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太薄容易没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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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百合] 《脸皮太薄容易没老婆》作者：逆签【完结+番外】


    简介


    大龄剩女赵鹿学人家去相亲，发现相亲对象是个女的，还跟人看对眼了。


    赵鹿：「我第一眼见你就想跟你发生点啥。」


    杨伊：「呸，不要脸。」


    友情提醒：he，慢热，狗血，很长，慎入。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鹿，杨伊 ┃ 配角： ┃ 其它：逆签，gl


    ☆、第 1 章


    赵鹿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拿起手机一看，七点四十五分，懒洋洋地爬起来。


    现在这个时间点，下面酒吧应该开张了吧？难怪何芸没来喊她。


    坐在床上发呆，目光所及，是搁置在墙边的简易背包。里面的东西还没得及收拾。


    等缓过来劲，赵鹿滑下床，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宽松t恤，先是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重整精神拉开房门。


    楼下灯光暧昧，富有情调的音乐飘然而来，让人听了想打瞌睡。


    赵鹿迈开软绵绵的两条腿走下楼梯，抬眼望去，看到了站在吧檯后面的何芸。


    何芸化着大浓妆，穿着性感的衣服，举手投足充满了女人味。她正在给客人点菸。一男一女谈笑风生。眼眸流转间，发现了赵鹿，她跟客人说了几句话，从吧檯左边挪到右边。


    赵鹿慢吞吞走了过去，往高脚椅上一坐。


    何芸握着金属打火机，环抱双臂，好整以暇看着她：「你真能睡，脸都睡肿了，也不知道化个妆遮掩一下再下来。」


    赵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精神稍显不济：「我不在你这上班，也不是来这钓凯子，折腾那些做什么。」


    何芸对她抛眉眼：「你就不想来一场艷遇？」


    赵鹿打了个激灵：「拉倒吧，我可没你这么奔放。」


    何芸不以为意，将她上下打量：「不是我说你，就算你天生丽质懒得化妆，但怎么也得换身衣服吧？这件衣服你穿多久了？皱巴巴的又肥又大，看着像个女diao丝。」


    赵鹿不理会她的调侃，用手捋了捋头髮，说：「口渴了，能不能给我来杯喝的？」


    「想喝什么？」


    「啤酒。」


    何芸瞪眼：「没事吧你，刚睡醒就喝酒？你要不要上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赵鹿真有点饿了，说：「不用这么麻烦吧，你店里又不是没东西，我随便吃点就行。」


    店里陆陆续续来客人，何芸也担心一会儿人多走不开。她耸了耸肩，说：「那好吧，你想吃什么？」


    「炒饭吧。」方便快捷。


    何芸吩咐一名服务员去厨房让厨师给赵鹿弄吃的，给了她一杯温水，说：「先暖暖胃。」


    「又不是冬天暖什么胃。」嘴上虽这么说，赵鹿还是拿起来喝了几口润润嗓。


    「你先坐会儿。」服务员被支走，吧檯后面只剩下何芸一个人，她匆匆丢下这句话，走到另一边去迎接客人。


    赵鹿将水杯搁在檯面上，目光跟随何芸的身影。


    「又来了？今天喝点什么？」


    吧檯前多了个倩影，又高又瘦，蓬松的长捲髮遮住她小半边侧脸，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笔挺的鼻子，粉色的嘴唇微微开启，说：「一瓶冰啤。」


    「稍等。」何芸从冰桶里拿出一瓶啤酒，用毛巾擦干上面的水，用开瓶器拧开盖子，把酒递了过去。收钱，找零，何芸脸上笑容十足，「慢点喝。」


    「谢谢。」女人拎着冰凉的啤酒瓶离开。转身的剎那，她抬起手将挡住视线的一缕头髮拨开，露出苍白的脸和细长的脖子。


    赵鹿微微一愣。


    女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黑暗将她周身笼罩，像只安静的蝴蝶。她仰头喝了口酒。


    「她这几天每天都来，每次只要一瓶啤酒，窝在角落里自斟自饮，八成是失恋了。」


    何芸的声音将赵鹿思绪收回，她勐然惊醒：「失恋？」


    何芸欣赏着自己的水晶指甲，漫不经心地说：「不是失恋哪个女的会来酒吧里喝闷酒？就她那态度也不可能是钓凯子，她那长相，你刚才看清了吗？」


    赵鹿有意无意往那边看去：「看清了……」


    何芸啧啧嘴，酸熘熘地说：「看着比我年轻，长得比我好看，重点是人家没化妆！以前来这里的男人百分之九十会跟我搭讪，自从她出现以后，那些男的全往她那边跑了。不过这女的也是清高，一声不吭坐在那喝自己的，之前有个男的喝醉了想摸她，她直接甩人一巴掌，把我吓一跳！」


    「真看不出来。」赵鹿讶然，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突然站起。


    何芸一把拉住她：「干嘛去？」


    赵鹿下巴点了点角落方向：「找她聊几句。」


    「你没看她心情不好啊，又不认识你上去打扰人家干嘛？」


    「谁说不认识。」赵鹿挣脱她的手，「饭好了喊我。」


    何芸一脸莫名。


    ……


    「请问，这里我可以坐吗？」像是怕吓到别人，赵鹿声音很轻。


    杨伊眼珠子不曾动一下，直直地看着某处，说：「没人，你坐吧。」


    被人无视的感觉太奇怪了，赵鹿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杨小姐。」


    杨伊缓缓转过头来，淡漠的眼中多了几分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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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笑盈盈地看着她：「你不记得我了？一个月前，大巴上，我们见过的，还一起吃过饭。」


    杨伊没喝多少，还不至于眼神不好。眼前这张脸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像，她恍然大悟：「是你啊，赵……」


    「赵鹿，梅花鹿的鹿。」


    「我知道。」杨伊扯了扯嘴角，指着身旁的位置，「坐吧。」


    赵鹿依言坐下，看了眼她手里还剩半瓶的酒，说：「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


    杨伊默了默，说：「我喜欢安静。」


    如此模稜两可的回答，有故意逃避问题的嫌疑。


    赵鹿没有深究，笑了笑，说：「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偶遇了，刚才我偷偷看了你半天，差点以为是看花了眼。」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言尽于此，她好像对聊天提不起任何兴趣。


    赵鹿意识到了这点，却没有马上离开。心里酝酿了半天，说：「大晚上跑出来喝酒好像不太.安全吧，你……」


    蓦地，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将她的话打断。


    杨伊拿出手机看了看，神色突然凝重，抬起头来，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不等赵鹿回应，杨伊搁下酒瓶站起来，一面接听一面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


    喝剩的半瓶酒孤零零立在桌上，一滴滴的水珠往下淌，像是流不完的眼泪。


    杨伊已经不见踪影。


    一个人干坐了一会儿，赵鹿站起来走向吧檯。


    何芸沖她挤眉弄眼：「真认识？」


    「嗯。」


    「怎么认识的？你们聊了什么？她是不是失恋了？」


    赵鹿没好气地说：「你也太八卦了吧。」


    何芸挑了挑眉，说：「要是别人我懒得八卦，不过这女的太抢风头了，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赵鹿凉飕飕地说：「怎么，你看上她了？」


    「我看上她？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咳，那啥。」


    「……」


    何芸自觉失言，讪讪地说：「放心放心，别人听不见，我对你没意见。」


    赵鹿嘴角微微抽搐，说：「明白了，你是在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她比你年轻长得比你好看，比你更能吸引男人。」


    何芸脸色突变，伸手来掐她脖子：「赵鹿！你睡老娘的吃老娘的，还敢在这diss老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注意点注意点，你这风情万种的人设快崩了，你现在像个泼妇知道吗？」


    何芸原本只想逗她玩，被「泼妇」那两个字一刺激，双手一用力。


    「啊——」赵鹿舌头一伸，翻了翻眼皮。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蹬鼻子上脸。」何芸放开她脖子，检查刚做的水晶指甲有没有断。


    赵鹿揉着脖子，愤愤不平地说：「我终于知道当初我表哥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了。」


    何芸拔高声线：「分明是我甩的他！」


    赵鹿生怕她再发疯，话锋一转，说：「能不能再给我杯水？被你掐得我嗓子都疼了。」


    「活该。」何芸白了她一眼，拿起水杯，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身影，给赵鹿使眼色，「走了。」


    赵鹿顺着她的指示看了过去，好巧不巧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向大门，脚步不急不缓，转眼消失不见。


    何芸美目一转，望着角落里的啤酒瓶，说：「前两个晚上她在这一坐坐到半夜，今天不到十分钟就走了，连酒都没喝完。」


    赵鹿也注意到了那瓶酒，她没出声。


    何芸突然凑了过来，用长长的水晶指甲轻轻刮蹭她的脸，半眯着眼，问：「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刺激到她了？」


    赵鹿表示很冤枉：「我就跟她寒暄了几句，怎么就刺激她了？！」


    何芸翻了翻白眼：「我哪知道，你又不告诉我你们聊了什么。」


    「……」赵鹿也很纳闷。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给大家拜个晚年。


    ☆、第 2 章


    时间越往后，酒吧的生意越红火，何芸扭着小蛮腰去和帅哥们聊天去了。


    炒饭很干，赵鹿就着一杯温水吃了一半饱了。她端着餐盘往厨房方向走，路过之前杨伊坐过的那个位置时，没忍住看了一眼。


    那瓶喝剩的啤酒早被服务员收走，座位上换了别人。


    那个女人，走得真是干脆，明知道她在，却连声招唿都不打就走了。


    坐在高脚椅上，赵鹿双手撑着下巴，恍恍惚惚，想起一个月前的偶遇。


    清明节刚过，辞了职的赵鹿背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回老家给过世的爷爷奶奶扫墓。返程的途中，她在车上遇到了杨伊和她的同伴钱梓妤。


    当时赵鹿并不知道坐在她后面的人就是杨伊，她正闭目养神，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伊伊，我好想吐。」


    「想吐？很难受吗？你等等，我给你套袋子。」


    「呕——」


    赵鹿就这样被那人呕吐的声音吵醒了，一阵反胃，她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


    「来，喝口水漱口。」


    「还是想吐。」


    「没口袋了，你先忍着，我去前面拿。」


    身后有个人站了起来，脚步匆匆朝车头走去。赵鹿好奇看了一眼。白衣长裙，长捲髮用一根皮筋随意扎在脑后，走动时发尾轻轻摆动，这是个迷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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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那人拿到塑胶袋，转身往回走。


    那是赵鹿第一次见到杨伊，只觉得这女人长得很白，皮肤很细，下巴很尖，细长的眉眼，殷红的唇。擦身而过时，赵鹿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一股清淡香水味。


    也许是被那股香味所吸引，杨伊刚落座，赵鹿突然转过头去，透过座位间小小的缝隙，她看到一个女的虚弱地靠在杨伊肩膀上，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


    杨伊心疼地为她拍着背。


    赵鹿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偷窥，直到杨伊抬起头来，俩人四目相对。


    「她晕车了吗？」赵鹿问。


    杨伊点点头，透过缝隙看她，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那声音舒缓缠绵又不做作。


    「我这有风油精，你要不给她试试？」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绿色小瓶递了过去。


    杨伊微微一愣，随之一笑：「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你弄一点出来，把它涂到她人中还有太阳穴，再按摩一下，应该会有效果。」


    就这样，那位晕车晕得脸色全无的钱梓妤，靠着赵鹿那瓶风油精支撑了下来，直到大巴到站都没再吐过。


    下车后，杨伊再次对她表示感谢：「谢谢你。」


    「不客气，拜拜。」


    赵鹿是真的打算一走了之的。她去路边等计程车，每次都被人捷足先登，快要等得不耐烦时，余光瞥见杨伊和钱梓妤拖着两个笨重的行李箱出了车站。


    只一眼，赵鹿就忘记等车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主动迎上去问：「需要帮忙吗？」


    杨伊赧然地说：「不用了，谢谢你啊。」


    赵鹿审视着她旁边站都站不直的钱梓妤：「你没事吧？还想吐吗？」


    钱梓妤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有点头晕。」


    「那你在这等着，我去叫车。」杨伊柔声说。


    赵鹿急匆匆地说：「以她现在的情况，再去坐车恐怕更难受。要不你先带她去吃点东西，胃里有东西总比空着肚子强。」


    杨伊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想了想，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吧，我请客。」


    几滴风油精换一顿免费午餐，这杨小姐真慷慨。赵鹿并不想占人便宜：「好啊，刚好我也饿了。不用你请，我们aa。」


    三个人进了一家猪肚鸡火锅店。


    杨伊和钱梓妤坐在赵鹿对面，凉爽的空调吹着，钱梓妤脸色稍缓。


    彼此做了自我介绍，闲聊几句后，赵鹿得知她们原来是刚从云南旅游回来，一路走走停停，穿越了几个省市，看了无数的风景。


    说到最后，杨伊无奈地嘆了声气，说：「她是第一次坐大巴，上车前我给她买了晕车药，按说明吃的，没想到居然不管用。」


    赵鹿说：「晕车药不是对每个人都管用的，你们可以随时带一瓶风油精，不仅可以治晕车，还能防蚊虫叮咬。」


    「嗯，回头我就去买。」杨伊看了看她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小背包，「你不像是去旅行的。」


    赵鹿笑了笑，说：「今天不是，不过听你们一说，我决定过段时间也出去玩一玩。」


    「你是本市人？」


    「是啊，你们呢？」


    「我们俩都是。」


    ……


    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都是赵鹿和杨伊在聊，钱梓妤因为身体不适只负责点头和微笑。


    火锅开了之后，饭桌上的谈话慢慢变少。赵鹿其实撒谎了，她没怎么饿，慢条斯理吃着，无意间抬头，看到杨伊在给钱梓妤夹菜。


    瘦牛肉给了胃口不佳的钱梓妤，肥的部分挑到自己碗里，杨伊轻声细语地说：「青菜和豆腐等会儿再给你涮。」


    「你也吃啊。」钱梓妤甜甜的笑容略显惨澹。


    「……」被晾在一边的赵鹿觉得自己很多余。


    快吃完时，钱梓妤说要去洗手间。


    赵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目光回到对面的人脸上。然后她发现，杨伊正一瞬不瞬看着洗手间方向，那眼神柔得像是能掐出水。


    「咳——」赵鹿清了清嗓子。


    杨伊目光收回，问她：「怎么不吃了？」


    「饱了。」


    杨伊扫了一眼桌上没涮完的菜，说：「你吃得比她还少。」


    赵鹿不置可否，身体往后靠，没头没尾地说：「看得出来你们俩关系很好。」


    「是啊，我和她……认识差不多十年了。」


    之前那份工作，赵鹿几乎每天要接触很多陌生人，她数不清自己每年要带多少个团出行。对于陌生人，她基本上过目就忘。可是很奇怪，杨伊的模样像是烙在了她脑海里，记忆犹新。


    吃完那顿饭她们就分开了，赵鹿没想过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遇到杨伊。


    跟前凸后翘、风情万种的何芸比起来，杨伊算不上那种令人十分惊艷的大美女，不过，她胜在那股抓人的清冷气质。


    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就把一个人深深记住，赵鹿觉得自己太肤浅了。


    她思考了半天理不清头绪，心想：大概是因为那句「十年」吧。


    十年，这是一个令人感慨的年限。多少感情因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最后各自分道扬镳……


    「嗨美女，怎么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有人过来找她搭讪。


    赵鹿瞬间被拉回现实，扭脸一看是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她想也不想：「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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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凌晨三点酒吧才打烊。


    何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发现赵鹿正躺在床上玩消消乐：「你怎么还不睡？」


    赵鹿无精打采地说：「早就睡饱了。」


    何芸没再多问，往化妆檯前一坐，开始卸妆。卸完妆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又坐到了化妆檯前，对着镜子涂涂抹抹。


    巨大的化妆镜正对着后面的大床，何芸瞥了一眼床上侧躺着一动不动的某人：「睡着了？」


    赵鹿肩膀动了动：「没有，还不困。我下午睡之前应该定个闹钟，失眠真是太痛苦了。」


    何芸收拾好护肤品，扭着小蛮腰慢吞吞走过来：「失眠算什么，熬夜对女人的脸来说才是致命伤害。」


    赵鹿翻了个身，坐起。


    何芸身上只穿了一件真丝吊带睡裙，丰乳肥臀小蛮腰，直把赵鹿给看呆了：「你这身材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何芸跟她表哥同岁，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三十五了，但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何芸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何芸摆个撩人的姿势，沖她抛了个媚眼：「就光是身材？」


    目光在这性感妖娆的女人身上游走了一圈，赵鹿定了定神：「还有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女人都喜欢听好话，不论说出这些话的人到底是男是女。何芸心情大好，说：「想要保持身材很简单，无非是管住嘴迈开腿，只要不是偷懒谁都能做到。」


    赵鹿深以为然。


    「至于这肌肤嘛……」何芸身体前倾，丰满的胸脯几乎贴着赵鹿的脸，表情似笑非笑，「除了护肤品保养，还得需要一样特别的东西。」


    赵鹿被她身上的香薰熏得脑袋昏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何芸朝她脸上哈气，媚眼如丝，一字一顿：「性.爱的滋润。」


    「……」赵鹿一把将这胡说八道的女人给推开了。


    ☆、第 3 章


    「你别不信。」何芸反手将她拉过来，「这么跟你说吧，我跟你表哥分手后将近一年没有性.生活，那个时候，我的脸暗淡无光像个更年期的老女人。一年后我终于摆脱了失恋阴影，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跟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做了一件黯然销魂的事，啧……我仿佛重获新生，不仅人开朗了，皮肤也变好了。」


    赵鹿嘴角微微抽搐：「能把一夜.情说得这么煽情又文艺，我觉得你可以去写小说了。」她挣脱何芸的钳制，身体再次倒下。


    何芸不以为意，爬上床，拉过空调被盖住肚子，正准备关灯。


    「现在睡在你旁边的是我这么一个尤物，你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赵鹿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得了吧姐姐，你比钢管还直，我可不敢对你有兴趣。」


    在她打算背过身去之前，何芸按住她肩膀。


    「干嘛？」


    何芸眼神有些古怪，雷达似的在赵鹿身上来回扫射。看得赵鹿心里发毛想要退缩，她悠悠地开口：「鹿鹿，你跟姐说实话，多久没有那啥了？」


    「……啥呀？」


    「少跟我装纯，你懂的。」何芸用水晶指甲点了点她的唇。


    赵鹿懵了一下，说：「接吻？我想想啊……我高中开始早恋，那个时候爸妈管得严，学校也管得严，我和她……」


    「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就装吧你。」


    「啪」的一声，灯灭了。


    ……


    何芸当然没有真生气。


    「不找工作，有家不回，你就为了来我这睡懒觉？」


    赵鹿无奈地说：「我也不是故意来你这蹭吃蹭喝，关键是我妈已经知道我辞职的事，要是我现在回家，她肯定拉着我到处去跟人相亲。」


    「你干脆找个女朋友，等时机合适跟家里人出柜不就行了。」


    「说得倒是轻巧，问题是我上哪找女朋友？」


    何芸打了个响指：「你早说啊！我这里虽不是什么金窝银窝，但认识的拉拉不少，今晚姐就给你介绍一个。」


    「喂，我随便说的，这种事我不着急啊，你别乱来啊！」


    「什么叫乱来。当年要不是你哥被我甩掉，我们两个早就成妯娌了。怎么说也算半个亲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好了，我保证给你找个好的。」


    「……」


    晚上十点左右，酒吧生意正红火，何芸带着一个女人出现在赵鹿面前，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我妹妹赵鹿，这是俞宁，你们俩好好聊吧。」


    赵鹿一头雾水：「聊什么？」


    何芸附耳对她说：「俞宁跟你一样是个拉拉，你不是空虚寂寞吗？要不跟她试试？」


    谁空虚寂寞了？？？


    赵鹿见鬼似的看着她。


    何芸拍拍她肩膀示意她淡定，二话不说扭着小蛮腰走了。


    赵鹿：「……」


    「你好。」俞宁主动跟她打招唿。


    俞宁穿得有点朋克，领口敞得很开，胸前的丰满唿之欲出。赵鹿只看了一眼便挪开，尴尬地笑了笑：「你好……」


    「你喝酒吗？」


    既然别人主动搭讪了，不给面子实在不好意思。赵鹿想了想，说：「很少喝。」


    俞宁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视线回到她脸上：「我看你不像是经常来这种地方，这里太吵，要不我们换到隔壁餐厅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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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盛情邀请真的让人难以拒绝，赵鹿礼貌地笑道：「不了，我……在等人。」


    女人都爱面子，虽然俞宁穿得很奔放，但要打发她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俞宁走后，赵鹿要了杯柠檬水慢条斯理喝着。喝到一半的时候，杨伊出现了。


    她还是一个人。


    又来喝闷酒了吗？


    感觉不像啊，眼神飘忽像是在找人。


    找了一圈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杨伊没有过来拿酒，她把自己隐匿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在那玩手机。


    来这种地方玩手机？？？


    赵鹿心里存疑，她又喝了一口柠檬水，将杯子搁下时，那边情况发生了变化。


    一个正在和男人跳贴身热舞衣着暴漏的大胸妹突然拨开人群冲到了杨伊面前。


    距离远加上环境嘈杂，赵鹿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大胸妹脸色很难看。两个人僵持的将近半分钟后，杨伊转身离开。大胸妹神色慌张地紧跟而上，试图拦住杨伊。


    杨伊将她拨开。大胸妹又追了上去。


    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到酒店大门，最后消失不见。


    赵鹿正看得出神，何芸扭着小蛮腰走过来挡住了她视线：「俞宁说你不理她，你太不给面子了吧。」


    赵鹿眼眸闪了闪，说：「跟她不熟，不知道聊什么。」


    「随便聊呗，你以前做导游的时候这么能说，一句话就把人家给打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鹿被她质问得有些心虚：「我……我去下洗手间。」


    「你给我站住！」


    赵鹿跑得比兔子还快。


    尿遁的确是个好藉口，赵鹿进了洗手间再出来，何芸已经不在吧檯。


    吧檯处两个服务生在聊天。


    服务生1：「怎么去了这么久？」


    服务生2:「嗨，波波和新来的那个杨小姐突然在门口打起来了，我好奇出去看了看。」


    服务生1：「打起来不是很正常，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服务生2：「我本来想上去帮忙的，就是不知道该帮哪一个。波波是咱这里的常客，按理说应该帮她，可是杨小姐长得太好看，我就为难了。」


    服务生1：「这种事有保安就够了，你瞎操什么心。这是四号桌要的酒，赶紧送去。」


    杨小姐？


    赵鹿一字不落将那两名服务生的话听了进去，她几乎想也不想拔腿就往外跑。


    一门之隔，外面比酒吧里安静许多。道路旁边，路灯之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扭打在一起。高的那个正是杨伊，矮的应该就是服务生口中的波波了。


    波波像是喝醉了酒的疯子，张牙舞爪地想扯杨伊的头髮。杨伊个头比她高，用包砸她的头，波波尖叫连连。


    赵鹿倒吸了一口凉气，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警察要来了！」


    纠缠中的两人置若罔闻。


    赵鹿试图将她们分开，谁知刚上来头髮就被人狠狠揪住，她「嘶」的一声。


    波波意识到自己抓错了人，脸色变了变。


    赵鹿沖她大吼：「泼妇啊你！」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波波毫不露怯地吼了回去，想拨开她再扑过来。


    赵鹿用力将她推开。


    「你！」波波咬牙切齿，手指着杨伊，「姓杨的，你给我等着！」


    杨伊不为所动。


    波波愤然离去。


    杨伊松了一口气，视线落在赵鹿身上：「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赵鹿下意识回答，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有多自然。


    白森森的路灯照得杨伊的脸更是惨白，好在妆容整洁，她定了定神，说：「我没事，谢谢你。你头髮乱了。」


    赵鹿用手抓了抓头髮：「你和她……怎么打起来了？」


    「没什么，一些私事。」


    私事就不好打听了，赵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问了一遍：「你没受伤吧？」


    「没有，她根本碰不到我。」


    「……」被她这么一说，赵鹿突然觉得自己的出现是多此一举。


    刚才一番打闹脸色不太好，杨伊打破僵局：「不管怎样还是非常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拜拜。」


    ……


    何芸靠在吧檯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赵鹿走进来：「听说你跑出去看人打架了？最后谁打赢了？」


    赵鹿好一阵无语。


    「听说是波波和那个抢我风头的女人在打，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


    何芸诧异：「那你还出去看半天？」


    赵鹿没好气地说：「我是去拉架。」


    「结果呢？」


    「结果她们全跑了，搞得我也莫名其妙。」


    何芸觉得没劲，挪到吧檯另一边跟客人聊天去了。


    吧檯上之前喝空的酒杯已经被收走，赵鹿刚落座，一个服务生靠了过来，说：「其实前面吵得可精彩了，杨小姐好像是拍了波波跟别的男人的暧昧照发给了波波男朋友，波波生气了，两个人就打了起来。看这情况，八成是两个女的为了争一个男人大打出手。」


    「……」


    后来，何芸了解了事件的始末，跟她八卦：「姓杨的那女的真能搞事，波波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赵鹿听说了这一消息，没有好奇地追问，只淡淡「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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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芸宣布完结果就没了后续。


    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赵鹿按捺不住：「你怎么不八卦了？」


    何芸耸耸肩，说：「抢的又不是我男人，别人分不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鹿默然，开始反思。


    何芸说得太对了，这年头人心复杂过客匆匆，管好自己就行了，犯不着为旁人牵肠挂肚。


    至于那些所谓的失恋，什么两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大打出手……都不再重要了。


    ☆、第 4 章


    赵鹿将要睡着时，何芸将她摇醒。


    「干嘛？」赵鹿揉揉眼睛。


    何芸难得一本正经地说：「俞宁是个正经女孩，所以我才介绍你们认识。」


    「……哦。」赵鹿不明白她怎么又提起这事。


    「哦什么哦，真不明白你心里怎么想的。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赵鹿点头。


    何芸翻了翻白眼，说：「来酒吧就是玩的，她平时也不那样穿，人家有正经工作，你还没看到她的另一面。」


    「所以呢？」


    「所以你们可以深入一点了解对方啊！聊都没聊就否定一个人，这是不是太武断了？如果了解过后发现不合适，到时候再撤也不迟，你觉得呢？」


    「……」


    其实，何芸说的不无道理。不过赵鹿没表态。


    第二天晚上。


    星光璀璨，酒吧迎来了一大波客人，帅哥美女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潮拥挤中，赵鹿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白衣长裙，那头蓬松的捲髮像海藻一样肆意张扬，随着头部的摆动微微荡漾。


    赵鹿心下一紧，走上前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转过身来，眼中带笑：「嗨。」


    这声音很性感，这张脸略眼熟……


    俞宁？


    赵鹿眼睛瞪大，指着她一头的捲髮：「你换髮型了？」


    俞宁解释说：「我头髮没这么长，这是假髮。」


    原来是假髮……这背影跟那人太像……难不成是她困过头眼花了？


    「不好看吗？」


    赵鹿定了定神，重新审视眼前的人：「不，很好看。」


    「等我头髮长了打算去弄个这样的髮型。」俞宁低头研究假髮，抬头时发现赵鹿眼神有些飘忽，「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没，我……就是有点困。」


    「还没到十点。」


    赵鹿没跟她解释自己是因为昨晚一夜没睡好，赧然地笑了笑，说：「你今晚好漂亮。」


    「难道我昨晚不漂亮？」


    「昨晚也漂亮。」


    「那你还看都不愿意看我。」


    赵鹿脸颊微烫：「我昨晚……真的是在等人。」


    「最后等到了吗？」


    赵鹿摇头，又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陪我喝一杯？今天我生日。」


    「你生日？」


    「嘘——」俞宁似乎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过了今晚就是二十八了，它又提醒我老了一岁。」


    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年龄问题就变得分外敏感。赵鹿深有体会，安慰她说：「其实咱俩情况差不多。」


    俞宁眨眨眼：「你也二十八？」


    「不，比你小一岁。」


    「……」


    看在对方生日的面子上，赵鹿决定跟俞宁喝一杯。


    俞宁给她推荐了一款鸡尾酒，说是酒香清淡，度数很低。


    趁着调酒师在调酒，俞宁看着她的脸说：「我两次见你你都是素颜，你好像不喜欢化妆。」


    「因为我懒。」赵鹿大大方方承认。


    俞宁「噗嗤」一笑。


    赵鹿也笑。


    「要不我们去那边坐吧。」


    赵鹿想了想，说：「好啊。」


    隐蔽的角落，适合聊天。


    关系不熟的两个人，试图从各个方面切入话题。


    俞宁主动起头：「我跟何芸认识很久了，都不知道她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以前跟我表哥交往过。」


    「原来是这样，我当时就奇怪，你跟她年纪差这么多，我还以为你是她认的干妹妹。」


    「我要是有个这么能赚钱的姐姐就好咯。」


    两个人漫无目的聊了很久，从浅入深。


    当赵鹿得知俞宁是个自由的文字工作者时，她震惊了足足五秒钟。


    因为时间自由，所以俞宁才有这么多空余时间来酒吧消遣。她说：「写之前先来这里喝几杯，这是我多年的习惯。」


    「深夜比较有灵感吗？」


    俞宁莞尔：「对我来说是这样。」


    赵鹿舔了舔唇，低声问她：「你写的东西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俞宁迟疑了一下：「我是怕你看不进去。」


    「怎么会！你写的是什么？百合爱情故事？」


    俞宁默了默，说：「不，我写恐怖小说，牛鬼蛇神，你要看吗？」


    赵鹿狠狠打了个激灵：「算了。」


    ……


    「我看你们聊了一晚上，聊得怎么样？」打烊后回到房间，何芸迫不及待问她。


    「还不错。就是我跟她兴趣爱好完全不符，勉强相处的话，应该能成为朋友。」


    「只是朋友？」


    「那你还想怎样？」


    「你们……难道一点也不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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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摇头。


    「……」


    赵鹿低头继续玩消消乐，突然眼前一暗，手机被人拿走。


    何芸目不转睛看着她：「就不想试着进一步交往？」


    赵鹿又摇了摇头。


    何芸皱眉：「那怎么办？」


    赵鹿失笑：「什么怎么办，没感觉你总不能让我硬来吧。」


    何芸咬了咬红唇，一番思索后，说：「实在不行，我明天晚上再给你介绍其他的？我还认识……」


    「打住。」赵鹿用手堵住她的嘴，脸上笑嘻嘻，「我真不急，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何芸不是一个爱唠叨的人，自觉无趣，拨开她的手转身进向浴室。


    「对了，后天酒吧办周年庆，你也一起玩吧。」


    周年庆典。


    何芸别出心裁在店里办起了party，请了一大帮俊男靓女来玩，这里面就有俞宁。


    俞宁问她要不要喝酒，赵鹿婉拒了。


    于是俞宁自顾自喝起来，从最烈的烧酒开始，一杯接着一杯。


    赵鹿小声问她：「心情不好？」


    俞宁摇头苦笑：「最近写文遇到了瓶颈，烦死人了。」


    赵鹿顿了顿，说：「还是少喝点吧。」


    「放心，我酒量还行。」


    赵鹿不再多言。


    嫌下面太吵，趁没人注意，赵鹿偷偷跑到二楼房间玩游戏。


    一旦兴起就忘了时间，她手机滚烫，正准备找充电器充电时，屏幕一闪，何芸打来电话来质问她的去向。


    赵鹿一蹦而起，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出了房间。


    下面音乐声震耳欲聋，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嘶吼。赵鹿穿行其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何芸，见她脸颊绯红神态熏然，问：「你喝了多少？」


    何芸摆摆手：「我没喝多，是俞宁喝多了。」


    赵鹿震惊。


    沙发上横躺着一个人，一条大白腿像挂面一样垂落在地板上，闭着眼好似已经睡着。


    「……」


    何芸过去将俞宁拍醒。赵鹿慢半拍地走了过去，帮助她将俞宁扶起来。


    俞宁慢慢睁开双眼，看了看左右两个人，嘴里含煳不清说着：「结束了吗？」


    何芸在她耳边大吼：「我们先送你回去，你喝醉了！」


    也不管俞宁听没听见，何芸给赵鹿递了个眼色。


    赵鹿会意，和何芸一起搀扶着她走出酒吧。


    外面月朗星稀，闷热的风吹着，俞宁打了个酒嗝，说：「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何芸这回没理她，下巴点了点停车位，对赵鹿说：「你开我的车把她送回去吧。」


    「为什么是我送？」赵鹿诧异。


    「我喝酒不能开车，你不送谁送？」


    「……」


    赵鹿直觉何芸是故意的，尤其是当她将车钥匙甩给她，并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时。


    两个人将喝得烂醉如泥的俞宁塞进了后座。


    何芸蹭了蹭手，说：「她住的那个小区治安很好，我就不陪你去了，店里那帮人还等着我招唿。」


    「……」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赵鹿莫名其妙开着何芸的宝马香车上路了。


    好在俞宁住的地方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停好了车，赵鹿打开后座将俞宁扶出来，问她住几单元几楼。


    「三单元601。」俞宁说话音调已经变了，好在声音还算清晰。


    赵鹿扶着她的腰，刚迈出一步，想起来俞宁的包还落在车上，她急匆匆转身回去拿。返身回来时，看到俞宁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赵鹿惊唿着冲过去将她一把抱住。


    「咚的」一声，俞宁的包从她手中脱落。


    赵鹿正苦于要怎么去捡，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她忙叫道：「美女，能不能麻烦你帮我……」


    话还没说完，她闭了嘴。


    那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荡漾的捲髮随风飞扬，高跟鞋富有节奏的敲响地板。她像是刚加班回来，周身笼罩着疲惫。


    风将她身上的淡香水味吹送过来，钻入口鼻，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杨伊。


    赵鹿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心想：为什么这么巧？她难道也住这里？


    ☆、第 5 章


    「赵小姐？」杨伊认出了她跟她打招唿。


    赵鹿思绪拉回，扯了扯嘴角：「杨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杨伊淡淡一笑，而后注意到被赵鹿搂着的女人，「她怎么了？」


    「哦，喝醉了。」赵鹿两只手不动声色地从俞宁腰上转移到肩膀。


    杨伊上前一步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包包。


    赵鹿腾出一只手来接：「谢谢。」


    「需要我帮忙吗？」


    赵鹿求之不得：「你也住三单元？」


    「是啊。」


    缘，妙不可言。


    「嗝——」怀里的人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那……麻烦你跟我一起先把她弄进电梯吧。」


    杨伊搀着俞宁一边胳膊，刚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问：「她喝了不少吧。」


    赵鹿之前躲到房间玩游戏，不清楚俞宁到底喝了多少，模稜两可地说：「应该是吧。」


    电梯近在眼前。


    三个人挤进了电梯。


    杨伊问：「几楼？」


    「六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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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按下数字「6」。


    赵鹿看了一眼：「你也住六楼？」


    「不，我还要再往上。」杨伊下巴点了点靠在她身上意识不清醒的俞宁，「我怕你一个人搞不定，反正顺路，帮人帮到底吧。」


    她俩说话的空档，靠在赵鹿肩膀上的俞宁缓缓睁开双眼，淡淡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对面的杨伊一眼，又重新闭上。


    「谢谢你啊。」


    「不客气。怎么说你也帮过我两次忙。」


    那两次不提也罢。


    赵鹿眼眸闪了闪，打量她一身的职业套装，没话找话：「刚下班吗？」


    「是啊，事情有点多，所以加班比较晚。」


    还没聊几句，「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她们来到了603号房门前。


    赵鹿从俞宁包里找出钥匙开门。


    「灯……嗝，在右手边。」


    刚好赵鹿在右侧，她成功找到了开关。「啪」的一声，当房间亮起来是瞬间，赵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偌大的客厅乱七八糟，垃圾丢了一地，茶几上堆满了菸头和空了的啤酒罐，沙发上被蹂躏得不成形的抱枕被挤在角落里……


    看到这一幕，原本想着要不要先换鞋再进屋的赵鹿觉得多余了。


    「俞宁，你家是被打劫了吗？」


    「……」


    杨伊倒是挺淡定，问：「哪一个是她房间？」


    赵鹿也不知道，转头去问俞宁。


    俞宁说：「扶我到沙发上就行。」


    赵鹿和杨伊对视一眼，将她扶到沙发上。在她倒下时，赵鹿还贴心地在她脑袋下塞了两个抱枕。


    「谢谢你们。」俞宁仰躺着，不聚焦的双眼试图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


    任务完成，杨伊说：「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她吧。」


    赵鹿点点头。


    杨伊转身离开，背影毅然决然。


    赵鹿突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杨小姐，你等等。」


    杨伊在门口处停下，回身，不解地看着她：「还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住几楼，需不需要我送送你？」


    杨伊微微一愣，笑道：「不用了，我就住在楼上703。」


    「这样啊……这么近，那我就不送了，拜拜。」


    「拜拜。」


    赵鹿轻轻关上门，一扭脸，发现俞宁眼神呆滞一瞬不瞬看着自己。她忙走了过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俞宁眉头紧锁，嘟囔着：「头痛，想睡觉。」


    「要不我扶你回房间去睡？」


    「我还没有洗澡。」


    「你还有精力洗澡？」


    「可是不洗澡我睡不着。」


    俞宁说话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带着醉人的酒意，听得人心乱如麻。


    赵鹿还是第一次应付一个酒鬼，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舔了舔唇，说：「要不你等会儿，我看看有没什么可以帮你先醒醒酒。厨房里有醋吗？」


    俞宁摇头，手指一比：「你看冰箱里还有没有酸奶和苹果。」


    赵鹿走去开冰箱，门一打开，瞠目结舌。里面除了一盏灯和冷空气什么也没有。


    「算了，我喝水就行。」俞宁挣扎着站了起来，脚步虚浮险些摔倒。


    赵鹿冲过去将她按倒在沙发上，嘆道：「你先躺着吧，等我几分钟，我去楼下买点解酒的东西。」


    拿了俞宁的钥匙出门，赵鹿穿过静谧的走廊进入电梯。


    按数字时，她手指顿了顿，从下往上，最后定格在数字「6」上。她心一横，用力按下去。


    眨眼的功夫，电梯从六楼飞到了七楼。


    赵鹿停在了703门前，深唿吸，抬手按门铃。


    「哒哒哒」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对方应该是已经换了拖鞋。


    门霍然打开那一下，赵鹿心跳漏了半拍。


    杨伊果然换下了高跟鞋，视线与她平齐，看清来人，她一阵愕然：「赵小姐？」


    赵鹿嘴角含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朋友家里什么也没有，要是出去买的话来回耽搁太久了，我想问问你这有没有什么可以解酒的东西？醋啊酸奶啊都可以。」


    杨伊瞭然：「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要不你先进来坐坐？」


    「坐就不用了。」俞宁还在下面等着，赵鹿哪好意思进去。


    「那你稍等，我去给你找找。」


    「好的，谢谢。」


    「哒哒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杨伊拐了个弯，身形消失不见了。


    赵鹿傻傻地站在门口等候。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沙发的一角，颜色喜人的青绿色布艺沙发，沙发背上挂着一件黑色西装，还有一条酒红色男士领带。


    「……」


    「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眼前人影一闪，杨伊走到她跟前：「还有半瓶苹果醋，是我平时喝剩下的。不过你放心，我喝的时候都是倒到杯子里面的。」


    「没关系。谢谢你。」赵鹿接过那瓶苹果醋。


    「要是这瓶不够我这还有一些茶叶，浓茶也可以解酒。」


    「不用了，这瓶应该够了。」


    临走，赵鹿有意无意又看了眼沙发背上的那条男士领带。


    ……


    603号房。


    赵鹿用钥匙开门，推门而入，发现俞宁已经坐起来，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狼藉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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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动静，俞宁眼珠子缓慢转动，看着赵鹿：「怎么这么快？」


    赵鹿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说：「我没下去，这瓶醋是去问楼上杨小姐拿的，还剩半瓶，你全喝了吧。」


    俞宁表情古怪：「那个杨伊，你认识她？」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俞宁皱了皱眉，说：「要不是她，波波和她男朋友也不会分手。那天晚上波波回来大发脾气，又是摔杯子又是砸东西，嘴里一直骂的就是杨伊这个名字，我想不知道都难。」


    赵鹿瞪大双眼：「波波？」


    「波波是跟我之前招来的室友。你看这客厅乱七八糟，都是波波搞出来的。她这几天失恋，她天天在家里折腾，现在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狗血和巧合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来，赵鹿一时难以消化。


    俞宁这番话，让她想到了那个夜晚，酒吧门口，波波像个疯子似的要去扯杨伊头髮。


    蓦地，她心下一紧，想到了刚才看到的沙发一角，那条酒红色的男士领带……


    赵鹿不敢再往下想，定了定神，将那半瓶苹果醋递了过去：「喝喝看会不会舒服点。」


    酒后口渴，俞宁一口气把苹果醋喝完，长舒了一口气。


    她仰头看着好似在发呆的赵鹿，迟疑地说：「最近两个晚上，我每次出门都看到波波的前男友鬼鬼祟祟地从车上下来，可以肯定他不是来找波波的，我猜他应该是去了楼上。」


    「……」赵鹿脑海中再次闪过那条酒红色领带。


    「呵，波波就是胸大无脑中看不中用，男朋友被人抢了就知道在家里哭。」


    赵鹿犹豫了很久，说：「你的意思是，杨伊是第三者？」


    「难道不是？」俞宁不答反问。


    赵鹿心情复杂。她嘴唇动了动，没表态也不反驳。


    她其实很好奇，但是她忍着没有多问。


    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但她却鬼使神差地笃定，杨伊不可能是那种人。


    她跟杨伊只见过几次面，彼此谈不上了解，她也搞不清自己哪来的自信。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也许她只是侥倖地认为，自己不可能每次都看走眼。


    「你好像不醉了。」赵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番话俞宁说得有条不紊。


    俞宁沖她眨眼：「我有说过我醉了吗？」


    「……」


    ☆、第 6 章


    地铁上寥寥几个人，赵鹿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翻看手机，恰好看到何芸发来的语音消息，她戴上耳机。


    何芸：「昨晚我好不容易给你们制造机会，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呢？俞宁来了，我刚刚看到她跟一个辣妹抱在一起。」


    下一秒，何芸发了张照片过来。


    光线不是很好，勉强能辨认出其中一个是俞宁，另一个穿得比俞宁还暴漏。两个人坐得很近，互看对方的眼神火花四溅。


    赵鹿打字过去：「这妹子身材不错，就是妆太浓了。」


    何芸没好气：「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偏了？」


    赵鹿：「我觉得她们很配啊。」


    何芸发来一个吐血身亡的动态表情。


    赵鹿退出微信，点开酷狗听歌。


    半个小时后。


    赵鹿找出钥匙，正准备插.进钥匙孔，突然顿住。


    这不是她的钥匙，好像是俞宁的……难不成昨晚她把两串钥匙给搞混了？


    她不得不按门铃。


    门霍然打开，一个短捲髮的中年大妈出现在她眼前，赵鹿一愣，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


    「你就是鹿鹿吧？」


    「您是？」


    「我是楼下张阿姨，我和你妈是同事，我来过你家，你不记得了？」


    经她提醒，赵鹿总算想起来一些，只是印象不是很深刻，她尴尬地笑了笑：「张阿姨啊！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漂亮。」


    张阿姨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让她进屋。


    赵鹿换鞋，问：「我妈呢？」


    「她在厨房做菜。」


    「张阿姨您坐，吃点水果。」赵鹿换好鞋直接进了厨房，看到王秀云在里面忙忙碌碌，「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王秀云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压根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


    ……


    赵鹿抽空给何芸打电话：「俞宁还在酒吧吗？」


    「和辣妹走了，怎么了？」


    「我拿错了她钥匙。」


    「那你自己跟她说吧。」


    稍后，何芸给她发来俞宁的电话号码。赵鹿毫不犹豫打了过去。


    「餵？」


    赵鹿听出是俞宁的声音：「对不起啊，我把你和我的钥匙给弄混了。」


    俞宁翻包看了看：「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你有没有带备用钥匙出门？」


    「没有。」


    赵鹿咬了咬唇，说：「你在哪？要不我现在给你送过去吧。」


    「算了，太晚了，我今晚不回去，等你有时间再给我送过来吧。」


    虽然赵鹿不知道俞宁最后会去哪里，不过这事错在她，她心里有愧。


    不敢耽搁太久，赵鹿一觉醒来，给俞宁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方便。


    两个小时后俞宁才回覆：「现在就可以，你过来吧，我在家。」


    在家？不是说昨晚不回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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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带着满腹狐疑出了门。


    好在路程不算太远，一个半小时候后，她再次来到603号房门前。门铃按了半天，俞宁顶着乱糟糟的头髮出来为她开门，睡眼惺忪，示意她先进屋。


    「你在睡觉？」


    「嗯。我是日夜颠倒。」俞宁哑声说。


    赵鹿跟她进屋。


    俞宁让她先在客厅等候，转身进了卧室，随后拎着一串钥匙出来。


    赵鹿跟她交换钥匙：「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我还得感谢你那天送我回来。」


    算是扯平了。


    客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赵鹿环顾一圈，问：「是你室友帮你开的门吗？」


    俞宁打了个哈欠，点头。


    赵鹿看了看另一扇紧闭的房门，压低声线：「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没事，反正她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


    「是啊，今天早上刚搬走的。」俞宁抓了抓乱糟糟的头髮，「愁死我了，又得重新找个室友。」


    ……


    赵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提出要跟俞宁做室友。


    那天她和俞宁换好钥匙，回到家中，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


    王秀云告诉她：「这是张阿姨的儿子徐睿，家里热水器坏了，我让他帮忙看看。哦对了，张阿姨他们一家就住在咱们楼上，刚搬过来的。」


    徐睿主动同她示好：「鹿鹿是吧？常听我妈提起你，果然长得很漂亮。你好，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没事可以多串门。」


    楼上楼下也叫邻居？


    赵鹿不动声色地同他握手。


    修完了热水器，王秀云又招唿徐睿帮忙她弄水龙头，说是开关拧不紧老滴水。


    徐睿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开干。


    赵鹿悄悄问王秀云：「他是水管工？」


    「别胡说，人家做的是房地产销售，有车有房还能干，长这么帅，要是能当我女婿就好了。」


    王秀云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像是个火药桶，「嘭的」一声炸开，赵鹿不淡定了。


    她想熘，藉口都已经编排好了，说：「我找到了工作和住的地方，住那边上班比较方便。」


    王秀云不信，硬要去看她租的房子。


    赵鹿原本是打算煳弄她偷偷去何芸那住几天，没料到她妈江湖这么深。没办法，她只好找到俞宁。


    俞宁大大方方地说：「行啊。不过先声明，我的作息时间跟你完全相反，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


    「我没问题。」


    只要不是逼着她去跟别的男人勉强相处，怎么样都行。


    跟俞宁商量过后，赵鹿带着王秀云去参观房子。


    俞宁把之前波波住过的那间房收拾得很干净，还喷了香水，光线充足，看着很温馨。


    王秀云很是满意，又说要去看赵鹿上班的地方。


    赵鹿暗道糟糕，说：「今天是周末，我还没办入职，没有门禁卡进不去。」


    王秀云这才作罢。


    谎话已经开始，为了演得更逼真，赵鹿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搬了过来。


    不过她带的东西不多，全部装在一个行李箱里。


    俞宁亲自下楼来迎接她。


    赵鹿受宠若惊。


    俞宁明显没睡够，眼皮浮肿，哈欠连连。


    两个人朝电梯走去，走着走着，俞宁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赵鹿不解。


    俞宁歪着头，看着楼梯口：「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就是波波前男友。」


    赵鹿只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一晃而过，她眨眨眼，问：「他干嘛不坐电梯？」


    俞宁冷笑：「谁知道，心里有鬼吧。」


    「……」


    俞宁回到家就进卧室继续睡觉。


    备用钥匙搁置在茶几上，是俞宁睡之前给她留下的。赵鹿将钥匙放进包包，轻手轻脚出门。


    她需要去买点东西。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时，赵鹿怔住了。


    里面只有一个人，她穿一身宽松的休闲装，长发随意地绑在脑后，比以往看到时多了点趣味。


    杨伊一脸惊讶。


    赵鹿定了定神，走进去，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她心里挣扎了一下，说：「你也是下去买东西？」


    「是啊，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那位朋友还好吧？」


    「她还在睡觉，今天没喝多。」


    杨伊莞尔。


    「你要买什么？」


    「大姨妈来了，去超市买点东西。」


    赵鹿不由得重新审视她的脸，这才发现她气色不是很好。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赵鹿在前，她刻意放缓了脚步，转身对杨伊说：「我刚搬过来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你一般去哪个超市？」


    「沃尔玛，就在前面不远。」


    「那我们一起吧。」


    她们在沃尔玛入口分开，结帐时又巧合地走到了一起。


    其实也不是巧合，赵鹿快速地将一瓶沐浴露和洗髮水放入购物篮，然后开始寻找杨伊的身影。


    杨伊买了一大堆的卫生巾，在那一包包清新淡雅的包装中，有个黑色的东西尤其醒目。


    收银员拿起那东西扫码时，赵鹿看清那是一双男士袜子，眼眸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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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默默往回走。


    几分钟的路程，气氛尴尬到可怕。


    进入电梯，当看到赵鹿按下数字「6」时，杨伊打破沉默：「你是和那天喝醉的朋友一起住？」


    「嗯。」


    「之前她那个室友呢？」


    「你说波波？」


    杨伊点点头。


    「搬走了。」她看到杨伊眼中一抹异样情绪一闪而过。


    ……


    703号房。


    杨伊刚打开门，光脚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便问：「买了吗？」


    杨伊从袋子里拿出那双男士袜子递给他：「换完你就回去吧。」


    郑昊一面穿袜子一面说：「我的鞋还没干呢。」


    杨伊回房间放好东西，走到阳台找到了那双被水弄湿的男士皮鞋，拿到洗手间里，花了十分钟吹干。


    她把皮鞋拿给郑昊，看着他穿上，说：「你以后不用走楼梯了。」


    「为什么？」


    「那女的搬走了，楼下有人搬了进来。」


    「谁啊？」郑昊随口一问。


    「赵鹿，就是那天晚上来问我要解酒东西的那位。」


    郑昊挺直了腰杆，眼睛一亮：「漂亮吗？」


    杨伊认真想了想，说：「挺漂亮的，人很热心，比你之前那个波波靠谱。」


    ☆、第 7 章


    赵鹿就这样和俞宁成为了室友。


    天快黑时俞宁才醒，她们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结束后，俞宁问她：「你要不要去跟何芸打声招唿？」


    「走吧。」反正晚上也没什么消遣的活动。


    开张没多久，酒吧里人不是很多，音乐嗨翻天。


    何芸趴在吧檯上抽凉烟，看到赵鹿和俞宁肩并肩走了进来，她吐出个烟圈：「你们俩怎么回事？」


    赵鹿一脸嫌弃地用手把烟赶跑：「什么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好上的？」


    虽然已经习惯何芸直来直去的性格，但这一刻还是有些尴尬，赵鹿瞥了一眼身旁的俞宁，说：「我们现在是室友关系。」


    何芸抽菸的手势一顿：「室友？什么意思？」


    俞宁解释说：「波波搬走了，赵鹿就搬进来和我一起住了。」


    何芸眨眨眼：「你们同居了？」


    「咳——」赵鹿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她定了定神，「都说了是室友，我睡之前波波那个房间。」


    何芸总算搞明白，她掐了烟，看着赵鹿：「你不是一直都跟你爸妈住吗？为什么要搬出来？」


    赵鹿嘆气，说：「前几天回家，我妈就着急着要给我和她以前同事的儿子牵线，我实在受不了，就撒谎说我找到了工作，顺便就搬出来了。」


    何芸表情似笑非笑：「逃出来的？」


    赵鹿翻了翻白眼：「不逃行吗？」


    何芸见她苦着脸，问：「要不要来点烈的解解愁？」


    赵鹿摇头。她对酒精类的东西实在不感冒。


    何芸也没勉强，吩咐服务生给赵鹿上柠檬水。她转身拿了两瓶冰锐，将其中一瓶给了俞宁。


    赵鹿没有逗留很久，当酒吧生意红火起来时，她跟何芸道别，独自离开。


    俞宁的房子只有五十多平米，两室一厅不算大，独处的话，还是觉得有些空。赵鹿无事可做，她早早洗了澡，往床上一趟，拿出手机玩了会游戏，不到十点就睡了。


    她其实并不困，睡得不算安稳，隐隐约约听到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勐地睁开双眼。


    周围黑漆漆，空调机在「唿唿」往外送冷气。在这一片静谧中，楼上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她甚至可以想像那人扎着马尾，穿着拖鞋，套着宽松的家居服在房间里穿行的样子，不紧不慢的，恬静的。


    下一秒，她想到了那条红色领带，还有那双黑色男士袜子……狠狠打了个激灵，脑海中的遐想的美好顿时荡然无存。


    赵鹿不知道俞宁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楼上时断时续的脚步声，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长梦多。


    赵鹿想一觉睡到自然醒，不巧的是，她一大清早就被王秀云的电话给吵醒，告诉她她表哥回来了，现在就在她家里，让她赶紧回去吃饭。


    「妈你没骗我吧？表哥不是在新加坡吗？怎么可能回来也不告诉我。」


    「骗你干嘛，他又不知道你昨天搬出去了，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赵鹿只好爬起来洗漱，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坐地铁。


    王秀云果然没有骗她，周扬回来了。


    除了周扬，张阿姨和她儿子徐睿也在，客厅里热闹非凡。


    赵鹿进屋时，周扬正在和徐睿聊天，两个大男人谈笑风生，仿佛一见如故。


    赵鹿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吃饭时，张阿姨殷勤地问她：「做导游应该很忙吧？」


    赵鹿：「是啊，很忙，旅游旺季总往外跑。」


    张阿姨：「徐睿平时工作也忙，老出差，你们相互之间可以加个微信，这样好沟通。」


    赵鹿强颜欢笑：「吃完饭再说吧……」


    好在张阿姨和徐睿吃完饭就走了。


    王秀云悄悄问她：「你觉得徐睿人怎么样？」


    赵鹿提不起一丝兴趣：「妈，你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我都是为你好，你也老大不小了，正常谈个恋爱能把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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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无力反驳。


    为了避免再被唠叨，她拼命给周扬使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进卧室。


    「嘭的」一声，赵鹿重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喘气。


    周扬忍俊不禁，说：「这个徐睿，我帮你探过底了，他收入不错，车子和房子都是全款买的。至于人嘛，耐心是有，口才也行，你真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赵鹿哀嚎：「表哥，你怎么也变得跟我妈一样唠叨了？不管那男的有多好，我现在就是不想谈恋爱，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


    周扬点点头：「你这种心态其实我可以理解，我也喜欢自由。算了，不谈这些，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周扬每次出差都会给赵鹿带礼物，这次带的最多，一套化妆品，一瓶dior香水，还有一串水晶项鍊。


    赵鹿一一把礼物拆开：「你这趟赚了不少钱吧？」


    「没赚到钱，就是出去见了几个朋友。不过就算没钱，我也会给你买礼物的。」周扬习惯性摸的她头，「你妈说你找到了新工作，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赵鹿小时候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她跟周扬亲如兄妹，几乎知无不言。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线：「我还没开始找工作，那都是骗我妈的。」


    「为什么骗她？」


    赵鹿撇嘴。


    「就因为她给你介绍对象？」


    「否则还能因为啥？」


    周扬朗声大笑，说：「你这样早晚会穿帮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原本就没打算立即找工作，还想一个人去旅游一段时间。」


    「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这样吧，我过几天要去一趟江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


    「这两个月你和你表哥去了扬州？」电话里，何芸扯着嗓子问她。


    赵鹿懊恼：「是啊。我被他骗了，他说要带我出去玩，结果这两个月我们见的全是人，他就是去谈生意的，带上我是为了在他开车累的时候好顶替他。」


    何芸愕然：「你就没别的收货？」


    「有啊，我瘦了。」


    「……」何芸无语了一阵，话锋一转，「你真不打算回家住了？」


    「先看看吧，我要是现在回去我妈肯定念叨死我。」


    何芸讶异：「前几天你微信还跟我说，那个徐睿找到了女朋友，都这样了你妈还为难你？」


    没错，在赵鹿消失的这两个月里，徐睿因她态度冷淡，已经转移阵地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在赵鹿看来这是一大喜事，可王秀云就不这么想了。


    赵鹿无力看天：「就因为这样，我妈变本加厉了，她居然背着我把我的信息挂到了相亲交友网上，天天说服我去相亲，我哪敢回家。」


    「我去！听起来就烦，你自求多福吧。」


    「……」


    王秀云是个思想传统的家庭妇女，在她看来，女人过了二十六岁感情还没着落，那就意味着有「剩下」来的危险。赵鹿已经二十七岁了，至今为止都没谈过恋爱，这属实让她捉急。


    她给赵鹿打电话，不厌其烦地劝说：「现在相亲已经成为一种潮流了，去相亲的又都不是什么歪瓜裂枣，万一要是成了呢？」


    赵鹿耐着性子：「妈，我说了多少次，我现在还不想找。你就这么嫌弃我？」


    「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你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啧——我是给你找对象又没逼着你嫁，你这么反感干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懒得管你。奇了怪了，我把你生得漂漂亮亮，性格也没有很内向，你怎么就这么讨厌男人呢？你心理是不是不正常啊？」


    「……」


    「徐睿多好的人，你看都不看一眼，现在人家有了女朋友，据说年底要结婚了。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


    「你别不说话，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唠叨了？家都不肯回，你不想要我这个妈了是不是？」


    「……」这都哪跟哪啊，赵鹿无奈，「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明天就回去。」


    赵鹿当然没有立即从俞宁家搬走，她只是又回家吃了顿饭。


    「就是这个男，你看这长相，还有这学歷阅歷，是不是比徐睿优秀十倍？」


    王秀云手里拿着一沓纸，是她专门从相亲交友网上下载下来的，某个男士的个人资料。


    赵鹿瞥了一眼基本信息。


    郑昊，男，未婚，三十二岁，房地产售楼部的经理。


    她兴致缺缺，将资料推开：「算了，你看着办吧。」


    王秀云面上一喜：「既然你没意见，那就尽快见面吧！」


    ☆、第 8 章


    何芸打电话来约她去做头髮，赵鹿拒绝了。


    何芸当她是懒，试图劝说：「你不做也行，陪我一起去呗，我一个人多无聊。」


    赵鹿长嘆一声，说：「我那天刚好没时间。」


    「你要去找工作？」


    「不，我妈跟人约好了，那天晚上我得去跟人相亲。」


    「相亲？！你疯了吧！」


    赵鹿耳朵差点被她的大嗓门震聋，苦着脸说：「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妈太爱唠叨，我要是一直推脱她会起疑的。」


    何芸不以为意：「起疑什么？现在大龄剩女满大街都是，不差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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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这么说，可她已经怀疑我心理不正常了。算了，相就相吧，大不了见了面就说不合适。相亲失败是常事，她心里也有数，我先把她对付过去再说。」


    何芸微微思索，说：「关键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一旦妥协，以后你妈肯定更频繁地拉你去相亲，不信等着瞧。」


    赵鹿脸都绿了，心如死灰：「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从答应跟男方见面，至今已经过了三天，赵鹿一直没有跟那位年轻有为的房地产售楼部经理有过任何沟通和接触。


    王秀云让她加男方的联繫方式，被她义正言辞拒绝：「妈，没必要的。合不合适等见了面才知道，要是相互看不上，过后还得删掉，那样多尴尬。」


    王秀云想想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也就没逼她。


    6月8日，天气预告说那天多云，伴有微风，适合出行。


    跟相亲对象约定的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地点定在一家富有情调的中餐厅。这些都是由王秀云和男方用微信交流完成。


    赵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脸上却不敢表现太明显。


    她原本是想素面朝天，随便穿套休闲装就去赴约。不想被王秀云逮了个正着，硬是逼着她换了裙子，化了妆，还特别叮嘱她别穿太高的高跟鞋，免得男方现实个子不够高抢了对方风头。


    赵鹿低眉顺目，穿戴整齐，高高兴兴出门，死气沉沉出了电梯。


    还没开始见面，她就已经觉得乏累了。


    她拿出手机给何芸发语音：「我现在出发了，等会儿听我指令，时机一到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好找藉口离开。」


    这是之前她和何芸商量好的。为了顾忌双方面子，以及敷衍王秀云，赵鹿先去跟男方见面，逢场作戏随便哈拉几句，等何芸来电解救她。


    何芸正在做头，她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说：「知道了。要是搞不定我还可以开车去接你，你妈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刚好路过，一不小心被那男的看上了我的花容月貌，然后他就对你失去了兴趣。呀，这理由简直完美！」


    「……」赵鹿无言以对。


    没心思同她开玩笑，赵鹿把手机塞进包里，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


    六点五十五分，赵鹿来到了约定地点。


    这时间不早不晚正合适，赵鹿刚下计程车，心里莫名紧张，她深唿吸，又从包里拿出手机。


    微信里有王秀云截图发过来的男方预定座位的信息，赵鹿把信息告诉了服务员，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成功找到了位置。


    惊奇的是，座位上空无一人。


    服务员告诉她：「郑先生还没到，您是等他，还是先点餐？」


    「等他吧。」


    赵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对方没来，她压力少了不少。可她又不想等，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她把包放到一边，背对门口坐下，给何芸汇报情况：「那男的迟到了。」


    何芸语气慵懒：「可能是堵车了吧，耐心点，他要是半个小时还没到你就走人，这样多省事。」


    好计策。


    虽说这是人生第一次遭遇，但因为赵鹿对此不上心，所以听完何芸一番话，她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闲着无聊，赵鹿一个人玩起了消消乐。才玩了两局，蓦地手机震了一下，一条简讯息传了进来，她点开一看。


    「抱歉，路上堵车，我可能要十分钟以后才能到，你要是饿了先点些吃的，等会儿我来买单。」


    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赵鹿先是愣了愣，等看完内容立即明白过来。


    这号码应该就是郑昊的吧？果然被何芸说中了，他在堵车。


    还有十分钟他们就要见面了，想想就发愁。


    赵鹿坏心眼地想：他要是多堵一会儿也好啊，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不见面就熘走了……


    「哎——」


    因为郑昊这则简讯，原本淡定的赵鹿开始变得不淡定。她好几次点错了图形导致过不了关卡，当最后一刻精力值耗尽时，她放下手机，抬头那一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匆匆地朝她这边走来。


    赵鹿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定睛一看。


    时隔两个月没见，那人的头髮好像又长长了，随着走动飞了起来，像柳絮一样绵长。


    她难道也来这里吃饭？和谁吃饭？红领带神秘男？


    不会又这么巧吧？都两个月了，在这种地方她们也能碰到？


    赵鹿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问号，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直到杨伊走到她跟前，她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来晚了。」杨伊喘着气说。


    赵鹿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退去，愣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杨伊咽了口唾沫，说：「我没想到周五晚上会这么堵，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你等很久了吧？」


    赵鹿眨眨眼，看了看左右，确定这一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视线又回到杨伊脸上：「你……是在跟我说话？」


    杨伊「噗嗤」笑出声：「不是你还能有谁？」


    什么情况？


    赵鹿又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约的我？」


    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是在做梦？？？


    杨伊稍微等气息平定，说：「刚刚那条信息是我发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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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是你发的信息？？？不是郑昊吗？」赵鹿下意识朝她身后望去，没发现有什么男人跟过来。


    杨伊正色道：「的确是我发的。这事说来话长，我能坐下说吗？」


    赵鹿目光收回，云里雾里，沖她点头。


    杨伊在她对面坐下，直直看着她，说：「我知道是郑昊约的你见面，不过他家里临时出了点事，他外公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抢救，他今晚估计是没办法来了。」


    赵鹿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所以他就派你来？你们是朋友？还是同事？」


    「不，我们是兄妹。」


    「兄……妹？」赵鹿煳涂了，「可你们不同姓啊！等等，既然是兄妹，他外公难道不是你爷爷？你们……」


    赵鹿越想思维越混乱，最后她自己说不下去了。


    杨伊解释说：「我们是重组家庭，他爸娶了我妈，就是这么回事。」


    这回赵鹿听懂了，只是脑子更乱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小姐，我们真的很抱歉。郑昊不是要故意要放你鸽子，他本来想给你打电话说明情况，可是那样的话诚意还是不够，所以我就赶过来了，希望你能理解。」


    生老病死不可抗力，赵鹿怎么不能理解？况且这位杨小姐态度真的很诚恳，从进来到现在就一直在道歉，她还能说什么？


    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狗血，赵鹿打死也想不到郑昊跟杨伊的这层关系，要是提前知晓，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见面。


    她们甚至没来得及寒暄，一见面就直奔主题，消息一个比一个雷人。


    赵鹿给自己半分钟时间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思路渐渐清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有这么多巧合？」


    再这样下去，赵鹿真的要怀疑她们前世是不是有什么冤孽没结清。


    是仇人？是姐妹？还是债主和债务人？


    要不就是月老牵错了线，老眼昏花把她们两个女的脚踝栓一块儿去了？


    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次也不完全是巧合。」


    「什么？」


    杨伊笑了笑，说：「事情是这样的。上周我帮郑昊把他的信息挂到相亲交友网上，很快系统就自动给他匹配了几个女性，我点开一看，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你的信息，然后我就让他选了你。」


    赵鹿瞪大双眼：「是你让他选的我？？？」


    「是啊。我们见过几次面，你又帮过我不少忙，网络上的信息虚虚实实，在我看来你最靠谱，当然选你了。」


    「……」


    这特么耍谁呢？


    赵鹿心底欲哭无泪。


    ☆、第 9 章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冷了下去。


    「你一定饿了吧？要不先点菜？」杨伊打破沉默。


    赵鹿原本就不是来蹭饭的。


    人没来之前，赵鹿想了种种可以熘走的理由，可是现在看着对面人脸上淡淡的笑容，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点口干，手心微微发汗。赵鹿舔了舔唇，说：「好……」


    杨伊招手唤来服务员，要将菜单递给她：「你来点吧。」


    赵鹿客气，没接：「还是你来吧。」


    杨伊翻动着菜单，询问她意见：「你口味怎么样？是喜欢吃辣还是清淡的？」


    「都可以，你随便点吧。」


    杨伊瞄了一眼对面，发现赵鹿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她注意力又回到了菜单上：「日本豆腐怎么样？」


    「点吧。」


    「鲫鱼汤呢？」


    「可以。」


    「糖醋排骨？」


    「行，你看着办。」赵鹿近乎机械地回答。


    杨伊合上菜单递给旁边等候的服务员，说：「就刚才点的三个，再加一份蒜蓉菜心。谢谢。」


    「好的，两位请稍等。」


    服务员退下后，餐桌上两个人面面相觑。


    赵鹿眼眸微闪。


    「你是不是还在想，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赵鹿点点头，压抑已久，说：「真不是开玩笑，我有种被雷噼到的感觉，我没想到你跟他……居然是兄妹。」


    饭菜还没上，杨伊拿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倒茶，笑道：「从三个月前我们第一次相遇，到现在种种，只能说这个世界太小。」


    说起她们第一次偶遇，赵鹿不禁想到了那个跟她同行的女人。于是赵鹿问她：「对了，钱小姐好像也是本市人吧？」


    杨伊手势顿了顿：「哪个钱小姐？」


    「就是大巴上晕车那个啊，你们不是认识快十年了吗？」


    杨伊恍惚了一下，似在回忆，淡淡道：「是啊，是本市的。」


    关于钱梓妤，这大概是她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了。赵鹿纯粹是没话找话：「你看，同样是本市人，我就一直碰不到她，倒是能经常碰到你。」


    杨伊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她缓缓道：「梓妤她……现在应该不在中国了。」


    赵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总算缓解了刚才喉咙的不适：「她跑到国外旅游去了？」


    「差不多吧，她嫁人了。」


    「哇！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赵鹿又喝了一口水才把杯子放下，顺势问：「你去参加她的婚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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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摇头，苦笑着：「她嫁给了一个新加坡商人，我当时工作太忙没办法请假，所以没去。」


    十年的感情，好朋友出嫁了自己却不能到场祝福，想想真是令人唏嘘啊。


    赵鹿拧了拧眉，感慨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只要她幸福就行。你好像晒黑了不少，前段时间出去旅游了？」


    杨伊话题转移太快，赵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答反问：「我黑了吗？」


    在王秀云的监督下，她明明仔细化了妆，这都能被看出来？


    杨伊视线定格在她脖子处：「黑了一点点，领口那里有一圈晒黑的痕迹。」


    赵鹿忙低头，一看吓一跳。


    这都怪她老妈，非要她穿宽领口的衣服，说露出锁骨好看，这样还显得脖子长……


    赵鹿当时没注意，经杨伊提醒，这才发现锁骨下边有一圈淡淡的分界线。


    她脸颊微烫，用手挡住，笑容不自然：「这两个月我去了趟扬州，没怎么防晒。」


    杨伊表情要笑不笑的，安慰她说：「反正你人白，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了。」


    赵鹿不置可否，清了清嗓子：「你没发现我变瘦了吗？」


    杨伊认真审视她的脸，礼貌地笑了起来：「你本来就不胖啊。」


    「……」


    得，没话聊了。


    杨伊纤长的手指握着茶杯一直没喝，稍作停顿，说：「赵小姐，关于郑昊，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如果她不提起这个名字，赵鹿险些忘了自己原本是来相亲。


    如果直接告诉她，自己其实对相亲这事并不感冒，同意见面只是为了敷衍家里人，这样会不会太不给对方面子了？


    可是不告诉她，难不成真要跟她在这聊另外一个男人？醉翁之意，鸡同鸭讲，这得多磨人多别扭。


    心里纠结了半天，赵鹿咬了咬唇，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其实对郑昊一点感觉也没有，是被我妈逼急了才答应见面的。」


    「……」杨伊微张着嘴。


    「我不想这样的，我不知道他是你哥。」


    因她的坦白，杨伊愣了足足三秒钟，神色恢復如常，嘆道：「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真是神奇，现在居然轮到她道歉了。


    杨伊圆润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她莞尔：「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又不是郑昊本人。」


    「那……回头我自己跟他说吧。」


    赵鹿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干，伸手要去拿茶壶时，杨伊提醒她：「别喝太多了，等会儿还有鲫鱼汤。」


    赵鹿讪讪地收回手：「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请便。」


    赵鹿抓起一旁的包包快步离开。


    刚好洗手间里没人，她走到镜子前，从包里拿出粉饼在锁骨下方晒黑的地方压了压，直到那条分界线变淡。她松了一口气。


    等她出去时，三菜一汤已经上齐。杨伊示意她坐。


    赵鹿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我们两个人吃不完吧？」


    「先吃再说，吃不完可以打包。」


    赵鹿还真有些饿了，她不客气地拿起筷子。


    杨伊帮她盛了一碗汤。


    「谢谢。」


    杨伊给自己盛汤，有意无意地说：「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事，郑昊原本打算吃完饭请你去看电影的。既然你心思不在这上面，那还是算了吧。」


    赵鹿越想越心虚，她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汤碗：「如果我没坦白，难不成你还要代替他请我去看电影？」


    「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这不是不可以。」


    「……」赵鹿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答，「你们感情真好。」


    杨伊笑了笑，说：「我们家庭重组时，他九岁我五岁，他一直对我很好，他很会疼人。」


    赵鹿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和周扬的感情。心情霍然开朗，她笑眯眯地说：「其实就算郑昊没来，我也可以请你看电影啊。」


    「你请？说反了吧。」


    「呃，你想请也行，但是那样你亏大了。」


    杨伊还是很讶异：「我们两个……去看电影？」


    赵鹿眨眨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不可以吗？你晚上还有别的事？」


    杨伊嘴角微扬：「没别的事，今晚主要任务是陪你吃这顿饭。」


    「任务？听上去好委屈的样子。」


    杨伊忙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跟你吃这顿饭是非常郑重的一件事。」


    「哈哈，我开玩笑的。」


    一点也不好笑。


    赵鹿匆匆低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她们最后到底也没去看电影。


    杨伊打包了没吃完的东西，走出中餐厅，看着她说：「我送你吧，反正顺路。」


    的确顺路，毕竟是楼上楼下的关系。


    赵鹿没跟她矫情，故作轻松地说：「好啊，谢谢。」


    杨伊的车比何芸的低调许多，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唯一的摆设是驾驶台上的一盒抽纸。


    车子发动时，赵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郑昊他外公进了医院，你不用去看看吗？」


    杨伊想了想，说：「不用了，他亲妈那边兄弟姐妹多，如果我过去的话，碰面可能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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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瞭然，不再多问。


    打包的东西放在中间扶手的空槽处，赵鹿身体往后靠时不小心碰到了，她又开始没话找话：「这些东西，你要留着自己吃？」


    杨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路况：「他要是过来了就让他吃，要是不过来，我就留着明天自己吃。」


    他？


    还是，她？


    赵鹿心下一紧，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士红领带，还有那双袜子。


    关系不太熟的情况下，打探别人隐私确实是个大忌。赵鹿深知此道理，可机会难得，她到底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稍稍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问：「你准备拿回去给你男朋友吃？」


    前方一个左拐，杨伊打转方向盘，抽空瞥了她一眼：「什么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啊。」


    「……」真的假的？


    「我说的是郑昊。」


    ☆、第 10 章


    「赵小姐，其实……」


    「赵鹿，叫我名字就行。」


    杨伊顿了顿，说：「其实郑昊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并不是因为我们是兄妹我才这样说，如果你们见了面，说不定你会对他感兴趣。」


    「不可能的。」赵鹿心里暗暗道。


    杨伊不顾她沉默：「公司里很多女孩子在追他。」


    虽然知道杨伊是在向她「推销」郑昊，不过赵鹿一点也不反感：「既然这么抢手，他干嘛不在公司里面找？相亲多麻烦，消耗精力还费钱，还得承担一定的风险。」


    「他上一任就是在公司里找的，你见过，就是那个波波。」


    「波波？和你打架那个？」


    「……是的。」


    赵鹿讶然。


    波波是郑昊前女友，郑昊和杨伊是异父异母的兄妹，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鹿定了定神：「我听说，他们分手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你……」


    这样说显得很没礼貌，但赵鹿


    还是不怕死地问了。她仔细观察杨伊的侧脸。


    杨伊不怒反笑，笑容很淡：「他们分手的直接原因，的确是因为我。」


    「哦……」这回赵鹿老实了，她很好奇，但不知道该不该问。


    出乎意料的，杨伊自顾自地跟她解释：「波波跟郑昊是同一个公司的，她做前台，工作清闲，郑昊每天都很忙，经常要出差。」


    「搬来这边以前，我不知道波波就住在楼下。那天我加班很晚，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来接她，还摸了她的胸。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又不是很肯定。后来得知她经常半夜去一个酒吧，我就去那蹲点，等了三天，终于拍到她和那男的暧昧的照片。」


    「你看到我们在酒吧门口打架，其实就是因为我把那些照片发给了郑昊，波波嫌我多管闲事，又加上了喝多了酒，她才发酒疯的。」


    杨伊描述的那些场景在她脑海中成影成像，赵鹿仿佛看了一个完整又曲折的剧情。所有的误会终于得以解开，原来真相併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复杂。


    赵鹿努力消化掉这些内容：「哥哥出差，女友跟人玩暧昧，被妹妹当场抓获。很好，这很强势。」


    杨伊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你是在挖苦我？」


    「当然不是，我这是由衷的夸奖。」


    杨伊笑了笑，说：「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误会郑昊，跟波波分手责任不在他。」


    赵鹿若有所思。


    杨伊见她没接茬，又补充：「这样说也不太妥，就算波波没有跟人搞暧昧，他们迟早也会分手的。」


    「为什么？」


    「价值观不同吧，波波心理年龄太小了，贪玩，没个定性。郑昊事业心重，不可能天天粘着她，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安全感。」


    赵鹿很惊讶她没有完全为郑昊说好话，默了默，说：「也许我和波波一样呢？」


    前方一个红灯亮，杨伊缓缓减速。车停稳，她看着她：「不可能。你很独立，也很热心。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内涵地夸赞了，赵鹿被她看得心跳加速，张嘴欲言。蓦地，放在包里的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


    赵鹿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杨伊点点头，目视前方。


    赵鹿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何芸打来的。她忙按下接听：「餵？」


    「等半天了你也没个指示，到底什么情况？」


    赵鹿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没什么，他有事没来。」


    「没来？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忘了。」


    何芸：「……」


    赵鹿话锋一转：「你弄完了吗？」


    何芸语气不善：「刚弄完我立马给你打电话了，看我多惦记你，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


    赵鹿自知理亏，骂不还嘴，笑嘻嘻地说：「拍张照片给我看看啊。」


    「不拍，想看自己来店里找我。」


    前方红灯转绿，车子缓缓前行。


    赵鹿又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说：「我改天再去找你，先挂了，拜拜。」


    结束了通话，赵鹿这才发现微信上何芸给她发了不少信息，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在五分钟前：「人呢？被拐跑了？被掰直了？还是被人用迷药迷晕了？」


    赵鹿哭笑不得，把手机放回包里，抬头一看：「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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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车子从主干道驶入一条小岔道，最后进入小区，在三单元楼下停下。


    「谢谢啊。」赵鹿说。


    杨伊手握方向盘，看她解安全带：「刚刚我说的那些，你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郑昊。」


    「……」赵鹿没想到她这么执着，「不用了，这么好的男人，应该找个比我更适合他的女人，而且他也不是我的菜。」


    杨伊愣了愣：「还没见过面，你就这么笃定？」


    「但我见过他的照片，我一直相信眼缘。」


    杨伊挑眉：「你的直觉很准？」


    赵鹿思忖片刻，说：「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一切看命。」


    杨伊回了她一个不是礼貌的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了。你不用亲自跟他说，我来传达吧，免得你们尴尬。」


    赵鹿赧然：「抱歉啊。」


    杨伊无奈地耸了耸肩，也开始解安全带。


    下车时，赵鹿思前想后，说：「咱们认识这么久，要不留个联繫方式吧？」


    「行啊。」杨伊主动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电话号码就是微信号。」


    赵鹿按下那十一个数字，给她打了过去，说：「好了，微信回头我加你。」


    「嗯。」


    「再见。」


    「拜拜。」


    赵鹿心情愉悦地从电梯出来，拿钥匙开门，发现屋里空荡荡。主卧室的门打开着，俞宁不知所踪，估计又去酒吧嗨了。


    赵鹿给王秀云打电话。


    当得知郑昊因为家里有事，不能赶来见面后，王秀云说：「该不会是人家没看上你，临阵脱逃了吧？」


    「……」赵鹿好一阵无语，「是真有事，他妹妹亲口跟我说的。」


    「那就下次吧。」


    「嗯。」


    赵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没有下次了。


    她先卸妆，洗了澡往床上一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将那串数字复制粘贴到搜索栏，搜索结果一出来，她微微一愣。


    杨伊的微信暱称，居然用的就是自己的真名……


    点击添加到通讯录，等待对方通过验证。


    ……


    何芸把头髮染成了酒红色，配上大浓妆，活生生的妖孽。


    赵鹿坐在高脚椅子上把玩她的头髮：「这颜色真好看，你看上去又年轻了好几岁。」


    何芸把头髮抽回：「让你一起弄你又不来，相什么亲啊。你今天心情很好嘛，从进来到现在嘴巴一直咧着，傻笑什么？」


    赵鹿摸摸嘴角，收敛了笑：「你才傻。」


    「不信自己去照镜子。」


    刚好赵鹿内急，她转身去了洗手间。


    推门而入时，看到有个女人趴在洗漱台前呕吐，整个后背暴漏在空气中，股沟隐隐若现。


    赵鹿移开目光。


    另一个女人沖了进来，给正在呕吐的女人递纸巾：「行了别喝了，我扶你回去。」


    「我……不回去……」


    「不就失个恋，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说的倒是轻巧，他……他凭什么一个电话说分手就分手，经过我同意了吗？」


    「切，还不是你自己作的，谁让你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作吧。」


    后面进来的女人把一包纸巾塞给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看那醉醺醺的女人就要摔倒，赵鹿上去扶住了她。


    那女的紧紧抓着她手臂，尖锐的指甲几乎陷进她肉里，咬牙切齿地说：「这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个姓杨的，是她……是她挑拨离间，不然郑昊不会不要我的，呜呜呜——」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拨开女人披散的头髮。


    「波波？」


    「嗯？你谁啊？」


    「……」巧见鬼了，这女人居然是波波。


    「姓杨的？」波波双目赤红，站都站不稳，看来喝了不少。


    赵鹿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


    就在这时，波波脸凑过来，怒道：「你别走，你把郑昊还给我！」


    「……」什么眼神，疯了吧？


    她这神态，和那天在酒吧门口，跟杨伊厮打时简直一模一样。


    泼妇。


    赵鹿懒得跟一个醉鬼纠缠，心里没来由的厌烦，转身要走。


    波波突然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


    「嘶——」赵鹿毫无防备，脸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第 11 章


    赵鹿穿过人群来到吧檯前。


    何芸正跟一个帅哥聊得欢，老远就看到她气鼓鼓地走了过来，挪步到这边：「这么快？你脸怎么回事？流血了！」


    右边颧骨处火辣辣的疼，赵鹿刚才走得急没照镜子，她没好气地说：「被一个疯女人抓伤了。」


    「别动。」何芸按住她要去摸伤口的手，仔细一看，发现她白皙的皮肤上有三条抓痕，「你跟人起冲突了？！」


    「没有。」


    「伤口很深啊！谁惹你了，跟姐说，我帮你出气！」


    「算了，怪我自己。」


    怪只怪她多管闲事，好心搭把手，结果被人误伤。自认倒霉吧。


    吧檯处人来人往，何芸环视一圈，说：「走走走，我房间里有创口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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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心情郁闷，索性话也不说了，任由她拉着手。


    俩人来到了二楼楼梯口。何芸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蓦地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乒桌球乓」一通巨响，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尖叫。


    何芸一看不对劲。


    楼下已经有保安出来维持秩序，赵鹿瞥了一眼被保安抓住的惹事的疯女人，心里冷笑一声，转身对何芸说：「不用管我了，你去忙吧。」


    何芸将钥匙塞进她手里：「东西应该在化妆檯最底层的抽屉里，你自己找找。」


    「嗯。」


    赵鹿熟稔地从一串钥匙中找到一把打开房门，走到化妆檯前翻找。


    这房间做过特殊处理，隔音效果极好。赵鹿听不到外面的喧闹，不知道底下情况如何。她按照何芸的指示先搜了最底下一层，只找到了瓶瓶罐罐一些药，并未见到创口贴。她又翻了上面两次，还是一无所获。


    她不得不放弃。


    镜子照出她的脸，阴郁，愤怒，「倒霉」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那三道抓痕显得很突兀，其中最明显的一道从颧骨处延伸到鼻翼旁边。血流的不多，疼是不可避免的。


    赵鹿咬牙骂了句脏话，转身进入洗手间。


    她用湿纸巾轻轻擦拭血迹，当酒精接触到伤口时，疼得「嗷嗷」直叫。


    之后，她从冰箱里挖出一小块冰敷在上面，等血彻底止住才开门下楼。


    闹事的人已经被送走，楼下又恢復了正常的热闹。


    赵鹿找到何芸，把钥匙递给她。


    何芸看着她的脸：「怎么你没贴？」


    「找半天找不到。」


    「难道是我用完了？」


    赵鹿无所谓，提不起半点精神：「我回去了。」


    何芸将她往回拉：「刚来就走，喝一杯吧。」


    赵鹿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脸上的伤。


    「哦，你现在不能喝酒。」何芸放开她的手，话锋一转，「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脚又没受伤。」


    ……


    俞宁依旧不在家。


    赵鹿习以为常。她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原本今天该洗头了，但赵鹿看了看脸上的伤，担心碰到水，于是她只洗了澡。


    时间还早，无事可做，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顿感头大。


    王秀云说：「我问过郑昊了，他家里好像真出了事，到现在他还在医院里陪他外公，没想到他还这么孝顺。」


    赵鹿无语。


    赵鹿深知王秀云的性格，说话喜欢说一半，旁敲侧击，各种暗示。她一般不逼你，但是会一直念叨。


    果然，下一秒，王秀云又发来语音：「像他这种关心事业有成又关心家庭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


    赵鹿哭笑不得，假装没看到消息。正准备退出微信，又有新消息进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系统消息，来自杨伊。


    这么久了才通过？


    赵鹿打了行文字过去，将心中疑惑问出：「你很少用微信吗？」


    半分钟后。


    杨伊：「也不是。最近太忙了，一忙起来就忘了看。」


    赵鹿瞭然，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看了看时间，开始没话找话：「你还没睡？」


    废话，还不到十点，正常人谁睡这么早。


    杨伊：「我刚下班到家。」


    又是加班。


    赵鹿望了望天花板。


    也是巧了，在她抬起头时，楼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叮咚——」，手机短促地响了一下。


    赵鹿低头，看到杨伊发来的消息：「我先去洗漱了，有空聊。」


    大晚上想找个人聊天都这么难。


    赵鹿手指滑动，点进了杨伊的朋友圈。


    不管是qq空间，还是朋友圈，这相当于每个人的私密后花园，里面的东西多多少少会暴露一个人的喜好、性格、或是生活态度。


    譬如何芸，她的朋友圈里大部分是照片，做了美甲拍一张，做了头髮拍一张，换了妆容也拍一张……自恋到令人髮指。


    赵鹿的朋友圈文字和照片各占一半，那些照片多数是她在做导游期间拍的，有风景，有跟游客的合照。偶尔会装作文艺，发些感悟性的文字，被何芸吐槽是矫情。


    杨伊的朋友圈却是一片空白。


    「……」赵鹿看了半天没回神。


    为什么是空白？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杨伊屏蔽了她；第二，里面确实什么也没有。


    赵鹿顿时兴致缺缺，她关了电视机回房间。


    楼上的脚步声一直持续到快十一点才停止，也许是睡了？


    嗯，早睡早起，是个好习惯。


    赵鹿退出游戏，把手机丢到一边，关灯睡觉。


    一夜好眠。


    如果不是揉眼时碰到了脸上的伤，赵鹿觉得这一觉堪称舒服。


    昨晚伤口又渗血了，血迹凝固住，颜色稍暗，看上去竟有些丑陋。算是破相了吧？


    为此，赵鹿决定不出门了。


    她洗了脸刷了牙，瘫在沙发上点外卖。点完外卖，她又开始玩游戏。


    消消乐这款游戏的确不错，适合消磨时间，同时也是减压良药。


    赵鹿玩个半个小时外卖还没到，她一点也不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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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该吃晚饭时间，俞宁醒了。


    俞宁见她脸上挂了彩，忙问原因。


    赵鹿想到她和波波以前是室友，撒了谎：「洗澡的时候被指甲刮到了。」


    俞宁不疑有他，揶揄地说：「洗得够勐啊。」


    赵鹿没接茬，低头继续研究外卖。


    早上点的那份因为分量太大赵鹿一个人吃不完，她问俞宁：「你要不要也点个外卖，我们一起吃啊。」


    「干嘛要点外卖？」


    赵鹿扭捏了一下，说：「我现在这样，不想出去见人了。」


    俞宁想了想，说：「那点吧。」


    两个人分别点了一份快餐。


    同时间开吃，俞宁先吃完，她坐在旁边玩手机。


    赵鹿不解：「你今晚不出去了？」


    俞宁下巴点了点她面前的餐盒：「我等你，好拿垃圾下去扔。」


    赵鹿面上一热，说：「我不出门只是不想被太多人看到，下去倒个垃圾还是可以的。」


    俞宁挑眉：「那我走了。」


    「拜拜。」


    俞宁走后，赵鹿吃得更慢了，她打开手机，一面看视频一面吃，最后又慢条斯理地收拾残余，提着垃圾下楼。


    一路走下去果然没碰到什么人，赵鹿扔了垃圾转身欲走，万万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她看到了熟人。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脚步匆匆。


    「赵鹿？」


    那人却叫住了她，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差一步就要跨进电梯了，赵鹿慢动作地转过身来，讪笑：「嗨——」


    杨伊一身的职业套装，扎着马尾，干练又养眼。她走上前来，借着光看清了赵鹿脸上的伤：「你的脸怎么了？」


    遮也遮不住了，赵鹿索性大大方方抬起头来：「被一个喝醉酒的疯女人抓伤了。」


    「你室友？」


    「当然不是！」赵鹿眼眸闪了闪，「是波波。」


    杨伊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哪知道，喝多了发疯呗，她那德行你又不是没见过。」


    杨伊不再追问，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你应该擦点药的，不然容易留疤。」


    赵鹿愣了愣：「有这么严重吗？」她以为过几天就能好了。


    「说不准。」


    「应该没事吧，从小到大我皮肤修復能力挺强的，随便什么割伤很快就好了，反正没看到留疤。」


    「最好遮一下吧，你这样让伤口暴露很容易感染细菌。」


    赵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那我等下回去，看看外卖能不能买到创口贴。」


    杨伊诧异：「前面左拐就有一家药店。」


    赵鹿耸耸肩，告诉她自己现在没脸见人。


    杨伊又一次审视她的脸，沉吟了一下，说：「我家里有创口贴。」


    ☆、第 12 章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杨伊为数不多的主动。


    赵鹿稍稍诧异，眼神游移不定：「方便吗？」


    杨伊笑：「你住六楼我住七楼，你觉得不方便吗？」


    「好吧。」话已至此，赵鹿不再矫情。


    两个人一前一脚进了电梯。


    赵鹿帮忙按下数字「7」，一扭脸，看到她手里提着一个超市袋子，里面似乎还装了些绿色蔬菜，忍不住问：「你没吃晚饭？」


    「嗯，刚好今天不加班，一下班我就赶回来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菜。」


    杨伊赧然，说：「不怎么会，简单煮个面炒个青菜还行。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要是早半个小时前她这么说，赵鹿估计会厚着脸皮答应。


    心里有一丝丝懊恼，赵鹿脸上笑得矜持：「我已经吃过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杨伊腾出一只手去掏钥匙。


    「我帮你拿吧。」


    「谢谢。」杨伊把东西交给她，找到钥匙开了门，「请进。」


    房门一开，一股清淡的味道扑面而来，和杨伊身上的味道很像。


    赵鹿恍惚了一下，看着干净的地板：「要换鞋吗？」


    「没事，进来吧。」


    赵鹿这才放心走进去。


    「给我吧。」杨伊问她拿过手里的东西，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看着她，「坐一下吧。」


    赵鹿在那套青绿色的沙发上坐下。她目送杨伊进了其中一个房间，趁次空档，肆无忌惮地打量起这里的一切。


    然后她发现，这个空间的主色调是绿色。绿色的沙发，绿色的灯罩，绿色的电视机柜檯，包括旁边摆放的植物都是绿色的。


    虽然颜色很单调，装饰也很简单，但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赵鹿被窗台前一个人造小喷泉吸引了目光，她站起来缓缓靠近。


    那物件几乎跟她差不多高，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的石头雕塑而成，下端是圆形柱子支撑，上端部分是观音雕像，汩汩水流从玉净瓶里流出，在观音脚下蓄满，水里养了两条金鱼。


    金鱼？


    赵鹿身体前倾，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清澈的水里，两条金鱼在里面懒散地游来游去。


    「……」


    失神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赵鹿回头，看到杨伊提着一个医药箱走了出来。


    杨伊见她脸色古怪，问：「怎么了？」


    赵鹿指了指观音像脚下的小水池：「你的鱼……好像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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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那是郑昊养的，等他有空了自己来餵吧。」


    「郑昊？」


    「这雕像是他弄来的，说是送给我的新居礼物。本来只是一个摆设，谁知道他脑洞大开居然用来养鱼。」


    赵鹿配合着「呵呵」笑了两声，朝她走近。


    杨伊为她找出创口贴，抬头看她脸颊上的伤：「贴一个好像不够。」


    「不是吧，你还想让我贴两个？」


    「你这伤口太长了，一个创口贴遮不住。」


    一说到这赵鹿心里就来气，但又不想在杨伊面前表现出来，她想了想，说：「要不算了，贴不贴反正也不影响，我不出门不流汗，感染的机率不大。」


    这回轮到杨伊犯难了，她看了看医药箱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赵鹿脸上的伤：「好吧，结痂了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边上还有血迹，你要不处理一下？」


    那些血是早上醒来，赵鹿一时大意用手被弄到的，她在家里窝了一天，要不是杨伊提醒她都忘了这茬。


    紧接着她又想到，自己好像已经两天没洗头了，现在头髮肯定很油腻，大热天的，说不定还臭了……


    脸颊微烫，赵鹿一低头，看到了脚上的粉红色大拖鞋，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后悔了，她应该快点吃完让俞宁出来倒垃圾的，她今天这造型不适合出门。


    杨伊见她半天没说话，问：「你这伤口有处理过吗？」


    赵鹿勐地回神，抬起头来：「有啊，我……昨天用湿巾纸擦过了，含酒精的那种。」


    「那不是要疼死？」杨伊讶然。


    「可不是！疼得我差点面瘫。」


    杨伊莞尔：「流血的伤口是不用直接用酒精的，一般都是擦伤口旁边。」


    说话间，杨伊已经将一瓶酒精和一包医用棉签拿了出来。


    道理赵鹿都懂，只是她过得没这么细緻，她觉得小伤而已，只要止住血就行。


    赵鹿下意识想说「不用了」，话到了嘴边，却改了主意。


    她鬼使神差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两样东西：「谢谢啊。洗手间里有镜子吗？」


    「抱歉，里面的镜子被郑昊打碎了。」


    赵鹿目瞪口呆：「他……用来练拳？」


    杨伊「噗嗤」笑出声，解释说：「我让他帮我装个挂钩，他说他还没吃饭没力气，结果锤子没拿稳掉下来，直接把镜子给砸烂了，我还没来得及叫人换。」


    「……」赵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又「呵呵」干笑了两声，「听你这么说，他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我说过，他人不错，幽默风趣是他优点之一。怎么样，心动了吗？要不要试着跟他见个面，找找感觉？」


    「咳——」赵鹿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脸上讪讪，她清了清嗓，「我们是怎么从养鱼聊到这的？」


    杨伊知道她是故意在逃避话题，一笑置之，指了指某个房间的门：「我卧室里有镜子，你可以用。」


    像卧室这种私密的地方，赵鹿就算脸皮比城墙还厚，也不好意思堂而皇之进去。


    她沉吟片刻，说：「要不你帮我随便弄弄吧，我这人笨手笨脚，怕和昨天一样弄到伤口上。」


    话一出口，赵鹿想找把尺子狠狠抽自己。


    这不是得寸进尺吗？这比直接进卧室更不要脸吧？


    想想她和杨伊，两个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就算互换了联繫方式，那也算是半个陌生人。提出这种无礼要求，杨伊会怎么想她？


    赵鹿心里纠结了半天，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说「这是个玩笑」给掩饰过去。


    「可以啊，小事而已，你请坐。」杨伊抢先回答。


    「……」


    赵鹿默默坐下，看着杨伊用棉签蘸取酒精，举着棉签朝她靠近。她莫名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后退。


    杨伊看着她紧绷的脸，忍俊不禁：「这又不是打针，你怕什么？」


    「我……怕了吗？我只是觉得……这样很诡异。」


    「什么很诡异？」


    怎么说呢？


    两个关系不太熟的人，面对面坐在其中一个家里，一方要帮另一方处理伤口，这难道不诡异吗？


    「没什么……」赵鹿故作镇定，把脸凑了过去，屏息。


    杨伊和她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不算太亲近。尽管如此，赵鹿还是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淡香水味，清新淡雅，和这房间里的色调混为一体，说不出的和谐。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僵硬，赵鹿没话找话：「你这房间装修得很活泼啊。」


    「活泼？」


    「我的意思是……这颜色我很喜欢。」


    杨伊淡淡一笑，说：「风格是我定的，颜色是郑昊选的，他说绿色可以让人心情放松。」


    的确很放松，赵鹿一坐下就不想走了。


    凉凉的酒精碰到了皮肤，棉签在伤口处点压。赵鹿舒服得想闭眼。


    杨伊手法很轻，赵鹿丝毫没有感觉到疼，她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说：「这种装修风格我蛮喜欢的，简单又不失单调，如果以后有了房子，我也弄成这种风格。你在哪找的装修师傅？」


    「没找，这些都是我自己设计的。」为了更细腻地处理，杨伊往她这边挪了一下。


    「你还会设计？」赵鹿震惊，一激动动了下身子，脑袋撞上了杨伊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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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了酒精的棉签悄然落地。


    「对不起。」赵鹿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没关系。」杨伊弯腰将棉签捡起，又重新拿了一枚，状似无心，「以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设计，你可以联繫我。」


    「你是室内设计师？」


    「嗯。」


    赵鹿再度震惊，眨了眨眼，问：「找你有优惠吗？」


    杨伊一本正经地说：「一般关系不打折，家人的话免费。比如你成了我大嫂，我肯定是不收钱的。」


    说来说去她还是惦记着郑昊的事，难怪这么主动请她上门，还同意帮她处理伤口。


    赵鹿心情复杂。


    杨伊垂眸，认真帮她擦拭。


    有点冷场。


    赵鹿心思转了转，半开玩笑地说：「也不一定非要我成为你大嫂，万一是你嫁到我家呢。」


    杨伊愣了愣，神情戒备：「难不成……你也有个哥哥想介绍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没人催更我就放心了。


    ☆、第 13 章


    赵鹿没有亲哥，有个表哥倒是真的。


    周扬对于她来说，不是亲哥，却胜似亲哥。


    杨伊不管是气质还是谈吐，配周扬绰绰有余，可赵鹿从来没想过要把他俩凑一起。


    杨伊这句话险些让她下不来台，赵鹿咽了口唾沫，说：「当然不是，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杨伊笑了起来：「我也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紧张。」


    「……」


    为了不耽误杨伊吃晚饭，赵鹿识趣地处理完伤口就走了。


    俞宁不在，屋里空荡荡。


    赵鹿摸了摸头顶，闻了闻手指，皱眉。果然臭了。


    管他什么伤口不伤口，她决定了，今天必须洗头。


    洗完澡洗完头，赵鹿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玩手机。


    她直接登陆微信，微微犹豫，点开杨伊的头像，按下说话键：「关于设计房子的事，说不定我以后真会找你。」


    杨伊回復她文字，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好啊。」


    对方似乎一直不热衷于聊天。


    然而赵鹿是个话唠。


    她咬了咬下唇，这回把语音换成文字：「你朋友圈好干净啊，我本来想进去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设计作品的。」


    「抱歉，我从来不在那上面发表东西。设计作品在我微博上有，要不你关注我吧，搜杨伊yy就能找到了。」


    赵鹿心念一动，切换到微博，搜索用户，很快找到了杨伊。


    杨伊不是什么出名的设计师，看得出她很少经营微博，粉丝只有两千多个，不过她在上面发表了不少干货。


    赵鹿抱着一丝好奇，观赏她那些设计作品。


    其实赵鹿不懂设计，杨伊的作品，她当美图一样欣赏，越看越精神，觉得很舒服。


    作品如人，就像她第一次看到杨伊时的感觉，并没有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惊艷，却让人通体舒畅。


    赵鹿手指一直往下划拉，试图在那些设计作品中找出一点关乎杨伊私人的东西，比如自拍照，美食照，或是风景照也好……


    她翻啊翻，翻到第一条微博，手指发麻，却是一无所获。赵鹿不禁陷入沉思。


    这个女人，要么生活很无趣，要么就是太注重个人隐私。


    一个干净体面，喜欢用香水，可以把自己房间装饰得舒适温馨的女人，会是个无趣的人吗？


    人心隔肚皮，交情不深，赵鹿不好妄下下结论。


    继朋友圈之后，试图通过微博了解一个人的方法宣告失败。


    啧，这是不是太猥琐了？


    发了一会儿呆，赵鹿默默放下手机。


    临睡前，她活跃的那根神经「突突」直跳，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她是真的对杨伊了解很少，而且她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公同话题。


    虽然了解不够透彻，但赵鹿却非常笃定，杨伊是个不喜欢主动的人。


    有那么一瞬，赵鹿突然后悔那天在中餐厅吃饭时，那么草率地跟杨伊坦白。


    如果当时不把话说那么白，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睡意全无。


    赵鹿把灯打开，起来玩了会儿游戏。


    ……


    王秀云又开始没完没了地跟她念叨相亲的事：「郑昊怎么没还约你见面？」


    赵鹿心想：可能是杨伊在中间传达了她的意思。


    当然，她不敢明着对王秀云这么说。


    「可能是忙吧。」


    「我问他他也说是忙，可我感觉怎么像是故意的？再忙总不能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去年王秀云还没这么唠叨，每每谈到交男朋友，都被赵鹿轻松搪塞过去。自从迎来了更年期，王秀云性格大变，疑神疑鬼，絮絮叨叨。


    赵鹿体谅她，是敢怒不敢言。


    好在应对这些赵鹿早已得心应手：「妈，他一男的都不主动，你巴巴往上凑不大好吧？感觉我是在倒贴一样，太掉价了。」


    王秀云被她噎了一下，说：「你马上就要奔三了，我这不是着急嘛！」


    「还有三年呢。」


    「什么三年，再过几个月就到你生日了，明明是两年半！」


    跟一个做过销售的人耍嘴皮子，赵鹿的确不是对手，她默了默，说：「那你还想怎样？我现在破了相，就算人家答应，我也没办法跟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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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破了相？」


    赵鹿只好发了张不带美颜的自拍照给她，可怜兮兮地说：「被猫抓伤了。」


    王秀云无言以对。


    相亲的事不了了之。


    过后周扬听说了这事，给她打电话：「你们还养猫？」


    赵鹿跟他说了实话。


    周扬听完，不高兴地说：「酒吧那种地方又乱又不安全，以后你别去了。」


    「你这话要是被何芸听到，她肯定要骂死你。」


    「……」周扬无语了一阵，话锋一转，「明天有空吗？我去接你。」


    「干嘛？」


    「看场地啊，你忘了？」


    两个月前，赵鹿跟周扬去了趟杭州。周扬想要投资做民宿，杭州之行他拜访了不少做民宿的朋友，通过两个月的学习和了解，他信心十足。


    他还邀请赵鹿一起加入，给她一个星期时间考虑清楚。


    赵鹿大学学的是旅游管理，毕业之后一直在旅行社工作，也算是专业对口。隔行如隔山，投资创业做民宿，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周扬鼓励她：「别怕，做民宿跟你以前工作也沾点边。你手上有那么多游客资料，加上以前同事手头上的那些资源，把这些运用好了，那将是一笔难以预知的财富。」


    赵鹿打小就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她只要安分守已，从未想过要大富大贵。周扬给她画了一张大饼，听上去很诱人，但她不为所动。


    不过最后她还是同意了，没别的原因，她无条件信任周扬。


    今天就要看场地，说明周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可因为脸上有伤，赵鹿还是不太想出门。


    周扬亲自开车来接她，倒不是为了看场地，而是要接她回家吃饭。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们得回去跟你爸妈好好谈谈，我怕他们有别的想法。」


    事实证明周扬想多了，她爸妈对周扬的信任远胜于她。


    周扬还没开始说自己的创业计划，王秀云就忙不迭点头：「让她跟着你也好，女孩子总在外面跑太不让人放心了。」


    赵鹿的父亲赵志国在国企上班，他很少在家，难得看到周扬，不谈公事，硬拉着他喝酒。


    周扬笑着拒绝：「我要开车，以茶代酒吧。」


    快九点时，赵鹿和周扬开车离开。


    赵鹿让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一个人往回走。


    夜里安静，前方的争吵声尤其清晰。


    形势不妙，赵鹿脚步微顿。


    「我说这位小姐，明明是你的车刮伤了我的，你态度能不能好点？」


    「我态度怎么不好了？我给你钱让拿去修，还得给你赔笑脸？」


    「你简直不可理喻！」


    「呵，我不可理喻？那你把钱还我。」


    「干嘛？你还想抢啊？！」


    赵鹿听了一会儿，认出其中一个是俞宁的声音，她加快脚步走了上去，看着对峙中的一男一女：「怎么了？」


    俞宁里面穿吊带，外面披一件黑色夹克做遮掩，热出了一头汗，脾气能好才怪。


    她翻了翻白眼，说：「没什么，倒车的时候刮到了这货的车。」


    「我说小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被刮到车的车主很是不满。


    那人背着光，赵鹿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知道身材挺高大，声音洪亮。


    如果那男的要动手，只怕她和俞宁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这么一合计，赵鹿横插.进去解围：「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别见怪。」


    「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骂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男的大概也不是个不讲理的，看到赵鹿笑眯眯，他火气渐渐消了：「算了算了。」


    赵鹿脸上还挂着笑，手臂一紧，被俞宁强行拖走。


    直到脱离那人的视线，俞宁才把她放开，语气生硬：「他那种人，你干嘛给他好脸色？」


    「不是你刮伤他的车吗？」


    这还有理了？


    俞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环抱着双臂不说话。


    「他惹你了？」


    「没有，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


    俞宁眼睛死死盯着刚才发生起争执的地方，不屑地说：「他就是波波前男友，这种渣男，我凭什么要给他好脸色？」


    波波前男友？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看到那人走进电梯的高大背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她的相亲对象郑昊？


    ☆、第 14 章


    遗憾啊，两次了，她居然一次都没能看清郑昊的正脸。加上上次说要吃饭郑昊家里出事不能来，她和他之间算是错过三次了吧？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和他註定没那个缘分。


    电梯门关上，郑昊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赵鹿思绪收回，目光回到俞宁脸上：「你可能误会了。」


    俞宁拿出纸巾擦干，面色没有改善：「误会什么？」


    「我不知道波波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误会杨伊是小三，刚刚那个男的叫郑昊，他和杨伊是兄妹。」


    俞宁擦汗的手势一顿：「兄妹？你怎么知道？」


    赵鹿耸了耸肩：「杨伊跟我说的。」


    俞宁嗤之以鼻：「兄妹？认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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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波是你朋友，也许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她坏话，但是你想想，她每天晚上打扮成那样去泡夜店，明明有了男朋友还和别的男人搞暧昧，你不觉得她本身就是个渣吗？而且……」


    「泡夜店就是渣？」俞宁冷冷打断她。


    「呃……」赵鹿一时口快忘了注意措辞，她眼眸微闪，「我没有地图炮，你别太敏感。重点不是泡夜店，你又没跟别的男人乱搞。是波波她自己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被杨伊发现了告诉郑昊，所以郑昊才跟她分手的。」


    「波波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她从来没说过杨伊和郑昊是兄妹。」


    「所以啊，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光凭她片面之词，就判断杨伊是小三，郑昊是渣男，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俞宁表情有些古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松开，像是在思考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赵鹿狐疑：「你该不会是故意刮到他的车吧？」


    「不是。那边路灯破了一个，我倒车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


    但态度不好肯定是故意的。


    赵鹿见她心情不好，赶紧转移话题：「我先上去了。」


    ……


    今天晚上，楼上明显有两个脚步声，此起彼伏，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赵鹿看时间不早了，进浴室泡澡。


    一面泡一面拿手机玩消消乐，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


    手机在水蒸气的蒸腾下有些发热，眼看快没电了，赵鹿把它放到一边，搓了搓身体，依依不捨离开热水。


    她拿起毛巾正准备擦身体，余光瞥见一个粉色的东西「咚」的一下落入水中。


    「啊！」


    悲剧发生了。


    赵鹿手忙脚乱将手机捞起来，发现还能点亮。她身体也顾不上擦了，赤.裸着跑到外面，连抽了好几张纸巾将手机擦干。


    她战战兢兢解了锁，一一点开app，发现还能灵活使用，松了口气。


    可是当她点开酷狗，发现手机发不出声音时，心想坏了。


    手机妥妥进水了，怎么办？


    听说放米缸里很管用，可是俞宁从来不做饭，家里没米啊！


    用电吹风吹干，貌似也行。可是听说如果手法不当，不但不能解决问题，甚至有可能把水吹到里面，烧坏主板，手机直接报废……


    越想越心惊，赵鹿深唿吸，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她得马上穿衣服，把手机拿去修理。


    转身要进浴室时，蓦地听到了门铃响。


    赵鹿毫无防备，加上没穿衣服，她生生被吓了一跳。


    她以为是俞宁忘带钥匙回来了，扑倒门后面，透过猫眼往外面一看，怔住。


    不是俞宁。


    这么晚了，杨伊怎么会来找她？


    赵鹿定了定神，扬声说：「等一下啊。」


    撂下这句话，她光着脚「哒哒哒」往回跑，地板上全是她的脚印。冲进浴室时，她险些滑倒。


    门外面，杨伊不急不躁，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她站了不到两分钟，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眼前的一幕令她诧异万分，杨伊嘴唇动了动，问：「你刚才在洗澡？」


    「是啊。」


    赵鹿头髮披散在肩膀，发尾还在往下滴水，滑过她的锁骨，顺着中间一条浅浅的沟流了进去，消失在令人窥探不到的领域。她软软的手护在胸前，防止浴巾跌落，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杨伊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她胸口处转移到她脸上，说：「难怪我刚才打你手机你没接。」


    「有吗？什么时候？」赵鹿脸色突变。刚刚她的手机完全没有接到任何外来信息，她扭头去看被她放在茶几上可怜兮兮的落水机。


    难道真坏了？


    「我能先进去吗？要是有人经过，看到你这个造型不太好。」


    赵鹿勐地回神，暂时将手机的事抛到一边，对着她尴尬一笑：「请进。」


    杨伊进来后，单手帮她关上门。


    赵鹿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碗，碗里装了红得发紫的车厘子，上面还泛着晶莹水光，应该是刚洗过。


    赵鹿微微一愣：「这是？」


    「送来给你们吃的，郑昊一下子买了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难得杨伊主动献殷勤，赵鹿一时难以接受，脑子一热，说：「吃不完可以放冰箱啊。」


    「好吧，我说实话。其实不是买多了，是郑昊让我来的。」


    「为什么？」


    杨伊笑了笑，说：「刚才在楼下你们不是碰面了吗？郑昊都跟我说了，他车子被人刮伤了在跟人吵架，是你出来解围的。眼见为实，他觉得你这人热心善良，又重新燃起了对你的兴趣，他自己不好意思，所以让我下来当说客。」


    赵鹿惊得手一松，浴巾便开始往下滑，她紧紧揪住边缘：「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郑昊居然认出了她？可是刚才他明明没有一点表示啊！


    哦，可能是因为她被俞宁拉走了。


    「当然不是开玩笑，我看他态度挺认真的。」杨伊一本正经地说，将那碗车厘子放到茶几上。


    赵鹿看着她低下去的头顶：「关键我对他没兴趣啊，你难道没跟他说清楚？」


    杨伊直起腰来，与她面对面相视，无奈嘆气：「早说过了，可他不死心，非要让我给你送水果好试探你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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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心底欲哭无泪，说：「那你回去告诉他吧，我主意不变。」


    「真的不考虑一下？」


    赵鹿摇头，眼神坚定：「水果你还是拿回去吧。」


    对于她的坚持，杨伊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不了，端来端去我也累，留给你吃吧，就当是为了感谢他刚才帮你解围。」


    「……」


    「不打扰你了，拜拜。」


    赵鹿跟着她往门口走。


    杨伊突然转过身，目光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她胸前，说：「不用送，空调开得有点大，你赶紧去穿衣服吧，免得着凉。」


    赵鹿脸颊微烫，沖她挥挥手：「拜拜。」


    「嘭」的一声，门轻轻关上了。


    赵鹿长舒了一口气。她第一时间去查看手机，发现触屏还是没失灵，手机仍是发不出声音，也没找到杨伊刚才打来的记录。


    不敢再耽搁，赵鹿进房间换好衣服，也不管脸上的伤还没好，坐电梯下楼找手机修理店。


    然后她又悲剧了。


    最近的苹果售后店离这太远，别的修理店居然已经关门了。赵鹿茫然地在街上站了一会儿，最终放弃继续寻找。


    大晚上的太不安全了，手机落水，找不到修理店，她不敢想像接下来还有什么倒霉的事降临到自己头上。


    最后她进了附近的一家超市。


    回到房间，赵鹿先是用袋子把手机封好，接着把袋子连同手机塞进买来的米里面。


    她对着那袋米虔诚祈祷：「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我在失业的时候换手机。」


    没了手机，犹如机器猫没了百宝袋。赵鹿顿时觉得生活了无生机，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


    一夜没睡好。


    万幸的是，她的手机好像没事了。触屏依旧很灵敏，声音也能放出来了。就是不知道通话有没有问题。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赵鹿点开通讯录，原本想打给周扬，手指微微一动，拨了杨伊的号码。


    昨晚杨伊说给她打过了，虽然她这边什么信号也没接收到，但为了表示友好，有来有往，她打给她应该没什么毛病吧？


    「嘟嘟嘟」的忙音听得人都开始紧张了，赵鹿心里开始打鼓：她会不会是在忙？


    「餵？」


    通话居然就这么接通了……


    「我是赵鹿。」


    「我知道啊，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如果直接告诉她，自己其实是想测试进了水的手机功能还能不能正常使用，杨伊肯定会觉得她是闲得蛋疼吧？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赵鹿清了清嗓子，说：「我想问问你今晚几点钟下班？我找你有点事。」


    ☆、第 15 章


    赵鹿换了身轻便家居服，从六楼蹿到了七楼，看了看左右无人，敲开703房间的门。


    「晚上好。」


    杨伊刚到家，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回她微笑：「晚上好，请进。」


    赵鹿看她在扎头髮：「你准备做饭？」


    「没有，刚准备洗澡你就来了。」


    「不好意思啊。」赵鹿是听到楼上脚步声才屁颠颠跑上来的，不料时机不对。


    「没事，我不急。上午在电话里，你说找我有事？」


    「哦，水果我吃完了，来给你还碗的。」赵鹿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杨伊诧异：「就因为这个？」


    「是啊。」


    「……」杨伊一时语塞，「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语气还那样严肃，我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


    「还东西也很要紧啊，你经常加班，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想找你都难。设计师都这么忙吗？」


    杨伊苦笑：「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最近挺忙的。」


    赵鹿咬了咬唇：「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洗澡了。拜拜。」


    「等等，这是什么？」杨伊指了指碗里沉甸甸的东西。


    赵鹿回头一看：「米呀。」


    「干嘛要给我一袋米？这……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


    哪有什么特殊含义，赵鹿无非是想做个顺水人情。


    她「呵呵」笑道：「昨天晚上我手机进水，找了半天没找到修理店，我就买了一袋米把手机放里面吸水。第二天手机好了，这袋米我也没用了。你不是经常一个人做饭吗？干脆送你好了。」


    杨伊表情略复杂。


    赵鹿担心她误会：「放心，手机我是用袋子装了才放进去的，这米很干净。」


    杨伊「噗嗤」笑出声来，说：「我只是觉得特别，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我大米。」


    「你不也送我水果吗？水果和大米，反正都是吃的，没差。」


    杨伊不置可否，掂了掂碗里的东西：「谢谢，那我收下了。等我哪天真正学会做饭了，请你上来一起吃。」


    「拭目以待。」


    说请吃饭这事，赵鹿并没有留心，她以为杨伊不过是客套几句，直到杨伊微信上主动找她。


    「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赵鹿玩游戏玩到一半被打断，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问：「在你家？」


    「不，去外面吃。」


    去外面？为什么？


    赵鹿问出疑问。


    杨伊的回答很简单：「我有事相求。」


    赵鹿不禁纳闷：「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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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不肯说。


    「……」


    杨伊约她周六晚上七点吃饭，地点仍是在上次的中餐厅。


    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癒合处皮肤比较显眼。赵鹿化了淡妆，换上心仪的裙子，穿上高跟鞋。


    一切准备就绪，杨伊出现得恰是时候，邀请她：「走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杨伊打扮依旧体面。赵鹿庆幸自己精心做了准备，不然她跟杨伊站一起，就真成女神和女diao丝了。


    俩人进入电梯。


    杨伊按下数字，身体撤回来时，盪起的发尾轻轻扫过赵鹿的鼻尖。


    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飘然而来，一时心动，赵鹿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香奈儿的女士淡香水。」


    「专柜买的吗？」


    「是啊，你也想买？」


    赵鹿很少把香水用在身上，如果周扬知道，他送给她的香水被她用来做房间清新剂和喷柜子，估计得郁闷死。不过最近他送的那瓶dior的赵鹿还没拆。


    「不，我每次从你身上闻到都觉得很好闻，一直没机会问。」


    「你要是喜欢，有空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买，刚好我那瓶快用完了。」


    「你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


    又是请吃饭，又是开车送她，现在还说要陪她一起去买香水，这发展速度快得让赵鹿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要么做梦，要么就是眼前这个杨伊被人掉包了。


    杨伊莞尔：「因为我有事要求你帮忙啊。」


    赵鹿被她拨弄得心痒痒：「到底什么事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样吊人胃口。


    到达中餐厅后，她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向座位。


    那儿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相貌端正。他笑着站起来迎接：「赵小姐。」


    赵鹿不明所以，审视眼前陌生的脸：「你是？」


    「你好，我是郑昊。」


    「……」


    什么情况？


    赵鹿把目光投向杨伊。


    杨伊微赧，说：「抱歉，其实有事相求的人是郑昊，他怕你不肯来赴约，所以才委託我出面。」


    「该不会又是相亲吧？！」赵鹿震惊。


    杨伊笑得别有深意：「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郑昊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置：「请坐。」


    看着这兄妹俩脸上的笑容，赵鹿突然有种来赴鸿门宴的感觉。她坐立不安。


    杨伊在她身旁落座。


    「先点菜吧，一面等一面聊。」郑昊把菜单递到她跟前。


    赵鹿转交给杨伊：「你们点吧，我口味大众，吃什么都行。」


    杨伊接过菜单：「好吧，你们聊，我来点。」


    赵鹿心情复杂地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不久前王秀云给她看过郑昊的照片，不过赵鹿一直没记住他长什么样。


    没有血缘，郑昊跟杨伊长得一点也不像。不仅是五官，气质也大相迳庭。杨伊属于那种看上去冷冷淡淡，表情很少。郑昊块头大，不过看着很有亲和度，因为他总是在笑。


    赵鹿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你你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郑昊看出她紧张，握拳放在嘴边掩住笑意，缓缓道：「上次不能赴约，我感到非常抱歉。我外公前阵子因为脑溢血住进医院，想必这件事赵小姐你也知道。」


    上次失约的事赵鹿早就不计较了，她配合着点头：「杨伊的确跟我说过。」


    郑昊收敛了笑，正色道：「那次住院，外公被查出患有脑肿瘤，医生建议早点做手术，可是外公很顽固，他担心手术失败，不管我们怎么劝说都不肯配合治疗。」


    赵鹿再度震惊，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的杨伊，发现杨伊也跟她一样正听郑昊讲故事。


    杨伊皱了皱眉，问：「严重吗？」


    郑昊神情凝重：「再不手术就很难说了。」


    赵鹿注意力又回到了郑昊身上：「生病应该去找医生啊。」


    为什么要找她？


    郑昊搁在桌面上的两只手紧紧交握，说：「他不答应手术，医生也动不了他，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


    「我？没搞错吧？」赵鹿扯了扯嘴角。


    郑昊和杨伊对视一眼，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后，他看着赵鹿，郑重其事地说：「你能不能假扮我女朋友？」


    赵鹿微张着嘴。


    她都听了些什么？他们三个……现在是在演狗血苦情电视剧吗？


    半晌，赵鹿舔了舔唇：「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郑昊耐心为她解答：「是这样的，我有两个舅舅和两个姨妈，巧合的是他们生的都是女儿，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从小到大外公特别宠我。」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前段时间我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她叫波波，杨伊应该也跟你提起过吧？」


    怎么又扯上波波？


    赵鹿点点头。


    「跟波波分手后，家里又逼着我重新找女朋友，我没办法只好学别人相亲，没想到杨伊居然和你认识，我……」


    这些情况赵鹿早就了解过了，她不得不打断他：「你直接说重点吧。」


    「赵小姐爽快。」郑昊稍稍坐直了身体，一板一眼，「外公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我找到感情的归属，如果赵小姐答应假扮我女朋友，说不定外公会同意做手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实质关系，作为回报，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尽全力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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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没有表态，她瞪大双眼：「这其中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郑昊一脸尴尬。


    如果不是前几天，杨伊端着那盘车厘子来找她，并告诉她，郑昊觉得她热情又善良，再次对她产生好感的话……赵鹿是不会想这么深的。


    「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事实，没有什么阴谋。」杨伊冷不丁地说。


    赵鹿愕然。


    郑昊小心翼翼：「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总不会怀疑杨伊吧？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撒过谎。」


    「……」赵鹿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思索了半天，「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杨伊是朋友啊，她说你靠谱。」


    靠不靠谱暂且不论。


    赵鹿倏地看向杨伊，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她喉咙一紧，问：「我们……是朋友吗？」


    杨伊淡笑：「难道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太低了压一压字数，v前一周五更。


    ☆、第 16 章


    原来她们已经不知不觉成为朋友了吗？


    「……」赵鹿竟然不知。


    她本以为，按照杨伊这么不冷不热的性格，她们至少还要再经歷个把月，才能从点头之交过渡到普通朋友。但现在好像连中间的过渡都省了。


    杨伊的话着实让她震惊。


    女人心海底针。


    巴巴地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赵鹿嘴角弯了弯，把目光投向对面：「你们这样做算是欺骗吧？」


    郑昊咳嗽了一声，说：「形势所迫，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赵小姐是有什么顾虑吗？」


    「你觉得我不应该有顾虑？」


    郑昊沉吟片刻，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有牴触可以理解。虽然只是演戏，但毕竟你是女的，这多多少少对你不利。」


    「对嘛，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当好人？我对你的人品不了解，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赵鹿眼睛滴熘一转，有意无意瞟向杨伊。


    杨伊严肃地说：「你放心，他的人品我来担保。」


    赵鹿似笑非笑：「怎么担保啊？」


    「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郑昊不知从哪拿出一张a4纸推到她面前。


    赵鹿一怔：「这是什么？」


    「保证你人身不受任何损失的协议，请过目。」


    赵鹿定睛一看，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标题赫然写着一行大字——《假情侣合作协议》，下面列了一揽子注意事项。


    赵鹿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条内容上：合作期间，男方不得做任何逾矩行为，不得向女方提出任何无理要求，牵手搭肩也必须徵得女方同意……


    「……」赵鹿没再继续往下看，她大致扫了一眼，咽了口唾沫，「你们……想得还真周到，不会是提前找过律师吧？」


    「这倒没有。」郑昊有些不好意思，下一秒正经起来，「赵小姐，我是真心恳请你帮这个忙。外公的手术不能再耽搁了，救人如救火，我相信赵小姐是个善良热心的好人。」


    「……」道德枷锁都给她扣上了，赵鹿还能说些什么？


    他们三个人走出中餐厅。


    赵鹿心不在焉。


    兄妹俩默契地对视一眼。郑昊打破沉默：「时间还早，你们想去哪玩？要不要去看电影？」


    「随便。」赵鹿仍是心不在焉。


    「《战狼》正在热映，听说还挺不错的，要不就去看这个吧。」


    杨伊想了想，说：「这电影会不会太热血了？你们男的才喜欢看吧。」


    「赵小姐喜欢看什么类型？好莱坞科幻大片，还是喜剧？」郑昊再次徵求赵鹿的意见。


    赵鹿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无奈地说：「什么都行，我口味很杂，就《战狼》吧。」


    郑昊面上一喜：「电影院就在前面，我们走过去吧，这样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他就站在原地接听，说话内容一字不落钻入赵鹿耳膜。


    赵鹿看到他拧紧了眉，听到他说「没受伤吧」、「吃药了吗」之类的话。


    半分钟后，郑昊结束了通话，神色凝重，对她们说：「外公刚才在家里摔倒了，我得回去看看。」


    杨伊忙问：「没事吧？」


    「幸好家里铺了地毯，又是及时发现，应该没什么大事。」但他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你送赵小姐回去吧。」郑昊看着赵鹿，眼神急切又真诚，「赵小姐，关于假扮我女朋友的事，我再次恳求你，请你一定要认真考虑。」


    如果不是路上行人多，赵鹿都怀疑他要退后一步给自己鞠躬了。


    没想好怎么回答，赵鹿只模稜两可地「嗯」了一声。


    「我先走了。」郑昊脚步匆匆。


    目送郑昊离开后，杨伊悠悠嘆了声气，说：「他本来还想在你面前多表现风度，没想到家里又出事了。一个对家人这么负责的男人，总不至于很差，你觉得呢？」


    赵鹿嘴角微微抽搐：「你不会是又想撮合我和他吧？」


    今天这顿饭真是吃得太诡异了。


    杨伊被她一脸戒备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定了定神，说：「你别多想，他外公现在情况不明朗，他估计是没有心思想儿女情长了。我知道假扮女朋友这件事对你冲击很大，要换做是我，我也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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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愕然：「听你这意思，你也不希望我答应他？」


    「不。虽然他外公跟我没有血缘，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他。」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说服她，杨伊这性格真是太令人难以捉摸了，话不多还爱绕圈子。


    对于此事，赵鹿还是没有明确表态。静默一瞬，她问：「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我们是朋友，也是为了让我帮助郑昊才故意这么说？」


    杨伊摇头：「当然不是。不管中间有没有郑昊，我都认定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哦？」赵鹿很是诧异。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相信眼缘，其实我也一样。从你第一次帮我，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不错的人。」


    被人表扬自然心情舒畅，赵鹿挑了挑眉：「你说的是在大巴上，还是在酒吧门口我帮你拉架？」


    杨伊默了默，说：「不管哪一次，总之我很感谢你。」


    旧事重提，一下子将赵鹿的思绪拉回到当时的场景，她想起大巴上杨伊转身时那惊鸿一瞥，嘴角不自觉上扬。


    「接下来要干什么？」


    杨伊的话将她唤回现实。


    赵鹿望了望天。


    今晚景色不大好，天上连个月亮都没有。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还看电影吗？」杨伊又问。


    赵鹿目光收回，直勾勾看着她：「看啊，这么早，反正回去我也不知道该干嘛。礼尚往来，你们请我吃饭，我请你看电影。走吧。」


    黄金时间段叫好叫座的电影票很难买，她们到的时候《战狼》的票已经卖完，下一场要等到后半夜了。


    「要不要看这个？」赵鹿指了指led滚动屏幕上《前任2》的宣传海报。


    《前任1》刚上映时，赵鹿一个人来看过，故事内容忘得差不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王丽坤把自己锁在家里喝闷酒痛不欲生的那几个镜头。她看得差点掉泪。


    杨伊看完海报，说：「这部电影是男女都市爱情片吧。」


    「谁说的，这明明是喜剧片。」


    ……


    赵鹿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进场之前，她再一次跟杨伊确认：「你真的不来一杯？」


    杨伊摇头：「不用了谢谢。」


    赵鹿也不勉强，一手拿着一样东西。


    「爆米花我帮你拿吧。」


    赵鹿没跟她客气，把爆米花桶给她。


    她们的位置在中排中间，周围黑压压全是人。电影刚开始不到五分钟，赵鹿的爆米花已经吃了三分之一。


    杨伊见状，低声问她：「你是不是没吃饱？」


    赵鹿表情一僵，嚼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啊，我……看电影就喜欢吃零食。」


    杨伊明明记得，上一次她和她两个人吃饭，点了三个菜一个汤，赵鹿吃了满满一碗饭。这一次赵鹿连半碗米饭都没吃完，过程中总是走神。


    也许是被郑昊突如其来的要求给雷到了，所以没胃口？


    杨伊闭上嘴，注意力回到大屏幕上。


    「卡茨卡茨——」


    赵鹿嚼爆米花的声音低而清脆，她看着说着台湾腔的郭采洁在对郑凯犯花痴，心想：还是王丽坤好。


    她喜欢那种长发飘飘，身材高挑，不需要很惊艷，但一看就很有气质的。


    念头一起，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人。


    杨伊看上去很专注，许久，她才感觉到旁边有道灼热的目光在注视自己，偏了偏头，问：「怎么了？」


    「咕噜——」


    赵鹿吸完最后一口可乐，不动声色：「你觉得好看吗？」


    杨伊哂笑，头往她这边侧歪，压低声线：「报復反击，梗太老了。」


    「我也觉得。」


    杨伊视线下移，看她怀里抱着的爆米花：「你居然快吃完了。」


    赵鹿抓了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美滋滋地说：「因为好吃啊，又甜又脆。你要不要尝一点，再不吃要被我吃完了。」


    杨伊笑着摇头，身体突然前倾，纤细的手指碰到她裸.露的皮肤，痒痒的。


    赵鹿猝不及防地缩了缩脖子。


    杨伊已经收回手，大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一小粒的爆米花，笑道：「都沾到头髮上了。」


    「……」


    淡香水伴着爆米花的香甜，那一笑很温柔。


    昏暗的光线成了最好的掩饰，赵鹿身体渐渐放松。她目视前方，心神游离。


    ☆、第 17 章


    撇开别的不说，跟杨伊交朋友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女人活得很细緻，也很懂观察。


    比如，当赵鹿吃完所有爆米花，把喝完的可乐瓶子丢进爆米花桶，一不小心把残余的可乐给弄脏了手时，杨伊适时给她递了纸巾。


    「谢谢。」


    「晚上喝这么多，不担心第二天眼睛浮肿吗？」杨伊听完她打嗝后问。


    赵鹿无所谓道：「不担心啊，化个妆遮一下就好了，我倒是怕半夜起来上厕所。」


    说话间，赵鹿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收到何芸发来的消息：「今晚酒吧很热闹，帅哥美女特别多，要不要过来坐坐？」


    何芸知道她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不去。」赵鹿直接回她。


    何芸没有罢休：「不是叫你来喝酒，有好事。想介绍个姐妹给你的，我觉得她比俞宁更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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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好事，不过赵鹿现在无暇分.身，她如实回答：「没时间，我现在在外面看电影。」


    「一个人看电影有什么意思。」


    赵鹿无语地看着那行文字，默默打字：「这次不是一个人，跟朋友一起看。」


    「女的？」


    「嗯。」


    「懂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什么也没说，懂什么啊？赵鹿哭笑不得。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杨伊的车里依旧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赵鹿环顾一圈，问：「你这车贵吗？」


    杨伊系安全带：「不贵，全部拿下来十一万多。你想买车？」


    「有这个打算。」


    往后如果跟着周扬混，赵鹿肯定要买辆车的。


    「那就买吧，自己有车出行也方便。」


    「如果真要买，你愿意陪我去看车吗？」赵鹿盯着她侧脸。


    车子缓缓驰行，杨伊微微一笑：「没问题啊，只要我有时间。不过先声明，我只会开车不会看车，买这辆车的时候还是郑昊带我去的。」


    买什么车并不重要，赵鹿要的只是她点头。


    「那就先说好了。」


    「关于郑昊那个提议，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下？」下车时杨伊说。


    赵鹿挑了挑眉：「我会认真考虑的。」


    ……


    炫音酒吧。


    今晚何芸没下来，赵鹿直接上了二楼，敲门。


    何芸穿着睡衣来为她开门，脸没洗头髮没梳，跟以往光鲜亮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赵鹿震惊：「你怎么了？」


    何芸有气无力：「没什么，来大姨妈。」


    赵鹿表示理解，看了看乱糟糟的床，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何芸侧躺着用枕头压着被子，秀气的眉毛紧拧。赵鹿为她接了杯热水，她没接：「还没刷牙。」


    赵鹿自己喝了。


    何芸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昨晚那小妞漂亮吗？」


    「什么小妞？」


    「跟你看电影那个，你失忆了？」


    赵鹿哪成想她问的居然是这个，顿了顿，说：「漂亮。」


    何芸嗤笑一声，又问：「发展到哪一步了？」


    「噗——」赵鹿被热水呛到。


    「随便问问你激动什么？」


    「你这也叫随便问问？？？」明明别有用心。赵鹿用纸巾擦了擦嘴，稳住心神，「普通朋友而已，她请我吃饭，我请她看电影。」


    何芸皮笑肉不笑，揶揄地说：「这不就是约会吗？」


    「……」赵鹿贫不过她，坦言，「吃饭是三个人吃的，我和她，还有她哥哥。」


    何芸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局？」


    「没什么局，是你想太多了。」


    「好吧，当我没问。」何芸爬起来去了洗手间。


    差不多十分钟后，何芸慢吞吞走了出来，坐在梳妆檯前化妆。


    赵鹿挪到沙发另一边靠近她，心里酝酿了半天，说：「有件事想问问你意见。」


    「什么事？」何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赵鹿把昨晚郑昊提出她要假扮女朋友的事说了出来。


    何芸听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你在逗我？」


    「没工夫逗你，快帮我想想，我要不要答应。」


    何芸表情耐人寻味：「呵，真是稀奇了，为了哄骗家人假扮情侣，这么老套的手段，我们八零后早就不玩了，你们这些九零后能不能有些创意？」


    「……」赵鹿无法反驳，事实上，那天她自己也被雷得不清，懊恼地咬了咬唇，「就是觉得荒谬我才找你啊。」


    何芸斜睨她：「你跟那男的很熟吗？」


    赵鹿摇头：「忘了告诉你，其实他就是我那个相亲对象。我跟他妹妹比较熟，但目前也还只是普通朋友。」


    何芸又瞪了一次眼，花了很长时间消化她给的信息量，说：「既然不熟还考虑什么，他给你钱了？」


    钱？赵鹿真没想过。


    「提钱多俗。」


    何芸冷哼：「你不俗，你当自己是拯救世界呢这么圣母，小心别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赵鹿错了，她不应该找何芸说这些，何芸作为一个商人，看问题的角度首先从自我利益出发。然而她想的是其他。


    那些难以启齿的企图……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干嘛多此一举来问我。」


    「……」


    「就算你不答应，他们也会找别人帮忙，你瞎操心什么。」


    ……


    「你跟你哥说吧，我同意了。」赵鹿在微信上找了杨伊。


    「好，我替他谢谢你。」


    郑昊听说了她的决定，兴奋得当即给她打电话：「还没开始之前，你可以向我提任何条件，只要合情合理，我都会满足你。」


    赵鹿做不到想何芸那么现实，不过她心里有桿秤，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


    她故作轻松：「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那你这样亏大了。」郑昊半开玩笑地说。


    亏不亏谁知道呢？总要试试。


    「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妈也会逼着我去跟别人相亲，帮你的忙也是在帮我自己，我拿你当挡箭牌，你不介意吧？」


    郑昊爽朗一笑，说：「你都不介意，我一男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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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的事就此敲定。


    赵鹿还是有些鄙视自己的，她感觉自己堕落了。但她又乐在其中。


    郑昊约她晚上去他外公家一起吃饭，赵鹿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计划正式开始运行，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赵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还是被那阵势给吓到了。


    郑昊家亲戚多到可怕，听说他要带女朋友回来，两个舅舅和两个姨妈带着他们各自的女儿都过来了，一大家子围着赵鹿问这问那，让她措手不及。


    好在郑昊及时出现，对大伙说：「她害羞，你们热情过头会把她吓跑的。」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郑昊说话很管用，之后赵鹿免受骚扰。


    赵鹿见到了他外公。


    老人躺在床上，看上去虚弱又憔悴，拉着她的手，骨节膈得她手背有些疼，亲切问她：「你是耗子女朋友？」


    赵鹿动了恻隐之心，点点头，放柔了语气：「是啊外公。」


    「好，很好，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的。」外公将她的手放进郑昊手心。


    赵鹿没有挣开，心情复杂地看了郑昊一眼。


    郑昊的注意力全在他外公身上，爽朗健谈的男人现在目光深沉，心痛和关心全写在脸上。


    像是了了一桩心愿，老人最终同意去做手术。


    郑昊对她感激不尽，就差给她磕头了：「谢谢你，等我从医院回来请你吃饭。」


    赵鹿倒不贪图他一顿饭，不过听说杨伊也会去，于是她答应了。


    吃饭地点不变。


    为了表示诚意，郑昊点了一大桌丰盛菜餚，亲自给赵鹿盛汤盛饭，还用共筷给她夹了几次菜。


    赵鹿怕了他的殷勤：「够了够了，再吃我肚子要爆炸了。你一口没吃呢，你也多吃点。」


    怕吃不完浪费，赵鹿也用共筷给他加了一堆肉。


    吃完饭，郑昊独自开车去医院探望刚做完手术的外公，赵鹿坐杨伊车子回去。


    肚子微微被撑起，赵鹿吃得太饱，一时没忍住打了个饱嗝，她赧然：「 不好意思，刚才吃太多了。」


    杨伊抿唇偷笑，说：「其实刚才看你们相互夹菜，感觉画面挺有爱的。」


    「……」


    杨伊调侃完，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这女人的侧脸被头髮挡住一半，车里暖灯照着她的鼻子和唇，线条柔和。


    唿唿的冷气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吹送过来，是干净的味道。


    沉默良久，赵鹿动了动唇，轻声喊她：「杨伊。」


    「嗯？」


    「你以后再这样变相给我推销你哥，信不信我让我表哥娶了你。」


    ☆、第 18 章


    杨伊将车速放缓，扭过头来惊讶地看她：「你说什么？」


    「呃……」赵鹿嘴巴微张，眼眸忽闪。


    完了，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仅说错了话，赵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和态度都不对。她和杨伊很熟吗？


    幸好杨伊没跟她计较，注意力又回到了前方车况上：「你还真打算把你表哥介绍给我啊。」


    「咳——我开玩笑的。」赵鹿清了清嗓子，自圆其说，「你跟他年纪相差太大了，你俩机会不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年纪。」


    「我应该比你大吧，马上奔三了，二十八。」


    果然和赵鹿猜想的差不多：「是比我大一岁，不过也还好啦，二八姑娘一朵花。」


    杨伊勾了勾唇角。


    赵鹿发现，她们两个单独相处时，一般都是自己在找话题。


    「你不急着谈恋爱吗？或者说，你家里人不催吗？」


    「不急，家里也不催。我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叔叔和我妈年轻时很忙，他们很少有时间管我和郑昊，可能因为心里有愧吧，等我们长大了，他们也很少干预我们做决定，包括感情。」


    同样是做父母的，为什么别人家父母就这么好说话？


    「真羡慕你们。」赵鹿由衷地说。


    「时代不同了，很多父母观念与时俱进，再说了，现在晚婚晚育很普遍。」


    赵鹿心里没谱，就着她的话问：「所以你打算晚婚？」


    杨伊笑容淡淡：「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她们的感情依旧不温不火，不过因为郑昊的关系，她们之间联繫渐渐频繁。


    外公的手术非常顺利，郑昊激动不已，来看杨伊时，路过603，他特地去找赵鹿：「你一直没跟我提要求，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这样吧，如果以后你，或者你家里人要买房，去那我买，我可以给你们内部优惠。」


    赵鹿眨眨眼：「能便宜很多吗？」


    「那必须啊！」郑昊拍胸脯保证。


    不管是真是假，赵鹿接受了他这个好意。


    「对了，我外公已经醒了，昨天他还提到了你，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医院看看他？」


    「……」赵鹿没说话。


    她可算看出来了，杨伊和郑昊虽不是亲兄妹，说话方式却很有一套，绕了一大圈子才点到正题。


    赵鹿佯装不高兴，抱着双臂斜睨他：「不是说你外公同意手术这事就完了吗？」


    郑昊抓了抓头髮：「我知道对你来说很为难，可是如果不演全，我怕穿帮，这对外公身体恢復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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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都让他说满了，她还怎么反驳？


    赵鹿不动声色：「行吧，我考虑考虑。」


    周扬来接赵鹿去看场地。


    地处闹市区的一幢闲置楼盘，一共三层，总面积加起来不到五百平米，周扬想租下来改造成民宿。


    「你觉得这怎么样？」周扬询问她意见。


    赵鹿环顾一圈，说：「太干净了，什么也没有，装修得花多少钱？」


    周扬揉她头髮：「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说这地方好不好。」


    赵鹿不懂门道，她走到窗户边，眺望周围的环境：「地界倒是不错，交通方便，买东西吃东西也方便，但是会不会太吵？」


    周扬不以为意：「前面是国贸大厦，这里白天繁荣，到了晚上大家都回家了，所以你的顾虑不存在。」


    「房租一定很贵吧？」赵鹿承认自己俗，她一个穷人最关心的还是钱的问题。


    周扬大气地说：「捨不得成本套不着钱。成本高不怕，到时候弄好了，我们可以把房费抬高。」


    「既然你都想好了还问我意见干嘛……」


    周扬又揉了揉她的头，宠溺地笑道：「我在教你啊，我们要一起好好干，从现在开始，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你要用心学。」


    赵鹿点头如捣蒜。


    「关于装修的事我真得问问你，你经常带团出去，住惯了各种酒店，你觉得什么样的装修风格是游客最喜欢的？」


    赵鹿有点犯难了，皱了皱眉，说：「他们都喜欢物美价廉，经济安全又舒适的。可你要做的不是高大上吗？」


    周扬沉吟：「嗯，既然以后房费要定高，那我们的硬体设施就要力求完美，装修的事不能马虎。」


    赵鹿灵光一闪，她拿出手机登录微博，点进杨伊的首页，把手机递给周扬：「你觉得她设计的怎么样？」


    「杨伊？」周扬念着这个名字，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哇嗷，她还设计过酒店。」


    「往下翻还有很多。」


    周扬手指往下拉，一面看一面评价：「看着不错，主题感很强，色彩的搭配和空间结构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这人是谁？」


    「她是我一个朋友。」


    「这些都是她设计的作品？」


    「嗯。」


    周扬心里有了计较：「要不你把她约出来？」


    ……


    周扬就近在国贸大厦附近选了家餐厅。


    因为路上堵车，赵鹿和杨伊姗姗来迟。还没坐下，赵鹿先给他们做自我介绍：「这是我朋友杨伊，这是我表哥周扬。」


    「你好。」


    「你好。杨小姐比我想像中漂亮。」周扬绅士地跟她握手。


    「谢谢。」杨伊淡笑。


    赵鹿插话：「你们好好聊吧，我在旁边听着。」


    坐下之后，杨伊直奔主题：「听赵鹿说，你要找我谈酒店设计的事？」


    周扬坐得笔直，声音舒缓：「是啊，之前在微博上看过杨小姐的部分作品，我很感兴趣。」


    「你打算做民宿？风格确定了吗？」


    「没有什么固定风格，关键是要简洁大气。要不，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场地看看？」


    「好啊。」


    场地就在马路对面。吃饱喝足，三个人徒步走过去。


    工作状态下的杨伊比平时严肃认真，她和周扬旁若无人地交谈：「前台布局你有什么想法？」


    周扬：「有个得体的门面就行，我觉得没必要占用太大空间。」


    杨伊瞭然，说：「厨房的话，我建议设在一楼就好。每层楼可以弄一个洗衣房，这样换洗的床单就不需要搬上搬下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


    赵鹿全程沉默，一面倾听一面做笔记。完事后，她把做好的笔记递给周扬。


    周扬表扬她：「看来你已经进入状态了。」


    赵鹿哼了哼：「那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哪敢不上心。」


    话音刚落，杨伊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接听。


    距离不远，赵鹿听到她说：「我现在跟她在一起。」


    杨伊放下手机，朝她招手：「赵鹿，你过来一下。」


    赵鹿愣了愣，带着满腹狐疑走过去。


    杨伊将手机递给她：「郑昊，他找你有事。」


    赵鹿不明所以，将手机放到耳边：「餵？」


    「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郑昊松了一口气，「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你不在家吗？」


    「不在啊，怎么了？」


    「你忘了吗？今天说好你要陪我去医院的。」


    「不是说好周日吗？」


    「今天就是周日啊！」


    「什么？！」赵鹿瞪大双眼。难道她时间记混了？


    这时，对面的杨伊提醒她：「今天的确是周日。」


    赵鹿愕然，支支吾吾半天，说：「对不起啊，我……搞错了……」


    郑昊豁达一笑：「没事。你现在有空吗？你在哪？要不我过去接你吧。」


    赵鹿心里有愧，想也不想：「好。」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现在过去。」


    通话结束。


    赵鹿把手机还给杨伊，脸上的尴尬还没来得及褪去：「今天真的是周日？」


    「是啊。」杨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日历示意她看。


    「……」赵鹿晕死，有些懊恼，「我看到你今天才开始休息，我以为是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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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解释：「因为有个方案没做完，所以我昨天调班了。」


    原来如此。


    赵鹿是前天答应郑昊要跟他去看望外公的，辞职以后，她很少关注时间和日期了，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乌龙事。


    赵鹿从包里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难怪郑昊打给杨伊说要找她。


    她赧然：「要不你给他发给定位吧，他说要过来接我。」


    杨伊想了想，望向周扬的方向，问：「你表哥知道吗？」


    赵鹿摇头。假扮情侣这事，她就跟何芸一个人提起过。


    「等会儿郑昊到了，你表哥看到肯定会问的，你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了吗？」


    「这……」一时半会儿还真解释不清，赵鹿咬了咬唇。


    杨伊收起手机：「还是我送你过去吧。」


    ☆、第 19 章


    周扬听说她们急着要走，也没多问，只对杨伊说：「那我们改天再讨论吧。」


    「好的，再见。」


    上了车，杨伊通过微信给郑昊发消息，说她们很快就到。


    赵鹿在一边发牢骚：「上次去看他外公，他们一大家子围着我问这问那，搞得我比高考时还要紧张。」


    杨伊失笑：「他家亲戚的确是多，我记得几年前，我跟他过去拿东西，他那几个表姐表妹对我并不怎么友好，所以后来我就没再去了。」


    说到这赵鹿又想起一件事：「上次，郑昊没经过我同意就摸我手了。」


    「不是吧？」杨伊震惊。


    赵鹿从小到大一向安分守己，她一向鄙视这种后背打小报告的行为，万万没想到，活了二十七年的今天，自己居然厚颜无耻干了这种事。


    她还理直气壮：「不信你问他。」


    「是不小心碰到的吗？」


    才不，明明是郑昊外公硬将他们的手拉到一起的。


    赵鹿眼睛眨也不眨地说：「怎么可能是不小心，他拉着我的手起码拉了五分钟。」


    实际情况是，郑昊当时情绪低沉，他注意力全放在外公身上。他外公说话缓慢，直到离开外公房间，他才记起来要放开赵鹿的手。


    赵鹿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面上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严肃地问她：「你确定他现在对我没想法？」


    杨伊被噎了一下，模稜两可地说：「他应该有分寸吧。」


    「那万一没分寸呢？」


    「……」杨伊没想到会发现这种事，一阵思索，「等下我批评他。」


    赵鹿假装豁达：「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要是不信任你和他，一开始我就不会答应了。」


    杨伊长舒了一口气：「你吓我一跳。」


    车子缓缓驰行。


    杨伊抽空瞥了她一眼，冷不丁地说：「你昨晚是不是水又喝多了？」


    赵鹿奇怪：「没有啊，怎么会这么问？」


    「你眼睛好像还有点肿，吃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有吗？」赵鹿伸长脖子朝后视镜看去。


    她不提醒还好，这么一审视，赵鹿发现不仅是眼皮肿，好像整张脸都大了一圈。


    她嘆气：「我好像是水肿体质，不管是喝多水还是睡多，第二天脸肯定肿，而且半天都消不下去。」


    「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赵鹿心惊：「只是脸有点浮肿，身体没其他毛病，还不至于去医院吧？」


    杨伊耸了耸肩，说：「可能是我小题大做了。」又瞥了她一眼，「如果问题不大，你可以每天醒来按摩脸部，据说这样消水肿很快。」


    于是赵鹿抬起两只手，对着镜子揉脸。


    「你在干嘛？」


    「按摩消水肿啊，不是你说的吗？」


    杨伊讶然：「你手都没洗，那么多细菌往脸上蹭。」


    「……」赵鹿手势一顿。


    不得不说，杨伊活得真不是一般细緻，不管大事小事都很讲究。


    赵鹿讪讪地把手放下，问她：「你是处女座的吧？」


    杨伊没有多想：「是啊，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


    赵鹿心里嘀咕：难怪这么龟毛。


    有时候跟杨伊比起来，赵鹿感觉自己不像个女人。


    有那么一丝丝的惆怅滑过心头，赵鹿恹恹地说：「算了，我还是补个妆遮一遮吧。」


    幸好包里随身带了一盒气垫bb和一支口红，赵鹿找出来，耐着性子用粉扑在脸上细细地拍打。


    「哎呀——」拍着拍着，她惊叫一声。


    杨伊以为是自己刚才剎车太快害得她把口红涂偏了，扭头一看：「怎么了？」


    赵鹿低着头揉眼睛，声音有些委屈：「好像是睫毛断在里面了。」


    杨伊将车子靠边停下，看她揉得厉害，眼睛都被她揉红了，忙说：「别揉了。」


    赵鹿一只眼睛完好，另一只想睁睁不开，泪眼婆娑望着她。


    杨伊按住她的手，倾身向前：「不要揉了，我帮你看看。」


    纤细的手指捧住了她的脸，柔软的指腹轻轻翻动她眼皮。


    杨伊靠得很近，身上的淡香水比之前浓郁了些，不过还是很好闻。赵鹿屏息静气。


    杨伊扒开她眼皮一看，说：「里面有根睫毛。」


    「那你帮我弄出来吧。」赵鹿可怜巴巴地求她。


    下一秒，她感觉一阵风，带着一股淡香扑面而来，拂过她眉眼，往她眼睛深处轻缓吹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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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嵴背一僵，双手出于本能地抬起，找了个有着落的地方。


    当意识到手感不对，她勐地撤回手，最后搭在杨伊两条胳膊上。


    她刚刚好像不小心碰到了杨伊的腰，弧度正好，又细又软……


    杨伊敏感地觉察到了，停下嘴上的动作，垂眼看她：「你干嘛？」


    赵鹿自知自己冒犯了，她脸颊微烫，支吾着：「我……你吹得我有点痒。」


    杨伊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那不吹了。」


    「啊？」


    杨伊放开她眼皮，看她立即眯上了眼，解释说：「你刚才揉半天把眼泪都揉出来了，吹估计是吹不掉了，想点别的办法吧。」


    「那我自己来好了。」


    杨伊警告她：「你别再用手去摸了，细菌那么多。」


    「……」她恨处女座。


    处女座的杨伊从驾驶台上抽过一张纸，身体向赵鹿压了过来，哄孩子一样：「别动啊。」


    赵鹿再次绷直了身体，感觉杨伊轻轻扒开她眼皮，捏着纸巾一角，在她眼球上轻轻擦拭。


    「好了。」


    杨伊身体撤离时，赵鹿看到那张纸上多了跟显眼的眼睫毛，仔细一看，上面还粘连着不明之物，貌似是……眼屎？


    处女座的杨伊居然顺带帮她擦干净了眼屎，简直不可思议。


    赵鹿脸通红：「谢谢啊。」


    「不客气。」


    车子重新发动。


    赵鹿重新调整了坐姿，像是没话找话：「你觉得我表哥帅吗？」


    这问题有些突兀，杨伊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挺帅的，完全看不出他有三十五岁。」


    赵鹿撇撇嘴，说：「他一男的比我还注重保养，饮食方面也很讲究，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这一点上你们俩倒是挺像的。」


    杨伊不以为意：「我平时也不怎么保养，特别是忙起来的时候，我甚至忘记洗脸。」


    赵鹿心里窃喜：那我还真想看看你邋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面上不动声色，赵鹿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觉得他性格怎么样？」


    「性格？刚开始接触没办法判断吧？」杨伊稍稍停顿，「感觉挺绅士的，比较有耐心。」


    赵鹿得意地说：「你看，我表哥也很优秀，事业有成，玉树临风，标准的钻石王老五。」


    杨伊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你俩很般配啊。」赵鹿直截了当。


    「……」杨伊沉默了差不多半分钟才再度开口，「好端端的怎么跟我说这些？」


    赵鹿一瞬不瞬盯着她侧脸：「我说这些你应该不高兴吧？」


    杨伊抿了抿唇，说：「没有不高兴。」


    「但心里其实不舒服，觉得我莫名其妙，对吧？」


    刚好撞上了红灯，杨伊踩了剎车，若有所思看着她，缓缓点头：「是有点奇怪。」


    赵鹿挑眉，一本正经地说：「当初你一个劲在我面前给郑昊说好话，试图撮合我和他时，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杨伊愣了愣：「是吗？」


    「嗯。」


    「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这么多，不知道你是什么感受……」


    「现在知道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东西不一定要说得很白，但是很容易一点就通。


    杨伊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那我以后不提了。」


    「刚才我也是跟你开玩笑，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明白。」


    她们和郑昊在小区门口汇合。


    赵鹿刚下车郑昊就迎了上来，看到她时眼前一亮：「你今天好漂亮。」


    赵鹿耿直地说：「化了妆的。」


    郑昊更是欣喜：「是专门为我打扮的吗？」


    「……」赵鹿无语地给了他一记白眼。


    郑昊自觉无趣，「哈哈」大笑掩饰尴尬，跑过去为她打开车门：「请上车。」


    赵鹿没动，俯身对坐在车里的杨伊说：「他平时都这么不正经吗？」


    杨伊憋笑，说：「他跟你一样爱开玩笑。」


    「我哪有。」


    「没有吗？」


    赵鹿不说话了。


    好吧，她承认在杨伊面前，自己总是说一些根本不好笑的玩笑话。那是因为杨伊话太少了，她得努力维持气氛。


    「我走了。」赵鹿同她挥手道别。


    「保重。」


    「……」


    ☆、第 20 章


    这次见面赵鹿没有像上次那样紧张了。可能主要原因是，她和郑昊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只有他母亲在照顾老人家。


    外公看上去恢復得不错，布满皱纹的脸上笑眯眯：「快过来坐。」


    郑昊母亲为他俩腾出空间，去热水房打水去了。


    外公分别拉着他们的手说了很多话，当被问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时」，赵鹿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看向郑昊。


    郑昊也是措手不及，但他反应极快，说：「外公，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说结婚太早了吧？」


    「可我怎么听说你们交往很久了？难道我记错了？」


    赵鹿：「……」


    「爸你又煳涂了，你说的是那个波波。嗨，那女孩子一看就不正经，耗子已经跟她分手了。」恰好郑昊母亲打完水回来。


    外公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说赵鹿看着这么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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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脸上只剩尴尬。


    小插曲过后，外公又和他们聊起了别的事。老人家多少有点念旧，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郑昊小时候的故事。


    「耗子小时候可调皮了，有一次他去逗别人家养的狗，那狗被他惹急了从窗户跳出来，追着他和他的小伙伴跑了一条街，结果这小子灵活地蹿到一颗树上给躲过了。」


    赵鹿配合着笑了笑，说：「那他小名应该叫猴子才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郑昊黑沉着脸：「好了外公，这么丢脸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老人偏不，越说越来劲，指着他的脸：「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子长得有点秀气？」


    赵鹿还真没认认真真观察过郑昊的脸，被外公一问，不得不重新审视。


    毕竟是演戏，她和郑昊都有些不好意思。赵鹿匆匆别开头，说：「有一点。」


    外公乐道：「小时候他长得比现在好看，跟个小姑娘似的，上幼儿园那会儿，他经常被人认错。有好几次，他跑进男厕所，结果被那些个头比他高的男孩子赶了出来，人家让他去隔壁女厕所，气得他幼儿园都不想去了。」


    赵鹿原本态度有些敷衍，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他爸给他买了条裙子，他十岁的时候个子没长高，还得当着大家的面穿出来跳舞了呢！」


    「噗嗤——」赵鹿笑喷。


    郑昊脸更黑了。直到离开医院，他的脸色都没有得到改善。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子汉，这时候居然害羞起来，他都不敢直视赵鹿的脸，低着头说：「我送你回去吧。」


    「嗯。」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你一来外公很高兴。」


    「我今天也挺高兴，免费听了这么多有趣的故事。」


    「……」郑昊讪讪地别开头，开始发动车子。


    赵鹿无所事事，拿出手机刷朋友圈，好巧不巧看到一张图片，她再次没忍住哈哈大笑。


    郑昊不明所以：「笑什么？」


    赵鹿将手机屏幕转向他：「这个小美妞是你？」


    照片有些陈旧了，像素不高，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对着镜头摆舞蹈pose，眉心的一点红和大红嘴唇显得分外妖娆。


    这眉眼一看就是年少时的郑昊，果然如他外公所说，长得比姑娘还好看。


    郑昊惊得差点失足踩剎车，他一脸惊悚地问：「我妈发的？」


    「是啊，一分钟前。」


    郑昊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后槽牙说：「没见过这么黑自己儿子的。」


    「这才是亲妈干的事。」


    在病房时，郑昊母亲坚持要加她微信，赵鹿硬着头皮加了，没想到事后就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她心情莫名大好，顺手将那张照片发给了杨伊，想跟她一起吐吐槽。


    不到半分钟杨伊回復了她：「这是郑昊，刚好这张照片我手机里也有。」


    赵鹿不禁纳闷：他们家不是重组家庭吗？为什么郑昊母亲发出来的照片杨伊会有？


    没等她想明白，屏幕一闪，杨伊给她发了另一张照片。


    主人公还是郑昊，不过年纪稍微大了些，看上去十五六岁。少年身形颀长，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圆熘熘的光头像个明晃晃的灯泡。


    赵鹿定睛一看，又一次失态笑喷了。


    郑昊没办法再淡定，他将车速放缓，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我妈又发了什么黑我？」


    赵鹿定了定神：「不是你妈，是杨伊，她给我发了你剃光头的照片。」


    「靠！怎么连她也黑我！」


    虽然和杨伊聊郑昊有点诡异，但总比没话可说要好。赵鹿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问她：「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囧事，也跟我分享分享啊。」


    她十分好奇，作为处女座的代表，注重形象、力求完美杨伊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杨伊似乎没那么容易上钩：「要不你先说说自己？」


    赵鹿咬了咬下唇。


    想反套路她，没门儿！


    从杨伊这里套不到话，她不再纠缠。


    抬头间看到郑昊鼓起的腮帮子，赵鹿心思一转，问：「你跟杨伊认识的时候多大？」


    郑昊不假思索：「她五岁，我九岁。」


    「这么小就在一起，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你小时候会不会经常欺负她啊？」


    「我哪敢！」郑昊为自己叫屈，「虽然我们家是重组家庭，不过小时候杨伊很乖，长得像个瓷娃娃，我爸很疼她，我要是敢欺负，我爸不得打烂我屁股才怪。」


    赵鹿联想到了自己和周扬的相处模式，心情更好了，渐渐地跟郑昊谈话的内容多了起来。


    「你们两个性格差异挺大啊，你话比她多。」


    「她小时候比现在更文静。」


    「那她肯定不会像你一样调皮捣蛋。你小时候要是也规规矩矩，不就没那么多黑歷史了吗？」


    不提这茬还好，郑昊瞬间脸一沉，哼道：「谁说文静就没黑歷史了？她小时候也没少干坏事。」


    「比如？」赵鹿一听兴奋了，窃喜的同时暗暗鄙视自己。


    郑昊想了想，说：「小时候她很臭美，我记得那会儿应该是二年级，她学别人化妆，又不敢拿阿姨的口红，就用那个红色彩笔的笔芯来涂，结果一不小心把牙齿给染了，之后的几天她都不敢张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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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画面何其生动，赵鹿完全能脑补出来，她清了清嗓子，说：「这种事……我小时候也干过……」


    可能很多女孩子都和她一样干过类似的傻事，小时候总盼着长大，对大人们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探索精神让她变得英勇无畏。


    闻言，郑昊的嘲笑凝固在嘴边：「你们女孩子真奇怪。」


    「这很正常啊。你爆的料弱爆了。」


    郑昊思索片刻，说：「还有一个绝对劲爆的。」


    赵鹿洗耳恭听。


    「杨伊上高中那会儿很多男孩子追她，有一天她不知道抽什么风，拿剪刀把自己头髮剪了，剪得又短又丑，刘海像是被老鼠啃过一样，后来真把那些追她的男生给吓跑了。」


    「呃……很好笑吗？这么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你的光头比较搞笑。」


    郑昊笑得合不拢嘴，说：「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当时的样子，你看了一定笑死。」


    「是吗？」赵鹿半信半疑。


    她随口一说，没想到郑昊会这么无聊。


    车子到达小区门口时，郑昊让她暂时别下车，拿出手机点来点去，赵鹿问他干嘛他也不答。


    最后手机响了一声，微信收到了他的消息。赵鹿狐疑地点开，对着那张照片发起呆来。


    像素不高的照片，上面端坐着两个短髮的女孩，年纪差不多大，笑靥如花。一个笑容很甜，一个笑容很淡。


    只一眼，赵鹿便认出笑容淡淡的那人是杨伊。她看了很久，非常不认同郑昊的说法。


    短头髮的杨伊一点也不丑，相反看上去很俊秀。


    郑昊见她半天不吭声，以为她没认出来：「左边那个是她。」


    赵鹿恍然回神，说：「很好看啊，哪里丑了。」


    郑昊不服气：「这是已经长好了的，刚剪那会儿真的很丑，可惜我找不到证据了。」


    赵鹿又看了看那张照片，注意到坐在杨伊旁边的女孩，问：「这女孩是？」


    「哦，她是钱梓妤，杨伊的闺蜜，听说前段时间嫁到新加坡了。」


    钱梓妤？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不就是几个月前跟杨伊去旅游，在大巴上吐得一塌煳涂的那个女人？


    看着照片上两个女孩的笑脸，想起吃猪肚鸡火锅时杨伊说的那些话，赵鹿不禁陷入沉思。


    杨伊说过，她和钱梓妤认识差不多十年了。


    真好。


    赵鹿也想要这样一个十年。


    ☆、第 21 章


    周末了，赵鹿得回家陪父母吃饭。她让郑昊把自己放在一个分叉路口，跟他告别后，打了辆计程车回家。


    王秀云知道她最近开始忙，难得没再把相亲挂在嘴边，跟她唠起了家常：「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


    赵鹿嘴里嚼着米饭，说：「很好啊，很融洽。」


    「你说那间房子是她自己买的？」


    「嗯。」


    「年纪轻轻就能自己买房，这姑娘还真有本事，上次过去我都没见着她，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鹿觉得稀奇：「妈，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别人。」


    王秀云假装不悦：「这怎么能是别人，她跟你住在一起，我多了解点情况不行吗？」


    赵鹿皱了皱眉。行是行，关键是她跟俞宁一点也不熟。


    搬进去这么久了，赵鹿和俞宁很少有交流。每当她睡觉时，俞宁已经不知道跑去哪浪了。当她醒着，俞宁又在唿唿大睡。她们两个完全不是一路人。


    王秀云见她半天不吭声，又说：「你堂哥还没结婚呢，工作体面，有车有房的，你觉得你那室友跟他怎么样？」


    「……」闹了半天还是惦记着相亲，赵鹿彻底被她折服了，翻了翻白眼，「妈你别想了，俞宁有对象的。」


    「可你之前明明说她是单身啊！」


    「哦，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王秀云这才作罢。


    事实上赵鹿对俞宁的感情状态一无所知，她随口撒了个谎，在家里陪王秀云看了会儿电视，八点左右离开。


    小区里灯火通明。


    赵鹿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个固定停车位，没发现杨伊的车子。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对方发消息：「你又在加班？」


    她捧着手机进入电梯，过程中没有得到回覆。


    掏出钥匙开门，赵鹿走了进去。


    客厅里开着灯，应该是俞宁醒了。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想必俞宁正在里面洗漱。


    赵鹿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发现任何动静。


    弯下腰换鞋时，突然注意到玄关处有一双三十六码的细高跟鞋，赵鹿微微一愣。


    俞宁身长骨架大，这肯定不是她的鞋子。


    难不成是来了客人？


    赵鹿换好拖鞋，往里面迈了一步，蓦地，听到洗手间方向传来陌生女人的尖叫：「啊啊啊讨厌！眼线画歪啦！都怪你！」


    「我看看。」


    赵鹿认出第二个声音是俞宁的，她带着满腹狐疑朝洗手间走去。


    敞开的门里，一高一矮两个人面对面抱在一起，笑笑闹闹。看这这暧昧的姿势，到底是在化妆，还是在调情呢？


    「……」赵鹿没想到自己撞坏了别人好事，准备悄悄熘走。


    「赵鹿。」俞宁却叫住了她。


    赵鹿面容一僵，对着她俩傻笑：「嗨，你醒了呀，准备要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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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俞宁神色无恙，轻轻推开矮个子女人，顺势握住对方的手，「她叫咪咪，我女朋友。咪咪，这是我室友赵鹿。」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朋友？


    还真被她蒙中了？？？


    赵鹿花了三秒钟时间消化这一信息，故作淡定地笑了笑：「你好咪咪。」


    咪咪腼腆：「你好。」


    俞宁问她：「你要用洗手间吗？」


    「不不，我不用，你们继续。」赵鹿正要转身，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从家里带了些生饺子，你们要不要煮点来吃？」


    咪咪看着俞宁。


    俞宁看着赵鹿，说：「我也想吃，可问题是家里没有锅。」


    「啊？」


    赵鹿进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果然如俞宁所说。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一大袋生饺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王秀云担心她忙起来忘记吃早餐，特地包了些饺子让她带回来煮。赵鹿望着空荡荡的厨房，心想要不要现在下去买个电磁炉。


    算了，刚上来又往外面跑，大晚上哪有这么多精力。


    懒念一起，赵鹿把生饺子放到了冰箱冷冻层。


    俞宁带咪咪出去吃东西了，房间里又剩下赵鹿一人。这种情况她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今晚莫名觉得有些感伤。


    连俞宁都找到女朋友了，为什么偏偏她落单？


    这个无情的世界。


    赵鹿抬头看天花板。


    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她急急忙忙拿起来一看。


    果然是杨伊回復了她：「是啊，又加班。不好意思，之前太忙了没注意看手机。」


    赵鹿注意到时间，都快十点了，这加班加得够晚的。她身体受得了吗？肚子不闹吗？


    赵鹿按住说话键：「要不要来点宵夜？我妈包的饺子，韭菜馅、白菜馅、芹菜馅的都有，皮薄肉厚个头大，再配点山西老陈醋，很好吃哦！」


    ……


    「这么多？我一个人哪吃得完。」杨伊盯着赵鹿带上来的生饺子说。


    赵鹿挑眉：「吃不完以后再吃啊，我下面还有很多。」


    杨伊示意她进屋，笑道：「我本来不饿的，被你说得一路上都在流口水。」


    赵鹿看向她嘴巴。


    口红颜色淡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吃掉了，殷红的两片薄唇开开合合，连唿出的气体都带着淡香。


    赵鹿转移视线，说：「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杨伊眉宇间透着疲惫和无奈：「甲方临时要改东西，没办法只好赶过去把它弄完。」


    赵鹿微微思索，迟疑地说：「既然你这么忙，我表哥找你做设计，岂不是加重了你的工作量？」


    「不会，上一个方案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彻底完成了。」


    赵鹿这才放心，说：「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去洗澡，饺子我来帮你煮？」


    杨伊愣了愣：「这么晚了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既然大家是朋友，就不要这么客气啦。再说了，你不睡我也没办法睡。」


    「为什么？」杨伊诧异。


    「你在上面走来走去，脚步声这么大，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关于这一点，杨伊深感抱歉，「这房子隔音效果确实不好，一到晚上楼上脚步声就特别明显，可能我太累了不受影响。我没想到会吵到你，对不起啊，以后会注意的。」


    赵鹿没打算跟她计较这些：「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睡不着跟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主要是我从小到大睡眠质量都很差，一旦有点动静和灯光就睡不着。好了不说了，你快去洗澡吧，饺子交给我。」


    忙了一天确实很累了，杨伊不再跟她推辞，笑容惨澹：「谢谢。」


    「不客气。」


    做饭这种事赵鹿不擅长，不过煮个饺子还是难不倒她的。


    杨伊的欧式厨房里设备齐全，厨具有被用过的痕迹。她先把锅放到灶台上烧水。


    无聊等待着，赵鹿靠在门框上玩手机，耳朵里时不时传来「哗哗」的水声。


    浴室就在隔壁。


    一门之隔，杨伊正在里面洗澡。


    赵鹿突然有些不自在，她视线转移，看到窗台边立着的观音雕像，缓缓走去。


    池子里的水干净清晰，两条胖乎乎的金鱼无忧无虑地游着。


    赵鹿俯身往水面上吹了口气。


    水波轻轻盪，金鱼受到惊吓，「嗖嗖」两下游到另一面藏了起来。


    赵鹿自觉无趣，晃悠悠离开。经过浴室门口时，她打算目不斜视直接进入厨房。


    「赵鹿。」里面的人突然叫住了她。


    赵鹿心下一紧，脚步微顿，看着那扇门：「怎、怎么了？」


    「哗哗」的水声消失了，杨伊的声音带着迴响：「我才发现沐浴露用完了，你能重新帮我拿一瓶吗？」


    「可以啊……在哪？」


    「我昨天买了一大堆东西，你看看茶几上那个袋子里有没有。」


    「哦，好。」


    茶几上放着一个沃尔玛超市的购物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赵鹿成功找到了沐浴露，走过去敲门。


    几秒钟后，门悄悄打开一条缝，带着清香的水气和热气扑鼻而来。


    赵鹿还没缓过神，看到杨伊的手臂伸了出来，上面还沾着暧昧的湿气。莹白鲜嫩，像蘸了佐料的白斩鸡，让人恨不得想扑上去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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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喉咙发紧，「咕噜」咽着口水，将沐浴露放到她手里时，不小心碰到了她手心。软软的，湿润润的。


    赵鹿像是受了惊的金鱼倏地弹开，看着那扇门重新合上，清了清嗓子，急切地问：「我不知道你的饭量，饺子你要吃几个？」


    杨伊想了想，说：「五个吧。」


    「能吃饱吗？」


    「不用太饱，能填肚子就行。」


    「好吧……」


    里面再度响起「哗哗」的水声。


    赵鹿长舒了一口气，脚步一偏，踏踏实实走进厨房。


    ☆、第 22 章


    杨伊洗了头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时饺子刚刚煮好。


    赵鹿诧异地看着她：「洗这么快？」


    杨伊赧然一笑：「是真饿了。」


    刚洗完澡的原因，杨伊浑身上透着一股清凉和妩媚，半干的头髮打着漂亮的捲儿，柔柔地挡住了侧脸，黑白两种颜色分明。


    赵鹿将目光从她身上转移，看着某处：「过来吃吧。」


    手上端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五枚饺子，一个碗里是饺子汤，赵鹿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杨伊扫了一眼：「怎么才五个，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等会儿，我去给你拿醋。」


    赵鹿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轻车熟路宛如在自己家里。


    杨伊端坐在椅子上，两只手叠放在桌子上，笑盈盈看着她走近：「除了郑昊，已经很久没有人为我做这些事了。」


    赵鹿把筷子和勺子递给她，有意无意地说：「你以前的男朋友没为你做过吗？」


    「谢谢。」杨伊接过餐具，轻笑一声，「没有男朋友。」


    赵鹿在她对面坐下：「骗人的吧，你长这么好看，不可能没人追。」


    杨伊笑而不语，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吹凉了喝下。


    赵鹿不清楚她是不是在故意逃避问题，想了想，说：「今天郑昊跟我说了你很多坏话。」


    杨伊表情一滞：「说我什么？」


    「说你小时候的糗事，臭美，偷偷抹口红。其实这种事我小时候也经常干，我不觉得这有什么。」


    杨伊不以为意地又喝了口汤，说：「他是男的当然不懂小女孩的心思，这一点可以说是很直男了。」


    赵鹿回她一个淡笑，顺着话题说：「他还说你高中的时候被很多男生追。」


    这回杨伊吃起了饺子，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


    就在赵鹿以为她又想避而不答时，杨伊开了口：「这倒是事实，到现在为止，也还是有很多男的在追我。」


    这一点赵鹿不觉为奇。


    「那……这么多人追，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合适？主要是我太忙了，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赵鹿看着她眼眸，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干嘛这么看着我？」杨伊迎接她的目光。


    「咳——」赵鹿不自然地别开头。


    杨伊嘴角含笑：「你也很漂亮啊，肯定也有很多男的追你吧。」


    偷鸡不成，反而引火烧身。


    被人夸的喜悦都没了，赵鹿故作淡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赵鹿身体往后靠，重重嘆了声气，缓缓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什么？」


    想找点东西分散注意力，可手边只有手机，赵鹿又嘆了声气，说：「大二以前……我一直是个胖子，最胖的时候有一百六十斤，整这人肿得像头猪，不被人歧视算不错了，怎么可能有人追。」


    杨伊咬了一半的饺子「咚」的一声掉在碗里，馅儿全出来了。她不动声色放下筷子，审视着她：「你现在多重？」


    「九十六左右。我花了一年半时间减成现在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励志？」赵鹿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


    赵鹿净身高一米六三，不高也不太矮，腿不长但匀称，腰不细但有轮廓，她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减肥的日子太痛苦了，往事不堪回首，要不是自己主动挑起话题，她恨不得把这一段记忆抹去。


    良久，杨伊说：「是挺励志的。我……完全想像不到你一百六十斤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赵鹿咬了咬唇，说：「你要是想看，等我哪天回家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以前的照片。」


    以前的赵鹿又胖又自卑，她很少拍照，不知道她老妈有没有保留一些证据。


    「其实不看也没什么，我并不是很好奇。」


    不好奇？


    怎么可以不好奇！


    赵鹿一听不乐意了，斩钉截铁地说：「那不行，今天郑昊给我看了你的糗照，公平起见，我们得交换。」


    杨伊原本是顾忌她尊严，没想到她会在这事上较真，顿了顿，说：「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什么糗照，能给我看看吗？」


    事实上并不糗，赵鹿觉得杨伊不管怎样都很好看。可是既然对方这么问了，不给看又说不过去。


    赵鹿在微信上找到郑昊给她发来的那张照片，将手机屏幕转向对面的人。


    杨伊吃完了一枚饺子，看到照片时眼眸微变，眉头轻蹙：「他是想说我头髮剪短了很难看？」


    赵鹿忙收回手机，笑眯眯地说：「我觉得一点也不难看啊。」


    「我还当是什么。」杨伊低头继续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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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反反覆覆看那张照片，纠结了半天，问：「你和钱小姐还经常联繫吗？」


    杨伊就着一口汤把嘴里的饺子咽下，摇头苦笑：「她嫁那么远，以后会有她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而我要忙我的工作。


    语气听上去有些幽怨，意思就是不经常联繫咯？


    「哦。」赵鹿没再多问。


    ……


    赵鹿是后来才得知杨伊有自己的工作室，杨伊同她解释：「是我跟几个朋友合伙开的。」


    位于市中心的某幢高档写字楼，小小的地盘布置得很大气，用透明玻璃作为办公室间的隔墙，视野一览无遗。


    赵鹿站在杨伊的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观赏完毕，助理小玲走了进来，轻声细语问她：「赵小姐要喝点什么？椰奶、咖啡还是冰红茶？」


    「冰红茶吧，谢谢。」


    「不客气，您请坐，请稍等。」


    赵鹿在布艺沙发上坐下，触感舒服得她想立马脱了鞋子躺在上面睡觉。


    当然她没敢造次，恭恭敬敬坐着，两只眼不受控制地到处看看。


    这办公室里的摆设很符合杨伊的气质，干爽清净，透着一股冷清。办工作上放着一台苹果电脑，一个插满笔的笔筒，还有一颗刺猬一样的仙人球。除此以外，桌面很干净。


    立式饮水机正在工作，「咕噜」一个抽水的声音，将赵鹿思绪唤回。余光瞥见有人走了进来，她站起。


    她以为是小玲，转身一看却发现是杨伊。


    杨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一杯冰红茶，踩着细高跟鞋朝她走来。厚厚的地毯将脚步声掩埋。


    赵鹿接过她递过来的冰红茶：「你不是去洗手间了吗？」


    「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小玲，我让她帮我拿东西去了。」


    杨伊让小玲拿的东西，是一些装修材料的样品。


    周扬已经初步确定要和杨伊合作，关于设计费，杨伊还给他打了折扣。


    赵鹿知道以后，戏嚯地问她：「不是说关系一般不给优惠吗？」


    杨伊表情莫测看着她：「我是因为你才答应给他优惠的。」


    赵鹿心下一喜，清了清嗓子，问：「这么说来，现在我跟你已经不是一般关系了？」


    「难道不是吗？」


    「是什么啊？」赵鹿似笑非笑。


    「朋友啊，否则还能是什么？」


    「……」


    周扬因为有事耽搁了些时间，他匆匆赶来。


    他们三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里，就地板的材质，墙壁、瓷砖的选取，天花板的吊灯等一系列细节问题进行了讨论。


    杨伊画了张结构简单的设计草图，一面解说一面听取周扬的意见，转眼那张草图已经被她用铅笔画满。


    赵鹿像是在听天书，因为对知识了解太少，所以她拼命做笔记，同时负责拍照。


    讨论结束时，他们三个人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助理小玲来敲门，问杨伊需不需要给他们叫外卖。


    周扬抢先说：「不了，我们还有事。」他碰了碰赵鹿肩膀。


    赵鹿疑问：「去建材市场？」


    周扬揉她头髮，说：「我答应你妈今晚过去吃饭，你不想跟我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鹿点点头，看向杨伊：「你不会又加班吧？」


    杨伊手指点着那张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草图，无奈地说：「我得改图。」


    「那得改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最快也要几个小时吧。」


    赵鹿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那还改什么，先吃饭再说。」


    「吃饭？」杨伊盯着被她抓住的手腕。


    「对啊，到我家吃饭，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这个……」杨伊迟疑不决，「贸贸然去你家，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我们是朋友啊。」赵鹿理所当然地说，给周扬递了个眼色。


    周扬会意，微笑着劝说：「不差这一晚上，图可以明天再改。鹿鹿说得对，我姑姑烧菜很棒，杨小姐跟我们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感谢支持，鞠躬！


    ☆、第 23 章


    杨伊最终被他俩说动, 她带走了图稿, 说要拿回家改。


    赵鹿讶然：「工作狂啊你？」


    杨伊淡淡一笑：「做不完我今晚睡不着。」


    赵鹿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周扬开车在前面引路, 杨伊的车子在后。赵鹿繫着安全带, 说：「等会儿要是我妈问你的感情状态，你就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为什么？」杨伊不解。


    「你是不了解我妈, 她现在更年期，天天没事做就惦记着给人做媒。她要是知道你这么一个大美女还是单身, 肯定急着撮合你跟我表哥, 或者撮合你跟我那个没结婚的堂哥。你要是怕麻烦最好听我的, 不然这顿饭你别想好好吃了。」


    杨伊将车速放缓，迟疑：「既然这么难应付, 要不我就别去了吧。」


    「别啊！都出来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哎呀怪我, 我妈就是爱唠叨，人还是很和善的，你别怕。」


    杨伊心情复杂：「第一次去你家你就让我撒谎, 这不太好吧。」


    赵鹿当然知道这样不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安抚她说：「你就当这是善意的谎言。」


    「从小到大我没撒过谎, 我不擅长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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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歪头想了想, 说：「要不我来？」


    杨伊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好啊，交给你了。」


    赵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很擅长撒谎吗？


    好吧，最近撒的谎的确有点多了。


    ……


    看到杨伊那一瞬，王秀云眼前一亮, 说：「这位就是扬扬女朋友吧？」


    赵鹿脸上臊得慌，忙解释：「妈你别瞎说，这是我朋友，杨伊。」


    王秀云表情稍有凝滞：「原来不是啊……我看到这么漂亮一姑娘，以为是扬扬带女朋友来看我呢。杨小姐别见怪啊，快请进。」


    「阿姨您好，这是给您和叔叔带的茶叶。」杨伊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四方形盒子。


    「哎呦，吃个饭还送东西，干嘛这么见外。」


    杨伊柔声说：「这是客户送的，我平时不爱喝茶，放着也是浪费了。」


    王秀云这才接过，转眼递给赵鹿让她拿去放好。


    赵鹿看着杨伊瞬间瘪下去的包，惊讶道：「你是什么藏进去的？」


    「放图稿的时候，顺便。」


    王秀云插.进来说：「你们回来这么早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菜都还没来得及买。」


    恰好周扬打开了电视机，喊杨伊去沙发上坐。


    周扬走了过去。


    赵鹿也想跟过去，不料被王秀云一把拉住。


    王秀云偷偷瞄一眼杨伊的背影，附耳对她说：「这杨小姐看着很不错啊，你们关系应该不差吧。」


    赵鹿不假思索：「肯定不差啊，不然我怎么会带她来家里吃饭。」


    王秀云面上一喜，压低声线：「她跟你表哥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怎么看怎么般配，要不你在中间帮帮忙？」


    赵鹿满头黑线，她就该猜到王秀云会这么说，幸好她早有准备跟杨伊事先通了气，定了定神，说：「别多想了妈，杨伊有男朋友的。」


    王秀云张了张嘴，倒没有追根问底，嘆了声气，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赵鹿生怕她再起歪念头，忙扯开话题：「买菜你是要去菜市场还是超市？」


    「当然是菜市场，超市东西又贵又不好。对了，附近那个菜市场在整修，现在买菜只能去东边那家了，走路挺远的，你开你表哥的车送我过去吧。」


    「行啊。」赵鹿过去问周扬拿车钥匙。


    杨伊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说：「开我的吧，我送你们过去。」


    于是她们三个女的出门，留下周扬一个大老爷们在家看电视。


    上了车，王秀云吸了吸鼻子，说：「这车子好香啊，果然女孩子的车就是不一样。对了鹿鹿，前段时间你说要买车，怎么没后续了？」


    赵鹿眼眸闪了闪，说：「表哥他……说等过节的时候可能会打促销，到时候再看吧。」


    杨伊手握方向盘，抽空看了她一眼：「既然有你表哥，那就不用我陪你去了吧？」


    赵鹿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当初口头承诺这事，态度强硬地说：「不行，你答应过我的。」


    杨伊笑而不语，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驰行。


    王秀云一个人坐在后座，她嫌无聊，伸长脖子凑过来，冷不丁地问：「杨小姐，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杨伊礼貌地笑道：「我做室内设计。」


    赵鹿回头看了一眼：「妈你坐好了，这样很危险。」


    王秀云坐正身体，又说：「设计师好啊，薪水肯定很多吧？」


    「还行，能养活自己。」


    「那你男朋友也是设计师吗？」


    此话一出，坐在前面的两个人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赵鹿眨了眨眼，表示刚才自己已经帮她铺垫过了。


    杨伊言简意赅：「是啊。」


    赵鹿生怕王秀云没完没了地问，赶紧抢在王秀云开口前说：「妈，你查户口啊什么都问。」


    王秀云脸一沉，把矛头指向她：「你还有脸教训我，你看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对象了，就你还单着，这像话吗？」


    赵鹿不服气：「怎么不像话，表哥都三十五了不也还是单着吗？你怎么不去说他？」


    「你你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杨伊从中解围，话锋一转，「阿姨，赵鹿说你做菜很拿手，上次我吃过你包的饺子，真的很好吃。」


    外人面前不好发脾气，王秀云换了副笑脸：「既然杨小姐喜欢，那等下我多买点材料，包好了你们拿过去吃。」


    杨伊惶恐：「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包饺子很快的。」


    到了菜市场，王秀云第一时间要去买饺子皮，恰好碰到小区里的一个大妈也出来买菜。


    那大妈看她后边跟着两个美女，问：「这两个都是你闺女？」


    王秀云乐得合不拢嘴，指着赵鹿说：「这才是我闺女，旁边这个是她朋友。」


    那大妈两只眼睛在她俩身上雷达似的扫来扫去，笑眯眯地说：「长得真好看，都有对象了吗？」


    「我闺女还单着呢，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帮她介绍介绍？」


    赵鹿一听不妙，碰了碰杨伊手背，说：「你刚才是不是说想去洗手间？」


    杨伊接收到她的眼神信号，淡定地点了点头。


    赵鹿不得不打断前面聊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妇女：「妈，我们去下洗手间，你们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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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王秀云回答，她拉着杨伊的手拔腿要熘。


    菜市场里人渐渐多了起来，转身时太急，赵鹿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头髮捲曲的大妈，她忙道歉：「对不起。」


    捲髮大妈回过头来，面上稍有不悦，很快又转为惊喜：「赵鹿？怎么是你啊！」


    赵鹿一脸懵逼：「阿姨，我们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我是郑昊的二姨啊！这么快你就把我忘了？」


    郑昊的二姨？？？


    赵鹿带着一脸疑惑看向身旁的杨伊。


    杨伊摇头表示：「我没印象了。」


    只见过一面，赵鹿也完全没印象了……


    她强颜欢笑，对着眼前的人说：「你好，二姨……你来买菜的吗？」


    「是啊，我就住在这附近，郑昊没跟你说过吗？」


    「没……」


    她和郑昊只不过是演戏而已，哪里用得着交代清楚彼此的家庭背景？赵鹿笑得脸都僵硬了，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难题。


    蓦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


    赵鹿听出是王秀云的声音，嵴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偏偏这时二姨说：「我家就在菜市场后面那个小区里，你和耗子有时间来家里坐坐，他二姨夫还没见过你，一直好奇耗子女朋友长什么样。」


    赵鹿暗道糟糕，心里默默祈祷：求您别说了行吗？


    王秀云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你们认识？」


    二姨犀利的目光看了看赵鹿，又看了看王秀云，越看越觉得这俩人长得像：「赵鹿，这是你妈妈？」


    「……」


    完了，控制不住了。


    赵鹿纠结了半天，点头。事已至此装聋作哑也不管用了，她深唿吸，说：「妈，你还记得郑昊吗？」


    王秀云不明所以：「当然记得，他怎么了？你们还有联繫？」


    ……


    赵鹿后悔不迭，早知道就让周扬陪王秀云过来得了，在家里吹着空调，吃着冰西瓜看着别提多幸福。


    答应和郑昊假扮情侣时，赵鹿的确想过，要是王秀云再逼她相亲或是逼她去找男朋友，她就用郑昊做挡箭牌，反正他们是合作关系，互惠互利互不干扰。


    她是有过计划，可万万没想到会在菜市场碰到郑昊的家人，这下子可不好煳弄了。


    尤其是当王秀云得知她和郑昊「正在交往」，并且还背着她看过郑昊生病的外公时，不分时间场合责备她：「你们都交往了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赵鹿有苦难言，索性继续装哑巴，她眼巴巴望着杨伊。


    杨伊表情有些古怪，问她：「还去厕所吗？」


    「去！」


    用尿遁摆脱了王秀云的念叨，她们一直走到了菜市场入口才停下。王秀云和二姨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赵鹿回头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地嘆了声气。


    手心一痒，她低头一看。


    刚才情急她抓住了杨伊的手，杨伊也一直没甩开。


    杨伊戏嚯地说：「很紧张吗？你都出汗了？」


    「抱歉。」赵鹿自觉失态，慢慢松开她的手。


    杨伊看着她有些泛白的嘴唇，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这件事会越来越复杂？」


    以前没想过，但现在她有些担忧了。赵鹿从包里拿出抽纸，一张给了杨伊让她擦手，一张直接覆在脸上擦额头的汗，哀嚎道：「现在就很复杂了。」


    人啊还是老实本分点好，心术不正是会遭报应的。


    赵鹿现在特别想一走了之。


    杨伊给她出主意：「实在不行你把郑昊给甩了吧，反正他外公现在恢復得差不多了，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有道理，我现在就跟他说。」赵鹿刻不容缓掏出手机给郑昊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开门见山地说：「郑昊，我们假扮情侣的事到此为止。」


    事出突然，郑昊愣了愣：「发生什么事了？」


    赵鹿将她在菜市场碰到他二姨的事告诉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越往后拖麻烦越多，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当初让赵鹿假扮他女朋友，目的就是为了让外公同意做手术，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郑昊也不好意思再强求她做什么。


    「好吧，听你的。」他有些不甘心，「你确定不要跟我假戏真做？我觉得我们挺处得来的。」


    「不要！就这样，再见！」赵鹿狠狠挂了电话，仰天长嘆，「撒谎真累人。」


    杨伊「噗嗤」一笑：「我要是你就不会高兴这么早。」


    「为什么？」


    「你想啊，你妈刚从他二姨那里得知你和郑昊在交往，回头你就告诉她你和郑昊分手了，她心里会怎么想？」


    赵鹿完全可以想像王秀云围着她念叨的样子，她顿感头大，瞪了杨伊一眼：「是你让我甩他的，回头我妈要是说我，你不得帮帮忙？」


    「怎么帮？有了，我们有个合伙人还是单身呢，要不介绍给你？」


    「你敢！」


    ……


    果然不出所料，王秀云一听说她和郑昊分了手，立马就炸了：「你说什么？！」


    理由赵鹿之前已经编好，她含含煳煳地说：「我和他……的确是交往过一段时间，交往之后发现性格各方面都不合适，所以就和平分手了。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我和他在一起时间太短了，说出来多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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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云没有那么好煳弄：「他二姨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你还去看过他外公。」


    「是啊，看过他外公我们就分手了。大家都很忙，不合适就干脆分了呗，这很正常吧？」


    「……」在保守的王秀云看来，她说的一切都很荒唐，可又无力反驳。


    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看有外人在场，王秀云生生把那股怨气忍了下去。


    为了减少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赵鹿甚至没有跟王秀云说明郑昊跟杨伊的关系。


    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赵鹿明白王秀云都是为了她好，骗人总归是她不对。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回去以后，赵鹿主动进厨房帮王秀云打下手，软磨硬泡：「妈，今天有客人在，你给我点面子，等会儿别再念叨我没有对象了行吗？」


    王秀云哼道：「你要不是我闺女，我才懒得管你。」


    赵鹿知道她不会真生气，用脑袋蹭着她的背：「妈你最好了。」


    王秀云白了她一眼，将调好的饺子馅塞进她手里，说：「这里不用你帮忙了，你出去包饺子吧。」


    赵鹿一看傻眼了：「妈你别逗了，我哪会包饺子。」


    「你表哥会，让他教你。」


    「哦。」


    赵鹿走出厨房时，看到杨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她扫了一圈没发现周扬的身影：「我表哥呢？」


    杨伊下巴点了点大门：「出去接电话了。」


    赵鹿走向她，问：「你会包饺子吗？」


    杨伊含蓄一笑，说：「我只会吃饺子。」


    「……」


    两个吃货洗干净手，对着一盘饺子馅发呆，端坐在餐桌旁等着周扬来指导。


    差不多五分钟后周扬才打完电话，他刚打开门，就听到赵鹿说：「表哥快去洗手，来教我们包饺子。」


    「行啊。」


    周扬的手，骨节分明，纤瘦有力，皮肤很白，但并不显得娘娘腔。他富有耐心，刻意放慢了动作和语速，手把手给她们演示饺子的几种包法。


    赵鹿不禁鼓掌欢唿：「表哥，看不出来你这么心灵手巧。」


    周扬一笑置之，说：「别光顾着表扬，你学会了吗？」


    「我试试。」


    赵鹿将一片饺子皮放在手心，拿馅料的时候，周扬喊住她：「多了多了，这样容易露馅。」


    「哦。」


    赵鹿这边刚开始，杨伊那边已经包好了一个，声音愉悦地说：「看看我包的怎么样？」


    薄薄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巧的饺子，形状还算饱满，至少没有变形。


    赵鹿咋舌：「你这学得也太快了吧！」


    杨伊挑眉，神色颇有些得意：「忘了告诉你，从幼儿园开始，我的手工课就一直拿满分。」


    「满分？」赵鹿闻到了一丝丝挑衅的味道，再看那枚饺子，笑了，「你这个包得也一般。」


    杨伊没有反驳，拿起另一片饺子皮默默包起来。


    事实证明，处女座的女人轻易惹不得。


    赵鹿这边第一个饺子在周扬的帮助下勉勉强强包完，形状不忍直视。杨伊那边第二个饺子已经完成，而且包得比第一个还要好，圆鼓鼓的造型诱人。


    赵鹿一着急一上火，两个手掌用力一拍，将那枚奇丑无比的饺子拍扁，面无表情地说：「好吧，算你赢了。」


    周扬哭笑不得，将被拍扁的饺子从她手心挖走：「你好好学，不要浪费粮食。」


    赵鹿停止了幼稚的行为，认认真真学起来。


    然后她发现，包饺子这事也许讲究天赋，不管她怎么努力，包出来的形状就是很难看，难看得她连食慾都没有了。


    最后她不得不放弃，拍拍手上的面粉，说：「你们包吧，我帮你们夹肉馅。」


    三个人分工合作，这样效率还挺高，一会儿工夫周扬和杨伊已经包好了几十个。


    这时，厨房里传出王秀云的声音：「差不多就拿点过来吧，我这水已经烧开了。」


    「好，马上。」赵鹿将包好的饺子端了进去，出来时，发现周扬又不见了。


    估计又是去外面打电话了。


    杨伊丝毫不受影响，慢条斯理包着饺子。


    赵鹿在她身旁落座，看她纤细的手指将面皮捏出好看的形状，一时入了迷，鬼使神差地说：「杨伊，以后要是谁娶了你肯定很幸福。」


    杨伊没接腔，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不想回答，只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良久，无声。


    杨伊做事的时候神情很专注，她见赵鹿半天没动静，破天荒地主动找话题：「你爸不回来吃饭吗？」


    问题抛出去很久得不到回应，杨伊狐疑，抬起头来，撞进赵鹿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怔了怔。


    「干嘛这么看着我？」


    赵鹿恍然回神，绷直了身体，视线定格她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脸上有面粉。」


    「有吗？」


    「别动，我帮你擦。」赵鹿抬起手来，食指在她嘴的两边分别画了三下。


    杨伊总觉得她行为有些古怪：「你确定是在帮我擦脸？」


    赵鹿笑得别有深意，快速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得逞地说：「好了！」


    杨伊半天才反应过来被她耍了，不气不恼，问：「你在我脸上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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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皙的脸上，殷红的嘴边，六根白色的鬍子俏皮可爱。赵鹿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将照片拿给她看。


    杨伊：「……」


    赵鹿生怕惹她不高兴，赶紧抽了张面巾纸帮她仔细擦干净，说：「看你包饺子太累了，逗你玩的。」


    不过照片她是不打算删了，就当留作纪念吧。难得这么可爱的一面，她想偷偷承包。


    很久很久以后。


    赵鹿把所有的饺子给戒掉了，她几乎忘了饺子是个什么味道。就连何芸「从良」之后第一次亲手包的饺子，递到她眼前，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完全提不起食慾。


    何芸怂恿她：「给点面子行不？一个饺子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赵鹿坚决不张嘴。


    饺子不会要人命，但是回忆像把刀，会杀人。


    ……


    关于设计图，杨伊改了又改，花了将近一个星期时间才确定最终稿。


    设计图有了，接下来就是就是装修的事。杨伊的工作室顺便把这活揽了下来。


    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等着周扬去办，所以监督装修的事他交给了赵鹿。


    时间悄悄过，赵鹿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杨伊见过面了。


    虽然她们住得很近，但总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因为太忙。


    周五那天，赵鹿给杨伊发微信：「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她早上发的消息，结果到了下午杨伊才回她：「好啊，不过可能要晚一点。」


    何止是晚一点，两个人碰面的时候快九点了。


    杨伊开车来接她，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啊，临时开了个会走不开。」


    「没关系，我让装修的加了点班，他们也刚走。」赵鹿熟稔地打开车门做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吃什么？」杨伊问她。


    附近新开了一家自助火锅，赵鹿原本想带她一起去，可是一看时间不早了，说：「我想吃麻辣烫，你呢？」


    「我随意，反正肚子饿了吃什么都一样。」


    然后她们就吃麻辣烫去了。


    喧嚣的环境，人满为患的馆子，她们吃得很快，吃完就走一刻也不耽搁。


    吃饱喝足倦意全消，赵鹿站在街口吹热风，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她退到一边避让。


    杨伊上完洗手间出来，见她在发呆，靠近也没被她察觉：「在看什么？」


    赵鹿转身向她，展颜一笑：「好了？」


    杨伊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在打闹，男的很瘦小，表情痛苦地背着小女友轧马路。


    杨伊只当她是在羡慕别人，默了默，说：「你室友最近谈恋爱了吧？」


    赵鹿双眼瞪大：「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伊勾了勾唇角：「那天我加班回来很晚，电梯门开的时候撞见她和她女朋友在接吻。」


    原来如此。


    关于俞宁的事，赵鹿不好评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伊注视着她眼睛，问：「那女孩搬进来跟你们一起住了？」


    「可能吧，前段时间看到她带了些洗漱用品过来，反正她们两个睡一个屋。」


    「那你跟她们住会不会不方便？」


    「大家都是女的，还好吧。」赵鹿顿了顿，「就是有时候挺闹心的。」


    「闹矛盾了？」


    赵鹿摇头：「这倒没有。就是她俩是一对，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作为一个单身狗，我现在几乎每天都被她们虐一次。」


    杨伊忍俊不禁，说：「要是受不了，你也可以跟她们一样啊。」


    赵鹿心里一突：「一样什么？你让我也去找个女朋友？」


    杨伊诧异：「说反了吧？不是应该找个男朋友吗？」


    「……」赵鹿讪讪别开头，嘀咕着，「还以为你是邀请我去跟你一起住。」


    热风将她的话吹散，杨伊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鹿调整了情绪，看向她，摸着下巴沉吟，「你说，要是哪天俞宁嫌我太碍眼把我赶出来怎么办？」


    杨伊皱了皱眉，不答反问：「她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当然不是。


    俞宁虽然跟她不太熟，但也是个爽快人。之前她们约定好最少租半年，所以在合约没到期之前，赵鹿百分百保证，俞宁是不会干这种缺德的事的。


    「我是说如果。」


    杨伊思索片刻，轻松笑了起来，说：「真到那时候你搬来跟我住呗。你是不是就想等我这句话？」


    心思被人戳穿，赵鹿面上一热，她清了清嗓子：「你认真点。」


    杨伊敛容，正色道：「好吧，我很认真负责地说，如果你真没地方去了，我会收留你的。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赵鹿嘴角微微上扬：「这还差不多。」


    上了车，杨伊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她：「这几天出门我都没碰到你，你是怎么过去的？打车还是坐地铁？」


    「打车。」


    「打车也不太方便，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买车？」


    这个问题赵鹿考虑了很久，前段时间她心痒难耐，可是现在那种冲动被其他的东西给冲散了。她抿了抿唇，模稜两可地说：「再等等吧。」


    两个人都累了，她们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杨伊直接把车开进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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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晚安。」


    她们在电梯里道别，看着电梯门重新合上，赵鹿走向603，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俞宁和咪咪又出去了。


    空荡荡的房子住着无尽的寂寞。


    赵鹿赤着脚进去洗了个澡，出来将头髮吹干，躺下时，听到楼上传来「砰砰砰」的声响。


    今晚楼上的脚步声好大，打雷一样。


    赵鹿拿起手机给杨伊发微信：「你在干嘛？搬家吗？」


    消息是十点零一分发出去的，她等了几分钟仍是得不到回復，楼上的动静一刻没消停，只好打电话过去。


    「嘟嘟嘟——」


    响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了，赵鹿客气地问她：「杨女士，请问大晚上不睡觉你在干嘛？」


    杨伊气息稍喘，说：「对不起啊，猫掉进柜子夹缝里了，我弄了半天弄不出来。」


    「猫？」


    哪来的猫？


    两分钟后，赵鹿出现在703门口，抬手按门铃。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杨伊急匆匆跑来为她开门：「实在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睡这么早。」


    赵鹿刚才也没打算睡，看着她满头大汗，问：「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我怎么不知道？」


    杨伊错开身体方便她进来，轻轻关上门，说：「是郑昊养的，他前天出差了，就把猫带来我这养几天。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忙。」


    「什么忙？」


    杨伊来不及解释，拉她到书房门口。


    刚一靠近，赵鹿就听到几声「喵呜喵呜」的惨叫，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书房的门打开着，里面凌乱得像是被人打劫过，各种各样的书无序地叠放，电脑也被搬到了地上。


    赵鹿目瞪口呆。


    杨伊急得脸通红，她撸起袖子，指着书柜说：「胖球被卡在里面出不来了，我刚才想挪动柜子，可是里面东西太多，太重了我搬不动。」


    两米高的大书柜，赵鹿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搞定。她咽了咽口水，说：「要不咱们试试？」


    根据杨伊描述，那只猫是被卡在了书柜和墙壁之间，缝隙太小爬不出来。


    时间有限，话不多说，她们分别站在书柜两边，拖住边缘，在赵鹿喊完「一二三」后，两个人一起用力将书柜往外拉。


    「喵呜——」


    震动惊扰了受困的猫咪，它的叫声一次比一次惨烈。


    赵鹿咬咬牙，对对面的人说：「好像能移动了，再试几次应该就可以了，加油！」


    杨伊点头示意，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一二三，用力！」


    「哗啦——」一声，原先铺在柜子顶的白纸飘了下来，挡住赵鹿的视线。她抬手将纸张拨开，突然看到一个白色的活物「嗖」的一下从她脚底下钻过，生生把她吓了一跳。


    「好了好了！它出来了！」


    直到杨伊声音响起，赵鹿才意识到刚才那团白色的东西就是那只被卡住的猫。她松了一口气，放开柜子。


    杨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她走来：「多亏有你。」


    赵鹿顺势靠在柜子上，说：「你早就应该喊我上来的，这种力气活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搞得定。」


    「太晚了我不想麻烦你。」


    赵鹿假装不悦：「见外了吧？是不是朋友？」


    杨伊会心一笑，说：「知道了，以后要是再遇到麻烦，我会找你的。」


    「最好不要。」


    「嗯？」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遇到麻烦。」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赵鹿将挡住视线的一缕头髮别到耳朵后面，看着一地的狼藉：「这些要收拾吧？」


    「嗯，我自己……」


    赵鹿横了她一眼，打断她：「你刚刚是怎么说的？」


    杨伊笑容有些无奈，说：「好吧我不跟你客气，可是太晚了，明天下了班再收拾吧，到时候我喊你。」


    赵鹿眯了眯眼，说：「身为处女座，你这么爱干净，看到这里这么乱不难受吗？」


    「是有点难受。」杨伊脸上闪过尴尬。


    「那就现在搬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等她回应，赵鹿弯腰去搬散乱在地上的书籍，蓦地眼前一黑。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外头响起此起彼伏的唿声。赵鹿直起腰来：「什么情况？」


    几秒钟的停顿后，她清晰地听到杨伊说：「好像是停电了。」


    赵鹿凭着印象朝窗口方向望去，发现外面也跟里面一样黑布隆冬。她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口袋，却摸了空，才想起进门时她把手机放茶几上了。


    愣怔间，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朝她这边靠拢，她试探出声：「杨伊？」


    「我在。」


    「你在干嘛？」


    「找东西。我记得电脑桌柜里有个装电池的萤光灯，看看还能不能用。」


    赵鹿不敢动，眼不能视物，听觉变得分外敏感。她听到一阵摸索声，听到抽屉拉开的声音。


    下一秒，一个圆形的东西亮了起来，照着杨伊的脸，有种阴森的感觉。


    赵鹿拍拍胸口：「妈呀！」


    杨伊沖她坏笑，说：「走吧，这里太乱了，先出去再说。」


    说停电就停电，真是让人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鬼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赵鹿等适应了亮光，跟随她的脚步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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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盏灯原本只是用来当装饰，光线很弱，地上东西又多又乱，杨伊走得慢，赵鹿走得更慢。


    经过那台电脑时，杨伊提醒她：「小心地上有线。」


    为时已晚。


    赵鹿抬起右脚时，拖鞋竟然被一根数据连接线给勾住了，她身体被带着往前扑。


    杨伊感觉背后有风，她勐地转过身，来不及惊唿，本能地伸出手，将赵鹿身体紧紧抱住。


    一个意外的、结结实实的拥抱，震得赵鹿胸口一疼。疼过之后，她感觉那触感很不一般，软软的，富有弹性，中间隔着「怦怦怦」真实的心跳。


    腰间有只手，一点也不强壮，却很用力地将她箍得很紧，防止她倒下。


    赵鹿惊魂未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一刻心脏骤停，她屏住唿吸。


    杨伊担忧的声音近在耳畔：「你没事吧？」


    「没……没事……」赵鹿心一下子慌了，轻轻将她推开。


    胸前异样的触感顿时消失，余温还在。心跳慢慢恢復，只剩下怅然。


    又有一丝丝的懊恼。


    唉！太短了。


    ☆、第 24 章


    赵鹿应该庆幸停了电, 这样至少不会被杨伊发现她的异样。


    「没事就好。」杨伊松了口气, 扶正手里的萤光灯, 朝她脸上照过来。


    赵鹿赶紧把头别开。


    突然间, 外面传来潮水般的欢唿，整个房间「噌」地亮了起来。


    「来电了！」紧接着是杨伊雀跃的声音。


    赵鹿看了看头顶的白炽灯, 心情有些复杂。


    说停就停，说来就来, 这变化太快了吧？


    杨伊关掉萤光灯, 说：「我就料到不会停太久。你脸怎么这么红？」


    赵鹿被她看得心里一突, 摸了摸滚烫的脸，故作镇定：「刚才停电很热啊, 你不觉得热吗？」


    大夏天停电的确挺要命的, 杨伊不疑有他：「那我去把空调开了。」


    两人擦肩而过时，赵鹿明显感觉到心跳快了些，她努力调整唿吸。


    杨伊把萤光灯放进抽屉, 找到遥控器开了空调。


    冷气「唿唿」吹，自上而下将赵鹿浇了个通透, 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定了定神, 说：「趁现在赶紧搬吧，免得等下又停电。」


    地上的书籍一半是工具书，一半是中外名着。赵鹿不清楚杨伊之前是怎么摆放的，她帮忙捡起来，递给杨伊码到书柜上。


    「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这么多我当然不可能都看完, 有些书是郑昊送的，还很新，我基本没怎么翻过。你要不要拿几本回去看？」


    赵鹿是个彻头彻尾的庸人，从小到大不爱看书，一阵思索后，她决定遵从自己内心：「还是算了，最近挺忙的，拿走估计也没时间看。」


    杨伊不勉强。


    其中有一本厚厚的英汉词典，封面看着有些陈旧了。赵鹿一下子被它勾起了上学时候的记忆，说：「我以前也有一本，这应该是上高中的时候用的吧？破成这样了你居然还留着。」


    杨伊解释：「有时候看资料，碰到不懂的英文会用到。」


    赵鹿无意识翻开，注意力被第一张空白页上的涂鸦给吸引住了。泛黄的纸上画着两个小动物，画风萌动，惹人喜爱。


    她掀了掀眼皮，看向对面的人，问：「你画的？」


    额前的碎发在她眼睛处留下一缕缕暗影，杨伊淡淡一笑，说：「以前无聊画着玩。」


    赵鹿手指着那条可爱的小蛇：「画的是你自己吧？我记得你属蛇。」


    「嗯。」杨伊不动声色。


    「那……」她想问旁边这只小马代表谁，最后硬生生忍住了。


    合上封面，赵鹿把词典递了过去。弯腰去捡其他书籍时，耳边传来「刺啦」一声脆响，她勐地抬头，发现杨伊居然把刚才那一页纸给撕掉了。


    赵鹿大为震惊：「你怎么撕了？」


    杨伊将纸张团成团，顺手扔进桌子底下的垃圾桶，轻描淡写地说：「画得太丑了，不能被郑昊发现，否则他肯定会拿来嘲笑我。」


    「丑……吗？」


    明明很萌很可爱。杨伊这理由编得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冷气吹得后背发凉，赵鹿缩了缩脖子，瞥了一眼藏在桌子底下的垃圾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次弯下腰时，她隐约听到杨伊轻轻地「嗯」了一声。


    把所有书籍整理完已经过了十点半，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前后脚走出书房。


    「今晚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别老对我这么客气行吗？说谢谢多见外。」


    杨伊失笑：「那我不说了，改天请你吃饭。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赵鹿拉长脸：「你赶我啊？」


    「是啊，早睡早起是个好习惯。」


    赵鹿脚步未动，眼珠子转了转，说：「猫呢？刚才还没看清它长什么样？」


    杨伊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可能是躲到哪个角落睡觉去了吧，也可能是受了惊吓。」


    赵鹿不得不放弃：「好吧，改天再来撸它。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睡前不宜做剧烈运动，否则容易失眠多梦。


    赵鹿没有失眠，却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她在追赶一只白猫，白猫身手敏捷跑得飞快，她一着急跳起来往前一扑，居然成功把那小东西给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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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猫又圆又胖，「喵呜喵呜」沖她撒娇。赵鹿心生怜爱，伸手刚要摸它的头，画风突变，手里的白猫摇身一变成了一条小青蛇，在她手心里扭来扭去，张开血盆大口对准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赵鹿在惊慌失措间醒来，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房间又闷又热，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摸黑去找床头灯。按下开关，灯却没亮。


    该死的，居然又停电了。


    ……


    盛夏时节，暴雨连连。


    难得有个休闲的周末，本来赵鹿和杨伊说好要去外面吃东西，结果还没等出门，大雨倾盆而下。


    外面大雨哗啦啦，驱散了闷热，房间里空调都不用开了，一室安宁。


    这么好的气氛，适合待在家里看看电影、逗逗猫，逛街什么的都是浮云。


    这几天赵鹿睡眠不太好，往柔软的沙发上一趟她就不愿再起来了。胖球蹲在她腿上，在她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下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赵鹿被它那声音催眠，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落地窗前站着一道倩影，杨伊观察了一会儿雨势，说：「这种雨一般都下不久，要不我们再等等？」


    身后只有胖球打唿的声音。


    半天得不到回应，杨伊回过头来，才发现赵鹿不在状态。她拉上窗帘，悄悄走近，触碰那颗快要低下去的脑袋。


    「嗯？」赵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你说什么？」


    杨伊看清了她眼底的红血丝：「你昨晚没睡好？」


    赵鹿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说：「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


    赵鹿垂眸，目光掠过她淡色的唇，幽怨地说：「梦到你咬我了。」


    「……」杨伊一阵愕然，「你又开玩笑。」


    赵鹿没打算解释，伸了伸懒腰，说：「雨这么大，要不还是别出去了，叫外卖吧。」


    「你不是说想去商场逛逛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和杨伊认识这么久，赵鹿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可这大雨太扫兴了，沙发这么舒服，她现在完全不想动，笑嘻嘻地说：「明天也还可以逛啊。」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那……到时候再说。」


    赵鹿给胖球换了个姿势，蓦地听到手机响。


    「餵？」杨伊站在她旁边接电话，「你现在过来吧，下雨了我和赵鹿被困在家里，你来的时候顺便给我们带点吃的。」


    赵鹿看她收起了手机，问：「郑昊吗？」


    「嗯。他昨晚回来了，可能是要过来接胖球。」


    赵鹿表情一滞，看了看腿上的白猫，竟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要接走？」


    杨伊在她身旁落座，摸了一把胖球的软毛，说：「这本来就是他养的，我只负责帮忙看几天。」


    赵鹿唉声嘆气：「胖球啊，咱俩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要被接走了，看来我和你註定无缘。」


    杨伊哭笑不得，说：「既然这么喜欢猫，怎么不自己养一只？」


    「我跟别人合住，养宠物不方便。」


    杨伊不再多言。


    郑昊打包了很多好吃的过来，有炒菜有饮品，服务周到，看着她们吃，自己在一旁逗猫。


    杨伊叫他：「我们两个吃不完，你也来吃一点吧。」


    「不吃了，我没胃口。」


    杨伊没有深想：「出差太累了？」


    郑昊将胖球抱到沙发让它自己玩，拉开椅子坐下，嘆息道：「失恋了哪还有胃口吃饭。」


    杨伊瞪大双眼：「什么时候？」


    郑昊一只手把玩着钥匙圈，漫不经心地说：「上周啊，赵鹿在电话里不是把我甩了吗？」


    赵鹿正在吸汤圆，拇指头那么大的小玩意，她咬都没咬，「咕噜」一下全部吞了进去，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出不来，小脸瞬间通红。


    杨伊脸色突变，问她：「怎么了？」


    赵鹿指了指食盒里的汤圆，又指了指喉咙，痛苦难忍说不出话。


    郑昊收起玩笑：「是不是被噎住了？」


    赵鹿忙不迭点头。


    杨伊瞪了他一眼，一只手拍打赵鹿的背帮助她顺气，另一只手端起那碗汤圆递到她嘴边：「喝口汤。」


    赵鹿把一碗姜汤喝完，才将那颗汤圆咽下去，她气息未定，看着对面的郑昊，委屈地说：「是你妹，咳，她让我这么干的。」


    杨伊脸一阵红一阵白，说：「好吧，这一切都怪我。」


    为了避免再说错话刺激到赵鹿，郑昊又熘去逗猫了。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他说：「下周我得去趟三亚，胖球还是得麻烦你帮我照顾。」


    杨伊「嗯」了一声，低头查看赵鹿的情况：「好点了吗？」


    赵鹿脸颊还有些红，伸手向后抓住她手腕，说：「没事，别拍了。」


    两个人继续吃东西。


    大雨下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停了，郑昊提着一手的垃圾将要离开。


    「我跟你下去吧。」赵鹿跟他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赵鹿想了想，问：「你外公怎么样了？」


    「前几天出院了，不过我和你的事……我没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六楼。


    赵鹿按住电梯门，警惕地看着他：「你最好找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反正以后我不会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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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昊装作受伤的样子，一只手捂着胸口：「好无情的女人。」


    赵鹿白了他一眼。


    郑昊不在意，见她站着没动：「你怎么不走？」


    赵鹿咬了咬下唇，直截了当地问：「杨伊那个闺蜜是不是比她小一岁？」


    郑昊愣了愣：「你说钱梓妤？」


    赵鹿点头。


    「好像是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拜拜。」赵鹿放开电梯门快速闪了出去。


    ……


    炫音酒吧。


    周末晚上生意好到爆，赵鹿穿行在摇曳的身影中，在吧檯处找到了正在为客人点菸的何芸。


    何芸对她吹了声口哨，说：「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赵鹿苦笑：「前段时间太忙。」


    「你说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赵鹿凑近她耳朵，说：「去楼上。」


    何芸瞭然，将钥匙塞进她手里：「你先上去，我很快就来。」


    赵鹿拿了钥匙转身就走，过程中居然碰到了俞宁和咪咪，她跟她们打招唿。


    「要不要一起玩？」俞宁摆动身体邀请她。


    赵鹿笑着拒绝，继续前行。


    在房间里等了十几分钟，期间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又坐了一会儿，何芸才慢吞吞上来。


    踢掉高跟鞋，何芸光着脚向她走来，在沙发上坐下，斜睨她：「什么事，说吧。」


    赵鹿含含煳煳：「哪有什么事……来看看你不行吗？」


    何芸嗤之以鼻：「少来，我还不了解你，你来我这只有两个原因，要么闲的，要么就是有心事没地方发泄。你最近很闲？」


    「……」赵鹿无言以对。


    何芸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烦心事？」


    在阅人无数的何芸面前装深沉是件难事，既然已经被看穿，赵鹿索性坦白：「杨伊，你还记得吗？」


    何芸回忆了一下，说：「跟你一起看电影那小妞？你第一个相亲对象异父异母的妹妹？」


    赵鹿惊讶得差点爆粗口：「我去，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做我这行天天跟人打交道，记不住人我还怎么混饭吃。」何芸吸了一口，朝天空吐出一个烟圈，看向她，「你跟她有进展了？」


    上一次，何芸试探过她是不是对杨伊有意思，吓得赵鹿矢口否认，只说她们是普通朋友。


    没想到何芸又一次语出惊人，赵鹿被她看得无所遁形，顿了顿，说：「只是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了些。」


    「这算什么进展？」


    「已经不错了。」这还是她涎着脸往上凑换来的结果。


    「遇到困难了？」


    赵鹿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难不成是她不喜欢女人？」


    赵鹿被她接连几个问题搞得有些心烦，摇了摇头，说：「根据我判断，她的性取向应该跟我一样。」


    何芸讶然：「怎么判断？」


    赵鹿微微思索，说：「第一，她跟我说，她亲眼看见俞宁和她女朋友在电梯里接吻。跟我描述的时候，她神情很自然，而且对于俞宁是拉拉这件事，她好像一点也不感觉意外。」


    何芸不以为然：「这很正常啊，知道你喜欢女人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惊讶啊。」


    「……」


    「第二呢？」


    「第二，我的直觉。」


    何芸表情诡异：「你这两条也太离谱了吧？」


    最关键的那条信息赵鹿没有给出，她眼眸闪了闪，说：「反正……我能感觉到她跟我是同类。」


    「但愿你的直觉正确。」何芸轻轻将菸灰抖落，「既然目标找对了，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下手啊。」


    「你说得倒是轻巧，怎么下？」


    何芸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看着她：「原来你是来请教我怎么泡妞，那你可找错人了，从小大到都是别人追着我跑，倒追这种事我没干过。」


    赵鹿往她那边挪了挪，讨好地说：「那你跟我说说，当初我表哥是怎么打动你的？」


    何芸翻了翻白眼：「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问他不就露馅了吗？」


    何芸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在大腿上无规律地打着节拍，沉默了半天，说：「说起来，你表哥当年还真为我做过不少感动的事。」


    「比如？」赵鹿兴致勃勃。


    「比如……他为了我打过耳洞文过身，为了不让我被人欺负去学了跆拳道，为了帮助我戒菸戒酒还专门请人教他做菜……还有好多，暂时想不起来了。」何芸语气平平，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赵鹿却被她简单的几句话给感动了，迟疑地说：「既然他为你做了这么多，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跟他分手？」


    何芸狠狠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地说：「被一个人感动，然后有了爱情，这听上去很美好，但并不是每一对相爱的人都能最终走到一起。生活不仅有苟且的爱情，还有狗血的恶毒准婆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嗷——你干嘛？」


    何芸重重拍了下她肩膀，十分严肃地说：「你到底是来向我请教问题，还是想听故事的？说你自己，别想套我话。」


    赵鹿揉了揉被她弄疼的地方，一脸委屈：「我不问了。」


    其实今天，她和杨伊说好要一起去逛街的，可是两人才到商场门口，杨伊接了个客户电话，撇下她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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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一个人在街上瞎逛，经过4s店时，她还进去熘达了一圈，差点被销售人员说动。临门一脚，她想起杨伊对她的口头承诺，最后什么也没买，灰熘熘跑了出来。


    不想回家，不想睡懒觉，没地方可去，她只好来找何芸解闷。


    「上面有酒吗？」


    何芸用贴了水晶指甲的手指挑起她下巴：「开窍了？」


    「什么呀。」赵鹿将她的手拿开。


    何芸站起来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递给她，说：「想追一个女孩很简单，要么把她灌醉，要么你把自己灌醉，否则怎么制造机会？」


    赵鹿打开易拉罐正要喝，突然顿住，狐疑地看着她：「我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么色.情？」


    「不管色不色.情，简单粗暴最有效。要不你改天把她约过来，我请她喝酒？」


    冰凉的液体入喉，赵鹿打了个冷颤，说：「算了，她不喜欢这种地方。」


    何芸耸了耸肩：「那我无能为力了，精神上支持你，加油！」


    「……」


    八月初，周扬的民宿全部装修完毕，他给它取了个诗意地方名字——隐居。顾名思义，在闹市区隐居，低调奢华。


    员工光有赵鹿根本不够，周扬挖来了几个有经验的伙伴，张乔，王琳，还有刘冬冬。


    为了迎接新加入的伙伴，周扬决定为他们接风洗尘，地点定在一家很有格调的私厨。


    人多气氛才热闹，头一天晚上，赵鹿上楼来邀请杨伊。


    杨伊犹豫：「你们内部员工吃饭，我一个外人去会不会不方便？」


    「没事，我问过表哥了，只是简单吃个饭，我们不谈工作的事。」


    顾虑消除，杨伊笑了笑，说：「好吧，晚上几点？」


    「七点。」


    陈小厨私房菜馆。


    赵鹿和杨伊肩并肩走进来，到达包厢门口时，两个人止步，相互交换目光。


    「不紧张吧？」赵鹿问她。


    杨伊无奈：「吃饭而已，当然不紧张。」


    「那就好。」赵鹿抬手敲门。


    下一秒，门打开了，周扬请她们入内。


    其他几个人已经落座，赵鹿扫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某个熟悉的身影上，怔住。


    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何芸淡妆素抹，少了些风情，多了几分妩媚，沖她招手：「鹿鹿，来我这边。」


    这是什么局？他们两个和好了？


    赵鹿倏地看向周扬。


    周扬神色有如常，说：「去吧，她左手边两个位置是留给你们的。」


    赵鹿心里疑惑更深，碰了碰杨伊的手，示意她跟上。


    刚一靠近，何芸主动帮她拉开椅子，笑得像只狐狸。


    赵鹿小心翼翼坐下，压低声线问她：「你怎么来了？」


    何芸抛了个媚眼，在她耳边说：「来帮你吶喊助威啊。」还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杨伊。


    「……」赵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啥都没写，你们别自己吓自己啊。


    he，别的不方便剧透。


    感谢支持！


    ☆、第 25 章


    对于其他三个人来说, 杨伊是生面孔。


    周扬特别向大家介绍她：「杨伊是咱们民宿的室内总设计师, 她的水平你们也都看到了, 以后要是想装修房间可以找她。」


    三个人齐声欢唿：「厉害厉害！久仰久仰。」


    杨伊赧然：「客气客气。」


    张乔笑眯眯地说：「杨小姐好漂亮啊, 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最漂亮的设计师。」


    王琳不给面子地怼道：「你才认识几个设计师，擦擦嘴巴, 口水都流出来了。」


    张乔一脸尴尬。


    周扬分别又给何芸和杨伊做了介绍。


    杨伊：「你好。」


    何芸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之前经常听赵鹿提到过你，果然本人很漂亮。」


    杨伊礼貌地笑道：「谢谢, 我觉得你更好看。」


    赵鹿听完她俩相处吹捧, 忍不住插.进来：「可以点菜了吗？」


    周扬叫来服务员。


    张乔他们在点菜。


    这一边, 隔着赵鹿，何芸热络地跟杨伊攀谈起来：「杨小姐有些面熟啊, 我们是不是见过？」


    「应该没有吧。」


    「没有吗？」何芸笑容诡异地看向赵鹿。


    赵鹿打了个激灵, 把头转向杨伊，提醒她：「你们见过，她就是炫音酒吧的老闆。」


    杨伊微微一愣, 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来。


    「难怪我觉得这么眼熟。」何芸声音悠悠响起，将赵鹿拉了过去。


    赵鹿没有防备, 身体扑倒在她怀里。


    何芸自上看着她, 咬牙切齿地说：「她不就是之前抢波波男朋友那女的吗？你怎么跟她好上了？」


    好没呢好吧……


    尽管声音小得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赵鹿还是心虚地看了一眼杨伊，说：「这中间有误会，改天再给你解释。」


    何芸将她放开，神色恢復如常，对着杨伊粲然一笑：「杨小姐这条裙子在哪买的？」


    赵鹿：「……」


    周扬打断：「一人点一个菜, 你们要吃什么？」


    何芸抢先说：「吃什么无所谓，喝酒才是关键。我从店里带了几瓶好酒过来，就当是提前庆祝你开业大吉。」她沖赵鹿眨了眨眼，「每个人都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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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扬大手一挥，说：「好！你们每个人都要喝，喝醉了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张乔忙问：「老闆，那你呢？」


    周扬瞥了一眼旁边的女人：「我负责当司机。」


    「切，没劲。」张乔哀嚎。


    何芸用手肘撞了撞赵鹿：「那等会儿你多喝点。」


    赵鹿知道她要开始作妖了，双眼瞪大，说：「我……我来大姨妈不能喝酒。」


    何芸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赵鹿咬紧牙关不答，眼神警告她别乱来。


    但好像何芸没有接收到她的指示，绕过她问杨伊：「杨小姐酒量如何？」


    杨伊坦言：「一般般。」


    何芸豪气地说：「没事，反正你和赵鹿住同一个小区，你要是喝多了她会送你回去的。」


    杨伊笑而不语。


    何芸带来的是红酒，菜刚上齐，周扬叫来服务员帮忙开了一瓶，几个人欢唿着碰杯。


    一杯酒下肚，何芸把矛头直指杨伊：「杨小姐……」


    「喂！」赵鹿实在担心何芸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跟我出来一下。」


    何芸挑眉：「干嘛？」


    赵鹿用眼神哀求她。


    何芸这才磨磨蹭蹭站起来。


    出了包厢，赵鹿将她拉到走廊尽头，着急地说：「我说大姐，你一直针对她，万一她怀疑怎么办？」


    何芸不以为意：「多大点儿事。你只要告诉她，我喜欢你表哥，我怀疑她跟你表哥有一腿，我是在嫉妒，这样她自然就不会怀疑到你身上了。」


    赵鹿嘴角微微抽搐：「你想得可真周到。」


    「为了你我可是费尽心思。」


    赵鹿翻了翻白眼，说：「得了吧，我知道你是想把她灌醉，可这招太损了。我不同意。」


    何芸用水晶指甲刮蹭她的脸，戏嚯地说：「还挺会怜香惜玉，我还没把她怎么样你就开始心疼了。」


    赵鹿面上一热，态度强硬：「总之，你不准乱来，什么也别做，也别说，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何芸皱眉：「可是按你这效率，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


    赵鹿目光一沉，说：「我没想太多，顺其自然吧。」


    「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赵鹿斩钉截铁。


    何芸又出损招：「实在不行你可以装醉，试探她对你的态度。」


    赵鹿迟疑，可一想到之前俞宁也在她面前装过，很快否决：「算了，就这样吧，坦诚一点不好吗？」


    何芸长嘆一声，像是恨铁不成钢。


    赵鹿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你跟我表哥复合了？」


    「没有啊。」


    「那你还来？！」


    何芸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都说了，我是专门来帮你的。」


    「……」


    进去以后，何芸果然不再为难杨伊。几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最后倒是何芸自己喝嗨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周扬将她扶起来：「我送你回去。」


    人多车少，所以王琳和刘冬冬两个女的坐周扬的车，这样方便照顾喝醉了的何芸。


    张乔则是跟赵鹿她们一起走。


    能跟两个美女同车，张乔兴奋不已，一个劲找她们说话。


    赵鹿要开车，全程闭嘴。杨伊性格冷淡，偶尔敷衍他几句。


    伴随着一路聒噪，赵鹿把他送到目的地。看着张乔走远，她如释重负地说：「终于清净了，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话比我还多。」


    车子重新上路。


    杨伊冷不丁地问：「何芸是不是讨厌我？」


    她果然起疑了。


    赵鹿目视前方，故作淡定：「没有啦，她这人就这样，开酒吧的对谁都热情。」


    幸好杨伊没有继续追问。


    赵鹿从后视镜里看她，说：「你刚才喝了几杯，没事吧？」


    「还好，就是有点困。」杨伊一只手撑在打开的车窗上，将被风吹散的头髮拨开，眼神有些倦怠，像只慵懒的小猫。


    赵鹿心神一晃，赶紧移开视线，坐直身体专心开车。


    回到住的地方已经快十点了，赵鹿拿出手机给周扬打电话汇报安全，结束通话后又把手机丢进包里，顺便找钥匙。


    「奇怪，我钥匙呢？」


    「找不到吗？」


    赵鹿继续摸索，摸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是不是忘带了？」


    「不可能啊，明明出门的时候我检查过的。」赵鹿越找越心急，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何芸！


    吃饭吃到一半，何芸问她藉口红补妆，说是自己忘带了。当时赵鹿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她。


    钥匙莫名其妙不见，肯定是何芸在翻她包的时候顺走了。


    「……」


    杨伊安抚她：「没事，不是还有你室友吗？她应该不会睡这么早吧？」


    赵鹿张了张嘴。


    但愿俞宁和咪咪在家。


    可惜事与愿违。


    赵鹿按了半天门铃没有反应，看来俞宁和咪咪又去了酒吧。


    没办法，赵鹿只好给俞宁打电话说明情况，说要过去跟她拿钥匙。


    俞宁却说：「我和咪咪在外面玩不在酒吧，很远的，这么晚了你确定要过来？」


    「算了吧……」赵鹿欲哭无泪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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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就在旁边看着，赵鹿不敢打给何芸，那样分分钟暴露。老天爷好像存心跟她作对，又好像故意在给她制造机会。


    「怎么了？」杨伊担忧地问。


    赵鹿背靠着墙，深唿吸，说：「如果我说，这一切不是我希望的，你愿意相信我吗？钥匙……真不是我故意弄丢的。」


    杨伊一头雾水：「我干嘛要怀疑你？」


    「……」赵鹿舔了舔唇，眼巴巴看着她，「现在我进不去了，所以，今天晚上你愿意收留我吗？」


    ……


    赵鹿第一次踏进杨伊家的客房，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这间房平时有人住吗？」


    杨伊给她拿枕头和被子，言简意赅：「没有。」


    擦身而过时，赵鹿又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淡香水味。


    微妙之处在于，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香，和杨伊身上的味道一致。


    闻这味道，今晚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转眼间杨伊已经被床单被褥丢在床上，赵鹿赶紧去帮忙。


    铺好了床，杨伊看了看时间，说：「你先去洗澡吧。」


    赵鹿看着她脸颊上醉人的红晕：「你喝了酒，你先洗，我很快的。」


    「好吧。」


    趁着杨伊去洗澡，赵鹿晃到外面逗猫。


    胖球有些困了，耷拉着脑袋不太愿意搭理她。


    赵鹿自觉无趣，拿起手机想玩会儿游戏，转念想了想，她拨通何芸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餵？」


    「表哥？」


    「是我。何芸睡着了，你要跟她说什么？」


    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赵鹿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你今晚要陪她？」


    周扬语气平平：「她喝得不省人事，我不放心丢下她。」


    赵鹿嗅到了一丝暧昧的味道，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光，她贼兮兮地说：「那你们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我就不打扰了！」


    洗漱完毕，躺在那张崭新的大床上时，赵鹿一点困意也没有。她并非认床，只是想到隔壁睡着杨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芸煞费苦心为她营造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估计是白费心机了。


    今天晚上，她们基本没怎么交流。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杨伊看上去有些颓丧，跟她道晚安，说：「早点睡吧，我明天还得早起去参加婚礼。」


    之前居然没听她提起过，赵鹿诧异：「什么婚礼？」


    杨伊打着哈欠，说：「表妹结婚，我得去当伴娘。对了，明天一天我都不在，你能不能帮我照顾胖球？」


    「行啊，我没问题。」


    然后各自回了房间……


    身上穿的是杨伊借给她的睡衣，赵鹿隐隐约约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淡香，更是心烦意乱。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五点多左右，赵鹿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她打开门，正巧和杨伊撞上。


    杨伊轻声问：「我吵到你了？」


    是她自己浅眠。赵鹿摇头，哑声：「这么早你就要出去了吗？」


    「是啊，要化妆做造型。我走了，备用钥匙我放在茶几上，你继续睡吧，拜拜。」


    「……」


    杨伊跑去当伴娘了，她留在这房间里算怎么回事？


    何芸煞费苦心为她营造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果然白白浪费了……


    睡醒后，赵鹿原本是想过去找何芸，但又担心打扰了她和周扬的二人世界。


    出乎意料的是，何芸居然主动给她打来电话。


    宿醉后的嗓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性感，何芸开门见山地问她：「昨晚你是不是睡在杨伊家里了？」


    赵鹿气鼓鼓地说：「你还好意思问，都怪你！」


    何芸咯咯娇笑，说：「别不识好歹，你应该感谢我。」


    「感谢你个头啊，我都让你别乱来了。」


    何芸不急不恼，八卦地问：「昨晚有没有什么进展？」


    赵鹿哼道：「你想多了，我跟她一人一个房间，洗了澡就睡了，你想有什么进展？」


    「啧，你怎么这么笨？你就不会找个藉口，比如说你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这样不就顺利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了吗？」


    「……」赵鹿心情复杂，「杨伊又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你觉得这种投怀送抱的伎俩对她有用吗？还怕黑，这么幼稚的理由。」


    「不试过你怎么知道没用？」


    「……」赵鹿无言以对。


    「哎——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你钥匙在我这，有时间自己过来拿吧。」


    赵鹿赶过去时，何芸还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床单凌乱。


    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赵鹿问她：「昨晚你跟我表哥，是不是已经……」


    何芸给了她一记白眼，凉飕飕地说：「是什么是，昨晚我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指了指沙发上的包，「钥匙在里面，自己找。」


    赵鹿板着脸说：「以后你别再给我出这些损招了。」


    何芸敷衍地摆摆手：「知道了，我还要再睡会儿。」


    赵鹿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她浑身不自在，拿了钥匙就走。


    她突然间发现，没有杨伊的周末无聊到爆。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了，婚礼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赵鹿上楼去餵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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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把昨晚穿过的那件睡衣也洗了。晾完衣服，坐在沙发上抱着吃饱的胖球看电视。


    期间，杨伊给她发微信，说晚上要闹新房，所以不回来了。


    于是赵鹿一个人吃了一天的外卖，看了一天的狗血电视剧，就这么浑浑噩噩渡过了周六。


    夏日的夜晚，天气闷热，蚊子还多。


    太阳升起的时候，赵鹿被热醒了。最难受的是腿上，热乎乎像是裹了棉袄。她爬起来，抬眼望去，与被她吵醒正在伸懒腰的胖球目光撞上。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赵鹿懒洋洋地跟它打招唿：「早啊胖球。」


    胖球没搭理她，从她大腿上跳了下去，往地板上一趴，又开始唿唿大睡。


    赵鹿：「……」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睡了一晚上沙发，骨头都酸了，赵鹿稍稍调整了姿势。


    ……


    杨伊推门进来时，发现沙发上有个身影。她被吓了一跳，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原来躺在那的人是赵鹿，长舒了一口气。


    房间里很闷，沙发上的人被热出了一头汗，杨伊慢慢靠近。


    赵鹿却在这时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大喊一声：「谁？！」


    这回杨伊真把她吓着了，身体本能地后退一步。


    视线渐渐聚焦，赵鹿看清了眼前的人，先是愣了愣，下一秒转为欣喜：「你终于回来啦！」


    奇了怪了，才一天不见，竟有些想念。


    杨伊拍了拍胸口，说：「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开空调？」


    「忘了……昨晚下雨挺凉快的。」赵鹿挣扎着起来。


    杨伊抽了张纸巾让她擦汗。


    赵鹿接过，注意她手里的东西：「你抢到新娘的捧花了？」


    「嗯。我想丢掉，可他们非让我带回来。」


    赵鹿手势一顿，想了想，说：「能抢到捧花，预示着你很快就能找到对象了，你应该感到高兴。」


    杨伊淡淡一笑：「我不迷信这些。」随手把花放在了茶几上，「你应该没吃早饭吧？」


    赵鹿目光从那束花上移开，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出去吃？我等你。」


    「好。」


    赵鹿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径直朝大门走去。


    她得下去刷牙洗脸，顺便看看有没有黑眼圈，那样的话可能还要化个淡妆。


    刚用钥匙开了门，鼻尖钻入一股烧焦的味道。赵鹿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听到一声尖叫：「啊啊啊！煳了！快关火！」


    声音来自厨房。


    赵鹿走过去一看，目瞪口呆。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俞宁和咪咪围着新买的电磁炉手忙脚乱。


    大白天能看到俞宁其实还挺稀奇的，不过赵鹿的注意力是那口冒着浓烟的铁锅：「你们……在做菜？」


    两双眼睛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俞宁大大方方地说：「是啊，她心血来潮说要给我做菜吃，结果，煳了。」


    「什么煳了？」赵鹿随口一问。


    咪咪小声地说：「西红柿炒鸡蛋。亲爱的对不起，我没用过电磁炉，不知道它火力这么勐……」


    大眼睛委屈巴巴，看着惹人怜。俞宁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别折腾了，出去吃吧。」


    「那这把菜花怎么办？」


    俞宁要笑不笑地看着赵鹿：「留给她吧，够她一个人吃了。」


    赵鹿听完差点吐血。欺负谁呢？谁说她是一个人！！！


    俞宁和咪咪走后，赵鹿进洗手间洗漱。经过厨房时，又闻到了那股烧焦的味道。她顿了顿，拿出手机给杨伊打电话。


    「好了吗？」


    「好了。」赵鹿看着灶台上那把孤零零绿油油的菜花，话锋一转，「你会炒菜心吗？」


    「应该会，怎么了？」


    会就好。


    炒菜心配上她老妈亲手包的饺子，想想就美滋美味。


    挂了电话，赵鹿进入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部分饺子，把那把菜心装进袋子。


    出门，上楼。


    杨伊听说她要吃饺子，欣然接受：「昨天吃得太油腻了，吃点清淡的也好。」


    「你在看什么？」


    杨伊手机放在茶几上，发出的声音音质很差，而且很嘈杂。


    杨伊解释说：「昨天的婚礼视频。」


    赵鹿瞥了一眼，刚好看到新郎单膝跪地给新娘戴戒指那一幕，新娘被感动得稀里哗啦。这时音乐声起，天空飘起了粉色羽毛，洋洋洒洒落下，美不胜收。现场欢唿声一片。


    连赵鹿都忍不住欢唿：「哇——好浪漫——」


    「现场看更震撼。」杨伊将屏幕转向她。


    羽毛飘了半天没停，欢唿声不断。赵鹿凑近一看，注意到站在新娘背后几米远的那抹熟悉倩影，她用手去指：「这是你吧？」


    杨伊惊奇：「这么不明显你居然能发现。」


    「那是我眼神好。」赵鹿颇有些得意，心思转了转，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求婚对象会是什么样？」


    杨伊沉吟片刻，说：「没想过。」


    「从来没有？」


    杨伊摇头，郑重其事：「我不迷信，也不喜欢幻想，我比较在意眼前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


    「……」


    真无趣。


    幸好昨晚没有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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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感谢这几位土豪妹子，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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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6 章


    厨房。


    杨伊看着赵鹿从袋子里拿出一把绿油油的菜花, 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赵鹿解释：「我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俞宁和她女朋友在学做菜, 做了一半菜炒煳了, 她们就出去吃了, 这把菜说是留给我。」


    杨伊拿起来闻了闻，说：「还挺新鲜的, 择一下吧。我先烧水。」


    赵鹿一个人默默择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心情略微妙。


    这房子的格局跟楼下一致, 厨房空间也一样。同样的境地, 俞宁和咪咪可以把气氛搞得鸡飞狗跳，相比之下, 她和杨伊相处的场面太过安静了。


    越安静, 赵鹿心情越是浮躁。水流声哗哗将她思绪打断，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闹新房好玩吗？」


    杨伊头也不回：「不好玩，闹了一晚上, 累得要命。」


    赵鹿盯着她侧脸，依稀能看到黑眼圈：「那你等下吃完要不要回去补个觉？」


    杨伊两只手端着铁锅, 高高抬起, 示意她帮忙用抹布擦干底部, 说：「算了，没时间睡觉，耽误了一天，我图纸还没画完。」


    手里抓着干抹布，赵鹿傻眼：「你还真是时刻不忘工作啊, 连周末都不放过自己。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


    杨伊一时没转过弯来：「还早呢。怎么了？」


    「到时候我给你送一面锦旗啊，上面就写『劳模』两个字，绝对配得上你。」


    杨伊听出她是在调侃自己，笑了笑，说：「没办法，工作室现在处于上升期，不管大大小小的活我们都接，所以会比较忙。」


    赵鹿比较关心钱的问题：「我看其他合伙人也没有你这么忙，赚的钱你们怎么分？多劳多得吗？」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理论上是这样，要细说起来就很麻烦。」


    赵鹿并不是想打探她的工作隐私，话锋又转，软了语气：「那你也别太忙啊，总得喘口气吧。」


    「反正我周末也没事干，又不爱睡觉，不工作还能干嘛？」


    「逛街啊，看电影啊，这些多有意思。」赵鹿沖她眨眨眼，「你不是说香水快用完了吗？我可以陪你去买。」


    杨伊微微一愣：「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是差不多用完了。不过今天可能真的没时间，要不下次吧。」


    「哦……」


    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赵鹿丢下抹布，转过身继续择菜。


    杨伊朝她靠了过来，她往旁边挪了挪。


    「你想逛街？」


    赵鹿垂眸：「也不是很想，就是随便说说，我怕你平时总待在家里太闷了。」


    杨伊默了默，说：「对不起啊赵鹿。」


    赵鹿倏地看向她：「干嘛突然跟我道歉？」


    「我……可能比较慢热。也确实如你所想，我整个人都很无趣，生活单调，平时除了工作也没什么朋友。我并不是故意要冷落你，只是还没完全适应跟你的相处模式。」


    这大概是她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杨伊对她说过的最掏心掏肺的一番话了。


    赵鹿心里竟莫名涌现出一丝感动，又有几分狼狈，她变得小心翼翼：「我知道你喜欢独处，你是不是觉得有时候我挺烦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杨伊讶异，「要是烦你，我怎么可能跟你做朋友？」


    「怎么说呢……」赵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有时候就是故意跟你没话找话，但你又很礼貌没有戳穿我，我就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


    杨伊轻轻皱眉。


    赵鹿忙补上：「我知道你只是表面冷淡，但其实说实话，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点也不清楚。」


    杨伊抿了抿唇，问她：「跟我相处是不是很辛苦？」


    既然话已经挑明了，赵鹿决定坦白：「是有那么一点。」


    「……」


    赵鹿清了清嗓子：「比方说，刚刚我们在看婚礼视频，明明气氛很好，你却说那种扫兴的话。你就是假装敷衍我也好啊，你一下子把话说绝了，我们还怎么聊？」


    「我……」杨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变成了苦笑，「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不用道歉。你就是对我太客气了知道吗？我知道你修养好，可是你越是客气，我越是感觉我们之间距离很远。」赵鹿越说越急，舌头险些打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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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点点头。


    赵鹿长舒了一口气。


    杨伊突然上前一步，一瞬不瞬看着她，问：「你是不是也想结婚了？」


    「啊？」赵鹿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你怎么会这么想？！」


    杨伊一本正经地说：「因为看视频的时候，你眼睛都发直了，难道不是因为羡慕他们的婚礼？」


    赵鹿心里有些委屈了，说她眼睛发直？还不是因为穿伴娘装的那人长得太好看……


    面上一热，赵鹿支支吾吾：「我……」


    杨伊咯咯站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指着她的脸：「红了，别不好意思啊。」


    靠得太近，赵鹿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淡香水味，脑袋轰的一下有些懵。


    被她看得心虚，索性破罐破摔：「好吧好吧，我就是羡慕，这么浪漫的婚礼谁不想要……当然，我不是抱怨自己没对象，你可别给我介绍什么男人。千万不要！」


    杨伊啼笑皆非：「我没想那么多，你太紧张，额头都出汗了。」


    如果你不靠得这么近，还这么一眨不眨盯着我的脸看，兴许会好受点。


    赵鹿眼眸闪了闪，说：「你来择菜，我去下洗手间。」


    几乎是落荒而逃。


    坐在马桶上，赵鹿做了几个深唿吸，等脸上的热度消退了，才慢吞吞回到厨房。


    一盘蒜蓉炒菜心，一盘猪肉白菜饺子，再配上两碟蘸醋，这是她们的早饭。青菜没放什么油，吃起来有点涩口。


    赵鹿刻意吃得很快，基本上是两口解决一个饺子。


    杨伊生怕她噎着，抬眼看她：「你昨晚没吃东西？」


    赵鹿摇摇头：「吃了。」


    「吃慢点啊。」


    「怕耽误你时间，我吃完马上就走。」


    杨伊表情一滞，轻声：「我只说要工作，又没说要赶你走。」


    昨天看了一整天电视，逗了一整天猫，赵鹿可不想再干这么无聊的事了。她又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我衣服还没洗。」


    「好吧。」杨伊不疑有他。


    后来她们都很沉默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诡异的安静持续蔓延。


    赵鹿不确定是不是刚才在厨房里自己说得太多了，这种沉默让她心慌。


    看来以后说话还是得收敛点，说得太白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就在赵鹿琢磨着要不要找点话题打破这尴尬，蓦地，听到「噗通」一声巨响。


    她和杨伊同时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落地窗边，那座观音雕像安静矗立着。观音脚下，失足落水的大白猫奋力挣扎着，「喵呜喵呜」惨叫，扑腾了半天起不来，池子里的水溢出来湿了一地。


    赵鹿倒吸一口来凉气，抢在杨伊前面飞奔而去，将那只可怜的大傢伙拯救出来。


    「喵呜喵呜——」


    胖球受了惊吓，在她手掌之下瑟瑟发抖，被水弄乱的造型让它看上去搞笑至极。


    赵鹿将它举高，问：「你是想泡澡吗？」


    「喵呜喵呜——」


    看着实在可怜，赵鹿拉开窗帘，将它放到太阳照得到的地方。


    脚刚落地，胖球整个身体一阵颤抖，将身体的水抖落。


    赵鹿被溅了一脸，站起来时，一不小心踩到了那摊水的水。她看向杨伊：「看来你又得拖地板了。」


    杨伊无奈地嘆了声气，说：「等下再收拾吧，我先去洗碗。」


    赵鹿忙说：「那你洗碗吧，我帮你拖地好了。」


    「行，那这里交给你了。」杨伊笑着转过身。


    「呀！」


    杨伊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怎么了？」


    赵鹿站在观音雕像旁，表情有些古怪。她指着水池，说：「那两条金鱼，好像都不见了……」


    杨伊：「……」


    好端端的金鱼不翼而飞，根据判断，她们把目标锁定在胖球身上。


    「是不是你偷吃了？」赵鹿蹲在落地窗边审问嫌疑猫。


    「喵呜喵呜——」


    「不要狡辩，我知道是你，请把嘴巴张开配合检查。啊——」


    这回胖球没吱声，晒干了毛髮，找个凉快的地方睡觉去了。


    赵鹿追上去。


    「赵鹿。」杨伊站在厨房门口，戴着塑料手套喊她名字。


    赵鹿抬起头：「什么？」


    「你要不要下去换身衣服，或者补个妆？」


    「啊？」赵鹿更是一头雾水。


    「突然想去走走，你陪我好不好？」


    胖球已经跑远，赵鹿没察觉，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你不是说要画图纸吗？」


    杨伊赧然一笑，说：「回来再画也是一样。」


    赵鹿站起来，视线与她平齐，想了想，说：「我这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刚刚在厨房里说的那些话……你其实不用太在意的。」


    杨伊始终带笑，说：「可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一直工作效率并不高，偶尔出去散散心也好。」


    这转变有点突然啊。


    赵鹿有些不确定：「你真是这么想？不用勉强自己啊，别到时候耽误了你的工作进度。」


    杨伊点头：「我有分寸。」


    赵鹿面上一喜：「那好！你等我，我下去换身衣服。」


    「嗯。」


    外面太阳很大，这种天气说去逛街……但愿不会被晒成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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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动作很快，她只换了衣服没化妆。上了车，杨伊看着她素面朝天的脸，说：「你不抹点防晒吗？」


    赵鹿无所谓道：「不用啊，我们去商场吧，这样不用晒太阳，而且还可以吹空调。」


    杨伊表情变了变，迟疑地说：「其实……我还想去下花鸟市场。」


    「去那干嘛？」


    「那两条鱼不是被胖球吃了吗？我想去再买两条回来……」


    赵鹿笑容凝固在嘴边，脸一沉，说：「原来你是为了那两条鱼才肯出门。」


    杨伊面露尴尬：「你还愿意陪我去吗？」


    难得一同出行，干嘛不去？


    赵鹿想都没想：「去啊！」


    怕什么，反正没有防晒霜她还有遮阳伞。


    最近的花鸟市场在沃尔玛后面那条街，越往深处越是杂乱，道路狭窄，杨伊只好把车停在主干道旁，她们下车走过去。


    临近中午，太阳又毒又辣，这时候遮阳伞派上了用场。


    赵鹿把伞打开，招手唤杨伊过来。伞太小，两个人裸.露在外的手臂紧紧在了一起，烫得吓人。


    赵鹿稍稍拉开些距离，看了看头顶的小伞，呵呵笑道：「我以后换把大的。」


    杨伊不以为意，突然把手伸过来抓住她手腕，并将她往自己那边拉，说：「后面有辆自行车。」


    赵鹿回头去看，发现是个骑小黄车的未成年，要不是杨伊刚才拉她一把，那小子怕是要撞上她。


    未成年被赵鹿瞪了一眼，扭转车头灰熘熘走了。


    赵鹿目光收回，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反握住了杨伊的手，她不动声色地放开，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鼻尖钻入一股淡香，赵鹿忍不住闻了闻手心：「杨伊，你手上抹了什么，好香。」


    杨伊也闻了闻自己手心，说：「可能是防晒霜的味道。」


    赵鹿审视着她，表情要笑不笑的：「我发现你全身上下都很香啊。」


    很容易引人犯罪的知道吗？


    ……


    买好了金鱼，杨伊说家里猫粮不剩多少了，还想去宠物店看看。


    于是她们又去了宠物店，最后才去的商场。


    为了防止胖球再干坏事，买鱼的时候，杨伊特地买了个有盖子的鱼缸，连同水把鱼放在了车上。


    赵鹿一进入商场就忍不住感慨：「还是这里面舒服。不行，我得买瓶冰水，你要不要？」


    在外面逛了一圈，杨伊脸上有些脱妆，她说：「好，你帮我也带一瓶吧，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赵鹿指了指商场里的休息区：「那等下我在那边等你。」


    「ok。」


    赵鹿去了隔壁超市，买完水，见杨伊还没出来，坐在休闲区等候。她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拧瓶盖时，听到有人叫她。


    「赵鹿？」


    赵鹿以为是杨伊，东张西望找了半天没找到，直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妹子小跑着挡住了她视线。


    「真的是你啊！」


    赵鹿看清那人的长相，很是惊讶：「陈晓梅？」


    眼前的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很甜，声音很嗲，正是赵鹿以前同一个旅行社的同事陈晓梅。


    赵鹿站了起来，发现个子超出她许多。


    陈晓梅惊唿：「你怎么变高了？」


    「没有啦，我今天穿了高跟鞋。」


    两个人相视一笑。


    陈晓梅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见到你太好了！」


    「怎么了？」赵鹿不明所以。


    「你下周末有空吗？我和我老公已经领证了。下周末我们办婚礼，要不你来当我的伴娘团吧！」


    没想到一见面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赵鹿大为震惊，来不及恭喜：「你让我给你当伴娘？」


    「不不不，不是伴娘，伴娘已经有人了，是伴娘团的姐妹。」陈晓梅吐了吐舌头，「其实之前已经找齐了人，可有个妹子突然查出来怀了孕，她现在不方便穿高跟鞋。」


    所以碰巧撞见她，她就被抓壮丁？


    赵鹿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哭，扯了扯嘴角，说：「恭喜你啊。」


    「谢谢谢谢。那你能来吗？」陈晓梅满含期待。


    下周的工作安排周扬还没跟她交代，不过赵鹿想，就算再忙，抽出一天时间也不是不行。


    关键是人家当面邀请了，同事一场，又是结婚这么一件大喜事，不去捧个人场也不合适。


    心里权衡了一番，赵鹿说：「可以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晓梅脸上堆着笑，拿出手机，手指在上面点了点，「邀请函我已经发给你了，你看下微信。」


    包里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赵鹿拿出来一看。


    微信上一条未读信息，是陈晓梅刚才给她发过来的电子邀请函。赵鹿快速扫了一眼，说：「好的没问题，我一定到。」


    陈晓梅兴奋地点点头，看了看她身侧：「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逛街？你男朋友呢？」


    「我还没有男朋友呢……不是，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她去洗手间了。」赵鹿反问她，「你不可能是一个人吧？你老公呢？」


    陈晓梅笑嘻嘻地说：「他忙婚礼的事去了。我今天是跟堂姐来的，她也是去了洗手间。」


    赵鹿注意到她手上提得精美包装盒，随口问了一句：「买了这么多？」


    「是啊，都是一些婚礼用到的头饰，我想自己买，以后留着给自己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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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莞尔：「挺好的。」


    陈晓梅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某个方向：「我堂姐出来了，她是我们婚礼的伴娘，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好啊。」


    身后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清晰，赵鹿微笑着转过身。


    那人高且瘦，穿着一袭白裙，干净利落的打扮，乍一看还以为是杨伊。


    不过那人和杨伊最大的区别在于头髮，一个是齐肩长发，一个是及腰捲髮。


    赵鹿觉得还是捲髮好看些。


    随着那人一步步靠近，赵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陈晓梅并未察觉，沖那人招手，说：「曦姐快来，给你介绍我以前的同事。」


    赵鹿的脸唰的一下由红变白。


    怎么会是她？


    那人已经到达跟前，嘴角微扬，淡淡扫了赵鹿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投向陈晓梅。


    陈晓梅美滋滋地为她们做自我介绍：「这是我堂姐陈曦，这位是我以前旅行社的同事赵鹿。」


    赵鹿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只看到陈晓梅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唐僧在念经，吵得她脑袋疼。


    这个名字她有多久没听到了？


    十年？还是更久？


    「赵鹿，你怎么了？」陈晓梅终于注意到她的异样，伸手碰了碰她。


    赵鹿像是受到惊吓，后退着避开她的手。


    「你……怎么了？」她过激的举动吓到了陈晓梅。


    赵鹿只觉得喉咙发紧发不出声。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可那一刻她控制不住自己。


    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人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没事。」


    久别重逢，最尴尬的莫过于，她还清楚地记得她，而她看她却像是在看陌生人……


    不，不止是尴尬，还有讽刺。


    这算什么？物是人非，造化弄人？


    陈晓梅，陈曦，一个农村妹，一个土生土长城里人，赵鹿打死也想不到这两人居然会是堂姐妹……


    生活处处是狗血，谁嫌噁心谁先退。但今天这一切，赵鹿好像没办法逃。


    陈曦看她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短短几秒钟时间，已经将她浑身上下扫视了好几遍，惊讶又带着不确定：「你是赵鹿？」


    赵鹿心底滑过一丝悲凉，深唿吸，挺直了腰杆，迎接那人莫测的目光，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你好，我是赵鹿，好久不见。」


    ☆、第 27 章


    高一那年, 赵鹿的体重达到顶峰。当时身高只有一米六的她, 居然重达一百六十斤。


    班里最调皮捣蛋的男生为她取了个难听的外号——死肥猪。


    青春期的女孩敏感又玻璃心, 赵鹿经常被气哭。


    有一回她忍无可忍, 跟那男生打了起来。却因为身体太胖，行动缓慢, 才碰到那男生的衣角，就被他轻松推倒在地, 对着她噼头盖脸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赵鹿又气又恼, 像被激怒的豹子, 蓄势待发想要冲上去跟他拼命。


    电光火石间，不知从哪飞过来一本英语课本, 不偏不斜刚好砸在了那名男生脸上, 他疼得嗷嗷大叫。


    赵鹿不明所以，伸长脖子张望。只见他们的班花兼学习委员，气沖沖地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 指着那男生的脸破口大骂。


    赵鹿永远忘不了那些话。


    「姚大宝你别欺人太甚！你一男的整天欺负女同学，信不信我告诉老师？」


    然后那一男一女吵了起来, 赵鹿在一旁看傻眼了。


    从那以后, 赵鹿多了一个可以掏心掏肺的朋友。


    她是如此美丽又如此优秀。


    她是正义的化身。


    她叫陈曦。


    「你……真的是赵鹿？」


    熟悉而又陌生的嗓音将她思绪唤回, 赵鹿视线慢慢聚焦，看着眼前的人，说：「需要看身份证吗？」


    陈曦视线未曾离开赵鹿的脸，中间出现了几秒钟的停顿，她悠悠地开口：「你变化好大啊！我居然……没认出来……」


    赵鹿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陈晓梅呆呆地看着她俩, 插.进来：「你们认识？」


    陈曦表情变幻莫测，咬了咬唇，解释说：「我和她……以前是高中同学，同一个班的。」


    粗心的陈晓梅并未发现其中猫腻，笑得像个傻白甜：「曦姐是伴娘，赵鹿是伴娘团的姐妹，怎么会这么巧呢？这真是太好了！」


    赵鹿依旧没有吱声，她脸上礼貌的微笑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陈曦的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这让她非常不自在。


    良久，陈曦小心翼翼问她：「你这些年还好吗？」


    好不好的重要吗？


    赵鹿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很好啊，看不出来吗？」


    「……」陈曦脸上讪讪。


    赵鹿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呛，她微微露出点笑容，说：「真的挺好的，谢谢关心。」


    陈曦嘴巴动了动：「那……」


    赵鹿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打断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出来了。」


    不巧的是，今天杨伊穿得也是白裙，她刚从洗手间出来，赵鹿就注意到了。


    赵鹿不想她搅和进来，趁杨伊还没走近，她忙陈晓梅说：「我走了，我们微信联繫吧。」


    「嗯嗯！拜拜。」陈晓梅笑得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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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急匆匆离开。


    碰头以后，赵鹿先发制人地埋怨：「补个妆这么久。」


    杨伊赧然失笑，说：「对不起啊，我顺便上了个厕所，里面排队的人太多了。」


    杨伊见她跑过来，以为她也是要上厕所。


    赵鹿摇摇头，牵着她的手说：「我们到楼上看看吧。」


    她可不想原路返回，不想再碰到刚才那两人。


    转身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


    「赵鹿，你等等。」


    赵鹿认得这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身后的脚步声很急，「笃笃笃」每一下都敲在心尖儿上。


    赵鹿咬咬牙，又转过身去。


    陈曦手长腿长很快追上了她，将一瓶冰水递过来，说：「是不是你落下了？」


    赵鹿微微一愣，心里懊恼不已。刚才走得太急，她竟然忘了拿给杨伊买的水。


    她定了定神，接过：「谢谢啊。」


    「不客气。」陈曦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我们走了，婚礼上见。」


    ……


    「你朋友？」陈曦走后，杨伊问她。


    赵鹿借着帮她拧瓶盖躲避她的目光，淡淡道：「以前的高中同学。」


    杨伊抿了一口冰水就把盖子盖上了，漫不经心：「她要结婚了吗？我刚刚听到她说什么婚礼上见。」


    「不是，是她堂妹要结婚，她是伴娘，我是伴娘团的一员。」赵鹿顿了顿，「你说，我答应了别人的结婚邀请，后面再拒绝的话，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杨伊诧异：「为什么要拒绝？你没时间吗？」


    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现在突然不想去了……


    赵鹿晃了晃脑袋，暂时将这一切抛到一边，引开话题：「我们去看看香水和防晒霜吧。」


    「嗯。」


    她们在商场里逛了两个小时才离开。


    赵鹿穿了高跟鞋，累得精疲力尽。上车后，直嚷嚷着脚疼。


    杨伊不留情面地说：「谁让你逛街还穿高跟鞋的，自己找罪受。」


    赵鹿撇了撇嘴，说：「我哪知道你今天不穿。」


    「我要开车啊，穿高跟鞋不方便。」杨伊瞥了一眼她动来动去的两条腿，「实在难受你就脱了吧。」


    赵鹿早就想脱了，只是顾忌这是她的车，眨眨眼，戏嚯地说：「你就不怕我有脚气把你熏着了？」


    杨伊倏地看向她：「你有吗？」


    「万一有呢？」


    杨伊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只好把你赶下车。」


    赵鹿瞪大双眼：「不用这么狠吧！」


    杨伊「噗嗤」笑出声，拧着车钥匙，说：「逗你玩的。」


    赵鹿慢吞吞系好了安全带，在徵得杨伊的同意下把鞋子给脱了。她穿着丝袜，刚要把脚放下。


    杨伊说：「下面很脏，你拿几张纸垫一下。」


    赵鹿抽了几张纸，用脚丫子夹着，在下面铺好，这才把脚放了上去。


    身体往后靠，她重重嘆了声气，说：「还是跟你在一起舒服。」


    「什么？」


    赵鹿欣赏着她的侧脸，想了想，说：「我是说，你人很好。」


    杨伊没空看她，直视前方，勾唇笑了笑：「可我明明记得，在家里的时候你还说我不好相处。」


    赵鹿面容一僵：「你记仇啊。」


    杨伊笑而不语。


    怕说太多话打扰了她，赵鹿适时闭上了嘴。


    闲着无聊，赵鹿从包里拿出新买的防晒霜研究，刚拧开盖子，蓦地手机响了一下。


    赵鹿拿出手机，发现是条微信好友申请，她点开，看到了备註上的那几个字，整个人怔住。


    「我是陈曦。」


    为什么要加她？


    赵鹿手指滑动，点了「忽略」。


    有了这个小插曲，赵鹿越发动摇，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比较充分的理由推掉参加婚礼这件事。


    转念又想，刚答应人家又拒绝，这也忒不厚道了……


    心里正乱得不行，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


    赵鹿以为又是陈曦的好友申请，犹豫了半天才敢点开。


    然后她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不是陈曦，是陈晓梅。


    陈晓梅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下周一到周五什么时候有空，到时候喊人来接她去试穿伴娘服。


    赵鹿担心会碰见陈曦，到时候免不了尴尬。她纠结了半天，回覆：「不用试了吧，你们选好款式，到时候我直接穿就行了，只要是s码的我都可以。」


    陈晓梅只当她是腾不出时间，没有多问就同意了。


    红灯时，挡在她们前面的刚好是辆婚车，赵鹿瞥见了，说：「这阵子结婚的人还真不少。」


    杨伊附和：「是啊，昨天去酒店办的婚礼，光一层楼就有好几场。」


    虽然是自己起的头，但这个话题赵鹿不想聊，她把注意力放到驾驶台上的小鱼缸上，说：「它们怎么不动了？」


    杨伊轻飘飘扫了一眼，淡定地说：「可能是晒了太久，中暑了吧。」


    「……」


    赵鹿探身过去，用手指敲了敲玻璃。两条鱼受惊，「嗖嗖」动了起来。她松了口气。


    8月10日，周扬组织旗下包括赵鹿在内的四名员工展开了第一次正式会议，主要目的是划分各自的岗位。


    「鹿鹿你暂时负责前台，还有财务方面事宜，你抽个时间把财务方面的知识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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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刷刷刷做笔记，手势一顿：「老闆，钱确定钱都交给我管？」


    周扬环抱双臂，好整以暇看着她：「作为这里我唯一的亲人，你不管谁管？」


    张乔嬉皮笑脸地说：「找个老闆娘啊老闆！」


    赵鹿跟着起闹：「对啊对啊，何芸就很不错。」


    周扬瞪了他俩一眼：「严肃点别打岔。」


    张乔经验最足，周扬把酒店管家的位置交给了他。王琳和刘冬冬负责各个房间的打理。


    各自的岗位分配完毕，周扬觉得还缺少一个管理后勤的人，于是他让赵鹿到网上再去招纳一名。


    周扬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人，他们很快就招到了负责后勤的人员刘星，只不过是个男的。


    张乔对此很遗憾：「怎么不找个妹子？」


    赵鹿白了他一眼，说：「这里要全是妹子，以后谁帮你扛重的东西？」


    「好吧好吧，你是老二你说了算。」


    因为跟周扬的关系，在某些权力方面赵鹿的确是凌驾于其他几个人，不过要论资歷和经验，她还得虚心跟其他几位学习。


    人找齐了，工作也都分配完毕，接下来他们连续上了三天的培训，到了8月15日，隐居民宿正式开张。


    周扬说这时间好记，在此之前他还找人看过黄历，说是良辰吉日，万事大顺。


    果然，开张第一天，他们迎来了第一波客人。虽然只有一对情侣，而且只住一晚上。


    周扬鼓励他们，说这预示着一个美好的开始。


    晚上回去很晚。


    赵鹿把之前编写好的关于民宿的资料发到了微信朋友圈，搞定之后，正准备丢下手机去洗澡，微信有了动静。


    陈晓梅给她来伴娘团那几个人试穿礼服的照片，跟她说：「我们决定选这套紫色的，你喜欢吗？」


    四个人中陈曦个子最高，模样也最出挑。赵鹿看了一眼便挪开，手里快速打字：「我觉得很好看。」


    丢下手机，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眼睛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赵鹿看了看时间。


    忙了一整天，居然没跟杨伊说过一句话。这么晚了，不知道那个工作狂睡没睡。


    心念一动，赵鹿点开杨伊的头像，问：「睡了吗？」


    杨伊：「还没，刚看完你发的那条朋友圈，文字编辑得不错，看得我都心动想去住一晚上了。」


    今天这回復的速度有点快啊。


    赵鹿暗喜，还想再聊，杨伊又发了行文字过来：「你平时都不睡这么晚的，别太兴奋了，早点休息，否则明天脸又要肿了。」


    好吧，看在她这么关心她的份上，赵鹿决定听她的话。


    「你也是，晚安。」


    「晚安。」


    赵鹿的微信好友多达上千人，绝大部分是她以前做导游带团时加的游客。那天她在朋友圈发布了关于民宿情况的动态，很快就有两个人找她，说要预定房间。


    赵鹿欣喜如狂，当即为他们安排好一切。只不过这两人预定的都是周末，赵鹿想到要去参加婚礼，她向周扬说明情况。


    周扬大手一挥，说：「去吧，我来帮你代班。」


    为了不让她熬夜，周扬还安排了王琳和刘冬冬晚上轮流值班。


    周五晚上好不容易腾出时间，赵鹿打电话约杨伊一起吃饭。


    杨伊却说：「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没忙完，估计今晚又得加班了。」


    赵鹿早就料到是这样：「你晚饭也没吃吧？」


    「我想做完这些再去吃，还差一点了。」


    「不按时吃饭，你也不怕胃坏掉。」


    「不会，很快的。」


    纠结的处女座，可能快吗？


    赵鹿只当她是在敷衍自己，干脆说：「我也没吃，我打包过去找你吧。」


    ……


    赵鹿赶到的时候，发现不止是杨伊，工作室的其他人也都在加班。


    除了助理小玲，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赵小姐晚上好，您是来找杨经理的吧？」


    赵鹿点点头，瞥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文件资料，说：「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找她。」


    「好的。」


    小玲走后，赵鹿穿行在陌生的办公区域，径直去敲杨伊办公室的门。


    隔着玻璃门，她能清楚看到里面的一切。杨伊坐在电脑前，一只手滑鼠，一只手在接电话，看上去忙得不可开交。


    听到敲门声，杨伊抬起头来，招手示意她请进。


    赵鹿轻轻把门推开，坐在沙发上等她。


    「嗯，他要的花岗岩价格不能再低了，不能因为我们是小公司就一再让步。」


    「你再好好跟他们谈，谈不拢就算了，总不能让我们倒贴钱。」


    「图纸我可以改，到他们满意为止，但价格不能妥协。」


    「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赵鹿看到她放下手机才开口：「你真是忙啊。」


    杨伊摇头苦笑：「没办法，公司刚起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


    赵鹿见她一脸疲态，有些心疼：「饭我带来了，再忙你也要吃点吧？你要是没时间，我可以餵你啊。」


    杨伊成功被她逗笑，说：「办公室是不允许吃东西的。」


    「那你到底吃不吃？」


    杨伊深唿吸，说：「吃！」锁了电脑，朝她走来，「我们去会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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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客室四周全是玻璃门，从里往外看，能清楚看到外面的员工工作的情形。


    要在这种地方吃饭，赵鹿还真不太习惯，她压低声线：「我们在这里面吃，他们看到了会不会馋得流口水？这有点欺负人吧。」


    「……」杨伊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默默拉下所有的帘子。整个空间暗了下来，她把灯打开，「这样行了吧？」


    赵鹿这才满意：「可以了，开吃吧！」


    赵鹿带了清凉解暑的白凉粉，揭开盖子递给她。


    杨伊眼睛放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凉粉？」


    赵鹿挑眉，很是得意地说：「你哥说的。」


    杨伊讶然：「你们还有联繫？」


    「那倒没有。」


    其实是赵鹿翻郑昊的朋友圈时无意间发现的。她嘟囔着：「谁让你朋友圈这么干净。」


    「什么？」


    「没什么，快点吃。」


    因为要赶着回去做事，杨伊这次吃得比平时快。


    赵鹿比她还快，吃完自觉收拾残局，拨开她的手说：「你把窗帘拉上就好了，这些让我来。」


    于是杨伊去拉窗帘。


    两个人走向门口，关灯之前，杨伊突然伸手扣住她肩膀：「等一等。」


    「怎么了？」赵鹿不解。


    杨伊的手慢慢往下滑，停在她背上，附耳对她说：「你内衣没扣好。」


    有吗？


    赵鹿怔了怔，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鬼使神差地说：「你要帮我弄吗？」


    杨伊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赵鹿脸微烫。


    杨伊止住了笑，说：「我手脏，去洗手间吧。」


    还真要帮她弄啊！其实赵鹿只是随口说说的……


    热情来了挡都挡不住。


    洗手间里还有另外一名女员工，洗手的时候赵鹿刻意洗得很慢，等那人走了，她才甩干手，直勾勾看着杨伊，说：「其实……我自己来也行……」


    杨伊已经在烘手，偏头看她：「你怕痒？」


    赵鹿想说「不是」。


    结果杨伊抢先她一步：「上一次我帮你弄眼睫毛，你好像真的怕痒。」


    要不要记性这么好啊。


    赵鹿努了努嘴，说：「要是我往你脸上吹口气，你也觉得痒啊，眼睛和后背又不一样。」


    杨伊举着两只手，犹豫不决：「那到底用不用我帮你？」


    赵鹿可怜巴巴：「我手很短，当然要啦。」


    杨伊哭笑不得：「转过去吧。」


    转过身时，赵鹿还是有点心慌的。


    她后背正对着镜子，如果有人进来，很容易就能看到她裸.露的皮肤。


    但杨伊很贴心，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往前一步帮她挡住后背。


    赵鹿还没缓过神来，只感觉两只温热的手从她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那一刻，她感觉气氛变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偏偏这时候杨伊还问她：「是不是很痒？」


    赵鹿后背紧绷，死咬着牙关，说：「不、是。」


    那两只手继续往上，最后轻轻搭在了背后的内衣扣上。


    赵鹿唿吸一滞。


    耳边响起杨伊的声音：「三排扣你只扣了一排，就不担心内衣会掉下来吗？」


    鬼知道这扣子是什么时候崩掉的……


    赵鹿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她双手握拳，佯装不悦：「我胸哪有这么小。」


    杨伊「噗嗤」笑出声来，热热的唿吸从她耳朵后面拂过。


    赵鹿腿一软：「好、好了吗？」


    「好了。」


    杨伊帮她重新扣好了扣子，还帮她扶正了位置。松紧带弹到皮肤，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感觉到那两只手悄悄离开，明明过程中杨伊没有碰到她，赵鹿却觉得整个后背都是烫的。


    赵鹿扯了扯衣服下摆，垂眸：「谢谢啊。」


    尽管她刻意躲闪，杨伊还是看到了她的脸，戏嚯地说：「还说不怕痒，你脸都憋红了。」


    「……」赵鹿轻轻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的手有毒。」


    「？？？」


    ☆、第 28 章


    杨伊说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上了个厕所又急急忙忙进了办公室。


    赵鹿问她：「要不要我等你一起下班？」


    原本干净整洁的桌面现在堆满了资料, 杨伊扫了一眼, 嘆气：「算了, 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先回去吧。」


    工作狂就是工作狂, 赵鹿自愧不如，只劝她：「那你别太晚啊, 太晚回去不安全。」


    杨伊笑了笑, 柔声说：「知道了。谢谢你今天为我送饭。」


    「好吃吗？」


    「好吃。」


    赵鹿挑了挑眉, 说：「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可以经常给你带。」


    杨伊愣了愣, 说：「那多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 反正我也经常蹭你的车。」赵鹿才不会给她驳回的机会，加快语速，「好了不打扰你了, 你忙吧，拜拜！」


    「拜拜。」


    走出工作室时, 天有些暗了。赵鹿拦了辆计程车, 刚坐进去, 包里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上是「陈晓梅」三个字。


    赵鹿按下接听：「餵晓梅。」


    陈晓梅：「我微信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理我，是不是很忙啊？」


    从吃饭到扣内衣，再到她走出来，赵鹿还真是没看过一眼手机，她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 我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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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晓梅没有计较，说：「明天早上七点，我们一起集中去化妆做造型，你把地址发给我吧，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


    要不是被她提醒，赵鹿险些忘了明天又到周末了。还有这么一件重要的事等着她呢。


    「好，等会儿我微信发给你。」


    挂了电话，赵鹿开始走神。


    自从答应要去参加陈晓梅的婚礼，她天天心绪不宁。


    其实她大可以找很多理由拒绝，但良心上又过意不去。


    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去以后，赵鹿早早洗了澡洗了头，往床上一趟，眼睛一闭，准备早点休息好养足精神。


    但又因为时间太早，她压根睡不着，辗转反侧，听到楼上的脚步声。


    她摸黑找到了手机，打开微信，给杨伊发消息：「你不会又把工作带回家加班了吧？劳模？」


    杨伊很快回復了她：「今天没有。我发现吃了你那顿饭后效率高了很多，工作我提前做完了。」


    一顿饭真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管真假，赵鹿心里美得不行，一激动更是不想睡了。


    「我是不是对你很好」这句话打完又删，删了又打，赵鹿纠结了半天，最后换成最没营养的一句话：「你洗澡了吗？」


    杨伊：「刚洗完。你明天是不是要早起参加你同事婚礼？早点睡吧，别熬夜了，水肿了不好看。」


    连她都来提醒她，看来不睡是不行了。


    赵鹿将心底那一丝丝懊恼情绪压了下去，手指慢吞吞打字：「你现在也要睡了吗？」


    杨伊：「差不多吧。」


    赵鹿：「好吧好吧，听你的，一起睡。晚安。」


    「晚安。」


    据陈小梅说，她会让人提前半个小时来接她。


    为了避免迟到，赵鹿订了六点的闹钟，浑身软绵绵地爬起来，进了洗手间一看。完了，脸果然又肿了。


    刷牙洗脸用不了多少时间，赵鹿洗干净手，对着镜子揉脸。左边揉一揉，右边揉一揉。


    昏昏欲睡时，听到卧室里手机在响。


    她担心吵到隔壁的俞宁和咪咪，轻手轻脚，快速跑进房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猜想可能是来接她的人已经到了，赵鹿忙接了电话，轻轻「餵」了一声。


    「我已经到你们小区外面了，你好了吗？」


    这声音……


    赵鹿意识清醒了大半，她嘴唇动了动，试探道：「陈曦？」


    「嗯。」


    「……」


    十五分钟后。


    赵鹿脚下穿着六公分的细高跟鞋，不好走，可她刻意走得很快，因为不想那人等她太久。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银色长安马自达，车窗关得严实，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赵鹿不清楚陈曦是不是就在里面，她放缓了脚步。


    这时车窗降了下来，她一抬头就与车里陈曦目光撞上。赵鹿垂眸，绕到另一边去开车门。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女式挎包，陈曦将它放到中间扶手处，对着她淡淡一笑：「坐吧。」


    赵鹿迟疑了一秒钟才坐进去，系安全带时，她还是没忍住好奇，问：「怎么是你来接我？」


    陈曦语气轻松：「晓梅是我堂妹，作为她的家人，我来接你很奇怪吗？」


    其他人来接，赵鹿不觉为奇，可她知道陈曦是伴娘。


    哪有让伴娘来当司机的？


    心里存疑，但赵鹿没有再多问。系好了安全带，她安安静静端坐着，希望这样可以减少存在感。


    车子重新发动，陈曦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说：「其他人很快就到了，化妆要蛮久的，化完妆我们还要彩排一下婚礼流程。」


    「嗯。」


    陈曦瞥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话锋一转：「昨天我加你微信了，可是你没加我。」


    「……」赵鹿索性装聋作哑。


    「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你变化真的太大了，我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赵鹿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自我调侃地说：「这不怪你。我相信任何一个初中高中同学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的反应肯定也和你一样，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


    陈曦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她，说：「是很惊讶……不，应该说是惊艷。赵鹿，你现在很漂亮。」


    赵鹿客客气气地说：「谢谢。」


    不客气不行啊，毕竟将近十年没联繫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岁月无情地摧残。


    大概陈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并没有在她们之间产生，她能感觉到赵鹿的冷淡，也能感觉到两人独处的尴尬。


    她们双双陷入了沉默。


    天才蒙蒙亮，街上冷冷清清，车里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能开一点点窗吗？」赵鹿问她。


    「很闷吗？」说话间，陈曦解了锁，并将车窗降下来一些。


    热风吹了进来，赵鹿唿出一口气，说：「没吃早饭，胸口有点噁心。」


    陈曦脸色变了变，将车速放缓，看向她：「没事吧？」


    赵鹿脸色有些苍白，其实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她摇了摇头：「没事。」


    陈曦看到外面街头有人在摆摊卖早餐，她把车子停在路边，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赵鹿根本来不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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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分钟后，陈曦拿着热腾腾的早餐上了车，欣喜地递给她：「居然有你最喜欢吃的糯米饭，我让那阿姨给你加了香肠。」


    香喷喷的米饭味顿时充满了整个车舱，赵鹿心情复杂地接过。


    「谢谢。」


    陈曦一面系安全带一面说：「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下巴点了点驾驶台，「那瓶水没动过，你可以拿来喝。」


    赵鹿没吱声，低头看了看手里热乎乎的饭糰，却是久久下不去嘴。


    「这车是你自己的吗？」


    「不是，晓梅他哥的。怎么了？」


    「在他车里吃东西不要紧吗？」


    陈曦见她半天没动作，失笑道：「没事，你吃你的。」


    赵鹿还是没动，问：「你吃了吗？」


    陈曦耸了耸肩，说：「我起床的时候喝了两杯温水，还不饿。」


    赵鹿不再多言，张嘴咬了一口，又软又糯。


    这个味道，赵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其实很想告诉她，自从知道糯米不好消化，不利于减肥，这十年的时间，她没再碰过这种食物。


    感情和习惯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被慢慢沖淡，最终全部归为零。


    心思转了又转，赵鹿选择什么也不说。她不想把气氛弄得更干。


    那天在商场偶然遇见，回来以后，赵鹿曾反思过，觉得自己当时反应有点过激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她应该坦然面对。


    只是想通是一码事，做起来又是一码事。


    「我们还是朋友吗？」陈曦冷不丁地说。


    赵鹿被她打得措手不及，思绪拉回，看着她的侧脸，竟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似乎生来就受到上天的眷顾，他们家世好，外形好，学习成绩优异，各方面能力突出。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他们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赵鹿发自内心地认为，陈曦就是被上天眷顾的那批宠儿之一。


    高中的时候，陈曦是班花学霸，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还是那么的漂亮，据说她后来还被报送到了美国某知名大学。


    人还是那个人，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赵鹿低头看着手里的饭糰，缓缓地说：「陈曦，我大二的时候给你写过一封邮件，你还记得吗？」


    「……」


    赵鹿重新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她的眼睛，苦笑着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特别清楚。你看到了我的邮件，你只回了我一句话。」


    「……」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繫了』，这是你对我说的。」


    陈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赵鹿，我……」


    「先不说了，好好开车吧。」赵鹿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面无表情地吃着糯米饭糰，如同在嚼蜡。


    ……


    以前赵鹿也参加过不少别人的婚礼，但当伴娘团还是头一回。


    婚礼全部由酒店承包，赵鹿和陈曦被请到了化妆间。


    偌大的化妆间里，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全部就位。赵鹿先去换了礼服，耷拉着脸往镜子前一站。


    造型师对着她的脸审视，笑眯眯地说：「很美啊，你不觉得吗？」


    赵鹿笑而不语。


    礼服倒是挺美的，裙摆飘逸，颜色喜人。只是她的脸水肿未消，一只眼睛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


    头顶灯光照得她眼睛有些疼，赵鹿被人按在了椅子上，化妆师开始为她们化妆。


    柔软的刷子在脸上轻轻打转，赵鹿闭上双眼，当做是在补眠。从化妆到做造型，这一个多小时里，她总共睡着五次。


    「好了。」


    当化妆师宣布搞定时，她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一不留神，险些碰到坐在旁边的陈曦。她忙收回手，正襟危坐。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车里那些话她说得太狠了，此刻陈曦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热切中带着一丢丢的愧疚。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想：但愿不是我多疑。


    婚礼流程排得很满，等所有人都化好了妆，主持人来喊他们去大厅排练。


    赵鹿在车上喝光了一瓶水，她担心等下排练时间太长会尿急，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间。」


    她站了起来，却没料到裙摆被化妆师踩到，身体被拖得往前扑。


    「小心！」坐在她旁边的陈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赵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挣脱她的手，丢下一句「谢谢」，拉开门走了出去。


    中午十二点整，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赵鹿毕竟不是伴娘，她和其他三个女孩一样，只需要陪着走个过场，在台上站了几分钟后，一对新人和伴郎伴娘留下，其他人撤退。


    伴娘伴郎团专门设了摆了一桌饭菜，折腾了一上午，赵鹿早就累得够呛。脚脖子酸疼，她坐下捶腿，朝舞台上望去。


    仪式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新郎跪地为新娘戴上戒指时，陈晓梅感动得梨花带雨。


    看到这一幕，赵鹿不禁想起之前从杨伊手机里看到的那段婚礼视频，她拿出手机，给杨伊发微信：「是不是每一对结婚的新人都要在台上哭一场？」


    等了几分钟，没有得到回覆。赵鹿不禁纳闷，都中午了，难道还没起？


    依照杨伊的个性也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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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结束，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赵鹿跟着大伙儿鼓掌。


    接下来就是胡吃海喝时间。


    新郎新娘挨个给每一桌敬酒，伴郎伴娘在后边跟着。


    赵鹿视线熘了一圈，不期然与陈曦目光撞上，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


    折腾了一上午早就饿了，赵鹿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伴郎团那几个哥们陪新郎敬酒去了，赵鹿她们这桌清一色女的，而且还坐不满。一个也不认识的，赵鹿闷得慌，一面吃一面单手打字。


    「你吃饭了吗？」


    「干嘛呢？」


    「杨伊？」


    「杨大妞？」


    「杨杨杨？」


    「香香？」


    一只手不方便，她打得很慢，过程中杨伊还是没有回覆她哪怕一个字。


    赵鹿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聊，她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同桌的几个人，发现大家都在吃没注意到她。她又低头，继续为所欲为。


    「杨大美人？」


    杨伊：「？？？」


    赵鹿盯着上面突然冒出来的三个问号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杨伊回復了她。


    嘴角不自觉上扬，她丢下筷子，一只手拿手机，一个手指头戳字：「你也太势力了吧，喊你半天没反应，夸你美你就出现了。」


    对方正在输入……


    下一秒，杨伊回她：「不好意思，刚才在煮面。」


    酒店的饭菜就是中看不中用，卖相好，口感极差。赵鹿放下筷子就不想再动，还不如跟杨伊聊天。


    「给我看看你做的面。」


    杨伊给她发来一张图片，清汤寡水，水里飘着几根挂面，连葱花都没有。


    赵鹿目瞪口呆：「你中午就吃这个？」


    杨伊：「也不是，我刚把煎蛋吃完。」


    有蛋还能勉强接受。


    赵鹿怕影响她吃饭：「等你吃完再聊。」


    杨伊又发了条消息：「婚礼很无聊吗？」


    一个大厅坐着上千人，赵鹿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一个熟人，她实话实说：「很无聊。」


    杨伊：「看你刚才丧心病狂喊我，我就大概猜到了。」


    赵鹿面上一热，故意岔开话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抢到新娘的捧花了。」


    杨伊：「厉害啊！恭喜恭喜。」


    赵鹿：「同喜同喜。」


    后来杨伊吃好了，她说要去洗碗，洗了碗还去铲猫砂，还要拖地。赵鹿不好意思再烦她，放下手机，喝了一口椰奶。


    化妆师明显给她用了劣质的化妆品，没一会儿赵鹿脸上的妆就脱得没法看了，她拿着包包进洗手间去补妆。


    她没有耽搁，补完就出来，万万没想到会撞上陈曦。


    两个人分别站在过道两边，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陈曦面颊绯红，眼神迷离，不知道有没有喝酒。


    赵鹿只看了一眼，匆匆别开头，转身欲走。


    「赵鹿。」陈曦开口叫她名字。


    赵鹿脚步微顿，不太想回头。


    陈曦上前来挡住她去路，直直看着她，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恨我。」


    赵鹿心里一突，瞪大双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恨你？」


    陈曦眼神一暗，说：「那天在商场，我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一点，但不是很肯定。后来我加你微信你没同意，我只当是你没看见。刚才来的路上，你说到邮件的事……那种语气，还有那种眼神，你说你没恨过我，我不相信。」


    「……」


    赵鹿走进婚礼大厅时，发现有一半的人已经走了，还有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


    她也想跟着走的，但作为伴娘团其中一员，不敢擅自离开。


    晚上还要闹新房。


    装饰一新的新房里，挤满了新郎新娘最亲近的亲朋好友。赵鹿被夹在人群中，跟着大家一起加油起闹。


    新郎新娘被迫玩了几轮暧昧的游戏后抱在了一起，被那几个伴郎团的兄弟推倒在床，房间里欢唿声一片。


    看到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出去，赵鹿以为已经完事了，突然被人扯住肩膀。


    「砰」的一声，新房的门不知被谁重重关上了。


    五个大汉结结实实地把门堵住了，满身酒气，眼神浑浊。


    其中一个叫彪子的大嗓门地说：「伴娘团的不给走，哥儿几个还没玩够呢。」


    赵鹿看了看左右，发现伴郎伴娘团的兄弟姐妹都在，这五个大汉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看就不是善茬。


    陈曦站出来解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留点空间给新郎新娘吧。」


    彪子不耐烦地说：「说了不行就不行。新郎是我兄弟，这流程还没走完，你们就这么跑了，这婚结得还有什么意思。」


    陈曦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彪子色眯眯看着她，说：「你们几个女的把底裤脱了，扔在这，我们就放人，不然别想走。」


    包括赵鹿在内，其他几个妹子听到他这番话全变了脸色。


    赵鹿忍不住呛道：「要闹就正常闹，你们搞这种低俗的把戏别想让我们配合。」


    彪子顿时不乐意了，用手砸门，说：「怎么就恶俗了？我们那边结婚闹新房都得这么做。你不肯配合还怎么当人家姐妹，不给面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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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脸都气绿了，她以前就常常听说有恶俗闹婚的，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走运给撞上了。她冷哼道：「你是新郎吗？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就是啊，凭什么听你的，你们太无耻了。」伴娘团的几个姐妹附议。


    陈曦走向大床，冷冷质问伴郎：「王涛，你就让他们这么乱来？」


    新郎陪了一天酒，到现在酒还没完全醒透，他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人，说：「我听……听我兄弟的。」


    「听见没有，新郎说听我们的！」


    陈晓梅看不下去了，着急地说：「她们几个都是我姐妹，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


    彪子大喝一声：「新娘子别说话，这没你什么事。」他指着赵鹿等人，「你们不脱可以，我们不介意帮你们脱。」


    关键时刻，赵鹿和陈曦对视了一眼，居然默契地伸手将扑到她们眼前的一个男的给推开了。


    房间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


    「让我们出去！」赵鹿冲到了门边。


    陈曦也赶了过来，想和她一起去拧门。


    偏偏那几个男的耍赖，身体像城墙一样硬，把门堵得死死的。


    「别吵了别吵了！要吵你们出去吵！」陈晓梅站在大床上大吼大叫。


    不知道是谁把桌子碰到了，只听到「乒桌球乓」一通巨响，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双方僵持的几秒钟后，新郎王涛终于良心发现，说：「算了算了，放她们走吧。」


    彪子不依：「不行，没这么容易的事！」


    赵鹿怒极反笑：「你们还想怎样？」


    彪子给其他人递了个眼色，立即有人给他递上一瓶五粮液，他邪笑着说：「谁先喝完，我就放谁走。」


    作者有话要说：　　杨伊：「什么香香？」


    赵鹿：「我给你起的小名，是不是很好听？」


    杨伊嘴角抽了抽：「为什么叫这个？」


    赵鹿：「你香你不知道啊，还问！」


    杨伊：「……」


    emmmm作者发神经


    ☆、第 29 章


    赵鹿冷了脸色：「你存心的吧？」


    彪子眼神狠戾：「要么喝酒, 要么脱裤子, 别这么多废话。」


    陈曦上前来, 瞥了一眼那上面的酒精度数。52度, 别说一瓶，就算是喝半瓶, 她们几个女的都得玩完。


    她眼眸一沉：「凭什么让我们喝？」


    「不喝今晚就别想走！」彪子蛮横起来，脸通红, 杀气十足。


    「你们这是耍赖。」有个女生弱弱地说。


    这时, 新郎王涛在新娘陈晓梅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拿过那瓶酒看了看，说：「彪子, 这白的她们肯定喝不了, 要不就算了。」


    「别啊，规矩就是规矩，白天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各个都喝趴下了, 现在该轮到她们女的了。」彪子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们，嘿嘿一笑, 「喝不了白的是吧？行啊, 那就换啤的。」


    赵鹿和陈曦又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彪子对着谁吆喝了一声。房门打开了，其中一个男的走了出去，很快扛进来一箱啤酒。


    彪子说：「酒来了，这度数够低了吧？三瓶啤的换一瓶白的，喝吧。」


    陈曦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别欺人太甚！」


    彪子哼道：「怎么？你是嫌不够多？那要不再加两瓶？」


    陈曦怒气腾腾：「要不是因为今天我堂妹结婚, 信不信我……」


    「既然知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喝不就完了哪那么多话！」


    「你！」


    赵鹿拉她衣服，说：「别说了，他摆明了不讲理，你怎么可能说得过他。」


    彪子又开始发飙：「你说谁不讲理呢？」


    赵鹿懒得跟他吵，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噁心的地方待下去了：「你最好说话算数。」


    她把手伸过去要拿酒。


    被陈曦按住：「你傻啊！还真打算喝啊！」


    赵鹿扯了扯嘴角，讽刺地说：「不喝行吗？你能打得过这帮人？」


    陈曦嘴唇动了动，最后沉默了。


    彪子一看乐了，当即叫人帮忙她开瓶盖。


    赵鹿接过酒瓶子，二话不说就往嘴里灌。


    她喝得很慢，中间停了好几次。一扭脸，发现陈曦跟她一样也在喝，只是陈曦的速度比她慢。


    喝完一瓶，赵鹿已经想吐了，那股馊味在她嘴里挥之不去。最关键的是，她肚子撑得要死。


    但已经开始，她不想放弃，缓了缓气，又开始第二瓶。


    当三瓶啤酒终于喝完时，赵鹿将酒瓶子倒过来，强忍着噁心，说：「可以开门了吗？」


    「爽快，敬你是条汉子！」彪子对她竖起大拇指，示意他那帮兄弟开门。


    门一打开，赵鹿着急忙沖了出去。客厅里全是人，一个个诧异地看着她。她没工夫管这些，急哄哄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脚步声很急，赵鹿回头一看，发现是陈曦。


    两个人都愣了愣。


    静默一瞬，赵鹿问她：「你也喝完了？」


    陈曦点点头，说：「你东西还在车里，跑这么快干嘛？」


    赵鹿苦笑：「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没了外人，赵鹿忍不住吐槽：「那些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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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新郎的髮小。」


    赵鹿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就没见过这么低趣味的人。」


    陈曦捋了捋头髮，嘆气：「我几年没回国了，没想到结婚还能这样搞。」


    「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好。」


    被迫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酒，两个人精神都不太好，无奈地笑了。


    电梯门又开了，她们走了出去。


    走了一阵，陈曦说：「太晚了，你又喝了这么多酒，要不要让家里人来接你？」


    赵鹿正有此意：「等会儿我给我表哥打电话。」


    找到了车，陈曦打开车门，把她的包包拿出来。


    赵鹿提醒她：「还有我的花。」


    抢来的捧花被放在驾驶台上，包装完好，只是不像早上的时候那么新鲜了。


    陈曦愕然：「你要拿回去？」


    赵鹿微微一笑，说：「是啊，好不容易抢来的，干嘛不要。」


    陈曦只要把花递给她。


    「谢谢啊。」


    陈曦看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说：「在你表哥来之前，你最好在保安室里等他。我还得上去看看，不能陪你了。」


    「我知道。拜拜。」


    「拜拜。注意安全。」


    赵鹿目送她进了电梯，脸色突变，跑到旁边花坛吐了起来。


    吐了半天，全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她索性坐在花坛边，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去翻包找手机，找到周扬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嘟嘟嘟——」


    周扬可能在忙，响了很久电话才接通：「餵？」


    赵鹿刚张嘴就被灌入一口热风，她打了个酒嗝，说：「表哥，我喝多了，你来接我吧。」


    ……


    周扬火急火燎赶过来时，看到赵鹿蹲在保安室门口，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嘴里「呜呜咽咽」叫着。


    周扬过去扶她起来，见她脸色绯红一脸的醉态，皱了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赵鹿伸出右手比划三根手指，说话已经不太利索：「三……三瓶！那帮畜生。」


    周扬不再多言，将她塞进车里，还帮她繫上安全带。


    「拿这个干嘛？」周扬欲将她怀里的捧花扔掉。


    赵鹿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抱住，说：「不……不能扔！这是我抢到的，我未……未来的幸福。」


    周扬：「……」


    赵鹿以为自己不会醉的，她刚开始只是觉得肚子撑得难受。


    吐完以后，肚子舒服了些。她走到保安室，还跟值班的保安大叔聊了很久。


    聊着聊着发现不对劲，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飘，整个人昏昏欲睡。


    幸好距离不是很远，幸好周扬及时赶到。


    赵鹿耷拉着脑袋，看着周扬的俊脸，说：「表哥，我……好像是醉了。才三瓶就……就醉了，弱爆了，是不是？」


    系好安全带，周扬抬手敲了一下她额头，咬牙切齿地说：「知道会醉还敢喝这么多。」


    赵鹿捂着额头，一脸委屈：「我……我不想喝的，都是那帮畜生……他们太……太低俗了，想扒我们几个女的内裤，我当然不干了。」


    周扬着急地问：「你没被人欺负吧？」


    赵鹿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太大更晕了，她闭着眼睛，说：「还好没有，我喝了酒，他……他们就放人了。」


    周扬脸色如包公，不悦地说：「以后这种婚礼不要参加了。」


    赵鹿点头如捣蒜，说：「打……打死我也不会参加了。」


    周扬发动车子，故意把空调开得很大，还开了一半的车窗让她多唿吸些新鲜空气。


    酒精激发了赵鹿的话痨属性，一路上她喋喋不休。


    周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问她：「要不要去我那？」


    赵鹿瞬间清醒：「不去，我要回丽苑小区。」


    丽苑小区是她和俞宁合住的地方。


    「也好，回去以后你室友可以照顾你。」


    赵鹿呵呵傻笑，说：「我室友她可能不在家。」


    周扬顿了顿，说：「不在家还回去干什么？」


    是啊，回去干什么？


    赵鹿努力回忆，又一次傻笑起来，说：「找人啊，我今天也抢到花了，我要拿回去给她看。」


    周扬不解：「你要给谁看？」


    「杨伊啊。」


    周扬不再问了。


    后来，赵鹿睡着了。


    她迷迷煳煳听到周扬跟她说：「到了。」


    可是眼皮厚重，她挣扎了半天没睁开，继续唿唿大睡。


    她能感觉到有人把她身体抱了起来，将她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真舒服。


    赵鹿心里喟嘆一声，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突然间，脸上油腻的异样触感让她警醒，她勐地张开双眼。


    头顶一片白，白白的天花板，刺眼的日光灯。赵鹿眯了眯眼，再睁开时，眼前多出个脑袋。


    「唿——」尽管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但突然出现还是吓了她一跳。


    「醒了？」


    「杨伊？」


    怎么回事？


    赵鹿思维有些混乱，她闭上眼，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是在做梦。」


    「你胡说八道什么。」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赵鹿再一次睁开眼。


    这一次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正是杨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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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浅笑，还有她那头倾泻而下的捲髮，散发着好闻的淡香。


    赵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住那把头髮，轻轻一扯。


    「嘶——你干嘛？」杨伊懊恼地看着她。


    赵鹿赶紧松开手，无辜地说：「我没用力啊。」


    「……」


    赵鹿愣怔地看着她：「你在干嘛？」


    刚才那张化妆棉被她打落了，杨伊重新拿了一张，往上面倒东西，说：「我在帮你卸妆。」


    「哦。」


    「先闭上眼睛。」


    赵鹿反而把眼睛瞪得更大，抱住她的手臂，蹭了蹭，问：「怎么是你？我表哥呢？」


    杨伊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说：「刚走没多久。」


    赵鹿歪着头看她：「你知道我喝醉了，特地下来照顾我的对不对？」


    杨伊忍俊不禁，说：「这是我家，你现在在我家客房。」


    赵鹿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听懂：「为什么会这样？」


    杨伊掰开她的手指，同她解释：「我下去倒猫砂，刚好看到你表哥抱着你回来。敲门的时候俞宁不在，我只好让他把你抱到我这来了。」


    赵鹿面上一喜，说：「果然还是你对我好。」


    杨伊一笑置之，让她闭上眼睛别说话，耐心帮她卸妆。


    擦完只剩一脸的油，杨伊扶她去了洗手间。


    赵鹿强撑着精神洗了脸，双手扶着盥洗台发呆。


    镜子里多了个人影，杨伊走了进来，对她说：「去睡吧，你可以明天起来再洗澡。」


    现在就算让赵鹿洗她也提不起力气，她在杨伊的帮助下走出洗手间。


    经过客厅时，赵鹿余光瞥见一团白，她傻笑道：「嗨，胖球。」


    胖球趴在茶几上，身体背对着她，像是没听到似的，圆脑袋微微耸动，不知道在干嘛。


    赵鹿身形晃了晃，目光定住，突然大叫：「啊！我的花！」


    她挣脱杨伊的手，不料刚迈出一步，脚下踉跄，跌倒在沙发上。


    胖球受到了惊吓，抬起头来，铜铃大的双眼与她对视。


    「唔——」赵鹿闷哼一声。


    胖球见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脑袋又低了下去，张嘴咬了一片花瓣。


    赵鹿眼疾手快地把捧花夺了回来，发现好几朵花已经被它摧残得不成型。


    赵鹿脸拉长，怒视着它：「谁让你吃我的花？！」


    胖球毫不在意，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抬起爪子开始洗脸。


    「……」赵鹿无处发泄，心疼地把那束花抱在怀里，摇摇晃晃站起来。


    杨伊赶紧扶住她，看着她怀里的东西，迟疑：「你不会是打算抱着它睡吧？」


    赵鹿一脸认真：「藏起来就好了。」


    「……」


    进了客房，杨伊问她要花，说是找个花瓶帮她把它放好。


    赵鹿没给，虔诚地双手捧着，仰着脸问她：「我今天也抢到花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杨伊想起之前跟她的那番谈话，说：「意味着下一个被求婚的人是你。」


    赵鹿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不迷信的吗？」


    「嗯，我不迷信。」


    「……」赵鹿又撇了撇嘴，「有点幻想也好啊。」


    杨伊不置可否，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去找个花瓶先帮你把花插上吧。」


    在她走后，赵鹿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眼神涣散，喃喃：「你居然摸我了……」


    杨伊把客厅外面的香水百合给拔了，拿着花瓶进来时，看到赵鹿抱着捧花站在床上，身形不晃了，也不傻笑了，样子还很严肃。


    杨伊有些不明所以，走过去问她要花。


    赵鹿还是没给。


    不仅没给，还躲过了。在杨伊万分困惑时，她突然单膝跪倒，刚好视线与杨伊平齐。


    杨伊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以为她要摔倒，赶紧出手去扶。


    「杨伊。」赵鹿一本正经地喊她名字。


    「嗯？」


    赵鹿定了定神，将手里捧花举到她眼前，郑重其事：「杨伊女士，我爱慕你已经很久了，嫁给我好不好？」


    「……」杨伊瞠目结舌。


    「好不好？」


    「……」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赵鹿眨了眨眼睛，腿一软，身体顺势向后倒在大床上。


    「……」


    她望着天花板，感慨万千：「求个婚居然这么累。不答应算了，我要睡了。」


    从始至终，杨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喵呜喵呜——」


    一大清早，赵鹿被胖球的叫声吵醒了。睁开眼，头痛欲裂，她艰难地爬了起来，打开门一看，发现胖球正趴在主卧室门口挠门。


    锋利的爪子发出「嘎嘎嘎」刺耳的声响，赵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走过去将它抱起来。


    「肚子饿了是不是？」


    「喵呜喵呜——」


    房门在她毫无准备下打开，睡眼惺忪的杨伊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俱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开口。


    赵鹿：「你居然起得比我还晚。」


    杨伊：「你怎么起这么早？」


    「喵呜喵呜——」


    赵鹿赧然一笑，摸着胖球的毛，说：「我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它叫了半天我就醒了。」


    杨伊瞭然，打了个哈欠，看着她的脸：「还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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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有点晕。」赵鹿坦言。


    杨伊点点头，说：「正常，昨晚你醉了。」


    既然提到了昨晚，赵鹿计上心来，小心翼翼问：「我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


    「你不记得了？」


    记得是记得，那点酒还不至于让她断片，只是……


    赵鹿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劲摇头。


    杨伊依靠着门框，思索片刻，轻描淡写地说：「昨天晚上，你拿着一束被胖球咬烂的花，向我求婚了。」


    赵鹿瞪大双眼：「真的假的？！」


    杨伊挑了挑眉：「我骗你干嘛。」


    赵鹿被她看得心慌，垂眸：「那个，我喝多了……」


    杨伊轻飘飘打断她：「我知道啊，所以我没当真。」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伊兀自笑了起来，语气轻松：「你喝醉酒还蛮可爱的，这种事居然也能干得出来。」


    赵鹿不知道她是在夸，还是在损，还是话里有话……不过看她表情还算淡定，好像昨晚的事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玩笑。


    赵鹿故作镇定：「我说什么来着，抢到捧花意味着某种暗示，你偏不信。」


    杨伊神色莫名。


    赵鹿眼眸闪烁，忙又补上：「就算是我喝醉了胡来，那……那也证明我说的没错。昨晚你已经被人求过婚了，对吧？」


    杨伊似笑非笑：「所以呢？」


    「就……很好啊！」


    「……歪理。」


    赵鹿心里没底，不敢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话锋一转：「胖球应该是饿了吧？它一直在叫。」


    杨伊看了一眼胖球，淡淡道：「嗯。」


    目光跟主人对上，胖球从赵鹿手中挣脱，用脑袋去蹭杨伊的脚。


    杨伊穿着拖鞋打着哈欠去给它找猫粮。


    受到感染，赵鹿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然后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是昨天那套伴娘服，睡了一晚上有些褶皱了。


    刚刚她们两个居然牙没刷脸没洗，就这么面对面聊了半天……


    杨伊还好点，最起码不是蓬头垢面。


    赵鹿不自然地扯了扯裙摆。


    杨伊转过身来，对她说：「你要不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


    楼下小区早餐店。


    她们一人点了一屉灌汤小笼包，慢条斯理吃着。


    「昨晚听你表哥说，你们碰上恶俗闹婚的了？」


    一说起这个赵鹿就来气，她喝了口豆奶，义愤填膺地说：「那些男的据说是新郎的髮小，在婚礼上各个道貌岸然，结果关起房门就本性暴露了，居然让我们女的脱底裤。」


    杨伊惊讶万分，皱眉，说：「太噁心了。」


    赵鹿发泄一样狠狠咬了一口包子，说：「所以我受不了要跑，他们不让，非逼着我们喝酒，否则我怎么可能会醉。」


    「幸好没出什么意外。」


    「不说这个了，倒胃口。」


    吃饱喝足，她们去街心花园散步。


    太阳火辣辣，老爷爷老奶奶在树荫底下打太极。赵鹿跟着比划。


    杨伊见她动作僵硬，忍不住揶揄：「你这是广播体操。」


    赵鹿不服：「那你来。」


    杨伊笑着拒绝：「这个我不行。」


    「来嘛来嘛。」


    杨伊经不住她怂恿，跟着老人家的动作，迈腿、抬手、画圈。她学得很认真，当注意到赵鹿拿起手机对准她时，赶紧停下来来。


    赵鹿正看得兴起：「继续啊，可好看了，简直就是天仙在跳舞。」


    杨伊当她是在调侃，打死都不愿意了：「不要。」


    赵鹿也没勉强，将刚才录的那段视频保存。正准备再欣赏一遍，被飞进来的一条简讯给打断了。


    她点开。


    「礼服今天要拿去退，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好过去拿。陈曦。」


    ☆、第 30 章


    关于礼服这事, 确实是赵鹿大意了。


    她记得昨天去的时候, 有人嘱咐过她, 说婚礼结束要把衣服退回去。但因为昨晚喝醉了酒, 她迷迷煳煳回到家，暂时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赵鹿对着简讯最后面那两个字发呆了很久,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手机响了。


    她被生生吓了一跳, 一看是她老妈打来的, 定了定神, 按下接听。


    「妈。」


    王秀云问她：「今天还回不回来吃饭了？」


    赵鹿几乎每周都回家一趟，今天有点睡懵逼了, 要不是王秀云提醒, 她险些忘了这茬。


    她看着在一旁伸懒腰的杨伊，想了想，说：「回啊, 等下就回去了。」


    王秀云：「行，我现在出去买菜。」


    挂了电话, 赵鹿走过去问杨伊：「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你要不要一起？」


    杨伊不假思索：「不了, 你都没去过我家，我总去你家蹭饭挺不好意思的。」


    赵鹿欲言又止，心思转了转，问：「那你等下有什么安排？不会又要忙工作吧？」


    杨伊抬头望了望天，说：「不工作了, 给自己放两天假。这么热的天，还是回家吹空调吧，做做面膜，睡个午觉。」


    赵鹿委屈巴巴看着她：「我也想这样。」


    杨伊愣了愣：「你刚才不是说要回家吃饭吗？」


    赵鹿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也是跟父母分开住，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提起过要回家去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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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淡然一笑，说：「在我大学毕业那年，我妈和郑昊他爸就辞职提前退休了，他们一有空就满世界旅游，现在已经飞到东南亚去了。」


    赵鹿讶然：「叔叔阿姨……还真是年轻有活力。」


    杨伊不置可否，问她：「你什么时候走？」


    赵鹿看了看时间：「再等等吧。」


    等陈曦过来拿走礼服再说。


    太阳越来越烈，她们决定上楼，一起回到杨伊的家。


    「你随便坐吧，我先把衣服丢进洗衣机。」


    趁着杨伊去洗衣服的空档，赵鹿拿出手机，回復之前那条简讯：「你现在就过来吧。」


    之后，她们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没头没脑的剧情，看得人昏昏欲睡。


    赵鹿打了个阿欠，手指点了点看得认真的杨伊的肩膀：「有这么好看吗？你都看入迷了。」


    杨伊一本正经地说：「剧情狗血毫无看点，不过这男主角住的别墅，内部装饰不错。」


    「……」赵鹿见鬼似的看着她，「敢情你看了半天就光顾着看背景啊！」


    杨伊笑了笑，说：「职业习惯。」


    本来就斜街不上的剧情，被她这么一说，赵鹿觉得更加无聊了，又打了个哈欠，说：「你还是敷面膜吧。」


    「你不想看了？」


    赵鹿嘟囔：「我以为你想看，本来就是陪你打发时间的。」


    杨伊一阵愕然，忽而笑了起来，用遥控器把电视机关掉了。


    「你要敷什么面膜，给我也来一片。」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杨伊却说：「那你得等我做好了再说。」


    「什么意思？」


    「diy啊。」


    「你不嫌麻烦？」


    杨伊耸了耸肩，说：「不麻烦，我经常这样干，很快的。」


    说完她站起来，径直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盒酸奶，两枚鸡蛋。


    「你这是要炒菜吧。」


    杨伊不理会她的调侃，抱着这些东西进了厨房。


    赵鹿紧随其后，看到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碗，依次倒入酸奶，小心翼翼打入两枚蛋黄。


    赵鹿拿了个空碗帮她把剩下的蛋清弄出来，说：「这些，你晚上可以用来煮面。」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伊说完，不知从哪拿出来一袋面粉，往里倒了一些。最后用勺子拌匀，一切搞定。


    赵鹿看了看这碗里的材料，开玩笑地说：「再买个烤箱，直接往里面放，出来就是一份蛋糕了。」


    杨伊没接茬，用勺子继续搅拌着，问她：「要不要试一下？」


    赵鹿下巴微抬，说：「你帮我涂，我就试。」


    「行啊。」


    「然后我再帮你。」


    「没问题。但是你要快啊，不然面膜干了就不好了。」


    接着她们两个去洗脸。


    洗完脸出来，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赵鹿摸着光滑的脸蛋，说：「你的洗面奶比我的好用，好滑啊。」


    杨伊将她的手拿下，说：「你别摸啊，好不容易洗干净，等会儿又要被你摸脏了。」


    「……」赵鹿无言以对。


    杨伊示意她去沙发。


    赵鹿依言躺下，身体腾地又弹起来，两只眼睛张望：「抱枕呢？」


    杨伊指了指阳台：「我拿去晒了。」


    「没有抱枕我躺着不舒服啊。」


    「那就不要了，你躺我腿上。」


    赵鹿两眼放光：「你说什么？」


    「让你躺我腿上的，干嘛这么惊讶？」


    难道是她表现得太激动了？


    赵鹿试探性地往她身上靠，轻轻将头枕在她大腿上，自下而上仰望着她。


    这个角度，说不出的微妙。


    她先是看到杨伊胸前的凸起，再是她的下巴，然后嘴巴，鼻子，眼睛……


    腿上热乎乎的触感，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扰乱心神，赵鹿咽了咽口水。


    「你干嘛这么紧张？」


    赵鹿支支吾吾：「我……怕压着你难受。」


    「你又不重。」杨伊哭笑不得，「等会儿你别乱动啊，这面膜很容易弄脏衣服。」


    「哦。」赵鹿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身体绷直，眼睫毛抖了抖，「用不用闭眼？」


    「最好闭吧，你这么盯着我，我觉得很奇怪。」


    「……」说实话赵鹿也觉得很诡异，她能感觉到手掌心下的心跳渐渐加快，深唿吸，闭上眼睛。


    杨伊去拿调好的面煳，用刷子蘸取了一些，正要往她脸上涂抹，蓦地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赵鹿勐地睁开双眼。她仰躺着，刚好能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两部手机。


    杨伊提醒她：「找你的。」顺便帮她把手机拿过来。


    赵鹿一看是个陌生来电，而且这号码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陈曦的……


    想到这，她心里咯噔一下，腾地坐起，迟疑了一下才按下接听。


    「餵？」


    陈曦言简意赅地说：「我到了。」


    赵鹿大惊失色：「这么快？」


    距离她接到她的简讯，也才过了十几分钟。


    陈曦：「刚好我在附近看房子，顺便过来了。你住几单元几号房？」


    赵鹿避重就轻地说：「我现在拿给你，你等我几分钟。」


    陈曦顿了顿，说：「好。」


    挂了电话，赵鹿心情复杂地看着杨伊，说：「有人在楼下等我，我得把昨天的礼服拿给她拿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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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先是愣了愣，没有多想：「那你快去吧。」


    赵鹿盯着她手里的碗，迟疑：「要不你等我上来再弄？」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等你上来这都硬了。」


    「那……」


    「算了，下次吧，你不是还得回家吗？」


    回家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但听她这么一说，赵鹿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咬了咬唇，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她这个时候来。」


    杨伊不以为意：「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你要是用不完的话，敷完脸可以敷脖子，还有手这些。」


    杨伊搅拌着米煳：「知道了，你快走吧，别让别人等太久。」


    多好的机会啊，她还没来得及享受。


    赵鹿有些不甘心，临走，说：「下次我先帮你弄，也让你躺我腿上。」


    小区门口树荫底下。


    赵鹿一眼就认出了那辆马自达，最主要的是，陈曦就站在外面。


    她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将装在袋子里的礼服递给她，说：「我还没洗。」


    「没关系，不脏就行。」陈曦看也没看直接塞进车里，转过身来，审视着她，「昨天喝成那样，没事吧？」


    赵鹿摇摇头，反问她：「你呢？」


    「我也没事了。」


    「……」


    「……」


    气氛有点干。


    陈曦打破沉默：「我都到门口了，你也不请我上去坐坐。不方便吗？」


    赵鹿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眸闪了闪，说：「我是跟别人合住的，室友她白天一般都在睡觉，的确不太方便……」


    「跟你去商场那位？」


    她说的是杨伊。


    赵鹿：「不是。」


    陈曦不再多问，自嘲地笑起来，说：「刚才电话里问你住几单元几楼，你也没说，我以为你是故意防着我。」


    赵鹿诧异：「我为什么要防着你？」


    陈曦模稜两可地说：「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赵鹿不喜欢她这种不阴不阳的态度：「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室友的确是作息黑白颠倒，而且我刚好要回家跟我爸妈吃饭，顺便就把东西给你带下来了。」


    也许是她语气有些强硬，陈曦一下被噎住了，讪讪地说：「对不起，我……以为你对我还怀有敌意。」


    她这话一出，赵鹿不由得想起，昨天在厕所门口她们那段尴尬的对话。


    赵鹿顿感头大，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陈曦，我真的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恨过你。」


    「是吗？」陈曦轻声。


    「当年邮件里你那样拒绝了我，并单方面断掉了跟我的所有联繫，你的所作所为的确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不过话说回来，因为这件事，我挺感激你的。」


    陈曦怔了怔：「感激我？」


    赵鹿轻松一笑：「是啊。」


    「为什么？」


    赵鹿缓了缓气，说：「你可能不知道，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当你跟我说了那句话以后，我才彻底明白，跟你比起来，我是多么不堪。我难过了很久，那一个月我整整掉了十斤肉。打那以后，我终于想通了，下定决心减肥。我成功了，难道不是应该感激你吗？」


    「……」陈曦眼里情绪复杂，久久说不出话。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在反讽什么，我说这些都是认真的。」


    「对不起。」


    赵鹿无奈地说：「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就一直跟我道歉。可是陈曦，你真的不欠我什么。而且……我早就原谅你了。」


    「你……原谅我了？」陈曦难以置信。


    赵鹿长嘆一声，说：「我永远忘不了，你是班上第一个站出来为我出头的人。而且，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你都帮过我很多，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怎么可能会恨你？」


    她说得越多，陈曦眼底的愧疚越深。


    赵鹿看到她抓着车门的手用力到发白，不动声色转移视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说了，我要走了。」


    「要不我送你吧？」陈曦及时叫住了她。


    「你不是要去退还礼服吗？」


    「这个不急。你家在哪？」


    赵鹿报了个地点。


    陈曦陈曦抿了抿唇，说：「不好意思，我刚回国，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不过没关系，车上有导航。」


    她盛情邀请，赵鹿不好拒绝。


    「好吧。」


    逼仄的空间里，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陈曦开了电台，不过声音不大。


    经过刚才的对话，两个人都刻意保持沉默。


    陈曦打开导航，又问了一遍赵鹿家的地址。她输入信息，欣喜地说：「还真顺路，你家比较近，我直接把你送过去吧。」


    「谢谢啊。」


    「不客气。」


    又是沉默。


    电台里放着陌生的流行歌曲，并没有让车里的尴尬气氛得到缓解。


    后来，陈曦憋不住了，开始没话找话：「不想跟我说说你最近几年的情况？」


    ……


    难得赵志国在家，王秀云做了几个硬菜，赵鹿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王秀云看了看她面前堪称干净的空碗：「你就吃这么点？」


    赵鹿揉揉肚子，说：「昨天去参加婚礼吃太多了，我得控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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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差这一顿，再去盛点饭。」


    赵鹿打死不干：「不了，我怕胖。对了妈，我没瘦下来之前那些照片你还存着吗？」


    王秀云不解：「小时候的应该有吧，你问这个干嘛？」


    「就是想看看。」


    王秀云不疑有他，说：「都放在你床头柜最下层的相册里了，你自己去找吧。」


    赵鹿放下碗筷，站起来转身进了卧室，打开柜子时被震撼到了。


    里面塞满了她小时候的东西，日记本，作业本，小红花……应有尽有，她以前居然没注意到。


    她将那本厚厚的相册拿出来，翻开第一页就看到自己满月时候的照片，脸大如盆，肚子圆得像个皮球，咧着嘴大哭。


    好丑……


    再往下翻，一张比一张让人不忍直视。


    那些照片，见证了她从一个小胖子变成一个大胖子的过程，明明照片里的人就是自己，可她却觉得异常陌生。


    她抱着相册走到镜子前，对比之下，更是怀疑人生。


    「这真的是我吗？」


    也难怪当初陈曦会那样决绝地拒绝她……


    再看下去怕把自己看吐了，赵鹿合上相册。


    王秀云走进来时，看到她在翻箱倒柜，不禁纳闷：「找什么？」


    赵鹿从柜子里探出个脑袋，问：「妈，我的泳衣怎么不见了？」


    「你找它干嘛？」


    「当然是游泳啊。」


    赵鹿没想到今天出门还有意外收穫，她刚坐上陈曦的车，往窗外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有人在小区里游泳，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赵鹿大概六点多离开的家，到达丽苑小区，她直接上去找了杨伊，刚巧碰到杨伊在吃面。


    赵鹿问她：「要不要来点饺子？」


    杨伊看了眼她鼓鼓囊囊袋子，震惊不已：「这么多？」


    赵鹿忙解释：「不全是饺子，还有其他是我的东西。」


    杨伊瞭然，继续吃面。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


    杨伊莞尔：「是什么？」


    赵鹿故作神秘地将那本厚厚的相册放到桌面上，说：「我的黑歷史全记载在这里面了，你看吧。」


    「黑歷史？什么呀？」


    「看看不就知道了。」


    杨伊在她的怂恿下翻开相册第一页，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百岁照，目瞪口呆：「这是你吗？好可爱啊。」


    「你……确定是可爱？」


    杨伊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她，微笑着说：「是很可爱啊。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连嘴巴张开的形状都是圆的。有没有人说过你小时候像个球？」


    这听着就不像是夸人的话。赵鹿面上一热，说：「没有，他们都很直白地说我很胖。」


    杨伊「噗嗤」笑出声，说：「小时候的胖就是可爱啊。」


    「……」赵鹿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你继续往下看。」


    继续往下，杨伊的脸色就变了，笑容褪去，表情耐人寻味。


    赵鹿突然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有话直说，我挺得住。」


    杨伊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她。一样的动作，表情却比刚才严肃。良久，说：「我现在终于相信你之前说的话了。赵鹿，你真的很励志。」


    她合上相册还给她。


    「不看了吗？」


    杨伊摇了摇头：「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赵鹿心里没谱，支吾着：「之前答应过你的，而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赵鹿深唿吸，说：「看了我以前的照片，你认真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很难看？」


    杨伊想也不想，摇头：「我不觉得是难看。」


    「那再换一个问题。」赵鹿舔了舔唇，「如果换做是你，当时遇到我这样胖胖的女生，是不是也不会喜欢上我？」


    杨伊皱了皱眉：「你这个问题有点奇怪，我遇到你，会不会喜欢你？」


    赵鹿神色一慌，说：「这其实就是打个比方，你可以把自己假设成是……男的！按照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当时我跟你表白的话，你会接受吗？」


    「……」


    「嗯？」


    「你让我好好想想。」


    「想吧想吧，我要听实话。」


    思索片刻，杨伊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这回换赵鹿沉默了。


    「是你让我假设的。」


    赵鹿趴在桌子上哀嚎：「果然真话就是比假话难听。」


    杨伊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她：「你现在变瘦变漂亮了，干嘛还要纠结自己以前胖不胖这个问题？难不成你以前被人伤害过？」


    赵鹿顺势抓住她的手，眼巴巴看着她，说：「像我这种吨位的女生，你觉得伤害过我的人可能还少吗？」


    杨伊被她噎了一下，看着被她握住的手，说：「但至少你现在不一样了，你应该往前看。」


    「是啊。往前看。」赵鹿放开她的软手，将相册收起来，嘆息，「连你也会拒绝那样的我，我现在心里终于平衡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


    相册压到了底下的泳衣，赵鹿心念一动，说：「小区楼下有个游泳池，你知道吗？」


    「知道啊。」


    赵鹿眨眨眼，问：「你会游泳吗？」


    杨伊喝着面汤，漫不经心：「会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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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心下一喜：「天气这么热，要不我们去游泳吧！」


    ☆、第 31 章


    杨伊看着她从包里拿出另一样东西, 很是诧异：「你把泳衣也带来了？」


    赵鹿笑嘻嘻地说：「是啊。这还是我去年买的, 就穿过一次。」


    去年她老跟团往外地跑, 都没几天闲的。


    杨伊把最后一口汤喝完, 眼神有些复杂，问：「你该不会是现在就想去吧？」


    赵鹿又把泳衣放了回去, 说：「当然不是。你刚吃饱，如果你也想去, 我们再等等。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杨伊凝神想了想, 说：「小区楼下那个游泳池, 我记得前段时间封闭了。」


    「可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里面玩啊，刚刚回来我又看见了。」


    「那可能是又开放了。」


    赵鹿无聊地玩起了钥匙扣：「下面有游泳池,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忘了。」


    「……」


    杨伊淡淡一笑, 解释说：「我一开始决定买房的，就是看中这里有个游泳池。可惜刚搬过来没多久，就听说那边在整修暂时不开了, 我也很郁闷啊。」


    受她感染，赵鹿笑容又堆在了脸上, 说：「这不正好！现在开放了, 我们可以去玩啊！」


    杨伊不急不躁, 看了看时间：「今天会不会太晚了？」


    赵鹿也看了看时间，皱眉。


    她在家待的时间太长了。


    看得出杨伊有一丝丝不愿意，赵鹿也不好强人所难，恹恹地说：「好吧，今天就算了。」


    杨伊安慰她：「等下次吧, 反正天还很热，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鹿眼睛一亮：「周末可以，到时候你和我都有空。」


    「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杨伊开始收拾碗筷。


    赵鹿心情愉悦地走了。


    日子依旧单调，赵鹿除了工作就是宅，不过一想到周末可以和杨伊一起度过，又觉得生活过得特别富裕。


    一开始，赵鹿还担心时间过得很慢，毕竟还要再等五天才是周末。可是上班第一天，她才意识到自己认知错了。


    上周末，周扬跟几个朋友彼此交流了一下感情，顺便提到自己新起航的事业，希望其他朋友可以帮忙宣传一下。


    于是，这周，从周一开始，隐居民宿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客人。


    他们绝大部分是从杭州或者其他的旅游城市过来的，住惯了民宿，被介绍到这里。


    周扬天天高兴得合不拢嘴，来前台找赵鹿，跟她说：「他们想在本地玩一圈，对这里又不是很熟悉，你可以适当给他们介绍一下旅游攻略。」


    「行啊。」


    做自己老本行，赵鹿得心应手。趁着客人们闲下来时，她一一去跟他们沟通，按照需要为他们制定攻略。


    客人们似乎对她的介绍很满意，有个摄影爱好者甚至还夸她：「你这管家服务很到位啊。」


    赵鹿赧然一笑，说：「我不是管家，只是因为以前做过导游。」


    「难怪给我们介绍的时候你口才这么好。」


    因为客人突然增多，赵鹿跟其他人一样忙碌起来。


    人一忙，时间就过得飞快。


    周五那天，赵鹿忙到飞起。她要把一周的工作做个总结，还要把各项事情做好，然后交接给周末接她班的其他人。等她搞定一切，天已经黑了。


    也意味着，她和杨伊事前约好一起吃饭的事泡汤。


    难得杨伊不忙，却轮到她忙了。赵鹿很是遗憾，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杨伊发消息：「我才刚忙完，累死了。你回家了吗？」


    等了几分钟，杨伊都没有回她。


    周扬过来喊她去吃饭。赵鹿把手机塞进包里。


    两个人上了车，周扬看她心不在焉地系安全带，说：「车你打不打算买了？」


    「我……突然不想买了。」


    「为什么？有车不是更方便吗？」


    赵鹿眼眸闪烁，说：「买车哪里方便了，要经常加油啊！油费多贵。」


    周扬哈哈大笑，说：「你要是买了，油费我来包。」


    周扬这个人，看着斯文，但其实很精明。赵鹿不禁纳闷，怎么这会儿他心思变得单纯呢？该不会真以为她是为了省那点油钱吧……


    当然，赵鹿并不想告诉他实情，厚脸皮地说：「不要，我就是要蹭你的车。」


    还有杨伊的。


    要是真买了车，以后她跟杨伊同框出现的机会就更少了。


    周扬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行吧，那我就继续给你当司机好了。」


    「你一老闆给我当司机，是不是不太合适？」


    周扬挑了挑眉，说：「那你就去找个男朋友啊。」


    这话题不宜深谈，赵鹿咳嗽一声，别开头。


    吃完饭，周扬把她送回去，见她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是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了吧？」


    赵鹿面上一热，故作淡定：「没有啊。我谈恋爱还能不告诉你吗？」


    周扬从后视镜里观察她的脸：「可是你的行为很诡异。」


    赵鹿心里一突：「哪里诡异？」


    「从吃饭到现在，你就一直看手机，看一眼又很失望的样子，难道不是在等某个人的消息？」


    过来人就是过来人，眼神那叫一个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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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面不改色地说：「你别瞎猜了，我是在等杨伊。」


    周扬一听这熟悉的名字，不再多问了。


    赵鹿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机上。


    距离她给杨伊发消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对方一个字也没回她，难道又在加班？如果真这么忙，杨伊这次怎么会主动约她吃饭？


    想给她打电话，又担心打扰她工作。越想越郁闷，又不敢在周扬面前表现太明显，赵鹿默默收起手机。


    「表哥再见。」


    周扬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


    赵鹿独自在路灯下行走，感觉到身后有车，她往旁边躲让。


    一辆崭新的女士小跑从她身边缓缓经过，最后停在三单元那栋楼前。


    赵鹿没有在意，继续前行。直到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从下面走了下来。


    路灯将那人的影子拉长，她一身干练的ol套装，用手拨弄了一下直发，绕到后面准备开后备箱。


    赵鹿在毫无准备之下跟那人的目光撞上，脚步顿住。


    那人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并不是很意外，用熟稔的语气跟她打招唿：「刚下班？」


    赵鹿半天才缓过神来，上前一步，看了看她那辆新车，又看了看她，迟疑：「你……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陈曦：「不是。」


    赵鹿松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站着没动。


    陈曦打破沉默：「那天我好像看到你是从三单元走出来的，你应该住这吧？」


    赵鹿不明所以，点头。


    陈曦粲然一笑，说：「那我们以后住得很近了，以后可以相互照应。」


    赵鹿愕然：「什……什么意思？」


    「上周过来拿礼服，我跟你说我在附近看房子，你还记得吗？」


    赵鹿稍稍回忆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记是记得，只是当时见面很尴尬，她们两个人太久没联繫了，跟陌生人几乎没什么区别，赵鹿没上心。


    陈曦组织了一下语气，说：「我找了很久，看来看去还是这里最合适，离我上班的地方近。」


    虽然她说话时语气神态都很自然，不过这事真的太巧合了，赵鹿难免多心，咬了咬唇，问她：「你……跟我住同一栋楼，不会是因为我吧？」


    陈曦「噗嗤」笑出声，说：「你想多了，当然不是。」


    「……」赵鹿因她的直白脸上有些讪讪，又有点庆幸。不是就好。


    僵持了几秒钟后，陈曦补充说：「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个游泳池，我很喜欢游泳，那天刚好看到，所以就决定搬来这边了。」


    游泳池。


    多亏她提醒，赵鹿想起和杨伊的约定，心情莫名好了些，勾唇笑了笑：「那……一起走吧！」


    「等一下，我还有行李。」


    后备箱打开，里面放着一个行李箱，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已经都打包好。


    陈曦先把行李箱拿了出来，指着里面的东西问她：「你可以帮我拿一些吗？都是些生活用品，很轻的。」


    赵鹿想都没想：「可以。」


    东西拿好，陈曦把后备箱关上，两个人进了电梯。


    赵鹿看到她只按了数字「6」，狐疑：「你该不会是也住六楼吧？」


    陈曦手势一顿，看着她：「是啊。我刚准备问你住几楼，难不成又是巧合？」


    「……」赵鹿默默点头，心里想：要是她还住在对面，那真是见了鬼了。


    一层楼里有四户人家，还好陈曦不住对面，她住隔壁601.


    一个601一个603，还真成邻居了……


    那种该有的激动和喜悦都没有，赵鹿只有一种被雷噼了的感觉。


    经过603时，赵鹿指了指门牌号：「我住里面……」


    陈曦很开心的样子，说：「真好，以后请多关照。」


    「……」赵鹿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回了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刚搬来还不太适应，陈曦光是用钥匙开门就折腾了很久。推门而入，里面黑漆漆一片，还是赵鹿帮她找到开关开的灯。


    房间格局和俞宁那间一样，不同的只是摆设。房子是精装修，家具家电一应俱全，看上去什么都很新，就是少了点人情味。


    赵鹿帮她她东西拿进来，问：「你也是跟人合租吗？」


    「没有啊，我不习惯跟陌生人住。」


    赵鹿讶然：「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觉得太空了吗？」


    陈曦环顾一圈，说：「是有点空，所以我打算养条狗，有它陪我就够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赵鹿不再多问，想了想，说：「你要不要收拾一下？」


    「嗯，我正有这个打算。」


    赵鹿趁机说：「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找我，我就在隔壁。」


    陈曦歪着头看她，说：「要不留个联繫方式吧。」


    「你不是有我电话号码吗？」


    陈曦沉吟了一下，说：「电话号码是有，可是你之前没加我微信。」


    「……」赵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天，她心里很乱，的确是故意忽略陈曦的微信好友申请。她完全没想到婚礼过后她们还会再见面，更没有想到陈曦会搬来这里。


    陈曦见她半天没反应，轻声说：「你不是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吗？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重新交个朋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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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赵鹿的确是说过。而且当时说的时候她表情还特别潇洒。


    也许是因为愧疚让陈曦变得低三下四，但赵鹿总是没办法习惯她现在的态度。


    也许是当初在她面前太自卑，以至于被她拒绝过、伤害过后，赵鹿总是感觉自己没办法在她面前挺直腰杆，总是下意识想要逃避。


    可不管怎样，毕竟对方主动示好了，自己也不能小气对不对？


    赵鹿拿出手机，这次当着她的面互换了微信好友，然后才离开。


    洗完澡出来时，听到有人在按门铃。


    赵鹿直觉是陈曦，她披头散髮走过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的居然是一天没见面的杨伊。


    扑面而来一股酒精味，把她身上的淡香完全掩盖住了，赵鹿直直盯着她的脸：「你喝酒了？」


    杨伊看上去很是疲惫，说：「他们喝了，我没喝。」


    「他们？」


    「就是工作室那些同事，他们临时说要聚餐。」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要聚餐？」


    杨伊笑容有些惨澹，说：「就是在你跟我说加班没办法一起吃饭之后，他们也是临时起意。我本来想跟你打声招唿，出去了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赵鹿靠在门框上长舒了一口气，开玩笑地说：「你一直没搭理我，我还以为你是跟哪个帅哥约会去了。」


    杨伊白了她一眼：「净瞎说。」将手里提的东西拿起来，「那家的印度飞饼很好吃，我给你打包了一份，你可以拿来当宵夜。」


    好闻的葱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赵鹿吸了吸鼻子，美滋滋地接过来：「谢谢啊，我刚刚还发愁要不要泡个泡面。」


    杨伊看着她迫不及待打开包装纸吃了一口饼，问：「你晚上没吃？」


    赵鹿嘴里嚼着东西，含煳不清地说：「吃是吃了，跟我表哥一起吃的，就是没怎么吃饱。」（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当时她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杨伊不回她消息，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


    吃得太大口，饼子上的白芝麻掉下来，落在她胸前半湿的头髮上。杨伊看不过去，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把那些芝麻给拿走。


    赵鹿身上穿着宽领的睡衣，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装作很震惊地说：「干嘛？想趁机吃我豆腐啊？」


    杨伊啼笑皆非，下巴点了点她的头髮，无奈地说：「你掉头皮屑了，我想帮你拿掉的。」


    赵鹿低头看了看。她当然知道那些是芝麻，放开杨伊的手，没羞没臊地说：「来吧来吧，随便摸。」


    杨伊却不干了，手撤回之前点了几下她胸口，没好气地说：「自己来吧，平胸妹。」


    那微妙的动作让赵鹿愣怔了几秒钟，反应过来时，她大叫：「喂！过分了啊！说谁平，我明明有的好吗？！」还故意挺了挺胸。


    杨伊敷衍地说：「行行行，你有，对a。」


    赵鹿瞪大双眼：「你看都没看就说对a！！！」


    「我看了呀。」


    赵鹿眼睛又瞪大一圈：「什么时候？」


    她这件睡衣虽然宽松，可还算保守，就露个锁骨，能看出什么？赵鹿又挺了挺胸。


    杨伊淡淡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就上次。我来给你送车厘子，你刚洗完，裹着浴巾。要是我再呆久点，你那浴巾肯定要掉下来了，你还一直拼命用手拽。」


    「……」赵鹿脸通红，开始赶她，「走走走，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杨伊努力憋笑，被她推进电梯之前，特别嘱咐她：「别灰心，只要你肯努力，二度发育还是有可能的，以后多喝点牛奶，多吃木瓜。」


    赵鹿又羞又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杨伊你给我等着，明天咱们就去游泳，穿着泳衣，我让你文明观球。」


    杨伊不置可否，说：「桌球也是球。」


    「啊啊啊！」气死了。


    赵鹿将她推进电梯，顺势拍了拍她又圆又翘的屁股。「啪」的一声，光听声音就很过瘾。


    赵鹿看了看手掌心，揶揄地说：「杨伊，你屁股真q。」


    「……」杨伊无语了一阵，「补你的奶去吧。」


    赵鹿没有反驳。


    电梯门缓缓关上，赵鹿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幼稚，反而心情大好，低头又咬了一口脆饼，蹦蹦跳跳往回走。


    突然间，余光瞥见隔壁的601房门前站着一个人，如鬼魅般，不声不响站在那里，大晚上的着实吓人。


    赵鹿倏地看了过去。


    四目相撞，赵鹿笑容僵在了脸上，定了定神，打她招唿：「嗨——」


    陈曦将满满一个垃圾袋放在门口，有意无意看了一眼电梯方向，目光收回，对着她笑：「这么晚了你还挺嗨。」


    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幕她有没有看到。


    赵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囫囵吞下嘴里的东西，问她：「还没收拾完吗？」


    陈曦嘆道：「刚弄完。」


    赵鹿眼珠子转了转，顺着她的话说：「那就早点洗澡休息吧，别太累了。」


    「嗯。」


    美好的周六。


    太阳依旧热辣，室外温度高得可怕，赵鹿心情特好。


    盼了整整一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去玩水，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吃过早饭就要拉杨伊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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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兴奋，莫名其妙将她带到主卧。


    赵鹿第一次踏足她的私人境地，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被她的举动搞得莫名慌张。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伊见她目不转睛盯着那张大床，不答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赵鹿沖她眨眨眼：「干嘛突然带我进你房间？」


    「因为这边视野比较开阔。」


    「什么？」赵鹿越发煳涂。


    杨伊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走向飘窗，透过玻璃，指着下面，说：「这么多人，跟下饺子一样，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去游泳？」


    赵鹿顺着她手指往下看，看清之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她不知道小区楼下有游泳池的原因了。


    这角度真是太刁钻了，只有朝南向的主卧才能看清，她一直住次卧，面朝北，加上出门也不爱闲逛，所以一直没发现楼下光景。


    这游泳池是露天的，太阳这么毒，没想到池子里人还这么多。密密麻麻，俯瞰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赵鹿觉得更像是下汤圆。


    赵鹿肯定是不愿意去挤的，人这么多，说不定手脚都伸展不开。


    她收起惊讶的表情，看向旁边淡定的杨伊：「要不……我们开车去游泳馆？」


    「不用这么麻烦。」


    「嗯？」


    杨伊将她带离窗边，慢悠悠地说：「我问过管理员，他跟我分析了以前的情况，也是白天人多，因为很多家长会带着小孩一起玩。到了晚上人就少了，所以我们可以晚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更狗血的，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


    破费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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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2 章


    到了晚上, 果然如杨伊所说, 游泳池里的人比白天的时候少了一大半。


    她们两个到楼下各办了一张月卡, 持卡才能进入。


    赵鹿啧啧嘴, 压低声音说：「我还以为是免费的呢，没想到居然要收钱。」


    杨伊安慰她：「免费的话游泳池早就挤爆了, 哪还轮到我们。」


    幸好不是很贵，赵鹿心理平衡了些, 指着泳池里扑腾的几个人, 说：「白天天热就适合玩水, 晚上没了太阳别人都结伴到外面消遣了，我猜, 这里面多半是跟你我一样的单身狗。」


    杨伊不以为意：「那可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


    杨伊下巴抬了抬：「自己看啰, 那边就有好几对情侣。」


    赵鹿定睛一看，瞬间被打脸。沿着池子，成双成对的情侣在水里嬉闹, 有男的在教女的游泳的，也有两个人躺在气垫上搂搂抱抱的……


    赵鹿捂着胸口, 说：「被刺激了, 我们两只单身狗就不应该来。」


    「要不现在撤？」


    「别啊！来都来了, 水都没摸到，哪有现在就走的。」赵鹿紧紧拽着她的手防止她跑掉。


    杨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也对，你还没机会展示你的身材，走了是有点可惜。」


    「……」赵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 不由分说将她拉到更衣室。


    这更衣室只有一间，还不分男女，两个人在门口踌躇。


    「你先还是我先？」杨伊问她。


    「你先吧。」


    「好，那你帮我拿东西。」


    几分钟后，杨伊换好衣服出来了。蓝色的泳衣泳裤，是那种保守型的款式，不太招摇，却很好地将她身体曲线展漏无疑。


    赵鹿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不敢直视她上半身，趁着低头时咽了口唾沫，直勾勾看着那两条大白腿，说：「人不高，腿还挺长。」


    「至少你比高。」杨伊朝她伸手，「该你了，东西给我吧。」


    赵鹿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怀里，也不知道是太心急还是太紧张，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杨伊的锁骨。像是被触了电，她倏地收回手。


    杨伊讶然：「你脸红什么？」


    赵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刚刚手指好像抽筋了。」


    杨伊脸色突变，担心地说：「抽筋你还能下水吗？」


    赵鹿甩着手指，一本正经地说：「没事，脚不抽筋就行。」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为了不让杨伊发现端倪，她赶紧拉开更衣室的门闪了进去。


    这一次，赵鹿换得比杨伊还要久。


    其实已经换好了，但总是觉得别扭。


    赵鹿怀疑这泳衣里面的海绵缩水了，硬是让她的小山丘变成了平川。想起当初在电梯门外对杨伊说的那些大话，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出去。


    肯定是泳衣的问题。


    她身体45°前倾，伸手调整胸型时，听到有人在敲门。


    赵鹿生生被吓了一跳。


    下一秒，门外响起杨伊的声音：「你快点啊，有人在排队了。」


    赵鹿不敢再磨蹭，随便拢了拢，抬头挺胸走了出去。


    她一打开门，看到的不是杨伊，而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微微一愣。


    陈曦也没想到里面的人是她，也是震惊了几秒钟，笑着跟她打招唿：「你也来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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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在里面纠结了半天的紧张感顿时消失无踪，赵鹿定了定神，说：「是啊，没想到你……」


    她想说「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话说一半收住了。


    其实不应该惊讶，昨晚她们碰面时，陈曦好像提过，搬来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游泳池。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越过她看到了站在管理员值班室门口的杨伊，赵鹿松了一口气，说：「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陈曦沖她点点头：「去吧。」


    赵鹿穿着拖鞋「哒哒哒」，三步并两步追上了杨伊，轻轻拍了下她肩膀。


    杨伊刚把东西给了管理员，转身向她，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揶揄地说：「还以为你衣服多复杂，就一件普通泳衣居然换了这么久。」


    赵鹿面上一热，说：「好久没穿了，不太适应。」


    杨伊不疑有他：「可以走了吗？」


    「走吧。」


    两个人并排往里走。


    「球呢？」


    赵鹿心不在焉盯着地面，正暗暗比较她俩到底谁腿更长，冷不丁听到她这么一说，有些疑惑：「什么球？」


    杨伊指着她胸口，说：「不是让我文明观球吗？我挺文明的，但好像没看到什么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鹿这泳衣跟她的一样，都是属于保守型的，布料厚，裹胸位置还有海绵托着。她清了清嗓子，死要面子地说：「是这衣服不显身材。」


    杨伊挑了挑眉，说：「那你应该穿比基尼，那种显身材。」


    反正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赵鹿丢不起那脸，拼命往回圆：「穿比基尼不安全，万一遇上色狼怎么办？」


    杨伊忍俊不禁：「你就嘴硬吧。」


    赵鹿鼓起勇气盯着她胸口，说：「你跟我也差不多，还好意思笑话我。」


    杨伊挺胸收腹，一脸严肃：「纠正一下，我是b。」


    看出来了。


    赵鹿转移视线，自暴自弃：「小挺好的，穿衣服好看。」


    「这点我贊同。」


    两人已经走到扶梯旁。


    赵鹿赶紧岔开话题：「下水吧。」


    杨伊却拉住她，说：「保险起见，还是先预热吧，万一你在水底下抽筋了怎么办？」


    赵鹿抗议：「我哪有这么倒霉！」


    「难说。还没碰水你手指头就抽了。」


    看破不说破，咱还是好朋友。


    「……」赵鹿羞愧地闭了嘴。


    杨伊硬是拉着她到一边做运动，放开她的手，说：「自己来。」


    赵鹿故意跟着她学，杨伊伸腿她就伸腿，杨伊伸手她就伸手，表情还挺认真。


    杨伊却被她僵硬的动作逗笑了，说：「你这是广播体操。」


    赵鹿不服气地说：「你动作太柔，分明就是在跳舞。」


    「去你的。」杨伊作势要来挠她痒痒。


    赵鹿早有防备，身体本能地往后退。却不想身后有人，她险些摔跤。


    幸好那人托住了她手臂。


    站稳之后，赵鹿转过身来要跟那人说「谢谢」，却在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怔住了。


    陈曦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放开，说：「瓷砖很滑，你又穿着拖鞋，在这里玩闹要小心啊。」


    赵鹿有一种熊孩子不听话被大人逮住的狼狈，赧然地说：「谢谢啊。」


    陈曦看了看杨伊，又看了看她，说：「你们居然还没下水。」


    赵鹿这才发现她穿的是一套黑色比基尼，胸前的饱满唿之欲出，可以说是很性感了。


    赵鹿只看了一眼便转移视线，走回杨伊身边，说：「我们先热热身。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了，你们继续吧。」陈曦说完，走向池子，一个纵身跳进水里。


    「噗通」一声巨响，溅起的水花落在赵鹿脚背上，泛起一丝清凉。


    落入水中的人，像一尾鱼一样游了起来，渐渐远离她们的视线。


    「认识啊？」杨伊打破沉默。


    赵鹿看向她，不答反问：「你没认出来？」


    杨伊不明所以：「我问的是，你和她。」


    赵鹿凝神想了想，说：「她是我高中同学，之前去参加婚礼，她是伴娘，我是伴娘团的姐妹。」


    杨伊恍然：「就是上次，商场里给你拿水那位？」


    「嗯，就是她。」


    「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你这同学身材真好。」


    赵鹿见她目不转睛看着陈曦游走的方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你身材也不差啊。」


    「谢谢啊。」杨伊笑了笑，「但我没她这么大胆。至少在这种共同游泳池，我没穿过比基尼。」


    赵鹿迟疑：「你这是夸她，还是损自己呢？」


    「夸她啊，听不出来吗？」


    「……」赵鹿被噎了一下，「她留学回来的，奔放点很正常。你一处女座，保守也可以理解。」


    杨伊不置可否，说：「她也住这里？」


    「嗯。」赵鹿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见她一直望着水池，挡住她视线，「我们继续。」


    她们又运动了几分钟才决定下水。


    赵鹿担心会跟陈曦碰到，到时候又是免不了尴尬，拉着她的手往另一边走，说：「我们去那边，那边人少。」


    杨伊提醒她：「那边是浅水区，人当然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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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瞪大双眼，说：「浅水区安全啊！」


    「你不想游了？」


    赵鹿信誓旦旦地说：「浅水区也能游，相信我。」


    「……」


    于是她们来到了浅水区。


    水很清，因为水位低，低头甚至能看到水底下的光景，两双玉腿笔直矗立。


    清凉的水将燥热的身体包围，赵鹿舒服地嘆了声气，闭着眼说：「太爽了。」


    杨伊看着勉强能到两人胸下的水位，幽怨地说：「这里是给小朋友们玩的。」


    赵鹿勐地睁开眼，嘟着嘴，捏着嗓子说：「人家就是个宝宝啊。」


    「去你的。」杨伊捧起水往她脸上泼。


    「啊！」赵鹿中招，不甘心地也往她身上泼水。


    一来一往，两个人身上全湿透了，水花四溅。


    赵鹿突然觉得，两个人就这么打水仗，其实也挺好玩的。虽然这看上去很幼稚。


    但好像杨伊并不这么认为。


    玩了一会儿，杨伊累了，她停下来，望着人群集中的深水区，说：「你真不打算过去？」


    「你不觉得那边人有点多吗？」


    「还好吧，比白天强多了。」


    赵鹿咬了咬唇，说：「我觉得这里很好啊。你要是想去……那你就去吧。」


    杨伊苦口婆心地劝她：「这里太浅了，游不开的。」


    「谁说的？我游给你看。」赵鹿两手伸直，身体箭一样飞了出去。


    不过只扑腾了两下，脚就落到底了。


    「哈哈哈哈——」杨伊在她身后笑岔了气。


    赵鹿脸通红，无地自容，拿水泼她：「不许笑。」


    杨伊敛了敛容，说：「你继续在这扑腾吧，我过去了。」


    没等她回应，舒展身体往深水区滑了出去。


    赵鹿愤愤不平，在她身后吶喊：「你就不担心我被哪个帅哥勾搭走吗？」


    杨伊侧着身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赵鹿没动，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


    就在她犹豫的那几秒钟里，杨伊跟人撞上了。


    也不算撞上，就是方向相冲，两个人被迫停了下来，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还往这边看一眼。


    不会是在议论她吧？赵鹿自作多情地想。


    杨伊和那人还在有说有笑。


    赵鹿揉揉眼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曦。她赶紧用她最得心应手的狗刨式游了过去。


    转眼间身边多了个人，杨伊被水花惊扰，转过头发现是她，故作惊讶地说：「原来你会游泳啊！」


    赵鹿有些喘，没好气地说：「本来就会。」


    杨伊不留情面地说：「会游泳，你干嘛还一直赖在浅水区不肯过来？」


    陈曦就在这里，赵鹿实在没办法告诉她实话，顾左右而言他：「你们聊什么呢？」


    陈曦终于能插上话，说：「我刚刚还夸你朋友姿势很标准。」


    「你也不差啊。」杨伊反夸她。


    「谢谢。」陈曦勾了勾唇角，「要不要咱们三个比赛一下？看谁游得快。」


    「好啊。」杨伊附和。


    既然杨伊都同意了，赵鹿没有理由反驳，点点头。


    她们三个往更深处走，那里人少，方便舒展手脚。


    「就游到对面吧。」陈曦说。


    赵鹿和杨伊没意见。


    三个人同时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出发。杨伊领先一步，随后是陈曦，垫底的是赵鹿。


    当年为了减肥，只要晚上没课，赵鹿必去学校游泳池，从开馆到闭馆，一游就是两个小时。但自从毕业以后，她就很少游了。第一是体重已经恢復正常，第二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没那个条件。


    手脚有些生疏，赵鹿游了半天感觉自己还在原地。再看另外那两个人，已经遥遥领先她很多。


    赵鹿发了狠，用尽吃奶的力气游了上去，好不容易追上，却发现那人的泳衣颜色不对。


    「杨伊？」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放慢了速度，与她平齐。白白的脸尖尖的下巴，可不就是杨伊？


    赵鹿很是不解：「你不一直都是第一吗？怎么变成第二了？」


    看到她，杨伊明显松了一口气，说：「半天没见你上来，我还以为你抽筋了。」


    「所以你是专门在等我？」


    「不然呢？」


    「……」赵鹿望了望已经到头的陈曦，视线回到杨伊脸上，一时感慨万千。


    杨伊见她身体不动了，表情有些古怪，还不说话，真以为她有事，「嗖」地一下游到她边上，单手拖着她的腰：「你别吓我。」


    赵鹿眼眸深沉，说：「杨伊，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会受不了的。」


    杨伊愕然：「我哪对你好了？」


    赵鹿抓她手腕，眼巴巴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我……唔……」杨伊刚张嘴，身体就往下落。她一只手还放在赵鹿腰间，一只手被赵鹿抓着，竟忘了划水。


    这回换成赵鹿拖住她的腰，她才倖免没有狼狈地落入水中。


    赵鹿已然换了个面孔，笑嘻嘻地说：「反正就是很好。」具体好在哪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我要是个男的一定嫁给你。」


    「你说什么？」杨伊目瞪口呆。


    「呸呸呸，说错了，是娶，不是嫁。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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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她多想，赵鹿赶紧放开她，打鸡血似地说：「快游啊！我们两个已经输了！」


    另一边，陈曦靠在扶手处等她们，因为长相突出，身材性感，吸引了不少男士的注目。


    看到杨伊和赵鹿慢吞吞游过来，她羞愧地说：「我是不是太较真了？不好意思，我不应该游这么快的。」


    杨伊手碰到墙壁，顺势拉了一把赵鹿，说：「怪我们，是我们两个太没有竞技精神了，你赢了。」


    「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杨伊直接问这问题抛给赵鹿：「问她吧。」


    「啊？」赵鹿懵了一下。


    陈曦「噗嗤」笑出声，说：「开玩笑的。」她见赵鹿状态有些懒散，顿了顿，「要不别比了，各玩各的吧，我去那边。」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陈曦像一尾鱼似的慢慢游走了。


    杨伊若有所思地看着在一旁扶着扶梯休息的赵鹿。


    「干嘛？」赵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杨伊滑到扶梯另一边，说：「你们以前真认识？」


    「是啊，怎么了？」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我完全没感觉出来，你对她态度好冷淡。」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她后来出国留学了，我们十年没联繫，感情早就淡了。」


    「但是你……」


    「我怎么了？」


    杨伊摇摇头：「没什么。」话锋一转，「喘成这样，还游吗？」


    赵鹿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说：「喂，你不会是在笑我吧？」


    杨伊还真笑出声来，一面笑一面说：「赵鹿，你刚才狗刨的姿势太难看了，我真应该用手机给你拍下来。」


    「……」


    回去还要洗漱，她们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上岸了。去管理员处拿东西时，她们又碰到了陈曦。


    想到刚才跟杨伊的对话，赵鹿计上心来，这一次她主动跟陈曦打招唿：「你也要走了吗？」


    陈曦将浴巾披在身上，说：「是啊，有点累。」


    「一起走吧。」反正顺路。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游泳池开放的原因，这个周末小区尤其热闹。


    身上衣服全湿了，她们没有换下泳衣，外面就披了一件浴袍遮挡。三个人不紧不慢走着，当做散步。


    彼此做了介绍后，陈曦自来熟地问：「杨小姐住几楼？」


    杨伊：「我在703.」


    陈曦：「那我们三个楼上楼下还挺方便的。」


    杨伊笑了笑，说：「是啊，赵鹿室友作息跟她完全相反，她就经常跑上来找我玩。」


    陈曦看了赵鹿一眼。


    赵鹿耸了耸肩，说：「我没骗你吧。」


    陈曦有些尴尬，稍纵即逝，她换了副笑容，问：「明天你们都有空吧？」


    赵鹿以为她是要说搬家的事，没有深想：「我明天有空，需要帮什么忙？」


    陈曦越过她，问杨伊：「杨小姐呢？」


    杨伊想了想，说：「我明天在家，应该也没什么事。」


    陈曦欣喜地说：「那太好了，明天你们来601吃饭吧！」


    「吃饭？」赵鹿诧异。


    陈曦坦言：「是啊，我刚搬来，人生地不熟，就只认识你们。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关照，请你们吃饭，理所应当。」


    赵鹿眨了眨眼：「你还会做饭？」


    「这个……我还真不会。不过我请了钟点工阿姨，她每天负责给我打扫卫生还有做饭。」


    赵鹿自己拿不定主意，她看向杨伊：「你觉得呢？」


    杨伊表情放松，笑着说：「可以啊。既然是你同学，那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第 33 章


    答应了陈曦的邀请后, 赵鹿心里开始别扭, 面上还不敢表现出来, 之后她沉默了。


    她们在电梯门口分别, 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赵鹿心不在焉地用钥匙开门，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对了, 还没问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可以提前跟阿姨说。」


    赵鹿没想到陈曦会站在她身后, 吓得钥匙都掉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弯腰去捡, 一不留神脑门撞上了。


    不是很疼,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一眼。


    「对不起。」陈曦忙跟她道歉。


    「没关系。」赵鹿蹲下去把钥匙捡起来。


    陈曦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要吃什么，赵鹿还真不太在乎, 她想了想, 说：「我都行的，按照你口味来吧。」


    「杨小姐呢？」


    「她跟我一样，我们都不挑食。不过她不吃辣。」


    陈曦心中有了想法, 笑了笑，说：「那好吧, 明天中午, 咱们不见不散。」


    「嗯。」


    赵鹿回去洗了澡洗了头, 坐在房间里吹头髮，一面吹一面给杨伊发消息：「你刚才答应得也太快了吧。」


    杨伊已经躺在床上，回她：「怎么了？」


    赵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伊又问：「你不想去？」


    赵鹿纠结了半天，懒得打字，干脆改为语音：「不是不想去, 就是感觉很奇怪。」


    杨伊：「奇怪什么？」


    赵鹿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也不敢直接告诉她，当年自己和陈曦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歷。


    当初何芸说她矫情，为此赵鹿还辩解过，现在仔细一想，好像何芸说得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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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矫情，尤其是对待陈曦的态度上。她也只是表面上装着没心没肺，其实心里的疙瘩一直没解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鹿还是觉得现在不太适合跟杨伊坦白。


    她将吹风机放到一边，恹恹地说：「就是觉得你很奇怪啊，以前你对我这么冷淡，对陈曦都比对我热情，我心里不爽。」


    这回轮到杨伊纠结了，半天才回她：「哎，我明明是在给你面子，说的都是客套话，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赵鹿觉得自己可耻极了，实在不好意思再把责任推给她，清了清嗓子，说：「知道了，你早点睡吧。」


    杨伊应该没有多想，很快回她：「你也是，晚安。」


    「晚安。」


    周日，又是一个艷阳天。


    十二点左右，赵鹿和杨伊肩并肩敲开601房间的门。


    陈曦穿着家居服，没化妆，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一些，笑盈盈来为她们开门：「请进。」


    她们两个都穿着拖鞋，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杨伊闻到了空气里的浓香，忍不住说：「好香啊。」


    陈曦解释说：「是阿姨自己做的火锅汤，她弄了一上午，刚走。快去洗手吧，你们肯定饿了。」


    两个人去洗手。


    洗完手出来，发现陈曦站在餐桌旁布菜，喊她们过去。


    赵鹿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居然还有鸳鸯锅。」


    陈曦示意她们坐，给她们递碗筷，说：「杨小姐不吃辣可以涮清汤，我记得你应该是能吃辣的，你可以和我吃这边。」


    赵鹿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记得自己的习惯，不动声色地接过碗筷：「谢谢，有心了。」


    陈曦嘴角微扬，说：「快吃吧，鸡肉和排骨都熟了。」


    这顿饭，似乎没有赵鹿想像中那么可怕。


    她以为会冷场，因为她实在找不到共同话题和陈曦聊，杨伊又是个被动型选手。但是吃着吃着，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比较放松，陈曦变成了气氛主导者，她比赵鹿还会找话题。


    「看你们关系这么好，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赵鹿和杨伊对视一眼。


    杨伊赧然地说：「也没有很久吧，不好意思啊，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赵鹿凝神想了想，说：「如果按照第一次见面算的话，其实很久了，4月7日，清明节假期最后一天。」


    杨伊失笑：「还是你厉害。」


    赵鹿拧了拧鼻子，哼道：「这都记不住，真应该罚你喝一杯。」


    杨伊视线扫了一圈，庆幸地说：「不好意思，这里没酒。」


    陈曦打断道：「有酒啊，我昨天带了瓶红酒过来，你们要不要喝？」


    「不了不了，开玩笑的。」杨伊连连摆手，「我今天来亲戚，不能喝。」


    赵鹿惊讶道：「什么时候来的？」


    杨伊漫不经心：「就今天早上。」


    「还好还好。」赵鹿松了口气，话锋一转，「那今天就不去游泳了。」


    「嗯。」


    话题告一段落，赵鹿重新提起筷子正准备去捞之前涮的那片肥牛，抬眼时，不期然撞见陈曦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感觉陈曦的眼神有些古怪。


    待她想要看清时，陈曦已经换了副笑脸，说：「那片肉好像被我拿了，我重新帮你涮一片吧。」


    后来，她们又聊了彼此的职业。


    赵鹿到这一刻才得知，原来陈曦在美国读完了硕士，之前还在那边工作过几年，现在在一家英利的外资企业做高级投资顾问。


    赵鹿默默听着。


    杨伊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问她：「那你英语肯定很好。」


    吃得有点腻了，陈曦停了下来，一只手举着筷子，一只手托腮，看着她，说：「你学设计的，英语也差不到哪去吧？」


    杨伊谦虚地说：「不经常用，口语都快退化了。」


    陈曦不置可否，目光转移到赵鹿身上，说：「你们学旅游管理，对英语也有要求吧？」


    赵鹿扯了扯嘴角，说：「我就是个菜逼。」


    陈曦：「……」


    一顿饭，无惊无险地吃完了。


    她们原本想留下来帮忙一起收拾，陈曦却说：「不用了，等会儿我叫阿姨过来，她自己可以搞定。」


    然后她们就走了。


    到了603门前，赵鹿脚步微顿，故意蹭了蹭杨伊肩膀，说：「我能上去看看胖球吗？」


    杨伊下巴微抬，说：「如果我说不可以，你就不上去了？」


    赵鹿别过头去假装生气：「不给看算了。」


    还没等转过身，杨伊就把她拉住了。


    赵鹿顺势往她身上一倒，两个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杨伊白了她一眼，说：「幼稚。」


    赵鹿嬉皮笑脸没有反驳。


    两个人磨磨蹭蹭进了电梯。


    胖球趴在地板上睡觉。


    赵鹿过去逗它，它无动于衷。


    赵鹿自讨没趣，抬头看了看，不见杨伊身影，只见卧室门开着。


    她走了过去，看着杨伊的背影：「找什么？」


    杨伊直起腰来，手中拿着一片卫生巾，转身去了洗手间。


    等她出来以后，赵鹿观察她脸色，问：「难受吗？」


    没化妆的缘故，杨伊脸色有些苍白，她摇了摇头：「没事。你去跟胖球玩吧，我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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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恹恹地说：「胖球比你还冷淡，它都不爱搭理我。」跟着她去了阳台，顺势从她手里抢过拖把。


    「干嘛呢？」杨伊不解。


    赵鹿一板一眼地说：「来大姨妈，对于女人来说是大事，你就好好歇着吧，我帮你拖。」


    杨伊没跟她抢，挑了挑眉，说：「拖地可是很累的。」


    「没事啊，就当是饭后锻鍊身体。」赵鹿拿着拖把跃跃欲试，「从哪开始？」


    杨伊不客气地说：「整个房间都要拖，你看着办吧。」


    赵鹿吓得脚底下险些打滑，她定了定神，呵呵笑道：「幸好你这房间不大。」


    虽说面积不大，但对于很少做家务的赵鹿来说，拖地这种活也是相当累人。


    自己抢的活，含泪也要干完。


    她还不敢怠慢，每一下都拖得很仔细，整个房间拖完，已经累虚脱，靠在墙上喘气。


    杨伊也没闲着，套完垃圾袋，去洗了个手，不知道从哪端出一个马克杯，径直走到她跟前：「辛苦了，这是犒劳你的。」


    赵鹿低头一看：「牛奶？」


    杨伊似笑非笑地说：「是啊，还是木瓜奶，来，补补。」


    赵鹿用手拢了拢胸，支支吾吾：「我……挺满意自己的，不需要补了。」


    杨伊成功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将杯子塞进她手心里：「逗你玩的，只是椰奶。」


    赵鹿：「……」


    喝了一口，果然是椰奶。


    杨伊从她手里拿过拖把，拿到阳台去放。


    赵鹿看着她走回来，心念一动，说：「杨伊，做个diy面膜呗。」


    「你想弄？」


    赵鹿点头如捣蒜，一只手拿杯子，一只手搂住她肩膀，美滋滋地说：「这次我来弄，你在旁边看着好了。」


    「行啊。」


    「然后这回你躺我大腿上，我保证给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杨伊指着沙发，说：「可是今天我没晒抱枕。」


    「……」赵鹿大手一挥，「不要它！信不信我大腿比它软？」


    「不信，因为你现在很瘦了。」


    「噗——别这么不给面子啊！那你等着，等我吃胖了再来。」


    杨伊啼笑皆非，赶紧将她往回拉，嘆道：「好了好了。快去弄，我等着你的高级服务。」


    ……


    午饭刚过，周扬来喊赵鹿一起去吃东西。


    赵鹿：「我刚吃饱。」


    周扬满不在乎：「就是去喝咖啡，有人请客，你去不去？」


    大热天的赵鹿不想动，说：「不去。」


    周扬却非要拉她：「去吧去吧，就当是陪我。」


    赵鹿：「……」


    吃饭地点不远，就在对面街的一家餐馆。


    共事以来，周扬动不动就带她出去，有时候是出去办事，有时候只是单纯带她出去见见世面。赵鹿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曦。


    陈曦看到她也是一愣，愣过之后，她对着赵鹿身旁的周扬粲然一笑：「周先生您好。」


    「您好。」周扬和她握手。


    陈曦注意力又回到了赵鹿身上，揶揄地说：「我就不跟你握了。」


    赵鹿有些云里雾里，勉强笑了笑。


    周扬插.进来：「什么情况？」


    赵鹿缓过神来，说：「我跟她认识。」


    周扬乐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曦：「我们是高中同学。」


    周扬更乐了，说：「这么巧？」


    赵鹿：「……」心情很微妙。


    「先坐吧。」陈曦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下以后，又是一阵解释和寒暄。


    周扬知道了她俩的关系，乐呵呵地看着赵鹿说：「认识正好，你不是卡里有闲钱不知道该怎么花吗？可以让你同学跟你分析分析。」


    赵鹿脸上讪讪，说：「别逗了，我兜里那几个钱，哪里请得动她这个高级顾问。时间宝贵，你们聊你们的，别都看着我啊。」


    看得她只想逃。


    陈曦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说：「要是有什么疑问你可以私底下问我。」


    赵鹿点了点头。


    言归正传，陈曦和周扬开始聊正事。


    赵鹿在旁边无聊得听着，因为他们聊的内容实在太无聊了，全是关于钱，还有一大堆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听了半天，赵鹿大概了解了情况。


    周扬以前跟人开过一家科技公司，规模还不错，赚了不少钱。后来觉得做公司没意思了，拿钱走人，心血来潮做起了民宿。


    投资民宿只花了他三分之一的积蓄，剩下那三分之二，他需要有人来帮忙打理，于是找了投资顾问。


    上一任投资顾问离职，周扬对新来的不太信任，想要换一个人。


    陈曦就是那个新来的。


    为了留住周扬这个大客户，陈曦约他出来，想要当面谈，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饭局。


    面谈似乎很顺利。


    陈曦不愧是在美国上市公司做过，她口若悬河，说得周扬频频点头。


    半个小时过后，周扬同意跟她合作，并在新合同上签了字。


    最后，周扬还悄悄对赵鹿说：「你这同学很牛逼啊。」


    赵鹿沉吟了一下，说：「她上学的时候就是学霸。」


    周扬看着陈曦走去洗手间的背影，说：「她这长相，以前也是你们班班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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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一定很多人追。」


    赵鹿越听越不对劲，见鬼似的看着他：「别告诉我你看上她了？」


    周扬无可奈何地笑道：「第一眼就看上，这听起来本身就很肤浅，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还摸了摸她的头。


    赵鹿心底的大石落定，缓了缓气，提醒他说：「别忘了你还有何芸，这辈子我就认定了她是我嫂子。」


    周扬脸上笑容褪去，手收回，一瞬不瞬看着她：「你也觉得我跟她还有可能？」


    赵鹿信誓旦旦地说：「当然了！她这么多年还单着，不就是在等你吗？」


    周扬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几秒钟后，笑了起来，说：「听你这么说我就有信心了，改天我去找她。」


    赵鹿眨眨眼，问：「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当僚机？」


    周扬大笑出声，想也不想：「不用了，她这人不好对付，你段数太低。」


    「切，说得好像你很有能耐一样。你要有能耐，当初怎么就……」


    怎么就被她甩了？赵鹿一直很好奇。


    周扬目光一沉，不气不恼，说：「你不懂。她这人太傲了，受不得丁点委屈。」


    赵鹿确实不懂，这两个人分手很突然，也都不愿意说明，她只偶然一次听何芸提到过可能跟她舅妈有关。赵鹿很纳闷，但深知何芸的性格，没敢多打听。


    她是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和好，周扬打小就疼她，或许能从这下手。


    心思转了又转，赵鹿酝酿好情绪，正准备追问，余光瞥见陈曦走了过来，她闭上嘴。


    陈曦：「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周扬：「没事。」


    在餐厅门口，周扬指着马路对面的隐居民宿，说：「我那地界就在对面，有空可以去坐坐。」


    陈曦看了一眼赵鹿，说：「现在就有空，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周扬：「欢迎之至。」


    就隔着一条马路，走几分钟就到了。


    赵鹿带陈曦去参观，因为部分房间里有客人，所以只看了个大概。


    一圈下来，陈曦说：「布局挺不错的，看上去很有格调，又让人觉得很舒服。」


    赵鹿深以为然，骄傲地说：「室内都是杨伊设计的。」


    陈曦看着她脸上洋溢的春光，默了默，说：「这么看来，杨小姐还挺有才。」


    赵鹿认同她的观点，只是这一次没有表态。


    「好了，参观完毕，我也要回去工作了。」


    赵鹿将她送到门口。


    临走，陈曦稍有迟疑，看着她欲言又止。


    赵鹿打破僵局：「你想说什么？」


    陈曦敛了敛容，说：「我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知道你一时很难适应，说实话，我自己也有点不习惯，但我还是很真诚地想跟你继续做朋友。」


    赵鹿眼神闪躲，说：「我……尽量吧。」


    第二天中午，陈曦打电话过来约她一起去吃饭。


    想起昨天两个人的对话，赵鹿心里有些矛盾。


    她其实知道陈曦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深知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好几次，赵鹿想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不用这么刻意讨好自己。又想到，这种话说多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只会更尴尬。


    算了，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基本的人际交往还是要维持，赵鹿这次没有拒绝。


    吃饭的时候，她们都刻意不谈从前。


    陈曦比她还会找话题，跟她漫无边际聊，比如周边的环境和美食。


    吃到最后，陈曦问她：「我请的钟点工阿姨是个湖南人，我还没吃过她做的菜，今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品尝？」


    赵鹿愣了愣，说：「不用了吧，我……周一事情挺多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班。」


    陈曦也没勉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那就改天吧。」


    晚上下了班，赵鹿打包吃的去找杨伊。


    杨伊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赵鹿赶到时，看到她在列印一堆资料：「你助理呢？」


    杨伊神色疲惫，说：「她生病了，今天请假。」


    赵鹿赶紧把东西放下去帮她的忙。


    忙完才开始吃东西，饭菜都冷了。


    「你来那个，要不要把饭菜热一下？」


    杨伊无所谓：「没事，夏天还好，吃吧。」


    「桂圆红枣，给你带的，补血。」赵鹿将甜品递了过去。


    「谢谢。」杨伊接过，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你就买了一份？」


    「是啊，我不太敢吃甜食。」


    杨伊一针见血：「你怕胖。」


    赵鹿委屈巴巴地说：「胖了你肯定会嫌弃我的。」


    杨伊被噎了一下：「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赵鹿撇了撇嘴：「你之前说过的。」


    「说过什么？」


    「说不喜欢胖子啊。你们都不喜欢胖子。」


    杨伊又被噎了一下，看了看她脸色，安慰她：「你现在又不胖。」


    赵鹿闷闷地说：「所以啊，为了以后不反弹，我还是忌口吧。」


    杨伊唏嘘不已，说：「以后你可以多去游泳。」


    赵鹿不太想吃了，用筷子戳着米饭，看着她吃：「你陪我我就去。」


    杨伊淡淡一笑，说：「那你还要再等几天了，我那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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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呗。」


    杨伊又喝了口甜品，思索了片刻，说：「其实不一定非要等我，你也可以和陈曦一起去。」


    赵鹿：「……」


    「怎么了？」


    赵鹿眼神一暗，凉凉地说：「不去。」


    「为什么？」杨伊讶然。


    赵鹿凑近些，直勾勾看着她：「为什么你还不知道？」


    「就为了等我？」


    「不然呢？」


    ☆、第 34 章


    接着第二天, 快到饭点时, 陈曦又来约赵鹿一起吃饭。不过这次不是打电话, 而是通过微信。


    赵鹿很快同意了。


    毕竟上次是陈曦掏钱请客, 礼尚往来，她想趁今天把这人情给还回去。


    吃饭地点不变。


    为了赶时间, 赵鹿没换衣服，身上穿的是隐居民宿的工作服, 一件白色t恤, 上面印着logo, 样式简单纯粹。


    她喜欢穿宽松的，下摆有些长, 她在左边打了个小结, 这样既显身材又不失休闲。这是杨伊教她这么干的。


    由于工作性质的限制，陈曦一身ol套装，精心打扮, 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干练。


    两者截然不同的打扮，站在一起时画风很是诡异。赵鹿有种自己是服务员的感觉, 陈曦更像是她要服务的尊贵客人。


    想归想, 赵鹿也没太在意这些细节, 正经事是要吃饭。


    陈曦好像对她这件衣服很感兴趣，观察了半天，说：「你们的工作服挺好看的，『隐居』那两个字很难让人联想到是民宿的名字，这衣服看起来倒像是文化衫。」


    当初衣服拿到手时, 赵鹿拿回去手洗，她展示给杨伊看，杨伊也说过类似的话。


    一件衣服没什么好聊的，赵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笑了笑，说：「谢谢。」


    今天这顿饭，吃得稍微有些尴尬。


    她们依旧是有话聊，聊的都是跟彼此工作相关，有一搭没一搭的，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话不投机，两个人很快吃完。


    赵鹿去结帐。


    结完帐出来，两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太阳有些大，赵鹿从包里拿出遮阳伞，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到国贸楼下。」


    陈曦钻进伞下。


    伞有点小，感觉有点挤。赵鹿没穿高跟鞋，这么一比她足足比陈曦矮了一个头，不得不把伞抬高些。


    陈曦失笑，说：「我来吧。」


    「没事，走吧。」


    回去以后，赵鹿思前想后，给陈曦发微信：「我知道你挺忙的，以后不用这样了。而且我们这边中午有人做饭，我不吃就浪费了。」


    不知道是在忙还是没看到，很久很久以后，陈曦才回她，只有一个字：「好。」


    赵鹿刚把手机放下，又有消息进来，她点开一看，还是陈曦。


    「晚上还去游泳吗？」


    真话伤人，赵鹿思索了片刻，决定对她撒谎：「白天上班有点累，没那个精力，先不去了。」


    「知道了。」


    赵鹿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但人都爱面子，之后，陈曦果然没再主动找她了。


    不过因为住得很近，她们还是会时不时碰到，还是会相互打招唿，寒暄的时候依旧是感觉很陌生。


    几天后，杨伊的大姨妈总算完了，不凑巧的是，赵鹿周末要陪周扬飞一趟杭州。


    杨伊将自制的蜂蜜柠檬水递给她一杯，问：「出差吗？」


    赵鹿喝了一口，酸酸甜甜正好。她一下子喝掉了半杯，说：「算是吧。估计又是去拜访跟他同行的那些朋友，取取经，相互交流经验什么的。」


    杨伊帮她把杯子续满：「去多久？」


    「周一之前肯定是要赶回来的。」


    杨伊瞭然，不再细问。


    赵鹿仰头把剩下的半杯喝完，举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再来一杯。」


    杨伊没给：「你这水肿体质，晚上还是别喝太多了。」


    赵鹿看那罐子里还剩不少：「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喝不完啊。」


    杨伊哭笑不得，说：「柠檬水减肥，本来就是为你做的，你以为我是想独吞啊？」


    「那就再来一杯吧！真的挺好喝的。」


    杨伊死活就是不肯给，走去开冰箱门，说：「先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再喝。」


    虽然东西喝不着了，赵鹿却觉得整个身体都被蜂蜜侵染了一样，甜丝丝的。


    洗过澡后，杨伊穿着单薄的睡衣，冰箱里的暖灯照着她的脸，像是镀了一层柔光。


    光是看着她的背影，赵鹿就觉得有些燥热，想移开目光，又捨不得。


    见她在那忙活半天，赵鹿按捺不住，问：「你干嘛呢？」


    杨伊头也不回，说：「这冰箱里东西太多了，我得先腾出个地方才能把这玩意塞进去。」


    赵鹿悄悄走了过去，瞥了一眼打开的冰箱，说：「怎么全是水果？」


    「都是郑昊带过来的。上次他有个朋友新店开张喊他过去，他送了人家一个大红包，人家就回赠他两个大果篮。」


    赵鹿见她弄得还挺费劲，从她手里把柠檬水拿了过来。


    紧接着，杨伊从里面拿出几个大苹果，拿出几个橘子，又拿出几个火龙果，说：「这些你拿走吧。」


    「我拿下去干嘛，我要想吃直接上来找你不就行了。」


    杨伊无奈地说：「问题是我这已经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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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想了想，说：「行吧，你拿个袋子装着，我拿去给俞宁和她女朋友。」


    杨伊转身去厨房找袋子出来，装了满满一大袋，放在茶几上。水果分完，从她怀里拿走柠檬水，塞进冰箱。


    往后退一步关上冰箱门，杨伊一扭脸，发现赵鹿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干嘛呢？」


    「哎——」赵鹿自然而然抬起手，手指把玩着她散落下来的一缕头髮。


    杨伊更是莫名：「嘆什么气？」


    「哎——」


    杨伊见她眼神迷离，手一直不肯松开，紧张起来：「你可别再扯我头髮了。」


    赵鹿心思收回，将那缕头髮别到她耳朵后，一脸幽怨地说：「突然不想走了。」


    「为什么？」


    赵鹿撇了撇嘴，没敢说实话：「懒呗。」


    杨伊忍俊不禁，将挡路的她轻轻推开，说：「那是你的工作，你的使命，想偷懒可不行。」


    句句在理，赵鹿没有反驳。


    她跟屁虫一样跟在杨伊身后，手指点了点她单薄的肩膀，问：「我今晚可以在这睡吗？懒得下去了。」


    杨伊转身看她：「你要在这睡？」


    赵鹿脸上讪讪：「不方便就算了。」


    杨伊似笑非笑：「这里就你跟我两个人，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赵鹿眼睛一亮：「意思就是可以？」


    杨伊耸了耸肩，说：「随便你。」


    赵鹿面上一喜，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那行，再看会儿电视。」


    她们屁股刚落定，胖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健步向前沖，最后跳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你哥又出差了？」


    「应该没有吧。」


    「那这猫怎么还在你这？」


    杨伊摸了摸胖球背上的毛，说：「上次他想来拿，我跟他说你挺喜欢胖球的，他就干脆放在这了。」


    「因为我？」赵鹿万分诧异。


    杨伊哼了哼，说：「他就是懒，抓住机会想让我帮他养。」


    不管怎样，能撸猫还是不错的。


    赵鹿想把胖球抱到自己腿上，结果那傢伙傲慢，挣扎着跑了下去，又回到原位置上，闭眼前还轻蔑地给了她一记白眼。


    赵鹿：「……」


    胖球不给抱，身边的人不敢抱……


    赵鹿只好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身体一歪，将头靠在了杨伊肩膀上。


    杨伊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也没别的动作。


    赵鹿唇角微扬。


    今晚看的是古装剧，赵丽颖演的，剧情乱得一塌煳涂，不过这小妞长得可爱，演技也不错。


    杨伊看得很入迷，不知道是被剧情吸引了，还是在研究背景布置。


    赵鹿一动不动，打破沉默：「你觉得她好看吗？」


    「谁啊？」


    「赵丽颖啊。」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在我看来，她属于可爱的类型。」


    赵鹿心念一动，坐直了身体，看着她侧脸：「在你眼里，我是什么类型？」


    杨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煞有介事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属于耐看型。」


    赵鹿面容一僵：「这是夸？」


    「当然是夸。」杨伊一本正经，「有的人乍一看很惊艷，但是看久了审美疲劳就觉得一般般。但有的人第一眼并觉得不突出，越看越有味道。你属于后者。」


    赵鹿心情瞬间美滋滋：「谢谢夸奖。」


    杨伊挑了挑眉，说：「那么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类型？」


    「嗯……」赵鹿考虑了将近半分钟，郑重其事，「以前我也觉得你是耐看型，慢慢相处下来，发现你是居家型。」


    「居家？」


    「就是适合娶回家当老婆那种的。」


    杨伊愕然：「这个怎么说？」


    「自己体会。」赵鹿模稜两可地说。


    「……」


    十一点左右，杨伊催促她去睡觉。


    赵鹿其实没怎么困。


    杨伊将她推开，说：「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赵鹿腾地站起来：「好好好，现在就睡。」


    杨伊把电视机关了，客厅的灯也关了，要进卧室之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完了，上次我把客房的床单被罩洗了，床还没铺呢。」


    居然有这等好事？


    赵鹿把手从门把手上移开，勐地转过身来。


    面面相觑。


    赵鹿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问：「你介意两个人一起睡吗？」


    ……


    主卧。


    里面的空间比客房大了许多，这是赵鹿第二次进来，她好奇地四处看了看，最后视线定格在大床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枕头上。


    「你平时睡觉也放两个枕头？」


    「嗯。」杨伊绕到床的另一边，隔着一张床与她对望，「你确定你睡觉不打唿噜不磨牙也不说梦话？」


    这个问题，刚才进来之前杨伊就已经问过她了。


    赵鹿举起手，食指和中指併拢：「我发誓，我没有这些毛病。」


    「那就行了，睡吧。」杨伊掀开空调被先躺了上去。


    赵鹿磨磨蹭蹭也跟着爬了上去。


    当脑袋挨着软绵绵的枕头那一刻，赵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想：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的脸皮真的堪比城墙还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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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感受着掌心下剧烈的心跳。


    虽然同床是她提出来的，但她还是紧张了。杨伊答应得太痛快了，让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杨伊偏头看她，问：「你还要再玩会儿手机吗？」


    虽然床很大，她们身体完全没有接触，但感觉这声音就在耳畔，赵鹿心「噗通」狂跳，她定了定神：「等会儿，我调个闹钟。」


    杨伊看到她放下手机，说：「那我关灯了。」


    「嗯，关吧。」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暗了下来。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香，是杨伊身上独有的味道。赵鹿心猿意马，努力做着深唿吸。


    黑暗中，任何轻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杨伊冷不丁问：「你是觉得很热吗？」


    是她唿吸声音太大了吗？


    赵鹿赶紧捂住嘴，等气息平定，说：「没有，温度刚好。」


    杨伊不疑有他，翻了个身面对她，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赵鹿绷直身体不敢动：「十点半。」


    静默一瞬，杨伊说：「那就早点睡吧。」


    「嗯。」


    杨伊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了。


    赵鹿还是不敢动，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跟杨伊躺在同一张床上，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开始时觉得空调温度刚刚好，现在身体越来越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鹿也不知道杨伊到底睡没睡着，她咬着牙慢动作地翻了个身，同样背对着杨伊。


    她以为这样至少可以心不乱，可是当鼻尖钻入那股熟悉的淡香时，懊恼了。


    这枕头上的味道，她太熟悉了。


    于是乎，更睡不着了。


    ……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朝阳，主卧室里漆黑一片。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慢悠悠走了进来，身体缩成一团，「嗖」地一下跳起来。


    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身上的空调被又滑又轻，带着一股淡香，从脚盖到脖子，很舒服。


    被子底下，某人唿吸均匀，睡得香甜。


    从小到大，赵鹿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所以有时候做梦，她的潜意识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甚至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左右梦境。


    梦里，赵鹿看着杨伊在做柠檬蜂蜜水。她走过去。


    杨伊为她倒了一杯，看着她喝完。


    赵鹿舔了舔唇，笑嘻嘻地说：「再来。」


    杨伊又为了倒了一杯。


    赵鹿又把它喝完了。


    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


    软绵绵香喷喷的手突然按在了她嘴唇上。


    赵鹿微微一愣：「干嘛？」


    杨伊一脸严肃地说：「别喝了，再喝你的脸又要肿了。」


    「哦。」赵鹿听话地将杯子放下，趁她不备，抓着她的手在她掌心亲了一口。


    杨伊大惊失色：「你干嘛！」


    赵鹿傻笑着：「来嘛来嘛，mua~」


    「有人看着，不要啦……」


    「哪有人？」赵鹿当她是害羞，抓住她肩膀，噘着嘴凑了过去。


    虚假的梦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放肆。


    嘴唇下的触感很软，有一点濡湿，还有一点毛茸茸的感觉……


    毛茸茸？


    赵鹿闭着眼，喃喃：「杨伊，你长鬍子了吗？」


    「喵呜——」


    突如其来的怪声音把赵鹿吓了一跳，她倏地睁开双眼，意识还未完全甦醒，又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懵了。


    「妈呀！」


    赵鹿身体本能地后退着，两只手无助地摩挲着，却扑了空。


    人呢？


    她来不及想杨伊去哪了，快速爬行，摸黑找到了开光，按下。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等了几秒钟，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赵鹿也终于得以看清刚才摸到的「怪物」。


    这大胖脸，还有这旺盛的体毛，是……胖球？！


    这傢伙是什么时候跳上床来的？？？


    「喵呜——」胖球优哉游哉朝她走来。


    赵鹿噗通乱跳的心渐渐恢復平静，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嘴巴里有些异样，她用手一摸，发现居然是根白色的绒毛。


    哪来的毛？？？


    赵鹿身体一个激灵，她见鬼似的看着霸占在床中央，有恃无恐的某猫。


    难道……她刚才梦里亲到的，是胖球？？？


    亲的哪里？？？


    「喵呜——」


    「啊啊啊——」


    杨伊听到尖叫声，急匆匆从洗手间跑出来，推开卧室门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赵鹿盘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拎着胖球，一只手拖着它屁股，言辞犀利地审问着：「谁允许你进来的？谁允许你上床的？谁允许你亲……」


    剩下的话还没说话，就被突然闯进来的杨伊打断了。


    杨伊收起惊讶的表情，走向大床，有些茫然：「什么情况啊你们两个？」


    「喵呜喵呜——」见到主人，胖球拔高声线叫了起来，看那模样，像是在投诉自己被人欺负了，又像是饿了在讨食。


    赵鹿手一松，将胖球放到了地上，指着它，控诉它：「这傢伙居然偷偷跑进来，还跳上床！」


    「喵呜喵呜——」胖球蹭着杨伊的脚叫得欢实，似在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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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用脚轻轻将它拨开，看向坐在床上头髮凌乱的赵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它把你给吵醒了？」


    「嗯！」赵鹿委屈地说。


    「不好意思，都怪我，我去上厕所，门没关好，它就自己跑进来了。」


    「我猜到了。」


    杨伊直勾勾看着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脸颊，果然有些烫。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发烧。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赵鹿目光闪烁，干脆拿胖球出气：「都是因为它！我做梦呢，突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睁眼一看是它，把我吓一跳！」


    杨伊不厚道地笑了。


    「喵呜喵呜——」不忍被人忽视的胖球叫得声嘶力竭。


    杨伊弯腰将它抱起，对她说：「还有半个小时，你再睡会儿。」


    话音刚落，跑着胖球出去了。


    赵鹿哪里睡得着？


    「哎——」她坐在床上唉声嘆气。


    还以为是个美梦，这分明是个噩梦。


    她的初吻……造孽啊！


    赵鹿从七楼下来，没想到会在走廊里碰到陈曦，两个人都愣了愣。


    「早啊。」


    「早。」


    陈曦带着探究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说：「看你的样子，昨晚是在杨小姐家里睡的吧？」


    赵鹿还没洗漱，被她逮到竟有些尴尬，点了点头。


    「难怪昨晚我到隔壁按门铃，没人理我。」


    赵鹿讶然：「你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阿姨做了些宵夜，想问你要不要吃。」


    说到吃的，这倒提醒了赵鹿，她手里提着满满一袋水果，说：「杨伊给的，也分你几个吧。」


    陈曦看了一眼，顿了顿，说：「等我跑完步回来再去找你拿。」


    赵鹿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是运动装：「太阳这么大也跑步？」


    陈曦淡淡一笑，说：「没事，我就在楼下街心花园跑几圈。走了。」


    「拜拜。」


    直到电梯门合上，赵鹿才勐然想起，等她跑完步回来，自己怕是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第 35 章


    到达杭州第一天, 赵鹿就被周扬带着见了他各种生意上的朋友, 有卖茶叶的, 有搞房地产的, 有卖车的，当然还有做酒店做民宿的。


    拜访做民宿的那些朋友是最后一站, 毫不意外，周扬此次来, 就是跟他们交流经验的。


    赵鹿兼职周扬的随行秘书, 几乎寸步不离地跟随, 陪他参观别的民宿，听他和朋友聊天。虽说周扬没让她干什么脏活累活, 但这一天下来, 赵鹿觉得比她平时上班还累。


    趁着去上洗手间的工夫，她偷偷拿出手机，刚解锁, 就看到杨伊发来的微信消息：「到了吗？」


    消息是两个多小时前发过来的。


    赵鹿坐在马桶盖上，切换出来拨打她手机。


    其实回微信就可以了, 就是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


    响了几声, 通话接通了。赵鹿开门见山地说：「不好意思啊, 我早就到了。从下飞机我们就开始见各种各样的人，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杨伊笑了笑，说：「到了就好。微信回我就行了，干嘛非要打电话，浪费钱。」


    「没事, 我这卡是全球通的，套餐免费通话用都用不完。」


    杨伊不置可否，问她：「现在忙完了？」


    赵鹿情绪恹恹：「还没呢，我表哥跟他朋友在喝茶聊天，我跑出来喘口气。」


    杨伊忍俊不禁：「杭州好玩吗？」


    「压根没时间玩！累得要死。」


    「忍忍吧，两天时间很快的。」


    跟关系太熟的人聊天就是这样，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说。如果不是有免费通话时间，赵鹿也觉得自己是在浪费钱。


    心思转了转，赵鹿问她：「没有我烦着，你一个人过周末是不是很无聊啊？」


    依照杨伊的性格，她以为杨伊会说「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杨伊沉吟了一下，说：「是有点无聊。工作做完了，一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我现在就是没事找事。」


    赵鹿窃喜，一高兴就容易得意忘形，不经大脑地问：「想我了吧？」


    杨伊轻笑出声，说：「才分开四个小时，想还不至于。」


    说几句好听的会怎样……


    赵鹿撇了撇嘴，闷声：「你要是实在无聊就睡个午觉呗。」


    「这个可以，不过要等我先去倒完垃圾。」


    「喵呜喵呜——」


    耳朵里钻入几声猫叫，赵鹿心情好了些，正准备向她问候胖球。


    蓦地，手机那头的杨伊惊叫一声：「胖球，回来！」


    赵鹿被这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


    杨伊声音很急：「先不跟你说了，胖球趁我不注意从门缝钻出去了。」


    根本不等赵鹿回应，通话戛然而止。


    「……」


    这一边，杨伊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对着鬼鬼祟祟跑出去的白猫喊：「胖球？」


    胖球回头看了她一眼，「喵呜」一声。


    「快回来。」杨伊来不及换拖鞋，朝它靠近。


    这傢伙警觉起来，「喵呜喵呜」欢快地叫着。意识到杨伊要来抓它，它撒丫子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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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将垃圾袋丢在门口，循着它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胖球，你别跑啊！」


    猫哪听得懂人话，杨伊越喊它反而跑得越快。养得圆滚滚的身体，此刻变得灵活起来，「嗖嗖」几下到了走廊尽头，顺着楼梯蹦蹦跳跳地蹿走。


    胖球在前面跑，杨伊在后面追。可杨伊的速度跟这灵活的胖子根本没得比，转眼的工夫她就被甩开了。


    杨伊跑得气喘吁吁，视线里哪里还有胖球的身影？


    她心想完了。这傢伙从来没有被放养过，好不容易跑出来，发现外面世界这么大，说不定以后都不肯回来了……


    杨伊不敢懈怠，一口气从七楼跑到了一楼。在花坛边，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影，松了口气。


    她这回学乖了，没敢再出声，轻手轻脚挪了过去。


    可还没等她靠近，胖球的嵴背突然绷直，身上的毛立了起来，嘴里发出「扑哧扑哧」愤怒的吼叫。


    杨伊不明所以。


    「喵呜——」


    伴随着一声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慌的惨叫，只见胖球的身体往前一扑。


    「汪汪汪——」


    一阵阵尖锐的狗叫声钻入耳膜，杨伊心里一突，再也顾不得许多，她跑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她的想像，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浑身炸毛的胖球还在愤怒地嘶吼着，与它对峙的，是一只棕色的泰迪。泰迪好像很怕它，拼命躲到主人身后。


    而牵着泰迪的主人，好巧不巧，居然是跟她游过泳的赵鹿的同学陈曦……


    陈曦刚把车停好，牵着绳子遛着新买的狗，一人一狗欢欢喜喜往电梯方向走，万万没想到半道儿会杀出来一只白猫。


    陈曦看这猫体态丰满眼神慵懒，当时没在意。不料这一猫一狗打了个照面，这猫突然发起狂来，扑过来对着狗头就是一个勐抽。


    兇勐的泰迪被这架势吓到了，又跳又叫寻求安慰。


    陈曦把狗抱了起来，低头一看：「天啊，怎么流血了？！」


    难怪刚才叫得这么凶，原来是狗鼻子被猫爪子给挠伤了。


    陈曦又气又急，抬起头来，不期然与杨伊四目相撞，她微微一愣。


    杨伊也是一愣，但她没有想太多，上前一步想要将胖球抱起。


    胖球有所警惕，「嗖」地一下又跑了！


    「胖球！」


    杨伊又追了上去。


    结果追着追着，速度跟不上，居然追丢了。


    那傢伙实在跑得太快了，杨伊力气全失，蹲在草地上喘气。


    头顶一个暗影打了下来，意识到有人靠近，杨伊缓缓站了起来。


    陈曦怀里抱着受惊后一脸委屈的泰迪，问她：「你还好吧？」


    杨伊脸通红，她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说：「没事，跑得太急了。」


    「刚才那只猫是你养的？」


    杨伊点点头，无奈地说：「跑得太快，不见了。」


    「等它肚子饿了，应该会自己回来找吃的。」


    「或许吧。」杨伊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一只手遮住头顶太阳，不甘心地望了望。


    「杨小姐……」陈曦迟疑地喊她。


    杨伊收回目光：「嗯？」


    陈曦直视她双眼，说：「刚才你的猫……把我的狗给打伤了。」


    「什么？」


    「不信你看，鼻子都流血了。」


    杨伊这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小泰迪，小傢伙眼睛贼亮，委屈巴巴看着她，「汪汪」叫了几声。


    杨伊凑近些，看清了狗鼻子上的抓痕以及血迹，面色一僵。她尴尬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这样。我赔你钱吧。不过我没带钱包，你要不等我回去给你取？」


    陈曦凝神想了想，说：「算了吧，只流了一点血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带它去宠物医院包扎一下就好了。」


    杨伊眼睁睁看着她抱着小狗上了车。


    ……


    晚上有应酬。


    周扬养生不喝酒，吃饭的时候，赵鹿代替他陪他几个朋友喝了几杯，回到酒店，已是精疲力尽。


    她一头倒在大床上，累得不想洗澡，感觉只要闭上眼就能立即睡着。


    浑浑噩噩间，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从包从里拿出手机，直接拨打杨伊的号码。


    「赵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有气无力。赵鹿压低声线：「你睡了？」


    杨伊重重嘆了声气，说：「还没呢。胖球丢了，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开着门它也没回来。」


    「胖球丢了？」赵鹿腾地翻身坐起，「怎么丢的？」


    杨伊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其中也提到了陈曦和她的狗。


    「……」赵鹿几秒钟后才把信息消化完，「伤得严重吗？」


    「我刚刚下去看了，就抹了点药，小狗应该是没事了。」


    狗是没事了，但这猫却不见了，杨伊心里万分着急。


    赵鹿远在他乡帮不上忙，只能安慰她：「别急别急，说不定明天早上它就自己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胖球还是没回来。


    赵鹿得知这一消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回去跟杨伊一起找。


    她抽空给杨伊打电话：「找到了吗？」


    「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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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跟你哥说了吗？」


    杨伊嘆了声气，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三个人正在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赵鹿不解：「三个人？你和郑昊，还有谁？」


    「陈曦。」


    「陈曦？」


    这真的是出乎赵鹿的意料。


    挂了电话后，赵鹿径直去找周扬：「表哥，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周扬摸着下巴，闲适淡定：「下午他们安排我们去参观一个山庄，听说那地方景色不错，还可以划船，你应该会喜欢。」


    这么大太阳划什么船，赵鹿丝毫提不起兴趣。她咬了咬唇，问：「咱能不去了吗？我想提前回去可以吗？」


    周扬见她神色不太对：「出什么事了？你不舒服？」


    赵鹿摇头，赧然地说：「我没事，是杨伊……」


    「杨伊怎么了？」


    「她养的猫丢了。」


    「……」


    下午三点左右，赵鹿和周扬返回，他们在地下停车场取了车。


    赵鹿走过去将正要钻进驾驶座的周扬拉了出来：「我来开我来开。」


    周扬诧异：「我没喝酒啊。」


    赵鹿摆摆手说：「你开得太慢了，快上车快上车。」


    周扬一坐上副驾驶座，安全带还没繫上，赵鹿就踩着油门飞了出去。吓得一向淡定的他都开始不淡定了，提醒她：「注意安全，你开慢点！」


    赵鹿目不斜视，理直气壮：「高速上不开快怎么能叫高速，你坐好了。」


    难得见她这么起劲，周扬哭笑不得，不紧不慢繫着安全带，说：「不就是一只猫，你急什么？」


    「你不懂，那是杨伊养的。」


    「对啊，杨伊养的你急什么？」


    赵鹿被噎了一下，补充说明：「是杨伊替她哥养的。」


    「这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哎呀，跟你说不清。」


    四十分钟后，赵鹿把车开到了丽苑小区。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给杨伊打电话，问：「找到了吗？」


    「还没呢。」


    「你们在哪？」


    赵鹿和杨伊在三单元电梯前汇合，许久不见，两个人来不及寒暄，一门心思放在丢失的胖球身上。


    杨伊额头上全是汗，跟她分析情况：「昨晚我开着门，它没回来，可能是找不到回来的路。郑昊还在找，你同学陈曦帮忙贴寻猫启事去了。」


    赵鹿没工夫想陈曦怎么也扯进来了，她转身对周扬说：「表哥，人多力量大，要不你也帮我们一起找吧。」


    周扬没意见，询问她们猫的特徵。


    胖球除了胖还真没有别的什么特徵，杨伊直接给他看照片。


    周扬比了个ok的手势：「我对这一带不熟。」


    「你跟我一起吧。」赵鹿说。


    为了找一只猫，还真是劳师动众了。


    老实说，赵鹿搬来这里之后除了宅还是宅，偶尔跟杨伊出去逛逛超市，她对这一带也不太熟……


    最后变成了周扬领着她，说：「我虽然没养过猫，但是听朋友说过，猫如果找不到，可能是它自己躲起来了。我们多留意车子底下，还有花坛草丛这些低矮的地方。对了，那只猫叫什么来着？」


    「胖球。」


    「叫它名字，它听到了或许会自己出来。」


    赵鹿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不过听着有几分道理。于是他们两个猫着腰，一面喊着胖球的名字一面找。


    两个人挤在一起，周扬嫌效率太低，指挥她：「你去那边找吧。」


    「哦。」


    再过去就是街心花园了，那边有花有草又有树，胖球不知道会不会躲在低矮的灌木丛里。


    「胖球，你在哪呢？」赵鹿边走边叫。


    「阿姨，你是在找猫吗？」草坪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走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赵鹿半天才反应过来「阿姨」喊的是自己，眨眨眼，说：「是啊。」


    小女孩手指一比：「我和爷爷在餵鸟，看到有只可爱的猫咪爬到树上不敢下来了，它叫得好惨啊，是你的吗？」


    赵鹿下意识问：「什么颜色的猫？」


    「黄色的，还好小呢，好可怜啊。」


    不是胖球。


    赵鹿心一沉，扯了扯嘴角，说：「谢谢你啊小妹妹，不过我要找的猫是白色的，这么大一只，胖乎乎的，你和你爷爷有没有见到？」


    小女孩摇摇头。


    「还是很谢谢你，阿……阿姨要去找猫了，拜拜。」


    小女孩跟在她屁股后面，哀求着：「可是那只猫好可怜啊，阿姨你能帮忙把它弄下来吗？」


    「这个……」


    「它就在那棵树上，叫得好惨，一定是饿了，你看到了吗？」


    赵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一棵歪脖子树下，一个老大爷站在下面徘徊，一只小橘猫瑟瑟发抖地趴在树干上。


    小猫叫得悽惨，老大爷心急，抱着树干就要往上爬。


    赵鹿大惊失色，拉着小女孩跑了过去：「大爷大爷，您别冲动！」


    老大爷听到动静停了下来，转身看到一个陌生女人拉着自己孙女的手。他指了指树上那只猫，说：「我是想把它弄下来。」


    一个老人家都比她有爱心，赵鹿羞得无地自容，说：「我来吧。」


    要是这大爷出了什么意外，那问题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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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爷审视着她：「你会爬树吗？」


    「我没问题啊。」


    话音刚落，赵鹿踢掉了高跟鞋，光着脚，抱住树干。


    还好今天穿的是裤子。


    爬树这种事，赵鹿还真没干过，不过她有过类似的经歷。以前当导游的时候，有次带团去苗寨，看到有表演徒手爬竹竿的，她心血来潮，还专门请教过技巧。


    爬树总不能比爬竹竿难吧？


    赵鹿动起手来，才发现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简单。旁边一老一少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她也不好意思退缩。


    豁出去了。


    赵鹿拼了吃奶的劲，双手抱着树干，双脚使劲往上蹬，身体一点点往上升。等她终于爬到树杈上时，早已经累得气喘如牛。


    小橘猫对着她「喵呜喵呜」的发出求救信号。


    赵鹿稳住身形，腾出一只手抓住猫咪身体。


    底下的爷孙俩欢唿起来。


    赵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收回手，低头，对着老爷爷说：「大爷，你先接着。」


    老大爷高高举着两只手：「好嘞。」


    赵鹿尽量放低身体，成功将小猫送到老大爷手上。


    「得救了得救了！阿姨你好厉害！」小女孩在下面鼓掌欢唿，将小猫从她爷爷手里拿了过来，爱怜地抱在怀里。


    赵鹿也跟着笑了，尝试着下来，腿刚往下伸，又收了回来。


    好像姿势不对，重来。


    赵鹿转了个身，发现还是不对。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上来和下去根本就是两码事，她一时没想好怎么下去比较稳妥。


    老大爷见她半天不动，关心地问：「下不来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赵鹿脸上讪讪：「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又翻了个身，专注于脚下，研究怎么下去。


    蓦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赵鹿？」


    赵鹿勐地抬起头来，看到杨伊举着手机，就站在前方几米远的鹅卵石小路上，表情古怪地望着她。


    「……」


    丢脸了。她怎么找到这来了？


    杨伊大步流星地来到了树下，看了看旁边的一老一小，又看了看挂在树上的某人：「你在干什么？」


    小女孩脆生生地说：「小猫咪上去下不来，阿姨爬到树上把它弄下来了。」


    杨伊注意到小女孩怀里的猫，再看树上的赵鹿，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你还会爬树？」


    赵鹿挑眉，故作镇定：「厉害吧。」


    「嗯，厉害。你怎么不下来呢？」


    这就有点尴尬了。


    赵鹿定了定神，对那爷孙俩说：「大爷，这太阳挺晒的，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要不要帮忙啊？」老大爷又问了一遍。


    「不用不用。」


    好不容易等那爷孙俩走了，赵鹿腿快蹲麻了。她低头，撞上杨伊似笑非笑的目光，忙解释：「我原本是在找胖球的，没想到……」


    「胖球已经找到了。」杨伊笑盈盈地打断她。


    「找到了？」赵鹿难以置信。


    「嗯，郑昊找到了，在车子底下。」杨伊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不肯下来？上面风景很好吗？」


    赵鹿面上一热，看着那爷孙俩走远的方向，说：「我说我不会下去了，你信吗？」


    杨伊面色突变：「那怎么办？要不我去找个梯子？」


    「唉不用。」赵鹿赶紧叫住她。


    「不找梯子你怎么下来？」


    赵鹿笑眯眯地说：「我跳下去，你把我接住就行了。」


    杨伊大惊失色：「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就这么点高度，下面又是这么厚的草，我就算摔下去也没事。」


    杨伊板着脸：「我不跟你闹，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去给你拿梯子。」


    「别别别！好了我不闹了，我马上下去。」


    赵鹿敛了敛容，翻过身尝试着往下爬。


    杨伊担心她会摔下来，伸出两只手在下面接。


    要是她真摔下去，就凭那两条细胳膊能顶什么用？


    赵鹿想笑又不敢笑，屏息静气，手脚并用。


    下到一半的时候，杨伊两只手掐住了她的腰。赵鹿浑身一痒，手一松，身体往后倒。


    她以为两个人会跌倒在地，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杨伊居然神奇地把她给接住了。


    不仅接住了，还把她翻了个，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杨伊的手还托着她的腰。


    赵鹿已经忘记痒了，直到杨伊将她放开，她还是没反应过来。


    杨伊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下来得有点勐，赵鹿感觉唿吸不畅。她闭了闭眼，嘟囔了一句：「好晕。」


    杨伊帮她挡住刺眼的阳光，看着她一头的汗和憋红的脸，说：「以后别逞能了，爬树这种事不是女人干的。」


    赵鹿抬手抹了一把汗，说：「我觉得我爬得挺好的。」


    「那你还喊晕。」


    「我……那是晒的。」


    杨伊哂笑：「你就是体力不行，跟上次游泳一样。」


    赵鹿瞪大双眼，抗议：「胡说，我体力可好了！不然我怎么能从一百多斤减成现在这样。」


    「行，你体力很好。」


    这态度明显就是在敷衍，赵鹿哼了哼，说：「不信是吧？如果有机会，我让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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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好奇：「怎么试？」


    「咳——」赵鹿脸一热，「到时候再说。」


    ☆、第 36 章


    好在杨伊没有多问, 望了望天, 说：「太热了, 回去吧。」


    赵鹿松了一口气, 与她并肩往前走，问：「胖球真找到了？」


    「嗯, 找到了。」杨伊苦笑，「看来胖球还是跟郑昊比较亲, 我昨天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 还是得靠他。」


    说到找猫, 赵鹿不禁想起一件事：「陈曦怎么也帮你们一起找？」


    杨伊脚微顿，说：「在找胖球的时候, 刚好碰到她在小区里遛狗。可能她看我比较着急, 于是就帮我们一起找了。没想到你这同学还挺热心，跟你一样。」


    「这样啊……」赵鹿抿了抿唇，「她……其实一直都挺热心的, 上学那会儿也经常帮我。」


    杨伊表情莫测，审视着她, 说：「可你们现在的关系, 看起来并不像那么回事。」


    赵鹿眼眸闪烁, 说：「太久没联繫了，而且……我跟她有过一些误会。」


    至于什么误会，赵鹿实在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说。


    杨伊挑了挑眉，说：「懂了。」她很识趣，该闭嘴时闭嘴。


    胖球找到了, 得告诉周扬一声让他别再找了。赵鹿想打电话，才想起来手机和包都落在了周扬车上，只好问杨伊藉手机。


    周扬得知了消息，说：「找到了就好。」


    他们在三单元前汇合。


    周扬看了看时间，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杨伊客气地说：「要不要上去坐坐？先喝点东西再走。」


    周扬笑着拒绝了。


    「谢谢啊。」


    「不客气，走了。」


    送走了周扬，赵鹿问杨伊：「胖球呢？」


    「可能被郑昊带上去了吧。」


    「那走吧，去看看它。」


    杨伊的家。


    郑昊和胖球都在。


    失踪了两天，那傢伙早就饿疯了，正在埋头疯狂地进食。


    郑昊蹲在一旁看它狼吞虎咽，啧啧嘴，说：「饿了两天都没瘦，你真是个实在的胖子。」


    「嗷唔嗷唔——」胖球欢快地嚼着猫粮。


    郑昊听见开门的动静，站起来迎接。他视线下移，盯着赵鹿下半身，惊唿：「你这裤子怎么了？」


    赵鹿低头一看，才发现黑色西裤上脏了些东西，用手拍还拍不掉。


    「屁股后面也有。」杨伊提醒她。


    赵鹿扭头看了看，傻眼了。屁股后面脏了一块，难看死，她表情一僵。


    郑昊不解：「怎么搞的？你摔跤了？」


    「她啊，刚才还爬树呢。」杨伊不留情面地说。


    赵鹿：「……」


    郑昊难以置信：「你？爬树？」


    赵鹿清了清嗓子，红着脸说：「你们聊，我……先下去换身衣服。」


    说完急匆匆跑了。


    等她换完衣服上来时，发现郑昊已经不在了。


    杨伊解释说：「带胖球走了，说是约了个妹子吃饭。」


    赵鹿八卦心起，问：「他又发现新目标了？」


    「也许吧。」杨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说，会爬树的女人降不住，所以这次打算找个温柔的。」


    赵鹿一听就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轻轻瞪了她一眼，假装不悦：「爬树这种事，下次就不用到处跟人宣扬了。」


    杨伊要笑不笑地说：「女人爬树虽然不雅观，但是你的行为很值得赞扬，不是吗？」


    「咳——」赵鹿不自然地别开头，「那你以后挑着说，过程可以省略，直接说结果就行。」


    杨伊敛了敛容，说：「你今天还挺令我刮目相看的，没想到你还是个女汉子。」


    赵鹿白了她一眼：「别嘲笑我了。」


    「没嘲笑。」杨伊用手肘撞了撞她，「说说看，除了爬树，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赵鹿脸一沉，用手指着她：「还说不是嘲笑！」


    「说了不是就不是，你看我这一脸认真。」


    表情是挺认真的，但这八卦的心思一点也不像杨伊。赵鹿撇了撇嘴，哼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说出来怕吓死你。」


    「比如？」杨伊扬眉。


    赵鹿凝神想了想，说：「比如跟人打架。」


    杨伊嗤之以鼻，说：「我也会，上次在酒吧门口，跟波波，你忘了？」


    不仅没忘，赵鹿对那件事记忆还挺深刻。但她不服，下巴微抬，说：「我是跟男的打。」


    「跟男的？」杨伊讶然。


    「嗯哼，还比吗？」


    「你赢了。」杨伊默了默，还是管不住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高中那会儿。班上有个男的天天欺负我，乱给我取花名，骂我嘲笑我，我气不过就跟他动手了。」


    杨伊眉头轻蹙，追问：「然后呢？」


    赵鹿耸了耸肩，说：「然后我就被他撂倒在地了。」


    「……」


    赵鹿见她眉头越拧越紧，忙补充说：「我那时候胖，行动不方便，现在让他来跟我打，说不定谁把谁撂倒呢。」


    杨伊「噗嗤」笑出声，说：「吹吧你。上次我跟波波打，你上来拉架，结果波波一招就把你头髮给薅住了，你连女的都打不过。」


    赵鹿脸一阵红一阵白，耷拉着脸，说：「杨伊，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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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莫名其妙：「我哪变了？」


    「你以前可善解人意了，现在动不动就打击我。」


    杨伊抗议：「我什么时候打击你了？」


    赵鹿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没有？先是说我胸小，再是嘲笑我体力不行，现在居然还质疑我的武力值。杨伊，你本性暴露，你太过分了！」


    杨伊被她噎了一下，思忖片刻，说：「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什么问题？」


    杨伊一本正经：「以前你老觉得我对你太客气，现在对你不客气，这说明，我越来越不把你当外人了，不是吗？」


    是吗？


    赵鹿渐渐回过味来，面上一喜，说：「懂了，以前是外人，现在是内心。哈哈哈哈——」


    「哈哈你个头啊，就会胡说八道。」


    赵鹿心里跟灌了蜜似的，高兴起来容易得意忘形，她伸出手捏了捏杨伊下巴，戏嚯地说：「嗨，内人。」


    「烦人。」杨伊啼笑皆非，拨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瞬，她似乎看到杨伊脸红了。


    为了证实这一点，赵鹿快步跟了上去。


    杨伊径直走到冰箱前，将冰箱门打开。一阵冷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浑身的燥热。


    杨伊回过头时，神色无常，手里拿着一罐柠檬蜂蜜水，问她：「一直给你留着，现在要喝吗？」


    赵鹿注意力一直在她脸上，看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样，不禁纳闷：难不成刚才看花眼了？


    「发什么呆呢？」杨伊的声音将她唤回。


    赵鹿定了定神，看了看她手里的罐子，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那个绮梦。她脸颊发烫，垂眸，说：「晚一点再喝吧，我……现在肚子有点饿。」


    杨伊微微一愣，问：「没有飞机餐吗？」


    「有是有，但是我没吃。」


    「那要不我给你找点吃的？可我这只有水果，还有一些酸奶，黄瓜，鸡蛋……对了，还有面。要不要吃面？」


    「行啊，你要是愿意给我做，那我就吃。」


    杨伊稍有犹豫：「我做的东西口感一般，你要有心理准备。」


    赵鹿眯了眯眼，说：「没事，你尽管做，不管你做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的。」


    于是杨伊把柠檬水放了回去，从里面拿出其他食材。


    赵鹿要帮她拿，杨伊不让，指着沙发说：「奔波了一天你不累啊？去躺会儿吧，好了我叫你。」


    又是坐飞机，又是开车，回来又是找猫、爬树，赵鹿的确是累了，帮她捏了捏肩膀，笑嘻嘻地说：「辛苦你了。」


    杨伊不置可否，拿着食材进了厨房。


    赵鹿心安理得地往沙发上一趟，扯过抱枕垫在脑袋下面，突然打起了哈欠。她用手捂着嘴，闻到一股淡香，表情一滞。


    她平时不用香水，没必要一般也不化妆，哪来的香味？


    她仔细闻了闻那两个手指，依稀能辨认出这熟悉的味道。


    刚才……


    皮肤真是嫩。


    心尖儿颤了颤，赵鹿扯过另一个抱枕紧紧抱在胸前，满足地闭上眼。


    十分钟后。


    杨伊煮好了面，里面放了一枚鸡蛋，三分之一黄瓜，看上去很寡淡。她特地尝了下味道，感觉还行，信心满满地端了出来。经过沙发时，她喊道：「过来吃面。」


    得不到回应，她扭头一看，发现赵鹿双目紧闭，动也不动。走近了才发现，赵鹿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脸上居然还挂着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赵鹿？」


    依旧没反应。


    杨伊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估计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只好放弃。


    面……


    算了，等她醒来再说吧，大不了再重新煮一碗。


    杨伊缓缓站起，拿出手机看时间，轻手轻脚出门。


    601号房。


    杨伊抬手敲门。


    「笃笃笃——」


    「汪汪汪——」


    最先回应她的居然是狗叫声，杨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半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了。陈曦穿着家居服，看到她很是惊讶：「杨小姐？」


    紧跟在陈曦身后的，是那只鼻子上贴着创口贴的棕色泰迪，它一路小跑过来，正围在陈曦脚下好奇地打量她。


    「汪汪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觉出她和胖球的关系，这小傢伙看起来不太友好，一直对着她叫。


    「闭嘴，再叫我打你了。」陈曦低声呵斥，狗吠声才停止。


    杨伊丝毫不见尴尬，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狗给弄伤了。昨天说要赔你钱你不肯要，我实在过意不去。」


    陈曦弯腰将泰迪抱起，说：「没关系，只是一点皮外伤，没花什么钱，我也不能讹你。」


    这小傢伙眼睛贼亮，圆熘熘，直勾勾看着她，还挺可爱的。


    杨伊与小傢伙看对了眼，问：「可以摸吗？」


    「可以啊，它就是瞎叫唤，其实不敢咬人。」


    得到允许，杨伊摸了摸泰迪的头。小傢伙很温顺，抬起头蹭了蹭她手心。


    杨伊收回手，看着陈曦，说：「赵鹿今天刚回来，要不这样吧，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去吃点东西，我请客。」


    陈曦的关注点却是：「赵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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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下午回来了，还帮我一起找猫来着。」


    陈曦若有所思。


    杨伊见她沉默，问：「你晚上没时间？」


    陈曦忙说：「那倒不是。」话锋一转，「赵鹿她知道吗？」


    杨伊莞尔：「她在上面睡着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又是一阵沉默，陈曦扯了扯嘴角，说：「只要她没意见，那我这边没问题。」


    「那好，到时候我提前把时间和地点告诉你。」


    「嗯。」


    ……


    「阿嚏——」


    屋里开着空调，赵鹿越睡越冷，一个喷嚏将她弄醒了。


    睁开眼睛那一刻，她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看着这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她缓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是在杨伊家客厅。


    怀里的抱枕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她坐了起来，顺势把枕头捡起。


    蓦地，耳朵里传来「咔哒」一声脆响，她倏地望了过去。


    「醒了？」杨伊推门而入，与她四目相对。


    赵鹿茫然地看着她：「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杨伊一面换鞋一面说：「刚刚下去了一趟。」


    「倒垃圾吗？」


    「不是，找陈曦。」


    听到这个名字，赵鹿心里咯噔一下，意识清醒了大半：「找她干嘛？」


    杨伊走了进来，语气轻松地说：「晚上请她吃饭啊。」


    赵鹿愕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你请她吃饭？」


    「对啊。」


    「为什么？」


    杨伊不紧不慢地说：「胖球抓伤了她的狗，她不让我赔，那我只能请她吃饭了。」


    理由倒是挺充分。


    赵鹿：「……」


    杨伊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想起临走时陈曦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说：「看来你跟她误会还挺深。」


    赵鹿勐地抬起头，嘴巴动了动。


    杨伊自顾自地说：「我说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她当时的反应也跟你现在差不多。」她顿了顿，「我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让你们两个都这么有顾虑。」


    她终于还是问了。


    能说吗？


    会不会吓到她？


    赵鹿心里矛盾挣扎，纠结了半天，她对上杨伊清澈的双眼，一字一顿：「她以前伤害过我。」


    杨伊眉头深锁，重复她的话：「她伤害过你？」


    赵鹿重重点头。


    「也跟那个给你取花名的男的一样，欺负你？」


    赵鹿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那是因为什么？」


    至于原因……


    赵鹿思前想后，觉得时间还是不够成熟。她咬了咬唇，模稜两可地说：「总之……就是伤得比较严重那种……」


    杨伊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半晌才舒展开，嘆道：「对不起啊，我不了解情况。难怪之前看你们两个相处这么诡异，原来是因为这个。」


    赵鹿当然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站立场，讪讪地笑了笑，说：「其实刚见面的时候我们已经把矛盾说开了，她跟我道过谦了，我也不想记仇，就这样吧。」


    杨伊仔细观察她的脸：「那……晚上这顿饭你还去吗？」


    「如果我不去，你打算跟她两个人去？」


    「是啊，毕竟胖球犯了错，我总得表示表示吧？」


    赵鹿不假思索：「你都去了，那我必须去啊！」


    晚上。


    杨伊挑的是上次周扬请客的那家私家菜馆，环境优雅，很适合朋友之间聚餐。


    选的靠窗的位置，镂空的椅子上缠着藤条。赵鹿怕痒，坐也坐不舒服。


    杨伊提醒她：「被你屁股压住了，下面一个是坐垫，一个是用来靠的。」


    赵鹿忙站了起来。


    杨伊顺势抽出靠垫帮她到背后：「好了。」


    赵鹿对她吐了吐舌头，一抬眼，对上对面陈曦的平静的目光，她尴尬地笑了笑。


    陈曦也回她一个微笑，说：「既然你们来过，那你们负责点菜吧。」


    点菜这么麻烦的事，赵鹿直接推给杨伊。


    杨伊倒是干脆利落，问了问陈曦的口味，很快点好了五个菜。


    等待间歇，气氛有些干。


    赵鹿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听杨伊说你养了只泰迪？」


    陈曦看了杨伊一眼，无奈地说：「是啊，买回来第一天，没想到碰见了她的猫，直接就挂彩了。」


    杨伊歉意地说：「怪我没看好。」


    陈曦失笑道：「也怪我大意，这么小的狗应该先关笼子里，这样比较保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赵鹿倒像是个多余的了。


    明天大家都要早起上班，她们吃完就走没有多逗留。


    这家餐馆很有口碑，尤其周末时生意很火爆。杨伊排队结帐去了，赵鹿和陈曦在外面等。


    没有了冷气，赵鹿开始频频出汗。她用手扇风，时不时翘首看了看杨伊好了没有。


    冷不丁地听到陈曦说：「你们在一起了吗？」


    赵鹿生生被吓了一跳，见鬼似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陈曦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正在里面排队的杨伊，上前一步靠近她，压低声线：「你和杨伊是在交往吗？」


    这回赵鹿可算是听得明明白白了。她心跳漏了半拍，紧张得嘴巴都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会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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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曦嘴角含笑，不答反问：「难道不是吗？」


    赵鹿拍了拍胸口让自己镇定，深唿吸，略有遗憾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曦脸上藏不住惊讶，说：「可是我看你们两个的一举一动，就很想是在正常交往啊。」


    赵鹿心还未定，眨了眨眼，竟有些期待：「哪里像了？」


    陈曦回忆了一下，说：「很多细节都像啊。比如游泳的时候，你们两个在那闹，相互摸来摸去的。还有两次吃饭，你们给对方夹菜，你们对彼此习惯的了解，还有挤眉弄眼……这些。」


    赵鹿目瞪口呆。


    没错，她承认她很早以前就对陈曦心怀不轨，可是她一直隐藏着没有越界。今天居然被陈曦给看穿了……难道是她隐藏得不够？


    不等她回应，陈曦又说：「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知道你喜欢她。」


    赵鹿：「……」


    杨伊走出来了。


    两个人对话被迫打断。


    「走吧。」杨伊说。


    赵鹿心神不宁。


    她其实不太介意被陈曦当面拆穿，毕竟陈曦清楚她的性取向，喜欢就是喜欢，她不想说谎。


    她担心的是，如果连陈曦都看出来了，那么杨伊呢？


    从上车开始，赵鹿就坐立不安。杨伊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坐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不舒服，她红着脸说：「吃太饱了，难受。」


    「等会儿你可以上去喝点柠檬水，消消食。」


    到达后，赵鹿拒绝了杨伊的邀请，委婉地说：「我怕半夜起来上厕所，改天再喝吧。」


    杨伊不疑有他，一个人坐电梯上去了。


    赵鹿和陈曦一前一后走着。


    「提前晚安。」陈曦打破沉默。


    赵鹿刻意放缓了脚步等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赵鹿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小声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曦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勾唇笑了笑，说：「你真的太明显了。」


    「我、我哪明显了？」


    陈曦收起了笑容，重重嘆了声气，说：「你这个人……一旦喜欢谁，就轻易对谁掏心掏肺，不计后果地上赶着对那人好。从前是对我，现在是杨伊。十年了，赵鹿，你真的是一点也没变。」


    「……」赵鹿哑口无言。


    她的沉默，让陈曦以为是自己语言伤害了她，忙又补充：「我的意思是，你这样挺好的。真的，感情本来就是越纯粹越好。」


    不管是夸还是贬，赵鹿没心思在意这些。她总感觉陈曦之前说的话有点不对劲，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迟疑地说：「可是……杨伊并不知道我对她有意思，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像在交往？」


    这问题倒把陈曦问住了，她顿了顿：「她不知道？」


    「我……没敢跟她说……」


    「那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你说什么？」


    陈曦沉吟了一下，说：「我感觉，她对你也有点意思。」


    「……」赵鹿怔住了，久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迫不及待，「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的？」


    陈曦摇了摇头。


    「那你……」


    陈曦见她吞吞吐吐，淡然一笑，打断道：「其实我是瞎猜的。」


    「……」


    ☆、第 37 章


    赵鹿失眠了,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陈曦对她说的那些话。


    杨伊喜欢她吗？


    反正不可能讨厌。


    但朋友之间那种喜欢, 和超乎友情那种喜欢, 意义完全不一样。


    杨伊到底属于哪一种呢？


    辗转反侧睡不着, 正发愁，蓦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 紧接着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


    似乎有些不对劲。


    赵鹿腾地坐起来，打开灯, 打开房门, 好巧不巧看到了难得的一幕。


    俞宁和咪咪在客厅里拉拉扯扯, 看架势像是在吵架。


    俞宁搂着咪咪，皱着眉呵斥：「别闹了, 赵鹿在睡觉。」


    说话间她朝次卧方向看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不期然地撞上了。


    赵鹿稍显尴尬，她听到咪咪压抑的哭喊，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啊？」


    「等会儿再跟你解释。」俞宁强拉硬拽地将咪咪推进房间,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赵鹿有些懵, 发呆了一会儿, 她移步去洗手间。


    等她慢吞吞走出来时, 看到俞宁孤零零坐在沙发上。


    赵鹿又愣了愣，问她：「你在这干嘛呢？」


    俞宁抬眼看了看她，无奈地嘆气，说：「你也看到了，吵架呗, 我想先让她冷静冷静。」


    赵鹿万分诧异。她只记得这俩人经常在她面前秀恩爱，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们争吵，而且咪咪还哭了。


    或许不该问，可是作为室友，她又不想表现太冷淡。她走了过去，压低声线：「怎么了？」


    俞宁苦笑一声，说：「今天在酒吧碰到我前女友了，她喝得有点多，我就开车把她送回去。然后咪咪不高兴了，跟我闹情绪。」


    赵鹿讶然，张了张嘴，说：「光是送回家不至于闹情绪吧？」


    俞宁默了默，看了一眼主卧室的门，悠悠地说：「可能……她看到我前任亲了我吧。」


    「什么？！」


    俞宁又是一阵苦笑，说：「连你也误会了，难怪她会多想。人喝多了乱来，我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想到咪咪会看到。跟她解释她不听，就一直哭，还闹着要回自己家，我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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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解事情经过，赵鹿不好下结论，她想了想，说：「那我觉得你还是别待在外面了，免得她多想。」


    「我也心烦。」俞宁语气有些急躁。


    「……」赵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宁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好，缓了缓气，说：「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没事，刚好我要起来上厕所。好了，我去睡了。」


    「嗯。」


    赵鹿不清楚俞宁那一对最后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更睡不着了。看了看时间，快一点了，再不睡明天估计没精神上班。


    正准备丢下手机，一条消息传送过来。


    微信上的消息，来自陈曦。


    她居然也没睡？


    赵鹿定了定神，打开那条消息。


    「是不是喜欢，你可以直接问她。别等她喜欢上了别人，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大晚上的给她灌鸡汤，是想表达什么？


    赵鹿没有回覆，看着那行文字陷入沉思。


    关于前任，关于杨伊到底喜不喜欢她，这两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纠缠，迴荡，吵吵嚷嚷，折磨着她。她突然有些恐慌。


    夏天快要结束了，但天气依旧炎热。


    杨伊提醒她：「再不游泳，等天一凉你就没机会了。」


    她说的是很有道理，但赵鹿没表态。


    杨伊似笑非笑：「去不去啊？再不去你要长肉了。」


    赵鹿咬了咬唇，拉住她的手。


    「干嘛？」


    赵鹿二话不说将她两只手放在自己腰侧，竭力忍着没喊痒，一脸认真地问：「什么感觉？」


    不管是她的行为还是她的话，杨伊都万分费解：「什么什么感觉？」


    「你现在摸着我的腰，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杨伊成功破笑，说：「有啊，挺有肉感的，你最近是不是重了？」顺势还用手捏了捏。


    赵鹿没笑，她也不知道自己重没重，绷着脸说：「我没让你说这个。」


    「那要说什么？」


    「你……算了。」赵鹿实在问不出口，她不动声色将杨伊的手拿开。


    杨伊被她搞得晕乎乎：「你怎么怪怪的？脸色也不太好。」


    赵鹿眸光闪烁，说：「昨晚失眠了。」


    「白天睡太多了？」杨伊声音轻柔了些。


    「可能吧。」赵鹿心烦意乱。杨伊越是靠近，她越是不淡定，噌地站起来，故意扯开话题，「柠檬水还有吗？」


    「在冰箱呢，想喝自己拿。」


    赵鹿走去开冰箱门，吹了会儿冷气，慢慢让自己冷静。她将罐子拿出来，换了副笑脸，说：「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一起喝吧。」


    杨伊却问她：「不想去游泳了？」


    赵鹿含含煳煳地说：「有点累。」


    杨伊耸了耸肩，说：「好吧，那就不去了。我去拿杯子。」


    两个杯子里注满了柠檬水，酸味扑鼻而来。杨伊闻了闻味道，说：「再不喝要坏掉了。」


    赵鹿喝了一大口，酸得她狠狠打了个激灵，赶紧按住杨伊的手：「你别喝了，酸得要死，给我吧。」


    不等杨伊回应，把她那杯从手里抢了过来，一饮而尽。


    杨伊看着她被酸到五官变形，担心地说：「可能是坏了，知道酸你还喝，是不是傻。」


    赵鹿摇头不语，默默地又把自己那杯给喝完了。胃里嘴里全是酸味，她吐了吐舌头，久久说不出话。


    杨伊皱眉，抱起罐子，走进厨房。


    赵鹿拿着空杯子跟过来时，就看到她把剩下的东西全倒了，不禁目瞪口呆：「没坏，你这样倒了多浪费啊。」


    杨伊不以为意，说：「下次还是给你做新鲜的吧，放久了怕吃坏肚子。」


    赵鹿见她打开水龙头，走过去拿空杯子接水。


    「给我。」杨伊一併拿了过去，低着头清洗。


    从这个角度，赵鹿看到她微弯的脖颈，皮肤很白，近距离甚至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血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酸的原因，赵鹿嘴里拼命分泌唾液。随着身体渐渐燥热，她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接水。


    「别捣乱。」杨伊试图拨开她的手。


    赵鹿嘟囔了一句：「热。」


    杨伊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热就出去吹空调。」


    赵鹿把手收回，脚步未动，直勾勾盯着她侧脸，迟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杨伊头也不抬。


    赵鹿舔了舔唇，说：「钱小姐嫁去新加坡，你会想她吗？」


    突兀的问题，空气突然静止。


    杨伊手势一顿。


    赵鹿看到她眼睫毛抖了抖，自己心尖儿也跟着抖了抖，屏住唿吸。


    杨伊关掉水龙头，甩了甩罐子和杯子里的水，声音无起伏：「偶尔会吧。」


    「那……想她的时候，你会找她吗？」


    「不会。」这一次杨伊没有丁点儿犹豫。


    赵鹿心里竟有些庆幸，却不敢松气，又问：「为什么不找？」


    杨伊直视着她，淡淡的目光，淡淡的声音：「为什么要找？」


    赵鹿被噎了一下，她感觉此刻的杨伊有些陌生，她想退缩，另一个自己却蠢蠢欲动。


    她深唿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你们关系这么好，难道不应该联繫了吗？难道……你们之间也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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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她就想问，一直没机会，也一直没勇气。也许喝点酸的也能壮胆？


    杨伊沉默了，也可能是在思考。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僵持了几秒钟后，倒是赵鹿被她看得浑身不自然，却又不想挪开，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良久，杨伊自顾自轻笑出声，说：「是啊，有误会。不然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不联繫就不联繫。」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迫不及待：「什么误会？她……难道也伤害了你？」


    「算是吧。」杨伊口吻淡淡，似乎不愿多谈。


    得到如此模稜两可的答案，赵鹿心里五味杂陈。


    但转念一想，谁还没有个秘密？关于她和陈曦之间的事，不也是到现在也没有坦白吗？


    今天的问题有点多了，隐隐超出了底线，赵鹿不敢再问。


    杨伊也没打算跟她进一步解释，这又让她不安起来。


    在各种各样的矛盾挣扎着，赵鹿怂了，她别开目光，说：「我去上个厕所。」


    隔壁洗手间。


    赵鹿把自己锁在里面，看着镜子里慌乱无措的一张脸，突然有点鄙视自己。


    她承认，今天之所以会问这么问题，的确是受了陈曦那些话的影响，她想急于求证一些东西。


    可是心里想是一回事，要真正问出口，她发现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陈曦说她一点没变，错了。


    十年前，她认不清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胖成那样都敢跟人表白，活该被人拒绝。


    但也因为那一次陈曦的决绝，让她往后变得越来越畏首畏尾。


    也许也跟年纪有关，年纪越大，顾虑的东西越多。如果再年轻几年，她也许还有当初那股冲劲，没皮没脸地跑过去，坦坦荡荡地对杨伊说：「我喜欢你。」


    可是现在，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一厢情愿没有好结果，她体会过，不想悲剧再重演。


    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却没有了敢于冒险的勇气，她觉得这是个悲哀。


    可是怎么办呢？


    陈曦说杨伊喜欢她，难道真的是旁观者清？还是看花了眼？


    她开始回忆跟杨伊在一起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


    她们似乎很和谐，没有过争执，每一天都觉得很快乐。杨伊并不排斥她的肢体接触，甚至摸手，摸脸，摸腰，摸背，每一个动作都很自然。


    就是因为太自然，赵鹿心里没底。


    刚才她有意试探杨伊，杨伊的反应一如往常，轻松地跟她开着玩笑话。


    太正常，反而就不正常了。


    杨伊对她身体没有任何冲动，怎么能说是喜欢她？


    赵鹿在里面一蹲就是几分钟，期间杨伊也没来喊她。腿麻了，她起来跺了跺脚，重整心情走了出去。


    杨伊不在客厅，隔壁厨房传来「笃笃笃」切菜的声音。赵鹿好奇，挪步过去。


    听到脚步声，杨伊抬眼看她，问：「我想做个凉拌西红柿，你要吃吗？」


    她口吻自然，神色如常，与之前提到钱梓妤时判若两人。


    赵鹿有些茫然，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忍住，走了进去。见她把切好的西红柿薄片码在盘子里，随口问：「这个怎么弄？」


    「切片，再撒点白糖，腌一下就可以吃了。」


    赵鹿面容一僵，说：「你知道我不怎么吃甜的，尤其是晚上。」


    杨伊哑然失笑，顿了顿，说：「我差点忘了。」


    「没事，你自己吃吧。」


    「那你就吃不加糖的好了，不过西红柿放的时间有些长，水分可能没那么多。」杨伊继续把剩下的切完，手起刀落，捡起一片递到她嘴边。


    这不经意的举动，放在平时再正常不过。但这一刻，赵鹿心里有些矛盾，怔然地看着她。


    杨伊挑了挑眉：「生的不喜欢吃？」


    赵鹿回神，对上她含笑的双眼，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张嘴把东西吃下。


    杨伊已经低下头，准备重新拿个干净的盘子把切好的西红柿分半。赵鹿叫住了她：「别这么麻烦了，一起吧。」


    杨伊诧异：「你也要吃甜的？」


    赵鹿笑嘻嘻地说：「我没吃过，想尝尝。」


    ……


    赵鹿很久没有跟何芸联繫了，一联繫就是想跟她吐苦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她换了个相对有爱的说辞：「姐啊，最近忙什么呢？」


    电话那头，何芸嗤笑一声，一针见血地说：「又有心事了吧？」


    「……」赵鹿干脆连装都不用装了，「你是学了读心术吧？」


    何芸不理会她的调侃，说：「别人我不敢保证，但对你，你一张嘴我就能看到你肚子里的蛔虫了。」


    「……」


    言归正传，何芸正色道：「心烦就来喝几杯，我陪你。」


    第二天，赵鹿去了炫音酒吧。


    她躺在何芸的大床上，心不在焉地看她化妆。


    何芸打破沉默：「有话直说，跟我还藏着掖着。」


    赵鹿爬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是关于杨伊。」


    何芸眯着眼睛在涂睫毛膏，懒懒地说：「还没搞定？」


    赵鹿唉声嘆气：「搞不定。」


    何芸转过身来看她：「表白失败了？」


    赵鹿有些丧：「还没到表白呢，我……不确定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害怕再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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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睫毛膏只刷了一半，何芸手里把玩着刷子，思索片刻，说：「想要知道一个人对你有没有好感……很简单啊，患难见真情，如果你出了事，看她对你的态度就知道了。」


    赵鹿摇头：「行不通。」


    「怎么行不通？」


    「男女之间这招还行，关键我们两个都是女的，关系还挺好，我出事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何芸摊摊手：「那我就没辙了，我又不是拉拉，不懂你们的世界。要不你去问问俞宁？她跟她女朋友都在下面，我帮你叫上来。」


    「别别别。」赵鹿及时叫住她，怏怏的，「我自己来吧。」


    在没有搞懂杨伊的态度之前，她不想到处声张。


    何芸替她着急：「那你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


    何芸嘆了声气，摸摸她的头：「可怜的孩子。」


    「……」赵鹿将她的手拿开，「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再等会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何芸抓着她的手不松开，说：「我也要出门，顺路。」


    于是赵鹿坐了她的车回来。她们在小区门口分别。


    今晚天气真好，小风吹着，还有月光，可惜杨伊在加班。


    想到这，赵鹿掏出手机，决定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从前面传来。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赵鹿勐地抬起头，借着月光，看清了前方不远处的两抹倩影。


    杨伊和陈曦，中间还夹着一只泰迪。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汪汪汪——」泰迪警觉起来，沖她一通乱叫。


    狗一叫，谈话中的两人不约而同看了过来，俱是一愣。


    陈曦微笑着说：「她回来了。」


    杨伊审视她的脸，问：「你喝酒了？」


    「嗯。」赵鹿有些疲惫地应着。等待何芸化妆的间歇，她实在无聊，加上心烦，就跟何芸要了一罐啤酒。


    杨伊见她双目有些失焦，碰了碰她：「没喝多吧？」


    赵鹿摇了摇头，反问她：「你下班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以为你还在酒吧。」


    赵鹿不说话了。


    陈曦夹在中间成了摆设，她插.进来：「你们聊，我继续遛狗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一刻也没耽搁。


    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回去吧。」


    赵鹿垂眸，小声说：「回去你跟我又不住一个屋。」


    「嘀咕什么？」


    「没什么。」


    杨伊凑近些看她的脸，柔声：「我以为你是有事找何芸，不知道你是去找她喝酒的，心情不好吗？」


    大晚上实在是太丧了，赵鹿不想把这种恼人的情绪传给她，长嘆一声，说：「没有，就是有点累。走吧。」


    各回各处。


    赵鹿又失眠了。


    上班的时候，周扬看她一直打哈欠，直截了当地说：「你这两天不太对劲。」


    被老闆逮了个正着，赵鹿微赧，说：「就是没睡好。」


    周扬目不转睛看着她：「不对，何芸说你有心事。」


    赵鹿心里一突：「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就说你有心事，让我多关心你。」


    赵鹿长舒了一口气，她笑了笑：「没什么啦，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烦心的。」


    周扬当她是身体不舒服，说：「那就给你放假，回去休息吧。」


    赵鹿哭笑不得：「我真没事，哎呀，你一个老闆能不能铁面无私一点！」


    聊了几句，周扬发现她心情变好，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快到饭点时，赵鹿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怔住。


    杨伊问她：「你有没有陈曦的微信？」


    赵鹿心里狐疑，杨伊要陈曦微信做什么？


    没来得及深想，她把陈曦的微信推了过去。


    愣怔间，有人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前台。


    赵鹿一看那人身上的工服，认出的清洗公司的人要来拿换洗的床单被褥，说：「等一下啊，我让他们现在扛下来。」


    她手机切换出来给张乔打电话。


    没一会儿，张乔他们扛着打包好的东西下来了，只放在大厅，清洁公司的人负责把东西扛上车。


    门口石墩上有两株发财树，清洁公司的人动作鲁莽，一不小心将发财树撞倒，「哐当」一声，瓷器碎了一地。那人还不自知。


    赵鹿不满地皱了皱眉，急急忙忙赶过去收拾。


    不料前面扛东西的工作人员突然退后一步，赵鹿不防，被那人狠狠一撞，裸露的膝盖直接跪倒。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哎，你们看得开心，我于心不忍。


    感谢，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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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8 章


    赵鹿在跪倒的那一刻, 万分后悔地想：她今天怎么就没穿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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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锋利的碎瓷片不偏不斜扎进了她的膝盖, 她吃疼之下身形不稳, 手下意识撑地。


    下一秒, 她又「啊」地一声，五官痛苦地拧在了一起。


    从楼上下来的张乔刚好看到这一幕, 听到她的尖叫，赶紧跑了过来将她扶起, 定睛一看：「流血了！」


    掌心很快渗出血, 血包裹着碎瓷片, 看着触目惊心。


    赵鹿咬咬牙把瓷片拔了出来。膝盖上被划了几道口子，也在往外渗血, 她嘴里「嘶嘶」抽气。这一切发生太突然, 她自己都还没缓过劲来。


    「喂，你们撞到人了知道吗？」张乔扯住刚才撞到赵鹿的那位工人。


    那人扛着重重的箱子，转过身来, 看清赵鹿受伤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


    当张乔把赵鹿扶进大厅时, 得知消息的周扬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看了看她的伤势, 眉头深锁：「怎么搞的？」


    赵鹿只觉得疼，疼得她不想说话。


    张乔拖着刚刚撞倒赵鹿的人，跟周扬解释：「他把盆栽给弄倒了，花盆碎了一地，又把赵鹿给撞倒, 然后就受伤了。」


    那工人狡辩：「我背后又不长眼睛，我哪知道她在后面。」


    张乔撸起袖子：「嘿，你怎么还有理了？！」


    不理会这边的争吵，周扬见伤口一直在流血，示意其他人去拿医药箱。简单给伤口做了处理后，他还是不放心，二话不说抱起她，说要送她去医院。


    张乔负责留下来收拾残局。


    周扬将她轻轻放到了后座，将她两条腿放到坐垫上，鼓励她说：「先忍着点。」


    赵鹿强颜欢笑，说：「没事，还能动，应该没伤到筋骨。」


    「那要让医生看过之后才知道。」周扬绕到前面去开车。


    受伤的分别是左腿膝盖和右手手掌心，赵鹿嫌姿势不舒服，她身体动了动。


    周扬瞥见了，说：「躺着吧，到了我叫你。」


    赵鹿顺势躺下，对着车顶嘆气。


    后来他们没去成医院，因为路上太堵，周扬怕耽误时间，改道去了这附近的一家诊所。


    到达诊所时，纱布已经被鲜血弄脏。好在医生说没有伤及筋骨，让护士给她重新处理了伤口。


    期间，周扬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语气很急：「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刘大夫的诊所，暂时没时间。」


    「不，我没事，是赵鹿，她受了点伤，我带她来看看。」


    「医生说不是很严重，不过看伤口还是挺深的。」


    「我替她谢谢你。等忙完了我们再约，再见。」


    赵鹿听到自己名字，忍不住问：「谁啊？」


    「陈曦。」周扬收起手机，俯身查看她的伤势。


    「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我这问题不大，弄好了可以自己走。」


    周扬不以为意：「脚受伤你怎么走？跳着回去吗？」


    「……」


    伤口处理完毕，周扬一只手拿药，一只手拖着她往外走，说：「你先养伤吧，这几天先住我那。」


    赵鹿诧异：「干嘛要去你那？我要回家。」


    周扬却说：「你妈跟我妈旅游去了，回去谁照顾你？」


    赵鹿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她没告诉你吗？」


    赵鹿摇摇头。


    「哦，那你现在知道了。」


    「……」亲妈不像亲妈，行踪都不告诉她。赵鹿无言以对。


    「所以你没别的地方可去了，还是去我那吧。」


    赵鹿坚决摇头：「不要。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我？我要上厕所要洗澡怎么办？」


    「这……」周扬被噎住了，转念一想，「那就去何芸那吧，这样总方便了吧？」


    「她不是白天要睡觉吗？」


    周扬眼眸闪了闪，说：「她现在应该醒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昨天晚上她睡在我那，早上我们一起出的门。」


    赵鹿一阵愕然。难怪昨晚何芸说顺路送她回来，原来是辗转去找了周扬。


    「你们和好了？」


    周扬爽朗一笑，说：「目前发展比较顺利。你去她那我放心，这样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去找她了。」


    「懂了。」赵鹿用没受伤的手拍拍他肩膀，笑得贼兮兮，「咱们兄妹俩打配合，一定马到成功！要是你和何芸能和好，那我也算没白受伤。」


    何芸果然醒着，她看上去精神奕奕，开门时见是周扬，美目流转，懒洋洋地说：「大白天老娘不伺候。」


    周扬脸微烫，咳嗽一声，说：「赵鹿受伤了。」


    何芸面色突变，问：「严重吗？」


    周扬没吭声，走去开车门，将赵鹿抱了出来。


    何芸忙跟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赵鹿膝盖上和手上缠着的纱布，脸一沉：「怎么搞的？」


    「进去再说。」


    赵鹿被放在了何芸那张充满诱惑气息的大床上。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偶尔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很好奇外面那两人在聊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何芸单独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赵鹿听到动静，抬起上半身看了过去。


    何芸对上她的目光，说：「别看了，走了。」往床沿一坐，看了看她处理过的伤处，「疼吗？」


    「肯定疼啊。」


    何芸环抱双臂，疑惑地说：「你来我这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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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面容一僵，说：「你嫌弃我啊？」


    何芸换了个姿势，单腿翘着，蹙眉：「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


    赵鹿有些懵：「那是什么问题？」


    何芸话锋一转：「杨伊知道你受伤了吗？」


    「不知道。」


    何芸重重拍了下她大腿，恨铁不成钢地说：「打电话告诉她啊！」


    打电话？


    要不是何芸不提醒，赵鹿都忘了自己出来没带手机，她的包还落在隐居民宿里。就算现在手机在身边，赵鹿也不想主动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


    她恹恹地说：「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反正她早晚也会知道。」


    何芸见她一脸别扭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去把电视机打开给她解闷。


    「要不要喝点什么？」


    赵鹿摇头。


    「那要吃点什么？」


    赵鹿还是摇头。伤口隐隐作疼，她实在没心情。


    ……


    杨伊是在下班的时候才得知赵鹿受伤的，电话打过去，接听的是周扬，周扬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当时周扬已经在赶往炫音酒吧的路上，他先到达，没过多久，杨伊也到了。


    虽然电话里周扬已经跟她解释过，见了面，杨伊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赵鹿见她一脸关心，顿时觉得伤痛也无所谓了，心里甜如蜜似的，笑嘻嘻地反过来安慰她：「小伤，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


    杨伊歉意满满：「给你发微信你半天没回，我以为你在忙，没想到是出了事。」


    「都说了没事，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何芸在旁边看了半天，打断道：「你要换洗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还没带过来。让你表哥去拿不太合适吧？杨小姐方不方便帮忙？」


    被点到名的杨伊愣了愣，她看向赵鹿：「你要留在这？」


    赵鹿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我妈不在家，我表哥又是个男的，俞宁作息跟我相反，而且她有女朋友，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她。」


    没等杨伊表态，何芸又说：「我这作息也是黑白颠倒，你要真留在我这，好像也不利于养伤吧？」


    赵鹿愕然地看着她。


    何芸沖她抛媚眼。


    赵鹿正郁闷，听到杨伊说：「要不就去我那吧。」


    「好啊！杨小姐真够朋友！」何芸兴奋地说。


    赵鹿：「……」


    最后兜兜转转，赵鹿上了杨伊的车，跟她回到了丽苑小区。


    老实说，赵鹿心里是欢喜的，但同时又矛盾，她小心翼翼问搀扶着她的杨伊：「你真愿意照顾我啊？」


    杨伊失笑：「不然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赵鹿嘴角微扬，又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杨伊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是朋友啊。」


    「就因为这个？」还有没有别的理由？


    后面那个问题，赵鹿没敢问。


    「那不然呢？」


    「你……」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赵鹿没想到外面站的人是陈曦。


    当然，陈曦也表示很惊讶，她牵着狗，注意到那明晃晃的纱布，说：「你还好吗？」


    赵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行，没什么大碍。」


    「抱歉，你表哥跟我说了你的情况，那会儿我走不开，没能去看你。」


    「没关系。」


    陈曦看了看她俩的姿势：「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搞定。」杨伊说。


    陈曦点点头：「那我走了。」擦身而过进了电梯。


    杨伊还要帮她去拿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拿了东西，两个人相互扶持着上了7楼。


    「你先坐。」


    杨伊扶她坐到了沙发上，转身将带上来的东西拿进卧室。半分钟后，提着剩下的洗漱用品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赵鹿喊住她：「你把我换洗的衣服放进了你房间？」


    「是啊，有问题吗？」


    赵鹿咽了口唾沫，问：「意思是，我要跟你睡？」


    「不然呢？」杨伊顿了顿，「你现在是伤员，不跟我睡我怎么照顾你？」


    说得也对。


    尽管猜到是因为这个原因，赵鹿还是悄悄红了脸，她忙别开头。


    杨伊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自然而然地问她：「你吃晚饭了吗？」


    「没。」


    「我也没有，要不点外卖吧。」


    「好。」


    外卖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送到，只有包子和粥。


    杨伊拆开包装袋，将勺子塞进她左手手心，柔声说：「慢慢吃。」


    赵鹿试着舀了一勺，感觉还挺顺手。


    杨伊掰了半个包子，将剩下的一半给了她，说：「香芋的，这个好吃。」


    赵鹿咬了一口，就着粥咽下。


    「你这样应该暂时没办法上班了吧？」


    「嗯。」


    「这几天我陪你在家。」


    赵鹿咀嚼的动作一滞：「你也不上班啊？那我不是罪过大了？」


    杨伊淡然一笑，说：「你忘了，我也是工作室老闆之一，没有谁规定我必须去坐班。最近要画几张图纸，在家里也能做。」


    赵鹿知道杨伊向来是工作狂，要不是因为她受伤，杨伊肯定不会打破原则在家陪她。


    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赵鹿囫囵咽下嘴里的东西，鬼使神差地，又想到了陈曦对她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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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杨伊主动把她带回来的，杨伊对她的好，似乎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关怀。可是刚才在电梯里，杨伊却轻描淡写地说她们是朋友……


    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个真的不太好判断。


    愁人。


    「干嘛这么盯着我？」


    心念一动，赵鹿放下勺子，探出左手抓住她手腕。


    杨伊不明所以：「怎么了？」


    「杨伊，我想……」


    赵鹿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杨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瞥了一眼旁边亮起的手机。


    「……」赵鹿讪讪地松开手。


    杨伊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餵？」


    「那就是她的微信，赵鹿给我的。她不肯加你？那我爱莫能助了。」


    「我们在吃饭啊，跟赵鹿，她今天受了伤，手和脚都不太方便。」


    「她自己说不是很严重。嗯，这几天我照顾她。」


    「拜拜。」


    只说了这么几句，通话结束了。赵鹿听她刚才提到了自己，问：「谁啊？」


    杨伊埋头在手机上点了点，说：「郑昊。」


    赵鹿余光瞥见她点开的是微信页面，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你问我要陈曦的微信做什么？」


    杨伊放下手机，看向她：「帮郑昊问的。」


    「郑昊？他要来做什么？」


    杨伊喝了一口粥，不紧不慢地说：「很明显，看上人家了呗。」


    赵鹿瞪大双眼：「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吧？！」


    「是啊。就是上次陈曦帮忙找胖球，他就对人家有了想法。」


    赵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理了理思路，说：「他之前不是在跟另外一个妹子交往吗？」


    杨伊嗤笑道：「那个妹子啊……她不喜欢宠物，尤其讨厌猫。但偏偏郑昊就养了一只，那妹子因此认定他们合不来，然后就把他给甩了。」


    「……」赵鹿目瞪口呆。


    杨伊揶揄地说：「一个月内，他前后被你和另一个女人甩掉，可以说是很悲剧了。」


    赵鹿收起惊讶的表情，说：「刚被甩就找下家，他会不会太心急了？我对他不是很了解，恕我冒昧，您这哥哥靠谱吗？」


    杨伊放下勺子，郑重其事地说：「不站任何立场地说，我认为郑昊确实比绝大多数男人靠谱。」


    赵鹿迟疑地说：「可他找女朋友真的太频繁了，这还能说是靠谱？先是那个什么波波，然后是我，接着又来了个讨厌猫的妹子，现在居然开始打陈曦的主意？」


    杨伊凝神想了想，说：「这个大概跟他家庭环境有关。你也知道他外公的情况，还有，他家女人多，女人掌权，每个人都在催他，他压力也很大。」


    赵鹿没接腔。


    虽然她对郑昊不太了解，不过在那段假扮他女朋友的时间里，郑昊给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顾家，孝顺，对女人殷勤但不过分，喜欢小动物有爱心……优点还算多。


    但是，郑昊这么快就对陈曦产生了兴趣，这的确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沉默片刻，赵鹿说：「所以你把陈曦的微信推给他，结果陈曦没搭理？」


    「嗯。」


    「……」赵鹿舔了舔唇，「他看上陈曦什么了？长得好看？」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那天陈曦帮他找猫，他觉得她很热心很善良，然后就看对眼了。」


    赵鹿讶然：「这不就跟他当初看上我的理由是一样的吗？」


    「好像是的。」杨伊不厚道地笑出声。


    「……」赵鹿嘴角微微抽搐。


    面上那层粥凉得很快，杨伊重新拿起勺子吃起来，漫不经心地问她：「刚刚你要跟我说什么？」


    话题转换得真是够快，赵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我……」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再一次将她的话打断。


    杨伊站起来：「我去看看。」


    赵鹿想死的心都有了。大晚上谁啊？


    她怨念地死盯着门口方向。


    然而视线受阻，她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只听到杨伊把门打开。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打扰你们吧？」


    陈曦？


    杨伊：「不打扰。你是来看赵鹿的吧？请进。」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陈曦当先走了进来，杨伊随后。


    赵鹿尴尬地沖她招手：「嗨——」


    「刚去603敲门，没人应，我就猜到你在这。」陈曦径直走了过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遛狗的时候经过超市，买了点水果，给你们拿点上来。」


    说到水果，赵鹿不禁想起上次她说要给陈曦分水果的事，因为要出差，事情不了了之，陈曦也没跟她计较。


    赵鹿面上一热，说：「你买太多了。」


    陈曦微微一笑，说：「你可以一天吃几个，这样伤口好得更快。」


    「谢谢啊。」赵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客气。」陈曦视线下移，见她左手拿勺子，面露惋惜，「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赵鹿耷拉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陈曦沖她眨了眨眼，指着杨伊：「不过有她在，相信她一定能照顾好你的。」


    杨伊附和：「我尽力。」


    「不打扰你们吃东西，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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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拜。」赵鹿与她挥手道别。


    趁着陈曦转过身去，杨伊附耳对她说：「我去探探她口风，看她对郑昊到底是什么想法。」


    赵鹿皮笑肉不笑：「你又开始当媒婆了。」


    「媒婆真难听。」


    「那就月老。去吧杨大仙，我顶你！」赵鹿要跟她击掌。


    杨伊似乎更不喜欢「杨大仙」这个称唿，手一偏，大力揉了揉她的头，追上陈曦的步伐：「你等一下。」


    拐了个弯，赵鹿看不到她们的身影，只能听到谈话内容。


    陈曦：「还有事吗？」


    杨伊：「郑昊之前加了你微信，你好像没通过？」


    陈曦：「郑昊？谁啊？」


    杨伊：「我哥啊，上次你还帮他找猫，忘了？」


    陈曦：「哦，原来是他啊……不好意思，他加了我好多次，我以为是什么猥琐男恶意骚扰，所以就拒绝了。」


    杨伊：「……」


    赵鹿还想再听，这回轮到她手机响了。王秀云打来的。


    「妈。」


    王秀云知道了她受伤的事，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严不严重？谁照顾你啊？」


    赵鹿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听她说要赶回来照顾自己，赶紧阻止：「不用了，小伤而已，我现在跟杨伊在一起，她会照顾我的，你就放心和舅妈她们玩吧。」


    「你住人家家里，这不太好吧？」


    「没事，她一个人住。」


    母女俩一来一往聊了几分钟才挂断电话。


    这一边，杨伊送走了陈曦，缓缓走了进来。


    赵鹿忙问：「她怎么说？」


    杨伊一身轻松，说：「微信好友加上了，至于怎么聊，让他们自己来吧。」


    赵鹿兴致缺缺，正准备放下手机，突然收到消息提示。她点开那条微信。


    来自前脚刚走的陈曦：「好好把握机会，加油。」


    「……」赵鹿看着这条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还加什么油，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断，她这油桶早就漏光了。


    ☆、第 39 章


    关于之前她两次的欲言又止, 杨伊没再问, 可能是被连着几次的打岔给整忘了。


    赵鹿彻底没了那份勇气, 她一口一口机械地吃着热粥, 只觉得淡而无味。


    吃完了东西，杨伊将打包盒子收拾好, 凑过来研究她的伤势，垂眸, 眼睫毛忽闪忽闪, 很认真的样子。


    赵鹿被她握着右手手腕, 感觉到她不自觉贴近的温热的身体，喉咙有些发紧。


    「包成这样, 手指还能动吗？」


    赵鹿恍然回神, 看着被纱布包裹的右手，试着弯了弯手指关节：「动还是能动，就是暂时不能拿东西了。」


    杨伊继续研究, 说：「洗澡之前，我先用保鲜膜帮你把这只手包起来。」


    「嗯。」赵鹿心不在焉。


    时间还早, 两个人都有些无聊, 开着电视机, 房间里热闹起来。


    杨伊在打包垃圾，摸到陈曦带上来的那袋水果，打开一看，笑道：「买这么多，她还是挺关心你的。」


    赵鹿不知道该怎么接腔, 微微嘆了声气。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陈曦是什么个态度了。从一开始想要逃避，后来的故意疏远，到现在既不拒绝也不热络，她感觉她们之间问题还是很大。


    破裂的感情，哪有说好就能好的。就算真的修復了，也没有办法掩盖那道裂痕存在过的事实。


    当年她很冲动，生怕失去，所以才这么迫切地表明心迹。或许陈曦也是因为冲动，所以才会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现在陈曦之于她像是半个陌生人，她不了解她。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因为愧疚，陈曦对她一次次求好的诚意，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跟陈曦比起来，赵鹿发现自己还是太小气了。


    说好了已经原谅，是不是应该坦然接受？


    赵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隐约听到杨伊在叫她，思绪收回：「你说什么？」


    杨伊将水果放进冰箱，说：「上次郑昊拿来的还没吃完，陈曦又买来，再不吃要放坏了，我给你洗点来吃吧。」


    「好啊。」


    杨伊清点里面的水果：「有苹果、香蕉、火龙果、葡萄……她居然买了葡萄，这个放不了多久。」


    赵鹿听她自言自语，清了清嗓子，说：「她知道我喜欢吃葡萄……」


    杨伊回过头来看她，手里拎着一串紫黑的葡萄，问：「那就先吃这个？」


    「行啊。」


    杨伊单独将葡萄捡出来，装在果盘里端进厨房。


    赵鹿不方便行动，只能干等着。


    结果杨伊进去之后半天没出来。


    赵鹿不禁纳闷，洗个水果用得着这么久吗？


    她调整了姿势，伸长脖子看着厨房方向，扬声喊道：「杨伊，你在干嘛？」


    「你先看会儿电视吧。」


    赵鹿更纳闷了，又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马上就好。」


    赵鹿又无聊地等了几分钟。


    期间，何芸给她发了条语音：「不是姐嫌弃你，我这是为了给你俩制造机会，懂吗？」


    要真这都看不懂，那赵鹿就是个傻子了。


    她回头看了看，确定杨伊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按下听筒，压低声线：「知道了。等我伤好了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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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陈曦一样，何芸也让她趁这个时候好好把握机会。


    赵鹿迷茫了，她手伤脚伤，还能干点啥？


    何芸给她出招：「装可怜，博得她关怀啊！趁机撩她，试探她。总之一个字，上！」


    「……」赵鹿就知道是馊主意。


    何芸性格乖张，行事向来大胆，她对男人很有一套，至少周扬这么多年一直被她吃得死死的。她这些方法或许管用，但是赵鹿不敢轻易尝试在杨伊身上，怕弄巧成拙。


    想了想，赵鹿找到周扬的头像，跟他说：「对不起啊表哥，何芸不收我，我不能跟你打配合了。」


    接到消息，周扬干脆直接打电话过来，问候她的伤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一会儿。


    结束通话时，杨伊总算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面是剥好皮的葡萄肉，还有一把勺子。


    赵鹿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她，目瞪口呆：「你……刚在在里面弄半天就是为了给我剥皮？」


    「对啊，不然你一只手怎么剥？」


    赵鹿心中一暖，扁着嘴，似要哭出来。


    杨伊大惊：「你干嘛？」


    赵鹿吸了吸鼻子，说：「感动啊。」


    杨伊哭笑不得，手里捧着碗，居高临下地看她：「要我餵你，还是你自己来？」


    赵鹿不答，伸出左手揽住她的腰，紧紧抱住。


    杨伊身形一僵，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头顶。


    电视机里打斗场面激烈，电视机外，一片安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赵鹿不敢抬头，杨伊也没有将她推开。


    保持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几秒钟后，杨伊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口吻戏嚯：「别告诉我，这就把你感动哭了。」


    赵鹿「噗嗤」笑出声，说：「没有哭。」


    杨伊的手离开她的头，目光如水，声音很轻：「那你这是在干嘛？表示感激？」


    至于为什么，赵鹿自己也说不清。头脑一热，想抱就抱了，她根本没考虑过后果。


    杨伊见她不吭声，提醒她：「葡萄还吃不吃了？」


    葡萄还是要吃的，怎么能辜负她一番心意？


    赵鹿就坡下驴，缓缓松开手。脸有些烫，她低着头看茶几：「放下吧。」


    窗外「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来得真是时候。


    杨伊将碗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转身去阳台收衣服。


    赵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好险，刚才差一点没忍住。


    等唿吸平顺后，她又有些懊恼，刚刚杨伊为什么没有推开她？


    愣怔间，杨伊抱着一堆干衣服走了进来。经过客厅时，瞟了一眼，见她在发呆：「怎么不吃？剥了皮不吃会变味的。」


    「哦。」赵鹿咬了咬勺子，倾身向前，小心翼翼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甜的，冰凉的。


    她突然又觉得很满足，感觉整颗心都被一颗葡萄给填满了。


    杨伊放好衣服就出来了，看到她已经吃了一半，问：「好吃吗？」


    赵鹿点头如捣蒜：「要不要尝尝？超甜的，剩下这些是你的。」


    「你自己吃吧，我刚才洗的时候吃了几个。」


    「……那你还问。」


    杨伊莞尔一笑，说：「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去给你剥几个。」


    「够了够了，再多我吃不完了。」


    杨伊不置可否，见她放下勺子，说：「不用给我留，我要吃可以自己剥。你赶紧全吃了，吃完好洗澡。」


    说到洗澡，这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杨伊拿着保鲜膜过来帮她包扎，先是处理了手，然后是脚，突然愣住，问：「伤口不能沾水的吧？你这样还能自己洗吗？」


    赵鹿站着的时候没事，只是走动时牵扯到伤口才会难受。她现在坐在沙发上，受伤那条腿枕在杨伊腿上，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杨伊身上的香味一直干扰着她。


    赵鹿偷偷咽了口唾沫，笑嘻嘻地说：「那就不洗了吧，麻烦。」


    杨伊轻轻瞪了她一眼，说：「不洗你别想上我的床。」


    「那我去客房。」


    杨伊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你怕我要帮你洗啊？」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一股气血上涌，脱口而出：「你要帮我洗？」


    话一出口，赵鹿就有些后悔了。


    不行，车速太快了，她有点晕。杨伊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让她平稳的唿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她赶在杨伊再次开口前慌慌张张地补充：「不、不用了，左手没伤，我自己也可以洗。就是会比较麻烦，到时候你肯定得帮我。」


    之所以没让杨伊帮她洗，是因为赵鹿实在没有做好在她面前裸裎相对的准备。而且她还受着伤，到时候要是自己把持不住，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后来是杨伊帮她洗的头。


    杨伊把吃饭用的椅子来了进来，拼成一排让她躺下，露出个脑袋，长长的头髮往下坠，清洗起来倒是很方便快捷。


    帮她洗好了头，杨伊不放心地问：「你确定接下来自己搞得定？」


    赵鹿斩钉截铁地说：「没问题的，你给我留把椅子就行。」


    「行，那你小心点，有事喊我。」


    杨伊出去了，赵鹿开始动手自己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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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穿好了衣服，她喊杨伊。


    杨伊拉开门走了进来，见她神清气爽动也不动地站着，松了口气，说：「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还以为你晕倒在里面了。」


    因为一只手一只脚都不能碰水，赵鹿基本是用毛巾沾了水一点点把身体擦干净的，所以几乎没搞出什么动静。


    她哼道：「别太小看我。」


    杨伊笑了笑没接茬，将她扶到外面。


    轮到杨伊洗。


    杨伊速度就比较快了，洗完出来帮她吹头髮。


    吹风机「唿唿」吹着，嘈杂的声音把电视机的声音也给掩盖住了。此时不宜聊天。


    赵鹿安静地享受着杨伊为她的服务，闻着她身上一阵阵传来的淡香，只觉得浑身燥热。


    杨伊藕一样白嫩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纤细的五指穿过她的髮丝，动作是那么的轻柔。赵鹿越发心神荡漾，她目光平视的地方，是杨伊胸口的位置。


    刚洗完澡，彼此身上只穿了睡衣，杨伊的睡衣看着很薄，但又不透。偶尔被凉风吹到，衣服紧贴着皮肤，能清楚地看到她胸前美好的轮廓……


    那只没受伤的左手蠢蠢欲动。


    赵鹿紧紧握拳，喉咙滚了滚，将大大一口唾沫给咽了下去。


    「唿唿」的风声戛然而止，蓦地，杨伊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你怎么出汗了？很热吗？」


    柔弱温热的掌心拂过她额头，赵鹿心尖儿颤了颤，支吾着说：「我……一般洗完澡出来都会出点汗。」


    杨伊不疑有他，打开吹风机继续帮她吹头髮。


    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赵鹿从最初的享受变成了煎熬。


    当头髮吹干时，杨伊放下吹风机，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汗，一本正经地说：「出虚汗，很有可能是由于身体原因造成的。」


    赵鹿倏地抬头看她：「什么原因？」


    杨伊勾了勾唇角，说：「可能是肾虚。」


    赵鹿表情一僵，忙为自己辩解：「我肾很好啊！」


    杨伊想笑又不敢笑，敛了敛容，说：「那就是另一个可能，你比较怕热。」


    这话题忒尴尬了，赵鹿眼眸闪烁，说：「杨伊，我今晚睡客房吧。」


    杨伊诧异：「你睡那边，我没办法第一时间照顾你。」


    「这种小伤没事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赵鹿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单独睡比较好。有了上次的经歷，她清楚只要是跟杨伊同床，她肯定要失眠。


    而且她担心夜里伤口发作，到时候不但她睡不着，要是把杨伊也连累就不好了。


    杨伊皱了皱眉，说：「我主要是怕你上厕所什么的不方便。」


    赵鹿满不在乎地说：「那就不上了，反正也没喝什么水，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杨伊见她坚持，不再勉强：「行吧，我去给你铺床。」


    铺床是个麻烦事，赵鹿挺不好意思的，在她进了客房后，也按捺不住跟了进去。


    短短的一段路，赵鹿走得艰辛，不小心拉扯到膝盖上的伤，疼得她嘶哑咧嘴。于是她只能用右脚拖地，左脚使力，一瘸一拐，好不容易挪了进去。


    杨伊余光瞥见了她，说：「还没好呢，你进来干嘛。」


    「我左手没事，可以帮你。」


    杨伊却嫌弃她碍手碍脚，让她在旁边好好待着。


    赵鹿：「……」


    处女座的人，做什么都力求完美。杨伊铺床速度并不快，她用手抚平每一个褶皱，专注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份严谨的工作。


    她半跪在床上，翘挺的小圆屁股正对着赵鹿这边，每动一下，赵鹿眼眸就深一度。


    又开始觉得热了。


    赵鹿扯了扯睡衣前襟，讪讪地别开头。忍了几秒钟，鬼使神差地又看了过去。


    杨伊突然转过身来，细心地整理床尾的床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巧不巧就看到她低开的领口里露出的一片春光。


    山峦起伏，绵绵不绝，一浪一浪勾人心魄。


    赵鹿一时没绷住，捂着嘴咳嗽出声。


    杨伊勐地看过来，眼神中带着疑惑。


    赵鹿红着脸，说：「刚才吃太甜，齁着了。」


    杨伊没有多问，继续埋头铺床。


    趁她不注意，赵鹿悄悄挪动脚步想换个方位。才动了一下，杨伊这边已经好了，滑下床朝她走来，将她扶过去。


    当她准备将自己受伤的那只右脚抬到床上时，赵鹿愣了愣，按住她的手：「你让我这么早就睡啊？」


    杨伊笑了笑，说：「我是觉得趟床上比坐沙发舒服，你也可以玩会儿手机，等困了再睡。」


    赵鹿撇了撇嘴，将她的手松开。


    杨伊把她的腿抬了上去，转身要走时，又被赵鹿拉住了手，很是不解：「怎么了？」


    赵鹿紧咬着下唇。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按理说她不应该占用杨伊太多时间，但这会儿就是有点捨不得。


    其实想想，这一晚上，杨伊为了照顾她应该也折腾累了。算了，随她去吧。


    赵鹿依依不捨地放开她手腕。


    不成想，杨伊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说：「别想太多，有事叫我。」


    赵鹿怔住了，出于本能地再次抓住她的手。


    这一次她抓得有些疼，杨伊一脸莫名：「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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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对上她幽深的眼眸时，想要说的话止在嘴边。


    她们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好像都在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赵鹿眼睛眨也不眨，试图看穿她眼底情绪的变化。


    良久，她感觉到被她包裹着的杨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她心里一慌张，又加了几分力道。


    杨伊目光是那么的平静，手又动了几下，像是要挣脱她的束缚。


    赵鹿心一沉，仓皇地松开了手，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杨伊的手却没有离开，顺着她脸颊摸到了下巴，轻轻托起。身体前倾，看着她眼底还没消退的慌乱，轻声细语地问：「赵鹿，你还好吗？」


    赵鹿一点也不好，她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手掌心以诡异的速度在频频出汗。


    眼前的人，眉目清浅，却满是柔情。


    是她眼花了吗？


    赵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杨伊还真真切切在她眼前。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从对方褐色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焦虑，又急不可耐。


    「我……」赵鹿好不容易憋出了一个字。


    一根纤细的手指按在了她唇上。


    「嘘——」


    杨伊热热的唿吸喷在她脸上，赵鹿觉得脑袋有些晕，以至于她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呆呆地看着对方。


    「你听到了吗？」


    「听、听到什么？」


    「好像是手机在响。」


    赵鹿思绪被她牵引着，竖起耳朵聆听。一阵「叮叮咚咚」欢快的音乐钻入耳膜，那旋律很熟悉。


    大晚上的，谁还发视频邀请？


    「可能是找你的，我去看看。」杨伊直起腰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随着她气息的远离，赵鹿肩膀一垮，后背重重靠在床头木板上，「咚」的一声，理智慢慢恢復。


    她左手抚摸滚烫的脸颊，对着空气喃喃：「我是不是疯了？」


    杨伊她……刚才也失控了吗？不然为什么摸她脸？


    不，为什么要摸这么久？


    如果再迟一步，赵鹿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扑上去。杨伊的眼神，动作，还有那温柔的语气，无不怂恿着她。那一刻，她甚至有些信了陈曦说的话。


    可是手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响？


    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她已经测出杨伊对她的态度。


    但转念又想，万一失败了、搞砸了，怎么办呢？


    心烦意乱，赵鹿拿枕头出气，一只手捶，不痛不痒。


    都是那手机的错！


    她抬起头来，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洞开的门口，愤愤不平。


    如果是找她的，不管是谁，她等下一定先痛骂一顿。


    客厅。


    杨伊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出现的「老妈」两个字，心里一阵诧异。


    她看了一眼客房方向，在沙发上坐下，做了几个深唿吸，等气息平缓，才点接受。


    视频接通，画面一闪，覃玉珊的脸出现在眼前。母女两个人眉眼有几分相似，只是覃玉珊上了年纪，眼部皱纹清晰。


    「妈，晚上好。怎么这个时候找我？」杨伊跟她打招唿。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覃玉珊的脸看着有些阴郁，没理会她的问好，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跟你叔叔现在在新加坡。」


    杨伊因最后那三个字眉心动了动，而后淡淡一笑，问：「好玩吗？」


    「好玩什么，我快气疯了！」


    杨伊心下一紧：「怎么了？你不会和叔叔吵架了吧？」


    覃玉珊神情焦虑，不答反问：「梓妤出事了你知道吗？」


    ☆、第 40 章


    听着窗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杨伊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嘴唇蠕动, 机械地问：「出什么事了？」


    「她老公出轨, 还家暴她, 她现在很惨啊！」


    杨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你说什么？」


    覃玉珊痛心不已，咬牙切齿地说：「她那个新加坡老公真的是个畜生！昨天我们特地去拜访你钱叔叔和钱阿姨, 看到梓妤了，那孩子太可怜了, 身上全是伤, 天天躲在家里哭, 都得抑郁症了！」


    「为什么会这样……」杨伊喃喃着，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


    覃玉珊重重嘆了声气, 说：「他们家现在可乱了, 刚跟那个渣男打完官司，婚是离了，但这梓妤的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和你叔叔也帮不上什么忙, 实在不好意思在那多待，后来我们就回酒店了。」


    「怎么会这样？」杨伊如着了魔, 反反覆覆就是这句话。


    覃玉珊这才意识到她不对劲, 问：「你跟梓妤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怎么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完全不知道？」


    杨伊缄默。


    事实上, 在与钱梓妤分开的这小半年里，她们之间没有过任何联繫。


    因为早在钱梓妤出嫁前一个月，她们当着对方的面删除了彼此的所有联繫方式，说好好聚好散，从此不再打扰。


    这里面隐含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杨伊没有办法跟她老妈解释清楚。


    她越是不说话，覃玉珊越着急，自顾自地说：「我们去她家的时候，梓妤很高兴，她以为是你来看她了。我告诉她你没来，她非常失望，闷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出来吃东西。」


    杨伊清明的眼神渐渐空洞，她好像听不到覃玉珊说的话了，思绪越飞越远，想到那次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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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并不爱出门，对于旅游更是不热衷，但那一次，钱梓妤满心怀喜地说：「伊伊，我们一起去旅游怎么样？听说云南那边有好多美丽的风景，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


    杨伊几乎是无条件答应了，特地调出了一个月的假期。


    那一个月，她们去了很多地方，不止于云南。她们一路上很开心，没有负担，没有烦恼。钱梓妤笑得很甜，她还给她拍了很多照片。


    杨伊一度以为，那次旅行之后，她们的感情只会更牢固。


    她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她甚至为她们的未来做好了规划，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不过是分别前的最后一场狂欢。


    「伊伊，我要嫁人了。」


    「你说什么？」沉浸在喜悦中的杨伊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钱梓妤惴惴的眼神里闪着泪光，哽咽地说：「伊伊，对不起……我答应了我爸妈，我要跟他们一起去新加坡。爸爸的一个很好的生意伙伴，他儿子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上个月，我们两家一起吃了饭，我……我觉得他人很好……」


    杨伊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身子凉了半截，心跳漏了半拍。


    她费尽心思受了十年的姑娘，居然通知她要嫁人了。杨伊觉得讽刺，又觉得可笑。


    「你决定了吗？」杨伊听到自己凉薄的声音。


    钱梓妤怯怯地点头，紧咬着发白的嘴唇，小手不安地拉着她衣袖：「伊伊，对不起。我们都是女人，总要嫁人的……」


    杨伊冷笑一声，质问她：「既然决定要嫁人，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


    那是杨伊第一次发火，钱梓妤被吓哭了。


    也可能是因为内疚，钱梓妤害怕地紧紧抱着她，将她衣服前襟都哭湿了。


    杨伊心灰意冷那一刻，将她推开，涩然地说：「祝你幸福。」


    钱梓妤邀请她参加婚礼，她没有去。


    5月天，气温渐渐升高。


    机缘巧合下，杨伊来到了炫音酒吧。


    她原本是要来找波波的，等了很久没等到，要了杯酒自斟自饮。


    在周围嘈杂又陌生的环境中，她把自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这样一来，谁也窥探不到她的心事。


    她不受任何人打扰，独自品着孤独。


    当然，酒吧这种复杂的环境下想要一片安宁是很难的，偶尔也有好色之徒过来触犯到了她，她忍无可忍，给了那人一巴掌。


    第二天，一切如旧。


    大概是见识了她的狠辣，之后没人再也没有男人骚扰她了，却换成了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赵鹿。


    杨伊形容不出再次见到赵鹿的心情。


    赵鹿上来跟她打招唿，一下子挑起了她之前和钱梓妤旅游的回忆。心里烦得很，她借着打电话的藉口，最后匆匆离开。


    为了搜集波波在外面乱勾搭男人的证据，去酒吧那一阵，是杨伊最放纵的一段日子。


    这些，她从来没有跟赵鹿说起过。


    她以为一切早就已经结束……


    「你倒是说句话啊！」视频那头，覃玉珊已经急红了眼。


    杨伊恍然回神，怔怔地看着她：「说什么？」


    覃玉珊皱了皱眉：「梓妤出事了，作为她最好的姐妹，你难道一点也不关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


    很冷漠吗？


    杨伊瞥了一眼小视频，看到自己一脸漠然，突然觉得陌生。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两只手在微微颤抖。


    她垂眸，默默接受覃玉珊的指责。


    覃玉珊越发觉得蹊跷，说：「当初梓妤嫁人你也不跟我们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杨伊心里很乱，她深唿吸，抬眸，说：「她不幸福，对吗？」


    覃玉珊愤恨地说：「都这样了还怎么幸福！你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


    杨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可路是她自己选的。」


    「你说什么？」


    杨伊又沉默了。


    雨似乎是越下越大了，雨点拼命敲打着玻璃，像是要冲破进来。


    杨伊转过头看了一眼，眼眸流转间，余光瞥见客房门口站着的人影，她微微一愣。


    赵鹿无处躲藏，左手紧紧抓着门框，支吾着：「我……刚才喊你了，你没听见，所以我就自己出来了。」


    杨伊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受伤的右腿膝盖，目光收回，对覃玉珊说：「妈，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覃玉珊情绪激动起来，视频一阵晃动，大声控诉她：「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说了半天也没个反应。」


    跟她一比，杨伊显得淡定许多，言简意赅地说：「你说的，我知道了。」


    「什么叫知道了？你要不要联繫一下梓妤啊？今天见到我的时候她可是一直抓着我的手喊你的名字，她现在最想见的肯定是你，你知道吧？」


    杨伊思忖着，说：「知道。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你和叔叔早点休息，别玩太累，晚安。」


    「……」覃玉珊被她凉薄的样子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晚安。」


    话音落下，画面一闪，视频中断了。


    杨伊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


    茶几上还有一个，那是赵鹿的，她一併拿在手里，站起来。


    转身时，四目相对，赵鹿脸上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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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不紧不慢地到了她跟前，问：「是要上厕所吗？」


    赵鹿忙不迭地点头。


    「走吧。」杨伊顺势扶住她的腰。


    刚迈出一步，赵鹿停了下来：「我不去了。」


    「嗯？」


    赵鹿眼眸闪了闪，说：「我……骗你的，我没尿。」


    杨伊面沉如水，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那我扶你去床上。」


    赵鹿没动，直勾勾看着她，坦言：「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杨伊眼皮动了动，说：「没事，那是我妈，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这淡定得太不对劲了，赵鹿情急之下握住她的手：「我全听到了。」


    杨伊抿了抿唇。


    赵鹿一鼓作气，说：「关于钱小姐的事，我全都听到了……对不起……」


    几分钟前，赵鹿还在为是谁打断她的计划而愤愤不平。杨伊出去以后，她等了半天不见动静。雨越下越大，她喊了杨伊的名字，杨伊似乎没听到，她只好自己下床，把窗户关严实。


    拉好了窗帘，她挪步出去，想看看杨伊到底在干什么。


    刚走到门口，好巧不巧就听到覃玉珊说：「梓妤出事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应该避嫌的赵鹿身形好像被定住了。她趴在门边，将她们母女俩说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她承认这样很卑鄙，但她实在管不住好奇。她想知道，钱梓妤之于杨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杨伊似乎对她的窥探并不放在心上，扯了扯嘴角，轻笑道：「都说了没事，我妈声音这么大，你想听不到都难。」


    这个反应，赵鹿始料未及。她试图从杨伊脸上看出一丝破绽，然而看了半天，杨伊还是如往常一样。


    赵鹿迟疑：「钱小姐出了这么的事，你……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杨伊敛了敛容，反问她：「我急有什么用？」


    「……」赵鹿被噎住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杨伊似嘆息般说出这句话，碰了碰她的腰，「站这么久，你腿不难受吗？」


    要不是被她提醒，赵鹿都快忘了自己还受着伤。时间越往后，伤口处越发的灼热肿胀，她咬了咬下唇，点头。


    杨伊将她扶到床上，要帮她抬腿时，两个人的手心无意间碰到。


    赵鹿惊唿：「你的手好凉。」


    杨伊轻描淡写地说：「刚才开了冰箱。」


    开冰箱能凉到现在？


    赵鹿没有戳穿她，审视着她睫毛投下的暗影，欲言又止。


    杨伊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手机就别玩了，早点睡。」


    说完，将她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赵鹿平躺着，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不关机，要是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嗯。」


    「晚安。」


    「晚安。」


    杨伊转过身走了出去，帮她关了灯，关好门。


    房间突然静了下来，赵鹿有些难以适应。


    她不是第一次睡这间客房，感受却和上次不同，空落落的。


    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变，黑暗中睁大双眼，完全没有睡意。


    她刚才其实很想问问关于钱梓妤的事，可是杨伊态度过于冷淡，她愣是没敢问出口。


    杨伊和钱梓妤，她们之间到底经歷过什么？


    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天气真好。」赵鹿望着窗外的万里碧空，感慨地说。


    杨伊拿着钱包从卧室里走出来，看着她背影，说：「不管好不好，你都得在家里好好待着。」


    赵鹿转过身来，杨伊已经站在了她身后，自然而然地拖着她的腰，将她扶到沙发上。


    赵鹿看她一身的打扮，问：「你要去哪？」


    「买早餐。」杨伊帮她把电视机打开了，将遥控器塞进她手里，「走了。」


    赵鹿目送她离开。


    大概十分钟后，杨伊带着早餐回来。


    清粥小菜。


    杨伊说：「吃点清淡的，对你伤口有好处。」


    赵鹿反正也不挑食。


    「好些了吗？」杨伊问她伤势。


    赵鹿嘴里含着一口粥，摇摇头。


    杨伊眉心一紧，问：「还痛吗？」


    等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赵鹿说：「应该是要结痂了，没事。」


    杨伊不再问。


    吃完早餐，杨伊收拾了桌子，就说要去书房画图纸。


    赵鹿心念一动，急急地喊住她：「杨伊。」


    「怎么了？不想看电视吗？」


    赵鹿摇了摇头，观察她神情，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联繫钱小姐吗？」


    杨伊愣了一瞬，神色恢復如常，说：「等会儿联繫。」


    闪身进了书房。


    赵鹿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堵得慌。


    进去以后，杨伊很久没有出来，可能是画图画得太认真了吧。赵鹿想。


    后来，当书房里隐隐约约传出哭泣声时，赵鹿猜测杨伊应该是跟那边联繫上了。


    哭泣的那人，应该就是钱梓妤吧？


    抽泣声由弱变强，一阵阵地钻入耳膜，让人听着揪心。赵鹿赶紧把电视音量调高。


    中午吃的是外卖，杨伊点的。


    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钱梓妤的哭声，杨伊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她似乎胃口不佳，吃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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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物太清淡，赵鹿也没什么胃口。她稍作停顿，看向对面埋头吃饭的人，忍不住问：「联繫上了吧？」


    杨伊眼睫毛抖了抖，说：「嗯。」


    「她还好吗？」


    「……」


    杨伊的沉默让她有些心慌，是不是她管得太宽问得太多了？


    「对……」


    「不起」两个字还没说完，杨伊悠悠地打断了她：「她很不好。」


    赵鹿微张着嘴。


    杨伊放下手中筷子，语气略显沉重：「她情况很不好，她的脸……上面全是淤青，她精神好像也不大好，一直在哭。」


    赵鹿讶然。虽然她没能亲眼所见，也脑补不出那样的画面，但想来肯定令人很不舒服。


    「她说想见我。」


    赵鹿不解：「你们刚刚不是见过了吗？」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我指的不是视频。」


    赵鹿神色微变，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勺子：「你要去新加坡？」


    「不。」


    杨伊的坚决，并没有让赵鹿感到放松，她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不去？」


    杨伊用筷子挑出肉丝放进她碗里，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但她说的话，让赵鹿为之动容。


    「我在你表哥面前承诺过，要照顾好你的。」


    后来她们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赵鹿不是不好奇了，只是她感觉这个话题像是一个惊雷，她怕一不小心踩了雷区。


    中午她们分开睡了个午觉。


    这一觉，赵鹿睡得比昨晚舒服，以至于一觉醒来快到四点了。


    杨伊居然没来喊她，不知道是没醒还是想让她多睡会儿。


    赵鹿自己下了床，一步步地往外挪。打开门时，看到落地窗前站着一抹倩影。


    杨伊在跟覃玉珊打电话。


    看到了赵鹿，杨伊急急忙忙赶过来，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手来要扶她。


    赵鹿忙不迭地说：「我自己可以，你不用管我。」


    杨伊没理会，托着她的腰，对那头的人说：「上了飞机告诉我，我会提前过去。」


    覃玉珊赧然：「这次匆忙，我没给你和你哥带礼物。」


    「没事，人回来了就好。」


    「问问你哥有没有时间，到时候让他跟你一起去机场。」


    杨伊诧异：「你们两个行李有这么多吗？」


    覃玉珊嘆了声气，说：「不是我们行李多，还有梓妤和她妈妈，四个人两辆车才够嘛！」


    杨伊表情一滞，问：「她们要回国？」


    「是啊！梓妤吵着非要见你，她妈妈拗不过，只能带她回来了。」


    杨伊顿住脚步。


    赵鹿不明所以，倏地看向她，却见她眉头深锁，神情凝重。


    通话还没结束，赵鹿忍住没出声。


    杨伊有片刻失神。


    上午的时候，她已经在视频里委婉地拒绝了钱梓妤，还劝她好好生活。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覃玉珊见她不答，自言自语地说：「其实回来也好，她现在精神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换个环境，说不定对她的恢復也有好处。她们家虽然移民到了新加坡，但我听她妈妈说，她们之前在国内的房子还没卖掉，回来也有地方住。」


    「哎，没地方住也不怕，大不了住咱们家，反正你和你哥平时也不在家。」


    杨伊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越听心里越乱，直截了当地说：「知道了，我等会儿会跟郑昊说的。我还要画图，不跟你聊了，回来再说，拜拜。」


    赵鹿这一次真不是要故意要偷听，她见气氛有些干，没话找话：「你妈妈他们要回来了？」


    「嗯。」杨伊将她扶到沙发上，顿了顿，「还有梓妤，和她妈妈。」


    ……


    晚上八点左右的飞机，杨伊要提前过去。


    临走，她放心不下，一直嘱咐赵鹿：「能不动就别动，等我回来。」


    「嗯。」


    赵鹿想送她到门口，杨伊不让，拿着包包走了。


    「砰」的一声，随着大门关上，赵鹿脸上伪装的表情跨了下来。


    才刚吃过晚饭，明明肚子里很充实，她却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事情完全没有明朗的情况下，她居然吃起了钱梓妤的醋。


    什么时候心眼变得这么小了？赵鹿暗暗问自己。


    这么小的两居室，她却觉得空得难受。她把电视机打开。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生生吓了她一跳。


    赵鹿心里一突，问：「谁啊？」


    「汪汪汪——」


    听到这几声狗叫，赵鹿心里大概有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门外响起陈曦的声音：「赵鹿，是我。」


    赵鹿松了口气，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去开门。


    陈曦身上的职业套装还没来得及换下，亭亭玉立，手里还牵着一条狗，跟她现在的气质有些不符。


    不等赵鹿发问，她直接说明来意：「在楼下碰到杨伊，她说要去机场，怕你无聊，让我上来陪陪你。」


    「汪汪汪——」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的基调是甜——虐——甜，胆小请慎重。


    破费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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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小狗就是活泼, 赵鹿真羡慕它能活蹦乱跳的那四条腿。


    估摸着时间, 赵鹿猜测陈曦应该是下去遛狗的时候碰到的杨伊。


    心情烦闷, 赵鹿现在不太想见人, 但既然人已经来了，没有挡在外面的道理。她侧了侧身, 说：「请进。」


    陈曦一松手，泰迪狗先跑了进去, 回头看着她俩, 欢快地摇着尾巴。


    赵鹿跟它那双圆熘熘的眼睛对上, 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说：「它还真是不怕生。」


    陈曦帮她关上门, 犹豫了一下, 托住她手臂扶她进来。


    「谢谢。」赵鹿客气地说。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地下蹲着一只狗。这组合说不出的诡异。


    上次来去匆匆，陈曦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她视线扫了一圈，说：「她家装修得还挺不错的, 有点小清新的诗意。」


    「她自己设计的。」


    陈曦听她声音有些颓丧, 目光收回, 看着她，轻声：「不开心啊？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别的？」


    赵鹿眉心动了动，假装看着电视机，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啊, 就是什么也不能做有点无聊。」


    陈曦没接茬。


    茶几上摆着一盘水果，赵鹿倾身拿了根递给她。


    陈曦摆摆手，说：「我刚吃饱。」


    「汪汪——」


    赵鹿低头一看，小狗眼睛发亮地看着她手里的香蕉，前足想要立起来，吐着舌头一脸嘴馋模样。


    「它能吃吗？」


    陈曦失笑道：「它也吃饱了。」话锋一转，「你要是想吃，我可以帮你剥。」


    赵鹿耸耸肩：「算了。」将香蕉丢了回去。


    陈曦见她情绪不佳，眼眸闪了闪，迟疑地说：「你和她表白了吗？」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想起昨晚失败的试探，她嘆了声气，摇头。


    陈曦紧盯着她侧脸：「你害怕？」


    赵鹿咬了咬下唇，懊恼地说：「昨天晚上，我本来已经有勇气了，可是你们一个个接二连三地来打断，到最后我什么底气也没了。」


    陈曦一阵愕然，问：「你的意思是，我昨晚上来送水果时，你刚准备表白？」她神色微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听她道歉完，赵鹿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陈曦听得有些煳涂，刚准备发问，赵鹿突然转过头来，说：「我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


    陈曦怔了怔：「我说什么了？」


    「你说杨伊喜欢我，我有点相信了。」


    陈曦反应过来，发自内心地笑了，说：「既然找到了感觉，为什么不继续跟她表白？」


    眼底的光瞬间消退，赵鹿苦笑道：「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赵鹿不知道该怎么说。


    太奇怪了，她怎么会跟陈曦聊这些？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整个人变得脆弱了吧，她急于找一个宣洩的出口，而这里除了陈曦也没有别人了。


    陈曦见她沉默，也没有催促。


    电视机里，某个女角色正在嚎啕大哭，多么应景。跟钱梓妤的哭声比起来，这女演员演得不太让人入戏。


    赵鹿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酸熘熘地说：「以前跟她关系最好的闺蜜要回国了，她这次去机场，就是接她的。」


    陈曦皱了皱眉，很是费解：「她闺蜜回国，跟你要表白有什么直接联繫？」


    「我也不清楚……」赵鹿垂眸，看着右手掌心的纱布，喃喃，「我只是觉得，她们两个关系不简单。」


    ……


    机场。


    杨伊和郑昊碰了头，并肩往接机出口处走。


    「不是都已经移民嫁人了吗？梓妤和她妈回来做什么？探亲？还是旅游？」一见面郑昊就连珠炮地问了一堆问题。


    杨伊下颚紧绷，敷衍地说：「有可能吧。」


    「什么叫有可能？」


    杨伊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杨伊看着他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说：「等会儿见到梓妤，如果发现她有什么异样，你千万不要大惊小怪，也最好什么也别问。」


    郑昊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她……情况不太好。总之，你管好自己的好奇心就行了。」


    「莫名其妙。」


    杨伊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重新迈开脚步。


    他们来得比较早，出口围栏外已经挤满了人，只能站在边上等待。


    飞机很准时，十几分钟后，从新加坡飞来的乘客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人头攒动，杨伊专注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冷不丁地听到郑昊说：「我看到他们了。」


    「在哪？」


    郑昊将她往中间推，指着人群中某一处：「阿姨穿着大红色裙子，这么鲜艷你还没看见？爸，我们在这！」


    带头的三人，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覃玉珊，她和钱梓妤的妈妈胡美兰中间夹着一个人。


    大夏天的那人穿得很严实，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没有灵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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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眼睛穿过人群，与站在出口处的杨伊目光撞上。隔空对望，渐渐红了眼眶。


    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凭藉身形，杨伊已经认出中间那人就是钱梓妤。


    再见已是恍若隔世。


    「伊伊——」


    那声微弱而又沉重的唿唤隐没在嘈杂的环境里。


    杨伊没有上前，却未料到钱梓妤会突然丢下其他人，跌跌撞撞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赵鹿坐得屁股有些麻，想去上厕所，又不好意思向陈曦开口。


    陈曦正专注于训练狗狗，为了给她解闷。


    别看泰迪小，小脑瓜倒是挺聪明，让它坐它就坐，让它抬手就抬手。那副乖巧的模样，看得赵鹿心情开朗了些。


    开心之余，赵鹿又有些惆怅。她频繁地看手机，然而微信上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十分钟前，她给杨伊发了条消息，问她有没有接到人。杨伊一直没回她。


    「汪汪汪——」


    训练中的泰迪突然惊觉起来，对着大门方向一通叫。


    赵鹿下意识以为是杨伊回来了，她倏地看了过去。


    结果等了半天，门还是关着。


    她失望地坐好，抬眸，撞上陈曦带着探究的目光，僵硬地看向别处。


    陈曦打破沉默：「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赵鹿摇摇头，转念一想，说：「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洗漱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


    赵鹿讪讪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指的是你的伤。」


    赵鹿故作轻松：「我没事啊，手和脚都能动。」她分别动了动没受伤的左手和右脚，脸上笑嘻嘻，「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明天你还得上班，别在这陪我了，耽误时间。」


    陈曦微微思索，说：「好吧。」


    「我就不送你了，你帮我关好门就行。」


    「嗯。」陈曦弯腰将小狗抱在怀里，抓着小狗一条腿跟她挥手，「拜拜。」


    「拜拜。」


    陈曦带着狗转身离开。


    「陈曦。」


    陈曦在玄关处转过身来看她。


    赵鹿扯了扯嘴角，说：「谢谢。」


    「客气。」


    陈曦走后，赵鹿一瘸一拐进了洗手间，磨磨蹭蹭走出来，听到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突然觉得很吵。


    她又坐回沙发上，用遥控器把电视机给关了，捧着手机发呆。


    杨伊还是没回她消息，到底在忙什么？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赵鹿心里一突，手指一划，正准备给她打个电话，屏幕一闪。


    看着来电显示上「杨伊」两个字，赵鹿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手指颤抖着按下接听。


    「赵鹿。」


    「我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嘆。嘆息过后，听到杨伊说：「已经接到人了，我们现在在餐馆里，准备吃饭。」


    赵鹿松了一口气，说：「接到了就好。」


    「怕你一个人无聊，我让陈曦上去陪你，你不介意吧？」


    赵鹿笑了笑，说：「不介意，我们聊得挺好的。」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尽快吧。如果太晚就别等我了，你先睡。」


    赵鹿表情一滞，声音低了下去：「好。」


    不等就不等，她提了一口气：「你……」


    「嗯？」


    「没什么，挂了。」


    她原本想说的是「你早点回来」，可一想，接机的人里有杨伊的父母呢，只好作罢。


    杨伊收好手机回到包厢，她刚坐下，面前的空碗里就多了块切好的春卷。抬起头来，对上钱梓妤惴惴的目光，她愣了愣。


    吃饭不能戴口罩，尽管化了妆，但还是不能完全遮住她脸上的浮肿和淤青。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不太好看，钱梓妤匆匆低下头，说：「你喜欢吃的，再不吃就没了。」


    其实在出门之前，杨伊已经吃过饭了。看到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杨伊于心不忍，拿起筷子，说了声「谢谢」。


    每个人各怀心事，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


    吃饱喝足时间很晚了，覃玉珊念及钱梓妤母女刚回来，让她们先回自己家住，这样也方便照应。


    胡美兰稍有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


    覃玉珊不以为意，说：「没事的，他们兄妹俩自己在外面住，家里正好空着两间房。」


    胡美兰这才妥协。


    一直旅行在外，家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好在郑昊每个星期会找人过来打扫，所以家里一如往常一样干净。


    终于回到家中，覃玉珊很是兴奋，指着其中一间房说：「梓妤你就睡伊伊那间房吧，美兰你睡隔壁那间。」


    「好好好。」胡美兰忙不迭地说。


    「伊伊那间房有独立卫生间，梓妤你知道的吧？以前你俩也经常来家里玩，应该很熟悉了。」覃玉珊笑眯眯地去拉她的手。


    「啊！别碰我！」钱梓妤受惊地将她的手甩开了。


    这一过激的举动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纷纷朝她看过来。


    覃玉珊想着自己是主人，所以才比较殷勤。她万万没想到钱梓妤反应这么激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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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美兰一脸尴尬：「对不起啊玉珊，她不是针对你。」


    「没事没事。」覃玉珊猜想她可能是因为之前被家暴，所以对他人的触碰产生了阴影，心里唏嘘不已，她给杨伊递了个眼色，「你带她进去吧。」


    「嗯。」杨伊点点头，将她的行李拖过来，「走吧梓妤。」


    听到她的声音，钱梓妤灰败的眼重新燃起了光芒，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一条胳膊。


    杨伊低头瞥了一眼，没吱声，拖着她和行李进了房间。


    身后，覃玉珊和胡美兰对视。


    覃玉珊惊讶地说：「为什么伊伊碰她就没事？」


    胡美兰也很纳闷，凝神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她们关系比较好吧。」


    「也对，以前她们关系这么好，跟连体婴儿一样天天黏在一起。」


    胡美兰唉声嘆气：「这孩子不容易，希望伊伊可以好好开导她。」


    覃玉珊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别太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梓妤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门之隔，钱梓妤无助地站在一旁，看着杨伊帮她放好行李箱。又见她拉开橱柜，从里面拿了干净的床单被褥出来。


    「只有一个枕头吗？」钱梓妤小声地问。


    「嗯。」杨伊淡淡地说。


    「我之前用过的那个呢？你扔掉了吗？」


    「没有，这就是你之前用过的。」


    「那……只有一个枕头，你怎么办？」


    「我等会儿还要走。」


    钱梓妤神色一慌，上前一步靠近她：「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杨伊垂眸，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直截了当地说：「我家里还有个伤员等着我回去照顾。」


    「家里？」钱梓妤眨了眨眼，「这里不就是你家吗？」


    杨伊敛了敛容，说：「我说的是我新买的房子。」


    钱梓妤嘴唇动了动。


    杨伊抢先说：「卫生间里面什么都有，你可以洗澡，洗完早点睡吧。我要走了。」


    钱梓妤面色突变，赶在她开门之前拉住她的手，惴惴地说：「伊伊，对不起。」


    杨伊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拿开：「别说这些。」


    「……」


    最后杨伊是和郑昊一起离开的。


    兄妹俩出了电梯，郑昊忍了很久，按捺不住问：「我听我爸说，梓妤老公对她家暴？」


    杨伊纠正他：「他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怎么这么倒霉，嫁了这么一个畜生。」


    杨伊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故意打岔：「陈曦加你好友了吗？」


    郑昊拧着眉，说：「加是加了，但是她对我很冷淡啊，你得帮帮我。」


    「我不帮。」


    郑昊抗议：「上次赵鹿你都帮了。」


    「那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杨伊脚步微顿，目光沉沉，郑重地说：「谢谢你。」


    郑昊一脸懵逼：「谢我什么？」


    「没什么。很晚了，快走吧。」


    杨伊回到家中都快半夜。


    开了一晚上的车，她浑身疲惫，但是当她推门而入，看到一室灯光，看清灯光下躺在那睡着的某人时，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她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收纳箱里，轻手轻脚走过去。


    赵鹿直挺挺躺在沙发上，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看着她一头的汗，杨伊不禁想：这么热的天不开空调，是想为她省电吗？


    心里五味杂陈，杨伊蹲下去，将她垂落在地的左手轻轻抬起。


    「谁？」赵鹿被惊醒了。


    「还能有谁，我啊。」杨伊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杨伊？」


    赵鹿下意识想要抬起右手揉眼睛，突然被杨伊抓住了手腕：「有伤，别乱动。」


    缓了几秒钟后，赵鹿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在杨伊的帮助下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她，说：「刚才梦到你了。」


    杨伊唇角微扬，说：「不会又是梦到我咬你吧？」


    赵鹿撇了撇嘴，嘟囔着：「这次是我咬的。」


    「呃……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搞到这么晚。」


    「太晚了回来不安全。」


    「我知道，下次注意。」杨伊用手抹了一把她额头上的汗，「你没洗澡？」


    赵鹿面容一僵，尴尬地说：「不想洗了。」


    杨伊皱眉：「出了这么多汗不洗你能睡得着？」


    「能啊，你没回来之前，我就睡得挺好的。」


    「……」杨伊好一阵无语，「意思是我回来打扰你了？」


    赵鹿抓了抓凌乱的头髮，轻轻推她：「别管我了，你赶紧去洗吧，身上都不香了。」


    「那我给你打盆热水？出这么多汗，总得擦擦吧。」


    「好。」


    等杨伊洗完澡洗完头，时间已经是后半夜。


    她们都累了。


    杨伊扶她上床躺好，互道晚安，也回自己房间睡了。


    自始自终，赵鹿没问她关于钱梓妤的事。杨伊也没提。


    无惊无喜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杨伊过来扯她被子，硬是要拉她起来让她去洗澡。


    「洗好才能吃早餐，不然你快臭了。」杨伊威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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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抓了抓自己黏煳煳的刘海，说：「昨天出了好多汗，还得麻烦你帮我洗头。」


    「没问题。」


    杨伊去把椅子搬进浴室。


    一切准备就绪，就在杨伊出来准备扶赵鹿进去时，手机响了。


    覃玉珊来电。


    杨伊按下接听：「妈。」


    覃玉珊开门见山地说：「你去上班了吗？」


    「没有，在家呢。怎么了？」


    「我就记得你说过这几天休息。是梓妤，她听说你买了房子，想过去看看。」


    「……」


    半个小时后。


    赵鹿头髮已经吹干，披散着，轻飘飘的有些不习惯。


    她们刚吃完早餐，吃的是杨伊自己煮的鸡蛋粥，开了包榨菜。桌上两个空碗还没收，两个人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赵鹿心里莫名有些忐忑，问：「我要不要先躲一下？」


    「为什么要躲？」


    赵鹿举起受伤那只右手，可怜兮兮地说：「我就是觉得，我现在这副模样，不太适合见你妈。」


    杨伊忍俊不禁：「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这幅模样，还想往哪躲？要我把你藏到床底下吗？」


    赵鹿瞪了她一眼：「讨厌。」


    杨伊笑而不语，起来收拾碗筷。


    赵鹿还是不放心：「你有跟你妈提到过我吗？」


    「还没。」


    「……」


    于是乎，当覃玉珊她们三人到来时，看到手脚缠着纱布的赵鹿都很是诧异。


    「这位是？」覃玉珊先开口。


    杨伊为她们做了介绍：「她是我朋友，赵鹿。赵鹿，这是我妈，这是梓妤，这是梓妤妈妈。」


    「你们好。」赵鹿微微一笑，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钱梓妤的脸。


    覃玉珊注意力全在赵鹿身上：「怎么伤的？」


    赵鹿赧然：「不小心摔的。」


    「那一定很痛吧？」


    「还好，没伤到骨头。」


    杨伊买房时，恰好覃玉珊在外旅游，她也是第一次过来，好奇地到处看看。


    打开客房，覃玉珊看到里面床铺凌乱，问：「赵小姐住这间？」


    赵鹿忙解释：「只是暂时的，等我伤好了就不会麻烦她了。」


    「哦。」覃玉珊没有多问。


    赵鹿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不期然地与钱梓妤目光撞上。


    对方好像看了她很久，赵鹿竟然没有察觉。那充血的眼睛里，微微透着一股冷意？


    「……」


    赵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待要仔细辨认时，钱梓妤已经别开头。


    ☆、第 42 章


    参观到书房。


    书房很小, 不到十平米, 原本是个储物室, 被杨伊改造成了现在的模样。


    书柜上存放着很多书, 只要一出太阳，杨伊基本把这间屋子的窗户打开。阳光斜射下在电脑桌上, 那里铺满了她没画完的图纸。


    「有点乱，没什么好看的。」杨伊准备把门关上。


    「等等。」钱梓妤用手抵住了门。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钱梓妤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把门推开, 眼睛直直地看着某一处。她走到书柜前, 将那本封面陈旧的《英汉词典》取了下来。


    赵鹿下意识地看向杨伊。


    杨伊看的却是钱梓妤，睫毛的暗影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她随后跟了进去, 试图要从钱梓妤手里拿走那本词典。


    钱梓妤警觉地躲开了，眼中光芒乍现，说：「你还留着？」


    「嗯, 有用。」杨伊淡淡道。


    钱梓妤面露欣喜，迫不及待地翻开封面, 当发现中间缺了一页的时候, 眼中光芒忽然一下消失了。失神间, 她手一抖，词典「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赵鹿眼皮跳了跳，看到杨伊弯下腰，把词典捡了起来，随手放在电脑桌上。


    钱梓妤眼眶一热, 转过身仓皇地跑了出来。


    两位妈妈都有些懵。胡美兰先反应过来，拦住她：「怎么了梓妤？」


    钱梓妤低着头，鼻音浓重：「我想去下洗手间。」


    不等胡美兰回应，钱梓妤推开她的手跌跌撞撞跑了。


    覃玉珊和胡美兰面面相觑。


    赵鹿一瞬不瞬看着杨伊，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把门关上，欲言又止。


    几分钟后。


    钱梓妤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哭过，眼睛有些肿，被胡美兰发现了。


    她眼眸闪烁，低声说：「昨晚没睡好。」


    胡美兰心下一紧，问：「又睡不着了？」


    钱梓妤点了点头。


    「还做噩梦吗？」


    钱梓妤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杨伊，又匆匆低下头，咬了咬下唇，说：「妈，我困了，想补个觉。」


    覃玉珊忙说：「困了就去伊伊房间睡会儿。」


    钱梓妤支支吾吾：「我……我想回去，今天早上忘记吃药了。」


    胡美兰急切地说：「你没吃药？」


    「忘了……」


    「医生说一顿药也不能少啊！走走走，咱们回去先把药吃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中间停留不到半小时，赵鹿有些惊讶。


    杨伊却是一脸淡然，说：「我送你们吧。」


    「今天不用。」覃玉珊拦住她，「等明天去梓妤家的时候，你叫上你哥，你俩一起过来帮忙。」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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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进去吧，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


    时隔半年，赵鹿再次见到钱梓妤，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式。


    不知道钱梓妤有没有认出她？


    应该是没有吧，毕竟当初她们只有一面之缘。


    就连赵鹿自己也不大记得她的模样了，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上次郑昊给她看过的照片。那是高中时杨伊和钱梓妤的一张合照，照片中两个女生都是短髮，青春洋溢，笑容无暇。


    想到这，赵鹿忙拿起手机，在她和杨伊的聊天文件里找到了那张照片，点开放大。


    钱梓妤灿烂的笑容险些亮瞎她的眼。


    「看什么？」杨伊见她对着手机发呆，走近来，一不小心瞥见了那张照片，面色一沉。


    赵鹿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画图了。」杨伊故意扯开话题。


    「嗯。」


    赵鹿无聊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心念一动，又把那张照片翻出来看。


    那会儿钱梓妤笑得真好看，脑袋靠在杨伊肩膀上，一脸幸福模样，跟刚才看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真的是因为被家暴得忧郁症了？


    赵鹿不得而知。


    第二天，杨伊跟赵鹿吃完了早饭，覃玉珊打电话催她，让她过去帮忙拉行李。


    杨伊挂了电话却没有立即行动。


    赵鹿问：「你还不走？」


    「不急，再等等。」杨伊很是淡定。


    「那个……我一个人没事的，昨天不也好好的吗？你完全不用担心我。」


    杨伊挑了挑眉，说：「我在等郑昊，他应该很快到了。」


    「……」自作多情了。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杨伊去开门。


    郑昊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猫笼子，笼子里关着胖球。


    赵鹿眼睛一亮：「嗨！胖球——」


    胖球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喵呜」一声算是回应她。


    郑昊把笼子打开，将胖球抱出来放到沙发上，说：「有它陪你，希望你不会太闷。」


    说起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胖球了，赵鹿狠狠摸了一把，抬头看向杨伊：「你让他带过来的？」


    杨伊笑了笑，算是默认。


    兄妹俩一起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一只猫。


    赵鹿连电视机都不开了，将胖球抱到没受伤那只腿上，顺着它的毛，轻声细语地问：「想我了吗？」


    胖球舒服地用脑袋蹭了蹭她手心，喉咙里发出「唿噜唿噜」的叫声。


    赵鹿心里一半满足，一半却还空着。她嘆了声气，说：「胖球，你谈过恋爱吗？」


    胖球已经闭上眼，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吵。


    赵鹿可不管，用手压了压它的耳朵：「哦，忘了，你好像被阉了，没办法谈恋爱。」


    「……」


    钱家。


    郑昊帮忙把行李扛了进去，环顾一圈，说：「钱阿姨，你家这么大，两个人住会不会太空了？」


    虽然已经请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但因为闲置时间太长，空气里依稀可闻到一股沉闷的味道。


    胡美兰笑了笑，说：「反正不是长住，到时候再请个保姆就热闹了。」


    郑昊殷勤地说：「用不用我帮你找？我跟那边很熟。」


    「行啊，谢谢你小郑。」


    「阿姨您客气。」


    钱梓妤的房间充满浪漫的少女气息，入眼一片粉红，粉红色的窗帘，粉红色的床单被罩，就连床头放着的巨型玩偶也是粉色的。


    杨伊把窗户打开了，转过头对看着她的钱梓妤说：「屋里太闷，先通通风。」


    钱梓妤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默默看了她几秒钟，目光下移。


    窗前放着一张玻璃圆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摆放的绿植已经枯萎，不知道之前种的是什么。


    钱梓妤将小花盆捧在手心，眼神幽怨，说：「它果然死了。」


    杨伊没接茬，沉吟了一下，说：「窗户不用开太久，你等会儿再开空调吧。」


    钱梓妤神色一慌：「你要去哪？」


    「太热了，下去看看。」


    中午在钱家吃的饭，饭菜是覃玉珊做的，家常菜，简单且美味。


    「好吃吗？」覃玉珊问对面吃相斯文的钱梓妤。


    钱梓妤弯了弯眉眼，说：「好吃。半年没吃到，一直很想念你做的饭菜。」


    覃玉珊笑眯眯地说：「好吃就多吃点。以后常来家里，阿姨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钱梓妤吞吞吐吐：「我……」


    覃玉珊当她是不好意思：「你尽管来。怕太阳大的话，让伊伊开车接你。」


    正在低头玩微信，询问赵鹿中午吃什么的杨伊愣了愣。


    杨伊又一次被召唤的时候，覃玉珊在电话里跟她说：「你哥帮梓妤找了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她情况不是很稳定，你钱阿姨说想带她去看看。」


    杨伊微微犹豫：「你们不能打车去吗？」


    覃玉珊顿时不乐意了，说：「梓妤跟你最亲，连她妈都比不上，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稳住她的情绪。就一天，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这理由，杨伊没得反驳。


    赵鹿又一个人度过了一天。


    自从钱梓妤回来后，她明显感觉到杨伊心事重重，每每出去，杨伊都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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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现在。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赵鹿悄悄靠近，靠着门框看她刷牙洗脸。


    「你怎么过来了？胖球又不理你了？」


    赵鹿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明明是你不理我。」


    水声刚好把她的声音给盖住了，杨伊捧水洗脸，问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鹿闷闷地说，一瘸一拐地离开。


    杨伊洗漱完毕，出来看不到她，推开客房的门。


    赵鹿果然已经在床上了，侧躺着在玩消消乐。


    杨伊走了过去，提醒她：「早点休息，别玩太晚了。」


    赵鹿动了动身体，面向她，轻声：「你也是。」


    「嗯。我就过来看看你。」


    「杨伊。」


    「什么？」


    「别把自己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杨伊淡淡一笑，说：「没事，明天我有时间，可以陪你在家了。」


    赵鹿心底软了一片，说：「晚安。」


    「晚安。」


    也许真的是累坏了，杨伊难得睡起了懒觉。赵鹿已经醒了，经过她房间时，忍不住偷偷拧开门看了一眼。


    床上隆起一块，杨伊睡得香甜。


    赵鹿关上门，脚步放轻，进了洗手间。


    洗漱完毕，她直接去了隔壁厨房，想着今天由自己来做早餐。


    一只手不方便干活，她干脆把右手纱布给拆开，看了看掌心，一道清晰的划痕，好在已经长了肉。


    她开始刷锅淘米，按下电饭煲的电源开关时，冷不丁地听到一个声音：「你在干嘛？」


    赵鹿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看到杨伊睡眼惺忪的站在厨房门口，她定了定神，说：「煮粥啊。」


    杨伊注意到她手上没了纱布，皱了皱眉：「手怎么了？」


    「哦，没事，已经好了，我把它给拆了。」


    「好了？」杨伊又皱了皱眉，「给我看看。」


    赵鹿走上前，手心摊开，笑嘻嘻地说：「很神奇吧？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伤，我都好得比别人快。」


    杨伊不敢触碰她的手，无奈地摇头，问：「还疼吗？」


    「不疼了。」


    半个小时后，电饭煲停了。杨伊把盖子打开：「哇哦——」


    赵鹿不明所以，凑过去一看，傻眼了。


    杨伊要笑不笑地说：「水多点没事，好歹熟了。」


    赵鹿面上一热，说：「以前都是你煮，我都没注意看你放多少水。」


    杨伊安慰她：「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就当积累经验，下次你少放点。」


    「嗯。」


    杨伊去拿碗准备盛粥。


    蓦地，赵鹿手里的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周扬，按下接听。


    「表哥？」


    「你在哪呢？」


    赵鹿一听这声音不是周扬的，愣了愣：「妈？」


    王秀云：「是我。」


    赵鹿诧异：「你怎么用表哥手机打给我？他去找你们了？」


    「什么呀，是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王秀云没好气地说：「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又没车，还是受了伤，我不指望你来接我，所以就让扬扬过来了。我们快到你住的地方了，你应该在家吧？」


    赵鹿一时没能消化这一消息，她倏地看向杨伊，发现杨伊也在看她，缓了缓，说：「我在楼上杨伊家里，表哥应该知道。」


    「行吧，不说了，我们一会儿就到。」


    好巧不巧，赵鹿和杨伊刚吃完早餐，门就被人敲响了。


    杨伊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王秀云和周扬，微微一笑：「阿姨，好久不见。」


    王秀云风尘僕僕，笑容可亲：「好久不见，杨伊你又变漂亮了。」


    「阿姨您过奖了，请进。」


    王秀云走了进来，顺势从包里掏出一件礼物，递给她说：「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这几天你照顾我们家鹿鹿，真是辛苦你了。」


    杨伊惶恐：「我也没做什么，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


    「你就收下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杨伊拗不过她，接过礼物：「谢谢阿姨。」


    杨伊原本就没有义务要照顾她，后来，赵鹿被王秀云给带走了。


    「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扶她进了家门，王秀云一针见血地说。


    赵鹿狡辩：「太热了。」


    她只是习惯了这几天和杨伊生活的时光，突然回到家中有些不适应。


    没有了她这个小麻烦，杨伊应该能轻松一点吧？就是不知道她走了，杨伊一个人能习惯吗？


    赵鹿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


    杨伊：「到了就好，恭喜你再也不用跟我一起吃没营养的外卖了。」


    赵鹿努了努嘴，回她：「我乐意。」


    杨伊看着那三个字，唇角不自觉上扬。正琢磨着跟她说点其他的。


    「笃笃笃——」


    杨伊放下手机走了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的人让她始料未及。


    「你怎么来了？」


    钱梓妤紧了紧手上的食盒，委屈地说：「你手机我打不通……」


    杨伊低低嘆了声气，张了张嘴：「梓妤，你真的……」


    「我能先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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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看了看她身后：「你一个人来的？」


    「嗯。」


    杨伊拧眉：「你这样，你妈会担心的。」


    钱梓妤浅浅一笑，说：「不会的，我跟她说了是来找你，她很放心。」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伊已经没办法坦然面对这张笑脸了，总觉得这笑容背后藏了很多心酸的故事，联想到她的遭遇，心里五味杂陈。


    「进来吧。」


    钱梓妤顺势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说：「这是我为你做的点心。」


    「我已经吃过早餐了。」


    「那就留着以后吃。」


    杨伊缄默。


    她的手伸得很直，眼神很坚决。


    半晌，杨伊妥协了，将食盒拿了过来：「谢谢。」


    「是你最喜欢吃的甜品，今天做的是肉松蛋糕。我还会做很多蛋糕，在新加坡的时候，我一有空就做，现在终于有机会做给你吃了。」


    杨伊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很沉重，嘆息道：「梓妤，你不用为我做这些，我们已经……」


    「赵小姐她喜欢吃甜食吗？」钱梓妤微笑着打断了她。


    「……她不喜欢。」


    钱梓妤对此没说什么，眼睛滴熘转着，又问：「怎么没看到她？还在睡吗？」


    「回她家了。」


    「哦。」


    ……


    赵鹿并不知道杨伊家里来了客人，她正盯着手机，等待杨伊回她消息。


    上一条消息是她十分钟前发的，她跟杨伊说，自己明天就去上班了。


    杨伊没回她，可能是去书房画图了？


    「阿嚏——」这么一想的时候，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刚好王秀云在拖地，拖到她脚下，看了她一眼，说：「空调开大点啊，你也不怕感冒了。」


    赵鹿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说：「我热。」


    王秀云不再理她，继续干活。


    连着休了四天，赵鹿周末去补班。原本还挺遗憾不能去跟杨伊一起玩耍了，没想到杨伊却说她也在加班。


    积累了几天的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完，之后她们各忙各的没时间聊了。


    中午，赵鹿和张乔他们一起吃。


    张乔大快朵颐，停下来审视她，不正经地说：「赵鹿真是好养活，细皮嫩肉的，受个伤都比别人好得快。」


    赵鹿白了他一眼。


    张乔不以为意，话匣子打开，又说：「每次都是老闆送你来上班，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


    「要你管。」赵鹿不客气地说。


    一向爱跟张乔作对的王琳说：「他的意思是，让你找他当男朋友。」


    张乔张乔哈哈大笑，说：「不敢不敢，她肯定看不上我，这点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这里面除了张乔和赵鹿是单身，王琳和刘冬冬两个女的都是有对象的。话题一起，勾起了女人的八卦心，王琳问她：「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赵鹿想也不想：「我表哥那样的。」


    王琳被噎了一下，说：「这条件有点那啥啊……目标定太高，你这样很容易找不到男朋友的。」


    赵鹿就是故意要这么说，也不怕别人说她眼高于顶，愉悦地喝了一口汤，心想：杨伊中午吃的什么？


    杨伊也在发愁。


    她一旦工作就进入全然忘我的状态，直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提醒她该吃饭了。


    杨伊点开美团，看了半天，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要吃什么。


    突然有人来敲门。


    周末加班的人不止她一个，杨伊以为敲门的是其他同事，抬起头来，却在看清玻璃门外的那人时怔住了。


    门外的人沖她挥手示意。


    「……」等了几秒钟后，杨伊心情复杂地走过去开门。


    「饿了吗？我会不会来晚了？」钱梓妤双手捧着，将手里的食盒递上，「土豆咖喱牛肉饭，我自己做的，味道应该还可以。」


    杨伊深深皱眉，一脸严肃地说：「梓妤，你这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钱梓妤笑盈盈地说：「我不觉得啊，能为你做一顿饭，我觉得很开心。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


    「梓妤！」杨伊大喝一声打断她。


    钱梓妤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你不喜欢吃咖喱？」


    「够了梓妤……」杨伊极力控制着情绪，深唿吸，一字一顿，「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钱梓妤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


    「所以，你以后不用为我做这些了。」


    钱梓妤嘴唇颤了颤，垂眸，装作没听到似的，绕过她快步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电脑桌上，又快步走了回来，说：「你先吃饭吧，我明天再来。」


    「梓妤……」


    钱梓妤根本不想听她说，捂着耳朵，转身跑了。


    ☆、第 43 章


    赵鹿这两天都住在家里, 吃喝拉撒虽不用王秀云全部照顾, 但还是觉得不太适应。


    她右手还不能完全使力, 膝盖上新长出来的肉很嫩, 稍不注意很是很容易撕裂，所以在家这两天, 她洗澡的时候基本採用在杨伊家里的做法。


    就是洗头不太方便。


    王秀云说要帮她洗，赵鹿想了想, 决定去美髮店。


    「那多浪费钱。」


    「不用花钱。」赵鹿一面把手机和充电宝塞进包里一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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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云不信：「不花钱人家帮你白洗？」


    赵鹿笑嘻嘻地说：「我跟何芸约好了, 她有会员卡, 一个月可以免费洗好几次。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王秀云见她迈腿时脚步太大, 着急地喊道：「注意你的伤！」


    「没事。」


    何芸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看到赵鹿一瘸一拐走过来，打趣道：「都这样了就好好待在家里不行吗？万一出去又给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赵鹿小心翼翼钻进车，将挎包解下, 没好气地说：「你咒我啊。」


    何芸审视着她右腿，说：「不是我咒你。腿上有伤还穿短裤, 你也不嫌难看？」


    「我热。」赵鹿不满地哼了哼, 繫着安全带, 嘆气，「这几天有点上火。」


    「那就多喝水。」何芸发动车子。


    「不是那个上火，我的意思是……心火，你懂吗？」


    「谁惹你了？」


    赵鹿两只手绞着挎包链子，闷闷地说：「谁也没惹, 是我自己的问题。」


    何芸这就不明白了，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便秘样，一针见血地说：「又是感情的事吧。」


    「嗯……」


    「呵——」何芸轻笑一声，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还没拿下？」


    「……」赵鹿心里堵得慌。


    何芸自顾自地说：「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喜欢就直接上，你非不信。感情这种事，你不趁早，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挖墙脚？」


    说到这，赵鹿心里更乱了，说：「你不知道，这几天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


    赵鹿耷拉着脸，恹恹地说：「杨伊有个跟她好了十年的闺蜜，叫钱梓妤，她回来了。


    「然后呢？」


    「半年前，钱梓妤嫁到新加坡，杨伊没去参加她的婚礼，然后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她们断了联繫。最近吧……钱梓妤跟她老公离婚了，又从新加坡回来了。这几天，杨伊一直忙着张罗这些事，我们都好几天没好好说话了。我感觉，杨伊跟钱梓妤的关系不仅仅是闺蜜这么简单，我怀疑……」


    「怀疑什么？」


    赵鹿提了一口气，说：「我怀疑她们之前就在一起过。」


    何芸花了半分钟理顺她刚才说的那番话，震惊不已：「你的意思是，这个姓钱的是被迫嫁到新加坡去的？现在离婚了，所以又回来找杨伊复合？」


    「呃……」赵鹿没想到她脑洞这么大，「我不知道钱梓妤是不是被迫嫁过去的，但是她看杨伊的眼神，我能感觉到很不简单。而且那天她来杨伊家里，看我的时候，眼神里明显充满了敌意。」


    何芸水晶指甲一下一下敲击方向盘：「那杨伊呢？她对那个姓钱的什么态度？你有看到她们两个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赵鹿凝神想了想，说：「那几天杨伊早出晚归的，我也没办法看到她们之间有些什么。」


    「那你凭什么断定她们之间有猫腻？」


    「直觉啊！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何芸嗤之以鼻，说：「直觉也有不准的时候。既然这么疑神疑鬼，你为什么不干脆问她？」


    赵鹿愕然：「问她？」


    何芸一本正经地说：「与其自我纠结，还不如直截了当问她。喜欢还是不喜欢，到底喜欢谁，这么简单的事，你非要把事情搞复杂了。」


    赵鹿被她噎了一下，嘴巴一扁，说：「你不是我，你没喜欢过女人，你没被人拒绝过，所以你不会懂我的感受。」


    何芸听她声音有些丧，思索片刻，软了语气：「但你一直不跨出那一步，这怎么行？难道非要等到杨伊跟别人走了，到时候你再哭？」


    「……」


    这些道理赵鹿都懂。受伤的当天晚上，她被杨伊带回了家，本来就想跟她坦白了。可是事情处处跟她作对，被打断了几次不说，后来钱梓妤回来了，直接给她来了一个暴击。


    这几天焦虑得嘴里都长了溃疡，赵鹿看着车外马路旁斑驳的树影，心绪不宁。


    见她沉默，何芸问：「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犹豫什么？赵鹿也想知道。


    她过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总是无端乱想，矛盾，挣扎，拿不定主意。


    想了又想，如果杨伊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她还犹豫什么呢？


    钱梓妤回来了又怎么样，无非就是多了个竞争对手，上就是了。


    这个念头不经意地冒了出来，赵鹿瞬间浑身血液沸腾了起来。她挺直腰杆，不自觉握紧了安全带，深唿吸，说：「好！听你的，洗完头我就去找她！」


    何芸重重拍了拍她肩膀，说：「你终于开窍了。」


    赵鹿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打定主意之后，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就是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兴奋。到了美髮店，这种情绪也没消下去。


    何芸拿的是至尊vip卡，所以她们去的时候不用排队。


    她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步洗完的，并排坐着，任由两个帅哥在帮忙打理。


    何芸斜睨了一眼旁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一直坐立不安的赵鹿，视线上移，对服务赵鹿的那名帅哥说：「帅哥，麻烦帮她弄个好看的造型。」


    那帅哥说：「行啊，您希望是什么样的造型？可爱的？还是成熟的？」


    赵鹿无所谓：「你随便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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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芸却说：「表白可是人生大事，怎么能随便弄？帅哥，别听她的，你就给她弄个既可爱又成熟的。」


    去表白这种事，是能随便跟人说的吗？


    赵鹿险些吐血，怨念地瞪了她一眼。


    何芸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继续跟那帅哥说：「她头髮有些分叉了，你帮她修剪一下呗。」


    「好嘞！」那帅哥拿过剪刀，从镜子里与赵鹿对视，笑了笑，「赶着去表白呢？」


    赵鹿脸一红，点头。


    「女追男隔层纱，你这么漂亮，表白一定会成功的。」


    虽然他说的不全对，但那后半句话赵鹿听了很受用，顿时心情愉悦，说：「借你吉言。」


    从理髮店出来时，赵鹿像是变了个人。


    她平时不注重造型，没必要一般都是素面朝天，穿着上以舒服宽松为主。她也没想到，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髮被那帅哥一打理，居然让她气质都改变了。


    何芸上下打量着她，说：「你这身穿着太随意了，要不我带你去商场买套新的？」


    「不用。」她怕再耽误下去，又会像那天晚上一样失了勇气。


    何芸耸了耸肩：「行吧。我送你过去。」


    「去她公司，她今天在加班。」


    何芸将车子调头。


    一路上，赵鹿紧张得嘴唇发干，手心频频出汗，她拧开矿泉水瓶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何芸哭笑不得，说：「少喝点，万一要表白的时候你绷不住尿裤子了怎么办？」


    「噗——」赵鹿一口水全喷在了前面挡风玻璃上。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杨伊工作室门前的大马路旁，赵鹿却迟迟没下车。


    何芸故意拿话刺激她：「机会不等人啊，你可别临门一脚当了缩头乌龟。」


    赵鹿现在心跳很快，她放开门把手，舔了舔干燥的唇，说：「快到午饭时间了，我想先去给她买点吃的。」


    何芸想了想，说：「也行。这附近有吃的吗？」


    「对面那条街。」赵鹿手指着前方。


    何芸重新发动车子。


    调转车头的时候，赵鹿忍不住看了一眼工作室的大门。发现太阳底下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裙，手里不知道提着什么东西，身体晃了晃，轰然倒下。


    赵鹿「咦」了一声。


    「怎么了？」


    车子速度越来越快，工作室被甩在了后面，赵鹿目光收回，说：「没什么。」


    ……


    钱梓妤在被火辣辣的太阳烘烤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扛不住，眼前一黑倒下下去。


    食盒从她手中脱落，「咕噜咕噜」滚到了一个路人的脚下。


    那人看了过来，惊唿一声：「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两个路人也围了过来，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个羸弱的女人，赶紧帮忙扶了起。


    「美女你没事吧？」


    「要不要帮她叫救护车啊？」


    「……」


    钱梓妤在一片嘈杂声中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唇。


    「你醒啦？你没事吧？」有人问她。


    钱梓妤摇了摇头，挣扎着要起来，可惜腿脚无力，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扶着她的其中一个是大妈，问她：「你是不是低血糖？」


    钱梓妤咽了口唾沫，哑声说：「是有一点。」


    大妈：「要不我扶你到那边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不……」钱梓妤刚要拒绝，抬眼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打开玻璃门走了出来，她眼前一亮，「伊伊——」


    杨伊锁了门，将一沓资料塞进包里，脚步匆匆，突然定住。


    她循声望了过去，就看到钱梓妤脸色苍白，被两个陌生的路人扶着，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我……」


    「她刚才晕倒了。」大妈抢先说。


    杨伊脸色变了变，快步走上来，问：「没事吧？」


    钱梓妤：「就是有点头晕。」


    热心大妈又说：「低血糖的话，给她喝点热水，最好是甜水，再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杨伊看了看那大妈，说：「谢谢你。」搂住钱梓妤肩膀要带她进工作室。


    「等等，还有我给你带的午饭……」钱梓妤有气无力地说。


    「是这个吧？」大妈捡起地上的食盒帮她拿了过来。


    钱梓妤点点头。


    杨伊眼神一暗，将食盒拿了过来，又说了声谢谢。


    最后大妈走了，其他围观的路人也走了。杨伊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托着钱梓妤的腰，将她带进工作室。


    今天除了她以外没人加班，偌大的空间安静得有些诡异。杨伊将钱梓妤扶到接待区的沙发上，走向饮水机，按下烧水键。


    「伊伊——」钱梓妤无措地看着她的背影。


    杨伊转过身，静默一瞬，朝她走来，观察她脸色，说：「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就是晒了点太阳。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肯接，但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我看到你的车了。」


    杨伊垂眸，注意到那个食盒，轻声：「我说过，不用再为我做这些了，你为什么非不听？」


    钱梓妤惨澹一笑，说：「我没有为你做什么啊，我只是……在家无聊，就顺便做了。如果你不喜欢吃，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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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皱了皱眉：「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梓妤，你不笨，为什么要假装听不懂我说的话？」


    钱梓妤又是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说：「可是，我就是想见你，见不到你我难受，心慌。我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杨伊看着被她紧紧握住的手，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


    「伊伊，不要不理我好不好？」钱梓妤已经泪眼婆娑。


    杨伊不忍直视。


    钱梓妤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抱住，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一声声抽泣钻入耳膜，杨伊身形一僵。


    玻璃门前人影一晃，有人推门而入。


    杨伊有所察觉，心一狠，轻轻将怀里的人推开，抬眸望过去，目光一滞。


    看到这一幕，不明情况的赵鹿顿住身形，左手提着外卖盒子，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钱梓妤眼角还挂着泪，双手用力抓着杨伊两条胳膊，发现杨伊眼神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也看到了赵鹿。


    空气似乎有几秒钟的凝滞。


    被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赵鹿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


    表白计划再次被打断了，赵鹿心里懊恼不已。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她不应该去洗头？还是不应该去打包吃的？


    或者说，她今天犯太岁，做什么都是错？


    出门前应该看黄历的。


    可就算没有这些条件，她又能怎样呢？钱梓妤亲自做了饭给杨伊送过来，光这一点她就输了。


    车里很安静，赵鹿一个人坐在后座，可以肆无忌惮地审视前面两个人，越看越是心烦。


    她真的来的不是时候，满心欢喜准备了一切，却万万没想到，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刚才看到杨伊和钱梓妤抱在一起，她心里难受得不行。


    认识半年了，她和杨伊都没有过那样的拥抱……


    果然，十年的感情，和半年的感情就是没得比。赵鹿唏嘘不已，还要假装若无其事。


    直到车子到达钱梓妤的家，她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赵鹿留在了车上，眼睁睁看着杨伊和钱梓妤下了车，看着她们肩并肩走了进去。她肩膀垮了下来，看着手里渐渐冷掉的盒饭，心里有点酸。


    怎么会这样？


    在这尴尬时刻，何芸给她发来信息问候：「ok了吗？」


    赵鹿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字，凉凉一笑。她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心想：我跟她是不是八字不合？


    如果老天爷有意，不可能一次次这么捉弄她，是不是？


    赵鹿前所未有的丧，她倏地睁开眼，一掌狠狠拍在了前面的座椅上。


    「啊——」


    杨伊打开车门时，就看到赵鹿右手哆嗦，五官抽搐一脸痛苦的样子，她面色突变：「怎么了？」


    赵鹿没想到她回来这么快，悄悄将手放下，缓了缓气，说：「没什么。」


    杨伊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紧绷着脸：「手给我看看。」


    「真的没事……」赵鹿还是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杨伊摊开她掌心看了看，确认伤口没有裂开，长舒了一口气。


    赵鹿讪讪地把手收回。


    「到前面来啊。」


    「……」赵鹿抱着盒饭转移到了副驾驶座上。


    钱梓妤刚走不久，坐垫上还有她的体温，滚烫滚烫的，真让人不舒服。赵鹿如坐针毡。


    杨伊目光下移，问：「给我带的？」


    赵鹿恍然回神，看了看盒饭，又看了看她，迟疑：「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杨伊挑眉：「谁跟你说我吃过了？」


    赵鹿讶然：「我明明看到钱小姐给你带了饭。」


    杨伊故作轻松地说：「我还没吃，你就来了。」刚才下车时，她顺便把食盒给拿了进去。


    赵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支支吾吾：「自己做的……肯定要比外面买的要好吃……」


    杨伊无奈地说：「可我现在饿了，只能吃你给我带的盒饭了。」


    于是她们在车上吃了起来。


    赵鹿也饿了，只是没什么胃口，她心不在焉扒着米饭，忍不住问：「钱小姐没事吧？」


    杨伊抬了抬眼皮，声音无起伏地说：「精神有些失控，吃点药，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陪她？」


    杨伊放下手中一次性筷子，静静与她对视。


    赵鹿抿了抿唇。


    半晌，杨伊轻描淡写地说：「有她妈妈陪就够了，我没时间，等会儿还要回去收拾行李。」


    赵鹿诧异：「收拾行李？你要去哪？」


    杨伊重新提起筷子，吃了口菜，不紧不慢地说：「临时接了一个急案，我得去一趟香港。」


    「什么时候？」


    「三点的飞机。」


    那不就只剩不到三个小时了？


    赵鹿心里着急，又问：「去多久？」


    杨伊拧眉思索，说：「不好说。要看进展，顺利的话三五天，不顺利的话……可能要更久。」


    「你一个人去吗？」


    「不，还有小玲。」


    这消息太突然了，赵鹿一时没会儿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看杨伊面前的餐盒，都没吃几口，于是催她：「那赶紧吃。吃一半吧，等会儿上了飞机你们再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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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还是这家盒饭对胃口，最后杨伊居然把满满一盒饭都吃完了。


    赵鹿没有跟她一起回去收拾行李，主要自己走路太慢，怕耽误她时间。手脚不灵便，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她让杨伊把车停在一个方便打车的路口，解安全带时，拉扯到刚才受刺激的右手，弄了半天没成功。


    杨伊倾身过来帮她解开了。


    赵鹿有些怔忪。


    她们之间明明很多东西都很自然了，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或者说，这中间还隔着什么。


    赵鹿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舍地说：「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你也小心。」杨伊看着她下车。


    赵鹿突然弯下腰，攒足了勇气，说：「杨伊，等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杨伊两只手懒懒地搭在方向盘上，唇角微扬，淡淡「嗯」了一声。


    刚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第 44 章


    过后赵鹿想了想, 觉得自己刚才情绪闹得有点过分了, 她给何芸打了个电话。


    「到底成没成啊？」何芸开门见山, 显得比她还着急。


    杨伊的车子早就跑远了, 赵鹿一个人在马路边晃荡，语气很丧：「没。」


    「你又临阵退缩了？！」


    赵鹿懊恼：「没有……我去的时候, 刚好碰到钱梓妤在那，听说是来给杨伊送饭的时候晕倒了, 我一看到她抱着杨伊哭, 心里乱得要死, 哪还有心情上去表白。」


    何芸思索片刻，说：「这个钱小姐来者不善啊, 赵鹿, 你遇到情敌了。」


    赵鹿嘴角抽了抽：「谢谢你提醒我。」


    「杨伊呢？」


    赵鹿抬起头来，被阳光刺了眼，她嘆了声气：「临时出差, 飞去香港了。」


    何芸啧啧嘴：「你这运气真差。」


    赵鹿苦笑，说：「只能等她回来了。」


    「祝你好运。」


    太阳实在大, 赵鹿有些受不了, 挂了电话拦下一辆计程车走了。


    虽然中间发生了这些令人郁闷的小插曲, 但日子还得照旧。


    大家都知道赵鹿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体谅她行动不便，对她特别关怀。


    「要不要喝奶茶？你要想喝我现在就去对面帮你买。」张乔殷勤地问她。


    奶茶含糖量高，赵鹿可不敢轻易碰，说：「你帮我带杯咖啡吧, 我给你钱。」


    「什么钱不钱的，等我买回来再说。」


    张乔不等她拿钱包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人又高又壮，勐地拉开门，险些撞到迎面而来的女人。


    女人头髮长得吓人，样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张乔见她一脸苍白，忙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没有……」女人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招牌，迟疑，「请问，赵鹿赵小姐是不是在上班？」


    张乔乍一听，以为是送上门的客人。但又见这女人身边没带行李，就背了一个包，手里就提着一个食盒，不禁疑惑：「是啊，她在这上班，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我跟她认识。」女人模稜两可地说。


    张乔也不方便多问，帮她推开门，刚想喊一嗓子，却发现赵鹿不在前台了。他转过身，笑容满面地对女人说：「她可能去洗手间了，要不你先坐着等她吧。」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张乔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觉得这女人温柔又好看，不禁动了心思，亲自引她进来，还帮她倒了杯水。


    女人愣了愣，笑道：「谢谢。」


    张乔顺势问她：「你是赵鹿朋友吗？之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眼眸闪了闪，避重就轻地说：「我姓钱。」


    「哦，钱小姐。」张乔见她似乎有些紧张，以为是自己的热情吓到了她，「我也是这里的员工，不是什么坏人，你别怕。」


    女人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张乔自觉无趣，抓了抓头髮，说：「那你慢慢等吧，我出去一下。」


    「嗯……」


    目送张乔走后，钱梓妤长舒了一口气。她将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放到茶几上，好奇地打量这里面的摆设。


    听郑昊说，这家民宿的室内是杨伊亲自设计的。她专注地看着，感觉这里的每一片墙、每一块地板都充满了熟悉的气息。


    临窗位置摆着一个长方形的鱼缸，里面养了很多小鱼，还有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鱼。


    大鱼很懒，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水中央，半眯着眼像是在休息。


    钱梓妤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鱼，倒是好奇这么一个半米长的傢伙是怎么可以动也不动地飘着。她站起来，一步步靠近。


    阳光洒在水里，洒在大鱼身上，鳞片像是闪着金光，略微有些刺眼。钱梓妤越发觉得神奇，不自觉地往前凑。


    大鱼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瞄准了从它眼前游过的一条小鲫鱼，身体一个蒙扎过去，张开大嘴将小鱼一口吞入腹中。


    不知道是谁把鱼缸盖子掀开了一些，大鱼摆尾时掀起巨大水花，「哗啦」一声飞溅出来。


    「啊——」


    钱梓妤躲闪不及，脸上和头髮上被浇了个正着。


    赵鹿一瘸一拐地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她忙提醒道：「别离它太近，那是金龙鱼，可兇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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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梓妤闻声转过身来，与赵鹿四目相对。


    赵鹿打死也没想到钱梓妤会出现在这里，微微一愣。


    不小心被泼了水，钱梓妤很是狼狈，垂着头，小声说：「能给我张纸吗？」


    赵鹿走到前台位置，从下方拿出一盒抽纸，放在柜檯上。


    钱梓妤快步走了过去，说了声「谢谢」，神色慌张地擦拭。擦着擦着，她闻到头髮上一股鱼腥味，微微皱眉。


    赵鹿发现了她脸上的变化，清了清嗓子，说：「你要不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在那边。」


    「真是不好意思。」钱梓妤丢下这句话，急匆匆向洗手间门口跑去。


    赵鹿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纳闷。纳闷她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也纳闷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等了半天，钱梓妤还没出来。赵鹿无聊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那一栏是杨伊的头像，她们最近的聊天记录是在昨天下午五点多，杨伊跟她说已经到了香港。


    愣怔间，张乔推开门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杯饮料，他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赵鹿。


    赵鹿把钱给了他：「谢谢啊。」


    张乔环顾了一圈，不见那抹倩影，忍不住问：「钱小姐走了？」


    赵鹿眉心一挑，不答反问：「你还认识她？」


    张乔笑呵呵地说：「刚才见过一面。她说要找你，我给她开的门。」


    「找我？」赵鹿狐疑。


    她跟她可没什么交集，钱梓妤找上门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真如何芸所说，是来者不善？


    「没错啊，她说是找你的。」张乔像是吃了兴奋剂，眉飞色舞的，「打听一下，她有男朋友了吗？」


    赵鹿扯了扯嘴角，说：「她嫁过人了。」


    「啊？」张乔受打击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完全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她刚大学毕业呢，这么嫩。」


    嫩？


    同样的年龄，难道自己看上去很老吗？


    赵鹿不爽了，将抽纸放回原位，没好气地说：「快给她们送饮料啊，等会儿都不冰了。」


    靓妹见不着，张乔讪讪地走了。


    赵鹿心里堵得慌，她大口大口喝着咖啡，转眼只剩下半杯了。


    「赵鹿？」一个怯怯的声音自斜后方传来。


    赵鹿慢动作地转过身看了过去。


    钱梓妤就站在她身后，额头头髮明显比之前湿，可能是被她洗过了。她有些拘谨，提着饭盒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


    赵鹿「咕噜」一下将嘴里的咖啡咽下，缓了一会儿，说：「找我有事吗？」


    钱梓妤走了过来，柜檯挡住她下半身，只露出半截身子和一个脑袋。


    赵鹿发现她比杨伊还白，只不过这种白给人感觉不太健康，像是长久不晒太阳养出来的，少了些灵气。


    她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白金项鍊，吊坠是一枚戒指。


    这条链子……有点眼熟。似乎跟杨伊脖子上戴的那条很像。


    赵鹿瞳孔微缩。


    钱梓妤被她看得不自然，动了动脖子。


    赵鹿恍然回神，目光从那枚戒指转移到她脸上，对上她那双大眼。


    很平静的一双眼，跟之前在杨伊家见到时完全是两个感觉。赵鹿甚至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里面哪有什么凉意和敌意？


    换了个环境，赵鹿底气也足了，坦然地与她对视。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赵鹿倒想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双方僵持了几秒钟后，钱梓妤先有了动作。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柜檯上，微笑着说：「这里面是我做的糕点，请你吃。」


    赵鹿看了看那食盒，又看了看她，很是费解：「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


    她们只见过几次面，话都没说过几句，这么主动示好，不得不让人起疑。


    钱梓妤赧然一笑，说：「其实这是我专门给伊伊做的，这几天无聊，我每天做好了都送去她公司。她喜欢吃甜食，你知道吧？」


    「……」赵鹿不由得想起那天撞进她们在工作室里抱在一起的情景，眼眸一暗，「知道。」


    「本来这是做好了要给她送过去的，结果到了她公司，我才想起来她出差了。」钱梓妤抬了抬眼皮，小心翼翼，「刚好路过这里，所以进来看看。这些糕点没人动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赵鹿非常介意。她礼貌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吃甜食。」


    「这样啊……」


    赵鹿笑容不改：「你可以带回去自己慢慢吃。」


    钱梓妤面露尴尬，点了点头，说：「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拜拜。」


    钱梓妤一走，赵鹿脸上伪装的笑容垮了下来。这人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赵鹿心里堵得更难受了，她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晚上回去，洗完澡躺在床上，赵鹿睡意全无，拿出手机，给杨伊发消息：「进展顺利吗？」


    几分钟后杨伊才回她：「谈是谈拢了，只是甲方要求很多，我和小玲跑了一天，腿都肿了。要不是给的价格不错，这一单我都不打算做了。」


    赵鹿憋闷了一天，本来还想说说钱梓妤来找她的事，听杨伊这么一说，她犹豫了。


    认识这么久，很难听到杨伊抱怨。印象中，杨伊是个实干派，不辞辛苦不怕麻烦的工作狂。赵鹿心想她肯定是碰到了棘手的事，安慰她：「慢慢来，不管什么难题，我相信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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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不置可否，说：「我跟小玲还要确认一些细节。」


    赵鹿怕耽误她工作：「你先忙吧。」


    「嗯。」


    放下手机前，赵鹿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忙坏了，早点回来，我等你。」


    赵鹿万万没想到第二天钱梓妤又来了。


    不同的是，她这次带了一个简易行李包，径直走到前台，跟她打招唿：「赵小姐。」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钱梓妤笑了笑，说：「请问还有空房吗？我想要一间。」


    赵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要在这住？」


    钱梓妤笑盈盈地说：「是啊，如果有空房的话。」


    「你不是有家吗？」


    「嗯……家里太大太空，住着很难受，所以我想来这住几天。」


    「……」赵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有家不住住酒店，这不是有毛病吗？


    说是有病，好像也没什么错，杨伊不是说钱梓妤患上抑郁症了吗？


    可是她哪看着像忧郁症了？明明这么活跃，大热天的动不动就往这边跑。


    赵鹿对于抑郁症并不了解，也不知道钱梓妤到底有病没病，她心里腹诽完毕，说：「空房有是有，你确定要住？」


    钱梓妤语气轻松：「是啊，麻烦你给我开一间。可以刷卡吗？」


    赵鹿还是难以接受：「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妈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她也支持你住在这？」


    钱梓妤很自信：「当然了，只要我开心，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的。」


    「……」赵鹿无言以对，在电脑上查了信息，「二楼空一间。」


    「好，我订了。按天付费可以吗？」


    最近生意不好也不坏，但一般情况下都是要提前预定的。赵鹿看着她，公事公办地说：「如果要一直住下去，你最好提前一天到前台交费。」


    「好的，我明白了。这是我的护照。」


    赵鹿看了一眼她地上来的证件，下意识问：「身份证没带吗？」


    钱梓妤咬了咬下唇，说：「我移民了，现在是新加坡人……」


    赵鹿这才想起来，好像之前杨伊跟她提起过这么一茬。看钱梓妤神情不太好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在新加坡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赵鹿不再多问，接过护照和银行卡，说：「住一天是258人民币，押金400人民币。」


    「好的，你刷吧。」钱梓妤想都没想。


    赵鹿用pos机帮她刷了钱，最后将房卡和收据递给她，完全接待正常客人的模样。


    她目送钱梓妤踏上楼梯。


    钱梓妤突然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说：「听说房间是伊伊设计的，趁她不在，我来感受一下气氛。」


    「……」这里面忒牵强了，赵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直到钱梓妤身影消失不见了，赵鹿定了定神，在微信工作群里告知其他人有新客人入住。


    之后她切换出来，点开杨伊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钱小姐来民宿了，还说要在这住几天。」


    白天杨伊一直在忙，很久才回她：「她说了什么？」


    「她说，是为了你。」


    「……」


    放下手机，赵鹿心情起伏不定。她后知后觉想起刚才办事太过草率，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跟钱梓妤交代。


    她现在腿脚不方便，其实大可以让其他人帮忙去说一声。但一想到那间房里住的是钱梓妤，她纠结了一会儿，锁了电脑和抽屉，迈开腿去二楼。


    钱梓妤住的那间就在楼梯口左手边，赵鹿慢慢挪了过去，敲门。


    「谁啊？」


    赵鹿提了一口气，说：「是我，赵鹿。」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钱梓妤过来把门打开了，看了看她的腿，问：「你的伤还没好吗？」


    「快了，谢谢关心。」赵鹿单刀直入，「刚才忘记跟你介绍了，我们这是提供三餐和夜宵的，如果你要在这吃的话，可以提前跟前台说一声，会有人告诉厨房帮你也做一份。还有，wifi密码就是我们的客服电话，你要不要现在记一下？」


    钱梓妤莞尔：「吃饭的事以后再说，wifi的话暂时不需要，我很少上网。」qun：一 一零八一七九五一


    这年头不爱上网的年轻人实在不多了，赵鹿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遍钱梓妤，说：「不上网的话你可以看看电视。」


    「电视也不看，我可以看书。」


    赵鹿被噎了一下，说：「那……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几本杂志？」


    钱梓妤又是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自己带了一本，够这几天看的了。」


    「好吧。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拨打前台电话，白天我在，晚上和周末是其他人值班。」赵鹿欠了欠身，「打扰了。」


    「赵小姐。」转身时，钱梓妤突然叫住她。


    赵鹿不明所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钱梓妤摇了摇头，目光闪烁，说：「你跟伊伊认识多久了？」资源整理：未知数


    这突兀的问题让赵鹿心跳漏了半拍，她故作镇定：「半年。」


    「半年……」钱梓妤喃喃，忽而笑了起来，「你们关系很好吗？」


    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她只是借着来这住的名义试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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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看似柔弱的女人，却让人捉摸不透。


    赵鹿心思转了转，下巴微抬：「那要看怎么说了。」


    钱梓妤蹙眉：「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挺好的。」


    至于好到什么程度，赵鹿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和杨伊笑过闹过，就是没吵过。一起逛过街看过电影，也一起做过饭拖过地。最要紧的是，她们还曾经同过床，纯纯地盖被子聊天那种……


    杨伊和钱梓妤都干过些什么？赵鹿不得而知，也不敢深想，她心里直泛酸。


    钱梓妤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又简明扼要，稍微露出惊讶。


    赵鹿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挺被动的，她看了看左右无人，视线定格在眼前若有所思的女人脸上，反问她：「杨伊说你们认识十年了，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钱梓妤又是一阵愕然，急切地问：「她还跟你提起过我？」


    赵鹿有点想笑，说：「就算她不提，我和你，我们之前就见过面。」


    「什么时候？」


    钱梓妤脸上表情越是丰富，赵鹿心情越是复杂。她沉吟了一下，说：「半年前。」


    「什么？」钱梓妤一脸茫然。


    赵鹿慢悠悠地说：「你和杨伊去旅游，回来的途中，在大巴车上你晕车吐了。有人给了你们一瓶风油精，你才缓过来的，还记得吗？」


    钱梓妤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一点点地回忆起来：「是你！」


    「没错，那人就是我。」


    钱梓妤神色一慌，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想到……我不太记得了。难道你和伊伊那个时候就已经联繫上了吗？」


    「那倒没有，那是以后的事。」赵鹿发现自己又成被动方了，但她又不好意思再把话题绕回去，那样的话太刻意。


    于是她只能藉机熘走：「前台不能没人，我先下去了。」


    这次钱梓妤没有阻止。


    赵鹿艰难地走下楼梯，脑海里想的是刚才跟钱梓妤说的那些话，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她不能确定钱梓妤是不是沖自己来的，但可以肯定，她刚才的确是被对方试探了。


    回到前台位置，赵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


    等气息平定，她才拿起手机，没想到有新消息。


    几分钟前杨伊给她发来的，简简单单一行字，却引人深思。


    「别招惹她，我会尽快回去。」


    ☆、第 45 章


    别招惹她？


    什么意思？


    这是在善意提醒她, 还是小小的警告？


    赵鹿瞬间翻江倒海, 想到了之前被她撞见的那个拥抱, 还有那条疑似一模一样的项鍊, 再联想刚才钱梓妤提到杨伊时面若桃花的神情……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口处蔓延开，一点点将她神志侵蚀。


    赵鹿怔怔地看着那行文字, 直到模煳了视线。她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按了一下手机, 屏幕忽地一下变暗了。


    手机消停了, 周围的一切似乎也都静止了。


    赵鹿颓然地坐着, 脑袋渐渐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突兀的铃声将她思绪打断。


    赵鹿被吓了一跳, 两眼无神地看向右手边的座机,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是内线号码，她眼眸闪了闪。


    「叮铃铃——」铃声催命似地响着。


    赵鹿定了定神，手伸过去将听筒拿起, 声音无波无澜：「你好钱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那头的人稍显诧异, 说：「赵小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赵鹿嘴角扯出一抹笑, 礼貌地回答：「因为我这里是总机, 每一台分机号码我都记得很清楚。」


    钱梓妤瞭然，尴尬地笑了一声，说：「我手机快没电了，忘记带充电器了，请问能借你的用用吗？」


    「你不是说很少上网的吗？」


    「就算不上网, 那也要打电话的，对吧？」


    「……」赵鹿无以反驳，顿了顿，「你稍等，我腿不是很方便，等会儿让人给你拿上去。」


    钱梓妤忙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己下去拿吧。」


    「行。」


    结束了通话，赵鹿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万能充电器，放到柜檯上。


    她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钱梓妤。


    果然，过了一会儿，钱梓妤信步走到她面前。


    「拿去用吧。」不等她发问，赵鹿下巴点了点柜檯。


    钱梓妤拿起充电器，说了声「谢谢」，却没有马上离开。


    赵鹿见她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眼皮跳了跳，问：「还有事吗？」


    钱梓妤讪讪地笑了笑，吞吞吐吐：「没……没事了。」转过身「蹬蹬蹬」走了。


    赵鹿感到莫名其妙。她没敢松懈，心里想着钱梓妤等下还会不会继续跑下来找自己。


    结果等了半天，没有异常。连骚扰电话也没有。


    中午吃饭时间，钱梓妤也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在上面休息了。


    吃饱了饭，赵鹿回集体宿舍。


    她躺在一米二宽的硬板床上，思前想后，拿出手机，回了杨伊之前那条消息：「你还怕我欺负她？」


    杨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復她：「我是怕你多想。」


    赵鹿已经想了一个上午了，到现在她还头昏脑胀。


    退出微信时，手指不小心点到了日历，勐地看到某个数字上有个小标记，赵鹿点开一看，发现那上面做了备註——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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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数了数，还有三天。


    三天过后，就到杨伊生日了，她差点忘了这茬！


    说起来，这备註还是她一个多月前背着杨伊偷偷标註上去的。那会儿她俩关系已经很熟了，有一次她问起杨伊的生日。


    杨伊兴致不太高的样子，淡淡地说：「说了也没什么用，我反正没打算过。」


    赵鹿很是纳闷：「为什么不过？」


    杨伊轻描淡写地说：「下个生日一过我就三十了，这么悲哀的事，很值得庆祝吗？我可不想它提醒我又老了一岁。」


    赵鹿没想到她居然在意这些，她不愿意说就没再逼问。


    后来的某一天，赵鹿不经意间看到了杨伊的身份证，终于知道她生日是哪一天。但又怕自己记性不好，于是在手机上做了备註。


    赵鹿当时想的是，不管杨伊是不是真的在乎这个三十岁生日，她都要陪她一起过。最好来一场惊喜，如果她能给杨伊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那简直完美了。


    可眼瞅着这生日一天天逼近，杨伊却身在外地，赵鹿暗暗着急。


    她不禁想：杨伊能记住自己生日吗？


    按捺不住时，她又给杨伊发了条消息：「你快点回来啊。」


    中午没休息好，赵鹿精神不济。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慢吞吞出来时，看到张乔站在前台跟一个中年妇女聊天。


    张乔：「原来您就是钱小姐的母亲，哎呦阿姨，您这么漂亮，难怪生出来的女儿也这么漂亮。」


    胡美兰被他过分的热情吓到，有些无措：「我是来找我女儿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个房间？」


    张乔：「可以可以！阿姨您稍等，我马上帮你查！」他低头去电脑里搜索。


    赵鹿加快脚步上前来，看着一脸着急的胡美兰：「钱阿姨？」


    胡美兰看向她，觉得有几分眼熟：「你是？」


    「我是赵鹿。」赵鹿微微一笑，「钱小姐在二楼，楼梯上去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谢谢谢谢。」胡美兰忙不迭地说，没工夫跟她寒暄，脚步匆匆跑了上去。


    赵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目光收回，一掌拍在张乔背上：「别找了。」


    张乔抬起头来，发现人不见了，一阵愕然：「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天入住的是那位钱小姐？」


    赵鹿白了他一眼：「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想追她？」


    张乔笑嘻嘻地说：「我这人对二婚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偏见……」


    赵鹿不留情面地说：「趁早死心吧，她肯定看不上你。」


    张乔抗议：「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赵鹿决定告诉他实话：「她家很有钱，在市区住独栋别墅，她爸在新加坡做的是大生意。就算她真看上你，你敢娶吗？」


    张乔面色一僵：「那、那还是算了。」


    说完灰熘熘地走了。


    赵鹿抬头望了望二楼，真安静，听不到任何争吵或是说话的声音。


    大概十分钟后，胡美兰走了下来，径直到了柜檯前，对她说：「不好意思啊赵小姐，我们不住了，请问现在可以退房吗？」


    赵鹿有些意外，忽而笑道：「随时可以，请出示钱小姐的登记证件。」


    胡美兰将一本护照递了上去。


    赵鹿伸手来拿，还没碰到，就被人半道儿抢走了。


    钱梓妤气喘吁吁，一把将护照抢了过去，说：「我不退。」


    胡美兰没想到她出现这么及时，跺了跺脚，苦口婆心地说：「梓妤！家里待着不是挺好的吗？你跑来外面住谁照顾你？外面难道比家里还安全吗？」


    钱梓妤缓了缓气，说：「妈，我只是想来这里住几天，到时候我会回去的。」


    「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钱梓妤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赵鹿，压低声线，「我在等人。」


    「你在等谁啊？」


    钱梓妤缄默。


    胡美兰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不管你等谁，咱们回家等不也是一样的吗？」


    钱梓妤垂眸掩饰住眼底的哀伤，呢喃一般：「不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钱梓妤拉了拉老母亲的手，安抚她：「妈，我保证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回家等我吧。」


    胡美兰急得不行，不自觉拔高声线：「医生说你不能乱跑的，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钱梓妤皱了皱眉，瞬间脸一沉：「我没病。」


    胡美兰意识到自己口误，忙软了语气：「好好好，是妈错了，妈只是担心你，你说你在这……」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钱梓妤打断她，有意无意又偷偷瞟了一眼在一旁观看的赵鹿，拉着胡美兰朝大门走去。


    赵鹿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紧闭的大门。


    几分钟后，钱梓妤只身返回，一张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气的。


    经过柜檯时，她故意低下头，神色匆匆地沖向楼梯。


    「蹬蹬蹬」的脚步声钻入耳膜，由强变弱，赵鹿思绪飘远。


    刚才母女俩的对话让她浮想联翩，钱梓妤难道不是冲着她来的？要在这等谁？


    晚上下了班，经过国贸大厦时，赵鹿心念一动，说：「表哥，能不能陪我下去挑个礼物？」


    「行啊。」周扬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你要给谁送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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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生日快到了。」


    「是吗？那我也送她一件吧。」


    赵鹿眼神悠悠看着他：「你跟她很熟吗？」


    周扬乐道：「你跟她熟，我就跟她熟。」


    赵鹿嘴角微微抽搐，提醒他：「何芸要是知道你送别的女人礼物，你猜她会怎么想？」


    周扬一时语塞，默了默，说：「那还是算了。」


    挑完礼物出来，天都快黑了。周扬送她回家。


    赵鹿看了看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嘆了声气。


    「有那么累吗？」周扬调侃她。


    身体不累，心累。


    当然，赵鹿没敢这么说，怕他笑话自己。她看向窗外，声音略显沉闷：「表哥，谈恋爱好玩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鹿突然没了倾诉的欲望。


    周扬抽空看了她一眼，狐疑：「你这几天怪怪的，脸色看着她不对，没生病吧？」


    赵鹿无精打采地说：「没有。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能生什么病。」


    有病那也是相思病。


    ……


    「我们明天回去。」


    赵鹿看到杨伊这条消息时，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她手指快速打字：「几点的飞机？要不要我去接你？」


    杨伊：「不用了，我们有车，到时候我去找你。」


    就因为她这句话，赵鹿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几天的郁闷心情，仿佛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王琳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经过柜檯处，跟她打招唿：「我走了。」


    赵鹿笑容满面地沖她挥手：「拜拜，明天见！」


    王琳打着哈欠往大门方向走，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冷不丁地说：「那个钱小姐真是你朋友？」


    赵鹿不明白她怎么会提到钱梓妤，想了想，说：「只是认识，算不上朋友。」


    「哦——」王琳拖长尾音。


    赵鹿看她似乎有话要说，问：「干嘛突然说到她？」


    王琳示意她靠近，神秘兮兮地说：「前天晚上我值夜班，没什么事就用电脑看视频。半夜的时候，监控里看到那个钱小姐跑到走廊里晃荡，穿着条白裙子，头髮披散着，跟鬼似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问：「然后呢？」


    王琳脸上的困意一扫而光，眉飞色舞地说：「她就一直晃啊晃，从这边走到另一边。刚好二楼有个男房客出来吃宵夜，也被她吓得一声尖叫。客人投诉到我这，我就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找她了。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赵鹿好奇心完全被她吊起，这剧情听着有些惊悚，她开始紧张起来。


    王琳眼睛一眯，悄声说：「我走到她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她在里面哭。那哭声要多惨有多惨，『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吓得我腿都软了。我拼命敲门，她都不肯开，最后我担心吵到其他客人就下来了。我怀疑啊，她可能有梦游症。」


    「……」


    梦不梦游的赵鹿没办法印证，她满脑子都在想王琳说的「咿咿呀呀」那四个字。


    咿咿……伊伊？


    或许当时钱梓妤叫的是杨伊的名字？


    当胡美兰再次过来探望钱梓妤时，赵鹿把王琳跟她说的那些转达给了胡美兰，并问她：「钱小姐是不是真的梦游？」


    胡美兰面色突变，说：「她可能又做噩梦了，所以不敢睡。」


    赵鹿不知道楼上她们母女俩又说了些什么，不过今天的动静闹得似乎有些大。胡美兰苦苦哀求钱梓妤跟她回家，钱梓妤也苦苦哀求她说要再等等。


    母女俩拉扯了半天，最后胡美兰妥协了，唉声嘆气地离开。


    杨伊要回来那天，赵鹿完全没了心思工作。上午的时候，钱梓妤下来找过她一回，但只是来还充电器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鹿感觉钱梓妤比来的那会儿清瘦了许多，黑眼圈明显，颧骨突出。她走路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说话时有气无力的：「不好意思，一直忘了把东西还给你。」


    「没关系。」赵鹿审视她的脸，迟疑，「钱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钱梓妤涩然地笑了笑，说：「没事，我……就是没休息好。不跟你聊了，我上去补个觉。」


    说完，又轻飘飘地走了。


    赵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赶紧给胡美兰打了个电话。


    号码是胡美兰之前留的，她担心钱梓妤会出状况。


    半个小时后，胡美兰火急火燎赶了过来。她去敲房门，唿喊钱梓妤的名字，叫了半天没动静，只好跑下来找赵鹿。


    赵鹿听完，浑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脱口而出：「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知道啊！她睡不着的时候会吃安眠药，也可能是睡得太沉了。」


    不管怎样，两个人都不敢怠慢。赵鹿拿了房卡跟她一起上楼。


    两个人推门闯进去时，发现钱梓妤已经软软地倒在地上。


    胡美兰吓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赵鹿眼疾手快扶住她。


    之后，钱梓妤被救护车接走了。


    至于后续情况怎么样，赵鹿不得而知。


    由于钱梓妤的晕倒，其他人全都炸了。张乔负责把客人安顿好，下来找赵鹿了解情况：「怎么回事，怎么就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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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凝神恍惚，漫不经心地说：「我哪知道。」


    张乔见她爱答不理的样子，扭头找其他人八卦去了。


    赵鹿心里有些慌，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点开杨伊的头像，问她什么时候到。


    杨伊没有及时回她，可能还在飞机上。


    快到下班时，赵鹿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两个字，她心里一突，忙按下接听。


    「抱歉，之前手机没电了。」杨伊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赵鹿迫不及待：「你到了吗？」


    「已经到了，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


    赵鹿讶然：「医院？」


    「梓妤晕倒了，我得去看看她。」


    她也知道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赵鹿心慢慢往下沉，支支吾吾：「是我和她妈妈一起发现的，我……不是故意不想告诉你……」


    「我明白。」


    赵鹿咬了咬下唇。


    「本来想去找你一起吃饭的，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我才知道梓妤的事。赵鹿，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赵鹿心里一着急，说：「你开车就不要打电话了，我……我等你。」


    「嗯。」杨伊似乎真的很累了，发单音都像是在嘆息。


    赵鹿黯然放下手机。


    ……


    医院。


    病房里，脸色苍白的钱梓妤躺在病床上，输液瓶里还剩一半的液体。她没了耐心，虚弱地说：「妈，还要吊多久？」


    胡美兰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唯恐声音大会吓着她，轻声细语地说：「很快了，吊完这瓶我们就回家。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钱梓妤缓缓摇头。


    门口人影一闪，她警觉地看了过去，看到了两抹熟悉的身影。带头的是覃玉珊。她直直地盯着后面那人，哽咽道：「你回来了？」


    杨伊紧绷着脸，沖她点了点头。


    输液吊完，杨伊将她们母女送回家。


    母女俩坐在后座，胡美兰恋爱地抚摸钱梓妤的长髮，说：「以后别去住什么酒店了，乖乖待在家里知道吗？」


    钱梓妤听话地点头。


    胡美兰长嘆一声，说：「幸好只是低血糖。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也睡不好，你这不是存心让我心疼吗？好好一个生日，你这一天都在医院里度过了，像什么回事？」


    钱梓妤捏了捏她手心：「妈，对不起，我错了。」


    「唉——」胡美兰看向前面专心开车的杨伊，换了个语气，「伊伊刚回来就跑来接我们，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的兰姨。」


    钱梓妤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后脑勺，悄悄红了眼眶。


    坐着副驾驶座的覃玉珊什么也没说，只重重嘆了声气。


    到达后，杨伊扶钱梓妤上二楼房间。


    胡美兰进浴室放热水去了，出来时，对杨伊说：「天这么晚，要不你们就别回去了，在这住下吧，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


    杨伊下意识拒绝：「不了兰姨，我妈留下就好了，我还得回去。」


    「这……」胡美兰很疑惑。


    杨伊转身欲走。


    「伊伊！」钱梓妤大声喊她的名字，情急地抓住她的手，小心翼翼，「今天是我生日啊，你真的要走吗？」


    杨伊目光沉沉，紧抿着唇没吭声。


    胡美兰一拍脑门，说：「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们生日只差一天！」


    杨伊看着她欲言又止：「兰姨，我……」


    她话还没说完，手心被人捏了一下。眼波流转间，对上钱梓妤盈满泪光的双眼。


    钱梓妤望着她无声流着泪，恳求她：「陪我一起过生日吧，就像以前一样。」


    「……」杨伊眉心动了动。


    钱梓妤又碰了碰她的手，轻声：「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好想笑。


    1.鲫鱼是金龙鱼的食物，不是用来养的。


    2.258包吃住，便宜吗？大概你们比较有钱，我比较穷。


    关于钱梓妤的戏，可能还有一两章，写她都把我写我郁闷了。


    破费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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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6 章


    外面暮色沉沉, 空气中散发着恼人的热气。


    不知名的虫儿不知道躲在哪个小树丛里, 断断续续叫着, 像是在召唤它的小伙伴。


    钱梓妤将耳朵贴在玻璃窗上, 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是知了吗？」


    「不是。」


    感觉到身后的声音有些远, 钱梓妤缓缓转过头来，看到杨伊笔挺地站在房子中央, 灯光照得她整个人有些透明, 像是风一吹就能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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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梓妤面上一慌, 不自觉抓紧了旁边的窗帘，说：「伊伊, 我很可怕吗？」


    「……」静默一瞬, 杨伊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钱梓妤惨澹一笑，「以前，每到夏天的时候, 我们就坐在这个小飘窗上往外面看，你忘了吗？」


    杨伊目光一沉。她什么都没忘, 她就是记忆力太好。


    钱梓妤眼中闪着异样的亮光,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了。


    僵持了很久, 杨伊低低嘆了声气，朝她走了过去。


    钱梓妤面上一喜，赶紧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杨伊看了一眼她特地腾出的位置，没有坐下。


    视线转移到那张微仰着的满含期待的脸上，她提了一口气, 说：「梓妤，你明明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你到底想要什么？」


    钱梓妤眼中带泪，笑容却还是很甜：「我只要你留下来陪我一起过生日，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只是这样？」


    「是啊，不然呢？」


    「……」杨伊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钱梓妤眼眸低垂，颤抖地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她手背。


    杨伊缩了一下，张嘴欲言。


    钱梓妤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眼底的恐慌泄露了她所有情绪。


    杨伊皱了皱眉。


    钱梓妤却很快将她的手放开了，眉开眼笑的，语气很轻松：「有人来了。」


    「笃笃笃——」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杨伊敛了敛容，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两位妈妈站在门口，手里各端着一碗长寿面。


    她看了看那两碗面，说：「都这么晚了。」


    覃玉珊不以为意：「再晚也要吃啊，这是规矩。」


    「是啊是啊，梓妤从医院回来还什么也没吃呢。」胡美兰附和，挤进来把面放到了桌子上，她见钱梓妤埋头坐在窗边，「梓妤，过来吃啊。」


    钱梓妤大概是不想让她妈看到她眼睛，一直低着头，闷声回道：「等会儿再吃。妈，你们出去吧。」


    胡美兰想过去查看，一不小心险些撞到端着面的杨伊，于是问她：「她没事吧？」


    杨伊默了默，说：「可能太累了。兰姨，妈，不早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两位妈妈走后，杨伊将手里的面也放到了桌上，看飘窗上的人：「你要吃吗？」


    钱梓妤这才磨磨蹭蹭走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碗里的面折腾着热气，熏了一脸。


    杨伊不为所动。


    钱梓妤倾身，深吸了一口，说：「以前这些面都是你跟我一起做的。」


    杨伊淡淡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钱梓妤面色一僵。


    杨伊视线下移，看着她面前的碗，提醒她：「再不吃面要坨了。」


    钱梓妤嘴唇动了动，拿起筷子，默默吃了一口。


    杨伊也动了筷子。


    两个人速度一个比一个慢，都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一声压抑的哭泣从钱梓妤嘴里溢了出来，她手一松，筷子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杨伊弯腰捡起了筷子，随后，走进浴室，从里面拿了条湿毛巾出来。


    钱梓妤像是无所察觉。


    杨伊长嘆一声，将湿毛巾递给她时，说：「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应该留下来。」


    钱梓妤哭了很久。也许是担心吵到两位妈妈，她一直压抑着声音，小脸憋得通红。


    杨伊心一阵阵地揪疼，用毛巾帮她擦干眼泪。


    钱梓妤哽咽着，通红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她，眼泪止不住又往外流。


    她性格敏感，以前也老爱哭，杨伊最见不得她掉眼泪，每次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哄半天。


    可是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变了。真的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杨伊那样的耐心，细细帮她擦着，脸上却没什么动容的表情。


    钱梓妤心底一凉，按住她的手，哑声说：「我想去洗个澡。」


    杨伊将湿毛巾塞进她手里，目送她进了浴室，看着那扇门合上，长舒了一口气。


    手机还在一旁充电，杨伊快步走了过去，解了锁，查看微信。


    上面一条消息也没有。


    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她定了定神，切换出来给赵鹿打电话。


    她连「嘟」的一声都没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传了过来：「餵？」


    杨伊一时感慨万千，温柔地喊她的名：「赵鹿。」


    「嗯？」


    「你是在等我吗？」


    「嗯……」


    杨伊面露愧色，沉声：「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赵鹿心下一紧：「食言？什么意思？」


    杨伊咬了咬下唇，望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说：「我还在梓妤家里，今天晚上可能……」


    杨伊没说完的话，被「哗啦」一声巨响给打断了。浴室的门突然打开，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不已。


    钱梓妤赤条条出现在浴室门口，并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杨伊微微张嘴。


    手机另一头的赵鹿急不可耐：「可能什么？」


    当钱梓妤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时，杨伊身形一僵，硬邦邦地说：「等会儿我再打给你。」


    她将通话挂断，手放下时，顺势将钱梓妤的手给隔开了，沉着脸，不悦道：「梓妤，你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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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梓妤执拗地与她的手抗争着，将她的手拨开，双手捧住她的脸，颤抖的双唇凑了上来。


    杨伊只觉得一股气血上涌，勐地将她推开。


    钱梓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微微皱眉。


    虽然上面铺了厚厚的地毯，杨伊还是担心她自己动作太大弄疼了她，伸手要去拉她，却被钱梓妤双手勾住了肩膀，一个翻身将她压倒。


    杨伊勃然大怒：「梓妤！」


    钱梓妤身躯一震，愣怔间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杨伊这次没有将她推开，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那悲凉的眼神刺痛了她。


    钱梓妤身体一阵剧烈颤抖，从她身上滑了下去，身体紧紧蜷缩成一个球，嘤嘤抽泣：「我知道我不配……我知道，你是嫌我脏。」


    杨伊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梓妤，你清醒点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钱梓妤自我嘲讽地笑了起来，凉凉地说：「知道啊，我在诱惑你。」


    杨伊深深拧着眉：「你为什么这么傻？」


    钱梓妤扯了扯嘴角：「是啊，怎么这么傻？放着你这么好的人不要，却要嫁给那个烂人。」


    杨伊痛心不已，晃着她肩膀试图将她晃醒：「你是在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我知道吗？」


    钱梓妤一边流眼泪一边摇头，固执地说：「你难受，证明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不是吗？」


    杨伊眼前一暗，她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一字一顿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做不到对你无动于衷。」


    钱梓妤眼睛一亮。


    「你先听我说完。」杨伊用手堵住她的嘴，深唿吸，「我们毕竟认识了十年，就算最后不能在一起，我也还是会惦记你。只是不再是出于爱了，你懂吗？」


    钱梓妤身形晃了晃。


    杨伊用力捏了一下她肩膀，说：「梓妤，放过自己好不好？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


    钱梓妤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眼神空洞，幽幽地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了。我不相信。」


    杨伊放开她，两只手垂了下来，嘆道：「我没有理由骗你。」顿了顿，「她叫赵鹿，你见过的。」


    「赵鹿……」钱梓妤喃喃，涩然一笑，「是啊，我们见过。你说你去香港出差，我以为你是故意躲着不想见我，于是我就去找了她。」


    杨伊目光一凌。


    钱梓妤喉咙滚了滚，说：「这么紧张吗？放心，我没有为难她。我只是想……不管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你最终肯定会去找她的。但我没想到还没等到你，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就自己倒下了。」


    杨伊拧了拧眉：「你为什么要这样？」


    钱梓妤故作轻松地说：「好奇啊。我也想知道，被你轻易喜欢上的人，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我想知道，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说到最后，她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


    赵鹿目不转睛盯着茶几上那部手机，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咔哒」一声，俞宁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见她还在发呆，不禁纳闷：「睡着了？」


    赵鹿眼珠子缓慢转了转。


    俞宁嗤笑：「睁着眼睛睡觉呢？」


    赵鹿可没心情跟她开玩笑，舔了舔干涩的唇，岔开话题：「你要出去了吗？」


    「嗯。」俞宁审视她脸色，「你是不是没吃晚饭？要不要一起？」


    赵鹿的确没吃，为了等杨伊，她还特地回了丽苑小区。满心欢喜等来了电话，没想到杨伊却告诉她，她现在在钱梓妤家。


    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今晚不回来了？


    胃里只泛酸，赵鹿却没有胃口，她摇了摇头。


    俞宁瞥了一眼茶几上静止的手机，说：「在等电话？」


    「嗯……」


    很少见她这幅丧气的模样，俞宁勾了勾唇角，说：「等不到干脆就别等了，多煎熬啊。要么自己打过去，要么直接去找人，总比你一直耗在这强。」


    打过去？


    俞宁走到玄关处换鞋，漫不经心地说：「我走了。」


    等赵鹿回过神来，俞宁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倏地看向手机。


    她其实早就想打了，只是找不到足够的理由。


    不得不说，俞宁那句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赵鹿重新拿起手机，打开通话记录，轻轻点下最上面那个号码。


    「嘟嘟嘟——」


    她心跳不自觉加快。


    突然之间，耳朵里钻入一个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再打，还是这样的提示。


    赵鹿：「……」


    杨伊看着钱梓妤擅作主张地帮她把电话挂断，脸都绿了，说：「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钱梓妤嘴唇蠕动，满是愧疚地说：「对不起。」


    「我原谅你，手机还我。」杨伊把手伸了过去。


    钱梓妤反将手机捏得更紧：「接了这个电话，你就会丢下我走了。」


    「不会。但你这样很不礼貌。」


    「我知道，我只是害怕……」钱梓妤用力咬了咬下唇，抬眼看她，「今天晚上只陪我一个人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不被任何人打扰，开开心心度过我们共同的生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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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开心？」


    钱梓妤微笑着说：「忘记一切不愉快，我们守到十二点，坐着一起聊聊天，好不好？」


    她们还能聊什么呢？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杨伊别开头，说：「先把衣服穿上吧。」


    长寿面已经坨成一团，钱梓妤穿好了衣服，重新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吃面。


    吃了一口，她愉悦地眯起了眼，说：「这碗肯定是你妈做的，因为我妈连盐和糖都分不清楚。」


    杨伊不置可否，看着她吃。


    钱梓妤好像一下子胃口顿开，她大快朵颐，看了看她：「不吃面，你最少把鸡蛋吃了吧？溏心蛋，一看就很好吃。」


    「……」杨伊拿起筷子吃鸡蛋。


    钱梓妤美滋滋地笑了起来，说：「还熬到十二点呢，我得多吃点。」


    杨伊无言以对，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放在钱梓妤手边没了动静的手机，心里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回去再找她好好解释吧，赵鹿这么开朗，一点可以原谅她的。


    ……


    赵鹿想把手机给扔了，她手刚举起，又泄气地放了下来。


    迁怒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说不定杨伊那会儿有事呢？


    赵鹿心慢慢定了下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她等啊等，从八点等到了九点，又从九点等到了十点、十一点……


    当欢快的铃声响起来时，赵鹿激动地蹦了起来，拿起手机，看清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拉长了脸。


    不是杨伊。


    她按下接听，声音有气无力：「餵？」


    何芸那边很吵，想来是在酒吧，她开门见山地说：「俞宁告诉我，你一个人在家闷着呢，要不要出来喝几杯？」


    大半夜的出去喝酒，除非她疯了。


    赵鹿没疯，只是心里那点期待一点点被磨没了。


    她拒绝了何芸的好意。


    小小的飘窗承载着两个人，钱梓妤将脑袋搁在杨伊肩膀上，看着外面的夜色，感慨地说：「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杨伊按亮了手机，低头一看，说：「十二点过了。」


    钱梓妤直起腰来，笑盈盈地看着她，说：「伊伊，生日快乐！」


    杨伊不忍直视她的笑脸，垂眸，说：「生日快乐。答应留下来陪你过生日，我已经做到了。我要走了。」


    钱梓妤笑容凝固在嘴边，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这么晚了你还要走？」


    杨伊看了看被她拉住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说：「是啊，赵鹿她一直在等我，我不回去，她又该胡思乱想了。」


    钱梓妤面色突变，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那你就不怕我胡思乱想吗？」


    「你什么意思？」


    钱梓妤冷笑出声，问她：「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了，为什么要留着我送给你的词典？」


    「你说那个英汉词典？」


    「没错。」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用习惯了，一直没捨得丢，这跟感情没有一点关系。」


    「是吗？」钱梓妤眼角一眯，把手探向她胸口。


    杨伊身体本能地往后退。


    钱梓妤手势落空，直勾勾盯着她衣服领口的位置，说：「那你脖子上这条项鍊呢？难道也是戴习惯了不捨得丢？」


    指尖碰到了凉凉的金属，杨伊微微一怔。


    钱梓妤趁她不备，再次伸出手。这次终于勾到了项鍊，她一下子把链子扯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兴奋。


    杨伊任由她拉着，平静地说：「这条链子的确是戴习惯了，毕竟这是我的成人礼。」


    钱梓妤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条链子，眼中光芒渐渐消失：「为什么会这样？戒指呢？戒指怎么没有了？！」


    链子扯到脖子上的肉，稍稍有些疼，杨伊忍着没叫出声，缓了一会儿，说：「我扔了。」


    「扔了？！什么时候？」


    杨伊脸上平静无波，慢悠悠地说：「从你去新加坡的那一天，我就把它扔掉了。」


    「……」钱梓妤手一松，链子从手中脱落。她无力地跌坐回去，眼泪夺眶而出。


    「你的那枚，也该扔了。」走之前，杨伊丢下这句话。


    客厅外面开着灯，却没有人，两位妈妈应该早就睡着了。


    杨伊轻手轻脚走下楼梯，打开门走了出去。热风迎面吹来，赶走了一身的疲惫。


    她上了车，发动引擎的同时，给赵鹿打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听。


    她又打了过去。


    这次终于打通了，耳边钻入一个粘人的声音：「餵？」


    杨伊愣了愣，放柔了语气：「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你……你是谁啊？」


    杨伊又是愣了愣，说：「你听不出我声音？我是杨伊。」


    「杨伊……杨伊……呵，杨伊怎么可能找我呢，肯定是在做梦……做梦……」


    「……」


    耳边突然没了声音，几秒钟后，杨伊才意识到是那边先挂断了。她又拨了过去。


    这次赵鹿接的速度比上一回快了，只是语气很不耐烦：「别闹了，我脑袋都快炸了，没心情和你玩……」


    杨伊终于发现不对劲：「你喝酒了？」


    「嗝，你怎么知道？」


    「你在哪？」


    「我啊，我在喝酒啊……俞宁的酒太难喝了……太难喝了……嗝……」

 第121页

    这回是杨伊挂断了电话。她勐地踩下油门。


    半夜道路通畅，半个小时的车程，她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她坐电梯到了六楼，担心吵到别人休息，还不敢敲门，拿出手机拨打赵鹿的电话。


    一门之隔，她明明听到了铃声声音，赵鹿却不接，急得在原地转圈。


    她不厌其烦地继续打。


    最后电话接通时，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杨伊？」赵鹿声线不稳。


    杨伊唿吸一滞，说：「是我。我就在你门外，快开门。」


    「哦……」


    杨伊放下手机时，听到里面传来「乒桌球乓」一通乱响，担心她是不是摔倒了。


    走廊的灯暗下来那一刻，眼前的门忽地打开了。灯光透出来，照着她满是着急的脸上。


    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杨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赵鹿身体一个踉跄，扑倒在她怀里。


    杨伊心底大石落定，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


    耳边有热风拂过，伴随着幽怨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第 47 章


    客厅里一片狼藉, 空酒瓶、抱枕还有没吃完的零食撒了一地。


    杨伊目瞪口呆, 问怀里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这些都是你干的？」


    「嗯？什么是我干的？」赵鹿迷迷煳煳应了一声, 昏沉的脑袋往柔软的地方蹭了蹭。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胸口处蔓延开来, 杨伊嵴背僵硬，将她轻轻推倒在沙发上。


    「不要走……」赵鹿下意识伸出手抓住她衣服前襟。


    杨伊拍拍她的脸, 安抚她：「我不走。这里太乱了，我先收拾一下。」


    赵鹿没应声, 半眯着眼直勾勾盯着某一处, 脸颊悄悄泛红。


    杨伊不明所以, 低头一看，发现领口被越扯越开, 胸前的春.光唿之欲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伸出一只手挡住赵鹿缓缓靠过来的头，问：「你要干什么？」


    赵鹿打了个酒嗝，两眼放光, 傻笑着说：「看看嘛……」


    杨伊面上一热，在她额头上敲打了一下, 没好气地说：「看你个头啊！别想趁机耍流氓。」


    赵鹿吃疼, 不满地撇了撇嘴。


    杨伊趁她不备将她的手掰开, 直起腰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乖乖别动啊，等我收拾完再说。」


    赵鹿呆坐着不动了。


    杨伊很是满意，捡起地上的抱枕, 掸了掸上面的灰，将抱枕塞进她怀里。


    赵鹿不解。


    「拿着呀。」


    「哦……」赵鹿伸出手将抱枕抱住，下巴搁在上面，目不转睛看着她，「我想抱你。」


    杨伊眉心跳了跳：「你说什么？」


    「抱你呀，像刚才那样，软软的，香香的，好舒服……」


    明明这些话一点也不色.情，杨伊却被她说得浑身燥热起来。怕耽误事，杨伊加快了速度。


    将所有东西塞进垃圾桶里，杨伊清点了一下空酒瓶，再看一眼抱着抱枕昏昏欲睡的人，心里感慨万千。


    虽然赵鹿什么也没说，但她也清楚，赵鹿喝这么多酒肯定是跟自己有关。


    杨伊打包好了垃圾，弯下腰，轻声细语地对她说：「等我一下，我去倒个垃圾。」


    赵鹿眯着眼，嘴里含含煳煳「唔」了一声。


    杨伊抓起她放在茶几上的钥匙，站起来时，手腕一紧。


    赵鹿突然睁开双眼，可怜兮兮看着她，说：「不要丢下我……」


    杨伊以为她刚才听到了自己说的话，看着被她抓住的地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走，下去倒个垃圾很快回来，乖乖等我，好吗？」


    「那我也去……」


    杨伊哭笑不得：「你站都站不稳。」


    赵鹿不管三七二十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结果腿一软，撞了杨伊一下。


    杨伊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


    赵鹿热热的唿吸喷在她脖子上，嘴唇蠕动时几乎触碰到她脸颊，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带你下去……」


    「你带我？」


    「嗯，我带你。」赵鹿迈出一条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杨伊赶紧将她拖进怀里：「还是我带你吧。」


    两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走向门口，杨伊腾出一只手去关灯。


    房间突然暗了下来，怀里的人一阵乱动，慌慌张张地说：「我……我怎么看不见了？」


    「嘘——」大半夜的杨伊担心她会吵到别人，压低声线，「我在这，先别说话。」


    「……」


    外头声控灯亮了起来，视线豁然开朗。


    杨伊用钥匙把门反锁好，带着她进了电梯，迟疑了一下，按下数字「7」。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杨伊将她扶了出去，把垃圾袋丢在门口，要去开门时，耳边传来「咦」的一声。


    赵鹿低头看着脚边那袋垃圾，说：「不能随地丢垃圾的，要丢进垃……唔……」


    杨伊干脆捂住她的嘴，双臂一用力，将她拖进房间。


    「砰」的一声，随着大门关上，赵鹿拨开她的手，皱着眉，说：「好快啊，我们又回来了。」


    「这是我家。」


    「你家？」赵鹿眨眨眼，「你是谁啊？」


    杨伊：「……」


    跟一个醉鬼怎么这么难沟通呢？


    杨伊把她扶进卧室，让她躺在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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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大床太舒服，也可能是闻到了这房间里熟悉的味道，赵鹿这次没有挣扎。


    杨伊去了一趟洗手间，随后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拧干毛巾。


    赵鹿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安安静静任由她擦拭。


    擦完了脸，杨伊要帮她擦脖子时，赵鹿嘟囔着痒，咯咯笑着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良久，杨伊打破沉默，说：「对不起，每一次都是你在等我。」


    也不知道赵鹿听没听清，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眼睫毛忽闪忽闪，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双眼。


    杨伊：「……」


    算了，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


    杨伊端着水盆出去了。


    她洗了个战斗澡，再次回到卧室时，发现赵鹿已经翻了个身，怀里抱着个枕头，似乎已经睡着。


    杨伊见过她无数次她的睡颜，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无助的样子，身体蜷缩成一团，眉心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杨伊低低嘆了声气，爬上床来，小心翼翼将枕头从她怀里解救出来。


    这样的举动丝毫没有影响到赵鹿。


    杨伊松了一口气，把枕头垫在头下，准备关灯前，犹豫了一下，上半身抬起，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


    赵鹿唿吸绵长，眉心渐渐舒展，睡得很沉很香。


    ……


    为了能让赵鹿睡个安稳觉，昨晚睡觉之前，杨伊特地把手机关了静音。


    她自己也折腾了一晚上，原本以为会睡很久，没想到身体的生物钟还是让她早早醒了过来。


    黑漆漆的房间里，轻微而有节奏的鼾声近在耳畔。


    杨伊摸索着打开了床头暖灯，这才发现她和赵鹿的姿势是如此的亲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枕着一个枕头，长发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


    杨伊只觉得心头一热。


    她动了一下，发现不太对劲，垂眸，发现赵鹿的手就放在她腰间。


    勒得这么紧，难怪一晚上都觉得唿吸有些不畅，这是把她当枕头了吗？


    突然想赖床了。


    杨伊看着眼前这张不施粉黛毫无防备的脸，心里浮浮沉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赵鹿的，连杨伊自己也说不清楚。


    短短半年就移情别恋，钱梓妤质疑她也不是没道理的。


    钱梓妤和赵鹿，这两个人完全不同的性格，一个心思敏感，一个大大咧咧。坦白说，赵鹿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一直觉得，赵鹿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可是在不断地相处中，赵鹿一点点改变了她的认知。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女孩，总是不经意间给她带来很多欢乐。


    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相互打击，相互调侃。她们也经常吐槽，分享工作中的烦恼，一起应对麻烦……


    杨伊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两个人在一起可以这么轻松。相处之间，应该是相互给予，相互理解，而不是一方一味地退让和付出。


    杨伊忍不住抚摸她的脸，但又担心把她吵醒，很快收回。


    昨晚醉成那样，醒来肯定很难受。


    这么一想，杨伊轻轻挣脱了她的怀抱，滑下床出了卧室。


    阳光太刺眼，杨伊用手挡了一下，慢吞吞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本来想看看时间，却没想到上面居然有几个未接来电。


    这些来电全是出自覃玉珊，最近一通记录是五分钟前。


    杨伊回拨了过去：「妈？」


    覃玉珊急哄哄的，噼头盖脸地问她：「你昨天晚上怎么一个人偷偷跑了？」


    杨伊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说：「我也不想这样，但你和兰姨都睡了，我也不好去打扰。」


    覃玉珊声线拔高：「都这么晚了你跑什么呀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把梓妤一个人扔下不管，她昨晚洗澡的时候把腿给摔了。」


    杨伊心下一紧：「你说什么？」


    「梓妤死活不肯去医院，你快来劝劝她啊！」


    「……」


    「你听到没有？！」


    「严重吗？」


    「脚脖子都肿了，你说严不严重？」


    杨伊扶额：「妈，我不是医生，你喊我过去也没用。」


    覃玉珊有些不耐烦：「怎么没用？从你们认识，梓妤就只听你的话。反正我跟你兰姨是劝不住了，你要是不过来，那就让她痛死好了。」


    「……」杨伊心情复杂地挂了电话。


    她要怎么跟覃玉珊说明情况呢？


    洗漱完毕，杨伊进了卧室，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蹲下去审视床上熟睡的人，试探性地喊：「赵鹿？」


    赵鹿一动不动。


    杨伊表情凝重，幽幽地说：「对不起，我……可能还得过去一趟。」


    回应她的是赵鹿「唿唿」的鼾声。


    杨伊：「……」


    等换好衣服，赵鹿仍未醒，杨伊给她微信上发了条消息，转身走了。


    钱家。


    杨伊赶过去时，胡美兰已经劝不动了。


    偌大的房间里，钱梓妤表情痛苦地坐在地毯上，脚踝已经肿了一圈，她一直隐忍着，似乎就等杨伊过来。


    杨伊带她去了医院。


    两位妈妈年纪大了，杨伊一个人跑上跑下，累得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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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美兰感动地拉着她的手，说：「梓妤太任性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伊微微思索，说：「兰姨，她不是小孩子了，就算再任性，你也不能一直惯着她。」


    胡美兰怔了怔：「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杨伊看了一眼手机，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全是赵鹿发来的。


    「我醒了，头好痛。你去哪了？」


    「备用钥匙我看到了，你不在，我下来洗个澡。」


    「洗完了。你是去上班了吗？」


    杨伊已经打出「我在医院」这几个字，又删掉了。


    算了，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还是当面跟她说吧。


    杨伊找到车子，调转车头，回去接钱梓妤她们。她先是将覃玉珊送回家，最后才回钱家。


    杨伊亲自扶她上楼，进了房间。


    趁着胡美兰去泡茶，杨伊把房门反锁，一步一步走过来，自上而看着她，说：「我以为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钱梓妤眼睫毛抖了抖。


    杨伊看着她头顶，问：「跟我说实话，你的脚，真的不是故意弄伤的？」


    钱梓妤像是不敢看她，头越埋越低。


    杨伊声音冷了下去：「你要不说我就走了。」


    「别走！」钱梓妤抓住她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答案不言而喻。


    杨伊紧拧着眉，说：「梓妤，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得不到支撑的身体晃了晃，钱梓妤嘴巴一扁，眼泪应声而落：「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以后都不理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你这样做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你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更加心疼。」


    钱梓妤凉薄一笑：「谁还会心疼我？」


    「兰姨。」


    「那你呢？」


    杨伊直直看着她，说：「梓妤，你不是小孩子了，用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来博取别人的同情，不觉得很悲哀吗？」


    钱梓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说：「只要能留住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杨伊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留不住的。」


    钱梓妤手里力道加重，尖锐的指甲近乎陷入她肉里，恨声说：「留不住你的心，我也要留住你的人！」


    杨伊试图将她的手掰开。


    钱梓妤跟她较上了劲，她越是挣扎，握得越紧。最后杨伊手心手背上被她抓出了深深的指甲印，有些还破了皮。


    杨伊放弃了挣扎。


    当意识到自己行为失控时，钱梓妤倏地放开她的手，惊惶无措：「对不起，对不起伊伊！我不是故意的……」


    杨伊身体退后一步，提了一口气，郑重地说：「梓妤，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钱梓妤瞪大双眼。


    杨伊一鼓作气：「梓妤，你还很年轻，不要再浪费时间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了。你只是不甘心，你应该忘掉一切，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跟兰姨回新加坡吧，你的家人都在那里。以后，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话音刚落，杨伊毅然决然转过身。


    「伊伊！」钱梓妤声嘶力竭地喊她。


    杨伊置若罔闻，打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楼下，胡美兰还在优哉游哉泡着功夫茶，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杨伊神色匆匆走了下来，问：「这么急上哪去呢？梓妤睡了吗？」


    杨伊眼眸闪了闪，说：「兰姨，我有急事要走。」


    胡美兰不疑有他，说：「这段时间一直麻烦你们，我都不好意思了。」


    「兰姨，我其实挺忙的。」


    胡美兰脸上讪讪：「我知道……所以我更不好意思了。」


    杨伊凝神想了想，说：「兰姨，带梓妤回新加坡吧，她不适合留在这里。」


    胡美兰眉心纠结，苦着脸说：「我也想啊，可是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不听劝。要不你劝劝她？」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她怎么说？」


    「她……这次她不一定听我的。」杨伊咬了咬唇，「兰姨，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想为她好，你真的不能太惯着她了。」


    胡美兰似懂非懂的样子。


    杨伊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转念一想，说：「钱叔叔的话她不会不听的。」


    胡美兰恍然大悟：「我懂了，等会儿我就跟她爸说。」


    杨伊扯了扯嘴角，说：「那……我先走了。」


    「别急啊，刚泡好的茶，喝一杯润润嗓。」


    杨伊接过她双手奉上的功夫茶，一饮而尽。


    胡美兰啼笑皆非，说：「哪有人这么喝茶的。」


    真的没心情慢慢品，杨伊尴尬地笑了一下，说：「谢谢兰姨，很香，很好喝。」


    「唉——」胡美兰莫名其妙嘆了声气。


    「怎么了？」


    胡美兰抬手帮她把落在肩膀的头髮拨到后面，感慨地说：「以前你跟梓妤关系很好，我想认你当我干女儿，你死活不愿意。梓妤要是有你一半能耐就好了，她真是被我们宠坏了。长大了命还不好啊，嫁了这么一个混蛋……不，都怪我们看走了眼，是我和她爸把她害惨了。」


    说着说着，老人家感性的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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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哪受得了这个，忙拿出纸巾帮她擦。


    离开钱家时，杨伊心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轻松。胡美兰那番话很让她动容，但她不敢回头。


    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忙掏出手机。


    五分钟前，赵鹿又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去上班了。」


    杨伊赶紧给她打电话。


    赵鹿正低头换鞋，手机震动时，她的心勐跳起来。定睛一看，果然是杨伊打来的，她迫不及待按下接听。


    「餵？」宿醉后的声音带着一股不自然的沙哑。


    杨伊柔声问她：「还难受吗？」


    赵鹿敲了敲笨重的头，闷闷地说：「头晕。」


    「难受就别去上班了吧，请假吧。」


    赵鹿努了努嘴：「不了……」


    自己作死喝醉了，她哪好意思请假。


    赵鹿打车到了隐居民宿，跟代她班的张乔交接完毕，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柜檯前站了一个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还没到一日呢，她却感觉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赵鹿没想到杨伊会亲自过来，愣了愣，说：「你不是也要上班吗？」


    杨伊淡淡一笑，说：「路过，先来看看你。」


    昨晚喝得有点大，有些记忆断片儿了，但有些记忆还在。不知道断片儿之后她有没有干什么蠢事，赵鹿垂眸，小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杨伊审视她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脸色太苍白，是没有平时好看了，有时间补个妆吧。」


    听她这么一说，赵鹿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杨伊揶揄地说：「这下不用补妆了。」


    「……」赵鹿轻轻瞪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醒来没看到你，你去哪了？」


    杨伊实话实说：「梓妤脚受伤，带她去了趟医院。」


    「哦……」赵鹿面色一僵。


    「晚上一起吃饭吧。」


    赵鹿眼中光芒立现，说：「好啊。」


    「想去哪吃？」


    赵鹿沉思片刻，故弄玄虚：「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好。」杨伊莞尔，「那我走了。」


    「杨伊！」赵鹿在她转过身时喊住了她。


    杨伊回过头。


    赵鹿小心翼翼问她：「今天晚上，不会再食言了吧？」


    「不会。」杨伊斩钉截铁地说。


    「还有，我拿了你的备用钥匙。」


    杨伊勾了勾唇角，说：「那就拿着吧，以后放你那保管。」


    ……


    赵鹿最后还是跟周扬请了假，下午四点左右，她离开民宿，去国贸一楼超市买了瓶红酒和一些蜡烛，又去甜品店买了个迷你水果蛋糕。


    她本来还想再买束鲜花，可一看手里拿不了这么多了，决定回去之后再点外卖。


    尽管昨晚喝得有点多，但她一点也没忘记，今天是杨伊生日。


    回到丽苑小区，她直接上了七楼，给杨伊发了条消息：「今晚就在你家吃。」


    杨伊很是诧异：「吃什么？」


    「别管吃什么，你回来就是了。」


    赵鹿收起手机，美滋滋地开始布置一切。她身体里没有什么浪漫细胞，所以一切从简。


    过生日吃外卖虽然寒碜了点，但实在没办法，她不会做。


    半个小时后，杨伊回来了。


    赵鹿听到开门的动静，躲在门后面，等她推门而入时，冲出来大喊一声：「surprise！」


    杨伊被吓得钥匙都掉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蹲下去捡，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一起。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赵鹿将藏在身后的玫瑰花拿了出来，双手虔诚地奉上：「杨伊，生日快乐！」


    杨伊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赵鹿得意洋洋：「早就知道了。」


    杨伊接过玫瑰花，低头一看，故意问她：「只有三朵吗？」


    「够了，三多代表的意思是……」


    赵鹿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杨伊说了声「抱歉」，腾出一只手去包里翻手机，看到是郑昊来电，她想都没想，按下接听。


    不等她出声，郑昊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赶紧来医院。」


    「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会被打，我先熘了……


    ☆、第 48 章


    平时效率很高的电梯, 现在却迟迟等不来。


    杨伊拼命去按下行键, 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写满了无措, 嘴里不停地念着：「这电梯是不是坏了？」


    一旁的赵鹿实在看不下去了, 一把扣住她的手，说：「你先别急, 说不定没事呢。」


    杨伊空洞的两只眼倏地看向她，嘴唇抖了抖, 最后什么也没说。


    「叮」的一声, 电梯门终于开了。


    赵鹿几乎是被她拽着进去的, 看到她手指颤抖半天按不准数字键，嘆了声气, 帮她按下数字「1」。


    短短的几秒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赵鹿似乎听到了来自身旁的人剧烈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唿吸。


    手掌心已经被杨伊手上的冷汗给濡湿了，赵鹿看着她侧脸, 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一分钟前，杨伊接到郑昊的电话, 通知她去医院。


    好好的气氛被打扰, 杨伊看着手里的玫瑰花, 稍显不耐烦，反问他：「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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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昊一字一顿：「梓妤自杀了。」


    「你说什么？」


    郑昊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梓妤割腕自杀了，现在在医院抢救，你快过来！」


    「……」那一刻，杨伊只觉得晴天霹雳, 手机从手中脱落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电梯里，杨伊闭着眼自言自语。


    赵鹿被她无意识的用力弄疼了手，却没有吭声，安抚性地拍了拍她肩膀。


    杨伊受惊地睁开双眼，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恐慌。


    赵鹿刚要说些什么，电梯门「叮」的一下又开了。


    这次赵鹿反应及时，抱着她一条胳膊跟她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路小跑，到达车前，赵鹿伸手问她要钥匙，说：「还是我来开吧。」


    杨伊恍惚了一下，点点头，将车钥匙给了她。


    幸好上车时杨伊还记得系安全带，只是双手有些颤抖。


    赵鹿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我尽量开快点。」


    杨伊没出声。


    赵鹿踩下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两个人几乎零交流。


    到底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惨白的路灯照着大马路，照在医院门口的标识牌上。这么热的天，赵鹿突然觉得周身笼罩着冷意。


    她定了定神，放缓车速，准备找个空位停车。


    杨伊右手手里紧握的手机又响了，拿起来一看，还是郑昊打来的。她深唿吸，按下接听，惴惴地「餵」了一声。


    郑昊的声音幽魂一样飘了过来：「出手术室了，人没救回来。」


    杨伊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


    「杨伊？」赵鹿见她脸色不对劲，急切地喊了一声。


    杨伊放下手机，慢动作地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她。


    赵鹿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她听到杨伊机械地说：「没救了。」


    赵鹿：「……」


    她们火急火燎赶上来时，只看到郑昊一个人靠在走廊墙壁上，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


    杨伊迎了上去，迫不及待问：「人呢？」


    郑昊脸色也不太好，眉心紧拧，摇了摇头，哑声说：「送到停尸间了。」


    杨伊身体晃了晃。


    赵鹿眼疾手快托住她的腰。


    「兰姨呢？」


    郑昊重重嘆了声气，说：「晕倒了。阿姨现在在陪她，应该是没醒。」


    杨伊喉咙滚了滚，又问：「她知道了吗？」


    郑昊点了点头，又是嘆气，说：「已经晕两回了。是保姆发现的，兰姨看到满地的血，血压一高就晕倒了。中间还醒过，梓妤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宣布死亡让她签字，她……又晕了。」


    杨伊脸唰的一下又白了一个度，她不自觉抓紧了赵鹿的手。


    郑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要不要我陪你下去看看？」


    ……


    赵鹿生平见过两次人死的模样，一个是她爷爷，一个是她奶奶。两位老人皆死于疾病，离开时，布满皱纹的脸上却不见任何的痛苦。


    当时，王秀云告诉她：「病了这么久，他们也是受够了苦难，现在去了天堂，可以享乐了。」


    也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见到爷爷奶奶的遗容，赵鹿一点也不害怕。


    可是现在，前方不远处就停着一具尸体，尽管全身都被白布遮盖住了，她还是觉得一股股阴森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团团包围，让她寸步难行。


    在她想要后退时，身旁的人动了。


    杨伊像是被人用绳子牵动的木偶，一步一步向那具尸体靠近。


    赵鹿不禁想：她难道不怕吗？


    不，她一定也害怕，因为赵鹿看到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着拳，她两条细长的腿打着颤。


    赵鹿想都没想，大步上前，把手放在她肩膀。


    杨伊看了她一眼。


    也许是害怕到了极点，杨伊此时面无表情，眼神也恢復了平静无波。


    太平静反而让人心慌。


    赵鹿心里五味杂陈，说：「我陪你。」


    郑昊也跟了过来，他手长腿长，很快赶在了她们面前。当她们靠近时，他忽然一下把白布给掀开了，露出一张死灰的脸。


    尽管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亲眼看到时，赵鹿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来不及分辨钱梓妤脸上是痛苦还是安详，赶紧把头别开了。


    然后她就看到杨伊因用力而咬破的下嘴唇，想提醒一声，却又不敢出声。


    猩红的血液流进嘴里，杨伊像是无所察觉，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张没了生机的脸，身形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至始至终，杨伊没有说过一句话。


    赵鹿却觉得，那样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前的前奏。


    后来，胡美兰醒了，她在覃玉珊的搀扶下走进了停尸间，抱着钱梓妤的尸体痛哭流涕。


    赵鹿心脏有些受不了，也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外人，她默默走了出去。


    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赵鹿勐地惊醒，拿起来一看。


    何芸给她发的消息：「昨晚喝大了？」


    昨晚喝醉酒的事，赵鹿一个人也没告诉，只跟俞宁说自己偷喝了她的酒，改天再给她买。


    赵鹿也懒得去计较何芸是怎么知道的，她甚至提不起力气去回復，将手机按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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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门之隔，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声声钻入耳膜，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迴荡。


    赵鹿狠狠打了个冷颤。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郑昊走了出来。她长舒了一口气。


    郑昊径直走向她，说：「杨伊让我送你回去。」


    赵鹿一愣：「回去？」


    「嗯。她今晚要在这陪兰姨，所以让我送你回去。」


    闺蜜突然自杀，闺蜜母亲孤苦无依，的确需要人陪。


    赵鹿表示理解，却还是不想走：「我留下来陪她吧。」


    郑昊却说：「你跟梓妤又不熟，留下来干嘛？」


    「我……」赵鹿一时语塞。


    他说得没错，她跟钱梓妤只见过几次面。再往深了说，她俩还是情敌关系，她有什么立场留在这？


    她担心地望了望里面：「杨伊她……」


    郑昊看出了她的顾虑，说：「以前她跟梓妤关系最好，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赵鹿也是那样想的。虽然杨伊什么也没说。


    沉默片刻，她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用送了。」


    「那不成，她吩咐了，让我必须把你送到家。」


    「……」


    赵鹿上了郑昊的车。


    胸口有些闷，赵鹿把窗户打开些，任凭热风吹在脸上，似乎这样她就可以清醒些。


    纠结了许久，她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车况：「谁？」


    「钱小姐。」


    郑昊目光一沉，说：「谁知道呢。」


    「……」


    过了一会儿，郑昊慢悠悠地又说：「她嫁了个人渣，被家暴后精神本来就有些抑郁，刚回来那会儿，杨伊她妈托我给梓妤找过心理医生。」


    赵鹿心里一突：「那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我没空，是杨伊陪她们去的。不过抑郁症这种病本来就不好治，弄不好还会自杀。梓妤她……可能就属于这种情况吧。」


    赵鹿肩膀一垮，抿紧了唇。


    她的确是听杨伊提起过钱梓妤得了抑郁症。她对这个疾病一无所知，当钱梓妤欢欢喜喜来民宿找她登记说要住下时，她一度怀疑眼前这个能说会笑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如杨伊所说精神上出了问题……


    她甚至做好了迎接「情敌」挑战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钱梓妤居然自杀了……


    这一切像做梦一样。


    郑昊只将她送到小区门口，又急匆匆调头去了医院。


    赵鹿晃晃悠悠走着。


    风吹动着树枝，沙沙的声音听着有些刺耳。斑驳的树影将她的影子给遮住了，一会儿有一会儿没，如鬼魅般。


    这个时候，赵鹿脑海中浮现一张死灰的脸，翻着眼白，是那样的不甘心，死死瞪着她。


    赵鹿「啊」的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冲进电梯。


    她去了杨伊的家。


    里面一室安静，奶油混合着玫瑰花的清香，盈满了整个房间。


    桌子上还有她精心准备的红蜡烛和红酒，食物已经冷了。蛋糕还未拆，她挑选了很久才中意的礼物还没来得及展现。


    还有她藏在心底很久的话，到底还是没机会说出口。


    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她不知道上天是在抓弄她，还是在捉弄钱梓妤。


    天已经很晚了，杨伊还是没有回来。紧紧攥在手心的手机一点动静也没有，赵鹿终于确定，今晚杨伊是不会回来了。


    她很困了，眼皮沉重，却不敢睡。


    娇艷欲滴的玫瑰一点点变得黯淡无光，赵鹿拿起来闻了闻。


    杨伊知道三朵花的花语吗？


    她把花丢在一边，拆开蛋糕包装纸，用叉子叉了大大一块，还没放进嘴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停尸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胡美兰不捨得走，还是覃玉珊苦口婆心把她劝住了：「大晚上阴气重，你可不能再倒下了知道吗？」


    事实上，那种地方，就连郑昊这样铁铮铮的汉子都憷，更别说让他在那陪一晚上。


    三个人强拉硬拽把胡美兰拖了出来。


    胡美兰哭得肝肠寸断早就没了力气，哀嚎着：「都怪我！是我害了她！」


    覃玉珊也跟着哭了，一面哭一面劝她：「这怎么能怪你呢？医生也说过，她这是病，治不好就会有自杀倾向。」


    胡美兰右手「砰砰砰」捶着胸口，哽咽道：「就是我害的！回来以后，我看她每天都做蛋糕做饭，她那么开心，我以为没事了……要是我把她看紧点，她怎么能自杀？」


    覃玉珊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紧紧抱着她不让她伤害自己：「人死不能復生啊美兰，你要看开点。」


    「我怎么看开？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啊！捧在手心里生怕坏了，偏偏遇到了个渣男，偏偏摊上我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覃玉珊听得心都碎了，目光一凌，说：「都是那个渣男的错！是他害得梓妤这样的！」


    胡美兰一面流泪一面摇头：「她跟我说不想回新加坡，我不应该劝她啊，她一定是恨透我了，所以才不想要我这个妈了！」


    闻言，杨伊心头大震。


    ……


    过了一天再见到杨伊时，赵鹿生生被吓了一跳。


    一向活得精緻的人，现在看着像个落难的公主，头髮散乱，衣服皱巴巴的，充血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整个人憔悴得像是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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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还是待着杨伊家里，虽然她知道这样很厚颜无耻，但这次她只是为了等她。


    她抓住杨伊一条胳膊，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昨晚没睡吗？」


    杨伊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紧涩：「睡不着。」


    也不敢睡。


    她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钱梓妤那张脸，还有那个被水果刀割断的血淋淋的手腕……


    赵鹿感觉她脚底有些飘然，干脆托住她的腰，心疼地说：「我扶你去睡一会儿吧。」


    杨伊又是摇了摇头，说：「我回来拿几件换洗的衣服，马上就走。」


    「你要去哪？」


    「回父母家。」杨伊舔了舔干燥的唇，「别墅不能回去了，兰姨现在住在我家，我……回去陪陪她。」


    赵鹿瞭然，怔怔地「哦」了一声。看到杨伊走向卧室，她快步追了上去，说：「我帮你收拾吧。」


    行李简单收拾完毕，赵鹿帮她提着，跟她一起坐电梯下楼。


    走出电梯时，杨伊说：「给我吧。」


    赵鹿审视着她的脸：「你这个样子不能开车了，很危险。」


    杨伊扯了扯嘴角，说：「放心，我打的。」


    「要不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你好好在家待着，要是没吃饭，点个外卖吧。」


    「杨伊！」赵鹿在她转过身时急急地叫住她。


    杨伊顿住脚步，见她欲言又止，往回走了几步。到达她跟前，只对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赵鹿想笑笑不出来：「为什么要道歉？毕竟……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杨伊眼眸闪了闪，说：「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杨伊却不愿再说，看了看时间，说：「我该走了。」


    「……」一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见，赵鹿还是没敢对她说出那些话。


    死者为大，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杨伊没心情，她也没了底气。


    没关系，她可以等。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


    听到女儿的死讯，钱跃民立即从新加坡飞了回来，去停尸间看了女儿，痛心疾首地说：「我一定要杀了顾明浩那个王八蛋！」


    顾明浩就是钱梓妤的前夫。


    其他人没敢吱声。


    跟他同行的助理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办理好手续，尸体可以转移到殡仪馆火化了。


    胡美兰一听变了脸色，抱着钱梓妤已经僵硬的尸体死活不肯撒手。众人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把她拉住，结果她又晕了。


    唯恐胡美兰触景生情，等她醒后，大家马上将她带离医院。别墅是不能回去了，覃玉珊提议带她回自己家，这样也方便照应。


    胡美兰住的依旧是之前郑昊空出来的那间房，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嘴里喃喃：「我错了，该死的应该是我，梓妤她还这么年轻……」


    钱跃民黑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覃玉珊很识趣地说：「你们好好聊，我们出去准备吃的。」


    关上门，夫妻俩说啥谁也不知道。


    覃玉珊转过身，悄悄地对她丈夫和郑昊说：「我和伊伊都累了，今天晚上由你们爷俩来准备晚饭吧。」


    爷俩听话地进了厨房。


    覃玉珊拉着杨伊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唉声嘆气，说：「梓妤这孩子也是命不好。」


    话音刚落，眼泪就流了下来。


    杨伊偶尔间发现，原来覃玉珊鬓角多了这么多白头髮。再想想房间里晕倒好几次的胡美兰，一时心里感慨万千。她嘴唇动了动，说：「妈，我可能做错事了。」


    覃玉珊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不解道：「你做错什么了？」


    杨伊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思索良久，说：「关于梓妤的死……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兰姨……」


    覃玉珊更是困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梓妤她本来这里就有问题。」她手指了指太阳穴。


    「如果我说，跟我有关呢？」


    「你什么意思？」


    杨伊十个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手心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她咬了咬牙，说：「梓妤自杀那天，离开钱家之前，我跟她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啊？」覃玉珊被她搞得紧张起来。


    「就是……」


    杨伊未说完的话被一声咆哮给打断了。母女俩对话被迫中止，不约而同看向次卧的门。


    「你还有脸怪我？我不赚钱你们你们娘俩花什么？！当初要把女儿嫁给那个姓顾的，你也是同意的！」


    覃玉珊噌地站了起来，急急忙忙走了过去，拧开门直接闯入。


    胡美兰双手垂床泣不成声。


    钱跃民气咻咻的，一脸凶神恶煞。


    钱梓妤的性格继承母亲，母女俩都软弱，大多数情况下，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都不知道怎么还嘴。


    覃玉珊见势不妙，不用问也知道这夫妻俩是因为女儿的死吵了起来。


    作为胡美兰的密友，覃玉珊当然护着女方，不管不顾地对着钱跃民说：「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这样吼她。」


    钱跃民心烦气躁，闪身出了房间。


    晚饭做好了，杨伊端了饭菜进来：「兰姨，吃点吧。」


    胡美兰魂不附体，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覃玉珊哄着她：「不吃也得吃，不然你身体吃不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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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美兰一个劲摇头，说：「你们吃吧，别管我了。」


    「美兰……」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覃玉珊没法，拉着杨伊出去了。


    三男两女围着饭桌，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气氛安静得诡异。


    钱跃民也说不想吃。


    他不吃，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动筷子。


    钱跃民用力揉了揉脸，声音疲惫地说：「你们吃吧，我进去看看她。」


    到底是放心不下妻子，他推开椅子，穿过客厅，走到房门前。


    推门而入时，一阵穿堂风迎面而来。钱跃民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发现窗户大开着，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飞扑到窗边，低头往下看。


    下面黑压压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砰」一声钝响，似乎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第 49 章


    杨伊不在家的这几天, 赵鹿一直留在她家里, 每天都焦急地等待着。


    可自从上次回来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离开之后, 杨伊就没再出现过。赵鹿给她打电话, 她不接。给她发微信，她也不回。


    杨伊突然对她冷淡, 令她心慌，但她没敢往深了想。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死者为大, 杨伊哪还有精力顾得上她？


    赵鹿一面安慰自己, 一面坚持不懈地等待。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守株待兔，等得越久, 机会越渺茫, 她心情也渐渐糟糕。


    她是吃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杨伊呢？


    她很想知道，杨伊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赵鹿突然很后悔, 那天就应该死缠烂打开车送她，这样最起码还能知道她家的地址, 直接杀过去不就能见着了？


    就在赵鹿慌乱无措时, 她看到了希望。


    郑昊出现了。


    郑昊是用钥匙开的门, 推门而入的瞬间，一个人影朝他迎面扑过来，生生吓了他一跳。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赵鹿时，他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你怎么一声不吭躲在里面, 大晚上吓死人了！」


    赵鹿来不及道歉，越过他肩膀拼命看向他身后，迟迟不见第二个人出现，不禁困惑：「杨伊她没回来？」


    郑昊将钥匙拔.出来，轻描淡写地说：「她啊，她要帮忙张罗梓妤追悼会的事。」


    赵鹿心里一突：「追悼会？」


    「是啊，梓妤都走一个星期了，再不火化怕是要臭了。」郑昊绕过她往里走，一直走进书房，将铺在电脑桌上那些图纸叠好。


    赵鹿紧随其后，一瞬不瞬看着他的动作：「你这是干嘛？」


    郑昊头也不抬：「杨伊请了假，手里没做完的活只能让其他人来做，她让我回来帮她把这些资料拿到她工作室。」


    赵鹿愣了愣，说：「她明明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没跟我说？」


    郑昊看了她一眼，像是突然想起，说：「哦，对了。她让你别等了，回家去，该吃吃该喝喝，别太担心她。」


    赵鹿错愕：「这是她原话？」


    郑昊耸耸肩：「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她不亲口对我说？」


    郑昊右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可能是太累了吧。你也知道，自从梓妤出事以后，她也不太好过。」


    说完，他将手里的图纸捲起来，大步流星走出书房。


    赵鹿小跑着追了上去，情急之下抓住了他衣袖：「等等！」


    郑昊好像在赶时间，连语速都加快了：「还有什么事？」


    赵鹿不动声色放开他衣袖，抿了抿唇，问：「追悼会是什么时候？」


    「明天。」


    9月的最后一天，凭空降下一场大雨，赶走了酷日的炎热。


    办追悼会的地点就在本市某家殡仪馆的旁边。


    赵鹿赶到时，雨势已经很大了。她出门时太着急，连伞也忘了带，被困在计程车上下不来。


    她无计可施，只能给郑昊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郑昊过来接她。


    黑伞之下，郑昊很好地护着她，没让她身上沾一滴水。


    「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住了城市的喧嚣，却藏不住这铺天盖地的压抑和沉重。


    隔着雨帘，赵鹿远远地就看到门口前的花环和白布，这样的情景，让她脚步微顿。


    下一秒，她看到站在家属对面的某个熟悉的倩影，瞳孔微缩，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慢点慢点，注意脚下的水！」郑昊提醒着她。


    赵鹿哪管这些，三步并两步上前去。


    结果还没等她靠近杨伊，就被人郑昊扯住了胳膊。


    郑昊指了指旁边签到的地方，说：「先去签个名。」


    赵鹿恍然回神：「哦。」


    拿了朵白花，在经过杨伊身旁时，赵鹿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


    杨伊也看到了她，充满血丝的双眸微微一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明明她们之间距离这么近，却只能隔空对望说不上话。赵鹿心里五味杂陈，抓着那朵花走了进去，对着那张笑容恬静的黑白照片鞠了个躬。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追悼会，只觉得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因为时间有限，后面还有人，赵鹿甚至没能多看一眼那张照片，就被指引着离开。


    家属答谢时，赵鹿只看到一名身形发福个子偏矮的中年男人，却没看到钱梓妤的母亲，心里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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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愣怔时，旁边有人告诉她：「这是梓妤的爸爸。」


    赵鹿一听这声音格外熟悉，倏地看了过去。一下子撞进杨伊深沉的眼眸里，她就不想移开了。


    不知道是谁碰了碰她。


    赵鹿敛容，匆匆转移了目光，对钱跃民说：「节哀顺变。」


    钱跃民对她说了声「谢谢」，抬起头来，审视着她，说：「这位小姐很眼生，你也是梓妤以前的同学？」


    赵鹿完全没想到还会有互动，她有意无意看了杨伊一眼，说：「不，我跟钱小姐……只是有幸见过几面……」


    只是认识，都谈不上朋友，赵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


    杨伊会不会也觉得她很莫名其妙？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一想到好好一个人突然就没了，赵鹿动了恻隐之心，向郑昊打听清楚具体时间和地点后，决定前来弔唁。


    当然，还有一点私心。


    太久没见到杨伊了，她还是放心不下，想藉此来看看。


    终于见到了人，她反而更揪心了。杨伊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除了钱跃民，就数她最憔悴。


    场合不对，赵鹿也没办法过去对她嘘寒问暖。


    钱跃民没有多问。


    赵鹿在里面逗留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外面还下着雨，郑昊把雨伞给了她。


    赵鹿捨不得走，几乎是一步一回头。


    雨越来越密，水汽氤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鹿看到杨伊身形动了，只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看着她的方向，薄唇微启，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钱梓妤没什么朋友，来弔唁她的基本都是以前的部分同学，剩下的几乎都是钱跃民和胡美兰的亲朋好友。


    追悼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外面雨势渐小，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最后只剩下钱跃民和他的助理，以及杨伊一家人。


    威风凛凛的成功商人，在接连经歷了女儿和妻子的双重打击之后，身体也吃不消了。其他人一走，钱跃民有些撑不住了，身形虚晃。


    「钱总，您没事吧？」助理眼疾手快扶住他。


    钱跃民摇了摇头，抱着女儿的黑白照片，抹了一把眼泪，痛心地说：「告诉他们，可以火化了。」


    「是，我马上去办。」助理放开他抢先一步走了。


    由郑昊扶着钱跃民，几个人心情沉重地走了出来。


    要去拿伞的时候，郑昊看到了孤零零靠墙而立的人，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闻言，几双眼睛齐刷刷朝同一个方向看了过来，发现目标。


    被这么多人看着，赵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握紧了手里的伞柄。


    雨水飞溅过来，将她脚上的黑色高跟鞋还有裤腿打湿了。身后是墙，赵鹿无所遁形，扯了扯嘴角。


    钱梓妤被推进去火化了。


    还不到三十岁就这么香消玉殒，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钱跃民老泪纵横，紧紧抱着她的骨灰盒，轻声说：「爸爸带你回家。」


    回家指的当然是新加坡。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去一趟医院。


    助理开车带着钱跃民和覃玉珊夫妇先走了，郑昊和杨伊殿后。


    看到杨伊那一刻，坐得屁股发麻的赵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弱弱地问了一句：「结束了吗？」


    郑昊点点头。


    杨伊说：「我还想去医院看看。」


    「你都多少天没合眼了还去医院？先回家睡一觉吧。」郑昊看向赵鹿，态度强硬，「赵鹿，你带她回去。」


    杨伊坚持：「不，我要去医院，我想看看兰姨。」


    郑昊本来还想劝，可一接触她哀伤的目光，只好妥协了：「好吧。」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赵鹿小心翼翼问。


    杨伊低头看了看她脚下积的一滩水，又看了看她紧张兮兮的脸，嘴唇动了动，说：「都湿了，不难受吗？」


    赵鹿故作轻松地说：「一会儿出大太阳，一晒就干了，没事。」


    杨伊嘆了声气，说：「走吧。」


    郑昊开车，赵鹿和杨伊坐在后座。


    杨伊直勾勾盯着她脚下，说：「把鞋脱了吧。」


    赵鹿如蒙大赦，站了这么久，她都快难受死了。


    她刚把一只鞋脱掉，杨伊却托住了她光.裸的脚踝不让她动了。


    「怎么了？」


    杨伊下巴点了点下面的垫子，说：「太脏了，等一下。」


    后座面板上就有一盒抽纸，杨伊抽了几张出来，正准备弯下腰，却发现手里还抓着赵鹿的脚。她干脆把那条腿放到自己腿上。


    赵鹿大惊失色，大叫道：「脏！」


    她裤腿上和脚上沾了污水，自己都嫌弃，杨伊又怎么忍得了？


    杨伊像是根本不在意，放好她的脚，弯下腰认真把那几张纸铺好。重新坐好，低头看了看，说：「还真的挺脏。」


    赵鹿脸颊有些烫，想要把腿放下。


    「别动。」杨伊又从后面抽了几张纸，帮她把脚上和腿上贱到的脏东西一点点擦拭干净。


    黑色西裤湿是湿了，但面料也不怎么吸水，杨伊摸了摸，说：「这个应该很快能干。」


    「嗯。」赵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视线定格在她脸上。


    皮肤还是很白，只是没什么血色，也没之前细腻了。黑黑的烟圈像是化了烟燻妆没卸干净，肉眼可见一条小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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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憔悴，到底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杨伊还在帮她耐心地擦拭，赵鹿忍不住打破沉默：「很累对不对？」


    杨伊眼皮抖了抖，淡淡道：「还行。」


    「什么还行！没日没夜守在医院里，饭也不好好吃，你当自己是铁娘子吗？」一直专注于开车的郑昊插了进来，「从医院回来你赶紧回家睡觉，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赵鹿震惊不已，还没等她开口，郑昊又说：「你们两个人在后面干什么？摸大腿吗？」


    赵鹿勐地抬起头来，发现了后视镜里郑昊窥探的目光，她下意识缩了缩脚。


    「好了，换另一只。」杨伊声音无波澜地说。


    要不是郑昊那么一说，赵鹿险些忘了她们现在是在他车上。她们的举止的确亲昵了些，她的腿叠着杨伊的腿，杨伊将她的裤管捲起来，露出白白一节小腿……


    虽然知道郑昊只是在开玩笑，但当着外人的面，赵鹿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清了清嗓子，说：「我自己来吧。」


    杨伊没说什么，将纸巾塞进她手里。


    擦完了脚，赵鹿轻轻把腿放下。突然间，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尤其响亮。


    赵鹿脸上讪讪，捂着肚子对杨伊说：「等会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杨伊默了默，说：「先去医院。」


    赵鹿痛快地说：「行！」


    之后又陷入沉默。


    赵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刚才怎么没看到钱小姐的妈妈？」


    当她问出这句话时，杨伊放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没有立即回答。


    前面开车的郑昊眉心动了动，也没有出声。


    等了几秒钟，赵鹿狐疑，问：「不会是又晕倒了吧？」


    杨伊幽幽看向她，说：「等到了医院你就知道了。」


    医院。


    高危病房里，护士正在埋头检查仪器上的数据，过了一会儿，她打开门，对准备妥当的钱跃民说：「可以进去了。」


    「谢谢护士。」穿着无菌服的钱跃民推门而入，将其他人留在外面，同时也阻隔了视线。


    门一开一合之间间歇虽然很短，但赵鹿还是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胡美兰躺在病床上，旁边是各种各样叫不出名的医学仪器，看这架势，貌似病得还挺严重的，难怪女儿的追悼会她没有参加。


    「她这样多久了？」赵鹿附耳问杨伊。


    杨伊精神有些恍惚，缓了一会儿，才说：「一周了。」


    赵鹿唿吸一滞：「这么严重？」


    杨伊的眼神有些古怪，看着她欲言又止。


    虽然极力控制了声音，但这环境太安静了，赵鹿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站在杨伊身旁的郑昊耳朵里。


    郑昊重重嘆了声气，说：「梓妤自杀后，钱阿姨受不了这个打击，趁我们不注意时从窗户上跳下去了。」


    赵鹿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眼瞪大。


    郑昊又说：「我们家住八楼，从上面掉下去基本没生还的可能了。钱阿姨她……也许是命大，掉下来砸到了六楼自己家搭建的雨棚，最后又掉到了停车棚上。命是保住了，但是至今昏迷不醒。」


    「……」赵鹿目瞪口呆。


    从医院出来，她们又上了郑昊的车。


    「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郑昊徵求她们的意见。


    赵鹿看向杨伊：「你决定。」


    杨伊脸色好像比刚才又差了些，两眼无神，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先回去洗个澡。」


    「也行。」郑昊发动车子。


    赵鹿心里有很多问题，可是一看杨伊状态不对，她不敢问了，身体往那边挪了挪，说：「你可以先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也行是真的太累了，杨伊垂眸，脑袋一偏，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赵鹿没想到她会主动，身体一阵僵硬，渐渐放松下来，伸出手搂住她肩膀。


    杨伊睡得并不沉，车子一停她就醒了，直起腰来，对郑昊说：「车不用进去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郑昊还真有事，目送她们下车，挥挥手把车开走了。


    很久没回来，杨伊看着房间里的摆设，竟觉得有些陌生，站在玄关处半天没动。


    赵鹿碰了碰她：「你先去洗澡，我来点外卖。」


    「嗯。」杨伊连鞋都懒得换了，光着脚进了浴室。


    赵鹿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过也可以理解，短短时间内经歷了这么多变故，换做是自己，估计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赵鹿把杨伊脱掉的鞋子摆好才走进去，坐在沙发上打开美团研究外卖。


    杨伊洗了很久，外卖都送来了，她都还没出来。赵鹿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只好走过去。


    一门之隔，「哗啦啦」巨大的水声不绝于耳，杨伊听得见才怪。


    赵鹿抬手勐地砸门。


    几秒钟后，水声戛然而止。


    赵鹿扬声说：「你好了吗？外卖到了。」


    「等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赵鹿松了口气，说：「快点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转身欲走。


    杨伊喊住她：「先别走，你去帮我拿套睡衣。」


    「哦。」


    赵鹿进了卧室，拿了一套她平时最喜欢的睡衣，走过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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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唿地一下打开了，热气扑面而来，盈白的一条手臂伸了出来。赵鹿微微失神，看着这条细细的手臂，总感觉比之前小了一圈。


    是饿瘦了吗？


    赵鹿心里感慨万千，将睡衣挂到她手臂上。


    又等了几分钟，杨伊才从里面出来。头髮湿哒哒的还滴着水，她也不擦，好像也不在意。


    赵鹿看着她尖尖的下巴，可以肯定她这几天的确是瘦了，一时心疼，说：「我点的是粥，你等会儿多吃点。」


    「嗯。」


    赵鹿突然注意到她的眼睛，惊唿一声：「眼睛怎么还这么红？」


    杨伊目光微闪，声音低低地说：「刚才洗脸时泡沫进眼睛了。」


    可是为什么还有些浮肿呢？赵鹿没敢问。


    两个人都饿了，把外卖消灭得一干二净。


    刚一吃饱，杨伊擦擦嘴，说：「我困了，想去睡一觉。」


    「可是你才吃饱，要不要再坐会儿？」


    杨伊不管是神态还是脸色，看上去都很虚。她没说话。


    赵鹿想了想，说：「那至少得先把头髮吹干吧？」


    杨伊摸了摸湿漉漉的头髮，点了点头。


    这是赵鹿第一次帮杨伊吹头髮，完全没有之前杨伊帮她吹时的那种温馨和美好。各怀心事，两人都想快点结束。


    吹干头髮，赵鹿跟着她进了主卧。


    杨伊转身看她，眼底情绪不明：「你也要睡？」


    「我……我不困。」


    「那你还进来。」


    赵鹿摸了摸鼻子，说：「腰有点酸，我就在旁边躺着，你放心，我保证不吵。」


    杨伊嘆了声气，也没说什么。


    赵鹿从另一侧爬上了床。


    杨伊背对着她躺下了，身体弯成一张弓，单薄的嵴背看上去那样无助。


    赵鹿心下触动，悄悄靠了过去，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杨伊嵴背一僵。


    赵鹿动也不敢动了，她努力屏住唿吸。


    还好杨伊没有将她推开，身体渐渐放松，轻嘆道：「你这是做什么？」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线，黑暗滋生了人的脆弱，也助长了胆气。


    赵鹿一点点收拢手中的力道，脑袋蹭了蹭她的发，说：「杨伊，你还有我。」


    怀里的人微微颤了颤。


    杨伊一声不吭，紧紧咬着手指，黑暗中无声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钱梓妤的病症我没有详细写，所以你们看到她自杀才会觉得很突兀。


    但这恰恰是我故意的。


    第一，因为她是配角，设定就是个炮灰了，我也不想她太抢戏。


    第二，就是刻意把她写得很正常，她身边所有人都以为她有好转，因此才忽略了她的病情。所有人的不重视，导致她自杀行为变得轻而易举。


    这个文就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不狗血无虐，不然我就写平平淡淡的甜文了。


    看个文别伤了自己，大家不要太真情实感，抑郁症病人需要关爱，需要正能量，希望所有抑郁症患者都能彻底治癒并找到自己的幸福。


    感谢支持！


    ps.狗血洒完了，后面的剧情都挺正常的。


    ps+1.还没开始虐……


    ☆、第 50 章


    杨伊很快睡着了, 只是气息略微有些粗重。要么是太累, 要么就是姿势不对唿吸不畅。


    赵鹿一点点把手松开, 竖起耳朵聆听, 直到感觉杨伊唿吸变得绵长，她几不可闻地嘆了声气。


    其实她知道, 刚才杨伊哭了，虽然那哭声很压抑。


    房间里光线微弱, 只看得见一个模煳的轮廓。赵鹿倾身过去, 还未看清杨伊的脸, 她又撤了回来。


    算了，既然杨伊故意不让她知道, 那还有什么可窥探的？


    她只是觉得, 要是刚才杨伊能放声哭出来就好了，那样宣洩起来才彻底。


    但转念一想，那样的话, 就不是她所认识的杨伊了。


    赵鹿替她心疼。


    还有一丝丝的惆怅。


    认识这么久，杨伊还是一点没变, 她还是那么注重个人隐私, 还是习惯性把事情闷在心里……


    良久, 确定杨伊已经沉睡，赵鹿轻手轻脚下了床。


    裤腿上午的时候被雨水打湿过，她刚才都没敢整个人扑到床上，半个身体受力，维持了这么长时间, 腿都麻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出去，随着门轻轻合上，松了口气。


    桌上的外卖打包盒还没收拾，赵鹿走过去把垃圾打包好。


    想着杨伊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她拿着手机和钥匙出门倒垃圾。


    上午下了一场大雨，下午天气还是那么阴郁。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变天了，感觉空气中透着凉意。


    枯黄的叶子落在脚下，有一根枯树枝挡住了她前进的路，被她用鞋尖一脚踢开了。


    枯枝很脆，「啪」的一声一分为二。


    「汪汪汪——」


    赵鹿倏地抬起头来，不期然与对面的一人一狗目光相撞。


    陈曦手里拉着缰绳，被兴奋的小泰迪拖着走，转眼间到了赵鹿跟前，笑盈盈地说：「这小傢伙都认得你了。」


    算起来，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钱梓妤回国那天晚上。杨伊要去机场接人，在楼下碰到了出门遛狗的陈曦，于是让她上来陪赵鹿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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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曦还是很贴心的，抱着狗狗上来，为了逗她开心使出了各种招。


    女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可以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决裂，也可以为了一个人突然的举动被感动。


    赵鹿承认，那一次之后，她对陈曦的看法的确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虽然两个人不可能马上和好如初，但她已经打心底重新接受了这个朋友。


    她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说：「这么早就出来遛狗？」


    「是啊，难得不出太阳，我也担心晚上再下雨，所以就带它出来走走。」


    狗狗很兴奋，两只前足在赵鹿小腿上蹭了蹭。


    见状，陈曦不满地呵斥它：「不许扑人，不礼貌。」


    狗狗很听话地立即站好，伸长脖子，黑眼珠亮闪闪地盯着赵鹿。


    这小狗很聪明，赵鹿还是挺喜欢的，笑了笑，说：「没事，反正我这裤子早就脏了。」


    「最近好像都没怎么看到杨伊，她出差了吗？」


    突兀的问题让赵鹿愣了愣，缓了一会儿，说：「是啊，有一阵去香港出差了，不过早就回来了，她现在在上面睡午觉。」


    陈曦像是才注意到她手里的外卖盒子，多看了一眼，说：「这是两个人吃的吧？」抬起头来，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前几天我还去隔壁敲门了，没人应，难道你已经搬到上面跟她一起住了？」


    赵鹿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想，面上一僵，讪讪道：「没有啊……她这几天不在家，我只是上去帮她打扫卫生而已……」


    陈曦不疑有他，看她脸色不太自然，迟疑道：「你不会还没有表白吧？」


    赵鹿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陈曦瞭然，拧了拧眉，说：「你还是能沉得住气。」


    赵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反驳，也没打算解释，说：「我先去扔垃圾。」


    扔完垃圾回来，发现陈曦和狗狗还没走，只不过是在椅子上坐下了。


    看着蹦蹦跳跳按捺不住的狗狗，赵鹿问她：「不带它去玩了吗？」


    陈曦无奈道：「算了，熘了半小时差不多了。你别看它个头小，精力比我还旺盛，要是等它玩腻了，那我这条腿也该废了。」


    「怕累你还穿高跟鞋。」


    陈曦扶额，说：「没办法，为了臭美。要不要坐会儿？」


    石头做的靠椅，一排坐两个人还是够的。


    赵鹿想了想，上前一步。


    「等一下，太脏了，先用纸擦擦。」


    赵鹿看到她抽出面巾纸要帮自己擦，忙阻止道：「我自己来吧。」


    被雨水洗礼过的石头透着一丝凉意，赵鹿整个后背靠在椅背上，抬头仰望雾蒙蒙的天色，说：「希望后面气温别再那么高了。」


    「快了，中秋过后基本就降温了。」陈曦话锋一转，「放假你怎么没去玩？」


    赵鹿看向她，说：「我以前是做导游的。」


    「这跟你出不出去玩有什么关系吗？」陈曦很是不解。


    赵鹿一本正经地说：「放假出去玩是最痛苦的事，不仅各项消费增高，而且到处都是人，我才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出门。」


    陈曦挑了挑眉：「但有的人就喜欢凑热闹。」


    「嗯。我不喜欢，而且我懒。」


    陈曦「噗嗤」笑出声，漫不经心地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以前你就是喜欢……」


    话才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陈曦赶紧打住，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反而是赵鹿看开了，她耸了耸肩，自我调侃地说：「是啊，我以前就是老不爱动，所以才长那么胖。」


    陈曦没想到她居然可以轻松自如地跟自己谈及以前，心里没底，不敢接茬。


    「汪汪汪——」这突然的狗叫声及时缓解了尴尬。


    陈曦用脚轻轻踹了它一下，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復如常，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我要是你，干脆趁这个时候约上杨伊出去玩，说不定在旅行过程中，你们两个感情突飞勐进就在一起了。」


    赵鹿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眼色复杂地看着她，说：「你怎么比我妈还关心我感情的事？」


    陈曦坦然迎接她的目光，说：「因为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为什么？」


    陈曦敛了敛容，正色道：「对于曾经伤害过你这件事，我是一直很抱歉的。如果你促成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最起码我心里会好受些。」


    「……」


    「我说认真的。」


    泰迪不安分地在她们脚下跳来跳去，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多么无忧无虑。


    赵鹿感觉自己现在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她重重嘆了声气，双手捂住眼。


    陈曦一瞬不瞬看着她：「你怎么了？」


    赵鹿用力抹了一把脸，悠悠地看向她，冷不丁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曦愣怔了一秒钟，继而笑了，说：「以前有过。」


    「在一起了吗？」


    陈曦双腿交叠，一派闲适淡定的样子，目视前方，像是在回忆，缓缓道：「在一起两年，后来分了。」


    「为什么分了？」


    陈曦轻飘飘地说：「我们在美国认识的，上的同一所大学，读的同一个专业。本来说好要一起回国的，但是他后来变卦了。」


    「就因为异地？」


    「不然呢？隔着太平洋，这么远，总不能每次见面都得通过视频吧，不分还留着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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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无言以对。


    沉默一瞬，陈曦又说：「不仅仅是因为距离，还有很多原因。感情的事，有时候说纯粹也纯粹，无非就是你爱我我爱你，只要两个人坚定信念，就算一个南极一个在北极也阻挡不了。可是，这里面一旦掺杂了别的东西，想要摧毁它就变得很容易了。」


    对于一个一直处于暗恋没有机会实践的母胎solo来说，陈曦这番话有点深奥了。赵鹿听得一脸迷茫，不禁陷入沉思。


    跟陈曦聊了这么久，赵鹿对于她提到的那个旅游的计划有些心动了。


    她不带私心地想，杨伊这阵子情绪这么低落，或许换个环境，去到人多的地方走走，说不定心情就开朗了。


    于是，当杨伊醒来时，赵鹿旁敲侧击地问她：「你去过九寨沟吗？」


    杨伊捧了清水洗脸，眼皮抬了抬，从镜子里看她，说：「没去过。」


    赵鹿笑眯眯地说：「我带团这么多年，一直很想去，可惜都没机会。听说那里景色很美，山山水水的特别迷人，要不趁这个假期我们一起去看看？」


    杨伊要拿毛巾的手势一顿，问：「你想去？」


    赵鹿忙不迭点头：「你不想吗？」


    「我……」杨伊将毛巾紧紧攥在手里，垂眸，「我没时间。」


    「现在大家都放假了，难道你还要回去加班？」


    杨伊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的水，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她，说：「我要去医院陪兰姨。」


    「……」赵鹿懂了。


    洗漱完毕，杨伊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说要去医院。


    赵鹿拉住她：「睡了这么久你还没饿吗？要不先吃点东西？不想吃外卖，我们出去吃也行啊。」


    杨伊摇了摇头，说：「我不饿。对了，谢谢你这几天帮我餵那两条鱼。」


    这生疏的语气让赵鹿心头一震。


    杨伊拍了拍她手背，说：「放假这么多天，你回家陪陪你爸妈吧，他们一定很想你了。」


    「……」


    杨伊挣脱她的手，又说：「我走了。」


    赵鹿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安来，急切地叫住了她：「杨伊！」


    杨伊脚步顿住，嘆道：「我每天都不在家，你在这耗着也无聊。要不你下去收拾一下，我顺道送送你？」


    「……」


    杨伊包里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将这份诡异的沉默打破。她当着赵鹿的面接了起来，说：「好，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将手机放进包里，对赵鹿说：「对不起，我可能等不了你了，我现在就得走。」


    赵鹿涩然地说：「没事，病人重要，你忙你的。我……我晚点儿再自己打车回去。」


    「嗯。」


    「杨伊。」


    「嗯？」


    赵鹿提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你的。」


    这回换成杨伊不说话了。


    ……


    胡美兰依旧没醒。


    杨伊气喘吁吁跑到医院时，到达高危病房门口，好巧不巧听到医生对钱跃民说：「医学发展到现在已经很发达了，医学史上经常发现奇蹟，植物人也有醒过来的案例。像你太太这种情况，虽然情况很不乐观，但是作为家属，你们应该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钱跃民凉薄地说：「一切皆有可能？我女儿死了，我老婆现在成了植物人，这明明就是老天爷在报復我！」


    医生：「病人需要静养，请保持安静。」


    助理：「钱总，我扶您去那边坐吧。」


    只一天没见，杨伊感觉钱跃民仿佛又老了些，身形佝偻地坐着，哪里还有半点成功人士该有的模样？


    杨伊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她突然不敢上前。


    覃玉珊发现了她，见她脸色苍白，走了过来，问：「是不是没睡好？」


    杨伊恍然回神，说：「挺好的。你怎么还在啊？」


    覃玉珊回头看了一眼钱跃民，将她拉到窗户边，悄声说：「你兰姨这辈子估计是很难醒过来了，你钱叔叔想把她送回新加坡，这不赶上国庆黄金周吗？专机不好包，所以得等。」


    「钱叔叔要把兰姨送回新加坡？」


    「人家都移民了，你钱叔叔生意又都在那边，不送回去，放在这边谁照顾？」


    是啊，谁照顾？


    覃玉珊自顾自地说：「唉！钱家不知道是不是犯太岁了，怎么一个个发生这样的事？可怜啊！」


    「梓妤这孩子这么乖，不就是娇生惯养了点，她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这造的什么孽哟！」


    「还有你兰姨，多善良的人，怎么就这样了呢？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这万一要是真的一辈子醒不过来，你说你钱叔叔该怎么办啊？」


    杨伊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手指紧紧扣住窗户上的铁栏杆，哑声说：「妈，求你别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我去下洗手间。」杨伊匆匆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


    旅游季是各个酒店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隐居民宿也不例外。


    跟其他人不同的是，赵鹿一直上的都是行政班，朝九晚六，节假日正常休息。


    当听说她要提前回来上班时，周扬很是不理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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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努了努嘴，说：「大家都这么忙，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在家待着。」


    周扬笑道：「你可以带姑姑姑父出去玩啊。」


    「算了吧，我妈一见我回家，就唠叨着要安排我去跟人相亲，我还不如来上班呢。」


    最主要的是，杨伊天天往医院跑，她们又见不着，赵鹿一闲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想找点事来分散自己注意力。


    真正投入到工作中，她就完全没心思想其他了。


    不知不觉，一个假期就这么稀里煳涂结束了。


    赵鹿回到了丽苑小区，坐电梯上七楼，用钥匙开了门，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被呛了一下。


    里面黑漆漆的，她打开灯，看了看屋里的摆设，确定跟她那天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肩膀垮了下来。


    杨伊这几天居然都没回来，难道一直在医院里守着？


    这几天太忙，赵鹿也顾得上联繫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响了很久，电话才接通，赵鹿迫不及待问：「你在哪？」


    杨伊：「在家。」


    家？


    赵鹿心突的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家应该是她妈那边，心又沉了下去，说：「你明天要回来上班了吗？」


    「不。」


    「啊？」


    「明天要去办点事，办完了再说吧。」


    「什么事啊？」


    「……」


    赵鹿还以为是信号断了，拿开手机看了看，发现仍在通话中，不禁纳闷：「餵？听得到吗？」


    中间出现了几秒钟的停滞，杨伊才慢悠悠地说：「没什么，就是去办个证明。」


    赵鹿听她不太愿意说的样子，恹恹地「哦」了一声。


    「你吃饭了吗？」


    「没有。」赵鹿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杨伊回来了，想着两个人一起吃的。


    杨伊嘆了声气，说：「去吃吧，别饿坏了肚子。我们这边饭菜好了。」


    「哦……那你先吃吧，拜拜。」


    通话结束，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赵鹿哪还有心情吃东西，默默把门关上，离开。


    昨天是黄金假期最后一天，客人陆陆续续退房，导致10月8日那天，整个民宿上上下下房间全空了出来。


    没有客人，赵鹿暂时闲了下来，正准备关电脑上去帮王琳和刘冬冬收拾客房，眼前人影一晃。


    「赵鹿。」


    声音是如此熟悉，赵鹿勐地抬起头来，看到了杨伊。她目瞪口呆：「你你你怎么来了？事情办妥了？」


    杨伊避重就轻地说：「饿了吗？」


    赵鹿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说：「还不到十一点，不太饿，怎么了？」


    「那去喝杯咖啡怎么样？我看你现在好像也不怎么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鹿总感觉杨伊说话有些古怪。还没下班居然让她翘班去喝咖啡，这太不像是杨伊的风格了。


    她咽了口唾沫，问：「你没事吧？」


    杨伊故意避而不答，说：「实在不行我可以等你，等到你下班。」


    眼看她要走，赵鹿情急地拉住她的手，说：「行啊，我反正没什么事，可以请假。去哪喝？」


    杨伊看了看被她紧紧抓着的手，轻启唇，说：「就在对面。」


    「好。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个手。」


    杨伊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跑了，因为太着急险些被椅子绊倒，心里一紧，想提醒她小心。


    赵鹿一个踉跄之后又自己站稳了，回过头瞪了她一眼，说：「丢死人了，不准说出去啊！」


    「……」杨伊一点也笑不出来。


    两个人走到马路对面，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


    里面空调开得有些冷，赵鹿打了个激灵，问对面的人：「你不觉得冷吗？」


    杨伊摇了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赵鹿也在看她，不过关注点不同，她看的是杨伊的气色，担忧地说：「这几天你是不是又没休息好？」


    赵鹿声音无起伏地说：「还行。你呢？」


    「我……我也没怎么睡好。我一直在等你。」


    杨伊眉心一挑，没说什么。


    这时，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


    杨伊将一颗糖放了进去，轻轻搅拌，见对面的人不动，说：「很苦的，你也加点糖吧，偶尔吃一点没事。」


    「好，听你的。」赵鹿美滋滋地加入一颗糖，学着她一样搅拌，没话找话，「对了，钱小姐她妈妈怎么样了？」


    杨伊搅拌的动作一滞，她将勺子取出，轻轻搁在碟子里，说：「过几天钱叔叔要送她回新加坡。」


    「那她醒了吗？」


    杨伊目光一沉，摇头。


    「……」赵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手，想要触碰杨伊放在桌面上的左手。


    杨伊缩了一下，直直地看向她，说：「我今天去办的是新加坡的工作签证。」


    赵鹿不明所以：「办那个做什么？」


    杨伊深唿吸，一字一顿：「赵鹿，我们以后可能很难见面了。」


    赵鹿心里一突：「为什么？」


    「我决定去新加坡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　　破费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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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赵鹿恨不得扑到她面前：「你要去新加坡发展？」


    杨伊长出了一口气, 说：「你没有听错。」


    「今天是愚人节吗？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赵鹿还是不敢相信。


    杨伊淡色的唇轻启：「签证还没有办好, 我……可能明天就走。」


    「明天？？？」赵鹿不自觉拔高声线, 「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杨伊将两只颤抖的手藏到桌子底下，嘆息道：「因为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赵鹿一脸茫然：「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跑去新加坡？」


    杨伊凉凉地说：「梓妤死了。」


    「我知道啊, 可是她死了跟你……」赵鹿唿吸一滞，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你是为了她？」


    杨伊藏在底下两只手紧握成拳, 说：「是我对不起她。」


    赵鹿再傻也听出了这话里的含义, 只觉得心底一寒，问：「那我呢？」


    杨伊眼神一暗, 良久, 重重地抛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赵鹿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就是你对我的回应？」


    杨伊垂下眼睑, 轻声：「我真的不想这样……」


    「请你看着我。」


    杨伊抬起头来，撞上她赤红的双眸, 发现自己居然不敢直视她。


    除了道歉, 实在找不到别的话。喉咙紧涩, 杨伊愧疚地说：「对不起。」


    「……」赵鹿呆如木鸡。短短几秒钟，她感觉自己仿佛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一时半会儿没能缓过来。


    杨伊不忍见她这幅模样，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前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一缕缕飘了上来, 湿润了双眸。赵鹿恍然回神，凉薄一笑，说：「所以，你是把所有手续都办完了来跟我宣判死刑的吗？」


    杨伊心口一痛：「赵鹿……」


    「你先别说话。」赵鹿伸出一只手打断她，目光灼灼，声音却是无起伏，「你不会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吧？」


    杨伊紧咬着下唇没出声。


    「你明明知道，却因为她的死而放弃了我，是吗？」


    「……」


    「你说话啊！」赵鹿忘了这是在共同场合，身体往前扑了过去，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一不小心碰到了面前的咖啡。


    稀里哗啦——


    杯子倒了，烫人的咖啡洒在她衣服前襟上，很快将那件印有隐居民宿logo工作服给弄脏了。


    杨伊大惊失色，眼疾手快扶住将要落地的杯子，问：「没事吧？」


    因为这巨大的动静，其他客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赵鹿浑然不在意，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杨伊已经到了她这边，抓住她一条胳膊：「你快起来！烫到了没？」


    赵鹿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居然被她拉了起来。


    四目相对时，杨伊愣住了。


    赵鹿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那里面似乎藏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杨伊却没工夫仔细辨认，她定了定神，说：「我带你去洗手间。」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议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赵鹿看着这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失控了。


    她拨开杨伊的手，低着头逃也似地跑了。不过她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直奔大门。


    「赵鹿！」杨伊在身后大喊她的名字。


    赵鹿反而跑得更快了，她脚下穿的是平底鞋，跑起来方便许多，转眼间冲出了咖啡厅。


    太阳当空照，明晃晃刺激人的眼球。赵鹿没头没脑地往前沖，好几次撞到了路人，她也没道歉。直到脚下被凸起的地砖绊了一下，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人也清醒了过来。


    她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跑？


    跑得太急，她眼前一黑。


    蓦地，肩膀被人扣住了。她被迫转过身去。


    杨伊就站在她身后，目光沉痛，手里提着两个包，将其中一个递给她，说：「现在没人了，你想骂就骂吧。」


    骂？骂什么？


    赵鹿脑海中一片空白，讷讷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赵鹿嘴唇抖了抖，颤声说：「你还爱她，对吗？」


    杨伊没出声。


    赵鹿自嘲地笑了起来，说：「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猜到你们关系不简单。现在我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每次提到她，你都故意逃避话题了。她伤害了你，但是你忘不了她，因为你深深爱着她，所以她死了你更是耿耿于怀。我说的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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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还是什么也没说。


    赵鹿心一点点往下沉，她极力控制着眼底的热意：「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


    「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


    「……」


    「说话啊！」赵鹿全然没了一个女人该有的矜持，站在马路边上沖她大吼大叫。


    可是不管她怎么咆哮，杨伊都是无动于衷，只会对她说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算什么回答？」


    杨伊眼神闪躲，看着她胸前被咖啡弄脏的那一处。裸.露的皮肤被烫红了一片，触目惊心，她心下一紧，上前一步，问：「痛吗？」


    赵鹿冷冷一笑：「你这是在故意扯开话题吗？」


    杨伊皱了皱眉，提醒她：「你皮肤都被烫红了。」


    「跟你有关系吗？」认识这么久，这是赵鹿第一次对杨伊发脾气，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杨伊眼神受伤地把手收回，张嘴欲言。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赵鹿及时阻止了她。鼻尖越来越酸，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崩溃了，喉头哽咽，一字一顿，「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么对我？」


    「我不想伤害你。」


    「可你已经伤害了！」话音落定，大大的两滴泪落了下来，被赵鹿用手背狠狠抹掉。


    突然想到了什么，赵鹿慌慌张张地打开包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方形的精美包装盒。


    盒子是光面的，反射过来的光直射进杨伊眼睛里，她眯了眯眼。


    赵鹿手抖得厉害，手里的盒子也跟着抖了抖，她吸了吸鼻子，说：「这本来是我要送给你三十岁的生日礼物，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杨伊终于适应了光亮，看了看她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她，哑然。


    杨伊想起来了，那天赵鹿为她准备了生日惊喜，进门时她就收到了她的花，虽然只有三支，她却觉得很满足。


    只是天不遂人愿，惊喜之余，她接到了郑昊的电话，听说了钱梓妤自杀的厄运。


    一切都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生改变了，随着钱梓妤的死，到胡美兰的坠楼，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那几天对于她来说是最煎熬难耐的，她每天都在祈祷，盼望着胡美兰能早日醒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


    当医生宣布诊断结果那一瞬，杨伊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她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耽误不起的，与其让赵鹿恨她，她也不希望让赵鹿跟着自己，在这看不到希望的绝境中漫无目的地苦等……


    太阳很大，热气源源不断地从脚底下往上窜，杨伊却感觉全身冰凉。她不动声色地将手心里的冷汗蹭到裤腿上，用仅存的意志，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赵鹿「呵呵」冷笑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说：「是啊，明明知道你们之间有猫腻，我还上赶着想要讨好你，我真是个傻逼。」


    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罢了罢了，都这个时候了，误会还重要吗？


    杨伊选择沉默。


    赵鹿当她是默认了，一股气血上涌，激动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自问自答：「这是一条项鍊。」


    「知道为什么要送你项鍊吗？因为那天钱小姐来前台登记，我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的东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条应该跟你的是一模一样的吧？」


    杨伊眉心动了动。


    「我简直太蠢了。我还想，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肯定会把那条扔了戴我这条，那就代表你彻底把她放下接受了我。可是谁想到呢，对于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你居然还念念不忘……」她像是喝醉了酒，身形虚晃。


    杨伊下意识想要伸出去扶住她，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赵鹿红着眼审视着她：「你想清楚了吗？」


    杨伊缓缓点头。


    咯噔一声，赵鹿那颗心瞬间掉进了峡谷。她闭了闭眼，说：「好，我成全你，我绝对不死缠烂打。」


    她勐地转过身，毅然决然离开。


    她知道杨伊不可能再追上来了，可她怕自己回头，于是脚步越迈越大。


    经过路边一个垃圾桶时，她顿住脚步。打开手中的方向包装盒，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止不住「吧嗒」往下掉。


    这条项鍊当初还是周扬陪她一起去国贸商城里买的，她挑花了眼，直到发现了它，眼前一亮。


    链子看细，像是一扯就能扯断了，但她觉得很配杨伊的气质。吊坠是一个小写的字母「y」，上面点缀着红色的碎钻，明艷动人。


    当时看到那条链子，赵鹿心中就在想：这不就是为杨伊量身定做的吗？


    链子可不便宜，花了她两个月的工资，她眼睛眨也不眨就买下来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现在却送都送不出去，简直一文不值。


    赵鹿重新合上盖子，手轻轻一抛，将项鍊连同盒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赵鹿却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


    推门而入，冷气飕飕而来，她木然走了进去。


    「我的妈呀，你这怎么搞的？」在前台代她班的张乔指着她的脏衣服问。


    赵鹿看都没看，恍恍惚惚摇着头，径直走进集体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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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声，她重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一点点滑了下去，她再也忍不住，将头埋进膝盖，眼泪横流。


    担心被外面的人听到，她一直压抑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咬着手臂，在痛感的刺激下，眼泪反而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心里脑里想的全是杨伊那张脸，那么冷漠，那么绝情，那么陌生……


    十年前，陈曦那句永不见面深深伤害了她，她也是偷偷躲起来哭。


    十年后，杨伊没有对她说什么重话，但每一句都在她心口上划一道伤痕，痛得她连唿吸都快停止了。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她？


    她一定是受到了谁的诅咒，诅咒她不配拥有幸福……


    凭什么？


    赵鹿哭得昏天暗地软倒在地，身上的咖啡早就凉透，黏黏地贴在她身上，尽情羞辱着她。


    「谁在里面啊？」


    当后背被门顶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外面推门时，赵鹿勐地惊醒，她胡乱地用手擦着眼泪。


    「应该是赵鹿吧，上午看到她回来了，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张乔的声音。


    刘冬冬又开始砸门，问：「赵鹿，是不是你在里面？门怎么打不开啊？」


    赵鹿噌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钻进洗手间。


    阻力突然消失了，门轻轻一推就被推开，大家看到她慌慌张张进了洗手间很是不解。


    「包怎么掉地上了？」刘冬冬帮她把包捡起来，看到地上点点滴滴湿了一片，以为是包漏了，摸了摸，却很干爽。


    未免有人闯进来，赵鹿直接把洗手间的门给反锁了。她气息未平，听到刘冬冬在外面说：「包我给你挂墙上了。」


    赵鹿想回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黏住了。她扑到盥洗台前，拧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自己脸上泼，一遍又一遍，直到额前的刘海全部被打湿。


    眼泪总算止住了，她抬头来，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人，像是不认识一样。


    中午休息时间不多，赵鹿一直等外面的人都躺下了才出去。从柜子里拿出出门时穿的衣服，又进了洗手间，把脏掉的衣服换下，最后，她偷偷熘了出去。


    赵鹿第一次翘班了。


    她完全没心情工作，而且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往前台那一站，说不定还会把客人吓跑。


    她像幽魂一样在大街上游荡，顶着烈日，口干舌燥，她拨通了周扬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通，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表哥。


    「你表哥在上厕所，是我。」


    赵鹿愣了愣，看了一眼屏幕，确定自己没有打错，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说：「那你等会儿告诉他，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请假一天。」


    「嗯。还有什么事？」


    赵鹿想了想，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想找你聊聊。」


    一个小时后。


    何芸开车她拉风的跑车停在了酒吧门前，车刚停稳，就看到赵鹿像只瘟鸡似的蹲在墙角。


    沖她吹了声口哨，她无动于衷。何芸不禁纳闷，打开车门，小蛮腰扭啊扭，到达她跟前：「睡着了？」


    赵鹿垂头丧气，闷声：「我等了你半个小时，你太磨蹭了。」


    何芸理直气壮地说：「出门不得化妆啊？半个小时已经算快了。喂，起来呀。」


    「腿麻了。」


    何芸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当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时，被吓了一跳：「我去！谁欺负你了？」


    赵鹿嘴巴一扁，身体往前一倒，将她紧紧抱住，放肆地大哭起来。


    何芸哪见过她这幅模样？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迟疑地拍了拍她后背，说：「来来来，进来再哭。」


    何芸腾出一只手去开大门，一只手半抱着将她拖了进去。


    空荡荡的酒吧，里面阴气沉沉，赵鹿的鬼哭狼嚎被放大了好几倍。她放开何芸，趴在吧檯上泣不成声。


    何芸一脸无措：「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哭什么？」


    赵鹿只想着发泄，哪有工夫搭理她？


    何芸绕到吧檯后面，找到纸巾帮她擦眼泪，感慨道：「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哭，肯定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一直到眼泪流干，赵鹿才肯罢休，她拿过何芸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面如死灰，说：「我失恋了。」


    何芸抽纸的动作一顿，问：「表白失败了？」


    赵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把我给急死了。」


    赵鹿眼珠子缓慢移动，看着她：「有水吗？」


    何芸转身给她打了杯水。


    赵鹿喝了一口润润嗓，磕磕绊绊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那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故事，其中涉及钱梓妤，钱梓妤的妈，杨伊，杨伊和钱梓妤。事物包括那本词典，那条项鍊……她从钱梓妤的病、钱梓妤的自杀、胡美兰的坠楼瘫痪，说到不久前杨伊委婉拒绝她的事时，再一次泣不成声。


    她用手中杯子「砰砰」砸吧檯，说：「她还是爱着她，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尽管赵鹿说得很多也很乱，但何芸还是听明白了。她性格强势，只会骂人和损人，还真不太懂得怎么安慰人，只能任由赵鹿发泄情绪。


    赵鹿仰头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何芸准备帮她再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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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死死抓着杯子，沉声：「不要水，换酒。」


    何芸无奈地嘆了声气，给她拿了一瓶冰锐，自己手里拿一瓶，说：「喝吧，想喝多少喝多少，姐今天奉陪到底。」


    后来赵鹿就喝醉了。


    她酒量不行先倒下了，何芸将酒瓶子从她怀里挖出来，扶她上二楼，将她扔在大床上。


    赵鹿意识已经不清了，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说着醉话：「杨伊，你好狠的心……」


    把她扛上来已经累得半死，何芸坐在床上喘气，用水晶指甲轻轻将她脸颊上的眼泪刮掉，幽幽地说：「女人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无坚不摧？」


    ……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赵鹿腾地坐起，眼前一阵晕眩，她又重重倒了下去。


    昏沉的脑袋磕到了床头，她龇牙咧嘴。


    何芸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她像乌龟一样在床上翻滚，忙走过来，帮助她坐了起来。


    赵鹿一把扣住她手腕，问：「几点了？」


    「十点多。」


    赵鹿眼睛瞪大，眼睛四处寻找：「我手机呢？」


    何芸见她昏头昏脑，默默地从床头柜上把她手机拿了过来。


    赵鹿夺了过去，按了半天没亮，讶然：「没电了？」


    「没了就充呗。」何芸懒散地说，弯下腰要给她找充电器。


    赵鹿突然掀开被子滑下床。


    「喂喂喂，脸都没洗你要去哪？」


    「我有急事，先回去了，拜拜！」赵鹿头也不回地跑了。


    「……」何芸无语地看着床边一公一母两只鞋。


    赵鹿一路飞奔冲出了酒吧，用手抓了抓凌乱的头髮，去路边拦计程车，屁股还没坐定，她快速地说：「去丽苑小区，麻烦开快点。」


    这个点不是上下班高峰期，道路还算通畅。本来路程就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赵鹿一股脑地将钱递给司机：「不用找了。」拉开门，身体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赵鹿敢保证，她以前考一百米都没这么卖力过。冲进电梯，按下数字「7」，她听着自己「怦怦怦」剧烈的心跳声，大脑缺氧到忘记思考。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冲过去砸703的门。


    「杨伊，你在里面吗？」


    「哐哐哐」，砸得她手疼，里面也没人应声。


    她勐地想起自己身上带着备用钥匙，赶紧掏出来，费了半天劲才把钥匙插.进孔，推开门一看。


    入眼一片白。


    她傻眼了，一步步走进去。


    一块块的白布罩住了里面的家具，垃圾桶已经被收拾干净，观音不喷水了，水里面的鱼不见了。


    微小的灰尘悬浮空中，被太阳光照得透明。


    赵鹿呆呆地站在这失去生机的房间里，终于认命。


    留不住的……


    想走的人，根本等不及你去挽留。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部分完——


    后面全是她俩的戏，不想看赵鹿和杨伊这对cp的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


    ☆、第 52 章


    秋风飒爽, 树叶开始一片片往下掉, 满目萧条。


    赵鹿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 快到小区门口时, 碰到了熟人。


    陈曦带着她的狗，就这么静静地挡在她前方, 像是专门在等她。


    赵鹿停住脚步。


    「汪汪汪——」狗狗按耐不住先叫了起来。


    陈曦朝她一步步走来，低头看了看行李箱, 视线回到她脸上, 问：「你也要走？」


    赵鹿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不大好看, 她故意别开头，闻言一愣：「为什么要说也？」


    陈曦审视着她脸色, 顿了顿, 说：「那天杨伊走的时候，我碰到她了。」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垂眸, 面无表情地说：「是吗？」


    陈曦记得，杨伊走的时候, 脸色也是很难看。她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经歷了什么不愉快, 但看得出来找赵鹿很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沉吟片刻，说：「你要搬走了吗？」


    赵鹿耸耸肩，故作轻松：「这个以后再说吧。」


    「那你这是……」陈曦指了指她手上的行李箱。


    赵鹿望了望天，说：「有点累，想出去走走。」


    既然累了, 为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待着？


    陈曦没有这么问。


    「去哪？」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


    陈曦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她眼神飘忽，最后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谢谢。我走了。」


    「再见。」一人一狗转过身，安静地目送她离开。


    赵鹿拦下一辆计程车，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上车前，她有意无意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陈曦还在。她沖她挥挥手，打开车子走了进去。


    「去哪啊美女？」司机问她。


    「机场。」


    从这里到机场最快也要半个小时，赵鹿拿出手机，戴上耳塞听歌。


    列表里全是重金属的音乐，震耳欲聋的音乐刺激着耳膜，她听着听着，眼皮越发沉重。将要睡过去时，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睡。


    睡着了，思想不受她控制，她又会梦到那个人。


    她不想在计程车上失态。


    她将目光投向外面。


    商铺和高楼从她眼前飞驰而过，最后速度慢了下来，当车子在斑马线前停下来时，那些事物全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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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似乎跟她说了些什么，赵鹿没听清，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前方那座大厦吸引了。


    电影城的招牌那样醒目，那是她和杨伊第一次看电影的地方，一切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撞见了呢？


    赵鹿眼眶一热，她匆匆低下头，打开包包要找墨镜，手机突然响了。


    赵鹿定了定神，拨.出耳机线，按下接听：「餵？」


    何芸开门见山地说：「你还真要去旅行啊？」


    「不可以吗？」


    何芸急切地说：「可以是可以，关键是你一个人出门，这不安全啊！」


    赵鹿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说：「哪有什么不安全的，我又不是去什么穷乡僻野的地方。」


    何芸一时没说话了。


    赵鹿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默了默，说：「放心吧，在这方面我比谁都有经验，不会出事的。」


    何芸低低嘆了声气，叮嘱她道：「到了给我们报个平安。」


    「嗯。」


    挂了电话，心情好像比出门前还要沉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别多添了几分伤感。


    决定独自旅行前，周扬问过她，以为她是心血来潮。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鹿终于不再隐瞒，告诉他：「失恋了，心情不好，想换个环境换种心情。」


    当时周扬惊讶得嘴巴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忙追问她细节。


    赵鹿不愿自揭伤疤，指着他身边的何芸，说：「以后让她慢慢跟你说吧。」


    周扬倏地看向何芸：「你们两个都瞒了我什么？」


    何芸不耐烦：「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她拉着赵鹿的手，「你真的要走？」


    「嗯。」赵鹿态度很坚决。


    于是，在何芸的帮腔下，周扬批了她的假。


    担心父母起疑，也不想让他们二老操心，赵鹿家也没回，以工作太忙为由，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出门了。


    电话里她其实跟何芸撒了谎，她哪有什么经验？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旅行，意义重大，她却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


    等到了机场，她恍恍惚惚间打定了主意。


    她买了一张到九寨沟的机票。


    其实她最不应该去的就是这个地方，买完票她就后悔了，她盯着那张票发呆了很久，直到听到前面有人说：「后面一位旅客请上前来。」


    赵鹿勐地抬起头，直直望了过去。


    在办理行李託运的机场工作人员正在沖她招手，提醒她轮到她办理业务了。


    与此同时，后面的人也在催她：「美女你到底办不办啊？」


    赵鹿脑子懵了一下，迈开腿上前，机械地将机票和身份证递了上去。


    手续就这么稀里煳涂办妥了。


    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被传送带送进检测仪，赵鹿颓败地想：这大概就是命吧。


    一个多小时后，她上了前往九寨沟的班机。找到了座位，她在微信上给周扬和何芸分别发了条消息，然后关掉手机。


    赵鹿并没有把这次的出行当成一次有意义的行动，她认为这不过是自己矫情，想藉此来缅怀逝去的那些东西。


    可是当踏入景区，看到漫山遍野的树影，看到美轮美奂的湖光山色，她有些改观了。


    这里果然很美，五颜六色，生机盎然，干净的空气仿佛能将人的心灵洗涤。大自然的力量真是神奇。


    当地气温偏低，赵鹿穿的长衣长裤，还是觉得有些凉。


    「阿嚏——」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吓了她一跳。


    赵鹿循声望去，发现她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矮个子圆脸蛋的女孩。


    女孩穿得比自己还单薄，手里举着自拍杆，打喷嚏时手一抖，她花容失色，赶紧伸出手想要扶住手机，却因为手太短够不着。


    看到这一滑稽的一幕，赵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女孩闻声朝她看了过来，脸上微赧。


    赵鹿忙收敛了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太阳快落山时，她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在外面走了一个下午，赵鹿基本没什么精力了，她无精打采进了电梯，准备按下关门键时，蓦地听到一声尖叫：「啊啊啊！先别关！」


    赵鹿忙用手挡住了门。


    一个瘦小的身影「嗖」地一下闯了进来，赵鹿险些被撞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对不起，地板太滑没剎住车。」


    「没关系。」赵鹿淡淡应了一声。


    「咦？是你啊！」


    赵鹿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这张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的圆脸，她当即有了印象。


    居然是今天在湖边看到的那位打喷嚏玩自拍的女孩。


    赵鹿扯了扯嘴角：「你好。」


    女孩笑眯眯的，叠声说：「你好你好！」


    「你还没按楼层。」


    女孩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数字操控板，说：「不用按了，我跟你住同一层。」


    赵鹿笑了笑。


    「阿嚏——」女孩又打了个喷嚏，捂着口鼻，「不好意思啊。」


    赵鹿没有计较，说：「明天多穿点吧。」


    「嗯，谢谢。」


    「不客气。」


    那是赵鹿第二次见到姚凌，只觉得这女孩浑身上下充满了朝气和活力。这种青春的感觉，居然令她有几分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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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学生吧？」当她们可以轻松自如地谈话时，赵鹿问她。


    「是啊，我今年大四，马上快毕业了。」


    赵鹿微微思索，说：「大四上学期就这么闲了吗？」


    姚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我是翘课出来的。」


    赵鹿诧异：「翘课？你不怕老师知道吗？」


    姚凌无所谓的样子：「不怕啊，本来那就不是我想学的专业。」


    「什么专业？」


    「会计啊，是不是很无聊？」


    赵鹿反问她：「那你觉得学什么不无聊？」


    「我觉得只要是学习都无聊，吃喝玩乐不无聊。」


    「……」赵鹿竟无言以对。


    「开玩笑啦，我就是出来玩几天，不会耽误学习的。」姚凌话锋一转，「小姐姐你怎么也自己出来玩？你男朋友呢？」


    赵鹿眼神一暗，说：「如果我有男朋友，你觉得我还会一个人出来吗？」


    「那也不一定啊，有的人就喜欢一个人玩。比如我。」


    「意思是你有男朋友？」


    姚凌面上一热，低着头做害羞样，说：「没有啦……」


    赵鹿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跟姚凌聊这些，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来自同一个城市，正所谓他乡遇故知，才倍感亲切吧。


    赵鹿又检查了一遍包里的东西，准备走人。


    姚凌追了上来，说：「你等等我啊。」


    赵鹿很是不解：「你不是喜欢一个人玩吗？」


    姚凌下巴微抬，理直气壮地说：「以前是，但现在遇到了你，想和你一起玩了。」


    「……」善变的女孩。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看着她噘嘴一脸委屈的样子，赵鹿笑了笑，说：「那就一起吧。」


    姚凌比她小七岁，赵鹿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小妹妹。也许就因为这个，旅途中，赵鹿总是在迁就她。


    「你能帮我拍照吗？」大概是觉得自拍有点累，且达不到理想的状态，姚凌小心翼翼问她。


    「可以啊。」


    姚凌美滋滋地把手机递给她，退后几步，对着镜头卖萌。


    赵鹿看着这张青春洋溢的脸，心里又生出无限感慨来，问她：「你就这么放心把手机交给我，不怕我跑了？」


    姚凌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变，说：「不怕啊。快拍快拍，多拍几张。」


    这没心没肺的性格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赵鹿勾了勾唇，举起手机，「咔擦咔擦」帮她拍了起来。


    姚凌是个拍照狂魔，换一棵树拍一张，换一块石头也要拍一张，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


    赵鹿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么折腾，没多久就累趴在草地上，喘着粗气，说：「你先让我缓缓。」


    姚凌大大方方地从包里拿出棒棒糖和养乐多递给她。


    赵鹿一看就乐了，全是哄小孩的玩意。她推开她的手，说：「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喝水就行。」


    她拧开矿泉水瓶抿了一口。


    姚凌把东西塞进包里，眼睛一亮，说：「我来帮你拍照啊！」


    赵鹿连连摆手：「算了，我嫌累。」


    「不累不累，你坐着就行，我来帮你拍。」姚凌兴致勃勃，「我跟你说，我可会拍了，还很会p图，保证把你p得美美的。」


    美不美的赵鹿倒不在意，她打开拉链拿出手机，看了看，说：「还是算了，我手机快没电了。」


    这完全阻止不了姚凌，她痛快地说：「用我的！拍好了回去我传给你。」


    赵鹿拗不过她，换了个坐姿，学着她比了个剪刀手。


    「等会儿等会儿，我调下角度。」姚凌举着手机围着她转圈，突然惊叫，「不要动！拍侧脸吧，侧脸好看。」


    赵鹿配合着不动了。


    「一、二、三——啊啊啊！我的手机！」


    赵鹿闻声看了过去，好巧不巧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姚凌手机被一名身穿黑色卫衣的男子给抢了，姚凌正在跟他纠缠。可惜男女力量悬殊，姚凌很快不敌，被那男的推倒在地。


    赵鹿面色突变，腾地站起来，也顾不去扶姚凌，她看准那男的背影追了上去：「你别跑！」


    那男的越跑越快，身形灵活地在来往游客中穿行。


    赵鹿拔高声线大喊大叫：「前面黑衣服那男的是小偷！偷手机了，大家帮帮忙抓小偷啊！」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知道是谁伸出一条腿，小偷跑得很快没有留意脚下，身体一个踉跄，被重重绊倒在地。手机从他手中脱落，好心人帮忙捡了起来。


    赵鹿气喘吁吁跑过去时，刚好看到小偷被大家按倒在地一顿胖揍。她心头一暖。


    幸好手机套了壳，除了钢化膜裂了一条缝，其他完好无损。


    姚凌仔细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说：「要是坏了我就去跳河。」


    赵鹿吃惊：「不至于吧？」


    「嘻嘻，开玩笑的。」姚凌将宝贝手机放进包里，「这手机是我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要是坏了我会心疼死的。」


    赵鹿挑眉：「送这么贵的手机，你爸真大方。」


    「反正他有钱。」姚凌自豪地说。


    赵鹿不置可否，看了看天色，说：「我要回去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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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


    「回酒店。」


    「哦哦哦，好啊，我也累了。」


    晚上，姚凌请她吃火锅，说是为了报答她为她抢回了手机。


    「那不是我抢回来的，你要谢就谢那些好心的路人。」


    「可是要不是你追上去，路人也不知道那人是小偷啊。」


    似乎她说的也有点道理。赵鹿最后答应了。


    姚凌说：「来四川不吃火锅等于白来，所以啊，我们今晚要放开了肚子吃。」


    说完还揉了揉肚子。


    赵鹿打量着她的小身板：「就你这样能吃多少？」


    姚凌嘿嘿一笑，说：「我虽然吃得不多，但是我很能吃辣。你吃辣吗？」


    「还行。」


    「那咱们点超辣的，敢不敢？」


    赵鹿想了想，说：「点个鸳鸯锅吧。」


    「你不是说你能吃辣吗？」


    赵鹿被她问住了。


    为什么要点鸳鸯锅？


    可能是出于习惯了。


    以前每次跟杨伊一起吃火锅，杨伊都会点鸳鸯锅，因为赵鹿能吃辣，杨伊却是一点辣椒也碰不得。


    怎么突然又想起她了呢？


    鼻尖一酸，赵鹿讪讪地别开头，说：「随你吧，想点什么都行。」


    「哦。」


    当红彤彤一盘火锅汤端上来时，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这不会辣死人吧？」姚凌结结巴巴问服务员。


    服务员笑了，说：「不会。就是看着红，对于吃辣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


    姚凌缩了缩脖子。


    服务员又说：「您要是担心太辣，可以点饮料啊。」


    姚凌看向对面的赵鹿：「什么饮料？」


    「随你，我不需要。」


    姚凌大手一挥，说：「那就来瓶啤酒吧！」


    「好的。」


    服务员退下以后，赵鹿表情诡异地看着她，说：「你喜欢喝酒？」


    姚凌摇摇头，说：「不喜欢。」


    「那你还点。」


    姚凌两只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我爸老是不让我砰酒，说女孩子不要喝这个。他越是这样我越好奇，反正他现在不在，我想偷偷喝两杯。」


    赵鹿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奇葩的理由，无语了好一阵。


    服务员把啤酒送过来时，姚凌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准备倒第二杯时，赵鹿阻止了她：「我不喝。」


    「来一点嘛。」


    「谢了，我真不喝。」


    姚凌也没勉强，端起酒杯尝试着喝了一口，说：「不难喝啊。」


    赵鹿吃了一个西蓝花，慢条斯理地咽下，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少喝点吧。」


    「哦。」


    中间不小心咬到了一块花椒，辛辣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赵鹿拿纸巾捂住嘴吐了出来，还是觉得难受。她撇下姚凌急匆匆进了洗手间，捧起清水漱口，一直到那股难受味道全部消失。


    镜子里的人，面如菜色，双眼发红，这还是自己吗？


    吃饱喝足，她们肩并肩走回酒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瓶啤酒的缘故，姚凌情绪持续亢奋，话也多了起来，一路上叽叽喳喳吵得像只麻雀，说她父母还有她室友，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赵鹿默默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说着说着，姚凌情绪突然低了下来，闷声：「其实我骗你的。」


    赵鹿恍然回神：「骗我什么？」


    姚凌咬咬唇，说：「我根本不喜欢一个人出来玩。」


    「嗯？」


    「我之前都跟人约好了要国庆出来玩的，可是她嫌太浪费钱，放我鸽子了。」


    这还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赵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拍拍她肩膀，说：「不管怎样，以后还是跟朋友一起出来的好，或者报个旅行团。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出门很不安全，你父母，还有你老师都会担心的。」


    姚凌低着头虚心受教：「嗯，我知道了。」


    赵鹿继续前行。


    姚凌直勾勾看着她侧脸，问：「赵姐姐，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你也被人放鸽子了？」


    赵鹿脚步微顿。


    姚凌被她犀利的眼神吓得撤退了一步：「我我我随便说的，你别介意啊。」


    赵鹿神色恢復如常，重新迈开腿。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前方茶馆门前高挂的红灯笼，声音无起伏：「情况跟你说的差不多。」


    见她开口，姚凌胆子又大了起来，逼近她：「真被人放鸽子了？」


    「比这还糟糕。」


    「那是因为什么？」


    晚上这冷空气真是稀薄啊。


    鼻尖的酸涩感越来越明显，赵鹿苦笑一声，说：「我被人甩了。」


    「啊？」


    ☆、第 53 章


    赵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姚凌说了实话, 明明她们才认识没几天。更奇怪的是, 她说完居然也没有后悔。


    不过这女孩情商也不低, 惊讶过后, 敛了敛容，小声说：「对不起啊。」


    赵鹿没说什么, 脸上表情渐渐淡去，又恢復了漠然。


    姚凌见她这幅模样也不敢再问了。


    一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突然安静下来, 赵鹿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回到酒店后, 各自回房。


    赵鹿一身的火锅味, 她却不想动，就这么直挺挺趴在床上, 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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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悄然落下, 直到模煳了视线。


    原来不管怎么掩饰，不管如何逃避，心底的伤还是没办法忘记。


    想起杨伊刚走那天, 人去楼空，她像是发了疯一样, 拼命打她电话, 系统一直提示关机。


    她不甘心地追到了机场, 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哭喊着她的名字。


    大概是觉得她太像疯子，后来，机场保安出现了，想把她拖走。她蹲在地上, 哭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


    在那之后的几天，赵鹿彻底放弃了自己，她没日没夜地流眼泪，没日没夜地喝酒买醉。她不断地麻痹自己，暗暗告诉自己：这一切全是假的，她只是在做梦。


    直到何芸一巴掌狠狠扇了过来，扯着她衣领骂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就这么糟蹋自己？」


    那一巴掌过后，赵鹿仍是半梦半醒。但她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但感情的事，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说不想就不想呢？


    只要一清醒，她脑海中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杨伊。以往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是魔咒似的侵蚀她的意志。好不容易睡着时，梦里还是她的影子。


    有几次，她梦到杨伊反悔了，抛开一切说要跟她在一起，说心里只有她。她们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多么甜蜜……


    她满心怀喜醒过来，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于是又开始流泪。


    起起落落，周而復始。


    「叮咚——」


    蓦地，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


    愣怔中的赵鹿生生被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摩挲着找到了手机，拿起来一看，眼中的光芒瞬间褪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天真地以为是杨伊主动联繫她？


    自从离开后，杨伊的手机就再也没打通过，赵鹿微信上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也是得不到一丝回应。


    心里的期望越来越少，怨念越来越深，却找不到一个宣洩的出口，于是悲伤越来越浓。


    赵鹿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对手机的一切声音产生了恐惧的。


    「叮咚——」又响了一声。


    赵鹿心跳漏了半拍，险些把手机给扔出去。


    缓了几秒钟后，她定了定神，查看消息。


    是姚凌给她发过来的心灵鸡汤：「时间会沖淡一切，赵姐姐，一切都会变好的，加油！」


    后面还有一条：「好好睡一觉，晚安。」


    赵鹿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两条消息，慢吞吞敲字：「谢谢。」


    第二天，当姚凌来敲门约她出去玩时，赵鹿拒绝了。


    她甚至连门都不开，在微信上回復了她：「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姚凌：「哦。」


    只有一个字，看得出来女孩有些失望。可赵鹿实在没心情陪她去玩。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最后归于平静。


    事实上，昨晚赵鹿一夜没睡。


    她反覆看着手机里保留的关于杨伊的照片，想删掉又捨不得。她承认自己真的很作，她做不到像何芸那样洒脱。


    她丢下沉重的手机，狠狠揉了揉紧绷的脸。


    「我明天要走了。」


    当赵鹿把这一消息告诉姚凌时，女孩半天没反应过来，惊讶地说：「可你都没怎么玩啊！」


    赵鹿笑容勉强，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来玩的。」


    姚凌见她脸色不佳，再联繫到昨晚她说的那些话，欲言又止。


    赵鹿被她看得不自然，别开头，说：「我要收拾行李了。」


    「唉——」姚凌拉住她的手，嗫嚅，「我跟你一起走吧。」


    赵鹿挑了挑眉：「你捨得走了？」


    姚凌赧然地说：「我的确是没玩够……但是吧，再不回去真的要露馅了，还得上课呢。」


    「你决定了？」


    「嗯！」


    「好吧。」


    回去时，她们坐的是火车。因为姚凌经费有限，所以赵鹿迁就了她。


    没有高铁直达，坐火车的话要比做飞机多四个小时。对此，姚凌很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赵鹿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呢，坐火车怎么就委屈了？」


    姚凌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怕耽误你时间嘛。对了赵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鹿现在这份工作的性质不太好下定义，毕竟她做的事情比较杂。她想了想，说：「我表哥开了家民宿，我给他打工的，做前台，同时也负责财务这块。」


    姚凌眼睛一亮，惊喜道：「那咱俩是同行啊！」


    「同行？你毕业了吗？」


    姚凌不以为意，说：「离毕业很快了。等我以后工作了，咱俩不就成同行了吗？」


    赵鹿笑了笑不置可否。


    姚凌身上带了很多零食，她话不停，嘴巴也不停地吃，转眼吃完了半袋瓜子也一包饼干，她见赵鹿双手揣兜，问：「你不爱吃零食吗？」


    「我怕胖。」


    「不胖啊！你比我瘦多了！」姚凌审视着她，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又捏了捏自己的腰，对比之下，很是懊恼。


    赵鹿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看着姚凌的工作，她眼神暗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跟杨伊一起游泳时候的事。


    她们也曾有过亲昵，可是她现在怀疑那一切都是假象。或者，她宁愿那一切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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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尖一酸，赵鹿避过姚凌的目光，假装看向别处，说：「我有点困，想眯一会儿。」


    姚凌闻言愣了愣，但也没有多想，说：「哦，那你睡吧。」


    她们买的是坐票，姚凌坐在里面，赵鹿坐在外面，她侧了侧身，将脑袋转向外面，缓缓闭上眼。


    这一闭，还真让赵鹿睡着了。


    醒来时，她发现外面黑漆漆一片，以为是天黑了，揉了揉眼睛。


    「你醒啦？」姚凌凑过来看她，「你好厉害，从白天睡到了晚上，睡了八个小时呢！」


    赵鹿哑声说：「八个小时？！」


    姚凌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说：「可不是，我叫你你都没醒，我们坐过站点了。」


    赵鹿表情一僵。


    「噗嗤——」姚凌捶着桌子大笑，「骗你的啦！怎么可能坐过。你才睡了半个小时，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黑了，现在咱们是在隧道里。」


    赵鹿往窗外一看，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变了，花草树木从她眼前掠过。她悠悠转过头来，无语地瞪了姚凌一眼。


    姚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无情地嘲笑她：「姐姐你太好骗了。」


    赵鹿：「……」


    等笑够了，姚凌用纸巾擦干眼泪，说：「我把照片发给你了，你看下微信。」


    赵鹿狐疑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点亮一看。那上面有好几张照片，都是之前在景区时姚凌用自己手机帮她拍得。拍摄的角度有正面也有侧面，每一张看上去都很完美，赵鹿简直不敢想像照片上的美女居然是自己。


    姚凌凑过来同她一起欣赏，得意地说：「我说过吧，我很会p图的，好看吧？」


    赵鹿唇角微扬，说：「谢谢啊。」


    「不客气。」


    几个小时后，火车到站了。


    因为不顺路，她们出站就分开了。


    赵鹿目送她蹦蹦跳跳去买地铁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心底滑过一丝怅然。


    青春真好啊，无忧无虑的，好像永远没有什么烦恼。


    或许姚凌也有烦恼，只是她看不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道，与其羡慕别人，不如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赵鹿收回心神，拦了一辆计程车坐了进去。


    一个月后。


    赵鹿跟周扬提辞职的事。


    周扬倒不是很意外，也没有挽留，只问她：「你不是说不喜欢当导游吗？」


    赵鹿的确不太满足导游那份工作，经常奔波，风吹日晒，把自己累得像条狗。周扬厚待她，给她安排最轻松的活，开的工资还不少，赵鹿对此很是愧疚。


    做回老本行，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说：「我现在就想在外面多跑跑。」


    周扬听完沉默了。


    不过最后还是遂了她的心意。


    「谢谢表哥。」赵鹿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周扬像老父亲一样拍打她后背，说：「不开心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为难自己。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找我，我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听完这番话，赵鹿哭成了泪人。


    接下来就是找工作的事。


    原来那家旅行社赵鹿不好意思再回去了，她投简歷时刻意避开。没想到在某一天晚上，她以前的顶头上司老何主动在微信上联繫她，开门见山地说：「找工作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这正缺人，快回来帮我啊！」


    赵鹿很是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


    老何：「陈晓梅告诉我的。」


    赵鹿更纳闷了，陈晓梅又是怎么知道的？


    随后她问了陈晓梅。


    陈晓梅：「我表姐告诉我的。」


    陈曦？


    赵鹿总算想起来了，上星期她回丽苑小区搬行李，刚巧遇见了陈曦，跟她聊了一会儿，提到了换工作的事。


    陈曦这是在帮她吗？


    赵鹿心里感慨万千。失神间，老何又发了好几条消息催她，问她是不是已经找好了下家。


    当初辞职时自己态度这么坚决，还各种嫌弃以前那份工作，没想到老何对她这么重视。赵鹿心里有愧，一时没想好怎么答。


    再一看屏幕，老何又发了条消息过来，约她明天去一趟旅行社，说要跟她面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也不太合适。


    第二天，赵鹿带着简歷过去了。


    陈晓梅接待的她，跟她说：「老大让你去他办公室。」


    再次踏足这个地方，大眼望过去几乎都是熟悉的面孔，赵鹿越想越羞愧，加快脚步，去敲老何办公室的门。


    「进来。」老何的大烟嗓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赵鹿深唿吸，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微笑。


    老何抬眼发现是她，朗声大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看外面全是跟你同事过的同事，一个个忙得屁股都冒烟了，幸好你来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赵鹿考虑了一晚上，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老东家不嫌弃她，那她还费什么劲？


    她点点头，腰杆挺直，郑重地说：「我以后保证更加努力地工作！绝对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老何没想到她会来这手，被她一嗓子吓得手里的烟差点没拿稳。


    工作的事就这么敲定的。


    赵鹿重新回到了旅行社，重新成为了一名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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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开始。


    赵鹿上班第一天就被派出去带团，她没有丝毫的怨言。她还是跑以前的线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工作，她得心应手。


    她很累，但是她觉得很欣慰，她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不要闲下来，只要不闲着，她就没有工夫胡思乱想了。


    秋去冬来，迎来了旅游的淡季，赵鹿暂时没机会往外面跑了。


    她最近瘦得厉害，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瘦了。换做以前，赵鹿听了肯定很开心，可是一想到她瘦下来的代价是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唯有苦笑。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体质变差了，赵鹿明显感觉到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偏偏她生活在没有暖气的城市，说起来就心酸。


    大雪初停，屋里冷飕飕，外面暖烘烘。赵鹿被王秀云从被窝里拉出来，让她陪她去晒太阳。


    赵鹿不情不愿地被她拖下楼。


    在小区里，她们遇到了出来散步的徐睿一家。


    说起这个徐睿，要不是王秀云提醒，赵鹿都快忘记这个人了。这人是王秀云以前的同事张阿姨的儿子，徐睿一家搬过来那会儿，王秀云为了撮合她和徐睿还下了不少工夫。


    许久没见，徐睿儿子都半岁了，被一家人当宝贝似的捧着。


    王秀云拉着她过去打招唿，逗了一会儿人家的小宝宝。


    走远后，王秀云看着一家老小幸福的模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酸熘熘地说：「你看看人家，你跟徐睿差不多年纪，人家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你再看看你自己。」


    赵鹿面无表情地纠正她：「那还是个婴儿，怎么打酱油？」


    王秀云用手戳了戳她脑门，咬牙切齿地说：「你能不能上点心啊？正经谈个恋爱不行吗？这么大年纪了还单着，简直不像话！」


    看来王秀云这更年期没更好啊，都这么久了，她唠叨和发牢骚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赵鹿假装没听到，用脚踢着还没完全融化的雪。


    「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王秀云掐她手臂。


    赵鹿一点感觉也没有，偏头看她，一字一顿：「别费劲了妈，我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男人难不成喜欢女人？！」


    「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女人。」


    王秀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语出惊人，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赵鹿拉着她的手，说：「妈，我不想再瞒你们了，我喜欢女人，所以我才一直反对你给我安排相亲。」


    王秀云见鬼似的看着她，甩开她的手：「你疯了吧！」


    赵鹿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她也懒得解释，反正什么都无所谓了。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信不信随你便，我已经把话说清了。」


    王秀云噌地站起来，声线拔高：「什么叫把话说清了？你什么意思？」


    赵鹿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兜里手机就响了。


    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成功阻止了王秀云的唠叨，拿出手机一看，按下接听。


    「你还欠我一顿饭，不会是忘了吧？」


    「当然没有，今天就请，你订个时间地点。」


    「那就现在吧，刚好我没吃东西，地点你来选，我都行。」


    「行，那就老地方见。」


    通话时间还不到两分钟。


    王秀云见她放下手机，迫不及待地问：「谁啊？」


    「陈曦。」


    「陈曦啊。」


    王秀云对于这个名字自然是熟悉的，毕竟高中时赵鹿跟她关系就好，上次搬家多亏了陈曦帮忙。


    想到这，王秀云面色突变，紧张兮兮问：「你你你该不会是跟陈曦有什么吧？」


    「……」赵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将手机揣进兜里，「你别乱猜了，我跟陈曦之间什么也没有，就是正常朋友关系。」


    王秀云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说：「那你到底跟谁……」


    「哎呀妈，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不跟你说了。」赵鹿最怕她没完没了追问，拉开安全距离，挥挥手，「你回家陪老爸下棋吧，中午不用做我的饭了，拜拜！」


    不等王秀云回应，她双手揣兜屁颠颠地熘走了。


    和陈曦约定的地点就在国贸附近的一家餐馆，以前她们经常在这吃饭。陈曦比她先到。


    赵鹿哆哆嗦嗦跑了过去，在她对面落座，问：「等久了吧？」


    「还好，就几分钟。」


    里面暖气充足，赵鹿将脖子上围了一圈圈的围巾取下来。跟她一比，陈曦穿得轻便多了，她把自己包得像只粽子。


    「你不怕冷啊？」赵鹿问她。


    陈曦淡淡一笑，说：「怕啊，但是穿多了不好看，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赵鹿搓了搓双手，说：「点菜吧。」


    两个人吃得很慢，一面吃一面聊，聊的基本是关于赵鹿重新回归的那份工作。


    赵鹿喝了口热汤，抿了抿唇，说：「细算起来我其实欠你两次人情，一次是你帮我找工作，一次是帮我搬家。」


    陈曦诧异：「找工作那次不算是我帮忙吧？」


    「怎么不算？要不是因为你告诉了晓梅，我老大也不会来找我，我也没那脸皮自己回去。」


    陈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么说你应该请我吃两顿。」


    「……」赵鹿被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行，那就两次，下次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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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赵鹿抽了张纸擦嘴巴溢出来的汤水。


    就在这时，陈曦搁在手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发现赵鹿没注意到，她迟疑地拿起手机。


    在她接电话的空档，赵鹿又吃了几口菜，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姿态。


    说到一半，陈曦将手机放下，捂住收音口，看着她，迟疑地说：「郑昊说他要过来。」


    赵鹿手一抖，一颗鸡丁从筷子上脱落。她垂眸，故作镇定地又夹了起来，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说：「还是不要了吧。」


    陈曦瞭然，把手机放到耳朵边，说：「我们快吃完了，等会儿我去找你吧。」


    直到陈曦挂断电话，轻轻把手机放到桌面上，赵鹿也不曾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重逢，站错cp的，你们闹哪样啊？


    ☆、第 54 章


    和陈曦吃完东西, 出来时外面天色又暗了下来。


    赵鹿重新把围巾围上, 对着灰沉沉的天空吐气, 嘴里哈出的雾气几乎蒙住她整张脸。


    虽然陈曦穿得少, 但看她好像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身姿笔挺, 面不改色，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赵鹿倏地看向她：「你不是跟郑昊约好了吗？」


    「没事, 让他再等等。」


    赵鹿本来还想拒绝, 但见这路上计程车都没几样, 于是放弃了。


    两人上了车。


    陈曦把收音机打开，舒缓的音乐驱散了身上的点点寒意。由于刚下过雪, 路滑, 陈曦开得很慢。


    赵鹿偏头，看着路边正在扫雪的环卫工人，像是入了迷。


    陈曦觉得古怪, 抽空瞥了她一眼。帽子下压着的头髮挡住了她的侧脸，陈曦看不清她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抿了抿唇, 说：「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赵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把头摆正。在后视镜里，两个人的目光撞上了，她一脸茫然，「说什么？」


    陈曦不说话了。


    唿唿的暖气直吹过来，赵鹿渐渐感到身体发热。她将挡住嘴巴的围巾拉下来一些, 小声说：「你跟郑昊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曦凝神想了想，说：「差不多两个月了吧。」


    赵鹿很是诧异：「正式交往了？」


    陈曦淡淡一笑：「是啊。你好像很惊讶。」


    赵鹿忙收敛神色，讪讪道：「也不是。他这人其实也挺好的。」


    陈曦不置可否。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赵鹿低着头摆弄脖子上厚重的围巾。


    冷不丁地听到陈曦说：「杨伊那两条鱼在我那。」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抬头，她继续手里的动作。


    陈曦自顾自地说：「她走的时候，把鱼给了郑昊，郑昊担心会被他那只猫偷吃，所以就放到我这来了。」


    赵鹿神色稍缓，故作淡定地说：「这种事胖球的确干过。」


    陈曦没有看她，迟疑地说：「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把它们……」


    「不用了，我可能没时间养。」赵鹿快速打断了她，抬起头来，目视前方，「况且她也没给我，我拿了也不合适。」


    陈曦感觉她语气比之前冷淡了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将赵鹿送达目的地，看着她解开安全带时，陈曦还是没忍住：「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帮你问问郑昊。」


    赵鹿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不假思索地说：「谢谢，不用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小心开车，拜拜。」


    她打开车门钻了出去，站在寒风中目送车子离开。


    问郑昊什么？


    问她在新加坡过得好不好？还是问她当初为什么要如此决绝？


    在最开始那一个月里，赵鹿做过很多疯狂的事，她只要一闲下来就不断拨打杨伊的号码，可是每次都被系统的提示音搞到崩溃。


    时间果然是一剂良药，它教会赵鹿认清事实，教会她慢慢放下。


    她尽量不去想杨伊这个人，她身边的人也配合着尽量不在她面前提到这个名字。她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她对工作、对生活重新燃起了斗志，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空空的没了找落？


    良药苦啊。


    刺骨的寒风把人都给冻僵了，赵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用围巾把发酸的鼻子紧紧围住，大踏步地往家的方向走。


    「我回来了，阿嚏——」赵鹿一进家门就打了个喷嚏。


    房间里冷飕飕的，她还以为没人在家，走近了才发现王秀云正坐在餐桌旁包饺子。


    赵鹿目光一顿，说：「你怎么突然想起包饺子了？」


    王秀云包得认真，看都没看她：「你不吃别人也要吃，还不准我包了？」


    赵鹿被她噎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蹲下去换鞋。


    「以前我包的时候，你一个人吃的比我和你爸加起来都多，怎么现在一个也不想吃了呢？难道我包的饺子有这么难吃？人家何芸就喜欢吃，我多包点，到时候让你表哥带回去。」


    赵鹿听她絮絮叨叨小半天，不敢吱声，绕过她想偷偷熘进房间。


    「等等。」王秀云突然叫住她，斜睨一眼，「坐下。」


    赵鹿理直气壮地说：「妈我不会包饺子，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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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让你帮忙了，坐下，有话问你。」


    赵鹿只好乖乖拉开椅子。刚一坐下，就感觉脚底下暖烘烘的，她低头一看，发现下面是一个取暖器，难怪王秀云不觉得冷。


    「看什么看，看着我。」


    赵鹿勐地抬头来，对上王秀云严肃的面孔，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秀云单刀直入：「早上那些话，你蒙我的吧？」


    「什么话啊？」


    「少来这套，就是你说你喜欢……」似乎是难以启齿，王秀云压低声线，「说你喜欢女人。」


    赵鹿没想到她老妈记性这么好，随手将包包挂在椅把上，轻描淡写地说：「没蒙你啊，我就是喜欢女人，很奇怪吗？」


    王秀云倒吸一口凉气：「不奇怪吗？」


    赵鹿两只手叠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同性恋不应该受到歧视，不然你会受到道德的谴责的，懂吗？」


    「你你你……」


    「你慢点说，小心别咬到舌头。」


    「……」王秀云白了她一眼，稍稍整理了思路，「我不歧视谁，你别给我扣帽子。我不管别人怎么样，可你是我女儿。」


    「所以呢？你要告诉天下人你女儿是个同性恋，还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你准备找个男的逼着我嫁给他？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王秀云双眼一瞪，怒了：「你这说的什么混帐话！你居然威胁我！」


    赵鹿凉凉地说：「不是威胁，妈，我真想过要这么做。」


    「做……做什么？」


    「死啊。」


    王秀云唿吸一窒，赶紧扔下手里的饺子皮，探身过来想摸她额头：「你没发烧吧？」


    赵鹿无语地将她的手拨开了。


    曾有一段时间，赵鹿迷失了自我，的确是想过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如果她死了，杨伊是不是也会内疚，一辈子都深深记着她？


    但想归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王秀云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又坐了回去，重新捡起那块饺子皮包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面粉掉进了眼睛里，赵鹿揉了揉，说：「放心吧妈，你们一个个这么爱我，我哪捨得死。」


    那次谈话以后，王秀云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变化。


    以往爱唠叨的人居然开始察言观色，有一次赵鹿调休，她刚走出房间，王秀云就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脸，苦口婆心地说：「鹿鹿，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别憋在心里，都跟妈说。」


    赵鹿差点怀疑眼前的妈是不是被人掉包了，说：「我挺好啊，没有不开心啊。」


    「真的吗？」


    「真的呀……」赵鹿被她看得心虚，身体警惕地后退一步。


    好在王秀云没有深究，放开她的手：「没有最好。」


    赵鹿松了一口气，大摇大摆地走向大门，说：「我出去一下啊，中午可能不回来吃了。」


    王秀云追了上来，问：「约会吗？」


    赵鹿被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什么约会？」


    王秀云眨眨眼：「好不容易休息，你不是去跟女孩子约会？」


    「咳——」赵鹿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她定了定神，「是女孩子啊，不过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妹妹，也不是约会，我们只是一起吃个饭。」


    「还在上学，小妹妹……」王秀云喃喃，眼睛一亮，扯了扯她衣袖，「高中还是大学，成年了吗？」


    看来王秀云还是以为她是去约会，赵鹿诡异地看着她：「妈，你这变得我有点不认识了，怎么突然关心这些。」


    「你的感情问题，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了？」


    「但你这接受得也太快了吧……前几天我才跟你说我喜欢女的，现在你就开始操心我跟哪个女的约会了。」


    王秀云重重拍了她一下，没好气道：「我是你亲妈，又不是你后妈，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都关心。」


    虽然那一下打得赵鹿龇牙咧嘴，不过她心里还是挺暖的，笑嘻嘻地说：「妈你转性了，恭喜你成功度过更年期！」


    王秀云：「……」


    「好了不闹了，我真要走了，不能让人家等太久。中午你和老爸吃吧，拜拜！」


    耳边传来「砰砰」两声，看着眼前的两道门相继合上，王秀云嘴角耷拉下来，重重嘆了声气。


    身后，赵志国从书房走出来，摘下老花眼镜，问：「鹿鹿又出去了？」


    「嗯。」王秀云淡淡应了一声，转过身看着丈夫，欲言又止。


    「你今天是怎么了？」


    王秀云又嘆了声气，皱着眉，说：「我一直以为鹿鹿这孩子没心没肺，可是昨晚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听到什么？」


    「下半夜我起来起夜，经过她房间，听到她在里面哭呢。」


    赵志国一脸惊讶。


    王秀云又说：「哭了很久，我也没敢进去问。这孩子啊，一定有心事。」


    赵鹿并不知道自己正被父母在背后议论，她刚走出小区就接到了姚凌的电话。


    姚凌兴高采烈地说：「我已经出校门了，你呢？」


    「我也刚出来。」


    「好，看看我们谁更快。不说了，我要进站了。」


    声音戛然而止，赵鹿看了一眼屏幕，哭笑不得。


    她们约在一家湘菜馆，姚凌先到的，赵鹿刚出现在门口，她就站起来拼命挥手：「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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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信步走过去。


    姚凌嘟了嘟嘴，说：「你太慢了。」


    赵鹿无奈：「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看我多方便，坐地铁完全不用担心堵车的问题。」


    「坐地铁麻烦啊。」


    姚凌哼道：「等我以后工作有钱了，我也像你这样，出门就坐车。不，我干嘛坐车，我应该自己买一辆才对。对了赵姐姐，你怎么不买车啊。」


    姚凌这话痨属性，不当导游真是可惜了，一段话里包含了这么多内容，还真是能说。幸好赵鹿已经习惯，她挑了挑眉，说：「买啊，吃完东西就去买。」


    「啊？这么突然吗？」姚凌张大嘴巴。


    赵鹿笑了笑，说：「不突然了。车早就想买了，一直被我拖到现在。」


    「那以前怎么不买？」


    以前？


    赵鹿一下子被她问住了，眼眸微闪，说：「现在买也不迟。」


    姚凌大大咧咧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忙问她：「那你等下买车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行啊，本来就是想让你陪我去的。」赵鹿用筷子戳开餐具外面包裹的薄膜，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上班？」


    姚凌还有几个月才毕业，下班学期基本没什么课程，趁着寒假，她给自己找了份实习的工作，没想到面试轻松通过了。她马上把这一好消息告诉赵鹿，并约她出来一起庆祝。


    自从九寨沟一别之后，她们就没再见过面了，不过倒是经常微信聊天。聊着聊着，两人自然而然熟络起来。


    姚凌也开始拆餐具，说：「下周一。」


    「紧张吗？」


    姚凌眉眼一弯，说：「不紧张，我很期待啊！」


    「期待什么？」


    「工作就有钱了呀，这难道不值得期待吗？」


    「……」赵鹿竟无言以对。


    两个人吃完了东西，赵鹿要去买单。


    姚凌忙拉住她：「说好我请客的。」


    赵鹿一句话便轻松将她说服了：「等你拿到人生中大一桶金再请吧。」


    出了湘菜馆，她们一刻也不耽搁，打车到了附近最近的4s店。


    还没进去，姚凌问她：「你会看车吗？」


    赵鹿摇摇头。


    「那万一咱们被人坑了怎么办？」


    这小姑娘有时候还挺精，赵鹿忍俊不禁，说：「没事，来之前我谘询过专业人士了，车型早就看好了，有现货，咱们一手交钱一手提车。」


    所谓的专业人士就是周扬，周扬对车很有研究，说得头头是道。反正赵鹿一句也没听懂，只跟他说了自己的需求和心理价位，周扬就帮她选好了目标。


    这家4s店的负责人是周扬的一个朋友，之前周扬跟这边已经打过招唿，所以赵鹿是直奔着目标来的。


    付了全款，赵鹿很快把车拿到手，两个人钻了进去。


    姚凌好奇地摸这摸那，说：「好酷！」


    赵鹿唇角微扬，说：「更酷的还在后头。安全带系好了，姐带你去兜风。」


    当然只是开玩笑，大冬天兜风除非她脑子进水了。新车需要磨合，赵鹿慢悠悠看着，带着姚凌在市里逛了一圈。


    经过一个地方时，赵鹿手指一比，说：「那就是我上班的地方。」


    「阳光旅行社。」姚凌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这个我知道，咱市里规模最大的旅行社，我好多同学出去玩，报团都是报的这一家。」


    自豪感油然而生，赵鹿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说：「你同学要是想去临省玩可以报我的团，我保证不会坑他们。」


    「我啊我啊！」姚凌激动地抱住她胳膊，意识到她在开车忙又放开，「我决定了，今年毕业旅行我就找你吧！」


    「没问题。」


    开着开着，车子又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前面是一段减速带，赵鹿将车速放缓。


    这次不等她开口，姚凌先叫了起来，看着外面某一处，说：「这酒吧很酷啊！」


    巧了，何芸的炫音酒吧。


    赵鹿看着她兴奋的后脑勺，说：「里面更酷。」


    姚凌转身看着她：「你进去过？」


    赵鹿耸耸肩：「经常。」


    姚凌满脸不可置信，审视着她，说：「可你看着很老实，一点也不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


    赵鹿似笑非笑：「谁跟你说去酒吧就是不老实？」


    「呃……我自己瞎说的。电视上都那么演，我哪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


    「想不想进去看看？」


    「现在？」


    「就是现在。」


    晚上里面群魔乱舞，赵鹿哪敢带她进去。赵鹿开始解安全带。


    缓了一会儿，姚凌也解开安全带，下车时，看着紧闭的大门，她才发现不对劲：「没开张啊。」


    「有人在就行。」


    「谁在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一个大美女。」


    「哇——」姚凌眼冒桃心。


    赵鹿啼笑皆非，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何芸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在酒吧还是在我表哥那？」


    何芸说：「在酒吧啊，你表哥在这给我包饺子呢。」


    一分钟后，「蹬蹬蹬」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越来越近，门唿地打开。


    周扬围着围裙，脸上还带着点面粉，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们：「进来吧，一起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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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大帅哥！」姚凌眼冒桃心直勾勾看着周扬。


    周扬赧然一笑，说：「小妹妹，哥哥名草有主了，待会儿上去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否则我会被揍的。」


    不管在外多强势，周扬怕何芸这点一直没变。赵鹿不厚道地笑出声来，轻轻拍了拍姚凌脑袋，说：「小姑娘就是爱别犯花痴。」


    姚凌撇了撇嘴，说：「才不是。」


    进去以后，姚凌像好奇宝宝一样打量了一下一楼的摆设，感慨道：「好多酒。」


    「开酒吧哪能没有酒。」赵鹿附和。


    姚凌哼道：「你骗我，里面没有外面酷。」


    赵鹿沉吟了一下，说：「晚上开了灯就酷了，不过你估计等不到那时候。」


    「为什么？」


    「因为我要送你回去啊。」


    「好吧……」姚凌稍显失落。


    二楼。


    大门一开，只见何芸穿着毛茸茸的睡袍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摆着包饺子用的东西。看到有人进来，她抬了抬眼皮：「来了。」


    本来语气冷冷淡淡，但当她发现站在赵鹿旁边脸蛋圆嘟嘟的姚凌时，腾地坐起来，懊恼道：「有客人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还没化妆呢！」


    赵鹿没好气地说：「别化了姐姐，你已经很美了。」


    「说得也是。」何芸满心怀喜地又瘫倒在沙发上，只不过留出两个位置，看着姚凌，「随便坐啊小妹妹。」


    姚凌也不怕生，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姚凌，是赵姐姐的朋友。」


    「我是赵鹿她姐，你也可以叫我芸姐姐。」


    姚凌乖巧地喊了一声芸姐姐。


    赵鹿笑道：「什么姐，你都快成我嫂子了。」


    何芸「切」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早着呢。」


    闻言，刚才洗手间洗完手出来，屁股还没坐稳的周扬一愣：「还早啊？再这么等下去我鬍子都快白了。」


    「不爱等你别等。」何芸怼他。


    周扬就怂了，不气不恼，笑呵呵地开始包饺子。


    看到周扬的动作，姚凌兴致勃勃地说：「我也想包。」


    周扬问她：「你会吗？」


    「不会，你可以教我吗？」


    「行啊，去洗手吧。」


    姚凌乐颠颠进洗手间洗手去了。


    赵鹿将何芸过于肥大的睡裤拨到一边，见她眼睛一直盯着手机，随口问：「看什么呢？」


    「昨天晚上我一好姐妹酒吧开张，她邀请我过去玩。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片。」


    赵鹿脑袋凑了过去。


    前面几张全是酒吧内内景图，酷炫的舞台和灯光，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美酒。何芸手指滑动，点到最后，上面是两个大美女，其中一个就是何芸。


    何芸指着她旁边穿着比她还暴露，打扮比她还妖艷的女人，说：「美吗？」


    赵鹿点点头，说：「就是看着有点诡异。」


    「嚯！你眼睛还挺贼！」


    「怎么了？」赵鹿一脸莫名。


    何芸指着她旁边那人，说：「是人妖。」


    赵鹿眼睛瞪大，缓了一会儿，问：「泰国的？」


    「中国的。确定地说是变性人。」


    赵鹿瞭然。听何芸这么一说，不由得又多看了那照片一眼，这一看，她整个人僵住了。


    「你这什么表情？不就是一个变性人，至于吓成这样吗？」


    赵鹿恍恍惚惚，伸出手将那照片放大，最后定格在某个地方。


    何芸原本还奇怪她怎么了，定睛一看，也愣住了。


    拍照时角度没选好，不小心拍到了店里其他客人。在变性人旁边刚好有一个，那人独自坐着，面前的一瓶啤酒，虽然垂着眼，但那五官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张脸，赵鹿只有在最近的梦里才能见到，现在却真真切切地展现在她眼前……


    良久，同样觉得匪夷所思的何芸打破了沉默：「这不就是杨伊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别多想了，cp是不可能改的。


    追文需谨慎，请尊重作者。


    ☆、第 55 章


    赵鹿再次拨打那个她能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时, 手还是无可抑制地在发抖。轻轻点下拨号键, 她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又沉入谷底。


    「对不起,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又是关机，又是这个可怕的魔音。


    赵鹿颓然放下手机, 心里烦躁得不行。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姚凌发现了她的异样，问：「赵姐姐, 你怎么了？」


    赵鹿这才想起车上还有别人, 神色一慌。


    姚凌探身过来, 像是要一探究竟：「你在给谁打电话呢？」


    赵鹿极力稳住心神，敛了敛容, 说：「没, 给我妈。」


    姚凌不疑有他，看着她把手机放回包里，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赵姐姐你记性很好啊。」


    赵鹿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连你妈号码都不用存, 直接拨过去，难道这还不能说明记性好吗？」


    赵鹿没想到这样的小细节居然被她发现了, 心里一突, 故作淡定：「经常打就记住了。」


    姚凌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顾自地说：「看来我也要把我爸妈电话号码背下来才行，然后再把他们的号码从电话本里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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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越听越煳涂：「这是为什么？」


    说话间姚凌已经拿出手机，一本正经地说：「删了安全啊！你想啊，万一要是我手机哪天弄丢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到我爸妈的号码, 给他们发什么勒索信息怎么了？」


    赵鹿眼看她就要把父母电话号码删除，忙按住她的手。


    「干嘛？」


    赵鹿无奈地说：「手机有密码，你怕什么？」


    姚凌愣了愣，说：「对啊，有密码啊！」


    「……」担心被这小姑娘看出什么端倪，赵鹿别开头，默不作声发动车子。


    把姚凌送到家时天还没黑，赵鹿点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调转车头往回开。


    半小时后，车子再次经过炫音酒吧，她并未停下。又开了十几分钟，车子来到某个小区。


    丽苑小区。


    自从搬离这里，赵鹿就没再来过了。因为天气冷，小区里游泳池又封闭了。街心花园变得冷冷清清，大眼望过去，竟觉得很是陌生。


    在车上静静看了几分钟，直到后面传来喇叭声，赵鹿才收回心神。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后面跟着一辆黑车，想来也是住在丽苑小区里的，嫌弃她挡住了去路，车主一个劲按喇叭。


    被那刺耳的喇叭声一催促，赵鹿心里一着急，鬼使神差地踩下油门，缓缓将车子开进了小区。


    很多时候，不管表情装得怎么抗拒，内心深处的渴望总是在情急的时候被激发出来。


    车子一旦进来就不好调头了，赵鹿认命，将车子开到三单元前，开门下车。


    她进了电梯，随后有个男的也跟了进来，一看是刚才在后面催她的那车主，她微微一愣。


    陌生男人打量了她一圈，笑道：「你也住这栋楼啊？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人的眼光很放肆，赵鹿懒得搭理他，摆着一张臭脸，默默按下数字「7」。


    男人又说：「巧了，我也住七楼。你是哪一间啊？」


    赵鹿还是理都没理，故意往前挪了一步，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时刻堤防身后的男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时，赵鹿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走了出去。


    男人见她样子爱答不理也没出声了，大步流星走到她前面。


    赵鹿停在了703号房前，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要临阵脱逃。


    男人已经在旁边掏钥匙开门了，灼热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赵鹿已经完全将男人视作透明，她深唿吸，抬手敲门。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在这静谧的走廊里尤为明显，赵鹿听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她握了握拳。


    没有人回应。


    就在她准备第二次敲门时，刚才一直窥探她的男人出声了：「你找这家啊？」


    赵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他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男人像是无所察觉，殷勤地说：「别敲了，里面没人，好几个月了，一直就没见有人进出过。」


    也就是说，自从杨伊离开，这房子就闲置着。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赵鹿心底还是很失望。她喉咙滚了滚，侧脸看着旁边那男人，涩然道：「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男人拔.出钥匙进了房间。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赵鹿沉闷的心像是被什么敲打了一下。


    钥匙。


    那把备用钥匙还在她包里，她一直随身带着。


    这么一想的时候，赵鹿迫不及待地从包里将钥匙翻了出来，手指颤抖地插.进孔，拧了几圈，轻轻掰下把门手。


    「咔哒」一声，门开了。


    视线豁然开朗，可是眼前的景象……


    赵鹿看着满屋子的白布，自嘲地笑了起来。


    杨伊根本没有回来过这里，白布上落了厚厚一沉灰，布料已经有些发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陈旧又压抑的阴寒气息，包围着她，挤压她，让她渐渐不能唿吸。


    赵鹿几乎是逃走的。她跌跌撞撞冲进电梯，又跌跌撞撞从电梯里跑出来，险些撞到等在电梯外面的人。


    她垂着眼，忙不迭地说：「对不起。」


    拔腿要跑，却不想突然被人抓住了一条胳膊，耳边响起疑惑的声音：「赵鹿？」


    赵鹿倏地抬起头来，与陈曦四目相对，她很是诧异。


    外面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了，陈曦像是刚下班回家，看着她惊慌失措地从电梯里跑出来，更是震惊：「你怎么在这？」


    「我……」赵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曦一针见血地说：「肯定不是找我的。」


    「不是……」


    陈曦松开手，没有多言也不催促，就这么紧紧与她对视。


    几秒钟后。


    胸口那股压抑的感觉渐渐褪去，赵鹿一字一顿地说：「我看到杨伊了。」


    陈曦眉心一挑，指了指楼上：「她回来了？」


    赵鹿拧着眉，摇头，说：「我不知道。」


    陈曦见她脸色有些难看，想了想，说：「要不要到我屋里坐坐？」


    赵鹿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陈曦，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随时崩溃，下意识想要拒绝。


    陈曦好像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抢在她开口前说：「关于杨伊的一些事，我想你可能有兴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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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后，赵鹿跟她一起进了电梯。


    陈曦的房子是租来的，一个人住着两房一厅，起初的时候赵鹿还觉得那房子太空。但是这次来却发现，整个房子非常的热闹。


    她们一进门，一猫一狗便冲出来迎接，狗叫声和猫叫声起此彼伏。


    脚下被某个笨重的傢伙绊住了，赵鹿低头，看着在她脚下蹭来蹭去「喵喵」叫的白猫时，眼眶一热。


    「胖球——」她轻声唤。


    胖球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又大又亮又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就算是动物，好久不见还是会很想念，赵鹿情难自已，蹲下去将胖球抱在怀里。


    这傢伙似乎又胖了很多，肉肉的一坨。


    为了照顾狗狗的情绪，陈曦也把泰迪抱在怀里，看着赵鹿沉迷的样子，说：「郑昊出差去了，所以把胖球放我这里。」


    赵鹿猜到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她：「那两条鱼！」


    陈曦笑了笑，说：「鱼缸有盖子，放心吧，胖球打不开，除非它把鱼缸砸了。」


    赵鹿视线扫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在电视机前的柜檯上看到了那口鱼缸，还有里面悠悠荡荡的两条金鱼，只觉得鼻尖一酸。


    说起来这鱼还有这鱼缸还是她跟杨伊一起去买的，以前的甜蜜，现在想来全是悲伤。就连怀里像是转了性粘着她蹭着她的胖球，她都觉得沉甸甸抱不稳了。


    她目光从那口鱼缸移开，将胖球放在了地上。


    陈曦也把狗狗放在了地上，指着沙发说：「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你……直接说吧。」赵鹿鼻音浓重地说。


    陈曦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眶，嘆了声气，问她：「你真的见到她了？」


    赵鹿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之前何芸传给她的那张照片，放大作为背景被摄入其中的杨伊的脸，将手机递给陈曦，并向她说明这照片的由来。


    陈曦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说：「真的很像。」


    「像？」赵鹿抓住了关键字眼，「你认为这不是杨伊？」


    陈曦将注意力从照片转移到她脸上，一脸严肃地说：「杨伊是不可能回来的。」


    赵鹿瞪大双眼：「为什么？」


    陈曦微微思索，像是在酝酿措辞，良久，缓声说：「郑昊跟我说了杨伊去新加坡的原因，我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在我看来杨伊她是那么喜欢你，她怎么可能因此而抛下你？」


    赵鹿笑得比哭还难看，说：「可事实就是如此，她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我，她始终爱的都是钱梓妤。」


    陈曦没见过钱梓妤，对此不好发表意见，她默了默，说：「郑昊跟我说，他跟杨伊从小一起长大，他这个妹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而且性格很执拗，城府很深，一般人都很难猜透她心里是怎么想。当初杨伊决定要走，他劝了很久，可是杨伊母亲却什么也没说。我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


    赵鹿心下一紧：「什么隐情？」


    陈曦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郑昊他父亲和杨伊的母亲，自打杨伊去了新加坡，他们就去旅游了。这两位提前退休后好像一直热衷于旅游这件事，他们一年到头基本不回家。父母不在家，而且杨伊又打定了主意要走，你觉得她还有必要回来吗？就算回来了，她回来看谁？」


    「……」赵鹿哑口无言。


    离开丽苑小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赵鹿把备用钥匙留下，让陈曦帮她转交给郑昊。她魂不守舍走向电梯。


    陈曦担心她的状况，一把将她拉住：「你没事吧？」


    赵鹿扯了扯嘴角，说：「我没事啊。放心，我不是小孩了，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该忘了。」


    陈曦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跟她说了那么多，咬了咬唇，郑重地说：「作为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


    赵鹿惨澹一笑，说：「我知道啊，谢谢你。别送了，我走了，拜拜。」


    嘴上说得轻松，但到底还是不死心，赵鹿去了那家新开的酒吧。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那是一家同.性.恋酒吧，随处可见两个男男或是两个女女搂搂抱抱。


    赵鹿视若无睹，她穿行其中，走到吧檯前，跟站在里面的服务生打听消息。她微微一笑，将准备好的照片调出来，问：「请问你昨晚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服务生凑近一看，也笑了：「挺漂亮啊。不过见没见过我哪知道啊，昨天刚开业来了好多人，就算真的见了我也记不清。」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赵鹿脸上笑容褪去，对他说了声谢谢，但没有马上离开。


    她看了一眼里面群魔乱舞的众人，跟服务生要了瓶啤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肆无忌惮打量这里的一切。


    她把目标锁定在女人身上，视线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就是没有发现杨伊。哪怕是长得像杨伊的人也没有发现。


    她莫名觉得自己行为有些可笑，要是何芸知道她仅凭一张照片就找到这里，肯定一巴掌唿过来将她打醒。


    明明这里面暖气这么足，人还那么多，赵鹿却觉得浑身发冷。周围吵吵嚷嚷，尖叫声欢唿声不断，她却像个异类。


    她拿起酒瓶子，一口气喝掉了半瓶，有点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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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颓然放下手里的瓶子，恍惚间，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下。手里的酒瓶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摔了下去，伴随着「砰」的一声脆响，玻璃碎了一地。


    周围有那么一瞬静止了。


    赵鹿看着满地狼藉，凉凉地笑出声来。


    碎得真好，就在这一刻结束吧！


    ……


    冬去春来，万物復甦，又到了旅游的好时机。


    旅行社忙碌起来，赵鹿基本每周都带团在外面跑，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小日子过得又累又充实。


    这次带的团成员基本都是老头老太，领导担心赵鹿应付不来，给她加派了一个帮手小阳。赵鹿负责介绍景观，反正这些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就当是在讲故事。


    老头老太们都挺喜欢她的，夸她年轻漂亮又能说会道，甚至有几个殷勤的想要帮她介绍对象。


    赵鹿惶恐不及，自己任务完成后赶紧熘走，其他工作交给另一个小阳去处理。


    赵鹿刚跑没多远，她包里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想都没想，按下接听：「小妞儿，工作还顺利吗？」


    姚凌忸怩了一下，说：「忘记告诉你，其实我已经辞职了……」


    「辞职？」赵鹿险些将嘴里的口香糖吞入腹中，她将手机换到另一边，「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姚凌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快到答辩了嘛……接下来很忙的，不辞职我哪有时间写论文。」


    赵鹿瞭然，从兜里摸出一张之前擦过汗的纸巾，将口香糖吐到里面，走向垃圾捅，刚把东西扔进去。


    姚凌小心翼翼地说：「姐，你现在忙吗？」


    「刚忙完，老头老太们去酒店休息了。怎么了？」


    「那个……我到a市了，刚下飞机，我要怎么去找你啊？」


    半小时后。


    赵鹿急匆匆赶到机场，在机场出口处看到被风吹得一直在打喷嚏的姚凌，她加快脚步。


    「鹿鹿姐！」姚凌也发现了她，高兴地沖她招手，「阿嚏——」


    转眼间赵鹿已经到达她跟前，不客气地抬手就在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说：「够任性啊你，出门前跟你爸妈说了吗？」


    姚凌缩着脖子，摸了摸被她弄疼的地方，委屈地说：「说了。我说来找你玩，他们没意见的。」


    赵鹿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人来都来了，总不可能现在就赶走。见她衣衫单薄，赵鹿忍不住唠叨：「不知道多穿点啊？感冒了传染给我怎么办？」


    姚凌一把抱住她胳膊，讨好地笑道：「洗个热水澡就没事啦，肯定不会感冒的。」


    赵鹿瞪了她一眼，说：「傻乐什么，带上行李走啊！」


    姚凌吐了吐舌头，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去拉行李。


    赵鹿是打的过来的，司机还在等她，她带着姚凌径直走了过去。


    结果没等她们靠近，半道儿上出现两个人，先她们一步走了过去。


    姚凌还在蹦蹦跳跳地跟她诉说这一路上的趣事，赵鹿心不在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前面那道倩影给吸引住了。


    及肩短髮，又黑又直，跟那人一点也不像。而且从体型上看，前面那人似乎太瘦了，像是被风轻轻一吹就能吹走。


    不像，一点也不像。


    可是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赵鹿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目不转睛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看到那人上前，弯腰对计程车司机说：「师傅，荣华酒店去不去？」


    如果说背影还不够确定的话，听到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赵鹿只觉得心头一震，她勐地顿住脚步。


    「怎么不走了？」姚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赵鹿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那人。她耳朵好像听不见声音了，她看到司机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司机抬起头来，手指着她的方向。


    紧接着，跟司机说话那人直起腰，缓缓转过身。


    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阻隔，目光就这么赤.裸裸地撞上了。


    赵鹿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没错，是她。


    这一次赵鹿真的没有看花眼，杨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面前，两个人之间距离不到十米。


    在看清她时，杨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微张着嘴，喃喃出声：「赵鹿……」


    多久了？


    有半年了吧？从酷暑到寒唇，她们居然这么久没有见面了。


    眼前这张脸，明明还那么深刻地印在脑海中，赵鹿看了却觉得很是陌生。


    赵鹿曾无数次幻想过她们见面的方式，每每想起，她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可是在看到那张脸时，赵鹿发现自己那颗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居然平静下来了。


    没有惊喜，没有感动，有的只是陌生。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短髮，陌生的女人。


    就连站在她旁边的中年男人，赵鹿也觉得异常陌生。


    「鹿鹿姐？」姚凌的声音打破沉寂。


    赵鹿思绪收回，这时，她终于听清了司机的话。


    司机对杨伊说：「你们跟这位小姐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她要是愿意我就带你们，可以都给你们优惠。」


    杨伊看了看司机，欲言又止。


    「优惠就不用了，我不喜欢跟人挤。」赵鹿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她拉着一脸茫然的姚凌走上前去，在与杨伊一步之隔的位置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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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表情很复杂，她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赵鹿。但她似乎对赵鹿漠然的态度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薄唇微启，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这车你们先订了。」


    赵鹿一言不发。


    杨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不再看赵鹿，往旁边让出位置，意图已经很明显。她走向旁边等候的中年男人，淡淡道：「走吧。」


    「嗯。」中年男人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句废话也不耽搁，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要弃文就自己默默走啊，一个个排着队告诉我干嘛，刷什么存在感，又不给你发红包。


    ☆、第 56 章


    短髮女人和中年男人拖着两个行李箱走了, 赵鹿眼睛眨也不眨, 看着他们拦下另外一辆计程车, 看到他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看到他们上了车，看到他们离开, 直至消失。


    她那颗平静的心突然间沸腾起来，先是从手和脚开始发抖, 最后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她紧咬着牙关, 死死盯着计程车消失的方向, 清明的眼中滕然升起一股恨意。


    「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司机突兀的声音硬生生将她理智拉回，赵鹿倏地看向坐在车里一脸不耐烦的司机, 缓了缓气息, 说：「走。」


    姚凌已经把行李箱放到后面去了，她乐颠颠地走过来，浑然不觉赵鹿有什么异样。


    赵鹿为她拉开车门, 示意她先进去。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车子慢慢加速, 赵鹿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驰行的车子, 想起没上车之前, 司机说的那句话。


    他们也去荣华酒店？


    到了这一刻，赵鹿才有工夫冷静下来想一些细节的问题。杨伊怎么回来了？她回来干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她身边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一系列的问题冒出脑海，只觉一阵晕眩，赵鹿闭了闭眼。


    「鹿鹿姐你是不是很累啊？」姚凌在旁边轻声问她。


    赵鹿睁开双眼, 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啊。」


    姚凌将信将疑，直勾勾盯着她的脸，说：「我刚才跟你说半天话了你也没听到。」


    赵鹿怔然：「你跟我说什么了？」


    姚凌撇了撇嘴，说：「我是想问你，这边天气怎么样？我没带多少件衣服，我怕到时候冷。」


    赵鹿凝神想了想，说：「白天出太阳，穿两件薄的就行了，晚上会有温差，但是有蚊子，不过住酒店也不用担心这些。」


    「那就好。」


    杨伊的出现将赵鹿打了个措手不及，她险些忽略了身边这个小妹妹。她换了个坐姿，眯了眯眼，侧身面对姚凌：「你跑过来这边干什么？」


    姚凌理直气壮地说：「找你玩啊！」


    「那你论文怎么办？」


    「放心，我准备很充分的，连电脑都带来了。」姚凌美滋滋地拍拍怀里抱着的行李包，「我是这么安排的，写论文也需要灵感，我白天就跟你们一起玩，晚上回酒店写论文，两个都不耽误。」


    赵鹿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你想的倒是挺周到。」


    姚凌眼角一耷拉，说：「你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他现在也放假了，特别闹，我要是在家里肯定没心思写论文，还不如出来呢。」


    赵鹿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背包，戏嚯地说：「实习赚的那点钱，你是不是打算全部用来挥霍掉？」


    「是啊！自己凭本事赚的钱，当然要凭本事花出去啦！」


    还是个孩子啊，说话做事总是一根筋。


    对此，赵鹿没说什么。


    姚凌很是兴奋，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跟赵鹿吐槽她那份实习的工作，说她顶头女上司是怎么无良欺负她，到最后她忍无可忍跟女上司开怼，这才是她这次辞职的直接原因。


    赵鹿忍俊不禁，说：「你这脾气跟我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挺像。」


    姚凌见鬼似的看着她：「你现在也很年轻啊！」


    赵鹿：「……」


    不到三十岁，的确年轻。可经歷过两次的感情失败，赵鹿总觉得自己内心已经没什么激情了。没有激情，对事物失去了好奇和追求，这不就代表心态老了吗？


    大概是觉得姚凌太能说，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受到了感染，偶尔跟她开几句玩笑，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车子里充满着女孩没心没肺的笑声，赵鹿内心却无波无澜。她默默将头别开，对着窗外风景发呆。


    到了目的地，赵鹿下车去帮姚凌拿行李，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前后左右，并未发现杨伊和那个中年男人。


    进了酒店，去前台帮姚凌订了房间，趁着姚凌拿出银.行.卡刷钱时，赵鹿再一次按捺不住左右张望。


    「你一直在找什么呢？」姚凌冷不丁地说。


    赵鹿心里一突，故作镇定：「没什么。」


    姚凌不疑有他，问她住在几楼几号房。赵鹿心不在焉地回答。


    一直到姚凌办好了手续，赵鹿跟她一起进了房间，等她进了浴室洗澡，走出去，帮她关上门。


    赵鹿紧赶慢赶下来，站在空旷的大厅里，还是没有找到杨伊和那个男人的一点踪迹。


    他们仿佛突然消失了一样。


    是她听错了？还是杨伊知道她在这里，所以临时换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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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胡思乱想着，整个脑袋都要炸了。


    如果不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提醒她挪一下脚步，赵鹿估计能在原地站很久。


    她心思一点点收回，想起自己反覆无常的举动，突然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人家看都没看她，她犯得着这么上赶着去找吗？


    自作多情。


    赵鹿做了一个深唿吸，走向前台。


    不知道姚凌在飞机上吃了没有。赵鹿忘记问她了，索性帮她点了份吃的。


    赵鹿回到了自己房间，往床上一坐，给姚凌发消息，跟她说了帮她点餐的事，让她下午先休息。


    这么一折腾，赵鹿也觉得累了，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身体往后一趟，闭上眼睛。


    带团在外，每个时间点该做什么都是事前规划好的，赵鹿订好了闹钟，倒不担心自己睡过头。


    这一觉她睡得迷迷煳煳，没等闹钟响，就听到门外面传来恼人的噪音。


    有男有女，低沉的，尖锐的，混杂在一起，像是吵架。


    赵鹿烦躁地醒过来，想到这一层里好多都是她团里的老头老太，她爬起来打开房门一看。


    声音来源于她斜对面的一间客房，几个人吵吵嚷嚷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要命有一条，要钱没有，有本事你那把刀上来砍死我啊！」


    「姓黄的，同是生意人，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这钱你不还也得还，我不要你的命，我要属于我的钱，快把钱还我！」


    「唉唉唉你们别打了别打了！钱总，我们不是不想还，我们也没钱啊！」


    「没钱？没钱你们开名车住别墅？还跑这么老远来旅游？」


    「少跟他废话，老子说了，没钱！姓钱的，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嘈杂声中响起一声冷笑，虽不明显，但威胁的意味却一点也不弱：「好啊，你报警吧，等警察来了，看他帮谁。」


    赵鹿刚睡醒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原本抱着吃瓜的心情想要再观望一会儿。可是当这熟悉的声音钻入耳膜时，她身形一震，瞪大双眼看了过去。


    只见扭成一团的两男两女中，赫然有一个最瘦弱的身形被夹在门缝中。里面的人阻止外面的人进去，她就用整个身体牢牢地抵着门。


    杨伊。


    他们果然来了这里，但看着架势，不像是出来玩的，更像是讨债。


    如果说杨伊还算冷静的话，那跟她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气势上兇残多了。他一副恨不得举着大刀想要把门里面那一男一女砍死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姓黄的，我钱某人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无赖，我就不应该把钱借给你！」


    门里面的女人身形丰满，身上还穿着睡衣，着急地说：「钱总，老黄他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们钱都投出去了，根本没有闲钱还给你啊！」


    钱总？


    这中年男人，该不会就是钱梓妤的父亲吧？


    当初只在钱梓妤的追悼会上见过一面，赵鹿对钱跃民的外貌已经没了印象。但联繫起杨伊护着中年男人的架势，赵鹿估摸着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钱跃民怒了：「我不管，我只要钱！欠钱就要还，姓黄的，你别以为躲到这里就没事，我们现在就报警。伊伊，给警方打电话。」


    「好的钱总。」


    眼看着杨伊掏出了手机，原本嚣张的黄姓夫妇受到了严重刺激，那姓黄的面目狰狞地朝杨伊扑过去：「不能打！」


    那姓黄的人高马大，还那么胖，杨伊瘦成那样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赵鹿心下一紧，脚步下意识往前迈出一步。


    电光火石间，杨伊一个灵活地闪身，避过了男人要抢她手机的手。男人扑了个空。


    「快关门关门！」姓黄的老婆说。


    姓黄的男人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杨伊到底报不报警，趁他松懈「砰」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了。


    气得钱跃民在外面疯狂砸门：「姓黄的，你快给我开门！」


    杨伊却按住了他的手，说：「钱总，算了，就算开了咱们也要不到钱的。这是酒店，我们再这么闹下去，一会儿保安要把我们拉走了。」


    其实一开始钱跃民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他好不容易打听到姓黄的下落，到了酒店，等了一个下午，终于看到姓黄的回来。他本来想关上门两个人好好谈，甚至放低姿态想着能拿回多少算多少。哪知道昔日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居然在听他提到钱时，一点情面也不给就将他们轰了出来。


    钱跃民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是又生气又心寒，胸口剧烈起伏着，险些背过气去。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白眼狼！」钱跃民愤愤地说。


    杨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看了看周围，发现不少房客探出脑袋往这边看，她压低声线，说：「你先别生气，他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就算跑了我们还可以报警。」


    钱跃民痛心地说：「可我现在就需要钱啊！」


    「我懂，钱总，咱们还是先去办入住手续吧，到时候在想其他对策。」


    钱跃民也不想事情闹大，他渐渐平復了唿吸，嘆道：「只能这样了。」


    杨伊松了一口气，对着被他们吵到的房客一一说了声对不起。当目光接触到赵鹿时，她脸上歉意的笑容凝固住了。


    赵鹿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像是在看好戏，又像是不耐烦，说：「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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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瞬，杨伊表情回復如常，郑重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赵鹿很少有特别憎恶的东西，但是此时此刻，她发现她恨极了这三个字。


    恨？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一天之内，这好像是她第二次有这种恨意了。而这些负面的情绪，全都是在看到杨伊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


    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去恨呢？毕竟她和杨伊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会不会很狰狞，没来由的心乱，赵鹿勐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等她把头摆正时，看到杨伊搀扶着被气得头顶冒烟的钱跃民走了。


    ……


    「鹿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叫她鹿姐的是被领导派过来帮忙顺便跟她学习的小阳，看上去很阳光开朗的男孩。赵鹿被他清澈的眼眸看得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说：「没有啊，我很好。」


    小阳靠过来，小声提醒她：「刚才介绍路线的时候你说错了，我们应该是先去月老村，然后再去土地庙。」


    赵鹿愣了愣，忙问：「我是怎么说的？」


    「你把土地庙说成了地主庙。」


    小阳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老太太便问：「小赵啊，这地主庙是什么庙啊？以前的农民不是都讨厌地主吗？地主修庙还有人去拜？」


    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赵鹿面上一热，说：「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嘴瓢儿。纠正一下，不是地主庙，是土地庙。那座土地庙有三百年歷史了，据说很灵的。」


    老头老太们一听说很灵，热火朝天地开始议论起来。


    赵鹿抹了一把汗，转身时，看到上完厕所的姚凌蹦蹦跳跳出来了。


    姚凌从她手里接过包包和手机，说：「走吧！」


    进入景区是要门票钱的，姚凌因为是单独出来，所以她花的钱比报团的人要贵些。


    不过好在有赵鹿。


    赵鹿对这一带相当熟悉了，可以告诉她哪些地方好玩，哪些地方没必要花钱进去。


    太阳渐渐升起，游客们开始脱下衣服。考虑到老人们体力有限，赵鹿推荐大家坐人力三轮车过去。也不算贵，人均二十块钱，既节省了体力，又能体验一把当地特色的三轮车风情。老人们很开心。


    到达的第一个景区是月老村。


    赵鹿跟他们讲解：「传说月老在这个地方播下一枚种子，那种子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了一颗又矮又大伞一样的大树。只要对着那棵诚信祈祷，月老就会实现祈祷者的愿望，保佑他们早日找到自己的姻缘。」


    有个老太太问：「真有这么灵吗？」


    赵鹿赧然，说：「灵不灵我不知道，毕竟我没求过。」


    另一个老太太说：「不管灵不灵，我那儿子三十好几了还没女朋友，我一定得去拜拜。」


    其中一个老大爷说：「那像我这种孙子都可以打酱油的，是不是就不用去看那棵月老树了？小赵啊，我们可以自由活动吗？」


    赵鹿微微一笑，说：「当然可以，只要到时间集合就行。不过月老树现在不光可以求姻缘，据说求其他也是很灵的，事业啊，家庭啊，还有什么健康的。你们感兴趣的也可以去看看。」


    大家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听她补充完，一致说好，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要去白月树。


    赵鹿哭笑不得，指着某个方向，说：「瞧见了没？那边那棵就是月老树。」


    她声音刚落定，老头老太们拔腿就往那边跑。


    姚凌跃跃欲试，拉着赵鹿的手说：「我也要去求姻缘求爱情求事业！」


    赵鹿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


    所谓月老树，只不过是一棵百年老榕树，树干很粗，需要几个人合抱才能抱住。枝桠很矮，上面密密麻麻挂着游客祈福用的福卡。


    姚凌积极地拉着赵鹿要去写福卡，赵鹿却说：「你自己去吧，我在这歇歇脚。」


    「你不求吗？」


    赵鹿无奈道：「我不太信这些。」


    姚凌诧异：「不信你还这么忽悠他们？」指了指那些比她还积极的老头老太。


    赵鹿笑了笑，说：「这不是忽悠，当地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我只是传达了意思。我是不信，但我总不能阻止别人相信吧？」


    以前，赵鹿也以为自己有信仰，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些不过是她不切实际的天真和幻想。


    姚凌表情有些呆。


    赵鹿推了推她：「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你们。」


    姚凌把旅行包塞给她，说：「那我去了。」


    「嗯。」


    姚凌前脚刚走，赵鹿脸上支撑的表情就淡下去了。


    晚上吃了饭大家才一起回酒店，嗨了一天，老头老太们早就累惨了，赵鹿让他们早点休息。


    赵鹿也回了房间，正准备去洗澡时，接到姚凌的电话。


    姚凌开门见山地说：「你带那个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姨妈纸。我的提前来了，我没准备……」姚凌像是在洗手间里，说话声音带着回音。


    赵鹿讶然：「我也没带啊。你等会儿，我现在下去给你买。」


    姚凌嘶嘶抽气，说：「那你快点啊，顺便买点红糖，我肚子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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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一刻也没耽搁，拿了钱包和手机出门了。


    好在酒店附近多就有便利店和超市。赵鹿进了其中一间，径直去找卫生巾和红糖。


    出来准备付款时，余光瞥见有人走了进来，听到「欢迎光临」的提示音，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这一看，视线便没办法挪开了。


    杨伊里面穿着白色t恤，外面穿着青绿色开衫，信步走了进来。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赵鹿，她脸上难掩惊讶。很快，这种情绪不见了，她一脸淡然，沖赵鹿点了点头，走过来，问收银员：「请问有花露水吗？」


    收银员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杨伊淡淡道，绕过发呆的赵鹿朝里面走了进去。


    见面前的人站了太久，收银员礼貌地问：「请问您还要买点什么？」


    赵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讪讪地说：「不用了，就这些。」她把东西放到柜檯让收银员扫描。


    在她付钱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那声音不疾不徐，不用回头她也不知道是杨伊，心里莫名紧张。


    「请收好您的零钱。」


    「谢谢。」赵鹿看也没看清，将收银员递过来的零钱攥在手里，低着头离开。


    身后像是有洪水勐兽，她出了便利店加快脚步，转眼间进了酒店。


    不巧的是，两部电梯都有人。赵鹿在外面焦虑地等待着。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


    她拼命去按下行键，好像这样电梯就可以快点到达一样。


    一股熟悉的淡香钻入口鼻时，赵鹿停止了疯狂的动作。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笔挺地站着，目不斜视。


    偏偏面前的电梯门是反光的，赵鹿可以清楚地看到杨伊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她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在反光的电梯门上，她们的目光对上了。


    赵鹿垂眸准备避开她的目光。


    「赵鹿。」杨伊突然喊出了她的名字。


    赵鹿心跳漏了半拍，她宁愿自己听错了。


    杨伊朝她靠了过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定。


    杨伊看着她的背影，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走。」


    赵鹿倏地转过身。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可以想像肯定很不友善。


    她听到自己咄咄逼人地说：「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


    ☆、第 57 章


    那句话吼出去后, 赵鹿就开始后悔了。


    杨伊脚步未动, 看着她的眼神里隐约多了点悲悯的味道。她张了张嘴, 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 电梯门开了。


    「叮」的一声，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从她们中间穿过。大概是觉得这俩人气氛有些诡异，男人多看了几眼。


    男人健硕的背影挡住了杨伊的身影, 赵鹿的理智一点点恢復。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泼妇。


    趁此间歇, 赵鹿勐地转过身去, 看着打开的电梯门，微微犹豫。


    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脚步声, 感觉到杨伊一步步靠近, 赵鹿心里更乱了。


    那一刻，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行为。


    她原本一只脚已经进了电梯，突然间收回。她毅然决然转过身, 大步流星地朝楼梯口走去。


    她当然知道杨伊不可能追过来，却还是跑了起来, 一口气跑到了四楼。眼前一阵晕眩, 赵鹿扶着扶手大口大口喘气。


    喘息声在这空荡荡的楼道里尤为清晰, 赵鹿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声，真想骂自己一句。


    想着姚凌还坐在马桶上等她，赵鹿定了定神，决定还是别作了。


    十六楼，爬上去她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最后赵鹿在四楼坐了电梯上去, 期间她没有再碰到杨伊，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看着电梯壁上自己惨白的脸色，精神出现了一丝恍惚。


    她来不及回忆当时杨伊的表情，也来不及想她那句话的含义，电梯门又开了。


    赵鹿紧了紧手里的包装袋，深唿吸走了出去。


    姚凌看上去情况不大好，她一直捂着肚子，整个五官拧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哼哼着。


    赵鹿帮她沖了红糖水，看着她喝下，问：「你一直有这个毛病吗？」


    红糖水太甜，姚凌喝得很慢，舔了舔唇，说：「一直都有，但是以前没这么严重。这一次提前了一个星期，我自己也没想到。」


    赵鹿想了想，说：「是不是因为白天你吃太多冰的了？」


    「可能吧。」


    时间不早了，赵鹿让她早点休息别写什么论文了，嘱咐完毕将要离开。


    姚凌却拉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说：「你真好，连我爸妈都没有你对我这么好。」


    赵鹿见她满脸惆怅，问：「你爸妈对你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他们更爱我弟弟。」


    赵鹿不太懂安慰人，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一定要相信他们是爱你的。」


    「嗯。」


    当晚，赵鹿失眠了，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觉醒来，她把梦到的内容全忘了。


    姚凌来大姨妈第一天，肚子还是不太舒服，赵鹿让她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跟着小阳带队出去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


    赵鹿以为经过昨晚之后，她和杨伊不可能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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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已经傍晚了，赵鹿在景区门口等待老头老太们集合准备带他们去吃东西，不经意间闻到了一股淡香。


    那股香味是如此熟悉，气息不算强烈，从她身后飘过来。她却敏感地捕抓到了，下意识回头。


    然后她就看到杨伊披着一件单薄的风衣从她身后慢悠悠走向售票处。


    景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关门了，大部分的游客都往外面涌，就她一个往里面挤。赵鹿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可是那张脸的轮廓又是如此清晰。


    赵鹿看到她付了钱就进去了。


    身边的小阳碰了碰她：「赵姐，人都齐了，可以走了吗？」


    赵鹿目光收回，数了数人头已经够了，说：「好，走吧。」


    小阳兴致勃勃地跟老头老太们介绍：「叔叔阿姨，我们今天要去吃自助餐，有很多好吃的，你们可以随便吃。」


    赵鹿再往之前那个方向看过去时，已经看不到杨伊的身影。


    ……


    月老树下，还有几个游客在下面游荡。


    景区关闭时间快到了，负责看守月老树的大爷提醒游客抓紧时间。


    在另一边的桌子前，一个年轻女人正不慌不忙地用油性笔在福卡上写祝福语。大爷见她没应声，走过去提醒她：「姑娘，时间快到了。」


    散落的刘海挡住了眼前的视线，杨伊抬起头来，淡淡地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好。」


    于是大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福卡上面已经写了两行字，杨伊沉思片刻，又在上面加了一行。


    她将油性笔轻轻搁在桌面上，双手虔诚地捧着福卡，一步步走向月老树。


    为什么要叫月老树呢？


    杨伊没工夫去深想这些，她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这棵树是灵树，只要对着它诚心许愿，所有的愿望都会被满足。


    杨伊以前从来不迷信，她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任何东西都可能有变数。可是后来经歷的一些事，她的世界观一点点被改变了。


    人只有到了最无助的时候，或许才会把愿望寄托在所谓的神明身上吧。


    夕阳给这棵百年老树披上了金色的光芒，像是预示着祥瑞和希望。


    杨伊双手摊开，最后看一眼福卡上那三行字，那是她生平最渴望实现的三个愿望。


    愿兰姨早日甦醒。


    愿妈妈和叔叔平安喜乐。


    愿她一生无忧。


    她知道自己很贪心，为表诚心，她像信徒一样抚摸那棵大树，对着它喃喃自语。


    她找了一根最牢靠的枝干，将红绳子打了几个死结，这样确保她的福卡不会被狂风暴雨轻易击垮。


    ……


    这一次的旅行，姚凌过得并不愉快，因为大姨妈的关系，后面几天她基本没怎么玩。


    回来的时候，她是跟赵鹿他们一起坐的旅行社的大巴车，为了弥补这次旅行的遗憾，她索性跟车上的老人们打好了关系，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又让他们顺理成章地把景区里好玩的事告诉她。


    车上气氛一派和谐，赵鹿和小阳坐在前排，听着姚凌叽叽喳喳的声音，她昏昏欲睡。


    小阳在她旁边傻乐，他伸长脖子看着后面，说：「这姚凌真有意思。」


    赵鹿缓缓睁开眼，见他坐姿扭曲，随口说道：「要不你也坐后面？」


    小阳身体坐直，笑了笑，说：「不去了，有姚凌就够了。」


    赵鹿不置可否。


    静默一瞬，小阳又说：「赵姐，你有没有觉得姚凌其实挺适合当导游的？长得讨人喜欢，嘴巴又甜，那张着嘴比我十张嘴都能说。你看这一车人的人谁不喜欢她。」


    赵鹿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意思是你也喜欢她？」


    小阳的脸「唰」地就红了，支支吾吾：「赵姐你你……别瞎说啊，我只是觉得她挺有趣的。」


    少年怀春啊，一点也藏不住事，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赵鹿存心逗他，压低声线：「姚凌还没有男朋友，你要是真喜欢她就要早点下手了，感情这种事不能拖，越拖越麻烦。」


    小阳脸通红，还想辩驳。


    赵鹿直勾勾看着他，说：「你照照镜子，这样还说不喜欢，骗谁呢。」


    小阳忙抬头去看一眼后视镜，果然从里面看到自己一张大红脸，他匆匆低下头。


    赵鹿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调戏小男孩是这种感觉，真是新奇。这么腼腆的男孩子，应该人品差不到哪去吧？


    赵鹿心里正琢磨着，小阳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声问：「你跟姚凌这么好，你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吧？」


    这个赵鹿还真不知道，她敛了敛容，说：「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小阳面色突变：「你别问得太明显啊！」


    赵鹿眨了眨眼，说：「我知道，我保证不提你。」


    小阳松了一口气。


    回到旅行社，赵鹿先去把后续事情了结了，接着开车带姚凌去吃东西。


    餐桌上，她直截了当地问姚凌：「你怎么不谈恋爱呢？」


    问题有点突兀，姚凌险些被汤水呛到，她拍了拍胸口，说：「干嘛问这个？」


    「好奇啊，随便问问，你这反应有点大啊，难道有情况了？」


    姚凌咳嗽一声，面上一热，说：「没有啦，不想谈。」


    赵鹿很是诧异：「为什么？没遇到喜欢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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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凌模稜两可地说：「算是吧。」


    赵鹿计上心来，顺势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高富帅那种？」


    姚凌扭扭捏捏地说：「这个问题我真没想过……如果硬要说，大概是那种会照顾人的吧，我喜欢成熟的。」


    赵鹿心想：完了，小阳没戏了。


    赵鹿嘴里的菜还没完全咽下去，姚凌突然把问题抛给她：「鹿鹿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赵鹿耸了耸肩，说：「我也喜欢成熟的。」


    「那你怎么不找啊？你家里人难道一点也不催吗？」


    赵鹿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去夹别的菜，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催，催了也没用，大概他们觉得我太顽固放弃了吧。」


    「啊？」姚凌怔然地看着她，整个脸上写满了好奇。


    赵鹿抬了抬眼皮，见她欲言又止，说：「别问了，感情的事我比你还迷茫呢，问了也白问。」


    这句话成功阻止了姚凌接下来要打听的话，她咬了咬勺子，恹恹地说：「哦。」


    这一趟回来，赵鹿可以休息三天。


    一般情况下赵鹿就是窝在家里睡觉，饿了就吃，吃完又睡，把带团那几天的劳累全部补回来。


    家里一切如常，就是父母对她的态度有些古怪。


    赵志国似乎也知道了她喜欢女人的事实，某一次吃饭，旁敲侧击地问她电视机上某个女演员好不好看。


    赵鹿默然。


    态度变化最大的还是王秀云，她见赵鹿吃完就要进房间，拉住她，说：「年轻人别一天到晚待在家，跟朋友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也好啊。对了，我听说网上也有那种同.性.恋相亲的，要不要我帮你……」


    赵鹿一个头两个大，忙不迭地打断她：「妈，谈恋爱这事我自己来，你跟我爸都别掺和，行吗？」


    王秀云嘟囔道：「也没见你有什么行动啊……」


    「……」赵鹿真的很无奈。


    天天待在家里的确不好，躺久了腰酸背痛，睡多了头晕，除了玩游戏，赵鹿实在找不到别的消遣方式。


    消消乐这款游戏，她玩了好久，两千多关，越往后面越难。她正发愁怎么通关，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切换出来查看微信，看到陈曦给她发来的消息：「回来了？请我吃饭啊，你还欠我一顿。」


    赵鹿唇角微弯，打字：「行，什么时候？」


    晚上六点。


    仍是老地方。


    赵鹿坐着玩游戏，一关还没通过，陈曦就出现了。她放下手机，挑眉，说：「你迟到了。」


    陈曦喘了喘气，说：「没辙啊，遇到堵车。」


    赵鹿当然没计较，唤来服务生点菜。


    她们两个口味越来越接近，吃得还算愉快。赵鹿称赞芙蓉蒸蛋很嫩，她连着吃了几口，冷不丁地听到陈曦说：「杨伊回来了。」


    赵鹿眼眸微闪，说：「我知道。」


    「你知道？」


    「嗯。」赵鹿抿了抿嘴里的蛋，很是淡定，「在a市的时候，我看到她和钱梓妤的父亲。」


    陈曦瞭然，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毛，说：「她回来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走了。」


    赵鹿眼睫毛抖了抖，勐地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我去郑昊家里吃饭，见了他父母，看到了杨伊还有钱梓妤的父亲。听说，钱梓妤的父亲在新加坡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赔了好多钱，所以才不得不回国发展的。钱梓妤的母亲据说也跟着回来了，不过人还是没醒。」


    赵鹿想起在荣华酒店撞见杨伊和钱跃民去找人追债的事，抿紧了唇没接茬。


    陈曦稍作停顿，又说：「为了紧急筹钱，钱家把市区那栋别墅低价给卖了，杨伊之前在丽苑小区的房子也卖了。」


    看来钱家这次是受到了重创。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哦。」赵鹿敷衍地应了一声。


    「哦？」陈曦狐疑，「你难道不想知道杨伊其他事？」


    赵鹿慢条斯理吃着东西，轻飘飘地反问她：「我为什么要知道？」


    「……」陈曦被她一句话噎死了，识趣地闭了嘴。


    吃完饭走出去时，外面天已经黑了，陈曦见到了赵鹿那辆新车，不由得打量起来，说：「这车不便宜吧？」


    赵鹿失笑：「不便宜，花光了我这几年所有积蓄。」


    陈曦讶然：「你喜欢车？」


    「一般般。」


    「那还买这么贵的干嘛？车子贬值很快，你还不如买房。」


    赵鹿无所谓地说：「贵就贵吧，反正迟早要买，积蓄花光了才有动力继续赚钱，你说呢？」


    陈曦若有所思。


    赵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难道我说得不对？」


    陈曦却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赵鹿，你病得不轻啊。」


    赵鹿：「……」


    陈曦对她那辆车失去了兴趣，找到自己的车子坐了进去，发动引擎。车子缓缓开过来，与赵鹿的并列。她将车窗降下一半，探头出来，很是严肃地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


    「上次你给我看的那张照片。」


    「什么照片？」


    陈曦一字一顿：「你没看错，是我错了。那一次，杨伊的确回来过，这是后来郑昊告诉我的。好像是因为她之前工作室的一些事，不过很快她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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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听完，一动不动。


    陈曦扬声说：「我先走了，新车不好开，你小心点。」


    直到陈曦的车子超过了她的，赵鹿才反应过来，踩下油门，恍恍惚惚地跟在陈曦的车子后面。


    两辆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了，等红灯的间歇，赵鹿脑海里想的还是陈曦临走时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掏出手机，找到之前那张何芸传给她的照片，点开放大。


    照片上疑似杨伊的脸，和她之前在a市见到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煳。


    当赵鹿意识到自己把车子开到那家同.性.恋酒吧时已经晚了，成双成对的gay和les进进出出，羡煞旁人，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似乎明白了陈曦刚才为什么说她病得不轻。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保持着一丝清醒，她正要把车开走，目光却被某个东西给死死地攥住了。


    那是一个稍显陈旧的车牌，上面那串熟悉她倒背如流，那辆车，很久之前她不知道坐过多少次……


    那是杨伊的车。


    难道杨伊现在就在酒吧里面？


    这么一想的时候，赵鹿刚被压下去的那股冲动又被激发出来了。


    她在门童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把车子停好，前方那道厚重的门里，像是有什么催魂的东西，牵引着她一步步走进去。


    这个地方是赵鹿第二次来，感觉生意比之前好了，里面乌央乌央全是人，男男女女旁若无人地搂抱、亲吻，随处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赵鹿一进去就被一个靓妹拉住了手，靓妹衣着大胆，沖她抛媚眼，问：「你也是一个人吗？需要伴吗？」


    赵鹿虽然不保守，但还是难以消受这样的热情，她僵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找人。」


    靓妹讪讪地走了。


    赵鹿穿行在人群中，最后成功地在某个角落的阴影里发现了杨伊。


    尽管猜到了，见到她独自坐在阴影里喝酒，赵鹿还是觉得不真切。


    周围那么吵，赵鹿心里七上八下，脑袋却越发清晰。


    隔着晃动的人群和摇曳的灯光，她肆无忌惮地看着坐在那里的人，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那是在何芸的酒吧，她看到杨伊坐在那喝酒，同样的场景，她却不敢走上前。


    杨伊喝得很慢，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无畏这周围的喧闹。


    突然有人上去跟她搭讪，是个靓妹，两个人靠在很久，说了将近一分钟的话。


    不知道杨伊说了什么，大概是拒绝，靓妹自讨没趣地走了。


    那靓妹竟是朝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随着靓妹靠近，赵鹿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之前在门口拉着她的那位。


    靓妹也发现了她，很是欣喜，主动开口：「是你啊。」


    赵鹿沖她微微一笑。


    「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找到了。」


    靓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阴影里的杨伊，微微一愣：「你找的是她？」


    「嗯。」


    靓妹来了兴致，好奇的目光在她俩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说：「她是你女朋友？」


    微笑变成了苦笑，赵鹿摇了摇头：「不是。」


    靓妹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啧啧嘴，看向赵鹿的眼神多了些同情，凑近她耳朵，说：「放弃吧，我刚刚试过了，她说她心里有人了。」


    赵鹿并不反感她的靠近，相反这样坦诚的女人让她觉得很亲切。她凝神想了想，说：「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赵鹿示意她附耳过来，说：「你帮我问问她心里那人叫什么名字，问出来我请你喝酒。」


    靓妹瞪大双眼看着她：「我凭什么要帮你？」


    赵鹿莞尔一笑，说：「因为你长得好看，我一看你就是个好人。」


    「……」


    虽然莫名其妙被人发了好人卡，但被人夸好看靓妹还是挺开心的，扭着小屁股又回到了杨伊身边。


    靓妹似乎很善于交际，她又一次成功跟杨伊搭上话了。


    不过这次不到一分钟，靓妹苦着一张脸回来，径直对赵鹿说：「她不肯说。」


    赵鹿皱眉：「不肯说？」


    「嗯……」大概是不爽被人冷落，靓妹很是懊恼，嘆了声气，「不过她好像很伤心，我也不敢再问了。」


    赵鹿心下一紧：「你怎么知道她很伤心？」


    「因为她跟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


    「她说她把那个人给弄丢了，还说这是她罪有应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不出意外一般都是九点整。


    ☆、第 58 章


    最后赵鹿请那位靓妹喝了酒。


    靓妹微微一愣, 说：「可是我没帮你问出来啊。」


    赵鹿嘴角扯出一抹像是笑又像是讽刺的弧度, 幽幽地说：「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其实不用问就应该知道了, 杨伊心里那人除了钱梓妤还能有谁？什么弄丢了, 还什么罪有应得，听着可真够深情的。


    赵鹿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垂死挣扎前的多此一举, 明明半年前就应该清楚的问题，她还非要不死心地找人去试探。


    自己往自己心口上捅刀子, 很好玩吗？


    幸好这里面人多, 灯光闪烁, 暧昧流动的气氛成了很好的掩饰。赵鹿垂眸，避过了靓妹探究的目光, 说：「你想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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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靓妹也是痛快人, 当即拉着她去到吧檯前，说：「你也喝一杯吧。」


    赵鹿忙摆手拒绝：「不了，我开车来的。」


    靓妹很是热忱, 拽着她的手不放，说：「没事, 让他给你调一杯不含酒精的。」


    「不含酒精的那还能叫酒？」


    「味道像就行, 你等会儿, 我让他给你调。」靓妹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周围音乐声太大，她附耳过去对调酒师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赵鹿面前就多了一杯淡青色的「酒」，靓妹沖她眨眨眼：「喝吧。」


    赵鹿闻了闻, 的确没什么酒精味道。她浅抿了一口，发现入口火辣，又带着一股清凉。她吐了吐舌头：「这什么？」


    靓妹咯咯娇笑，说：「薄荷味饮料啊，很爽对不对？」


    话音刚落，靓妹的酒也调好了，她举起来跟赵鹿碰杯。


    两个人一饮而尽。


    靓妹哈了口气，脸上透着光，为了方便看清赵鹿的脸，她凑过来：「这么信任我啊？你就不怕我跟那帅哥串通好给你下药？」


    赵鹿面容诡异，低头看了一眼一滴不剩的酒杯。


    「哈哈哈——」靓妹兀自笑起来，一只手捶着吧檯，气息不稳，「逗你玩的，给你下药我也扛不动你啊！」


    赵鹿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面色有些难看，但不至于发火。


    靓妹敛了敛容，又凑过来几分，在她耳边低语：「既然你心里有人了，我是不可能对你下手的。」


    「……」赵鹿无言以对，唯有苦笑。


    对于一个不合群的人懒人来说，酒吧这种环境赵鹿的确是不喜欢，但她没有立即离开。


    角落里的人还在自斟自饮，酒没怎么喝，发呆的时候居多，不知道是不是躲在那个无人打扰的阴影里缅怀她的心上人。


    就算真的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赵鹿自我鄙视了一番，逼着自己挪开视线。


    坐在她身旁的靓妹叫崔茜。


    闻言，赵鹿下意识脱口而出：「英文名？」


    崔茜喝着小酒，歪着头看她，一字一顿地说：「本名，茜茜公主的茜。」


    赵鹿弯了弯眉眼，说：「有点意思。我叫赵鹿，梅花鹿的鹿。」


    刚介绍完毕，她的回忆就被拉回到那个夜晚。在何芸的酒吧里，她主动上前去跟喝闷酒的杨伊搭讪，用的就是这样的开场白。


    赵鹿表情一滞，嘴角的笑意淡去，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薄荷饮料。


    好在崔茜也没有太注意，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舞池里搂搂抱抱的男女们，眼中情绪复杂，不知道是羡慕还是落寞。


    也许是因为都落了单，她们两个可怜的单身狗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不少，不知不觉聊了起来。聊的都是些肤浅的，比如「你这衣服很好看」「你这包包不错」之类的。两个女人只要想聊，就算是一根头髮丝，也能被她们牵扯出长篇大论。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飞快，当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人动身时，赵鹿警觉起来。她不得不打断崔茜滔滔不绝的讲述：「对不起，我要走了。」


    崔茜没有感到意外，她还特别往杨伊坐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杨伊站起来准备走人，她轻轻一笑，说：「走吧。」


    说话间赵鹿已经从钱包里掏钱。


    崔茜按住她的手，说：「付你自己的就行，我的自己来。」


    「那怎么行，说好了我请。」


    「你再不快点人都要跑没影了。」


    赵鹿倏地扭头往那个角落看去，果然杨伊已经消失无踪。她顾不了那么多，抽了几张一百的往柜檯上一放，拔腿就跑了。


    她一口气冲出门外，夜里阴风阵阵，灌入口鼻，惹得她只想打喷嚏。她脚步不停，凭着印象朝杨伊停车的位置找了过去。


    还没等她走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车子旁边，正在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赵鹿一个急剎车顿住脚步，快速走到了路灯下。灯下黑，这样她不用担心被人发现。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听到那边谈话的声音。


    「丽苑小区知道去吧？」


    「听说过，不太熟。车上有导航吗？」


    「有。」


    「那就行，请上车吧。」


    说完，杨伊把车钥匙给了陌生男人。


    两个人从两边上了车，几秒钟后，引擎声音传来，车子缓缓离开车位，成功调头之后，加速前行，直至消失。


    赵鹿在等下吹了会儿风，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那人可是打得了小三又无惧勐汉，她在这瞎操心什么？


    阴风阵阵袭来，赵鹿打了个冷颤，带着一身鸡皮疙瘩去找自己的车。


    经过那一夜近乎变态的跟踪之后，赵鹿有好好反省过自己。


    她问自己：「你还喜欢杨伊吗？」


    这个问题她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来。


    她觉得从一开始，她对杨伊的感觉就很微妙。算不上一见钟情，但她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当年的匆匆一瞥，她对杨伊心里存了念想。


    感情这东西很玄妙，你会因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而被ta吸引；因多次的邂逅而感到惊喜，控制不住自己，放下所有矜持，去靠近，去试探；因发现ta身上越来越多的优点而沉沦，越陷越深。


    赵鹿对杨伊，大概就是经歷了这样一个过程。


    她一路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曙光，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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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这程咬金还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却又惹人怜惜，还成功拿回了杨伊所有的爱。


    如果这样也算一种本事，那么跟钱梓妤比起来，赵鹿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赵鹿从小到大都是一根筋，她很少会去想那些复杂的、令她难受的问题，典型的逃避型人格。可是那一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薄荷饮料后劲太勐，她感觉她顿悟了。


    她把所有自己在与杨伊重逢之后的诡异行为归结为「不甘心」。


    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也许就因为这样，她才会偶尔萌生出恨意。


    这半年来的作茧自缚，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在无情嘲笑她，提醒她，该放下了。


    有时候，执着和放下仅在一念之间。


    那一夜之后，赵鹿决定第二次放下。


    事不过三，她觉得她这次一定能成功。


    之后的那几天，赵鹿整天窝在家里，像个思想者一样思考这些人生的奥义。她心里明镜一样，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许多，连玩游戏时通关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


    赵鹿觉得那几天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是王秀云看她的眼神非常古怪，跟她进了房间，试图找她深入谈话。


    「鹿鹿，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赵鹿一边耳朵听的是音乐，一边耳朵听见王秀云的声音，咧嘴笑了笑，说：「没有啊，我心情很好啊。」


    王秀云盯着她的脸研究了半天，见她面色红润，眼睛也没肿，确定她没有撒谎，恍恍惚惚走出去了。


    三天休息时间一过，赵鹿又开始忙碌起来。


    对于导游这份工作，赵鹿其实并不怎么热爱，但是却阻挡不了她努力工作的决心。工作才有钱，钱是个好东西。目标转移法，这一招赵鹿这半年一直用得很好。


    于是她又开始了持续半年的在外奔波。


    当然每次休假她都会回家，跟父母吃吃饭，跟何芸、姚凌逛逛街。


    偶尔她也会跟陈曦约出去一起吃饭，她们默契地都没有提到杨伊这个名字，似乎这个人不曾在她们之间存在过。


    何芸怀孕了，没有跟周扬去领证。


    赵鹿问她原因，她下巴微抬，一脸不屑地说：「谁规定女人生孩子必须就得绑着男人？难道我自己没有能力养孩子吗？我就不结婚，我就要自己生。」


    虽然知道何芸是在跟周扬的母亲怄气才故意这么说，但赵鹿还是打心底里佩服她的勇气。


    何芸是真洒脱，她就从来不会让自己不痛快，这一点，赵鹿觉得自己应该多跟她学习。


    周扬没时间，赵鹿趁休假陪何芸这个准嫂子去医院孕检。


    孩子很健康，何芸的状态也不错。


    赵鹿满心怀喜，扶着她上了车，蓦地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陈曦打来的，想都没想就接了。


    「餵？」


    「我下个月结婚我和郑昊结婚，邀请你当伴娘。」


    赵鹿听完这一好消息，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一时怔然，连恭喜都忘了说。


    陈曦见她沉默太久，声音急了些：「赵鹿，你不会不来吧？」


    赵鹿脑子有些懵，潜意识里有个东西冒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问：「她也会去吗？」


    问完她才醒悟过来，那就是句废话。人家哥哥结婚，她能不去？


    陈曦险些被她莫名其妙的问题问住了，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问的是杨伊：「她当然要来。」


    「……」赵鹿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陈曦以为她是有所顾忌，顿了顿，说：「赵鹿，你口口声声说已经放下，可你现在还是在逃避。」


    「我……」赵鹿自己也不搞不清那一刻是怎么了，明明之前她都差点忘了杨伊这个人。


    「赵鹿，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来。」陈曦情真意切地说。


    「好吧，我去。」


    赵鹿手机还没放下，冷不丁听到何芸问：「谁要结婚？」


    赵鹿把手机放回包里，说：「陈曦和郑昊。」


    「郑昊？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赵鹿眼眸微闪，说：「他就是杨伊异父异母的哥哥。」


    何芸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所以你刚才犹豫也是因为杨伊？」


    赵鹿不做声了。


    何芸冷哼一声，说：「你可一定要去，别让她给看扁了。」


    「你什么意思？」


    何芸对杨伊印象一直不太好，她凉飕飕地说：「她当初那样伤害你，伤完就潇洒地走了，你要是认怂不去，岂不是便宜了她？我要是你，我就风风光光地去，还要在她面前显摆，让她清楚地知道，没了她，我过得更好！」


    赵鹿皱了皱眉：「你这是报復。」


    「报復？」何芸嗤之以鼻，审视着她，「这是底气懂吗？」


    赵鹿实在不懂何芸的心理，但是底气这东西，她似乎没有……


    没错，她的确是怂了。一想到去了要面对杨伊，她就整个人发虚发麻，想要退缩。


    她对自己的定力没有把握，她有一点担心，要是万一见了杨伊，她又会像以前一样做那些蠢事……


    日子嗖嗖嗖地掠过，在距离陈曦婚礼还有一周时，陈曦打电话约她去试礼服。


    不巧出门时姚凌给她发了条消息，告诉她终于拿到毕业证毕业了，迫不及待地要请她吃饭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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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先开车到了姚凌她们学校，接到了她，说：「我有个朋友结婚，请我当伴娘，我得先去试了礼服才能陪你吃饭。」


    「行啊，反正毕业了，我有的是时间。」姚凌美滋滋地说。


    赵鹿带着姚凌前往约定地点与陈曦他们汇合。


    新郎新娘还有所有的伴郎伴娘陆陆续续都到了，试衣服耽搁不是多少时间，其他人试玩了就走。作为陈曦最好的朋友，赵鹿留下来陪她挑选首饰。


    挑到一半时，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赵鹿听到店员甜美地说了声「欢迎光临」，漫不经心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推门而入的三个人，一男一女两个老的。殿后的那位高高瘦瘦，长发飘逸。


    又是半年没见，杨伊头髮又长长了，恢復成了以前的长捲髮。


    她步伐轻盈，正微笑着跟父母说话，抬头时撞上了赵鹿的目光，笑容散去。错愕一闪而不过，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那张脸又恢復了淡然。


    覃玉珊似乎是不记得赵鹿的模样了，只看了她一眼，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郑昊听到了动静，转身，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杨伊同他解释：「我带他们出来逛商场，经过这里，他们非说要进来看看。还没好吗？」后面那句问的是陈曦。


    陈曦手里挂着款式各样的珍珠项鍊，听到杨伊这么问，忙问她哪一条好看。


    杨伊看了看那些项鍊，又看了看她脖子，干脆上手帮她比对，最后说：「我觉得这条不错。」


    陈曦转了身问赵鹿：「你觉得呢？」


    赵鹿还没从见到杨伊的震惊中抽离出来，匆匆低头看了一眼，说：「我……我觉得不错，很好看。」


    她抬了抬眼皮，好巧不巧撞上了杨伊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杨伊淡淡转移了目光，看她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鹿心一沉，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假装不认识的态度给刺激了，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直到陈曦挑完所有的首饰，一群人离开，在门口相互道别时，赵鹿和杨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赵鹿渐渐麻木。


    陈曦碰了碰她，说：「到时候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赵鹿身形晃了晃，「嗯」了一声。


    姚凌总算有机会插上话，笑嘻嘻地对陈曦说：「陈曦姐，我在这祝你和姐夫百年好合，恩恩爱爱一辈子！」


    姚凌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嘴巴又甜，很招人喜欢。陈曦莞尔，说了声谢谢，话锋一转：「我们下周婚礼，你要不要来玩啊？」


    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姚凌却当了真，眼睛一亮，说：「好啊好啊！」


    陈曦脸上笑容放大，可能是见姚凌太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说：「那到时候你就跟赵鹿一起来吧。」


    「嗯嗯！」姚凌点头如捣蒜。


    等上了车，赵鹿一面心不在焉地系安全带，一面对一旁不知道为什么兴奋的姚凌说：「参加婚礼要给份子钱的，你跟陈曦又不熟，人家随便一说你就答应，你是不是傻？钱多没地方花了吧？」


    姚凌不以为意，说：「既然陈曦姐是你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去参加自己朋友婚礼，这有错吗？」


    赵鹿忍俊不禁，揶揄她：「你倒是自来熟。」


    姚凌吐了吐舌头，赧然地说：「我就是想多认识你的朋友。」


    「这又是为什么？」


    姚凌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啊，多交朋友总没错吧？」


    这话听起来让人无法，赵鹿不疑有他。


    为了参加陈曦的婚礼，赵鹿特地调了休。随着婚期一天天接近，她心情越来越紧张，就好像要结婚的人是她而不是陈曦一样。


    也许是受了杨伊的影响，她这几天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摸黑找到了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崔茜的头像，发了句问候：「睡了吗？」


    崔茜：「还没。你又失眠了？」


    那次喝酒聊天时，赵鹿和崔茜加了微信，之后一直保持联繫。不过这种联繫仅限于网络。


    赵鹿是后来才得知，崔茜有着跟她相同的经歷，她们都曾经被人无情地甩过。


    同类之间多了几分亲切，又加上遭遇相同，两个人居然成了互诉衷肠的网友。


    每当午夜梦回，睡不着，心烦意乱时，赵鹿就会找她聊天。


    看来崔茜又在熬夜了，赵鹿把床头灯打开，半坐起来，酝酿着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我今天见到她了。」


    这个「她」，不用指名道姓，崔茜也知道说的是杨伊。因为在这半年里，崔茜听了太多她们之间的故事。


    崔茜：「什么感觉？」


    赵鹿：「很难形容，没有很激动，但是心里很不爽。」


    崔茜：「不爽？」


    接下来，赵鹿花了很长一段文字来描述她心里的不爽。


    崔茜看完，总结说：「因为她装作不认识你，所以你不爽。这很正常啊，换做是我我也不爽。」


    赵鹿思索片刻，回復她：「可我觉得我不太正常。」


    崔茜：「？？？」


    赵鹿：「我觉得我真的没救了，她那么冷漠地对我，我甚至想要冲上去质问她。」


    崔茜：「质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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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质问她是不是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崔茜，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后来崔茜沉默了。


    等了几分钟，赵鹿才收到她的回覆：「你还是不甘心，还是没有彻底放下。」


    赵鹿不否认。


    夜里太过静谧，失眠的焦虑感和孤独感一点点侵蚀着她，赵鹿头脑昏沉，那一刻，她做了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愚蠢决定。


    她问崔茜：「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崔茜：「什么忙？」


    赵鹿：「跟我去参加婚礼，你假扮我女朋友。」


    ☆、第 59 章


    赵鹿常常在夜里胡思乱想, 但却很少在夜里做决定。她心血来潮跟崔茜提出要她假扮自己女朋友, 第二天醒来就后悔了。


    这决定愚蠢而幼稚, 要是搞砸了, 说不定她输得更惨。


    她急急忙忙拿起手机，跟崔茜说：「算了, 我还是自己去吧。」


    崔茜：「怎么了？」


    赵鹿把顾虑告诉她。


    崔茜听完反而来了兴致，半真半假地说：「我还挺乐意做这种事的。」


    赵鹿不明所以：「为什么？」


    崔茜坦白地说：「我想见见她。」


    赵鹿：「……」


    崔茜：「我想看看, 这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赵鹿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 或许她一开始态度就不够明确, 根本不用崔茜怎么劝，她居然稀里煳涂就答应了。


    事后, 她找陈曦说明情况：「婚礼那天我能带个人过去吗？」


    陈曦：「你说姚凌？」


    赵鹿：「不, 是另外一个，我女朋友。」


    「女朋友」那三个字，赵鹿酝酿了半天才打出来。


    陈曦发了个受到惊吓的表情过来, 并附上文字：「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既然谎言已经开始，赵鹿索性豁出去了, 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有一段时间了。」


    陈曦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最后还是同意了。


    婚礼那天, 赵鹿再次见到了崔茜。


    跟那天在酒吧里浓妆艷抹的形象不同，崔茜精心做了打扮，穿宝蓝色的长裙，一头飘逸的捲髮披散在脑后，散发着一股清晰迷人的味道。她大大方方来到赵鹿面前, 问：「这么打扮可以吧？」


    赵鹿点了点头，视线定格在她那头捲髮上，迟疑道：「你什么时候烫的捲髮？」


    崔茜手指把玩着头髮，微笑道：「今天出门前自己烫的，不好看吗？」


    「……」赵鹿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说什么。


    作为伴娘，赵鹿要提前过去化妆。


    在化妆间里，陈曦见到了崔茜，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很久，才不紧不慢地跟她打招唿：「你好。」


    崔茜自来熟，站在她身后看化妆师给她上妆，甜甜一笑：「你好。新娘子好漂亮啊。」


    「谢谢。」陈曦说完，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等待化妆的赵鹿。


    赵鹿接触到她的目光，心虚地别开头。


    包里手机响了起来，赵鹿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姚凌打来的，她按下接听：「你居然也起这么早？我们在化妆……那你过来吧。」


    半个小时后，姚凌赶到了，她挨个跟赵鹿和陈曦打了声招唿，发现除了化妆师外，房间里还站着一个陌生女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小姐姐你是？」


    崔茜脸上一直挂着笑，示意她靠近，附耳对她说：「我是赵鹿女朋友。」


    姚凌像是听到了毛骨悚然的鬼故事，瞳孔张开，一时忘了场合，惊叫起来：「你说什么？！」


    「嘘——」崔茜沖她眨眨眼，指了指正在忙碌中的两位化妆师。


    姚凌下意识用手捂住嘴，瞪大的双眼在她和赵鹿之间来回逡巡。


    化妆师正在给赵鹿花眼影，她看不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闭着眼问：「姚凌你没事吧？」


    姚凌缓缓放开手，眼中的错愕还没有完全消退，又被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代替。她咽了口唾沫，说：「没……没吃早餐，有点饿了……」


    化完妆后，穿着礼服的赵鹿和陈曦上了同一辆婚车。


    赵鹿的车也被装饰成了婚车，由崔茜开着，旁边坐着有些不在状况的姚凌。


    第一次见面，崔茜不了解姚凌的性格，只当她是不习惯，默不作声发动了车子，慢悠悠跟在新娘车后面。


    良久，姚凌抬起头来偷偷打量身边的人，弱弱地问：「你真的是鹿鹿姐女朋友吗？」


    崔茜手握方向盘，回答得漫不经心：「是啊，我不像吗？」


    姚凌顿了顿，又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你跟她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还是情侣之间那种？」


    「当然是情侣啊。」崔茜抽空看了她一眼，明明车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却故意压低声线，「我们两个是秘密交往，还没跟家里人出柜呢，所以不要太声张啊。」


    姚凌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她说起过你？」


    崔茜淡淡一笑，说：「我也没听她提起过你啊。」


    「……」姚凌无话可说了。


    今天天气不错，又是太阳又是风的，路边花儿开得正盛，小蜜蜂在上面勤劳地采蜜。


    新娘的婚车一出现，在酒店门口等候多时的迎亲队伍哄闹起来，一群人蜂拥而来，新郎郑昊抱起了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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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曦说婚宴摆两场，中午场是主场，所有人汇聚一堂，在婚礼仪式结束后吃。送走其他客人，新郎新娘家这边的人留下来，聊天也行，打牌也行，甚至可以去ktv唱歌，玩累了耍够了，晚上再一起吃饭。


    可能是吸取了上次堂妹陈晓梅洞房恶俗的婚闹现场，陈曦并不打算让大家去闹洞房，郑昊家里人开明，觉得闹不闹也无所谓。


    婚礼持续到下午，送走了大部分的客人之后，赵鹿才终于见到杨伊。


    其实之前也见过几次，彼此都有正事，她们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


    而不是像现在。


    赵鹿熘出来上厕所，毫不意外在这碰到了杨伊。


    为什么说不意外呢？因为原本大家都围坐在休息室里吃着瓜果聊天，她看到杨伊起身离开，于是悄悄跟了过来。


    无耻地跟踪，一路随行，赵鹿装作很淡定地进了洗手间的隔间。


    外面「哗哗」的水声钻进她耳膜，赵鹿忐忑不安地坐在马桶上，她又开始后悔了，心里默数数字，想着等待杨伊走了她再走。


    水声戛然而止，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地敲击着地板，突然听到「咔哒」一声，似乎是杨伊开门出去了。


    赵鹿心里大石落定，她站了起来，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还没走两步，脚步就顿住了。


    杨伊安静地站在门后面，与突然闯进来的女人四目相对。


    杨伊本来想走的，可这女人好奇怪，像是故意堵住她的去路，面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她张了张嘴。


    崔茜本来想问她「有没有见到赵鹿」，听到了前方的动静，她倏地看了过去，眼睛一亮，说：「你怎么出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赵鹿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重新钻到隔间里面去，听了崔茜故意捏着嗓子说出来的嗲声，她鸡皮疙瘩起了一地。避无可避，她清了清嗓子，说：「我就是上个厕所。」


    杨伊转过身来，平静无波的眼神停留在她脸上。


    就是这样一个陌生的眼神，赵鹿被刺激到了，挺直了腰杆走过来，坦然与她对视。


    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崔茜没有说话，像是看好戏似的，蠢蠢欲动地审视着她俩的一举一动。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三个女人无声站着，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意识到崔茜是故意挡着门口不让她走，杨伊几不可闻地嘆了声气，对赵鹿说：「今天辛苦你了。」


    赵鹿没吱声，拧了拧眉。


    崔茜故作惊讶地说：「呀，原来你们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


    赵鹿：「……」


    杨伊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斟酌着什么，但看那意思应该是不打算跟崔茜废话。


    崔茜哪管那些，她深刻记得自己今天的使命，声音愉悦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是新郎的妹妹吧？」


    杨伊表情莫测，点了点头。


    崔茜眉眼一弯，说：「我叫崔茜，是赵鹿女朋友。」


    话音刚落，她大步向前，两只手紧紧抱住了赵鹿一条胳膊，笑得像朵花似的，挑衅似的看着杨伊。


    「你好，我叫杨伊。」杨伊不动声色地说。


    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身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良久，崔茜放开赵鹿的胳膊，看着自动弹回的门板，说：「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我演得不好吗？」


    赵鹿心里五味杂陈，她扯了扯嘴角，说：「不是你的问题，她这人本来一向这样。」


    崔茜跺了跺脚：「哎呀好气啊！」


    「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崔茜一愣，盯着她的脸看：「你一点也不生气？」


    赵鹿本来想笑，最后发现这个表情对她现在来说有点难，她只好放弃。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生气，也没有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恨意，只是心口堵得难受。


    失策啊，她真的太愚蠢了，费尽心思，结果人家话都懒得跟她说。


    罢了罢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赵鹿和崔茜回到了热闹的休息室，里面欢声笑语，两边的家长和亲朋好友正聊得不亦乐乎。


    赵鹿一进去就看到了杨伊的身影，她忙碌地在为大家倒茶，恬静的侧脸显得那样柔弱。谁又能想到这小小的身板总是能伤人于无形？


    失神间，赵鹿听到崔茜问：「那小妹妹呢？」


    赵鹿心思收回，知道她说的是姚凌，在人群中找了起来。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不禁疑惑。


    崔茜兀自又说：「不会也厕所里吧？」


    赵鹿想都没想：「不可能。就她那性格，要是在厕所里，刚才听到我们说话，见不到人她也会打招唿的。」


    崔茜讶然，说：「我以为她很内向。」


    「她？拉倒吧，她天生自来熟，比你还能闹。」


    崔茜没留意到她间接损了自己，若有所思，说：「奇怪了。」


    「哪奇怪了？」


    「刚刚那小妹妹跟我一桌吃的饭，我以为她是太内向所以不爱说话，这么看来她应该是有心事啊。」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吧？早上见面的时候不是还嘻嘻哈哈的吗？」


    崔茜耸耸肩，表示自己不了解情况。


    赵鹿有点担心，摸出手机给姚凌打电话。


    「嘟嘟嘟」响了半天，那边才接起：「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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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开门见山地问：「你在哪呢？」


    姚凌：「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怎么了？」


    赵鹿松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你快点回来吧，还以为你丢了呢。」


    姚凌咯咯笑了起来，没心没肺地说：「这酒店能有多大，我怎么可能丢。」


    赵鹿想想也是，听她语气还正常，收起老妈子的操心，说：「那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


    挂了电话，姚凌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酒店的确不大，不管她怎么走都不可能迷路，她只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偷偷关在了换衣间里。


    手里的啤酒比她喝了精光，她打了个饱嗝，拿起之前赵鹿换下来的伴娘礼服，凑到鼻子上闻了闻。


    可能觉得这个样子太猥琐，她表情一顿，手势一点点收拢，将柔软的礼服抱在怀里，两颗饱满的眼泪悄无声息落下。


    另一边。


    赵鹿犹豫着要不要靠近。


    崔茜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


    赵鹿敏感，本能地往旁边跳开，眼神诡异地看着她：「干嘛？」


    崔茜下巴点了点前方，说：「过去喝茶啊。演戏演全套，你花了这么多份子钱请我来，我不能让你白白浪费钱吧？」


    「……」赵鹿无言以对。


    僵持了一会儿，陈曦发现了杵在门口的两个人，招手示意她们过去。


    赵鹿嘆了声气，示意崔茜跟上。


    崔茜说到做到，她尽职尽责表演一个女友的身份，给赵鹿抓了一把坚果，还要亲自餵她吃西瓜。


    虽然知道其他人不可能注意到她们，但赵鹿还是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别人太亲密，她绷直了身体，用嘴型抗议：「不用了吧。」


    崔茜哪管这些，二话不说将切好的西瓜怼到她嘴边：「啊——」


    啊你个头啊！


    赵鹿逼不得已张开嘴，将那块西瓜含在嘴里，嚼了嚼，还没吞下，冷不丁撞上陈曦的目光。


    陈曦换上了喜庆的中式婚服，尽显女人的妩媚，她眼神古怪地看着赵鹿，像是有话要对她说。


    「葡萄要不要？」


    当这不咸不淡的声音从侧面传过来时，赵鹿嵴背一僵，缓缓转过身，看到杨伊手里端着一盘紫葡萄，像半个主人一样礼貌地询问硬插.进来坐在她旁边的崔茜。


    崔茜笑容十足地说：「谢谢啊。」从里面挑了一串出来，两根手指捏着，拎到赵鹿跟前，「葡萄要不要吃？」


    赵鹿涩然地开了口：「不……」


    「就知道你懒，我来帮你剥好了。」崔茜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她，掐了一颗最大的葡萄，煞有介事地开始剥皮。


    赵鹿跟崔茜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她们之间的交流基本属于吐黑泥，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她，眼前的人俨然是个戏精！


    沉默间，崔茜已经剥好了一颗葡萄，送到她嘴边：「啊——」


    这回赵鹿没配合，往事翻江倒海地涌上心头，她怕自己失控，匆匆垂眸。


    赵鹿记得自己应该跟崔茜说过杨伊在她受伤时帮她剥葡萄的事，所以这货绝对是故意的。她故意在杨伊面前演戏，目的是什么？刺激杨伊？


    先不管到底是什么目的，赵鹿自己反正先被刺激到了。


    有些感情虽然没了，但有些事，换个人来做，她还是没办法接受。


    赵鹿心里浮浮沉沉，听到崔茜的撒娇：「吃不吃啊？」


    赵鹿定了定神，抬眼看她，勉强回了她一个笑容：「你吃吧，我肚子有点饱。」


    不等崔茜作妖，她抓住她手腕，反手将那颗剥好的葡萄送到了崔茜自己嘴边。


    崔茜无奈地吃下了。


    不能露馅不能露馅。


    赵鹿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急中生智，抽了张纸巾帮崔茜擦手，小声埋怨道：「吃别的吧，剥这个等下你手指都变色了。」


    崔茜见好就收：「好吧好吧，听你的。」


    陈曦满带着怀疑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赵鹿不忍跟她对视，索性低着头默默吃东西。


    「她们出去了。」直到崔茜附耳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鹿一头雾水，勐地抬起头来，顺着崔茜手指的方向，看到陈曦和杨伊一前一后走向门口，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去。


    陈曦以隐形文胸没贴好为由把杨伊叫出来，两个人到了换衣间。


    这是一个三面都是隔间一面敞开的空间，其他化妆间的门全部打开着，只有陈曦她们之前用过那间是关着的，因为里面有她们换下来的礼服。


    陈曦轻轻推开化妆间的门，转身，表情稍显严肃。


    杨伊没太注意，眼睛盯着她的礼服，说：「是松了还是掉了？」


    「都没有，我没事，找你出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杨伊这才发现陈曦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嫂子？」


    这里没外人，陈曦也懒得拐弯抹角，单刀直入：「你真的对赵鹿没感觉了？」


    杨伊万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眼神一暗，模稜两可地说：「这些不重要了吧。」


    「为什么？」


    杨伊四平八稳地说：「她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陈曦不以为意：「她那女朋友明显是假的，这你难道看不出来？」


    杨伊诧异：「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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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曦微微思索，说：「我比你先认识的赵鹿，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从来做事都是一根筋。当初你抛下她去了新加坡，你知道这对她伤害有多大吗？她越是在乎越要逃避，她怕见到你，所以才临时雇了个假女友过来给自己壮胆，她其实是在试探你对她的态度。」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猜的？」


    陈曦缓了缓气息，说：「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也伤害过她？」


    杨伊眉心一动，摇头。


    陈曦重重嘆了声气，拉开椅子坐下，一点点回忆，跟她说自己当年拒绝赵鹿那件事。


    杨伊听完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她面无表情，唯有闪烁的眼眸泄露了她些微的情绪。


    陈曦苦笑着说：「我其实挺后悔的，我没有考虑过后果，直到回国见了她，才知道我那句话伤她有多深。」


    「有段时间我跟她关系很僵，可能你也感觉到了，因为当年的事，她一直在躲避我。她就是这样，自我保护，怕第二次受伤。不过那个时候，我看出来她对你的心思，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你还是伤害了她。」


    杨伊垂在两侧的手越握越紧，她身形有些晃。


    陈曦发现了她的异样，碰了碰她的手，说：「如果你还在乎她……」


    「不。」杨伊短促地喊了一声，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我跟她不可能。」


    「为什么？就因为钱梓妤？可是她已经死了不是吗？杨伊，死人难道有活人重要吗？」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杨伊身体越抖越厉害，她做了一个深唿吸，哽咽地说：「就是因为曾经伤害过，所以我不可能再害她一次。」


    陈曦皱了皱眉，还没及反驳，杨伊又说：「她跟我在一起是不会开心的，她值得更好的。」


    「杨伊，你怎么这么固执，你难道……」


    「嫂子你别说了。」杨伊背过身，对着门板，却像是对着某个人，「不管崔茜是不是她女朋友，我都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不等陈曦回应，杨伊当先打开门走出去了。


    「哎——」陈曦劝说无效，心里又累又愧疚。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随后也跟着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上。


    换衣间恢復了平静，过了一阵，缩在角落里被礼服蒙住全身的姚凌挣脱出来，她像是喝醉了酒，呆呆地看着门板，久久不能回魂。


    ☆、第 60 章


    当得知公司要在城西开分社的消息时, 赵鹿小小震惊了一下。


    因为这事,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一下子议论开了, 都没有了上班的心思。赵鹿还没来得及听几句八卦, 就接到领导内线电话让她过去一趟。


    赵鹿没多想，锁了电脑, 放下手头的工作径直走过去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老何的声音。


    赵鹿带着笑容走了进去：「老大，找我有什么事？」


    老何示意她坐, 扯了扯过于紧绷的白衬衫, 开门见山地说：「公司要开分社的事你听说了吗？」


    「刚刚看到邮件了。」


    老何短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不紧不慢地说：「开了分社肯定要把一部分人叫过去，你愿意过去吗？」


    这话题转弯有点快, 赵鹿懵了一下, 呆呆地「啊」了一声：「不是说要招一批人过去吗？」


    「招人肯定是要招的，但总得有一部分老人过去带吧。我想了想，觉得你条件很合适。」


    「我……怎么就合适了？」赵鹿一时没能跟上领导的节奏。


    老何身体前倾, 直视着她，一本正经地说：「你看啊, 咱们部门除了你和李小阳, 其他同事都是有家室的。城西这么远, 这些拖家带口的过去不太方便。据我了解，你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既然没有家庭束缚，不管是总部还是分社，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赵鹿再傻也听懂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您的意思, 就因为我单身，所以我被下放了？」


    老何假装不悦：「什么叫下放，分社虽然条件跟不上总部，但以后肯定会慢慢好起来呀！这也是给你创造机会，李小阳想去还去不了呢，他经验没你丰富。你想啊，要是干好了，说不定哪天你就当领导了，哪还用像现在这样辛苦往外跑。」


    赵鹿其实想说自己根本没有那个野心，但一看老何的态度，明显不是找她来商量的，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老何果然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当机立断地说：「下个月你就过去那边报到吧，其他的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赵鹿：「……」


    虽然领导很蛮横，不过转念一想，赵鹿觉得老何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不是软柿子，但却是限制条件最少的那一个，她单身，家里就一双父母，没什么负担，加上没什么功利心，只要能工作有钱拿，的确对她来说去哪都一样。


    除了离家远这一点，赵鹿基本没什么顾虑。


    回家以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赵志国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说：「城西那边还在建设中，娱乐设施比不上市区，消费水平也低一些，所以我在想，你们领导会不会对你的薪资有所调整。」


    赵鹿：「领导跟我说过了，工资是没现在高，但是车补、房补还有餐补比之前多了，总体来说也没什么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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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云插话：「这么远，回家也不方便。」


    城西到市区，开车起码也要两个小时，这方面的确不太方便，所以赵鹿考虑在那边租房。


    工作调动之前，陈曦从陈晓梅那听说了她要去城西的消息，微信上主动找她：「郑昊有个朋友在城西那边做地产的，那有一幢单身公寓，环境不错，治安也好，离你们新公司很近，你要是需要，我帮你联繫人，绝对不让他收你中介费。」


    新婚燕尔，陈曦这会儿跟郑昊正在峇里岛度蜜月，难得她费心惦记着自己的事。赵鹿心下感动，想也不想就回了她一个「好」字。


    为了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二人世界，赵鹿没跟她多聊，刚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澡，就收到了姚凌发来的喜讯。


    姚凌：「鹿鹿姐，我找到新工作啦！」


    自从上次婚礼一别后，赵鹿跟姚凌就没有联繫过了，她会心一笑，回她：「恭喜恭喜。还是做会计吗？」


    姚凌：「嗯！」


    光凭那个感嘆号，赵鹿就能想像这小妞现在肯定是乐不可支。


    洗澡的事被抛到了一边，既然提到了工作，赵鹿随便跟她聊了几句。


    赵鹿也把自己准备被调往城西分社的事告诉了她，依照那小妞的性格，她以为姚凌会激动地问她一大堆问题，结果等了半天，却是久久没有回覆。


    赵鹿只当她是有事，丢下手机洗澡去了。等她洗完出来，看到姚凌迟来的问候：「具体在哪啊？」


    具体位置赵鹿记不太清了，似乎是一个科技园的名字。她打开手机q.q邮箱，找到之前那封邮件，单独截出地址那一栏给姚凌发了过去。


    姚凌收到了消息，又是很久没有搭理她。


    赵鹿没有计较，将手机丢到一边吹头髮去了。


    一周后，姚凌约赵鹿见面。


    赵鹿当她是在庆祝自己重新找到了工作，想都没有就去赴约了。


    吃饭的地点没什么讲究，就一般的小餐馆。赵鹿开车先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姚凌才姗姗来迟。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姚凌忙不迭地说。


    赵鹿对此没说什么，只是被她的形象吓了一跳：「你真是姚凌？」


    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害羞，姚凌脸蛋绯红，瞪了她一眼，说：「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赵鹿目瞪口呆，认真审视起眼前的人。


    姚凌脸圆，但是她怕热，所以每次都习惯性把长发扎起来，加上她年纪小，每次看到她，赵鹿都感觉像是在看一个中学生。


    今天姚凌明显打扮过了，可能化妆技术还不太娴熟，妆容痕迹很重。


    赵鹿想，她迟到这半个小时，只怕是都用来折腾这张脸了。


    松软的长髮披散下来，直发变成了捲髮。以往小清新的朴素学生妹衣着，现在莫名多了点女人味。不过是条粉色连衣裙，看着也没什么特别，但赵鹿总感觉姚凌跟以往很不一样。


    她正疑惑不得解，被她看到浑身不自在的姚凌用手摸了摸刚烫了没多久的捲髮，轻声细语地问：「不好看吗？」


    就在她抬手之间，赵鹿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姚凌喷了香水。


    那股味道清新淡雅，沁人心脾，它轻易勾出了赵鹿深埋的记忆，赵鹿神色一暗。


    这款香水她太熟悉了，因为那曾经是杨伊的挚爱。


    问题抛出去半天得不到回应，姚凌内心越发忐忑。尤其是注意到赵鹿的眼神变化时，她更是紧张，把手藏了起来。她咬了咬唇，又想到唇上沾着口红，忙又松开，微张着嘴一脸无措。


    良久，赵鹿自己意识到了失态，她收回心神，勾唇一笑，说：「很好看。」


    姚凌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赵鹿只当她突然的改变是因为新工作的原因，问她：「你们上班要求化妆吗？」


    姚凌愣了愣，说：「不是啊。」


    赵鹿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问：「那你打扮成这样是为了什么？谈恋爱了？」


    不问还好，姚凌的脸噌地一下红了个通透，磕磕绊绊地说：「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以前形象不太好。我听人家说，出了社会要打扮得像个社会人，看着太嫩很容易受人欺负。」


    赵鹿忍俊不禁：「所以你就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我还以为你是要去见男朋友呢。」


    赵鹿并未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姚凌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头越埋越低，小声嘟囔：「哪有什么男朋友。」


    赵鹿没听清，只当她害羞也没多问，话锋一转，说：「新工作做的怎么样？」


    姚凌抬起头来，眼神微闪，说：「还行，挺轻松的，同事也很照顾我。」


    赵鹿漫不经心地问：「小公司还是大公司，做什么的？」


    姚凌想了想，说：「不大不小吧，做家具的。」


    「也在这附近？」


    此话一出，姚凌眼神闪烁更厉害了，她垂眸，模稜两可地说：「不在这边，有点偏。」


    「偏？总不能比城西还偏吧？」赵鹿半开玩笑地说。


    「反正……就是有点偏。我现在住在公司里，周末才回家，无所谓啦。」


    赵鹿不过是随口打听几句，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6月30日，趁着周末，赵鹿提前到了城西。


    陈曦之前已经帮她联繫好地产经纪人刘先生，到了那以后，赵鹿给那人打电话，说要过去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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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陈曦介绍的自然靠谱，赵鹿一向怕麻烦，她直接把行李也带了过来，准备今天晚上就入住。


    公寓名字叫清水家园。


    赵鹿被那位刘先生带到了房间，她看了一眼，格局虽小，家具一应俱全，看着很舒心，完全符合赵鹿这种散漫的懒人居住。


    赵鹿靠近飘窗，往下看时，眼前一亮：「这还有条河啊。」


    刘先生笑眯眯地说：「是啊，要不然怎么叫清水家园呢！这河虽然是人工河，但是河水特别干净。你看啊，河边还有杨柳，晚上在那散步很有意境是不是？」


    赵鹿反正也是个死宅，有没有意境她倒不是很关心。她转过身，说：「行，就这里吧。」


    刘先生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当即从包里拿出合同，跟赵鹿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赵鹿一面看一面听他讲，最后干脆利落地在合同尾页签了字。


    房租是押一付三，签完了字，赵鹿想起这中介是陈曦帮忙找的，从头到尾这个刘先生都没跟她提起中介费，她不确定地问：「中介费真的不用我出？」


    刘先生阔气地说：「大学的时候，我跟郑昊是同宿舍的哥们，既然你是他的朋友，那就是我刘某人的朋友，要什么中介费。」


    赵鹿赧然一笑：「那谢谢你啊。」


    「客气啥。婚礼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你是那伴娘吧？」


    赵鹿讶然，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赵鹿说要请他吃顿饭。


    刘先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这房子也很久没人住了，你自己打扫一下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忙。」


    赵鹿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只能把自己买了没来得及喝的一瓶冰红茶递给他。


    刘先生推了半天没推掉，只好收下，口渴顺势喝了一口，看了看她，说：「既然你是伴娘，那你跟郑昊他妹妹关系怎么样？」


    郑昊妹妹？不就是杨伊？


    赵鹿不知道他怎么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心下一紧，说：「认识。」


    刘先生听她态度冷淡，兀自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


    赵鹿没吱声，礼貌地笑了笑。


    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刘先生没完没了地又说：「郑昊他太太特别嘱咐我，让我把你跟他妹妹安排在同一层，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熟呢。」


    「你说什么？」


    「上个月他妹妹就搬过来了，也是托我找的房子，喏，就住在对面。」


    赵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刘先生没注意到她神色变了，拧好了瓶盖，语气轻松地说：「谢谢你的饮料，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赵鹿思绪被打断，她忙收回目光，敛了敛容，说：「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刘先生无所谓地说：「我号码你也知道，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打电话找我。」


    「好的，谢谢，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你赶紧收拾房子吧。」刘先生一刻也不耽搁，一只手拎着公文包，一只手拿着喝剩的冰红茶就走了。


    赵鹿身形未动，她小心谨慎地盯着对面那扇门，不确定那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也不确定里面住的人到底是不是杨伊……


    像是担心对面的人随时会开门出来，赵鹿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砰」的一声重重把门给关上了。


    她的行李箱还立在客厅里，原本看着舒心的房子，现在多了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失神了片刻，赵鹿拿起手机，快速找到陈曦的头像，给她发了条消息：「你故意的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犹如石沉大海，赵鹿放弃等待，开始收拾行李。


    除了基本家居，这房间里没有还缺了不少东西，看来还得出去一趟。


    打开门时，赵鹿像做贼心虚似的轻手轻脚，当发现对面那扇门一直是关着时，她心里庆幸地想：或许杨伊根本不在里面。


    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她把门关好，穿过走廊进了电梯。


    附近就有大型商城，赵鹿开车过去，凭着记忆把该买的都买了，最后开车满载而归。


    对这里地形还不太熟悉，所以赵鹿把车开得很慢。她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并没有留意到后面悄悄跟着一辆车。


    而那车上面的主人，似乎是觉得前面的新车分外眼熟，配合着放缓了车速，不急不躁地跟着。


    赵鹿把车子停好，拔了钥匙，打开后座将一袋袋的生活用品提出来，用手肘关上门，刚迈出去的腿又顿住了。


    电梯前站了个人，背影瘦削，那头长髮几乎铺满了她整个背，虽然看不到正脸，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赵鹿，那人就是杨伊。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杨伊走了进去。


    转身时看到了在车子旁边发呆的赵鹿，她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也没按数字，就那样静静在站在里面像是在等待。


    对峙了几秒钟后，赵鹿觉得自己不能怂，她紧了紧手里的东西，一步步走了过去。


    刚一靠近，赵鹿就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淡香。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味道，看来这些年她的品味还是没变。


    赵鹿心神有些恍惚，看到杨伊伸出手按下了数字，却故意没有按关门键。


    电梯没有那样的耐心，几秒钟后自己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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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很惊讶自己内心居然平静无波。


    冷不丁地听到旁边的人问：「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赵鹿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慢半拍地意识到杨伊是在问她，她喉咙滚了滚，却是嗤笑出声，答非所问：「原来不是哑巴啊。」


    「……」


    没等赵鹿回答她的问题，电梯已经到达。


    赵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东西有点沉，朔料袋勒得她手有点疼，她把东西换了个边。


    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加快了些，那人再一次出声：「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赵鹿头也不回，脑子一抽，多余地又补充了一句，「跟你不熟。」


    「……」


    赵鹿很久以后才想起来查看手机，发现陈曦回復了她：「什么故意的？」


    还装呢？


    赵鹿冷笑，直截了当地说：「杨伊就住在我对面，你敢说这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这次陈曦回復的速度快了些：「你说这个啊，没错，我故意的。」


    对方回答得这么坦诚，赵鹿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想了半天，赵鹿问她：「为什么？」


    陈曦干脆不回了。


    赵鹿为此郁闷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赵鹿没心思去想这些问题了，她得去分社报到。


    分公司硬体方面比她想像中好很多，可能是因为新装修的原因，办公区很整洁，就是人少了些。


    赵鹿没干什么正事，光开会就开了一个上午，下午又跟着新来的同事一起接受了企业文化的薰陶。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赵鹿准点下班，跟着其他同事去餐厅吃饭。


    一楼餐厅是外面的餐饮公司承包的，这科技园里其他公司的员工也可以过来吃。刷卡消费，相当于自助食堂。


    赵鹿打好了饭准备去拿汤，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她拿了汤小心翼翼端着餐盘走了过去，径直找到了那人所在的桌子，狐疑出声：「姚凌？」


    姚凌正在跟同事眉开眼笑地说八卦，闻声望了过来，看清了赵鹿的脸，她腾地站起来：「鹿、鹿鹿姐！」


    赵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身上的职业装，视线扫过她挂在胸前的工作牌，瞭然地说：「原来你说的上班地方就是在这啊。」


    姚凌稍显侷促：「我……」


    赵鹿隐约发现问题不对，她眯了眯眼，问：「我们两个工作地点这么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姚凌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换了副笑脸，嘻嘻哈哈地说，「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看到我是不是很高兴？」


    「……」


    赵鹿没笑，她总觉得这小妞有点奇奇怪怪的。还没等她想明白，坐在姚凌对面那位女同事开口了。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人站着给她太大压力了，女同事说：「坐下来聊吧。」


    姚凌神色突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鹿只顾看那位女同事暂时忽略了她，礼貌地问了一句：「方便吗？」


    女同事：「没事，还有两个位置呢，你就跟姚凌坐一边吧，等会儿伊伊姐坐我这边。」


    女同事这么好说话，赵鹿没再推辞，她将餐盘放到了桌上，还没等坐下，就看到姚凌神色慌张。


    赵鹿很是诧异：「你很热吗？」


    姚凌没有回答，眼神古怪地盯着她身后某处。


    赵鹿越发觉得蹊跷，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身，毫无预兆地与端着餐盘走过来的杨伊打了个照面。


    「……」


    「……」


    作者有话要说：　　破费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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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昨天下午才有过一番「较量」, 今天的碰面, 赵鹿比自己想像中要镇定许多。


    她跟杨伊对视了几秒钟, 视线缓缓下移, 扫了一眼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发现那上面公司名字跟姚凌工作牌上的一致, 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赵鹿往姚凌那边看了过去，发现这小妞正偷偷抹汗, 四目相对, 姚凌沖她牵强一笑, 扯了扯她衣服下摆。


    赵鹿面不改色地坐下。


    女同事当然不清楚她们之间的猫腻，她兴致很高地指着旁边的空座位, 说：「伊伊姐, 这位置是留给你的。」


    杨伊说了声「谢谢」，坐下时，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坐她正对面的赵鹿。


    赵鹿觉察到了她的目光, 故意把头撇开，问她旁边憋红脸的人：「你不用加班吧？」


    姚凌喝了一口汤缓解自身的不适, 说：「不……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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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又问她：「吃完饭你准备去哪？」


    「我……」姚凌看了看斜对面的杨伊, 又看了看赵鹿, 低下头，「本来打算回宿舍吹空调的。」


    赵鹿挑眉，说：「既然没事干，那等下吃完陪我去趟超市。」


    「好啊。」姚凌哪敢说不好，她感觉赵鹿的眼神快要把她身体看穿了。


    赵鹿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吃东西, 就当对面的人不存在似的。


    恐怕在杨伊眼里，她也是透明的，一言不发地吃东西。


    姚凌心虚不敢说话。


    冷不丁地那女同事说了一句：「伊伊姐，你吃这么少啊？」


    「嗯。」杨伊淡淡应了一声。


    女同事惊唿：「难怪你这么瘦。」


    杨伊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闻言，赵鹿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餐盘，发现那里面的东西的确少得可怜，这饭量，餵猫估计勉强能饱。


    杨伊的饭量有这么少吗？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就被赵鹿狠狠掐灭了。


    吃多吃少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顿饭吃得相当无语，赵鹿偶然撞见了姚凌，接着又见鬼似的撞见了杨伊，自己莫名其妙加入到她们三人组成的公司队伍中，没有交流，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赵鹿没了胃口，她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对姚凌说：「我吃好了，在外面等你。」抬头看向那位女同事，「你们慢吃。」


    女同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眼看着赵鹿端起餐盘站了起来，姚凌加快了速度，囫囵咽下，顷刻间餐盘里的食物被她一扫而光。她被噎得直翻白眼，拍了拍胸口，匆匆丢下一句「慢吃」，循着赵鹿的背影追了上去。


    放好了餐盘，赵鹿去洗手，感觉到一个身影朝她靠了过来。她偏了偏头，看到了姚凌。


    姚凌像是不敢看她，挤了点洗手液到手上，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去超市买东西吗？」


    赵鹿关掉水龙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是啊，买点东西。」


    至于要买什么，姚凌没再问了，她总感觉赵鹿的目光很灼热。


    洗完了手，两个人散步一样从食堂走向科技园大门。姚凌又恢復了她话痨的属性，笑着问她：「你们公司在哪一栋啊？」


    只是那笑容在赵鹿看来有点假，她顿住脚步，随手指了旁边一栋大楼，话锋一转：「为什么之前不直接告诉我你也在城西？」


    姚凌表情一僵，笑容还勉强维持着，她艰难地说：「怕你误会，我不敢告诉你。」


    「误会什么？」赵鹿表面淡定，心里却在想：「难不成姚凌知道她和杨伊之间的事了？」


    姚凌像是故意打岔似的，反问她：「鹿鹿姐，你是不是跟伊伊姐关系不好？」


    赵鹿一愣，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定了定神：「为什么这么问？」


    姚凌眨了眨眼，缓缓道：「感觉啊。上次去参加陈曦姐的婚礼，我看到你跟她好像有仇一样，你们话也不说，看对方的时候眼神都很冷，感觉怪怪的。」


    「……」赵鹿无言以对。


    姚凌自顾自又说：「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我怕告诉你我跟她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万一惹你不高兴……」


    「等会儿。先不管我跟她关系到底怎么样，你跟她在一个公司，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因为是我主动向伊伊姐打听她们招不招人的……刚好这边招个会计助理，我跟伊伊姐一聊，发现他们公司福利还挺不错的，就想来试试，然后就面试上了……」姚凌十根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赵鹿实在搞不懂姚凌跟杨伊在同一个公司，跟自己高不高兴有什么关系。她被她绕晕了，见她一脸委屈，心一软，说：「你找到工作，我只会替你感到高兴。」


    姚凌眼睛放光：「那你不生我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气了？」


    姚凌眉眼一弯，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说：「不生气就好。」


    回归正常的姚凌，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赵鹿隐约觉得这中间还有疑点，可没等她理清思路，就被姚凌一句话打断了。


    姚凌压低声线问她：「所以，鹿鹿姐，你是不是真的跟伊伊姐关系不好啊？」


    怎么还是这个问题？


    赵鹿假装去看其他，冷淡地说：「谈不上好与坏，就是很久以前认识了，不太熟。」


    姚凌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刚才吃饭我就看出来了。」


    一提到杨伊，赵鹿多少有点心乱，她生怕姚凌刨根问底，赶紧扯开话题：「你跑这么老远找了这份工作，你家里人没意见吗？」


    「我就是故意要找这么远的。」


    「为什么？」


    姚凌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恹恹地说：「我弟还小，我妈一天到晚围着他转，我在家反正也是多余的。」


    赵鹿讶然：「你们家还重男轻女？」


    姚凌忙抬起头来：「那倒不是。我爸还是很宠我的，就是他太忙了。」


    心里所有的疑虑，都因姚凌这几句失落的话给冲散了。赵鹿习惯了把姚凌当自己家小妹，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来这你就当锻鍊自己吧，女孩子早独立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了鹿鹿姐，你住哪？公司给你们安排宿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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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姚凌脸上充满好奇的光芒，赵鹿怀疑这女孩是不是有精分的本事。明明上一秒钟还一脸神伤，下一秒就换了副表情。


    赵鹿对此哭笑不得，说：「公司安排的是集体宿舍，最少也是两人间，我不太喜欢跟别人一起住，所以在这附近租了间房子。」


    「我可以去看看吗？」


    「行啊，你在这等我，我去拿车。」


    她们到底没去成超市。本来那就是赵鹿随便找的藉口。


    屋里没怎么收拾，沙发上铺满了昨天从超市里买来的东西，赵鹿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袋子里，腾出个位置让姚凌坐。


    姚凌哪坐得住，一室一厅狭小的空间，她像个侦探似的东看西看，这也摸摸那也摸摸。


    「这房子不错啊！多少钱一个月？」


    赵鹿给她说了个数字。


    姚凌表情顿时像吞了只苍蝇，她清了清嗓子，说：「等我钱攒够了，我也搬到外面自己住。」


    赵鹿笑了笑，说：「一个人住很无聊的，你受得了吗？」


    「那我就搬过来挨着你啊，比如对面。」为了透气，赵鹿这几天回来都先把门开一段时间，姚凌指了指对面那扇紧闭的，看着没有一点生气的门。


    赵鹿实在不想打击她的美梦，但又不得不提醒她：「对面住的是杨伊。」


    姚凌瞪大双眼，嘚啵了半天的嘴消停下来，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不可闻地说：「怎么会这样？」


    分社初建，很多事情都没有完善，新同事之间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领导没有给赵鹿安排外出带团的任务，赵鹿只能跟着其他几个老人一起带那帮新人。


    赵鹿并承认自己不合群，她只是懒，所以每次下了班或是休息日，她都喜欢自己窝在家里，要么玩一天的游戏，要么睡个昏天暗地。


    这是之前一整年赵鹿的生活模式，可是最近却因为姚凌的闯入，她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


    姚凌是个活泛的女孩，她有事没事就往赵鹿租的房子跑，有事没事就想拉着赵鹿出去逛街。


    赵鹿想了想，自己也是刚搬来这里，是该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了。于是她答应了姚凌的请求。


    自从有了车，出行方便许多，赵鹿把车开到了这附近最繁华的商场。


    姚凌一下车就奔冰柜去了，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个递给她。


    赵鹿没接：「不好意思啊，我不怎么吃甜的，你自己慢慢吃吧。」


    姚凌愣了愣，说：「你不喜欢吃甜食？」


    赵鹿笑了笑，说：「很少吃。」


    姚凌稍有遗憾，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低声说：「好吧，我记住了。」


    一个月后，入职的新员工基本稳定下来了，公司决定办个迎新活动。说白了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隔壁公司，也就是杨伊和姚凌所在的那个公司，员工们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隔壁旅行社要搞迎新活动的消息，一个个都眼红得不行，工作时谈论，吃饭也讨论，睡前也要谈论。


    可能是为了安抚员工情绪，隔壁公司也决定搞迎新活动。


    姚凌早就按捺不住把这消息告诉了赵鹿，还跟她八卦了一些别的：「其实我们公司也挺新的，听说老闆在新加坡生意失败了，回来变卖了房子，拼拼凑凑弄到了一笔钱，才重新办了现在这个公司的。」


    关于钱跃民公司的事，赵鹿之前听陈曦提到过几句，她还亲眼看到钱跃民带着杨伊去a市催债，不知道那次拿没拿到钱。


    旅行社的聚会地点就定在城西这边比较体面的一家酒店，姚凌他们公司直接去了ktv。


    开吃之前，赵鹿还收到姚凌发来的一张照片，拍的是ktv里面的景象，男男女女群魔乱舞，不知道是在争当麦霸还是干嘛，气氛看上去很嗨。


    赵鹿让她好好玩，手机还没放下，姚凌又发来消息：「你要不要过来玩？他们都带了家属，就我没有。」


    赵鹿忍俊不禁，回她：「我也不是你家属啊。」


    之后手机就消停了。


    菜陆陆续续上齐，赵鹿把手机放回包里，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开始用餐。


    另一边，吵吵嚷嚷的包间里，姚凌盯着手机发呆了很久，有人重重打了一下她肩膀，在她耳边大叫一声：「去唱歌啊！」


    姚凌吓得一个激灵，扭头看了看同事，又看了看围在点歌器前推搡的其他人，一下子泄了气：「算了，话筒都被他们抢了。」


    「你不去我去。」女同事拍拍屁股走了。


    一个包间装不下所有人，为了能让大家玩得更尽兴，杨伊让人订了两个包间。她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的纠缠，打开门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走过去推开另一个包间的门。


    里面乌烟瘴气，鬼哭狼嚎的歌声刺激人的耳膜，零食和空酒瓶子掉了一个。


    这帮人玩得太嗨，竟然没留意有人进来。


    杨伊顺手捡起一个空酒瓶子，走过去想问候一声，却发现一个女同事站在茶几上，举着酒瓶子，大言不惭地说：「我酒量很好的，你们……你们休想放倒我！」


    另一个女同事试图将她拉下来：「姚凌，你醉了，别再喝了！」


    借着暧昧的灯光，杨伊这才看清站在茶几上撒酒疯的人是姚凌，她加快脚步迎了上去：「怎么了？」


    其他人纷纷朝她看了过来，有人喊「杨助理」，有人喊「伊伊姐」，拉着姚凌那位女同事说：「姚凌喝醉了，伊伊姐，我想把她带回宿舍，可是她不听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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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同事是姚凌的室友阿雅，刚刚她还怂恿姚凌去唱歌，才一会儿的工夫，就看到姚凌跟人玩骰子拼酒了。


    「先把她弄下来吧。」杨伊跟阿雅一起把姚凌弄了下来，不顾她反抗，将她拖到外面。


    「怎么喝了这么多？」杨伊问。


    阿雅：「不知道啊，她非说自己能喝，结果喝着喝着就成这样了。」


    杨伊拍了拍姚凌的脸：「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伊伊姐？」姚凌这会儿才看清扶着她的人是杨伊，歪了歪头，傻笑着，「好啊……」


    「那走吧。」阿雅说。


    姚凌却把阿雅推开了，说：「阿雅，你……你回去跟他们玩，不用管我。」


    阿雅见她醉得不行，迟疑：「你这样了一个人能行吗？」


    「有伊伊姐啊……伊伊姐不会不管我的，对吧？嗝——」


    「你回去吧。」杨伊对阿雅说。


    阿雅还没玩尽兴，她求之不得，把姚凌的包包给了杨伊，乐颠颠地跑回去了。


    杨伊拖着脚步虚浮的姚凌往外走。


    姚凌一路打着酒嗝，说：「谢谢你啊伊伊姐，你人真好。」


    「不客气，我送你回宿舍。」


    「嗯？回宿舍？」姚凌身体晃了晃，倒向墙壁，茫然地看着她，「我不要回宿舍。」


    杨伊不明所以：「那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姚凌半眯着眼，想了想，说：「我家……我家离这好远……好远，不回家，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


    剧烈的晃动把姚凌晃得更晕了，她深深拧着眉，说：「我要去找她，对，找她。」


    「找谁啊？」杨伊耐心地问。


    「我要找她，跟她说清楚……」姚凌答非所问，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


    杨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还想再问，姚凌却突然扑进她怀里。


    「呜呜呜——我不敢，我怕……」


    女孩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滴在了杨伊肩膀上。


    杨伊身形一僵，轻轻拍打她肩膀：「姚凌，你怎么了？」


    姚凌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只顾着埋头哭，眼泪越来越多，很快将杨伊肩膀打湿了。


    杨伊放低了声音：「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她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我，嗝，我不够成熟，不够漂亮，也没有钱，嗝——」


    杨伊听出来了，原来是因为感情问题。杨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说：「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姚凌身体突然抽离，梨花带雨地看着她，说：「凭什么？」


    「什么？」


    姚凌任由眼泪直流，哽咽着说：「可我就是喜欢她。」


    杨伊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问：「他知道吗？」


    姚凌拼命摇头。


    杨伊重重嘆了声气，说：「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把自己灌醉？你想麻痹自己？」


    姚凌嘴巴一扁：「我难受。」


    「难道喝醉了就不难受吗？」


    姚凌没有正面回答，她吸了吸鼻子，磕磕绊绊地说：「喝……喝醉了壮胆。」


    杨伊还没搞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就看到她急不可耐地去抓自己的包。


    杨伊见她半天扯不开拉链，问：「要找什么？」


    「手机，我要……嗝，我要给她打电话。」


    杨伊帮她找到了手机。


    姚凌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软软的手在屏幕上点了半天。杨伊以为她看不清，凑过去想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就看到她手指停在了那两个字上。


    杨伊眼神微变，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看到女孩用力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手指轻轻一点，拨打那个备註名为「鹿鹿」的号码。


    姚凌屏住了唿吸。


    杨伊一瞬不瞬看着她。


    手机声音很大，里面传来「餵」的一声。


    那一刻，杨伊看到姚凌身体抖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姚凌？」


    电话接通却没声音，赵鹿等了半天，那边才颤颤巍巍传过来一个声音：「鹿……鹿鹿姐，我……」


    随后声音又断了。


    就在赵鹿以为是信号不好准备挂断重新给她打过去时，那边的人又开口了，只是换了个声音：「姚凌喝醉了。」


    听到这个声音，赵鹿某根神经一下子绷直了。


    在她愣怔时，杨伊又补充道：「你过来接她吧。」


    十分钟后。


    赵鹿开车到了杨伊所说的ktv，在大堂里发现了醉倒的姚凌，还有陪在姚凌身边的杨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鹿总感觉杨伊此刻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既不同与以往的冷淡，又说不上热切。赵鹿来不及分辨那里面包含了什么情绪，就被姚凌抓住了手。


    姚凌紧紧抓着她，下巴微抬，醉醺醺的一张脸，眼神已经迷离。


    「姚凌？」赵鹿尝试着喊她。


    姚凌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杨伊插.进来，声音无起伏地说：「喝了不少，先带她走吧。」


    赵鹿看了她一眼，说：「嗯。」


    醉倒之后的姚凌像是没了骨头，路也不会走了，赵鹿一个人扛不动她。


    杨伊主动帮忙。


    两个人一起将姚凌弄上车。


    赵鹿不得不将姚凌带回了清水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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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运过程中，杨伊一直无声地在一旁帮忙，将姚凌放倒在沙发上时，赵鹿酝酿了半天，最后也只是生疏地对她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姚凌也是我同事。」杨伊的声音依旧很淡。但因为刚才一番折腾，她头髮乱了，额头上全是汗，稍显狼狈。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无声站着，赵鹿受不住她的目光，别开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姚凌，没话找话：「她为什么喝这么多？」


    杨伊眼眸微闪，说：「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她吧。」


    赵鹿被她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你住的近，我就不留你在这坐了。」


    杨伊哪能听不出她言下之意？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人，临走之前，丢下一句：「她是个好女孩。」


    ☆、第 62 章


    姚凌醒过来时, 头痛欲裂, 恨不得拿把砍刀削了自己脑袋。


    她双手捧头爬了起来, 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周围只有简单的家居，身下是一米八的大床, 她目光从凌乱的被单转移开，顺着卧室门口.射进来的亮光, 看到了外面客厅沙发的一角, 记忆一点点回流。


    昨晚公司组织迎新活动, 她在ktv里跟人拼酒喝醉了，最后是杨伊将她拉了出来。


    不对, 这分明是在赵鹿那间单身公寓里！


    姚凌用手敲了敲昏沉的脑袋, 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眼睛霎时间瞪大。


    ktv走廊里，她好像当着杨伊的面就哭了, 好像还说了很多胡话，她还当着杨伊的面打了赵鹿的电话！


    天啊, 她没有借酒装疯干什么傻事吧？


    当时真的是喝懵了, 她还说要跟赵鹿表白来着, 该不会真的已经……


    想到这，姚凌沉不住气了，她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胡乱地穿上鞋子，正准备往外沖。


    「你终于醒了。」赵鹿靠在门框上, 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姚凌嵴背僵了一下，缓缓直起腰来，沖她尴尬一笑：「鹿……鹿鹿姐，早上好啊……」


    赵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早什么呀，都快中午了。」


    姚凌不笑了，她进退维谷，想起昨晚的荒唐，竟不敢与赵鹿对视。她低着头，装模作样地去整理被她睡得皱巴巴的床单，说：「昨天晚上你睡沙发吗？」


    「嗯。」赵鹿漫不经心应着，脚步一偏，钻进了洗手间。


    「哗哗」的水声传了过来，姚凌紧绷的神经得意放松，她长舒了一口气。


    整理完床单，姚凌把窗帘拉开，又把窗户打开。身上还是昨晚穿的那件衣服，她仔细闻了闻，鼻子灵敏地嗅到了一股怪味。不是臭味，也不是酒精味道，倒像是菸草味。


    她不抽菸，身上的菸草味应该是ktv里抽菸的那些男同事传染的二手菸。


    姚凌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她快速地扑到那张大床上，拿起枕头被子闻了闻，确定上面没有异味，这才放心。


    她磨磨蹭蹭到了洗手间，与正在刷牙的赵鹿对上了眼。


    赵鹿以为她要洗脸，为她腾出一个位置。


    姚凌支支吾吾地说：「昨天晚上，我……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赵鹿吐掉了嘴里的泡泡，漱了个干净，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什么叫不该说的？」


    「我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我喝多了，不太记得了……」


    赵鹿洗脸、擦脸，转身时，见她苍白的脸上多了抹异样的红，笑了笑，说：「我倒是想问你呢，没事干嘛喝这么多酒？」


    姚凌眼皮动了动，小心地窥探着赵鹿的每一个表情，看这模样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她心想：「昨晚我应该是没有露馅。」


    姚凌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她跟着笑了起来，说：「玩儿嘛，当然就要玩嗨点，反正酒水钱别人掏，不喝白不喝。」


    赵鹿是见识过姚凌喝酒时的熊样的，早在她们刚认识那会儿，第一次吃火锅，姚凌就抱着酒瓶子当白开水喝。所以，当姚凌撒谎试图掩盖自己昨晚的失态时，赵鹿一点也没有怀疑。


    她把湿毛巾挂到了墙上，半开玩笑地说：「你以后可别成女醉鬼。」


    姚凌小心陪着笑：「以后不敢了。」


    「行了，别傻笑了。我今天要回家，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好啊！」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已经上路。


    要不是因为聚会的事，昨晚赵鹿就想走了。不过现在回去也不算太迟，最起码道路还算通畅。


    从城西到市区要开车两个小时，一路上姚凌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精力。赵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附和几句。姚凌很吵，但是她没有阻止，因为如果一直没人说话，她担心自己开车犯困。


    赵鹿突然想到了什么，打断她：「对了，昨晚我没到之前，一直都是杨伊在看着你，你回头记得感谢她。」


    「哦，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累了，自此，姚凌嘴巴停了下来。


    不用外出带团，赵鹿感觉自己闲得像条咸鱼。最近这一年，她最怕的就是闲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个环境的原因，她发现其实这种准时准点上下班的生活也挺好的。


    轻松自在，休闲的时间多了，消遣的活动也多了。


    室友阿雅说天热了想去买几条裙子，她让姚凌陪着，于是姚凌找到了赵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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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鹿姐，你别没事自己待在家里，我们一起去逛逛街吧！」


    「行啊。」反正赵鹿闲着也是闲着，带两个小妹妹出去逛逛也好。


    不过赵鹿只是在一旁陪同，她没什么要买的，对于逛街的兴致也不是很高。


    姚凌兴奋地拉着阿雅进了一家服装店，指着模特身上的一套连衣裙说：「这件怎么样？」


    阿雅稍有犹豫，审视了一会儿，说：「好看是好看，可是我怕自己穿不上。」


    这时，店员微笑着迎了上来：「有码数的，请问您穿多大码？」


    阿雅：「中码。」


    店员：「中码有啊，我们还有其他颜色，要不要试试？」


    姚凌：「试吧试吧，衣服好不好看穿在身上才知道。」


    阿雅经不住姚凌怂恿，在店员的指引下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


    赵鹿慢悠悠晃了进来，问：「你不买吗？」


    姚凌一脸得意地说：「我有好几套新的呢，你不是都见过吗？」


    「你说的是每次回家换穿的那几套？」


    「是啊，好看吗？花了我一个月工资买的呢。」


    赵鹿回忆了一下，每次姚凌都是坐她的车回市区，每次身上都是不同的裙子，颜色都很新，样式都挺好看的，赵鹿总感觉那些裙子穿在姚凌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姚凌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干嘛这么瞪着我？」


    赵鹿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阿雅就出来了。


    阿雅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衣服，将手里的裙子递给店员：「不好意思，我试过了，不合适。」


    店员殷切地问：「是哪里不合适？」


    阿雅赧然地说：「这裙子好是好看，但是我肚子上肉太多了，穿进去跟怀了孕似的。」


    店员见招拆招，说：「没关系，那就换一套吧，要不我给你挑一件宽松的？」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啊，我不要了。」阿雅一脸惶恐，不由分说拉着姚凌走了。


    临走时，赵鹿看到那店员脸上没了笑，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干嘛不试啊？」姚凌问阿雅。


    阿雅压低声线：「我刚刚看了吊牌，妈呀贵死了，我哪买得起。」


    「我也看了，五百多，不贵啊。」


    阿雅脸上讪讪，说：「我哪像你花钱大手大脚，我还得攒钱买房呢。」


    姚凌不说话了。


    嘴上说着不想要，其实还是有些心动的，阿雅忍不住回头看那套模特身上的裙子。她恋恋不捨地收回目光，说：「你说，像伊伊姐穿的那些衣服贵吗？」


    姚凌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正对上赵鹿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下，故作淡定：「应该也不便宜吧。」


    「我看也是。」阿雅不无遗憾，感慨地嘆了声气，「伊伊姐的衣品是真不错，我们经常私底下讨论她的衣着。人资部那个白雪你知道吧？」


    姚凌机械地点了点头。


    「她以前穿衣服可土了，现在摇身一变成女神了。她们都说她是在模仿伊伊姐的穿衣风格，伊伊姐穿什么她都跟着学，她也不害臊。」


    姚凌没吱声，嘴角微微抽搐。她感觉一双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纠缠，却不敢偏头。


    赵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到了这会儿，她总算知道姚凌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杨伊崇尚自然，她在个人衣着方面一直以简约风为主，单调的颜色，单调的款式，明明很普通的衣服，每次都能被她穿成别样的特色。


    赵鹿对此有留心过，不过她认为那并不是衣服的问题，主要还是在气质。杨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从骨到皮，连同衣服也受到了感染，所以才会给人一种不管她穿什么都是特立独行的感觉。


    赵鹿不确定姚凌是不是也在模仿杨伊，她带着探究的眼神从她的侧脸转移到那头捲髮，眼底的趣味更浓了。


    这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们是被杨伊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吗？


    办公室的八卦永远能被人们津津乐道，阿雅说：「白雪上周过生日，她男朋友送了她一条项鍊，把她得意的，到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身边的人虎视眈眈，姚凌不敢不接茬，问：「那项鍊一定很贵吧。」


    「听说很贵，坠子上镶钻呢，也不知道是真钻还是假钻，红色的，她非要说那是红宝石，谁信啊！」


    姚凌配合着「呵呵」干笑了两声。


    这个阿雅对于杨伊的个人崇拜似乎重一些，她说着说着又把话题扯到了杨伊身上：「伊伊姐以前也有一条项鍊的，我见过，可好看了，不过最近没见她戴过了。这白雪肯定是为了模仿伊伊姐才让她男朋友给她送项鍊的，不过她那条比伊伊姐那条差远了。」


    说到项鍊，赵鹿尘封的往事被勾了起来，她不想再听这些，指着前面一家店，说：「进那家看看吧，感觉衣服挺好看的。」


    阿雅被打了岔就接不上了，注意力很快转移到漂亮衣服身上。


    两个精力充沛的女孩，一逛就是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买完了东西，赵鹿如蒙大赦，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宿舍。」


    阿雅最后买了两条裙子一双鞋子，她心情大好，还说请客喝奶茶。赵鹿因为很少吃甜食，加上水肿体质晚上不碰水，她拒绝了。


    天已经黑了，明天还要上班，赵鹿刻不容缓，开车载着两个喝奶茶的妹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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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清水家园要先经过姚凌她们公司的宿舍，赵鹿在前面开车，听后面两个女孩在聊天。


    阿雅问：「你捡到的那只猫呢？又放了吗？」


    姚凌咬着吸管，笑嘻嘻地说：「没有啊，暂时放在鹿鹿姐那养着。」


    赵鹿勾唇一笑。


    说到猫，这还要追溯到上星期。


    有个同事请假了，人手不够，代班的姚凌留下来加班，她差不多八点钟离开办公室。


    从办公区到宿舍还有一段距离，姚凌哼着小曲慢悠悠走着，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只野猫，冲着她「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姚凌心下一喜，也「喵呜喵呜」回应了几声。


    也许是因为她那几声叫得太逼真，那野猫撒开腿跑了过来，一路追着她，甚至大胆地围着她转圈，顺着她的腿往上爬，怎么赶也赶不走。


    姚凌心一软，决定把它收下。可是宿舍规定不能养宠物，她家离这又远，不得已之下，她打电话联繫了赵鹿。


    赵鹿听完，虽然觉得这事挺匪夷所思，但也没有拒绝。


    姚凌当晚就把野猫带到了清水家园。


    是只田园橘猫，看着应该有几个月大了，块头不小，就是肚子很瘪。赵鹿一听那悽惨的叫声就知道是饿坏了，她让姚凌在家里守着，自己开车到附近的宠物店买了猫笼，还有一些些猫粮和猫砂回来。


    这猫算是在清水家园安家落户了，前几天赵鹿还带着它去打了疫苗。某一天夜里，赵鹿睡得正熟，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嘎嘎」的声响，她顿时被吓醒，大着胆子打开房门，发现客厅里没人也没鬼，正疑惑，只听到「喵呜」一声。


    赵鹿循声低头，看到被姚凌捡来的那只橘猫，两只前爪紧紧抱着卧室门把手，后腿「嘎嘎」地扒着门，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从那以后，赵鹿就不敢关门睡觉了。橘猫可能怕孤独，总是趁她睡着时悄咪咪熘进来，纵身往床上一蹦，明目张胆地蹭床。


    继开门事件以后，赵鹿还发现一件惊奇的事，这橘猫居然会自己开水龙头喝水。


    这猫粘人又聪明，怎么看都不像是野生的，赵鹿当即拍了视频传给姚凌，说：「这猫以前应该是家养的。」


    她跟姚凌商量着要帮这猫找失主，可是两个人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无从下手，就这么一直拖着。


    趁着阿雅提到了猫，赵鹿说：「那只猫前主人说不定就住在这附近，姚凌，你回头有空在微博上搜搜，看有没有什么本地流浪猫的博主，可以让他们帮帮忙。」


    姚凌撇了撇嘴，说：「微博和朋友圈我都发过了，没有失主找我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家主人根本不想养？」


    赵鹿沉吟了一下，说：「也有可能。」


    「那我们就再等等吧！如果一直没人认领，那它就是我的了。」姚凌似乎很捨不得，倒不是她想独占那只猫，她只是觉得，有那只猫牵线搭桥，这样她就多了一条去找赵鹿的理由。


    赵鹿倒是无所谓，有猫就撸，没猫也照样过。


    送走了姚凌和阿雅，赵鹿重新发动车子。到清水家园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可能是逛街逛累了，赵鹿有点犯困，她准备放点音乐来听。她的手刚摸到手机，蓦地，手机铃声像午夜凶铃一样叫了起来。


    赵鹿被吓得手一哆嗦，手机险些从手中脱落。她放缓车速，定了定神，拿起手机一看，瞳孔微张。


    来电显示上那两个字像魔咒一样一闪一闪的，赵鹿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她不得不将车子靠边停下，将手机凑到眼前。


    「杨伊」那两个字真真切切地映入眼帘。


    赵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号码她倒背如流，在那痛苦的半年里，她无数次拨打这个号码，然后每次回应她的都是那千篇一律的系统提示音。


    半年以后，她再次见到了杨伊，曾经同床共枕过的两个人已经形同陌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杨伊居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万一是按错了呢？


    赵鹿任由手机铃声响着，直直地看着上面的名字，心里竟存了几分期待。


    铃声戛然而止那一刻，她听到心底「哐当」一声，像是什么碎了。


    果然是打错了。


    赵鹿苦笑着，手腕翻转，将要把手机放下，铃声再一次响起。


    还是杨伊打来的。


    赵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回，她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像是沙漠中饥渴了很久的旅人，她急不可耐地按下接听。


    手机放到耳边之前，她紧张兮兮地想：「第一句话要说点什么？」


    可不等她先开口，那边的人急切地说：「你在哪？」


    这熟悉的嗓音，还有这没有隔阂的仿佛老朋友之间问候的熟稔语气，让赵鹿失了神。那一刻，她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微张着嘴目空一切地看着前方。


    直到杨伊第二句话响起：「赵鹿，你快点回来，你家里发大水了！」


    赵鹿三魂六魄回归主位，她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意思？」


    「你先回来再说，快！」


    赵鹿就这么稀里煳涂被杨伊挂断了电话，她脑子里嗡嗡嗡的，一个个问题冒出来。


    杨伊还记得她的号码？还是一直没删？为什么没删？


    之前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是被杨伊拉黑了吗？所以这次出了事，杨伊才把她从小黑屋里放出来，迫不得已打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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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想，赵鹿躁动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来不及想发大水是个什么情况，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能让一个隐忍克制的人主动给她打电话，只怕这件事比她想像中还要兇险。


    赵鹿将心里那些杂念抛诸脑后，踩下油门，以最大限速飞回了清水家园。


    当她火急火燎感到公寓门口时，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拼命将手里的厚衣服往往门缝里塞。溢出来的水将那人的鞋子连同裤子也给弄湿了。


    赵鹿当然认出了那人是杨伊，她不明所以：「你在干嘛？」


    杨伊倏地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汗，沖她吼道：「快开门！可能是水管爆了！」


    杨伊手一松开，里面的水喷涌而出，很快蔓延到脚下。她赶紧掏钥匙开门，门霍地打开，「哗哗」的水声钻入耳膜，伴随着悽惨的「喵呜喵呜」的猫叫声。


    赵鹿伸手去摸开关，「啪」地按下，灯却没亮。


    没电了？


    杨伊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我怕漏电，让人把你房间的电闸给关了。」


    话音刚落，一束光在黑暗中亮起，竟是杨伊用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借着灯光，赵鹿看到地板上全是水，她目瞪口呆。下一秒，她顺着「哗哗」的水声往里走。


    杨伊在旁边帮她照明，两个人逼近了洗手间，赵鹿干脆利落地把那喷涌的水龙头给关了。


    冷不丁地旁边的人又说：「应该不是水管爆了，你出门前没关水？」


    赵鹿茫然地看着杨伊用手指戳开积满水的洗脸池，说：「关了呀。」


    有时候赶时间，她洗完脸水也不倒，但绝对不可能犯不关水这种低级错误。


    唯一的解释……


    没有了水声的干扰，那悽厉的猫叫声越发刺耳。


    「喵呜喵呜——」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赵鹿气势汹汹地要去逮那只罪魁祸首。


    猫叫声是从卧室里发出来的，赵鹿心一急，忘了注意洗手间与外面连接处有个凸起的台阶，她被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往前扑。


    「小心！」一双手牢牢扣住了她的腰，她身体得以稳住。


    突然的肉体接触让赵鹿慌了神，她一只手抬起来，好巧不巧打在了杨伊拿手机的手上。


    灯光一阵摇晃，紧接着「咚」的一声，杨伊那部手机重重落在了水里。


    神奇的是，那手电筒还没灭，透过一层水，折射着暧昧的光线，照在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百合公众号ycxz_gl　我靠！疯了，没改完存稿先自己发出去了，看到病句错别字的请各位多担待……


    ☆、第 63 章


    静谧的夜里, 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惨烈的猫叫, 还有「怦怦怦」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在高度紧张状态下, 赵鹿甚至闻到了一股微妙的味道，可能是来自她身上被激发的汗味, 也可能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荷尔蒙的味道……


    杨伊的手还紧紧箍在她腰间，她的后背撞在她怀里, 唿吸之前能感受到身后人胸前的起伏, 软的, 带着体温的……


    赵鹿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样，她听不到周围的杂音, 出于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 杨伊清浅的眼底似乎藏着别样的情绪，像奄奄一息的火苗，微微跳动了一下, 「唿」的一声灭了。


    眼前的景象全部被黑暗淹没，赵鹿眨了眨眼, 意识到是手电筒的光没了。


    手机就这么报废了？


    赵鹿来不及想这些问题, 困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松开了, 下一秒，耳畔响起杨伊沉稳的声音：「你手机呢？」


    赵鹿恍然回神，摸黑从包里找出了手机，解了锁，把手电筒打开。


    借着那一束光, 她看到杨伊弯下腰，从水里捞出那部已经失灵的手机。


    「别动它！」赵鹿急切地喊道，对上杨伊那双眼，她不自然地说，「应该没坏，但是你碰了它就很难说了。」


    杨伊手指从按键上移开。


    暧昧荡然无存，赵鹿想起还有正事没干，她清了清嗓子，说：「你等我一下。」


    不等杨伊回应，她拿着手机进了卧室。手电筒的光扫到了床上，那儿站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橘猫。周围漆黑一片，猫眼睛在强光刺激下像两盏雷射灯，亮得诡异，颜色骇人。


    赵鹿却是一点也没害怕，她浑身热血沸腾，看着那只在她床单上焦虑踱步的橘猫，突然好奇猫肉是个什么味道。


    「喵呜喵呜——」


    卧室地板上全是水，枕头和被单一角被无情地浸泡在其中，橘猫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却又像是害怕似的找不到落脚点，唯有那张大床可以依靠。


    浅色的床单早就被七零八落地印上了梅花爪，看到赵鹿出现，落汤猫欣喜地跑过来，两只爪子扒着床尾边缘，仰着头沖赵鹿「喵呜喵呜」的求助。


    赵鹿忍无可忍，一只手掐住橘猫后背上湿漉漉的皮毛，将它拎了起来，视线平齐，赵鹿沖它大吼一声：「我要宰了你！」


    被擒住的橘猫四条腿无助地吊着，耷拉着脑袋终于不敢再叫了。


    几分钟后，渐渐冷静下来的赵鹿凭着自己的脑补勾勒出了橘猫「犯罪」的经过。


    赵鹿一开始就发现了，这只橘猫很聪明，但是她却不知道，这橘猫居然还有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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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今天出门匆忙，她洗了脸却没有倒掉洗脸池里的水，用来堵住水流的圆盖质量过硬，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几乎可以做到完全不往下漏水。口渴的橘猫轻车熟路地跳上了洗手池，却嫌弃池子里的水太脏，它两只爪子拨开了水龙头的把手，清澈的水源「哗哗」往外流。橘猫一不小心把水开大了，水没喝成，反而被迫洗了个澡。受惊的橘猫慌慌张张地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就这样任由水龙头开着，直到水铺满了整个洗手池，源源不断溢出来的水将整个房间淹没……


    地板上全是水，赵鹿被杨伊拉出漆黑的房间。走廊里声控灯亮了起来，照着她一身的狼狈。


    橘猫在她手上瑟瑟发抖，时不时抬头偷看她，又被赵鹿兇狠地瞪了回去。


    杨伊下了班之后去了趟医院，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到了家门口，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门，正准备把目光挪开，就被里面传出来的悽厉的猫叫声吸引了注意力。


    她倒不是奇怪这里面怎么会有猫在叫，因为上个星期，姚凌抱着猫来找赵鹿时，她刚巧碰见了。


    只是这猫叫声略悽惨，要么是饿了，要是就是发春。杨伊倾向于前者。她低头看了一眼门下边的缝隙，确定里面没开灯，猜测赵鹿可能没回来。她迟疑了一下，脚步一偏，靠近那扇门。


    然后就听到了猫叫声掩盖下的「哗哗」的水声。


    有人？


    人在里面为什么没开灯？


    就在杨伊疑神疑鬼时，她看到细细的水流从门缝下面渗透出来，当即发现事情不妙，她忘了自己的矜持和坚守，不顾一切地开始砸门。


    「赵鹿，你在里面吗？」


    「喵呜喵呜——」回应她的只有猫叫声。


    杨伊很快掏出了手机，找到赵鹿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危机关头，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开了，直到这一刻，杨伊一颗心定了下来，看着对峙的一人一猫，说：「保险起见，电闸还是先别开了，等你把里面的水弄干再说。这水太多，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清理，加上没电，要不你等明天再弄吧。」


    赵鹿拎着挣扎的橘猫，借着走廊的灯看着被厚衣服阻隔在里面的水，她心情有些复杂地看向杨伊：「这衣服是你的吧？」


    杨伊无所谓道：「旧衣服，本来也要扔的。」


    赵鹿喉咙滚了滚，涩然道：「谢谢你啊。」


    「不客气，举手之劳。」


    赵鹿张嘴欲言。


    杨伊已经转过身。


    随着「咔哒」一声，杨伊把门推开，却没有立即开灯。她身体隐藏在半明半暗处，握着门把手，轻声打破了沉默：「如果暂时没地方去，我这沙发可以借你用一晚上。」


    赵鹿拎着橘猫的手一沉，险些将手里的猫给抛下。杨伊的声音钻入她左耳，「嗖」的一下从她右耳钻出，她嵴背绷得很直很直，像是失忆的老人，倏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声嘆息：「没听见就算了。」


    赵鹿：「……」


    「啪」的一声，杨伊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在玄关处换鞋。


    她动作很慢，像是累坏了，又像是刻意为之。


    换好了鞋，她直起腰来，看着走廊里发呆的一人一猫，说：「你那张床还能睡吗？还是你想在那张沙发上窝一晚上？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睡觉老实，别让自己从上面翻下来就行。」


    这正是赵鹿的顾虑，可让她去杨伊家里蹭地方睡觉，又觉得实在太谎言。


    她们很熟吗？她跟她什么关系？她凭什么去她家？


    问题一个个冒出来，赵鹿先是懵了一下，眼看那扇门将要关上，她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像是个贸然闯入的外来者，她与拉开门板的杨伊撞了个正着。


    赵鹿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伊视线掠过她撑住门板的手，顿了顿，说：「鞋子掉下来了，我刚才只是想捡一下。」


    赵鹿：「……」


    那种被人戳破的尴尬顿时笼罩了全身，赵鹿讪讪地收回手，垂眸，支吾着：「我……我可能真的要在你这借宿一晚上。」


    邀请是自己发出的，杨伊像对待一个尊贵的客人，将门完全敞开，侧过身，对门外的人说：「请进。」


    明明门里的人态度很友好，赵鹿却像是踏入敌人的禁区，她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条腿，在杨伊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机械似的走了进来。


    视线豁然开朗，她看着这房间里每一个摆设，依稀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当年她第一次踏进701一样，紧张，期待，又有一丝丝的不确定。


    杨伊关好了门，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只有水和酸奶。」


    这生疏的语气瞬间将赵鹿思绪拉回，怀里的橘猫趁她不备终于挣脱她的束缚，噌地一下跳下去，躲到电视机柜檯后面虎视眈眈看着她。


    赵鹿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放，眼眸微闪，说：「不用了，谢谢。」


    杨伊没有勉强，她指了指干净的沙发，说：「要是不嫌弃，今晚你就在这将就一下吧。」


    来都来了，哪还有嫌弃的道理？


    赵鹿想表示一下微笑，嘴角刚扯动一下，发现那里皮肤有些紧绷，她放弃这最后一点伪装，搓了搓手掌心粘上的猫毛，脑子快速运转，说：「我……我还得去那边拿一下洗漱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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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这声音很淡，没有包含任何的情绪，赵鹿却如蒙大赦，她快步朝大门走去。


    来不及看屋里到底受到了什么重创，赵鹿举着手机在一片水里穿行，简单收拾了洗漱用品，又到卧室里找了套换洗的衣服。等她再次回到杨伊这边时，发现杨伊正在跟橘猫进行猫抓老鼠的追逐。


    浑身毛髮全湿的橘猫在客厅里乱窜，穿着职业套装的杨伊在身后追，那几声「喵喵喵」的动物拟音，温柔中透着一丝的愉悦，轻轻撩拨人的心弦。


    这样一幅不和谐的画面，赵鹿竟然品出了一点童趣来。见面以后，她每次看到杨伊，杨伊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她看不到她的喜怒哀乐，甚至忘了这个人曾经也会笑，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拉长，薄薄的唇抿成好看的弧度……


    这个女人曾经是那么迷人，她如陷深渊。


    「好，我不追了，你别跑了。」


    那微微气喘的声音飘了过来，赵鹿身形一晃，回归现实。


    橘猫缩在客厅角落里，警觉地看向门口，张嘴「喵呜」一声。


    杨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转身看着赵鹿，说：「它不让我碰，你帮它吹干吧，吹风机我放在茶几上了。」


    赵鹿视线定格在她脸上，似乎要从上面窥探些什么。


    杨伊却把头别开了。


    这一微小的动作像是在提醒赵鹿，作为一个客人，她应该安分守己，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主人有点逾越了。


    赵鹿摸了摸鼻子，将临时打包过来的东西放下，走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地逮住了橘猫。


    她能明显感觉到橘猫在发抖，不知道是受了凉还是害怕。赵鹿哪管这些，一想起屋里满地的水，还有被它糟蹋了的床单被褥，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橘猫的屁股。


    橘猫自知理亏，半眯着眼一声不吭。


    赵鹿拿起吹风机，在「唿唿」的轰鸣声中，心不在焉地帮橘猫吹干身上的毛髮。她余光瞥见杨伊去了洗手间，很快出来，又进了卧室，之后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在里面倒腾什么。


    十分钟后，她终于帮橘猫吹干了身体，杂音消失后，杨伊从房间里出来，说：「水好了，你先去洗吧。」


    原来她一直在等她去洗澡？


    赵鹿不敢多想，把吹风机还给她，「嗯」了一声，去拿打包过来的那些洗漱用品。一扭头，看到杨伊又进了卧室，似乎并不打算跟她过多交流。


    虽然赵鹿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挺不爽的。


    不爽归不爽，寄人篱下她也不好意思抱怨。她慢吞吞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与小厨房连接，经过时，赵鹿看到料理台上有个透明的储物柜，里面装了些米，她恍然想起杨伊那部被她打落进了水的手机，脚步一偏，凑到卧室门口。


    门口开着，杨伊正坐在电脑桌前，电脑开着，像是在工作。但好像精神不太集中，因为赵鹿一出现，她就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偏头看她：「水没好？」


    猝不及防被她一瞪，赵鹿心跳漏了半拍，摇了摇头，说：「你那个手机不要动它，用袋子封住，放到米缸里，等里面的水完全吸出来应该就没事了。」


    如果这招不灵，她只能赔她一部新手机了。


    杨伊眉心一挑，声音无起伏地说：「我知道，我刚才已经放进去了。」


    刚才？在她帮橘猫吹毛髮的时候？


    果然是她瞎操心了。


    「没事了，你忙你的，洗好了我叫你。」赵鹿灰熘熘地远离卧室，再次经过那个装米的储物箱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把进了水的手机放进米缸，这个操作貌似是她告诉杨伊的。


    那是一年半前的事了，那会儿她刚搬到丽苑小区，跟杨伊还不太熟，她泡澡时手机掉进了浴缸里，杨伊来给她送水果，她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着急忙慌跑去开门……


    这么遥远的记忆，她居然还能深刻地记着。


    杨伊呢？杨伊是否也还记得她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


    记忆的砸门一旦开启，赵鹿不由自主地被卷了进去。随后，她惊奇地发现，就算过了这么久，就算她们现在共处一室却无话可说，她还是没办法对杨伊无动于衷。


    这个女人像是毒.品，从一开始她就被感染了，无可救药地还想着再一次品尝……


    赵鹿快速洗了个战斗澡，隔着很远的距离提醒杨伊。她假装镇定地在坐在沙发上撸猫，竖着耳朵倾听身后的动静。听到脚步声，听到关门声，听到水声。


    杨伊洗得比她慢，但也不过十几分钟。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钻入耳膜，赵鹿估摸着她快要进卧室了，冷不丁地说：「你手机用不了，明天你几点起？需不需要我给你定闹钟？」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你醒了叫我一声。」


    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赵鹿控制不住自己，扭头去看她，抢在她关门之前说：「你之前是把我拉黑了吗？」


    这个问题困惑了赵鹿很久，如果不是今天杨伊主动给她打电话，也许她一辈子也没机会问出口。


    杨伊手指动了动。隔着一扇门，赵鹿看不到这样的细节，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杨伊的脸，迫切地想要知道，却又害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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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面不改色，良久，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早点休息，晚安。」


    那扇门在赵鹿饱含期待的注视下合上了。


    徒劳的挣扎让原本焦躁的心更乱了，赵鹿吐出胸口的闷气，将橘猫轻轻放下，走过去关灯。


    水灾并不严重，明天只要稍稍打扫一下就可以了。这不算什么大事，可不知为何，赵鹿睡不着。


    她有点上火，倒不是之前火气未消，她觉得这一切都跟睡在卧室里的人有关。


    那人睡得着吗？


    对于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鹿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在狭窄的沙发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困意袭来，她被带进梦乡。


    梦境很乱，光怪陆离的画面在她眼前闪现，她隐约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有微弱的猫叫声。


    她感觉有双眼睛正紧紧注视着她，在黑暗的掩饰下，那双悲伤的眼睛任由情绪外泄，像是有很多说不完的话。


    赵鹿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她目光扫了一圈，才想起来这是在杨伊家里，赶紧跑过去敲门。


    下一秒，杨伊把门打开了，身上已经穿戴整齐，头髮梳理得服服帖帖，一看就不是刚醒。


    赵鹿：「……」


    她们又恢復了生疏和客气。


    赵鹿在这边洗漱完毕，两个人一起出门，却是一路无话。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科技园，先后下了车。赵鹿看到杨伊往一楼餐厅走去，她也悄悄跟了上去。


    「鹿鹿姐，早啊！」姚凌小鸟一样地沖她飞扑过来，抱着她胳膊晃了晃。


    赵鹿偏头看着女孩脸上洋溢的笑容，想起昨晚的事，脸一沉，作势要去掐她脖子。


    姚凌忙按住她的手问：「怎么了嘛？」


    赵鹿咬牙切齿地说：「你捡的那只蠢猫闯祸了知道吗？！」


    姚凌目瞪口呆。


    ……


    赵鹿原本以为清理那些水是件很简单的事，等自己亲自动手了，才发现这是个大工程。


    首先她们得把水铲走，然后再用拖把或抹布一遍遍拖干净。赵鹿干到一半累得虚脱，只能撂挑子指挥姚凌：「你，上！今天弄不干净，我就把你和那只猫全部扒皮！」


    电闸已经开了，但为了让水干得更快，赵鹿没开空调。姚凌哪干过什么家务活，刚动几下就累得满头大汗。


    赵鹿瞪了被她关在笼子里的某猫，恶狠狠地对姚凌说：「天快黑了，动作麻利点。」


    虽然累，但姚凌干得还挺开心的，她笑嘻嘻地说：「没事，天黑了我也加班加点帮你干完，干不完我不走了。」


    「你还有脸笑！」赵鹿抬起膝盖想踹她。


    姚凌害怕，闪了一下，赵鹿那一脚不偏不巧落在她屁股上。姚凌脸通红，说：「你你你……你过分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居然还调戏人家！」


    「少跟我贫嘴，拖地！」赵鹿嘴上不留情，但还是拿了拖把跟她一起清理。


    耗时四个小时，从天明干到了天黑，房间里的水终于被她们清理干净，就是地板还很湿。


    两个人累瘫在沙发上，赵鹿拿起手机，有气无力地说：「饿了，点外卖吧，你要吃什么？」


    「随便。」姚凌抬手抹了一把汗，「鹿鹿姐，能开会儿空调吗？我身上全是汗。」


    「可以，先把门窗关了。」


    姚凌摇摇晃晃站起来要去关门窗，她穿的是平底鞋，脚下打滑摔了下去。


    「哎呦喂——」


    赵鹿面色突变，赶紧伸手去扶她。


    姚凌手托着屁股，脸上还挂着笑，说：「没事没事，一点也不疼。」


    赵鹿扶她进洗手间去洗手。


    姚凌一面洗一面问：「屋里全是水，又停了电，那你昨晚睡哪？」


    「睡沙发啊。」


    姚凌并不知道她撒了谎，「哦」了一声没再问了。


    赵鹿视线穿过客厅，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心想：「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杨伊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她刚从医院出来，还没吃东西，但好像也不饿。她眉头微蹙，像是心事重重。车子开得又稳又慢，蓦地，手机响了。


    杨伊看了一眼，把车子开得比乌龟还慢，腾出一只手去接：「餵？」


    郑昊开门见山地说：「林超说你又失约了，你怎么回事啊？」


    杨伊淡淡道：「不是失约，我跟他说了，今天没时间。」


    郑昊不信：「晚上没时间，你干嘛去？约会？」


    杨伊有些无奈：「我去看了兰姨。」


    闻言，郑昊放软了语气：「兰姨怎么样了？」


    「老样子。」


    郑昊默了默，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林超你到底见不见啊？人家是心理谘询方面的专家，平时这么难约，特地给我开后门，可你每次都放人家鸽子，这是第几次了？」


    「三次。」杨伊轻轻松松说出口，脸上不见一丝愧疚，她嘆了声气，「哥，我真没病，你不要再耽误他时间了。」


    郑昊声音高了八度：「谁说你有病了？我是看你压力太大，让你去解压的。」


    「我没有压力，我很好。」


    郑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你没压力，半夜梦游把我们吓得半死，这些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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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


    ☆、第 64 章


    跟之前那位做地产中介的刘先生一样, 林超是郑昊以前的同学, 最近几年政.府重点扶持和发展城西, 很多人奔着政策来到这片等待开发的地界, 林超是这波人中的一个。


    钱跃民在新加坡的生意受到了重创，形势所逼, 他退出新加坡市场回到中国。可回国之后情况也不乐观，那些曾经跟他称兄道弟, 甚至是对他俯首帖耳过的人, 在得知他生意失败后, 一个个避他如蛇蝎。欠在外面的帐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狼狈的钱跃民卖掉了房子, 拼拼凑凑弄了一笔钱, 也跟风来了城西，想着东山再起。


    公司规模不大，钱跃民手上有资源, 产品不愁销不出去。可是这些年，在经歷了女儿自杀, 妻子残废, 以及生意失败的接连打击之后,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生意人没了底气。他把公司交给了亲弟弟管理，杨伊则负责打点一切。


    换了份工作，对于杨伊来说没有太大的挑战性，毕竟学设计出身，她总是比一般人忙碌, 加上性格本身隐忍，也比常人能吃苦耐劳。她不惧挑战，所有的压力，大概是来自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所知的故事。


    她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工作中，任劳任怨。但是每回去到医院，穿过那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走近那间冷森森的病房时，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泉涌似的朝她扑面而来，击溃她的伪装，直至将她完全淹没。


    周末加了半天的班。


    杨伊做完手头上的工作，将资料分类归档，最后离开冷清的办公室。


    昨晚在医院陪了胡美兰一夜，她对着昏睡不醒的人忏悔，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很久，心力交瘁。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虽然没什么异味，但是浑身上下不舒服。她鼻子灵敏，总觉得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在她身上挥之不去，她决定回家之前先回租的公寓洗个澡。


    太阳很晒，杨伊快步朝车子走去，开了空调。


    车子缓缓地在路上行驶，她抬头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面映出她过于苍白的脸，淡色而有点脱皮的嘴唇，有点脱水的症状。


    经过一个报亭，她将车子靠边停下，下去买了一瓶水，回到车上，拧开喝了一口。


    突然间，有人靠近她的车，抬手轻轻敲了几下车窗。


    杨伊咽下嘴里的水，倏地看了过去，隔着玻璃，她看到一张笑盈盈的熟悉的圆脸。


    姚凌。


    杨伊不紧不慢地盖上了盖子，降下车窗，还没做出反应，女孩脆生生地说：「伊伊姐！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杨伊看着她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回了她一个微笑，问：「周末不回家吗？」


    姚凌耸了耸肩，说：「本来要回的，但是鹿鹿姐这周外出带团去了，家里的猫没人管，我只能留下来照顾了。」


    出去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杨伊分神地想着，一时忘了接茬。


    太阳太刺眼，姚凌不得不用手遮住，这样才能看清里面的人，她弯下腰：「伊伊姐，你要去哪啊？」


    杨伊收回心神，说：「清水家园。」


    姚凌面上一喜，说：「刚好我也过去餵猫，我能蹭你的车吗？」


    「上来吧。」


    「谢谢啊！」姚凌不客气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凉爽的冷气吹来，她感慨道，「伊伊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杨伊不置可否，瞥了她一眼，看她满头大汗，下巴点了点驾驶台上的抽纸，说：「擦擦吧。」


    姚凌微赧，又说了声「谢谢」，抽了张纸巾，一面擦汗一面问：「你是刚从办公室出来吗？」


    「嗯，事情没忙完。「


    「你别太累着自己啊，看你好瘦，脸色也不太好。」


    杨伊假装不知女孩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看，勾唇笑了笑，故意岔开话题：「太阳大，你应该带把伞再出门。」


    姚凌吐了吐舌头，说：「伞是有，但是昨天落在鹿鹿姐那里了。」


    杨伊沉默了。


    话痨的姚凌怎么可能允许冷场？她心念一动，没话找话地说：「伊伊姐，你喜欢猫吗？」


    「一般般，不喜欢也不讨厌。」


    姚凌侧了侧身，兴致勃勃地说：「我捡到的那只橘猫，你还记得吗？上次我抱过来的时候你还见过。」


    「记得，怎么了？」


    姚凌一拍大腿，很是激动地说：「那只猫好欠打啊！那天它居然自己开了水龙头喝水，结果开了还忘关，害得鹿鹿姐房间都被水给淹了，你说气不气人？」


    这事杨伊自然是知道的，但听姚凌这语气，大概是赵鹿没告诉她那天晚上的事。


    至于为什么赵鹿不说，杨伊无从考究，她淡淡一笑，说：「这么调皮你还敢养啊？」


    姚凌被她噎了一下，支吾着：「鹿鹿姐说……这只猫可能是人家弄丢的，可是我发了很多消息出去，都没人来认领，看着挺可怜的，我捨不得扔，所以……所以就求她留下了。」


    女孩的头稍微低下去些，黑白分明的眼睛亮闪闪的，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文静，一张嘴就变成了话痨。平心而论，是个可爱讨喜的女孩。


    她这幅模样，让杨伊想起了她们在婚礼上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郑昊和陈曦结婚，作为新郎的妹妹，杨伊那天忙得不可开交。后来陈曦把她喊出去谈话，谈完之后她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排解寂寞，也不知道怎么被人给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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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凌出现得无声无息，但开场白却是很坦然，她眉眼含笑，沖她打招唿：「嗨！」


    只一眼，杨伊便记住了这个爱笑的女孩，只是印象里没见过：「你是？」


    姚凌落落大方地说：「我是陈曦姐的朋友，上次去婚纱店挑首饰，我也在啊，你不记得我了？」


    杨伊稍稍回忆了一下，那天情况有点特殊，她只记得赵鹿在场，其他的被她自动屏蔽了。杨伊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没事没事，现在就当重新认识了。你好，我叫姚凌。你是新郎的妹妹吧？」


    杨伊点头说：「你好，我叫杨伊。」


    「你真好看，全场除了新娘子，就你最漂亮了。」


    杨伊原本心情抑郁，她故意躲到这没人的地方，就是因为不想跟人说话。女孩嘴甜，夸得她哑口无言只想笑。


    后面是怎么聊上的，具体细节杨伊记不清了。她是从那个时候见识了姚凌话痨的本事，不管关系熟不熟，不管对方跟她年龄差距有多大，姚凌都能侃侃而谈。


    姚凌说到自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说了她的专业，还有她之前实习的经歷，临了感慨现在工作不好找。


    刚出社会都迷茫，杨伊看女孩一脸犯愁，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同理心驱使下，杨伊跟她分享了自己的一些心得。


    姚凌顺势问她：「伊伊姐，你们公司还招人吗？」


    于是杨伊给了她一张名片。


    杨伊以为姚凌只是一时兴起，万万没想到她会来面试。


    当然，面试的人不是杨伊，她是在姚凌办理入职手续的那天看到的她，当时还惊讶了一下。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姚凌经常来找她一起吃饭。姚凌还邀请她一起去逛街，被杨伊拒绝了，实在是腾不出时间。


    一切的发展都很顺理成章，杨伊以为姚凌只是陈曦的一个朋友，却怎么也料不到她和赵鹿关系匪浅。


    那天公司聚会，姚凌在ktv里喝醉了酒，对她说的很多醉话。杨伊当是女孩失恋，耐心地哄着，直到看到她拨通赵鹿的电话。


    女孩到底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表白，杨伊看到她紧张地握着手机，自己似乎也跟着紧张了。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姚凌又嘚啵嘚啵说了很多，话题围绕那只猫，那张嘴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猫还没起名字呢，我说干脆叫路路吧，鹿鹿姐死活不同意。我跟她解释，不是她那个鹿，是大马路的路，意思是这猫是从路上捡来的。然后你知道她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走神太厉害，未免车子撞到马路牙子，杨伊定了定神，干巴巴地问：「说什么？」


    姚凌懊恼地说：「她居然说她们办公室就有个新来的导游妹子叫王路，就是大马路的路，说我要是把那只猫叫路路，她同事知道了肯定要生气。我觉得她是在蒙我，哪有女孩子取名字用马路的路。」


    杨伊对此不置可否，她抽空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女孩拱着鼻子，拧着眉，那模样仿佛是在撒娇。她默了默，说：「赵鹿对你应该很好吧。」


    姚凌愣了愣，愣过之后面颊发烫，她垂眸，小声说：「还行吧，有时候也凶我。」


    「她这个人……」杨伊下意识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姚凌勐地抬头看向她：「她这个人怎么了？」


    「没什么。」杨伊敛容，直直地看着前方。


    到了清水家园，姚凌去开赵鹿房间的门，转身问：「要看猫吗伊伊姐？」


    姚凌的眼睛太过清澈，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杨伊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一些不明朗的东西，她错开视线，说：「不用了，你忙你的。」


    「哦……」


    杨伊开门，关门，换了鞋，进了卧室。


    小小的房间里，正对门的地方是一个电脑桌一个梳妆檯，电脑桌上除了一台笔记电脑，还放了一台可携式摄像机。


    杨伊走过去，拿起那台摄像机，调出那天的监控录像。


    黑白的画质，看着有股阴沉沉的诡异气息。夜里很安静，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月光，镜头正对着的大床上微微隆起一个形状。


    如果不是右下角的时间在走，她都要怀疑画面是被定格了，她手指微动，将时间拖动到一小时四十分钟后，画面终于有了动静。


    床上的人如幽灵般掀开了轻软的空调被，如幽灵般「飘」下床，径直走到门后面，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之后人影消失了。


    过了将近十分钟，人影才「飘」回来，幽灵般爬上床，还给自己盖上被子。


    看到这里，杨伊手指一戳按键，把视频给关了。


    虽然明知道视频里的人是自己，可是逮到自己梦游的画面，看着还是挺瘆人的。


    摄像机很新，是在郑昊告诉她她有梦游的情况下买的。那会儿杨伊刚回国，她睡在那间胡美兰曾经跳楼的房间。


    覃玉珊半夜起来上厕所，开了灯发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覃玉珊被吓了半死，喊她她不应，推她也没动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覃玉珊把家里的人都吵了起来，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看到杨伊站了起来，走进房间睡了。


    尽管第二天，家里三个大人情真意切地跟她描述了自己梦游的情形，但杨伊还是不相信。为此，覃玉珊不放心不下，说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被杨伊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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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台摄像机每天晚上都会开启，一个月来根本没有拍到什么梦游现象，直到那天，赵鹿家里漏水睡在外面沙发上。


    摄像机拍摄角度有限，杨伊不知道自己当晚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看第二天赵鹿的反应，应该是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梦游？要不是证据在手，杨伊还在怀疑这件事。


    她把那顿视频删掉，将摄像机收起，正准备去找换洗的衣服洗澡，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


    很短促的一声，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杨女士，您的兄长又帮您预约了心理谘询时间，我今天全天都有空，您看您是来还是不来？」


    类似的简讯，杨伊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收到四条了，这个林超真是执着。


    不，应该说郑昊真是瞎操心。


    可是依照郑昊的脾气，他并不是那种会在屁股后面催着你去做事的人。思来想去，只怕找心理谘询师这事跟覃女士脱不了干系。


    ……


    心悦心理谘询工作室，位于城西经济最繁华地带，在某个高档写字楼上，一出电梯就看到那象徵着生机盎然的绿色招牌字体。


    杨伊拿出名片比对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她迈开腿走了过去。


    人体感应的玻璃门自动打开，杨伊一只脚刚踏入，便有殷勤的美女迎上来招待：「女士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杨伊说：「我找林超林先生。」


    「您是杨伊杨女士吧？」


    「嗯。」


    美女脸上笑容十足，说：「林先生在办公室等您，请跟我来。」


    「谢谢。」


    杨伊在美女的带领下，漫不经心地观赏周围的环境，冷不丁地听到美女说：「到了。」


    杨伊目光收回，林超的办公室近在眼前。


    美女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进来。」


    美女推开门，说：「林先生，杨伊女士到了。」


    杨伊顺着打开的门看了进去，视线一览无遗。


    空间很大，最里面是一套气派的办公桌椅，某个正坐没坐相的人听了美女的汇报，腾地站了起来。塞在耳朵里的耳机线不小心被他扯掉，稀里哗啦，乒桌球乓嘈杂的音效传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地将关掉的手机「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


    「……」杨伊此刻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林超快速整理了被他弄皱的西装，扯了扯领带，抬头挺胸，正色道：「请进。」


    美女对杨伊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伊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番，问：「您就是林超林医生？」


    这林超虽说跟郑昊同岁，但看着比郑昊小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长得细皮嫩肉。


    林超咧嘴一笑，说：「别这么见外，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他倾身上前，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杨伊是吧？你今天要是再不来，我都要怀疑你哥是不是故意耍我玩。」


    原来不是错觉，这心理医生是有点不正经，这男人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杨伊突然萌生了要走的念头，她别开头，假装环视着房间里的摆设，说：「你们这是按小时收费的吧？」


    「没错，你要觉得合适，我现在就通知助理给你建档。」


    「合适什么？」


    林超摊手：「接受我的心理治疗啊。」


    「……」


    林超察言观色，立即品出她这无语的表情里含着质疑。他拉开抽屉，将一沓东西拍在桌面上，说：「这里有我的工作证、上岗证，以及一系列资格证书。杨女士，我是专业的，既然来了，你就应该相信我。」


    杨伊视线掠过被他扯歪的领带，欲言又止：「我……」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到了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


    这男人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杨伊有些无所适从，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心理没有问题。」


    「如果你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那你为什么还来呢？」林超一针见血地说。


    杨伊哑口无言。


    林超手势一指：「请坐。」


    这个房间很大，这种空旷的视野给人一种压迫感，但是墙面和地板的颜色缓和了这种气氛。杨伊在矛盾交织下，鬼使神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要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别人看，且对方还是个男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林超也看出来杨伊的不适，他索性打破规则，既没有通知助理，也不急着切入主题，他一反常态地跟杨伊唠起了家常。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随你。」


    「好，杨伊。」林超两手置于胸前，身体舒展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说，「你哥结婚那天我去了。」


    杨伊莞尔：「是吗？但我没见过你。」


    「你们都太忙了。」林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连你哥都结婚了，我还没找落呢。」


    杨伊实在不习惯这种跟陌生人闲聊的方式，她清了清嗓子，下定了决心，说：「林医生，我们说点正事吧。」


    林超眉眼一挑，调整了姿势，严肃起来：「好啊，说说你的情况。」


    「我……」


    奇怪，明明觉得自己没病，但杨伊却有一种羞于像医生吐露病情的尴尬。她眼眸闪了闪，说：「我最近有梦游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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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等。」林超伸手去拿一个文件夹，打开之后用笔在上面刷刷刷写字。


    杨伊看到他写下自己的名字，赶紧阻止：「不用写。」


    林超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不写我怎么做分析？」


    杨伊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具体的流程是怎样，但是她不希望被人当做一个心理疾病患者来对待。


    她的手指紧紧压着林超书写的那张纸，嘴唇微动，提了一个自认为很不合规矩的要求：「陪我说话就行，我按小时给你计费，你看行吗？」


    林超似乎一点不感到意外，他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笔桿，说：「行啊，怎么样都行，顾客是上帝。你说，我洗耳恭听。」


    既然是聊天，杨伊就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她身体缓缓坐直，嘆了声气，说：「前段时间我去了新加坡，最近两个月才回国，梦游出现了两次，一次是被我家里人发现，另一次是上周三，我自己用摄像机拍到的。」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是的。」


    「这样不太好吧，有梦游现象，最好跟家人或朋友住在一起，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


    杨伊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家里没有兇器，唯一的利器是一把指甲钳。」


    林超一时语塞，摸了摸鼻子，说：「梦游，然后呢？你自己拍下来的内容是什么？」


    「我删了，什么也没有。」


    林超审视着她，说：「你最近是不是感到压力很大？」


    杨伊轻轻点头，说：「压力一直都有，我是别人眼中的工作狂，闲不下来那种。以前我也忙，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梦游的症状，是不是可以证明这跟工作压力无关？」


    林超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她：「你两次出现梦游，都是在什么情况下？」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第一次是在我以前的房间，那个房间……我一个很敬重的长辈曾经从窗户跳下去自杀未遂。第二次是在出租公寓，因为赵鹿睡当时在外面沙发上。」


    林超听她语焉不详，忙问：「这个赵鹿是谁？」


    杨伊两只手不自觉握紧，涩然地说：「是我亏欠过的人。」


    「亏欠？」


    杨伊深唿吸，补充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她。」


    林超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不喜欢了吗？」


    「现在？」杨伊苦笑，回答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一切都变了。」


    ☆、第 65 章


    那是一个沉重而漫长的回忆, 杨伊在林超表现出聆听者的态度时, 她犹豫了。


    像是意识到了对方的警觉和抗拒, 林超调整了大班椅, 身体往后仰，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杨伊：「……」


    林超还故意把那个哈欠拉长, 他丝毫不在意杨伊对他的看法，咧嘴一笑, 说：「你慢慢想, 想好了再说。但是请注意时间, 毕竟这里是按小时收费。」


    杨伊的目光顺着他的手下移，这才看着他手指敲击的放在桌面上的那个钟錶。静下来时, 能听到「哒哒哒」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这钟表的作用也许不仅仅是用来计时, 那一阵阵的声音敲击着耳膜，敲击着心脏，让杨伊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


    尽管如此, 杨伊还是没办法在林超那春风含笑的眼神注视下坦然地开口。


    她站了起来。


    林超脸上表情微动，以为她要走, 刚要出声阻止, 却见杨伊踱步到了落地窗边。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大, 被玻璃过滤过的阳光温度不算灼热。杨伊裸.露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令人安定的温暖，她看着窗外面的树木、楼房，不紧不慢地说：「去年的时候，时间大概是清明节之后，我前任抛弃了我, 全家移民到了新加坡，她跟别人结婚了。」


    距离有点远，林超捕捉不到杨伊脸上的情绪，但他没有靠近。他只是悄悄转动了椅子，拧着眉，看着她的方向，说：「这跟你后来去新加坡有什么关系吗？」


    杨伊摇了摇头，说：「没有关系。」


    「那之后，我跟她断绝了所有联繫，我在难过的同时，想着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为了忘掉那段不美好，为了彻底忘掉她，我从家里搬了出去。我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我把我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那……后来你忘掉了吗？」


    楼下小区里，有个园艺工人正在用机器修剪草坪。杨伊听不到那嘈杂的声音，她目光随着工人的身影游移，轻飘飘地说：「我跟她认识了十年，想要忘掉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一个月的时间远远不够。」


    林超收敛起不正经的一面，化身一个话题牵引人：「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遇到了她。」


    「她？赵鹿？」


    「是的，赵鹿。」


    阳光洒在杨伊的脸上，几乎将她的脸照成透明。也许是太阳太温柔，连她脸上寡淡的表情也变得平易近人了些。


    「哒哒哒」的钟表声孤独地回应着突然的安静，林超将它拿在手里把玩，既不催促，也没有一丝丝不耐烦。


    几秒钟后，杨伊整理好了思路，她再度开口：「其实在我没有和前任分手前，我跟赵鹿在旅途中偶遇过一次，我也没想到之后还会再见到她。曾有一刻我想，那大概就是我跟她之间的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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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林超识趣地没有出声。


    「赵鹿也搬到了那个小区，她就住在我楼下。我们经常见面，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后来因为一件事，我跟她之间的联繫才频繁起来，不知不觉竟然成了朋友。」


    那件事就是赵鹿假扮郑昊的女友，虽然这不是什么小事，但杨伊觉得这跟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关系不大，所以她直接跳过这茬。


    「赵鹿是个跟我前任，以及跟我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不了解她时，我以为她单纯只是大大咧咧，似乎永远没有什么烦恼，而且她话很多，我一星期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她一天说的多。」


    林超听出了这是重点，他擦拭钟錶的动作一顿，插嘴说：「那他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不然杨伊怎么能放下十年的恋人喜欢上了他？


    杨伊故意模煳了钱梓妤的身份和赵鹿的性别，所以林超潜意识里把杨伊看成一个异性恋者。


    被打断的杨伊丝毫不恼，她扯了扯嘴角，竟然难得地笑了一下，说：「不，她一点也不特别。」


    林超对于这个回答有些诧异。


    杨伊又说：「她这个人啊，只是长得耐看，性格也不突出，但奇怪的是，跟她相处，我觉得很放松。」


    「两个人相处愉快最重要。」


    「你说的没错。」杨伊稍作停顿，声音沉了下去，「我的前任……她性格很软弱，跟她相处的时候，我习惯了迁就她，觉得照顾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她抛弃我之前，我们一直过得很幸福，我从来不觉得累，直到认识了赵鹿。」


    「我并没有把她们之间做比较。跟赵鹿相处以来的轻松和愉快，让我慢慢发现了这个人身上吸引我的优点。」杨伊拨开厚重的窗帘，抬头仰望着太阳的方向，眯了眯眼，「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发光发热，见不到她，好像这一天就不圆满一样。」


    林超轻轻将钟錶放下，十指交叉，思索着，说：「你的意思是，赵鹿他带你走出了那段失恋的阴影？」


    「是啊。」杨伊如嘆息般缓缓睁开双眼，又被强光刺激地低下头，「她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在感情方面很矛盾。我其实很早就知道她喜欢我了，尽管她试探的时候很笨拙。」


    「但其实我也有点担心，担心她对我的感情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我一直在等。」


    「可是我没等到。」


    「为什么？」


    「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令我招架不住的大事。」


    倾诉者过于庄重的语气把林超这个倾听者代入了语境，他身体绷直，不自觉放低了声线：「什么大事？」


    往事铺天盖地地湮灭过来，杨伊闭眼的瞬间，甚至看到了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些恐怖的鲜血。她倏地睁开眼睛，紧紧揪着窗帘，一字一顿地说：「我前任自杀了。」


    「什么？！」


    林超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椅子被他披屁股重重一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手忙脚乱地调整坐姿，勐地向窗户那边望去，却发现杨伊压根没有转身。她单薄的背影在阳光的烘托下像是一片薄纸，风一吹就倒的那种。


    杨伊对身后的大动静充耳不闻，话匣子开启，她被凝重的气氛笼罩着，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渐渐忽略了身后那个被她质疑的不靠谱的心理医生。


    她说：「我前任遭受了婚姻的失败，她患上了抑郁症，她从新加坡回到中国，我们见了面。」


    林超气息平定，心想：「你这前任心理素质真差，怎么听都娘不拉几的。」


    当然，作为一名心理谘询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林超还是有分寸的。他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缓解刚才的尴尬，说：「见面之后呢？」


    「她精神很脆弱，她做的事很荒唐。」


    「她去了我的新家，看到了赵鹿。我不知道她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后来她去找过赵鹿，在我去香港出差那段时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藉机在试探赵鹿。」


    「我有点生气，我担心她会跟赵鹿胡说八道，也担心赵鹿会胡思乱想。」


    也许是这故事太狗血，林超被咖啡呛到，他压抑地咳嗽了一声，说：「你前任该不会是还想跟你复合吧？他纠缠你了吗？」


    「纠缠？」杨伊拧了拧眉，「我到现在还搞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当初抛下我，可能心里内疚，回来以后，她每天都去公司给我送饭，最夸张的时候三餐不拉。可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难受。我清楚心里已经有了赵鹿，我不想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感情，包括她。」


    「你这想法很好啊，三观还是很正的。」


    受到表扬的杨伊不为所动，她眼底的光一点点消散，沉声：「所以我做了一个让我万劫不復的决定。」


    「什么决定？」


    「前任和我生日只隔了一天，她央求我留下来陪她过生日。她说那是最后一次。我心软同意了，我以为那真的是我跟她之间最后的牵扯。可是她反悔了。」


    「我说过，她性格很软弱，但是我没想到，她对我的占有和控制那么强烈。我不敢定义她对我的那种依赖是出于爱情，我认为她只是不甘心。我觉得她不可理喻，所以我对她发了狠话。」


    「什么狠话？」


    「我让她回新加坡，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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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超那比女人还白嫩的手指整理凌乱的耳机线，说：「听到这里，我还是没发现你做错了什么。」


    杨伊喉咙紧涩，她咽了一口唾沫，说：「我说完就走了。我当时情绪很激动，我忘了她还是个需要人照顾情绪的抑郁症病人，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我真的没有想到……她的精神居然脆弱到因为我那天的话自杀了。」


    「啪」的一声，耳机线尾的金属线轻轻磕在了木质桌面上，林超心里咯噔了一下，说：「然、然后呢？」


    「没有然后，她就这样死了。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停尸间里，她手腕上的伤口很深。她当时割的时候肯定很恨我，说不定还会诅咒我。」


    林超突然觉得那人的背影是那样的羸弱，她此刻一定很需要一副肩膀，可他不敢靠近，那不合规矩。


    他轻声问：「因为他的自杀，所以你感到很愧疚，这才是你压力的主要来源吧？那……这个应该跟你去新加坡有关系了吧？」


    杨伊坚决地摇了摇头。


    林超不禁纳闷，他皱了皱眉，有点少年郎故作老成的错觉。


    杨伊不等他反问，说：「我去新加坡，完全是因为兰姨。」


    「呃……这又是哪位重要人物？」


    「兰姨是我前任的母亲，她一直对我很好，把我当做她半个女儿。前任的性格完全继承了兰姨，在她自杀后，兰姨扛不住也跳楼了。但是自杀未遂，兰姨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所以，你也是因为愧疚去了新加坡？照顾那位兰姨吗？」


    杨伊用手捂住了脸。


    「你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什么？」


    杨伊不说话了。


    林超只看到她小小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不确定她哭没哭。他动了恻隐之心，忘了身份和规矩，他快步走了过来，手轻轻搭在女人瘦弱的肩膀上：「你没事吧？」


    杨伊像是受惊的小鸟，肩膀一阵剧烈的抖动，敏感地避开他的触碰，现出了整张脸。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些恐慌，好在没有眼泪。林超松了一口气，讪讪地将手揣进裤兜，说：「我怕你情绪太失控。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我帮你倒杯水吧。」


    杨伊手掌握了握拳，她不动声色地平復着唿吸，艰难地说：「不用了，谢谢。」


    「那要不要去那边坐坐？你穿着高跟鞋，不累吗？」


    杨伊缓缓地摇着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温热的阳光铺满她整张脸，她过于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放松。


    林超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却是走到落地窗的另一边，像她一样看着窗外说：「杨伊，你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吗？」


    「难道不是吗？我是那根导.火.索，如果没有我，事情也许不会发展成这样。」阳光照不进心底，此刻杨伊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冷。


    林超对此不置可否，他凝神想了想，问：「你去了新加坡，那赵鹿呢？他怎么办？」


    「她……」


    「像你前任对待你那样，你把她甩了，对吗？」


    杨伊伸出一只手，「砰」的一声重重撑在了坚实的玻璃上。这次不止是肩膀，她全身上下都在抖。她掌心的汗在玻璃上留下了难看的痕迹，她顾不得上擦。


    她恍恍惚惚地说：「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我想不出其他的解决办法，兰姨也许这辈子都醒不过来，我不可能让她一直等。」


    林超假装看不到她的异样，他逼迫自己目视前方，说：「可是我很费解，就算兰姨醒不过来，你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说到这他顿了顿，「不对啊，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钱叔叔他……就是兰姨的丈夫，他生意失败没办法在新加坡待下去，我们才回到了中国。」


    林超摸着下巴，将她说的话整理、归纳，最后得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论：「你因为内疚去了新加坡想照顾兰姨，你不知道自己会在那边待多久，为了不让赵鹿空等，所以你把他给甩了。我猜的对吗？」


    杨伊喉咙滚了滚，不点头也不否认。


    林超权当她是默认：「然后因为很偶然的机会，你们回到了中国，你再次见到了赵鹿，所以现在心情很矛盾。」


    「我知道她恨我，我不怪她。我只是希望她过得好，所以每次我都尽量避开她，只要不见面，她就会慢慢忘了我，她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林超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他无聊地用脚尖蹭了蹭地板上的不明黑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杨伊，恕我冒犯，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自我。」


    「……」杨伊没吭声。


    林超看不到她是什么反应，他也忘了刚才自己信誓旦旦说过「顾客是上帝」那种屁话，他一脸严肃地说：「你把所有的责任和所谓的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去了新加坡，每天守着兰姨，你心里就得到安宁了吗？如果没有这次偶然的机会回国，你难道就要一辈子守在那个异国他乡，你下半辈子不过了吗？」


    杨伊依旧默然。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很长，两个人像是突然断开连接的两台电脑，一个在发呆，一个在懊恼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良久，杨伊幽幽地说：「但我不后悔。」


    「错就是错了，我办法逃避，没办法说服自己装作梓妤的死还有兰姨的昏迷跟我无关，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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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超摇头嘆息：「造化弄人啊。」


    林超站了一会儿就有些难受了，太阳光刺眼，他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舒服的大班椅。不经意间瞥见了旁边那人的脸，他怔住了。


    杨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窥视，可能注意到了也懒得掩饰，她两眼近乎呆滞地看着楼下光景，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


    林超假装咳嗽了一声，居然也没有影响到她。


    「咳咳——」林超又清了清嗓，略微松开被他拉得有些紧的领带，「我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杨伊没看他。


    「你还喜欢赵鹿吗？」


    「……」


    该死的沉默。


    林超绞尽脑汁地想下一个问题。


    可还没等他想出来，杨伊松口了：「喜不喜欢重要吗？」


    「不重要吗？」


    手上的汗越来越多，眼前的玻璃已经脏得不行了。杨伊手指蜷缩起来，隔着朦胧的水雾，答非所问：「我看到有个女孩子跟她在一起，那女孩很可爱，很爱笑，比我更适合她。」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祝福他们俩在一起？」


    「不然呢？」


    「甘心吗？」


    「你什么意思？」


    林超目光一凌，直勾勾盯着她的侧脸，说：「杨伊，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哭？」


    「……」


    哭了吗？


    杨伊抬手一抹，手上黏湿的汗水和滚烫的眼泪混在了一起，她呆呆地看着手掌心，像是被人突然封住了穴道。


    林超略显「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情绪，他见过太多人哭，有正常人的，有患者的，有男的有女的，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压抑沉闷。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像杨伊这样，流眼泪流得不动声色，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她流的是不是眼药水。


    这个女人把自己内心藏得很深，她很努力地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事实上也做得很好。但是生理机能却骗不了人。


    虽然这女人深不可测，但林超越看越觉得她很耐人寻味。


    ……


    赵鹿这次回来收穫颇丰。


    心情大好，回到城西当晚，赵鹿请姚凌出来吃饭。


    吃饭地点很随意，就在科技园旁边的一家小饭馆。


    等了不到五分钟，姚凌屁颠颠地跑了进来，一看到赵鹿，她大叫一声：「鹿鹿姐，你怎么晒这么黑了？再黑点我就要找不到你了！」


    赵鹿白了她一眼，一把将她薅了过来，牢牢地按在椅子上。


    姚凌假模假样地摸着屁股，被赵鹿一瞪，她立即嬉皮笑脸。


    「这位就是姚凌啊？长得很可爱啊。」


    姚凌这才注意到赵鹿身边坐了一个人，她眨了眨眼睛，问：「你是？」


    「你好，我叫王路，马路的路。」


    「王路？」姚凌张了张嘴，倏地看向赵鹿。


    赵鹿挑了挑眉，说：「我没骗你吧，真有王路，公司新来的妹子，现在是我徒弟。」


    王路也不白，不知道是被晒得还是天生皮肤这样。


    惊讶过后，姚凌想起之前自己要给橘猫取名结果被赵鹿制止的事，她「噗嗤」笑出声，说：「你好你好，你大还是我大啊？」


    赵鹿说：「王路比你大几个月，你叫声姐吧。」


    「切，我才不要。」


    赵鹿不再逗她，将菜单摊开让她们点菜。


    舟车劳顿，赵鹿和王路都饿了，菜上齐后，两个人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


    姚凌还在兴致勃勃地举着手机拍照，准备发朋友圈。


    赵鹿见她这模样就想笑，喝了一口汤，随口问：「我不在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闻，说来听听？」


    姚凌脸一下拉长了，恹恹地说：「有啊，昨天橘猫主人找上门，我把它送走了，从此以后我就没有猫可以撸了。」


    「这我知道，你都跟我说过了。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


    「别的……」姚凌眼珠子滴熘一转，小心翼翼，「伊伊姐交了男朋友，这算不算？」


    ☆、第 66 章


    听了姚凌的话, 赵鹿差点咬到舌头, 她缓了一会儿, 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刚开始是一时冲动, 要再重复一遍就需要点勇气了。朋友圈那条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姚凌无措地捧着手机, 支吾道：「最近有个……有个帅哥跟伊伊姐走得挺近的，大家都说那是她男朋友……」


    杨伊交男朋友, 这的确是个大新闻, 但凭着对对方的了解, 赵鹿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要么是这些人在造谣，要么就是杨伊故意让人误会。


    到底属于那种情况, 赵鹿不得而知。她垂眸, 盯着碗里的米饭陷入沉思。


    「你们在说谁啊？」被人忽视的王路插了一句。


    赵鹿没做声。


    姚凌偷偷打量着赵鹿的一举一动，被王路一打岔，她心里紧绷的弦稍有松懈, 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说：「你不认识的。」


    王路没再问。


    姚凌见赵鹿沉默也不敢再胡说了, 将手机放到一边, 心情忐忑地拿起筷子。


    然而姚凌说的这些话并非空穴来风。


    去了心悦心理谘询室之后, 杨伊尘封很久的心事被打开，当她惊觉自己居然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剖开内心，居然当着那人的面流下眼泪时，她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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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不及收拾自己狼狈的心情，匆匆躲避那人的视线, 离开那间空得令人心慌的办公室，到前台结了钱就走。


    唯恐露馅，离开之后，她思前想后，给林超发了条消息：「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哥。」


    林超回她：「放心吧，顾客就是上帝，为客户保密是我们的服务宗旨。」


    杨伊是个讲求效率的人，当她认为一件事打扰了自己的生活时，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摒弃，然后把宝贵的精力投入到有意义的事情中。


    可一旦静下来，林超对她说的那些话突然冲破了她自我设定的屏障，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是想祝福他们俩在一起？」


    「甘心吗？」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


    林超说的对，她对赵鹿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她伤害了她，亏欠着她，想要弥补却不知从何下手，想要远离却又念念不忘……


    她知道她们之间不再可能了，所以当姚凌喝醉酒，在她面前表露出对赵鹿的心意时，杨伊的确想过促成她们。可是她不敢有所动作。


    她有点害怕见到赵鹿，所以她总是用她坚硬的外壳，用她擅长的面具伪装自己，每每招来赵鹿的冷嘲热讽，她心里得到些许宽慰的同时，某一处像被针扎一样疼。


    怎么办呢？除了默默的祝福和一如既往的装作陌生，她还能做些什么？


    一向目标明确的杨伊，碰上了赵鹿，她变得无能。


    她给自己安排了很多琐碎的工作，这样一来她就没时间再胡思乱想。


    百忙之下，她没时间摸手机，所以错过了林超发来的那条消息：「我没帮到你，按理说不应该收你的钱，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把钱退给你。」


    直到中午下班，杨伊走出办公室，经过前台时，好巧不巧地看到某个本应该坐在办公室里玩游戏的人，正眉飞色舞地在跟前台的妹子讲冷笑话。


    杨伊被前台妹子咯咯咯的笑声给吸引，她顿住脚步。


    林超一扭头看到了她，一秒钟收敛了不正经的表情，一手揣兜，一只手抬起，沖她斯斯文文地打了个招唿：「等你很久，你终于出来了。」


    杨伊不是不惊讶：「等我？」


    林超撇下前台妹子朝她走来，说：「你没看我给你发的简讯？」


    杨伊不明所以，拿起手机一看，终于发现了那条未读简讯。浏览完内容，她皱了皱眉，说：「我占用了你的时间，按小时付费，合情合理，为什么要还给我？」


    林超耸耸肩：「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我没帮到你啊。」


    「……」杨伊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也不太想提那天的事，「你不要就拿去捐了吧。」


    「啧——」林超摸了摸下巴，审视着她，「那你说捐给谁呢？」


    「随便你。」杨伊不太想搭理他，绕开他准备走人。


    林超伸手拦了一下，没碰到人又收回，说：「我等了你半个小时，午饭都没吃，你就这么对我啊？」


    前台妹子那好奇的目光快要将她身体射穿了，为了尽快解决麻烦，杨伊干脆说：「行吧，我请你吃饭。」


    林超眼前一亮：「真的假的？去哪吃？中餐还是西餐？其实不用你请，我请就行。」


    「食堂。」杨伊轻飘飘两个字打断他的遐想。


    「食堂？」


    食堂的大锅饭，对于林超来说有些难以忍受。去排队打饭时，杨伊就看到他一脸痛苦又嫌弃的表情，她假装不知，随便拿了两个菜，等着那位少爷。


    林超实在不知道吃什么，最后也跟杨伊一样要了苦瓜排骨，还有一个青菜。


    这会儿早就过了饭点，食堂里没什么人了，杨伊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瞥了一眼对面愁眉苦脸的林超，轻笑道：「将就着吃吧，我赶时间，没法请你吃大餐。」


    林超牵强地笑了笑，说：「没事，其实看着挺……可口的。」


    「那吃吧。」


    林超少爷艰难地咽下了黏煳煳的米饭。


    那是他们第一次共进午餐，杨伊没想到之后关于林超追求她的绯闻就这样在公司里传开了。


    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多嘴，因为在那之后，林超又过来找过她，这次的理由更加离谱。


    林超拿了一枚耳环过来找她，说：「清洁工阿姨在我办公室里找到的，是不是你掉的？」


    杨伊满头黑线，说：「不是。」


    林超不死心，装模作样地看向她耳朵，然后发现杨伊居然连耳洞也没有。


    这下就尴尬了。林超将那枚耳环收起，抓了抓头髮。


    静默一瞬，杨伊示意他借一步说话，直截了当地说：「赵鹿是个女的。」


    「什么？」抓耳挠腮想着给自己找台阶的林超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杨伊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异性恋，我喜欢的是女人。」


    「……」求偶心切的林超少爷就这样被她一句话给吓跑了。


    被林超骚扰过后的那几天，杨伊时不时听到风言风语，有些大胆的甚至跑过来向她求证，这其中就有姚凌。


    相比于其他人的八卦之心，姚凌问她问题时眼神有些古怪。


    「伊伊姐，那个心理医生是不是喜欢你啊？我听她们说，你们现在好像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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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谁说的？」杨伊不咸不淡地问她。


    姚凌有些语塞，似是不敢看她：「办公室里都这么传，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杨伊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生硬的语气吓到她了，面容稍缓，说：「没有的事，别听她们胡说八道。」


    赵鹿从姚凌口中听到这一消息时，距离林超最后一次骚扰杨伊已经过了五天，所以她未曾看见什么男女追逐的情景。


    周六那天刚好是七夕，公司组织全体员工去医院体检，赵鹿早饭没吃，只喝了一杯清水就过去了。


    因为体检完还要赶回家，赵鹿几乎是掐着医院上班的时间点去的。她是第一个到达，随后其他同事陆陆续续也来了。


    抽血时，赵鹿听到同事在她身后抱怨：「七夕有的公司搞联谊活动，咱们公司居然安排体检，真是够别致的。」


    赵鹿笑了笑没说什么，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棉签按住出血的针眼，拿着体检单前往下一个检查项目。


    因为去的早，人不多，不到半个小时赵鹿就搞定了。她独自走出医院，肚子饿得不行，看到医院门口有人在卖早餐，她走了过去，说：「我要一个肉包一个素菜包。」


    「好嘞。」卖早餐的是个大妈，麻利地掀开笼屉给她装包子，脸上笑盈盈的，「要不要喝的？豆浆、玉米汁、山药汁都有。」


    「豆浆冷的还是热的？」


    「都有，你要哪种？」


    大热天的当然是要冷的，赵鹿张嘴刚要说话，蓦地鼻尖钻入一股熟悉的淡香。她以为是自己被人抽了一管血出现了幻觉，余光瞥见一个身影靠近，她勐地看了过去。


    杨伊身上的职业套装还没来得及脱下，她昨晚在病房里守了一夜，囫囵睡了一觉，衣服皱巴巴的。头髮看着有些枯燥，脸色苍白，唇纹很深，眼皮下的黑眼圈让她看上去又憔悴了几分。


    她慢吞吞走了过来，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早餐摊前的人，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对大妈说：「我要一根玉米。」


    「等会儿啊。」秉承着先来后到的规则，大妈期待地看着赵鹿，「姑娘，要常温的还是冰的？」


    「冰的。」赵鹿干巴巴地说着，视线一刻不离突然靠近的人，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秒，赵鹿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疑惑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精神恍惚的杨伊身形一顿，一偏头就撞进了赵鹿深沉的眼眸里，她微微愣了愣。


    大妈哪懂这两人之间的发生了什么，她将打包好的东西递过来，说：「你的六块，你的五块，拿好了。」


    大妈一句话瞬间解了围，杨伊匆忙别开头，从包里拿出五块钱递过去。


    两个人付了钱拿了东西转身就走，宛如陌生人。


    很正常，不一直都这样吗？各走各的道，互不打扰，早就应该习惯了。


    赵鹿默默安慰自己，打开车门，吹着空调开始啃包子。


    啃到一半，她发现一辆看上去有些破旧的车子从她眼前掠过，认出那是杨伊的车。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将没吃完的早餐放到一边，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前面的车子不急不缓，赵鹿小心翼翼地跟着，一面骂自己变态，一面假装若无其事。


    她要回清水家园收拾行李，反正顺道，怎么能算跟踪呢？


    最后两辆车子先后到达了目的地，在电梯里碰面就在所难免了。


    进了电梯，两个人默契地依旧不说话。


    电梯到达时，赵鹿不客气地先走了出去，像是急于逃离那个令人压抑的空间，她脚步迈得很大。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突然听到「喵呜喵呜」的猫叫声，她诧异不已。


    那只橘猫明明已经被它的前主人领走了，怎么还有猫叫？


    赵鹿竖起耳朵倾听，这才发现原来猫叫声是从她身后的那扇门里面发出来的。


    杨伊也养猫了？


    只是迟疑了一秒钟，杨伊已经走了过来。她被赵鹿直勾勾盯着，心里很是莫名，却也没说什么。


    她径直走到门口，冷不丁地听到身后的人说：「你……去看兰姨了？」


    很多时候，人的行为总是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连赵鹿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主动跟她说话，可是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幸好背对着，杨伊看不到她懊恼的表情。


    杨伊手一抖，钥匙串「哗啦」响成一片，她故作淡定：「嗯。」


    「她还好吗？」


    「不好。」杨伊将钥匙插.进去，拧了三圈。


    随着门打开，「喵呜喵呜」的猫叫声更为清晰，一只又白又胖的猫屁颠颠跑了过来，仰头对着杨伊。


    这不就是胖球吗？赵鹿眼睛瞪大了一圈。


    许久没见，这傢伙好像又胖了。赵鹿来不及细想胖球怎么会出现在杨伊这里，惊喜盖过了一切，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胖球？」


    也不知道胖球能不能听懂人话，它两只眼犀利地看了过来，扫到了站在杨伊身后的赵鹿，「喵呜喵呜」叫了起来，听上去就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唿。


    叫了半天见杨伊不搭理它，饿了一晚上的胖球转移了目标，居然踩着小碎步朝赵鹿走了过来，亲昵地在她脚下蹭来蹭去。


    那久违的熟悉感让赵鹿感慨万千，她都忘了自己现在要跟杨伊划清界限，蹲下.身，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摸了摸胖球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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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球用脸蹭她手心，闻了闻她手指头，闻到了一股肉包子的味道，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赵鹿指尖微颤，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復，她抬头看向杨伊：「它是饿了吧？」


    杨伊赧然地别开头：「应该是。」


    被主人疏忽饿了一晚上的胖球，获得了一大碗的猫粮和一罐猫粮。赵鹿像看自己家小孩似的，带着慈母关爱的眼神，蹲在一旁看它吃。


    「我先去洗个澡。」


    没等赵鹿回过神来，杨伊已经抱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赵鹿看了看那扇刚刚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吃得欢实的白猫，厚着脸皮嘟囔：「是你让我进来的。」


    当然，她知道杨伊让她进来只是让她看胖球的，她不敢乱摸也不敢乱看，只能安分守己地陪着胖球。


    在「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下，赵鹿小声地跟胖球说话：「郑昊又出差了吗？」


    胖球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当然不可能搭理她。


    赵鹿撸着它背上的毛，自言自语道：「不对啊，就算郑昊出差，陈曦也应该有时间照顾你啊。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这的呢？」


    「……」


    其实这事还真跟陈曦有关。


    那天杨伊偷偷去了心理谘询室，出来时快到中午了，她调整好心情，开车回父母家。


    他们家一周聚一次，一家人吃个团圆饭。郑昊在厨房里帮覃玉珊打下手，杨伊和陈曦两个闲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你不是有了吗？少玩点手机吧，对孩子不好。」


    正在刷朋友圈的陈曦见鬼似的看向她：「谁跟你说我有了？」


    杨伊下巴点了点厨房：「妈说的。」


    「咳咳——」陈曦敛了敛容，正色道，「那是误会。我上个月大姨妈推迟了，妈就以为是怀孕，结果去了医院检查，啥也没有。」


    杨伊忍俊不禁。


    陈曦刷着刷着觉得无趣，她点进了赵鹿的朋友圈，看到了最新那条动态，上面配了九张猫片。那是姚凌捡到橘猫那天，赵鹿拍完照片就发到了朋友圈，炫耀自己有猫了。


    陈曦手指顿住，有意无意地问：「赵鹿捡了只猫，你知道吗？」


    「见过。」杨伊淡淡道。


    陈曦听她语气生疏，想了想，压低声线：「你们俩就这么结束了？」


    「我们有开始过吗？」


    「……」陈曦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陈曦实在不甘心，她看得出赵鹿没有完全放下杨伊，也看得出杨伊是在故意隐忍。她觉得这俩人实在别扭，于是又动了歪念头想从中帮一把。


    趁着菜还没做好，陈曦脑子飞速运转，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哥在备孕，养宠物不太合适，你能不能先帮我们养着胖球？」


    杨伊不疑有他，问：「那狗呢？」


    陈曦面不改色地说：「狗要熘，你哪有时间照顾，我丢给爸妈养。」


    于是，在陈曦的搅和下，杨伊当天就去郑昊家里把胖球带了过来。


    陈曦原本是希望她们两个养猫的可以找点共同话题，却不知赵鹿那只橘猫已经被人领走了。


    短短几分钟，碗里的猫粮已经被胖球一扫而光。这傢伙可能是口渴了，大摇大摆走到另一只被它推翻的空碗前，发现里面没水了，转过身，沖赵鹿「喵」了一声。


    赵鹿只好拿起空碗去给它弄水。


    厨房和洗手间紧挨着，赵鹿一步步靠近，水声越来越清晰。一想到杨伊在里面洗澡，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脚步放轻，生怕发出声音，水龙头她只开了一点点，拿着碗在下面做贼似的接着。


    好不容易接了半碗水，她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却找不到胖球的身影。


    这傢伙不知道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玩去了，赵鹿捏着嗓子唿唤它：「胖球？」


    胖球没回应。


    客厅就这么点大，赵鹿一眼就看全了。


    之前找衣服时杨伊开了卧室的门，虚掩着的门被强行打开了一条缝，看来胖球在里面的机率很大。


    赵鹿哪好意思进她卧室，心想着反正胖球跑不掉，她将装了水的碗放下，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


    猫也看够了，实在没脸皮在人家家里待着。趁着杨伊没洗好，赵鹿决定悄悄离开。


    她刚迈出一步，突然听到「刺啦刺啦」奇怪的声响。她下意识看了过去，发现那扇虚掩的门缝下边伸出来一只短胖的猫爪。


    喵星人是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生物，赵鹿只当它是找到了某种乐趣，她一时无语，正要走人，突然被猫爪子上缠着的东西给攫住了目光。


    她似乎理解错了，胖球根本不是在跟门缝玩，它可能只是因为某个东西被卡在那了，正拼命伸着爪子在狭小的门缝里掏啊掏。


    猫爪子太肥，胖球又被剪掉了利爪，最后那东西被它推到了外面。


    「刺啦刺啦」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条项鍊静静躺在洁白的地板上。


    纤细的链子上坠着一个字母「y」的项坠挂件，上面紧密镶嵌的红钻依旧耀眼，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看清了那东西，赵鹿瞳孔微缩，唿吸一滞。


    那是当年分别前，被她残忍扔进垃圾桶里的，原本打算送给杨伊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第 67 章


    每次从医院回来, 杨伊都会洗一次澡, 而且洗的时间比平时长。今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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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 赵鹿在外面。她故意把水开得很大, 以为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心里就可以安定些。


    在空调房里待了一天一夜, 身上皮肤又干又紧，杨伊像是渴水的鱼, 在热水的滋润下, 身体慢慢有了生机。


    她洗了很久, 直到浴室里被水蒸气铺满，唿吸困难时, 她才关掉花洒。


    水声消失, 她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被放大了几倍。她按住心口，凝神静气, 发现外面没有了动静，不禁想：「她走了吗？」


    擦干身上和头髮上多余的水分, 杨伊换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


    开门声引起了巨大的动静, 呆坐在沙发上的赵鹿慢动作地看了过来, 与已经洗好澡一身清爽的杨伊四目相对。


    杨伊愣了愣，想问她怎么还没走，又觉得这话太没礼貌。她很快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抬手将散落到肩膀上的一缕湿发拨到后面，眼睛看着别处, 没话找话：「胖球呢？」


    胖球正用它锋利的细牙撕咬赵鹿凉鞋上的绑带，这傢伙一向傲慢无礼，不知道是不是怨恨赵鹿抢了它偶然发现的宝贝，嘴上一点也没留情。


    好几次赵鹿被它剪断的爪子刮到脚踝，稍微有点疼，她却浑然不在意，低头看了看手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洗了四十分七分钟。」


    她的答非所问让杨伊又是一愣，毕竟她们现在的关系很僵，关于洗澡这种私密的问题实在不适合探讨。


    热水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就像是少了一层伪装的道具。杨伊被她太过平静的眼神看得无所适从，于是打算装聋作哑，朝卧室方向走去。


    卧室的门被胖球一闹，门开了一半，杨伊没有多想，她伸手轻轻把门推开，门板碰到了地板上的某个东西，发出「哗啦」一声响。


    胖球警觉地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辨认刚才那摩擦声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等了几秒钟，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鹿脚面被胖球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得有些疼，弯腰将它捞了起来，放在自己旁边。


    胖球顺势蜷缩成一团，抬眼看了看她，「喵」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猫叫声惊扰了在卧室门口踌躇不前的人，杨伊身体一个激灵，她快速将被打落在地的锦盒捡了起来，翻过来一看，发现装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她神色一慌，蹲在地上开始找。


    这锦盒之前是放在化妆檯的抽屉里的，她那天心血来潮拿出来，摸索，观赏，沉思，就是没敢戴。事后她忘记锁进抽屉就出门了。


    她放心地把东西放在桌面上，觉得不可能有人会拿，但她忘了家里那只看着慵懒、其实很会惹事的猫。


    她洗澡那会儿，吃饱饭的胖球看到卧室门开了，屁颠颠地跑进去，往梳妆檯上一蹦，惊奇地发现镜子里居然有只大脸猫。


    好奇心驱使下，胖球伸出爪子在镜子上挠啊挠，没把大脸猫挠出来，却一不小心将桌面上一个方形的锦盒给蹭掉了。


    「啪」的一声，锦盒直直地落在了地面上，一分为二，装在里面的项鍊掉了出来。


    物体落地的声音不轻不重，如果留心很容易听到。可那个时候，杨伊在里面洗澡，巨大的水声掩盖住了周围的一切声响。好巧不巧，赵鹿拿着空碗去帮胖球接水，她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有听到。


    意外掉出来的项鍊让喵星人莫名兴奋，胖球蹭地从梳妆檯上跳了下来，开始研究那跟条闪闪发光的链子。


    如果不是半路被赵鹿截胡，那条项鍊说不定已经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喵星人给咬碎。


    卧室空间并不大，杨伊从门口找到了里面，一个地方也没拉下，但奇怪的就是找不到。


    刚洗完澡的身上因为着急出了一层的薄汗，杨伊就差把地板给掀开了，她一无所获，茫然地站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身后冷不丁地响起赵鹿的声音，杨伊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客人还没走。


    她定了定神，转过身来，嘴唇动了动。


    「是不是在找这个？」赵鹿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五指摊开，那条被她掌心温度焐热的项鍊就这么暴露在两个人面前。


    坠落的项鍊在半空中摆了几下，上面镶嵌的红钻一闪一闪的，让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杨伊瞪大了双眼，微张着嘴，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条项鍊。


    她们之间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谁也没有动。


    赵鹿在亮出底牌之后也没有出声，她现在心里很乱，伸出去的手渐渐维持不住定力开始发抖。她不得不把手收回，两根手指捏住那个「y」型的字母挂坠，略带讥讽地说：「这项鍊好眼熟啊，跟我一年前买的那条一模一样，但我明明记得我把它扔掉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杨伊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管盒子是怎么掉到地上的，也没心思去管项鍊怎么落到了赵鹿手上。她不着痕迹地将捡起来的锦盒藏到身后，舔了舔因紧张变得干燥的唇：「我……」


    赵鹿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买的，特地买了一条跟我那条一模一样的？那还真是巧了。」


    「……」


    「如果不是买的，那就是捡的咯？」赵鹿嘴角往上一扯，皮笑肉不笑，「杨小姐，我扔进垃圾桶的东西，你捡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戴过？不嫌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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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两次张嘴想要说话，两次都被赵鹿以最快的语速给打断了。她在赵鹿连珠炮似的质问和冷嘲热讽下溃不成军，只好闭了嘴，紧紧握着藏在身后的东西。


    赵鹿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兀自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那我来说。」


    「这项鍊就是我买的那条，我扔进了垃圾桶，你把它捡起来了。不仅如此，你曾经一段时间还戴过。」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同事说的。姚凌的那个室友，好像叫阿雅，她说你曾经戴过一条红钻的项鍊，后来不戴了。」


    那天陪两个小妹妹去逛街买衣服，无意间听到了阿雅提起杨伊项鍊的事，赵鹿立即联想到了自己当初精心准备的那份礼物。她一直以为那条项鍊早就魂归垃圾场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杨伊这里。


    「让我想想啊，你为什么后来不戴了呢？」赵鹿喉咙滚了滚，沉吟片刻，继续，「如果没有猜错，是因为我吧？」


    「因为我们公司在城西开了分社，我被调过来。我们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又住的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怕我看到你身上还留着我当初要给你的东西。」


    杨伊脸色几经变换，紧抿着唇坚决不出声。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如何反驳。她甚至拿捏不准赵鹿现在的心情，是气愤，还是怨恨……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赵鹿累了，她闭了闭眼，有些无力地说：「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没想好该怎么应对的杨伊保持着缄默。


    赵鹿直直望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问：「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它捡回来？」


    头髮上的水一滴滴渗透，很快将胸前的衣服给打湿了，凉凉地贴在心口的位置。长久的沉默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嗓子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样。杨伊眼眸微闪，涩然道：「因为……那是你的心意。」


    一开始看到项鍊时的激动心情，瞬间就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浇灭了。赵鹿冷笑出声，说：「心意？我的心意早就被你糟蹋没了。」


    杨伊心头大震，又因为愧疚匆匆低下头。


    赵鹿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把话说得这么尖酸刻薄，像是要把这一年来的积怨化作利剑，一刀刀的全部还给她。


    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痛快呢？心口像是被大石压着，鼻尖像是被人拧了一把，她唿吸变得急促，深唿吸，不甘心地问：「杨伊，为什么？」


    随着赵鹿声音落定，那个一直被藏在身后的锦盒终于不堪忍受大力的摧残被捏扁了，杨伊心底陡然一空，她抬起头来，迎着赵鹿哀伤的眼神，说：「我们谈谈吧。」


    胖球霸占着布艺沙发中间的位置，它已经睡着，身体起起伏伏，喉咙里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它就像是一个分界线，将坐在沙发两端的人很好地隔开。


    赵鹿看着那人被头髮挡住的侧脸，心烦意乱：「谈什么？」


    杨伊侧身与她对视，被水洗过的脸比之前还要苍白，她声音无起伏地说：「你还喜欢我吗？」


    「……」赵鹿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像是被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弹击中，整个人懵了。


    如此不合时宜，又如此尴尬的气氛下，杨伊居然笑了起来，说：「不知道怎么回答吧？」


    「……」


    赵鹿被炸飞的魂魄还未完全归位，杨伊又换了个问题：「你恨过我吗？」


    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赵鹿措手不及，怔怔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呆滞。


    杨伊自问自答：「一定恨过。就在刚才，你拿着项鍊质问我的时候也是带着恨意的，我能感觉得到。」


    「我很能理解。我也可以跟你说实话，我一直没有忘掉你，可是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赵鹿还没来得及欢唿就被她最后那句话拍下悬崖，完全不经大脑地问：「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


    赵鹿摇头。她明白什么？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煳。


    杨伊苦笑着，说：「你其实明白的，你只是不想承认。」


    赵鹿晕乎乎地问：「承认什么？」


    「你其实也没有很喜欢我，或者说，你根本不能确定现在对我是哪种感情。」


    「你说什么？」


    「赵鹿，就算没有我，这一年你也过得很好，你并不是非我不可。」杨伊轻嘆息，一字一顿，「你我都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我没脸面对你，你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坦然接受我。」


    她们之间何止隔着一只猫？心里有了芥蒂，还谈什么未来？


    赵鹿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她不打招唿就把那项鍊拿走了，攥在手里，在上面留下了丑陋的压痕。


    出了那扇门，她好像就忘了杨伊说的那些话，行尸走肉般在走廊里晃荡，进了电梯，才想起来还没收拾行李。


    门里面，杨伊抚摸着突然惊醒的胖球，轻声说：「你一定要幸福。」


    在那之后，连着好几天，杨伊再也没见过赵鹿。她甚至怀疑赵鹿是不是从对面搬走了，可是那辆车还停放在小区楼下。


    姚凌最近也不找自己一起去食堂吃饭了，杨伊每次都故意拖着时间，等别人吃完了她才动身去食堂。


    偌大的食堂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杨伊去到唯一开着的窗口。打饭的师傅见了她，熟稔地打着招唿：「这么忙啊，每次你都是最后一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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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笑了笑，说：「不忙，只是不想排队。」


    师傅说：「来晚都没菜了。」


    「没事。」


    不挑食的杨伊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饭菜都冷了，她像应付差事似的往嘴里塞，小口小口地吃，吃得很慢。


    这时，两个穿着旅行社工作服的男人飞奔过来，扯着嗓子喊：「师傅师傅，先别收摊啊，我们还没吃呢！」


    杨伊看了一眼，继续吃自己的。


    那两个男的打了饭，也不在乎残羹冷炙，撸起袖子大快朵颐。里面冷气很足，这俩人一个脸黑一个脸红，出了一身的汗。


    杨伊鼻子灵敏，闻到了从那边飘过来的熏人汗味，她顿时没了胃口，想把汤喝完就走。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其中一个男的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接听：「餵？」


    「人都送去医院了，司机和导游重伤，还有几个游客也受了点伤。」


    「领导去了，咱那车现在估计被拖去交警大队了吧？」


    「司机就是老刘啊，导游赵鹿呗，流了一脑门子血，我都没敢看。」


    「好了你别问了，再说下去我要吃不下饭了。」


    那男人三两句话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拍在桌面上继续狼吞虎咽。


    端起餐盘正准备离开的杨伊身形一顿，她快步走了过来：「你刚才说的是赵鹿吗？」


    两个男的注意力全放在米饭上，被她生生吓了一跳。


    刚才接电话那男的抬头看了看她，见是生面孔，不过挺漂亮的，没注意听她刚才说了什么。


    杨伊也顾不得礼貌了，迫不及待地说：「我刚才听到你说司机和赵鹿受伤了。」


    那男的眼珠子转了转，瞥了一眼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见不是自己公司的，吞吞吐吐：「这个……」


    「我是赵鹿朋友，请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两个男的对视一眼，刚才接电话那人看了看周围，压低声线对她说：「旅行团返回过程中出了意外，我们的车在华西十字路口跟一辆卡车撞上了，司机老刘和赵鹿受了重伤，现在在城西人民医院抢救呢。」


    杨伊的脸唰的变得苍白，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


    两个男的发现了她的异样，齐声说：「你没事吧？」


    「没……没事……」杨伊恍恍惚惚地应着，丢下一句「谢谢你们」就走了。


    外面太阳很大，热烈的阳光灼烧着皮肤，杨伊却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似的。她如坠冰窟，在太阳底下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勐地回过神来，小跑着到了停车的地方，解锁，开门，发动车子，踩下油门。


    赵鹿出事了……


    明明前几天见面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杨伊后知后觉发现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她狠狠锤了一下，一不小心按到了喇叭。刺耳的声音钻入耳膜，她更加不能冷静了。


    城西人民医院。


    杨伊经常来这里，只不过每次来都是为了看兰姨，每次她都带着沉重的心情。可是这一次，她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她甚至慌不择路习惯性地朝住院部跑了过去，半道儿上醒悟过来，急急忙忙去了急诊科。


    杨伊保持着一丝清醒扑向服务台：「你好，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一个叫赵鹿的被送来了这里？她是旅行团的，听说是出了车祸，跟她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司机和其他人。」


    「请稍等，我现在帮你查。」


    短短几秒钟，杨伊仿佛等了一个世纪。她额头上全是汗，刘海黏在上面，又难受又难看，可谁还在乎这些？


    「没错，是有一个叫赵鹿的，旅行社送来的，请问你是她家属吗？」


    「我是她朋友，请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送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现在在手术室抢救呢。」


    杨伊拔腿冲进电梯，在服务台护士的指示下，她跌跌撞撞到了那个紧闭的手术室门前。


    手术室的灯亮着，她看着「手术中」那几个字，腿一软，扶着墙壁缓缓蹲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期间，杨伊接了一个电话，是同事打来的，问她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她脑袋嗡嗡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撂下一句「我在医院」便挂断了电话。


    手术还在进行中，杨伊焦急地等待着，想起食堂里那两个男的说的那些话。


    「流了一脑门子血，我都没敢看。」


    还有服务台护士那句「浑身是血」，她眼前一黑，想到了钱梓妤死的那天。


    杨伊并没有亲眼所见钱梓妤的自杀，她看到的钱梓妤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停尸间里，手腕上的割痕触目惊心。那个场景，是她这一年来的噩梦。梦里，骇人的鲜血将她掩埋，模煳了视线。


    眼前的景象变得不真切起来，杨伊眨了眨眼，一滴眼泪悄然落下。滚烫的液体砸在她手背上，她像是突然惊醒，勐地抬头去看手术室的门。


    都过了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她完全不敢想赵鹿会怎么样，眼泪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她颤抖的双手捂住脸，无声抽泣。


    走廊里很安静，陷入自我忏悔的杨伊像是无助的孩子，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也无从思考为什么手术室外面看不到赵鹿的家人，也许是还没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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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她压抑着哭声，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紧紧环抱住自己，将头深埋进两腿之间，如念咒一般诉说着自己的悔意：「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丢下你……」


    有护士经过，心有戚戚焉地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离开。


    杨伊像复读机似的忏悔着，好像这样就可以麻痹自己，她渐渐听不到周围的杂音，身体里的血还在一点点地冷却。


    她泣不成声，酸麻的腿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将要摔倒时，一个熟悉的嗓音钻入耳膜：「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伊如遭雷噼，她倏地抬起头来，循声望了过去。


    隔着朦胧的水雾，她看到一个完好无损地赵鹿，直挺挺站着，歪着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那一刻，杨伊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做梦？


    ☆、第 68 章


    长久以来,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着赵鹿：杨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杨伊时的情景, 在那拥挤憋闷的大巴上, 一个迷人的背影从她眼前掠过, 走到车头，飘飘然转过身。惊鸿一瞥, 便决定了赵鹿以后的感情之路。


    那是一次意外的收穫，她把那一幕定格在脑海中, 从没想过她们会再见面。


    往后, 她跟杨伊无数次的偶遇, 无数次的牵连，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太多的巧合,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她曾经想, 肯定是老天爷眷顾，在暗示她、指引她，让她找到了命里的那个人。


    感觉说来就来, 但是心动并非一蹴而就。在跟杨伊相处的过程中，赵鹿频频碰壁。


    这个女人跟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 杨伊跟谁都客客气气, 想要走进她, 需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脸皮要够厚，要主动，还要懂得掌握分寸。


    这女人和善的外表下，藏着一副坚硬的外壳, 赵鹿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专研她的脾性，过程很艰难。


    按理说早就应该打退堂鼓了，能坚持下来，连赵鹿自己都感到惊讶。那种感觉，就像是秋天割麦子，一茬接着一茬，虽然又苦又累，但事后总有一番收穫的心悦涌上心头。


    有一次她跟杨伊坦诚布公地面谈，她直言不讳地说，杨伊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说的都是心里话。大概就是从那次开始，赵鹿终于成功地撬开了那坚硬外壳的一点缝隙。


    要认清一个人，有时候一个小动作就够了，赵鹿却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熟练地掌握杨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了，直到那一天，钱梓妤自杀了。在咖啡馆里，杨伊对她宣布「死刑」。


    晴天霹雳，等不及庆祝的赵鹿被打回原形。她幡然悔悟，原来她还是看得不够清楚，她还是对她不够了解，硬壳之下，这女人还有一颗更硬更狠的心。


    当杨伊转过头来，泪水侵湿的一张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眼前时，赵鹿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她一靠近就认出了蜷缩在那的人是杨伊，眼熟的衣服，印在脑海里化成灰都能认出的身形，这种直觉从来没有错过。可是这一刻，赵鹿茫然了。


    杨伊怎么会哭呢？


    肯定是她看错了。


    她又上前一步，眨了眨眼，眼前的人眉眼又清晰了几分，不是杨伊还能是谁？


    她们两个人，一个怀疑自己眼神不行，一个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相顾无言，中间隔着被消□□水感染的空气。


    直到赵鹿身形一动，突然逼近的气息让杨伊瞬间清醒，她噌地站了起来，酸麻的大腿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她身体一个虚晃险些倒下。


    赵鹿神色微变，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被她抛诸脑后，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杨伊的手，然后她发现，手底下被她抓的人在抖。


    她以为是错觉，手掌下意识地顺着那两条细胳膊往上，最后落在了那人瘦弱的肩膀上。


    四目相对，看着杨伊通红的双眼，以及那张被泪水打湿狼狈不堪的脸，赵鹿像是被人点住了哑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上的衣服面料很薄，杨伊冰凉的身体在那双温热的双手触碰下抖了抖，她顾不得情绪外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是……」


    「受伤」两个字她硬是说不出口，扭头去看手术室的门，发现灯还亮着。她又快速把头摆正，瞪大双眼，说：「你没事？」


    赵鹿像是充耳不闻，呆呆地看着杨伊脸上的泪痕，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分开一年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肢体接触，居然是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发生的，实在匪夷所思。


    她们之间距离太近了，赵鹿看到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甚至可以数得出有几缕。


    她好像瘦了很多，肩膀上的骨头膈得人手疼。脸上也没有几两肉了，颧骨突出，原本小小的下巴现在尖得更戳死人。皮肤白皙年轻，却一点也不红润，像是长期贫血的病人。眼睛底下因睡眠不足现出的一道干纹，在眼泪的滋润下得到缓和，却多了几分沧桑感。


    赵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要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蓦地身体被人勐地晃了起来。


    「赵鹿！」杨伊嗓音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着急和恐慌。


    赵鹿思绪被强行拉回，扣着她的肩膀，脱口而出：「杨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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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在这？」


    「他们说你出了车祸……」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息声。


    赵鹿被塞满浆煳的脑袋恢復了一丝的清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所以你是为了来看我？」


    「我……」杨伊瞬间被扼住喉咙。


    「你……什么？」赵鹿情急之下不自觉加重了手中力道。


    杨伊吃疼，轻轻拧了拧眉，稍纵即逝，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颤声说：「那……手术室里的人是谁？」


    「是王路，他们搞错了。」


    「王路？」


    事情追溯到四个小时前。


    王路是公司新招来的实习导游，她手脚麻利，勤奋好学，每次有任务都第一时间抢着干。赵鹿见她一股朝气，被她感动，玩笑地收了她当徒弟。


    既然是师父，当然不能光占着头衔不干正事，于是这一次出团，赵鹿又把亲徒弟王路给叫上了。


    出行很顺利，第五天，他们一行人乘坐公司的大巴车返回。


    王路不像姚凌那样聒噪，也不像姚凌那样会讨人开心，但她比姚凌细心，一上车，她就发现沉静下来的赵鹿有些不寻常，问：「师父，你是不舒服吗？」


    赵鹿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说：「没事，太阳晒多了。」


    「我给你装了热水，你要不要喝点？」


    赵鹿眉毛一挑：「哪来的热水？」


    王路努了努嘴：「在你包里呢，保温杯里，离开酒店的时候我帮你装的，怕你口渴。」


    赵鹿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了保温杯，掂了掂还挺重，拧开盖子一看，热气扑面而来。她笑了笑，说：「这么热的天，喝凉水还差不多。」


    王路不以为意，说：「女人应该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你倒是挺讲究。」话虽如此，赵鹿还是跟她说了声谢谢，把盖子拧上了。


    「你不喝吗？」


    「我喝凉的。」赵鹿又从包里找出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


    王路耸耸肩没说什么。


    大巴车穿越省道，进了市里，在某个加油站停了下来。司机老刘说油不够了需要加油。


    大巴上游客走动起来，有的去上厕所，有的下去熘达舒展筋骨。


    连续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赵鹿屁股都麻了，她伸了伸懒腰，对王路说：「你跟他们回公司吧，我从这下车了。」


    王路不明所以：「你要去哪？」


    「回家睡觉。」


    王路这才想起来赵鹿家住在市区里，她瞭然，说：「需要我帮你把东西带回去吗？」


    赵鹿就带了一个旅行包，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必备的东西，手机、钥匙、纸巾、还有防晒霜，比较多余的就是那个被王路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杯子是去年公司统一发放的，人手一个。款式都一样，为了能区分开，行政部的妹子细心地给每个人做了防水标籤，上面写着杯子持有者的名字。


    那杯子带在身上就是应对不时之需，现在反成了累赘。赵鹿不客气地将杯子拿出来，递给王路，说：「这个你帮我带回去。」


    杯身上「赵鹿」两个字工工整整，便签已经很旧了，上面的字却还很清晰。


    赵鹿放下东西就要走，这时突然上来一个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着黑黑瘦瘦。赵鹿听到他喊司机老刘「叔」。


    老刘应了一声，转过身，看到赵鹿站了起来，说：「小赵你要在这下车吗？」


    赵鹿和王路坐在前排，想必她刚才跟王路谈话的内容老刘听到了，她点了点头。


    「那让阿良坐你的位置吧。」老刘指了指刚上来喊他叔的小伙子。


    阿良有些害羞地看向她们：「你们好。」


    老刘顺势介绍说：「阿良是我侄子，后勤处招电工，我让他过去试试。」


    赵鹿审视起阿良，沖他微笑：「你好啊，以后说不定就是同事了，我是赵鹿。」


    王路插.进来说：「我叫王路。」


    阿良一听她俩的名字就露出迷茫的表情。


    赵鹿见怪不怪，语气轻松地说：「我是梅花鹿的鹿，她是马路的路，很好记的。」


    阿良憨笑了几声，也不知道到底记没记住。


    油已经加满，游客们陆陆续续上了车，赵鹿一刻也不耽搁，跟大家挥手道别。


    下了车之后，赵鹿直接拦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她一声招唿也没打，推门而入时，把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王秀云吓了一跳，说：「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赵鹿一面换鞋，一面漫不经心地说：「想你了呗。」


    「少来这套。」


    赵鹿只好说实话：「刚回来，累得要死。」


    王秀云见她一脸疲态，走路歪歪扭扭的，忙问：「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吃的？有面条有饺子，还有汤圆，你想吃什么？」


    「什么也不想吃，我只想睡觉，不要打扰我啊。」说完人已经进了房间。


    房间经常被人打扫，里面纤尘不染，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赵鹿身体往前一扑，倒在舒服的大床上再也不愿起来。


    可是一闭上眼，那天杨伊说的那些话像放电影似的呈现在她脑海里，她又睡不着了。


    她只好爬了起来，从包里取出钱包，在夹层里找到那条项鍊，放在手心里观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发酸发胀，困意袭来，她把项鍊装好，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抱着枕头滚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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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云体谅她舟车劳顿，把电视机音量调小了。


    赵鹿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殊不知在她下车后不到两个小时，旅行社大巴就在华西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


    一辆大卡车掐着红绿灯黄灯闪烁的间歇从左手边拐了过来，可能是害怕被监控拍到，不怕死的司机狠狠踩下油门，速度太快剎车不灵，「砰」地一声撞上了旅行社的大巴车。


    在剧烈的冲撞下，司机老刘脑袋磕在了方向盘上当即晕了过去。刚给游客发放完饮用水还没来得及坐下的王路也中了招，她身体像离弦之箭弹了出去，撞上挡风玻璃后滚了下来，鲜血迸然而出。


    变故发生在瞬息间，车上的游客惊恐地大叫，场面混乱不堪。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赶了过来，护士手脚麻利地抬走了受伤最严重的司机和一名女导游，几名坐在前排的游客受了轻伤也被送去了医院。作为与司机关系最密切的家属阿良也受了轻伤，他还没从车祸的意外中缓过来，恍恍惚惚被送上车。


    救护车上，阿良看到浑身是血的两个伤员，脸都吓白了。


    当听到有人在问「这女的是叫什么名字」时，阿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低头一看，整个人懵了一下。


    赵鹿还是王路来着？


    他勐地想起王路起身去发水时让他帮忙看着旅行包，背包两边有个网兜，那上面放着一个保温杯，杯身上贴着一个便签，上面写着「赵鹿」两个字。


    被吓傻的年轻人磕磕绊绊地说：「她……她叫赵鹿。」


    正在跟周公作斗争的赵鹿侥倖逃过了一劫，她睡得并不安稳，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去拿手机，只看一眼便吓醒了。


    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有公司座机打过来的，也有领导打过来的。除了未接来电，她的微信也炸了，点开一看，才知道大巴出事了，她蹭地一下爬了起来，火急火燎赶到了医院。


    从小到大，赵鹿跟周扬关系最亲，周扬大她八岁，虽说是她表哥，但是在各方各面都照顾她。上学的时候，开班会都是周扬作为家长代替她父母去开的，赵鹿对他的依赖已久，出来工作之后填的紧急联繫人信息也是周扬的。


    出事以后，公司那边第一时间联繫了周扬，可是周扬那会儿正在飞机上，电话根本打不通。


    赵鹿来不及跟王秀云交代就出门了，她在微信群里澄清，出事的人不是她。


    车上就两个导游，不是她就只能是王路了。


    王路不是本地人，家人就算得到了消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赶到。


    一路上，赵鹿一颗心狂跳，她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又担心王路和老刘的状况，惴惴不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手术室外，意外之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杨伊。


    ……


    信息量太庞大了，短时间内赵鹿没办法跟杨伊解释清楚，她用力晃了晃杨伊的肩膀，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赵鹿出事的消息时，杨伊感觉自己要疯了，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要是赵鹿出不来了，她是不是得偿命……


    在手术室外漫长的等待中，她想通了一直以来不敢直面的问题。可是现在赵鹿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


    「赵鹿！」


    一声暴喝硬生生将杨伊的话打断。


    转眼间，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横冲了过来，正是分社的领导之一。女领导刚处理完那几个受伤游客的事，听说老刘和王路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她马不停蹄赶了上来，焦头烂额，气喘吁吁，说：「手术还没结束吗？」


    趁此空档，杨伊不动声色地挣开赵鹿的钳制，低下头避开那女领导的窥视，哑声说：「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赵鹿反应过来，她脚步匆匆地离开。


    赵鹿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追上去，又觉得不合适。


    女领导想起刚才瞥见杨伊梨花带雨的模样，问赵鹿：「她是老刘闺女？」


    「啊？」赵鹿目光收回，嘴角微微抽搐，「什么呀……不是。」


    「那干嘛哭得这么伤心？」


    这个问题，赵鹿也很想知道。


    医院的洗手间里也是一股消□□水的味道，里面静悄悄的。杨伊捧着清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人，竟像是不认识了一样。


    她眼睛都哭肿了，这是她长这么大最失控的一次。赵鹿她……应该是看出点什么了，可是要跟她怎么说？


    不管怎样，她没事就好。


    凉凉的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混进了哭红的眼睛，有些干涩的疼，杨伊两只手无力地撑在洗手台上。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在漏水，「滴滴答答」的水声起到了安神的作用，杨伊悬着的那颗心慢慢回落。


    王路的家人还没到，此时，手术室前又多了几个人，一部分是司机老刘的家人，一部分是旅行社闻讯赶来的同事。老刘的妻子鬼哭狼嚎，女领导正在试图安抚。


    赵鹿被一群人夹在其中，她一会儿看了看手术室的门，一会儿又看向走廊尽头。周围吵吵嚷嚷的，她心不在焉，直到捕抓到那抹身影。


    杨伊站在走廊另一头，隔空找到了赵鹿，她缓缓走了过来。


    额前的刘海湿了一片，被水洗过的脸又白了几分，赵鹿视线从她淡色的唇扫过，定格在她还有些红肿的双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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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杨伊还是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垂眸，说：「刚才钱总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公司一趟。」


    她这次出来匆忙，连假都没请，已经很不合规矩了，领导吩咐她不敢不听。


    赵鹿小心翼翼觑着她，不死心地问：「我的问题呢？」


    杨伊捏紧了手里的手机，小声说：「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谈，好吗？」


    「不好。」赵鹿难得强势一回，伸手拦住她。


    杨伊不得不抬起头来，对上她灼热的双眼，想了想，说：「我……回去等你。」


    还没等赵鹿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一出来就被在外面等候的人团团围住。


    赵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私情，拔腿迎了上去。


    医生说王路已经脱离危险，只是麻药没过，人还没醒。众人松了一口气。


    赵鹿转过身去找时，杨伊已经不见了。


    杨伊一回到公司就被叫去开会了，在她离开那段时间积攒了不少活，一直到下班她都没做完。


    回到清水家园时天已经黑了，杨伊看到了赵鹿停放在那已经落了一层灰的车，心里生出一丝古怪来。


    她回来了吗？


    如果在家，要怎么开口跟她说呢？


    带着这种忐忑的心情，杨伊走出电梯，穿过走廊，最后站定。她深唿吸，抬手去敲赵鹿那扇门。


    「笃笃笃——」


    她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随着敲门声一下快过一下。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赵鹿在医院里守了一夜。


    天快亮时王路醒了过来，只是头部伤势太严重没办法开口说话，她眼神有些涣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赵鹿不忍心丢下她，一直守到她父母赶来才离开。


    想着这趟回来还没去办交接，赵鹿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一趟公司。女领导见她走路都在打晃，让她赶紧回家休息。


    赵鹿走出公司，在太阳底下烤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下意识看向杨伊她们公司所在的位置。


    说好的等她呢？什么意思？


    她太困了，又饿又累，身上还有汗味。犹豫了片刻，她决定先回家睡一觉。


    这一睡就从天亮睡到了天黑，赵鹿没洗澡，回去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迷迷煳煳间，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一蹦而起，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摸黑沖了出去。


    眼前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刚准备放下东西走人的杨伊被吓了一跳：「你……」


    借着走廊透进来的灯光，赵鹿看清了眼前的人。


    但奇怪的是，杨伊手里居然抱着一大捧的玫瑰花。不知道是颜色太艷把她的脸给映红了，还是赵鹿看花了眼，她看到杨伊脸上比平时多了一抹红晕。


    意识还没完全恢復，赵鹿揉了揉眼睛，盯着那束玫瑰花，讷讷地问：「谁送你的？」


    「……」杨伊摇了摇头，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眼神有些闪烁，似是举棋不定，将那捧玫瑰花送到了赵鹿面前。


    扑鼻而来一股浓香，赵鹿鼻子一痒，脑袋更沉了，诧异地看着她：「干嘛？」


    杨伊嘴唇微动，像是不好意思，细声细语：「送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我真的没想到这文会有人蹲坑底下等更新。关于更新时间，我再说一次。


    不出意外是九点整，意外包括：偷懒、吃、卡文，以及一系列不确定客观因素。比如今天，我吃了一个多小时，还卡文，emmmm……


    如果九点十分还看不到更新（晋江抽的时候会延迟显示），就不要再等了，第二天看也一样。


    关于文章进度，我没有大纲，写到哪算哪。等不及就养肥吧，养不了就算了，各取所需有缘再见。


    感谢支持，鞠躬！


    ☆、第 69 章


    赵鹿竟结巴起来：「送、送我？」


    杨伊这回没吭声, 又将那玫瑰花往前推了一点。


    花香越来越浓, 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那火红的玫瑰花都快要怼到自己鼻子了, 赵鹿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为、为什么？」


    杨伊眼中闪过一丝挫败，顿了顿, 说：「你不喜欢玫瑰花？抱歉，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喜欢什么花。经过花店的时候, 我看到还挺鲜艷的, 所以就买了。」


    回来之前, 杨伊偷偷去了赵鹿公司，一打听才知道她今天休息。


    心血来潮买了这么一大捧花, 沉甸甸抱在怀里, 像是抱着一团火，把心口都给烫化了。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这种事杨伊还是第一次干, 做起来并不顺手，且有点心虚。她知道赵鹿在家, 却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睡着, 本来想偷摸把东西放下就走, 没想到赵鹿突然出现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是不尴尬。


    明明杨伊吐字很清晰，赵鹿却像是听不懂似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使劲揉了揉眼睛，没控制住力道, 一根脱落的眼睫毛掉进了眼睛里，眼睛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


    杨伊本来就很无措，听她痛唿，面色变了变，紧张地问：「怎么了？」


    「你等会儿啊。」


    没看清杨伊什么反应，赵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转过身往里走，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才意识到自己没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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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客厅亮了起来，杨伊看着赵鹿背影渐行渐远，她抱着一束呆呆地站在门口，进退维谷，活像个傻子。


    低头看了看，杨伊心想：「这花她是不肯收吗？」


    洗手间里，逃离了杨伊的视线，赵鹿变得手忙脚乱。她开了灯，扑到洗手台前，看到镜子里自己一副邋遢的形象，差点崩溃。


    她睡相一直不好，没从小小的沙发上滚下去算运气好的了。此时，她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衣服皱巴巴，眼皮耷拉着，眼角似乎还有不明之物……


    到底是谁给她勇气，居然敢以这种面目开门出去见人的？


    当然，开门之前赵鹿并不知道门外的人是杨伊，她只是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一点动静，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


    她拍了拍心跳如雷的胸口。幸好当时没开灯，但愿杨伊什么也没看清……


    剎那之间，赵鹿大脑里飞速闪过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才想起要处理掉进眼睛里的睫毛。


    她用清水把睫毛冲掉，快速洗了一把脸，用湿漉漉的手抓了抓头髮，形象勉强能看了。她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心又提了上来。


    杨伊给她送花，送的还是玫瑰花，这这这……到底什么意思？


    赵鹿两只手撑在冰凉的洗手台上，倾身上前，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确定地问：「她该不会是想跟我表白吧？」


    傻子都知道送玫瑰花是几个意思，可赵鹿觉得这实在太扯淡了，杨伊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她不敢相信杨伊会对自己表白，就像她不敢相信那天在医院里杨伊是为自己哭一样。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赵鹿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是激动，期待，还是害怕。


    害怕这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手上沾了点水，赵鹿用力拍打自己木木的脸颊，「啪啪啪」的脆响在洗手间里迴荡，脸颊很快被她拍红了。


    带着手指印就更难看了，赵鹿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眼珠子缓慢移动，向外望去。


    墙壁挡住了视线，她看不到杨伊的身影，知道那人肯定没走，却不知为何，居然不敢走出去。


    没办法，经歷了太多的变故，不认怂不行。


    意识渐渐清醒的赵鹿，就这么在洗手间里干耗着。


    手机落在了沙发上，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外面的人说：「花我放在门口了，如果你不想要，明天就……扔了吧。」


    这话一听就是要走的意思，赵鹿心下一慌，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出来，急急地叫了一声：「等等！」


    弯下腰的杨伊又站直了起来，脸上稍息侷促，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你……」


    赵鹿故意不看她，盯着她怀里的花，有些天真地说：「我以为这是别人送你的。」


    要说的话突然被打断，杨伊微微一愣，说：「哪来的别人？」


    「不是有个心理医生吗？」


    「……」


    这八卦传得忒离谱了，在本公司内部传播也就算了，怎么还传到隔壁去了？


    杨伊脸上色彩斑斓，讪讪地说：「那是谣言。」


    赵鹿当然是不信她会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牵扯，只是为了缓和气氛才没话找哈。然后她发现，当她搬出这个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的心理医生，她们之间气氛更尴尬了。


    心跳开始加速，赵鹿等了半天，不见眼前的人有所行动，她暗暗给自己打气，故作镇定：「为什么要给我送花？」


    在回来的路上，杨伊已经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排练了好几遍，由于分心厉害，她甚至走错了路。


    杨伊一直都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她总是独来独往，也不善于跟人打交道，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她不仅仅是有一点慌。


    从大巴车出事，到此时此刻，杨伊过得恍恍惚惚。见不到赵鹿的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问题，否定过，动摇过，迷茫过，最后才下定决心。


    她手心里的汗水已经将外面的包装纸弄湿了一大片，伸出去的手渐渐感到无力。倒不是因为这花有多重，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赵鹿反常的淡定和故意的插科打诨，让她心里越来越没底。


    但她还是要说。


    准备好的长篇腹稿变成了没意思的裹脚布，长久的沉默后，杨伊郑重地说：「赵鹿，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尽管心理提前有了准备，可听她亲口说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赵鹿暗暗掐着自己手心，克制着没有喊出声。她得鼓足十二分的勇气才敢与她对视，面无表情，声音无起伏地说：「你不是一直避开我吗？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回来这半年，赵鹿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口吻和语气跟她说话，杨伊已经见怪不怪。可是对方那眼神太灼人，比她高几公分的杨伊在她面前顿时矮了下去，嘴唇动了动，竟有些难以启齿。


    赵鹿从来就没什么耐心，她换了个姿势，身体靠在门框上，假装闲淡：「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


    「我……」杨伊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舔了舔唇，「我不敢想像，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昨天的乌龙事件，你还是会像以前那样，躲着我，故意甩给我脸色，爱答不理，对我视而不见，对吧？」


    杨伊眉心动了动，既不承认也不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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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在她们之间的那束花成了一件摆设，那过于艷丽的颜色跟着僵硬的气氛一比，像是一种讽刺。


    杨伊目光在赵鹿脸上扫了一圈，直直地看进那双平静沉着的眼底，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跟她刚开始认识的那个人似乎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赵鹿她依旧待人热情、积极向上、没心没肺，这些她全部给了别人。而留给杨伊的，是冷漠和陌生。


    杨伊之于赵鹿也一样，这个女人主动掀开了她那层坚硬的外壳，她试着用她软下去一颗心去试探，去接纳。却是畏首畏尾，含煳不清，卑微又怯弱。这已经不是赵鹿最初认识的那个云淡风轻、从骨冷到皮谜一样的女人了。


    杨伊到了这会儿才意识到，她真的太一厢情愿了，自己想通了又能怎样？赵鹿也许早就对她没感觉了。


    尽管赵鹿没有道破，双手环抱就是不打算伸出手来接她手里的花，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杨伊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难过，她好不容易沸腾起来的血慢慢凉了下去，狼狈地低下头，涩然道：「对不起，打扰了。」


    掀开的硬壳盖不上了，里面像是被迫掺入了沙子，粗粝的沙子在肉里搅啊搅，一阵阵地抽疼。


    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神伤，杨伊抱着那束无人认领的玫瑰花，黯然转过身。


    她曾经那样对她，风水轮流转，赵鹿怎么对她对她都不为过，一报还一报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这花真沉，买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啪」的一声，一串钥匙掉在了地上。杨伊恍然回神，蹲下去捡。


    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质问：「你从来都不会解释吗？」


    杨伊将那串钥匙紧紧握在手里，站起来，却没有转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她从来不知道解释，误会也好，委屈也好，她只会放在心里自己慢慢消化。她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沉默和孤独，这种不讨喜的性格，从小到大渗透在她血液里，根深蒂固。


    得不到回应，赵鹿一点也不意外，她讥讽地笑了一声，说：「这么久了，你还是那么难相处。」


    杨伊嵴背僵住了，她与门上那只空洞的猫眼对视着，紧涩的喉咙滚了一下，像是哑巴吃黄连。


    最终，她还是转过身去，眼神专注，一字一顿：「赵鹿，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赵鹿没想到自己一番冷嘲热讽居然换来一份真挚的表白，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险些破功。


    杨伊惨澹一笑，说：「你说得都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那天听说你出了事，我真的很害怕。在你没有赶来之前，我偷偷跟自己说，不管以后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打算放手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点蠢。」


    赵鹿没法接茬，眼底暗潮汹涌。


    杨伊自言自语：「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原谅我呢？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


    她一个大喘气，赵鹿连唿吸都收住了。


    「所以还是算了吧，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


    「我……真心希望你能找到幸福。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是我太自以为是。」


    「你的确自以为是。」


    「……」


    等了半天居然听了这么一段混帐话，赵鹿火气腾地起来，凉飕飕地说：「从你那天主动给我打电话，你就已经打扰我的生活了。房间漏水关你什么事？你以为是你居委会大妈吗？你凭什么横插一脚？想当好人？」


    「……」


    气头之上，赵鹿化身成了大尾巴狼，张着嘴露出尖牙，语速快到自己都咋舌。


    杨伊任由她骂，好脾气地说：「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


    「你！」赵鹿想咬人。


    杨伊轻嘆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舒坦呢？」


    「……」赵鹿成哑巴了。她当然不能扑上去咬人，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需要我搬走吗？」杨伊小心翼翼地问。


    赵鹿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搬走？」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见到我。」


    「……」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眼里仿佛能喷出火，一个眼里黯淡无光。


    杨伊嘴唇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鹿气过了头，腮帮子微微鼓动，像是突然熄了火的哑炮，看着唬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她们僵持了很久，期间有个男人从电梯里出来，哼着小曲踩着欢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木头一样杵着的两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避开。


    也许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感受到了她们之间诡异的气氛，男人噤了声，目不斜视地从她们中间快速穿过。


    意外出现的男人，就像是小船误入大河，搅起了风波，也打破了沉静。


    就在走廊的感应灯暗下去将要熄灭时，赵鹿突兀地咳嗽了一声。


    紧接着，她说了一句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我饿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刚才说什么？」杨伊瞪大双眼。


    气势已过，赵鹿装不下去了，她不自然地别开头，泄愤似的，咬着后槽牙说：「有段时间我都忘记你了。」


    杨伊黯然地想：「隔了这么久，忘记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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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愿意时刻记着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呢？


    杨伊自知理亏，也自知自己嘴皮子不熘，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所以还是保持缄默。


    「可是你每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赵鹿学她大喘气，成功看到她绷紧了脸，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畅快之意。她感觉自己离变成坏人不远了。


    赵鹿有点装腔作势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她下巴微抬，趾高气扬地说：「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杨伊唿吸一滞，开口时声音都变了调：「你……同意了？」


    「先别激动，我的意思是，给你一个请我吃饭的机会。」


    ……


    十年前，赵鹿结识了陈曦，一见如故，对其掏心掏肺。


    那时她是个胖子，陈曦是她唯一的好朋友。胖子十个有九个自卑，赵鹿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但当她发现自己对陈曦的心思之后，那种自卑感被逐渐放大，几乎让她抬不起头。


    她并不聪明，也不爱学习，成绩不好不坏，勉强考上一个二本学校，选了一个自己毫无兴趣且在学校里算冷门的专业。那会儿，陈曦已经去了国外。


    分别之后，相思之苦日日折磨着赵鹿，将要击垮她脆弱的神经时，她突然开窍了。


    她半夜爬起来，给远在大洋彼岸的陈曦写了一封表白信，通过邮件的形式发了出去。小小的举动，耗尽了她积攒了将近二十年的勇气和信心，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拒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那以后，赵鹿再也不敢轻易喜欢上别人，直到遇到了杨伊。


    她不懂什么是自卑，也忘了什么是矜持，在沉稳内敛的杨伊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个居心不良的臭流氓，厚脸皮，话又多。


    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她再一次把自己豁出去了。这一次，真的是破釜沉舟。


    杨伊离开后，她一度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地想：「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这一年里，赵鹿拒绝过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她对任何人都喜欢不起来，她矫情地想：「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无能？」


    直到杨伊再次出现了。


    对待再次出现的杨伊，赵鹿曾经恼怒、怨恨、冷言冷语、漠然无视……最后却发现，越是这样，杨伊越是扎根在她心底，像颗毒瘤。


    那已经不能算是喜欢了，不管怎么自欺欺人，赵鹿都得承认，杨伊是她这一生的执念。


    她不知道自己之于杨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喜欢也好，愧疚也罢，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睡太久了，黑白颠倒，赵鹿脑袋昏沉，她这会儿没办法理智地分析问题。刚才那一通冷嘲热讽已经是她骂人的极限，她决定先解决温饱问题。


    这是她第三次踏足杨伊的地盘，没有好奇，也没有了紧张，心里说不出古怪。


    当那白白胖胖的喵星人蹭到她脚底下沖她撒娇时，那些乱七八糟的烦恼神奇地消失了。


    赵鹿将它抱起，亲昵地摸着它的头，说：「她又饿着你了是不是？怎么这么讨厌，肯定见不得你比她肉多。」


    胖球：「……」


    杨伊下去买吃的了，赵鹿肆无忌惮说她坏话，大摇大摆地在她房间里晃荡，找到了猫粮，从里面抓了一把放在碗里。


    胖球兴奋地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埋头狼吞虎咽。


    赵鹿无所事事，站起来环顾一圈，余光瞥见那束被搁置在茶几上的玫瑰花，心弦被撩拨了一下。


    反正没人。


    她走过去将玫瑰花抱在怀里，认认真真数着：「1、2、3、4、5……」


    九十九朵，不多不少。


    赵鹿被这数字震惊了。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收到同性送的花，没想到居然这么大一捧……


    这得花多少钱？


    赵鹿晕乎乎地想着，冷不丁地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她拿起来一看，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被吓了一跳。


    虽然杨伊刚跟她表了白，还堂而皇之把她放进家里，可赵鹿还是觉得心里很别扭，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回应她。


    铃声不知疲倦地响着，赵鹿定了定神，按下接听，放到耳边。


    看不到人，却还是有点紧张，所以她没有出声。


    杨伊软软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要吃饺子？」


    「饺子」这两个字几乎成了赵鹿这一年来的违禁词，她面色一僵，硬邦邦地说：「不要。」


    「那……要不要吃面？这家的面种类还挺多的。」


    「不想吃。」


    杨伊极有耐心地说：「那就吃饭？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没有。」


    「……」感觉到对方态度冷淡，杨伊不再问了，「好吧，我知道了。再等等，我马上上去。」


    通话时间不到两分钟。


    赵鹿看着慢慢暗下去的屏幕，自我反省地说：「我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此题超纲，手机回答不了。


    趁着某人还没回来，赵鹿手臂收紧，鼻子凑到那娇艷欲滴红玫瑰上勐吸了一口。


    真香。


    ☆、第 70 章


    那束玫瑰花已经回归原位, 不管是角度上还是细节上都跟之前摆放的一样, 压根看不出来被人动过。


    胖球虽说是公的, 而且还是被割过蛋的, 但这傢伙似乎很喜欢鲜花。它蹦到茶几上，伸长着脖子嗅了一下, 被那浓郁的花香刺激得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好奇地又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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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担心它不知轻重把花给破坏了, 伸手一把薅住它脑袋。


    就在这时, 门口处传来「咔哒」一声响, 杨伊开门进来了。


    赵鹿正襟危坐，低着头假装玩手机。


    杨伊换好了鞋, 走过来, 说：「两个炒菜，一肉一素，应该够你吃了。」


    赵鹿这才抬起头来, 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她脸上转移到她手上的打包盒，想了想, 说：「你吃了吗？」


    杨伊没吃, 但实在没什么胃口, 含含煳煳地「嗯」了一声。


    赵鹿不疑有他，收起手机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那给我吧。」


    杨伊将打包盒递了过去，又听到她说：「我拿回去吃。」


    杨伊表情一阵错愕，欲言又止。


    赵鹿现在心情很乱, 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错开视线，说：「在你这吃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赵鹿愣了愣，眼眸流转间撞上她稍显急切的目光，心突地跳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你这么看着我……我吃不下。」


    「……」被人嫌弃的杨伊默默转过身，径直进了洗手间。


    赵鹿迟疑了一下腿就迈不开了，她重新坐了下来，将饭菜打开，香气扑鼻。


    胖球也闻到了，慢悠悠靠近。


    赵鹿扬手将它扫到了一边，双手护食，瞪着它说：「你都已经吃饱了，还想怎样？」


    胖球嘴角微微鼓动，那两撇鬍子耷拉下来，心情不爽地蹦下茶几。


    一份香菇牛肉，一份青菜，这分量赵鹿一个人不可能吃得完。动筷子之前，她下意识朝洗手间方向望了一眼，好巧不巧与迎面走来的杨伊对上了眼……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坐直身体，开始吃东西。


    为了不打扰她吃东西，杨伊洗完手就进了卧室，坐在电脑桌前，随手拿了小书架上的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了翻。


    赵鹿本来就饿，加上这是在杨伊的地盘，她一想到杨伊可能在她身后某个地方窥视她就浑身不自在。她吃得很快，吃了一半就饱了。看着打包盒里剩下的饭菜，心想着这饭菜是直接丢进垃圾桶呢，还是等明天拿去餵那些流浪的阿猫阿狗。


    还没等她想清楚，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嵴背绷直。


    「放着我来收吧。」杨伊声音跟她脚步声一样轻。


    赵鹿头也不回，说：「我自己吃的，我自己收拾。」


    她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塑胶袋，打了个结，拎起来准备走人。


    杨伊站在沙发背后，视线快速掠过茶几上那束玫瑰花，问：「花你真的不要吗？」


    赵鹿眼眸闪了闪，表面装得若无其事，避重就轻地说：「你找个花瓶把它放起来吧，估计还能放几天。」


    杨伊脸色微沉，见她一再拒绝也就不再坚持，双唇微启：「那……」


    赵鹿其实也挺难受的，她蹭了蹭有些发痒的鼻子，说：「你还想说什么？」


    如果杨伊还要跟她表白，或是说别的煽情的话，她估计自己会受不了。一想到这赵鹿就更紧张了，眼前的人她都不敢看。


    短短的几秒钟沉默里，赵鹿内心煎熬不止，终于等来杨伊开口，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杨伊像是斟酌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说：「你能把项鍊还给我吗？」


    赵鹿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明白她说的话：「什么项鍊？」


    杨伊当她是失忆了，脸颊微烫，有些难为情地说：「就是之前你从我这拿走的那条。」


    赵鹿故作惊讶：「那是我买的，我凭什么要还给你？」


    「……」


    杨伊最后没能拿回项鍊。


    赵鹿离开后，这房间里还残留着一点饭菜的香味，也不知道老闆加了什么酌料，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把玫瑰花香都给盖住了。


    杨伊将那束花拿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拂过上面还沾着些微水分的花瓣，无声嘆了口气。


    赵鹿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洗完澡后，她躺在大床上，闭着眼睛，脑海里一点点回忆杨伊前面对她说的那些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亢奋，她独自意淫了一会儿，头脑越发清醒，嘴角不自觉上扬，刚扯出一点弧度就凝固住了。


    她勐地睁开双眼，眼神恢復清明，扬手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掌，骂道：「傻乐什么呢？」


    这一巴掌不轻不重，却彻底把她拍清醒了。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拿过手机玩起了游戏，玩着玩着，又觉得无聊。


    这漫漫长夜，睡不着又没人陪，怎么办呢？


    过去一年里，就算在最悲伤最迷茫的那段时间，赵鹿也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可此时此刻，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随即她又想，凭什么杨伊一句话就能左右她的情绪？


    失神间，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她居然下意识地以为是杨伊找她，低头一看，发现是姚凌。


    赵鹿暗暗鄙视完自己，打开那条语音，姚凌咋咋唿唿的声音传了过来：「鹿鹿姐！我今天才听说你们公司出事了，你没事吧？」


    赵鹿回她：「我没事，谢谢关心。」


    刚好觉得无聊姚凌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赵鹿逮着她跟她聊了很久，东拉西扯，两个人一直到聊到了十点。想着那小妞第二天还要上班，赵鹿放过她让她去睡觉。


    微信列表里，曾经杨伊的头像被她排在置顶位置上，这样方便随时联繫。赵鹿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置顶设置给取消的，她手指滑动，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犹豫不过半秒钟，手指轻轻一动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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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心一沉。


    她们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在一年前。


    有一段时间，赵鹿疯狂打杨伊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不是没想过用微信联繫，可是莫名有些害怕。害怕她消息发出去，会收到那个系统提示的红色感嘆号。


    杨伊的朋友圈依旧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赵鹿呆呆地看着聊天页面上最后那条消息，心想：「杨伊真的会把她拉黑吗？」


    不管真假，她都不敢尝试。


    再说了，凭什么要她主动联繫？


    赵鹿晃了晃神，退出跟她的聊天页面，对着手机又发了会儿呆，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崔茜联繫了，那个跟她同病相怜的女孩，每次在她难受的时候，陪她熬过一个个无眠的夜晚的女人，这个点应该还没睡吧？


    点开崔茜的头像，她试探性地发了一句：「睡了吗？」


    赵鹿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眼前便多了一条消息：「没呢。你又睡不着了？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这已经成为她们之间的默契，只要找对方，就默认是要吐苦水。


    但这次情况不太一样，赵鹿的心情也跟以往不一样。


    网友就是有一点好，隔着网络看不到对方，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向对方展示。赵鹿不假思索，将困扰了自己一晚上的话告诉那边的人：「她今晚跟我表白了。」


    崔茜：「啥？？？！！！」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单从那几个标点符号，赵鹿就能想像对方有多震惊。


    她自己不也一样吗？感觉是在做梦。


    下一秒，崔茜又发了一条消息：「你俩好了？？？」


    赵鹿：「那倒没有。她给我送花了，九十九朵，我没收，表白我也没答应。」


    崔茜：「为什么？你不喜欢她了？」


    这个问题，赵鹿居然答不上来。


    喜欢到底是什么，她现在真的迷茫了。


    她有过两段的感情经歷：一段是单相思，表白被拒，没有尝到一丝甜头；另一段，在当时可以说是两情相悦，可结果呢？


    经歷过伤害，赵鹿不敢说自己成熟了，但的确是对感情冷淡了。或者说麻木更为准确些。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重新燃起激情，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杨伊……


    崔茜的问题她实在没办法回答，最后只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她和杨伊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明白感情不是过家家，不是随便给颗糖就能哄好一个人，也不是说在一起就能在一起。


    「一起」这两个字看着简单，一旦变成某种承诺，这里面含义就变了，值得深思。


    赵鹿头脑简单，她不想纠缠在这些复杂的问题上，虽说有逃避的嫌疑，但她还是选择顺其自然。


    烦恼来源于「想得多」，她决定不想了。


    赵鹿调了休，晚上睡不着，第二天睡醒时已经到中午了。她挣扎着起来，洗漱，换衣服。


    出门时，她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手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但也没有多想，她提着垃圾出门，开车去了医院。


    王路手术很成功，公司对她也很关怀，病房的床头柜上堆满了鲜花和水果，这些都是同事和领导们送来的。


    赵鹿买了一束康乃馨，放在装了水的瓶子里，祝她早日康復。


    王路头部被包得像木乃伊，怕牵扯到头上的伤，她不太敢开口说话。


    赵鹿拉着她的手，放软了语气：「好好养伤，其他的不用多想。」


    王路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王路的母亲就坐在旁边照顾着，是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家庭妇女。王路不能说话，赵鹿索性跟她聊了起来，也算是给王路解闷。


    赵鹿一坐就是一下午，病房里电视机开着，她拿了一个苹果，问王路：「这些你能吃吗？」


    王路眨了两下眼睛。


    赵鹿猜她想说的应该是不能，于是又把苹果放了回去。屁股刚落定，就发现王路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门口方向。


    王路母亲找医生去了，赵鹿以为是她回来了，顺着王路的目光看了过去，怔住了。


    那个昨晚跟她表白后，第二天一整天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消息的人，现在居然出现了……


    赵鹿讶然地想：她怎么来了？


    杨伊身上穿着职业套装，想必是刚下班就过来了，面容平和地站在门口。当赵鹿看过来时，她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绽，扯了扯嘴角，解释道：「我来看兰姨，顺便过来看看。」


    告别了王路和她母亲，赵鹿走出病房，才发现屁股坐久了有点疼。


    冷不丁地听到杨伊说：「你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六点半了，赵鹿一下午都坐着没什么消耗，肚子也不饿。她瞟了一眼静静等待她回答的杨伊，在撒谎和说真话间徘徊，最后选择了实话实说：「我还没饿。」


    杨伊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她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一样……那就不吃了吧。」


    不吃正遂了赵鹿心意，她现在有点怕跟杨伊单独相处，可一想到昨晚这人也没吃，她皱了皱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就是这么把自己饿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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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没想到她居然说这个，张嘴欲辩驳：「我……」


    「我想吃汤圆。」


    杨伊愕然：「什么？」


    「最好是芝麻馅的。」


    杨伊万分诧异，还没跟上她的节奏：「你刚才不是说不饿吗？」


    赵鹿理直气壮地说：「我嘴馋不行吗？」


    「……」


    医院附近有不少小吃店，其中就有一家全国出名的香港连锁甜品店。赵鹿手指指了过去，说：「去那吃吧。」


    杨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你不是一直都不吃甜食的吗？」


    赵鹿耸耸肩，轻飘飘地说：「那是以前，过了这么久，习惯早变了。」


    习惯变了，那么人呢？


    杨伊眼眸渐深，但也没说什么。


    甜品店里有几个客人，她们推门进去，店员热烈欢迎，询问她们要吃什么。


    赵鹿点了一份鸡蛋甜酒汤圆，特别强调要芝麻馅的。点完之后，她看向杨伊：「你呢？」


    「我……跟你的一样。」


    「那就来两份。」


    不用排队，所以东西上得很快。汤圆刚端上来，赵鹿就迫不及待舀了一颗，煞有介事地吹了吹，咬了一口，又甜又香。


    她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尽量不去看对面的人。虽然没抬头，她也能感觉到杨伊灼热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嘴里的汤圆顿时没了味道，当然她也没有浪费食物，两口解决了一个。


    赵鹿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低着头的样子看上去很专注，杨伊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吃得很享受。她小心窥探着，恍惚间想起以前她们相处的一些片段。


    赵鹿是能不碰甜食尽量不碰，生怕体重反弹……难道现在不怕了吗？


    想归想，杨伊没敢问。她觉得她们还是尽量避开跟以前相关的一些话题比较好。


    就比如，从医院出来到现在，赵鹿也没问她关于兰姨的情况。这是一种无形的默契，也是一种无奈。


    两个人像陌生人似的，各自吃完各自的，中间也没什么交流，吃完离开。


    太阳下山了，天空有一点暗，但气温还是很高。赵鹿快步走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时顿了顿。她转过身，看了看慢吞吞走过来的杨伊，又看了看跟她并排的那辆车，说：「你这车是不是太破了？一点也不像是个女的开的。」


    杨伊满腹心事，被她不留情面的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自主地将并排的两辆车做了比较。


    赵鹿的车刚买没多久，款式喜人，底盘低，车身又新又亮。杨伊那辆车是从她拿到驾照之后就买了的，开了将近十年也没坏，经久耐用，所以一直没换。


    以前赵鹿经常蹭她的车，可从来没有嫌弃过她车子破……


    杨伊脸上划过一丝尴尬，进退两难间，她说：「等过段时间有空了，我再拿去重新喷漆。」


    其实赵鹿只是随口一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像在找茬。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向别处，改口道：「回去吧。」


    两个人两部车，免除了无话可说的尴尬，无端多了几分落寞。


    赵鹿手扶着方向盘，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杨伊的车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车里太安静，她又止不住胡思乱想。


    杨伊这人虽然很闷很无趣，但她的优点也很明显，专一且长情。


    她爱了钱梓妤十年。


    她说她喜欢她，赵鹿不禁怀疑：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呢？


    余生……


    越想越魔怔了，赵鹿狠狠甩了甩头，把目光放到前方路况上。


    经过那晚不成功的表白之后，赵鹿以为杨伊会识趣地避开她。但转念一想，如果杨伊真的那样决绝又无情的话，那她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


    她真的是越来越矫情了。


    公共食堂里，赵鹿刚打完饭就听到有人喊她名字：「鹿鹿姐，这边！」


    赵鹿循声望了过去，看到姚凌满面笑容地沖她挥手。她端着餐盘走近。


    在座的还有阿雅。


    她们三个人早就混熟，说说笑笑聊八卦。基本上是姚凌在说，阿雅在听，赵鹿偶尔说几句。


    偌大的餐厅乌央乌央全是人，赵鹿视线扫了一圈，一直没找到杨伊的身影。


    突然间她被姚凌用手肘捅了一下：「你找什么呢？」


    赵鹿目光收回，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人真多。」


    姚凌附和道：「刚下班大家都抢着来吃，等这波人吃完，这食堂就没人了。」


    阿雅不以为意：「谁说没人，伊伊姐每次都是等别人吃完她才来吃。」


    赵鹿暗暗想：「难怪见不到人。」


    吃完饭，赵鹿跟姚凌和阿雅道别回办公室休息。公司没有安排固定的休息场所，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大部分人回到自己座位上，有的玩手机，有的趴着桌子睡了。


    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赵鹿挺困的，但她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补眠。她曾经试过趴着睡，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那种胸腔被压抑的感觉她受不了。


    于是她闭上眼睛做眼保健操，揉得自己昏昏欲睡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


    赵鹿没管，一直等做完一套，缓缓睁开眼，感觉视线清楚了些，人也精神了些。她这才拿起手机，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瞳孔一缩。

 第202页

    那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头像出现在她微信页面第一的位置，上面显示一条未读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饭菜太咸，还是这办公室里空调开太大，赵鹿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手指缓缓移动，落在那人的头像上，心颤着点了下去。


    杨伊：「客户给钱总送了一些电影票，钱总又给了我，不看挺浪费的。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你看电影。」


    那上面每一个字赵鹿都认得，她像是看不懂似的，双手捧着手机研究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了下去。


    她很快解了锁，将手机凑近，定睛一看，喉咙滚了一下，心想：「不就是想约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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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赵鹿这份工作没有什么定时定量的要求, 除了平时「出任务」, 其他时间她都很清闲。而因为最近分社这边才出了大巴车祸事件, 公司正在做内部调整, 赵鹿出行的任务也受到了一些限制。


    晚上无所事事，这么看来, 她的确没有充分的理由去拒绝杨伊的邀请。


    赵鹿没有立即回復，她双手撑着下巴, 苦恼地看着那几个字。


    看电影啊, 本该是浪漫的事, 她得好好想想。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她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情景。


    那是在遥远的一年半前，那会儿她跟杨伊刚认识, 好像还是她主动邀请杨伊看的电影。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来着？


    对了, 因为郑昊。


    她的相亲对象郑昊要请她吃饭，说是有事相求。为了安抚重病入院的外公，郑昊想了个损招, 希望她能帮忙假扮他女友，杨伊从中牵的线。饭后, 原本说要请客看电影的郑昊被家里一个紧急电话催走了, 留下她和杨伊面面相觑。


    赵鹿至今还记得, 那次她们看的是《前任2》这部电影，备胎反击战。


    又是前任又是备胎的，现在想想就唏嘘不已。


    脑袋昏昏欲睡，赵鹿右眼皮跳了一下，她神经质地想：「我不会也是个备胎吧？」


    冷气飕飕吹过, 赵鹿狠狠打了个激灵。她将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一点点抹平，拿起手机，迟疑了一下，问：「什么电影？」


    此时杨伊刚下来吃饭，食堂里基本没人了，手机提示音在这空旷的食堂里显得尤为清脆响亮，她低头一看，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赵鹿的回覆。


    她凝神想了想，竟想不起来电影票上写的内容，说：「名字没怎么注意，好像是一部关于一只熊的电影。」


    赵鹿：「……」


    她们一个三十，一个三十一，这么一把年纪，别别扭扭还没找回共同话题，居然要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只小熊？


    这是要找回童年？


    赵鹿总算明白为什么隔壁公司那位钱总要把这电影票送人了。


    下午，分社全体员工被抓去听领导的安全知识讲座。不知道是因为中午没休息好，还是因为稀里煳涂答应了杨伊的邀请，赵鹿心烦意乱，在光线昏暗的培训室里如坐针毡。


    旁边有人在刷刷刷做笔记，有人偷摸玩手机，有人在窃窃私语。领导慢悠悠的声音很催眠，赵鹿却完全没有了睡意。想着今天晚上即将来临的「约会」，她一个头两个大。


    心里一旦藏了事，过程就变得分外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赵鹿想起中午吃饭时阿雅无意间提到的杨伊的用餐习惯，有些犹豫了。


    她是不是要等别人都吃完了再去吃？她们是要在食堂碰头，还是各走各的直接去电影院？


    虽然她们之间关系还没确立，赵鹿已经潜意识里把这次看电影当成了一次约会，她一面告诉自己要放宽心，一面又发愁是不是应该认真对待。


    自己纠结了半天，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隔壁桌的女同事打断她的沉思，说：「都下班了，还不去吃饭啊。」


    那女同事身形跟分社一个女领导差不多，赵鹿被她拍得手臂发麻，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谁约的谁啊，那边还没见动静，我瞎琢磨什么。」


    想通之后，赵鹿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提着包包跟随其他人打卡奔赴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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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人不多，赵鹿刚打完饭，眼睛扫了一圈，很轻松地找到了熟人，姚凌和阿雅。


    以及与姚凌并排而坐的杨伊……


    赵鹿心下诧异，不是说她每次都是等别人吃完才来的吗？


    管他的，先吃了再说。


    赵鹿重整心情走了过去，虽然阿雅旁边还空着一个位置，但她还是礼貌地问道：「这里有人吗？」


    阿雅扭头见了她，笑嘻嘻地说：「没人，你坐呗。」


    「谢谢。」赵鹿将餐盘放下，屁股刚坐定，就感觉对面两双眼睛「唰唰」地朝她射了过来，她挑了挑眉，「看我干嘛？不是想抢我碗里的肉吧？」


    这玩笑似乎不怎么好笑，对面两个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杨伊默默低下头吃自己的。姚凌咬了咬筷子，难得没有像平时一样聒噪。


    赵鹿尽量避免接触到杨伊的双眼，自然就没有留意到姚凌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三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吃了一会儿，诡异的气氛被阿雅一句话冲散：「鹿鹿姐，今晚要不要去看电影？」


    赵鹿一听「电影」两个字，下意识朝对面的杨伊看去，刚好杨伊也在看她，两个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赵鹿忙错开了视线，故作淡定地问阿雅：「看什么电影？」


    阿雅稍微有些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她乐道：「《帕丁顿熊2》，听他们说很好看，我一直没机会去看。」


    熊2？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逼得赵鹿又朝杨伊看了过去。这次杨伊没看她了，低着头慢条斯理咀嚼食物。


    阿雅自顾自地说：「姚凌，你今晚不是要加班没时间吗？要不你把你那张票给鹿鹿姐，我可以跟她去看啊。」


    「啊？」突然被点名的姚凌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稍纵即逝，她看向赵鹿，「你想看吗？」


    今天中午吃完饭，姚凌上去就碰到了杨伊，见她手里拿着一沓电影票，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杨伊痛快地把那些票全给了她。


    拿到票之后，姚凌一看是今晚的场次，美滋滋地想给赵鹿留一张，到时候她们两个一起去看。没想到一进办公室，她老大就给她下了指令，让她今晚留下来加班。


    公司季度盘点，财务部要配合各部门清点数据，事情没忙完，姚凌被她老大抓了壮丁，心情已经十分憋闷了，偏偏这会儿阿雅还来捣乱。


    赵鹿那张票此时应该在杨伊口袋里，但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今晚她跟杨伊有约，眼眸闪了闪，说：「我啊……算了，不太想看，你可以把票给别人。」


    姚凌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


    睁眼说瞎话，赵鹿有些心虚，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冷不防地又撞上了杨伊的目光。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什么也没说。


    阿雅成了气氛调节剂，她转移了目标：「伊伊姐，你去吗？」


    杨伊深深看了一眼赵鹿，非常从容地说：「不去了，我等下要去医院。」


    赵鹿：「……」


    两个撒谎精最先吃完，为了避嫌还特地一前一后离开。去取车的时候，赵鹿看了看周围没有熟人，小跑着追上前面的人：「你等等。」


    杨伊手扶着车门，回头见是她，愣了愣：「怎么了？」


    怎么了？她还好意思问？说好的请看电影呢？这态度也太冷淡了吧？


    赵鹿心里没来由地心烦，出口时语气冷硬了些：「这电影票一共多少张？」


    杨伊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又是一愣，说：「我自己留了一两张，其他都给姚凌了。」


    赵鹿眼睛眯了一下：「也就是说，很可能你们公司其他八个人也会去看。」


    「你……是怕被别人撞见跟我在一起吗？」


    赵鹿表情一僵。


    她没这么说吧？难道她刚才的话很容易令人误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皱了皱眉，「但你也上点心好不好？是你在约我啊，你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那我干嘛？」


    杨伊一时错愕，说：「你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什么消息？」赵鹿一面说着一面掏出手机，解了锁才发现上面有条未读消息，是刚下班那会儿杨伊发过来的，可能是当时打卡的人太多，又吵又拥挤，她没听到动静。


    消息的内容是：「我现在去吃饭，吃完饭要去一趟医院，你可以先回家等我，电影是八点整的，到时候你在电影院门口等我。」


    赵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别开头，说：「你要去医院？」


    「嗯。」


    不用猜也知道是去看谁。赵鹿不假思索地说：「那就一起走吧，我去看看王路。」


    从医院出来她们才去电影院，夜幕已经降临，在电影院门口，赵鹿看着杨伊跑去帮她买爆米花和可乐，心情复杂地想：「她们真的是在约会吗？为什么心情一点也不激动呢？」


    杨伊很快回来了，赵鹿赶紧收起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说了声「谢谢」，迈开腿就要往里走。


    「等等。」杨伊突然拉了她一下。


    两个人热乎乎的皮肤贴在一起，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赵鹿还没反应过来前，杨伊已经放开她的手，低声说：「我们最后再进去。」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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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指了指前面几个晃动的人影，说：「我们公司的，阿雅也在。万一让他们看到，我们两个不就白撒谎了吗？」


    「……」赵鹿无言以对。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怎么像是在走地下情？


    杨伊留的那两张票座位是连在一起的，位置在后排。她们混进去时，电影已经开始播放片头了，里面其实没坐满，但灯一关效果就出来了，黑压压的，有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暧昧主要来自于她们身后的一对情侣。


    赵鹿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嗲嗲的女声：「我不想弄脏手啦，你餵我。」


    男的说：「那你就不嫌我手脏啊？」


    女的又娇嗔地说：「嫌弃谁还跟你在一起。」


    男的低低地笑了一声，抓了颗爆米花餵到女友嘴里，问：「好吃吗？」


    女的说：「好吃，甜甜的，脆脆的。」


    男的说：「那你怎么不餵我？」


    女的说：「我怕手脏啊。」


    男的说：「那就用嘴餵。」


    女的说：「哎呀讨厌……」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沖后面那两个腻腻歪歪的情侣吼道：「看电影吵什么吵？要秀恩爱回家秀去。」


    男的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片头播放完，正片开始了。赵鹿坐姿端正，目视前方，抓了一颗爆米花，还没放进嘴里，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情侣之间的小互动，她脸上莫名一热。


    她把爆米花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果然像那女的说的一样，又甜又脆。她心下一动，用纸桶碰了碰旁边已经入戏的某人。


    杨伊转过头来看她。


    赵鹿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没听到她出声。等了几秒钟，赵鹿以为她不吃，伸手入内，却一不小心碰到一只手，生生被吓了一跳。


    意识到那只手是杨伊的，赵鹿咽下了嘴边的惊唿，小心翼翼躲过那只手，从旁边一捞。


    捞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一开始两个人的手碰到时，杨伊的想法跟她一样，同时弹开，没想到又「默契」地撞在了一起。


    僵持了一下下，杨伊很快把手收回，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先请。」


    赵鹿：「……」看来这人一辈子也没有当流氓的潜质。


    以前每次看电影，杨伊都不吃爆米花，这一次居然破天荒地跟她「抢食」。赵鹿倒没什么怨言，只是每一次伸手入内都谨慎了些，生怕再发生刚才那样尴尬的事。


    但转念一想，碰到就碰到了呗，怕她不成？反正后排灯光这么暗，脸红也看不到。


    赵鹿心怀鬼胎，电影讲了什么内容她也没注意，只听到叽里哌啦的英语，看到一只小熊在人类间蹦跶。


    突然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赵鹿一脸懵逼，恍惚间，听到旁边那人清浅地笑了一声，她倏地看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到杨伊微微扬起的唇角。这暧昧的光线起到了滤镜的作用，赵鹿静静地窥探着那抹笑，心想：「这好像是见面之后，她第一次看到杨伊笑。」


    她没敢太放肆，在杨伊将手探入纸桶里拿爆米花时，借着喝可乐的动作转移了视线。


    这是一部喜剧电影，但也不单纯只是逗人笑，中间穿插着一些感人的情节。周围很多人都哭了，公共场合，一般人都会注意控制情绪，就算是哭也是刻意压制着。但赵鹿她们身后那妹子就比较夸张，她被感动得一塌煳涂，扯着嗓子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欺负了。


    她男朋友担心再遭来非议，一把将女友搂在怀里，又是擦眼泪又是哄的。


    不知道后面这对情侣年纪多大了，谈恋爱这么缠绵，这不招人恨吗？


    更可恨的还在后头。


    男的好不容易把女友哄住了，俩人仗着后面没坐几个人，居然旁若无人地开始接吻。


    赵鹿没回头，看不清身后的场景，但她不傻。唇齿之间黏腻的吸.吮声，急促的唿吸，还有女人的低.吟……光凭这些动静，就能让人脑补出一个热血喷张的激情画面了。


    就算关灯也掩盖不住赵鹿身上的不自在了，她面红耳赤口又干，拼命吸着手里的可乐。


    九十分钟的电影一结束，赵鹿便迫不及待地冲去了厕所。那里排了长龙，她等了很久，急得额头都是汗，真后悔刚才喝那么多可乐。


    十几分钟后，赵鹿从洗手间里出来，在出口处找到了等候已久的杨伊。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里面人这么多。」


    「没事，走吧。」


    上个场次的人都走光了，她们这会儿也不用担心会被熟人撞见。两个人并肩而行，中间像是隔着一道鸿沟。


    这气氛说不出的尴尬，最后是杨伊起得头：「你觉得电影不好看吗？」


    「没，挺好看的。」赵鹿心虚地低着头，电影刚开始她一直在走神，根本不知道前情讲了什么。


    好在杨伊不打算深究，她似乎是没话找话，问完就没了声音。


    又是一阵沉默。


    还要走一段路才到停车的地方，总不能一直这么干走着吧？


    赵鹿清楚杨伊的脾性，深知主动找话题不是对方强项，为了缓和气氛，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说：「下次买票的时候不要后排的，又空又吵。要是运气不好碰上像咱们后面那对情侣一样的人，很影响观影体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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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脚步微顿。


    赵鹿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


    杨伊一瞬不瞬看着她，沉吟了一下，说：「我知道了，下次挑前排的。」


    这句话一出口，赵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带了些暗示的意味。但她总不能对杨伊说：「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想让你下次还请我看电影。」


    她在杨伊灼热的眼神注视下别开头，决定还是不解释了。


    一场「约会」，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两天后，赵鹿带团出行。


    司机老刘还躺在医院里，总公司那边给她安排了别的车子和司机。


    再次踏上熟悉的旅程，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适应新车，赵鹿感觉胸口堵得慌，矛盾的是心里却空落落的。


    自打那次看完电影后，杨伊就没再约过她。只是每次从医院回来，她带着一身的消毒药水味敲开赵鹿的房门，问候一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的事，比如「吃了吗」、「吃了什么」、「要不要吃宵夜」，要么就是「要不要过来看看胖球」……


    她们现在陷入了一种僵局，一个刻意讨好，一个稀里煳涂地迎合，都怕出错，像是摸石头过河。


    车载电视机上放着一部老旧的电影警匪片，赵鹿却是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发呆。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瞬间将她飘走的思绪拉回来。拿起手机一看，她空虚的心脏一下子收紧了。


    杨伊：「你出去了吗？」


    总要有一个人主动。


    赵鹿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稍显急切地将早就酝酿好的那句话打了出来：「嗯，去三天。」


    杨伊：「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赵鹿目瞪口呆。


    这这这……就完了？


    三天，简直度日如年。


    归心似箭的赵鹿，在大巴车的颠簸中骨头都快散了架，将睡欲睡时，收到了杨伊发来的消息：「胖球生病了。」


    赵鹿一下子清醒了，忙问她：「怎么了？」


    杨伊：「不知道，突然拉肚子。」


    等大巴车回到公司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当晚，赵鹿见到了拉稀拉到四肢无力的胖球，爱怜地将它抱在怀里蹂.躏。


    白天杨伊已经带胖球去看了兽医，这傢伙手痒脚痒，抓坏了洗手间外面的防滑地毯，把咬坏的东西误食进去，才导致上吐下泻。


    平时调皮捣蛋的胖球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了，房间里安静得诡异，赵鹿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冷不丁地听到杨伊说：「我嫂子养的那只泰迪，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了？不会是也生病了吧？」


    杨伊失笑，摇了摇头，说：「没有，好得很，刚生了一窝小宝宝，我这有照片，你要不要看？」


    原来那只兇巴巴的泰迪是母的呀！


    那么小的一只居然生宝宝了，可怜的胖球。


    杨伊等不到她回答，也不管她想不想看，已经从手机里调出陈曦给她发来的照片。


    赵鹿看了一眼照片，惊唿一声：「好小啊。」


    杨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直直地看着她的脸，说：「要不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 72 章


    赵鹿喜欢猫, 不太喜欢狗, 因为觉得养狗麻烦。刚出生的小泰迪又小又丑, 图片上看一眼过过干瘾就够了。就为了看几只更出生的小动物登门拜访, 有点小题大做了。


    她又怎会不懂杨伊的用意？


    现在杨伊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把她拉到一块，光凭这点「良苦用心」, 赵鹿觉得应该给她个面子。


    对于一个不懂情趣的人，能让她主动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鹿故作沉思, 装作很纠结的样子, 半晌才说：「那就这个周末吧。」


    说完，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一个假装看手机, 一个假装撸猫。


    赵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需要我等你吗？」


    「什么？」杨伊没听懂她的意思。


    赵鹿不自然地说：「周五晚上你不是要去医院吗？我也是第二天才走，那什么……需不需要我等你？」


    这算是妥协了吗？


    杨伊压抑着内心那一丝丝的触动, 想了想，说：「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赵鹿眼眸闪烁看着别处, 说：「也行。没什么事……我先过去了。」


    周六。


    天刚蒙蒙亮杨伊就从医院出来了, 她开车回到清水家园, 快速地洗了澡，收拾妥当，拿出手机给赵鹿发消息：「我已经好了，你起来了吗？」


    赵鹿早就醒了，杨伊回来时她听到了对面的开门声, 但又不是很确定，一直在床上赖着。直到收到对方的消息，她赶紧爬起来洗漱。


    两个人同时打开门，见面稍稍有些不适应。


    杨伊沖她微微一笑，说：「早啊。」


    赵鹿清了清嗓子，说：「早。」


    「要不要先去吃点早餐？」


    赵鹿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寒暄过后又找不到话来说了，两个人停止了尬聊，肩并肩朝电梯走去。


    下楼取车时，赵鹿昏沉的脑袋才算清醒了些，她忙叫住杨伊：「早餐随便买点带在车上吃吧。」


    杨伊微微一愣：「为什么？」


    「我差点忘了，等下还要去接姚凌。」


    「……」


    赵鹿真不是故意耍她玩，怕她多想，张嘴刚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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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却开了口截住了她的话，只是口吻有些淡：「那你去接她吧，我先走一步。」


    「……」


    赵鹿把车开到姚凌公司楼下时，还在郁闷刚才杨伊是不是生气了。按理说应该不会，杨伊那人虽说冷冷淡淡不爱跟人亲近，但天生一副好脾气。


    可如果不是生气，为什么连这点等待的时间都不肯给她，撂下她就这么走了？


    吃醋更不应该了，姚凌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杨伊这么大度一个人，不至于跟一个小妹妹过不去吧？


    赵鹿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杨伊可能不希望被公司其他人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就像那次看电影一样。


    想通之后，赵鹿把心放回肚子里。


    几分钟后，姚凌蹦蹦跳跳出现了。


    周六晚上，郑昊带陈曦回父母家里吃饭。饭后，杨伊将陈曦拉到一边，说：「明天我和赵鹿去你家。」


    陈曦震惊不已：「你和赵鹿？你俩好了？」


    「嘘，小声点。」杨伊将她拉进房间，关上门，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告诉她。


    陈曦了解完事情的大概经过，拧了拧眉，说：「这么说来，现在是你在追她？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


    杨伊脸上微赧。


    第二天，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赵鹿驱车赶往郑昊和陈曦的家。


    虽说上次婚礼赵鹿作为陈曦的伴娘，但因为中间省略了闹新房这一环节，她一直没机会上他们新家拜访。


    今天难得交通顺畅，赵鹿提前十几分钟到达，按照陈曦发给她的地址，很容易找到了门牌号，她抬手敲门。


    前来开门的是郑昊，见了她，眉开眼笑地说：「来得正好，狗妈妈正在给孩子餵奶呢，快进来吧。」


    杨伊想的什么破理由……赵鹿红着脸把买来的水果递给他。


    郑昊一个劲说：「来都来了还带什么水果，你这见外了不是。」


    赵鹿笑了笑没说什么。


    郑昊将她迎了进去。赵鹿视目光扫了一圈，诧异道：「她们人呢？」


    「我老婆在上厕所，杨伊还没到呢。」郑昊招唿她先坐。


    赵鹿刚坐下，陈曦就乐颠颠地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吩咐完郑昊出去买菜，走过来拉着赵鹿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眼睛放光，眼底还藏着一抹高深的笑意。


    虽说俩人关系不浅，可赵鹿还是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拼命抽回手，说：「你你你想干嘛？」


    陈曦凑近她，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俩没完。」


    「什么意思？我跟谁没完了？」


    陈曦脸上促狭的笑意越加明显了，说：「都到这时候了还装，当然是你跟我小姑子。」


    「小姑子」这称唿太陌生了，赵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杨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还没说话，赵鹿脸先红了。


    杨伊半个小时后才到，那会儿郑昊已经买菜回来了，陈曦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是赵鹿出去开的门。


    「路上很堵吗？」赵鹿看着她一头的热汗。


    杨伊唿出一口气，说：「不是堵，我去了趟4s店，没想到手续这么麻烦。」


    赵鹿看着她熟稔地找了双拖鞋自己换上，不解道：「你去那干嘛？」


    杨伊倏地看向她：「不是你说我的车太久了吗？刚好今天有时间，拿去让人重新喷漆。」


    「……」赵鹿那会儿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杨伊居然当了真。


    既然是打着看小狗的名义来的，当然要把表面功夫做足。厨房里那对小夫妻正在张罗着做吃的，赵鹿和杨伊一人蹲在一边，围观那一窝刚出生的小奶狗。


    母狗和小狗都已经睡了，赵鹿轻声细语地说：「你来晚了，它们刚喝完奶。」


    受她感染，杨伊也放低了声音：「这只好小，好像营养不良。」


    赵鹿见她伸出手来，以为她要去摸，下意识攥住她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两人同时愣住了，杨伊眼神莫测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唐突，赵鹿赶紧松了手，还可有可无地解释道：「你嫂子说不能摸。」


    刚才围观小奶狗喝奶时，她也是这样被陈曦抓住手的，那会儿没觉得有什么，可对象换成了杨伊，气氛完全就不同了。


    杨伊默不作声地把手收回，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下飘忽不定的目光，冷不丁地说：「你和姚凌……」


    赵鹿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这场尴尬掩盖过去，被她的欲言又止打断了思绪，一脸茫然：「我和姚凌？怎么了？」


    杨伊牵强地笑了一声，说：「没什么。我就是……看你跟她关系一直很好的样子。」


    她们之间就隔着一窝狗，近到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昨天那种古怪的猜忌再次浮上心头，赵鹿居然开始相信，杨伊就是在吃醋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赵鹿心尖不由得颤了颤。对上杨伊平静无波的目光，她像是心虚似的，着急地解释道：「我跟她很早就认识了，一直把她当我妹妹。」


    杨伊眉心动了动，很快收敛了神色，说：「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赵鹿没有追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在她懊恼之时，一只单薄柔软的手轻轻放在了她搭在狗笼子边缘的手背上。赵鹿勐地抬头，猝不及防撞上杨伊深沉的眼眸，她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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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眼底有一簇小小的光芒，虽然很微弱，但是眼神很专注。


    像是怕吓着她，杨伊语气很轻：「那么我呢？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赵鹿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被炸开了，里面白花花的脑浆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无从思考，怔证地看着她，忘了甩开她的手。


    这个问题……


    自那次表白之后，杨伊和她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两个人规规矩矩，就算是「约会」，也各自矜持。赵鹿之前还在想，这种尴尬的局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除，万万没想到，杨伊居然在别人家里把这问题摆到了檯面上。


    赵鹿喉咙滚了滚，嘴唇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她实在没办法回答，因为的确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许她曾经想过，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她终于想通了要跟杨伊表白，她买好了礼物，打好了草稿，可是最后所有计划都被钱梓妤的死给打乱了。


    两个迷失的人默默对视了很久，目光像是被什么黏住了移都移不开。赵鹿感觉到覆盖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那种压迫感渐渐轻了，像是要拿开。她心一慌，说：「我……」


    「你们两个在那干嘛？」


    赵鹿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陈曦给打断了。


    杨伊及时地把手收了回去。


    那股温热绵软的触感消失不见了，赵鹿心里陡然一空，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落。


    从陈曦家吃晚饭出来，太阳还没落下去。


    杨伊的车子还在4s店，赵鹿目不斜视走出电梯，说：「我送你回去吧。」


    「嗯。」


    两个人沉默地上了车。


    这车子买了还不到半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皮革味道，赵鹿对此早就免疫了，她不经意抬头，看到杨伊轻轻皱了皱眉，心想她大概是闻不习惯。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杨伊说：「改天我送你一个空气净化器吧，这味道挺大的，你闻着不难受吗？」


    赵鹿耸了耸肩，侧身审视着她，说：「你其实不用跟我说。」


    「说什么？」


    「你如果要送我东西，自己心里面记着就好了，说出来不就没有任何惊喜了吗？」


    「你……」杨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车里空间就这么点大，想躲都不知道往哪躲。赵鹿像是身上长了痱子，不自在地扭动了一圈，低低地说：「你这么聪明还会听不懂？」


    「谢谢夸奖，但我真的听不懂，你能不能再说明白些？」杨伊说话做事一向是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现在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有些急切。


    赵鹿不太敢看她，只能逼着自己盯着悬挂在车子前方的平安吊坠，深唿吸，说：「刚才你问我，你在我心里到底算什么，我认真想了想……」


    杨伊屏住了唿吸，没敢催她。


    「杨伊，你会后悔吗？」


    「不。」杨伊忘了两人之间的隔阂，情急之下抓住了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这会儿触感又跟刚才不一样了，两个人手心都出了点汗，叠在一起并不舒服，可赵鹿一点也不想甩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杨伊的手有些抖。


    赵鹿顺着那只手，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人焦急的脸上，顿了顿，说：「我之前一直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


    「我心里很乱，我不敢期待，也不敢奢望。」


    抓着她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杨伊迫切地说：「不管以前怎么样，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不相信还能怎样呢？她花了十年时间才摆脱一个阴影，难道还要再花十年来忘掉一个人吗？人生短暂，哪有那么多时间用来蹉跎？


    兜兜转转还是遇到了她，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赵鹿听到一声来自心底的低嘆，她垂眸，似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好吧，我们重新开始。」


    ☆、第 73 章


    这一年, 赵鹿经常感慨自己老了, 她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激不起兴趣, 浑浑噩噩, 得过且过。


    按照她现在这个年纪，如果运气不好, 这一生已经过了一半，运气好点, 也过了三分之一了。她不敢说自己看破了红尘, 因为在这一刻,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尘封已久的那颗心「噗通噗通」剧烈跳了起来，一下快过一下, 有种冲破限速区的不祥预感。


    她曾经最悲观的时候想：「我这辈子恐怕就这么完了。」


    可这胸腔里突然被激活的心跳, 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还没完。」


    人这一生要追求很多东西，有的求名求利，有的只求温饱。赵鹿从来不敢奢求, 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煳涂，好像从来都是随波逐流。但她清楚地知道, 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


    而那个人, 就是杨伊。


    是她求而不得, 想要放下又一直放不下的遗憾和执念，是她的精神食粮。


    这份信念，也许是从她们握手那一刻就有了，也许还要更早，在杨伊同她表白的时候, 她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妥协。


    爱情这种东西，赵鹿想她这辈子估计没办法体会到了。对于她这种善于逃避又害怕承担责任的人来说，求得一份安定的生活已经知足了。


    杨伊是个靠得住且适合过日子的人，这一点，在很久很久以前，赵鹿就已经验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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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之间横亘着太多复杂的东西，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对彼此掏心掏肺，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说出来，说话者本人惊呆了，听的人也惊呆了。


    她们又陷入了那种难言的尴尬中。这种尴尬在她们见面之后经常发生，但两个人依旧没有适应，依旧是没有找到能打破这种尴尬的有效方法。


    赵鹿看着她们叠在一起的手，感觉俩人紧贴的地方像是贴了个暖气片，滚烫滚烫的，要是温度足够高，兴许还能看到从那中间蒸发出来的水蒸气……


    良久，赵鹿动了动被她握得有些发麻的手，说：「我还是把空调开大点吧……」


    杨伊像是受惊似的倏地一下把手拿开了。那上面留下了一片濡湿的可疑痕迹，她面上一热，赶紧道歉：「对不起。」


    「没事。」赵鹿假装淡定，下巴点了点驾驶台上的抽纸。


    杨伊伸手去拿纸。


    赵鹿声音不自然地说：「也给我一张……」


    杨伊神情古怪地觑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先把纸巾递给了她。


    两个紧张得手心出汗的人默默用纸巾擦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刚啃完了鸡翅把手给弄脏了。


    赵鹿将纸巾搓成了一个球，想了想，说：「你那车子应该还要等吧？」


    「嗯，可能要一两天。」


    「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城西？」


    杨伊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姚凌怎么办？」


    赵鹿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到姚凌，刚才自己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但她也没有多想，说：「回去她不归我管。」


    「好。我……先回去接胖球。」


    赵鹿这次回来什么也没带，眼瞅着时间不早了，是得回城西了，她只需要给王秀云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就行。


    车子重新上路。


    两个刚确定关系的人，似乎都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杨伊灵机一动，说：「你说胖球是不是应该减肥了？」


    赵鹿虽然开车不能分心，但还是配合着附和道：「早就该减肥了，动物跟人一样，太胖了不好，你以后少餵它点。」


    杨伊赧然地说：「我下了班一般要先去一趟医院，所以每次出门前我都先把猫粮给它放满了，就怕把它坏了。」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想：「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不管有没有暗示，赵鹿目视前方，装得很是漫不经心：「要是不用出门，晚上我来餵好了。」


    杨伊看着她侧脸，表情微变，轻声说：「回去以后我把备用钥匙拿给你。」


    「嗯。」


    杨伊父母的家近在咫尺。


    赵鹿审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看着耸立的高楼，还有这里面的一草一木，心想：「原来这就是她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这边属于旧城区，很多旧楼还没完全拆除，新旧交错，乍一看感觉有点乱。


    杨伊解开安全带时迟疑了一下，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赵鹿赶紧收回目光，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爸妈在家吗？」


    「在的。」


    赵鹿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挑了挑眉，说：「刚在一起就见家长，这也太快了吧？」


    杨伊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想这么多，被赵鹿一问问住了。


    要是赵鹿跟她上去，她要怎么跟家里人介绍？


    「女朋友」这个词，亲昵又陌生。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这么跟她父母说，可是之后呢？


    杨伊仔细一想，也觉得这不太合适。算了，还是等时机成熟再说吧。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那你等我，我尽量动作快点。」


    赵鹿不置可否，目送她下车。


    直到杨伊背影消失不见，赵鹿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她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谈不上多高兴，有一点怅然，但终归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了。


    车子有一股淡香挥之不去，那是属于杨伊身上的味道。赵鹿沉迷于那股微弱的气息，感慨万千。


    她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至于之后怎么相处，赵鹿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她也不打算挖空心思去琢磨这些。


    她们刚刚牵了手，算了完成今天的一项「任务」了，她不敢贪求。


    事情要一件件来，以后的日子还长。


    这么一想，赵鹿心底某一处像是化开了一样，她嘴角不自觉上扬，轻轻闭上眼。她闻着那股熟悉的淡香，闻到了一丝安定的味道。


    昨晚没休息好，吃饱喝足有点犯困，车里空调开着，要是椅子放平，赵鹿说不定就能这么睡着。


    可惜杨伊不给她机会。


    杨伊效率很高，没等她睡着就下了楼，打开后车门，将猫笼子连同那只一点戒备心也没有唿唿大睡的猫放在了后面，然后绕到前面来，坐回副驾驶座上。


    杨伊屁股刚坐下，说：「我跟他们说了你在下面。」


    赵鹿哈欠打了一半，大吃一惊：「你爸妈？」


    「嗯。」


    「你你你怎么说的？」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实话实说。」


    「……」赵鹿被她噎了一下，表情略显僵硬，「那……他们怎么说？」


    杨伊微微一笑，说：「我妈说，下次不能这样了，既然来了就应该上去坐坐。」


    赵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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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见她神色松散，眉宇间透着一股疲倦，说：「你困了吗？要不我来开吧。」


    要是以前，赵鹿就算强撑着精神也要把车开到头。既然她们现在关系已经不一样了，干嘛还跟她客气？


    赵鹿心安理得地动手解安全带：「行，你来。」


    她们很快换了位置。


    从市区到城西差不多要两个小时，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杨伊索性让她睡觉，说是到了再喊她。


    于是赵鹿很不客气地直接闭上眼睡了。


    杨伊：「……」


    两个小时，想想就煎熬，没人跟她说话，杨伊只好打开收音机，把声音调低。


    舒缓的音乐，加上淡淡的香水味，气氛良好。赵鹿在这双重催眠下，面容平和，眉眼放松，好像真的已经睡着。


    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杨伊开得很慢。两个小时候后，车子到达城西，在某个商业繁华地段停了下来。


    赵鹿压根没睡着，车子一停她就醒了，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说：「到了？」


    杨伊看着她刚「睡醒」的迷煳样，忍住没笑，说：「还没，我下去买个东西。」


    「买什么？」


    杨伊拱了拱鼻子，说：「你不觉得这味道很难闻吗？」


    赵鹿勐吸一口，说：「不觉得啊。」这车里早就被杨伊身上那股淡香占满了，她闻了一路，很是享受。


    杨伊无奈道：「皮革味长期吸入对身体不好，算了，我还是去给你买个空气净化器吧。」


    赵鹿视线扫了一圈，才发现她们到了之前看电影的地方。


    不用见家长，也不是去别人家里做客，赵鹿这回没有待在车里，解开安全带跟她一起下车，美其名曰「坐太久了屁股疼出来活动活动」。


    杨伊似乎对这一带很熟，径直将她带到了一个专营车载用品的专卖店。


    店员热情洋溢地跟她们介绍几款净化器的功能和区别，赵鹿心不在焉地听着，趁杨伊正低头认真听，她偷偷打量这女人。


    还是瘦，这张脸估计只有她巴掌大。


    赵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视线顺着她尖尖的下巴，落在她平直的锁骨上，眼眸一暗。


    这女人天生一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有自己的风格，穿什么都好看。她并不刻意打扮自己，人瘦了一圈之后，居然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比如这性感的锁骨。


    「你喜欢哪一个？」


    赵鹿正想入非非，冷不丁听到杨伊在跟她说话，她窥探的视线来不及收回，两个目光撞了个正着。


    好在杨伊没发现什么，她手里抓着一个圆柱形银白色的空气净化器，问：「这个怎么样？颜色还蛮好看的。」


    赵鹿心虚地将注意力从她脸上转移到她手上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含含煳煳地说：「都行，你看着办吧。」


    杨伊不疑有他，转身对店员说：「那就要这个吧。」


    趁着杨伊去付款的工夫，赵鹿努力平復着唿吸，心想她肯定是甲醛吸多魔怔了。


    新买的空气净化器被安在了车上，就算那店员吹得天花乱坠，也不可能马上把车里的异味清除干净。


    杨伊重新发动车子，两个人回到了清水家园。


    赵鹿将精神萎靡的胖球从笼子里放出来，那傢伙一旦得了自由，四肢趴地伸了个懒腰。


    赵鹿恶趣味地捅了捅它圆鼓鼓的肚子，说：「看着挺胖，身体还挺灵活。」


    胖球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踩着小碎步跑远了。


    赵鹿拍拍手蹭掉手上的猫毛，站起来时，刚好看到杨伊从卧室里走出来。


    杨伊将一把备用钥匙递给她，她面无表情地拿了过来。


    杨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把备用钥匙扣在钥匙包里，并没有问她也要一把，嘴唇微动，小心翼翼地说：「那条项鍊可以还给我了吗？」


    赵鹿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居然还惦记着这个，眼皮一跳，将钥匙包放进包里，手指尖触摸到了里面钱包坚硬的外壳。


    杨伊见她沉默，舔了舔唇，补充道：「反正你也不戴。」


    赵鹿手指不着痕迹地在钱包边缘点了一下，没说给不给，问她：「不就是一条项鍊，有这么重要吗？」


    杨伊忙不迭地点头。


    「有多重要？」


    似乎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杨伊垂眸，喉咙滚了滚，说：「非常重要。那毕竟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而且还是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虐啦，你们看得累我写得也挺累的，再有几万字就结文了。


    ☆、第 74 章


    送出去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自己了, 那天赵鹿实在是被她气得不行, 脑子一热就把东西拿走了, 她哪里料到她们会发展成如今这种关系？


    也亏得杨伊脾气好没跟她据理力争。


    这已经是杨伊第二次向她索要那条项鍊了, 言语和态度无遗都是诚恳的，赵鹿要是再不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从包里摸出了钱包, 一点点展开，从夹层里拿出那条字母「y」的项鍊, 像是恋恋不捨似的, 放在手里掂了掂, 才把东西递过去。


    杨伊紧拧的眉舒展开来，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她指甲只留了一小节, 轻轻刮过赵鹿手掌心，还没碰到链子又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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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不明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啊？」


    杨伊倏地把手收回去了，掀了掀眼皮, 轻声：「能帮我戴吗？」


    赵鹿闻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话里的意思, 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细长的脖子, 落在她平直秀美的锁骨上。


    那之前被她窥视过的那一处肤白如雪, 在她灼热的眼神炙烤下隐隐泛着粉色红的光……


    赵鹿假装不去看面前人的眼睛，故作淡定地抖开手里的项鍊，朝她靠近。


    杨伊低头，配合着抬手将碍事的头髮拨到一边，露出一截白白的脖子。


    字母「y」的挂坠垂在锁骨下方两厘米处, 上面镶嵌的红色碎钻衬得杨伊的皮肤更白了些。


    赵鹿绕到她身后，被她头髮上洗髮水的香味和身上的淡香弄得五迷三道的，一个简单的扣子，她居然弄了半天才扣上。


    「好……好了。」赵鹿忍住内心那股莫名的躁动，规规矩矩放下手撤退一步。


    杨伊头也不回地跟她说了声「谢谢」，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整理头髮。


    那有弹性的捲髮在半空中飘了起来，赵鹿「不幸」被一缕头髮扫到了脸，只觉得鼻尖一痒，身上腾地热了起来。


    她刚想伸手去摸一把，杨伊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


    赵鹿被她胸前的挂坠晃到了眼睛，忙将不安分的手藏到身后，说：「很好看。」


    杨伊淡淡一笑，说：「是你眼光好。」


    赵鹿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杨伊敛容，手指碰了碰那个吊坠，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说：「认识这么久，我都没帮你过过生日。」


    赵鹿出生在寒冷的冬天，距离她生日还远着呢。她似乎猜到杨伊要说什么，紧抿着唇，眼眸一暗。


    杨伊趁她愣怔碰了碰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当时我不在，去年的生日你是怎么过的？」


    赵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故作轻松地说：「我没过。」


    「跟我有关吗？」


    「你说呢？」


    杨伊眼底的光芒没了，她长嘆一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个词，赵鹿真的听得有些麻木了。以前是陈曦，现在换成了杨伊，这两个都曾经在她生命中扮演过非常重要的角色，她们对她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赵鹿有些烦躁地反握住她的手，直直看着她双眸，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对我好点。」


    杨伊惊讶于她「反客为主」，更惊讶于她居然开诚布公说了这样一番话，瞪大双眼，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赵鹿——」


    她话还没说完，喉咙哽咽了一下。


    赵鹿眼睁睁看着她眼眶一点点泛红，心下一慌，忙说：「喂喂喂，你可别哭啊，我从小到大都没哄过人。」


    杨伊因她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深唿吸，将眼底的热意逼退，赧然地说：「我就是想得有点多。」


    「想什么？」


    杨伊张了张嘴，似是有千言万语，可一对上她那灼热的目光，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们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手心贴着手心，温度渐渐升高。


    那种热度渐渐传递到脸上，杨伊只觉得从脖子到脸一片滚烫。正不知所措，赵鹿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手这么小？奇怪，明明你比我高。」


    赵鹿像是感觉不到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牵起她的手，五指分开，叠在自己手心里比对起来。


    被她一打岔，杨伊也忘了脸红是什么，低头看她将自己的手摆来摆去，轻咬下唇。


    赵鹿若有所思地说：「哦，不是手小，是你太瘦了。你看你这手指，跟筷子似的，又干又硬，没以前软了。」


    手心被她弄得痒痒的，杨伊见她认真，没敢表现出来。强忍着不适没收回手，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以后试着增肥吧。」


    赵鹿倏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她，狐疑道：「一下子瘦了这么多，你不会是病了吧？有看过医生吗？」


    杨伊被她一瞪，紧张得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支吾道：「你不要瞎想，我……身体挺好的，就是后来胃口不太好，吃得比较少。」


    赵鹿想起每次在食堂吃饭时她餐盘里只够餵猫的饭量，心下瞭然，不说话了。


    由于两个人都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段新的关系，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尴尬，意识到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的赵鹿赶紧放开了她的手，说：「我过去了。」


    「不多坐会儿？」


    赵鹿没敢多留，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捨不得走了，逃也似的离开。


    赵鹿回到自己的房间，按部就班地洗澡、洗漱、爬上床，拿起一旁充电的手机，刚解锁就看到了杨伊发来的消息：「别熬夜，早点睡，明天早上我喊你吃早餐。」


    赵鹿纠结了半天实在不知道回什么，最后只回了她一个字：「好。」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眼皮底下出现两个字：「晚安。」


    赵鹿目瞪口呆。


    这个点就睡，也太早了吧？


    赵鹿深知这两个字的意思等同于对方想要结束话题，可那边的人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生怕打扰别人的杨伊啊……这么一想赵鹿就有点不甘心了，手指轻点，问她：「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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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秒钟后，杨伊回她：「我用我的人格保证，我会努力对你好的。」


    赵鹿：「……」


    情趣这种东西，看来不是谁都能培养的。


    赵鹿心里郁闷得不行，干巴巴地回了她一个字：「哦。」


    难不成别人也是这么谈恋爱的？


    赵鹿想不通了，她现在急需要找个人吐吐苦水，不然她今晚肯定睡不着。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跟她心心相惜的可靠「网友」崔茜。


    她刚点开崔茜的头像，还没来得及打字，又有新消息进来，仍是杨伊发来的。


    赵鹿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以为她又是要跟自己说什么「早睡早起身体好」之类的话，漫不经心点开，扫了一眼，唿吸一滞。


    杨伊：「这一年我真的很想你，但我什么也不敢说。我经常梦到你，但那都是噩梦，希望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赵鹿，梦里见。」


    赵鹿手指一顿，她反反覆覆读着上面那些文字，怅然地想：「原来不止我，她这些年也过得不好。」


    怕吵到她睡觉，赵鹿这次没回她。


    抱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直到身上的热意被冷气吹散，赵鹿狠狠打了个激灵，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接着发呆。


    她不知道杨伊到底能不能睡好，反正这会儿她完全没有睡意。跟以往的失眠不同，她今天有点兴奋，有点茫然，还有一点点患得患失的意味。


    可能是因为她们分开了太久，拉着对方的手都感觉不到真实，赵鹿突然后悔刚才走得太急，洗了个澡直接把杨伊残留在她手上的味道给洗没了。


    睡不着，只好找人来打发寂寞。赵鹿又点开了崔茜的头像，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宣布好消息：「我们在一起了。」


    崔茜果然没睡，不用多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恭喜恭喜！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上次赵鹿找崔茜时，杨伊才刚跟她表白，当时崔茜问她还喜不喜欢杨伊，她心理彷徨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赵鹿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底，嘴角又耷拉下来。她重重嘆了声气，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崔茜：「发展到哪一步了？」


    赵鹿：「就拉拉小手。」


    崔茜：「这不是挺顺利吗？接下来就该到搂搂抱抱亲亲小嘴儿了，反正你们住对门，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好好把握机会。」


    赵鹿觉得她说得实在太轻巧了……


    依照杨伊那种慢性子，不懂情趣还不会主动，她们怎么才能更近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


    ☆、第 75 章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赵鹿搬来这里快两个月了, 虽然时常外出, 但也摸清了周围的环境。她睡眠质量不好, 有一次被尿憋醒, 迷迷煳煳起来上厕所，听到窗外面传来几声「啾啾啾」的鸟叫。她还以为天亮了, 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却发现外面黑漆漆一片, 她拿起手机, 上面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半。


    昨晚亢奋了很久, 赵鹿再一次失眠了，她好不容易睡熟, 又被窗外那恼人的鸟叫声给吵醒, 之后便再也睡不着。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困。


    她的精神状态似乎还停留在睡前那会儿，像是吃多了咖啡被麻痹了一样, 大脑里有个活跃的小人儿跳来跳去，左右她的思想。


    她不受控制地想着杨伊, 想明天见到她第一眼要说些什么, 想她们以后是不是要一起吃饭, 一起回家。闲暇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她很懊恼自己怎么一直都是单相思，也很无奈自己从来没有跟人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她不自觉地把她们没有分开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代入她的幻想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路被卡住，赵鹿钻牛角尖地揪着那点不放，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清醒，还没等她把思路理顺，天就亮了。


    赵鹿被闹铃吵醒，她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爬了起来，脚还未沾地，就听到「叮咚」一声响，铃声被打断了。


    她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拿过来，先是关了闹钟，手指往下一滑，一条消息印入眼帘。


    杨伊：「起床啦。」


    赵鹿心里一突，使劲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唿出一口气，肌无力似的食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回她：「已经起了。」


    消息发送出去了，她捧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总感觉这一刻很不真实。


    以前她们也经常早起吃早饭，一起去上班，可是被对方叫起床，这种事还是头一回。这种周到的服务，跟小时候被父母叫醒感受完全不一样，心里痒痒的，舌头麻麻的，手脚软绵绵的，像是昨晚没睡好留下的后遗症。


    为了不让某人等太久，赵鹿赶紧收拾起一脸花痴的笑，摸了摸嘴角确定没有流口水，她放下手机洗漱去了。


    杨伊的车还在市区某个4s店里，至于弄没弄好没人关心。赵鹿平整的指甲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敲击，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旁边正在系安全带的人。


    杨伊注意到她的窥视，索性大大方方抬起头，不吝惜地给了她一个浅笑：「看什么？」


    赵鹿以前只知道喝酒怂人胆，却不知道原来睡眠不足也可以壮胆。她目光没有一丝闪躲，放肆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说：「化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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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脸微红，说：「就擦了一层粉，很明显吗？」


    不知道为什么，赵鹿突然想吹声口哨。她眉毛一挑，说：「不是明不明显，是你没化好。」


    杨伊闻言一愣，赶紧从包里找出照镜子，照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一丝破绽，不禁纳闷：「哪里没化好？」


    赵鹿却吊人胃口地没有正面回答，说：「坐好，我开车了。」


    杨伊：「……」


    其实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杨伊化了妆的，毕竟她本身很白，皮肤不管是近看还是远看都无可挑剔，唯一的破绽是眼睛。


    黑眼圈，红血丝，这么明显的痕迹，不用猜也知道，杨伊昨晚肯定跟她一样没睡好。


    赵鹿以前一个人过的时候，总是赖床，经常掐着点上班打卡，她很少有机会吃早餐。今天一进入一楼公共食堂，她才发现原来这里面的早餐挺丰富的。


    「吃什么？」杨伊碰了碰发呆的她。


    赵鹿挑花了眼，说：「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于是杨伊要了两碗小米粥，两个玉米面馒头，还有两个鸡蛋。


    她们难得早起，这会儿吃早餐的人很少，两个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米粥是热的，赵鹿不懂，喝了一口被烫了舌头。


    杨伊忙说：「这个等会儿再吃。」


    说话间将一枚剥了壳的鸡蛋递给她。


    赵鹿一只手拿馒头，一只手拿勺子，看到有东西递过来，她想都没想，张嘴咬了一口。


    杨伊表情微变。


    又滑又软的蛋清进了嘴巴，赵鹿还没来得及咀嚼，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


    杨伊故而低低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被她咬了一口的鸡蛋，说：「没事，以后慢慢习惯。」


    吃第一口可以说是本能，之后赵鹿可不好意思再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餵自己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记得喊我。」


    「嗯？」


    赵鹿将残余的鸡蛋壳丢到脚下垃圾桶，拍了拍手，说：「我听她们说你每次吃饭都是等别人吃完才下来。」


    杨伊点了点头：「我不喜欢排队。」


    「巧了，我也不喜欢。」


    杨伊愕然，审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一颦一笑来判断她刚才那句话的真假。


    「干嘛？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赵鹿按捺不住了。


    杨伊轻松地笑了起来，说：「那个时候都没什么好吃的了。」


    赵鹿耸耸肩：「无所谓啊，你都不挑，我更没问题。」


    这份妥协让杨伊很是感动。她当初只图自己方便，加上不太合群，所以才故意等别人走了再吃。可是如果带上赵鹿，她觉得那样太委屈她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趁人多的时候下来，能捞到好吃新鲜的菜不假，那样的话，她们就没有独处的空间了。


    接下来，她们两个「偷偷摸摸」一起吃了几天饭，把共同食堂当成了免费的约会地点，虽然关系没有什么大的突破，赵鹿心里却是满满的。她总是很容易满足，那天杨伊无意识地餵了她一口鸡蛋，她傻乐了一整天。


    明明日子很平淡，却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那天她们去晚了，食堂剩的几个菜都不是她们爱吃的，两人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天气热得吓死人，赵鹿只好到隔壁便利店去买冰淇淋。


    她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听到有人叫她：「鹿鹿姐？」


    赵鹿一抬头就看到了姚凌和阿雅，她笑了笑，视线落在她们手里的冰淇淋上，说：「好吃吗？」


    姚凌点头如捣蒜，大步流星地迎上来，上下打量着她，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四啊。」


    「上周四？？？你一直没出去？」


    「没有啊。」


    赵鹿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一条手臂就被姚凌紧紧抓住了。


    「干嘛这么激动？」赵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姚凌使劲晃着她手臂，说：「我一直以为你又出去了，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到你来吃饭？」


    「我……」赵鹿语塞了。她这几天为了跟杨伊多呆一会儿，已经忘了曾经跟她一起在食堂「挥洒汗水」的两个伙伴。


    她当然不能告诉姚凌她是因为最近在忙着谈恋爱，在「重色轻友」和「撒谎成精」两个斟酌权衡，她定了定神，说：「食堂饭菜不好吃了，最近天太热，我没胃口吃饭，这不也跟你们一样来买冰淇淋了吗？」


    姚凌看着她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看到她拿出两盒冰淇淋，眨了眨眼，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吃冰淇淋的。」


    赵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请别人吃的。」


    姚凌稍显不悦：「你怎么不请我？」


    「请啊，现在就请。」


    「我们都付钱了。」


    赵鹿心虚一笑，说：「那就下次，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姚凌撇了撇嘴，这次没说什么。


    赵鹿去结帐，拿了东西就要走人，那收银员却叫住了她：「勺子你还没拿。」


    赵鹿撤回去拿勺子，拉开门走出来，看到门口处杵着的两个人，诧异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姚凌说：「等你啊，一起上去吧。」


    赵鹿表情一僵，缓了一会儿，说：「你们先上去吧，我有东西落在食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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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凌不疑有他：「哦，好吧。」


    赵鹿长舒了一口气，担心冰淇淋很快化掉，她脚步飞快。


    食堂里，杨伊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她去哪找的刀，在赵鹿赶回来时她已经把洗好的两个苹果给切成了小块。


    赵鹿出去一趟热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手里冒凉气的冰淇淋贴到脸上，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盒。


    杨伊却说：「先把苹果吃了。」


    赵鹿等不及，说：「两个一起吃。」


    杨伊哑然失笑，接过她递过来的冰淇淋，挖了一口放进嘴里。


    赵鹿另一个盒子刚打开，见她不打招唿就吃了起来，瞪了她一眼：「你就这样一个人吃啊？」


    杨伊不明所以：「不然怎么吃？」她扫了一眼被她切成块的苹果，脑洞大开，「蘸着吃？」


    「……」赵鹿被她噎得险些失语，下巴微抬，「你看看人家。」


    杨伊顺着她的指示转过头去。


    在她们后方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一对青年男女正在相互餵对方吃冰淇淋，吃一口还亲一下。


    杨伊面上一热，倏地把头摆正，眼睫毛抖得像蝴蝶翅膀，低声说：「公共场合，人看着呢，别闹。」


    「……」


    ☆、第 76 章


    平淡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 赵鹿又得带团出任务了。


    杨伊得知了这一消息, 周五晚上, 下了班之后,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去医院，她找到了赵鹿, 说：「今天晚上我陪你。」


    赵鹿立即联想到了一些不纯洁的东西，她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 一阵勐咳, 脸通红, 问：「你要怎么陪我？」


    杨伊哪里知道她脑子里装了什么，不假思索地说：「就吃吃饭, 逛逛街, 你要是想看电影或者去哪玩都行。」


    「如果这些我都不想呢？」


    「那你想干嘛？」


    「……」赵鹿实在回答不上来，她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甜食吃多了导致脑子不灵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伊眼睛一亮, 说：「听说今天晚上广场那边有演唱会，要不我们去看看？」


    「你听谁说的？」


    杨伊顿了顿, 说：「姚凌。」


    姚凌活泼又爱凑热闹, 加上人缘好, 每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第一时间知道，对此赵鹿并不觉得稀奇。她没留意杨伊脸上有什么变化，微微思索，说：「你不怕太闹了吗？」


    杨伊摇头，说：「热闹点好, 就当是去散心。」


    热闹哪里好了？


    赵鹿当时没懂她说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夜幕降临，她们吃饱喝足来到广场。


    城西这片土地正在一年年地扩展建设中，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诱人的优惠政策和良好发展前景吸引了一批批的有钱人。今天晚上这场演唱会，其实是某个大型购物中心开业，老闆请了当地文工团的演员和几个明星过来撑场面。


    舞台搭建得很气派，赵鹿远远就听到那边飘来的音乐，舞台边上人山人海。


    她们两个一个懒一个不喜欢凑热闹，当然不可能上去跟那些人挤。


    广场中央有喷泉，丝丝的凉气被夜风送过来，有水雾洒在裸.露的皮肤上。


    赵鹿往后退想绕开喷泉，手腕突然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握住了，她下意识想甩开，刚动了一下，那人却握得更紧了。


    赵鹿低头去看，只见那拉着她的纤细修长，指甲盖圆润饱满，皮肤在霓虹闪下白的透明……这分明是只女人的手。


    这只手她摸过不知道多少回，她熟悉上面的纹路，甚至记得指腹上有几个圈……可是这一刻，赵鹿却不敢相信。


    她眼底的惊讶还未完全褪去，倏地抬起头来，一下陷入杨伊静如湖水的双眸里出不来了。


    杨伊用指甲颳了刮她手心，盈盈一笑，说：「走这边。」


    赵鹿就像是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客，不知所措地被她拉着走。杨伊手中温度刚刚好，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安抚人心的微笑，让人轻易地沦陷，全身心地把自己交给她。


    尴尬和不尴尬原来只在一念之间，她们借着夜晚暧昧的灯光，有清风和歌舞相伴，两个灼热的掌心紧紧相贴，闷出了一手的汗。但谁在乎呢？


    她们在拥挤的人群中走走停停，赵鹿七魂六魄总算归位，她手腕翻转，反客为主，分开杨伊五个手指与她十指紧扣。


    杨伊莞尔，问她：「热吗？」


    赵鹿底气不足，声音倒挺大：「你一直带着我往人群里钻，能不热吗？」


    杨伊巡视了一圈，说：「来都来了，总得看会儿吧。」


    赵鹿踮起脚才勉强能看到舞台上的人影，她哼了哼，说：「我没穿高跟鞋，看不到啊。」


    杨伊目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将她打量了一番：「哎——」


    哎什么哎，高几公分了不起啊？


    赵鹿一想到她们才刚把手牵上，心口那份悸动还未消，为了不破坏气氛，她只好忍了，恹恹地说：「杨伊同志，你不会真打算在这听歌吧？」


    杨伊一脸无辜，不答反问：「那你还想去哪？」


    「你穿高跟鞋不累吗？」


    「累啊。」


    「……」赵鹿彻底无语了，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人群外面，眼睛快速寻找着，找到了广场边缘的休息石凳子。


    谁知还没等她们靠近，半路突然杀出一对情侣抢在她们前面过去把位置给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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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


    赵鹿不爽了，眼巴巴看着杨伊。


    杨伊「噗嗤」笑出声来，拍拍她肩膀，说：「你要是不想看我们就回去吧。」


    回去只能干瞪眼，赵鹿还是比较喜欢两个人在外面无所顾忌的相处模式。她琢磨着时间这么早，她们要不要去夜市逛逛。


    失神间，杨伊手臂用力将她拉了过去。赵鹿不防有他，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她怀里。


    只要再往前一小步，她们脸和脸就会贴上。赵鹿心跳骤然加快，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张脸，她偷偷咽了口唾沫。


    赵鹿以为杨伊是要亲她，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但又想到这周围全是人，在食堂那种只有三两个人的地方杨伊都没敢乱来，难不成这会儿就放开了？


    在她眨眼的功夫，杨伊倾身向前，一只手扣在她肩膀，附耳对她说：「我看到姚凌和阿雅了。」


    赵鹿那些龌龊的想法顿时被她这句话给沖跑了，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在我们斜后方，姚凌和阿雅刚刚走过。你之前还撒谎骗她说不想来看，要是被她逮到你怎么解释？」


    赵鹿意识渐渐清醒，不由得想起两个小时前，姚凌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广场看演唱会。当时赵鹿已经跟杨伊约好了，为了留住她们两个人难得的约会，她不得不跟姚凌撒谎。


    仔细想来，自从跟杨伊确定关系后，赵鹿跟姚凌之间交流越来越少了。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骗姚凌，要是那小妹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生气？


    半搂半抱了半天，杨伊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赵鹿怕她听到自己不寻常的心跳声，只好拉开彼此的距离，借着微光看向她，说：「我想找个机会请姚凌吃饭，到时候跟她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杨伊淡淡一笑，说：「好啊，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


    「嗯。」


    担心露馅，她们没敢多留，离开广场不知道去哪玩，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回去吹空调撸猫比较爽。


    赵鹿手握方向盘，受旁边人身上那股淡香干扰，她总是没办法集中精力，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广场上那一幕，心里痒痒的，那种想挠挠不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但她又不敢表现太明显，担心杨伊以为她是屁股长痱子，只能挺直腰杆。直到杨伊举起手机，对着她侧脸「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拍我干嘛？」赵鹿故作轻松地问。


    杨伊低着头摆弄手机，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不知道是不是在修图，她头也不抬，说：「你不在，我留张照片没事的时候看看。」


    赵鹿脸微红，心说：「你直接说想我的时候拿出来看会死啊？」


    嘴上却说：「哦，修好看点。」


    手机自带美颜根本不需要修，在她们说话的间歇，杨伊已经编好资料发了出去。


    那个从註册到现在一直空白的朋友圈，现在终于有了第一条个人动态。


    不过赵鹿正在开车看不到，抱着手机的其他人却看到了。比如正在广场看演唱会的姚凌和阿雅。


    阿雅刚把拍摄到的表演照片发出去，随便刷新了朋友圈，好巧不巧就看到了杨伊刚才发的那条动态。


    「8月11日，和你。」


    阿雅忙点开下面那张配图。她碰了碰旁边的人，不确定地问：「姚凌，你看看这人是不是鹿鹿姐？」


    姚凌注意力转移到她手机屏幕上，定睛一看，说：「是啊，怎么了？」


    「你看伊伊姐发的这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她跟鹿鹿姐关系很好吗？」


    姚凌在听到「伊伊姐」这三个字时脸色出现了一丝变化，她一把夺过阿雅的手机，看到了相片上的文字，脸「唰」地一下变白，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样。


    十分钟后，赵鹿和杨伊回到清水家园。


    听到有人回来，胖球欢快地出来迎接。赵鹿一把将它捞起，扯了扯它两只耳朵，说：「你要减肥了小胖子，今晚没有夜宵。」


    胖球哪听得懂人话，蹭掉她的手，伸长脖子仰着头，沖她一个劲「喵喵」叫着，仿佛在说：「给点小鱼干吧我要饿死了。」


    赵鹿一时没提防，险些被它凑上来的鼻子和嘴碰到嘴唇，吓得她身体本能地往后仰，心有余悸地说：「你这臭流氓，每次都想占我便宜，上次还没跟你算帐。」


    她轻轻拍了拍胖球圆滚滚的屁股，那傢伙估计是意识到求她没用，不耐烦地挣扎起来，「嗖」地一下从她怀里跳了下去，转而去求刚才卧室里走出来的杨伊。


    杨伊没有撸猫的习惯，她自动屏蔽胖球的嚎叫，直勾勾望着赵鹿，说：「它什么时候占过你便宜了？」


    这就要追究到一年前了。


    那是赵鹿第一次跟杨伊睡一张床，她心猿意马做了个春梦，梦到自己跟杨伊接吻，梦里很甜蜜，结果醒来却发现，跟她嘴对嘴的居然是胖球这只公公……


    往事不堪回首，而且两人关系刚确定不久，不太适合谈以前的事。赵鹿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出了这么多汗，你快去洗澡吧。」


    虽然这话题转得有点硬，不过杨伊也没有深想：「那你呢？」


    「我……我也要回去洗了，明天还要早起。」


    「几点？」


    「六点要起来，还要去一趟公司。」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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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截住她的话：「不用你叫我了，你睡你的。」


    杨伊点点头。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赵鹿摸了摸鼻尖，说：「你去洗吧，我过去了。」


    「等一等。」


    「嗯？」赵鹿刚转过身，身形还未定住，手腕就被人握住了，「还有事？」


    杨伊如水的眼眸里似有流光闪动，对于赵鹿的问题充耳不闻，突然伸出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上落下一吻。


    那一吻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赵鹿只觉得唇上一阵酥麻，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杨伊已经撤离，轻声说：「一路平安，我等你。」


    ☆、第 77 章


    杨伊从小就是一个喜欢把事藏在心里的闷性子, 这一点大概随了她那个短命的老爸。


    她爸爸重病不治死的时候, 她才三岁。她已经忘记当时的情景, 要不是每年清明节去陵园扫墓能看到石碑上那张残破的白黑照片, 她都记不起来她爸爸长什么样了。


    五岁那年，覃玉珊通过熟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两个人都是二婚，只领证没办酒席, 在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算是完成了重组家庭的仪式。


    跟杨伊相反, 郑昊是个话多得有些聒噪的男孩子，且有多动症。七岁的郑昊第一次看到五岁的杨伊, 只觉得对方白白净净, 不说话的时候像个瓷娃娃似的，比他见过的每一个小女孩都要细腻好看。


    郑昊一直希望家里有个妹妹，他一见杨伊就喜欢得不得了, 给她夹了一块肉，用大哥哥的语气哄着她：「吃多点, 你好瘦啊。」


    杨伊斯斯文文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丝毫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夹起那块肉默默吃了。


    郑昊见状更是欢喜，存心想逗她。可是不管他怎么引导，不管他说什么，杨伊要么点头附和，要么摇头, 偶尔开口一句话也很少超过五个字。


    郑昊纳闷了，有一次悄悄问覃玉珊：「阿姨，杨伊是不是怕羞啊？」


    覃玉珊笑了笑，说：「不是，她一直都这样，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又不喜欢跟人来往，杨伊从小就是个孤僻的孩子。但她又不招人讨厌，因为外貌上占了很大的优势，几乎所有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感觉眼前一亮，忍不住想亲近，却又始终走不到她内心去。


    除了郑昊，钱梓妤是杨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两个孤僻的人臭味相投，越走越近。最后是怎么从简单的友情演变成其他感情的，具体情况杨伊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钱梓妤是第一个成功占据她内心的人。


    而赵鹿，是她第一个主动想要去了解更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的光一样的存在。


    钱梓妤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遇到了赵鹿，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生活的乐趣。


    那些虚无缥缈、轰轰烈烈挂在嘴上的缠绵爱情，在现实和困难面前显得苍白又脆弱。生活也许就是茶米油盐，是两个人打打闹闹，闹过之后又回归平淡。甘于平淡，又能持之以恆地牵着对方的手继续走下去。生活需要勇气。


    分手那段时间，杨伊曾经埋怨过钱梓妤不够坚定，不够勇敢，才导致她们分道扬镳。直到后来出了事，自己大难临头，她才发现，原来苛责别人的自己也是个懦夫。


    真正的勇士应该像赵鹿那样，纵使遍体鳞伤，却还是会微笑着面对生活。她心里始终有一束光。


    沉寂了一年，杨伊再次从赵鹿身上找到了那种充满朝气的感觉，可还没等她重新收拾好心情，她们又被迫分开了。


    来日方长。


    杨伊嘴上虽这么说，可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去想，去频繁地翻日历。实在忍不住就拿出手机，调出那天在车上拍的照片偷偷观赏。


    工作时杨伊很少分心，不过好在已经下班，其他同事都去食堂吃饭了。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办公区最后一排，钱跃民让人单独给她隔开一个区间，没有高大的围墙，宽阔的视野方便她能看到其他同事上班的一举一动。


    赵鹿那边正带着游客去吃饭，抽空给她发了条消息，提醒她早点下去吃东西别饿着自己。


    杨伊低头回復，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靠近。


    「伊伊姐，我……」


    突兀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杨伊惊叫一声，说话那人也被吓了一跳。


    杨伊倏地抬起头来，看到姚凌站在办公桌隔板前，只露出肩膀和头，她脸色不太好看，黑眼圈很重，眼中有一丝的慌乱和其他难辨的情绪。


    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杨伊定了定神，笑道：「姚凌啊，你怎么还没去吃饭？」


    姚凌稍显侷促地说：「你不也没吃吗？」说话间她瞟了一眼杨伊的手机。


    也许是太年轻，也可能是懒得掩饰，女孩心思全写在脸上。杨伊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收敛了神色，问：「你不是来找我一起去吃饭的吧？」


    姚凌咬了咬下唇，说：「我……没什么胃口。」


    杨伊干脆将手机推到一边，两手交叠托着下巴，静静等待。


    果然姚凌没沉住气，见她沉默，又不死心地瞥了一眼被她推开的手机，说：「我想问你个事。」


    「你说。」


    杨伊虽不喜欢跟外人太亲近，但总是一副亲和的面孔，让人一看就放松下来。她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吞缓和，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如此没有攻击性的杨伊，姚凌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紧得她拼命咽口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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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杨伊打破沉默。


    姚凌见她想要起身，神色更慌了，忙说：「不用了！我不渴……」


    这句话说完又没了后话。


    杨伊心想：「会不会是我盯着她她说不出？」


    姚凌站在面前她什么也干不了，这种僵局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煎熬，杨伊假装收拾办公桌上散乱的文件，动作不紧不慢，神色不急不躁。


    姚凌见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升起，胆怯一扫而光，她硬邦邦地说：「伊伊姐，你跟鹿鹿姐在一起了是吗？」


    杨伊第一次听到姚凌叫她伊伊姐的时候，只觉得亲切又可爱，所以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这个新同事。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感觉那声「伊伊姐」从姚凌嘴里发出来时味道已经变了，陌生又敷衍，甚至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至于这恨意从何而来……


    杨伊微不可闻地嘆了声气，她也懒得再装了，放下手中的a4纸，迎上姚凌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斩钉截铁地说：「是啊，我跟她在一起了。」


    自从看到杨伊发的那条朋友圈消息，姚凌就再也不敢主动联繫赵鹿了。她不是不想问，可是她害怕听到自己不希望的那种答案。


    她知道赵鹿这几天不在公司，赵鹿走了多少天，她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了几天。她每时每刻都在留意杨伊的一举一动，看到杨伊捧着手机露出那种温柔幸福的表情时，心里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去把那手机抢走。


    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她在统计数据时出了一点错误，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她知道这个月一定会被扣绩效了，但这些她都不在乎。


    工作失误，她不得不用吃午饭的时间来弥补，好不容易弄好，从财务室出来，看到公共办公区一隅留着一盏灯。她知道那是杨伊办公的区域，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走了过来。


    她不想再自我折磨，也不想因为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再出什么错了，她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她积攒了所有的勇气，在听到杨伊亲口承认的那一刻全部分崩离析，她一把抓住胸前的隔板稳住身形，颤声说：「为什么会这样？」


    「我跟她……」


    「为什么会这样！」


    杨伊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她一声吼给震了回去，看着女孩突然变得狰狞的面孔，她心情复杂：「姚凌。」


    姚凌被理智沖昏了头，指甲刮到了隔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像是无知无觉，死死盯着杨伊，说：「你曾经那样对她，怎么还可以和她在一起？」


    杨伊闻言色变：「你说什么？」


    「你曾经那样伤害她，你难道一点也不愧疚吗？」


    杨伊毫不怀疑，如果中间没有隔板，姚凌现在手里掐着的就是她的领口或者脖子。平时总是嘻嘻哈哈，追在她屁股后面喊姐的人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这着实令人震惊。


    但杨伊更震惊的是她说的话：「你都知道了什么？」


    姚凌其实没什么底气，她全凭着一股气支撑，吼完那几句话，那股气也用尽了。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为了不露怯，她双手快速地从隔板上挪开，十指像棉线似的不安地搅在一起。


    杨伊不自觉握紧了放在一旁的手机：「赵鹿跟你说了什么？」


    那天在陈曦婚礼上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姚凌心里一直忐忑不定。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得什么叫嫉妒和恨，她满心扑在赵鹿身上，心疼被人伤害过两次的赵鹿，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要做任何伤害赵鹿的事。


    也正是因为那次「意外」偷听，姚凌才下定决心做了那些决定。


    她找到了落单的杨伊，假装跟她闲聊，原本想的是藉机了解这个人。可是聊着聊着话题收不住，她们莫名其妙聊到了找工作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杨伊所在的公司正在大量招人。


    从市区到城西，对于姚凌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周末还可以回去，还是能见到赵鹿。


    她成功跟杨伊进了同一家公司，成功地跟她打好了关系。她潜移默化地模仿杨伊的一颦一笑，模仿她的行为甚至是穿衣打扮。


    当她第一次以「杨伊」的造型出现在赵鹿面前时，捕捉到了赵鹿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艷。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变成另外一个杨伊，说不定赵鹿就会对她改观从而爱上自己。


    她对赵鹿撒了谎，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赵鹿居然被调到城西分社。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姚凌眼眸闪烁不定，梗着脖子说：「你不用管是谁跟我说的，我真是想不明白，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还要来害她一次？」


    「谁说我不爱她？」


    「那你还……」


    「姚凌。」杨伊这次没有给她还嘴的机会，目光一凌，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客气了，「不管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姚凌目瞪口呆。


    杨伊站了起来，暗影落在姚凌脸上，让女孩看上去多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杨伊知道现在不能心软，她深唿吸，一字一顿：「我知道我欠她的，我会用我下半辈子来还。」


    「至于你，姚凌，我不亏钱你什么，不需要在这里接受你的质问和谴责。麻烦借过一下。」


    杨伊不去看姚凌的表情，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很少发怒，更别谈跟人起冲突，姚凌应该是被她吓着了没有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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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了洗手间，从镜子里看到了恼羞成怒的陌生的一张脸。


    虽然刚才她语气很沖，但其实她一点也不恨姚凌，相反还有一点佩服那女孩的勇气。


    她很早就知道了姚凌对赵鹿的心思，她还曾默默祝福过她们。


    姚凌是个好女孩，她敢爱敢恨，只可惜太冲动用错了方法。


    杨伊原本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撕破了脸，只怕她跟姚凌之间那种塑料姐妹情谊从此以后就不存在了。也许她註定没朋友。


    重整心情从洗手间走出去时，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只是姚凌不在了。


    杨伊没去食堂吃饭，她又回到了座位上，拿起手机一看。


    赵鹿给她发了张图片，是他们旅行团的午餐，品种多样，色泽诱人，让人看了十指大动。


    杨伊回她：「多吃点。」


    她调出手机保存的那张赵鹿的侧脸照，观赏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饱了一半。


    赵鹿回来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这么多天没见，杨伊像是不认识了眼前人一样，见面了话也不说，盯着赵鹿的脸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心里琢磨些什么。


    赵鹿还暗搓搓等待着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等了半天不见杨伊有动作，自己又故作矜持不敢乱来，她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说：「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杨伊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招人喜欢。」


    「我招谁喜欢了？」赵鹿一头雾水。


    杨伊直直看着她双眼，像是酝酿了很久，说：「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第 78 章


    赵鹿这一路在车上坐了四五个小时, 回来之后是头昏脑涨两腿发软, 恨不得立即躺倒在床上。可一听完杨伊说的这句话, 她全身的疲惫奇蹟般地消失了。


    倒不是因为有多高兴, 只是太过惊讶了。她都有点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杨伊，伸出手捏住她垂在胸前一缕捲髮, 触感又是那样的真实。


    然后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累过头出现了幻听，她左耳朵还有点耳鸣, 使劲晃了晃脑袋。


    杨伊对她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反应哭笑不得：「你干嘛？」


    如果不是嫌脏, 赵鹿真想把耳朵掏干净。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刚才说什么？」


    杨伊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开口时语气却是分外的严肃，她在刚才那句话前面又补充了几句：「我的意思是, 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这回赵鹿总算听得真切了，她眨了眨眼，说：「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杨伊将那缕头髮从她手中抽出来, 上前一步，看着她满是惊讶的双眸, 「你是不是不愿意？」


    赵鹿被她身上的淡香一熏, 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嘴巴却变得不灵光了：「我……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赵鹿嗫嚅着：「觉得……」


    杨伊都被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给弄得紧张起来，忍不住替她说：「觉得太快了？」


    赵鹿讷讷地点了点头。


    怎么不快呢？她们从确定关系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最亲密的举动还挺停留在嘴唇碰嘴唇，连舌头都没伸。现在杨伊居然对她提出同居的要求，这……


    这难道不就意味着她们马上就要……那啥了吗？


    赵鹿不自觉地脑补了那些旖旎的画面,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大床上，总不能单纯地只是盖盖被子各睡各的吧？床就那么大，肯定有一个先按捺不住，擦枪走火在所难免。


    这么一想，赵鹿当着杨伊的面，脸噌地红了个通透，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可想好了。」


    在杨伊的印象中，赵鹿一直都是那个主动的，有时候没皮没脸到一种令人无语的程度，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赵鹿露出这样一幅娇羞模样。


    杨伊想笑不敢笑，憋着憋着自己脸蛋也微微红了，她眼睫毛微微颤动，轻声说：「当然想好了，我昨晚想了一夜。」


    赵鹿微微一愣。昨晚杨伊一直没找她聊天，为此她郁闷了一晚上。


    赵鹿深知杨伊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杨伊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惊讶过后喜悦涌上心头，可又不想被杨伊看穿心思，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你怎么突然想让我搬过来？」


    杨伊不答反问：「情侣之间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情侣……


    这个陌生的词彙让赵鹿出现了半秒钟的怔忪，她看着杨伊白瓷一样的面庞，如水一般的眼眸，恍然大悟：「她们现在是情侣了。」


    杨伊不清楚她内心想法，只是随着她沉默的时间越长，心里越是忐忑，忍不住想：「我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杨伊怕她难为情，讪笑一声，说：「你如果觉得还不到时候，那……」


    「我搬过来，那我那间房怎么办？」赵鹿迫切地打断了她。


    这个问题杨伊早就想好了，她淡淡一笑，说：「我们公司有个女同事一直在找房子，可以转租给她。」


    「哦。」


    「哦？那……你的意思是？」


    赵鹿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那就搬呗，少租一间房我还省钱呢。」


    关于搬家同居这个计划就这么三言两句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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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是个实干型选手，她不喜欢拖延，当天就跟赵鹿一起把对面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赵鹿东西其实不多，只是她懒散惯了不爱收拾，衣服扔得到处都是，鞋子乱飞，卧室像个狗窝。她一股脑地把东西全部塞进行李箱，在杨伊进来之前麻利地拉上拉链。


    可是等东西搬到了那边，杨伊打开她的行李箱准备把她的衣服放进衣柜时，被里面掉出来的不明之物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杨伊自言自语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朔料袋，打开一看，「这是什么球？」


    赵鹿刚把洗漱用品放到洗手间，进到卧室，她一把抢过杨伊手里的东西，看也不看直接丢进垃圾桶。


    杨伊好奇：「是什么？」


    赵鹿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橘子。」


    杨伊咋舌，瞥了一眼垃圾桶：「放多久了？」


    「半个月？也可能更久，咳——」


    杨伊无言以对，注意力又回到那个乱糟糟的行李箱，紧接着她又从里面找到了没洗干净的袜子，一把缺了个口的梳子，还有半块巧克力。


    杨伊：「……」


    赵鹿无地自容，双手护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说：「我自己来。」


    杨伊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挂进衣柜里，嘆了声气，说：「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邋遢。」


    赵鹿倏地转过身来，看着她说：「你后悔了？」


    杨伊摇头，无奈地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架子，说：「以前你都不收拾的吗？」


    赵鹿摸了摸鼻子，闷闷地说：「以前住家里都是我妈帮我收拾，我自己住就随便了，反正也没人看到。」


    杨伊有轻微的洁癖，且生活上很考究细节，这些赵鹿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前面她被欣喜沖昏了头，答应搬过来之前没有想这么多。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她们两个生活习惯上天差地别。万一杨伊受不了她……


    不过好在杨伊是个脾气好且能隐忍的人，关系越是亲密，她的包容度和容忍度越高，她不急不躁地把赵鹿的衣服分类放好，语气闲淡地说：「以后我来帮你收拾吧。」


    这句话无遗给双方解了围，只是赵鹿有点不习惯：「那我干嘛？」


    杨伊回头看她，沉吟了一下，说：「你负责养胖球。」


    「就这样？」


    「嗯。」


    赵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张了张嘴，还没及开口说话，杨伊已经转过身背对她。


    杨伊用一根橡皮筋把长发扎了起来，看着松松垮垮的，一时半会儿又掉不下来。有几缕不听话地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扫来扫去，可能是痒，她动了动脖子，一不小心脸颊蹭到了温热的东西。


    她下意识回头，发现是赵鹿靠了过来，手指从她脖子上轻轻蹭过，帮她把散乱的碎发别进皮筋了。


    杨伊沖她笑了笑：「谢谢。」之后继续手里的动作。


    赵鹿弄完却没有马上撤离，她贴得太近反而妨碍了杨伊的动作，她却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圈住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杨伊身形一僵，动也不动。


    赵鹿心跳如雷，手臂不敢勒得太紧，虚虚搭在她腰间，感受她布料底下皮肤透过来的热度，是那种让人感觉到舒服的温度。


    几秒钟后，她听到杨伊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赵鹿舔了舔干唇，说：「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之前她们也抱过。那次房间发大水，两个人摸黑在房间里行走，赵鹿险些被绊倒，杨伊从身后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腰。那会儿她们还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身体上的接触只会让两个人觉得尴尬。


    现在她们关系不同了，搂搂抱抱都是属于正常允许的范围，可赵鹿却像是第一次偷吃零食的猫，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幸好杨伊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窘迫。赵鹿暗暗安慰自己，失神间，杨伊身体突然往后倾倒，竟然是主动贴了过来。


    胸口被单薄的后背挤压那一瞬，赵鹿脑袋轰的一下，几乎本能地圈紧了怀里的人。


    那层布料形同虚设，赵鹿闻着她头髮散发出来的清香，迷迷煳煳地想：「这么细的腰，没了那层布料摸上去是个什么感觉？」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思想太龌龊了，她突然想把怀里的人推开。


    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杨伊却软绵绵地开口道：「你这样我没办法干活了。」


    女人独有的细腻声线，在那一阵阵的淡香薰陶下变得更加妩媚缠绵。赵鹿光听她这一嗓子整个人就软得不行了，一时把持不住用嘴唇碰了碰她细腻的脖子。


    她稍微克制了一下，一触即离，在杨伊耳边哑声说：「你不怕引狼入室吗？」


    杨伊似乎是笑了一下，轻微的震盪通过后背传递到赵鹿胸腔，搅得她心痒难耐。


    杨伊在她怀里转了个圈，不顾她眼神闪躲，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腰肌劳损坐不住，最近都比较短小，见谅。


    ☆、第 79 章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夜色, 不大不小的卧室被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房间里摆设齐整, 唯有那张大床之上的被褥已经凌乱不堪。


    房间飘荡着各种各样的香味, 水果味、花露水味、洗护用品味，还有那缠绕整个房间似有若无的一股淡香, 那是来自房间主人身上独有的味道。各种味道掺杂在一起，让原本色调清冷的房间多了点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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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乱的床单上, 赵鹿穿着单薄的睡衣, 撅着屁股半跪在上面。睡衣宽松却短, 随着她一前一后的摆动微微露出细腰一截。


    她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下唇被她咬出了一排齿痕, 她再也忍受不住, 皱着眉嘤嘤叫了起来：「「疼疼疼疼疼！！！」


    「……」


    嗓音有点变调，下一秒，赵鹿倒抽了一口凉气, 哀求一般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受不了了, 我不弄了行了吧？」


    「……」


    「啊啊啊！！！要死了, 小畜生你居然敢咬我！」


    「你……在干什么？」杨伊听到动静急急忙忙从洗手间里跑出来, 到达卧室门口往里面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赵鹿高高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身后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倏地转了个身，看清了门口的人，苦着脸委屈巴巴地先告状：「胖球它咬我。」


    杨伊顾不得头髮还没干, 三两步走到床边，低头一看，发现那只胖如球的白猫正龇牙咧嘴地撕咬着赵鹿的手指头。


    杨伊脸一沉，一只手掐住猫脖子后面的皮毛，将那只大傢伙拎了起来，手下不留情地直接甩了出去。


    赵鹿第一次见杨伊露出这么粗暴的一面，瞪大双眼低唿了一声。


    胖球像是早有防备，它稳稳落定，抖了抖身上的毛髮，踩着小碎步还想靠近大床。


    「砰」的一声，杨伊眼疾手快地把门给关上了，白猫被无情地拦在外面。


    「喵呜——」


    杨伊对外面的猫叫声置若罔闻，也没管手上有没有猫毛，她牵起发呆的赵鹿的手看了看，只见那纤细的手指上有两个清晰的牙印，问：「疼吗？」


    赵鹿见她一脸急色，想着她这么不淡定是因为关心自己，内心不由得一阵窃喜，就算现在手上见了血，她也觉得也值了。


    她小心觑着杨伊的神色，违心地说：「不疼。其实胖球就是跟我闹着玩，它要是真想咬我早就破皮了。」


    杨伊盯着她手腕处一道刮痕，深深拧着眉：「被它抓了？」


    赵鹿挣脱杨伊手的钳制，讪笑着说：「这怪我。」


    「怪你什么？」


    赵鹿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刚才换睡衣来着，没想到胖球居然偷偷跑了进来把我吓一跳，我本来想逗它，结果它没轻没重，我没来得及躲，就被它挠了一下。」


    杨伊脸色还有些阴沉，看她一脸笑嘻嘻，这才唿出一口气，说：「幸好刚打了疫苗，不然大晚上还得带你去打针。」


    杨伊身上是和自己一样的沐浴芳香，赵鹿吸了吸鼻子，精神恍惚了一下。


    两个人都穿着睡衣，遮羞布面料太薄，隔得近，赵鹿清楚地看到眼前那具胴体之下起伏的弧度，只觉得身体比刚才跟胖球打闹的时候更热了。


    她尴尬地别开头，假装整理被她弄乱的床单，口齿不清地说着：「你今天洗好快。」


    那声音很小，杨伊却听到了，她抬手抹去赵鹿额头上的汗水，漫不经心地说：「怕你等太久。」


    「我又没催你……」赵鹿头又埋得低了些。


    杨伊瞥见她微微露出的耳朵尖悄然泛红，不禁轻笑出声，说：「那行，我继续干点别的。」


    赵鹿勐地抬起头来：「你还要干嘛？」


    「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再烧一壶水，还得吹头髮。」


    通常赵鹿洗完澡就什么也不想干了，她又想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于是说：「你去吹头髮吧，其他两样我来做好了。」


    虽然白天的时候杨伊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她什么也不用干，但赵鹿有手有脚，哪好意思什么都交给杨伊。


    两个人出了卧室分头行动。


    赵鹿这边很快弄好了，杨伊吹头髮才进行到一半。


    吹风机「唿唿」的噪音掩盖住了房间里一切声响，这种情况下也不方便聊天，赵鹿只好去找胖球消遣。


    胖球正在角落里追逐一只蚊子，赵鹿一靠近，那傢伙便警觉地跑开了，身上肥肉颠啊颠，眼看又要跑进卧室。


    赵鹿赶紧冲过去，一人一猫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追逐起来。


    等赵鹿终于逮到那只灵活的胖子时，杨伊头髮也吹干了，她眼睁睁看着赵鹿强行把胖球塞进猫笼子里没阻止，最后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半夜它可能会叫。」


    赵鹿听完一怔，只好把笼子打开了。胖球屁颠颠从她眼皮底下掠过时，被轻轻踹了一下屁股，那傢伙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赵鹿「噗嗤」笑出声来，继而嘆了声气，看向杨伊：「你说这大夏天的，它怎么这么喜欢跑到床上去？」


    杨伊将吹风机收起来，说：「只有我一个人它可不敢往床上跳，你在它才敢这样，它喜欢你。」


    赵鹿想到自己以前经常被这只白眼猫鄙视，不满地哼了哼，说：「它还咬我呢。」


    「那也是喜欢。」


    喜欢就要咬？


    赵鹿对此实在不苟同，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心念一动，对着杨伊勾勾手指：「你过来。」


    杨伊不做他想径直走了过去，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干嘛？」


    赵鹿二话不说，伸手按住她肩膀，俯身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嘶——」


    赵鹿得逞之后赶紧退开，对上杨伊明媚中透着水光的双眸，她心里咯噔一声，赶紧错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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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是后面才跟进来的，她关了客厅的灯，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翻腾的洗衣机的声音，一步步慢动作似的走向那张大床。


    赵鹿侧躺着假装玩手机，眼睛看着屏幕，余光却是时刻留意杨伊的动态。直觉杨伊走了进来，她顿时紧张起来。


    她安慰自己，她很少跟人一起睡，所以紧张在所难免。可是当杨伊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并在她身侧躺下时，她发现自己浑身动不了了。


    她们的枕头挨得并不近，为了方便手机充电，赵鹿故意靠着床沿。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那专注的模样，就好像游戏比她身旁的人还要吸引人一样。


    杨伊默默看她玩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翻身的举动，不得不打破僵局：「好玩吗？」


    赵鹿心跳又加快了些，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故作淡定地说：「挺好玩的，消消乐你没玩过吗？」


    杨伊摇头，说：「我从来不玩游戏。」


    赵鹿被她灼热的目光看得心虚起来，只好拔掉充电器，把手机放到一边，可有可无地解释说：「我就是无聊的时候才玩。」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枕头，蓦地被杨伊按住手。


    杨伊看着她说：「刚玩手机，洗了手再睡。」


    「……」这洁癖的处女座。


    床单被褥全是杨伊的，赵鹿不敢不听话。她灰熘熘去外面洗了手，回来时看到杨伊已经躺下了。


    是那种安安静静地平躺着，腰上盖了一床薄薄的被子，两只手服帖地交叠着放在被子上，完全一副准备入睡的姿势。


    赵鹿对上她睁着的双眼，心想：「这么早就睡了？」


    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在杨伊如水的眼眸注视下绕到床的另一边爬了上去，犹豫了一下，腰沉了下去。


    不料她刚躺下，手腕就被握住了。


    杨伊姿势未变，抓着她的手没怎么用力，声音轻柔：「又不是第一次，别这么紧张。」


    是啊，又不是第一次同床，紧张什么？


    赵鹿险些被她这句话给说动了，她有些愤愤不平地想：「凭什么杨伊每次都能这么镇定？」


    念头一起，所有的伪装全部成了纸老虎。赵鹿招唿不打突然翻身而起，自上而下盯着杨伊安稳不动的一张脸。


    杨伊有些不明所以，张了张嘴。


    赵鹿完全不给她机会，俯身快速封住了她的唇。


    「唔——」杨伊未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暧昧不清的低-吟。


    赵鹿依稀记得，她第一次学游泳的时候，由于吨位太大，每每一到深水位就沉了底。她是个急性子，为了早日摆脱身上那层肥肉，她每次都忍着喝游泳池里的水的痛苦，直到她成功在水里滑行。


    她并不记得学成当时有多兴奋，倒是深刻记住了每次被水淹没，池水灌入口鼻的那种窒息感，是一种难言的痛苦。


    此时此刻，她又体会到了当初学游泳时的那种感觉。她唿吸不畅，像是溺水中的人，拼命汲取周围的氧气。可是她并不觉得痛苦。


    她张开嘴，口舌之间尝到了一丝的甘甜，几乎出自本能地想把对方那点甘甜全部吸取过来。


    她带着热切的渴望，双臂收紧，勒着怀里的人，却被那人身上的骨头膈得手腕生疼。


    在这种缺氧窒息的情迷状态下，赵鹿还能分出一点心来想：「怎么可以变得这么瘦？」


    她又是兴奋又是心疼，不自觉又加重了手中力道，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身体里融为一体。


    直到杨伊承受不住将她推开。


    两个人眼神都有些迷离，唿哧喘着粗气。


    赵鹿一直觉得杨伊给人的感觉很冷清，那种冷是有骨到皮渗出来，她很少见到杨伊惊惶，更别提像现在这样。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暗含情愫，两簇火苗突突跳动着，越烧越旺。


    赵鹿在那片火光中看到了如狼一样疯狂的自己，看着杨伊被她揉得皱巴巴的睡衣，理智清醒了三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神闪躲间，杨伊突然牵起了她的手。紧接着，她听到杨伊声音嘶哑地问：「怕疼吗？」


    疼？


    赵鹿一时迷茫，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还未来得及回应，身体就被杨伊轻轻放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灯。


    谢谢各位关心，作为一个时常食言的无良作者，老阿姨又惭愧又欣慰。燕子飞做过了不管用，情况有点严重我明天去一趟医院，要是更不了我会提前说。


    加上番外的话应该还有三章结束，等不了过几天完结了再一起看吧。


    ☆、第 80 章


    赵鹿很小的时候,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没精力照顾她, 于是她被送到外婆家里养着, 所以从小她就跟周扬最亲。


    周扬是个有担当且很会照顾人的大哥哥, 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长得高大的少年还把赵鹿那个小胖墩带在身边, 一点也没嫌弃她也没觉得她烦。


    在赵鹿儿时的记忆力，周扬身上那股干净的阳光味道令她感到安心, 就连少年人打完篮球出了一身的汗, 她也觉得那味道很好闻。


    赵鹿就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周扬屁股后面, 直到后来父母将她接走。


    父亲赵志国是个一年到头都在单位里忙活的事业型男人，王秀云以前卖保险也忙, 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成了家庭主妇, 她终于可以全身心地照顾唯一的女儿，可惜赵鹿一直跟她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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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迫跟表哥分开之后，赵鹿曾有一段时间处于失眠的状态, 她居然不习惯睡在家里，她开始疯狂想念周扬。


    憋不住的时候, 她偷偷用家里的座机电话给周扬打了个电话, 抹着眼泪向他哭诉。


    结果第二天, 周扬就坐着公交车过来看她了，顺便给她买了一只多啦a梦，哄着她说：「以后搂着它睡，就当是表哥在陪着你。」


    赵鹿知道那又矮又短的蓝胖子不可能代替她从小依赖的表哥，可是她又不能把周扬留下, 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


    神奇的是，自从有了那只蓝胖子，赵鹿晚上能轻松入睡了。


    长大以后，赵鹿依旧会失眠，最严重的是她跟杨伊分开那段时间，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噩梦惊醒，接着又开始失眠。


    这种糟糕的情况维持了很久，她当时荒谬地想：「表哥送我的那个蓝胖子呢？」


    失眠太可怕了，赵鹿妄图要用小时候的办法解决这个困扰她的问题，可是她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王秀云告诉她：「那玩具又旧又破，我早就扔了。你都长这么大了，找它干嘛？」


    赵鹿没告诉她真相，含含煳煳搪塞了过去。


    小时候依赖周扬依赖玩具，长大了依赖谁呢？


    赵鹿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牵扯到酸疼的腰背，她「嘶」地一声抽气。


    下一秒，一个紧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了？要不要开灯？」


    「别别别。」赵鹿叠声喊道，及时按住杨伊要去摸床头灯的手，「这样就好。」


    开了灯视线一览无遗，赵鹿主要是怕彼此尴尬。


    尽管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但她身上那股热度迟迟退不下去，滚烫滚烫的，像是发烧中的病人。


    当然，赵鹿知道自己并没有发烧，连她自己都很纳闷，明明刚才已经泻了火，怎么这身上却越来越烫……


    烫得她不得不放开了怀里的人，却又按耐不住总是趁着天黑在那人身上摸来摸去，占尽了便宜。


    也就杨伊脾气好，换了个人估计早就把她踹开了。


    黑暗中杨伊打了个哈欠，她碰了碰赵鹿烫得异常的皮肤，说：「要不睡了吧。」


    赵鹿一点也不困。


    她像是刚经歷八百米长跑之后浑身疲惫，矛盾的是，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她有一种全身上下经脉突然被打通的感觉，恨不得爬起来一头扎进游泳池里，估计还能游上一个小时。


    但她不能太自私，她知道杨伊困了。


    赵鹿配合着调整了一个姿势，忘了自己身上烫得像火炉，伸手一揽将杨伊圈在怀里，又有些担心地问：「我这么勒着你你能睡着吗？」


    杨伊很是包容地说：「你想怎样都行。」


    有了这句话，赵鹿放肆地将用鼻子在她颈侧蹭了蹭。


    杨伊觉得痒，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将她推开。


    赵鹿一直以为杨伊身上那股淡香是因为用了某种品牌的香水的缘故，直到两人肌肤相亲，她才得知真相，原来她一直沉迷的那股味道是杨伊的体香。


    真是很好闻啊。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她身上就没有体香呢？


    赵鹿暗暗为自己鸣不平，也不求什么结果。她吸了吸鼻子，不自觉收紧了手臂，很快又放开。


    「你这样好像一只狗。」被她弄得浑身酥麻的杨伊软绵绵地说。


    赵鹿不跟她计较，撅着嘴在她身上亲了一通，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亲的是哪里。


    「真想把你一口吃了。」


    那比平时暗哑的声音从耳边掠过，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伊极力控制着自己，拍了拍她的头，说：「饿了就吃，冰箱里应该还有饼干。」


    「哼——」赵鹿觉得她实在太不解风情了，手臂一收，却是心满意足地说，「睡觉。」


    她闭上眼那一刻，美滋滋地想：「还是人比玩具好。」


    之后她就没意识了。


    她们几乎是同时醒来，因为杨伊一晚上都被赵鹿困在怀里，杨伊一动赵鹿就醒了。


    窗帘没拉，但有微光。空调被只盖到两人胸口，上面白花花的一片皮肤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映入眼帘，赵鹿被晃了一下眼，勐地想起昨晚上的疯狂，脸微烫。


    杨伊也有一点不好意思，眉眼含笑地着看她：「你要是困就继续睡。」


    赵鹿揉了揉眼睛。


    杨伊温热的手摸到了横在她腰间的胳膊，轻声提醒：「我要起来了。」


    「哦。」赵鹿这才依依不捨地松开手。


    家里就屯了一些米和面，够两个人吃。杨伊洗漱完毕就去下面了。


    赵鹿上完厕所，磨磨蹭蹭从洗手间里出来，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赏心悦目。她尤不满足，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从背后将杨伊细细的腰圈住。


    洗手间和厨房连接着，杨伊早就看到了她，唇角微弯，打趣道：「你洗手了吗？」


    赵鹿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还有点潮湿的手撩起她衣服下摆钻了进去，说：「没洗。」


    杨伊只觉得小腹一阵麻痒，她身体一缩，用屁股撞向后面的人，没好气道：「开着火了，别闹。」


    油入沸水，赵鹿担心被溅到，赶紧收手。


    杨伊手艺非常一般，煮出来的面勉强能吃。两个人不在意，就着一瓶香菇牛肉酱把面给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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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毫不矫情地想：「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她现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得到了满足，也就不在乎口舌之欲了。


    洗碗的时候，杨伊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这周末要跟钱叔叔去一趟新加坡。」


    那不就只剩三天了？


    赵鹿迫不及待地问：「去多久啊？」


    「可能两三天吧。」


    两三天倒不是什么问题，赵鹿不是等不起，只是想到她们才进行到这一步就要分开，实在有些捨不得。


    杨伊离开那天，赵鹿本来想送她去机场，杨伊却说：「不用你送，我自己开车去，你赶紧回家吧。」


    说到回家，赵鹿下意识想到了姚凌。昨晚姚凌给她发微信，说以后不用蹭她的车了。


    赵鹿当时问她是个什么情况，姚凌居然破天荒地说：「每次都蹭你的车挺不好意思的，谢谢你。」


    这种说话风格一看就不像是姚凌，赵鹿有点怀疑，还想再问，抬眼一看杨伊走了进来，她色迷心窍把手机放到一边去了。


    赵鹿凝神想了想，对杨伊说：「等你回来我们请姚凌吃个饭吧。」


    杨伊换鞋的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腰来，说：「她应该不想跟我们吃饭。」


    「为什么？」


    杨伊见她一脸茫然不像是装的，也顾不得自己手脏没脏，捏了捏她的脸，说：「你怎么这么笨，姚凌喜欢你啊。」


    赵鹿按住她的手：「你说什么？」


    杨伊啼笑皆非，嘆道：「姚凌一直喜欢你，而且她已经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事了。」


    「什么？！你告诉她的？」


    杨伊摇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我知道她喜欢你。上次公司聚会，她喝多了，当着我的面说漏了嘴。」


    除了舌头还能动，赵鹿感觉自己快石化了。她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杨伊挣脱她的手，又捏了捏她的脸，这次加重了些力道，像是警告：「所以啊，以后跟她相处你要多注意了，别到处留情给人家念想。」


    「……」赵鹿很冤，却无力辩驳。她被这样一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所以姚凌是因为知道了她跟杨伊在一起的事实，昨晚才故意给她发那样的微信吗？


    难怪最近几天姚凌都没有找过她，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姚凌是个话痨，且自来熟，她哪里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不管赵鹿是不是在忙，是不是在休息，只要她想，她就绝对会来打扰，不管是发微信还是打电话。


    杨伊一句话彻底将赵鹿点醒了，只是她觉得太匪夷所思，脑子乱得跟八宝粥似的。


    姚凌真的喜欢自己？什么时候的事？


    后来杨伊去了机场，赵鹿带着一只只知道吃和睡的胖球开车回到了市区。


    有了杨伊的「警告」，赵鹿再也不敢主动去找姚凌，尽管她现在心里还藏着许多疑团。


    她心神不宁，无聊时点开姚凌的微信头像，一遍遍翻看她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试图从里面找到蛛丝马迹。


    翻着翻着，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这静谧的大晚上吓了她一跳，更惊讶的是，给她打电话的人居然是崔茜。


    崔茜怎么会打她电话？


    她们一直保持着网络上的联繫，认识了一年才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那家同性恋酒吧，一次是因为陈曦结婚。


    赵鹿只当是崔茜不小心按错了，她等了几秒钟，见那边没有挂断的意思，才不紧不慢地接起来。


    「餵？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是不是打错了？」


    「……」崔茜被她的开场白噎了一下，提起嗓子吼道，「废话，你是赵鹿。」


    赵鹿脸上讪讪，说：「找我有什么事？」


    崔茜也不跟她绕弯子，言简意赅地说：「炫音酒吧你应该很熟吧？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吧，这有个失恋的小妹妹，一直哭着喊着你名字。」


    赵鹿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哪个小妹妹？」


    「姚凌。」


    「……」


    半个小时后，赵鹿开车赶到了炫音酒吧。


    酒吧的保安都认得她，她刚到门口就有人跟她熟稔地打招唿：「好久不见啊鹿鹿，越来越漂亮了。」


    赵鹿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笑了笑说：「你也是越来越帅了。」


    说完急匆匆往里面走。


    然后她在吧檯前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姚凌，以及坐在旁边长吁短嘆的崔茜。


    崔茜今天是兔女郎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服务员。赵鹿审视着她，说：「你怎么会和姚凌在这？你来这上班了？」


    崔茜隔开她想要来扯自己头上兔耳朵的手，白了她一眼，说：「别扯坏了，还得拿去退。」


    赵鹿这才把注意力放回趴在吧檯上的姚凌身上，放低了声线：「睡了？」


    崔茜嗤笑：「睡什么呀，这么吵怎么睡？哭累了，估计是在酝酿下一次暴风雨，你就接着吧。」


    「……」赵鹿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碰女孩单薄的肩膀，「姚凌？」


    姚凌动也没动。


    崔茜干脆趴在姚凌耳边，大喊一声：「起来啦！赵鹿我给你叫来了，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吧。」


    赵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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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崔茜一句话就像一针兴奋剂打在姚凌身上, 她那原本看似已经睡着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下一秒腾地直起腰来, 眼睛半睁不睁的, 对着眼前的虚影喃喃出声：「鹿鹿？」


    自打认识姚凌就自来熟地喊她姐，赵鹿还是第一次听到姚凌这样亲昵地叫自己。联想到昨天杨伊对她说的那些话, 赵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忙伸手扶住了摇摇晃晃向她倾倒过来的醉醺醺的女孩, 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姚凌一点也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看清了眼前的人的确是赵鹿, 而不是自己在做梦，在酒精催眠下, 她那脆弱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 眼泪「唰」地留了下来，瞬间就把那张圆脸给打湿了。


    赵鹿不会哄人，她被姚凌哭得不知所措, 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冲动跑这一趟。


    姚凌她搞不定，只要想旁边看热闹的人求助：「帮帮忙啊！」


    崔茜懒懒散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漫不经心地说：「帮什么忙？」


    对啊, 帮什么忙？


    连赵鹿自己都迷茫了, 她看着姚凌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百感交集，说：「姚凌，你这又是何必呢？」


    姚凌喝得不省人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赵鹿说的话, 她悲痛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绝望，那一下刺激到了赵鹿，让赵鹿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可感情的事怎么由得了自己？赵鹿要是知道姚凌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打死也不敢跟她走得这么近。


    大概是姚凌的哭声太悲怆，旁边看戏的崔茜不免动容，她喝了一口酒，拍着一筹莫展的赵鹿的肩膀，说：「算了，你就让她一个人哭吧，反正你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赵鹿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姚凌，又看了看崔茜，嘆了声气，说：「你跟她怎么回事？」


    「说来完全是巧合。」


    「什么巧合？」


    崔茜眉毛一挑，指着姚凌说：「今天那边搞主题派对，不然我也不会穿成这样。我刚下车就看到这小妞站在门口张望，觉得有些眼熟，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她。」


    「那边」指的是那家同性恋酒吧，崔茜喜欢在那边混，按她的说法，在那边容易找到同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捞到一个女朋友。


    赵鹿讶然：「姚凌她一个人去那里？」


    崔茜耸耸肩，说：「认出是她我还挺奇怪的，她想进去又不敢进，里面太乱了我不想让她进，然后她就说她要喝酒。」


    「我一瞅不对劲，猜她一定是有心事，心一软本来想带她去找个馆子陪她喝几杯，结果你猜她怎么着？」


    赵鹿微微沉思，说：「是她把你带到这来的？」


    崔茜点头，说：「她说她知道这附近有家酒吧，还说老闆娘认识她。我没来过这，有点好奇，于是就陪她过来了。」


    赵鹿：「……」这都什么事！


    前因后果总算了解了，赵鹿心情更复杂了，她不知道姚凌跟崔茜说了些什么，也不敢打听。


    姚凌哭得像个孩子，哭累了又自己趴会了吧檯上。


    赵鹿乱糟糟的心事来不及收拾，她的手虚虚地搭在女孩背上防止她滑到一边。她看着姚凌因抽泣起伏不定的肩膀，心想：「这样不行，这么晚了，必须把她送回去。」


    她目光转向正在闲适淡定喝酒的崔茜，说：「你能不能帮我把她送回家？」


    崔茜差点被酒水呛住，见鬼似的看着她：「凭什么是我？」


    赵鹿无可奈何地说：「她都这样了，我送不合适，等于是害她。」


    崔茜眼珠子快速闪了闪，「砰」地一声将酒杯往吧檯上一放，勉为其难地说：「好吧，要不是我纵容她也不能喝成这样。帮人帮到底，她我帮你送，但是车费你出。」


    「回头我给你报销。」


    崔茜指了指身上那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兔女郎装扮，说：「还有这衣服的租金。我没能参加那边的派对，归根结底都怨你。」


    赵鹿莫名被人讹了也没生气，她一个劲点头，说：「行行行，回头跟打车钱一起跟我要。」


    两个都是干脆利落的人，商量妥当便开始行动，她们架起软成一滩泥的姚凌往外走。赵鹿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帮忙把姚凌塞了进去，目送她们离开，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就这一番折腾赵鹿身上出了一层的汗，头髮黏在额头和脖子上难受得不行，她想也没想又进了酒吧，本来是想去洗手间收拾一下一身的狼狈，没想到回去见到了何芸。


    何芸怀胎不足三个月，肚子还没明显的鼓起来，她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浓妆艷抹，穿着平底鞋还有宽松的长裙，不仔细看的话真认不出来。


    赵鹿快步迎了上去，还没等她开口，何芸抢先说道：「听门口保安说你来了，我还不信。」


    赵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会还住在这吧？」


    何芸不以为意地说：「不住这住哪？」


    「那我表哥呢？」


    「在屋里。」


    赵鹿一抬头，看到一个人影突然从房间里沖了出来，正是上完厕所找不到老婆大人急得脸煞白的周扬。


    下面又吵又乱，担心何芸被人撞到，赵鹿二话不说推着她往楼上走。


    她们和周扬在楼梯上「偶遇」了。


    周扬见到赵鹿，愣了愣，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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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一会儿了，来看看你们。」


    何芸一听就知道她撒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我们？」


    赵鹿脸不红心不跳，笑嘻嘻地说：「有吃的吗？有点饿了。」


    关上那扇厚厚的隔音门，楼下的喧闹被阻隔在外。赵鹿以前只觉得何芸住的这个地方像个临时出租屋，但自从有了周扬，这里面就多了些家的味道。


    赵鹿低头瞅了一眼何芸的肚子，心里实在纳闷，问：「你们不会还没领证吧？」


    何芸满不在乎地说：「急什么？」


    赵鹿咋舌：「不急吗？难不成你要等到孩子出生？」


    何芸口吻淡淡：「再看吧。」


    赵鹿无言以对。


    何芸倒是不急，她一个人潇洒习惯了，眼高于顶完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况且她现在还在跟那位未来的准婆婆较劲，谁先妥协谁先输。为了以后她能在周家趾高气昂地立足，她必须得忍。


    周扬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忍不住插.进来：「快帮我劝劝她，她不急我急。」


    赵鹿从小就觉得周扬风流倜傥又能干，唯有在何芸面前他才如此卑微，不过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一个外人怎么插嘴？


    赵鹿摊手：「我哪有本事劝她。」


    周扬苦笑一声，打开冰箱看了看，说：「还有些饺子，要吃吗？」


    赵鹿都快忘了饺子是个什么味道了，她想也不想，说：「行啊，多下点。」


    等周扬拿着饺子进了厨房，何芸靠过来，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戒饺子了吗？」


    赵鹿喜形于色，说：「今天开始解禁。」


    「什么情况？」


    「等会儿再说。」


    何芸不明所以。


    香喷喷的饺子出锅了，赵鹿不客气地蘸醋吃了一个，她细嚼慢咽，像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吃完她舔了舔唇。


    何芸白了她一眼：「你是有多饿？」


    赵鹿顺势喝了一口汤，润了润嗓子，正色道：「跟你们说个事。」


    周扬：「什么事？」


    赵鹿忍住想要把第二个饺子塞进嘴里的冲动，咽了口唾沫，说：「我恋爱了。」


    何芸和周扬对视了一眼，齐声问：「谁？」


    「你们认识的，杨伊。」


    ……


    离开酒吧时还不到九点钟，赵鹿开着车在路上游荡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副驾驶座，突然间觉得落寞。


    她跟杨伊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杨伊一走，她就感觉自己像是缺了什么一样浑身不自在。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热恋期」？


    一旦静下来，赵鹿满脑子想的都是杨伊，想她现在在哪个角落，干些什么，见了哪些人，吃了什么东西……她像个操不完心的老妈子，又像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变态，恨不得在杨伊身上装个定位器，好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她狠狠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自嘲一笑，心说：「我这是怎么了？」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粘人，说出去丢人。


    随即，她想起了在酒吧二楼何芸对她说的那些话。


    得知了她和杨伊在一起的消息，何芸没有一点为她感到高兴的样子，但也没反对什么，只是神色有些古怪，淡淡地说：「恭喜你啊。」


    赵鹿知道何芸对杨伊有偏见，她满心怀喜地把这个好消息跟她最亲近的人分享，没想到得到的居然是这样冷淡的回应。


    好在最后周扬安慰到了她，笑容和煦地说：「改天约她一起吃个饭吧。」


    开车不应该分神的，赵鹿将飘远的思绪收回，听到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


    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开车，忙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解锁一看，有些失望。


    崔茜给她发了条语音，说：「我没把她送回家，带她来酒店了。」


    赵鹿：「夜不归宿她父母会担心的吧？」


    崔茜却说：「醉成这样她父母肯定也担心，她手机没密码，等会儿我给她家里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对了，打车费、服装费、开房费，还有护理费，打包一起，看在咱俩的交情上给你个优惠，给我转两百吧。」


    话题转得真快，赵鹿不禁纳闷：「护理费是什么？」


    崔茜理直气壮地说：「她醉成这样不得我照顾啊。」


    赵鹿：「……」


    赵鹿暂时将车子停在一边，直接给崔茜转了两百五十块钱。还没等她把手机放下，又有一条新消息进来，她定睛一看，沉下去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光速地蹿到了嗓子眼。


    杨伊：「我刚忙完，你在干嘛？」


    赵鹿：「在想你。」


    这肉麻兮兮的三个字发送出去，赵鹿竟不敢看对方的反应，像是被烫到了手似的将手机丢到一边。


    落寞一扫而光，赵鹿重新收拾好心情，美滋滋地发动车子驱车回家。


    ☆、第 82 章


    两天以后, 杨伊回来了, 她给赵鹿带了一堆的礼物, 把一把年纪的赵鹿哄得半天合不拢嘴。


    杨伊轻轻掐她脸皮, 揶揄道：「没收过礼物啊？至于乐成这样吗？」


    赵鹿正用牙齿撕咬一个包装纸，表情一点也不好看, 她却浑然不觉。


    杨伊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她在超市没东西时人家给她塞了一颗软糖。


    自从在一起之后, 赵鹿再也不忌口了, 看见甜食有时候还会幼稚地跟杨伊抢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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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见她撕得费劲, 自然而然地把软糖从她嘴里拿下来，擦了擦上面沾着的口水, 顺着锯齿状的纹路轻松撕开了, 接着把糖递到赵鹿嘴边。


    赵鹿看她擦自己口水时心就有些痒了，双唇一抿把软糖含进嘴里，舌头伸出来想舔杨伊手指。


    这露.骨的举动像是把杨伊吓了一跳, 她眼疾手快地一缩，笑骂道：「我还没洗手！」


    诡计没得逞, 赵鹿心有不甘, 快速地伸出手搂住杨伊的腰, 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俯身吻了下去。


    杨伊因此也尝到了那颗软糖的味道，香精味很浓，有股淡淡的草莓味。


    两个人抱着腻歪了一阵，这才恋恋不捨地放开了彼此。


    杨伊继续把东西从行李箱拿出来，一面收拾一面耐心地跟她聊一路上的见闻, 好像能洞察赵鹿内心似的，事无巨细地跟她交代出差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


    轮到赵鹿。赵鹿不敢隐瞒，老实跟她交代那天姚凌去酒吧买醉的事，末了，着急地解释：「我可没留情啊，我就是担心她出事。」


    杨伊收敛了神色，说：「姚凌她……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见了面也尴尬。」


    这也正是赵鹿所担心的问题，可这些由不得她，窗户纸捅破了，再想粉饰太平不可能。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赵鹿再也没有见过姚凌，甚至连杨伊她都很少能见到，她带着一车的游客在外面跑的时候，心想：「日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以前她是一个人，去哪都一样。可是现在有了杨伊，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杨伊在一起，这种一个月只能见几次面的日子实在是折磨人。


    她决定了，这趟回去以后就跟领导递交申请。


    至于杨伊这边，她跟姚凌在同一家公司，偶尔会遇到，但是两个人面和心不和，见面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唿。


    姚凌见了她就跑，像是要故意躲着她。每当如此，杨伊心里就唏嘘不已，但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去招惹对方。


    8月中旬，周扬的隐居民宿开业一周年庆典，邀请亲朋好友和自己手底下几个员工一起庆祝，地点定在一家富有格调的私人会所。


    作为周扬最亲最爱的表妹，赵鹿当然也被邀请了，她顺便把杨伊带上。


    说起来，隐居民宿跟杨伊还有一点渊源，当初是她负责设计的室内，去年开业庆功的时候她也在，不同的只是身份。


    那几个员工都还记得杨伊，张乔还是胖，他积极地挤过来，问她这一年去了哪里。


    杨伊只说是去了新加坡。


    其他人也簇拥过来，问她去新加坡做了什么，又问她现在在哪高就，甚至还有人八卦地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杨伊消受不起这份热情，一时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围。


    幸好赵鹿及时出现，她伸手一揽搂住杨伊肩膀，说：「要什么男朋友啊，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这句话可把其他人给弄懵了，张乔茫然地问：「赵鹿，你这什么意思？」


    赵鹿下巴一抬，说：「字面意思。」


    她也没打算解释，说完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几个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带着杨伊走了。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杨伊挣脱她的钳制，与她面对面而立，脸上布满震惊：「你刚才……」


    赵鹿赧然一笑，说：「不好意思啊，出柜之前忘记跟你打声招唿了，你不会生气吧？」


    杨伊的确被她的直白吓到了，震惊过后，更多的是惆怅，她不自觉握紧了赵鹿的手，说：「不生气，我以为你会比较在意。」


    赵鹿肩膀一缩，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说：「以前总担心这担心那，憋在心里怪难受的，现在终于没什么负担了。」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终于回到自己身边，别无他求了，至于其他人的眼光还重要吗？


    赵鹿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大胆又如此坦然过，没了顾忌，她到哪都紧紧抓着杨伊的手，到后来把杨伊纤细的手腕都给抓红了。


    杨伊哭笑不得，悄声问她：「你还怕我跑了呀？」


    赵鹿眼睛一眯，反问她：「你会吗？」


    杨伊正色起来，捏了捏她手心，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她们旁若无人地耳语、拉小手，有人看不下去了。


    何芸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飘到赵鹿身侧，重重拍了拍她肩膀，警告道：「这人这么多，差不多得了，你俩注意点。」


    赵鹿突然尿急，本想拉上杨伊一起，被何芸这么一说，她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放开杨伊的手，将包包塞进杨伊怀里，自己去了洗手间。


    随着她一走，何芸就取代了她坐在杨伊身边。


    等赵鹿返回来时，何芸已经走了，她发现杨伊看她的眼神有些变了，专注又深沉，还有一些分辨不清的复杂情绪。


    「我是脸脏了还是妆花了？」赵鹿被杨伊看得一脸莫名。


    杨伊看着她欲言又止，又碍于这里人多嘴杂说不出口。


    饭局正式开始了，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杯喝的敬周扬。赵鹿将一杯橙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看到杨伊手里那杯冒着可疑的气泡，她拿过来闻了闻，说：「你喝啤酒？」


    杨伊直言：「嗯，回去的时候你来开车吧。」


    赵鹿不疑有他，只当她喝两口是一时兴起，后面才发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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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喝完一杯，又不声不响续了一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鹿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了？」


    杨伊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说：「没什么。」


    当她是瞎的吗？


    问不出来，赵鹿索性不问了，只是时刻注意杨伊的一举一动，防止她喝多。


    尽管赵鹿盯得紧，到最后散场各自离开时，她还是明显感觉到杨伊身体有些打晃。


    赵鹿皱了皱眉，问：「你到底怎么了？不开心吗？」


    杨伊却轻松笑了起来，软声软语地说：「不，我今天太高兴了，真的。」


    赵鹿：「……」我信你个邪。


    杨伊不承认自己喝多了，也不承认自己有心事，赵鹿为此很郁闷。


    直到上了车。


    杨伊脸上笑容掩去，她一只手撑在脑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旁边的人，冷不丁地说：「何芸都跟我说了。」


    正在系安全带的赵鹿一愣，倏地看向她：「说什么？」


    「她跟我说……」杨伊调整了坐姿，身体向前微微倾斜，她突然拉住赵鹿的手，声音断了，像是在斟酌措辞。


    赵鹿去一趟洗手间不过短短几分钟，那几分钟给了何芸可乘之机。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太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一看你就不是个善茬。」


    「当初你把赵鹿给甩了，她跑到我这喝了很多酒，第二天醒来还没洗漱就跑去找你，鞋子还穿错了，结果你倒好，一声招唿不打就走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绝情的人。」


    「她蓬头垢面追去机场，在那又哭又喊，人家差点把她当疯子抓起来，当时你在哪？」


    「我给她介绍过不少妹子，那些妹子我看一个也不比你差，但她谁都不要，我就知道她是忘不了你，她简直鬼迷心窍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赵鹿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伤害她，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


    何芸每句话都很不客气，可谓是字字诛心。


    杨伊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她当场就被何芸定住了，脑子不能动，舌头也不能动，只有一颗心还在挣扎着跳动，每跳一下收紧一下，像是在提醒她当年有多无情。


    何芸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杨伊恍恍惚惚地想：「我怎么有脸回来？」


    她郁结不快，又不知道该怎么和赵鹿说，饭局上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然后她发现，酒精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喝了些酒她反而清醒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和赵鹿在一起，不管过去种种有多不堪，还是朝前看吧。


    赵鹿被她抓得手都疼了，见她半天不吭声，紧张起来：「杨伊？」


    杨伊定了定神，眉头拧了起来，似是痛苦地问：「这一年你为什么不试着喜欢别人？」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个深奥的问题，赵鹿一时跟不上她的节奏，只愣怔地看着她。


    杨伊拇指轻揉她的手背，轻声说：「何芸给你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万一遇到合适的呢？」


    何芸跟她说了这些？


    赵鹿脑子总算转过弯来，挣开她的手，顺势摸了摸她下巴，半是正经半是调笑地说：「我要是找了别人，你怎么办？」


    ☆、第 83 章


    赵鹿一刻也没跟耽搁, 她上班之后就去找领导商量着工作调整的事, 没有什么花里花哨地铺垫, 她直截了当地说：「老大, 我以后不想往外跑了，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稳定点的岗位？做什么都行。」


    她上司是个身形壮硕的女领导, 闻言一愣：「你以前还主动要求给你多派点活，怎么现在改主意了？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赵鹿笑嘻嘻地说：「以前单身狗一只, 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含含煳煳说了一半, 女领导当即听明白了, 眼睛一眯，说：「有对象了？」


    赵鹿有些不好意思, 点了点头。


    不料女领导突然八卦起来, 压低声线问：「是不是咱们公司的？帅吗？多大年纪？月薪多少？」


    赵鹿被这一连串问题问住了。


    虽然前几天她才在张乔等人面前出了柜，可不代表她能面不改色地对女领导坦白。张乔那帮人毕竟跟她共事过，彼此性格脾气都了解, 而且又是周扬的人。但这旅行社里人就复杂多了，人心隔肚皮, 她不敢乱说话。


    赵鹿心里正酝酿着要怎么搪塞女领导, 还没等她打好腹稿, 女领导又添了一句：「什么时候结婚啊？」


    「……」赵鹿身行晃了一下，她稳住心神，细声细气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女领导见她犹豫不决，看出她是不想说, 顿时兴致缺缺，言归正传地把话题绕回到工作上。


    分社建立到现在快两个月了，一切步上了正轨，新招来的那些导游也都能胜任工作了，抽走一个赵鹿对公司来说其实也不影响什么。


    女领导沉吟了一下，说：「你要是不想出去了也行，就是坐班的话没有提成，工资肯定比不上以前，你确定要这么做？」


    赵鹿认真地点头。


    「行吧，你回去写个申请交上来。」


    「谢谢领导！」


    中午吃饭时，赵鹿把这事告诉杨伊。


    杨伊听完愣了愣，问：「批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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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趁她没注意将一块红烧肉夹进她餐盘里，顺便从她那里夹走了一颗肉丸，放进嘴里腮帮子鼓了起来，一面嚼一面含煳不清地说：「八.九不离十。王路出院了，我之前跟她聊过，她说她想出去锻鍊，我觉得领导应该会让她去跑我那趟路线。」


    虽然事前赵鹿没跟她商量过，但杨伊隐约也知道赵鹿这么做多少跟自己有关，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煳涂，分心之下被赵鹿顺走了餐盘里的荷兰豆都不知道。


    杨伊低头一看时，发现餐盘里绿油油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多了几片红色的番茄，还有几块醒目的排骨，以及那油腻腻的红烧肉。


    杨伊目瞪口呆，急急忙忙按住赵鹿偷偷往她餐盘里放第三块红烧肉的魔爪，说：「给我这么多肉干嘛？」


    「给你吃啊。」


    「我哪吃得了这么多！」


    赵鹿轻轻松松掰开她的手，趁她愕然，举着那块红烧肉放到了她嘴边，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来，可好吃了，张嘴。」


    杨伊脸有点黑，紧抿着唇说：「我从来不吃肥的。」


    「所以你才这么瘦。」赵鹿故意板起脸来，「不吃也得吃，再不吃你要瘦成竹竿了。你都不知道每天晚上抱着你睡觉，醒来我手臂上都被压出印，你看你看，这有一条还没消。」


    杨伊没想到公共场合她居然一点也没忌讳，唯恐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好勉为其难地张嘴把那油腻的肉吃了进去。


    一顿饭杨伊被赵鹿连哄带骗地餵了五块红烧肉，那东西对于杨伊来说实在难以下咽，所以她吃得很慢，等她们终于吃完，食堂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杨伊将空着的餐盘推到一边，一脸痛苦地说：「我以后再也不想吃肉了。」


    「不吃不行，你答应我要增肥的。」赵鹿扳过她的脸，见她紧拧着眉，放软了语气，「要不我去给你削只苹果？」


    杨伊连连摆手，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这么难受吗？」赵鹿像抚摸胖球一样帮她顺背，看了看左右无人，凑过去想给她一个安慰吻。


    杨伊却惊悚地用手堵住凑过来的嘴，说：「别闹。」


    赵鹿只当她是矜持，嬉皮笑脸地说：「怕什么，已经没人啦。」


    「那也不行。」杨伊一脸义正言辞，「我现在看到肉就想吐。」


    赵鹿：「……」


    办公室人多眼杂，她们吃饱后去了车上。


    这是一片静谧的停车场，阳光照不进来，但温度还是高，只要不是取车或是闲着蛋疼，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


    赵鹿和杨伊恰恰就是闲得蛋疼的那种……


    她们实在找不到地方去，于是灵机一动找了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幽会」。


    幽是幽了，就是比较费油。


    赵鹿那辆车子内部空间够宽敞，两个人坐在后座一点也不挤，开着空调，车内温度很快降下来了。


    赵鹿直接把杨伊那细得能戳死人的高跟鞋给脱下来，把她两条腿放到自己大腿上。


    这样的姿势让杨伊险些失去平衡，不得不伸手搂住她，说：「你要干嘛？」


    「帮你揉揉。」赵鹿手指圈住她的脚踝，嘟囔着，「你说你这么高还穿什么高跟鞋，也不嫌累。」


    「好看啊。」


    赵鹿不满地哼了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公司那些个单身汉一个个对你虎视眈眈的，就连我们公司那些个男的也都在背后议论你想对你下手。」


    杨伊忍俊不禁，说：「最近没人敢了，我已经公开说了，我现在有主了。」


    「这还差不多。」


    赵鹿没学过什么按摩，全凭自己想像一通揉，揉着揉着手就不老实了，顺着那又白又细的腿往上游去。


    杨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强行压制住心底的一股骚动，抓住赵鹿的手不让她继续作乱，哑声说：「有监控的。」


    赵鹿耍无赖地说：「监控又拍到不下面。」


    杨伊还是不让她摸，主要是怕自己忍不住到时候擦枪走火没地方灭火。她牢牢锁住赵鹿的手，赶紧用别的话题引开这点火之人的注意力：「这周末有个同事结婚，邀请我去参加。」


    同事家在城西，办婚礼的地方也在城西。赵鹿不想丢下杨伊一个人走，只好给王秀云打了个电话，说这周有事先不回去了。


    杨伊不在，原本狭小的房间顿时觉得空旷起来。没人喊起床，赵鹿索性犯懒一觉睡到中午，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抱着同样吃饱的胖球进了卧室。


    她打开杨伊的电脑，将沉甸甸的白猫搁在腿上，打开浏览器，打开淘宝搜索。


    尽管杨伊什么也没提，但赵鹿还是记得杨伊的生日。眼看这日子一天天逼近，她却发愁要送什么礼物。


    香水？裙子？情侣衫？还是什么呢？


    前几天她已经偷偷用手机研究过几遍了，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头绪。趁着今天杨伊不在家，她肆无忌惮地开着网页，看着看着，突然发起呆来。


    去年她精心准备了一切，可是到了最后，杨伊连一口蛋糕也没吃上，就被郑昊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杨伊肯定想不到自己三十岁生日那天会发生那样的惨案，赵鹿至今也想不明白钱梓妤为什么会自杀，就算要死，为什么偏偏选在杨伊生日那天死呢？这不是触霉头吗？


    发生了那样的事，杨伊心里会有阴影吗？她还愿意过生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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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迷茫了，礼物也不挑了，怔怔地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任由思绪纷飞。


    傍晚的时候，杨伊回来了。


    她一身长裙沾着太阳的味道，香汗淋漓，将带回来的打包盒放到餐桌上，招唿赵鹿过来吃：「给你带了蛋挞，趁热吃了吧。」


    赵鹿在沙发上赖了一天，整个人软得像是没骨头，摇摇晃晃走了过去，伸手就想去抱杨伊。


    杨伊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说：「全是汗，你等我换身衣服。」


    赵鹿撇了撇嘴，放开她时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眼睛一亮：「你接到新娘的捧花了？」


    「不是，我问别人要的。」


    赵鹿很是不解：「你要来干嘛？」


    杨伊却故作神秘地说：「有用。」


    说完捧着那束花进了卧室。


    赵鹿一路跟随着她，看到她宝贝似的将那束花塞进了衣柜，愈发不能理解了：「柜子里薰香用完了？」


    「没有啊。」


    「那你藏起来干嘛？」


    杨伊顿了顿，说：「藏起来免得被胖球咬烂了。」


    赵鹿：「……」


    赵鹿一直觉得杨伊是个精细且正儿八经的人，可是她实在没办法理解杨伊这次诡异的行为。


    杨伊以「蛋挞凉了就不好吃了」将她赶了出去，成功阻止了她想要观赏美人更衣的无耻行为。


    不过这毕竟是小事，赵鹿诧异了一阵，吃完蛋挞就忘了。


    夜幕降临。


    赵鹿洗了澡往床上一趟，趁着杨伊还没洗好，她又拿起手机，打开淘宝继续研究礼物的事。


    杨伊喜欢高跟鞋，她本来想送鞋，可是又想起来好像听谁说过送鞋寓意不太好，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送香水也被她打消了，她觉得不管什么样的香味，都不如杨伊的体香好闻。


    一想到体香，她身体几乎出于本能地热了起来，脑子一热，浑浑噩噩间一个不纯洁的念头冒出来。


    要不送点情趣的东西？


    念头一起，赵鹿就按耐不住了，反正杨伊不在，她悄咪咪地在搜索栏上输入「情趣用品」四个字。


    搜索结果一出来，赵鹿险些喷血。


    太劲爆了。


    ……


    杨伊洗完澡出来时，看到赵鹿在床上玩手机，她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赵鹿像是受了惊似的，花容失色，手机差点没拿稳。


    杨伊不禁起疑：「看什么呢？」


    赵鹿脸不红心不跳，煞有介事地拍拍胸口，说：「看到一个吓人的鬼故事，你突然进来把我吓死了。」


    杨伊没有深想，只说：「睡觉前就别看这种东西了。」


    「嗯，我玩会儿游戏。」赵鹿故作淡定地退出淘宝页面，点开了消消乐，心里暗暗着急。


    她还没下单啊！


    她一开始是在研究不知道买哪种好，习惯性点开商品评价，一看就欲罢不能了。


    那些好评一看就是刷的，比如什么「老公不在有了它我再也不寂寞」「超级棒！高.潮不断」……这类的，一看就假的不行。赵鹿最后权当是在看黄.色段子了，一不留神忘了正事，连杨伊进来了她都没注意到。


    杨伊打开衣柜换睡衣。


    赵鹿忍不住瞟了一眼，刚好看到杨伊扯下浴巾那一幕，联想到刚才看的那些「黄.色段子」，她只觉得一股气血上涌，怀疑自己要喷鼻血。


    杨伊像是觉察不到她的窥探，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换上睡衣，伸手在衣柜里摸了摸，猝不及防转过身来。


    赵鹿忙装得若无其事地低头去玩游戏。


    赵鹿并不知道，相比于她，杨伊显得比她更紧张。


    杨伊两只手藏在身后，一只攥着那束还没凋谢的鲜花，一只手握拳，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


    到了床边，她见赵鹿还沉迷于游戏，心定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条腿跨了上去，将藏在身后的捧花举到跟前，红唇微启：「鹿鹿。」


    赵鹿心里咯噔一声，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脸上惊讶还未褪去，又被杨伊的举动弄懵了：「你这是干嘛？」


    杨伊就像是单膝跪在床上，手里的捧花往前推了一下，几乎碰到赵鹿的鼻尖。她眼中带笑，还有一簇不安跳动的火苗，一字一顿地说：「鹿鹿，我知道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只有这束花，还有一颗真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赵鹿听到自己倒吸气的声音，她差点没控制住想要蹦起来。


    杨伊做了一个深唿吸，缓缓地又继续：「如果你不嫌弃，就都收了吧。」


    赵鹿全身力气仿佛被什么吸走了一样，她像个傻子似的呆呆地看着杨伊，直到那束花碰到了她的鼻尖。


    浓郁的花香钻入口鼻，赵鹿头脑清醒了几分，她舔了舔唇，注视着杨伊双眸，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杨伊粲然一笑，柔声说：「是啊，你愿意跟我走完这一生吗？」


    「……」赵鹿像是被人点住了哑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一颗心翻江倒海似的炸了，她被杨伊脸上明媚的笑容晃到了，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对了，那是一年多以前。


    同样的举动，她对杨伊做过。


    那次她去参加陈曦堂妹陈晓梅的婚礼，运气好接到了捧花。她那会儿迷杨伊迷得无法自拔，仗着喝醉酒耍酒疯，跪在床上上演了求婚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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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真是傻啊，第二天醒来她都不敢面对杨伊。


    同样的事，换成杨伊做，赵鹿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眼珠太久没转了，眼眶一热突然想哭。


    她跟杨伊正式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这过程有多艰难没有外人知道。刚在一起那段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正常地跟杨伊相处，一些寒暄的话她不能自然地说出口，甚至偶尔的肢体触碰，两个人都像是被电到似的躲开……


    那一次战战兢兢的肌肤相亲冲破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和障碍，她们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了，可是赵鹿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以后会怎么样。


    她甚至担心过她们会不会有未来……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


    赵鹿以为她们还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花上很多的精力去修復这段脆弱的感情，万万没想到杨伊会在这个时候向她「求婚」。


    难道是杨伊也变得跟她当年一样傻了吗？


    赵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一瞬不瞬看着杨伊的眼睛，哑声说：「你没喝多吧？」


    杨伊摇头：「我没喝酒。」


    「不是开玩笑吧？」赵鹿声线开始不稳了。


    杨伊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却是温柔得能掐出水，她莞尔一笑：「其实那天在会所，当你向他们宣布我是你女朋友的时候，我心里就打定主意了。」


    床太软，杨伊膝盖陷了下去，她挺直了腰杆，说：「未来也许有千万种可能，可我不想再等了。」


    「赵鹿，我爱你。我想名正言顺地把你拴在我身边，想参与你的未来，想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想和你抢洗手间，想和你一起吃早饭，一起开车上班，一起回家，一起睡觉。我知道我越来越自私，越来越贪心了，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记得你说过，接到捧花代表着能得到幸福，能够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今天我没有抢到，我只好涎着脸问别人要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赵鹿微张着嘴，空洞洞的眼神像是穿过杨伊，看向她描绘的那个两个人的未来。


    杨伊自顾自地说：「我生日快到了，可我真的不打算过。」


    赵鹿表情有所松动，她眼眸闪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杨伊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语速飞快地拦住了她：「我不用你花心思给我准备什么生日，也不需要你背着我偷偷选礼物，除了你，我什么都不缺。」


    原来她都知道……


    赵鹿眼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意，在杨伊一番含情脉脉的情话之下鼓动下又蠢蠢欲动，可她一点也不想在杨伊面前出糗，她在杨伊热切的眼神注视下伸出手，颤巍巍地接过了那束花。


    杨伊面上一喜，还想再说点什么，赵鹿却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了，柔软的唇随之贴了过来，将杨伊到了嘴边的话封住了。


    杨伊回抱住她，用之前拿花的手托起赵鹿的下巴。她能感觉到赵鹿嘴唇传来的轻微抖动，心里滑过一丝嘆息，她反客为主地舔开那两片颤抖的唇，耐心地安抚。


    赵鹿像是在梦魇中，那是一个充满了花香和淡淡体香的美梦，她沉溺其中，害怕一睁开眼梦就醒了。


    她将唿吸和情绪完全交给了杨伊，双目紧闭，直到左手无名指上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赵鹿倏地睁开眼，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枚钻戒。


    她再一次震惊了，手指细细地摩擦过凸起的钻戒，感觉自己仍在梦中，她低着头喃喃：「戒指？」


    杨伊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说：「求婚怎么能不准备戒指？」


    赵鹿手背像是被烫了一下，她却动也不动，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伊：「你什么时候买的？」


    「婚礼中午就结束了，出了酒店就去买了。」杨伊两只手捏住那枚被她套上的戒指，试图转一圈，没能拿出来，她愉悦地笑了起来，抓着赵鹿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戒指带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赵鹿受够了暗恋的苦，今天一下听了这么多的情话，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唰」地夺眶而出。


    她颤抖的手捧住杨伊的脸，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以后要是敢不要我，我咬死你。」


    「嘶——」


    杨伊嘴唇被她重重一咬，险些破皮，嘴上喊疼，心里却像是冰雪化开了一样甜蜜。


    她怎么捨得？错过了一次，她不想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有缘再见！


    ☆、番外 家长


    赵鹿事后才发现杨伊左手无名指上还空空的, 诧异地问她：「你就买了一个？」


    杨伊点头说：「暂时就买了一个。」


    「钱不够？」


    杨伊「噗嗤」笑出声, 说：「这么小一个钻戒能花多少钱？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就是我手太小了, 他们店里最小的尺寸我也戴不下，得专门定做。」


    过了几天, 珠宝店打电话过来通知杨伊可以去拿戒指了。那天是周末，杨伊临出门时精心打扮了一番, 突然问赵鹿：「要不, 今天你跟我回家吃饭？」


    赵鹿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这不好吧？」


    杨伊摸摸她下巴, 一脸严肃地说：「婚也求了，戒指也戴了, 总该见家长了吧？」


    赵鹿心想：「也对, 不就吃个饭吗？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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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想是一回事，上路之后赵鹿开始紧张了。


    她们只开了一辆车，赵鹿心不在焉地握着方向盘, 仔细聆听旁边的杨伊跟她母亲覃玉珊打电话。


    杨伊：「我们刚出门，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到。她不挑食, 只要好吃都行, 你看着办吧。我哥和我嫂子你通知了吗？通知了就行。我们还要去趟商场, 先挂了，拜拜。」


    赵鹿一颗心七上八下，随着杨伊放下手机，她松了松握着方向盘的手，说：「我还没见过你叔叔, 他人怎么样？」


    「叔叔人很好啊，跟我哥一样很好说话的，你不用紧张。」


    「我紧张了吗？我不紧张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紧张。呀——你干嘛！」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猝不及防地摸到自己大腿上，要不是正开着车，赵鹿就要吓得跳起来了。


    杨伊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加重力道拍了拍她的大腿。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杨伊啼笑皆非地说：「吃饭而已，放松点。」


    赵鹿通过后视镜瞪了她一眼，半是警告地说：「把你的手拿开，开车期间禁止调戏司机，否则告你性.骚扰。」


    杨伊：「……」


    「阿嚏——」珠宝店里冷气开得很大，赵鹿一进去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杨伊倏地看向她：「不会真感冒了吧？」


    赵鹿蹭了蹭发痒的鼻子，闷声说：「不知道啊，头有点晕。要不我们改天再去你家？」


    杨伊顿了顿，压低声线：「不是叫你别紧张吗？」


    赵鹿嘟囔着：「没骗你，我现在有点难受了。」


    杨伊狐疑地审视她。


    赵鹿迎接她的目光，一半委屈，一半妥协：「我又没说不去。」


    赵鹿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她其实知道杨伊父母都很开明，那二老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可以说杨伊完全不用担心出柜的难题。可是赵鹿一想到自己等下要见的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杨伊父母会不会不喜欢她？她等下要不要伪装一下把自己平时不太注意的缺点隐藏起来？


    转眼间赵鹿被杨伊拉到了柜檯前。


    杨伊跟柜檯的销售人员说了几句话，很快那人就把她之前预定的戒指拿了出来。杨伊试戴了一下，尺寸改得刚刚好。


    她们没有逗留太久，拿到戒指后，两个人转身去了隔壁超市，买了一大堆的水果和酒水，这才回到车上。


    挑芒果的时候手上沾了点果汁，杨伊有洁癖，迫不及待地去拿纸巾。


    「用这个。」赵鹿按住她的手，撕开一张湿纸巾，抓着杨伊的手帮她细细地擦干净。擦完之后，顺势把那枚小小的戒指取了下来。


    杨伊很是不解：「戒指没脏，你干嘛？」


    赵鹿哪里是擦戒指，她将脏了的湿纸巾团成一团扔了，两根手指捏着一枚戒指，郑重其事地说：「我帮你戴。」


    杨伊哭笑不得：「至于吗？」


    「当然至于。」


    杨伊正色起来，说：「行吧，跪下戴。」


    赵鹿被她噎了一下：「跪跪下就不必了吧？这车这么小。」


    杨伊只是跟她开个玩笑，五指伸直，任由她帮她重新戴上戒指。


    赵鹿交差一握，两个人手心贴着手心，两枚一模一样的钻戒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点点耀眼的光芒。


    赵鹿皱了皱眉，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别扭呢？」


    「什么别扭？」


    「不是我别扭，我是怕你爸妈要是看到这两个戒指别扭。」


    杨伊安抚性地拍拍她手背，说：「放心啦，他们才不会别扭。要不是国内条件不允许，他们恨不得给我办个隆重的婚礼。」


    赵鹿眉心舒展开，却没有立即放开她的手。


    杨伊催促：「开车啊。」


    赵鹿置若罔闻，牵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她手指尖，说：「指甲长了，该剪了。」


    杨伊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纯洁的东西，小脸儿一红，被烫着似的勐地抽回手，唾道：「没正经。」


    赵鹿假装无辜：「剪指甲怎么就不正经了？」


    杨伊不接茬，作势要掐她软腰。


    赵鹿腰部最敏感，一碰就痒，她灵敏地躲开，两只手防备地护在胸前。她两只眼睛像是装上了透视功能，直勾勾、赤.裸裸地将杨伊打量了个遍，说：「你就是假正经，一到床上就原形毕露。」


    杨伊一张脸红得快要出血了，腮帮子动了动，佯怒道：「你到底开不开？」


    「开开开。」赵鹿坐直身体。经过刚才那一番玩笑，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紧张了。


    ……


    「叔叔阿姨你们好。」赵鹿笑容矜持地跟覃玉珊和郑父打招唿。


    二老都很热情，尤其是覃玉珊，上次杨伊已经跟她解释了赵鹿的身份，她才隐约想起自己原来是见过赵鹿的。


    覃玉珊一点也不见外地拉着赵鹿的手，一只手顺着赵鹿的头髮落到肩上，说：「有一年没见了吧？我都没想到原来你跟我们家伊伊会在一起。」


    赵鹿稍稍不自在，又不敢表现太明显，扯了扯嘴角笑道：「其实我也没想到。阿姨您喜欢吃芒果对吧？我们买了很多，据说这品种吃起来又香又甜。」


    「哎呦，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以后就当这是自己家，别这么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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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一听到「自己家」三个字，心口像是被揉了一下，她温顺地应了声好。


    进了屋赵鹿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是杨伊的大哥大嫂郑昊和陈曦。


    见到这两个熟人，赵鹿精神更是放松了，沖他俩会心一笑。


    覃玉珊和郑父去张罗吃的，杨伊跟去帮忙打下手。


    赵鹿被陈曦拉了过去，屁股刚落定，就被陈曦抓住了左手，指着她无名指上亮闪闪的钻戒问：「刚买的？」


    在车上厚颜无耻调戏杨伊的赵鹿，这会儿突然变成了一只鹌鹑，垂着眼，小声地「嗯」了一声。


    陈曦揶揄地说：「你们这发展速度倒是快啊，都赶上坐火车了。」


    郑昊在一旁哈哈大笑。


    赵鹿一个人对付两个，个数上就不占优势，她可不想败下阵来，定了定神，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速度也不慢吧？认识不到两个月就在一起了，我跟她好歹认识了一年半。」


    郑昊一把搂住陈曦的腰，说：「时间长短不是问题，感情真才是关键，我跟我老婆那可是一见钟情。」


    陈曦不留情地用手肘捅他肚子：「去你的，谁跟你一见钟情，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缠着我，我才懒得搭理你。」


    郑昊嬉皮笑脸，既没有躲开也没有反驳，凑过去在陈曦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杨伊不在身边赵鹿就是想亲也亲不到，回击不了，反而被那肉麻兮兮的两人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两个继续恩爱吧，我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陈曦拉住她的手：「别去啊，厨房这么小挤不下四个人。」随即下巴一抬，指使她老公，「你去给我们洗点水果，我陪她聊。」


    「遵命！」老婆奴郑昊拿着一袋水果乐颠颠走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赵鹿一致得到杨伊家里人的认可，心里感动得一塌煳涂，情绪刚上来，就听到覃玉珊问：「鹿鹿啊，你跟你们家里人说了吗？」


    赵鹿一愣，缓了一会儿，说：「还、还没。」


    饭桌上几个人面面相觑。


    覃玉珊笑了笑，又问：「那你家里人会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吗？」


    很久以前赵鹿就跟王秀云坦白过了，她本以为王秀云会反应激烈，甚至是变本加厉地逼着她去跟男人相亲。可是事后王秀云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还曾经因为担心她找不到对象发愁了一阵子。


    赵鹿可以肯定王秀云不会反对，至于赵志国……


    不过她转念一想，搞定王秀云就等于搞定了赵志国，再不行不是还有周扬吗？周扬肯定是会站在她这边。


    赵鹿心里有了底气，她沖众人微微一笑，说：「他们会同意的。」


    当天晚上，赵鹿留在杨伊家里过夜。


    杨伊不常住在家里，但是她那间房时常有人打扫，里面东西一应俱全，还有独立卫生间。


    房间格局很小，但因为东西摆放齐整所以并不显得拥挤，规规矩矩的很符合杨伊一贯的风格。


    赵鹿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聚焦在那扇飘窗上。她眼睛眯了起来，想起聊天时陈曦有意无意跟她说的那些话，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干嘛一直站在门口？」送走郑昊夫妇走进来的杨伊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鹿转过身来，又忍不住看了看那扇窗，迟疑地说：「兰姨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杨伊脸上笑容一僵，点了点头。


    赵鹿知道杨伊忌讳这话题，但她并不是想打听这个：「陈曦说睡在这个房间你可能会梦游，让我晚上把门窗锁好。」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现在应该不会了。」


    「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杨伊眼神笃定，直视她双眸，「同居这么久了，你见过我晚上梦游吗？」


    赵鹿凝神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难不成这梦游症还能不药而愈？


    ☆、番外 旅行


    「十一」黄金周忙完, 赵鹿回到城西分社, 跟王路交接了工作, 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领导批了她的调休申请, 加上年假，她可以半个月不上班, 光是想想就幸福地冒泡。


    「我走了，好好干！」赵鹿任重而道远地拍了拍徒弟王路的肩膀。


    王路叫住了她：「干嘛这么着急？再聊几句。」


    「聊什么？」


    「半个月假期呢, 你这不是去结婚吧？」王路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赵鹿直言不讳地说：「结啥婚啊, 我是去度蜜月。」


    王路瞪大双眼。她在医院躺了快两个月, 出来就听别人八卦说赵鹿谈恋爱了，她好奇得要死, 可惜一直没机会问。


    今天好不容易跟赵鹿碰面, 王路一眼就发现了赵鹿手上的钻戒，以为她只是订了婚。


    王路震惊地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告诉我啊？」


    「嘘, 低调。」赵鹿看了看左右无人，附耳对她说, 「没结婚, 我又没找男人, 我是跟我老婆去度蜜月。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别说出去啊。」


    王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磕磕巴巴地说：「老老老婆？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一惊一乍的。我要去接她下班了，你自己慢慢消化吧。」


    赵鹿心情畅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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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和有限责任公司。」赵鹿在宽敞气派的前台大厅踱步, 轻声念出前台后面那一行字。


    虽然她和杨伊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公司。她甚至不知道这家公司具体是做什么，好像听姚凌说过是做咖啡之类的。


    想到姚凌，赵鹿一阵黯然，她小心避开从电梯里涌出来的下班人群，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下一紧。


    说曹操曹操到。


    姚凌和阿雅并肩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两个人本来说说笑笑的，可当接触到赵鹿的目光，姚凌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她突然剎住脚步，后面的人没有防备直接撞到了她。


    姚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反过去跟那人道歉：「对不起。」


    那人看了她一眼，绕过她走了。


    阿雅没有发现姚凌的异样，她看到了赵鹿，眼前一亮：「鹿鹿姐！你怎么在这？」


    被人点了名，再想熘走就难了。赵鹿沖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来找杨伊。」


    姚凌一听到「杨伊」两个人，脸「唰」地变白了。


    阿雅浑然不觉，兴致勃勃地对赵鹿说：「我下来的时候看到伊伊姐还在忙呢，要不你自己上去找她吧。」


    「嗯，谢谢。」


    赵鹿匆匆谢过了阿雅，打算目不斜视地进旁边那部电梯，蓦地听到一个声音迫切地喊她：「鹿鹿姐！」


    赵鹿脚步一顿，慢动作地转过头。


    赵鹿并不亏欠姚凌什么，她心里有了杨伊就再也装不下别人，自然没办法去回应其他人的感情。


    虽然不亏欠，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她一直视作小妹妹的女孩，赵鹿干巴巴地问她：「有事吗？」


    姚凌双目充血，脸憋得通红。她平时嘴那样碎，任何一个陌生人她都能轻松搭上话，可是现在她发现，面对赵鹿，她成了哑巴。


    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了无奈，姚凌咬了咬下唇，涩然道：「没事了。」她用半秒钟的时间收拾好自己外漏的情绪，转向阿雅，「走吧。」


    赵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杨伊其实知道赵鹿已经到了公司楼下，她心里着急，但是没办法离开。她必须把所有工作疏通理顺了，这样才能没有负担地陪赵鹿去旅行。


    第二天，她们一人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去了车站，第一站的目的地是a市。


    为什么是a市？


    一开始，杨伊想去的是九寨沟，她说：「一年前你不是说想去那看看吗？」


    赵鹿心里五味杂陈，委屈巴巴看着她，说：「九寨沟我已经去过了。你走了以后我心里难受，然后就买了一张机票自己飞过去了。」


    杨伊错愕不已，良久才反应过来，紧紧抓着她的手，眼里是满满的愧疚：「对不起。」


    赵鹿不高兴了：「喂，说过多少回了，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不喜欢这三个字。」


    杨伊勉强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那……这次我陪你去好不好？」


    九寨沟那个地方美得像个仙境，赵鹿的确想和杨伊一起去，这样弥补遗憾的同时还能再欣赏一次美景。


    就在她蠢蠢欲动快要下决定时，脑海中有个东西一闪而过，说：「九寨沟那地方会地震啊！太危险了，保命要紧，还是别去了。」


    杨伊又是一阵错愕，眨眨眼，说：「地震早就过了，短时间内同一个地方发生地震的机率很小的。」


    「那也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惜命的赵鹿赶紧把九寨沟给pass掉了。


    选来选去，最后她们选择了a市。


    a市是赵鹿之前经常跑的一个旅游地，她对那个地方已经麻木了，可是仍有一些情怀吸引着她。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天气有点凉，她去机场接姚凌，迎着春风和暖阳，她邂逅了许久未见的杨伊。


    虽然当时见面的情形十分尴尬，但那也算是一个新的起点。


    赵鹿没有坐自己公司的车，主要是怕撞见熟人东拉西扯的麻烦。到a市高铁最方便，但她却想体验一把跟杨伊一同坐大巴车的感觉。


    她们上了一辆陌生的车，找到了座位坐下。


    游客陆陆续续上车，车道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各种味道充满了整个空间，好在赵鹿戴了口罩。


    趁着周围热闹，赵鹿用手勾下杨伊的头，轻声耳语地对她说：「那一年你坐在我后面，你起来去问乘务员拿袋子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一股味道，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杨伊神情有些古怪：「什么味道？汗味？不能是臭味吧？我可没有狐臭。」


    「啧，是香味啊！我什么时候嫌过你臭了？」


    杨伊表情放松下来：「你当时想什么？」


    口罩遮住了一半的脸，杨伊看到赵鹿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还没等她分辨那是什么情绪，就见赵鹿扯下了口罩，嘴唇贴着她耳朵说了一句话。


    杨伊白皙的脸骤然一红，将几乎黏在她身上的赵鹿推开，咬牙银牙无声地骂道：「不要脸。」


    赵鹿发现自己越来越恶趣味了，她总是忍不住逗弄杨伊，把她惹得脸红了自己才开心。


    四个多小时的煎熬后，大巴车总算到达a市，眼看太阳快落山了，第一天怕是没办法玩了，她们去了酒店。


    荣华酒店，半年来没什么变化，连前台妹子都没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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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台妹子认得赵鹿，以为她是带团出来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出来旅游。


    核对房间预订信息时，前台妹子疑惑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是一起的？」


    赵鹿：「是啊。」


    前台妹子：「呃，那为什么不订个标间？」


    赵鹿面不改色地说：「一张大床也够了。」


    任前台妹子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她和杨伊是一对情侣。当然，工作时间不能八卦，前台妹子也没有多问，手续办完把房卡递给赵鹿。


    赵鹿看上去很亢奋，她一进房间就摸到了浴室，杨伊以为她是去洗手的，把两个行李箱推到墙边，还未站定，就听到浴室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啊！」


    吓得杨伊赶紧跑了过去：「怎么了？」


    她以为赵鹿是摔倒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谁知拉开门一看，发现某人此时正合衣躺在浴缸里，眯着眼一脸陶醉的样子。


    杨伊实在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嘴角抽了抽，说：「你是不是坐车坐傻了？床在外面。」


    赵鹿倏地睁开眼，朝她招招手。


    杨伊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迈开腿走了上去，低头看了看那浴缸，又看了看躺在浴缸里的人，特别是当她看到赵鹿笑得有些贼兮兮的时候，心情变得微妙起来。


    「不是真傻了吧？」杨伊蹲下来摸她额头。


    赵鹿抓着她的手，拍拍鱼缸沿，眉毛一挑，说：「这浴缸好大，我感觉能装下你跟我，你要不要进来试试？」


    杨伊才不会做这么二逼的事，她挣开赵鹿的手，说：「你好好享受吧，我要收拾行李了。」


    「哎呀别走嘛。」


    杨伊见她一脸赖皮真把鱼缸当床了，实在受不了，干脆将她拖起来。


    赵鹿顺势往她身上一靠，双手圈住她的腰，没皮没脸地说：「浴缸这么大，晚上一起洗啊。」


    杨伊：「……」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番外 新房


    关系定下来了, 赵鹿和杨伊开始思考其他的问题, 她们打算在城西买套房。这边房价不贵, 但她们还是遇到了难题。


    半年前杨伊把自己那套房卖了, 凑了一笔钱借给钱跃民开公司，虽然公司不是股份制, 但因为这层关系，钱跃民承诺每年年底会给她分红。


    新公司还在艰难地巩固和发展中, 杨伊没那脸皮去问钱跃民还钱, 她手头上的积蓄只能凑足首付。


    首付交了, 每月按揭要付的钱就落在了赵鹿头上。


    赵鹿突然懊恼之前太任性买了那辆死贵死贵的车，当时要不花那笔钱, 现在房子一半钱都凑齐了。不过好在她每个月工资也不少, 加上她和杨伊两个人的公积金，基本上没什么负担了。


    问题就是她们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装修的那笔费用。


    杨伊本身就是个设计师，设计费不用出。在这行混了些年头, 她可以通过以前的一些人脉拿到物买价廉的装修材料，这又剩下了一笔钱。至于家居用品这些……


    赵鹿咬咬牙, 说：「实在不行咱们就再等等, 熬几个月, 省吃俭用的也能凑齐了。」


    她们俩现在还住在那个空间狭小的单身公寓里，随着时间一长东西就多了，东西一多房子就显得更加窄了，还要腾出空间给胖球玩耍。


    杨伊对此很不贊同，她一旦打定了主意就想马上着手做, 一刻也耽误不得。她灵机一动，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第二天杨伊就带赵鹿和胖球去了郑昊和陈曦的家。


    郑昊单纯地以为她们是闲着无聊上家里来蹭饭，正准备换鞋出去买菜。


    杨伊将笨重的胖球塞进他怀里，冷不丁地说：「还给你，以后你自己养吧。」


    郑昊没想到胖球这么重，他险些抱不稳，脸色变了变，说：「你嫂子现在怀着孕，她不想养猫啊，你看狗都丢给老头老太帮忙养了。」


    杨伊一脸发愁，说：「那怎么办啊，我们那房间太小了，这猫越长越胖，实在没地方搁脚了。」


    郑昊愣了愣，说：「你们不是买房了吗？搬去新房不就行了，两室一厅够用了。」


    杨伊唉声嘆气，说：「交房了，可是我们家现在连张床也没有，光秃秃的怎么住？」


    「那就买啊！」


    「没钱啊。」


    郑昊大手一挥，豪气地说：「缺什么，我买。」


    杨伊面上一喜，不紧不慢地打开包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张列印好的a4纸，恭恭敬敬地送上。


    「什么呀？」郑昊将沉甸甸的胖球放下，接过来一看，他吓一跳，「这么多！你们抢劫啊！」


    险些被郑昊那只大脚猜到尾巴的胖球身体灵活地蹦了起来，「喵呜」叫了一声。


    杨伊笑得人畜无害，说：「看着多，其实都是便宜货，什么床啊沙发啊马桶啊，这些都是要买的。哥，你很热吗？怎么还出汗了呢？要不我帮你把空调开大点？」


    郑昊咽了口唾沫擦了一把汗，迎上杨伊那双坦然清白的双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前杨伊死活不肯叫他一声哥，尽管从小到大他们关系都很好，直到去了一趟新加坡，回来之后杨伊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抑郁，变得越来越深沉，越来越不爱笑。


    也是从那个时候杨伊喊他「哥」的，刚开始郑昊觉得别扭，后来听习惯了，问她：「为什么现在喊我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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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伊说：「同在一张户口本上，你本来就是我哥。」


    郑昊不清楚杨伊在新加坡是怎么过的，但可以肯定她过得不好。那天晚上看到杨伊梦游，全家人都吓坏了。郑昊更是心疼这个妹妹，暗暗发誓，只要杨伊过得幸福，要他做什么都行。


    杨伊见他半天不吭声，以为他是被那些家具和那笔预算给吓到了，想了想，说：「你要是没钱就算了。」


    郑昊年薪几十万，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手？他回过神来，手势一偏躲过想要抽走清单的杨伊，说：「谁说我没钱？不就是几件家具，哥给你买。」


    杨伊笑嘻嘻地说：「谢谢哥。」


    郑昊：「谢什么，嫁人还得送嫁妆呢，就当是我给你们两个出嫁妆了。」


    赵鹿是绝对想不到杨伊带她上门来是为了这齣，她一直以为杨伊安分老实，有时候正经太过头……


    今天见识了杨伊讹她哥的手段，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谁还没有个哥？


    当然，赵鹿脸皮再厚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周扬要这要那的，她先是微信上找了周扬，给他发了一个按摩浴缸的图片，旁敲侧击地说：「你觉得这浴缸好吗？」


    周扬回她：「这款我知道，以前住酒店用过，还不错。」


    赵鹿：「呀，要是家里能有一个这样的浴缸就好了，放到新房里，大气。」


    赵鹿没好意思提钱，她尽量说得隐晦，想着循序渐进。没想到下一秒，周扬直接来了一句：「那就买，我送你一个。还缺什么跟我说。」


    赵鹿忙丢下手机捂住滚烫的脸，美滋滋地想：「有个有钱的哥就是好啊。」


    家居拼拼凑凑的总算齐全了，房子装修完毕，大大小小的家具被送了进来，不足百米的房间顿时充盈起来。


    这个家完完全全是按照杨伊的设计图布置的，客厅採用的是养眼的青绿色基调，布局跟杨伊之前卖掉的那套房差不多。


    窗户边立着观音雕像，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是郑昊送的。送来的当天，郑昊就脑抽地把两条金鱼放了进去，结果那两条金鱼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吸多了甲醛，第二天就死翘翘了。


    郑昊为此懊恼不已，说：「等你们搬进来住了，我送你们两只乌龟，这个好养活。」


    杨伊顿感头大：「那本来就是个装饰用的雕像，不是什么鱼缸，你别再往我这送什么动物了，养只猫我都嫌麻烦。」


    动物不给送，郑昊只好送她们几盆绿植，好看又环保。


    整个城市大雪纷飞的时候，赵鹿和杨伊搬进了新房，总算住上了自己的家。


    住进来第一天，赵鹿先是享受了一把按摩浴缸的优质服务，她被弄得浑身舒坦，就想拉着杨伊一起。


    「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杨伊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忘了拿，没有深想开门就进去了，一进去就看到赵鹿浑身赤.裸地躺在水里，一条又细又白的腿放在浴缸沿上，沖她一个劲抛媚眼。


    杨伊强压下身上那股燥热，说：「这浴缸小，你自己洗，我还得去干活。」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引诱不成，赵鹿很是郁闷，按摩浴缸都不能抚平她内心，她快速洗完，披了条浴巾就出来了。


    「你在干嘛？」


    卧室里，杨伊光脚踩在那张从来没睡过人的大床上，手里举着一个方形的东西，说：「洗好了？快帮我看看正了还是歪了？」


    赵鹿走近一看发现她手里拿的是她们之前在a市旅游时，穿着少数民族情侣服装拍的「结婚照」。


    照片上秀气的杨伊穿着男士服装，戴着一个白蓝色花边的帽子，长发全部藏在里面，一只手拖着故意扮作小鸟依人的赵鹿的腰，一只手暧昧地抚摸赵鹿的脸庞，低着头，两个人像是在说悄悄话，又像是准备亲吻。


    考虑到以后要搬家，这照片之前裱了一直没挂，这一刻终于派得上用场。


    赵鹿凝神一看，说：「左边上去一厘米，过了过了，再下面一点点。好好好，就这样，挂吧。」


    墙上有挂钩，是之前杨伊让装修的工人帮忙钉上去的。本来应该把照片拿过来对准了位置再钉钉子，可杨伊私心里不希望别人看到她们这张暧昧的合照。


    挂好照片，杨伊收了手，身体还没动，就感觉到一双不安分的手像蛇一样顺着她的脚踝，沿着小腿肚往上，眼看就要掀起裙子。


    杨伊尖叫一声，按住赵鹿那两只手，回头瞪她：「我还没洗澡呢！」


    赵鹿不甘心撇了撇嘴，说：「那就赶紧去洗啊，我等你。」


    「你先把手拿开。」


    「我抱你下来。」


    还没等杨伊应一声，赵鹿两只手紧紧地圈住了那两条腿，手臂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把杨伊身体抬高起来。


    「行不行啊你？」杨伊有点担心。


    这小半年，杨伊在赵鹿的督促下长了点肉，抱起来手感软绵绵的很舒服。赵鹿正为这点成绩沾沾自喜，一转身，一不小心踩到杨伊的拖鞋，她脚下打滑，两个人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死赵鹿，你的手压到我肚子了！」


    事实证明，杨伊的担心是对的。


    ☆、番外 惩罚


    赵鹿喜欢这个城市, 她在这里土生土长, 从幼儿园到大学, 到工作, 再到「嫁人」，这些都是在这个城市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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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几年的光阴, 时间不短。赵鹿并不是一个念旧的人，但要让她离开这里, 她觉得自己万万办不到。


    不管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她觉得她都没办法做到像杨伊那样, 说放下就放下，那样决然, 背井离乡, 去那遥远的陌生国度生活。


    关于钱梓妤、关于兰姨，还有杨伊去新加坡这件事，这些是她和杨伊之间不能轻易触碰的雷点, 赵鹿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时, 偶尔提到也是一句话轻轻带过。


    赵鹿唯一不敢的就是在杨伊面前提起钱梓妤这个人, 直到那一次。


    清明时节, 细雨连绵了好几天，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黏人的水汽中，时间一久容易让人心烦。


    年前赵鹿已经带杨伊回家见过她父母了，她们两个也已经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赵鹿却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她爷爷奶奶很早就过世了, 他们那么疼她，却没能看到她成长，看不到她得到幸福。他们从来没见过杨伊，赵鹿突然想带杨伊去祭拜一下二老。


    杨伊很痛快地同意了，还说：「改天我也带你去见见我爸。」


    商量妥当她们就出发了，先近后远，先是去陵园祭拜了杨伊的父亲。


    墓碑上别着一枚黑白照片，那是杨伊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眉目俊朗，眼神柔和，嘴唇很薄，笑的时候很淡。


    赵鹿一直觉得杨伊跟她母亲覃玉珊不太像，直到见到了她爸，才得知原来杨伊像的是这位。


    赵鹿不太好意思直勾勾看着死者的照片，她别过头，看着杨伊柔和的脸庞，轻声说：「你爸爸一定是个很温和的人。」


    就像杨伊一样，对谁都客客气气，谁都不得罪。


    杨伊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淡淡地说：「我不了解，我三岁他就没了，我妈拖了两年才移情别恋跟了郑叔叔，应该也是因为我爸太好，她捨不得忘吧。」


    三岁就没了爹，想想就有点心酸。赵鹿不知道杨伊的童年是怎样的，是不是也会羡慕别人有父亲疼爱？


    心念一动，赵鹿忍不住抱了抱杨伊，轻吻她的额头，捏捏她的手心。


    杨伊在她怀里挣了挣，细声细气地说：「我爸看着你也敢乱来。」


    一句话提醒了赵鹿，她忙惊慌失措地放开杨伊，双手合十对着杨爸爸虔诚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我是真的很爱您女儿，我一定会对她好的，请您放心。」


    这边拜完，赵鹿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天色，唯恐下雨，说：「来不及了，我们明天再去看爷爷奶奶吧。」


    「嗯。」


    「走吧。」


    赵鹿把伞往杨伊那边挪了一下，却见杨伊弯下腰，从她老爸的墓碑前抱起其中一束花，用手指掸去落在上面的水珠。


    赵鹿一脸莫名：「你拿它干嘛？」


    来的时候，杨伊带了一束花，赵鹿也带了一束，她觉得这样显得庄重。赵鹿想不通，就算杨伊再怎么爱花，也不至于把这献给死者的花带回家吧？也没听说过有这方面的习俗啊。


    杨伊深深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嘛？」


    杨伊长嘆一声，说：「我……我想去看看梓妤。」


    钱跃民在新加坡的生意失败后，举家迁回中国，当然也没忘把他女儿的骨灰带回来厚葬。


    去年杨伊生日没办，那天是钱梓妤的忌日，赵鹿陪杨伊来到这里，只是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就留在车里没去到墓前。


    清明节祭拜死者，天经地义，赵鹿也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她又不想让杨伊看穿自己的心事，眼眸微闪，说：「来都来了，那就去呗。」


    因为下着雨，两个人只带了一把伞，赵鹿只能送她过去。这一次，赵鹿终于见到了钱梓妤的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之前她去参加追悼会时看到的那张，女孩笑容恬静，像是无忧无虑活得很幸福的少女。单看这张照片，谁又想像得到钱梓妤会自杀呢？


    墓碑前放着一把将要凋零的白百合，还有一些糖果水果，想必是之前钱跃民来祭拜过了。


    杨伊果然如她自己所说，看完，放下花就走。这让赵鹿心里陡然不安，她其实想听听杨伊会对钱梓妤说些什么，她最怕的就是杨伊沉默。


    雨越下越密，洋洋洒洒覆盖在周围的墓碑上，让原本安静的气氛多了几分阴森。


    在这种憋闷的环境下，赵鹿突然不敢出声，跟着杨伊一路沉默走出陵园。


    第二天她们回了赵鹿老家，路程短，所以直接坐的大巴车。


    这是她们第三次一起坐大巴了，每一次心情都不同，第一次是新鲜和惊艷，第二次是幸福，第三次似乎有点压抑。


    昨天从陵园回来之后，赵鹿就感觉杨伊情绪有点不对劲，就连两个人在床上亲热时，她也感觉杨伊没有平时热情。


    事后她问了杨伊是不是不舒服，杨伊非说没有，只模稜两可地说：「雨下太久，湿气太重了。」


    杨伊肯定是不开心的，她越不开心话越少，这一点骗不了赵鹿。只是赵鹿不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是想到了她早逝的父亲？还是因为钱梓妤？


    赵鹿知道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很可笑也很没风度，可她管不住自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钱梓妤始终是她心上的一根刺。一想到杨伊爱了这个人十年，赵鹿心里就酸熘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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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鹿做不到像杨伊那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下大巴车，她就把杨伊拖到一边，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开门见山地问她：「你是不是还想着她？」


    「想谁？」


    「钱梓妤。」


    杨伊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她笑了起来，说：「我忘不了她，她在我的记忆里。」


    记忆？回忆？


    赵鹿无从分辨这两个词之间有什么微妙之处，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醋缸里，刺鼻的醋味铺天盖地朝她挤压而来，心里堵得慌，她一声不吭转身要走。


    杨伊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含情脉脉地说：「但你永远在我心里。」


    赵鹿脸色稍缓。


    清明节过后，杨伊开始忙碌，经常加班很晚。而赵鹿这边因为工作调动，她现在的工作基本属于文职类，清闲又轻松，每天准时准点下班。


    一个人回到家中不免冷清，赵鹿偶尔无聊会diy做个面膜，留一半的原料等杨伊回来亲手帮她敷。她以前很懒，但自从有了自己的家，在杨伊这个洁癖患者的影响下渐渐注意卫生了，不忙的时候她都会主动拖地。


    她一面敷面膜一面拖，合理利用时间，拖着拖着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崔茜打来的。


    「干嘛？不会又是让我去酒吧守着一个醉鬼吧？」


    面膜凝固之后面部肌肉稍稍有点紧绷，赵鹿说话时嘴唇都没怎么动，声音听上去有些古怪。


    崔茜不答反问她：「你是赵鹿？」


    赵鹿：「不是我还能是谁？有话快说，我现在不方便。」


    崔茜越听这声音越觉得蹊跷，她大胆猜测：「你该不会是在床上吧？跟你家那位？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要论奔放程度，在赵鹿认识的这几个人中，她觉得何芸排第一，第二就是崔茜，第三是俞宁。果然喜欢混夜店的人思想就是不一样，赵鹿用手压了压嘴角防止面膜崩掉，没好气道：「瞎说什么，我家那位还在加班，就我一人在家。」


    崔茜一听更乐了，说：「长夜漫漫一个人在家多无聊，我现在在城西，这边有家酒吧正在办制服派对，要不要出来玩啊？」


    「你在城西？你来这干嘛？」


    崔茜不耐烦：「先别管我来干嘛，你到底出不出来？老闆娘是个拉拉，今天晚上清一色女的，很多美女哦。「


    赵鹿正色道：「喂，我是有家室的人。」


    崔茜嗤之以鼻：「有家室怎么了？有家室就不能出来玩了？我有女朋友还不是一样出来嗨，也没见她说什么。」


    赵鹿一下抓住了重点：「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漂亮吗？」


    崔茜微微思索，说：「漂亮谈不上，比较可爱，你也认识的。」


    可爱的，还是她认识的……


    赵鹿脑子快速运转，灵光一闪，不确定地问：「你说的该不会是姚凌吧？」


    「嗯呢。」


    「……」


    赵鹿得知杨伊还要加班，她实在好奇崔茜和姚凌之前是怎么回事，经不住崔茜软磨硬泡，洗了面膜开车前往酒吧。


    酒吧里热闹非凡，果然如崔茜所说清一色的漂亮美眉，赵鹿刚一踏进去，就感觉自己像是进了盘丝洞。


    正眼花缭乱，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重重拍了拍她肩膀，大叫一声：「嘿！」


    赵鹿生生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又是一惊。那人戴着一个黑黝黝插着羽毛的面具，乍一看像是跳动的乌鸦。


    赵鹿心有余悸地后退一步，还没等她开口，那人已经摘下了面具，正是经常见面，见了又说不出尴尬的姚凌。


    姚凌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圆脸，乍一看又有点像杨伊，不过定睛一看就知道不是了，虽然两个人的髮型很像，但杨伊从来就不会化这么浓的妆。


    赵鹿定了定神，指着她手里的东西：「你哪来的面具？」


    姚凌露出两排白牙，笑容灿烂地说：「门口保安手里就有啊，进来的时候他没问你吗？」


    赵鹿摇头。


    姚凌拧了拧眉，视线下移，看着她一身居家服的随性打扮，大跌眼镜：「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难怪保安没问，他说不定把你当成扫地的保洁阿姨了。嗷——打我干嘛？」


    赵鹿收回手，险些被姚凌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发什么神经，下意识伸手在姚凌额头拍一下，这是她们关系好的时候她经常做的小举动。她想大概是因为得知姚凌和崔茜在一起的消息，所以心里释然了吧。


    一想到这，赵鹿迫不及待地问：「崔茜呢？」


    「在洗手间补妆呢。喏，来了。」


    赵鹿顺着姚凌手指的方向一看，发现一只「火鸡」。为什么说是火鸡呢？因为那人身上的服装实在是太夸张了，身上像是插了无数根羽毛，再按个翅膀，赵鹿觉得那人就能飞了。


    赵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诧异道：「你确定这是崔茜？」


    姚凌一脸得意地说：「我自己女朋友我还能认错啊。」


    赵鹿还没完全消化掉「我自己女朋友」那几个字，转眼间「火鸡」崔茜已经到了跟前，给她抛了个媚眼，说：「嗨——我去，你怎么穿这身衣服？怀孕了？」


    「去你的。」赵鹿伸手薅了一把她身上灰不熘丢的鸡毛，没能拽下来，还被崔茜不客气地打了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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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坏了要赔钱的。」崔茜嫌弃地甩开她的手，顺势将旁边傻笑的姚凌一搂，「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赵鹿花了将近半分钟才缓过来，视线在这形象违和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崔茜笑得像只狐狸，说：「这得多亏你成全啊。上次这小妞儿喝多了，我把她送去酒店，那时候我一看这妞儿又傻又矮，还有点可爱，然后就开始勐追了。」


    赵鹿：「好吧……」


    崔茜：「走走走，喝酒去。」


    赵鹿不假思索地说：「我开车来的，喝什么酒。」


    崔茜不以为意：「开车又怎样？大不了叫你家那位来接你呗。我跟你说，这家调酒师不错，鸡尾酒很地道，不喝可惜了。」


    赵鹿就是不肯妥协：「不行，她要是知道我把她丢下跑来酒吧，肯定跟我急。」


    她话音刚落，姚凌蓦地「哎呀」叫了一声。


    赵鹿不明所以。


    姚凌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拿羽毛面具，心虚地说：「那什么……你做好心理准备，刚刚我给伊伊姐发定位了，我本来是想让她一起来玩的……」


    赵鹿花容失色，抢过她手机，赶紧将那两条消息撤回。


    姚凌惴惴地说：「她万一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了……那她今晚睡觉可能只能抱枕头了，再惨点说不定要跟胖球去挤沙发……


    赵鹿想都不敢想，匆匆丢下一句「你们好好玩，崔茜你别带坏姚凌，我先走一步」，然后风一阵地离开了这个香得连蚊子都不敢进来的盘丝洞。


    赵鹿上了车，等气喘匀了，给杨伊打电话，讨好地说：「老婆，忙完了吗？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我去接你吧！」


    十分钟后。


    赵鹿在公司门口遇到了正走出来的杨伊，她做贼心虚地上前去帮杨伊拿包，问她：「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大概是因为加班时间太长，杨伊一脸倦色，她犹豫了一下，说：「还真饿了，去吃点吧。」


    「吃什么？」


    「随便。」


    赵鹿看杨伊实在太累，于是去附近一家时常光顾的小吃店打包了两份小份的凉皮，准备拿回去吃。


    杨伊一进屋就发现地板上还有一滩未干的水迹，她明知故问：「你拖地了？」


    「是啊，我是不是很勤快？」


    一心求表扬的赵鹿笑得嘴角都僵了，杨伊真想找块镜子让她看看自己笑得有多谄媚。


    但杨伊没有戳穿，也没有接茬，她像是累极了不太愿意说话，下巴点了点赵鹿手上提的打包盒。


    赵鹿会意，屁颠颠跑到餐桌旁，将东西放下，拉着杨伊去洗手。


    手还是她帮杨伊洗的，杨伊任由她像牵木偶似的将自己拉到餐桌旁，坐下，接过她殷勤递过来的筷子。


    杨伊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口。


    赵鹿也开始吃，她一面吃一面偷偷去看杨伊的反应，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变化，直到杨伊动作自然地将碗里的香菜叶夹到她碗里。


    赵鹿一愣，说：「我不吃香菜啊，你给我干嘛？」


    杨伊轻描淡写地说：「要么吃下去，要么今晚自己睡，选一个。」


    赵鹿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事了，面上却不敢露馅，委屈地说：「老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杨伊挑了挑眉，又把一根香菜夹到她碗里，说：「趁我不在跑去混夜店，这还不算错？」


    赵鹿：「……」她果然还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