遮住了阳光,大地风兮雪兮,天地一片浑然,就连空气也似乎凝固成苍白的颜色了。 凄冷的街头,失去了往日的繁华景象。郑如玉一行三人,头顶寒风,脚踏冰雪,沿着街道的买卖商家四处打听,想要寻求谋个职业、能够挣碗饭吃?然而,时逢严寒隆冬季节,各家商铺的生意都处于萧条淡季,他们在街头辗转徘徊了大半天,哪里还会有营生可求? 一时找不到工作,令人心灰意冷。几个人拐过一道街口,正要穿越一条斜街,打算返回宿地。这个时候,老远朝前望去,看见这条平日冷清的斜街道路旁边,竟是有人摆出了卖春联的几个摊位。瞧着这样的街头景况,庄润田脑筋灵活,勐然发现了一线商机,他指着前面的摊位,立即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哎——现在年近腊月,正是春联最为畅销之际!若是写出尚好的春联来卖,可是春节前夕比较好做的营生喽。」 一经有人提示,郑如玉瞅着前面的营生,亦是来了情绪,左右合计;眼下处境艰难,正在为生计犯愁?现在——正是春联的旺销季节,为什么不可以发挥自身特长,就此挣点银两,缓解一下目前生活的燃眉之急呢?想到这里,她心头一亮,拿定了主意说;「哎——对于笔墨文词,我们力所能及,不算外行。如果写出好字好词来卖,不也是给咱们提供一个赚钱的机会吗?」随即,她信心十足,加快了脚步,立刻提出建议;「走——咱们赶快去到那边,要到摊位跟前仔细地瞧瞧,若是想做这种春联的生意,必须首先了解了解行情,谘询或探讨一下其中都有哪些准备和讲究?如果这桩生意比较好做,我们不妨就此赚点钱来,解决一些生活中的窘迫和困境呢。」 家燕听得主意,心里高兴,立即随声附和;「是啊,眼下的春联生意,就是最合时宜的生意买卖。这个营生可是本钱少,见效快唷。」当时,她不知道车夫的文化底细,以为是个乡间的老粗?随即,她转过脸去,眯缝着眼睛,故意大加赞美主人说;「车夫——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少爷可是——饱读诗经,满腹经纶!若是书写春联,那可是——字体精美绝伦,佳句无以伦比哟!」 庄润田听到这些,表面不露声色,嘴上不便多说什么,内心却是美滋极了。他的脸上含起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只是默默不语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说话之间,走近了摆卖春联的摊点位置。接着,他们仔细地查看和观赏了几位摊主的词联和字迹,同时也谘询和探讨了春联的一些种类和价钱。对待这项事物做到细心研究,心中有数,掌握了其中的行情和价格,有了全面的了解之后,越发增强了他们的经营信心。 接着,三个人事不迟疑,顺路来到街路旁边的一家文具商店。他们採购一些红色纸张、笔墨、砚台等一些书写用品。然后,把购买的东西用包袱裹好,提着包裹返回客栈……。 (2) 回到旅店客栈。他们立即动手,把客房里面的茶具桌子腾了出来,收拾擦拭干净,作为临时写字的桌子。随即,三个人分工明确,将大红色的纸张,按照春联的不同尺寸,长短大小,规格整齐地剪裁出来。并且,将研制好的墨汁,不同类型的毛笔,都一一地摆放到桌子上面。 冬日的阳光,清清淡淡地照进在客房里面。郑如玉站在桌子跟前,对于措词写字,她胸有成竹,拈手就来。随即,便是提起毛笔,饱上墨汁、泼墨就写; 瑞雪随冬去 和风伴春来 真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此时,庄润田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立即就被这幅春联深深地吸引住了;熟悉的字迹,笔墨娟秀飘逸,恬美淡雅而又富有意境的措辞风格!词句的字里行间,蕴含着美妙的诗情画意,也清晰地凝透出——那种镌刻在心底深处的文化潜质和风骨气韵!回想起童年的往事,仿佛就像一朵朵流云,一汐汐潮水,一幕一幕交叠起伏地浮现在脑海之中,令人情痴神迷,醉入心脾,感触在肺腑深处,使之悠然畅怀地遨游在无限遐想、无比浪漫的情调之中……。 墨香扑进了鼻翼,心潮波澜荡漾,一股由衷的钦佩之情从心底里油然升起,一阵欢快慰藉的感觉立刻浸透了全身。此时此刻,他惬意至极,禁不住地拿起桌子上的一支毛笔,随手蘸上墨汁,很想就此抒发一下——蕴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份情怀。 这个时候,家燕倒是手急眼快。看见车夫执起了毛笔,正想跃跃欲试?她立即迈上前去,伸手就势一档,面色严肃地制止说;「唉——你这个车夫赶车倒还可以。若是想书写春联,没有一定的文化笔墨功底,是根本不行的?我看——你还是先到旁边歇一会儿,免得弄不好浪费纸张?」 庄润田一时有些无奈,顺从地站到了旁边。他没有放下手里的毛笔,只是憨厚谦和地辩白说;「嘿,我虽然是一介车夫,自知才学浅薄,文笔不济。可是,你们都在忙着做事,我也不愿意瞪眼闲着,你们总该让我这个「笨手」试试才行嘛。」 第125页 听说是个「笨手」,家燕更是不依不饶。随即,她将车夫推到了桌角一边,顺手拿起一块作废的纸张,递在了对方面前,口气严歷地教训;「呶——你既然知道自己手笨,就用这块废纸到一边儿去练字好了?免得在我家少爷跟前晃晃悠悠,碍手碍脚。」 当时,郑如玉看在眼里,内心却是有着不同的看法。通过多日相处,感觉车夫不仅为人忠厚坦诚,乐于助人,而且处理事情机智成熟,仿佛有着一定的文化和学识。瞧着家燕对其横加阻拦,不依不饶的认真样子,她颇有见地的笑着说;「家燕,可不要门缝里看人哟?方才,车夫兄长的那种捻笔姿态和蘸墨手法,轻松随意,驾轻就熟。因此,显而易见,他对于文赋和笔墨并不生疏。」 心上人的温馨一语,庄润田顿时如沐春风,心里普满了阳光。就此,他很想与未婚妻子捅破两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将内心的秘密立刻袒露出来?可是,对方身着男装,出口就以「兄弟」相称,他又思虑太重,情感一时无法用语言表达,满腹的话儿——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恍然之间,来京路途之中的一段情景,记忆犹新地浮现在眼前。他情不自禁,突然有了灵感,便是在一张纸上,直抒心境地挥笔写出; 鸟鸣啼声在寻伴 车夫书写流畅,运笔端正自然。家燕瞧在眼里,脸上不由露出了质疑神色,禁不住地脱口说出;「哎哟?就你这一介车夫,怎么会有这样一般的文笔功底呀?」 郑如玉站在跟前,转过脸儿——注目地欣赏着字联,看到车夫字迹丰润,笔墨飘逸,虽然措词看似简洁,却是寓意深刻,清新脱俗!而且,只要略一品嚼和领会,就能隐隐若若地感悟和意识到;词句之中——富有一种淳厚的男女境界,蕴涵着一丝浓郁的爱情弦律?郑如玉神经敏感,心里不由地猜测着;难道这位车夫兄长,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女人身份?或者是看出了自身破绽,是不是在有意识地试探自己?她外表故作平静,内心却是惴惴不安,生怕保守不住秘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是默默羞涩地低下头来。 家燕一时没有觉察到其中情味。出于心里好奇,她上前欣赏一下字迹和措词,禁不住地笑着说;「哎,我倒是没看出来,车夫的文笔确实不错,还真有一些文学天赋唷。就是措词有点过于平淡,若是让我家少爷就此给你对仗一幅下联,就会使得这句词语富有一定的内涵和意境了。」 庄润田心胸豁达,脸上似乎带着一种永恆的魅力。心境一时无法表达,他便别开生面,顺水推舟地接了话茬说;「家燕的评论比较中肯,论见也是颇有道理。我自知才学不足,知识浮浅,那么,我就以此作为上联,请郑少爷对仗出一幅下联,就会让这句简单的词语富有一种深远的内涵和意境喽。」 其实,从火海相救,到相伴相随,一路来到京城。郑如玉对待这位兄长的感情在一步一步加深,车夫品德高尚,为人一身正气,内心早就已经被对方的人格魅力所征服了。可是,少女的情怀总是埋在心底,不愿意轻易地表露出来?此时,她思想矛盾,犹豫徘徊,却又不愿意迴避这一真诚?随即,她执起了笔墨,理智含蓄地借词掩之; 树染绿荫亦有情 箴言省身,笔墨怡情。庄润田看到这一对仗的词句,细緻地品嚼之后,感觉笔者虽然流露出一些感受和情绪,却是词语隐寓太深,内容包含广泛,没有将内心的想法真正地暴露出来?瞧着心上人脸色红润,腼腆羞涩的样子,庄润田胸襟洒脱,不失一种男子汉的风度,语气慢然地试探说;「哟,郑家少爷对仗的词句,真是意味深长,美妙含蓄!这般娟秀的字体,这种清纯委婉的措词风格,在我的印象之中——感觉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真真切切地见到过?」 家燕不太懂得情调,对于文字笔墨倒是蛮感兴致。她上前掂量一下两人的词句,立即笑着捧场说;「我家少爷对仗的词句,与其车夫的语句上下和谐,合辙雅韵,简直太棒了。」接着,她将二人书写的词联放在一起,好趣地端详比对一下,随即便瞪大眼睛,脸上现出一种惊讶的神色说;「哎——少爷你瞧,我怎么发现,车夫写的字迹,好像与少爷书写的字体非常相似,几乎不分伯仲,不差上下呶?」 郑如玉瞧在眼里,也是为此颇感惊奇;自己与车夫原本素不相识,两个人书写的笔锋字迹,怎么能够如此相似,就和自己书写的字体一模一样,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一时心里猜测,她不由抬起脸儿,默默地看了车夫一眼,对方目光灼热,脉脉含情,令人触然有感?当时,她心底蓦然一惊,感官和直觉——也似乎在提醒和告诉自己;这位车夫兄长——好像似曾相识,又恍如隔世?难道与其会有一种不可迴避的密切关系? 爱恋的目标如此明确,情感的浪花激盪心头!庄润田机敏伶俐,脸上浮起一种神秘的微笑,藉助方才的话题、进一步试探道;「哎,郑家小兄弟,既然家燕说我们两人的字迹相同,对仗的词句上下和谐,合辙雅韵。不如你我互动措辞,同时竟写,措词的效果也许能够更好一些,并且——还可以体会一下我们之间有多少默契程度呢。」 面对这样富有情怀,而又动人心魄的一位男性,郑如玉面露羞怯,脸上布满了红云。回想起过去的婚约,内心念念不忘,仍然耿耿于怀。想到这些,一种不可言表的遗憾和苦涩涌上心头,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忧郁的表情,神态也转而变得严肃起来,一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126页 听得车夫建议,瞧见主人脸上的微妙变化,表情显得不很自然?家燕眨了眨眼睛,随即走近前去,笑着帮助解围说;「若想与我家少爷出联对句,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仅要求对仗合辙,词句雅韵,而且必须默契吻合,富有深刻的内涵和寓意才行唷?」 少女的心思,总是那么难以猜测?此时,庄润田外观看似心静如水,内心却是为情所迫,一时苦于言表。他很想就此揭开笼罩在对方身上的那层面纱,把两个人的真实身份袒露出来。可是,瞅着心上人羞怯矜持的样子,心境竟然一时无法表达,更是不便于明目张胆地平铺直叙?记忆追溯到从前,他思绪起伏,浮想联翩,回想起童年的往事,郑如玉敬送给祖父的每一幅贺寿词联,都是记忆犹新,真真切切地印刻在脑海之中。随即,他捻笔挥毫,写出了最初敬送给祖父的那幅祝寿贺词; 子孙受德之佑 寿考与福相迎 郑如玉站在一旁,看到这幅熟悉的贺词,眸子里闪着光亮,顿时感到怦然心动。自己与车夫原本互不认识,字迹和措辞为什么这么熟悉?内心疑窦丛生,脸上露出了惊讶神色,思维一下子进入了紧张的搜索状态、脑子里正在迅速地猜测和寻找答案?这个时候,童年的往事,歷歷地浮现眼前,唤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记忆;这样的一幅祝寿词联,怎么与当初由母亲措词,自己敬书给庄老太爷的贺词一模一样,恰恰一字不差?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难道这种过于离奇事情——就仅仅会是一种巧合吗?恍然之间,她仿佛从中悟到了一点什么,一个熟悉而又经常响在耳畔的名字,突然在脑际里闪现出来——难道此人就是庄润田吗?猜想到这里,郑如玉凝神地愣怔半天,内心终于确定了这是唯一的准确答案。面对救命恩人,又是自己的未婚丈夫,她满怀敬重,万分感激,激动喜悦的心情——已经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此时,她的情绪百感交加,仿佛就像一个忍受饥渴的孩子,见到了救命的亲人,很想立即靠近跟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把心里的苦处告诉给对方!但是,她却情绪内敛,处理事情十分冷静,并没有立即公开自己的内心判断。则是慎重地起用笔墨,温柔婉约地借词试探; 春雨润田庄园好 情感在沸腾,浪漫的情调是多么怡人。庄润田瞧着这幅词句,面对心上人愈加感怀和敬佩。一句赞美风光的词语,能够把自己的名字巧妙地运用其中,而且措词精炼,自然典雅,确切而生动,不能不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饱含深情的词句,有着情景交融的意境之美,不仅传递着内心的感受和寄语,也是一种富有哲理的表达和试探方式。庄润田聪明睿智,悟性极高,立即就能领悟出词句当中的精髓和灵魂!他心有灵犀,振奋的情绪已经难以掩饰,并且无须思索,信手拈来,抒发情怀地对出了下句; 秋月如玉郑家欢 随着纸上的深入交谈,二人心照不宣,将之内心的秘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两个人明言暗寓,都把对方的名字隐喻在措词当中,并且上下连贯,合辙雅韵,简直默契吻合、精妙极了。美好的情感,蕴育着精神的体验。此时,郑如玉眼前一亮,就像鸟儿啄开了心头的阴霾,打开寂寞的心扉,恍然地明白了一切!可是,在婚聘其间,因为自己患病,事情曾有变故,郑兰玉已经趁机嫁给了庄润田,心灵上的那片天空弥蒙着灰霾的阴影,内心的伤感还时常浮现在脑海之中?她思前想后,心里负担太重,一时顾虑重重?况且,如今身陷异乡,承兑货款的事情没有办理出头绪,现在时机不合时宜,暂时不能敞开心扉,暴露出女人的真实身份,担心会遇到诸多的不便和麻烦?既然知晓和明确了对方身份,其中的问题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考虑和了解?等到时机成熟,事情就会顺理成章,自然水到渠成。接着,她将喜悦欢乐的情绪,暂且压制地埋在心底,故而板起面孔,意味深长,温存婉约地扭转话题说;「车夫兄,现在时候不早了,不能这样慢慢腾腾地耽误时间?我们要赶快地把这些词联书写出来,明天一早——还要出去摆摊卖春联呢。」 这个时候,家燕机灵顽皮,为了避免尴尬,赶紧地帮助调节空气。随即,她把两个人的词联放在一起,品嚼和比对一下词句,仿佛从中看出了几分门道,一语双关地逗起乐儿说;「嘿嘿,看到车夫的笔墨功底和措词水平,感觉就跟一个大有学问的文人墨客差不离了。措词的风格与我家少爷珠联璧合,和谐默契,有着一种特别深远的内涵和意境!如果车夫和少爷两个人互动措辞,同时竟写,我们的春联一定会妙笔生辉,好词连篇,明天摆出去的春联就不愁卖喽。」 看到心上人目光深沉,面色郑重,无疑是在极力地克制内心情绪。庄润田谦恭严谨,处事一贯有礼有节,自己只能格外理智,格外含蓄一些。 随即,二人执笔运墨,互动竟写;一幅一幅字迹丰润,笔体遒劲,措辞新颖的春联,便是快捷麻利地书写出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51.-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1) 翌日早晨,朝阳的光芒透过薄雾,冲破云层,从东方慢慢地升起来了。 郑如玉一行人带着写好的春联,起早就来到了那条斜街。在道路旁边,他们选择一块无人占据的边角摊位,放置了一张轻便的长方桌子,将长短宽窄不等,规格类型不同的各种春联,以及大小不尽一样的红方福字,整齐有序地摆放在桌子上面,就开始了街头摆摊卖春联的小小营生。 第127页 冬雪腊月,北风阵阵袭来,天气刺骨冰心般的寒冷。街上的行人,穿着皮衣或棉袄,都冻的紧缩着脖儿、将两只手拢在了袖管里。郑如玉三个人摆摊卖字,寂守街头,冻的面色清紫,浑身瑟瑟发抖。一直待到了晌午,别人的摊位都有开张,自己的买卖却是经营惨澹,无有一人近前问津。 苦侯至下晌,偶然有一位身穿粗布棉衣棉裤,头戴粗布头巾,一身农妇模样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看到有人经过摊位跟前,家燕笑迎着脸儿,主动地搭腔;「这位农妇大嫂,您是来此想买春联吧?我们书写的春联,字体丰润饱满,词句精妙佳美,而且服务周到,薄利销售。您若是有心想买,就请在我们这儿精心挑选几幅吧?」 听得说话热情,农妇随即转过头来。她的脸色黑里透红,面目和蔼可亲,样子十分朴实。走近了跟前,瞅一瞅摊位上的字联,有点儿茫然地探问说;「哦,我不大识字,但凡想买,也得让我听一听这些春联的条幅和词句,才好从中选择唷?」 看到对方有心想买。家燕性子爽快,顺手就拿起桌子上面的一幅春联,展示在农妇面前,并且清了清嗓音,声腔甜润地念诵道; 情深普成同心曲 意合浇开并蒂花 农妇听了词句,凝神地掂量掂量涵义,咂吧咂吧其中意味?继而,则是不甚满意地摇摇头说;「这一幅春联,不很合乎我们农户人家的要求,不太适合我的心意。」 为了使得顾客满意,家燕赶快地大献殷勤,随即抽出了下一幅字联,声调甜美地朗诵出; 福临寿星门第 春驻年迈人家 农妇听过之后,仍然不很满意地摇了摇头,并且直截了当,坦率地回復;「我们是种田的农户人家,春节贴上春联,就是要想表达出心中的企盼和愿望。这些春联的词句听起来不很中意,我还是到别人家的摊位瞅瞅瞧瞧吧。」话语刚落,她就转过脸去,想要迈开步子,离开此处。 好不容易有了一位顾客,又要转身就走?家燕不免有点黯然灰心,生怕失去这次开张的机会。此时,她不仅待人热情,而且突然有了一股机灵劲儿。随即,她轻轻地拽了一下农妇的衣角,满怀诚恳地探问说;「大嫂,这么大冷的天儿,您能够出得门来,想必是诚心诚意地来此购买春联吧?」 听见话语亲切。农妇便是回首一笑,明确地点头回答;「如果你们的春联词句,能够适合我们农户人家的心意,我当然可以就在这儿选购春联了。」 庄润田站在摊位跟前。听得农妇要求,他思维敏捷,脑筋非常灵活,并且豪情满怀,爽快地允诺说;「这位大嫂,您若是有心在此购买春联,就请把心中的愿望和想法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只要了解了大嫂的内心愿望和想法,我们在此现场——就可以为您拼词书写春联。如果合乎大嫂的心意和要求,您就可以当场选择购买,如果不合乎您的意愿和要求,就可以当场放弃,再到别处选择。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您觉得我们这样做好不好?」 农妇回过身来,似乎一时有些盛情难却。她的眼睛里——好象带有一种质疑的神色,内心却是被对方的诚意所打动了。当时,她随口一笑,立即就把内心的想法和愿望、简简单单地说了出来;「我们种田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在田间里辛勤劳动,盼望的就是粮食丰收,家禽六畜兴旺。」 这个时候,家燕的头脑似乎特别灵活,立刻就能领悟和体会到农妇的内心想法和热切愿望。她掂量一下买主的身份,眸子里闪烁出一种智慧的光芒,竟然能够斐然成章,脱口说出一连串的佳句来;「呵,这位农妇大嫂的要求,很有勤劳喜庆的意境。田间耕耘,一心盼望的就是庄稼丰收,家业兴旺,让我先来给您出一幅门联听听; 风调雨顺年景好 五谷丰登粮满仓 横批就来一个——喜庆丰收。」 中年农妇听了词句,心里感到十分满意,连连地点头认可说;「好啊,好啊。这样的春联词句,才是恰到好处,扣人心弦,最适合我们农户人家的心意和要求。」 揽下了营生。家燕赶忙从带来的包裹里面,拿出纸砚和笔墨。随即,庄润田脱去了棉手闷子,趁着手上还有余热,他执笔泼墨,立即就把这幅春联的上句、快捷麻利地书写出来; 风调雨顺年景好 大冷的天儿,字联必须一气呵成。庄润田出手书写了一小会儿,就冻的手指僵硬,有如撕心裂骨一般疼痛。写过上联之后,他只好放下笔墨,把冰冷的手指靠在嘴边,从口里面哈出一股股白雾般的热气,使劲地搓挲搓挲手掌,等到手上稍微暖和了一些、才能继续地书写下联和横批; 五谷丰收粮满仓 喜庆丰年 春联写好之后。家燕拿起这幅春联,展现在农妇面前,并且指着字迹,为之朗读一遍。 农妇听了春联的词句,目光赏视地瞧着字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欣然地称赞说;「这幅春联词句不错,字迹写得也是遒劲有力,丰润饱满。我们居家过日子,就是想要图个欢乐喜庆,丰收吉利。一年一度,家中的院落大门、房屋门框、厨门、粮仓、碾坊,以及鸡鸭猪圈的门栏都要贴上对联。就请先生多给写上几幅,我就在你们这儿一併採购齐全得喽。」 第128页 生意有了开张,家燕心里高兴。她心急嘴快,服务热情周到,措词更是接二连三,张口就来;「大嫂,鸡鸭猪圈的词联,我也为您拼好词了。上联是;鸡鸭成群,下联是;肥猪满圈。您觉得这样的词句咋样?」 农妇似乎忘记了身上寒冷,笑声贊同说;「好啊,好啊!这样的词句切合实际,听起来让人感觉喜庆热闹,充满了欢乐富足的农家气氛,恰好表达了我们农户人家的心情和意愿!」 随即,庄润田执起笔墨,正要准备继续书写。郑如玉看在眼里,担心车夫冻坏了手指,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她立刻就脱下棉手闷子,抢先地挥笔写出; 鸡鸭成群 肥猪满圈 这样一来,两个人互相照应,交替出手书写,冻手的问题就能相对地缓解一些。 为农妇写好了春联。等到墨迹风干之后,家燕将其购买的几幅春联,以及又挑选的几张大小不等的福字,细心地摺叠起来,整齐地包裹在一起,递在顾客的手中。随即,农妇按照数额付给了价钱,然后拿着春联,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了摊位。 有了开头的卖点,生意相继接踵而来。三个人一边措辞,一边书写,便是不得空闲,一直忙乎到了傍晚,才算结束了一天的辛劳。收拾起摊位,有了一些收入,食宿的费用就暂时不用犯愁了。 (2) 大年将近,年味一日浓似一日。郑如玉三个人在街头摆摊卖字,因为佳句成篇,字迹尚好,很快就在这条斜街上小有名气,慕名前来购字的人逐日增多。 这一日,冰天雪地,天气尤其寒冷。三个人刚刚摆出摊位,前来购买春联的人就聚成了堆儿。採购者都是心情急切,不愿意在此挨冷受冻、久久等侯。有的买主便是先交价钱,就站在了一旁、急切地喊着催促拿联。 郑如玉和庄润田挥笔泼墨,一直接应不暇。每次出手书写一小会儿,就冻得手指僵硬,不听使唤,必须停下来暖一暖手掌。这样一来,两个人写写停停,停停写写,不仅耗费时间,浪费精力,而且又慢慢腾腾、不出活计?一时索性,郑如玉干脆就戴着厚厚的棉手闷子,先是饱上墨汁,便是静心运气,待腕上蓄满气力,笔就像铁桿一样立于纸上,尝试着直板握笔、运墨役字;起初——刚一试笔,感觉手掌受到拘束,笔墨受到一定的限制,笔锋有一些迟滞和笨拙。凭仗自己多年的笔墨基础和扎实的书写功底,她以其超凡的气度,卓越的胆识和深厚的书法技艺,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这种独特的运笔技巧。遂即,再将笔墨甩开,触笔运作自如,风格洒脱,行文畅达娴熟,更见出神入化……。这个时候,她以心灵和意念役笔运墨,既是以心志带动手臂,启动和控制手掌和腕力……。笔墨所到之处,仿佛就是心灵的感应和唿唤,从而达到意念与笔墨非常熟稔吻合。就此,她神形兼备,刚柔并济,腕下妙笔生辉,字迹绰约闪烁,一幅一幅词句佳美的春联,便是脱颖而出,流畅快捷地书写出来……。 当时,在场一些认购和观赏春联的人,看到几个人小小年纪,竟然怀有如此高超的书法技艺,无不拍手称绝,纷纷叫好。 如此同时,庄润田胸藏丘壑,更是气度不凡。有的时候,一些购买者催促紧了,他就双管齐下,两只手可以同时书写。为了满足顾客的不同心里需求,他不仅能够书写多种字体,而且肚子里面的新颖词句,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绝。每每听到买主们提出的各种要求及其不同的想法和愿望,他无须思索,精妙的词句笔到自来,在街头上一时被公认为;墨宝。 二人即兴的书写手法,在无意之间趋就而成,成为这条街口上的一道独特风景。这种不同形式的经营方式,这样别具风格的现场服务,不仅迎合了一些文人的喜欢和爱好,也吸引了很多过路人的围观和赏视。有的人不顾天气严寒,聚集在这里观摩字体,欣赏笔墨,他们便是拥着肩膀,挤在摊位跟前,一双双眼珠都被笔者的字迹和精彩的词句所深深地吸引住了。每当一幅春联呵成,众人无不啧口赞嘆,前来购墨者更是争先恐后,络绎不绝。 (3) 郑如玉和庄润田书写的春联,受到人们一致的好评和赏识,赢得了顾客口碑,小小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非常兴旺。这样一来,却是引起其他春联摊主的不满,影响了某些人的生意,变相地抢了人家的饭碗。有几位摊主心里有气,产生了嫉妒,竟然私下磋商,密谋奸计,打算将这几位外地的年青人轰出这条斜街。 这一天清晨,郑如玉三人,带着一些书写的用品和纸张,早早地来到这条斜街路旁。当时,刚刚摆上卖春联的摊位之后,就有几个打手忽然地冲上前来,对方不问青红皂白,亮出了棍棒家什,便是三下五除二,立即就把他们的摊位和桌子咂巴的稀里哗啦。 庄润田血气方刚,文武双全,一身正气,哪里容得这样一群恶棍胡作非为?他使出拳脚,立即出手还击。郑如玉和家燕看在眼里,担心庄润田寡不敌众,二人把他栏挡住了,竭力地安抚和劝阻;「我们是外乡之人,人地两生,好虎还怕地头蛇呢。京城之大,我们不如放弃这块地方,可以再去另外寻找摊位?」 也许是吉人天相,总是有贵人相助。正当双方僵持之际,聚宝斋的赫宝珠老闆与同一位商户,正巧路过这条斜街,要去拜访一位友人。遇到有人在此聚众闹事,他顺势便转脸一瞅,看见郑如玉几个人蹲在地上,正在收拾一些散落的笔墨和用具。赫老闆心里关切,立即走上前去,向几位询问情况和原因? 第129页 当时,郑如玉满腹愁绪,正要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打算去到别的地方摆摊卖字。 了解到郑如玉几人以卖字为生,赫老闆方才得知他们的现实生活状况。当时,他不必多说,便是劝慰几人不必流落街头,并且愿意预付一些资金,帮助解决几个人的生活问题。 然而,郑如玉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刚强。她非常感谢赫老闆的一番好意,却是没有接受前辈的接济和帮助,而是决定自食其力,继续发挥特长,暂时还是以卖字做为营生。 对于此事,赫宝珠内心感佩,越发欣赏这位年轻人的为人和处事。这样一来,他主动要为几人想想办法,以保证这份卖字的生意,能够继续顺利地经营下去。 赫老闆经商多年,处理事情颇有经验,非常老道。他谨以自身的名号和信誉,立即就把闹事一方的几位打手叫到跟前,并且和颜悦色,好言相待,当场与其进行了正式的协商和谈判。 对方的几位打手,都是家境贫穷,贪图小利,听到赫宝珠的大名,都变得缩头缩脑,互相大眼瞅着小眼,不敢顶撞和吱声了。 就此,赫老闆只是赏给了对方几个小钱,做以安抚和补贴,以此达成双方和解,摆平了这件事情。郑如玉和庄润田几人,便是可以继续在这条斜街上经营春联生意了。 (4) 繁忙之际,择食充飢只求便利。 经营春联期间,就在郑如玉几人摆卖春联的这条老街的道路旁边,有一丬不起眼儿的小小面馆。 面馆的门前,挂着两个退色的箩圈幌子,门楣上端倾置一块颓旧的横幅匾额,牌匾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煳,需要仔细辨认,方能隐若可见;老汤面馆 店面非常陈旧,似乎有些颓废,生意也是淡淡冷清。就连店铺门前的一棵苍穹的老柳,也是时逢隆冬腊月,皮多干瘪皱裂,倒垂的枝条儿光光秃秃,毫无一丝残存的绿意。然而,这一棵老树却是迎着寒风傲然挺立,悠悠摆动,仿佛在向人们诉说一种古扑的希冀。 日阳过晌,腹中飢饿。郑如玉几个人站在街头,忙碌了大半天,每每趁着吃晌的当儿,三个人顺脚便走进了老汤面馆。 店铺里面,光线暗淡,设施简陋,只有几张粗木的饭档和几个相应的长条板凳。就是时值饭口,小店里面也是人流稀少,没有几个食客光顾此处。 店铺的掌柜姓金,人称;金老闆。此人个头不高,身体稍微清瘦一些,年龄有四十多岁。他脸庞方正,长的面目有些老相,待人接物非常实诚厚道。见有客人进门,他接待热情,便是迎上前来招唿;「欢迎光顾,欢迎光顾。」听得此人口音,就知道这位金掌柜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陕西人。 店小二站在里面,长的身材不高,样子有些瘦弱,年龄在二十上下。他说话的嗓音细声细气,脸儿长的又圆又小,倒是很像一个女孩子。见到来客,也是热忱接待,让坐问候;「请问几位,来几碗老味汤面?」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家燕口齿麻利,总是快言快语,立即回復;「我们三个人,每人一碗汤面。」 店小二迎着笑脸,细语地应了一嗓,转身就回到了内间。不大一歇儿工夫,热气腾腾的几碗汤面,就如数地端了上来。 大碗的汤面,放在面前,老汤老水,实实惠惠,因为没有点缀的色彩、看上去却是不很起眼。若是不欲上口品尝,瞧见这样老气横秋的食物,就会感觉十分平淡,没有了多少胃口。然而,正当几人饥寒之即,热热腾腾的汤面感觉就很诱人。三个人端起面碗,吃起来身上暖和,心里特别舒坦,饥寒和疲劳就此能够缓解一些。 吃过汤面,体内积蓄了能力和热量。接着,几个人回到摊位继续书写卖字,手上的笔墨便是越发快捷一些。 春节临近,生意更加繁忙。三个人时常来到老汤面馆里吃面,一回生,两回熟,几次以后,就与面店的金掌柜及店小二混熟了。外地的人初来乍到,都是吃尽了人地生疏之苦,稍微有些空闲,金老闆便是常常让三位来到小店里暖和暖和手脚,缓一缓结冻的笔砚和墨汁。双方以诚相待,感觉说话投缘,就此结成了一种友谊,也算是金老闆对待外乡人的一种照应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52.-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1) 街头卖春联赚来的收入,只能解决一时的生活窘迫。可是,时节一过,生意就随之冷淡下来。 转过年景,就是初春的季节。大地冰雪消融,万物復甦,京城的天气乍暖还寒。这一天半晌,郑如玉一行三人,去到《聚宝斋》看望赫老闆回来之后,又顺路地走到了摆卖春联的那条斜街。 来到《老汤面馆》门前,店面依然是那般颓废和陈旧。然而,几阵春风,数番微雨,仿佛洗去了冬日的沉重,面店门前那一棵皮多皱疤的老柳树,在春风的哺育之中,已经返青吐绿,焕发出勃勃生机,抢先地露出了嫩绿的新芽儿。一阵风儿从门前徐徐吹过,老树苍劲挺拔,古韵郁郁悠悠,倒垂的枝条儿轻盈摆动,成为这条街口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三个人走进老汤面馆,店铺里仍然是客少人稀。看见来了熟客,金老闆笑脸相迎,自然要问长问短,寒暄几句。闲谈之间,转眼就是日近晌午,郑如玉几个人自行地落下坐位,每个人要上一碗汤面,就便在这里填腹充飢。 第130页 随即,店小二如数地端上汤面。三个人执起筷子,与熟人相聚一起,边吃边聊。 这个时候,一位身材高大,体态粗犷壮实,长着宽宽的额头,四方脸庞,小眼睛大鼻子,一身农夫装束的大汉、推门走进了面店。 见有客人光顾,店小二招唿热情,赶忙让座。农夫落座之后,喊了一碗汤面,并将随手携带的一个薄皮包袱,放在了面前的饭桌上。 此时,店小二端来一碗汤面,正要给客人摆放在饭桌上。不料,这位大汉则是突然伸出手去,想要挪动一下桌子上的包袱。当即,小二手上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碗汤面,一时躲闪不及,勐盯一下子就被大汉给碰翻了。一大碗充满了油腻,滚热滚热的汤面,竟然一股脑地泼洒在那个软皮的包裹上面。 农夫见状,就像头顶上挨了一下闷棍,浑身发憷,忍不住痛心地大叫一声。他顾不得热面烫手,赶紧扑搂掉包裹上面的食物,慌忙地解开包皮,瞧见包裹里面的物品已经被全部打湿了。随即,他将一份摺叠整齐,写满字迹的诉状纸张拿了出来,并且小心翼翼,想要极力地把它铺展开来。可是,这份诉讼的状纸,已经被汤面浸泡的软软煳煳、成为粘粘皱皱的一块纸饼了。 原来,这位农夫的父亲,受到当地恶霸的欺凌,含冤致死,他为此前来京城申冤告状。现在,状子还没有送到衙门,就已经被泡汤损毁。他顿时火冒三丈,直勾勾地瞪起眼珠,就像野兽一般暴怒起来,朝向小二大嗓疾吼;「我的这份状纸,是花光家里的所有钱财,请来读书人书写而成的。你这个混蛋,怎么连一碗汤面都端不牢实?竟然把热滚滚的汤面洒在了我的包裹上面,毁坏了我的状纸、你得赶快给我按原样包赔才是?」 店小二被碰翻了面汤,惹恼了顾客,心里害怕,感到十分愧疚。他一时不知所措,痴愣愣地戳在了哪儿,嘎巴着嘴儿,不知道应该如何答覆? 农夫脸色铁青,横眉怒目,露出一张凶煞的面孔。他身躯彪悍,气不一处,勐然地伸出大手,一把就抓住了小二的衣领,就像捉弄小鸡一样提搂起来,眼睛里寒光四射,预备向小二实施暴力。 店小二个头矮小,身体非常瘦弱,哪里经得住如此折腾?看到大汉满脸杀气,他惊慌恐惧,吓的魂飞魄散,浑身哆哆嗦嗦,只能痛声地苦苦哀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呀。」 金老闆听见声音,立即赶了过来。他老实巴交,不敢争讲,只会苦愁着脸儿、抱拳求情;「对不起,对不起,请这位壮汉高抬贵手,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农夫本来就满腹悲愤,无处发泄,一时非但没有撒手,反而将小二的脖领掐得更紧。他气的七窍生烟,忿然不能自制,声色咆哮地向对方索赔;「有话好说?我的父亲被人栽脏冤死,老母在堂无人照顾。我远程来到京城告状,一天都不能耽搁。今日,你们赔不上我的状子,耽误了诉讼期限,我家的冤屈就将无法申诉?如果你们不给包赔这份状子,我就砸了你家的店铺,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我也干脆不想活了。」 金老闆性情软弱,惊慌不已,忘记了读书人就在跟前,只有苦苦巴巴地哀声央求;「请这位壮汉高抬贵手,求您先将小二放下。等我拿出银子,请来读书人,才能为您写出状子。」 这个时候,庄润田坐在客厅的里边,看到农夫动起手来,局面僵持不下,内心早就按耐不住了。他气度豪爽,立即放下碗筷,走上前来帮助劝解;「咳,我说这位农夫大哥,请您多多包涵,求您先将小二放开。您的状子被毁坏了,我可以给您再写一份。」 「你能为我写出申诉的状子?」农夫眉头紧蹙,冷峻地瞥屑对方一眼,似乎感觉年纪轻轻,心里不太相信?再瞅一瞅桌子上面那一团湿煳煳的状纸,他的脸上饱含一种质疑神色,眼睛里闪射出一股威慑的目光,严厉地质问;「我的这份状子,是请来专业的申诉人士书写而成的。你们瞧瞧,这份诉讼的状纸已经被拙弄成为一个纸饼了?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楚,可是还将怎样抄写呀?」 「咳,农夫大哥,书写状子的事情非常简单,大可不必为此犯难。只要您能够把告状的冤情和原由,详详细细地陈诉出来,我就可以立即为您书写出一份诉讼的状子。」此时,庄润田胸襟坦荡,轻轻地拍了大汉的肩膀一下,遂又指一指小二,谦和地补充请求说;「农夫大哥,请您先把小二放开,写状子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管保您能满意,而且分文不取。」 当时,家燕也跟着走上前来,帮助调解和劝导;「哎,这位农夫大哥,请您宽宏大量,先把小二放开。」随即,她语气亲和,指着庄润田,为之简单地介绍说;「我的这位哥们,不仅写的一手好字,而且学问颇深,出口成章。就是给您写份状子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可是捻笔就来,小菜一碟唷。若是这位哥们写不出你的状子,或者是给您写的不太满意,您再试图拿小二问罪也不迟吗?」 农夫听罢,嘴里松了口气,这才撒开大手,放开了小二。 小二被放开以后,已经是浑身瘫软,站不稳脚,脖颈被揪扯的喘不上气来,一口一口地拔气呻吟。家燕见状,赶紧地搀扶住小二,才算使其慢慢地顺过气来。 庄润田办事爽快,为人十分仗义。立即转头吩咐;「金老闆,赶快取来纸张笔墨,我好尽快为这位大哥书写状子。」为了缓和紧张气氛,他又慷慨地提出建议说;「小二,再去给农夫大哥盛碗汤面,让他吃饱肚子,消消怨气,事情就全都解决了。」 第131页 问题得到妥善处理,金老闆立刻转悲为喜、应声不迭;「是,是,我这就去取来笔墨。」店小二也感到心里轻松一些,赶快地走向里间,为农夫去盛汤面。 随即,金老闆取来笔纸,研好了墨汁。庄润田向农夫询问了告状的冤情和原由,便是执起笔墨,迅速认真地为其书写状子……。 间或,店小二端来两大碗汤面,放在大汉面前,这位农夫早已飢肠刮肚、狼饕虎咽地大口吞嚼起来。 一转眼的工夫,状子已经书写完毕,两大碗的汤面也被农夫吞食个净光。随后,庄润田将书写的状子内容,为大汉细心地朗读一遍,农夫听过之后十分满意,连声地点头称谢。 这个时侯,瞅瞅正午刚过,农夫立即起身收拾包裹,急步匆匆地走出了店铺大门……。 (2) 危难之际,受到友人帮助,金老闆对待这几位外乡人特别感激。就此,双方结为朋友,越发加深了友谊,他顺嘴便与几位闲聊起来;「我的这个小面馆呀?生意本来就一直不好,买卖利润微薄。今天遇到这件事情,多亏几位就在事发现场,上前帮助解围,才把这件棘手的事情给圆满解决了。否则,若是那位农夫继续纠缠下去,暴怒地发起火来,不仅是要打伤小二,还想砸了我家的店铺呢?若不是几位及时加以阻拦,我这个小本营生的面店、可就要彻底关门黄铺了。」 家燕一向话语坦率,直来直去。听得讲诉,不由插嘴问了一句;「喂,金老闆,你家的老汤面条,虽然外观感觉似乎不太讲究,色彩过于单调,却是口味淳正,味道挺好嘛。而且,这份汤面价钱低廉,经济实惠,生意怎么能够做得如此冷清呢?」 生意买卖不好,金老闆为此特别犯愁。他不由皱起眉头,淡淡地闲聊说;「咳,我这个老汤面馆,汤味老套,设施陈旧?人家有了资金,装修门面,变换着花色品种。现在的有钱人,不仅穿戴时尚,追赶潮流,吃喝也是不断地调换口味,图以吃个新鲜?京城的人,都爱吃那些品种丰富,花色多样的炸酱面和浇滷面,来到这里品尝老味汤面的人、可是越来越少喽。」 有的时候,家燕也挺爱动脑筋,对此有些好趣,似乎想要帮助解决一下?当即,她恍然灵机一动,禁不住地提出建议说;「哎,金老闆,您家的这种老味汤面,不好也就此想想办法,改良一下品种和花样、也搞出一点新鲜特色吗?」 金老闆头脑守旧,办事实诚,自开店以来、生意一直没有做好。经营的汤面老汤老水,制作的面条没有花样特色,招引不来顾客、买卖已经难以维持下去。听到如此提议,他愁眉苦脸,反倒长长地嘆了一口粗气、有些近乎失望地说;「咳,人家的浇滷面和炸酱面,那都是一式的面条,可以採用各种的肉类或菜餚、调制出色味多样的浇卤和拌酱。譬如浇滷面,可以用;肉卤,海鲜卤,鸡蛋卤,以及各种菜餚调配出滷汁浇在上面就可以了。炸酱面也是品色颇多,有;肉酱面,蛋酱面,辣酱面、菜酱面、麻酱面等等。像我们这种老套的汤面,既没有新鲜花样,又没有新颖特色,你说还能怎么改进呀?」 「呵,原来别人家的面条,就是凭藉鼓捣一些花样,搞一点色彩,就能够吸引来顾客,把生意做的兴旺起来呀?」话到此处,家燕心里好像有了想法,脑子里立刻想出个主意?随即,她瞅一瞅自己的主人,脸上神秘一笑,风趣地脱口说出;「哎——金老闆,我家少爷,可是有个制作面条的特殊方法唷?若是按照他所提供的方法做出面条,那可是风味清馨,色彩独特,要比炸酱面和浇滷面的花样新颖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时,金老闆仿佛从中受到提示和指点,一双苦涩的眼睛里,突然透射出一种希冀的亮光。随即,他转过脸去,不紧不慢地询问道;「郑公子,想不到——你竟然怀有一套制做面条的厨艺和本事呀?若是能够将之制作的方法传授给我们,说不定就把我们这个处于困境的小面馆给救活了呢?」 郑如玉满腹苦衷,一直在为承兑货款的事情而焦虑和闹心,好像一时没有心思顾及和考虑其他事情?听了对方问话,她皱着眉头,微微一笑,似乎对此根本没有当回事儿?脸色有些质疑地回问说;「我做的那种绿色面条,只是为了劫风驱毒,除病化淤,怎么能够把它当成商品来做生意呢?」 庄润田做事用心思量,善于归纳别人的提议和想法。他坐在一旁,听得对话,便是开动脑筋、认真地探讨说;「哎——郑贤弟,若是有办法制做出具有特色的风味面食,不妨就将技术和手艺说出来给金老闆听听,或许能够帮助这个小面店改变眼前困境,收到一些良好的效果和收益呢?并且,自己掌握的厨艺,若是能够做为商品让人们都来品尝和享用,我看这也是做了一件大好的事情嘛。」 「是啊,无论是什么商品,都是;百货中百可。」此时,金老闆似乎脑瓜开窍,眼前好像有了一种新的思路和经营方式?不仅对待几人心存感激,而且是出于内心的一种信任。他接着话茬,进一步地追问探究;「郑公子,您不妨就把做面的技艺说出来听听?我们很想尝试制作一下,说不定还会受到顾客欢迎呢。」 当即,郑如玉开诚一笑,轻快爽朗地回答;「我那里会有什么做面的技艺?只是在患病期间,受到梦境启发;採集一些山间野菜,挤出绿色的菜汁,调做出一种绿色的面条而已。金老闆若是想藉此来做生意,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将方法提供出来!」 第132页 金老闆凝聚着目光,一时处于了思考状态,慢慢地想像和推敲说;「採用山间的野菜,挤出绿色的菜汁,制做出来一种绿色的面条?这种方法可是既很简单又很独特唷!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井水装天,小中有大嘛。并且,绿色的面条色泽新颖,风格品味独特,也许你的这种绿色面条一经推出,就能使得我家的小小面店起死回生,从现在的困境之中、开闢出一条生路呢?」 店小二呆坐在旁边,就像鸭子听雷、一直哑默了半天。此时,他也突然开动脑筋,懵瞪着眼珠,不由插嘴地问了一句;「哎哟,若是採用山野菜汁做出面食,就可能带有野菜的苦涩味道,只怕不能适合大众的口味吧?」 家燕听来,对此早已心中有数。她笑颜地瞥了小二一眼,赶忙加以解释和纠正说;「小二,你的脑瓜过于死板?制做绿色面条,未必非得採用山野菜汁,改用园田的绿色蔬菜提取汁液,还能有什么苦涩味道吗?」 小二眨巴眨巴眼珠,悟出了其中门道,立刻拍手叫起好来;「这样可好,这样可好,市面上绿色的新鲜蔬菜很多,有;菠菜、韭菜、芹菜、茼蒿等等。我们可以採用很多应季的蔬菜,挤出绿色的菜汁,制做出绿色的面条。蔬菜的原料广泛,价格便宜,推出的绿色面条新颖别致,口味纯正,一准要比他们的浇滷面和炸酱面强上百倍?」 家燕性急嘴快,口吐连珠,又接连地说出了一大堆的好处;「就是啊,别人家的浇滷面和炸酱面;就是一式的面条,更换不同的滷汁和炸酱而已,其实,他们就是换汤不换药唉。我们做出的这种绿色面条,则是改变了面质颜色,具有独特风格、别具新颖和特色唷。」 金老闆从中受到启发,内心有了希望和方向。他面露笑容,信心十足地接着说;「这个主意可是太好了?这种绿面推陈出新,独具特色,要比炸酱面和浇滷面技高一筹唷。自古商界就有一说;货品趋新,财源茂盛。我们做出来的这种绿色面条,将会色彩亮丽,汤味清香爽口,我相信一定能够吸引来诸多顾客,改变面店的效益,因此也会多多地增加收入。」金老闆为人憨厚,待人诚实,也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此时,他考虑的非常周到,果断地建议和决定说;「几位小兄弟困境相帮,终生为友。你们住在京城,也是暂时闲着,不如咱们合起伙来,一起来共同发展这桩生意?若是这个面馆就此经营好了,所得利润咱们两下平分。」 (3) 面店不大,装修只需整洁清雅。几个人说干就干,动起手来,要将店铺的墙壁粉刷一遍,把桌椅板凳,营灶炉台,以及柜檯设施都装修一新。再相应地添置一些餐具和碗筷,小小的面店馆里就很清洁整齐了。 开业的这一天上午。朝阳灿烂,风和日丽,空气中仿佛带有一股清爽甜润的味道,令人感到春意盎然,暖意融融。 面馆的门前,高挑起两个罗圈红幌,门框上贴了一幅大红对联。门楣上方,换上一幅崭新的大型匾额,几个重彩书写的仿宋体大字十分醒目;美味绿面馆 店铺的门面换然一新,大幅的匾牌满街招眼。过往的行人,看到此处这般光景,有的人便驻足论评;「咳——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面店,竟然挂起了这么大的幌子和招牌,想必里面的内厨,一定会有惊人的拿手绝活喽?」 「小小的店铺,挂上了特大的招牌,一定是名不符实,夸大其词?如果厨艺不符,没有真正的本事,若是遇着愿意较真的人,可就要丢人现眼喽?」 近晌的时候。绿面馆的门前,点燃了喜庆的两挂鞭炮,「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骤然响起,迸开的鞭屑缤纷飞舞、像花儿一样散落在地上。鞭炮声一熄,绿面馆就算开张营业了。 遇见新鲜事物,人们总是感到好奇。时值饭口,客人便是踏着满地纸屑,陆陆续续地走进了面馆里面。 店小二衣着整洁,接待热情。引领客人入坐,问津食量多少?随即,他便亮嗓吆喝「上面——。」 客人稍微等候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汤面就端到了面前。一大碗翠绿盈盈的汤面,上面放有香菜段和胡萝蔔丝等等色彩点缀,看上去红绿相映,清汤丽水,极其新颖和富有特色。 绿色的汤面,摆放在客人面前,闻起来香气扑鼻,吃起来柔韧劲道,每个人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把桌子上面准备的胡椒粉、陈醋、以及辣味佐料等等、适量地放入汤碗一些,汤品的味道就愈加鲜淳适口了。 宾客们品尝之后,一个个满意而归,声誉谣口相传。绿面馆的生意,开张当天就有了很大的起色和转机。 买卖有了赢利,金老闆分外高兴。当天傍晚,他就腾出自家后院的几间空房,肯请郑如玉几个人搬到这里居住,以便合起伙来,打理这桩面店的生意。 三个人得到妥善安排,也是不必推迟。随后,他们就将简单的行囊搬了过来。郑如玉和家燕仍然合住一间屋子,庄润田则是居住在两人的隔壁房间,几个人就算在汤面馆里、暂时地安顿了下来。 自此开始,双方精诚合作,生意上齐心合力,工作中各尽所能。庄润田身体比较强壮,日常的体力活计,通常都是由他一个人包揽下来。在业余时间,他聪明好学,肯动脑筋,而且心灵手巧。为了节省人力物力,他努力地改善和创造设备,为此专门研制出一台压榨菜汁的木制机械。这样一来,既能节省时间,又能节省劳力,榨压出来的绿色菜汁、也是更为优质和纯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