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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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我就这样喜欢你》作者：炉中雪【完结】


    校园文，文名取自村上的书。


    都说锦城一中的学霸校草是个高冷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常一笑作死地去玩了一下。


    被赖上了一辈子。


    小剧场：


    东窗事发的时候，常一笑和付祥生被叫到了办公室。


    等出了办公室，常一笑教育他：


    「祥生你不能这样！」


    「这样有损你好学生的形象！」


    付祥生皱眉，眼神清冽而无辜。


    「好学生……不能保护他的童养媳？」


    常一笑愣了。


    又听付祥生说：「那我不当好学生了。」


    又名《付之一笑》、《戏精本精追夫记》、《我有个恋爱想跟你谈谈》、《遇见学霸以后，我的人生开挂了》


    阅读指南：


    1.校园文，女追男。


    2.女主是戏精，男主是影帝。


    3.两个人的相互救赎，甜宠无度。


    4.一对一，he


    内容标籤：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一笑，付祥生┃配角：彭芃芃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专注撒糖一百年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但在你抓住他的那一瞬，突然就觉得抓住了整个世界。


    ——常一笑她抓着我，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才是我的救命稻草。


    ——付祥生锦城的秋季与苏市极为不同，常一笑随着姥姥陈爱双从苏市过来的时候，苏市还是一片油绿，到了锦城，街道树上片片金叶在夕阳下闪闪放光，简直闪瞎了她的眼。


    常一笑对着那金叶子怔怔地看了半晌，从自己贫乏的语言库中挤出来了四个字：纸醉金迷。


    她们带的行李还不少，肩上扛的、背上背的、胸前挎的、手里拎的，大包小包，什么都有。


    姥姥说，从此以后，她们就要在锦城住下了。


    常一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姥姥走。


    路边枯黄的叶子铺了一地，走在上面嘎吱作响。踩下一脚，便碎上一片，支离破碎的声音极为细碎，却是听得清楚。常一笑顿下脚步，将身上的行李紧了又紧，蹦一下，跳两下，将脚埋进落叶里，再勐地发力踢上来，片片黄叶便打着旋飘了起来，又渐渐地落下来。


    她渐渐从中找到了乐趣，一边不安分地向前走着，一边看着落叶哼着歌。


    姥姥无奈地回过头来，嗔她：「笑笑，好好走路。」


    一脚落下去，干枯的落叶应声而碎，常一笑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姥姥，「姥姥，这里的秋天好好看呀！」


    「不光秋天好看，冬天下了雪才美哩！」姥姥把行李放下，喘了口气，笑着看了看周围，又把目光落在了常一笑脸上，笑道，「你喜欢就好，咱们这就在这里住下了，等回去收拾好了，我就带你去办转学手续，你文叔叔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到了学校乖乖的，别调皮。」


    常一笑吐了吐舌头，又抬脚重重地踩了踩地上的叶子。半晌，她脚下动作微顿，抬头看着姥姥笑了笑，轻道：「姥姥，以后，我们不要再麻烦文叔叔了。」


    「是不能再麻烦他了……」姥姥抬头，柔柔的阳光迷了眼，她转回目光来，看着常一笑敛了神色，「一笑，你妈妈她……你别怪她。」


    常一笑恍若未闻，仍在低头踩着树叶，一下，两下……离姥姥越来越近了，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走吧。」


    常一笑转的这所学校离她的新家并不算远，但是学校是封闭式教学，所有人都必须住宿，一个周回家一次。常一笑怕姥姥一个人孤独，刚收拾好行李就出去买了一条狗，很普通的狗，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是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温顺得很。常一笑一眼便相中了这条狗，也在一瞬间就给它想好了名字。


    落落。


    春天的落花，夏天的落雨，秋天的落叶，冬天的落雪。还有，从今以后就要在锦城落地生根的常一笑。


    既然落了地，就要好好活下去，快快乐乐、认认真真地活下去。


    常一笑是哼着歌去学校的。


    「锦城一中」四个大字金光闪闪，一如常一笑初来锦城时看到的满树黄叶，绚烂而又迷人眼。常一笑笑弯了眼。


    她被分到的班级是高一13班，第一天报导，自然是得先到办公室去找班主任。她在自己记忆的小溪里游荡了一圈，开始往目的地走。


    办公室在二楼东侧，上了楼右转，往拐角走几步就是了。


    常一笑兴致沖沖地爬上楼去，正要转弯，不知哪里警铃乍响。


    警铃刺耳而吓人，随之而来的还有霹雳哐当的撞击声，以及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常一笑呆了一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一大群的同学蜂拥而至，挟裹着她就往楼下狂奔。她被带得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往下跑，不知哪里来了浓烟，滚滚浓烟直扑上脸，呛得她眼泪鼻涕多管齐下。


    她向来对烟味很敏感，要不是因为初来锦城不适应，一来就得了重感冒，她早闻出这烟味了，此刻浓烟直呛嗓子，她连骂一句的功夫都没有，那一瞬唿吸不畅的，她的脑海里突然就映出了初来锦城时看到的那金光闪闪的树，树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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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谁推了她一下，她又是一个踉跄，捂着嘴的手一松，尖叫声就从嗓子眼掉了出来。这烟可真不是一般的呛，常一笑的尖叫音效卡在了嗓子眼。


    烟浓就罢了，还带着股刺鼻的味道，一唿吸，就有些喘不过气。常一笑被呛得满眼是泪，眼泪哗哗地流着，她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求生的力量让她下意识地两只手一起抓，左手抓住了楼梯扶手，右手抓住了……某个人的手臂？


    扶手是死的，手臂是活的，常一笑在瞬间做出了决断，抓着这只手，死都不要放手。也许他能带自己下去呢？


    那只手臂似乎在试图挣脱她，常一笑却愈发使劲地抓着他。她的手又细又白，指甲修得极短，指腹上的肉死死地抵在他的手臂上，愈来愈紧。


    那只手臂不再挣了，甚至还有另一只手在她用尽全力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那声音很小，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但常一笑听到了——「不怕，捂好嘴，把手给我。」


    常一笑是被他拉着跑下楼的。


    待到了安全区域，那只手蓦地松开，常一笑却还丝毫未觉。她的眼睛难受得紧，此刻还在不住地哗哗流泪，止都止不住。那人似乎在盯着她瞧，不过只是片刻，他已开口安慰道：「没事儿了，我们下来了，安全了。」


    感觉到那人在挣扎着从她的魔爪中解脱，常一笑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触了电一般松开手来。她慌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抬手蹭了蹭脸，抽着鼻子朝身旁的人道谢：「谢谢你拉我，我刚刚还以为我要死了……」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怎么会？学校的消防演习，不是真的火灾。」


    「消防演习……」常一笑尝试着睁了睁眼，可眼里又酸又胀，满满的都是泪，她越是努力睁开眼，泪就越是汹涌。水波荡漾之中，少年的轮廓几乎都看不出来，只感觉高高瘦瘦的，差不多高她一头。仿佛不确定一般，她对着少年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消防演习而已呀。」


    「嗯，只是消防演习。」少年回答她。没了浓烈的烟燻，少年的嗓音清澈了许多，略微低沉的声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她隐约中感觉少年在找什么，还没问，就听少年问她：「有纸巾吗？」


    她忙把书包从身后卸下来，想想前几秒的惊心动魄和现在的劫后余生，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甚至带着些调侃与淘气：「你们学校的消防演习也太兇残了，万一没被烟燻死，倒被自己的同学给踩死了，得……」摸索到纸巾了，她抬手递给少年，「给你。」


    大概是因为劫后余生之后的欣喜，她说话的时候弯着唇角，嘴角边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少年明显一愣，她又摇了摇手中的纸，笑道：「你不是要纸巾吗？」


    话音还没落，少年的手已渐渐抬起。就在她做好准备松手的时候，少年的手却绕过了她的纸巾，在她的眼前定住。虽然没有碰到她的脸，没有彻底捂住她的眼，可是稳稳地挡住了她看向少年的视线。原本只是氤氲不清而已，现在是彻底看不到对方的脸了。


    常一笑皱了皱眉头。


    这难道……是锦城的什么特殊礼节？常一笑心里转了九曲十八弯，少年身形不动，她只好又摇了摇手中的纸巾，提醒他：「你……不是要纸吗？」


    少年仿佛如梦初醒，挡在她眼前的手微微一收，声音温温润润的，没有任何先前怔忡的痕迹：「擦擦脸，别哭了。」


    「哭？」常一笑反问。正要开口辩解，却勐然觉得眼前一花，一声洪亮的「到！」就那样从少年口中发出来，彻底打碎了常一笑嘴边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各班班长请查点自己班级人数，是否都安全下来了。」


    仿佛只是一眨眼，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常一笑垂在一边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她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那股紧紧相握的力量好像也还未散。


    她忙抽出两张纸来擦了擦脸，下意识地去追寻少年的身影，然而尽管她的眼前已渐渐清晰，入目是那样一片蓝盈盈的人海，哪里看得出少年在哪里。


    她握紧了手，背上书包在攒动的人群中四处乱晃。各班班长……他是几年级几班的班长呢？


    她还没有校服，站在那一群蓝色校服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蓝色校服们大都已经列队站好了，她在队伍里走了几步，就被不知道是谁叫住了：「那个穿白衣服的同学，对，就是你，你是哪个班的？为什么没有穿校服？先到自己所在的班级站好，快！」


    常一笑愣了愣，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那是一位不算年轻的女老师。


    她松开了手，乖巧地弯了弯腰，大喊着回答：「报告老师，我是高一13班的插班生，今天第一天报导。」


    女老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请新同学抓紧时间到你所在的班级站好。」


    常一笑往四周瞧了瞧，有一点懵，她抿了抿嘴，刚才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是在她的左边？


    嗯，是在她的左边。


    她抬起脚来，不过才迈出了一步，身边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朝着右边努了努嘴，「那边那边，最右边一个班。」


    常一笑身子一顿，转过身对女生笑了笑，「谢谢你。」


    顺着目光，她又竭力搜寻了一番，然而茫茫人海，刚才那个模煳的身影几乎无迹可寻。她把背上的包又正了正，快步朝着高一13班的方向走。走了两步，便觉得脚踝处阵阵发疼，她咧了咧嘴，继续往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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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唿——一笑和祥生终于要跟大家见面了。


    一个是戏精，一个是影帝。


    准备了一大碗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玻璃……啊呸，白砂糖。


    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_^真的是白砂糖，看作者菌认真脸(??.??)


    第2章


    新同学到来，自然是要对大家作一个自我介绍。但常一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会有幸被拎到前面对着全级部的同学介绍。


    紧张倒是没有紧张，就是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总怀疑自己脸上没擦干净。


    不过离得远，同学们想必也看不清楚。常一笑清了清嗓子，照着以往介绍自己的套路说了一遍，台下颇为捧场地响起了掌声。


    待到了教室，班主任很快给常一笑安排好了座位。位置略靠后，同桌是个极可爱的女孩，有着一对小虎牙。


    不光长得可爱，名字也有意思，姓彭，名叫芃芃。因为「芃」字略显生僻，为了防止大家喊她时喊错了显得没有文化，她想了一个高招，自我介绍之后把名字的声调变了一变，念作「砰砰砰」。原本是一片好心，哪知这「砰砰砰」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立即就成了她的外号，流传了下来。


    彭芃芃说这辛酸史的时候，几乎有些一把鼻涕一把泪，末了还巴巴地看着常一笑道：「你看你的名字多好，又简单又好听。『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简直不要太有意境……」


    常一笑被她浮夸的演技逗得乐不可支，索性也配合道：「我本来也觉得很有意境，但是……」她卖了个关子，笑着凑近了彭芃芃一点，跟她说：「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意境这种东西，怎么能敌得过广大同学们的脑洞？常一笑说她是「肯爱千金轻一笑」的「一笑」，同学偏偏喜欢喊她「千金」。喜欢「千金」「千金」地喊也就算了吧，还有人想起了那什么复方千金颗粒，张口闭口都是「复方」。


    彭芃芃大惊失色：「那你这次还这样自我介绍？！」


    常一笑嘆了口气，「因为我对人性还抱有一丝奢望。」


    彭芃芃「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上课铃响了，二人止了话头，乖乖地听讲。


    彼时的常一笑并没有想到，一语成谶，一语成箴，她随随便便开的玩笑竟有一天会成了真——一笑，一笑，千金，千金，原来一笑值千金。


    彭芃芃爱说话，尤爱讲八卦，哪个老师最凶，哪个老师最好说话，哪个老师最爱拖堂，那个老师作业最多……哪个男生最会打架，哪个女生最会打扮，哪个男神和哪个女神最般配，哪个……没有几天，她已经把她所知道的有关锦城一中的各种绯闻趣事给常一笑说了个遍。


    常一笑认认真真地听着，妄图从中找到一丝「某班班长」的蛛丝马迹，可惜没有。她唯一打听到的是，高一年级十三个班，十三个班长，七女六男。


    她想了想，如果一个班一个班找过去，再不济，她也只需要找六次，就能把那位英雄给找出来。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常一笑问彭芃芃：「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什么时候能名正言顺地接触到别的班的班长呢？」


    彭芃芃不解：「为什么要去接触别的班的班长？」


    常一笑哑然，愣了一下才吐出了句话：「我从小就没当过班长，有点……」她硬着头皮咬牙吐出来两个字来：「憧憬。」


    「这样……」彭芃芃咂了咂嘴，忽而笑道，「这个好办！我们班班委半年换一次，刚好下周期中考试，考完试就换届了。你要是想当班长的话，下次就竞选一次试试呗，我给你投票！不过一笑，当班长有什么好呀，耽误时间又得罪人，还动不动就要被叫到办公室开会……」


    刚听彭芃芃让自己去竞选班长的时候，常一笑还对自己这个拙劣的藉口甚是鄙夷，待听到了最后一句……常一笑不鄙夷了，她问彭芃芃：「到办公室开会，是各班班长一起吗？」


    彭芃芃点了点头，「年级组长经常找他们了解情况的。」


    常一笑心里一喜，转念一想，又有点犹豫了，「可是万一我竞选上了，他却不当班长了怎么办？」


    「他？」彭芃芃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他是谁？哪个他？」


    「就……」常一笑咬着内唇想了想，「某个班的班长。」


    彭芃芃的目光瞬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接下来的日子，彭芃芃便一直缠着常一笑死缠烂打，试图把那个「他」给探出个底来。常一笑每每无奈嘆息，「不是我不告诉你，我如果知道他是谁的话，就不会这么艰难地找了。」


    可人能从天而降，就能人间蒸发。


    常一笑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气。


    常一笑这一找，就找了一个周。每天课间都寻机去各班找班长，却是徒劳无功。


    那个人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下周就是期中考试，周五最后两节课，学校开了动员大会。得知要开这大会之时，常一笑还颇为惊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期中考，怎么就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待开了会，她便明白了。


    所有的大张旗鼓，不过就是老天在给她机会，让她找到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透过麦克风的层层挟裹，夹杂着机械电流的声音，不如原本那般纯粹自然，可是常一笑只听了一句话，便把他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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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人恐惧的时候，尤其是当一个人鼻无法嗅物、眼应接不暇时，耳朵就会特别的灵敏。那一点点的声音，早已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绝对错不了。


    常一笑隐约记得，在这声音出现之前，有人介绍说他叫「付……付……」付什么来着？


    常一笑偷偷戳了戳彭芃芃，低声问她：「芃芃，上面坐的同学叫什么？」


    彭芃芃对了个口型，「付——祥——生——」「什么？」常一笑皱了皱眉头。


    彭芃芃偷偷抬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这才拉过常一笑的手来，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


    付祥生。


    常一笑收回手来，不自觉地磨搓着掌心。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台上，离得太远了，她依旧无法清楚地看到他的模样，不过没关系，她早晚能看清楚。


    夕阳已经渐渐落了下去，天边有片瑰丽无比的晚霞，而付祥生，就坐在那片晚霞之下，举止文雅，声音清冽好听，明明穿着校服，还是学生模样，却有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常一笑托着腮，一边看着，一边听着，不觉笑眯了眼。


    付祥生。


    他叫付祥生。


    付——祥——生——动员大会是露天举行的。结束之后，彭芃芃拉着眉欢眼笑的常一笑往教室走。


    人声嘈杂，常一笑凑近了彭芃芃问她：「那个付祥生，他……」她拧着眉头仔仔细细思索了一下，定定道：「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彭芃芃笑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啊，大名鼎鼎的付祥生。咱们高一年级的级草，长得帅，成绩好，什么都好，只一点不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常一笑想起来了。之前彭芃芃曾跟她说过。他们的级草是个传奇式人物，才貌兼得，就是性子太冰山，一脸的性冷淡。从初中到现在都一直追求者不断，但他从来不曾给过任何人机会。


    但前无古人，不代表后不能有来者。


    常一笑弯了弯唇角，问彭芃芃：「他是班长？」


    彭芃芃「嗯」了一声。


    「哪个班的？」


    「一年级一班。」


    「一年级一班……」常一笑嘴里低声嘟囔，「离我们班好远。」


    「是啊，我们班在最东边，他们班在最西边，可不是……」彭芃芃声音淡了，下一秒已侧过脸来眯着眼看她，「你可别告诉我，你之前想要勾搭的那个班长是……是……」


    「对啊，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一笑同学的追夫路就要这么开始了。


    友情提示：此女不走寻常路，请大家自带避雷针。


    确定不收个藏嘛(??.??)


    第3章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说的便是常一笑这种。彭芃芃觉得常一笑勇气可嘉，但是若真的去勾搭付祥生了，怕下场就会比较惨烈了。


    身为常一笑到了锦城一中后的第一个朋友，她不能让她沦为笑柄。


    于是彭芃芃对常一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常一笑耳边危言耸听了大半天，换来了常一笑的一句话：「看来勾搭级草也需要技巧，谢谢你提醒我，我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彭芃芃显然没有想到，常一笑听了付祥生那无一成型的「情史」之后，竟然还是这么贼心不死。她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着常一笑，以一种「我吃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的姿态拍了拍常一笑的肩膀，道：「一笑，大家都说付祥生是珠穆朗玛峰峰顶上的一株孤松，够不到的。」


    常一笑歪着脑袋看她，「珠穆朗玛峰峰顶还能长松树？这松树成精了吧！」


    彭芃芃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可能就是个妖精。」


    常一笑若有所思地单手撑着下巴，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对付妖精，自然不能用对付凡夫俗子的办法。」


    说完，她转过头来看了彭芃芃一眼，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们一个一个的都败得那么惨……」


    「你的意思是……」彭芃芃吞了口口水，「你有办法？」


    常一笑毫不犹豫地朝着彭芃芃点了点头，「等我好消息。」


    常一笑这海口夸得有点大，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更何况，就算是能够收回来，那也得她愿意收才行。


    这世界这么大，总是有很多所谓的「不可攀越之高峰」，然而还有一句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她常一笑还想自创一句——粉骨碎身浑不怕，誓将付祥生拿下。


    彭芃芃说了，如果常一笑真能成功勾搭到付祥生，她就拜她做老大。


    就沖这句话，她常一笑也不能怂。


    可是怎样勾搭付祥生呢？照彭芃芃的意思，付祥生是个冰山孤松，向来生人勿近，就算近了，人家也不会搭理你半分。可是常一笑那天见到的他不是这样的啊！


    那日的付祥生手掌温暖，带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他还跟她说话了呢，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付祥生还安慰她别哭呢。


    哪里冷面无情、哪里闲人勿扰、哪里生人勿近了？那怎么着，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啊！


    常一笑回家之后，找了两张白纸出来，把彭芃芃讲给她的所有的「前车之鑑」都记了下来，值得借鑑的都用红笔圈了出来，要引以为戒的都用蓝笔化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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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早在心里列出了a、b、c、d、e、f、g数套方案出来。自古情深留不住，从来套路得人心。这道理常一笑还是懂的。


    只是实施起来……


    常一笑有点犯愁了。会不会被付祥生当作神经病啊？别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岂不是亏大了？


    呸呸呸，分明是光明正大地追求付祥生，怎么能说是偷鸡呢？


    更何况，如果是为了付祥生，别说蚀把米，就是蚀了一仓库的米，那也是值的。


    这样一想，常一笑不犹豫了。对付付祥生这样的妖精，彭芃芃也说了，不能走寻常路。


    那便只能兵行险招了。


    期中考试之后，常一笑自然没有去竞选什么班长。一班也在期中考试之后换届，她偷偷打听过了，付祥生并没有连任的意思。


    别城里的人出来了，她却从城外进去了。


    常一笑这个「兵行险着」，必须一招得胜不可。所以她对这个契机的选择格外的用心，连黄历都看了。


    出期中考试成绩之后的那个周末，便是最好的时机。


    付祥生养了一只大肥猫，这是锦城一中高一年级人尽皆知的。因为这只大肥猫还是小肥猫的时候，曾经团起那肉乎乎的身子钻进付祥生的书包里，被付祥生带到了学校。


    付祥生很喜欢他的猫，喜欢到愿意夜夜与它同榻而卧、同床共枕。


    但宿舍里其他人可不见得。这只猫很快便被遣返了。


    周日午后，付祥生喜欢抱着猫到楼下的小亭子里写生。这也是常一笑明里暗里弄到的小道消息，她来偷偷蹲过两次点，消息很准。


    常一笑捧了两条鱼，打算去碰瓷。


    这日的阳光格外好，洒在身上，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常一笑来锦城之后买了两条小金鱼，弄了个小鱼缸盛着，此刻她捧了鱼缸，装模作样地进了付祥生所在的小区。


    付祥生并没有在那个小亭子里写生。


    抬手看了看手錶，时间还早。


    常一笑把鱼缸放到了自己一早就计划好的花丛旁，离小亭子很近，但是隔着近一米宽的花丛，饶是付祥生有着一双火眼金睛，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万事俱备，只差曹操。


    常一笑藏在花丛旁，在心里默默喊着付祥生的名字。如果「说曹操曹操到」这话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的话，她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把付祥生给念叨出来。


    大概在她喊到第一百零八遍的时候，付祥生出来了。


    常一笑屏住唿吸，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来，待付祥生坐定了，她便把袋子打开，里面是姥姥中午刚炖的鱼头，味道十分鲜美。


    只要付祥生的猫是一只正常的猫，想必都能闻到这个味道。只要付祥生的猫是一只正常的猫，想必都经不住这样的诱惑。


    常一笑胜券在握，只静静地等着它来。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甚至有些煎熬，但有句话说得好，「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她常一笑要攀登的是不可逾越之高峰，要追求的是冰山之上的悬崖孤松，吃点苦是正常的，她不怕。


    常一笑听到猫叫了。她透过花枝间的空隙看了看，那只猫已经从付祥生腿上起来了。看来是闻到味道了，常一笑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


    万幸，付祥生这个大学霸还在专心作画，任由这只慵懒的贵妇大摇大摆地来了。


    常一笑咬了咬牙，伸出手把袋子往前送了送，再送了送。


    猫的指甲尖锐而锋利，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可是为了一举成功，她只能硬着头皮铤而走险。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是常一笑此刻的人生信条。


    猫走近了。可它似乎对常一笑十分忌惮，走着走着就不走了。常一笑硬着头皮对它笑了笑，食指在地上轻轻点了点，引诱它过来，「猫咪来呀，吃鱼……」


    她的声音极低，她不知道那只大肥猫听不听得到。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的吧？不过她的表情这么和善，猫咪要是还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就……实在太笨了！


    付祥生那么聪明，绝对不可能养这么笨的猫的，绝不可能！


    常一笑不知道双方僵持了多久，总之付祥生的猫总算不负厚望，「喵——」了一声之后就过来吃鱼了。


    常一笑暗自笑了笑，看着大肥猫那肉滚滚的样子就有些羡慕嫉妒恨了。付祥生是有多宠它才会把它养得这么胖呀！


    如果她真追到了付祥生，付祥生也会这样对她吗？呸，她怎么跟一只猫比起来了，付祥生对她，自然要比对这只猫好。


    如果……如果不能的话，那就她对付祥生好一点好了。


    常一笑咬了咬牙，把手伸过去拉袋子，袋子里面是猫咪正在享用的鱼头。


    结果可以说是预料之中的，也可以说是策划好的。可是既然是做戏，做做样子就好了，大肥猫你何必演得这么逼真呢？


    这一爪子抓得可真是实在啊！常一笑惨叫一声，同时已经将袋子甩进了花丛里，她跳将起来，捧着手就哭了。


    疼，真的疼。本来倒真是打算演戏的，没想到这假戏真做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她的手上霎时多了三条触目惊心的红线，还在不断地渗血。她快疼死了。


    付祥生，这下你逃不掉了，我的手毁容了，你得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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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抽了抽鼻子。


    付祥生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常一笑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虽然不常与人打交道，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这个女生他之前见过的，消防演习的时候，也是哭得这个惨样。


    或者也不能说「惨」，她也没有哭声如雷、涕泗横流的，就是那泪水似乎源源不断的似的，还有个别珠子悬在眼眶上，欲坠不坠的，带着些微压抑的哽咽，付祥生一看，不知怎么就觉得特别的惨。


    常一笑很白，手上的血痕格外明显，狰狞可怖，想来一定很疼。付祥生也没心思去看自己的猫了，正要开口，就听到常一笑哭道：「完了完了，这猫要是没有接种疫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为什么她总是动不动就把「死」字挂在嘴边呢？付祥生原本微微打结的眉头皱出两个浅浅的窝来，嘆道：「你先别哭，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在蹭玄学，非晚上七点二十更的都是伪更，大家不要方！


    第4章


    「这是你的猫……」常一笑抬起头来看向付祥生，她的眼里还蓄着泪，所以眸中的神色并不是很明显，然而那乍现的惊喜那般明显那般张扬，看得付祥生突然便愣了神。


    付祥生别开目光，看向常一笑的手。看来是该给毛毛好好上上课了，为了鱼缸里那两条瘦不拉几的鱼，竟然出爪伤人，还伤得这么严重，实在是太……欠收拾了！


    他正想开口，却见常一笑突然扑过来，用那只触目惊心的手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衣袖，欢喜道：「祥生！你是祥生，你真的是祥生！」


    这一副久别遇亲人、他乡遇故知的模样是什么意思？付祥生眯了眯眼，狐疑地重复了一声：「祥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和常一笑第二次见面，彼此不过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曾向对方介绍过。


    但常一笑却把他的袖子拉得更紧了，忙不迭地笑着点头，「对啊，祥生。没想到……」


    因为刚刚被泪水沖刷过，常一笑的眼睛极为水灵，眸光闪闪，神采奕奕，带着十足的激动与欢喜。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顿住了，眸子里的欢喜神采不见了，换做了小心翼翼，几乎是怯生生地对付祥生说：「祥生，我是一笑啊，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感觉到拉着自己袖子的力量微微松了些许，付祥生将头略微一低，正落在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上。


    那双手依旧白皙，但右手上的那三道血痕那样深那样长，付祥生看着，脑海里来来回回浮现的只有八个字——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他微微抬了抬头，把目光定在常一笑的脸上，轻声开口：「『肯爱千金轻一笑』的『一笑』？」


    常一笑点了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


    付祥生皱了皱眉，「不是？」


    常一笑这次没有犹豫，立即摇了摇头，「不是。」


    付祥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初消防演习之后，年级组长不知怎么就把常一笑叫到了台上去，让她当着整个级部的同学做了个自我介绍。


    付祥生的记忆力向来不差。彼时常一笑的声音甜甜软软，透过扬声器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听得一清二楚。常一笑，「经常」的「常」，「肯爱千金轻一笑」的「一笑」，连起来就是「经常肯爱千金轻一笑」。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她经常肯爱千金轻一笑。


    别说他记性好了，就算不好，如此有特色的名字，如此特别的介绍方式，他就是想不记得也难。


    可是此刻……付祥生看着常一笑那一脸认真而笃定的样子，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了点怀疑。


    他不说话，常一笑也就巴巴地看着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他终于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问常一笑：「那么，是哪个『一笑』？」


    常一笑弯了弯唇角，得意道：「『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一笑』啊。」


    「『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一笑』……」付祥生瞬时哑然，「不就是『肯爱千金轻一笑』的一笑？」


    「当然不是。」常一笑矢口否定。


    这四个字从常一笑口中出来，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这深信不疑的样子让付祥生再次哑然——同学，为什么你总在考验一个学霸的智商？！


    「很明显，『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一笑』有魅力多了啊！」常一笑略带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千金哪比得上我常一笑好……」


    付祥生又一次哑然了。


    说话间，常一笑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付祥生的手臂上松开了。虽是自在地垂在一边，以付祥生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伤痕所在，付祥生却还是看了看她的手，嘆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打疫苗。」


    常一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把话题带偏了。这手既然已经从他身上下来了，若是再抓上去，演戏的痕迹未免太过明显。常一笑抿着唇心思一转，抬头朝着付祥生点了点头，「好。」


    她俯身去抱鱼缸。大肥猫那一爪子可是一点没有爪下留情，刚刚为了搭讪，只能忍着疼，此刻手上一用力，她立即没忍住抽了口气。


    付祥生身子一顿，下一秒已经转身俯下身来，一把接过鱼缸，「给我吧。」


    万一被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怎么办？常一笑抬起头来看他，立场坚决：「就算你是祥生，就算那只大肥猫是祥生你的，你也休想觊觎我的小金鱼。我的小金鱼可是一对情侣，你要是把它们餵猫了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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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还没想好后面怎么说，付祥生已经接了口：「放心，我只是帮你拿一下。」


    声线清冷，隐隐透着一股无奈。


    应该看不出来那只大肥猫有没有碰到鱼缸吧？常一笑住了口，也松了手，跟着付祥生就往外走。


    那日的天空又高又远，一碧如洗，澄澈一片，街边的枫树并不算高，然而色泽鲜艷，就像一把把熊熊燃烧的火焰，恨不得烧了那沉默寂静的天。


    稜角分明的少年，侧影伶仃，冷峻的脸庞几乎融进了周围的画里，与其自成一体。


    常一笑左手捧着右手，吹了吹手上的伤口，而后清了清嗓子，笑着看向付祥生，问他：「祥生，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付祥生点了点头，「嗯。」


    「真好，」常一笑抬头看了看路旁的枫树，「这里的树叶子是红色的，跟我家那边很不一样。」


    付祥生没有说话。


    常一笑从地上捡了一片枫叶起来，打量了半晌，笑道：「这么好看的叶子，回去可以做书籤呢！」


    付祥生依旧没有说话。


    常一笑咬了咬唇，继续腆着脸皮笑，没话找话：「祥生，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沉稳内敛，一样喜欢养猫。」


    付祥生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以前？」


    常一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贊，这话题终于引出来了呀！


    她点了点头，努力笑得不带一丝造作与破绽。在付祥生还没有转开目光之前，常一笑已经开了口：「对啊，以前你也很喜欢养猫呀，不过你以前养的猫很乖的，一点不像今天挠我这只大肥猫……」


    付祥生的脚步彻底停了，站在一旁打量她半晌，问：「同学，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


    常一笑咬着唇定睛看他，两秒后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祥生你开什么玩笑呢？我怎么会把你认错呢？等等，你叫我『同学』？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一笑』啊，『常一笑』，你以前都叫我『一笑』的啊……」


    付祥生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撼动了，眉头一皱，眉头上方便多出两个好看的涡来。


    「同学，你真的认错人了。」他说，声音清冷，语气笃定，「我以前不认识你，更没有叫过你的名字。」


    「是么？」常一笑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试探地看向付祥生，轻声问他：「祥生，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你是不是失忆了？」


    付祥生：……


    常一笑重重地嘆了口气，立即颓丧起来，「我就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祥生才不会这样对我呢！祥生，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我是一笑啊，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付祥生此刻特别想揉一揉眉心，奈何两只手捧着常一笑的鱼缸，腾不开手来。他哭笑不得对看着常一笑，重复道：「同学，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没有失忆，我记性很好，从小到大发生了什么我都记得，我真的不认识你。」


    「真的？」常一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付祥生重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常一笑撇着嘴看了他半晌，满目沉痛与哀伤，「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付祥生长舒了口气，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走吧，我们去打疫苗。就在前面，一百米就到了。」


    常一笑忙不迭跟上。


    待打完了疫苗出来，常一笑看着自己那被碘酒糟蹋得一塌煳涂的手，半晌才抬起头来看向付祥生，问他：「如果我的手毁容了，你怎么赔我？」


    付祥生突然想起她方才在医生那里疼得浑身发抖时的样子。他当时安慰她别哭，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比较敏感，动不动就流眼泪，我也没办法。」


    他还没说什么，又见她流着泪看他，目光倔强，「我才不会哭呢！」


    这样的常一笑，要他赔。


    付祥生愣了片刻，道：「你放心，只要听医生的话，不会留疤的。」


    「祥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常一笑看向付祥生，刚刚打针消毒时的感觉还没有散尽，眼眶依旧微红着，「你以前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付祥生无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不，你就是。」常一笑笃定道。她的眸子里带了些愤懑与感伤，「说好了都不喝孟婆汤的，你还是喝了是不是？所以才会忘了我……」


    孟婆汤？？？？付祥生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重重地看向常一笑的眼睛，那双眼睛澄澈水灵，里面的感情那么真那么实在，实在不像是在说谎。


    「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付祥生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常一笑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能分得清虚拟与现实。你不过是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我不怪你。你既然失忆了，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不过没关系，我帮你找，总会找回来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付祥生：没听过被猫抓了还能把脑袋抓煳涂的……毛毛，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第5章


    常一笑的眼里噙着泪，一副泫然欲泣却又隐忍不发的样子。付祥生正是头大，忽见她破涕而笑，问他：「你既然都不记得了，难道不想知道你前世是什么人？不想知道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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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刚想摇头，常一笑已经再次开口把他打断了：「好吧，我知道你想，我来告诉你。」


    付祥生：……


    常一笑瞬间已把措辞斟酌了个遍。付祥生才貌双全，想必也是心比天高的，寻常凡夫俗子的身份怕是会冒犯了他。向来有求于人都是要先戴高帽子的，她虽然没什么要求他的，但是想来，拍拍马屁准是没错的。


    只不过拍马屁这件事吧，也得精准才是，一不小心过头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常一笑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压低了嗓子道：「你原是清水河的一个书生，囊萤映雪，饱读诗书，十六岁那年一举高中，当上了礼部侍郎，谁曾料到后来遭了奸人陷害，竟被满门抄斩。至于我，我家境比较贫寒，爹爹在我八岁那年患了重病，就此撒手人寰，我在头上插了根草，在清水河畔卖身葬父……」


    付祥生哑然失笑：「同学，你这个故事似乎编得有些老套。」


    常一笑剜了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呢！」


    付祥生难得好脾气地笑了笑，「好，那你继续编。」


    常一笑自觉忽略了付祥生句句不离口的「编」字，嘆了口气道：「幸而你娘路过，看我生得可怜，就把我领了回去，做了你的童养媳。我到了你家之后，公婆也不迫我做什么，只让我陪你读书，照料你的衣食起居。」


    「那个时候你八岁，」付祥生的手指不自觉地在鱼缸上敲打了两下，抬眉看她，「就开始照料我的衣食起居？」


    这是嫌弃我太小了？常一笑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理直气壮道：「那怎么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琴棋书画不行，但饭做得可好了，绣花、洗衣服、打扫卫生，没什么能难倒我的！」


    也许是她这理直气壮的气势实在太强，付祥生一时没有反应。常一笑住了口，这才发现刚把自己说得也忒贫贱了些，怎么就跟一粗使丫头似的。


    趁着付祥生还没有开口质问，她咬了咬唇，对着付祥生笑了笑，接着道：「不过呀，你可疼我了。都不捨得我干活，只让我陪着你研磨写字。祥生，你读书可用功了呢，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和以前一不一样……对了，看你的样子，跟我差不多大，应该也在读高中吧？你在哪里读书啊？」


    付祥生的眸色不知何时深了许多，黑色的瞳仁就像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一般，黑洞中透出些光来，一丝不落地映在常一笑的身上。常一笑被他盯得发憷，却也不敢输了气场，只能硬着头皮看向他的眼睛。


    大眼瞪小眼嘛，常一笑幼时常与姥姥玩这个游戏，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好了。


    许是常一笑的目光太过澄澈寻常，付祥生率先别过目光来，动了动嘴唇，发出些微声来：「锦城一中。」


    常一笑立即做出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出来，一巴掌拍在了付祥生身上，笑道：「好巧唉，我……」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虽然力气不算大，付祥生还是皱了皱眉头。常一笑敏锐地捕捉到了，立即收了手，讪笑道：「我也在这个锦城一中。前不久刚转过来的，你在哪个班啊？我在高一13班。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儿啊，顺便……试着帮你恢復一下记忆。」


    付祥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胶着在常一笑刚刚拍他的手上，毛毛那一爪子真的下了狠手了，三条猩红的伤口，一条比一条深。常一笑便是用的这只手拍的他。


    她不怕疼的吗？


    付祥生愈发觉得这常一笑是个怪人。


    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把话题绕到了现在的生活，未免有些太简单了。付祥生的眸光闪了闪，突然问她：「你之前说，我们两个都是穿越来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我们穿越过来之前，我们所在的是哪个朝代？」


    常一笑本就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就这样被他给难倒了。她把欢喜的心情形于色上，特意避重就轻，睁大了眼睛笑道：「祥生，你相信我了！」


    付祥生没有回答，只是问她：「哪个朝代？」


    常一笑脱口而出：「南楚啊。」


    「南楚？」付祥生皱了皱眉头。


    常一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南楚。」


    付祥生嘆了口气，「同学，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歷史，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南楚？」


    常一笑扬了扬下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所谓的歷史，都是流传记载下来的。可是真正的歷史哪是教科书上那样写的？中国这么大，歷史那么长，哪是我们浅薄的知识便覆盖得全的？南楚是个小国，在歷史的长河中不过是沧海一粟，没有记载也正常。」


    付祥生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常一笑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至少他没把她当成神经病送到精神病院，也没直接扔下她自回自家，先前还说她编故事，现在连「编」字也不说了，大概，可能，也许，是信了吧？


    「对啊，」常一笑的底气更足了几许，「失传的歷史，那才是真正的歷史。」


    付祥生恍然大悟，「真是长见识了。」


    常一笑弯了弯唇角，「你要是想多了解一点过去的事，我以后就多跟你讲讲。但是祥生，你不能一口一个『同学』地叫我。我是一笑啊，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呢！你说我笑着好看，要这样快快乐乐地笑一辈子，这才给我取名『一笑』的。你取的名字，你不喊，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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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嘆了口气，「同学，你这样得寸进尺，真的不怕被送到精神病院？」


    「你你你……」常一笑颤抖着受伤的右手指着他，一脸的悲愤欲绝，「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不信我！祥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我我……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付祥生又不自觉地敲了敲鱼缸，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要是被你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了去，我以前得有多笨才行。」


    敢情刚才她绘声绘色的演绎全被他当戏看了？！常一笑有些羞愤，又有些不甘，她不知道这戏该不该继续演下去。


    被送到精神病院她倒是不怕，大不了到时候翻脸不认人，但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事情就真的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了。


    可是，也不能让付祥生误以为她是个精神病啊……


    常一笑纠结了。


    一纠结，突然觉得手特别特别的疼。


    她捧着手唿了几口气，问付祥生：「那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付祥生故作沉思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好像真的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相信你。」


    常一笑刚张了张口，又听付祥生补充道：「无论你做什么。」


    常一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付祥生敲着鱼缸的手指不动了。他似是没有料到常一笑会这样轻易就善罢甘休，忙抬步上去，把鱼缸送过去，「同学，你的鱼缸。」


    常一笑回过头来瞪他，「我的手被你的猫抓伤了，你还让我干活！以前的祥生就不这样！」


    付祥生无奈，「那你的鱼缸……」


    常一笑也不看鱼缸，依旧微微扬着下巴瞪着付祥生，一字不说，就那样瞪着他。


    付祥生败下阵来，「算了，我给你送回家去。」


    常一笑立即炸了毛，「你连你在哪个班都不告诉我，竟然还想跟踪我去我家，想得美。」


    「我不是跟踪你，是你的鱼缸……」付祥生无奈，从胸腔处长长地嘆出一口气来，问常一笑，「那你想怎样？」


    常一笑微微垂眸看了一眼那鱼缸，两尾金鱼还在欢快地游来游去，水波微盪，常一笑的心就跟着荡来荡去的。


    她不自觉便弯了弯唇角，可是不过瞬间，她便敛了笑，抬头看向付祥生，一板一眼道：「既然是祥生你家的猫抓伤的我，你就得对我负责，我现在手疼，没法端我的鱼缸，就勉强委託你代我养两天，等我手伤好了，我自己来接它们。」


    付祥生哭笑不得，「你不怕我家毛毛把它们吃了？」


    常一笑又抬手凑到嘴边唿了唿，听付祥生这么说，倒一点也不急，只是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道：「反正我就这两条金鱼，你要是把它们弄没了，就把自己赔给我好了。」


    付祥生还待说什么，常一笑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了。行迹就像一阵风，快得无法捕捉。


    是什么时候让她反客为主了呢？付祥生觉得自己向来清醒的脑袋突然有点混沌。


    如果他把她的金鱼弄没了，就要把自己赔给她？所以他的价值，就等于两条金鱼？


    真是前所未有的廉价啊！


    作者有话要说：唔，看到了许多新id~承蒙不弃，作者菌会努力码字哒！


    么么啾！


    第6章


    常一笑回家的时候，姥姥正在讲电话。她将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朝着姥姥笑了笑就想熘进房间，却听姥姥说：「一笑回来了，让她跟你说。」


    常一笑眼前一亮，一边往姥姥那边走，一边问：「我妈？」


    姥姥面色微微一僵，不自然地笑着回她：「你文叔叔。」


    常一笑眼中的亮光瞬时熄灭了个彻底。也许是太过失望所以忘了掩饰，她下意识地拿右手接过了话筒，这一接不要紧，原本一心隐藏的伤便□□裸地暴露在了姥姥的视线里。


    所以刚一挂断电话，她便避重就轻地不打自招了：「嘿嘿，手被猫挠了一下，看过医生了，打过针也消过毒了，没事的。」


    姥姥把老花镜戴上，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手看了看，嘆道：「真的处理过了？跟你叮嘱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万事都得小心，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姥姥年纪又大了，你好好的还好，要万一有个好歹，姥姥……」


    姥姥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但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过眼来，恨恨道：「你妈也是，太狠心了。」


    常一笑把手抽出来，笑着看向姥姥，「姥姥您是怕您一个人，照顾不好我，是不是？」


    姥姥眼里的泪花闪了闪，没有说话。


    常一笑抱着姥姥的肩膀蹭了蹭，笑道：「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啊……不光会照顾好自己，还会照顾好姥姥。」


    姥姥气笑了：「就你这样，也敢说照顾好自己。」


    常一笑嘿嘿一笑，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满不在乎道：「就是被小猫挠了一下嘛，疫苗也打了也消过毒了，一点感觉都没有，真的，没事的。」


    「疼你也说不疼……」


    常一笑立即伸出左手立了个誓：「下不为例！真的，下不为例，我发誓！」


    姥姥嘆了口气，「待会儿你就要回学校了，记得不能让伤口沾了水，别回头髮炎了，你一个人在学校，也没个人照顾……」


    常一笑忙不迭点头，「放心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什么，姥姥，我待会儿就要去学校了，先去眯一会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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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让姥姥知道，这是她故意伸出手让猫挠的……


    常一笑勐地摇了摇头。这一兵行险招，是不是行得太险了一点？


    常一笑突然想到自己的那两条金鱼，不知道付祥生有没有照看好。总不会她前脚刚走，付祥生就把鱼缸给扔了吧！


    虽然她今天这戏是演得过了点，但是，但是，但是彭芃芃也说了，追付妖精，不能以寻常方法。


    不对，这话好像是她自己说的……


    常一笑突然有些惆怅。


    她突然想起来她用来引诱大肥猫的那碗鱼头来。那大肥猫那么贪吃，在付祥生带她出来打疫苗的时间里，应该已经把那鱼头拆吃入腹了吧？等付祥生回去，现场应该连根鱼刺都不剩了吧？


    就算……就算没有，总不会悲催到这么久了还能被付祥生发现吧？


    更何况，就算被付祥生发现了，也没有道理怀疑到她头上。谁会故意引诱他的猫还故意被他的猫抓成这样啊？！除非那人脑子有坑……


    她常一笑脑子才没坑呢！


    常一笑翻了个身，用鼻端蹭了蹭被子。如果付祥生真的发现了，真的怀疑到她头上了，那就死不认帐好了。


    只要她不认帐，他就欠着她的。


    就是这样！


    可是心里为什么就是有点不踏实呢？


    向来喜欢在周日下午会一会周公的她，第一次爽了约。


    临走之前，姥姥给她下了一碗云吞，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把一大碗云吞全部吃完，这才笑着收了碗，「好了，背着书包走吧。千万记得别让伤口碰着水啊……」


    常一笑应着，出了门。


    付祥生家离她家很近，两站的距离。不过他那样一个大学霸，应该早就走了吧？


    到了学校，常一笑特地从一班门口经过了一下，付祥生的位置空着，桌子上书立整齐，干干净净，显然是没有人动过。


    竟然来得比她还晚……常一笑看了半晌，暗自嘀咕：「下次要不要叫他一起上学呢？」


    身后冷不丁出现一个声音：「叫谁？」


    常一笑身子一僵，她刚说出来了？她不是在心里嘀咕的吗？付祥生难道会读心术？！！！


    她僵直着身子没有动作，身后的人却是不耐烦了，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来：「同学，借过。」


    再杵在这儿不动作就没意思了。常一笑回过头来，朝着付祥生笑弯了眉眼，「祥生，你来啦！」


    付祥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径直就要往教室里面走。


    狭路相逢向来勇者胜，常一笑才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她把手臂一伸，刚好把门堵了个严实，「祥生你等一下。」


    付祥生嘆了口气，「同学，你到底想怎样？」


    想……想追你呀。


    常一笑把手放下，看了看四周，又把付祥生往外撵了几步，这才笑着问他：「我的金鱼呢？」


    「没带。」


    「没带？」常一笑拧了拧眉头，「你怎么没带呢？你放到家里，回头让你家毛毛给吃了怎么办？」


    「同学，」付祥生揉了揉眉心，「学校不允许带宠物。」


    常一笑振振有词：「可你要是不带来，它们就成了你家毛毛的食物了！」


    「我家毛毛不吃金鱼，」付祥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常一笑一眼，「它只吃……」


    「只吃什么？」常一笑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他发现了是不是？发现她的作案工具，要戳穿她的阴谋了，是不是？她要不要死不认帐？反正袋子上也没写她常一笑的名字，她不怕。


    付祥生顿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常一笑突然松了口气，继续强词夺理：「祥生，你知道的，我的那两条金鱼，它们不是普通的金鱼。」


    付祥生没有说话，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常一笑受到了鼓舞，下一刻已经笑弯了眉眼，继续瞎掰：「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的那两条金鱼要是被你家毛毛给吃了，你就要把自己赔给我。」


    付祥生的眸色深了几许，「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常一笑回答得理所当然：「今天下午啊。你忘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付祥生不经意间扫了眼常一笑垂在一侧的右手，眸色幽深，「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可是你也没有拒绝啊，」常一笑歪着脑袋看他，「祥生，我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没关系，沉默就等于默认嘛，这道理我懂得的。」


    付祥生：……同学你还可以再厚颜无耻一点吗？


    常一笑往付祥生身后看了一眼，颇为体贴地劝他回去：「你书包很重的吧？赶紧回教室吧！我等有空了再来找你。」


    话音一落，常一笑便转身走了。付祥生闭了闭眼，他怎么会由着这样一个无赖轮番调戏……


    一定是因为她手上的伤太明显了，激发了他的恻隐之心。


    他揉了揉眉心，睁开眼来，抬步往教室走。


    还没走两步，常一笑又去而復返，风一样飘过来往他怀里塞了个什么东西，他的耳畔迴荡着她甜甜的笑声：「差点忘了，给你。我自己烤的饼干，很好吃的。」


    他正想推辞，却见常一笑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自卖自夸：「看吧，我就说我能干，你还不信。我以前能把你照顾好，现在照样能，只要你给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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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推辞的话便被推在了脑后。他看了看怀里的饼干，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他一时也没看出都是些什么样子，只是这卖相……付祥生皱着眉看她，「南楚这么先进，都会烤饼干了？」


    常一笑一噎，下一刻已经大言不惭地开了口：「南楚是没有。但我常一笑心灵手巧，学什么会什么。」


    说完，也不等付祥生反应，早已风一样的，一熘烟便飘远了。


    小马尾在脑后一颠一颠的，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付祥生摇了摇头，把饼干塞进书包里，终于往教室走去。


    走到自己座位处坐下时，同桌高壮壮一脸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看着他，贼兮兮地问他：「夫子，又有桃花啦？这次的桃花看起来不错哎，稚气未脱，啊呸，清丽脱俗的，比以前那些庸脂俗粉强多了！」


    付祥生没有理他，兀自把书包卸下，开拉链的时候见高壮壮正贼眉鼠眼地往自己包里瞄，他下意识地动作一顿，抬头面无表情地问他：「数学都自己做好了？」


    高壮壮没有反应过来，实话实说：「没啊。」


    「看来不用我帮忙了。」


    高壮壮忙不迭撇过脸转过身，目不斜视地拿起二人的水杯来，喏喏道：「夫子我错了，我先打个水去，你待会儿一定要把作业拿出来给我看看啊，我的身家性命全系在你身上了……」


    高壮壮走了，付祥生把书包打开。常一笑送的一袋饼干还躺在里面。这个卖相……别说，还挺好看。


    确定是她自己做的，而不是从外面买的？


    付祥生把饼干放到一旁，把书和作业都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正想把拉链拉上，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下一秒已把那包五颜六色的饼干塞到了书包里。


    有酒窝的女生都那么喜欢吃饼干的吗？他突然想。


    高壮壮来了，他若无其事地整理桌面，问他：「哪几道不会？」


    高壮壮忙把水杯放下，从抽屉里抽出练习册来，「这几道都不大懂……话说，夫子，刚刚那女生不就是消防演习那天被年级组长提熘到大家面前，当众做自我介绍的那个女生吗？叫什么来着？常一笑。『肯爱千金轻一笑』的『一笑』。我没认错吧？长得可真是……」


    话还没说完，付祥生把他练习册往他那儿一丢，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你自己做吧。」


    高壮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嘘嘘灌溉的营养液！


    第7章


    彭芃芃一直在等着常一笑向她交代。


    她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路过一班，亲眼看到常一笑和付祥生在走廊上说话。付祥生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常一笑笑得那样明媚那样好看，怎么看怎么像是……成功地勾搭上了。


    亲眼观战好几回、耳濡目染好多次的彭芃芃，对于常一笑这么快就勾搭上付祥生这一事实，除了膜拜还是膜拜。


    她迫切地想知道，常一笑所谓的「非比寻常路」是怎样一个非比寻常法。


    常一笑二话没说，直接把自己被挠得一塌煳涂的手堂而皇之地放到了彭芃芃面前。


    彭芃芃大惊失色：「一笑你跟人打架了？！」


    常一笑得意地笑了笑，「付妖精的猫抓的。」


    「付妖精的猫？」彭芃芃恍然大悟，「你这该不会是……苦肉计吧？」


    常一笑想了想，无比认真道：「大概，应该是碰瓷吧。」


    彭芃芃仔细端详了端详常一笑的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一笑，你也真捨得对自己下手，不怕疼啊？」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常一笑嘿嘿一笑，正要再说什么，恰巧斜前桌韩佳出去打了水回来，还没到自己的位置就停住了，好奇地看着她俩，问：「套什么狼？」


    常一笑忙把手往抽屉下藏了藏，从书包里拿出一包饼干来，笑道：「我上午自己在家里烤的饼干，可好吃了呢，一起吃呀！」


    韩佳笑着把水杯放下，摇了摇头，「谢谢啦，不过我就不吃了，最近减肥，怕长胖。」她指了指自己的作业，接着道：「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先补点作业。」


    彭芃芃分明还想继续八卦，却见常一笑麻利地拿出作业出来，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对，补作业，我物理还没写呢……」


    常一笑的动作做得太过麻利匆忙，一不小心就蹭到了手上的伤，顿时没忍住「嘶——」了一声。彭芃芃在一旁嘆为观止，「这是得有多喜欢，才肯把自己伤成这样……」


    常一笑动作一滞，侧过脸来看她，「芃芃你别说得这么肉麻，我头皮发痒。」


    彭芃芃：……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常一笑陪彭芃芃去办公室里送作业。


    出门之前，彭芃芃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待吞进了食道，她砸吧了砸吧嘴巴，欲求不满地看向常一笑，哀怨道：「一笑，你下次多烤一点呗，都不够塞牙缝的。」


    这个反应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常一笑歪着头看向她，「真的很好吃？」


    如果真的很好吃的话，付祥生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反正我觉得好吃。」


    常一笑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好啊，你喜欢什么味的，我多烤一点给你。」


    「香草味的吧。」


    常一笑拿着的作业摇摇欲坠，她低下头来，用下巴抵着扶了扶，还没抬起头来，就觉得彭芃芃在用胳膊肘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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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下巴还抵在作业上，说话有些不大清楚：「唔，怎么了？」


    彭芃芃抽了口气，「妖精来了，妖精在看你，不，在瞪你。」


    「妖精？」常一笑下意识抬起头来，付祥生和一个男生正站在两米开外，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表情丰富，唯一相同的地方在于——两人的目光都精准无误地落在她的身上。


    啪——啪啪——常一笑挣扎了半天也没救回来的作业本争先恐后地扑到了地上。她的一声「祥生」被那声音盖了三分，再开口喊，付祥生已经大步流星走远了。


    常一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低头去捡地上的作业。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付祥生看向她的眼眸，冰冷凉薄，隐隐还喷薄着些怒气？


    怒气？为什么会有怒气？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他了？！


    常一笑把作业整理好了，起身看向彭芃芃，问她：「你有没有觉得，付祥生好像在生气？」


    彭芃芃点了点头，「是的。」


    常一笑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转过来大半个月，从来没在咱们这层楼见过他，怎么今天他会路过咱们班？不会是来找谁算帐的吧？不行，芃芃，我怕他吃亏，咱们赶紧把作业送过去，我得去给他护驾！」


    彭芃芃一脸的纠结，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她加快了脚步，待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她才没忍住拉了拉常一笑的袖子，尴尬道：「那个……一笑，你俩的事儿怕是没戏了。」


    常一笑秀眉一拧，下意识反驳出声：「怎么会？」


    「真的，」彭芃芃咽了口口水，「我亲眼见过很多次。女生给他递情书时，他都是刚才那副表情。」


    常一笑愣住了。


    彭芃芃继续往伤口上撒盐：「你也知道，那些女生的情书都去了哪里……」


    常一笑那一张神采奕奕的脸顿时黯淡无光。


    脸上的落寞那样明显那样可怜，彭芃芃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出言安慰。


    没想到才刚张了张口，却听常一笑信誓旦旦道：「我决定了，待会儿下自习，我要去一班门口堵他！」


    彭芃芃：……刚才是我看花眼了吗？


    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没下课，常一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待放学铃一响，她就踩着一双风火轮沖了出去。


    一班在最东边，十三班在最西边，还不在同一层楼上。常一笑真怕自己稍微慢了一步，会连付祥生的背影都看不到。


    万幸，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一班门口的时候，付祥生还安安分分地在座位上坐着。


    不愧是学霸呀，下课铃都响了这么久了还在用功。常一笑弯了弯唇角，乖乖地站在门口等他。


    这晚的夜色真是好看，一轮皓月当空，湛蓝的夜空干干净净，稀稀疏疏点缀着几颗星星。


    常一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门口突然涌出了一堆人，常一笑忙朝一边让了让，等人群过去了，她走到门口，教室里哪里还有付祥生的影子？！


    「祥生？」常一笑懵了，稳稳的守株待兔，可兔子呢？她朝着刚刚过去的人群追上去，「祥生——」没有他的应答。


    常一笑再往前追，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同学同学，你找的人在这里！」


    常一笑回头，果然见付祥生斜挎着书包朝她望着，说话的人是之前她在楼下遇见他们时，站在付祥生旁边那个男生，浓眉大眼的，有点像混血。


    常一笑朝他笑笑，以示感谢。下一秒已经快步走到了付祥生的面前，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等我就走了呢，吓我一跳。」


    高壮壮在一旁干笑一声：要不是我拉住了他，他本来也没等你……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只是看了看付祥生，见付祥生依旧一脸漠然，遂笑着开口圆场：「一笑同学，谢谢你的饼干啊，很好吃。」


    常一笑一愣，忽而笑了，「不客气呀，祥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带给你吃。」


    高壮壮明显被「祥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句话给惊到了，目光不自觉地在付祥生和常一笑脸上逡巡了几回，突然往自己脑门上一拍，大唿小叫道：「有个东西落在教室里了，妈呀，幸亏老子想起来了。夫子你先和妹子聊着，不用等我了，我回去找找去……」


    老子？夫子？妹子？


    这位兄台似乎对「子」很是情有独钟哎……


    常一笑的目光不自觉跟着他走了许久，直到付祥生蓦然抬起了步子，二话没说就从她身侧走了过去，她才忙不迭伸手拦住，急道：「祥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特地来等你的，你竟然理都不理我，一个人就想走了？」


    付祥生给了她个毫无波澜的眼神，用不咸不淡的语调问了句：「有意见？」


    常一笑一下子就怂了，「没……」


    付祥生抬手动了动书包，继续往前走。


    常一笑忙跟上，腆着脸笑道：「我烤的饼干好吃吧？里面好多种口味的呢，你吃出来了吧！你喜欢哪种口味要跟我说哦，这样我下次就可以多给你烤点你喜欢的。」


    付祥生没有应声，兀自走自己的路。高一年级在顶楼，付祥生的步子很快，常一笑跟得有些辛苦。


    不就仗着自己腿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常一笑心里着急，一边追一边喊：「祥生，你等等我——」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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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常一笑终于追上他了，一把便揪住了他的手臂，笑着说：「那你至少告诉我一下，你喜欢哪种口味的啊……」


    付祥生依旧没有应声。但他的脚步停住了，他的目光定格在常一笑抓着他手臂的手上。


    第一次见她时也是如此，抓得突然，力道极大，蛮横而又不讲道理。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白净如瓷的手背上挂着三道猩红的伤口，她的手一用力，骨节分明，那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就狰狞了几许，似乎在争先恐后地想要撕裂开来。


    「放手。」他说，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常一笑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点力度，但下一秒，她却復又重重地抓了上去，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你还没回答我呢，总不会是哪种都不喜欢吧？」


    付祥生把目光从她手上移开来，沉沉地落进她的眼眸里。他的眸色深沉如雨天里漆黑的暗夜，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再说一遍，放手。」


    常一笑的手松开了，面上却还是笑着，「你要是不说，我就每周都给你带不同的，你爱吃的就留着自己吃，不爱吃的就给别人吃，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付祥生已经抬步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她的话音落了，付祥生的脚步也便停了。


    「常一笑。」他叫她，声音低沉，重重撞进常一笑的耳朵里。


    常一笑一惊，「嗯？」


    「你跟多少人说过这话？」


    第8章


    付祥生第一次喊了常一笑的名字，问了一个让常一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当问题只能用yes或者是no来回答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不懂装懂。常一笑老老实实请教：「什么话？」


    付祥生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眼看他就要走了，常一笑赶紧抬步跟上，问他：「祥生，我听说，一直有很多女生追你。」


    付祥生脚步匆匆，依旧没有吭声。


    常一笑亦步亦趋，先发制人：「虽然你失忆了，但是你骨子里就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上一世一夫多妻制的时候，你都没有三妻四妾，我知道，这一世你肯定也不会朝三暮四的。我对你很放心的，真的。」


    付祥生加快了脚步。


    常一笑小跑着追上去，书包里东西有点多，她追得有些吃力，嘴里却还不忘念念叨叨：「祥生，你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年级第三哎，好厉害呀！为了奖励你，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哦，只要我常一笑做得到，我一定帮你做到！」


    付祥生终于停下脚步来，吐出了两个字：「真的？」


    终于理她了。常一笑心里乐开了花，立即眉开眼笑，欢快道：「那当然！」


    「别再跟着我了。」


    「我……」常一笑一噎，「这个……我没有跟你，是我的脚，我的脚不受控制，非得往这儿走！」她理直气壮。


    付祥生瞥了她一眼，微不可闻地从鼻端发出一声轻哼，加快步子走了。


    「我要是不跟着你，你被别人追走了怎么办？」


    「……」


    「我知道，我刚刚说我对你很放心。」


    「……」


    「可是你还没还有记起我来啊，我不能掉以轻心。」


    「……」


    「祥生，真的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名字很像古人的名字吗？」


    「……」


    「你出生的时候连年大旱，你一落地，外面便下起了雨。你爹觉得是个祥兆，就给你取名为『祥生』。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不叫『雨生』对不对？那是因为……」


    付祥生停下脚步，皱着眉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常一笑弯了眉眼，「我想说，祥生，真的，你要相信我，咱们没来到这个世界真的认识的，我是你的童养媳，我们感情可好了。」


    「……」


    「当初过断魂桥之前孟婆逼我喝汤，我抵死不从，孟婆看我生得可爱，又带着两个孩子，难得生了怜悯之心……」


    「两个孩子？」付祥生没忍住打断了。


    「对啊，两个孩子，我们的，一男一女，可乖巧了呢！」


    付祥生的耳朵突然有些发烫，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别胡说。」


    一直就是在胡说啊……常一笑无所谓地歪了歪脑袋，故意装傻：「怎么了？祥生，你现在不喜欢儿女双全了吗？哦，我差点忘了，现在计划生育，我们可能只能要一个……」


    付祥生彻底不想理她了。


    「那就要一个好了。」常一笑死猪不怕开水烫。


    恰好高壮壮过来了，朝着付祥生吹了声口哨：「呦，夫子，竟然还没回宿舍。」


    彼时付祥生正和常一笑站在一个交叉口，东边是男生宿舍，西边是女生宿舍，楼下时不时地有老师在巡逻。


    高壮壮走了，临走前还回头朝着常一笑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在夸她？常一笑有些得意。


    只不过这得意才刚化作笑容浮在脸上，都还没来得及完全表现出来，她便蓦然听到了付祥生的声音：「回去记得吃药。」


    常一笑脸上的笑立即就僵了，「我没病！」


    付祥生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抽搐着嘴角吐出了三个字：「消炎药。」


    常一笑：……


    祥生你说话为什么不说清楚？多说两个字会少块肉会断块骨头会智商下降会变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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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防止自己再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侮辱智商的话，常一笑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左右，干笑了一声，宽容大度道：「好了好了，我说到做到，不跟着你了。你快回去吧！」


    付祥生：……


    付祥生还没动作，常一笑已经转身跑了。


    一口气跑到宿舍，依旧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彭芃芃见她满脸通红，立即放下手中的小说，凑上去问她：「怎么样怎么样？你把局面扳回来了吗？」


    常一笑喘了几口气：「水，让我先喝口水。」


    彭芃芃赶紧递给她。


    宿舍里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常一笑和彭芃芃走到窗户那边停下，彭芃芃两眼放光，虎视眈眈地盯着常一笑，亲眼看着常一笑喝着喝着就顿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常一笑一脸沉重地放下了杯子，郑重其事道：「别说话，让我理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着，常一笑重重地嘆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


    彭芃芃揪了揪她脑后的小马尾以示安慰，「你不要太难过了，早说了他不是寻常人，寻常人追不到的。」


    常一笑右手虚握成拳，拇指与食指相触，抵在下巴处，低垂着眉眼道：「所以我没走寻常路。」


    虽然阳台这边没开灯，光线很暗，彭芃芃看了看常一笑的手，还是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疼不？后悔吗？」


    常一笑摇了摇头，生无可恋，「手不疼，心疼。」


    彭芃芃干笑一声，「别啊，一笑，要我说啊，这样的冰山孤松本来就不适合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他好歹还跟陪你说话了呢，你是没见过，对别的追求者，他向来理都不理的，你说这样的大冰山追回家了，不得把自己冻死？」


    「他也没跟我说几句话。」常一笑粗略算了算，「大概我说五段话他也才能给我回一句。」


    彭芃芃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干笑一声，硬着头皮道：「好歹也回了一句。」


    「我上来之前，他说让我回来记得吃药。」


    「看手伤时大夫给你开的药？」


    常一笑点了点头。


    彭芃芃一听，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常一笑肩膀上，一副虚惊一场的样子看着她：「那不挺好嘛！多关心你啊，被你说的我还以为……」


    「可我觉得他是另有所图！」


    「他想我快点好起来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甩掉我了。」


    「我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彭芃芃听得一愣一愣的，放在常一笑肩膀上的手也僵住了，她嘴角抽了抽，有点没理解常一笑的脑迴路，「也许，他就是单纯的关心一下你。」


    常一笑却立即开口否定了，「不，他不会的。」


    「他今天晚上对我很冷漠，比下午时冷漠多了。」


    「他还让我别跟着他。」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虽然他没说。」


    「我觉得，他现在可能觉得我是神经病。」


    彭芃芃听得一脸懵逼。「神经病？他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能把你当神经病啊！」


    「可我说我前世是他的童养媳。」


    「我还说我和他有两个孩子。」


    「但就算他把我当成神经病，我还是要这么说。」


    「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甩了我，但我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赖着他。」


    彭芃芃的眼睛顿时瞪得像两只鸡蛋一般。


    熄灯了。常一笑把私藏的小檯灯打开，拿出日记本记日记。


    为今之计，只能让这手伤好得慢一点。她再对付祥生好一点，在手伤痊癒之前再让他欠她一把。


    先一步步诱敌深入，再来一个瓮中捉鳖。让他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简直完美。


    常一笑把之前编的故事稍微改了改，又续写了一点，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日记本，睡觉了。


    她记得之前自己在书上看过，如果想让一个人对自己有好感，就要创造机会多出现在他面前，产生好感的前提是要先有存在感。可是一班在六楼西侧，十三班在五楼东侧，若非刻意为之，根本没有任何偶遇邂逅、擦肩而过的机会。


    那就刻意为之好了。


    常一笑每次上厕所都会特意跑到六楼去。美其名曰——锻鍊身体。


    刚好女厕所在西侧，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付祥生是男的，去的是男厕所。


    也因此，此举收效甚微，常一笑才用了一周便弃之不用了。不过她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民以食为天。就算这付祥生再怎么不接地气，也还是要和他们一样一日三餐。


    对于锦城一中这样的封闭式学校，千金难买外家饭，不管你是谁，要么不吃，要么去吃食堂。


    学校食堂在教学楼的东侧，不是很大，三个年级的同学齐齐上阵，必定要有两三波才能轮个遍。所以说，要想抢占先机，不用等就能有座位，非一般的速度是根本做不到的。


    常一笑本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长处，可其中之一，就是长了一双飞毛腿，向来脚步带风，稍微努把力就能有飞一般的速度。


    所以她在晚上去堵付祥生的时候颇为霸气地撂下了一句话：「祥生，以后我给你占位置，保证你一买上饭就有地方可以吃。」


    付祥生凝眉眯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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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这么说定啦！」常一笑眉眼带笑，神采奕奕。


    付祥生抽了抽嘴角，「我不说话的时候，除了代表默认，还有一种可能。」


    难得这么快就开了口，常一笑有些受宠若惊，立即接口问他：「什么可能？」


    「我不想理你。」


    这五个字冷冰冰、□□裸地钻进常一笑的耳朵里，常一笑立即就炸了毛：「祥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失忆了。」天气渐渐凉了，付祥生拢了拢领口。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常一笑一噎，下一秒已作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道：「祥生你终于相信我了！」


    付祥生：「……」


    彻底不想理你了……


    第9章


    付祥生没有理她，背着书包就往楼下走。


    常一笑忙抬步跟上，苦口婆心地诱导他：「祥生你放心，大不了我不跟你一起吃饭就是了，我就给你占个位置，你一来我就走还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我不喜欢。」


    「……」


    一阵沉默。


    走了一会儿，常一笑突然笑了笑，看着付祥生说：「这个好办呀，你喜欢哪个位置告诉我，我给你占你喜欢的。」


    付祥生：同学你的脑迴路……


    付祥生无声地嘆了口气，劝常一笑：「同学，好好学习吧。」不要整天费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有好好学习啊。」常一笑挺直了腰板，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一跟付祥生比就别如云泥的成绩，突然便觉得自己这腰板挺得有些勉强。


    她掩住尴尬笑了笑，咬牙义正辞严道：「可是好好学习不一定就等于能取得好成绩，这是两码事。」


    你要是因为这个就取笑我、看不起我，就简直……简直太肤浅了！


    付祥生打眼看她，「可是好好学习却没有取得好成绩，和不用功而没有取得好成绩，这也是两码事。」


    常一笑明显一噎，却是依旧强词夺理：「可是用功也分有用功和无用功，我只是不做无用功而已，这叫通透。再说人又不能只盯着书里那狭□□仄的世界，天天只知道学习，容易成书呆子的。」


    付祥生：……


    发觉付祥生的步子骤然加快了，常一笑突然脑袋里闪现出了一道白光，悔不跌追上付祥生，拉着他的衣服解释：「祥生我不是说你书呆子，真的不是，我发誓！」


    付祥生没理她，只是警告一般地看了看她拉着他的手。


    常一笑讪笑着把手放下，诚恳地解释：「我也不是说你做了很多无用功，你做的都是有用的，要不怎么会考第三呢？你……」


    这话说来分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与敬佩之意，面上表情也够诚恳，可听到付祥生的耳朵里，怎么就觉得……


    付祥生难得又没忍住打断了她的话：「第三名很厉害？」


    常一笑把嘴边的话吞回去，笑着点了点头，「那当然。」要是她能考第三名，简直就要迫不及待地上去和太阳肩并肩了。


    付祥生却是皱了皱眉头，「你对我这么了解，难道竟然不知道……」


    话说了一半，忽而戛然而止，悠长的尾音不带迴响，却愈发显得不同寻常。常一笑没忍住问他：「什么？」


    付祥生别过了脸，「在这之前，我一直都考第一。」


    第三名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不能这么说，对于他全家来说，这都是一个几乎不可原谅的耻辱。他晚一日把第一拿回来，这耻辱就要跟他一天，锥心蚀骨。


    付祥生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了母亲那失望的神情，那目光里防似冒着火，火焰幽蓝，不足以燎原，却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一点一点纠缠着他的心。


    他无力招架。


    付祥生突然加快了脚步，匆匆走了。


    深秋的夜，夜凉如水，付祥生的脚步那样快，常一笑的话在嘴边才说了一个字，他竟已经走远了。


    「祥生——」常一笑喊他。


    付祥生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提在手里，迈起步子跑了。


    「考了第三，原来也这么难过的吗？」常一笑看着付祥生的背影渐渐模煳为一个细小的点，半晌才喃喃道。


    早上跑完操去吃饭，常一笑跑得飞快，在前面攒动的人群中找到付祥生的身影，直冲着他飞奔了过去。


    「祥生——」她喊他。


    付祥生没理，自顾自走着。


    常一笑又喊。


    周围的人都侧过头来看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毫不顾忌地大喊出来，阴阳怪气地对她冷嘲热讽。常一笑仿似丝毫没有发觉，只是朝着付祥生跑，喊他：「祥生，你等一下。」


    高壮壮在一旁凑过来，朝着付祥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妹子很执着嘛！要不要我帮你挡一挡？」


    付祥生停下了脚步，看向高壮壮和陈一鸣，「你们先去食堂，我待会儿去找你们。」


    高壮壮和陈一鸣的眼神顿时有些意味深长。


    常一笑也顾不得他俩走没走，在付祥生面前站定后，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跟他说：「我要向你道歉。」


    付祥生显然是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询。


    常一笑解释：「我昨天晚上不该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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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在大多数人心中，第一和第三有多大分别呢？他没道理苛责。


    常一笑伸手去拉他的袖子，讨好般地笑了笑，「别这样嘛，我说错话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了。」


    付祥生微微挣了挣胳膊，也不看她，只是说：「松手。」


    常一笑没有动作，「你接受我的道歉我就松手。」


    「手还想要吗？」付祥生看向她，目光略显凌厉。三道伤口都已结了痂了，想必是不疼了。


    常一笑却被这凌厉的眼神看得一个哆嗦，脸色都变了几分，「如果我不松手，你……你难道要把我的手给扭断吗？」这也没刀没斧头的，总不能砍了剁了吧？


    而且这是在校园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付祥生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这么暴力这么血腥？顶多也就吓唬吓唬她。


    付祥生看着常一笑那瞬息千变的脸色，一时无语。


    又见常一笑紧了紧手上的力量，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看着他说：「但是不管怎样，你要是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就不松手。」


    看来是真的不疼了。付祥生抬手看了看时间，问她：「不吃饭了？」


    常一笑立即眉开眼笑，「好啊，一起去食堂呀。」


    付祥生没说话，常一笑的手一松，他便抬起步子走了。


    「祥生，你不要太在意了。偶尔考一次第三没什么的，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你放平心态，一定能赢回来的，我相信你……」


    付祥生没有理她，面色却深沉了些许。


    常一笑咬了下舌头，自己诚挚的安慰在他看来难道是戳人痛处、揭人伤疤？她及时回头，说了句自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错的话：「今天天气好好啊祥……」


    她的话在嗓子眼处打了个弯，顿了两秒才发出最后一个「生」字来，不甚清楚，两分稀释在冷冽的空气里，一分传入付祥生的耳朵里，剩下的七分迴荡在她自己的口腔里。


    付祥生顺着常一笑的目光抬头望去，没有流云四散，没有霞光万丈，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清晨，到处却都是灰濛濛的一片，阴翳连成片，以一种近乎残酷无情的姿态狠狠地压下来。倒的确是个好天气。


    付祥生的余光清楚地看到，常一笑的嘴角抽了抽。


    但常一笑很快就控制住了嘴角的僵硬与抽搐，看着付祥生一本正经地笑道：「嘿嘿，我说个反话。」


    付祥生依旧抬头望天。灰濛濛的天，明明是白天，却看不到任何暖光的天空，风雨雷电都无法冲破驱散的阴霾四面挟裹，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而地上匆匆忙忙的人，不过都是这个牢笼里的困兽。


    常一笑依旧想力挽狂澜：「这叫语言的艺术！」


    付祥生淡定地收回目光，却没有看常一笑一眼。


    常一笑垂死挣扎：「我常一笑毕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付祥生的目光终于在常一笑脸上停了一瞬，波澜不惊的眼神，不咸不淡的语气：「去吃饭吧。」


    常一笑舒了口气，心花怒放地朝着他点头：「听你的！」


    付祥生转身抬起步子，仿佛春风悄然而至，吹得他的眼尾向上轻扬，极为轻微，但很温柔。可惜那样温柔的神色，常一笑却没有看到分毫。


    进了食堂，常一笑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付祥生。付祥生排队去买豆浆，常一笑也跟着。


    「你早上都喝豆浆吗？」


    「……」


    「我听芃芃她们说过，这个食堂的豆浆是加了花生的，比西边那个食堂的纯豆浆要香一点。」


    「……」


    「主食你吃什么呀？我去给你买呀，今天早上我耽误了你的时间，赔你是理所应当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付祥生身子微微一僵。


    常一笑犹自沉浸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还是算了吧，万一我买完回来你跑了怎么办？还是一起……」


    付祥生抬手揉了揉眉心，松手之前恍若无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大家都在跟同行的人说笑，似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但是就算没有多少人，也还是有几个人的。


    他倒没什么好怕的，万众瞩目的时候多了去了，按理说他都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一次，他不知为何就有些忐忑不安。


    要是真的有了流言，说他和常一笑有什么……人怕出名猪怕壮，他反正已经这样了，但常一笑——一个初来乍到的插班生……


    正在思索，常一笑突然拉了拉他的衣服，问他：「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嗓子不舒服吗？」


    付祥生一动不动，嗓音清冷，「松手，不要跟我说话。」


    「为什么？」


    「不想让人以为我们很熟。」


    「我们本来就很熟啊。」常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祥生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前世是你的童养媳，我们感情可好了呢！」


    常一笑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付祥生忽而转过头来，看向她，问：「渴吗？」


    「嗯？」常一笑显然没想到付祥生会突然转过头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安静一会儿。」


    常一笑笑弯了眉眼，「好啊。」


    这一安静，就安静到了轮到他们买豆浆的时候。


    付祥生突然发现，其实常一笑还是挺听话的。当然，只是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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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卖完豆浆去排主食的队的时候，常一笑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念叨了。


    「祥生你喜欢吃馒头还是面包？」


    「祥生你喜欢吃包子还是肉饼？」


    「祥生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祥生你……」


    她的问题宛如长江之水，翻涌着奔腾着沖刷着，哪怕碰到的是冰冷的石头与暗礁，也不会退缩分毫。


    付祥生从未遇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也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他惊慌地发现，自己以前用来拒绝别人的冷暴力，在身后这个人身上完全失了威力。更让他觉得恐慌的是，这才几天而已，这样明显的冷暴力，竟连他自己都不觉得是一种暴力了。


    常一笑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时候，他就在想，他不说话的时候，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说话的时候，除了代表默认，还有一种可能——我不想理你。」


    这是他亲口告诉常一笑的话。


    可是常一笑甜甜糯糯的声音在自己身后一句接一句地响起，他的眼前便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初初见时的场景来……竟然不觉得烦躁。


    「祥生？祥生？！」常一笑在他身后戳了戳他，「到你了，你要吃什么呀？」


    付祥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前已经没有旁人了。他伸手指了指，「这个，要两个。」


    「都问了两遍了……」阿姨打了钱数，一边夹了果酱饼往付祥生的餐盘里放，一边埋怨他，「下次快一点，后面的同学都等着呢！」


    付祥生的耳朵微微一红，刚想致歉，常一笑已从他身后探出了头来，笑嘻嘻地看着阿姨说：「没关系的阿姨，这才多大会儿时间，我等得起！」说完，她笑着指了指付祥生指过的地方，笑说：「阿姨，我也要两个果酱饼。」


    早已料到了付祥生不会等她，阿姨刚把果酱饼放进餐盘，她已急急忙忙地转身去追付祥生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她看着付祥生皱着的眉头，也皱着眉头问他：「祥生你怎么了？」


    付祥生没有理她。


    是被阿姨说了两句觉得太惭愧了？


    还是因为被她亲眼看到阿姨数落他，觉得太丢脸了？


    等等，刚才买饭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走神呢？难道……难道是因为她太聒噪了，才导致他心烦意乱、心不在焉、六神无主、神游天外？


    他想得那么入神，难道是在琢磨怎么摆脱她？


    常一笑吞了口口水，她看着付祥生勉强笑了笑，开始承认错误：「祥生我错了，我不该问东问西的烦你的。」


    付祥生愣了一下，继而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原来真的是因为她太聒噪了啊……常一笑撇了撇嘴，下一刻却又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来，言之凿凿道：「但是祥生，常言道，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付祥生没有说话。


    常一笑苦着一张脸嘆气：「你连我都忘了，我不能保证你现在的口味和以前一样啊。」


    付祥生依旧没有说话。


    「所以我必须问清楚了。」常一笑顿了一下，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道，「万一你的心被别人偷走了，那你岂不是就成了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我绝对不会让你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祥生……」


    付祥生忽而停下了脚步，问她：「你每天说这么多话，累不累？」


    常一笑一愣，「祥生你这是在……关心我？」


    付祥生原本微红的耳朵顿时更红了。他抬起了步子，冷着一张脸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说这么多话，这么点东西怎么够你吃……」


    常一笑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又看了看付祥生的，心里顿时有一大片乌鸦齐刷刷飞过。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只是眉开眼笑地跟付祥生说：「以后还一起买早餐呀。」


    付祥生往四周瞧，看到高壮壮朝他挥了挥手，他也不看常一笑，只是毫不留情地回了她一句：「没有以后了。」


    常一笑只当做没有听到，朝着高壮壮他们笑了笑，便步履欢快地走开了。


    彭芃芃看到常一笑手中的豆浆很是吃惊，「你不是不爱喝豆浆？」


    常一笑把餐盘放下，轻飘飘吐出四个字来：「爱屋及乌。」


    高壮壮看到付祥生手中的豆浆也很吃惊，「夫子你竟然喝豆浆！」


    付祥生若无其事地坐下，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来：「声东击西。」


    不过彼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她爱屋，及错了乌；而他的声东，也没能击到西。


    第10章


    周五了。


    常一笑手上的伤早已经结痂了，刚开始还隐隐作痛，现在几乎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算起来，距离被付祥生的猫抓伤，也已经快两个周了。


    要不是因为中途痂还没好她便故意抠了一次，现在连这几道痂都没有了吧……常一笑重重地嘆了口气，如果现在再抠一次，效果也不如上次那样好了，而且小小的三道挠伤这么久都好不了，付祥生会鄙视她的自愈能力的吧？


    虽然她也想病比西子、弱柳扶风地引着付祥生怜香惜玉一把，可是在这个年代，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会被嫌弃死的吧？


    上午第一节 课刚下课，她就开始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几条已算不上狰狞的疤苦思冥想了，可直到第二节上课了也没做出选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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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周去要回金鱼，还是下周再去呢？


    手上的伤明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做人么，总还是得讲诚信的。


    可是如果这周就把金鱼抱回来了，以后付祥生就此跟她撇清关系了怎么办？她又没有给过他什么恩惠，又没有抓到他什么把柄，除了胡搅蛮缠与死缠烂打，手中简直没有任何筹码。


    第二节 课刚一下课，常一笑便重重地嘆了口气。


    彭芃芃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常一笑打眼看过去，问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两条小金鱼在付妖精那里？」


    彭芃芃点头，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问她：「难道……付妖精把它养死了？」


    常一笑抿着嘴摇了摇头，把手背伸出来给彭芃芃看，「我当时跟他说，等我手好了，就去把我的小金鱼拿回来。」


    彭芃芃恍然大悟：「所以你打算这周末去？」


    常一笑单手撑着下巴嘆了口气，「可是如果把我的金鱼拿了回来，他怎么睹物思人呢？」


    彭芃芃还没有说什么，她的前桌韩佳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过身来，朝着常一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确定把金鱼放在付祥生那儿，他就会睹物思人？」


    常一笑转来锦城一中没有多久，就大概知道自己在这儿的新朋友的脾性了。如果说彭芃芃是贴心小棉袄，那韩佳就是补刀小能手。要不是她练就了铜墙铁壁之身，怕是早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夭折在追求付祥生的起点上了。


    此刻听韩佳这么说，她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应，又见韩佳握住了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笑你还是醒醒吧……」


    常一笑回了她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慢悠悠道：「大师的话，一笑都明白。只是人生苦短，也只好苦中作乐了。」


    韩佳白了她一眼，「下下节歷史老师要提问，你都背会了？」


    常一笑点头，「为了能多一点时间追他，我的学习效率简直陡转急上。」


    她看着黑板嘆了口气，「可惜时间还是不够。」


    上课铃还没响，彭芃芃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出了一个算不上主意的主意：「不想要回来就不要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你的手好了。」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常一笑转眼看着彭芃芃，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看着她，缓缓道，「他今天早上看着我的手问我，『手不疼了？』」那个时候二人还没买上早餐，前面一个女生端着满满当当的粥急沖沖地就往外面沖。常一笑不知道付祥生看没看到，下意识地拉了他一把。


    那个女生冲过去之后，付祥生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常一笑抓着他的手上。常一笑才刚目送着那个女生的背影离开，还没来得及问付祥生有没有事，便已听到付祥生的声音：「手不疼了？」


    那个声音里带着薄薄的怒气，常一笑一个哆嗦，立即缩回了手。


    为什么要拉他呢？刚才她就应该挡在他的面前，抬手打翻那碗滚烫滚烫的粥，在手上烫出两个明晃晃的泡来。这下好了，不光错失良机，还暴露了自己。


    付祥生再也没有纵容她的理由了……


    她硬着头皮朝着付祥生笑了笑，嗫嚅道：「还是有些疼的……」


    付祥生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复杂了几分。


    她忙不迭补救：「其实就抓着你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疼，平时是不疼的。」


    付祥生直接背过了身。


    自从那次跟着付祥生买豆浆以来，付祥生一直不大对劲，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她太聒噪，后面几天她可是识相得很，可是付祥生明显不如以前那样泰然自若、气定神闲了，常一笑以前百思不解，只当是上次期末考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如今看着付祥生僵硬笔直的背影，她才真正明白了。


    原来是嫌弃她不够自觉，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手已经好了吗？


    □□裸的讹人啊……


    当然，这些事情，常一笑并没有告诉彭芃芃。她只是在与彭芃芃的交谈之中终于下定了决心——等下午下课就去堵付祥生，取回自己的金鱼。


    她在付祥生面前失了理智失了头脑失了面子，但绝不能连做人基本的诚信都失了。


    至于取回金鱼以后……反正兵来可以将挡，水来可以土掩。她常一笑总能想到别的办法追他！


    常一笑主意一定，人立即生龙活虎起来了。自习课上将歷史老师留的知识点又复习了一下，又不慌不忙地拿了别的科目来自习，很快，便挨到了歷史课，挨到了物理课，挨到了最后一节课，挨到了……放学回家的时候。


    为了成功堵到付祥生，常一笑早早在课间收拾好了东西，最后一节课刚一下课，她立即拎着书包冲出了教室，守在了高一一班教室门口。


    她到的时候，高一一班的班主任还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她喘了口气，乖乖地守在门后面等着他们下课。


    她在盘算周末的计划。


    如果付祥生觉得时间合适的话，她可以周六下午过去拿。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买些蓝莓果酱，周日上午照例烤好了，带给付祥生吃。


    不是她吹，食堂做的可未必有她做的好吃，毕竟她的手艺师承文叔叔，虽不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惜文叔叔……常一笑不自觉地嘆了一口气。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树叶子都落光了，放眼望去，树上全是光秃秃的一片，灰黑色的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蓝天，似乎想将那一碧如洗的天空扯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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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一班开始有动静了，常一笑弯着唇角笑了笑。


    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夺不走。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也强求不得。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谁比常一笑更懂得这个道理。


    常一笑眼睁睁地看着付祥生收拾完东西，眼睁睁地看着付祥生起身就往自己这边走，又眼睁睁地看着付祥生转过身去，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前门处走。


    倒是高壮壮，朝着她努了努嘴，做了个手势。


    是在为她加油打气。


    常一笑朝他笑了笑，忙不迭提熘这东西往前门处跑。付祥生见了她总是要躲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待在前门那边追上了付祥生，她眉开眼笑地看着他，道：「祥生你知道的吧？我家和你家在一个方向呢，也坐88路车。」


    付祥生没有说话。


    常一笑言归正传：「祥生，我之前说，等我手好了，我就取回我的金鱼。现在我的手好了。」


    付祥生的脚步终于忽地一缓。


    常一笑一鼓作气道：「我明天下去到你家小区去拿金鱼，你看合适么？」


    楼梯里的人太多了，付祥生的脚步越来越慢了。他终于侧过脸来看了常一笑的脸，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已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脸，漫不经心道：「明天下午我妈在家，不方便。」


    难道妈妈在家就出不了门？常一笑皱了皱眉头，下一秒已反应过来，向付祥生保证道：「祥生你放心，我不会去你家的。」


    她脸皮厚归厚，在学校缠缠付祥生还可以，可要这么冒昧地闯进付祥生的家……常一笑在心里摇了摇头，她对付祥生的追求才刚刚开始，要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付祥生的妈妈给棒打了，她后面的戏还怎么演呢？


    常一笑正在心里琢磨着，因此没有看到她话音刚落下的时候，付祥生脸上的神色有多么的瞬息万变。待她又抬头去看付祥生的神色，看到的便是一张冷漠得不能再冷漠的脸，她愣了一下，继续向付祥生保证：「我不会让你的名节有分毫的玷污与毁损，绝对不会。」


    人群动了动，付祥生抬步跟着挪了挪。


    常一笑看他默不作声，只好先让了步：「那不然，你周日下午到小亭子里写生的时候把我的鱼缸带上？我周日下午过去拿就好了。」


    反正才刚入冬没有多久，也不是很冷，多出来跑一趟也没有关系。而且，这样还可以提前把果酱饼送给他尝尝。


    常一笑越想越觉得这样安排得妥当，她心满意足地看着付祥生，等着他回应。见付祥生不说话，她又问他：「可以吗？」


    这么急着把自己的金鱼拿回去么？付祥生看了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来：「好。」


    第11章


    付祥生没有答应的时候，常一笑总想方设法地让他答应，可他真正答应了，她却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如果他一直推辞下去该多好啊……


    她故意作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看着他，说话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月牙，生怕他看不出她的诚意来。她对付祥生说：「那就这么说好了，周日下午我去找你，你放心，我拿了金鱼就走，绝对不会耽误你写生的！」


    周围人生鼎沸，付祥生的眉心不知何时又漩出两个浅浅的涡来。薄唇紧紧抿着，半晌才轻轻开了一下，吐出一声极轻极小的声音：「好。」


    常一笑依旧笑嘻嘻地看他，得寸进尺道：「那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


    她的话在口腔里打了个旋，突然没了痕迹。她的脸明显变了色，原本明媚的脸色竟一下子就皱成了苦瓜，好在付祥生一直平平稳稳地目视前方，分毫都没有看到她的窘态。


    在付祥生转过头来看她时，她已恢復了常色，笑着对付祥生说：「我决定更乖一点，不缠着你一起坐公交了。」


    付祥生再次皱了皱眉头。按照常一笑的套路，这个时候不应该黏着他一起坐同一班车回家？


    他听到常一笑甜甜糯糯的声音：「祥生我们周末见！」


    付祥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常一笑就已经开始转身往回走了。明明是逆流而上，她却如鱼得水一般，很快便挤了上去。


    难道是落了什么东西？付祥生回头看了一眼，却已经看不到常一笑的踪迹了。


    他提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松了些许，继续慢吞吞地往下走。


    付祥生缓缓地走着，却不知常一笑方才的甜软微笑里掩藏的是怎样的万马奔腾。此刻的常一笑，正蹲在厕所里唉声嘆气。


    她算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自己那公主病大姨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登门造访。虽然书包里一直放着一片备用的姨妈巾，可是……


    就这样硬生生地错过了和付妖精一起坐公交车回家的机会啊！


    常一笑在心里暗暗发誓，下辈子坚决不再做女生了，坚决不做，如果不幸还是托生了个女的，她宁愿胎死腹中！


    大概是这话说得太狠了，她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前所未有的痛。


    常一笑有些起不来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厕所蹲了多久。已经放学了，个别女生来厕所之后看她在在水池边蹲着，说要扶她去医务室，都被她谢绝了。


    她的姨妈痛，向来都靠意志碾压。虽然这次比以前疼那么一点点，但以前可以，现在一定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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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那阵绞痛终于离她而去，她扶着水池慢慢地站起来，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这才看了看手錶，开始慢吞吞地往外走。


    脚麻得厉害，她呲牙裂嘴地拍了拍腿。


    半个多小时了，付祥生差不多都到家了吧。


    至少……肯定坐上车了。


    那她就再歇会儿再走吧！常一笑又捶了捶腿，手上动作中间停滞了一会儿，便又捶了起来。


    常一笑往校门的方向走的时候，彭芃芃和韩佳刚走到校门口。她刚想开口喊一下他们，没想到先听到了别人喊自己的声音。


    声音并不陌生，是同班同学陈一鸣，她的前桌。成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相，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说话毫不留情，尤其是和彭芃芃槓上的时候，要多损有多损。大概是因为常一笑刚转过来没多久，他对常一笑倒是客气，一般不怎么说话，偶尔加入常一笑和彭芃芃她们之间的对话，也只针对着彭芃芃开枪。


    常一笑记得，彭芃芃每次讲不过陈一鸣的时候，几乎都要派韩佳救场：「陈一鸣你怼我算什么了不起的，怼得过佳佳，我彭芃芃才服气！」


    她的激将法对于陈一鸣一点作用都没有。陈一鸣看了韩佳一眼，立即就收了兵：「人韩佳是气质美女，哪能跟你一样随便怼？」


    彭芃芃气结：「藉口，你根本就怼不过佳佳。」


    这个时候，陈一鸣就会露出一脸颇为欠揍的笑来，声音却是理直气壮甚至是有些义正辞严的：「说了多少次了，小爷虽然嘴欠，却也是看菜下饭的。人韩佳这么温柔，我怎么捨得怼，也就怼怼你这样……」


    他的话往往还没有说完，彭芃芃就抄起书朝着他的脑袋招唿起来了。不多不少，恰好三下，「砰砰砰——」完美落幕。


    陈一鸣与常一笑，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现在听到陈一鸣喊她，她倒是觉得很意外。


    她停下脚步，把书包肩带往上扶了扶，回过头来回应陈一鸣：「这就要走了，你也这么晚啊。」


    陈一鸣点头，走上前来，不自觉地看了看校门口，又看着常一笑道：「在教室里做了会儿题，刚出来。你不是一早就出门儿了吗？我还以为早走了。」


    常一笑嘿嘿笑了笑，「我看芃芃和佳佳也刚走。」


    「啊，是吗？」陈一鸣走了两步，乜斜这眼往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做完题一回头，她俩都不见了，以为早走了呢！」


    常一笑往前面努了努嘴，笑道：「那不刚出门，现在叫两声估计还能听见。」


    却听到陈一鸣吊儿郎当道：「算了，砰砰砰那个大嘴巴，看见小爷又要跟小爷犟。又不顺路，理她。」


    常一笑愣了一下，问他：「你坐几路车回去？」


    陈一鸣想了想，「5路吧。」


    常一笑皱了皱眉：「5路……吧？」


    陈一鸣肯定地点了点头，「嗯，5路。」


    常一笑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些许，她皱着眉头看向陈一鸣，下意识道：「5路和88路是同一个站牌……」


    「嗯。」


    「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在那里等车？」


    陈一鸣仿佛愣了一下，下一秒已开口回答了：「那不是没遇见嘛！再说了，你的心思都在高一一班那个第一名身上，哪里会注意到我哈哈哈。」


    他的笑极为不自然，常一笑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又听陈一鸣突然问常一笑：「对了，你和那个高一一班的第一名进展还顺利吗？」


    常一笑想了想自己即将收回来的小金鱼，回答说：「不太顺利。」


    陈一鸣哈哈一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一笑你要知道，道路有多曲折，前途就有多光明。不要气馁哈！」


    常一笑点了点头，「我会的。」


    二人出了校门，一起往站牌处走。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常一笑专心走自己的路，半晌突然听到陈一鸣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最后你没有追上付祥生，怎么办？」


    「怎么办？」常一笑愣了一下，理所当然道，「就一直追到他有女朋友为止啊……」


    「那如果他的女朋友不是你呢？如果他的女朋友还不如你好呢？」陈一鸣问。


    常一笑顿了一下，弯着唇角笑了，「瞎说，祥生看上的人，怎么会还不如我好？」


    陈一鸣咂了咂嘴，「我以为你会打我一顿，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怎么可能？祥生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不是我呢？』」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顿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常一笑问她：「一笑，你真的不怕追了这么久，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常一笑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了。


    她跟付祥生聊天的时候，也是这么尴尬的么？


    常一笑蓦地打了个寒颤。


    她看了看站牌，这么还有这么远……


    「这有什么好怕的。」常一笑回答他，「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情。」等等，站牌那里……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付祥生？


    她下意识开口：「是我眼花了么，那个人怎么那么像祥生……」


    陈一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听她道：「好像真的是祥生。」


    「嗯，是他。」陈一鸣确认了，「虽然离得远，但小爷的视力5.2，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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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拧了拧眉，这么久了，不可能一直等不到公交车的。难道是特地在等她？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常一笑勐地摇了摇头。


    她还没从这个梦中清醒过来，88路车已经来了。她分明看到付祥生朝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朝着他招手，还没来得及将他的名字喊出口，付祥生已经转过了眼，上了车。


    就知道不是特意等她的……


    常一笑听到陈一鸣的声音：「他也坐88路车啊……」


    「是啊，」常一笑嘆了口气：「可惜，同路不同心。」


    陈一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她加油打气：「别想太多，赶紧跑过去还来得及。」


    常一笑抬了抬步子，很快又停下了脚步。她颇有骨气地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行，我说了今天不缠着他和他一起坐公交的，我不能让他觉得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第12章


    从上了公交开始，付祥生脸上的阴云就没散过。


    顶着寒风在公交站牌这儿等了大半个小时，她却和别的男生说说笑笑地过来了？


    公交车都来了，她还在那儿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走。他都已经上车了，她竟然也不追？


    常一笑啊常一笑，碰了瓷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太好吧？


    付祥生生了一场闷气，回家之前先去买了一袋鱼饲料。


    而常一笑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大姨妈这个东西，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向来阳光普照的心，此刻有些阴云笼罩了。


    陈一鸣的话一直迴荡在她的耳畔，挥之不去。


    「如果付祥生的女朋友不是你呢？如果他的女朋友还没有你好呢？」


    常一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在她最坏的打算里，根本不存在陈一鸣说的这种可能性。付祥生的女朋友，怎么可以还不如她好呢？


    一定是比她好的。


    回家路上，常一笑拐了个弯，直接去买了几种果酱回去。


    等回到家，天色早已经暗了。她收拾了收拾心情，吃完饭坐着跟姥姥聊了会儿天，就回了房间。


    坐在书桌前犹豫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很快，里面传来熟悉却机械的声音：「您好，您拨的号码是空号。sorry,the...」「妈妈，那个人对你好吗？」她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她。她搬到锦城两个月了，她的妈妈从来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她。


    良久，她勐地摇了摇头，转过头来开始写作业。


    周六一大早，她便起来烤饼干了。


    她烤饼干的时候笑着哼着歌，哼得姥姥脸上也带着笑。饼干烤好之后，姥姥先下手尝了一块，立即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现在心情好了？」姥姥问她。她周五晚上回来那么急着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姥姥早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了，只是她向来善于自我调节，所以姥姥也就没有多问。


    常一笑笑着点了点头，「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文叔叔总是给我带各种饼干。文叔叔说，阴天的时候吃点甜点，乌云就散了。」


    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点，不知不觉就会忘了难过了。


    常一笑把新的一盘放进烤箱里，调好了温度，开始在晾凉的那一盘饼干上点缀树莓果酱。一边涂抹着红树莓，一边跟姥姥说：「姥姥您尝一尝，是不是和当初文叔叔做的一个味道？」


    不光味道一样，连样子都是一样的。残月旁边一点星星，文叔叔说，月亮的光芒太盛的时候，星星便看不到了。老天爷为了公平一点，只好每个月只让月亮圆那么一次，其余的时候一直都残缺着。


    所以文叔叔给她吃的糕点，凡是月亮的图案都是残缺的，不是卡通画里那样标准的弯，文叔叔的月亮很肥，弧线圆满，只是不圆。后来常一笑大了，读了些书，才发现，原来文叔叔的图案是张弦月。


    差一点点，便是满月。


    文叔叔说，笑笑，你只是少了那么一点点。你少了一点点，老天爷就会拿另一点点别的来补偿你，比如星星。


    姥姥尝了一块儿，笑着点了点头，「你多做一点，回头你上学了，姥姥给你文叔叔寄一点过去。」


    「好。」常一笑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多做点。」


    周日那天颳了很大的风。付祥生院子里的小亭子八面通风，北风唿啸，刮在手上像刀割一样的疼。常一笑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这样冷的天气，付祥生肯定不会再在那亭子里写什么生了。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十有八九会扑了个空。


    这样她就有了充分的理由管付祥生要电话号码，或者当面勒令他同意她的好友申请。


    而付祥生因为爽约，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是要补偿她一下的。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完美！


    但是常一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到付祥生小区的时候，付祥生已经坐在小亭子里了。


    手里拿着画笔，依旧在写生。


    常一笑虽然拿着饼干，但是手上戴着厚厚的毛绒手套，根本没觉得怎么冷。而付祥生，他拿着画笔的手冻得通红，常一笑都不敢相信他是怎么控制住画笔的。


    气温都差不多零下了，怎么没想想起来给他买双手套呢？常一笑有些懊恼。


    付祥生专心写生，她也不打扰他。倒是付祥生，难得的在她没有开口之前先开了口：「你出门右拐，有个奶茶店，想喝什么自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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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愣了一下：「啊？」


    付祥生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声音如刀风一般，冷冰冰的：「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常一笑一点也不恼，笑着问他：「那你喝什么味的？」


    付祥生蘸了蘸颜料，半点目光都没给她，他只给了她四个字：「你看着点。」


    他的画明显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常一笑在亭子里坐下，笑道：「那我等你画完了一起去。」


    付祥生手中的动作一停，终于转过身来看她，他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常一笑，眼中的警告意味格外明显，显然是想通过这凉凉的目光让常一笑束手就擒。


    常一笑就藉机好好将他端详了一阵，他的眉眼长得极好，眼窝略深，显得眼睛格外深邃，眉毛微微上扬，既浓且长。眼看着付祥生眸中的气势越来越盛，常一笑决定先发制人：「祥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付祥生眼中的戾气散了几分。


    「你是不是偷偷修过眉？」


    付祥生眼中的戾气顿时又回来了。


    常一笑的注意力依然都在付祥生的眉毛上，接着感嘆：「不然怎么会这么整齐……」


    付祥生：……


    他是不是脑子抽了，为什么要转身看她？！为什么还怕她冷？还没到隆冬腊月呢，就裹得跟个熊似的，等再冷一些难不成要裹着被子去上学？


    南方来的小姑娘，就是娇气。


    付祥生不想理她了，直接转过了身。


    常一笑见调戏未成，忙不迭补救：「祥生我的意思是，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


    付祥生没有理她。


    「因为太好看了，所以让我失魂落魄、词不达意。」


    付祥生继续画自己的画。


    常一笑只好甩锅：「那什么……实在是你自己长得太祸国殃民，我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


    付祥生的画笔勐地一抖。


    常一笑还没来得及逃之夭夭，就听付祥生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如先前那样不带一丝感情了，虽然有些无奈的感觉在，但是……嗯，常一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几个合适的形容来——好听。


    格外好听。


    前所未有的好听。


    「珍珠奶茶，点好了在那儿等我。」付祥生说。


    常一笑就被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给蛊惑了。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付祥生所说的那个奶茶店里，双手捧着奶茶了。


    很久之后，她才勐然摇了摇头，豁然甦醒道：「糟了，这让我怎么要电话号码？！」


    虽然在学校不让用，在家里还是可以用的嘛。


    平时在□□上面闲着没事撩拨撩拨，说不定感情就突飞勐进了。


    哎，如意算盘又被打乱了。


    正是捶胸顿足，付祥生推门进来了。他目不斜视走进来，在常一笑对面坐下，问她：「怎么来这么早？」


    常一笑欲哭无泪，既然又想使苦肉计，自然是要使得苦一点。她原本是盘算着，尽量早来一点，不管付祥生下来也好，不下来也好，她都可以尽情地夸大其词，控诉这凛冽的寒风有多么摧残人，表明自己在这儿等得多么的辛苦多么的痛苦，在付祥生心生愧疚之际突然出击，让付祥生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哎，高壮壮虽然常给她加油打气，却只是精神上的支持，电话号码死活都不告诉她，之前给了个□□号吧，不管她怎么乔装打扮，怎么伪装自己，不管她换了多少个小号多少个暱称，付祥生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本来还想着，不管是要到手机号还是勒令付祥生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她今天至少能实现一个……现在看来，还一个，半个都实现不了。


    尽管心里有小情绪，常一笑可没在面上暴露出分毫来。她把付祥生的珍珠奶茶推给他，十分真诚地笑道：「因为想你呀。」


    付祥生接过奶茶，抬眼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绝对不会让我的名节有分毫的玷污与损毁？」


    常一笑点了点头，「对啊。」


    付祥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现在是在我家门口。」


    常一笑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了看，很正常，十分正常。她狐疑地看了付祥生一眼，拉长了尾音问他：「所以……」


    付祥生喝了口奶茶，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慢吞吞咽下去，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她，轻飘飘道：「我妈和这家奶茶店的老闆很熟。」


    常一笑黑人问号脸。


    「这家奶茶店的老闆很八卦。」付祥生难得耐心解释。


    常一笑恍然大悟：怪不得付祥生今天一反常态话这么多，原来是怕她毁了他的名节啊……


    她皱着一张脸看向付祥生，问：「隔了这么远，她能听见？」


    付祥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隔音不好。」


    常一笑又神经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待转过头来，她已经恢復了常色，气定神闲道：「你要是怕，干嘛还自投罗网？别吓唬我了，我常一笑可是被吓大的。再说了，就算被听到了，大不了……」


    常一笑不说话了。虽然直觉后面的人听不到，但是那些调戏付祥生的话那样厚颜无耻，在付祥生的家门口让她旁若无人地说出来，万一被听到了，万一再传入了付祥生妈妈的耳中……她会被付祥生打入冷宫的吧？


    不，不是冷宫，是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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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明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常一笑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放大了分贝道：「付大学霸你快给我讲讲自由落体运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好了我请你喝奶茶你给我讲题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付祥生：……


    同学，你不是很有骨气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回来了！


    新的一年再次忙成狗，我还在努力存稿……


    这周隔日更，等周四换榜了大概会日更。小可爱们我对不起你们~>_<~但素，在常一笑进冷宫之前，泥萌千万不要把作者菌我丢进去！天气暖了穿得少，要是进冷宫的话，怕是要冻死的嘤嘤嘤……


    第13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们俩，付祥生的脸抽搐了一下。


    长得一副娇小可爱、人畜无害的样子，嗓门怎么能这么大……付祥生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河东狮吼。


    却见常一笑压低了声音，问他：「这样可以了吧？」


    付祥生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这才点了点头。


    常一笑也知道刚才引起了多大的反应。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但她顶多也就在付祥生面前丢丢脸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常一笑觉得，脸还是得捡回来的。


    然而付祥生却只是点了点头，根本不为所动。


    常一笑有些委屈，我为了你的名节连脸都不要了，该配合我演戏的你却对我视而不见沉默不语？


    她催促付祥生：「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啊，就这样沉默着，学霸也不可能通过脑电波给人讲题的吧？」


    付祥生嘆了口气：「真要讲？」


    常一笑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为了你的名节，真要讲，一定要讲，要快点讲。」


    付祥生：……


    待付祥生讲了一会儿，常一笑不动声色地往四周看了看，把手边的饼干推给付祥生，以一副向人请教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懂了，付大学霸不愧是学霸，讲得比老师都清楚。这是我……」


    她的重点还没有说出来，就见付祥生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讲的是下学期的内容。」


    第一，老师还没有讲过。


    第二，我都还没讲完，你确定你听懂了？


    常一笑当然知道他意有所指，只是避重就轻向来是她的特长，她弯着眼睛把饼干又往付祥生手边推了推，感动道：「学霸你实在是太优秀太善良了，还特地帮我预习了下学期的课程。作为答谢，这袋饼干就送给你了，蓝莓味的，希望你会喜欢。」


    付祥生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又听常一笑问他：「我的金鱼呢？」


    一直没看到，难不成还在付祥生家里，他忘了拿出来？


    要不要藉机敲诈勒索他一下，威胁他同意她的好友请求，而且不许拉黑不许删好友？


    这个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


    常一笑正在盘算着，便见付祥生抬手掩饰般地摸了摸脑后的碎发。她眯了眯眼，心想：果然，没有带。


    却听付祥生放下手来，微微清了清嗓子，告诉她：「鱼缸被毛毛打碎了，两条金鱼也……」


    常一笑愣住了。


    古人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就觉得付妖精今天反常得很，原来是因为把她的金鱼弄没了，心里有鬼。


    毛毛真的是神助攻啊！常一笑心里感嘆——既然吃了她的金鱼，就证明之前她的戏没太出格，大可以消了付祥生的疑心。而这一次再次伤了她的金鱼，那她就有充分的理由强迫付祥生。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常一笑心花怒放。


    只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付祥生，质问他：「我都说了这两条金鱼对我来说非比寻常，祥生你为什么不好好照看它们？」


    付祥生低着头，没有说话。


    常一笑得理不饶人：「我知道，你疼爱你家毛毛，但也不能任由它欺负我们的小金鱼不是？」


    付祥生单手握着奶茶杯，他的手现在还是很红，握着奶茶微微用力，骨节显得尤其白。他的大拇指在奶茶杯上不自觉地磨搓了几下，轻轻地发出一声「嗯」。


    常一笑乘胜追击：「祥生，我知道，你我之间不应该计较这么多，但两条活泼可爱的小金鱼就因为你的疏忽而香消玉殒了，你这么有担当的人，不补偿我一下，良心一定会痛的，是不是？」


    付祥生又磨搓了几下奶茶杯，点了点头，说：「你继续。」


    常一笑想了想，「你记不记得把金鱼交给你的时候，我们的约定是什么？」


    付祥生磨搓奶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耳朵仿佛比原来更红了一点，不过因为基数比较大，看起来倒不是很明显。


    常一笑也不等他回应，接着笑嘻嘻道：「你别紧张，先前是我太得寸进尺。我已经知道错了，两条小金鱼的价值怎么能跟祥生你相提并论呢？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没看好毛毛就强迫你把自己赔给我……」


    她算得很清楚，就算她现在强迫付祥生，空口无凭，付祥生怎么可能顺从她？


    更何况付祥生之前也说过，那是她单方面的要求，付祥生从来没有答应过。


    与其自讨没趣，不如以退为进。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付祥生的神色。话还没说完，就见付祥生抬起头看她，他的眉头皱着，眼睛里的神色……常一笑愣了一下，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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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狠狠地把眼睛闭上再睁开，肯定是看花眼了，如果……如果没有看花眼，那就是会错意了。


    常一笑睁开眼，付祥生的眼神……真的有些奇怪呀。


    她干笑了一声，看着付祥生道：「我的要求不过分，而且给了你选择的余地，你可以选择n　a或者n　b。选择n　a的话，就把电话号码给我，选择n　b的话，就现在掏出手机，同意我的□□申请。」


    比起死去的两条小金鱼，这个要求真的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常一笑点了点头，巴巴地看着付祥生道：「那么，现在拿出手机，慎重地作出你的选择吧！」


    付祥生：……


    他斜眼看了一下常一笑，嗤笑道：「常一笑，原来你的小金鱼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常一笑撇了撇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选哪个？」


    付祥生拿出手机，问她：「手机号？」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常一笑赶紧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15552012333。」


    很快，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看了看，却没有立即存起来，只是笑着看付祥生，眉眼弯弯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加我□□号呢。」


    付祥生收起了手机，又见常一笑变了脸色，目光关切地看着他道：「祥生你吹了那么久的风，不会发烧了吧？」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常一笑皱了皱眉，嘆道：「不应该啊。」


    付祥生皱眉：「你很想我发烧？」


    常一笑勐地摇了摇头。


    见付祥生面色不善，她赶紧解释：「我是在想，如果正常的话，你应该是选择同意□□好友申请啊。毕竟就算加了□□好友，你也大可以对我的一切骚扰视若无睹，放着我自生自灭。可如果是给了手机号，那……」


    脑袋里白光乍现，常一笑的脸色勐然一变，控诉付祥生：「祥生我知道了，你回去就想把我拉入黑名单是不是？！」


    付祥生：……


    常一笑，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能不能简单一点？


    付祥生将椅子微微往后一推，双手环胸看着常一笑，双目微眯，语调冷漠：「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卑鄙无耻不讲信用？


    常一笑老老实实地点头。一直都是这样的，躲我避我怕我不理我。


    眼见着付祥生的脸色越来越冷了，常一笑幡然醒悟，忙不迭讨好般地朝着她笑了笑：「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可她的讨好非但没有将火势控制住分毫，反而起到了点火上浇油的作用。只见付祥生慢慢悠悠地将双手从胸前放下来，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拿起了手机。


    他抬头给了常一笑一瞥，难得地笑了笑。


    可是说出的话却与那表情毫不相符——「那么，要让你失望了。」


    常一笑脸上的笑顿时土崩瓦解。


    就在付祥生的手机离开桌面的那一剎那，常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手，试图力挽狂澜：「祥生你……」


    一定是因为手机太小了，她没有抓住手机，掌上的肌肤全部覆在了付祥生的手背上，暖暖的触感。


    她看到付祥生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仿佛雷霆之击，她「噌」地一下收回了手，连忙为自己辩解：「祥生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付祥生没有理她。


    她觉得脑袋有点懵，从自己空空如也的大脑中找到了几个字，拼成了一句话：「你别把我拉黑。」


    付祥生恢復了常色，抬眼看她：「不拉黑？」


    好像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生气。常一笑微微放下心来，头脑也恢復了以往的灵光。她点了点头，「我保证我不会经常骚扰你，我发誓！」


    付祥生拈起手机，眉梢微挑，唇角微扬。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了常一笑半晌，他终于开口，吐出几个字来：「常一笑，人设不能崩。」


    第14章


    常一笑来的时候斗志昂扬，回去的时候，就有些垂头丧气了。


    人设怎么不能改了？谁说人设不能改了？人设改一改怎么了？


    付祥生你简直就是食古不化！


    常一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她的面前就是一个百货商城，进去就可以给付祥生买一副手套。


    可她现在不想给付祥生买了。


    刚给了电话号码，一个电话都还没打呢，就这么把她给拉黑了。她连给付祥生的暱称都还没改呢！


    简直欺人太甚！


    常一笑气鼓鼓地进了商城，她决定了，不给付祥生买了，她就看一看，看一看就走。


    等付祥生表现好一点，她再买。


    她进去的时候的确是信誓旦旦的，但出来的时候……


    常一笑深刻地检讨了一下自己。


    她怎么能等付祥生表现好一点再买呢？今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老祖宗告诉我们，今日的事情一定要今日做。


    再说了，付祥生表现不好吗？挺好的啊，要不是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付祥生也未必真的会把她拉黑。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


    常一笑决定晚上下自习的时候去给付祥生送手套。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了，她一定得把付祥生给照顾好了，万一手冻伤了，多影响写字的效率啊。


    付祥生说得对，人设不能崩。既然她说了自己上辈子是付祥生的童养媳，那么这辈子，就要把他照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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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


    她下午回去稍微眯了一会儿会儿，就收拾收拾东西出发去上学了。临走之前，她像往常一样打开了手机，打算把□□号给退了。


    没想到这一打开，竟吓得自己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她的聊天记录中多了一条以「生而为人」为名的对话框。下面写着：「我们已经是好友了，一起来……」


    常一笑颤颤巍巍地点开对话框，干干净净的界面，只有一句话：「我们已经是好友了，一起来聊天吧！」


    是付祥生，付祥生竟然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


    他是……手抖了么？还是……


    常一笑麻利地退出了□□，把按了关机键。她和付祥生的第一句□□聊天，她一定得仔细斟酌斟酌。


    一言不慎，可能就会血溅当场。


    她说得出来，付祥生也做得出来。


    常一笑哼着歌上学去了。


    大概是因为付祥生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她这晚的心情格外得好，第一节 晚自习一下课，她便轻声哼起了歌。


    彭芃芃打眼看了她半晌，笃定地看着她道：「你和付妖精之间是不是……」


    她给了常一笑一个极为暧昧不明的眼神，几乎有些阴笑地看着她，挑眉道：「有什么新的进展，嗯？」


    常一笑晃了晃脑袋，卖了个关子：「你猜。」


    彭芃芃愣了一下，几乎有些两眼放光地看着常一笑道：「还真有新进展？」


    常一笑点了点头，说：「他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


    韩佳从前面优雅地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问她：「真的假的。」


    常一笑一想到这茬就喜不自胜，她把课本收拾得整整齐齐，从中抽出一本物理习题来，喜滋滋地回答：「真的呀。」


    「别逗了，」韩佳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来，「他从来不随便加人□□的。」


    「真的。」常一笑把自己带来的饼干分给她们吃，一边向韩佳解释，「不过他也不算随便加我吧……从开学到现在，我用了10个小号，加了他108次。」


    彭芃芃从常一笑手中的罐子里捏起一块树莓果酱饼出来，在张口咬之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常一笑的肩膀，为她加油打气：「很好，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一笑同学请再接再厉！」


    常一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韩佳笑道：「用10个小号加了108次，怪不得他会同意，再不同意还不给烦死……」


    她敛了笑，也不吃饼干，眼神复杂地看着常一笑。


    常一笑还没有回应，她已开了口：「一笑，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高中课业这么重，不是我说你。我们做人都要有良心，你将心比心一下，要是你被人这样恬不知耻地死缠烂打着，你心里不会烦吗？见好就收吧，别弄得太难看了。」


    常一笑脸上的笑容一敛。


    韩佳向来是个补刀神手，她早已习惯了的。以往韩佳的各种补刀，到了她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的，她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会在意。可是这一次，她觉得刀锋就割在她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她自顾自地死缠烂打，祥生会觉得很烦吗？


    她自以为的追求与示爱，对祥生来说会是一种负担吗？


    她带给祥生的，更多的是不耐与烦恼，而不是轻松与愉悦吗？


    大概是看到常一笑的面色不对，彭芃芃忙在下面偷偷踢了韩佳一脚，笑道：「佳佳，这次的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哦，一笑现在明明都有进展了，人家付妖精自己都没说烦呢，你别乱猜。」


    「我乱猜？」韩佳神色倨傲地看着常一笑和彭芃芃，鄙夷道，「付祥生是多么心高气盛的人，一笑不知道，难道芃芃你也不知道吗？以前追求他的人有多少？可他同意过一次吗？」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彭芃芃笑道，「一切皆有可能。」


    「再说了，」彭芃芃得意道，「他可是给了一笑□□号的。以前追他的女生有拿到他□□号的吗？一个都没有哦……」


    「那又能说明什么？」韩佳不以为然，「一笑加了人家108次，人家要是还不同意，是不是意味着后面还会有第109次？不是我说，你们真的不怕给人带来不便和困扰吗？」


    「佳佳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彭芃芃哭笑不得，「你看啊，一笑用10个小号加了付妖精108次，如果付妖精不胜其烦，先前107次能视而不见，第108次就也能视而不见，眼不见心为静，根本不存在什么烦不烦的。」


    「就比如说我吧。如果我对一个男生一点意思都没有，那别说这个男生加了我108次，就算加了1008次，我也懒得搭理。」彭芃芃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可如果第108次回应了，那么前107次就都是情趣而已……」


    韩佳的脸上依旧带着波澜不惊的温柔笑意，「但是芃芃，你不是他。」


    「这倒是，」彭芃芃嘆了口气，「我要是他，有一笑这样的美人儿追我，我肯定早就从了。付妖精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韩佳又说了两句什么，上课铃响了，她便转了回去。


    彭芃芃给常一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她给她对口型：「放心，我是你坚强的后盾。」


    常一笑回了她一个感激却又勉强的笑。


    付祥生哪是对她有好感啊，付祥生是没有看好她的金鱼，心里负罪，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了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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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有点数的。


    下晚自习的时候，常一笑照例去堵付祥生，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高壮壮说，付祥生身体不大舒服，提前几分钟回宿舍了。


    常一笑一惊：「身体不舒服？他怎么了？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不是发烧，」高壮壮想了想，没有看常一笑，「我也不知道，也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了，就是脸色不大好。」


    常一笑把带给高壮壮的饼干递给他：「下次有什么情况，麻烦提前通知我一下。」


    高壮壮点了点头，怎么就感觉……自己有点像古装剧里皇上身边的太监？


    常一笑满脸的担忧：「他回宿舍了，我也没办法去看他。你快回去看看他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请假去医院，如果是感冒发烧的话，我那里有常备药。还有拉肚子的药……」


    常一笑突然一顿，拉着高壮壮就走：「快，我回宿舍把我的药箱拿出来给你，你带回去，里面的药都有说明书，你们看着用。」


    高壮壮推辞：「不用了一笑同学，真的不用了。」


    但常一笑的立场太坚决了，高壮壮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最后的最后，高壮壮在寒风中赫然挺立了几分钟，不仅等来了常一笑的药箱，还等来了付祥生的新手套。


    高壮壮觉得，他好像有点思春了。


    第15章


    第二天早上跑完步解散之后，常一笑仍和往常一样飞快地跑去找付祥生。


    冬天了，早上跑步的时候感觉吸进肺腑里都是森森的寒气，鼻子和耳朵又冷又疼，也不知道付祥生怎么样了。


    大冷的天还坚持在四面来风的小亭子里写生，他这样的人，怕是就算感冒发烧了，也不会请假的吧？


    可是常一笑并没有在老地方截到付祥生。蓝色海洋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就是没有她想见的。


    常一笑掂了掂脚，往高处走了走。


    待她追上付祥生的时候，付祥生正和高壮壮一起走着。他沉默无语，常一笑只听到高壮壮的声音。


    「今天去二食堂啊？」


    不情不愿的语气。


    常一笑没有听到付祥生的回答。


    难道他已经病得这么虚弱了？常一笑眉头一皱，立即追了上去，也顾不上看付祥生的脸色，刚到他身旁便问他：「现在校医院已经开门了，要不……」


    「不用。」付祥生开口了，声音倒是正常，没有半分病中的样子，「我没事。」


    常一笑这才认真打量起付祥生来，他的脸色微红，气息略为不稳，除了黑眼圈略有些明显，和往常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真的？」常一笑看了高壮壮一眼，又看着付祥生问道。


    付祥生点了点头，高壮壮摊了摊手。


    常一笑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地看着付祥生道：「没事儿就好。快走吧，我们去吃饭！」


    高壮壮察言观色，问付祥生：「一食堂还是二食堂？」


    反正常一笑已经追上来了，躲进二食堂也没用，不如还是去老根据地一食堂吧，一食堂的早餐比二食堂好吃太多了！


    然而付祥生完全无视他眼中的诉求，依旧斜斜插着口袋，只是微微垂眸看了常一笑一眼，说：「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高壮壮脸上的笑有些兜不住了，他干笑着看了看常一笑，朝她使了个眼色，常一笑愣了一下，看了看付祥生，完美地无视了他：「那就去二食堂吧！」


    高壮壮脸上的笑顿时变得有些滑稽。


    二食堂的豆浆寡淡如水，排队的人屈指可数，而付祥生和常一笑就混在那寥寥几人之中，很快便排到了。


    等他们买好了主食，高壮壮已经坐下并给他们占好了位置。他的餐盘里没有粥和汤，只有一个煎饼果子和一个鸡蛋。


    见二人过来，高壮壮立即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夫子，一笑，这里！」


    常一笑正左顾右盼地找附近的位置，高壮壮却笑哈哈地对她发出了邀请：「一笑一起来坐啊，我特地给你占了一个！」


    付祥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高壮壮视若无睹，只诚挚地看着常一笑，道：「来吧，你同学估计都在一食……」


    他的话还没说完，付祥生勐地将手中的蛋往餐盘上一磕，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常一笑缩了缩脖子，笑着对高壮壮道了谢，就赶紧转身走了。


    今天的付祥生……已经不是冷漠可以形容得了的了。她找了个犄角旮旯把自己塞了进去。


    昨天明明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啊，怎么今天对她这么冷淡！除了在餐厅外面回答了她两句话，进了食堂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跟在他的身后排队，把身边的趣事跟他分享了个遍，自己编织的过去也适当地对他提点了提点，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完全是她一个人的表演啊……


    以前至少还是会「嗯」一下的吧？


    昨天还主动跟她说了很多话的呢！


    常一笑看着付祥生的背影勐吸了一口豆浆，脸色一变，快吐出来了。


    爱屋及乌啊爱屋及乌，这个「乌」真的很难让人爱起来啊……


    还不如苦肉计呢！


    常一笑硬着头皮，陪着付祥生喝了一个周的豆浆。她就想不明白了，喝豆浆就算了，付祥生为什么还这么钟爱二食堂的豆浆，真的是和泔水差不多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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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五天，付祥生对常一笑都冷冷淡淡的，周日那天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而已。他们俩的关系非但没有进步，反而连之前的亲密度都没有了。


    在付祥生看来，她可能只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常一笑在付祥生身后重重地嘆了口气。一个人这么可以冷漠到这种程度呢？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反覆无常呢？


    付祥生啊付祥生，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常一笑不知道，不知道，却也从不问，只是依旧眉开眼笑地黏着他，绞尽脑汁找话题跟他谈天论地。


    不回应……那就不回应吧。


    沉默不语，总比恶语相向好。


    「天气预报说近期会下雪呢，也不知道会不会下。」


    「期末考试就快到了，祥生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俗话说得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我听高壮壮说你们两个都打算选理科，芃芃和韩佳也要选理科呢！」


    「今晚元旦晚会你有节目吗？要参加吗？」


    「祥生我跟你说哈，昨天我们班歷史课上……」


    不知道说到哪里的时候，付祥生终于回应了她：「常一笑。」他喊她。


    常一笑一愣，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嗯？」她微微皱着眉，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光。


    「元旦晚会上有你的节目吗？」他问。


    常一笑摇了摇头，「没有。」


    「要去看吗？」付祥生问。


    「当然……」常一笑说着，突然住了嘴，抬眼去看付祥生的脸色。她抿着唇想了想，笑眯眯地问付祥生：「祥生，你这是……在邀请我？」


    付祥生别过了脸，「我不去。」他说。


    常一笑失望地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二人已经走近高壮壮了，在分道扬镳的那一瞬，付祥生突然又开了口：「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今晚不去参加元旦晚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回家。」


    常一笑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瞬间炸裂了。


    韩佳和彭芃芃都有节目，常一笑虽然没有节目，但她向来对这些活动兴趣盎然，更何况这次的表演者有自己的好朋友，她更是下了决心要去看的。可是难得付祥生对她发出了邀请，过了这个村，怕是就再也没有店了。


    彭芃芃对她的追夫大计向来鼎力支持，她不过刚把付祥生的话转述了一遍，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答覆，彭芃芃已经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跟她说：「那还犹豫什么？果断跟付妖精走啊！」


    而韩佳良久才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无比甜美却意味深长的笑，道：「祝你好运。」


    她的笑浮在面上，稍微有些风吹草动，怕是就会四散而去。但教室里密不透风，她说完这话很快便转过了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人看到她转身之后，眼中破碎的轻蔑与嫉恨。


    周五下午，有节目的人都去彩排了。常一笑在教室里坐着自习，看着书看着书，思绪便飘远了。写着字写着字，笔下便成了付祥生的名字。


    就连做物理题，脑袋里也全是那天付祥生给她讲题时的样子。


    常一笑觉得自己没救了。


    她一边觉得甜蜜难言，一边又忐忑不安。明明还没有得到付祥生，她已经在惶恐失去他了。


    每进一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她勐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才追求了付祥生多久呢？她才为他做了多少事呢？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可以让付祥生另眼相看呢？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便得到付祥生的喜欢呢？


    不可能的。


    常一笑使劲地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开始认真自习。


    放学铃响了，她把最后几个单词背完，把最后一节课拿出来的书塞进书包里，不慌不忙地去高一一班找付祥生。


    既然是付祥生主动约的她，那就不怕他跑了。


    万一，他放她鸽子了呢？


    常一笑想着，不由得便加快了脚步。


    到了高一一班门口，付祥生刚好收拾好东西出来。她眼睛一眯：好啊，果然想放她鸽子。


    还好她跑得快。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付祥生，想等到付祥生真的从前门离开了，她再追上去喊他质问他。碰瓷么，既然能有第一次，那便能有第二次。


    她刚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意，就见付祥生忽而脚步一停，转过身来，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付祥生在她面前两米处站定，朝着四周看了看，终于启唇问她：「还有事？」


    常一笑嘿嘿一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回来找我。」


    付祥生：……


    「满意了？」付祥生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常一笑点了点头，眉飞色舞：「满意，非常满意！」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不怎么回复评论了。但是大家的平均作者菌都有看，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因为上了毒榜，近期可能会蹭玄学，不是19:00左右的更新都是伪更，大家不必点开看。


    爱泥萌~


    第16章


    那日北风唿啸，天色灰白一片，没有半分云彩。


    常一笑跟着付祥生走着，满脸都是明媚的笑。付祥生甚至听到了她的轻声欢唱，声音不大，但足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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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走着，不动声色地将余光稳稳落在一旁的常一笑身上。他想起二人第一天在校园里相遇时候的场景，想起常一笑那只白净纤长却触目惊心的手，想起常一笑一本正经讲述的前世的故事。


    常一笑泪眼婆娑的样子，眉开眼笑的样子，气急败坏的样子，隐忍不发的样子……常一笑的眼睛一直弯弯的，像夜空中的新月，很亮很亮。常一笑有两个酒窝，笑着的时候酒窝很深，尤其好看。


    常一笑……


    不过才认识了一个多月，没想到故事竟已这么长了。不过才认识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她的样子，竟比那些认识多年的同学都要清晰深刻。


    付祥生收回了目光，加快了脚步。


    这天的公交车来得格外地快，二人上了车，一前一后落了座。


    常一笑在前，付祥生在后。


    付祥生腿上的袋子里还装着常一笑买给他的手套，很暖和的手套，即使他从没有戴过，但光是看着，就知道很暖和。


    温暖是如此令人迷恋的奢侈品，他要不起，所以即使触手可及，也决不能伸出手来。


    付祥生抽出了手。


    街景飞速而过，他深沉而落寞的神色落在玻璃上，变得模煳不堪。


    该下车了，常一笑回过头，见他纹丝不动，便提醒他：「到站了。」


    付祥生的眼睛依旧落在窗上，他的声音闷闷的，仿佛从胸腔发出一般，格外的厚重。


    「再坐两站。」他是这样说的。


    常一笑的眼睛蓦地睁得极大，不过那眼睛中很快便盈满了笑，「好。」


    待又过了一站，常一笑慢慢地转回头来，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跟付祥生说：「祥生，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家就在下一站，很近……」


    再坐一站，就是常一笑家附近的那个站牌。常一笑说过的，他们两人的家，只有两站的距离。付祥生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付祥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淡然吐出三个字来：「知道了。」


    「知道了」的意思应该是，现在才知道了吧？常一笑干笑了一声，转过了身。


    半晌，她又转过身来，问付祥生：「所以你来这边是……」


    她的声音尾音悠长，明显是在诱导付祥生。付祥生难得配合地回答了她。


    「买东西。」依旧很简短的三个字。


    常一笑立即满眼放光，笑着问他：「要买什么？我对这边还挺熟的，我陪你去买呀！」


    本以为会被付祥生毫不留情地拒绝，没想到付祥生却定定地看着她，说：「好。」


    常一笑石化了。


    最近的剧情，根本不按照剧本来啊……


    常一笑和付祥生前后下了车。在常一笑站稳的那一瞬，付祥生已开口问她：「你先前的金鱼在哪里买的？」


    车里暖和得很，下了车，北方的寒风嗖嗖地迎面扑来，常一笑觉得自己要被吹傻了。


    绕了这么大一圈，付祥生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常一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尴尬地笑了笑，转身道：「风好大，我要赶紧回家了。」


    风的确大，她后面的声音不甚清晰。付祥生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沉沉地喊她：「常一笑。」


    常一笑身子一顿。


    「我赔你的小金鱼，一模一样的。」付祥生说。


    常一笑回过头来，皱着眉瞪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模一样的小金鱼。」


    她的小金鱼死了就是死了，她不要他赔，他也赔不起。


    「我赔你一样型号一样花色的鱼缸，赔你最相似的两条金鱼。」付祥生手上的力量微微一松。


    手上的力量虽然松了，可他的眼眸深处那样坚定那样决绝，带着几分无奈与漠然，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常一笑。


    常一笑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展颜笑了起来，满不在乎道：「我才不要。」


    付祥生看了看周围，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说：「难道你希望我以金钱的方式还给你？」


    常一笑一愣，几乎是气急败坏道：「祥生你不能欺人太甚！」


    付祥生已经作势要从口袋里拿钱了。常一笑勐地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祥生！」


    「我不想欠你的。」


    几个字冷冰冰地从付祥生口中蹦出来，像冰稜子一样插在常一笑的身上，常一笑勐地抽回了手。


    她勉强笑了笑，道：「你本来也没欠我的啊。」


    付祥生的手真冷啊，不是一般的冷。离开了他的手，她还是觉得冷得刺骨。


    「祥生，」她喊他，甜甜软软的嗓音，「你是不是觉得，把金鱼赔给我，我们就两清了？互不相欠，形同陌路，也不用觉得有任何的负担，是不是？」


    付祥生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沉默就真的是默认了吧？常一笑眨了眨眼，凑近了付祥生，无辜笑道：「可是你本来就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你家毛毛打碎了我的鱼缸，吃了我的金鱼，你给了我你的联繫方式，本来就谁也不欠谁的。」


    付祥生嘆了口气，「常一笑……」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常一笑已经截断了他的话，笑着抬起步子来，道：「走吧，我陪你去买金鱼。」


    前世今生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她虽然死皮赖脸，但也懂得察言观色，这个时候再用「童养媳」这样的藉口，怕是立即会被付祥生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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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买金鱼么，掀不起什么风浪。


    鱼缸是付祥生挑的，金鱼也是付祥生挑的，钱，也是付祥生付的。


    付祥生捧着金鱼，把常一笑送到了楼下。常一笑看到付祥生抱着鱼缸的手冻得通红，没忍住开口：「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根本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我不习惯欠别人的。」付祥生紧了紧手，他的嗓音也发紧，被凛冽的寒风摧残得破败不堪。「你让高壮壮带给我的手套，我一次也没有戴过。」


    「所以呢？」常一笑问他。


    付祥生顿了半晌，回答她：「药和手套都在袋子里，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一併带回去。」


    常一笑点了点头，笑道：「好啊，我待会儿都带回去。」


    如此温顺的样子，付祥生免不得惊诧，只是这种惊诧没持续三秒，就见常一笑笑着看向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星光，他听到常一笑的声音：「这样，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吧？」


    付祥生脚步蓦然慢了。


    到常一笑家楼下了，付祥生把鱼缸递给常一笑，说：「小心点。」


    常一笑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鱼缸倒是和她当时捧的那个一模一样。她抬头，弯着眼睛看向付祥生，笑道：「祥生，你能左右你的行为，但左右不了我的想法。」


    「我不接受你的赔偿，但可以接受你的赠送。」


    「这两条金鱼，我就当是你送给我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既然能这么死皮赖脸地追求你，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可以冷落我、拒绝我，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没奢望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回报。」


    「如果一定要有回报的话，就当是这两条小金鱼吧！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真的很……」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声音里带着笑意，听不出半分落寞与哀伤。她的眼里散着细碎的光，霎时耀眼好看。说话的时候因为笑着，所以脸颊上的酒窝格外的明显，两个浅浅的窝，像是深沉的涡旋，吸纳了日月星辰，吸纳了世间万物，吸纳了，眼前的那个他。


    路灯已经亮了，她的身影和付祥生的交织在一起。


    「常一笑……」付祥生打断了她的话，「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无奈，带着隐忍。他的目光稳稳地落在常一笑脸颊上，那里有两个酒窝，让人沦陷的酒窝。付祥生勐地别过了目光。


    常一笑愣了一下，不在乎地笑了笑，道：「有意思啊。」


    付祥生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


    常一笑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凑，道：「嘿嘿，祥生，你要知道，我常一笑跟别的女孩不一样，我的字典里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我的字典里只有三个字……。」


    仿佛害怕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付祥生打断了她，突兀而匆忙。「那是因为还不够难。」付祥生说。


    常一笑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如此。」


    然后又换了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问付祥生：「所以接下来，祥生你要放大招了吗？」


    付祥生还没有说话，她又撇了撇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付祥生说：「我这么可爱的人，祥生你怎么下得去手……」


    付祥生：……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气氛全被你破坏了。


    又见常一笑狗腿地笑了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了，你赶紧回去吧，不早了，回去迟了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没有人会……」付祥生蓦然出声，他微微垂眸，看向常一笑，「常一笑，你真的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生理痛得死去活来……熬不起夜了。


    应该不会蹭玄学了。


    小仙女们记得点收藏~么么啾！


    第17章


    常一笑喜欢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常一笑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付祥生似乎并没有期待她能回答出什么来，他的问题出了口，不过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常一笑还没有组织好的语言瞬时便卡在了嗓子眼。


    看着付祥生的身影渐渐远了，常一笑才慢慢爬上了楼。


    他们两个之间怎么谈得上了解呢？她对他知之甚少，他对她一无所知。可是了解了怎样？不了解又怎样？她对他了解得越少，幻想的就越多，幻想得越多，欢喜也就越多。


    正是因为谈不上究竟喜欢他哪里，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无知无畏地喜欢他。喜欢他，不论什么原因。


    常一笑将鱼缸放进自己的屋里，笑嘻嘻地逗弄了一会儿金鱼。


    吃完了饭，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来，忙不迭从房间里拿出来，开了机。


    点开qq，登陆。


    将消息和好友列表搜了个遍，常一笑绝望了。果然，付祥生同意她的□□好友申请是因为手滑啊……


    她咬了咬牙，换了个小号，又加了一次。


    周日下晚自习之后，常一笑照常早早地守在了高一（1）班门口。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走了，而付祥生也明显开始收拾东西了，她从书包里把自己烤好的饼干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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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高壮壮坐在课桌上，苦着脸对着付祥生调侃：「嘿，夫子啊，你说已经解决了常一笑同学的事，这一周，咱们就不要再去二食堂了吧？」


    常一笑正在纳闷自己跟二食堂有什么关系，就听高壮壮接着说：「不是我说，你就算想常一笑同学知难而退，也不必要每天都强人所难、折磨人吧！再说了，你好歹也找个损人利己的招啊，明明是这么讨厌豆浆的人，天天这么强迫自己，就算是为了让她吃苦，这牺牲也太大了些吧……而且常一笑同学对你这么好，你……」


    付祥生把课桌收拾好了，一边起身一边问他：「你待会儿还有事？」


    高壮壮愣了一下，挠着后脑勺问他：「有事？什么事？我有说我有什么事吗？」


    付祥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还不走。」


    「不是，」高壮壮反应过来，一边去拦他的肩膀，一边急匆匆道：「明天到底还去不去二食堂，夫子你先说清楚再……」


    「走啊……」高壮壮面上露出一丝尬色，笑着跟常一笑打招唿，「一笑来找夫子啊，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宿舍了！」


    话音一落，立即逃也似的飞走了。


    在经过常一笑身边的时候，他还暗戳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种时候，给她竖大拇指，难道是在夸她来得太是时候了？


    常一笑目送着高壮壮消失在楼梯口，回过头来看向付祥生，直到付祥生抬起步子过来，走到门口，一个一个关掉了所有的灯。


    他的手指与开关相触，发出脆脆的声响，像是常一笑初来锦城时踩在那遍地的落叶上，咔嚓咔嚓。


    她沉默无语，静静地看着付祥生关上门，掏出钥匙将门锁好。


    付祥生锁门的姿势略微有些僵，这个门似乎锁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终于，他转过身来，经过常一笑时身子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依旧往前走着。


    常一笑气势汹汹地追上去，挡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付祥生，我不是空气！」


    付祥生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可是走廊上灯光昏黄，从付祥生身后照射过来，常一笑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任何表情。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盒饼干来，递到付祥生的面前，仿佛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笑着跟他说：「我今天上午刚烤好的，比上次的好吃呢。」


    付祥生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常一笑甚至是饼干上落上一点。已经入了冬，外面的夜色阴沉得很，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从黑洞之中刮出一阵阵妖风来，吹得人心里阵阵发紧。


    常一笑将饼干又往他面前送了送，笑道：「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付祥生回过神来，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开口了，声音钝钝的：「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


    常一笑瞪大了眼睛看他，问：「什么话？」


    付祥生蹙了蹙眉，声音沉沉的：「他故意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个，不就是为了说给你听么？」


    常一笑忽然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噢，你说豆浆的事儿啊！」


    付祥生点头，「我不喜欢喝豆浆，之所以上周一直去二食堂排豆浆的队，是因为有次在食堂听到你抱怨……我以为我去排了那条队，你就不会跟着我了。」


    万没想到常一笑不仅跟着过去了，还赖上他不走了。


    付祥生的语气带着些微的冷酷与嘲讽，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窗外，因此并没有看到常一笑脸上的瞬息万变，从欲哭无泪的后悔到满满当当的自责，再到伤心难过与欢天喜地，不过就是瞬息的事情。


    然而付祥生却是分毫未觉，他等着常一笑骂他凶他放弃他，等着常一笑将手中的饼干摔到他的身上，等着常一笑姿态决然地走出他的世界，等着……他终于等到了。他感觉到常一笑的身子动了动，他感觉到常一笑的气息离他近了些许。


    他依旧没有看她。常一笑的气息才刚微微近了些许，他已下意识地抿紧了嘴，握紧了拳头——为什么她就连生气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是暖的呢？


    他忽而听到常一笑得意洋洋的声音：「祥生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每次给你送的都是甜甜的饼干，太乏味了是不是？我们夫妻之间么，不仅要同甘，还得共苦。祥生你真的是用心良苦……」


    付祥生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他下意识地转过脸来看向常一笑，昏黄的灯光下，常一笑笑眯了眼，两个浅浅的酒窝里掬满了暖暖的灯光。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面无表情地教训她：「回去记得多做做阅读理解题。」


    话未说完，他便忍不住抬起步子想要大步离开，常一笑却再次把饼干递给他，笑道：「呶，快拿着。礼尚往来，我拿我的甜换你的苦。」


    付祥生的身子勐然一僵。


    虽然在并不算明亮的楼道里，他的小反应微不可见，但常一笑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饼干，示意付祥生收下。


    然而付祥生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


    常一笑嘆了口气，皱着眉道：「有个词叫『盛情难却』，这个周末我想了很久，你之所以一直拒绝我，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热情。」


    付祥生蓦然出声回答她：「不是。」


    这个时候谁让你这么配合了？！常一笑心里朝着他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只是顺势而起：「那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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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还没有开口，她已经立即抢占了先机，笑盈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我常一笑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强迫你的。」


    她的手里依旧拿着饼干，此刻将饼干往付祥生跟前送了送，问他：「真的不要？我这次烤的还是蓝莓果酱饼，你带回去尝一尝呗。说不定你收下了，我这几天就不烦你了。」


    付祥生依旧不为所动。


    已经有老师来巡楼了，常一笑撇了撇嘴，小人得志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们就要被锁在教学楼里了，明天传了出去……」


    小人得志的话还没说完，付祥生已抬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饼干。「快走吧。」他说，一边已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常一笑怔在原地，下一秒已经气得跳起了脚。她快步追上前去，愤愤道：「喂，付祥生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女孩子哎，吃亏的是我，你这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说了那么一大筐的话都没能劝动他，现在不过提了一下那八字还没一撇的流言，他就这样着急了？真的是……不想跟她沾上半点关系啊……


    常一笑心里大雨滂沱，就见付祥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她：「这么冷的天，你真的想被锁在教学楼里？」


    常一笑摇了摇头。


    付祥生没有再说什么，兀自加快了步伐。


    常一笑忙跟了上去，她想了想，对付祥生说：「祥生，你周五说的话，我想了很久。虽说前世的记忆我都还留着，但你在这个世界的过去我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所以我决定了，要重新认识你。」


    付祥生淡淡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常一笑故作轻松地问他。


    意料之中的，被付祥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过没关系，他不给机会，她可以自己创造机会。


    下了楼了，常一笑问付祥生：「这段日子，我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是不是？」


    付祥生点头，「是。」


    不仅是很大的困扰，那种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想要接受却不敢接受的感觉，那种头脑一空就会立即被一个人填得满满当当的感觉，那种明知不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无奈与挫败……


    伤人一万，自损八千。他似乎没能伤她一万，却实实在在伤了自己八千。


    「对不起。」常一笑说，声音讷讷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对人好，没有人教过我……」


    「我以为……」


    她没有说下去，很久之后，她才终于再次开了口，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错了……」


    简短的几个字，不復以往的那般随性与洒脱。付祥生的心一揪一揪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跟朋友聊天，聊起以前的各种错过与遗憾。


    如果当初有常一笑一半的勇气，大概也不至于此。


    可惜，没有如果。


    第18章


    元旦过了，距离期末考也只有半多个月了。付祥生一边觉得自己应该安心备考，一边却又止不住地走神分心。


    是的，他在想常一笑。


    自从周日晚上常一笑给他送了饼干，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早上跑完步之后，他曾有意在常一笑时常截到他的那个地方顿足停留，却从来没有等到过常一笑。


    他原以为杀人一万，自损八千，他没能伤到常一笑一分一毫，却实实在在的伤了自己八千。所以尽管内心不忍与痛苦，对于常一笑，却并没有多少担心与心疼。


    如今常一笑销声匿迹了，他才勐然觉得自己错了。他那样的冷酷无情，从不给常一笑留半点面子，他冷落她，奚落她，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就是脸皮再厚的人，心里肯定也是难过的。


    不然的话，如此执着顽强、坚持不懈的人，怎么就这样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呢？


    一定是心灰意冷了。


    付祥生一边想着，一边抓了一把鱼饲料，看着那尾自由自在游弋的鱼，将鱼饲料一点一点轻轻地洒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有心事，他餵鱼餵得特别慢。付母看到了，冷着脸问他：「作业都做好了？那么多书，那么多知识，该预习的该复习的都做好了？」


    他洒着鱼饲料的手微微一抖，说：「没有。」


    付母冷笑一声，说：「祥生，你爸从来没有考过第三名这样的成绩。他一直都是第一，一直都是。」


    付祥生握着鱼饲料的手蓦然紧了紧，他的指节很长，因为发了力，指骨外突，嶙峋而又倔强。「你放心，期末考我一定把第一夺回来。」


    「夺回来是你应该的。」付母冷笑一声，漠然盯了他半晌，才转过眼看向了客厅中央的遗像，道，「真为你爸感到不值。」


    付祥生没有做声。他沉默着，沉默着将手中剩余的鱼饲料放了回去，沉默着站起身来，沉默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眉宇间明明带着怒气，可是那抹怒气那样的隐忍，那样的无望，根本连发作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整个人都是沉默的，连发怒也是沉默的。他关上了门，门也是沉默的。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画框，画框中是一片红色的星空，月亮并不圆满，星星也并不怎么璀璨。就那样静静地摆放着。


    付祥生抬手，拿了起来。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他深以为然。可是这句话在他家里并不能行得通，在他妈妈的眼中，他必须稳超胜券，必须永远称雄称霸。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死去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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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死的是他就好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只有冷漠，只有逼迫，只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只有无法言说的煎熬痛苦。


    只有……明明触手可及，他却不敢伸手去碰的温暖。


    付祥生放下手中的画框，打开书，开始认真学习。


    常一笑这样明媚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次就够了，哪还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帮他驱赶这密不透风的阴霾。


    他这样的人，註定单枪匹马，独自一人。


    周日的时候，锦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这一年的雪来得尤其的迟，也尤其的大。


    付祥生坐在小亭子里写生的时候，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常一笑的样子。常一笑的故乡没有雪，第一次见到雪，她一定很开心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陪她打雪仗，有没有人教她堆雪人。


    她那样跳脱的性子，走起路来都没有稳当的时候，雪下的这么厚，也不知道她走路会不会小心一点。


    雪纷纷扬扬，付祥生换了张纸，重新画了起来。


    周日的最后一节晚自习也下课了。付祥生将最后一道物理题写完，回头朝着后门看了看，又回过头来，拿起英语书背了几个单词。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隔壁教室已经没有光了。


    常一笑没有来。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局，不是么？


    付祥生收拾好了东西，起身离开。


    傍晚时分，雪明明停了。可是第二天睁开眼来，外面银装素裹的一片，原本已经走开的路，也都被雪花填满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走了出去，开闢出一条独行路来。


    从男生宿舍到教学楼，从女生宿舍到教学楼。两条独行路在食堂门口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条。


    而一周没见的付祥生和常一笑，就在这条路上遇见了。


    不知道，该说是殊途同归，还是狭路相逢。


    付祥生依旧沉默着。尽管满心的欢喜，尽管无比的忐忑，可是表现在面上，却只有如雪花一般的静寞。


    倒是常一笑，厚厚的围巾护着鼻子和嘴巴，头上戴着一顶毛绒帽子，只露出了那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一般，璀璨夺目。


    她真的很不安分。积雪那么厚，路上明明很滑，大家都慢慢悠悠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她却几乎是一蹦一跳的，走着走着，还不忘抬手接几片雪花。


    付祥生远远地望着，计算着。按照队伍的行进速度，十有八九，他能和常一笑在汇集处狭路相逢。


    他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放慢速度，一边偷偷看着常一笑那边的情况，与她同步走着。


    雪越下越大了。


    二人也越来越近了。


    或许是因为付祥生一直在观察着常一笑那边的动态，一直与她保持着匀速前进，待二人到了两条路的汇集之处，刚好碰到了一起。


    付祥生缄默着，脚步微微一顿，让常一笑先走。常一笑走路的时候玩性极大，并没有看到他，此刻感觉旁边的人让了自己一步，她忙不迭走上前去，下意识地转身道谢。


    「谢谢你。」她说着，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然后她眼中的光芒便骤然变亮，一边将围巾往脖子处压了压，将嘴巴露出来，一边笑着喊他，「祥生！」


    付祥生皱了皱眉头，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嘶哑。


    「感冒了？」付祥生问她。


    常一笑忙不迭把围巾再拉上去，声音闷闷的，「嗯，感冒了。不跟你说了，这次感冒来势汹汹，会传染的。」


    付祥生仿佛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声，「好好走路。」


    常一笑在前面点了点头。


    待走到了教学楼，常一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脚，见付祥生就在自己旁边，下意识地叮嘱他：「鞋子上沾了雪，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就特别的滑，祥生你一定要小心一点。昨天我就……」


    她突然间住了嘴，跺好了脚，便小心翼翼的朝楼梯口走，一边说：「昨天我看到有人在这摔倒了。」


    「疼吗？」付祥生问她。


    「疼啊……」常一笑下意识开了口，下一秒已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看着付祥生一本正经道，「我看她摔得不轻，一定很疼。」


    「以后小心点。」付祥生道。


    常一笑把眉头一拧，横眉怒目地保卫自己的尊严：「摔倒的不是我。我只是看着她摔的不轻，心想着一定会很疼。」


    「嗯。」付祥生点了点头，看向她，说，「那也小心点。」


    常一笑点了点头，笑嘻嘻道：「我平衡感很好的，不怕。」


    付祥生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离高一（13）班近的楼梯就在十米开外，但离高一（1）班近的楼梯还离得远。常一笑下意识就往远的那个楼梯口走。她问付祥生：「下周就要期末考了，等考完放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彭芃芃和陈一鸣他们都在讨论着出国旅行，说是要趁高考的重压还没有落在肩膀上，尽情地放飞自我。韩佳说要上辅导班补习。


    常一笑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安排。


    好像没地方可去，也没什么可做。


    「和以前一样，上辅导班。」付祥生回答她。


    「什么辅导班？我寒假里也去报！」常一笑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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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期末考成绩出来了再说吧。」付祥生说。


    「哦。」常一笑有些落寞了，「祥生你最近学习状态还好吧？你看我为了让你好好学习，都没有去烦你。」


    「还好。」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来打扰他？付祥生心里松了口气。


    却见常一笑突然往一侧挪了两步，信誓旦旦道：「常一笑，请控制好你自己。」


    付祥生愣了一下，「什么？」


    常一笑立即有些垂头丧气，「我就知道，我见了你就会忍不住地跟你说话。」


    「祥生你先走吧。」


    「我冷静一下。」


    付祥生皱了皱眉。


    「你要好好学习拿第一，万一我给你传染感冒了怎么办？」常一笑哭丧脸。


    付祥生：……


    「我不能成为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我要做的，是你的红颜知己。」


    「而不是红颜祸水。」


    付祥生：……


    「走吧，快迟到了。」付祥生抬起了步子，「我体质很好，没那么容易被传染。」


    常一笑跟了上去，但因为有着病毒携带体的觉悟，她自觉地与付祥生保持了距离。


    却听付祥生问她：「感冒一周了？」


    常一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说罢，她又忙不迭解释：「其实我体质也不赖的，本来都要好了，昨天下雪就没忍住出去玩了一会，这才……」


    付祥生皱着眉头地看了她一眼。


    常一笑下意识地闭了嘴。为了不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立即转变了话题：「祥生，你知道三毛那句话吗？——我每想你一次，天上掉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付祥生摇了摇头。


    常一笑嘿嘿一笑，朝着外面瞧了瞧。


    「你看外面还在下雪。」


    「那是因为我还在想你。」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片雪花，从此锦城无处不飞花。」


    「发烧吗？」付祥生愣了一瞬，蓦然问她。


    常一笑的脸色顿时一变：「祥生我不是在说胡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付祥生嘆了口气：「去校医院看看吧，我让人给你请个假。」


    第19章


    「你陪我去？」常一笑心花怒放，下一刻就皱着一张脸，义正词严道：「那怎么行？马上就要期末考了，祥生你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怎么可以因为我……」


    这么头脑清晰、生龙活虎的……付祥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另一只手覆上自己额头对比了一下，还好，没有很烫。


    他漠然地收回了手，扫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每想你一次，天上就飘落一片雪花。


    怪不得这场雪下得这样大。


    付祥生的耳根愈发红了起来。


    期末考来得实在是太快。眼看着考试越来越近了，对各科目的内容还只是一知半解，常一笑一空下来就忍不住的嘆气：「为什么一下子要考这么多门呢？为什么为什么？」


    政史地背过的感觉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数理化还有那么多题没有弄明白。唯一拿得出手的语文根本拉不开差距来，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她一定会被付祥生鄙视死的。


    彭芃芃不知道她心里的计较，转过脸来安慰她：「放宽心啦，你不会做的，别人也不会做。」


    「不，」常一笑下意识地反驳，「祥生一定会做！」


    彭芃芃无言以对，还没说话，就听常一笑说：「不过祥生不是别人。」


    「对嘛，」彭芃芃悠闲自在地笑了笑，「大神都是用来仰视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定一些凡夫俗子的目标就可以了。」


    「说的也是。」常一笑嘆了口气，「我就是觉得……」


    别人对她的成绩肯定一点都不在乎，当然，付祥生也未必就会在乎。但等成绩出来，付祥生之前对她的冷漠，绝对分分钟钟能够变成鄙视。


    鄙视么，变成四个字就是不屑一顾。


    她绝对不能让自己沦到这种地步。


    常一笑抬头，定定地看着彭芃芃，问她：「芃芃，我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是不是？」


    彭芃芃点头，还没开口，就见常一笑更加使劲地点了点头，几乎有些气壮山河道：「对，现在抢救还来得及，我得抓紧时间……」


    常一笑的这个「抢救」，与其说是「抢救」，不如叫做「死马当作活马医」。但到最后，她既没能把死马医活，也没能把死马医死了。


    她的成绩中不熘秋，要死不活的。


    常一笑决定了，如果付祥生问到她的成绩，她一定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沉默的羔羊，任他要杀要剐，她也绝对不会开口。


    真的是云泥之别呀……


    她正是一脸的悲愤欲绝，彭芃芃却一脸震惊的样子看了看她，问她：「一笑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你说……你要选理科？」


    常一笑点了点头。


    「可是看你的成绩，明显文科比理科分数要高很多哎。」彭芃芃咂了咂嘴，若有所思，「而且据我观察，你平时花在文科上的时间很少吧……」


    常一笑又点了点头。


    「不对，自习课上我都没怎么见过你学政史地。」彭芃芃仔细想了想，观察着她的成绩单笑了，「以后分了科，精力就可以集中一些了，没有理科拖后腿，再好好学个两年，考个重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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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看了看自己的成绩单。文科十位数，理科百位数，百位数上的数字比十位数上的还大。


    偏科偏得很明显。


    她接过了成绩单，皱了皱眉头，「可我是要选理科的呀。」


    彭芃芃愣住了，「可是明显你在文科上更有优势啊……」


    但文科……没有付祥生啊。


    常一笑把成绩单塞进了包里，怂了怂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其实都一样啦，不是说文理科高考招生比例1:3嘛，这样算一下，也差不了多少。」


    彭芃芃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觉得你选文科更合适一些，你学得也轻松些，考试也得心应手些。不过还是看你自己，你现在是对以后有什么规划了吗？」


    「规划？」常一笑看向彭芃芃，颇有些忍俊不禁，「比起规划，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意外。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玩世不恭，彭芃芃嘆气，「一笑同学，麻烦你严肃一点。」


    常一笑嘿嘿一笑：「我什么也没规划啊，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感觉也挺好的。」


    彭芃芃有些难以理解：「那为什么要对理科有这么深的执念……」


    韩佳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回过头来，她默默地看了二人半晌，突然开口：「因为付祥生吧？」


    常一笑把东西收拾好了，她站起身来，问她们：「走吧？」


    彭芃芃也站起来，一脸的狐疑：「难不成……你真是因为付妖精才……」


    常一笑嘿嘿一笑，「我这个人目光短浅，得过且过，没什么别的志向。」


    彭芃芃瞠目结舌。


    陈一鸣默不作声。


    韩佳眯着眼乜斜着常一笑，嘴角轻轻勾出一个字来：「蠢。」


    陈一鸣听着，看了常一笑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迳自转过了头。


    身为常一笑转到锦城一中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彭芃芃绝不愿意常一笑被油脂蒙了心、被美色沖昏了头，她抬手，按住了常一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跟她说：「理科十个班，你跟付祥生分到一个班的机率只有十分之一。」


    常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十分之一总比零好。」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说了，选了理科，我们俩可能会有更多共同话题吧。」


    「我总不能每一次都拿童养媳来说事。」


    「太没有营养了。」


    彭芃芃一时语塞，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无奈地闭上了。


    韩佳旁观着，听到常一笑这些话，眼睛里的鄙薄之意渐渐深了几许。


    陈一鸣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又气定神闲地收拾了起来。


    三个人要走了，陈一鸣还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彭芃芃路过陈一鸣身边的时候脚步一停，笑道：「陈同学，再见啦！」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喜悦，仿佛终于逃离陈一鸣的五指山的猴子一般。陈一鸣身子微微向后仰，吊儿郎当地乜斜着眼看她，「怎么？你很开心？」


    彭芃芃点了点头，将头微微一扬，根本不屑于看他，只说：「以后不用再看到你这副嘴脸，当然开心。」


    陈一鸣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要分班了，小爷可是很捨不得你们呢。」


    彭芃芃懒得与他再费口舌，哼了一声就走了。


    倒是陈一鸣，在韩佳和常一笑陆陆续续走过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若真若假、满含深意的笑。他甚至还在常一笑说再见的时候，给常一笑加了个油。


    「加油一笑。」他说，「放宽心。」


    常一笑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忙笑着给他道了谢。直到多年以后，她才终于明白他口中的「放宽心」指的是什么，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这群人，早已经各奔天涯了。


    现在的常一笑，满心满眼的都是付祥生，都是如何在寒假里接近付祥生，都是如何让付祥生心甘情愿地接受她。


    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但至少，不要拒绝她的关怀与喜欢。


    早已发消息给高壮壮打探到了付祥生的成绩，果然，是第一。


    这世上再没有比得偿所愿更让人心生欢喜的了，常一笑心花怒放。


    既为付祥生高兴，也为自己开心。


    既然拿到了第一名，心情一定比上次好。既然心情好，说不定就容忍度就能更高一点。


    常一笑觉得，自己不能错失良机。


    高一（13）班班主任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这次发成绩单、开分科指导小会也很快便速战速决了。常一笑早就跟高壮壮发过消息叮嘱过了，高一（1）班散会的时候要立即给她发个简讯，她坐在座位上发了那么久的呆都没有收到高壮壮的简讯，想必是还没有结束。


    常一笑陪着彭芃芃她们走到楼梯口，便分道扬镳了。


    付祥生这样沉稳内敛的人，就算考了第一，肯定也不想太过招摇。常一笑想好了，等待会儿付祥生出来了，她一定要矜持一点，静静地跟着付祥生走一会儿，再恰到好处地提一下成绩。


    最好装作并不知道的样子，等付祥生自己说出自己考了第一，再自然而然地赞美他、崇拜他、给他戴高帽子，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套他的话。


    常一笑对自己这个计划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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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1）班终于开完会了，在高一（1）班班主任出门的那一剎那，常一笑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朝着高一（2）班教室里望了望。反正付祥生向来走得迟，她也不怕错过，望了半晌才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不要紧，竟恰好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气息有点熟悉，她惊喜地抬头，又准确无误地磕上了那人的下巴。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常一笑刚刚盘算好的说辞一下子就飞到了外天空，散了个干净。她下意识地抬手去碰他的下巴，焦急地问他：「祥生你没事吧？」


    付祥生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躲，一边拿手轻轻揉着下巴，一边已蓦然转身，只言不发便走了。


    常一笑愣了一秒，忙不迭快步跟上去。付祥生本来话就少，被她撞了，更是惜字如金。常一笑又怕撞得他疼，又怕他生自己的气，忙不迭向他道歉，付祥生只当她是空气。


    她无奈了，伏低做小行不通，就只能嫁祸给他逼他开口了：「你不是一向慢吞吞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害我……」


    果不其然，付祥生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来眯着眼看她，开口反问：「怪我？」


    「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要不你也撞我一下报仇？」常一笑狗腿地笑了笑，顿了一秒，又嘟囔道：「不行我太矮了。要不你踩我一下？或者打我一下……」


    刚刚那一撞她脑袋都是疼的，付祥生的下巴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磕着牙龈、咬到舌头。常一笑越想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正绞尽脑汁想办法补救，就听见付祥生开了口，声音清润，但有些吐字不清。


    「以后撞了人，记得先后退。」


    如果角度差那么一点点，说不定就是另一种情形了。付祥生凉凉地看了常一笑一眼，转过了眼。


    幸亏撞到的是他，不是别人。他想着，舌尖微微捲起，品味了下口腔中的那一点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表白小仙女们！


    明后天暂时不更啦，记得想我呀哈哈哈~


    第20章


    原本想好的剧本也没有办法演下去了。常一笑跟着付祥生走到了楼下，看他脸色稍霁，才笑着说：「祥生，我都听说了，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呢！恭喜你呀！」


    付祥生淡淡地嗯了一下，道了声谢。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呀！」常一笑眉开眼笑道。


    付祥生却是毫无波澜，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好庆祝的。」


    在付祥生这里碰惯了钉子，常一笑丝毫不气馁，继续乐呵呵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都考第一的嘛，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我不一样啊，我第一次和大学霸交朋友，当然要为你庆祝庆祝才能表诚意啦……」


    「不用。」付祥生依旧毫不留情。


    「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我打算怎么给你庆祝？」常一笑循循善诱。


    付祥生却不吃这一套，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来：「不想。」


    常一笑偃旗息鼓，过了半晌，才重振旗鼓，笑嘻嘻地问付祥生：「祥生，你之前说寒假里要上辅导班，是补习什么的呀？数理化吗？」


    付祥生点了点头。


    常一笑眉开眼笑道：「太好了！我也要选理科呢，正好想寒假里补习一下数理化，要不你告诉我你的辅导班是哪个，我也报这个？」


    付祥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常一笑赶紧为自己辩解：「祥生你放心，我不是为了追你才去的。既然你都选了这个辅导班，证明这个辅导班教学质量很好。我这刚搬来锦城，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也不懂……」


    这样你就没有办法拒绝我了吧？常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得意的很。


    这人一得意，就容易掉以轻心，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付祥生看了她一眼，问她：「不知道该报什么辅导班？」


    常一笑忙不迭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来，就听付祥生问她理化生成绩。


    常一笑发过誓的，要誓死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绝对不能就这么将自己卖了。她故作镇定地转过头去，极为自然地笑了笑，「在年级第一面前报上我自己的成绩，不是自取其辱吗？祥生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忍心揭我伤疤……」


    「可只有知道你的成绩，我才知道什么辅导班适合你。」付祥生一脸严肃。


    常一笑想了想，呵呵一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报你的那个辅导班就好了，既然你能考年级第一，我对教育质量非常的放心。」


    「我去的是奥赛班。」付祥生嘆气。


    不是不想让你一起去，是怕以你的水平，根本进不去。


    付祥生亲眼看到，常一笑脸上明媚的光彩，一下子就熄灭了个干净。


    云泥之别，云泥之别，就算捂紧了自己的惨烈的成绩不让付祥生看，自己和他的差距也还是云泥之别呀。


    这是掩盖不了的事实。


    常一笑嘆了口气，又嘆了口气，终于认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付祥生还没有反应，就听常一笑接着道：「祥生你可以过一个清静的寒假了。」


    付祥生皱了皱眉。


    「等我回炉重造一下，再来见你。」常一笑嘆道。


    虽然她深知，就算是回炉重造了，她也依旧追不上他。她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而付祥生这样的人，她常一笑大概一辈子，都只有仰望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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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能够有一个人让你仰望，也是极为幸福的一件事情。


    常一笑决定回去之后好好打听打听，好好报一个辅导班重塑一下自己。


    只是可惜，不能再天天见到付祥生了。


    常一笑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付祥生，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他。她的目光极为哀怨，像极了受欺负的小媳妇。


    付祥生终于放慢了脚步，侧过脸来问她：「怎么了？」


    常一笑满目深情地看着他，声情并茂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记得想我。」


    付祥生面无表情地别过了脸，他的耳朵红得厉害，仿佛要滴出血来。


    我每想你一次，天上就飘落一片雪花。


    这是常一笑之前说给他听的话。


    而此时此刻，天空一片灰白，寒风凛冽，一副马上就要下雪的样子。


    付祥生的耳朵愈发红了。


    「别胡说。」他说，声带发紧。顿了半晌，他又开口了：「高□□课紧，得好好学习。」


    「我明白。」常一笑吐了吐舌头，又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星星，「我以前也怕耽误你学习来着，可你这次拿了第一，我就不怕了。」


    「那你自己的功课呢？」付祥生蹙眉。他一直觉得她过得恣意活得潇洒，可他还是不懂，他不懂怎样的家庭能塑造出这样一个她来，不懂她是如何对自己的成绩洒脱成这样的。


    「我没有耽误自己的功课啊！」常一笑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你别以为我追求你就会荒废自己的学业，我一想到你这么高大这么伟岸这么闪闪发光这么遥不可及，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是满满的斗志，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分钟恨不得变成两分钟用，学习效率可高了呢！」


    付祥生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他狐疑地看了常一笑一眼，问她：「真的？」


    常一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虽然言辞夸张了那么一点，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这样，但……部分事实也算是事实。


    「那为什么……」付祥生开了口，却并没有真的问出口，就在常一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挺好的。」


    他才不会告诉她，他的表现跟她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时不时地想起她。


    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想控制住自己，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他想起了幼时去旅行时的欢乐，想起爸爸浮肿苍白的脸，想起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想起妈妈绝望而无情的话语，想起冷冰冰的座椅和墙壁，想起小女孩圆圆的酒窝和甜软的嗓音，想起那块他没有品尝出味道的饼干。


    这么多年过去了，幼时的欢乐不再了，可是那些记忆却依旧很清晰，他的家如当初的医院那样冰冷，那样无望，他的妈妈也是冷冰冰的，他周围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连带着他，也变得冷冰冰的。


    所以常一笑一靠近，他就有些溃不成军了。


    冰怎么能见光呢？遇到了阳光与温暖，是会融化的。


    早恋的代价，他根本付不起。


    却听常一笑喊他：「祥生？祥生！」


    他回过神来，就听常一笑笑着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公交车来了。」


    车门开着，站牌处等候的学生们已经上得七七八八了。付祥生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上了车，而后开了口：「你先上吧，我想走一走。」


    常一笑原本抬起的步子顿了一下，便落回了原地，「那我陪你。」


    「风很大。」付祥生说。


    「走走就暖和了。」常一笑眉开眼笑。


    付祥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过了身，「那走吧。」


    风的确很大。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付祥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有尽头。他是锦城一中人人钦羡的对象，他是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是明日之星，他在人们心中前途无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希望。


    常一笑跟着付祥生走着，时不时观察着他的神色。走了一会儿，她终究是没忍住问他：「祥生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付祥生的嘴角牵扯出来一抹极淡的笑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着痕迹、不露一丝情绪。「没有。」他说。


    见常一笑依旧看着自己，他抬头看了看天，长吸了口气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不知道会不会下。」


    常一笑的眼里立即光芒万丈，笑道：「你也喜欢下雪天呀！」


    付祥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应该会下的吧……」常一笑抬头，研究了半晌，笑道，「天气预报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信得过的。」


    「嗯。」


    「祥生，你寒假里的辅导班有周末吗？」常一笑问他。


    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想回答，付祥生没有说话。


    明明考了第一，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呢？常一笑将围巾往下稍微拉了拉，笑道：「祥生，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说的每个笑话我都笑了是你变幽默还是我变快乐好久不见你说我大不相同偷偷告诉你我的心去整型了不想对每件事都那么严格弄得全世界好像只剩挫折爱一朵花不猜它能开多久放宽了心情把什么都变美了想要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好多事物全被缩小了心里不想放的就去了算了让太阳把脸庞给晒得红彤彤想要吹着口哨在树上唱歌要像开往远方的火车可以那么轻快地穿过山洞大树上还很空你要不要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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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歌喉十分灵动，歌词在她口中一个接一个地吐出来，仿佛活了一般。付祥生只觉得自己的面前好像出现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恰好洒在少女那光着的脚丫上，莹白剔透。少女的脚丫晃啊晃啊，歌声盪啊盪啊，整个世界都是欢乐的。


    常一笑唱完了，付祥生眼角眉梢分明柔和了许多，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来，问常一笑：「这是谁的歌？」


    「郭静的，《在树上唱歌》。」


    「很好听。」付祥生说。


    这是在夸郭静还是在夸自己？常一笑有些煳涂，却也懒得分辨，只是眉眼弯弯地笑道：「那当然了。」


    天气预报终究是骗了人，他们走了大半天，竟也没飘下一片雪花来。常一笑捂得严严实实的，可鼻子却明显冻得通红，还时不时地拿出纸巾来擦鼻涕。付祥生静静地走着，突然出声道：「前面有个站牌，我们坐车回去吧。」


    常一笑勐地打了个喷嚏。


    风是从前方吹来的，付祥生步子大了些，挡在了常一笑的前面。


    却没想到，这个喷嚏竟把常一笑自己打得一个激灵，脑袋里的弦横七竖八地搭在了一起。她蓦然拉住付祥生的手臂，问他：「祥生祥生，刚才你说，现在功课紧，要好好学习，意思是不是说等高中毕业了，功课不是难么紧了，就可以谈恋爱了？」


    付祥生身子一僵，回过头来看她，弯着唇角笑问她：「你这次语文考了多少？」


    反正语文最长脸，常一笑乖乖回答他：「128分。」


    付祥生的笑容微微僵了，「那阅读理解……」


    「好着呢！」常一笑得意洋洋。


    付祥生嘆气：「那是我表达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寒假的时候带着还是小学生的外甥出去玩雪。


    回来的路上他突然问我：「你说如果两个人结婚那天下雪了，会怎么样？」


    我想了想，回答他：「会堵车。」


    他两眼都是星星，小虎牙亮晶晶的，「我觉得那两个人很幸运。」


    我也两眼都是星星（晕的），问他：「为什么？」


    就见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髮，说：「你看，好容易就白头到老了。」


    我：……


    嗯，我家外甥长大了。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第21章


    寒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来了。


    常一笑果真报了一个辅导班，开始发愤图强恶补数理化了。


    就算不能跟付祥生一样站在云端，至少，也不能烂死在泥坑里。


    她报的那个辅导班是有周末的，到了周末，她依旧雷打不动地做甜点。她不再拘泥于以前文叔叔教给她的材料与技法，开始放飞自我、破土开疆了。


    虽然偶尔也会创造出黑暗料理，但还是成功的时候居多。有时候做的满意了得意了，她也会想着给付祥生送一点。可是又不可能在付祥生家门口堵他，又没有联繫方式可以约他。常一笑只能拿出手机点开qq，再厚着脸皮加他一次。


    可是付祥生再也没有手滑过。


    日日思君不见君，竟连一片雪花也没落。常一笑将刚刚出炉的饼干晾了一会儿，装进盒子里，牵着落落出去了。


    晴朗无云的日子里，最适合出去活动筋骨。反正她和付祥生家只有两站的距离，一会儿就走到了。


    常一笑牵着落落，遛了一大圈，一直遛到了付祥生的小区门口。如果付祥生还是保持着周末到小亭子里写生的习惯，那么她就能见到他。


    小区里的景色并没有多么引人入胜，也不知道付祥生为什么不厌其烦地执着于此。大自然的变化有目共睹，可是这小区的建筑十年如一日，虽然是一周出来写一次生，可也免不得千篇一律。不管是从意境还是技巧上看，如果想要提高，日復一日的重复总不是什么好办法。


    只不过她一个门外汉，对方又是付祥生，她哪里敢指手画脚。更何况，如果不是付祥生有这个习惯，她跟他之间的这一切，还不知道怎么发生呢！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付祥生这个怪癖有些可爱了。


    常一笑到达付祥生家的小区的时候，时间还早，她远远地就看到小亭子里人头攒动，却并不见付祥生的身影。就在这里等吧，又怕自己歪打误撞遇上了付祥生的家人，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所以想了想，又牵着落落在附近遛了一圈。


    这么一遛，就不知道遛了多少圈。


    等第n次回到小区门口，小亭子里依旧人不少，但终于有付祥生的身影了。常一笑掂了掂手中的饼干，得意地笑了笑——她就说嘛，她的付祥生，意志坚强坚持不懈矢志不渝，哪怕是怪癖也一定能坚持到底的。


    常一笑远远地观望了片刻，气定神闲地从院子的另一侧绕了过去。她表面上看起来厚颜无耻、胆大包天的，其实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先前付祥生不在时，她怕这几个人中有付祥生的家人，一问一答的很快就会暴露了自己；现在付祥生在了，她依旧怕，如果这几个人中有付祥生的家人，那么根本不必一问一答了，不必她开口，她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功亏一篑，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所以她绕了一大圈，完美地避过了付祥生的视线。小亭子里坐着两位老阿姨，又有两个戴着帽子的小孩在叽叽喳喳地说笑。午后的阳光极为温暖，恰好斜斜地洒在小亭子里，照在他们身上，两个小孩似乎对付祥生的画板和颜料很感兴趣，问问这个再问问那个，向来惜字如金的付祥生竟然耐着性子一一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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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柔和得很，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飘荡在午后的阳光中，散落进常一笑的耳朵里。


    常一笑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早在遇见付祥生的那一天起，她就认定了他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虽然后面表现得仿佛冰块一般，但常一笑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心里柔软，就越是表现得冷漠傲然。


    他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她常一笑。因为哪怕他演技再好，也敌不过她这个多年的演员。


    常一笑听到一位穿着酒红色羽绒服的老阿姨笑着问付祥生：「阿姨看你好像每周都在这儿画画，也画不厌？」


    另一位穿着大衣的阿姨忙不迭推了推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只是她们在付祥生的身后，付祥生自然看不到二人的动作。常一笑只见付祥生调好了画板，一边调着颜料一边回答了声：「还好。再画段时间就不画了。」


    常一笑分明看到一旁的阿姨悄悄地凑过去跟那位提问的阿姨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她没有听到，正是狐疑，忽然觉得手中的绳子动了动。


    尖锐的狗叫声响了起来，更加尖锐的猫叫声也响了起来。常一笑吓了一跳，赶紧扯着手中的绳子，大喊着：「落落回来——」落落却愈发使劲地挣着绳子，朝着毛毛呲牙咧嘴地叫着。这万一两个小傢伙打在了一起，落落把毛毛给咬了，她的付妖精岂不是要跟她绝交？！


    常一笑慌了，浑身解数地扯着落落的绳子，一边喊着一边往后拉着。


    好不容易把落落往回牵了些，没想到毛毛不赶紧熘之大吉就算了，竟然还得寸进尺地追了上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常一笑欲哭无泪，忙抽出一只手来从包里拿饼干，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将毛毛引诱一番，付祥生已经出现了。


    「毛毛——」他喊它。声音里几分焦急，几分薄怒。


    想来到底是毛毛跟着付祥生久了，被主人驯服得差不多了，付祥生这一声喊，立即便奏了效。只见毛毛斜斜地睨了落落一眼，便转过了身，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付祥生腿边，一边「喵呜——」着叫着，一边蹭了蹭付祥生的腿。


    付祥生的目光落在常一笑身上。她的脸红得厉害，跟熟透的柿子一样，因为没有戴手套，绳子深深地勒进她掌心，指尖因失血而一片苍白，掌心被勒出了好几道引子。


    似乎怕猫狗再次打起来，她依旧使劲地拉着绳子，将落落往后拽着。


    付祥生走上前来，问她：「你没事吧？」


    常一笑手上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付祥生回头看了一眼毛毛，还好，挺安分的。他看了一眼常一笑的狗，又看向常一笑，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常一笑应付自如：「来遛狗。」


    付祥生看了看自己的画板，声音有点无奈，「我才刚开始画。」


    「我没想打扰你的。」常一笑撇了撇嘴，「我也没想到毛毛和落落会打在一起……」


    「要不是它们打起来了，」付祥生转过眼来，漫不经心地问她，「你打算在这儿等多久？」


    常一笑不假思索，笑道：「等你画完啊。」


    带孩子的老阿姨频频看向他俩，常一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大声道：「没关系的，你先画画，等你画好了再给我讲题就好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她一边说着，还一本正经地低头从包里拿出了书来，笑道：「我也在这里看，可以的吧？」


    付祥生点了点头。


    到了小亭子里，常一笑先乖巧地朝着两位老阿姨点了点头，笑着打招唿：「阿姨好。」


    穿大衣的阿姨笑着应了一声，问她：「来找祥生呀。」


    常一笑点头，露出了一个极为傻白甜的微笑来，颇有些难为情地说：「有些题不是很懂，来向他请教一下。听同学说他讲得可好了，老师说了几遍都听不懂的，被他一讲，立即就会茅塞顿开。我问了问地址，想着反正出来遛狗，不如过来试试，没想到竟然在这亭子里遇见了他。」


    「祥生功课是真好。」阿姨乐呵呵笑道，「那你有不懂的，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常一笑满怀憧憬地笑了笑，点头应道：「嗯！」


    付祥生拿着画笔的手微微一顿，他回头，看向常一笑，犹豫了一瞬，已放下了画笔，转身走到她的跟前，问她：「哪里不懂？」


    常一笑一愣，推脱道：「祥……生同学你不用管我，先忙你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等你忙完了再教我就可以……」


    「我还要画很久，先教你吧。」付祥生的声音沉沉。


    「没关系的，我等等就可以了。」常一笑继续推辞。分明艷阳高照，她的心里却大雪纷飞：祥生啊祥生，你是有多希望我立即消失啊！


    却不知道付祥生心里完全是另一番计较。常一笑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再不管不顾地画自己的画，任由常一笑在这里等着，邻居看在眼里，一定会觉得他没有教养，且不说会不会故意嚼舌根，闲来无事跟他妈妈聊天的时候，一不小心提到这里，回去就是个大麻烦。


    他的妈妈是一个怎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


    付祥生拿定了主意，扫了一眼常一笑手中的习题，就问她：「第3题？」


    有一位阿姨还看着他们，常一笑妥协了，「嗯……后面还有好几道，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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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一道一道讲。」


    常一笑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第22章


    偷袭失败反被擒，常一笑觉得这世界有些玄妙。


    讲了五道题了，阿姨还在。


    常一笑咬了咬牙，翻了一页，又指了一道题。


    付祥生也不拂她的意、也不拆她的台。她指一道，他就给她讲一道，距离远远的、声音淡淡的、唿吸浅浅的。


    六道题了，太阳已经从小亭子里熘了出去，两位阿姨和两个小孩子还在小亭子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常一笑想了想，难为情地笑了笑道：「那什么，祥生同学你先忙你的吧，我消化消化。不然待会儿就又都忘了……」


    付祥生思索了一秒，问她：「还有几道题？」


    「是不是……」常一笑作小白兔状，小心翼翼地问他，「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四点钟要出门。」付祥生看了看手錶，语气淡淡的。


    常一笑看了看付祥生的画纸，瞭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道：「谢谢你了学神！我先回去好好消化消化，改天再来请教你。」


    好忧伤，等了这么久，就听付祥生给她讲了这么几道题。


    一句闲话也没机会说。


    就连饼干也没有藉口送。


    这么多天了，真的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啊……


    常一笑走的时候，面上是心满意足的，心里是不甘不愿的。


    可终究是走了。


    付祥生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画画了。


    这么久了，两个小孩儿竟然还在看付祥生的颜料盘。付祥生走近的时候，刚好一个小孩儿伸手进去，蘸了蘸已经冻得有些硬了的颜料。


    指尖顿时成了红色。


    付祥生看在眼里，微微俯下身去，轻声对小男孩说：「快拉着奶奶回去洗一洗吧，小心煳到脸……」


    他的声音很低，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已经抬起手来，在小女孩脸上一抹。


    小女孩立即哇哇大哭起来。


    哭就罢了，一巴掌就唿在了小男孩的脸上。


    二人开始厮打起来，两个大人忙不迭跑过来分架，哄哄这个又哄哄那个，抱着各自的小孩回家了。


    付祥生往门口一望，已经没有常一笑的踪影了。


    他低头，开始画画。常一笑会不会突然又回来了呢？依着她的性子，应该会的吧？


    可是他往门口看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常一笑回来。


    画好了，三点五十。他收拾东西，起身上楼。


    家里没有人，他把画板放回原处，换了身衣服，拿着篮球出门。


    和高壮壮他们约好的，年前最后一战，不一定要分个输赢，但一定要参加。


    付祥生拿着篮球出门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刚走到小区大门口，就遇到了常一笑。


    自然是惊讶的，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只是淡淡地看着常一笑，问她：「你还没走？」


    常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着摊开手来朝他摇了摇，道：「我走了呀，不过把落落送回家之后，我又来了一趟。」


    付祥生没有说话。


    「哎，刚才那几个那两个阿姨一直在那，我都没法跟你说话。」


    「不能让你为难，那就只能难为我自己了。」


    「你不是说四点钟要出门吗？我不到四点钟就在这里等着你，守株待兔。」常一笑得意道。


    「万一我是骗你的呢？」付祥生微微锁着眉。


    「反正我等到你了。」常一笑嘿嘿一笑。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不过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事实证明，她的运气还不错。


    她看了看付祥生的装扮和手中的篮球，笑着点头道：「原来你要去打篮球呀。去哪里打？」


    付祥生把手中的篮球换到另一只手中，不咸不淡地回答她：「学校。」


    在常一笑开口之前，他先发制人，问她：「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呀。」常一笑吐了吐舌头，把饼干从包里拿出来，笑着递给他，「这不最近尝试了一些新的品种，给你尝尝鲜。」


    付祥生愣了一下。


    常一笑循循善诱：「你放心，不是什么黑暗料理，也没有下毒。我都尝过的，很好吃呢。」


    「你留着自己吃吧。」付祥生说。


    「我烤了很多呢！」常一笑把饼干往他面前送了送，笑道，「快接着，让人看见了不好。」


    付祥生没有动作。


    常一笑变了脸色，瞪着他道：「你不相信我？」


    「我从大中午等到现在，来来回回跑了两趟，你尝都不尝一下？」


    「我跟姥姥说了要送同学。你让我原封不动的带回去？」


    「我的面子往哪儿放？」


    「祥生，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刁难我、羞辱我……」


    她的话声情并茂，渐渐有涕泗横流的趋势。付祥生对她没辙了，只好接过了饼干。


    「谢谢。」他说。


    常一笑声情并茂的控诉就此结束，但她的追夫大计却仍在继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付祥生去锦城一中打篮球，她就去锦城一中看他打篮球。


    付祥生发觉常一笑跟着他，立即皱了皱眉，给了她一个水波不兴的眼神。


    常一笑怡然自得地笑了笑，问他：「高壮壮也去打篮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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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点了点头。


    「十来天没见了，我去看看他！」常一笑顺坡下驴。


    付祥生水波不兴的眼神忽而被冰雪覆盖了个彻底。


    很好，常一笑。


    真的很好。


    付祥生加快了步伐，一路都没有理她。


    到了锦城一中，常一笑跟着付祥生往操场走。篮球场上已有六七个人了，大冷的天，穿得很是清爽。放眼望去，似乎除了高壮壮，常一笑一个都不认识。


    场外还坐着几个女生，应该都是来看比赛的。


    「一、二、三、四……」常一笑皱着眉头眯了眯眼，「八个女生哎……她们怎么知道你们在这儿打球？」


    「我都不知道……」常一笑声音有些失落。「她们是不是都是来看你的？」


    「不是。」付祥生下意识否认。


    「才不信。」常一笑小声嘟囔，「你这么优秀，她们肯定……」


    「是他们带来的。」付祥生依旧往前走着，跟她解释，「有几个还是二中的。」


    常一笑：「真的？」


    付祥生点头。


    「祥生你好可怜。」常一笑心疼了，「都没有人给你加油助威。」


    付祥生的眉头抽了一下。


    「下次叫上我吧。」常一笑王婆卖瓜，「我嗓门可亮了。」


    不等他回应，她笑着跟他说：「祥生，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说，女孩子家都喜欢看篮球赛，不是因为喜欢篮球，而是因为喜欢篮球场上的某个身影。」


    「在来到锦城一中之前，我从来不看篮球赛的。」


    「可是从今以后，只要有你在，我就一定会去看！」


    常一笑眉开眼笑，巧舌如簧。


    离篮球场越来越近了，高壮壮看到了他俩，没忍住吹了一个口哨。


    几个女生纷纷注目。


    常一笑笑着朝高壮壮挥了挥手。


    身边的付祥生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斜了她一眼，微微掀起嘴唇，喊她：「常一笑。」


    「嗯！」


    他眼波微凉，「你不是来看高壮壮的吗？」


    那声音带着些微的酸味，只是味道太微弱了，常一笑根本没有感觉到。


    她只是下意识地力挽狂澜，拯救自己的立场与形象——只见她看都不看高壮壮一眼，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已经看了一眼了。」


    付祥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一眼就够了。」


    「接下来我只看你。」


    「全程都看你。」


    「不光看你，还要为你摇旗吶喊助威！」


    「我要亲眼看着你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说话的时候，眼里仿佛撒了万千繁星。


    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满满的都是得意与欢喜。


    付祥生心里忽地一软。


    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看完了常一笑一个人的表演，而后转过了脸，冷静自持地退位让贤：「你还是看高壮壮吧。」


    常一笑愣了一下，面色僵了几分，「祥生你的意思是……你不如高壮壮打得好？」


    付祥生：……


    「那你跟他应该是一个队的吧？」


    付祥生没有回答。


    于是她想当然地以为二人不是一个队的。


    「听说打篮球可容易受伤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常一笑心里担心。


    「真是的，你俩关系那么好，他也不知道让让你。」常一笑愤愤不平。


    「常一笑。」付祥生蓦地喊她，眼尾微微上挑，「在这个场上，输赢并不重要。」


    常一笑愣了一下。她一直记得付祥生考第三时那孤独冷峻的样子，还以为他很在乎输赢。


    却见付祥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掀起嘴唇道：「不过今天……」


    「什么？」


    付祥生转过了目光，「没什么。」


    高壮壮喊付祥生去热身了。


    明明离篮球场还有一段距离，付祥生却把篮球往脚边一放，起身把外套一脱，递给常一笑，说：「坐远一点看。」


    「衣服刚洗过，冷了就穿上。」他波澜不惊地说了这两句话，右脚斜着往地上一出，脚尖微勾，一个用力，篮球已飞到了手里。


    他娴熟地运着球，朝高壮壮他们跑过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至极。


    常一笑呆住了。


    直到比赛开始了，都没有回过神来。


    付祥生的衣服在她手里，她觉得沉甸甸的，可整个人却又轻飘飘的。


    付祥生刚才是说，让她穿他的衣服吗？


    鬼使神差一般，她把手微微抬起，低头，忍不住想把脸埋进去嗅一嗅。


    却像是突然触了电一般，勐地抬起了头。


    常一笑！她在心里大声呵斥自己。


    她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投在篮球场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半晌，她听到几个细碎的女声——「付祥生跟这个女生……」


    「待会儿还要去告白吗？」


    第23章


    寒假过得很快,报了辅导班的寒假过得尤其快。眨眼就是春节了,原本想要好好睡个懒觉的常一笑，不到五点钟,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震醒了。


    她摸出了手机，看着先前付祥生给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半晌，忽然咬了咬牙,拨了出去。


    黑名单就黑名单，她就对着伺服器里的声音说声「新年快乐」,就当给付祥生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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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是这么盘算的,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声新年快乐，电话被接了起来。


    里面传来付祥生慵懒的嗓音：「餵？」


    常一笑的小心脏勐地一抖。


    她「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慌乱地四下一瞄，忽然一定，空着的左手勐地抬起来掐上了自己的脖子,粗着嗓子道：「对不起,打错了……」


    自己的话一说完,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是什么反应,她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啊啊啊啊啊——」她毫无章法地□□着自己的头髮。


    付祥生不是把她拉黑了吗？


    为什么她竟然打通了？？？？？


    早知道付祥生把她放出来了她就晚些时候打了。现在好了，打扰了付祥生睡觉,等付祥生醒了,一定会再次把她拉黑的吧……


    虽然她机智地捏住了自己的嗓子，变了个声音,可等付祥生醒来查一下通话记录，她的狐狸尾巴哪里还藏得住？！！！


    常一笑生无可恋，拿起床头的物理题继续□□自己。


    等待会儿……要不就说，自己是想打给他请教问题的？


    反正以前车之鑑，每次向他请教问题，他都会变得出奇的耐心与好说话。


    可是大过年的……


    常一笑再次生无可恋地□□了□□自己的头髮。


    还没有将一道题给解决掉，电话铃响了，常一笑一个哆嗦，拿起手机一看，又是一个哆嗦。


    付祥生来电话了。付祥生竟然把电话给打回来了！


    常一笑战战巍巍地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吞了口口水才把电话凑到自己的耳朵旁。


    「餵……」她分明有点气息不稳。


    「常一笑吧。」付祥生在那边淡淡出声。虽然加了个语气词，却是笃定的语气。


    电话这头，常一笑的脸都拧巴成了一团。她要怎么说？怎么说才不会出错？怎么说才不会惹怒付祥生？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有做出决断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付祥生又不慌不忙地开口：　　「我是付祥生。


    你刚才说……打错了？」


    「没有！」常一笑矢口否认。话一出口她就懵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小女子做事敢作敢当，刚才为什么那么没有骨气呢？！


    事情已经败露到了这步田地，可虽然知道无力回天，常一笑却还是想再垂死挣扎一下。她硬着头皮，嘿嘿一笑，对付祥生解释：「我刚才没有睡醒，梦游来着……」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他为什么要打给她呢？大清早的打扰他睡觉，还故意伪装成别人的样子说「打错了」。他竟然会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一直以为自己躺在他黑名单里的人，就算出了事儿，也不会给他打电话吧。


    付祥生啊付祥生，你的智商呢？落在家里忘记带来了吗？


    他看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说：「原来是梦游。」


    常一笑立即点头如捣蒜，还没说什么，就听付祥生说：「那么，挂了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可就是这种平地起微澜的声音，听得常一笑心里一憷。「等等！」她大叫出声。


    似乎怕付祥生就这么挂断了电话，她连咽口口水的时间都不敢浪费，忙不迭向他解释道：「祥生我发誓，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


    「我承认，我是特地打给你的，不是什么梦游。」


    「但我以为我还在黑名单里呢。」


    「我就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而已。」


    「我刚听出你还在睡觉，就立即把电话挂了呢！」


    「你……你不要再把我拉入黑名单了……」


    「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打你的电话了！」


    常一笑在这边说了一大通，才听付祥生说：「嗯。」


    「嗯」的意思就是，答应不拉黑她了？


    又听付祥生说：「你说吧，我听着。」


    常一笑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这解释已经够清楚了吧，还要说什么？


    付祥生还没有挂电话，常一笑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看着自己的物理练习题笑道：「对！祥生，我有一道物理题想请教你一下。」


    「你说。」


    「我把题目念给你听？」


    「嗯。」


    「你要不要先起个床，拿个纸笔什么的……」常一笑好心提醒，「题目有点长，不记下来的话，我怕你……」


    「你到底问不问？」付祥生嘆气。不是说是要说「新年快乐」吗？有这么难吗……


    「问问问！」常一笑忙不迭拿起了面前的书，「听好了哈：上海到南京的列车已迎来第五次大提速，速度达v1180km/h……」


    常一笑问的这道题题目确实很长，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才念了一遍题目，问题都还没问出来，付祥生竟然已经开始讲了。


    嗯，照着付祥生的意思，这道题他做过。


    可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付祥生讲了一遍了，可她没听懂。


    常一笑陷入了沉思……


    付祥生似乎看出了她的窘态，二话没说就又讲了一遍。可是常一笑……


    一定是因为没有面对面教授，如果面对面的话，她绝对不会笨成这样的！


    「哪里不懂？」付祥生问她。


    常一笑红了脸，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转，这才终于开了口：「祥生，今天大年初一，好像不是很适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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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淡淡地「嗯」了一下。


    「而且电话里讲题……」常一笑吞了口口水，「没有面对面那么直观形象。」


    付祥生又淡淡地「嗯」了一下。


    「那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空？如果方便的话，我去找你……」


    「我不在家。」付祥生说。


    「啊？」常一笑愣了一下。


    「我回老家了。」付祥生解释。


    常一笑还没说什么，就听付祥生说：「等开学给你讲吧。」


    所以……要在老家待很久的吧？常一笑撑着下巴，望了望天花板。又要好久见不到他了……


    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笑盈盈地回答付祥生：「好啊，到时候你可不许抵赖！」


    付祥生「嗯」了一声。


    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等鞭炮声结束了，她听到付祥生的声音：「没别的事了？」


    常一笑点了点头，「嗯。」


    「那……」付祥生顿了一下，「挂了吧。」


    常一笑嘿嘿一笑，「好。」


    电话那头，付祥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才开始缓缓地离开耳朵。


    却听到电话那头常一笑石破天惊的声音：「等一下！」


    付祥生手上一顿，又把手机对上了耳朵。


    「差点忘了正事。」常一笑笑着说，声音甜甜软软的，「新年快乐！祥生。」


    付祥生皱着的眉头渐渐松了。


    新年快乐。


    新年不总是快乐的。


    付祥生跟他母亲一起回老家过年，老家人很多，付奶奶很慈祥，小辈们很可爱，一家老少其乐融融，欢度春节，应该是快乐的。


    可热闹中的寂寞，才最是寂寞。


    那么多的欢笑，没有一声是属于他的。那么多的赞扬，没有一声是因为他的。


    他的父亲太优秀了。


    而他……


    他害死了他的父亲，已经是罪大恶极。


    还做不到父亲那样优秀，更是罪无可恕。


    付祥生起床，把手机塞进口袋，出门给长辈们拜年。


    寒假总是短暂的，过了年，再补习一个周，就是十五了。而过了十五十六，就开学了。


    付祥生没有告诉常一笑，其实他过完年就要回锦城了。他说等开学了给常一笑讲题，常一笑就想当然地以为他要在老家过完元宵节才能回来。


    能回老家过年，证明是有根之人。而她，自从来了锦城，就再也无处可回了。


    就连过年，也只有她和姥姥两个人。


    常一笑有些羡慕付祥生——似乎所有她所欠缺的，他都有。她本该嫉妒的，可是因为这个人是付祥生，她竟是一点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非但不嫉妒，反而为他欣喜。


    付祥生难得回老家，她想，她不能打扰他。


    她跟姥姥一起包饺子吃，一起去公园里晒太阳。她拿着数理化生硬地啃了啃，一页又一页，问号、圆圈、三角形符号，标註了一大堆。


    过完年又去上了几天辅导班，问题却依旧还有一大堆。


    路漫漫其修远兮，常一笑做着题，不自觉地就开始想念付祥生。越是自己学得艰难，就越觉得付祥生厉害，这么一想，就愈发抑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欢。


    喜欢他，所以想要靠近他。喜欢他，所以忍不住想念他。喜欢他，所以希望他好，一切都好。


    正月十六，寒假的最后一天。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街坊邻居都出去看热闹了，就连姥姥也去了。可是好说歹说，常一笑还是没有出去。


    她一个人，在家里烤点心。


    大半个月了。她和付祥生大半个月没见了。不知道付祥生有没有哪一刻想起过她。


    或者，偶尔想念一下她的饼干，也是好的。


    她看了看一旁放着的手机，好想给付祥生打电话，怕打扰到他，只好换成发简讯。


    一直等到很晚才收到付祥生的回覆：「谢谢，元宵节快乐。」


    她眉开眼笑，正想再发两句过去，付祥生的简讯已经来了：「手机停机了，刚冲上话费。」


    所以才回復得这么晚？常一笑心里舒了口气，一边纳闷怎么这么晚了还去沖话费，一边手抽已经打了一串字上去：「那……应该有很多人的信息要回吧？」


    发送出去她就后悔了，可是又撤不回来，她只好硬着头皮又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发了一条过去：「你赶紧回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


    付祥生的简讯来了：「嗯，早点睡吧，开学见。」


    ……


    虽然梦想过跟付祥生分到同一个班，但梦想嘛，做梦想想倒是容易，总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实现的。彭芃芃规劝过常一笑，她与付祥生分到同一个班的概率只有十分之一，这个概率，常一笑比谁都清楚。


    所以看到分班名单时，常一笑愣住了。


    十分之一的概率啊……她竟然还中了！她和付祥生在同一个班，彭芃芃也在。


    她上辈子可能拯救了银河系。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常一笑乐开了花，转身的时候，她脸上的笑简直灿烂过天上的云彩。刚一转身，恰好看到付祥生往这边来，她流光溢彩的眼睛愈发亮得厉害，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喊他：「祥生祥生！我刚看了，你在7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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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她喊得太突然，付祥生脚步一顿，愣了一下，直待她走近了，才开口说了声：「谢谢。」


    常一笑跑到付祥生面前的时候，她的书包肩带不知何时熘了下去，她一边把肩带往上扶了扶，一边喜滋滋地跟付祥生说：「好巧呀，我和芃芃也在7班。」


    付祥生微微皱了皱眉头。先前常一笑满心欢喜地告诉他他所在的班级，只口不提自己，他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没有分到一个班。如今听常一笑这么说……


    虽是皱了眉，却只是因为觉得意外。意外之喜，总是格外让人欢喜。


    付祥生还没来得及把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松开，常一笑早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微微敛了敛笑，看着付祥生信誓旦旦道：「祥生你放心，我知道，学业要紧，我不会经常去烦你的。」


    「嗯。」付祥生眼神看向别处，淡淡地从喉口发出声来，「说到做到。」


    他根本不信常一笑的话，不过，他也的确不想常一笑言出必行。他一个人太久了，多个常一笑，不多不少，其实刚刚好。


    对于一个长期居于黑暗中的人来说，能够留住光，有什么不好呢？


    只可惜常一笑并不懂得他的口是心非。她只是听到付祥生这么说，便忙不迭点了点头。点过头后犹觉不够，她忽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本正经道：「我常一笑说过了，要做你的红颜知己，而不是红颜祸水。」


    付祥生转过眼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常一笑滔滔不绝：「我要做的，是你成功路上的垫脚石，而不是拦路虎。」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学你想学的。」


    「其他的事交给我，不管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帮你收拾！」


    她刚开始开口的时候，似乎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她的神色严肃而正经，可是说着说着，笑意就不自觉地在她眼角眉梢乃至整张脸上蔓延开了。她笑起来真好看。付祥生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愣了神，常一笑脸上的酒窝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看着看着，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直到常一笑犹豫着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反应过来，说：「去教室吧。」


    常一笑点了点头，「好啊。」


    当时一门心思找自己和付祥生的名字，所以对其他人不是选择性失明，就是过目即忘。等到了教室，常一笑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们几个分到了一个班，韩佳和陈一鸣，竟然也都在一年级（7）班。


    虽然知道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可当真巧成这样，常一笑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梦还没醒。


    不光她怀疑，连彭芃芃也不敢相信，甚至看到常一笑和付祥生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疼得呲牙咧嘴。


    同样不淡定的，还有韩佳。韩佳来学校很早，早早地就看好了班级进了教室坐着，对于班里都有哪些同学，哪些认识哪些不认识，哪些关系好哪些关系不太好，哪些需要搞好关系哪些不需要……她的心里早已有了一桿秤。


    按理说，都坐了那么久了，应该已经认清现实了。


    可看到付祥生和常一笑一起进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当即「嘣」地一下，四分五裂。


    付祥生也在一年级（7）班。她为了这还开心了许久。


    哪怕知道常一笑也在这个班里，她依旧藏不住心里的喜悦。她知道的，常一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付祥生不喜欢常一笑，也永远不可能接受常一笑。


    蚍蜉撼树，不过就是跳樑小丑般的表演，非但成不了气候，最后还必将成为大家的笑柄。


    不过是时间问题。


    韩佳一直坚信，付祥生压根对常一笑没有一丝想法。彭芃芃的分析在她看来一点道理都没有——有多少次没有通过常一笑的好友申请，就相当于拒绝了常一笑多少次，是常一笑恬不知耻，没羞没躁地死缠烂打。


    这样不顾自己的脸面也不为对方考虑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


    但付祥生和常一笑的表现，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付祥生是喜欢常一笑的吧？至少是不讨厌她的吧？你看他走进来的时候表情那样柔和，那种淡淡的愉悦与欣喜，她以前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抬起手来朝着常一笑招了招，喊她：「一笑，这里！」


    她喊常一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她自己都觉得这笑虚假，却是不得不强迫自己不着痕迹地笑着。


    韩佳明白，当初如果不是彭芃芃，她根本不会跟常一笑成为什么「好朋友」。她跟常一笑根本不是一类人，这样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傻白甜，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跟常一笑一起坐？这件事她想都没想过。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常一笑和付祥生坐一起，绝对不能。


    还好，常一笑见她喊她，立即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付祥生坐下之后，常一笑便朝着她走了过来，几乎毫无眷恋。


    韩佳长长地松了口气。


    「跟我坐吧？」韩佳笑着把身旁的椅子拉开，示意她坐下，「这个位置离讲台不远不近，还在中间，视野刚刚好。」


    「你……特意给我留的位置？」常一笑有些受宠若惊。她来锦城一中不过半年，一边忙着适应新环境、应付功课，一边顾着追求付祥生，根本没有多少工夫去交别的朋友。若说好朋友，除了彭芃芃，大概也只有韩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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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感觉得出来，韩佳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她。


    她下意识地朝四下望去。彭芃芃的身边虽然没有坐人，书桌上却放着一个背包。男士背包，绝对不是彭芃芃的。


    彭芃芃没有给她占位置，韩佳却给她占了。她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


    她自然不知道，彭芃芃之所以没有给她占位置，是因为知道付祥生也在这个班，所以自己甘愿退位让贤。


    而韩佳，韩佳身边的位置根本不是为她占的，如今之所以邀请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


    但是韩佳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说：「坐吧。」


    如果还和上学期一样的话，期中考试之后就会重新分配座位了。两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而且，她想留给他，他也未必真会跟她坐。韩佳在心里安慰自己。


    眼看着常一笑坐下了，彭芃芃的眼睛忽地瞪得如银铃一般。她风风火火地站起身来，冲到常一笑身侧，喊她：「一笑！」


    常一笑抬眼看她。


    彭芃芃咬了咬唇，看了看四下，笑嘻嘻地问她：「我去上厕所，一起吧？」


    常一笑笑着点头，「好啊。」


    说是上厕所，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一出教室门，彭芃芃就把常一笑拉到了没人的犄角旮旯，问她：「你怎么跟佳佳坐一块儿了？」


    常一笑还没有回答，就听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咆哮：「我看付妖精也在我们班，连位置都没给你占，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跟他坐啊……」


    「韩佳特地给我占的位置，我不坐，不大好吧？」常一笑尴尬地笑了笑，看彭芃芃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忙不迭又找了个理由，「再说了，距离产生美，我要是离祥生太近，太容易暴露我的缺点了。万一他还没喜欢上我，先讨厌起我来了，那可怎么办？」


    「那你就不怕别的女生捷足先登？」彭芃芃问她。


    寒假里，常一笑和彭芃芃联繫过很多次，比跟付祥生的联繫都多。有关二人之间的所有进展，她早在开学之前就给彭芃芃交代了个干净。


    依着彭芃芃的分析，有戏。


    但有戏，并不代表百分之百能够成功。


    楼道里人来人往，常一笑勉强干笑一声，安慰自己：「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却见彭芃芃往教室里瞅了瞅，皱着眉头低声叮嘱她：「有什么问题记得来找我，别听佳佳的。」


    常一笑愣了一下，轻轻发出疑问：「嗯？」


    彭芃芃收回目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跟她解释：「佳佳一心学习，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万一给你乱指点一通，把付妖精吓跑了怎么办？」


    有之前的同班同学经过，常一笑笑着跟人家打了个招唿，这才问彭芃芃：「你的意思是……你有经验？」


    彭芃芃顾左右而言他：「走吧，待会儿老师就来了。」


    常一笑坐回韩佳身边的时候，付祥生身边的座位还空着。


    也不知道谁会跟他坐同桌，是男的还是女的。男的还好，如果是女的……常一笑重重地嘆了口气，就在她面前坐着，她会忍不住吃醋的吧？


    可她不能跟他坐同桌啊，她要是跟他坐同桌，肯定忍不住看他、骚扰他，肯定会耽误他学习的。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看着他，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直到与他比肩而立。


    让他看见她。


    常一笑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付祥生看，一个女生走到了付祥生的面前，问他：「我可以坐这里吗？」


    虽然教室里人声嘈杂，常一笑根本听不到女生说了什么，但一看到人家停在付祥生旁边，她心里就紧张。


    更何况，她打眼看着，这个女生身材高挑，颜值似乎还很高……


    真的是□□裸的威胁啊！


    常一笑紧张兮兮地盯着这个女生，生怕她就这么坐下来。


    恰在这时，付祥生的笔落在了地上。他低头去寻的时候，顺带还看了常一笑一眼。


    她只当他不经意，却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把笔捡起来的时候，付祥生抬头，朝女生开口：「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跟女生坐一起。」


    威胁一号走了。


    常一笑长舒了口气。


    可很快就来了威胁二号。


    还有威胁三号。


    还有……


    不过，都被付祥生以同样的理由打发走了。


    直到教室的座位坐得差不多了，付祥生旁边的位置才终于有了人坐，是个男生。


    常一笑一直高高悬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顿觉神清气爽。


    开学已经几天了。


    下课的时候，常一笑用手中的笔一下一下地顶着额头，钻研一道做了很久都没有做出来的数学题。


    初中时的抛物线运动都让她的脑细胞死了一大半，更别说高中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函数了。


    除了「晕头转向」和「飘飘欲仙」，她再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


    可是看看韩佳，做得比她轻松太多了。


    再看看付祥生，不用看也知道，分分钟能把她比到臭水沟里。


    常一笑的内心有些崩溃。


    现在和付祥生在一个班了，更方便去找他请教了，可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不会，会败坏付祥生对她的好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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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也不知道付祥生对她有没有好感。


    好在彭芃芃和韩佳的理科都还不错，现在她又和韩佳坐一起，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看韩佳没事了，她就赶紧把自己不会的题拿出来问，虽然有时候听得懂，有时候听不懂，但总比自己什么也不懂就闷头做要好。


    只是这么一来，她出现在付祥生身边的频率就低了很多。


    不过也好，太经常出现在他身边，容易被老师请去喝茶。她还没追上他，不能就这么被老师棒打了去。


    能跟付祥生分到同一个班真的是方便多了。常一笑想。


    以前看不到他的时候，她时不时地就会想起他。忍不住猜测他在做什么，在上什么课，是皱着眉头还是笑着。现在好了，他跟她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就在她前面不远处，只要她想起了他，抬头就能看到他。


    因为上的是同样的课，做的是同样的事情，彼此之间的距离就仿佛近了些许。


    就算彼此只字不言，无言之中却也能生出花来。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可因为抬头就能看见他，一切便都不再寻常了。常一笑觉得安心，安心中透着欢喜。


    上课了，语文老师要讲《林黛玉进贾府》，只简单地讲了几分钟，就给大家放起了87版红楼梦中林黛玉进贾府的片段。


    正是看着，不知班里谁突然吐槽了声：「这林妹妹怎么画了一双熊猫眼？」


    他的声音并不大，明显能感觉还压着嗓子，但由于视频里寂寞无言，背景音乐声音又不大，他的声音显得突兀且滑稽，立即引发了哄堂大笑。


    语文老师在讲台旁边站着，对班里的骚动只是报之一笑，不着痕迹地把大家的注意力抓了回来：「大家对细节的把控还是很不错的啊，不过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演员的妆容上了，你们看课本上的节选，除了外貌描写，曹老先生是如何塑造林黛玉、凤姐等人物的形象的？不要忘了，动作与对话也是体现人物性格的法宝。」


    常一笑把书翻开，往后翻了两页，恰看到贾宝玉的那句经典之言：「这妹妹我曾见过的。」


    她嘴边的笑不自觉地敛了敛。


    莫失莫忘，仙寿恆昌。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一见如故的宝哥哥与林妹妹，最后并没有在一起。


    可有句话说得好，结局勉强不得时，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常一笑弯了弯唇角，抬头看视频。


    这是周五的最后两节课，语文课连堂。语文老师说了，一节课用来讲课讲作文，一节课用来课外阅读。


    第一节 课结束之后，老师便放了话：「好了，你们愿意在教室读的就在教室读，不愿意的就去阅览室。读


    的时候最好做些读书笔记，我们一个月开一次读书分享会，到时候跟我说『时间太久了，不记得读了些什么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常一笑笑着点头，「好！」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始找笔记本。


    韩佳收拾好了东西，问她：「你去阅览室还是就在教室？」


    常一笑看向付祥生，付祥生依旧坐着，一点蠢蠢欲动的样子都没有。


    但付祥生就是这样的人啊。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定，现在没有动静，不代表待会儿也没有动静。


    「我还没想好。」常一笑说，「要不你跟芃芃先去吧，如果我去的话再……」


    她顿了一下，如果付祥生去阅览室的话，她要不要跟他坐一起呢？


    韩佳却在这时接过了话来，笑着跟她说：「行，我给你占个位置，如果你去的话就去找我们。」


    常一笑抿着唇，点了点头，张口答应：「好。」


    课外阅读也是学习，不能打扰付祥生。只要能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常一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班里的同学已经走了一大半的时候，付祥生站了起来。就在她以为他要拿着笔记本出门的时候，他却转过了身来。


    好巧不巧，与她打了个照面。


    偷看被抓包，常一笑一本正经地转过了目光。教室里没几个人了，常一笑站起身来，心思一转，从书立里抽出语文课本来，盖在了桌面上。


    她神色如常，慢步走到付祥生身边，微微压低了声音朝他开口：「祥生，可以借我一个笔记本吗？」


    付祥生怀疑地看着她。


    她面不改色，跟他解释：「我想用个新笔记本专门做读书笔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芃芃她们都走了……」


    她说着，可怜巴巴地往自己的座位四周看了看，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还是班里出了名的「惹不起」。她回过头来，继续可怜巴巴地看向付祥生。


    祥生啊祥生，芃芃她们都走了，你的小可爱孤立无援，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常一笑亲眼看到付祥生的眉头松动了些。


    「拿去用吧。」他把手边的笔记本给他。a5大小的黑皮笔记本，厚厚的，如果只是做读书笔记的话，不知道三年能写满三分之一不能。


    自己是什么样的德行，常一笑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也好，三年写不完，就多写几年。


    常一笑眉开眼笑，立即接了手，笑道：「谢谢你祥生！你放心，我会买个新的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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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还了。」付祥生看向她，眉宇间没有什么情绪，「第一页上我写了名字，你把那一页撕了，差不多也算全新的。」


    常一笑嘿嘿一笑，「好。」


    撕了？为什么要撕？她又不是非要全新的笔记本不可，留点付祥生的痕迹，她求之不得呢！


    常一笑转身回自己的座位的时候，嘴角差点扬到天上。


    她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又转身问付祥生：「你待会儿是在教室待着，还是去阅览室啊？」


    她记得付祥生刚开学就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可刚才站在付祥生旁边，也没看他桌上有什么。


    应该是要去阅览室的吧？


    「你想跟我一起去？」付祥生问她。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么轻易就被道破了心思，常一笑有些惭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事情她常一笑不是没有做过。可是想起付祥生以往拒绝她的次数，她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跳入陷阱。


    于是她朝着付祥生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为自己辩解：「祥生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看着付祥生微微起了波澜的眼神，她转过了目光，继续狡辩：「我就问问而已。」


    眼看着付祥生开了口，她根本不给他将自己打回原形的机会，一本正经地低头看了下手錶，自然而然道：「我先去阅览室了，待会儿就要上课了。」


    付祥生还没有说话，她已经抱着笔记本落荒而逃了。


    笔记本被她环在胸前，她的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是她先去阅览室的，根本没有纠缠他。他没有理由拒绝她，更没有理由赶她走。


    常一笑走了，付祥生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几下。


    他果真不适合多说话，多说一句，就成了自作多情。原来想去阅览室的心也没有了，他从原来借的书中挑了一本，翻开看了起来。


    只有那么一个新的本子，给了常一笑，他只好随便拿了个本子出来，撕了张纸下来。


    一个寒假过去了，常一笑对他的热情明显远不如之前了。开学第一天，他特地找了空位比较多的位置，常一笑竟然没有主动跟他坐在一起。


    明明分到了一个班，感觉还跟上学期一样，也没见常一笑下课来找他问题，也没见常一笑死缠烂打跟着他一起去吃午饭和晚饭。难道是一时的新鲜感过去了，厌了？


    在她心里，他到底算是什么呢？


    手里转的笔掉了，付祥生回过神来，开始看书。


    看了一页，他把书放下，起身往教室后面走。那里有个小小的读书角，放着班里同学贡献的书。


    在走到常一笑课桌旁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往常一笑的桌子上扫了一眼。


    大概是拿书时抽得太急，书立里有几本书被带出来了点，像凸起的丘陵一般，不是很整齐。他顿了一下，微微弯下腰去，抬手帮忙整理了一下。


    课桌上放着一本语文课本，大概还没来得及放进去。语文课本左下角处是一个水青色的笔记本，只露了一个角。


    但看起来……也有点乱。


    就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她整理好的时候，付祥生想起了刚才他回过头来看到常一笑时，常一笑那略显古怪的眼神。


    再一低头，就觉得常一笑的这个笔记本，露在外的那个角崭新崭新的。


    第24章


    付祥生微微眯了眯眼,抬步走到教室后面选书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举动显得不同寻常,他还特地又帮后面的两位同学整理了一下书立。


    在返回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在走到常一笑的座位时，他又是一顿。


    如果是日记本，应该不会放得这么随意。而就算是日记本……反正他也不会看里面的内容,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怀疑是不是真的而已。


    可就算这么想，他的心还是跳得厉害。


    再犹豫可能就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付祥生把手中的书放在常一笑的课桌上,佯装低头翻阅常一笑的课本。封面整洁而硬朗,飞速地往里面一翻,崭新崭新的，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写。


    果真。


    付祥生拿起自己的书，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原本砰砰跳动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翻开书，眼中却看不到一个字。


    常一笑啊,还是原来那个常一笑啊。


    仿佛春风吹过,他的眼角眉梢渐渐溢出笑来。


    放学铃响了。常一笑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付祥生的座位,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


    好奇怪，付祥生这样的好学生,竟然也会翘课吗？


    她一个人在阅览室找了书，等了好久都没有见付祥生过去。她便知道是上了付祥生的当了,于是藉口只是来借本书,拿错本子了，要把书拿回教室去看。


    没想到回到了教室,却没有看到付祥生的影子……


    韩佳和彭芃芃们都回来了，常一笑还听到陈一鸣在跟彭芃芃唇枪舌战，一句一个「小爷」。


    常一笑听到彭芃芃气急败坏的声音：「本女侠才不跟你这小人斗，我去找一笑了！」


    闻言她回过头来，没想到，却在彭芃芃扑过来的那一瞬，看见了门口的付祥生。


    彭芃芃的脸红扑扑的，跑到常一笑旁边就问她：「一笑一笑，刚刚回来时班长说打算组织去春游，你想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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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游？」常一笑愣了一下，「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吗？」


    气温分明还很低，她羽绒服都还没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校园里的柳树都还没有发芽呢。这个时候去春游……就算不被冻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裹得跟熊似的，行动起来也不是很方便吧？


    「不是现在啦，」彭芃芃嘿嘿一笑，「班长只是说有这个打算，看大家有没有意愿参加。如果有二十个人的话，就找个时间组织。」


    付祥生已经坐下开始收拾东西了。常一笑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报名！」


    「行，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彭芃芃说着，看向韩佳，问她，「佳佳你真的不去吗？就一天而已，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韩佳笑着摇了摇头，「先不报名吧，如果到时候想去了再说。」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收拾各自的了。常一笑早早地开始收拾，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可看付祥生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她只好拿出刚刚看的课外书，又看了起来。


    韩佳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她，笑着问她：「还没看够啊？」


    常一笑嘿嘿一笑，「挺好看的。」


    韩佳看了眼前面的付祥生，想了想，跟常一笑说：「你最近是跟付祥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常一笑一惊。


    「闹矛盾了？」韩佳试探。


    「没有啊。」常一笑想了想，她自从跟付祥生分到一个班以来，一直都很克制自己，从来没有多去打扰付祥生。应该……没有哪里冒犯他吧？


    韩佳弯着唇角微微笑了笑，「那就好。」


    常一笑正纳闷韩佳为什么会这么说，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付祥生背着书包站了起来，她也来不及问了，把书往抽屉里一塞，提熘起自己的书包便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哈。」她说着，又朝彭芃芃喊，「芃芃，我先走了啊！」


    彭芃芃头也不回地朝她挥了挥手。


    付祥生一走，她铁定要走的。就像之前付祥生没去阅览室，她就也要离开阅览室一样。彭芃芃早已心知肚明。


    如果说在教室里克制自己是为了不耽误付祥生学习，那么出了教室放了假，就完全没有克制的必要了。


    「祥生！祥生——」常一笑喊得极为大声。


    付祥生的脚步稍微慢了些。


    「刚才上课你去哪儿了呀？」常一笑笑着问他。


    「阅览室。」付祥生如实回答。


    「是吗？」常一笑狐疑地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也没看见你啊。付祥生瞥了她一眼。


    他在教室里坐得有些心猿意马，便想去阅览室里看一看。哪知到了阅览室，根本就没有常一笑的影子。


    回来时跟在彭芃芃她们后面，才知道，原来他来之前没多久常一笑才走。


    听彭芃芃的意思，是因为他没去阅览室，她才走的。


    当时彭芃芃还跟韩佳抱怨：「回去可别跟一笑说，她要是知道她才刚走他就来了，心里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就在自己的身后，彭芃芃说着，突然就不说了。他只好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些脚步，与彭芃芃拉开了点距离。


    这样的阴差阳错，这样的造化弄人，丝毫改变不了，也强求不得。


    常一笑哪里知道付祥生想的是什么，见他瞥了自己一眼，她只知道要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嘿嘿一笑为自己开脱：「可能是我看得太入神了，没有看到你来了。」


    要是让付祥生知道自己怀疑他逃课了，梁子可就结大了。


    她的计策用得很好，付祥生一点没有生气，也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而是极为平淡祥和地「嗯」了一声。


    常一笑赶紧转移话题，问他：「我听芃芃说班长打算组织春游呢，你打算去吗？」


    付祥生沉默了一下，回她：「去吧。」


    以后越来越忙了，趁现在是高一，出去踏踏青，放松放松也挺好的。而且，看常一笑的样子，应该很想去。


    他心里这么想，常一笑却是不知道。只是一听他说要去，常一笑满眼都是惊喜，可她还是尽量掩饰了掩饰自己的表情，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嗯，班里应该很多人都会去。」


    她顿了一下，说：「要是能组织起来的话，我也去。」


    「嗯。」付祥生的声音又是淡淡的。


    「祥生，我发誓，我不是因为你要去，所以才非得要去的。」尽管已经表现得很淡然了，但常一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明确解释一下。万一付祥生以为她是冲着他来的，为了避开他特地不去了呢？


    想想今天阅读课时的情形，她的心里就满城风雨。


    她继续解释：「这是我来锦城的第一个春天，我还没感受过这里的春游是什么样的呢！」


    付祥生微微皱了眉，却依旧是默不作声。


    常一笑只好继续找藉口：「而且，佳佳不想去，我得去陪陪芃芃，不然她一个人多没意思……」


    「嗯，」付祥生总算是开了口，「我知道了。」


    可是虽然开了口，但看起来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样子。常一笑抿了抿唇，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哪里又说错了，可到底错在哪儿了，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情不自禁地期待着春天的到来，期待着和大家一起去春游。付祥生没说不去，那就是去。她要和付祥生一起去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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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等公交车的时候，付祥生冷不防问她：「寒假里问的那道题，会做了吗？」


    这话问得略有些突然，常一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付祥生接着道：「寒假时说等开学讲给你听的……」


    常一笑想起来了，是那道付祥生讲了两遍她都没听懂、还把锅甩给春节和电话的题。


    「会做了会做了。」常一笑忙不迭笑道，「挂断电话我自己又琢磨了琢磨，想明白了。」


    她才不会告诉付祥生，她是去辅导班又问了老师才弄懂的。


    她是要和付祥生比肩而立的人，不能让付祥生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公交车就要来了，付祥生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才开学第一周，课程内容太少，等时间久了，应该会有问题的吧……


    「有问题要及时问，及时解决。」付祥生义正辞严地教导她。


    付祥生怎么知道她有问题没解决？！常一笑硬撑着回了付祥生一个微笑，「嗯。」


    开始排队上车了。她跟在付祥生后面，为自己辩解：「你看我之前有问题不都问你了吗？我很上进的。」


    「嗯。」付祥生回答她，一面上了车。车上没有位置了，他俩往后面走了走，找了个容易扶稳的地方站着。


    车启动了。付祥生把常一笑往里侧护了护。


    「常一笑。」他喊她。


    「嗯？」常一笑微微抬头。


    「半途而废是不好的。」付祥生开口，声音闷闷的。


    常一笑还没想到藉口为自己开脱，就听付祥生说：「记得再接再厉。」


    第25章


    付祥生的话,常一笑思索了很久。


    他是万众瞩目的学霸,她是籍籍无名的学渣。


    锦城一中民风开放，可也不允许谈恋爱。


    老师当然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但前提是两个人都是「好学生」。如果能相互促进，老师当然乐见其成。而就算不能相互促进，至少也不能耽误了彼此,尤其是，不能耽误了好苗子。


    「门当户对」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在学校里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常一笑知道,如果自己追求付祥生的事情被老师发现了,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要偷偷进行。


    当然，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她发愤图强，一飞沖天，优秀到老师都没有理由棒打鸳鸯。


    可是真的好难。


    常一笑的整个周末都奉献给了辅导班，连到付祥生家楼下偶遇他的时间都没有了。


    周六晚上,她做题做到八点半,勉强运转了一天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煳。她捏着拳头在自己脑门儿上砸了几下,嘆了口气，把付祥生的笔记本拿起来翻了翻,放下继续做题。


    这么简单的题，不能去问付祥生。


    坚决不能。


    十点的时候,常一笑出去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


    刚把数学换成物理，一道题都还没写出来,姥姥敲了敲门，进来了。


    「喝杯牛奶早点睡吧。」姥姥披着衣裳，慈祥地笑着，「身体才是革命的根本，别累坏了。」


    「谢谢姥姥。」常一笑回了姥姥一个甜甜的笑，两靥的酒窝里全是暖暖的光，「我这道题做完就睡了，您别挂念我了，赶紧去睡吧。」


    「咱们不跟他们比成绩，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快乐最重要。」姥姥笑着开导她，「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一辈子，才是赢家。」


    「我知道。」常一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送姥姥走，「姥姥您快去睡吧，我一会儿就也睡了。」


    话是这么说，常一笑却硬是开着灯学到了十二点。为了不让姥姥发现，她还把大灯关了，开了个小檯灯。


    不过在姥姥离开之后，她犹豫了一会儿，给付祥生发了个简讯。


    「祥生，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应该是睡了吧……付祥生这么聪明的人，根本不必像她这样，挑灯夜战还是把题做得一塌煳涂。


    常一笑鼓着嘴巴，使劲唿出一口长气来，而后拍了拍脸，继续做题。


    一个月后就是月考。如果成绩不好，她怕老师找她谈话，强迫她选文科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付祥生的简讯：没。怎么了？


    常一笑来了精神，笑着打字发过去：我想问一下，你的笔记本是在哪里买的？


    付祥生回得很快：不用还。


    常一笑：那怎么行？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是不是想借这个理由断了我的后路？！！！


    付祥生没有回覆。


    常一笑有些慌了，忙不迭又发送了一条：祥生我开玩笑的。


    常一笑：我的意思是，借了别人的东西却不还，我心里过意不去……


    常一笑：好吧，我说实话你别打我。我就是想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样就好像我们两个有一套情侣笔记本。


    字已经打好了，常一笑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她咬了咬牙，按着删除键把刚才打下来的字全部删除了，一个不剩。


    付祥生会把她丢进后宫的，一定会的！


    还好她删得快。


    可是付祥生真的不打算再回復她了啊……


    常一笑随手抄起一个本子在自己头上打了几下，拧巴着一张脸，苦大仇深地看了一眼手机，认命地开始学习。

 第49页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忙拿起来看，是付祥生的回覆：这么说我也得还你一箱饼干。


    常一笑瞪大了眼睛，赶紧回覆：不不不。


    她想都没时间想，脑速跟不上手速：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心里过意得去，很过得去。


    付祥生：早点睡吧。


    常一笑原来打的一行字再次被她删了个干净，她回覆：好啊，祥生晚安。


    付祥生：晚安。


    常一笑翻了翻二人的聊天记录，没忍住看了两遍。


    付祥生跟她说「晚安」了。


    付祥生跟她说「晚安」了啊！


    她的祥生，最近很是上道呢……


    十一点半了。


    常一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氧化还原反应的实质是电子的转移。失电子，化合价升高，被氧化，还原剂；得电子，化合价降低，被还原，氧化剂……」


    她揉着眼睛念了一遍，又回去看了一遍刚才的题目，开始列分子式。


    不能让付祥生看不起。绝对不能。


    班级的春游时间定下来了，就在月考之后的那个周六。班长说得很有道理，大家都累了一个月了，趁着春天的尾巴还在，及时出来唿吸唿吸新鲜的空气，放飞一下自我，月考后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原本并不打算参加的韩佳改主意了，特地买了一身靓丽的春装，美美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韩佳的照片一直挂在前一百的光荣榜里，从来没有下过榜，这次月考估计考得还不错，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把周围的春光都比了去。


    彭芃芃把手搭在她身上，笑着打趣：「佳人儿，春色正好，不如从了本公子吧？」


    韩佳倾城一笑，反问道：「从了你？」


    彭芃芃才刚点了点头，她已经毫不留情地抬手，将彭芃芃的手拉了下去，笑着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如此不留情面，彭芃芃哇哇叫着，扑过来找常一笑诉苦：「我受了情伤，要吃了你的饼干才能好。」


    彼时常一笑正笑着跟付祥生说着话，见彭芃芃扑了过来，她颇是配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安慰她：「不怕不怕，我背了好几盒饼干，想吃多少吃多少。」


    说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一旁的付祥生：「你吃早饭了吗？」


    付祥生才刚点了点头，班长已清了清嗓子，喊道：「人齐了，咱们这就出发——」「都跟紧一点，别掉队了啊——」常一笑将背上的书包紧了紧，往身侧看了一眼，抬步往前走。


    她、韩佳和彭芃芃并排走着，付祥生跟在后面，一个人，静默无声。


    韩佳还在说昨天考试的题目，说生物有一个知识点怎么都想不起来，可刚考完试就想起来了，好遗憾。


    说完，她还问常一笑：「一笑你答得挺好的吧？看你考完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啊？」常一笑抬眼去看周围的春色，有些心不在焉，「就那样吧。」


    「心态这么好？」韩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常一笑面色讪讪，「有人拿第一，肯定就有人是倒数第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说得也是，」韩佳点了点头，却分明是不以为然，「但这不是不思进取的理由。」


    「嗯。」常一笑点头，「的确不能。」


    她做不了第一，也的确不甘于落于人后。但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绝对公平的，有些人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而有些人，哪怕付出十倍的努力，也得不到人家的十分之一。


    常一笑不想认命，更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后者。但现实残酷而无情，根本不给她任何自欺欺人的余地。


    她不努力吗？


    她不在乎吗？


    她努力而无果，在乎却徒劳，难道要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处去求安慰吗？她自己放弃强势学科选择了理科，难道要怪别人吗？难道要昭告天下，她的选择是错的吗？


    常一笑弯着唇角笑了笑，说：「班长说我们路上会经过一个果园，桃花、梨花、李花什么都有。你们以前去过吗？好看吗？」


    彭芃芃点头，「好看好看，我还带了相机，待会儿给你们拍照！」


    「好。」


    常一笑回头看了一眼。


    付祥生就在她们后面，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学霸肯定喜欢学习好的。


    像韩佳这样的。


    可她不是。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恰与付祥生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心下一乱，她问付祥生：「你饿不饿？」


    付祥生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吃过早饭了。」


    「哦，」常一笑笑了笑，「饿了跟我说。」


    她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沉了些许。学习上她帮不上忙，精神上又无法靠近，她能为他做的，只能是物质上的。可物质上的，谁都可以替代。


    她根本没有什么优点，能够让他刮目相看。


    常一笑突然想起一首诗。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可是寒冬都没能将这份心冰冻分毫，她现在更是无法控制。


    彭芃芃注意到她时不时地回头看付祥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用手臂轻轻搡了搡她，挤眉弄眼地问她：「怎么？想跟他一起走啊？」


    常一笑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解释：「我就是怕他身边是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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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芃芃回头一看，瞭然地转过头来，笑道：「这下放心了？」


    常一笑点头。


    正是说着，又听到班长的声音：「路上车多危险，大家排成两列走，待会儿到地方了咱们再解散。」


    正是跟付祥生并排走的好时机，常一笑眼前一亮。但她还没来得及先下手，韩佳已经笑着开了口：「看你俩连体婴似的，我去前面找别的同学了，你俩一起走吧。」


    常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佳却已经加快步子往前面走了。她只好把刚刚起的念头吞进肚子里，不动声色地跟着队伍走。


    第26章


    春色正浓,阳光正好。


    名正言顺地跟付祥生并排的机会没有了,常一笑决定再创造一个。


    「看起来还要走很久，要不我们来个故事接龙吧！」她笑着提议,「我们四个人，一人一句话，编一个故事出来。」


    身后的两个人没有表示,彭芃芃赶紧捧场：「好啊好啊，这个好玩儿！」


    说着,她乜斜着眼看付祥生身侧的陈一鸣,问他：「怎么样,敢不敢参加？」


    陈一鸣呵呵一笑：「参加就参加，小爷有什么不敢的。祥生一起来，看她们嘚瑟的，给她们点厉害瞧瞧。」


    付祥生皱了皱眉头，「随便编？」


    常一笑忙不迭点头,「随便编。一人一句话,接得越离奇越有意思。先编个中文的,如果后面还有时间，咱们也可以编个英文的。」


    「好。」他的嘴角漾出一点笑来,「你先开头吧。」


    常一笑心花怒放，随口说了一句：「春天来了。」


    彭芃芃得意地接口：「我们一起去春游。」


    陈一鸣吊儿郎当地看了彭芃芃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突然远处传来几声——『砰砰砰』！」


    付祥生看了一眼常一笑,「还有几声清脆的笑声。」


    「唿啦一声，林子里的鸟齐齐飞了出来。」


    「有只鸟撞在了树上。」


    「树断了。」


    「鸟死了。」


    常一笑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付祥生一眼,「树林里瀰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一阵风吹过，树叶子纷纷而落。」


    「鸟的尸体不见了。」


    ……


    这样一个游戏，他们竟然玩了一路。


    路过那片果园的时候，女生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拍照。常一笑第一次见梨花，呆立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彭芃芃问她。


    「梨花淡白柳淡青，柳絮飞时花满城。」常一笑顿了一下，笑着感嘆，「原来是这样的。」


    「快把书包卸下来，过来我给你拍照！」彭芃芃笑着去卸她的书包，「我的拍照技术很好的，保证给你拍得美美……哎，你书包怎么这么重！」


    常一笑正想说不用卸了，却听到付祥生稳稳的声音：「我来拿吧。」


    付祥生难得主动，她自然不能就这么错失良机。


    待拍完照，常一笑去付祥生手里拿书包，付祥生却轻轻巧巧地躲了躲，下一秒已把她的书包撂在了背上，单肩背着。


    常一笑愣住了。


    付祥生不露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笃定道：「怪不得一直问我饿不饿。」


    常一笑又是一愣。


    就听付祥生说：「嫌重？」


    常一笑没有明白其间的逻辑关系，却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且不论她本来就没有嫌重的意思，就算有，那也不能让付祥生以为她是一个拈轻怕重的人。


    付祥生又问：「人人有份？」


    常一笑点了点头。她前天晚上考完试大受打击，一回去就开始烤饼干发泄情绪。本来是想给付祥生和彭芃芃带一些吃的，但班里这么多人一起，只给他吃太显眼了，就只好多带了些。再加上一个笔记本和两瓶水，书包不是一般的重。


    感觉到付祥生面色不霁，她忙伸手开了口：「给我吧，太重了，我自己背就可以了。」


    「常一笑。」付祥生喊她。


    她才刚刚应了一声，就听付祥生问：「你到底是不是南方人？」


    「当然是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在南方长大的，去年才搬过来。」常一笑理直气壮。


    「那就有点南方女孩的样子。」付祥生嘆气。


    「什么……什么意思？」常一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以后少背一点。」付祥生顿了一下，「他们要是想吃，自己会去买。」


    常一笑：……


    所以这是南方女孩和北方女孩的区别？


    她也不再刨根问底了，顺从地点了点头。不过只是须臾，她又踮起脚尖，抬起手来去拿自己的书包：「给我吧。」


    付祥生的手捏得紧紧的。


    「我刚捡了些梨花瓣，得夹在笔记本里。」常一笑解释。


    付祥生终于松了手。


    还有不少女生在拍照。付祥生扫了一眼，就又把目光落在了常一笑身上。


    常一笑拿的那个笔记本还是当初他那一个。他眸色深了些许。


    以后要多买些小本子。他想。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样的笔记本原来这么重？


    常一笑的唇边带着笑，小心翼翼地把花瓣铺平了，放在笔记本里夹好。


    视若珍宝。


    「你原来的家乡没有梨花？」他问她。


    「有。」她回答，「但我没见过这么大片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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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生你知道元稹吧。」常一笑把笔记本合上，抬眼笑着看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是他写的。」


    付祥生点了点头。


    常一笑眼珠子一转，笑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草地，示意他坐下，「这个角度看梨花，特别好看。」


    付祥生犹豫了一下。


    「我给你讲元稹的故事啊，说不定哪天考试还能用上呢！」常一笑大言不惭地说着，看了看付祥生，又看了看身边的草地，嘆气，「祥生你本来就高，这样看着你脖子好酸……」


    付祥生终于坐下来了。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常一笑看着面前的花海吟诵出声。「元稹为了悼念亡妻韦丛，写了五首《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是第四首，『偏摘梨花与白人』是第五首……」


    她把故事讲完的时候，付祥生还在看着那片梨花出神。


    「这样的爱情故事很美，是不是？」她侧过头来看付祥生，她的眼中原有万千朵梨花，此刻却被付祥生占据了个彻底。而她，宁愿那万千梨花都化作他的样子，永远停留在她的眼里心里。


    她的问题抛了出来，就再也没有说别的，显然是等着付祥生回答。但付祥生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眼中的常一笑永远都是快乐的，他以为，这样的常一笑，就算看诗词，看的也是豪放派。「肯爱千金轻一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她是可以把很正经的诗词很不正经地演绎出来的人，以一种近乎玩世不恭的姿态。


    可是此刻的常一笑，仿佛融入了那一片梨花之中，仿佛真的穿越回了唐朝，见证了元稹和亡妻那忠贞不渝的悽美爱情。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眼里依旧有光，可配着身后的那花海，付祥生看着，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凄凉。


    他转过头来。


    「这些故事都是感动我们这种小女生的，」常一笑开口，为了掩饰尴尬，也不看他，装作从包里找东西的样子，「你肯定没兴趣。」


    她找出一瓶水来，笑着递给他：「喝水吗？」


    付祥生摇了摇头，「我带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班长召集大家集合了，常一笑把包整理好，站起身来，就要往身上背。


    却被付祥生抓住了手臂。


    「给我吧。」在常一笑呆愣的片刻，他已夺过书包，背在了自己肩上。「走吧。」


    「以后少读点这类诗。」他突然出声。


    「嗯。」常一笑低着头，皱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终究是心里不服，她抬起头来，侧过脸来看她，「这种诗……不好吗？」


    「没有不好。」付祥生顿了一下，走了两步，又开了口，「就是太悲伤了。」


    「还好啊。」常一笑眯着眼睛笑了笑，「生离死别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但能被人以这样的方式爱着、怀念着，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就算……」


    她想了想，「就算是死了，但因为有人记得，有人怀念着，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付祥生没有说话，良久之后，他忽然开口：「希望吧。」


    「嗯？」


    「没什么。」付祥生顿了一下，「起风了。」


    一阵风来，树上的花纷纷而落。桃花淡淡的粉，梨花素净的白，像是天上突然下了雪。


    常一笑抬头往上看，笑弯了眉眼。


    她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让付祥生记住她。她已经够出格了，在付祥生今后数十载的光阴里，怕是再不会有谁像她这样，信口开河、死缠烂打，恬不知耻且无所畏惧。


    可这些并不是什么闪光点。


    在她身上，没有什么是可以与付祥生媲美的。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喜欢与怀念。


    但这些，并不能阻挠她喜欢他。


    野餐的时候，大家玩嗨了，做起游戏来。


    常一笑输了之后，唱了一首歌。是张韶涵的《看的最远的地方》，并不是很难，她的声音清澈中隐隐带着些沧桑，惊艷了全场。


    掌声落下之后，班长笑着起闹：「下次班里出节目就靠你了！尤其是十月份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一定要参加。」


    常一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却见彭芃芃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拉着她的袖子道：「一笑你怎么唱得这么好，我要拜你为师！」


    「我就是随便唱着玩儿的……」常一笑面色讪讪。


    「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一笑，」韩佳笑着看她，「跟你认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这么会唱歌。」


    「就是就是，」彭芃芃狂点头，气鼓鼓地看着她，「之前元旦晚会时徵集节目，你还说你什么都不会，你个骗子！」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常一笑一时语塞，因为急于解释，脸都有些红。「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唱得不好……」


    至少跟她妈妈比起来，简直差之千里。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只是看了看付祥生，嘆了口气，说：「而且，歌唱得好，总不如书读得好。」


    第27章


    歌唱得好,总不如书读得好。


    春游结束之后,常一笑很快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请喝茶了。


    明明是最晴朗明媚的日子，常一笑的世界,却在大雨滂沱。


    「现在换成文科还来得及。」班主任语重心长，「我查过了，你以前的文科成绩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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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理科才有出路。但万事没有绝对,有的路在别人看来是光明大道,自己一走,可能就是死胡同。你的文科思维明显比理科思维要好得多，学了文科，也许以后还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在领域里有所建树。但如果学理科，你也看到了……」


    「一笑,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你要想在这个社会上立足,重要的不是弥补你的弱点，而是要发扬你的长处。只有将你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你才比得过别人，知道吗？」


    她何尝不知道呢？用她的短板去跟别人的优势比,根本就是自找死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文科再好,没有付祥生。


    更何况，就算学了文科,以她的资质，也不可能跟付祥生考上同一所大学。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珍惜高中这三年呢？


    当然，这话她没敢跟班主任说，她只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看着老师，信誓旦旦道：「老师您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不怕苦，好好努力，总能把成绩提上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更不知道班主任被她说服了没有。


    她走回教室的时候，满脸都是明媚的笑，没有人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丝毫「挨训」了的端倪。


    倒是韩佳好奇地问她：「班主任叫你，干嘛呀？」


    「秘密！」她笑着，问韩佳，「运动会项目你报的什么？」


    「什么也没报。没兴趣。」韩佳微微耸了耸肩，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来，「我从图书馆借了本书，到时候坐在看台上看。」


    常一笑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锦城一中对学生的尊严极为看中，不管大考还是小考，从来不会当众公布同学们的成绩。除了年级前一百会荣登光荣榜之外，其他人的成绩都只有登录自己的系统才能查看。


    常一笑知道，付祥生又是年级第一。不光是第一，还比第二高很多分。


    她一边崇拜他仰慕他为他欣喜，一边对学校的制度体系感激涕零——幸好，付祥生不知道她的成绩有多么的惨不忍睹。


    能少让他鄙视一天，就少让他鄙视一天。她还是希望能在事情败露之前多给他留一些美好。


    这样就会像元稹和韦丛一样，即使他后来爱上了别人，韦丛在他心里却还是「曾经沧海」。


    而她，只要能有一席之地就可以了。


    她去跟付祥生道喜的时候，付祥生难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他问她：「你考得怎么样？」


    她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嗯，有进步。」


    虽然名次下滑得厉害，但单科成绩比以前高，也是不争的事实。


    常一笑这么一想，就有些理直气壮了。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颇是自得：「所谓『近朱者赤』，我的进步全是祥生你的功劳。」


    「近朱者赤。」付祥生定定地看着她，「那你要不要……」


    他的话说了一半，眼神一转，便合上了嘴。他最近是怎么了？竟然想主动邀请她跟他坐同桌……


    其实想想，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要他们瞒着，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早恋了。他之前悄悄打探过，他们级部早恋的同学有好几对了，地下工作做得很好，老师不知道，家长更不知道。


    不过……


    他正在挣扎，就听常一笑问他：「要不要什么？」


    付祥生回过神来，不自在地转了转笔，而后抬眼，问常一笑：「运动会马上就到了，你要不要报项目？」


    「你报我就报！」常一笑下意识道。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一本正经地补充了句：「你不报，那我也是要报的。」


    付祥生眉眼间带着些笑意，问她：「你要报什么？」


    「当然是你不报什么，我就报什么。」常一笑不假思索。


    付祥生眉眼间的笑意瞬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样。」他说，低头看了看腕间的手錶，「快上课了，回去吧。」


    「那你下节课下课记得去跟体育委员报，这样我……」常一笑看着付祥生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渐渐地就低了下去。上课铃响了，她来不及解释，飞快地跑了回去。


    下课了，付祥生拿着水杯出去了一趟，等回来，上课铃都已经响了。


    又下课了，付祥生出去给老师送了一趟作业本，回来就一直坐在座位上，动都没动。


    ……


    放学了。


    常一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笔勉强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付祥生终于站起身来。常一笑拿着书就跟着他出了门。


    「你怎么不跟体育委员报项目呢？！」常一笑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报？」付祥生反问。


    「我下课一直看着你啊。」常一笑脱口而出，顿了一下，她笃定道，「而且体委的报名册我看了，根本就没有你的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有说过『我要报项目』类似的话吧？」付祥生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抬着步子慢慢走。


    常一笑呆若木鸡，「你的意思是……你……你不报？」


    付祥生停下脚步，转身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可你体育那么好。」常一笑皱着眉头，满脸的惋惜，「不报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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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依旧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常一笑嘿嘿一笑，「没关系，不想报就不报！」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心花怒放道：「韩佳还特意从图书馆借了本书，打算运动会上看呢！要不我们明天也去图书馆挑一挑书，省得到时候坐在那儿无聊……」


    「我们？」付祥生微微侧了侧头。


    「唔——」常一笑咬住了舌头，她顿了一下，「你放心，我会坐得离你远远的，不会打扰你的。」


    二人一起下了楼，一起走到宿舍楼下。


    就在常一笑要挥手跟他说「再见」的时候，付祥生突然问她：「你想参加吗？」


    「嗯？」常一笑没反应过来。


    「运动会。」付祥生解释，末了又特意补充了三个字，「说实话。」


    常一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的体育还不错，如果参加了运动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拿到名次。


    她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在办公室听老师劝她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起了个念头——如果她在运动会上拿到了名次，给班级加了分，班主任会不会就不忍心赶她走了？


    「想报什么？」付祥生问她。


    「跑步！」常一笑不假思索，两眼放光地回答他。「我跑得可快了，以前在我们学校，我可是拿过好几次第一呢！」


    见付祥生没有说话，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付祥生并不想参加运动会，她当然要陪着他。


    于是她嘿嘿一笑，道：「不过我也跑了那么多次冠军了，现在再跑也没什么意思……」


    「报吧。」付祥生说，「等我回去就跟体委说，他在我们宿舍。」


    「啊？」


    「放心，我不跟你报一样的。」付祥生往四周看了一眼，最后又将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身上，「短跑还是长跑？一个人最多只能报三项。」


    「那就50米和100米吧，」常一笑说，「再报一个100米接力。」


    付祥生点了点头，「好。」


    「那你呢？」常一笑问他，「你报什么？」


    「长跑。」付祥生回答她，毫不拖泥带水。「放心，跟你不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冰冷，常一笑听得心里一个哆嗦。在付祥生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她突然幡然醒悟，喊住了他：「祥生！」


    付祥生脚步一顿。


    「我不是不想跟你报同一个项目。」常一笑定定地看着他，「我是想着，如果我跟你报的同一个项目，就没办法为你加油，也没办法到终点接你了。」


    付祥生僵硬的身体有了一瞬的松动。


    「以前运动会的时候，我有个朋友就晕倒在终点过，很严重的。」常一笑继续解释，「我就是……」


    「男的女的？」付祥生冷不妨问她。


    「女……」常一笑又咬住了舌头，「男的。」


    如果说是女的，付祥生肯定会以性别不同来反驳她，她才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却听付祥生又问她：「到底男的女的？」


    常一笑挺了挺腰板，抬头看他，斩钉截铁道：「男的。」


    她继续解释：「所以祥生，我是真的因为关心……」因为关心你才忍痛不跟你报同一个项目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付祥生似笑非笑中带着些鄙薄的声音：「体质真差。」


    他说完，也不等常一笑反应，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宿舍楼。宿舍楼下重了几株丁香花，晚风浮动，到处都瀰漫着花香。


    常一笑就一个人凌乱在了这浓郁的花香里。


    体……体质差？


    常一笑啊常一笑，幸好你没说那个人就是自己……


    第28章


    运动会前夕,体育委员在晚自习下课前十分钟上台安排运动会事宜。


    常规项目结束得早,傍晚时分，还有十几项趣味活动等着大家参加。这十几项活动刚确定下来,还没来得及通知大家报名。


    双龙戏珠、环环相扣、十拿九稳、坐地起立、抛绣球……一个个听起来都很有意思的样子。


    体委说了，趣味活动算集体分，代表着班级荣誉,必须报满了才行。因为时间仓促，怕报不满,体委软硬兼施：「趣味活动有趣好玩,又不怎么需要技巧与体力,很简单的。咱们班主任说了，大家没有项目的最好一人报一项。而且参与有奖，我给大家买巧克力吃……」


    常一笑看了看投影仪上的项目名字，默默地看了付祥生一眼。


    「环环相扣」和「解手鍊」看起来很不错，如果他俩都报了,说不定还能名正言顺地拉拉小手。


    她正想着怎么怂恿付祥生报名,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女生的手,死死抓着付祥生。


    她打了个寒颤，勐地摇了摇头——算了这个风险太大了,不报了不报了。


    却见眼前的手落了下去，她听到韩佳问她：「怎么了你？」


    她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又听韩佳笑着问她：「看你两眼放光的,看上哪个项目了？」


    「没有没有，」常一笑摇了摇头,「我已经报了三项了，怕太累了。」


    韩佳嘆气，「我也不想报，最讨厌体育活动了……」


    正是说话间，彭芃芃突然扔过来一个纸团。常一笑打开，看到上面潇洒肆意地写着两行字：二位美人儿，一起报解手鍊吧，我以前玩过一次，还挺有意思的，一起来玩儿啊！

 第54页

    之前脑补出来的那一幕还在脑海中没有散去，常一笑立即摇了摇头。


    韩佳也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彭芃芃看向她们的脸色立即由晴转成了多云又转成了阴。


    「解手鍊要八个人才能组成一个队，组不够人，就没有参赛资格。你们就当陪我玩玩嘛，回头请你俩喝奶茶！」


    彭芃芃写好了，又团成团扔了过去。


    常一笑看了看纸条，再抬眼看了看付祥生。正是犹豫，韩佳已经回復了：真的不想参加，我书都借好了，想趁机好好看会儿书。


    纸团又到了彭芃芃的手里。


    常一笑赶紧也撕了一张纸，写了字扔过去：你先报吧，我先观望着，如果人不够，我就上！


    「塑料姐妹情啊塑料姐妹情，」她嘟囔，「又不用跑又不用跳的，竟然都不陪我报。」


    陈一鸣依旧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斜斜往后靠着，一副「一切都与我无关」的样子看着投影仪。


    「解手鍊。」他眯着眼开口，「这个游戏有意思。」


    「是吧？」彭芃芃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常一笑她们一眼，回过头来感嘆，「没想到，陈公子还挺有品位啊。」


    「那当然，小爷是谁？！」他臭不要脸地扬了扬头，吹了声口哨，喊：「体委，我和张扬要报『解手鍊』！」


    「还有我还有我！」原先害怕组不够人的彭芃芃，此刻唯恐名额被占满了报不上名，赶紧报了名。


    彭芃芃说完，立即回头看了一眼常一笑和韩佳，「报不报？」她给她们对口型。


    韩佳再次摇了摇头。


    常一笑正对着口型说「等一会儿——」，突然听到付祥生的声音：「体委，加我一个。」


    于是她立即挺直了腰板，举起手来大声喊：「还有我！」


    「既然你们都参加了……」韩佳勉为其难点了点头，也举了手，「再加我一个吧！」


    运动会上的注意事项班主任和体委都叮嘱得差不多了，常一笑怕自己要是再来一遍会惹得付祥生烦，想了想，就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今晚回去不要学太晚了，泡个脚早点休息，明天穿双舒服的鞋。


    还有，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任何黏着你的意思。「解手鍊」是为了陪芃芃才报的，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她。


    落款：你的童养媳她用的是彩色的纸，粉粉嫩嫩的，折得整整齐齐的，还用浅蓝色的纸自己做了个小信封，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好在她手脚麻利，体委把事情交代完，她已经把手中的东西做好了。


    付祥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快走到楼梯口时，她冷不妨把信封塞给他，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连话都没敢说一句，就那样一个人跑掉了。


    付祥生的手微微拢起，指尖在信封上轻轻一触，立即就松了些许。而后，他的手再次拢起，将掌心的东西捏得紧紧的。


    宿舍楼下的丁香花开得正好，淡淡的白，淡淡的粉，暖暖的春风轻轻一吹，就有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吸入肺腑，便有些醉意酣然。


    付祥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深了些许。


    你看到雪了吗？


    那是因为我在想你。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片雪花，从此锦城无处不飞花。


    现在是春天了。


    百花都开了。


    付祥生攥着信封的手沁出汗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爬上了楼，一步步走进宿舍的。仿佛只是一个恍惚，他就已经回到宿舍了。


    趁人不注意，他将信封夹在书里。而后洗漱，上床。


    用书挡着，他拆开了信封。粉粉嫩嫩的纸，像极了楼下的丁香花。


    他说不上这是怎样一种微妙的感觉。激动、欣喜、忐忑交织在一起，他还没把折起来的纸拆开，从耳根到脸颊就开始发烫了。


    连上台讲话、奥数竞赛，都没有让他这样紧张过。


    他终于把纸打开了。


    早已习惯一目十行的他，一字一字地看了下来。脸色变得像盛夏的天空。


    很好，付祥生，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不是情书就算了，竟然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的。「解手鍊」不是为了他报的吗？亏得他一听到彭芃芃报了，以为她也想报，跟着就报了名。


    念在落款是「你的童养媳」的份上，算了，原谅她了。


    就当她前面都是言不由衷好了。


    付祥生把「情书」收好，下床，打了热水，开始泡脚。


    运动会这天早上不用跑步，常一笑吃过了饭，就先去了教室。她拿出付祥生的笔记本，安安静静地看自己记的笔记。


    「来句更棒的。」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里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起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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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挪威的森林》里的话。


    她是看了这几段话才知道《挪威的森林》的。后来特地去图书馆借了来，还没有看完。


    这么一看，就想拿着这本书过去看。可是一想到付祥生在，她就又把书放了回去。


    虽然是闲暇时间在看，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务正业。更何况，这本书虽然写得精彩，毕竟有些不可描述的情节，万一付祥生知道这本书，认为她……


    常一笑勐地摇了摇头，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刚换了本《人类简史》，就见付祥生从自己的身边飘了过去。


    常一笑舒了口气，还好自己手脚麻利，没让他看到。


    她报的短跑项目虽然都在上午，可也排到十一点了。没比赛的时候，她就乖乖地坐在观众台上看书。班里一有人上场比赛，班长就开始吆喝着让大家写加油稿，按理说她是运动员，虽然暂时没有项目，但理论上也不该有写稿子的任务，奈何她平时的作文被语文老师在班上念过好几次，所谓「能者多劳」，班长软磨硬泡，非得让她贡献出自己的光和热来。


    常一笑看着操场上的运动健儿们写了几篇，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戳了戳付祥生。


    「祥生，你还有几篇任务？」


    「三篇。」


    常一笑埋头，又写了两篇。


    她戳了戳付祥生：「给你，加上你手里的，够了吧？」


    付祥生回头，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看她娟秀的字迹，「谢谢。」他说。


    「嗯，继续看书吧！」常一笑笑道。


    她摊开书，看了两行，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拿出班委发的白纸，开始写加油稿。


    直到把手中的纸条全部写完，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上厕所。


    经过付祥生身边，她笑着把书递给了他，眉眼弯弯道：「我去上厕所，帮我拿下书吧！」


    付祥生接过书，就听她说：「别写了，我都替你写好了，能撑到下午了。」


    说完之后，她便在付祥生的眼前潇洒离开了。谁知等回来了，付祥生却还在埋头写着。


    她就势在付祥生身边坐下，皱着眉头看他：「你是不是没有看我书里夹的……真的够了。」


    「嗯。」付祥生用手掩了掩正在写的内容，「最后一条。」


    第29章


    仿佛是怕被常一笑看到,常一笑在他身边一坐,他就不写了。防贼似的捂着手中的稿子，用紧绷绷的语气命令她：「坐后面去。」


    「我又没打扰你。」常一笑撇了撇嘴,「小气。」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起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付祥生眉头微微一松,他埋头，看着原来写下的两行字想了想,继续写。


    班长来收加油稿时,付祥生刚把手中那条写完。他把稿子夹在书里,数了五张交了上去。


    「这个项目之后就是50米跑了。」交完稿子，付祥生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提醒常一笑，「你不先去拉伸一下？」


    「也是。」常一笑点了点头，挽着眉头思索,「不过一会儿跑步之前应该会有统一热身活动的吧？」


    付祥生点了点头,「那看书吧。」


    神色无常,刚才应该没有生气。


    其实给她写加油稿也是名正言顺的，为什么怕她看到呢？


    付祥生有些摸不透自己了。


    正是纳闷,就感觉后面的常一笑又用食指轻轻戳了戳自己。


    他听到常一笑的声音：「祥生啊，待会儿我上场比赛,你会给我加油吗？」


    付祥生分明迟疑了一下。


    于是他的转身看在常一笑的眼里,仿佛就是慢动作一样。她就在那电光石火间给双方都找好了台阶。


    付祥生看向她，还没有开口,她已经弯着眉眼笑道：「你可千万不要去给我加油啊！」


    付祥生：……


    「你要是去给我加油了，我会分神的。」常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也不知道是解释给他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我要是分神的话，就跑不快了。」


    「50米那么短，每一秒都很重要。」她重重地点着头，说得振振有词，「我这么喜欢你，听见你的声音，肯定方寸大乱……」


    待说完了，她坦然地朝付祥生笑了笑，说，「祥生你看书吧。」


    付祥生毫无波澜地看完了她的表演，一个字也没跟她说，就毫无波澜地转回了身。


    方寸大乱。


    原来那个词，叫「方寸大乱」。


    他翻开手中的书，波澜不惊地看了起来——自己刚才写的加油稿。


    常一笑上场做准备的时候，付祥生刚把新一轮的加油稿交上去。


    她上场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跟他说一声。大家纷纷向她加油的时候，他也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常一笑：还好我刚刚机智，他真的一点为我加油的意思都没有。


    付祥生：既然我在会分神，我还是存在感低一点吧。


    常一笑上场了。风驰电掣一般，50米短跑比赛已经结束了。


    体委满面春风地跑了回来，笑着告诉大家：「常一笑同学50米拿了冠军，扬我班威啊！大家快点写加油稿，她还有个100米，马上就开始了。」


    「没想到啊，常一笑跑得那么快。」班里有人窃窃私语。


    「对呀，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欸欸欸，你们说，待会儿100米的冠军会不会还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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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付祥生突然开了口，十分笃定的语气。


    不出意外的话，男子5000米的冠军也会是。他想。


    「赶紧写加油稿吧。」他说。眸色沉沉的，暗波中涌起几分温柔来。


    事实证明，常一笑不光拿到了100米的项目冠军，甚至还破了锦城一中建校以来的歷史纪录。破纪录双倍加分，不光是体委，连班主任都忍不住连声称赞。


    常一笑顿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而她只是惯常地嘿嘿一笑，说：「我以前也没有跑这么快过的，今天发挥超常了。」


    她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付祥生一眼，恰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的努力往往适得其反，这次拼尽了全力，生怕事与愿违，如今看来，还好，她成功了。


    她得意地朝他笑了笑——她总算有一方面配得上他了。


    坐回去的时候，付祥生轻轻说了声：「很棒。」


    常一笑在别人面前的谦虚、矜持与羞赧一到他面前就荡然无存。她得意地笑了笑，弯着眉眼看他：「是嘛？」


    付祥生点了点头。


    她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便笑着凑近了些许，眉开眼笑地问他：「这么棒的我，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付祥生勐地抬眼，耳根微红，「常一笑。」他喊她，常一笑「嗯」了一声。


    「矜持点。」付祥生的声音紧绷绷的。他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看她，「这种事情……」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常一笑笑嘻嘻地打断了他的话，她闭了闭眼，深唿吸了两下，惬意道，「今天天气好好啊……」


    阳光下，她白净的脸颊光洁如玉，灵动而又安详。付祥生看着她，微微牵了牵唇角，「是啊，天气真好。」


    自从她来到锦城一中，天气好像就比以前更好了。


    大概因为下午第一项就是付祥生的项目，中午吃过饭，常一笑早早地就去了操场。


    她认真地勘察了一下地形。


    选好了自己的驻地。


    甚至还准备好了葡萄糖。


    付祥生来的时候，她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跟他说：「祥生祥生，你要不要先喝点葡萄糖？我特地去医务室买的。」


    「不用了。」付祥生说，想起那晚二人的对话，他微微拧了拧眉头，「我体质没那么差。」


    「嗯，那就不喝了。」常一笑面不改色地把葡萄糖收了起来，转眼笑道，「待会儿我去给你加油啊！我嗓子可亮了。」


    「你不怕我方寸大乱？」付祥生带着些笑意看她，「长跑虽然是持久战，但注意力也很重要。」


    「方寸大乱？」他眼里带着笑，常一笑一看，就知道是在取笑她。她把嘴唇一抿，眼睛一瞪，正要发作，却又突然笑逐颜开，得意道：「方寸大乱就方寸大乱，我求之不得呢。」


    她自言自语：「喜欢才能方寸大乱。反正你要是因为我的加油而乱了阵脚，那就是喜欢我。」


    点到付祥生的名字了，常一笑忙把书放下，站起身就往自己选好的方位走。


    彭芃芃却在这时拉了拉她，问：「一笑你去上厕所吗？」


    常一笑摇了摇头，「祥生要比赛了，我去给他加油。」


    彭芃芃苦着一张脸，一副要死的样子看着她，低声问：「那你……有那个吗？」


    常一笑又摇了摇头。「你……」


    「我也没想到啊，这次竟然提前了这么多天……」她脱下校服，往腰上一系，站起来就急着往厕所跑。「你帮我跟别人借一借，待会儿让别人给我送去也行，我……我得先走了。」


    彭芃芃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常一笑也离开了。


    她本想着问问韩佳，看她能不能去小卖部买一包救急，可一回头，一向乖乖坐在那里看书的韩佳，竟然也没了踪影。


    借不到卫生巾，别人又没有熟到可以让人家帮忙跑腿买这种东西的地步，她只好自己去买。


    为了让彭芃芃不那么着急，她还特意先跑到厕所跟彭芃芃说了一下情况。谁知中午还开着的小卖部竟然锁了门，她只好回宿舍给她拿。几番折腾下来，等再回到操场，付祥生都不知道已经跑了几圈了。


    「祥生加油！」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随便找了个离付祥生近的地方站定，就开始朝他大喊。她也几经奔跑，气息并不平稳，可是声音依旧清亮激昂，听得人为之振奋。


    她分明看到付祥生朝着她看了一眼。


    于是她忙对着他笑了笑，作出一个加油的手势给他，「加油——加油——」付祥生皱了皱眉头，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的步伐放慢了些许，沉着嗓子问她：「你去哪儿了？」


    常一笑忙不迭跑着解释：「回宿舍拿了个东西。」


    付祥生跑得实在是有点慢，她都跟得轻轻松松的。常一笑指导他：「调整好唿吸，不要急。」


    陪跑是犯规的，刚有工作人员往这边来，付祥生已经开了口：「去终点等我。」


    常一笑还没有反应过来，付祥生已经加快了步伐与步频，跑远了。


    她怔了一下——所以刚刚，他是故意停下来问她的？


    来不及细想太多，她忙不迭往终点跑。她之前规划的地点离终点可近了，就是为了给他加完油后能及时在终点等他。


    常一笑看了看跑道上的形势，付祥生前面还有一个男生，肉眼看起来，并没有付祥生跑得快，但却遥遥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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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名也很棒了。常一笑想。


    她的祥生已经这么厉害了，得给别人留点活路。她已经想好了等待会儿付祥生到了终点，她要怎么跟他说。


    可事实证明，她根本就没有安慰他的机会。


    付祥生刚冲到终点，立即许多人围了上去。大多是女生，本班的有韩佳和甲乙丙丁，至于外班的……好多人，晃得她头疼。


    常一笑目光一转，竟然还看到了班主任。


    正纠结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挤进去，就听见付祥生低沉的声音：「我去走一走。」


    「对对对，大家不要围着他，」班主任笑着发了话，「跑完步不能立即停下，到草地上多走走。」


    付祥生抬眼，看了人群外的常一笑一眼，又转过眼来，喊了声：「壮壮。」


    高壮壮立即会意，笑呵呵地扶着他杀出了重围，「各位美女散了吧，夫子有我陪着就行。走走走，夫子，咱们踏青去——」付祥生走了几步，就到了常一笑的身边。他的脸红得厉害，努力平稳着气息喊她：「常一笑。」


    「嗯？」


    「我的校服好像还在我的位置上。」他说，「帮我拿一下吧。」


    第30章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不争不抢。


    就连追求我,都要我给她制造机会。


    ——付祥生常一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付祥生是第一个到终点的。


    那个「遥遥领先」他的人，原来竟是比他慢了一圈。


    运动会之后,日子又回到了正轨，成日里算题、背公式、背单词，背得晕头转向,算得焦头烂额。


    期中考试结束了，要开始换座位了。常一笑的成绩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起色,跟付祥生这样的尖子生比起来,依旧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看了看自己那惨澹得可怜的试卷，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澹的人生。


    可苍天作证，她可不想做什么勇士。


    她把题抄在错题本上，琢磨了一节课。等下课了,她指着一道题问韩佳：「佳佳,这道题你做对了吗？怎么做啊？」


    「这道题……」韩佳看了看,皱着眉头看向她，「这道题很简单啊,类似的题型老师讲过很多了。」


    韩佳的眼神实在是鄙薄得很，常一笑心里一个哆嗦,讪讪一笑,把本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给忘了,那我再看看哈……」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态度不好，韩佳拿出了草稿纸，一边画图一边给她讲：「你看，是这样的……」


    讲完题了，她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付祥生，问常一笑：「今晚下自习之前要换座位了，你跟班长说了吗？


    跟谁坐？」


    常一笑犹自看着题琢磨，漫不经心地回答她：「还没想好呢。」


    「不跟付祥生坐？」韩佳试探着问她。


    「我倒是想啊，」常一笑颓然倒在课桌上，吹着散在眼前的几绺头髮，欲哭无泪道，「可是，不能暴露我的无知啊——」「你不是无知，是不努力。」韩佳十分不客气地乜斜了她一眼，「你要是在学习上下足了功夫，成绩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差。」


    常一笑才厚脸皮地笑了笑，就听韩佳说：「不过也不用怕，我看他的样子，对你好像真的有点意思。他还特地给你写了加油稿呢，当时班长收的时候没拿好，正好掉在了我脚边。」


    「真的？」常一笑将信将疑。


    「骗你做什么。」韩佳看向付祥生的背影，「虽然署名是高一七班，但是那个字迹，一看就是他写的。」


    常一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认识他的字迹……」


    韩佳身子一僵，转过头来看她，「我们初中的时候坐过前后桌，一个小组的。」


    「这么好……」常一笑羡慕地看着她，「这么早你就认识他了。」


    韩佳点了点头，认识得早有什么用，以前可能还有些队友之情，现在，怕是只剩点头之交了。


    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劝告常一笑：「一笑，我说真的。你老这么缠着他也不是办法。他如果接受不了你成绩差，现在接受不了，以后也接受不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现在费尽了心思又有什么用呢？」


    「我也不知道。」常一笑摇了摇头，半晌，她抬头，看向韩佳，「佳佳，我跟你不一样，你对你的人生有着清晰明确的定位，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她转过了脸，看向付祥生的背影，喃喃道：「至少现在的生活，让我觉得快乐。」


    「人生那么长呢，一笑。」韩佳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的快乐，说不定就会葬送了你的未来……」


    「可我哪里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个先来。」常一笑的嘴角牵出一抹极轻极淡的笑来，「一个本来就没什么未来的人，怎么葬送呢？」


    毫无预兆地，常一笑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是一个为了爱情而活的女人，为了爱情，甚至能够抛弃自己的至亲骨肉。


    她无法理解她。她也从未想过效仿她。她的母亲跟她说过，等她遇到了那个人，也许就能明白她。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为了理解她而去爱谁。


    可付祥生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在她最脆弱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刻，她根本没得选择。


    是啊，她来到锦城一中第一天就喜欢上付祥生了。她喜欢他，喜欢到根本看不到未来，只要现在能在他身边，她就感觉踏实，就觉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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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进入漫漫永夜之后突然看到了一束微光。


    就像漂泊在无边荒野上突然抓到了一块浮木。


    你叫她怎么丢开他？


    常一笑收回了目光，开始做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不说，别人就无从得知。常一笑从未跟人说过她的过去，韩佳自然不知道。


    她看常一笑的眼神，从先前的无感到鄙薄，再到现在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过是半年而已。


    她以前觉得常一笑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可跟常一笑坐了同桌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常一笑学习也很认真，遇到不会的题也很钻研很较真。虽然上课有的时候会看着付祥生出神，但也不过只是有的时候，谁还没有些犯困走神的时候呢？


    如果常一笑和付祥生一样，那样优秀那样聪明，那她认了。但偏偏，常一笑是这样普通的常一笑。


    韩佳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往常一笑那边推了推。「我们打个赌吧。」


    常一笑询问地看向她。


    「纸是包不住火的。」韩佳接着往本子上写，「而且你已经追求了他大半年了，也该有个结果了。」


    常一笑皱了皱眉，迟疑地往本子上写了一行字：「你不是想让我这个时候告白吧？」


    韩佳的眼中波涛暗涌，常一笑看得心里一惊，忙接着往下写了一句：「结果根本没有悬念，他不会同意的。」


    毕竟她已经明的、暗的、半真半假跟付祥生告过很多次白了，付祥生如果愿意，早就答应了。


    「谁也不能预知未来。」韩佳写道。


    「但是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常一笑写道。


    「你……在害怕？」


    「没有。但我不想他成为我们的赌注。」


    韩佳想了想，写道：「我是为了你们好。早点认清了现实对谁都好。」


    常一笑还没写，她已经把本子又拿了回来，加了一句：「这次我们换个方式。」


    不知怎么，常一笑忽然就想起开学伊始彭芃芃拉着她偷偷摸摸说的那番话。韩佳一心都在学习上，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很可能会帮倒忙。


    于是常一笑态度坚决地又写了两行字：谢谢你啦佳佳，不过我觉得现在这种状态就挺好的。我还有题不会做，先做题了。


    韩佳点了点头，把本子拿了过来。


    她的脸颊突然一阵发热——她是在做什么呢？常一笑自己都不在乎，她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她到底是想让常一笑悬崖勒马，还是为了看常一笑被他羞辱呢？


    虽然以一种大义凛然、义正辞严的样子，告诉自己是为了常一笑好，为了付祥生好。可事实上，常一笑纠缠着付祥生，付祥生依旧次次年级第一；而常一笑，虽然选错了科，至少比以前努力了。


    她把手中的笔使劲按下，眼里全是春游时、运动会时甚至平时下课时常一笑和付祥生在一起的样子。付祥生看向常一笑的目光好温柔啊，温柔得能从眉眼间淌出水来。


    再想想以前……


    韩佳突然把笔放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承认吧，你就是在嫉妒她。


    常一笑终究是没有和付祥生坐在一起。她没去找班长说，付祥生也没去。


    最后等新的座次表排出来，常一笑后悔了，付祥生也后悔了。


    付祥生的同桌是个女生，唇红齿白，乖巧可爱。


    常一笑的同桌是个男生，眉宇轩昂，活泼开朗。


    放学的时候，常一笑依旧等着付祥生收拾好了一起走。


    也许是因为换了座位，认识到了威胁，常一笑这天显得格外的热情后腿。


    「祥生祥生，恭喜你又考了第一名。」她弯着眉眼笑着，双手抬起把一盒饼干送到他的面前，眼里撒了满天星辰，「这次不是我姥姥烤的，是我特意为你烤的哦。蓝莓果酱饼，你的最爱！」


    「谢谢。」付祥生接过饼干，问她，「你考得怎么样？」


    「也还好。」常一笑面不改色地回答他。说罢，她又为自己辩解：「我前世毕竟只是个童养媳，头髮长见识短，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早就形成了思维定势，学起来自然比你们费力得多。」


    「嗯，」付祥生点了点头，却还是叮嘱她，「不会的要问。」


    「当然会问啦，你的童养媳可是个勤奋好学的童养媳！」常一笑振振有词。


    付祥生正纳闷她怎么突然间又开始句句不离「前尘往事」，就听常一笑说：「祥生，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女生多，好看的女生更不少。」


    付祥生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常一笑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劝诫他：「但祥生你要知道，自古红颜出祸水，除了你的童养媳，其他的都是祸水，一个都粘不得。」


    付祥生：……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又听常一笑接口道：「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你的童养媳有旺夫运。」


    「嗯。」


    「所以这辈子，你一定不能因为别的祸水祸害走了她，不然，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付祥生颇是配合地问她。


    「不然你的童养媳就不再旺你了！」


    付祥生：……


    第31章


    「常一笑。」付祥生突然喊她。


    「嗯？」她笑眯眯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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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点别的。」他说。


    「我……」她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下次换座位的时候，我跟你坐,好不好？」


    付祥生点了点头，「好。」


    常一笑瞬时石化了——祥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她都想好被拒绝之后的台词怎么说了！


    付祥生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沉着嗓子问她：「你是问假的？」


    「没有没有！」常一笑矢口否认,「我就是……就是……太意外了。」


    付祥生弯了弯唇角。


    「祥生你这样好说话，以后会被人占便宜的。」


    付祥生：……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常一笑为了拉近自己和付祥生之间的距离,仍旧在把自己当成活马医。好在她的新同桌是个极为乐于助人的主,她一有问题问他,只要他会，肯定会不厌其烦地教她。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连他也不会。


    她的好同桌钱有峰，是典型的长得灵、敲着闷那种。


    不过也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两个人水平不相上下,讨论起来更加畅通无阻，你一眼我一语的,总能碰撞出来点火花，而后星火燎原。


    可常一笑的求知若渴,看在付祥生的眼里,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


    认识常一笑大半年了，付祥生从来没有觉得她的笑这样的刺眼过。


    她跟那个钱有锋,怎么就那么有话聊呢？


    常一笑坐在第二排靠左，付祥生坐在第四排靠中。以往习惯「走后门」的付祥生，渐渐开始走前门了。


    打水、上厕所、给老师送作业……或者只是出去走走，他都要假装无意地从常一笑身边走一遭。


    经过常一笑身边的时候，他还会特意放慢些脚步，漫不经心地往四周瞥一瞥，最后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看她究竟在干嘛。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讨论题目，但是，也有部分时候是在纯粹的说笑。


    钱有锋似乎很是健谈，很容易就把周围的人逗得乐不可支，其中，当然包括常一笑。


    付祥生觉得常一笑变了。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童养媳，要他对她忠贞不渝，可她呢？一点有夫之妇的自觉都没有。


    她怕他把她气跑，就不怕自己把他气跑了吗？


    付祥生有些后悔了。当初换座位的时候他为什么不主动去找班委说一下呢？他是男生，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他来做。


    不能因为她惯着他、对他好，他就把她做的一切当作理所应当。


    可当初他以为，以常一笑的性格，肯定会主动去找班委说的。上次是因为韩佳跟她约好了，这次总没有了吧？


    都上课了，常一笑竟然还在跟同桌说话。以前也没见她上课的时候跟韩佳说什么……


    「常一笑同学。」物理老师在讲台上突然喊起她的名字，把付祥生早已飞远了的思绪拉了回来。「你来说一下解题思路。」


    「啊？」常一笑站起了身，「这个题……嗯……甲和乙都是匀变速直线运动，知道甲乙的上升高度差，知道落地时间差，那么我们可以套公式……」


    她说到这里，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物理老师却似乎没有看出她的窘态来，接着问她：「很好，套哪个公式？」


    常一笑低头，藏在书立后的手推了推钱有锋，钱有锋却把脸都拧巴成了一团，一点招都没法支给她。


    就在她无力地打算承认自己不会做的时候，教室里传来付祥生的声音：「老师，我可以说一下吗？」


    付祥生成绩好，这是锦城一中众所周知的事情。付祥生为人低调内敛，上课很少主动回答问题，这也是老师们心领神会的。现在难得他主动解围，物理老师喜不自胜，当即笑道：「当然可以。」


    下课了，付祥生出去打水，再次从常一笑身边经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动声色了，相反，他特意在她桌前停顿了一下，前面有人，他清了清嗓子，喊了声：「借过。」


    常一笑抬眼看他的那一瞬，他只是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可那波澜不惊的眼神那样漠然，只是一眼，常一笑就看得出那眼神深处的波涛暗涌来。


    付祥生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


    她心里一个哆嗦，赶紧拿了水杯，跟着付祥生出去。


    除了教室门，她故作轻松地跨了一大步，与他并排走着，笑着向他致谢：「祥生，谢谢你今天帮我。」


    付祥生神色冷漠，连「哼」一声都懒得给她。


    常一笑心里顿时下起了雨夹雪，其中还或多或少夹杂着些冰碴子。她吞了口口水，讪讪地垂死挣扎：「今天的题目真的太难了，我是真的不会。」


    「不会还不好好听课？」付祥生冷眼看她，眉宇间蕴着淡淡的怒意。


    「我……」常一笑一噎，气明显有些不稳，「我有好好听课。」


    「有好好听课？」付祥生气笑了，「常一笑，老师讲课的时候，你在跟你的同桌说什么？」


    「我在跟他讨论题目啊。」常一笑理直气壮。


    「讨论题目？」仿佛并不相信她的话，付祥生皱起了眉头，仿佛只是一瞬，他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她，「那么，讨论出结果了吗？」


    「没……」常一笑苦着一张脸，「不然被老师叫起来，就不会是刚才那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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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的讨论有什么意义？」付祥生的嗓音绷得紧紧的。


    常一笑低着头，没有说话，本就有些娇小的身材，一低头，愈发显得娇弱可怜。她的手在水杯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擦着，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微微泛红，而指节却十分的白，白得甚至有些发亮。


    付祥生想起当初她被毛毛抓伤之后的表现来。毛毛的指甲那样锋利，那一爪子下手那么狠，可那么疼的时候，也没见常一笑这样无助过。


    他嘆了口气，软了语气：「上课的时候最好能认真听老师讲，你的同桌水平再高，估计也没老师讲得好。」


    「嗯。」常一笑点头，声音闷闷地，「我知道错了。」


    一定是他的语气和表情还不够柔和，常一笑说话才这么没有底气。付祥生的舌头抵在上牙槽上，抿着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打好水了。付祥生问她：「现在弄明白了吗？」


    「嗯。」常一笑点了点头。


    「不懂的要问。」付祥生叮嘱，「下课问。」


    「嗯，我知道了。」常一笑又点了点头。


    她乖巧点头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付祥生简直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了。他别过了眼，过了两秒，才又转头看向她，郑重其事地告诫她：「记得找个懂的人问。」


    再说下去，他真的要毛遂自荐了。付祥生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往教室走。


    却听到常一笑突然喊他：「祥生！」


    他脚步一停，就听见她笑嘻嘻的声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听你的！」


    「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气大伤身，不值当。」


    付祥生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那就不要再气我。」


    「不会了不会了！」常一笑忙不迭快步走到她的身侧，空着的手往上一抬，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发誓！」


    付祥生的眉宇之间的薄冰化出水来，勾起的唇角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以后有问题直接来问我。」


    「嗯。」常一笑顺从地点头，点完头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立即看向他，「你……」


    「我想，」付祥生不自在地别过了脸，轻声道，「我应该比他讲得好。」


    「再说了，」付祥生顿了一下，耳根发红，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的童养媳，我自己会负责。」


    常一笑石化了。


    尖锐的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她一个哆嗦，杯中的水洒出来了些许，滚烫滚烫的水，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溅了两滴。


    疼。疼得清醒。


    付祥生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变相地跟她告白吗？他……接受她了吗？


    不，不对，童养媳这种无稽之谈，以付祥生的智商肯定不相信。一定是因为今天课上出了丑，付祥生又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她一把。


    付祥生这样万众瞩目的人嘛，不像她一样，没皮没脸的。他要屈尊给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进生」补习，总要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而童养媳，就尤其格外十分的顺理成章。


    十六年了，她活了十六年了。在这十六年里，她真正得到过什么呢？


    从来不曾。


    那么，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得到她的爱情，就得到付祥生的爱。


    一定是她想多了。


    第32章


    常一笑不再那么频繁地跟同桌讨论问题了。


    可直接去找付祥生请教,她又怕自己的愚笨会让他失望。或者他从来都没有对她抱有过希望,但无论如何，她都想在他面前保持最好的形象。


    常一笑想了想,拿着错题本去找了彭芃芃。


    为了表示她真的有听进去付祥生的话，她还特地在回宿舍的路上跟付祥生解释了一通。


    什么女生与女生的思维方式更接近呀，交流起来更容易呀；什么她的大多数问题彭芃芃都解决得了啊,去打扰付祥生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啊……她向来巧舌如簧，理由一条又一条地从口中说出来,如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一般,流畅而又自然。


    而付祥生是在她说完很久之后,才终于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两个字：「随你。」


    已经入了夏了，虽然是晚上，空气却还是燥热的。可付祥生这两个字从他口中钝钝地吐出来，常一笑突然就觉得,好像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毫不留情地泼下来,凉飕飕的。


    又听付祥生问她：「常一笑,你是不是怕我？」


    「怎么可能！」常一笑矢口否认，「我真的是怕耽误你学习。」


    付祥生还没说什么,就听她念念有词：「我不是说了吗？我跟其他女生不一样，我要做的,是你的红颜知己,而不是红颜祸水。」


    付祥生微微抽了抽嘴角，「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红颜知己？」


    也许他就是想要个红颜祸水呢？


    祸害他,一辈子都好。


    常一笑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听他这么问，接口就道：「我善解人意啊……」


    她说着，得意而又讨好地踮了踮脚，眉开眼笑地看他，「祥生，你看，有这么一个懂事的童养媳，幸福不幸福？」


    「傻。」他说。


    有布谷鸟在不远处的树丛中欢唱着，时断时续，声音婉转。


    第二次月考来了，第二次月考结束了。


    常一笑正在那儿哼着歌烤饼干，就听姥姥突然说：「啊，是赵老师啊，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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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任是来动员她姥姥的，她这次月考成绩依旧没有多大起色，班主任想让她转回文科班去。


    「她成绩的确不好，但在我们班上也算不上吊车尾。我劝她转到文科去，是真的觉得她更适合学文科，也许在理科班付出三倍的努力，都比不上在文科班按部就班的结果要好……」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费心了，我好好跟她聊聊。」


    姥姥挂断了电话，斟酌了半晌，便走到了常一笑的面前，笑着问她：「一笑啊，我记得你以前初中的时候，文科成绩就比理科成绩要好一点，是不是？」


    「嗯。」常一笑点头。她抬头，笑着看向姥姥，语调上扬，「班主任让您做说客的？」


    「你们班主任说，这学期结束之后，你就是想转回去文科，也没有机会了。」姥姥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半晌又道，「我看你们老师得对，你要是转回了文科，肯定会比现在学得轻松。」


    「可是姥姥，我不想学文科。」常一笑想了想，「我太感性了，学一学理科，说不定以后就会理智一些，哪怕以后遇到感情问题，也不至于像我妈那样……」


    「你妈她只是个例。」姥姥重重地嘆了口气，「你跟她不一样。」


    「可我是她的女儿。」常一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姥姥笑道：「眼睛、歌喉……你看我们多像。」


    她说得云淡风轻的，姥姥却瞬时僵在了那里。


    「随你意吧。」姥姥长嘆了口气，「咱也不求以后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这也就够了。」


    姥姥这关过去了，但班主任那一关还屹立在那里。


    晚自习的时候，常一笑再次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


    她乖乖地听着，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什么转到文科班的念头。


    就在最后她以为班主任终于放弃了的时候，班主任却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我看你跟付祥生好像走得挺近的……」


    她心里一惊，面上却神色不改，笑着点了点头，「对啊对啊，有句话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想着多接近接近他，说不定成绩也能向他看齐。而且他人很好，同学们问他题目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很耐心地给我们讲解。」


    说完，她又重重地嘆了口气，问班主任：「老师，您说，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作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课上课下，我观察过他很多次，感觉他也没比我多学什么，可是他怎么一听就懂了，而我……」


    她完全不看班主任的脸色，目光定在窗外的某个枝杈上，仿佛真的在思索其中的缘由一般，目光幽深，眉头紧锁。「老天爷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她兀自总结。


    也许真的是她演技太好了，成功地把班主任带偏了。班主任安慰了她几句，又趁机再次给她分析了一下她的特点，劝她进文科班。最后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了十个字：「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就这么矇混过关了，常一笑却仍是心有余悸。她不要紧，就算被抓到早恋了被通知家长，她自然有办法跟姥姥解释。至于在学校，管它什么惩罚呢，她才不怕。


    大不了她高中毕了业就不再上学了，开个点心店，天天做甜点吃。她妈妈不要她了，至少还给了她不少钱，开个店还是够的。


    可是付祥生不一样。


    他是天之骄子，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常一笑决定了，以后要小心行事，坚决不能再被老师抓到什么把柄。


    班里的男生中，除了付祥生之外，跟她最熟的应该就是陈一鸣了。虽然陈一鸣和付祥生并不是什么铁哥们儿，但上次春游的时候他俩既然并排走着，至少不会是什么死对头。


    那么，从今以后，他就是她和付祥生之间的鸿雁了。


    不管是点心还是情书，都让陈一鸣代交。


    常一笑这么想着，一下课，就去问了问彭芃芃的意见。彭芃芃表示贊成之后，她就拉着彭芃芃一起，跑到陈一鸣那里跟他商量：「陈公子你这次要跟谁坐？要不跟我坐一起？」


    陈一鸣看了一眼旁边的彭芃芃，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看着常一笑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放着你的砰砰砰女侠不要，竟然要跟小爷坐？」


    「芃芃坐我前桌啊。你俩已经连续坐了两个月同桌了，老师不是规定了吗？最多只能跟同一个人连续坐两周同桌。」常一笑说着，微微弯腰，压低了嗓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陈小爷，帮帮忙呗。」


    「帮什么忙？」陈一鸣吊儿郎当地斜着眼看她。


    彭芃芃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家一笑美人儿邀请你是看得起你，你还得意起来了。」


    陈一鸣也不理她，只是咂了咂嘴，「成。正好跟砰砰砰这个大嘴巴坐得有点烦，换吧。」


    得到了同意，常一笑屁颠屁颠地去找班长申请了。没想到班长把座次表一拿出来，她就傻眼了。


    「啊，你要跟陈一鸣坐一起啊。」班长看着座次表上的名单皱了皱眉头，「可是之前付祥生跟我说了，说这次换座位要跟你坐。你们……」


    他顿了一下，「你们没有商量好吗？」


    常一笑尴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道：「那……那什么，那是之前跟他开玩笑时说的话，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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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


    相同的四个字，用不同的语气说了出来，来自两个不同的人。


    前者是班长，而后者……


    常一笑心里一抖，立即抬起头来。她的目光与付祥生的撞了个正着，立即被粉粹了个彻底。


    「不好意思，怪我认真了。」付祥生不咸不淡地说着，微微弯下腰来，从班长手中拿起了还没有完成的座次表，「借你笔用一下。」


    他拿起笔来，一笔一笔，重重地把常一笑旁边自己的名字划去，而后把东西还给班长，「麻烦你了。」他说，声音柔和，唇角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可常一笑清楚地记得，在她抬眼与他目光相碰的那一刻，他的眉眼是如何的冷峻黯然。


    付祥生转过身了，因为前面有人挡着路，他走得很慢。


    （北北）


    班长却就在这个时候问常一笑：「跟陈一鸣坐是吧？好的，我现在记一下。」


    常一笑的目光还跟在付祥生身上，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付祥生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嘭——」的一声，她觉得有什么在自己脑袋中炸裂了开来，简直五雷轰顶。


    第33章


    付祥生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他发现他根本看不透常一笑这个人。刚开始的时候那么不顾一切地靠近他、关怀他、追求他,还时不时地说一些令人害臊的情话,现在分到了一个班，她因为不想耽误他学习,故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可还是时不时地会靠近他、追随他、关心他。


    因为他跟别的女生坐一起，她也会吃醋。


    为了偶尔能和他坐一起,她在阅读课上总会跟他一起去阅览室，坐在他的旁边。


    他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他。


    尽管有时候语出惊人,但他以为那是口是心非。


    可是现在……


    如果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和别的男生坐同桌？为什么明明他俩已经约定好了的事情,她连招唿都不打一声，说变卦就变卦？


    晚自习下课后，他麻利地换好了位置，习惯性地一回头，却发现常一笑正在和陈一鸣说说笑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陈一鸣,之前就和常一笑是一个班的。


    他突然想起两个月前春游的时候,他是有意跟在常一笑身后，那陈一鸣主动跟他并排,难道也是为了常一笑？


    心下烦躁，他也不想等常一笑了,收拾好了东西就出了门,一个人往宿舍走。


    正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各班同学都在陆陆续续地往宿舍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勾肩搭背的，有说说笑笑的，当然，也有形单影只的。


    天上一弯残月，周围散落着几颗星星，寂静地闪烁。


    闷热的夏天，偶尔吹来点儿风，竟然都带着些热浪。


    春天过去了啊。


    春天真的过去了。


    梦，也该醒了吧。


    晚上在宿舍里练字，趁没人注意，陈一鸣突然走过来，往他桌上放了点东西。


    「you　know　who.」他说。


    付祥生看过去，那是一盒饼干，盒子上画着一个灿烂的笑脸。是常一笑送的。


    以前是袋装，现在都是盒装了。他还记得常一笑说，用盒子装起来更高档，盒纸上还可以写字画画。


    算起来，她每一周开学都会给他送点心，就算有时候时间紧，没有时间自己烤，也会给他带一盒她姥姥烤的。


    现在已经不用她告诉他是谁烤的，他吃一口，就能猜到了。


    可是现在，他看着那盒饼干，竟连拆开的兴致都没有。


    幼时的那个小女孩说：「难过的时候就吃口饼干，饼干很甜，吃了就不觉得难过了。」


    现在的常一笑也说：「尝一尝嘛，很好吃的。甜的，吃了心情都会变好呢。」


    可他现在看着这饼干，心情非但不好，反而更糟了。


    他转身，陈一鸣已经出去洗漱了。他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这么烦躁，看了一眼常一笑送的饼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托陈一鸣送给他。托陈一鸣送给他。


    以她的性子，让人帮个忙就用要还帐，既然让陈一鸣帮忙送了，应该也给了陈一鸣一份吧。


    付祥生把饼干拿起来，放进储物柜里。


    第二天跑完步去吃早餐，他走得并不快，常一笑却根本没有去追他。


    等他吃了一半了，常一笑才端着餐盘过来。


    「祥生。」她喊他，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分明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常一笑。


    他瞬间便转过了眼，继续吃自己的。


    常一笑脸上的笑立即僵在了那里。她自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可班主任的话还在耳边迴荡，瓜田李下，他的身边虽然有空座，她却不敢往他身边坐。


    昨天换座位的时候，陈一鸣有一句话让她印象十分的深刻。


    「爱是克制。」


    当时的他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边整理书立边哼着歌，得知了常一笑跟他坐同桌的缘由，便这样调侃他。


    可就是这样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话，一语惊醒了常一笑。


    常一笑端着餐盘和彭芃芃她们一起往前走。


    来日方长，她以后再想办法取得他的原谅，也不急于这一时。


    而且她已经在饼干盒里给他写了纸条了，等他吃了饼干就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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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了，他不会把饼干放多久的。


    可是两天过去了，付祥生对她的态度一点好转都没有。她还托陈一鸣帮忙递了两封情书，一点回应都没有。


    常一笑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他以笑面对待所有人，唯独以冷脸待她。不管那笑是不是出于客气与礼貌，也不管那冷是不是故意的假装的，她都难以承受。


    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常一笑找了一道题，去问付祥生。


    付祥生二话没说，拿起纸笔就给她讲了起来，连句废话都懒得跟她说。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鼻峰冷峻硬朗，整张脸都是绷着的。


    她试探着，叮嘱付祥生：「夏天天热，饼干你记得早点吃。」


    「我明天拿过来还给你。」付祥生说。


    常一笑的脸顿时一片苍白。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拆开了吗？」


    「没有。」付祥生说，他抬眼，却并不想看她，只说，「你放心，原封不动地还你。」


    「你拆开看看。」常一笑勉强扯着嘴唇笑了笑，「我……」


    上课铃响了，她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赶紧跑回了座位。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她也顾不得什么班主任的话了，看付祥生要走了，立即就追了出去。


    「祥生！」她喊他。


    付祥生身形一顿。


    她赶紧快步走上前去，看了看周围熙攘的人群，把他往角落里拉了拉，「我有话跟你说。」


    付祥生站定了，常一笑却突然又怂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还是边走边说吧。」


    「到底要说什么？」付祥生问。


    「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不跟你说一声就跟班长说要和别人坐同桌。」常一笑慌忙向他解释。


    「其实我也不想跟他坐同桌的，可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没想到你已经和班长说了……」常一笑勉强在唇角扯出些许笑来，「不过你不用担心，班长不是大嘴巴的人，不会跟别人说的。」


    「你以为，我是怕他跟人说？」付祥生看着她，眸色深沉而复杂。


    「不……不是吗？」常一笑心下忐忑。她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性，比如说，付祥生是喜欢她，吃醋了才这样。可那万千种可能性中，只有这一条最能让她信服。男生是有自尊心的啊。


    她忽而听到付祥生的声音：「常一笑，我想知道，你跟我说的那么多话中，有多少都是在开玩笑？」


    「我……」常一笑支吾了一下，付祥生却已经抬腿大步往前走了。


    她忙不迭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祥生你等一下。」


    走廊里人来人往，常一笑不敢放肆，付祥生脚步一停，她就赶紧把手松了开。


    她把班主任找她谈话的事情说给他听。事已至此，她已经豁出去了，连自己那惨澹的成绩都跟付祥生说了。


    「我这两天煳涂了。我怕班主任认定我俩在谈恋爱，怕她叫家长，怕她处分你，所以才故意避着你。」她顿了一下，忽然得意地笑了笑，「可是今天我突然一想，反正是我追的你，你又没有答应。如果以后老师真问起，那也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完全连累不到你。」


    她解释得多，一句一句说出来，再加上偶尔的沉默，等解释完，教学楼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走廊上的灯虽然没关，可是灯光昏暗，常一笑根本看不清付祥生细微的表情变化。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常一笑心下忐忑，却故意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抬手在付祥生肩膀上拍了拍，笑道：「祥生你放心啦，我常一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付祥生依旧没有回应她。


    她的手指微微一蜷，停顿了两秒，就要收回来。「好了回去吧。」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可她的手还没真正离开付祥生的肩膀，付祥生却一把抓在了她的手腕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胆小懦弱的人？」他看向她，眼里仿佛涌了万千情愫。


    「没有没有。」常一笑赶紧摇了摇头，「我是你的童养媳嘛，上辈子你罩着我，这辈子自然是得我罩着你才行。再说了，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


    常一笑说着，突然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虽然楼道里没有什么人了，他们站的角落又足够不起眼，但万一被人瞧了去，传到了班主任耳中……她心里一抖，手上开始发力，想要挣开付祥生的钳制，「祥生你先松开。」


    只是一秒钟，付祥生已经松了手。


    他抬步开始往楼梯口走，「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欲盖弥彰』？」


    「知道。」常一笑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刻意躲着我。」付祥生说，「你功课不好，总得有人给你补习。」


    他脚步未停，声音又起：「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不可以是我。」


    「至于你说的一厢情愿的事……」付祥生顿了一下，侧过脸来看她，「常一笑。」


    「嗯？」


    「是我做得不够好。」


    第34章


    一直以为,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


    命运女神从来不会眷顾我。


    可是刚刚,他说，不是我一厢情愿。


    ——常一笑夏天漫天飞雪,冬日枝杈发芽，春日落英缤纷，秋天百花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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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本该是这般模样。


    常一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之间亮得厉害，照得她几乎有些晕眩。


    付祥生说,是他做得不够好。


    可他明明那样好。


    彭芃芃看她脸颊绯红,双目沉重,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你和他……吵架了？」


    常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嘆了口气，「芃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彭芃芃捏了捏她的肩膀安慰她，「不怕,我给你参谋参谋。」


    「我不知道怎么说……」常一笑起身,拉着彭芃芃往阳台走。她明显有些手足无措,「我小时候动过手术，当时我以为好了,但我偷偷跑出去的时候，听到医生和我姥姥的谈话。他们说这个病根本治不好,以后还会復发。」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有个叔叔喜欢我妈妈，对我们母女都很好。我以为我终于要有一个爸爸了,结果不仅没有爸爸，连妈妈都不要我了。」


    「你看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没皮没脸的样子，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我一边追求着祥生，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这样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呢？正是因为知道他永远不会回应，我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地追求下去。」


    「可是他今晚回应了，真的回应了。我才追了他大半年，我还没有真正开始对他好，可他竟然……」常一笑顿了一下，迷茫地看向彭芃芃，「芃芃，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常一笑喋喋不休地说着，彭芃芃的脸色早已变了好几变。常一笑转学过来，因为两人合眼缘，很自然地就成了朋友，可对于对方的家世背景、前尘往事，她们一点都不知道。如今听了这话，简直如同听了一场天方夜谭一般，彭芃芃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的乐观，她的坚强，她脸上璀璨的笑容，原来竟是这么来的吗？


    「你……」


    彭芃芃开口了，她的目光中有心疼，有疑问，复杂得很。可常一笑却突然弯着眉眼笑了，「哈哈哈，芃芃，我逗你的呢。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能把祥生追到手了吧？我的演技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


    付祥生回到宿舍，立即拿出了常一笑送给他的饼干。


    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张嫩绿的信纸。他拿起，看了看周围，又把陈一鸣转交给他的另外两封信一起找了出来，脱了鞋，爬上了床。


    他的唇角渐渐勾起笑来，笑容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


    「陈一鸣说：爱是克制。


    祥生，我在很克制地爱你，你感受到了吗？」


    「今天天气很好。


    以前我总在想，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应该早点搬到锦城。


    最近又觉得，如果晚点，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了。


    可是又怕来得晚了，你被别人抢走了。


    哎，好纠结。」


    「傻瓜。」他说，声音很轻，嘴角溢出笑来。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付祥生是等常一笑吃完了，才拿着餐盘离开的。


    往回收餐具那里放的时候，他侧过脸来，喊了一声：「常一笑。」


    「啊？」常一笑抬起头来，就听他说：「以后课间，除了上厕所和打水，其他的时间都是你的。」


    他认真地叮嘱她：「记得来找我，我给你讲题。」


    常一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


    彭芃芃和韩佳跟着走上来。彭芃芃推了推她，贼兮兮地问她：「欸，付妖精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要约会啊？去哪儿？什么时候？」


    「他要给我讲题。」常一笑生无可恋，「他马上就会发现我的愚笨无知。」


    她转过头来，忧心忡忡地看向彭芃芃和韩佳，「你们说，他会不会给我讲了两天题之后，就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才刚得宠就被打入后宫，太悽惨了，真的是太悽惨了。


    为了不让自己这么悽惨，下课的时候，常一笑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哪儿都没去。


    不曾想付祥生竟然主动走到了她的身边，问她有没有哪道题没有弄明白。


    常一笑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皱着眉看他，「祥生你……」


    「老师说『教学相长』，」他打断了她的话，「给你讲题的同时也是在帮助我巩固自己的基础。」


    「可你这样别人会误会的……」常一笑欲哭无泪。看付祥生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愈发心慌意乱，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找练习册，一边赶他：「你先回去，我待会儿拿过去问你。」


    「好。」他说，「我等你。」


    常一笑的脸立即红了个彻底。


    陈一鸣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啧啧感慨：「昨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得也太突然了。」


    「没……」常一笑苦着脸回应了一声，「我过去了。」


    教室里有一个储物间，自习课上，大家讨论问题时一般都在里面进行，门一关，外面就什么都听不到。


    付祥生说，他可以抽出一节晚自习来给她补习。


    她屡次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的原因都是成绩不好，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把她的成绩给提上去。


    常一笑当即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问他：「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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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常一笑声音低低的，有些失望，「我还巴不得做点什么呢。」


    「常一笑。」付祥生的声音有些薄怒了。


    常一笑干笑了一声，「我是怕别人说闲话。」


    付祥生定定地看了她两秒，试探地问她：「带上你的好朋友？」


    常一笑皱着一张脸。


    「课间时间太短了。」付祥生解释，「题目讲不透彻。」


    「嗯。」


    「用整节课给你集中讲一讲，会比课间效果好很多。」


    付祥生这么急切地给她补习，这么急切。


    肯定是在那几个小小的课间发现了她智商上的硬伤。


    可他真善良，都暴露成这样了，还在给她找藉口。


    常一笑的心里分了两个区，一半阳光灿烂，一半风雨凄迷。这么善良的付祥生，让她怎么忍心欺骗他？！


    她想这些的时候，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付祥生看在眼里，不由得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常一笑勐地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


    摇完了头，又勐地点了点头，说：「祥生，要不我还是周末下午去问你吧。晚上太耽误时间了，而且被班主任知道了，肯定以为我们有什么……」


    「有什么？」付祥生反问她，他眉头微微松了松，看向她，「常一笑，锦城一中，没你想像的那样可怕。」


    「可是班主任她……」常一笑反驳。


    却听付祥生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事，有我担着。」


    常一笑终究是没有去储物室让付祥生给她补习。尤其是付祥生说了「出了事，有我担着」之后，她就更不能听他的了。


    说好了不能做红颜祸水的。


    她不能把她的祥生往火坑里推。


    虽然，那句话让她心潮澎湃，浑身酥软，两眼放光，春心荡漾……


    但是，爱是克制。


    她的理由向来冠冕堂皇又固若金汤，付祥生也就没有再勉强。


    他只是在晚自习下课之后回宿舍的路上叮嘱她：「上课认真点。」


    她乖巧答应之后，他又□□她：「烤饼干耗时间，以后想吃直接去买，不要烤了。」


    常一笑乖乖点头。


    他看她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心里不知就软了起来。「少烤一点吧。」他退而求其次，「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以后换我送给你。」


    「真的吗？」常一笑心花怒放，可不过是一瞬，她已经横眉怒目地看向他，咄咄逼人：「祥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这样还清了债，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甩我了？」


    付祥生无奈：「我……」


    「我告诉你，你休想！」常一笑怒气沖沖，「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喜欢什么的。」


    她拧巴起来的眉头舒展开来，得意地笑了笑，「你这么有良心的人，我一定要让你一直亏欠着我。这样就算以后你把我甩了，也不会轻易忘了我。」


    付祥生无奈，「我没有想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常一笑说：「现在没有想，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想。」


    付祥生皱着眉头看向她，「我在你眼中，这么不值得信赖么？」


    常一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这么好，又帅又高成绩又好，想挖我墙角的人肯定不少。」


    所以，不能转到文科班，坚决不能。


    好不容易付祥生现在是她的了，她绝对不能让别人给抢了。


    能守多久就要守多久！


    要跟付祥生分开了，她恋恋不捨地看了付祥生一眼，说：「你说你这么好的白菜，怎么着，也不能被别的猪给拱了吧？」


    付祥生：……


    「别乱说。」付祥生不自然地开口。


    「我哪有乱说。」常一笑狡辩。


    付祥生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脸来看她：「那你来告诉我，什么叫『别的猪』？」


    「就……」常一笑的话到了嘴边就没了踪迹，她气鼓鼓地瞪着付祥生，「祥生你骂我？！」


    付祥生无辜脸，「是你自己说的。」


    常一笑依旧横眉怒目，「祥生你变坏了。」


    「以前你不这样的！」


    她还没有控诉完，就听付祥生喊她：「常一笑。」


    「嗯？」


    「把『别的』去掉。」付祥生笑道，「晚上早点睡觉。


    第35章


    跟祥生在一起的日子,时间过得真快。


    每一秒都像是跟老天偷来的。


    可我是惯偷,从来没想过还。


    ——常一笑原来她文科很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付祥生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常一笑这种。


    周末跟付祥生一起在麦当劳补习的时候,常一笑分明感觉到了付祥生情绪的变化。


    从刚开始时的信心满满，到强制耐心，再到后面的无可奈何。


    常一笑简直想找个地缝将自己塞进去。


    「我讲明白了吗？」付祥生问她。


    她忙不迭点头,「讲明白了。」


    「那你给我讲一遍。」付祥生把习题往她面前推了推。


    常一笑讪讪一笑，「可是我没听明白……」


    「那还是我没讲明白。」付祥生无奈,重新拿了一张草稿纸,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努力换一种方式给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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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生，」她突然喊他，一脸崇拜且沉醉地看着他，「你脾气真好。」


    付祥生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他也不说话,只沉沉地看着她。


    两秒后,常一笑看到他的嘴巴微微动了动,随即便听到他的声音：「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常一笑为自己正名，「我一直都是在认真地夸你。」


    他嘆气,「学累了？」


    常一笑面露囧色，「我脑容量太小了。」


    付祥生脸色刚刚变了些许,常一笑已唉声嘆气道：「装了一个你,智商就被挤出去了。」


    「这么说……」付祥生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图，又抬头看她,「怪我在这里影响了你？」


    常一笑慌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她说。


    「你讲吧，这次我一定会克制自己的，绝对不会再心猿意马。」她信誓旦旦。


    一个下午过去了。公交车上，常一笑坐在付祥生前面，心里万马奔腾。


    根本不是心猿意马的问题啊，智商才是硬伤好不好？


    可是她倒宁愿付祥生以为她只是心猿意马。


    正是心里难过，就听付祥生问她：「你文科怎么样？」


    「还好。」常一笑说。


    「跟理科比起来呢？」付祥生继续发问。


    常一笑梗着脖子，面不改色，「半斤八两。」


    付祥生皱了皱眉头。「你语文那么好……」


    常一笑嘆了口气，「毕竟上辈子做了你的童养媳，在书香墨香中浸染了一生，也不能白浸染了。」


    付祥生一噎，顿了半晌才说：「那也没见我语文这么好。」


    「嗯……」常一笑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实不相瞒，你之前考功名时写的文章，都是我帮你作的。」


    她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祥生，你真的有一个很厉害的童养媳。」


    付祥生：……


    常一笑开始给他讲自己语文考高分的秘诀：「平时要多读书，多积累……作文和阅读理解太简单了，只要平时善于揣摩，考场上轻轻松松下笔如有神……最重要的其实是前面的小题……」


    成功地把付祥生绕了进去，常一笑长舒了口气。


    她可不想再被付祥生劝导一番，让她转回文科去。


    锦城一中不分重点班和普通班，自从文理分班之后，直到高中毕业，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再分班的。


    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跟付祥生分到了同一个班，这次就算彗星撞地球了，她也不要到文科班去。


    自始至终，她都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玩儿的。


    为了不让付祥生觉得自己脑袋里装的是混凝土，常一笑开始在宿舍挑灯夜战了。晚上查寝的老师一走，她就蹑手蹑脚地到厕所去看书，哪里不会就看哪里，直到看会为止。


    当然，很多时候，她就是绞尽了脑汁都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啊。


    她一早就知道的。


    可有句话不是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么？


    常一笑买了苦丁茶，一困就喝茶。


    别的女生喝的都是花茶，什么玫瑰、茉莉、金银花，只有她，矢志不渝地喝苦丁茶。


    付祥生问她不嫌苦么，她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付祥生塞给了她一袋白砂糖，「别勉强自己。」他说。


    一个那么喜欢吃甜食的人，突然爱上了苦丁茶，不是付祥生不愿意相信，是他实在没有理由能说服自己相信。


    中午别人趴着睡的时候，常一笑还在那儿埋头学习。他私下里说过她许多次了，可她总说自己不困，睡不着。


    要不是这苦丁茶撑着，怕是早就睡着了吧？


    付祥生嘆了口气，低声劝她：「学习也不是一时之功，需要劳逸结合。」


    「我知道啊。」常一笑得意地点了点头，「我中午不睡，到了宿舍，一躺在床上就能立即睡着，睡眠质量可好了。」


    「真的？」付祥生反问她。她的脸色最近明显不如之前好了，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常一笑却依旧点了点头，信誓旦旦道：「不信你去问芃芃！」


    付祥生安慰她：「你最近已经有点进步了，不要急，慢慢来。」


    「有进步了？」常一笑喜不自胜，「祥生你真的觉得我有进步？」


    付祥生点了点头。虽然可以忽略不计……


    「能得到年级第一的夸奖，真不容易。」常一笑拉着他往小卖部走，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这都是你的功劳，来，我请你喝酸奶。」


    快要期末考了。


    黑板上的右上角已经开始了期末考倒计时，教室里学习氛围格外的浓厚。


    常一笑在付祥生座位旁站着，让他给她讲题。


    时间一久，她渐渐忘了当初班主任在办公室里的敲打。她跟付祥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除了他们二人和彭芃芃他们，班里几乎没有谁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常一笑对这样的生活状态格外的满意。虽然休息时间比以前少了一点，但是想想付祥生，她就好像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着，根本停不下来。


    听说这就是良性的爱情——双方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更加努力，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变得更加优秀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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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常一笑怎么都没有想到，班主任会再次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还叫了付祥生。


    常一笑吓坏了。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对付祥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待会儿什么都不要说。她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她有办法让他全身而退。


    付祥生听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也不打断，不点头也不摇头。直到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的话音落了，他才终于开了口。


    「别怕。」他说。


    班主任早在办公室等着了。他们来了之后，班主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示意他俩坐下。


    然而谁也没有坐。


    「老师您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呀？」常一笑装疯卖傻。


    「听同学反映，你们两个在谈恋爱？」疑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眼神。


    「怎么可能？」常一笑目瞪口呆，「老师，您看看我的成绩，再看看他的。我就是想跟他谈，也得他同意才行啊……」


    「你同意了吗？」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看向付祥生。


    付祥生刚要点头，就听常一笑大声道：「当然没同意了。」


    生怕付祥生再出什么岔子，她接着又说：「老师您……」


    班主任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是在问付祥生。」


    「可是您问他没有用啊！」常一笑往前走了走，「这事其实就是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断了线，只是让她惊讶的是，打断她的不是班主任，而是付祥生。


    不是说好了让她说的吗？她给他使眼色。


    可付祥生根本视若无睹。


    「老师，」付祥生张口，目不斜视，「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常一笑狂点头。


    「无风不起浪。」班主任说，「不光有同学这么说，我也已经观察你们很久了。」


    常一笑心里略一盘算，已经开了口：「老师，其实……」


    却再次被付祥生打断了。


    「她转过来第一天站在上面自我介绍，落落大方的。当时阳光刚好照在她身上，她弯着眼睛笑着，特别温暖美好，」付祥生顿了一下，「我知道她在哪个班之后，就开始故意有事没事往四楼跑。」


    「是我喜欢她，想追求她，可她一直没同意。」付祥生继续，「我为了制造机会，春游的时候跟在她后面给她背包，运动会跟她报同一个项目，还经常藉机给她讲题。但没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只把我当普通朋友。」


    他说话的时候，常一笑的表情格外精彩，班主任却是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老僧入定般的平静。他的话音落了，班主任才开了口：「原来是这样。」


    付祥生点了点头，「嗯。」


    「付祥生。」班主任喊他，声音不大，但情绪复杂，「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常一笑张口预言，却被付祥生轻轻一拉，护在了身后。「老师，一人做事一人当……」


    「很好。」班主任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是你一厢情愿地纠缠常一笑，那么，回去写份检讨吧。我会给你家长打电话让她来一趟……」


    班主任的眼神实在是失望得很，顿了一下，才说：「祥生啊，你这样的好学生，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不再说了，重重地嘆了口气，而后说：「叫家长吧。这事我会上报给校领导，至于到底什么处分，到时候再说吧。」


    「至于常一笑，」她看向常一笑，「既然责任不在你，你回去吧。付祥生留一下，老师还有话跟你说。」


    话说完了，常一笑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付祥生刚给她使了个眼色，就听到班主任问：「常一笑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常一笑点头，从付祥生身后走出来，急切道：「老师，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一直都是我在追求他，又是碰瓷又是使坏，死缠烂打的，他一心只想着学习，根本不理我。不信您可以问一问以前他班里的同学，我经常到他们教室围追堵截，大家都知道的。他根本就不搭理我……」


    「所以你才追到了理科班？」班主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放着文科那么强的优势不要，来理科班追他？」


    常一笑的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班主任明显挖了个坑给她，跳进去肯定死路一条。可是不跳，付祥生就麻烦了。


    班主任的视线开始转向付祥生了，她赶紧挺直了嵴背看着班主任回答：「是！」


    「所以真的是我一厢情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心软，看我追求了他这么久，不忍心让我一个女孩子家受处分，所以刚才才会那样说。可是老师您想想，」常一笑不遗余力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这么笨，他看上谁也不会看上我啊。老师您处分我吧，我叫家长，我写检讨书，我……」


    「常一笑！」付祥生低声吼她。


    常一笑却巴巴地望着老师，继续快速说着：「真的，老师，他是好学生，怎么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是我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思想觉悟低……」


    第36章


    付祥生分明还想再说什么,班主任却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让我好好理理。」


    「老师……」付祥生和常一笑齐声开口。


    「好了回去吧。」班主任打断了他们的话。「今天的事我暂时不会报上去,等我想想。你们去自习吧，我后面叫你们你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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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出办公室门，常一笑就开始低声朝付祥生嘀咕：「祥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不是那样的,你这样让老师误会了影响多不好。」


    「常一笑……」付祥生嘆气。


    「祥生你不能这样！」常一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教育他,「这样有损你好学生的形象！」


    付祥生皱着眉头看她,眼神无辜。


    常一笑就被这无辜的小眼神给制服了。她转过眼来,平息了一下情绪才又转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付祥生问她：「好学生……不能保护他的童养媳？」


    常一笑愣了。


    又听付祥生说：「那我不当好学生了。」


    「我……」常一笑痛心疾首，「我错了，我不该祸害你的,你已经被我带坏了。」


    她嘆了口气,「等我回去先好好写写剧本,你好好看看，下次不许改台词了。」


    付祥生只皱着眉头看她。他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审视中带着几分别的什么情绪，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


    常一笑咬了咬唇,开口跟他解释：「祥生你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怕被处分的,叫家长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家人很开明的。可你不一样，你是好学生啊，你要是被处分了，多丢脸啊，万一进了档案，以后高考……」


    「我不怕。」付祥生说，定定地看着她，重复道，「常一笑，我不怕。」


    「那也不行。」常一笑别过了脸，立场坚决，「明明就是我追的你，你没有理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付祥生突然喊她：「常一笑。」


    她后面的话顿时就又被咽了回去。「嗯。」她答应。


    「我喜欢你。」付祥生说。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常一笑的灵魂顿时被击散了彻底。「你……你说什么？」她张了口，可是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我现在在向你告白。」付祥生温柔地看着她，眼里仿佛有万千星光闪烁，「我想跟你在一起，你接受吗？」


    闷热的夏季，有蚊虫在飞来飞去。偶尔来一阵晚风，空荡荡的校服微微拂动。


    空气是凝滞的，时间是凝滞的，万物都是凝滞的，只有她的心是活跃的，一下接着一下，跳动得厉害。


    血液从新房迸发而出，仿佛暗夜里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嘭——」「你接受吗？」付祥生再次问她。


    常一笑点头，笑得不能自已，「接受啊，我接受，当然接受。」


    她的脸红彤彤的，简直快滴出血来。


    她的眼睛弯弯的，简直快眯成新月。


    「那么，」付祥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髮，「是我告的白。」


    「你只是接受了而已。」付祥生说，「后面的事情都让我来处理。」


    二人走到了教室门口，付祥生突然脚步一停，喊她：「常一笑。」


    「嗯？」常一笑回头。


    「你是为了追我，才选了理科？」付祥生问她。


    常一笑忙不迭否认：「不是。」


    「真的？」付祥生反问。


    常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比真金还金。」


    「我文科可差了。」


    「而且政治太没意思了。」


    「地理又绕得人头疼。」


    「歷史只会讲过去的事情。」


    「我是真的不想学文科。」


    付祥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点了点头，「马上就上课了，进去吧。」


    再次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喝茶，是周五下午放学之后。


    不过这次，只有常一笑，没有付祥生。


    常一笑看都没看付祥生一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办公室。到底谁在对谁死缠烂打，老师只要一调查就知道了，事实胜于雄辩，付祥生根本争不过她。


    她进了办公室就朝着老师鞠了个大大的弓，乖巧地认错。


    「老师，我检讨书都写好了。」她说着，把检讨书双手递给老师。而后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老师发落。


    班主任大概看了几眼，说了声：「写得不错。」


    常一笑的小心脏略微平静了些。


    「认识也够深刻。」班主任把她的检讨书放在桌上，「付祥生的呢？你带过来了吗？」


    「付……付祥生的？」常一笑瞪大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问班主任：「老师，您都调查过了，真的是我在追他，他根本就没有答应跟我在一起……」


    「常一笑，付祥生对你可是很不一般。」班主任气定神闲地看了她一眼，「老师当了好几年的班主任了，你们这些小伎俩，你真以为能骗过老师？」


    「我……」


    「其实，你们现在正是青春期，容易被异性所吸引，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班主任笑了笑，「老师也不是说那么不近人情，你们两个都很努力，老师也看在眼里。」


    这是……有迴转的余地？常一笑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班主任。


    却听班主任说：「可你为了追求他，盲目地选择不适合自己的理科，老师实在是不敢贊同。」


    常一笑勉强扯了扯嘴角，极力狡辩：「老师，我真的不是为了他才选理科的。」


    「但你前几天可是当着付祥生的面承认了的。」班主任看了看手錶，「这才刚放学没多久，要不然把他也叫过来？」


    「不不不，」常一笑勐地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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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其实挺想放你们一马的。」班主任嘆气，「付祥生第一名的宝座坐得挺稳，你每次考试也会有那么一点点进步。」


    「嗯。」常一笑点了点头。


    「这几天付祥生说要做你的思想工作，可我看工作也做了这么多天了，你还是一点觉悟都没有。」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又重重地嘆了口气，说，「你知道付祥生以后想要考哪个大学吗？」


    常一笑点了点头。付祥生也是这几天才告诉她的，她当时只觉得那个目标对她来说简直遥不可及，现在才知道，原来付祥生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几天，付祥生劝了她好几次，想要让她在学期结束之前转回文科班。


    是她一直咬定自己不喜欢文科，付祥生才放过她的。


    可班主任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付祥生那么好煳弄。


    她正在思考应对之策，就听班主任说：「你觉得你在理科班待两年，能跟他考同一所大学吗？」


    「不能。」常一笑摇了摇头。别说和他考同一所大学了，就是考上个重本都难于登天。但她很快就抓住了关键，抬头看着老师说：「可就算我读文科，也一样考不上那所大学！」


    她的文科又不是一等一的好，只是相较于理科而言，文科思维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考上同一所大学的确比较难。」班主任循序渐进地诱导她，「但如果你选择了文科，考上c大还是很有希望的。」


    班主任进一步向她解释：「c大和h大在同一个城市，离得并不是很远。」


    「可是再近，那也不如我们现在在同一个班好啊。」常一笑皱着眉头，仿佛真的不解。


    班主任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好吧。」


    「回去跟付祥生说，下周一让他家长来一趟吧。」班主任说。


    「啊？」


    「我本来是想替你们瞒一瞒的。」班主任嘆气，「但是常一笑，你真的是太固执了。」


    「叫家长吧。」她说，不等常一笑张口求情，她接着冷面无私道，「我也会秉公办事，把你们的情况上报给领导。」


    ……


    常一笑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教室里没有几个人在，付祥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认认真真地算着题。


    见她回来，他也不问怎么样了，只是微笑着跟她说：「赶紧收拾东西吧。」


    她神色恹恹地走回座位，开始收拾东西。


    等收拾完东西，付祥生也已经收拾好了，二人一起回家。


    付祥生终于问她：「班主任怎么说？」


    常一笑闷闷的，半晌才抬起头来，沮丧地问他：「祥生，如果我下学期就不跟你一个班了，你会不会想我？」


    「嗯。」付祥生微微低头，看自己的脚步。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分散进沉闷的空气里，「会。」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跟你一个班。」常一笑一副受伤了的样子看着他，「你果真是和班主任串通好的。」


    她的语气中都是受了欺负的味道，付祥生听得心里一揪一揪的。他抬头，目光凝重而无措，「常一笑……」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常一笑嘆气，「可你们怎么知道这样究竟好不好。」


    「你去了文科班，会轻松很多。」付祥生说。他顿了一下，看向别处，声音轻了许多，「这样才有精力想我。」


    常一笑显然没有想到付祥生竟然会这么说。她愣了一下，牙齿在下唇上上下磨擦，很久才挤出几个字来：「祥生你变了！」


    虽然这种变化她很喜欢，但是！


    她还是要装作一种很生气的样子看着他，控诉他：「你和班主任串通起来收拾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看在你说会想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那么多。」


    「但是祥生，」常一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应该再哄哄我？」


    「嗯。」付祥生点头，「待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看着常一笑表情不善，他改了口：「以后都给你买好吃的。」


    「会长胖的，我才不要。」常一笑不屑一顾。


    她弯着眼看他，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一字一顿道：「我要你以后给我写——情——书。」


    她笑着补充：「记得用好看的纸。」


    第37章


    常一笑妥协了,要在学期末之前转班了。


    转班前一天晚上倒数第二节 自习下课,她拿出一叠彩纸，叠了一朵百合花,用笔桿仔仔细细地卷了卷，插上一支小木棒，粘好了插进笔筒里。


    抬眼看了看付祥生,又把卷好的花给铺平了，夹在书里。


    她换了一叠纸,扯下一张粉粉嫩嫩的来,写下了一行字。


    想了想,又撕了扔了。重新写了一张。


    下自习和付祥生一起往宿舍走的时候，她嘆着气问付祥生：「我明天就要转班了，你送我吗？」


    「送。」付祥生点了点头。


    「帮我搬东西？给我做苦力？」常一笑笑眯眯地看他，把捏了一路的百合花送给了他。


    他接过花，再次点头,「嗯。」


    「可是祥生,」常一笑笑嘻嘻道,「你是我们级部的名人哎。」


    「你帮我搬东西，大家会说闲话的。」常一笑怅然若失,「我有时候想，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真的是一件很让人骄傲的事情。可是现在再一想,人怕出名猪怕壮，太优秀了,也未必是十全十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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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么。」付祥生的声音飘散在闷热的空气里，带着些许无奈与怅惘，「优秀本身，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他话锋一转，「不过不怕，只是搬东西而已，男生为女生搬也是天经地义。」


    常一笑没有回应，他便接着开了口：「出了事有我。」


    常一笑傻兮兮地笑了笑，花痴而又自恋道：「祥生，我是不是很优秀？」


    「嗯？」付祥生疑惑地看过去。


    就听常一笑说：「竟然找了你当男朋友。」


    「眼光真好。」她得意道。


    付祥生才刚弯着唇角笑了一笑，就听她接着道：「真想金屋藏娇。」


    常一笑转班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她的几个朋友一起帮她搬东西，东西不多，也就没让付祥生去。


    临走之前，付祥生在她笔记本里加了个纸条，她也给了彭芃芃一封情书，让彭芃芃回来的时候帮忙递给付祥生。


    常一笑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记本，找出付祥生的纸条。


    付祥生的字真好看啊，跟他的人一样，百看不厌。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常一笑在心里读了两遍，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句诗这么美过。


    高一（7）班教室里，付祥生接到了彭芃芃递给他的情书，去了趟储物室。


    「你来看我一次，就能见识一次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回眸一笑为祥生。」


    看了常一笑的情书，付祥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他幻想了一下常一笑把他的情书拿出来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唇角的笑就渐渐消失了。


    照搬照抄，毫无新意。


    自己的情书写得那么low，常一笑会不会嫌弃？


    正是抿唇懊恼着，却听见有人叫他：「付祥生，有人找你！」


    他起身出了门，就看见常一笑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好好学习啊祥生，我们在四楼，比五楼方便多了。」


    付祥生心领神会，含笑问她：「中午一起吃饭？」


    「祥生你好聪明！」常一笑两眼放光，不遗余力地夸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个意思？！」


    但不过片刻，她已敛了敛神色，嘆道：「还是不要了。程老师说得对，不能太张扬了，万一被人告到年级组长那里了……」


    「就今天中午，没关系的吧。」付祥生安慰她。校领导又不是随时随地都在抓早恋，他再找几个人打打掩护，应该能瞒得过去。


    「祥生你怎么能这样呢。」常一笑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不能为了一时的欢愉而葬送了我们的美好未来！」


    付祥生：……常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这么听话了？


    「好了我下去了。」常一笑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晚上下自习记得在楼梯口等我。」


    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记得时间的吧？」


    付祥生点了点头，「记得。」


    ……


    锦城的夏天向来是闷热的，有风，风也是闷热的。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了，常一笑拿出英语单词掌中宝，开始背单词。


    5分钟的时间，能背几个是几个。付祥生说了，要利用好零碎时间。


    当时常一笑是怎么说的呢？她恬不知耻地看着付祥生，笑嘻嘻道：「是不是零碎时间利用好了，周末就可以多抽出来点时间和你约会了？」


    付祥生无奈地看她，「常一笑，我在认真地跟你说话。」


    「我也在认真地跟你说啊。」她故作无辜地皱了皱眉头，可怜巴巴地问他，「我理解得不对吗？」


    付祥生还没有表示，她又委屈地跟他控诉：「祥生，我的语文很好的，阅读理解从来都是班里最高分……」


    他们二人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想想，常一笑还是觉得自己很机智。付祥生这样的性子，不时不时地套路套路他，怕是永远也别想有什么进展。


    五分钟都快过去了，她忙强迫自己收回了思绪，赶紧背单词。


    等她跑到楼梯拐角，付祥生正一个人在那儿站着。他背对着她，看着浓浓的夜色。


    「你怎么下来这么早？」常一笑笑嘻嘻地问他，「我以为会我先到呢！」


    付祥生转身，眼里漾出笑意，「在新班级感觉怎么样？」他特意提前下来，怎么可能让她等他？她已经等了他那么久了，从今往后，他都不想再让她等了。


    「挺好的。」常一笑跟他并肩走着，「我本来还以为转了班之后会被人嘲笑呢，没想到，同学们都挺友好的，没有一个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好神奇。」


    「那就好。」付祥生笑了笑，他正想问她到了文科班，学习上是不是感觉轻松了很多，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就听常一笑接着道：「不过我觉得啊，肯定有人在背后骂我呢，只不过在我面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你别乱想。」付祥生话音一顿，琢磨着怎么安慰她。「同学们……」


    「我没有乱想啊，」常一笑气鼓鼓地转过脸去，看着脚下的路，「祥生，我为了追你追到了理科班，又被班主任赶了出来，赶出来就算了，至少我已经达成我的目标了，把你追到手了，可偏偏我不能告诉大家其实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们肯定以为是我在你那儿吃了败仗，不堪重辱，所以才滚出了理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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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祥生，」她转过脸来，郑重其事地看着付祥生，语重心长地劝导他，「以后不能老是我上去找你，你也要时不时去我们班找找我，灭灭他们的威风。」


    「好，我一定多去找你。」付祥生点头，顿了一会儿，他又开了口，「以后周五放学，我去你们教室等你回家。」


    「好啊好啊。」常一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她长舒了口气，接着说，「你是不知道我情敌有多少，那些明恋你暗恋你爱慕你喜欢你的小姑娘们，眼看着『死缠烂打』『厚颜无耻』的我被你打入了冷宫，早就蠢蠢欲动了。不说别的，就我后桌的女生就是其中一个。」


    她笑嘻嘻地拉了拉付祥生的袖子，接着道：「我刚转班过来，她就开始向我打探你的喜好，还想从我血淋淋的教训中提取经验，好去追你。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我会告诉她吗？」


    付祥生皱了皱眉，无奈道：「别理他们。」


    「我也想不理啊。」常一笑气鼓鼓的，「可是她们好烦。听到她们说你我就好烦。她们还偏偏老向我打听。」


    付祥生还没说话，就听她说：「为了永绝后患，我使了个杀手锏。」


    付祥生来了兴致，「什么？」


    「诋毁。」常一笑阴测测一笑，「我就说你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有时候冰山有时候毒舌，跟人说话从来不会好好说，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你转手就会送给别的女生，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败类中的败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个激灵，有些欲哭无泪。


    常一笑啊常一笑，心直口快也不是你这个心直口快法啊……你怎么能跟付祥生说这些呢？付祥生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忙讨好般地笑了笑，「你放心，我只跟那些图谋不轨的女生这么说。」


    「嗯。」付祥生说。「说得好。」


    「啊？」常一笑愣了，「我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你不是我女朋友吗？」付祥生侧过脸来问她。


    「是……是啊。」


    「女朋友骂我，我为什么要生气？」付祥生说得理所应当。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力反驳。


    二人恰走到楼梯口，穿堂风吹过，虽热浪滚滚，但终究是比没有风时凉爽一点。


    常一笑垂着头，忽然开口，声音软软的，有气无力的：「祥生，我只能管得了我们班的女生，管不了你们班的。」


    「嗯。」


    「如果她们……」常一笑一顿，抬眼认真地看着，笑得有些勉强，「你不要喜欢她们好不好？」


    付祥生脚步勐地一顿。


    他看向常一笑。她背着光，走廊里的灯光从她身后打过来，将她的影子打在自己身上。由于背着光，她的脸色有些暗，但因为距离近，所以依旧看得清楚。付祥生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笑。


    依旧是明媚的、璀璨的、夺目的，但是，没有以往那满满的自信与得意。


    今晚放学之后常一笑的话过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闪了一遍，他忽而顿有所悟，问她：「你是……不放心我？」


    常一笑忙摆手摇头，「不不不不，我没有。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我自己。」


    见付祥生沉默着打量她，她又讪讪道：「那么多女生，脸好的身材好的学习好的，我……」


    付祥生忽而认真地喊她：「常一笑。」


    「啊？」


    「想不想跟我赛跑？」


    「什么？」常一笑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付祥生神态认真，「去操场，我们去赛跑。」


    「你是男生，我是女生，我哪儿跑得过你。」常一笑垂死挣扎。


    「我给你放水。」付祥生抬步往操场的方向走，「你只管好好跑，我给你放水。」


    那天的赛跑刻在了常一笑的记忆里，根本不用去想，当时的每分每秒，每一抹花香每一点声响每一寸唿吸，常一笑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跟付祥生比的是400米，不算她的强项，更不是付祥生的强项。


    可是性别放在这里，别说400米不是她的强项，就算是，她也根本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然而比赛结束，她赢了。


    她当时在终点微微弯着腰，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听付祥生说：「你跑得真快。」


    「那……那是因为你在放水。」常一笑喘着气，直起身来看他，「要是换个男生，我肯定跑不过。」


    「但常一笑，」付祥生走近，定定地看着她，「如果别的女生追我，我一定拼尽全力跑。」


    他的嘴角沁出笑来，月光之下，那抹笑容温柔地爬上了眉梢。「你放心。」


    气喘吁吁的常一笑，突然间不再大喘气了。


    操场上没有其他人，常一笑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几乎有些鬼鬼祟祟地问付祥生：「祥生，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第38章


    「就……就一下！」常一笑讨价还价。


    她有些害怕被抓,自己先把手往背后缩了缩,「还是算……」


    「了吧」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付祥生已经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几次被程老师叫去训话，怕是连程老师都不信他们没牵过手。


    可是大手牵小手……常一笑是曾经不止幻想过一次，但一直是只有贼心没有贼胆啊。当初运动会上一起报了「解手鍊」,本以为可以趁机「揩个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付祥生的两只手都被人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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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她以为会有所进展吧,可是约会地点离家太近了，走哪儿都怕遇见熟人。没在一起时，常一笑还敢死皮赖脸地凑近他，现在在一起了，常一笑反倒不赶了,走在路上还要特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被人发现了他俩的关系。


    虽然付祥生没有多说,但常一笑也从他那为数不多的字里行间中琢磨出来了，付祥生的家教很严,不是一般的严，如果他俩早恋的事情被发现了,付祥生就惨了。


    她不能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姥姥知道她早恋的事情。


    「回去吧,」付祥生说，「待会儿老师就要查寝了。」


    明明说就一下的，然而付祥生说这话的时候，仍旧牵着常一笑的手。他不松开，常一笑也就乐得让他牵着，笑眯眯地开口：「好啊。」


    走了几步，她问他：「祥生，你掌心是不是出汗了？」


    付祥生还没有回答，她已接着问出了口：「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都有吧。」付祥生的声音紧绷绷的。


    「我也是。」常一笑笑着往他身边靠近了些，继续往前走，「好紧张。」


    「又紧张又激动又兴奋。」常一笑接着说，压低了声音，「祥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跟偷情一样？」


    付祥生：……


    「都说晚上的时候人最好看了，」常一笑说，「因为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优点，看不到瑕疵。」


    「是吗？」付祥生侧过脸来看她。


    却听常一笑说：「但是祥生你就不一样了，你是白天晚上都好看。」


    她近乎得意地笑了笑，「我也是。」


    付祥生弯了弯唇角，眼神柔软，「不害臊。」


    常一笑嘿嘿一笑，「我明明是在夸你眼光好。」


    有不知名的鸣虫在草丛中不知疲倦地叫着，常一笑指着草丛给付祥生看：「你听，虫子今天叫得真好听。」


    她转过脸来看向付祥生，「祥生，我真的觉得跟做梦一样。」


    他们当然不敢牵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回宿舍，出了操场，二人就默契地松了手。


    「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付祥生说。


    常一笑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吃完早餐，常一笑就收到了付祥生的情书。


    她觉得她的祥生真的太老实了，她说让他给她写情书，他就真的给她写情书。不光写，还一天一封。


    这样不行，真的容易吃亏，她得找个机会教育教育他，不能由着别人占便宜。


    可是，如果付祥生听了她的旁门左道，一封情书都不给她写……常一笑勐地摇了摇头，不，不行，不能这样作法自毙。


    她的祥生给她写了什么呢？


    常一笑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几乎是以箭速飞奔到了教室，刚一坐下，将自己的书立收拾好，周围伪装好，她就打开了彭芃芃塞给她的东西。


    「我只给你一个人放水。


    除了你没有人追得上我。」


    常一笑决定了，她再也不动什么教育付祥生的念头了。


    祥生啊。


    这是她的祥生啊。


    只给她放水的祥生啊。


    真好。


    她抬手，把拿着情书的手贴在胸口，冷着脸勒令自己：「不许跳！」


    可胸口依旧躁动得厉害。


    拿出那叠情书专用纸，她小心翼翼地写下：「我跑不过男生。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拼命跑，往反方向跑。」


    晚上的时候，常一笑突然跟付祥生提议：「祥生，你觉不觉得，我们应该给对方一个代号？」


    「嗯？」付祥生不解其意。


    「就是……我们写情书的时候啊，要称唿的吧？如果用的真名，万一哪天落到了老师手里，不就完蛋了。」她振振有词，「而如果没有称唿，没有署名，万一被别人捡了去，还以为是写给她的，误会了怎么办？」


    付祥生点了点头，「有道理。」


    常一笑刚露出得意的笑来，就听付祥生无奈地看着她，训斥她：「你整天想这些，能好好学习？」


    「能……能啊。」常一笑为自己辩解，「再说了，我哪有整天想，我就是下课了想一想，上课时间都在好好学习呢！」


    「真的？」付祥生狐疑地看着她。


    她立即挺直了腰杆，扬起头看他，「当然是真的。」


    付祥生不说话，她只好挑着眼恶狠狠地看他，「你不信我？」


    「信。」付祥生说，顿了几秒，他开口，「常一笑，我们以后去同一个城市上学吧。」


    锦城闷热的夏季，像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宿舍区路灯昏黄，给地上的绿植镀上了层暖光。有蚊虫飞来飞去，急不可耐地嗡嗡作响。


    「好啊。」常一笑点了点头，笑弯了眼，「去同一个地方上学。」


    ……


    次日，常一笑再次收到了付祥生的情书。


    给付祥生递情书的彭芃芃甩着一张哀怨脸，问她：「我说一笑啊，你们这也太腻歪了吧？还一天一封？还有来有往？你们这样让我这个做红娘的很是寂寞难耐啊……」


    常一笑夺过情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要不你也赶紧找个人……」


    「说得容易，我找谁去？」彭芃芃摊了摊手，嘆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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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陈公子。」


    「他？」彭芃芃嗤之以鼻，「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话一说完，她已好奇地往常一笑身上凑了凑，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手中的情书，诱哄她：「看在我做了这么久信差的份儿上，让我膜拜一下大神的情书呗？禁慾系的冰山学霸哎，我都不敢想像他竟然还会写情书。」


    「不要。」常一笑把情书往口袋里一藏，义正辞严，「这是祥生写给他女朋友的，闲杂人等不能看！」


    「哦……」彭芃芃拖长了语调，并极为意味深长地转了九曲十八弯，她几乎有些色眯眯地看向常一笑，问她，「是不是写了什么羞羞的东西，不敢让我看啊？」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的冰山学霸竟然是这样子的斯……」她说着，突然就住了嘴。


    却见常一笑眯着眼看她，「你刚才想说……斯文败类？」


    彭芃芃忙摇了摇头，「好了我不看了。」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要赶紧回去复习了。不像你啊，突然转回文科班来，这次考试根本不用那么在乎。」彭芃芃说，刚转身要走，她又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常一笑道，「一笑你别担心，我帮你看着付妖精。」


    「如果有别的女生骚扰他，我会帮你为民除害的。」她近乎危险地眯了眯眼，「当然，如果付妖精自己不安分，本女侠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怎么总觉得，你是意有所指呢？」常一笑玩笑着问她。


    「哪有。」彭芃芃挥了挥手，「我走了。」


    常一笑回到教室，跟往常一样伪装好了，才开始看付祥生写给她的情书。


    「千金：听说有酒窝的女孩子都是命运的宠儿。


    但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愿意为了你放水。」


    所以，要努力，要自食其力，要通过自己的拼搏得到自己想要的。


    比如说，跟他考到同一个城市。


    比如说，和他一起上同一所大学。


    常一笑的上牙压在下唇内侧，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她想过的，不止一次想过了。


    只是这个目标太过远大，远大得仿佛只能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她活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她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什么。就算再怎么努力，结果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人，拼命地努力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接受她了。


    他接受她了。


    原来努力，真的是有用的呀。


    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给付祥生回信。


    「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是追到你。


    但我做到了。我想，后面再没有什么能够难倒我了。」


    把纸叠起来装好了，她撑着脑袋想了想，又撕了一张纸出来。「马上要期末考了，好好学习。


    不过偶尔也要想我一下，偶尔一下下」


    第39章


    常一笑是在枫叶红了锦城的天际线时,才最终决定走艺考这条路的。


    h大有多难考,她早已有所耳闻。她的文科的确比理科有优势，但地理和数学一直是她的死穴,如果没有这两科，也许她还能考进h大，但高考政策多年不变,如果她走常规高考这条路，别说去h大了,能进c大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是后来才在书上看到一句话,说喜欢上一个人,就一下子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铠甲，一个是软肋。


    而付祥生就是。


    遇到付祥生之前，不管经歷了什么，她都可以表现得一副嬉皮笑脸、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常一笑,只要能开开心心地活着,不管成绩怎么样，不管大家怎么说,也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考上一个什么样的大学，她都不会在意分毫。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付祥生。


    他让她重拾了信心,他给了她梦想,可他也养叼了她的胃口，让她有了野心,也有了忐忑。


    付祥生想激励她努把力，跟他考到同一个城市读书。但c大和h大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可是坐车也得两个小时，跟异地恋有什么差别呢？


    她想和付祥生一起去吃饭一起去跑步，她想和付祥生一起逛校园一起上自习。如果他在h大，她在c大，她的这些想法，又该怎么实现呢？


    本科要读四年，这么宝贵的四年，她不想两人离得那么远。


    但姥姥不同意。常一笑劝了姥姥一个暑假，姥姥一直不松口。


    这个周末，是她暑假以来第n次斗志昂扬地来做姥姥的思想工作，可惜，毫无例外，再一次鎩羽而归了。


    差不多到了去上学的时间了，她收拾了书包，笑嘻嘻地跟姥姥告别。


    姥姥跟着送她到门口，叮嘱她：「好好学习，不要再动这些念头了。唱歌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唱歌能给我快乐啊。」常一笑弯下腰换鞋，「姥姥，您这明显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您也说了，我跟我妈不一样。」


    「那也不能走这条路。」姥姥坚守阵线。


    「艺考的话，说不定我能考上h大哎。」常一笑诱哄姥姥，「姥姥，你家要出一个高材生了，厉不厉害？」


    「那也不能艺考。」姥姥定定地看着她，「哪怕不上学了，咱们开家店也好，你妈给了不少钱，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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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啊。」常一笑换好了鞋，伸手去开门，她回过头来，神色严肃地看着姥姥，说：「姥姥，外面的世界很大，让我去闯吧。」


    姥姥还没说话，她已唇角上扬斗志满满道：「不管是好是歹，我自己选的路，我会好好走的。」


    等公交车的时候，常一笑跟付祥生说起这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办？姥姥还是不同意。我都跟她说了，我暑假的时候报了一个声乐班，学了一段时间，声乐老师都夸我了呢！我的音色非常好，气息的把控也不错，好好练一练，艺考根本没有问题。」


    她嘆了口气，「你说家里出一个h大的艺术系高材生，是多么光辉荣耀的事情啊……偏偏就是劝不动姥姥。」


    付祥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其实c大文学挺不错的，你也感兴趣，正常高考考进去也挺好的。」


    「可我想去h大啊。」常一笑的脸都皱巴成了一团，「c大离h大很远的。」


    「我会常去看你的。」付祥生说，「只要没课我就去。」


    「你不是说你支持我的决定的吗？」常一笑皱着眉看他。


    付祥生顿了一下，很诚实地说了实话：「要不是暑假里你威胁我，我大概更支持姥姥的决定。」


    h大的声乐，还有c大的文学系，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后者考上的可能性更大些。而且，常一笑明明很喜欢文科、很喜欢文学，文学系简直就是给她量身定做的。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在暑假里也悄悄查了，艺考的压力并不比普通高考压力小，h大难考，给艺术生的名额又少，竞争更是说不出的激烈。以常一笑在理科班后期的那股拼劲，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以后两年过的会是怎样辛苦的日子。


    如果註定了有人辛苦一点，他更希望那个人是他。


    付祥生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突然见常一笑危险地眯了眯眼，凑近了踮着脚审视他：「祥生，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怕我真考上了h大，挡了你的桃花运？」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付祥生无奈，「我……」


    然而常一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愈发危险地眯了眯眼，从鼻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来，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别、想、我、给、你、这、个、机、会！」


    她踮着脚，仰着头，唿吸喷薄在他的下巴上，又轻又暖。


    粉粉嫩嫩的双唇上似乎涂了一层唇膏，在阳光下光泽动人，像极了又甜又滑的果冻。


    付祥生忽而别过了脸去。


    「祥生？」她喊他。


    付祥生没有回应。他满脑子都是她刚刚眯着眼看他的样子，明明在装御姐，眼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促狭笑意。


    她的唇膏好像是草莓味的，他的鼻端现在还是那个味道，远离了她，那味道却不增反减。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我开玩笑的。」


    「你生气了？」她问他，带着些讨好的声音。


    「你……」她有些迟疑了，「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我一下子说中了你的心事。」


    「祥生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常一笑气急败坏，「我不理你了！」


    付祥生没有心思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忙回过头来解释：「我没……」


    他的话没有说完，悉数被卡在了嗓子口。


    果然，草莓味的。


    这几个字在他脑海中游荡了一下，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突然凝结了，他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哈哈哈，上当了吧？」混沌之中，他听到常一笑得意的声音。


    她的脸也红扑扑的，满眼都是得意的笑，「我可没有强迫你哦，是你主动亲我的。」


    付祥生的耳根红得厉害，皱着眉头有些懊恼，「你还小……」


    「过了年就十八了。」常一笑歪了歪脑袋，「不对，按照虚岁的话，我现在都十九了。」


    她教育付祥生：「祥生，在古代，女人十三就及笄了，要嫁人了。」


    「唔……」她略想了想，又一次得意了，「在我还是你的童养媳的时候，在这个年龄，我们娃都有了。」


    「常一笑，」付祥生无奈地看着她，脸颊的红晕都还没散去，耳朵更是红得像是注了血一样。「矜持点。」他说，声线绷得紧紧的。


    「不矜持的孩子才有肉吃。」常一笑死猪不怕开水烫，依旧眉开眼笑地看他，「祥生，你太纯情了，以后还是得我来开化你一下。」


    「常一笑。」付祥生恼羞成怒了。


    常一笑见好就收，笑眯眯道：「我刚才说错话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她笑着解释，「你这么纯情的人，太容易被诱惑了。所以我得跟着你，粘着你，好好看着你。」


    有人来了，常一笑自觉地将身子后退了些许。


    「我是不是很机智？」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付祥生，眼里光辉万点。


    「嗯。」付祥生不自在地把书包肩带往肩膀上提了提，「一起考h大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带着些释然和笑意。


    常一笑眼里的光忽然绽放开来。


    「祥生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欢唿出声，感觉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忙压低了点声音。可她脸上眼中的欣喜却没有消减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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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你也觉得我努力努力还是有可能考上的，是不是？」常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付祥生的脸。


    「嗯。」付祥生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常一笑开心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我可以。」


    「而且祥生你这么厉害的人都觉得我可以，那我一定可以。」她仰起头来看他，因为笑着，脸上的酒窝格外的深，「你看人的眼光，准没错的。」


    她眼里仿佛有光芒万丈，付祥生看着，就仿佛被迷了眼。


    h大真的很难考，艺考名额又少。就算常一笑有天赋，谁也不能保证她就一定能被录取。


    有志向是好事，但也总要顾及实际情况。目标定得太高，可能根本够不到。


    可是……


    付祥生忽而点了点头，「嗯。」


    「虽然的确很难，」付祥生舒展了眉眼，声音暖软，「但你是常一笑。」


    「所以呢？」常一笑问。


    「没什么好怕的。」


    第40章


    但你是常一笑。


    没什么好怕的。


    常一笑的世界就因为两句话而大放异彩。她回到学校,立即就把把这两句话写在了笔记本扉页上。她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是一帆风顺，还是曲折坎坷,或是歷经坎坷之后终能迎来康庄大道。她不知道以后等待着她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她似乎真的不怕了。


    短短的两句话,像是带着一种不可置疑、不可轻侮的魔力。哪怕再绝望，也能从绝望中生出一点希望来。


    付祥生说她可以的。


    那她一定就可以。


    常一笑把之前的数学补习班给退了,换成了声乐。她知道姥姥在担心什么,想要轻而易举地说服姥姥根本不大可能,可她不能再等了。按照她在网上搜集的信息，往年h大的声乐系招生人数从来不超过三个。她想要杀出重围，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发奋努力。


    的确，她声线好。


    也的确，在唱歌上,她比普通人多那么一点天分。


    但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孤注一掷的人从来没有后路可走,所以必须把握时机，竭尽全力。


    常一笑忙起来了。悄悄订了闹钟放在枕头底下,早上闹钟刚震了一下，她就如打了鸡血一般,勐地睁开了眼。


    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来,轻手轻脚地出去洗漱，再轻手轻脚地回来拿好东西,轻手轻脚地出门。


    宿舍楼下的门一开，她立即飞了出去。


    好在锦城一中学生多，学校也大，她一个人跑到操场最边上的角落，开始对着墙吊嗓子。


    老师说了，她对自己声音的把控还不是很好，必须得把基础打扎实了。


    锦城一中并没有声乐教室，食堂那边偏僻的小教室也都锁着门，练习声乐总不能不出声，她没有办法，只能找一个距离教学楼和宿舍楼相对比较远的地方，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


    吊个十几分钟的嗓子，差不多就到了集合跑步的时间。她若无其事地跑过去，站在那儿调整唿吸。


    「早。」室友睡眼惺忪地跟她打招唿，「你起得好早啊……」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常一笑小心翼翼地问她。不然下次把洗漱用品放袋子里好了，去洗漱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带着，少开几次门，声音应该会小一点……


    她正盘算，却听到室友说：「没有啊，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


    「困死了……」室友打了个哈欠，问她，「你都不困的吗？」


    常一笑嘿嘿一笑，「晚上睡得早……」


    大家基本上都是踩着点出门的，在规定时间到来的前几秒，原来还稀稀疏疏的人群，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大家站好队，开始跑步。


    跑完步，常一笑就飞一般冲进了食堂，一眼瞄准了位置坐下。


    原本被赶出理科班之后，她为了避嫌，连早餐都不敢黏着付祥生一起排队了。可是下定决心考h大之后，她突然就想通了。她为什么要避嫌呢？有什么嫌好避呢？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可以一起吃早饭的啊，更何况还有彭芃芃她们在，她怕什么呢？


    她可是常一笑哎。


    有什么好怕的。


    常一笑这个早餐队伍有些庞大。原本为了弱化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她特地约了高壮壮。哪里想到陈一鸣也跟着付祥生来了，再加上彭芃芃和韩佳，队伍简直浩大。浩大到——找个合适的位置都难。


    于是，常一笑就因为自己「飞毛腿」的本领，当仁不让地成了这支队伍的占座小达人。付祥生给她买早餐，她在那儿坐着占座。


    买早餐的队伍那么长，她一边望眼欲穿，一边还要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生怕自己占的座被抢了去。早餐时间就那么点，很多时候因为人太多，常常吃饭的时间连排队的时间长都没有。常一笑有点小郁闷，不过转念一想，能跟付祥生面对面坐着吃饭，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等考上了h大，她就可以天天跟付祥生一起吃早餐。她想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就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再也不用顾忌什么闲言碎语。


    这样想着，常一笑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明媚得厉害。


    付祥生把鸡蛋敲开剥好，从中间一掰，手上一挤，蛋黄咕噜滚下来，他抬手，把蛋白放进她的盘子里，漫不经心地问她：「早上几点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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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常一笑看着盘子里的蛋白有些愣神，「五点半。」她回答他。


    付祥生皱了皱眉头，语气无奈，「晚上别看小说，早点睡。」


    「我睡得挺早的。」常一笑嘻嘻笑了笑，「我最近很少看小说的……」


    她本来想说的是——我晚上哪里看小说了，都用来想你了。可是彭芃芃她们都在，她说不出口。


    以前觉得稀疏平常的话，现在看来，不但不平常，简直是有病。


    肉麻。


    尤其十分格外的肉麻。


    无可救药的肉麻。


    肉麻病，不治之症。


    她完蛋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见彭芃芃气鼓鼓地瞪着他俩，控诉他们：「喂，大清早的，我买了这么多吃的呢，不要再撒狗粮了好吗？」


    「撒狗粮？」常一笑有些转不过弯来。她的大招都收起来了，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彭芃芃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常一笑的餐盘。


    当初付祥生向她打探常一笑的喜好，她还忘了写这一点。可现在看来，不管当时她写还是没写，根本都没有差别。


    反正付祥生都知道。


    彭芃芃想，自己真的是个失败的红娘。


    常一笑自然之道彭芃芃指的是什么。其实她也很意外，她并没有和付祥生真正意义上一起吃过早饭，付祥生把蛋白给她的时候，动作那样自然，自然得像是习惯，她都有些恍惚。


    她不过是有一次跟付祥生□□聊天的时候正在吃早餐，就顺带向他吐槽了蛋黄的种种不好……


    她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就像是春天的嫩叶在争先恐后地发芽，一片生机盎然。明明有些脸红了，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忙不迭抬手去拿彭芃芃盘里的鸡蛋，笑道：「来来来，我来给你剥……」


    却听彭芃芃说：「你剥的鸡蛋，带着恋爱的酸腐味，我才不要。」


    她的眼睛上弯，满目憧憬，「我等我的白马王子来了，让他给我剥。」


    她笑着的时候，恰好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美好得不得了。陈一鸣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倒是高壮壮，在她斜对面笑出声来，「就是就是，我们自食其力，才不用你俩施捨。」


    彭芃芃看向高壮壮，正想说什么，却见韩佳碰了碰她的手臂，温柔地笑着打趣她：「快吃饭吧，别白马王子还没来呢，自己先饿死了。」


    「就是，做什么黄粱美梦呢！」陈一鸣看了看时间，吊儿郎当地斜了彭芃芃一眼，「快吃饭吧，一会儿上课了……」


    彭芃芃揪了揪鼻子，冷哼：「要你管。」


    常一笑看了看他们，和付祥生对视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快吃吧。」付祥生说，「待会儿要是困了，就在教室趴一会儿。」


    ……


    常一笑生在秋末。上次她过生日的时候才刚转到这边，没赶上星期天，跟周围的同学也没有多熟络，就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给自己轻声唱了首生日快乐歌，也就算过了。


    今年不同了。


    她有付祥生了。


    她并没有提前跟付祥生说她要过生日。只不过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彼此都问过，付祥生知道她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她也知道付祥生的。


    付祥生说，他不过生日。


    因为曾经在生日的时候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付祥生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沉重得厉害，她也就没再问什么，只笑嘻嘻地说：「那这样好了，以后我的生日，我们俩就一起过，就当把你下一年的生日提前过了。」


    常一笑的生日还早着呢，她就开始给付祥生准备礼物了。


    很俗套的礼物。


    可她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礼物最合适了。


    终于到了她生日这一天。前天晚上她就准备好了一切，也把这一天的安排都计划好了。


    虽然还在学校，还得上课，但没关系，他俩在一个校园里。


    常一笑一宿都没睡好。一想到要把礼物送出去，就不由得忐忑——她准备了这么久，可是，万一他不喜欢呢？


    她的生日，她没有提前告诉他，他会知道吗？会给她准备礼物吗？


    没有准备最好，这样就显得她的礼物弥足高贵。可是为什么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希望他记得？


    早上吃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起常一笑生日的事。常一笑莫名有些失落。


    晚上和付祥生一起回宿舍的时候，她终于把他拉到操场角落里，把袋子里的礼物拿了出来。


    因为怕付祥生难堪，她只口不提自己过生日的事，只是把礼物递给他，笑眯眯道：「祥生，给，送你的。」


    付祥生却并没有接。


    她笑嘻嘻地跟他解释：「我叠了很久的，每个星星里面都写的有字。你看，我还特意给瓶子买了个黑色的套子，你藏起来，不会有人注意的。」


    「不过你最近先别看，我等高二结束就要去集训了。你在学校不能拿手机，我也没办法……」她顿了一下，直觉自己的不治之症肉麻病又犯了，「祥生，你要是想我了，就拆一颗星星。要是没想我，那也得一天拆一颗，然后就会想起我了。我……」


    她明明还要说些什么，可「我」字刚出口，付祥生的气息就在鼻端了。他的唿吸分明粗重得厉害，但他的吻却并不霸道，甚至不带一丝侵略性，虽没有蜻蜓点水那样一触即止，但却十分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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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唇离开了。常一笑不自觉地在唇瓣上轻轻舔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忽地蹦出四个字来——浅尝辄止。


    四个字化为尘烟，又有四个字闪着金光出现了——回味无穷。


    她的脸「噌」得一下红得厉害。


    付祥生却微微一拉，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喊她：「常一笑。」


    她清楚地听到彼此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生日快乐。」他说。顿了一下，他微微起身，把左手中的瓶子递给常一笑，「帮我拿一下。」


    常一笑刚接过手，就见他一直攥得紧紧的右手抬高，掌心掉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鍊来。他俯身给她带上，声音里带着笑意：「不知道上辈子娶你时下了多少聘礼。」


    秋末冬初，晚风都是冷的。可是因为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项鍊挨着她的脖颈，丝毫觉不出冰冷。


    她听到他郑重其事的声音：「我的压岁钱有限，这只是我n分之一的聘礼。」


    第41章


    高二上学期很快就过去了。经过一个学期的软磨硬泡,姥姥终于妥协了。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同的,女儿那样，未必外孙女也会重蹈覆辙。


    而且常一笑这性子,就算她拦，哪里又真的拦得住。


    姥姥只是提醒她，如果喜欢就要好好学,至于以后究竟考哪所学校，要看她到时候学得怎么样。


    这根本不算什么条件,常一笑志在必得地笑着点了点头,「姥姥您放心吧,我一定能学好。」


    寒假的时候，常一笑依旧在原来的声乐班上课。假期里不像在学校，被各种校规约束着，哪怕是去上课的时候，常一笑也会把手机带着。


    上课的时候很少收到付祥生的信息,她也很少去烦他。但是一下课,她就会给他发消息,倒也没什么正经事，想到什么就跟他说什么。


    这天是周末,傍晚的时候，付祥生要和高壮壮他们去打球。


    那天刚好没有课,彭芃芃约了韩佳和常一笑一起逛街。常一笑说付祥生他们要打篮球,彭芃芃原本逛街的心就彻底没了，死活拉着她们要一起去看他们打球。


    有付祥生在,常一笑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彭芃芃向来对这种事情很热衷，韩佳却兴致缺缺。


    「很多帅哥哎，佳佳，不去多可惜。」彭芃芃怂恿她。


    韩佳无动于衷。


    「而且是在咱们学校打，你要是不想看，咱们就去校园里逛逛也行啊。」彭芃芃退而求其次。


    韩佳却还是摇了摇头，「你们去看吧，我直接回家，今天都没看书，我回去学会儿……」


    「整天学整天学，好不容易出来玩一玩，放松一下嘛。而且听说隔壁学校的校草也在哎，万一能像一笑一样，钓个校草当男朋友……」彭芃芃奸笑着看向韩佳，「怎么样，心不心动？」


    韩佳看了常一笑一眼，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她们三个在街上晃悠着，决定到了公交站就分道扬镳。谁知还没到公交站，竟然与陈一鸣狭路相逢了。


    「呦，巧了，你们这是去哪儿？」陈一鸣摇下车窗，眼里带笑。


    常一笑看了一眼彭芃芃，见彭芃芃没说话，便笑着回答他：「去学校看篮球赛，要一起去吗？」


    其实她不过就是客套一下而已，在她的印象中，陈一鸣并不是一个热爱运动的人。运动会上只报了那么一个集体项目，平时体育课上也懒洋洋的，不是四处转悠就是坐在大树底下乘凉；学校举行的各大体育赛事，什么篮球赛、足球赛、排球赛甚至是桌球赛，从来都没有见他参加过。


    他的态度向来玩世不恭，对运动场上的一切向来都不屑一顾。那种傲视群雄、满不在乎的姿态，同学们刚开始还撺掇撺掇，后来连撺掇都懒得撺掇了。个人自有个人的路要走，标新立异也好，特立独行也罢，没有谁能强迫谁。


    陈一鸣的眼神蓦地一暗，但是很快便恢復了以往吊儿郎当的笑意。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彭芃芃一眼，笑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却听彭芃芃「切」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人家可是陈小爷，怎么能跟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


    陈一鸣闻言，打眼看了她半晌，终于笑着开口问她：「还记仇呢？」


    彭芃芃把脸别向一旁。


    「女孩子家，脾气这么差，以后谁要你。」陈一鸣睥睨了她一眼，转眼看了一旁的韩佳一眼，「天天跟人韩佳在一块儿，也不向人多学一学。」


    「我对别人脾气好着呢。」彭芃芃转过脸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说了，我脾气差又怎么样？吃你家饭了，花你家钱了？要你管。」


    她说完，拉着常一笑和韩佳就走。陈一鸣的车却很快跟了上去，又停了下来。


    陈一鸣抬手，把车门打开，笑着说：「别别别，哪里轮得着我管，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怎么还较起真来了？」


    他下车，走到前面，把副驾驶座旁的车门也打开，邀请她们坐后面去：「上车吧，刚好这会儿没事儿，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彭芃芃气势汹汹地往前走，「我们自己坐公交。」


    「彭芃芃，见好就收啊。我们俩的交情，开个玩笑都不行？」陈一鸣脸上的笑意散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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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叫玩笑吗？有人这么开玩笑吗？」彭芃芃抬眼瞪他，「陈一鸣，我脾气就这样，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陈一鸣正想说什么，韩佳已经开口调和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多大仇多大怨，在大马路上吵成这样……


    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一说就行了。」


    「心平气和……」陈一鸣冷笑一声，「彭芃芃，你看看人家韩佳，多……」


    他不提韩佳倒还好，一提韩佳，彭芃芃愈发炸毛了。就在她气势汹汹地要跟陈一鸣理论时，常一笑及时拉住了她。


    常一笑走到彭芃芃的前面，将她挡在身后，这才笑着跟陈一鸣说：「谢谢你的好意，前面就是公交车站了，我们坐公交车去。我这人毛病多，一坐小轿车就晕，公交车倒好……」


    话还没说完，彭芃芃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拉着韩佳往车边走了走，「佳佳不去看球赛，你送她回家吧。」


    「她脾气比我好，开得起玩笑。」彭芃芃瞪着陈一鸣，话一说完，拉着常一笑就走。


    一分钟不到，陈一鸣的车已经超越了她俩，绝尘而去了。


    彭芃芃回头，身后来来往往的只有各色车辆，偶有几个人，尽是陌生的面孔。


    没有韩佳。


    彭芃芃气愤地踢了踢脚边细小的石子。


    常一笑眼观鼻鼻观心，试探着问她：「你们两个……怎么……」


    她的问题还没有问出来，彭芃芃已经做出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恶狠狠道：「不许跟我提他！」


    常一笑忙不迭点头，笑着问她：「喝奶茶吗？那边有家奶茶店。」


    「气都被他气饱了。」彭芃芃继续踢脚下的石子，「不喝。」


    二人沉默着走了一阵，常一笑看她心情不佳，忙想了一个笑话讲给她听。


    可她笑得一点开怀的样子都没有。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她转过脸来，一本正经地问常一笑：「我的脾气比佳佳差很多吗？」


    常一笑摇了摇头，「哪有。」


    「可能男生都喜欢佳佳那样的吧。」彭芃芃嘆了口气，转念一想，又笑了起来，「呸——萝蔔白菜各有所爱，付妖精不还在你和佳佳中间选了你吗？」


    常一笑点了点头，继而愣了，「选？」她的声音钝钝的，极为生硬。


    彭芃芃也愣了一下，说：「你大概还不知道，之前追求佳佳的人也很多呢。」


    「你的意思是……」常一笑吞了口口水，「祥生他……他追过佳佳？」


    彭芃芃立即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给她，「怎么可能？」


    「那……」


    「我的意思是，那么多人喜欢佳佳，但你家付妖精就不喜欢。」彭芃芃一边解释，一边点了点头，「可见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佳佳这样的。」


    她又踢了踢脚下，没有石子了，她的脚尖在地上磨了磨，一边嘟囔：「陈一鸣不稀罕我，自然有别人稀罕我……」


    她们俩到达锦城一中篮球场的时候，付祥生们已经打起来了。那么多帅哥，满满的都是荷尔蒙，彭芃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再也没工夫想之前的不愉快了。


    「我还没见过二中的男生打球呢。」彭芃芃津津有味地看着，不一会儿，她已得意地砸了咂嘴，「还是我们一中的男生球技好。」


    「那当然。」常一笑有点得意。「你看我家祥生，打得多好。」


    「高壮壮也打得不错。」彭芃芃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他们打得这么好……」


    「高手过招，才能发挥出实力来嘛。」常一笑振振有词。转眼一看，恰好付祥生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她激动地跳起来鼓掌吶喊：「祥生加油！」


    彭芃芃无语问苍天，说：「我为什么要来找虐，为什么好好的饭不吃，偏偏赶过来吃狗粮？」


    常一笑讪讪地笑了笑，「我注意，我注意。」


    打完球了，彭芃芃激动得把自己的外套一脱，就要往篮球场上跑，「我去玩儿一会儿啊……」话都没说完，人已经一熘烟跑很远了。


    常一笑就在原地坐下，等着付祥生过来找她。


    付祥生走过来，笑着问她：「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逛街吗？」


    「逛街又没有帅哥可以看。」常一笑意味深长地往操场上看了一眼。


    付祥生好脾气地笑着看她：「还没看够？」


    「当然没看够了。」常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付祥生的脸阴下来那一瞬，她已笑眯眯地抬眼看向了他，「祥生，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帅呢？刚才只顾着看你，都忘记看别人了。」


    「这样……」付祥生隐忍着笑，故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用手背捧着她的脑袋，引导她往操场看：「给你个机会看个够。」


    操场上，彭芃芃正在跟着高壮壮学投篮，学得有模有样的。


    她抬手去推他的手，「好了好了，我不看了。」


    「这就看够了？」


    「他们没你好看啊……」


    常一笑说得自然，显得格外的真诚与得意。付祥生心里突然一软，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常一笑愣了一下，嘴角勾了一下，下一刻把脚一跺，「祥生你是狗吗？」


    付祥生不看她，只是拉起她的手往操场走，「走，教你打球。」


    第42章


    付祥生依旧要回老家过年。常一笑原本以为,跟上一年一样,他要待到开学才回来，所以虽然支持他回去,却早早地就开始不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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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付祥生回老家之前那几天，她连课也不想上了，分分钟钟都想约着付祥生出来玩儿。付祥生一早就查了艺考生的备考情况,深知对于常一笑这样半路出家的人来说，想要如愿考上h大有多么不容易。倒不是逼着她拼命努力,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她。


    对于常一笑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他硬着心肠板了脸,问她：「秦少游那句诗是怎么背的？」


    常一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首，却还是口里嘟囔：「他写了那么多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首。」


    付祥生的舌头在后齿槽游荡了半晌，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说：「早知道你这么目光短浅,当初就不答应你了。」


    他依旧板着张脸,比面无表情还要可怕三分。常一笑只觉得朗朗干坤中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照着她噼了下来。


    「答……答应什么？」她委屈极了，「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祥生你至于这样吗？」


    「h大你还想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那你还不好好上课。」


    「我好好上课了啊,我出来见见你,跟你约个会，回去之后依旧好好上课啊！」常一笑振振有词,说完还不忘转嫁责任，「你不是说了学习要劳逸结合吗？祥生你说话不算话。」


    「……那现在不是见了吗？」


    「那……那不一样！」常一笑撇了撇嘴，她觉得自己最近脾气明显大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快到了的缘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见付祥生抿着唇不说话，她脱口就说道：「好，你后悔了，那我给你反悔的机会，我们分手，我以后好好上我的课，再也不用想你了！」


    付祥生的脸色愈发难看，半晌才开口：「你说真的？」


    常一笑不看他，说：「反正早晚要分手的，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看他，他却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脸一直看穿她。但他终究看不穿她，只是看得自己心头火蹭蹭的往上长。


    他都快把两个人的一辈子都给想好了，她却告诉他，「反正早晚要分手」？


    「常一笑，你……」他的每一个字都咬得重重的，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转身，不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开了。


    北风颳在脸上，像是无数刀剑刺了过来。


    常一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没了痕迹，眼前渐渐模煳成了一片。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付祥生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后悔而已，她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呢？她以前的恬不知耻、死缠烂打、没皮没脸呢？他后悔了，她不是应该告诉他，「现在后悔也晚了」。她不是应该这么说的吗？


    她为什么要把话挑明了，说给他机会分手呢？他们俩现在这样好，为什么要分手呢？


    常一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气自己，想出去追，又怕他说分手。一时追也不是，走也不是，索性往地上一蹲，把头埋进膝盖里，哭了起来。


    付祥生一跑回来看到的就是她这样一副惨样，因为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厚厚的羽绒服也就缩成了一团，远远看上去只有圆滚滚的一点，看上去分外可怜。


    付祥生觉得自己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常一笑。」他喊她。


    她蓦地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哭得通红，脸上还挂着泪。比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楚楚可怜。


    他走上前去，有些艰难地把嘴角向上扯了扯，一边说着，「我给你买了块蛋糕，你要不要吃？」


    常一笑没有说话，擦了擦眼泪，问他：「你是去买蛋糕了？」


    「嗯。」他点头，「我记得你说过，吃点甜食心情就不会这么糟了。」


    他去拉她的手，掌心冰凉，手背濡湿一片。付祥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了。「马路对面有奶茶店，我们去喝一点。」


    不再徵求她的意见，他拉着她就往斑马线走。


    常一笑步履缓慢，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付祥生没有听到，「什么？」


    「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常一笑紧紧攥着他的手。


    付祥生脚步一顿，「好。」


    常一笑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付祥生跟她十指相扣，顺势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他平缓了一下，拉着她在一棵行道树旁停下，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欢拿『分手』两个字来试探、威胁人。」


    「你怎么知道？」常一笑下意识问，她才刚止住哭，声音还有些哽咽，「你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付祥生一噎，回答：「书上看的。」


    「哦。」常一笑抽了抽鼻子，又问他，「什么书啊？好看吗？」


    付祥生：「还好吧。」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爱一个人，他怕自己做得不好，特地去省图看了看教人谈恋爱的书。怕被妈妈看到，他也不敢带回家，只是空了就跑到图书馆去看。原本还觉得那些书毫无意义，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时不时地闹着要分手，其实是要你挽留。


    常一笑笑眯眯的，「什么时候借我也看看吧。」


    「常一笑，我在认真地跟你讲话。」付祥生无奈。


    常一笑点头，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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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嘆了口气，「但我们之间，不要动不动就提分手，好吗？」他是一个情感从不外露的人，向来深沉内敛，肉麻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可此时此刻，不知怎么，竟说得十分顺熘，「虽然知道你不是认真的，但我心里难受。」


    常一笑眨了眨眼，「不是啊，祥生。明明是你先提的……」


    「胡说。」付祥生皱了眉，「我怎么可能提。」


    常一笑很无辜，「就是你提的啊，是你说你后悔了，说你当初不应该答应我。我就是帮你说出了你心里话而已。」


    付祥生没有说话，常一笑已低垂了眉眼，语气涩涩的，「你以为我说分手，我心里很好受吗？我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力将她往前一拉，付祥生已低头吻住了她。唇瓣贴着唇瓣，软软糯糯的，她心里小鹿乱撞，她也明显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不止自己的，付祥生的心跳和她的交织在一起，像交响乐一样，振奋而壮烈。


    不同于往常的轻轻一触，他似乎迫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似的，吻得急促而又富有侵略性，描摹过她的唇，他很快就撬开了她的牙关，灵巧的舌头寻到她的，随着那音乐一起翩翩起舞。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俱是气喘吁吁。


    常一笑伏在他的胸口，耳畔是他擂鼓般的心跳声，也许是离得太近了，常一笑觉得比自己的心跳还要快上几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付祥生说。


    「什……什么？」


    「我没有后悔。」付祥生解释。「我只是想，你那么不想上声乐课，当初不应该同意让你艺考。」


    常一笑一愣，也开始跟他解释：「我没有不想上声乐课。我只是更想……」


    差点脱口而出一个「更想上你」，常一笑觉得舌头一闪，脸瞬时红了一片。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在书上看的。什么书啊？祥生你也看言情小说吗？」


    付祥生：「不是。」


    「真的吗？」她抬起头来看他，笑得贼兮兮的，「可是刚刚你接吻的技巧好好啊，我都没教过你，你竟然能无师自通。」


    付祥生：「……」


    「难道不是书上学的？」


    付祥生：「……」


    常一笑恍然大悟，「天哪，祥生你不会……你不会是……不会是看那个……」她话都说不利索，老半天才终于把重点说出来，声音低了些，「我听说很多男生都会看黄片，你不会也看吧？」


    付祥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常一笑见好就收，「没关系没关系，有句话不是说，『小看怡情，大看伤身』嘛，适当看看挺好的，有益于身心健康。只要别……」


    「常一笑。」付祥生听不下去了，冷着声音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吃蛋糕。」


    那声音里十足的震慑力，常一笑一个激灵，从他身上弹了起来，「要要要！当然要。」


    第43章


    过完小年没几天,付祥生就回老家去了。他走的时候常一笑不敢去送他,只在□□上发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说：等你回来。


    付祥生勾了勾唇角,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转眼看向窗外的风景。


    不管是对于付祥生还是常一笑来说，这个新年都是不平凡的一年。他向来对回老家过年没什么感觉,无非就是例行公事而已，没多少喜欢,也算不上厌烦,今年却不同了,巴巴地算着时间，归心似箭。而她，向来对过年兴趣寥寥的她，这年竟然格外的欢喜。


    明明不在一起，可因为这世上的另一个角落里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着,就觉得无比幸福。常一笑想,「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子安不愧是盛唐的才子神童，诗写得是真的好。


    付祥生家里反正也没人,她也不怕被撞见，闲着没事就去他小区遛狗。也许是次数多了,落落竟都记得了路。


    常一笑坐在付祥生写生的那个小亭子里发呆,她站在付祥生经常站立的那个地方，看眼前的楼房。


    依旧看不出到底哪里与众不同,竟让他不厌其烦地画了那么一次又一次。她突然才意识到，付祥生好像已经很久不再画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付祥生老家里有小孩儿，他一回去，有时候手机就会被小孩儿霸占了去。不能随时跟他分享的确不大方便，但也不是不能忍，就怕万一一不小心发了个消息过去被小孩儿或是别的谁看了去，发现了他俩的事，可就麻烦了。


    所以，自从付祥生回了老家，常一笑只有晚上才会跟他聊天。按理说二人也谈了大半年了，黏煳劲也该过了，可一聊起来话匣子收都收不住，常常一晃过神来，都凌晨一两点了。


    这天晚上聊着聊着，常一笑就突然想起画来，便问他，怎么突然就不画了。


    付祥生说：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爸妈吧常一笑发了两个「嗯」字过去。


    于是付祥生就跟她说起自己的家庭来。


    他生在一个小康家庭，父亲是个建筑工程师，母亲是个企业白领，父母感情好，家庭氛围也好，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走在哪儿听到的都是赞嘆与钦羡的声音。


    原本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七岁那年生日，父母带着他出去旅行。他们去游乐场，他笑，父母也跟着笑。爸爸妈妈一人牵他一只手，见到那种路障的台子，他淘气地往上跳，爸妈就拉着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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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海，于是爸妈就带着他去海边看海。海水那样蓝，雪白的浪花那样好看，沙是细软的，贝壳是斑斓的，他在沙滩上蹦呀跳呀，渐渐地不满足于此。他试探着把脚踩进水里，让浪花亲吻他的脚丫子。


    「妈妈，我想跳水。」他转脸看向妈妈，请求她的同意。


    她便点了点头，笑着说：「玩儿吧。」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浪头迎头拍下，他已被汹涌的海水席捲了去。他喊妈妈，海水灌进他的鼻子里、嘴巴里，又咸又涩又呛，难受得说不出话。


    再等他醒来，就是在医院了。他好好的，爸爸却死了。他去看爸爸，只看到白色的墙和白色的床，妈妈满目猩红，哭着朝他吼：「你问什么要去跳水，为什么要去跳水……」


    她撕心裂肺地控诉他：「是你害死了你爸爸……」


    常一笑心下骇然，良久才打出一行字来给他：那是意外，谁也控制不了的。不是你的错。


    付祥生回：但如果我不去跳水，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常一笑：话是这么说，但是……


    她正在斟酌着措辞，付祥生那边已经发过来消息了：我们老家这边有个说法，说人死了之后，鬼魂是要常常回家的。他要託梦告诉你自己在那边好不好，缺什么。


    但我爸走后，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他。我问妈妈，她说：你让他死在那么远的地方，他哪里找得到回家的路？


    后来我就开始每个周都在小亭子里画画，画我们小区，画我家的楼和窗。画完了烧给他。


    常一笑：那你有梦见过他吗？


    付祥生：有，但是很少。每次梦见都是在海边时的场景，然后一个浪头打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是照片，我想我大概早就忘了我爸长什么样子了。


    常一笑：大概叔叔并不想你们一直念着他。他想你们渐渐忘了过去，这样就能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付祥生：也许吧。


    幼时不懂什么鬼啊神啊，不懂什么是迷信、什么是科学。大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后来大了懂了，不信了，却又希望自己根本没懂，骗自己说那根本不是迷信，都是真的。


    也许，只是为了心里有点慰藉。又也许，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付祥生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手机，常一笑已发了一串消息过来：祥生，我说真的，你不要太自责，你那个时候那么小，又是第一次见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叔叔救你是本能，你是他的儿子，你好好活着，过得好好的，就等于他也活得好好的。


    付祥生微微弯了唇角：我知道。我知道他有自己的理想与事业没有完成，我会好好帮他完成。事情过去这么久，其实我早已经放下了。只是我妈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让我……


    他手上一顿，把最后一句没打完的话给删了，按了发送键。


    然后编辑下一条：现在遇见你，我很开心。


    常一笑笑着回：我也是。


    又补充：我会让你一直开心下去。不，比现在还要开心，开心百倍千倍。


    付祥生：好。


    常一笑：祥生，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常一笑：我宠着你。


    常一笑：我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宠你的人。


    付祥生笑，打字发送：小心我恃宠而骄。


    常一笑忽然霸道总裁附体：那怎么了，我宠的，我乐意。


    付祥生笑得更开，过了一会儿，问她：你搬过来之前，是在哪个城市？


    常一笑答：苏市。


    常一笑：这城市不大有名，你可能不知道。不过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很美，叫做崇奉岛，每天都有很多游客去玩。


    付祥生：嗯，我知道。


    刚过完年，付祥生就回到了锦城。他没有提前跟常一笑说，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给她惊喜，就在自家院子里看见了她。


    差点以为是眼花，他还特地揉了揉眼睛。但看得没错，真的是她。


    趁她还没看见自己，他赶紧拎着行李上楼。等回到了房间，忙不迭给她发消息，问她：你在哪儿？


    常一笑：在外面遛狗。


    付祥生：这么冷的天，别遛狗了，回家吧。


    常一笑：遛遛狗才暖和。


    付祥生：……


    常一笑：你家小孩儿不抢你手机啦？


    付祥生：他们睡觉去了。


    常一笑：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呢。你可以带你家小孩儿堆雪人打雪仗，多好玩儿。


    付祥生：不想跟他们玩儿。


    常一笑：？？？他们欺负你了？


    付祥生：……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跟他们玩儿。


    常一笑：那你想跟谁玩儿？


    付祥生：跟你。


    常一笑：瞎说。你离我十万八千里，怎么跟我玩儿？


    她笑着，又跟了句：不过你这话成功地取悦了我。


    她嘆气：我也想跟你玩儿啊。这几天没有课也不用学习，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玩一玩了，偏偏还不能一起。哎，一定是老天嫉妒我们金童玉女太完美，所以要给我们使绊子！


    透过屏幕，付祥生仿佛能够看得到她丰富的表情。


    他透过窗子往院子里看，她只是小小的一点，零星一点，分外可怜。付祥生琢磨着怎么把她骗回家去，又觉得她在寒风中给他打字手一定很冷，就不愿意再发消息了，反正门已经反锁上了，他打开通讯录，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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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的手蓦地一抖。


    「祥生！」她喊他，声音里带着惊喜。


    付祥生被她那甜甜软软的声音电得浑身酥软。


    「今天温度不高，又没有太阳，赶紧回家。」他叮嘱她。


    常一笑乐得呵呵笑，牵着落落就打道回府，「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个啊？祥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好暖心啊……」


    付祥生：我明明一直都这样的。


    但他没有说，他只是开口：「最近温度低，记得穿厚点。」


    付母在外面敲门，他忙不迭说了声「我妈找我。」就赶紧把电话挂了。一边删了通话记录、退出了□□登陆，一边把门打开。付母问了两句话，往屋里瞧了两眼，皱了眉头，「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收拾？」


    付祥生的面部肌肉绷得紧紧的，「有点累，坐着歇了会儿。」


    付母又打量了他一眼，「待会儿赶紧收拾。」


    他点了点头。


    第44章


    大年初七,全国大范围降雪。


    常一笑来锦城两年了,在来锦城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雪。她又是个爱幻想爱浪漫的,大雪纷纷扬扬，无忧无虑地从天上飘下来，落在屋顶,落在树上，落在花草地面上,目光所及之处开始变得苍茫,大地换了装,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也焕然一新了。


    勐地把窗拉开，冷风飕飕的就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哆嗦，依旧伸出了手去接雪。刚从被窝里出来，掌心暖乎乎的，雪花刚一触上,很快就化成了一点水迹。


    「下得真大。」她眯着眼,微微抬了头往天上看。彭芃芃家离得有些远,下着雪也不好通车，不然就可以一起出来玩雪了。风吹得狠,常一笑吸了几口冷空气，马上又通过喷嚏打了出来。她关了窗,钻进被窝里。


    手机沖了一晚上电,她拔了下来，开机。


    昨晚睡得晚,夜里又做了美梦，今天醒得就迟了些。她看了看时间，一边思索着这个时间还要不要给付祥生发消息，一边打开了□□登陆上去。


    置顶的头像下面，有个数字「5」，红色的。


    常一笑愣了一下，手上却已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醒了吗？」


    隔了一会儿。


    「今天什么安排？」


    「雪下得大，可以去公园走走。温度低，记得穿厚点，戴上帽子和手套。」


    又隔了一会儿。


    「常一笑，我昨晚梦到回苏市了，梦到跟你一起打雪仗，堆了个跟你一样的雪娃娃。后来醒了，发现是个梦。」


    「我想你了。」


    常一笑目瞪口呆，好久才动了动手指，试探着发了个消息过去：「你还在吗？」


    付祥生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铃声一响，常一笑顿时一个激灵。接起电话，她也不吭声，咬牙抿唇听那边的动静。


    直到听到付祥生喊她，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祥生你最近好任性。」她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拿着你的手机，差一点就把电话挂了。」


    付祥生在那边低低地笑，「胆子这么小？」


    常一笑娇俏地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你好。」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原本就软糯的声音，现在显得格外的呆萌，付祥生声音渐轻，笑着问她：「刚睡醒？」


    「嗯。」常一笑点头，她咯咯地笑，「昨晚做了一个超级美的梦，一直不愿意醒来。」


    「什么梦？」付祥生问。


    她依旧笑得灿烂，嘴上却说：「不告诉你。」


    仿佛怕他接着问下去，她先发制人：「你家的小孩儿这两天好乖啊，竟然都不抢你手机。」


    付祥生：「……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他们都出去滑雪了。」他又问：「你今天打算做什么？去公园玩雪吧。」


    「你又不在，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常一笑傲娇了。


    付祥生脸上勾起笑，忽地想起去年下雪的时候，她一个人从宿舍出来，沿着别人走出来的羊肠小道走，整张脸只露一双眼，精灵古怪的。


    他于是声音里都带了笑，「胡说，去年下雪的时候，我看你一个人玩得也挺有意思。」


    常一笑：「……你怎么知道？」


    付祥生没有回答。就在常一笑以为电话断了的时候，她听到付祥生的声音，「去公园吧，我叫人陪你玩儿。」


    「叫谁？」常一笑问，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高壮壮？」


    付祥生：「……不是。」


    常一笑还想问，付祥生却已经开了口：「到了你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前，他叮嘱她：「穿厚一点。」


    常一笑吃完了饭，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熊，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把口罩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她终于心满意足，跟姥姥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真的好像一只熊，她想，只要再圆润那么一点，她就可以团起来滚到公园去了。


    雪真的好大。


    她边走边玩走到公园，看着那茫茫的大雪突然便愣了神。公园这么大，祥生好像忘了告诉她具体地点，她又不知道他到底找的谁，现在该去哪儿找呢？


    不知是谁堆的雪人，没有很大，但格外的可爱。常一笑想起付祥生说梦到二人一起堆了雪人，抿着唇盯着雪人看了半晌，转过身来，拿出手机，打给付祥生。


    公园里真的很热闹，不知是小孩，很多大人也在这里散步打雪仗。有几个小男孩钻进了小树林，浑身解数地去摇树上的雪，电话里好久才「嘟」一声，常一笑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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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的！」十来岁的男孩卯足了劲，狠命地踢着一棵不大不小的树。他的力气真的不小，枝杈上的雪被他踢下来一大半，那雪扑稜稜地砸下来，瞬间看不到男孩的身影。


    电话迟迟没人接，常一笑收回了目光，皱眉对着手机盯了半晌，打开□□，给付祥生发消息。


    「你让你朋友过来了吗？」常一笑问。


    接着又发：如果没有来就不要让他来了，我自己玩一会儿就好啦。


    对方回：他已经来了。


    竟然真的是这个「他」。常一笑咬牙，有点讪讪的。「我认识吗？我要去哪里找他？祥生，你竟然让我跟别的男生玩哎，我这么可爱，你难道不怕别人挖你墙角？」


    她点了发送键，看到自己编辑时付祥生说的方位，转了身往反方向走。没想到刚一转身，步子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迎面就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忙不迭道歉。


    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她目光往下，看见对方的脚。穿的是运动鞋，以前倒是没有见过。


    可是——她勐地抬起头来。


    就见付祥生低眉看着她，眼里带笑，面色却是一本正经的。「让你失望了，我从来不给任何人挖墙脚的机会。」


    常一笑愣了一下，就在付祥生以为她会扑进自己的怀里的时候，常一笑却挺起了身子，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付祥生心下一惊。


    还没想明白这弄巧成拙了该怎么哄，就见常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懵然的样子嘴里咕哝：「完了，以前只是做梦，现在开始梦游了。」


    付祥生：梦……梦游？


    常一笑踮起脚来，右手举起，食指在付祥生脸上轻轻戳了戳，皱了皱眉头，又戳了戳，又皱了皱眉头。「怎么是凉的？」


    付祥生：站这儿等了那么许久，脸不凉才不正常。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眉看着常一笑。不错，挺听话的，脚上一双毛茸茸的雪地靴，白色的羽绒服没过膝盖，脖子上裹着裸粉色的围巾，头上戴着毛绒帽子，脸上盖一个口罩，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滴熘滴熘地转。待会儿应该不会冷。


    却见常一笑眉毛往下耷拉，眼角皱起来，说：「完了，这次怎么变成黑白双煞了。」


    「黑白双煞？」付祥生凝眉。


    常一笑点头，看了看付祥生，又看了看自己，一本正经地解释：「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不是黑白双煞是什么？」


    她兀自点头，「祥生我们真是绝配。」


    「到了阴曹地府也是绝配。」


    付祥生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他抬手，把常一笑的帽檐扒拉起来，另一只手覆上去。他的手实在太凉了，常一笑一个哆嗦。


    好像是幼时落水留下的病根，他的手向来很凉。


    「开玩笑的啦。谁让你回来不告诉我，吓吓你。」常一笑没了玩笑的心思，她抬手，把他手捂在掌心，皱着眉头问他：「你过来多大会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付祥生说。怎么也没想到没给她惊喜，倒是把自己吓得不轻。


    他嘆气，「可惜失败了。」


    常一笑把口罩抠下来，噌地一下扑进他的怀里，「谁说的？」


    她笑着，紧紧地抱着他，「你提前回来，我很开心，超级开心。」


    她从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祥生，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我想跟你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昨天关掉手机时我就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们就一起走走，一起走走我就很开心了。」


    她抬起头来，眼里亮晶晶的，「所以祥生，我一定要考上h大。」那样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呀……


    付祥生笑，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那现在回去学习？」


    常一笑瞪他，「你都没陪我好好玩一场雪！」


    付祥生好整以暇，「还是学习比较重要。」


    常一笑又瞪他。


    付祥生就抬手在她脸上揉啊揉啊，在她发作之前，他低头在脸上吧唧一口，眼里带着柔软却又促狭的笑，「听你的，带你玩雪。」


    他从角落里拉出一个自制的雪橇，神气活现地看着她，常一笑两眼放光：「你要拉我？！」


    付祥生笑，笑得不像他。「拉你去个僻静的角落。」


    常一笑脸一红，嗔他：「祥生你变坏了。」


    （北北）


    付祥生不敢居功：「是我家千金教得好。」


    第45章


    1在你遇到那个人之前,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迟早会有一个人出现,带你挖掘自己，发现自己,成就自己。


    真好，她出现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付祥生正坐着出神,忽然听同桌李宇翔说：「h大校长实名制推荐名额只有一个，现在就要报名了。你开始准备了吗？」


    付祥生缓过神来,问他：「你说什么？」


    「校长实名制推荐名额。」李宇翔重复道,「h大的,刚好是你想去的学校。人选肯定是从你和张诺两个人中选，我个人感觉你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张诺为人狂傲不羁，成绩虽好，能力虽强，但常常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没少让老师们头疼。这要推荐过去在那边犯了事儿,丢的可不只是他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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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没想好报不报。」


    「啥？」李宇翔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这还要想？」


    付祥生点头。


    「你要出国读？」李宇翔问。


    「没有。」付祥生答。


    「想去别的学校？」


    「没有。」


    李宇翔不说话了。他盯着付祥生上下打量，半晌才摇了摇头,苦笑着念叨：「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不懂啊不懂……」


    他当然不懂。


    除了当事人，没有人能懂。


    付祥生不知道常一笑能不能考上h大,她那么想跟他读同一所学校，如果他先通过校长实名推荐确定下来了，到时候常一笑没考上，那可怎么办呢？


    还不如自己考一场，到时候跟常一笑一起报志愿，风险还小点。


    只是这样的话，付母那一关也不好过……


    付祥生迟迟决定不下来。


    周五放了学，他和常一笑一起回家。他想探一探常一笑的口风，想看看她自己感觉去h大的机率大不大，如果去不了，有什么别的选择。


    常一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几乎是胸有成竹地跟他说：「就考h大，我绝不给自己留后路！」


    付祥生一时愣住，「这么自信？」


    常一笑挺直了腰板，乜斜着眼瞧他，「你不相信我？」


    付祥生哑口，过了几秒才开了口：「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儿的，还是多准备几条路比较保险。」


    「这倒也是。」常一笑点头，但目光还是坚定的，「但我能考上h大。我一定能考上h大。」


    她咬了咬牙，「就算今年考不上，我就再考一年。但我要今年考上，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的声音波澜壮阔：「h大才女那么多，万一你被人挖走了，我怎么办？我得去看着你。」


    付祥生沉默了一会儿，公交车来了，他拉着常一笑上车，一边刷卡一边开了口：「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报名校长实名推荐。」


    「什么？」常一笑瞠目咋舌，「当然要报名啊，要是走了这个渠道，高三下学期你就基本上解放了。虽然还是要考试，但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也容易发挥好。」


    「我自己也能考上。」付祥生说。


    「所以你是……」常一笑想了想，「想通过考试证明自己的实力？」


    付祥生没有说话。


    常一笑戳了戳他，笑嘻嘻的，「可是能在千军万马中被学校挑中推荐过去，本来就是认可了你的实力。」


    付祥生嘆了口气，问常一笑，「你真的觉得自己能考上h大？」


    常一笑立即拍了拍胸膛向他保证：「那当然。我好好努力，不怕考不上。而且你要是拿到了校长实名推荐名额，提前定下来了，那我就更……」


    公交车突然一个转弯，常一笑趔趄了一下，被付祥生拉住了揽在怀里。「手抓好了。」他叮嘱她。


    常一笑嘿嘿一笑，接着说：「你要是拿到了校长实名推荐名额，提前定下来了，那我就更有动力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坐火车去学校，一起蹭课一起泡图书馆，多好呀。」


    付祥生点头：「那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祥生，我跟人打了赌的……」常一笑巴巴地看着他，「你要是参加了，那无论如何我都还有胜算，可你要是直接弃权了，我可是没比就输了……」


    「打什么赌？」


    「赌校长最后推荐的是你还是张诺啊。」常一笑有些气鼓鼓的，「竟然还有人觉得张诺会胜，你明明比他优秀多了……」


    *


    时间过得极快。以前写作文的时候，常一笑常写「时间就如掌心的沙，你握得越紧，它就熘得越快。」虽这样写，她却并不能很好地体会其中的意思。如今才算明白了。


    她和付祥生为了一起考入h大的梦想而争分夺秒，越是抓紧时间，就越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好像还没有怎么利用，时间就耗得差不多了。


    高二的结束，就意味着高三的开始。


    常一笑要开始集训了。


    「分离」这两个字，没有一个字能让人心生愉悦。


    常一笑却还是笑着，拉着付祥生去喝冷饮，拉着他去看电影。


    锦城一中的女生并不少，好看的女生也多，好看而又有才华的也是数不胜数。常一笑对付祥生的人品很放心，对于「移情别恋」这件事，她虽然嘴上常说，但其实并没有特别担心。


    可临走了，她还是忍不住试探他、敲打他、叮嘱他。


    她恋恋不捨地说：「祥生，我去那边集训之后，我们就不能每天见面了。」


    付祥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瓶子来，递给她。


    「什么啊？」她问他，全然忘了自己这句话其实不过只是个引子，后面的重点还没来得及说呢。


    「星星。」付祥生说，到底还是脸皮薄，说话的时候目光还有些闪躲。


    常一笑脸色一变：「我送你的，你干嘛要还给我……」


    「不是你送的那些。」付祥生无语，原本的羞赧也一扫而空。他跟她解释，顺带叮嘱她：「我给你折的，你到了那边，一天看一个。我算好了的，一天一个，不能多。」


    「也有字？」常一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却能依旧能够看得到眼里的星海。


    付祥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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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书？」


    付祥生又点头，「答应了给你写的，我说到做到。」


    常一笑看看手中的瓶子，再看看付祥生。又看看手中的瓶子，再看看付祥生。


    她伸手，去拉付祥生的衣角，「怎么办，祥生，我不想去集训了。」


    付祥生故意板了脸，「那星星还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常一笑拉着付祥生衣角的手仿佛触了电一般，噌地收了回去。她两手把瓶子捂得紧紧的，生怕付祥生真的夺了去。她眼睛嗔他：「祥生你也太小气了。」


    付祥生笑着，将她揽在怀里。


    正是月半，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星星倒是少，只有零零星星的几颗，也不够亮。


    夏天的夜晚，有风，但仍然算不上多凉快。两个人抱在一起，也不嫌热，就那样抱着。


    付祥生说：「我偷偷把手机拿到学校，你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常一笑一愣，「那怎么行？校长实名推荐的事情才刚开始，你这要是被人发现了留下了污点，还怎么去争取这个名额？」


    付祥生顺着她的头髮，「不会有人发现的。」


    常一笑抬起头来，「这可说不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别冒险。」


    付祥生：「你怎么比我还胆小？」


    常一笑踮起脚，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眼尾上挑，几乎有些妩媚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


    付祥生身子绷得紧紧的，燥得厉害。


    「什么？」他开口，声线低沉。


    常一笑又吹了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来：「黑——无——常——」付祥生抬手就去挠她痒痒。


    二人在公园里闹了许久，付祥生才终于把常一笑送了回去。分别之前，常一笑笑着叮嘱他：「好好准备，我等你的好消息。」


    付祥生也笑着，「我也是。」


    常一笑得意洋洋的，「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别我的好消息来了，你一时惊喜过度，做出什么事情来。」


    付祥生斜眼看她，「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常一笑吐吐舌头，「那可说不准。你最近变化这么大，再过了一年，谁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付祥生似笑非笑地看她，说：「那就拭目以待。」


    常一笑突然觉得有些臊得慌，看四下无人，上前捧着他的脸又是吧唧一口，而后拔腿就跑。


    回家检查了一遍东西，她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她为着最近的改变感到惊奇。她是，付祥生也是。


    常一笑是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自信了呢？她自己都不知道，等她现在恍然发觉出来，她已经自信成了这般模样，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她想，她之所以自信，是因为付祥生那句「但你是常一笑。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止是那样。


    她也不愿意深究下去。无论前因如何，后果是她想要的，那就挺好的，那就足够了。放手去拼搏去努力吧，好好学，好好考，等考上了h大，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至于付祥生……


    常一笑想，以前看着是个禁慾系男神，相处久了，释放了天性，才发觉他其实也挺闷骚的。


    而且脸皮简直是以指数倍形式厚起来的啊……以前拉拉小手偷偷摸摸亲一下，脸都要红那么一点，现在好了，时不时就要抱着她啃，也没见脸红到哪里去。


    这就算了，嘴巴也伶俐起来了。以前只见常一笑喋喋不休，把他堵得哑口无言的，现在好了，常一笑这么说，他能这么回，那么说，他能那么怼，常常把常一笑说得一愣一愣的，常一笑憋屈了，脸色不好了，他还见好就收，这样哄那样哄的，哄得常一笑绷不住笑。


    常一笑想，都怪她名字里带了个「笑」，笑点实在太低，没底线。


    后来一想，付祥生变化这么大这么快，难道是因为他先前说的那本什么书？


    他是学霸嘛，学习能力强，将理论付诸实践的能力也非常人可比。现在肯定就是在学以致用，不遗余力地套路她。


    小样。常一笑想，等考上了h大，看我怎么套路回来。


    时间不早了，她又跟付祥生在网上聊了几句，终于发了句「晚安」，关了手机，开始睡觉。


    梦里梦到收到了h大的通知书，她和付祥生一起坐着火车去学校。他们牵着手，从入校的那一天起，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


    她在梦里都笑出了声来。


    可惜后来风云突变，付祥生知道了，说她欺骗他，要和她分手。她不知道该不该挽留，也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却看着另一个女生挎着付祥生的手臂走了。


    常一笑勐地惊醒，抬眼，天已经大亮了。她拍了拍胸膛，告诉自己梦都是反的，而后忙不迭拿起手机开了机，看付祥生的消息。


    「路上小心。到那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记得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记得带上星星瓶。


    还有，常一笑，我很小气，你别跟别的男生好。」


    第46章


    常一笑的集训是封闭式的,原本姥姥不放心,说要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照顾她，让她换个集训班,时间稍微自由些，回家住。常一笑却说封闭式的集训效果好，过几个月就要开始艺考了,她想考的学校又不是容易考的，当然要尽一切可能抓紧时间备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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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来能说会道,原本想劝她的姥姥反而被她说服了,也就作罢。


    分别之前,常一笑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对姥姥说：「姥姥，你一个人在这边也挺孤单的，要不去找我妈吧。」


    姥姥没说话，她就笑眯眯地说：「女儿见不得人,母亲却是得认的。她在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您过去瞧瞧,两个人做个伴也挺好。」


    「你这孩子。」姥姥笑嗔，「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了,姥姥这么大人了，不用你操心。」


    常一笑吐了吐舌头,也不再提这茬,又叮嘱了几句，就与姥姥挥手告别了。


    她给付祥生发消息：我已经到了,这边环境挺好的，老师也挺面善的。乖乖等我好消息~付祥生秒回：好。有什么需要一定告诉我。


    常一笑：遵命！


    发过去之后，突然又想起一茬，急忙打字过去：祥生，你可千万别带手机去学校啊，你就算带了我也不会给你发消息的，带了也白带。


    付祥生：这么狠？


    常一笑：我说到做到！


    付祥生：……


    常一笑：省略号是什么意思？你应该说「好」。


    付祥生：好。


    常一笑：乖~付祥生：常一笑常一笑：嗯？


    付祥生手指凌空在手机键盘上，顿了半晌，才终于按下去：这么早就妻管严，是不是不太好？


    常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是为你好……


    付祥生：我现在才明白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常一笑：什么？


    付祥生：甘之如饴怎么办常一笑，从分别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想你了……


    他叮嘱她：好好跟新同学相处，别让他们欺负你。不要节食，胖一点可爱。睡前看好天气预报，别感冒了……


    他是一条一条发的，一条接着一条，发了八条。


    常一笑乐不可支，及时打断了他：报復！□□裸的报復！我不过就说了你一句，你竟然一连给我发这么多！


    付祥生挑了挑眉，笑着敲键盘：礼尚往来。


    ***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常一笑并没有想过要一举成名，但她想，如果她真的如愿考上了h大，至少能在锦城一中传下一段佳话吧？


    学渣学姐遇到学霸学长之后迷途知返、克难奋进，开启了开挂的人生，不仅成功追到学长，甚至和学长一起比翼双飞到h大……


    常一笑想想就觉得励志，想想就觉得带感。所以就算再苦再累，想一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也就不觉得有多苦有多累了。


    付祥生说的，甘之如饴。


    不止是他。她也是。


    常一笑集训期间，姥姥来看过她一次，付祥生来看过她两次。


    说不惊喜自然是假的，但惊喜一过，常一笑心里就忐忑得要命。又怕付祥生跑过来耽误了学业，又怕被付母知道了付祥生不好过。


    现在是关键时期，她平时虽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样子，但却拎得清轻重缓急。付祥生安抚她，说自己都是挑母亲出差的时间来的。来一次只待半天，也耽误不了什么。


    两人就在附近走走，吃点小吃。后来是常一笑明令禁止，付祥生才终于消停了。


    常一笑的理由很充分。也许对于付祥生来说不算折腾也不算浪费时间，但她不行，她做不到那样收放自如。付祥生来的时候她是欣喜的，付祥生一走，她的心思也跟着他走了，常常要缓上两天才能恢復常态。常一笑说不能这样，坚决不能这样，他们两个是要考h大的人，如果因此没考好，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付祥生很委屈，常一笑很坚决。


    临走之时，付祥生说：「那你以后克制一点，别跟我说你想我。」


    常一笑这才发现，他两次出现，都是在她大肆渲染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之后。刚在一起那会儿，她还容易害羞，以前羞答答的肉麻话说得自然而麻熘，在一起之后反倒说不出来。现在怕是释放了天性，又跟他分隔两地，隔着屏幕说话就有些口没遮拦，才不管什么肉麻不肉麻呢，想说就说。


    祥生，我好想你啊。


    想跟你一起坐公交，想亲你想抱你，想……


    昨天我室友她男朋友来了，竟然当着我们的面腻腻歪歪的，哼！不就仗着你不在吗？等我们一起考上了h大，羡慕死他们。


    哎，我把我们俩一起照的大头贴弄丢了，要是能再照一次就好了。


    ……


    于是付祥生来了之后，陪她一起坐公交去照了大头贴，把她室友请出来吃了个饭，倒也没有当着人的面腻歪，但对她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把舍友们羡慕的不得了。


    这么一想，好像罪魁祸首真的是自己。


    看没人注意，她踮起脚尖，捧着付祥生的脸吧唧就是一口，在付祥生捉她的时候迅速逃离。她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笑，「这个事情怎么能赖我？就是因为离得远我才想你，要经常像现在这样，我才不想呢。」


    付祥生没有明白她的逻辑关系。「所以……」


    常一笑剜了他一眼，「所以，你难道不想我想你？」


    付祥生：「……」


    她把付祥生的手捧起来玩弄他的手指，「小别怡情嘛，你想想我，我想想你，更有助于我们感情的推进。」


    公交车来了，常一笑却有些不舍了。好像还有一车子的话要说，却都来不及了。她把付祥生的手拉到面前亲了一口，笑着说：「上车吧。等我们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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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揉了揉她的头髮，「那我走了。」


    常一笑姿态潇洒：「走吧！」


    她是亲眼看着那辆公交把付祥生带走的。公交车已经消失在视野尽头了，她两只手各自磨搓了磨搓，开始往回走。


    秋天了，遍地都是金黄的叶子，与她初来锦城时如出一辙。


    常一笑想起自己和付祥生的第一次见面，很快就又想起第二次。看吧，她就说她不行，原本想归想，很快就能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来。现在好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晃回宿舍。


    才刚把付祥生送她的星星瓶给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拆，电话响了。是付祥生。


    「祥生，你怎么快就到站了？」她惊诧。


    付祥生在那边浅浅地笑，「你在宿舍吗？」


    常一笑答：「在啊。」


    「下来一趟，我有东西给你。」


    「别逗我了，」常一笑一边说着一边往阳台走，「你都……」


    她的话卡在了嗓子眼，电话里听得到她吞口水的声音。


    付祥生抬眼往上看，轻易便捕捉到了她，他依旧笑着，「我怎么？」


    他穿着灰色的高领毛衣，在那遍地金黄中随性地站着，有落叶飘下，落在他身上。他的眉眼那样温柔那样好看，就那样平静地将她望着，直直地望进她的心里去。


    常一笑突然就想起一句话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这样的一个人，要她以后如何丢得开手呢？


    她呆呆地站着看他，他也看她。终究是他忍不住先开了口：「不下来？」


    常一笑这才如梦初醒，换了鞋子飞速地奔了下去。


    下楼的时候她就在想，不管了，不管以后如何，不管什么时候东窗事发，不管什么时候两人不得不分道扬镳，她都不管了。眼前的他是自己的，那她就要好好把握住，绝不浪费一分一秒。


    她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因为跑得快，冲力大，付祥生没有防备，差点被她扑倒在地。


    付祥生笑，「要不要这么热情？」


    常一笑不回答他，伏在他胸口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问他：「你怎么折回来了？还赶得上火车吗？」


    付祥生很淡定，「我改签了。」


    常一笑皱了皱眉，「不耽误事儿吗？」


    「不耽误。」付祥生回答。常一笑先前跑得急，又一头撞过来，额前的碎发散了下来，凌乱得很。付祥生抬手，帮她理了理头髮，笑她，「这么不顾形象？」


    常一笑嘿嘿一笑，问他：「你说有东西给我，是什么？」


    付祥生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链子来，锁在她的手腕上。银色的链子，上面稀稀疏疏穿着几粒红色的珠子。


    「喜欢吗？」他问。见常一笑原本亮晶晶的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就板了脸，「不喜欢也得说喜欢。」


    常一笑咬了咬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付祥生，「祥生你好霸道哦。」


    付祥生唇角上弯，没有说话。


    谁还不是个戏精咋地。


    常一笑把手抬起来，看链子上的珠子。红色的珠子珠圆玉润，像血，像红豆。


    她忽而想起一句诗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


    她贼兮兮地看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


    她在他耳畔轻声吐息：「祥生，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想我了就直说嘛。」她微眯笑眼，特意把尾音拉长。


    付祥生只觉得那阵酥麻从耳朵一直通到四肢百骸，他反手扣着她的脑袋，顺势低头，起初极尽温柔，后来就带了些攻击性，再后来，他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常一笑大惊：「祥生你是狗哦！」


    付祥生只眯着眼看她，恶狠狠说：「等考完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47章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付祥生拿到了校长实名推荐的名额。只要他高考没有发挥失常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可以说是稳进h大了。


    与此同时，常一笑在忙着艺考。她原本是想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瞄准h大去的。但姥姥觉得风险太大，非让她多报几个学校，多一种选择就多条出路。


    常一笑自然也是听多了高考意外发挥失常的案例,对于姥姥的提议，她也觉得不无道理。只不过她把所有备选的学校都定在了q市这座城市,好在这座城市高校云集,选择的余地也多。


    考完之后,付祥生问她考得怎么样。她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回应：「挺好的呀，我觉得没问题。」


    付祥生就拉着她跑遍了h大的校园。


    重头戏一解决，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付祥生的日子过得可谓是悠哉悠哉，自己的功课倒是没这么放在心上,就想着怎么在短时间内把常一笑的成绩提上去。


    h大不比其他学校,即使是艺考,文化课成绩要求也比其他学校要高。


    常一笑的语文和英语没什么问题，政治和歷史也都还好,只是地理和数学拖后腿。付祥生就重点给她补习数学。


    纸哪能包得住火？他们的事情终究是浮出水面了，明面上的背地里的,大家没少谈论他们。锦城一中虽明令禁止学生谈恋爱,但也不是那样死板的。只要不耽误学习，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更何况,两个人现在的前途一片大好，要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心态崩了，就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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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愈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差把两只眼都闭上了。


    高考如期而至。


    付祥生很淡定，常一笑也很淡定。


    考前前一天，老师扯着嗓子叮嘱大家，一定要注意好饮食，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


    付祥生和常一笑出了校门就开始讨论等考完试去哪儿庆祝。


    付祥生想吃烧烤，常一笑想吃海鲜。


    于是常一笑妥协：「那就这么定了，去吃烧烤。」


    同时付祥生也妥协：「那就这么定了，去吃海鲜。」


    最后的结果，两人石头剪刀布决定的。


    三局两胜，付祥生赢了，决定去吃海鲜。


    公交车来了，付祥生问常一笑：「紧张吗？」


    常一笑想了想，「老师说适度的紧张有助于发挥。」


    付祥生揪了揪她的马尾，「等考完试一起去吃饭。」


    「好呀。」


    快到站了，常一笑戳了戳付祥生。


    付祥生回过头来。


    就见她笑了笑，甚至有点傻乎乎的。


    「我是常一笑，没什么好怕的。」她笑得愈发灿烂，「你是付祥生，也没什么好怕的。」


    付祥生弯了唇角，「对，自信一点。」


    一因为怕赶往考场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很多人都早早地在考场附近租了房子。考场附近房源紧张，好在付祥生下手早，常一笑也沾了沾光，早早地就租下了一间。


    二人的房间离得极近，只有一墙之隔。


    付母对付祥生向来冷漠。在她看来，付祥生他爸能做到的，付祥生就一定得做得到。做到了是理所当然的，做不到是他没下功夫。她对他从来不怎么管，非要看他凭着一己之力闯出一片天来。


    高考了，她也没来陪考。


    常一笑无法理解付母的心理。在她看来，她母亲就够狠心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更狠心的。付祥生是她亲生儿子啊，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闻不问的。


    姥姥早早地就起来排队买早餐去了。常一笑原本说不用买，自己去考场之前随便买点就可以了。姥姥却说高考那天肯定哪里都人满为患，早点去买，她吃了再去考试，也有精力。


    常一笑想了想，笑着跟姥姥说：「那姥姥，您多买一份吧，隔壁住的是我同学，一个人在这边，怪可怜的。」


    「同学？」


    「嗯。」常一笑扯谎，「昨天到了这儿碰上的。现在不跟我一个班了，但我刚来那会儿跟我是一个班的，对我挺照顾的，还给我讲题。」


    「那你跟她说一下，让她明天早上过来一起吃。」姥姥笑呵呵的。


    常一笑一愣，面不改色地说：「姥姥，他是男同学。」


    「那有什么？」姥姥顿了一下，「男同学啊，那等我买回来了给他送去。」


    高考向来残酷无情，不会因为你的任何苦衷而对你留情分毫。也许是听姥姥说那些反面教材听多了，常一笑特别害怕第二天会发生什么意外。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就越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也不知道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多久，她才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姥姥已经把早餐买回来了。时间还早，姥姥说让她再睡会儿，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边洗漱，她一边问姥姥：「姥姥，您给隔壁同学送了吗？」


    姥姥摇头，「这不是还早，怕他还没睡醒，扰了他。」


    常一笑咕噜噜噜吐出了漱口水，接了水在脸上抹了一把，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六点。


    不过按正常作息，也该起了，一时睡多了，怕是对考试也有影响。


    常一笑思索着，就给付祥生发了个消息过去：「起了没？」


    付祥生回：「起了。」


    「好，那我现在去给你送早餐。」常一笑弯了弯唇角，「姥姥的爱心早餐哦，吃了它，今天准能大显身手。」


    敲了敲付祥生的门，很快就开了。


    付祥生刚洗过澡，头髮还在滴水。也许因为刚被水气蒸过的缘故，脸看起来红红的，眼睛也带着雾气。


    常一笑忽然觉得热得厉害。


    她不再看他，径直走过去把早餐放下，捶胸顿足，「早知道我也洗个澡了。之前听人说，经歷大型考试之前不能洗澡，会把先前积累的运气洗掉。吓得我都没敢洗。」


    付祥生一愣，哑然失笑，「考试凭的是积累和实力，跟洗不洗澡有什么关系。」


    常一笑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看看他浑身清爽的样子，常一笑觉得自己已经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了……


    付祥生被那眼神剜得心都酥了，他掩饰般地笑了笑，擦着头髮走过去，「不过老师们也说，考试三分靠运气，七分靠实力，我这七分实力够用了，没那运气也不要紧。洗掉了刚好给你。」


    常一笑立即眉开眼笑，「这么大方？」


    「毕竟上辈子欠了你的。」付祥生笑着，看了看桌上，「一起吃？」


    常一笑忙摇了摇头，「我得赶紧回去了，姥姥还等着呢。」


    「考试加油！」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只要正常发挥，我们俩都是没问题的，对不对？」


    付祥生点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绝对没问题。」


    常一笑正要走，付祥生忽而叫住了她，「等一下。」


    他转身去翻书包，「我周末去山上求了个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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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常一笑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个链子，你挂在手腕上，能保佑你一切顺利。」他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拉过了常一笑的手。红色的线，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玉质佛像，肥嘟嘟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这是弥勒佛吗？」常一笑用手指拨了拨，笑道，「呆萌呆萌的。」


    付祥生剜了她一眼，「别乱说。」


    常一笑嘿嘿一笑，「原来你信佛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以前不信的。」付祥生系好了，在她手上吻了一下，笑道，「走吧，平常心态，佛祖会保佑你的。」


    有些东西，原来是不信的，也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信了去。


    可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让你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


    未来充满了变数，他无法保证，她也无法保证。


    求神拜佛，也许才能真正做到心安理得。


    江以萱出门之前给付祥生发了消息，刚一出门，恰好付祥生也开了门。


    「付祥生。」她故意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笑眯眯的，「你现在出发吗？」


    付祥生点头，朝着姥姥打了个招唿，表达了谢意。


    姥姥忙摆手。


    「那一起走吧。」常一笑说。


    付祥生点头。


    二人是一起进考场的。高考安检格外严格，任何金属饰物都会被检测到，老师板着张脸让取下来，丝毫不给一点情面。


    常一笑眼看着一旁的小桌子上放了一堆手錶首饰，不由就掩了掩手腕上的链子。


    「咱们的没有金属，不要紧。」付祥生微微俯身，安抚她。他在佛庙里选的时候早留了心眼，要是送了常一笑后反被扣下来了，那还不如不送，平白地影响她的心情。


    「我没有紧张。」常一笑回过头来看他，「我是想摸一摸，让他给我力量。」


    不紧张才怪。常一笑心里想。想来也好奇怪，当初成绩不上不下的，她考试从来跟玩儿似的，根本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现在明明比以前优秀了，反倒怕起来了。


    她转身看向付祥生，「考完试我们去爬山好不好？」


    「好。」付祥生好笑地看着她，「常一笑，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第48章


    闷热的夏风、聒噪的蝉鸣,高考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开始了。


    考完第一门,常一笑坐在考场教室里等着付祥生来找她。付祥生脸上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常一笑蓦然安心了不少。


    笑着跑出去,她问他：「我们去吃什么？」


    付祥生想了想，「排骨饭？」


    「今天高考哎，不应该吃点好的吗？」常一笑故意撇了撇嘴,眼里促狭的笑却是藏不住的，「小气鬼。」


    付祥生戳她脑袋,「说谁呢？」


    常一笑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说你呀。」


    语文是常一笑的强项,付祥生一点也不担心，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到食堂，刚好遇到彭芃芃她们。便坐在一起吃了饭。


    身后有人小声议论着。


    「就是他俩啊，安检的时候碰到了，好淡定啊,我们都在背书呢,他们在讲笑话。」


    「大神嘛,都这样的。」


    「切，最后考得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这倒也是。」


    「而且啊,就算艺考考上了h大，那也是艺考,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如咱……」


    付祥生丢了筷子。


    常一笑吓了一跳。眼看着他要转过身去，常一笑忙拉住了他。


    付祥生面色铁青,常一笑倒是淡定得多。她悠哉悠哉地笑着，朝着他挤眉弄眼，「让他们说去，不过就是羡慕我学业爱情双丰收，小样，让她们羡慕去！」


    彭芃芃接茬：「这波狗粮我吃得舒爽。一笑说得没错，咱就当没听见，好好考咱们的，羡慕死她们……」


    韩佳也接口：「说得不错，咱们吃咱们的。」


    韩佳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会羡慕死，却知道自己是当真要羡慕死了。在常一笑转来那会儿，她很快就把常一笑定义为「傻白甜」一类，不光傻白甜，还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如何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会有今日，早恋非但没有荒废学业，反而让她的学业蒸蒸日上，艺考考上h大怎么就不如人了？换了是她或是彭芃芃，就算走艺考，那也是考不上h大的。


    更何况，对于常一笑来说，能不能考上h大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付祥生一起吧。她想。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真是，想不羡慕嫉妒都难啊……


    高考就在大家的紧张中稀里煳涂地结束了。


    回到学校，班里好多同学都在撕书，像是终于出狱的囚徒，脸上虽带着笑，却是有些晦暗不明的，见不得多么欢喜。


    几家欢喜几家忧，高考尤为如此。


    付祥生来找常一笑的时候，常一笑正在收拾东西。她把一本本的书和笔记本全部整理好了，往行李箱里塞。


    付祥生挑眉看她，「这么爱惜？」


    常一笑把行李箱盖上，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


    「这些课本以后也用不着。」付祥生说，「带回去也是放着。」


    「以后给我家小孩儿用。」常一笑说得自然，「这是她妈三年的心血，可是无价之宝。」


    付祥生失笑，「过个一二十年，教材肯定都变了。再说了，要看也是看我的，你的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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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抬眼剜他。


    付祥生就蹲下来帮她收拾，「还有吗？」


    「没了。」常一笑说，「都在这儿了。」


    付祥生把行李箱拉上，牵着她走，考完试他的心情明显很好，连动作都比以往要轻盈潇洒许多。一边走着，他问她：「你说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像你还是像我？我们俩都是独生，按照现在的政策，我们应该可以生俩，到时候他俩作伴也不孤单，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他的步伐并没有多大，却明显感觉常一笑脚步慢下来了。他微微侧头一看，就见她抿着唇，寻常爱笑的脸，此刻竟一点笑意都没有。


    「怎么了？」他停了下来，忽而想起什么，「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没有。」常一笑低了低头，「我就是觉得，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你说这些也不害臊……」


    付祥生也低了头，低低地笑了笑，「明天想去哪儿庆祝？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吃海鲜，那就去你家附近那家？」


    「好啊。」常一笑说。


    小孩子啊，多美好啊。


    可也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美好的啊。


    常一笑紧了紧握着付祥生的手，「明晚级部大聚餐，我们也去吧，最后一顿了，吃了就真的散伙了。」


    付祥生向来不是很热衷这样的活动，但还是点了头，说：「好。」


    「那我跟芃芃她们说一下，等吃完饭，咱们去ktv好好玩一玩。离报志愿等通知还有段时间，到时候不定结果怎么样，见了面说不定还会尴尬，不如趁现在刚解放了大家心情好，好好痛痛快快玩一场。你觉得怎么样？」


    付祥生侧过脸来看她，忍不住笑，「看来考得很理想啊，这么膨胀。」


    常一笑吐了吐舌头，「我可是拼了命坚持到这一步的。好不容易解放了，当然要好好放松放松。你不想去？那要不改天？要不然我自己约她们自己去，到时候玩个通宵，羡慕不死你……」


    付祥生只好妥协，「去吧，看在你为了我这么努力的份上，捨命陪君子。」


    常一笑立即两眼放光，「那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叫些朋友嘛，至少把高壮壮叫上，我看芃芃跟他还挺聊得来的。」


    「好。」


    第二天级部聚餐格外的壮观，摆了近百桌，老师们一桌一桌地给学生们敬酒，学生再一杯一杯地敬回去，很快就把众位老师灌了个七荤八素的。


    年级组长平时压力大，也没少给学生们脸色。如今一朝解放，心情自然舒畅。又喝了酒，就有些放飞自我了，竟然当着所有人深情告白，一句一个「同学们，我爱你。」「同学们，我真的很爱你们。」把同学们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天下终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一帮人，不管是在锦城一中待了三年还是六年，如今都要各奔天涯了。


    世界那样大啊，有些人飞出去，可能就真的不会再飞回来了。


    散场之后，常一笑一行人就直接去了附近的ktv。他们没有喝多少酒，一个个清醒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到了ktv，彭芃芃就开始嚷着要酒。


    彭芃芃说，毕业了，青春也要不再了，要不及时醉一场，以后回想起来总会觉得遗憾。


    一人叫上几个要好的朋友，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个人。他们包了一个大包间，刚开始时可能还有点拘谨，做了会儿游戏便放得开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一个比一个兴致高涨。


    不知是谁提议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也许是高考花光了大家所有的运气，一二十个人，竟然没有一人倖免。


    常一笑选了真心话，付祥生选了大冒险。


    前者选真心话，是因为觉得自己行事坦荡。


    后者选大冒险，是因为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可是等挑战一出，他俩都后悔了。


    常一笑的真心话是：「和男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


    按理说这问题倒也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关键是两个当事人都在场，说出来，就有点艰难了。


    常一笑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得极为淡定，极为平淡地说了句：「接吻。」


    付祥生看向她的目光顿时比周围人更加意味深长。


    很快轮到他，他接受的冒险挑战是：「从在座的人中选出一个接吻，舌吻的那一种。」


    立即有女生惊唿：「我天，你们也太重口了吧！」


    「不要太大尺度啊，人家还是个宝宝。」


    彭芃芃戳了戳常一笑，幸灾乐祸地看她：「让你说接吻，故意的吧？」


    常一笑欲哭无泪：「我可不想表演给大家看。」


    「那也晚了。」彭芃芃笑着推她。「去吧，让那些纯洁的宝宝们开开眼。」


    常一笑用眼神剜她。


    终究是躲不过。


    付祥生已经在一边喊她：「常一笑，过来。」


    常一笑的脸红得像番茄，心想付祥生脸皮真是厚，真是太厚了。「祥……」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已经被付祥生拉住了手。仿佛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有转过神来，自己已经在付祥生怀里了。


    付祥生的唇朝着她压过来，带着些濡湿。早就发现他在一旁吃水果，看来没少吃，口腔里全是甜甜的荔枝味儿。


    她坐在他的腿上，他的头狠狠压下，身子微微一侧，完美避开众人的视线。这本是两个人的事情，美好，却不适合与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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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可而止。


    她听见付祥生在她耳边低声问她：「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嗯？」


    仿佛混沌初开，她只觉得天灵盖一个激灵，勐地睁开了眼。付祥生眸色浓黑，还带着些促狭的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就见付祥生已直起身来，看向众人，脸上带着极浅的笑，「完成挑战。」


    不知是谁在起闹：「都没看到……」


    「不算不算，再来再来。」


    常一笑赶紧从付祥生腿上下来，正要走，付祥生却没放开她的手，「就坐这里？」他问她。


    常一笑摇头，拔腿就跑。


    那场聚会，没有人是主角，可每个人都是主角。


    陈一鸣被问到有没有喜欢的人，答案是有。


    韩佳被问到初吻还在不在，答案是在。


    彭芃芃选择了大冒险，跑到隔壁包间唱了首歌回来。


    ……


    没有人知道陈一鸣喜欢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韩佳的初吻以后会给谁。


    他们这群人，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不可预料的未来，从这里离开，从此再不回来。


    常一笑喝得稍微多了点，抱着彭芃芃大哭了一场。后来付祥生和陈一鸣把她俩分开，彭芃芃泪眼婆娑地看着常一笑，哭着说：「一笑你……你好幸福啊，我也有喜欢的人啊，可是我不是你啊……」


    「谁？」常一笑晕晕乎乎地问她，「你……你喜欢的是……是谁？」


    彭芃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忽而笑了，「我……我不告诉你。我谁……谁也不告诉……」


    她斜挑着眼看付祥生，「付……付妖精，你要对一笑好一点，不然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49章


    收到h大通知书那天,天气并不算有多好,可再怎么阴郁沉闷的天气，终究影响不了人的好心情。


    大概因为当时考得四平八稳的,心里有数，常一笑倒是没有多么激动，姥姥可比她激动多了,一早就要她看开学报到时间，准备订车票送她。


    常一笑原是打算和付祥生一起去的,可看着姥姥难得高兴成这样,也不忍心拒绝她。又一想,自己以后要在这所学校待上四年，姥姥来看一看了解一下也放心，也就应了下来。


    一她拿出手机，给付祥生发简讯：收到通知书了吗？


    付祥生：收到了。


    常一笑：怎么去学校？一个人还是？


    付祥生：嗯，我妈应该不去。


    常一笑：不问一下？


    付祥生：当初我爸也是这个学校的,她大概怕触景伤情。


    常一笑想了想：那你跟我们一起吧,姥姥容易煳弄。


    付祥生笑：你这么说姥姥,姥姥知道吗？


    常一笑在这边没忍住吐了吐舌头：不让她知道。


    付祥生：常一笑常一笑：到！


    付祥生打上一句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我们的事情？


    想了想，却没有发出去。常一笑在这边已经又发了句过去：怎么啦付祥生：没什么,等我订好了票告诉你。


    常一笑：好。那我跟姥姥说啦~付祥生心里一紧：说什么？


    常一笑：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学校报到啊。我们是老乡，以后在学校也有个照应,姥姥听了怕是又要激动老半天。


    付祥生松了口气：好。


    虽然已经要上大学了,现在坦白，似乎依旧有欠妥当。


    要什么没有什么,怎么能让姥姥放心把常一笑交给他呢？


    常一笑在这边已经喜滋滋跟姥姥汇报了：「姥姥，我跟你说啊，我刚刚问我同学，他也收到h大的通知书啦！」


    姥姥很惊诧：「也收到啦？h大不是很难考的吗？怎么……」


    「他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哎，平时都考第一的。」常一笑津津乐道，「我这是走了捷径才考上的，人家可不是，人家那是有真才实学，靠实力考上的！」


    姥姥笑得眼角的周围都堆成了一朵花，「那敢情太好了，我也不能一直接送你，以后你们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路上也有个照应。不是有句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你到了那边之后啊，孤苦伶仃的，有了老乡比亲戚还亲呢。」


    常一笑嘿嘿一笑，「对啊。」


    「这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姥姥念叨着，忽又踱步回来，问常一笑：「这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


    你平时跟他关系怎么样？」


    常一笑不知姥姥为什么这么问，回答得也就半真半假：「男生，关系还行吧。」


    姥姥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叮嘱她：「趁还没开学，你跟他好好联络联络，这样到了那边，他也能多照顾着你点。」


    常一笑故作扭捏：「不好吧姥姥，他是男生，我是女孩子……」


    「那有什么关系，同学之间就该多联繫联繫，不然感情就淡了。」姥姥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而且一笑，你也大了，也是时候处处对象了……」


    常一笑异常羞涩，低眉顺眼红着脸，声音轻轻软软的：「我还小呢……」


    于是在姥姥的强力撺掇之下，常一笑勉为其难地约付祥生吃了两顿饭，一顿在外面，一顿在家里。


    在外面那顿倒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常一笑没说缘由，付祥生也没问。但约在家里这次，就非常可比了。


    常一笑刚把消息给付祥生发过去，付祥生的心脏就有些担待不住了。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方便打电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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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回：方便啊。


    付祥生的电话立即就打了过来。


    「怎么突然让我过去吃饭？」付祥生的嗓音绷得紧紧的，「你跟姥姥说我们的事情了？」


    常一笑摇头，「没有没有。」


    付祥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


    常一笑在那边说得谨小慎微：「祥生啊，我跟你说，其实不光这次，前段时间约你出去吃饭，也是姥姥要求的。」


    付祥生听得云里雾里，「怎么没听你说过？」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能瞒就瞒着呗。常一笑避重就轻，开始夸赞自己煳弄人的本事，夸完之后才说：「姥姥就是觉得咱们是老乡，趁开学之前多联繫联繫，到了那边之后也好有个照应。」


    那边没有回应，常一笑干笑了一声，继续为自己脸上贴金：「祥生你都不知道，我姥姥还说了，我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处处对象了。你看我多厉害，路铺得这么好，再过段时间把你介绍给姥姥，简直就是水到渠成。」


    付祥生依旧不说话。


    常一笑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连声音都带着点试探：「祥生，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这么早就公开我们的关系。如果……」


    她正想说如果是的话，那就再等等。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那边付祥生的声音，带着些无奈的笑：「笑笑，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


    果然是不想公开啊……常一笑干笑一声，「别有压力，姥姥现在只以为你是我普通同学，我演技很好的，穿不了帮。」


    「不是这个意思。」


    「啊？」常一笑摸不准了，「那是……」


    「我是怕再不早点公开我们的关系，姥姥就要把你介绍给别人了。」付祥生顿了一下，「既然这样，不如明天就坦白了吧。」


    「什……什么？」常一笑的脑袋当机了。


    直到电话挂断之后许久，她才终于魂兮归来，忙给付祥生发消息：祥生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姥姥就那么一说，而且她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让我试试看咱俩能不能发展，没有丝毫把我介绍给别人的意思啊！


    我才十八，又不是二十八，姥姥不会那么急的啦。


    我们现在就跟她坦白，不就暴露了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的秘密了吗？我在她心目中可一直是个乖乖女，要是因为这个破坏了我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毁了我的一世英名，我我我我我，我罪过也忒大了吧！！！！


    祥生你还在吗？


    要是在就吱一声嘛。


    沉默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真当你答应了啊~应该是真的不在。


    常一笑把手机丢在床上，郁闷地揪了揪自己的头髮。为什么要提这茬，为什么要提，为什么要提为什么要提！


    算了，就当他默认了。常一笑翻身起来，去捞手机。手机适时地震了震。


    她拿起一看，付祥生回復了，委屈巴巴的几个字：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忙不迭回覆：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见不得人，我怕是连鬼都见不得了。


    常一笑给他发语音：祥生，我还没让你见识我精湛的演技呢，你难道不想看看？咱们等再过个一年半载再说，光明正大、顺理成章的，多好啊！


    她觉得要被自己的声音给腻死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付祥生被那声音激得头皮发麻，吞了口口水，才把手机拿到嘴边，冷着嗓子说：「跟谁学的？」


    常一笑愣了一下，问他：「不喜欢吗？」


    付祥生不自在地打了一个字过去：嗯。


    又发了一句：姑且听你的。


    常一笑对着手机献了三个飞吻。


    第二天付祥生到常一笑家做客，即便是普通朋友，第一次来，自然也不好空着手，贵重的不合适，就买了些水果。


    姥姥看到他时就觉得有些面善，可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热情地让他进屋，口里还客套着：「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


    付祥生乖乖巧巧地，喊了声：「姥姥好。」


    常一笑还在厨房里忙活，听到他来，立即就跑了出来，看他穿着白t黑裤，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忙正了正神色，说：「付祥生，你来啦！」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付祥生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后来一想，还是叫「祥生」的时候好听。轻轻软软的，像是从心里飘出来的。


    付祥生点头，问她：「你在做饭吗？」


    「没有没有。」常一笑摇头，「是姥姥在做，我在烤饼干。」


    付祥生又点了点头。


    「这丫头，饼干什么时候不能烤，快陪你同学坐坐，看看电视吧，嗯，看看电视。」姥姥嗔怪她，一边又看向付祥生，「是叫祥生吧？名字取得真好，外面热得慌，快坐下凉快凉快……」


    常一笑洗了手，端了盘西瓜过来，正正经经地在付祥生一旁坐下。她拿起一块西瓜给他，「口渴了吧？吃块西瓜解解暑。」


    付祥生只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剜了他一眼，示意他接西瓜。


    付祥生就伸手接了，顺口道了谢。


    「客气客气。」常一笑说。


    「这就是你说的精湛的演技？」付祥生也不吃西瓜，就那样好笑地看着她。常一笑正襟危坐，只当没听见，却见他欺身上前，笑着一字一句地评价：「好——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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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似嗔似怒地看过去，抬臂一肘子撞上他的胸膛，「吃你的西瓜。」她咬牙切齿。


    付祥生玩心大起，哀怨地看着她，问：「不餵我？」


    常一笑咬唇，皱眉看他。


    付祥生贼心不死，「真的不餵？」


    常一笑往厨房看了一眼，见姥姥那里没动静，回过头来张口就咬了上去，「不吃我吃。」她气鼓鼓的。


    付祥生忙往一旁躲了躲，「别……别抢我西瓜。」


    吃饭的时候，付祥生倒是乖得很。姥姥给他夹菜，他极为谦和有礼地致谢推辞。常一笑故意装作一副我和你并不是很熟但也不算多陌生的样子跟他讲话，他也知趣而知礼地回应过去。


    姥姥问：「一笑这丫头笨得很，在学校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付祥生才刚张了张口，常一笑已经抢道：「姥姥，我们就高二时一个班了一段时间，没给他添麻烦。」


    姥姥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说话好好吃饭，她只好偷偷又给付祥生使了个眼色。付祥生却只当没看见，微微笑了笑，回了句：「还好。」


    姥姥松了口气，又接着道：「这丫头心眼实，容易被骗，到了q市人生地不熟的，你俩既然是同学，就多互相照看着点，啊。」


    付祥生抬眼温和地笑了笑，「姥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话说得倒也算不上多逾矩，偏偏听到常一笑耳朵里就变了味儿，她在桌子下面往付祥生那儿踢了一脚，一不小心失了准头，踢到了凳子上，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都变了。


    付祥生和姥姥齐齐看向她，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她呲牙咧嘴地「嘶」了几声，才勉强说出句完整的话来：「腿……腿突然抽筋了……」


    付祥生正想说「我看看」，还没开口，脚上顿时一痛。他倒是比常一笑存得住气，也没吭一声，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待看到常一笑那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的目光，话也不说了，就那么呆坐着，等着她表演。


    此时的姥姥自然没有心思注意二人的小动静，忙不迭把手中的碗筷放下，拉着常一笑站起身来，「快站起来快站起来，脚着地……」


    常一笑脸上的表情转了好几转，终于做出一副放松的表情来，「好了好了。」


    不等姥姥开口，她还自己纳闷：「好奇怪啊，好端端的，怎么说抽筋就抽筋……」她嘿嘿一笑，「大家赶紧吃吧，待会儿就凉了。」


    姥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讪笑着看向付祥生：「看这丫头，毛手毛脚的……」


    付祥生颇是给面子，好脾气地看了常一笑一眼，说：「还好还好。」


    常一笑刚满意地咧出笑来，便听付祥生说：「挺可爱的。」


    常一笑：……付祥生你再说一句试试，你试试。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多姿多味。付祥生要走了，出于礼貌，常一笑要去送他。按照套路，她应该假意说送他到公交车站，然后付祥生再假意推辞一下。可今天付祥生的表现实在是乏善可陈，她就干脆换了一招，说跟他一起去公交车站，顺便去逛逛书店买本书回来。


    姥姥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看着外头的毒日头，劝她：「大中午的，等太阳落了山再去。」


    常一笑瞧了一眼付祥生。


    姥姥顿时改了口：「好像也不是很热，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常一笑：……


    直待两人走下了楼梯，门口看不到二人的身影，姥姥才把门拉上，一边拉一边嘆气：「还是一笑想得周到，太阳大不让她出去，却让她同学冒着大太阳过来，人家该对她有意见了……」


    门里这样，门外却全然是另外一幅景象。


    到了楼梯拐角，确定周围没人，常一笑揽了付祥生的手臂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掐，「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故意的？」


    付祥生配合地嗷嗷叫：「夫人轻点，仔细手疼。」


    常一笑又作势打他肚子，他更是配合，她的拳头刚一过去，他已捂着肚子嘶嘶哈哈地喊痛，面目扭曲得像是受了极刑。


    这是她高考之后才迷上的低级游戏——突然袭击付祥生，还要付祥生配合表演，捂着肚子面目扭曲。


    付祥生极为上道，一次比一次炉火纯青。


    常一笑收回了手，看着他的表情笑得直不起腰来。


    付祥生无奈地恢復了常色，训斥她：「幼稚！」


    常一笑不以为然：「幼稚你还玩儿。」


    付祥生愈发无奈：「没办法，谁让我有个幼稚的女朋友。」


    常一笑横眉怒目。


    付祥生立即见好就收，笑着说：「我总得配得上她。」


    一句话说得常一笑神清气爽、遍体通畅，也就不再计较先前的问题。二人等了会儿公交车，常一笑才突然想起来，神经兮兮地跟他说：「哎，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姥姥好像很喜欢你哎。」


    付祥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看她原本都不让我出来的，我看了你一眼，她就立即改了口。」常一笑思索着，眯着眼点了点头，「态度转变也太大了。」


    付祥生却只是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问她：「热不热？」


    「本来也没觉得多热……」常一笑拿手在耳边扇了扇，剜了他一眼，「都怪你，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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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祥生哑然失笑，「这也赖我……」


    常一笑依旧扇啊扇，没有说话。她也发现自己脾气愈发娇纵了，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要如何变回原来的样子。好在付祥生也不生气，她也就不愿想那么多。


    「你想看什么书？」付祥生突然问，「我去书店看一看，等太阳落下了给你送来。」


    公交车就在这时进了站，常一笑推着他上车，「谁要去什么书店，这是我临时编的藉口。」


    他们走到最后面的位置坐下。公交车上有空调，常一笑觉得凉快多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今天天这么热，咱们也没地儿去，不如去图书馆看书吧。」


    第50章


    h大是所综合性大学,院系众多,付祥生所在的土木工程学院和常一笑所在的艺术学院相隔甚远，安顿好之后,付祥生很快便入手了一辆自行车。


    载着常一笑在校园里招摇过市了几日之后，院里有关他的议论后面都要加上「常一笑」这个小尾巴了。


    常一笑得意极了，听到有小姑娘议论他,他没反应，她倒是先朝着他挤眉弄眼,口里酸熘熘地说：「哎,金子到哪儿都是发光的,这话可一点都没说错。我看你到了这里，招蜂引蝶的本事只增不减嘛！」


    付祥生戳她脑袋，嗔怪她：「说什么呢。」


    常一笑就抓了他的手打量他，一边端详一边感嘆，「其实看得久了,也就这样嘛,又没有闭月羞花的,怎么偏偏就那么多人觊觎你的美色呢？」


    付祥生挑眼，「那你当初还不是……」


    「才不是,」常一笑抢道，「我才没有她们那么肤浅呢,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华,才华懂不懂。」


    付祥生长吁一声，点了点头,赞赏地看着她，说：「那么早就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了，我家笑笑果真不同凡响。」


    明明是夸她，可常一笑的脸上并没有付祥生预想之中的笑意。她抿着唇，半晌，才看着付祥生笑嘻嘻地开口：「祥生，我说真的，h大这样大，才貌兼备的女生那么多，你就没有一个心动的？」


    付祥生皱了眉，抬手去□□她的脸，哭笑不得道：「你还真当你是我的童养媳不成，还要给我物色对象？」


    常一笑挣了开来，嘿嘿一笑，「我知书达理嘛。」


    不等付祥生开口，她已转移了话题，笑着问他：「这个周末百团大战，我们去看一看吧？找个有意思的参加一下。」


    付祥生点头：「好啊。」


    当初学生会纳新，二人都报了名。报的倒都是校会，只是没报同一个部门。现在社团纳新，就想报一个一样的。周末围着操场转了两圈，加了个白杨社和一个书画协会。


    本来常一笑还看上了一个武术的社团，过去之后看到学长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样子，她还没开口，付祥生就已经拉着她走了。


    倒不是不让她和男生接触，只是那个社团……付祥生看了看宣传海报里的照片，放眼望去就没几个女生。


    女生也许还会注重内涵，男的不同，全是视觉性动物。常一笑这么软萌可爱的小女生，进了这个社团，在付祥生看来简直就是进了狼窝。


    所以，别的都好说，这个，绝对不能由着她胡来。


    他拉着她走得急，常一笑在后面恋恋不捨地喊：「祥生你干嘛走这么快啊，还有好多有意思的社团没看呢……」


    付祥生便放慢了脚步，待她赶上了，侧过脸来问她：「你看上了哪个？」


    「那个桃花桩……」


    果真是那个武术社团。付祥生立即义正辞严地教育她：「我们已经报了两个了。」


    「我看有人报了四五……」


    「无论做什么，贵在精而不在多，报那么多咱们也忙不开。」付祥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平时上课、写作业、准备考试，还要负责学生会的各种工作，再加上社团活动。」


    他顿了一下，「笑笑，我们以后是不是连约个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打蛇打七寸，付祥生向来很精通这项技能。


    正是午后，阳光虽有些懒懒的，却还是毒辣。付祥生将常一笑遮在阴影里。


    她眼里全是他的投影。


    「祥生你想得好周到啊。」常一笑眉眼化成水，水里生出花来，「今天下午没课，要不我们出去约会？」


    付祥生抬腕看了看时间，问她：「想去哪儿？」


    常一笑得意洋洋，「这次约会，咱们去个高雅点的地方——美术馆。」


    付祥生笑，「好。」


    常一笑立即挽着他的手臂转身往回走，「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好的男朋友……」


    二人从美术馆出来时天色已晚，刚好附近有条美食街，二人就直直地奔着那里去。常一笑吃得心满意足，揉了揉肚皮，笑嘻嘻地跟付祥生说：「好啦，这下够我撑一个周的，下周就安安分分陪你泡图书馆，绝不捣乱！」


    付祥生看向她，「这么容易满足？」


    常一笑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这不叫容易满足，这叫体贴入微。身为一个学霸的女朋友，就要有学霸夫人的觉悟。」


    她嘿嘿一笑，「刚好，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定位准，自我认识高。」


    付祥生眸色微闪，轻声问她：「不会觉得委屈吗？」


    他的室友中也有谈恋爱的，闲了就陪女朋友去逛街购物看电影，他倒好，开学还没多久，天天拉着常一笑去图书馆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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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常一笑反问，「为什么要委屈？」


    付祥生才刚张了张口，又听她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啊，这就是我想要的大学生活，跟做梦一样。」


    她说得真心实意，周围的街灯悉数映进她的眼睛里，显得整个人都流光溢彩起来。她依旧挽着付祥生的胳膊，此刻往他身上蹭了蹭，眼睛是弯的，唇角是弯的，整个人都是幸福的，「我真的觉得跟做梦一样……」


    等付祥生送她回宿舍，付祥生才终于开口：「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尽快把学分修完。」


    常一笑顺口就答：「好啊。」


    「这样的话，」付祥生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课会很多。」


    以后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陪你了。


    常一笑愣了一下，抬手去□□他的脸，笑道：「没关系啊，你是学神，不怕。」


    付祥生的脸绷得紧紧的，「听说大四就没课了，三年的课程，我想试一试两年能不能修完。」


    「常一笑。」他捉住了她作乱的手，嘆了口气，「提前毕业的话，这两年应该会很忙。」


    「提前毕业？」常一笑手上一僵，「你想提前毕业？」


    她有些慌了，「可是我们这个专业没有这样的先例。按部就班把大学四年上完不好吗？我们一起读啊，上完大学，一起找工作，一起……」


    付祥生没有说话。


    他低垂着眼，睫毛盖住了所有的眼色。


    常一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声音渐渐矮了下去，「你……你不想跟我一起了吗？」


    从一起坐公交，到一起考h大，常一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想当然地把两个人的生活紧紧地绑在一起了。既然一起来了h大，自然是要一起从这里离开。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她太想当然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就只是一念之间，常一笑觉得自己仿佛突然之间看透了，看穿了。她有什么理由对他要求这么多呢？两个人能顺路走一段，每一段都是上天施捨的，分道扬镳，才是真正理所当然的。


    付祥生说了什么，她全然没有听到，她只是忽而扯着嘴角笑了笑，看向付祥生，「好啊，反正我课少，你修得多，我就陪你去上课。」


    宿舍楼下的路灯一点都不算亮，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身子却隔着距离。付祥生低头去吻她，她没有躲，也没有迎合。付祥生的声音闷闷的，「我早一点毕业，给你探探路，不好吗？」


    常一笑点头，「好啊，怎么不好？」


    她吸了口气，突然想起以前说过的话来，抬眼笑嘻嘻地看他，「我不是说了嘛，我要做的，是你的红颜知己，而不是红颜祸水。我不会成为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的。」


    她踮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今天玩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天天气晴朗，夜晚的月色也就格外的好。然而毕竟入了秋，夜晚的风又干又冷。常一笑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要离开，被付祥生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向来微凉，常一笑蓦地一顿。


    她明明是不高兴的，他看得很明白，可她偏偏要作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给他瞧。


    「常一笑。」他喊她，「你不高兴了可以跟我吵。」


    「没有啊。」常一笑回过头来，「不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吗？我就是怕你提前毕业了，我们就要提前分手了……」


    「不会分手。」付祥生说，斩钉截铁的。「等寒假回去，我们就公布咱俩的事情。你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先把婚定下来，等我攒下了钱，我们就办婚礼。之前部门聚餐的时候我听部长说，咱们学校有政策，毕业之前结婚还可以加分。」


    「结婚……」常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怔忡，「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们俩说了就算了的。」


    「我好好努力，我去徵求姥姥同意。」付祥生说，「我家这边你放心，从小就没人管我，我的终身大事自然也是我自己决定，他们不会干涉的。」


    「那如果他们干涉呢？」


    「我成年了，我做得了自己的主。」


    常一笑的牙死死抵在下唇内侧，良久都没有动静。


    仿佛一场暴风雨突然停歇，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半晌，常一笑才突然开口：「你刚才说要给我探路，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在问付祥生，她却并没有看向他，依旧低垂着眉眼，眼里湿漉漉的。付祥生嘆气，「你也知道我跟我妈关系不好，以后我们成了家，房子车子肯定得自己拿。我早点出去赚钱，等你毕业了，至少能先出个首付，以后再……」


    「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常一笑终于抬眼看他，原本湿漉漉的眼，现在已经有水痕流过了脸颊。「我有钱啊，你根本不需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付祥生已开了口。声音并不大，却是深沉而厚重，像是夏日的闷雷，重重地撞在她的心上。「笑笑，我是男生。」


    也许她忘记了男生的尊严，也许她早已逻辑混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等听到付祥生沉闷的嗓音，看到付祥生紧抿着的双唇，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如果最后我们真的走到了一起，那不管是富贵还是苦难，都该我们一起分担。你没必要一开始就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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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觉得累。」付祥生说。


    「那好。」常一笑弯着唇笑了笑，「那就听你的。」


    「我要是没课，就过去陪你听课。反正蹭课不收钱，是我赚了……」


    常一笑想，付祥生真的好，真的是很好。


    他把什么都顾虑到了，他这么早就开始谋划二人的未来了，也许从他们二人开始在一起时，他就想好他们的未来了。


    不好的是她，一直都是她。


    明知自己不好、配不上他，却还是去招惹他。


    常一笑想，坦白吧，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也不愿意一直这样瞒下去。他们陷得越深，就越是难以抽身。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进入大学之后作息就开始往后推，她想，这个点，他应该还没睡。


    她勐地坐起身来，给他发消息：睡了吗祥生？


    付祥生很快便回了过来：还没。怎么了？睡不着吗？


    常一笑咬了咬牙，给他发过去：你听过颗粒状角膜营养不良吗？


    每打一个字，她的手都颤抖得厉害。这个病并不常见，付祥生一定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了解。


    她咬着唇，继续发给他：这是一种遗传病，而且是显性遗传，有的发病早，有的发病迟，但不论早晚，迟早是要发作的，而且根本无法根治。


    按了发送键，泪就忍不住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知道自己害怕，她一直都在害怕。自从幼时在医院偷听到医生和姥姥的对话，她就一直在害怕。她怕復发，她怕失明，她更怕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孩子跟她一样。


    她还怕，她还怕自己因此没了追求幸福的权利。她怕她像她母亲那样，刚一发病，父亲就决定抛妻弃子。


    她母亲那样美、那样明媚的一个人，因为这个病，全毁了。


    而她，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哪里比得上母亲呢？


    常一笑勐地擦了擦脸，手上太湿，不好打字，她就胡乱在自己身上蹭了蹭，一鼓作气地发消息：祥生，我跟你坦白，我有这个病。别人都一二十岁才发病，我六七岁就开始了，七岁时动了手术，维持了这么一阵子。


    我现在也还好，没有復发，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发作了。


    她按了发送键，继续打：这个病是显性遗传病，我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孩子也会有这个病，没办法的，只要是我生的，就一定会有这个病。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她接着打：之前是我不好，我没有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你要是想分手，我们现在就可以分手，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吗？我们分了手，你就自由了，以后肯定有更多的女生追你，如果有条件好的，你就试一试。


    她打字的时候手抖得厉害，一段一段的字，夹杂着许多错别字和乱七八糟的符号。聊天对话框里全是她发送的消息，付祥生那边一个字都没有回应。


    果真，还是吓到他了吧……


    仿佛心里最重要的一块被剜了去，常一笑忽而痛得不能唿吸。有室友已经睡了，她不敢太大动静，隐忍着哭，可终究是忍不住，只好拿着手机跑到了厕所。


    对面正对着电脑做作业的室友注意到了，起身敲了敲厕所的门，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事，刚看了部小说，太悲惨了。」


    室友笑着安慰她：「小说都是骗人的，看看就好啦，别当真。」


    室友刚走，那边终于有了回应：笑笑你别慌，你那边方便接电话吗？


    常一笑抽了抽鼻子，打字过去：你别打。


    有些话写的出来，说出来却不一定就这么容易了。而且打字能给人思考的时间，如果电话里听得到彼此的唿吸声，她想她一定会压抑致死。


    两年了，她敢瞒他，现在也终于敢向他坦白，但她依旧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得知真相的他。


    付祥生在那边回应：好，我不打。


    他飞快地回復她：刚刚接了个电话，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你说完了，那就安安静静听我说。新文《不以山海远》已更你还记得高二寒假有一晚我们聊天,我跟你说起我爸,他为了救我溺水身亡，当时我没有跟你说地点。那个地方是崇奉岛,就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敢确定。当初我在医院里被我妈怒吼着推出去，不让我看我爸，我没地方可去,不知怎么就走远了。我迷路了，也迷惘了,甚至有些绝望了,我想我妈说得对,是我害死了我爸。我想如果老天再给我个机会就好了，我一定不去跳水。可是老天不给我机会，我没办法，只能坐在长凳上哭。


    后来我遇到一个小女孩，白纱布裹着眼。她的手里拿着一盒饼干,圆圆的饼干,上面涂着一弯残月,缀着几粒星星。她告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点,不知不觉就会忘了难过了。我想她应该是看不见的，但可能因为我的抽泣声太明显,她还是精准无误地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她笑着,因为正在换牙，牙齿虽白,却是参差不齐的，但嘴边的两个酒窝格外深，格外的好看。


    「你尝一尝，很甜的。」她说，说话还有些漏风。


    我才刚没了爸爸，我妈妈也不想要我了。我明明这么伤心，可她却笑得那么灿烂，我气不过，一把打翻了她手中的饼干。


    后来她被人抱走了。我就仍然坐在那里，饼干散了一地，也没人来收拾，我哭了一会儿，自己下了凳子把饼干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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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找她，想把东西还给她。


    我没有找到她，却看到了刚才抱走她的人。那个奶奶正跟医生一起说些什么，我想把饼干还给她，于是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说完去找她。


    我听到他们在说小女孩的眼睛。等我回过神来，一转身，便看到那个小女孩站在我身后。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里面的对话。


    她的眼睛是治不好的。她妈妈这样，她也这样，她以后有了孩子也会这样。那位奶奶哭着说让医生想想办法，奶奶说，她爸走了，就她们娘儿仨，母女俩眼睛都这样，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可医生也没有办法。


    我看到那个小女孩儿扶着墙摸索着回病房去，没有喊她。


    但我想，刚才，我不该那样对她。


    你刚转到锦城一中那天，消防演习，你抓住我的手不松手。等安全下去了，你笑眯眯地跟我道谢，我就觉得，像，真的是像。


    可是你的眼睛那样大那样亮。


    直到你纠缠我，给我送饼干，给我做果酱饼。常一笑，偌大一个世界，两个人遇见的机率有多大，重逢的机率又有多大？我是认命的，从决定跟你在一起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了。


    你一直健健康康的也好，有一天为眼睛所累也罢，反正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你。我知道你因为家庭的原因心有顾虑，但你难道不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我们在一起也两年多了，我对你是真是假，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常一笑将付祥生的消息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看了两遍，好半天才打了几个字上去，却终是无法连词成句。


    付祥生在那边说：笑笑，我说完了，该你了。


    她捂着嘴，没有动静。


    付祥生又发：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你都说出来。


    常一笑依旧没有动静。


    付祥生：你再不说话，我打电话过去了。


    常一笑一咬牙，自己拨通了他的电话。


    她还没开口，那边付祥生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常一笑，你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跟我分手，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他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常一笑在这边好不容易止住了些哭，哽咽着说：「等我们结了婚，有了孩子，以后孩子也跟我一样。」


    付祥生的声音微微一松，说：「那也没关系。」


    「如果我们两个眼睛都不好了，你就要同时照顾两个。」常一笑的喉头仿佛堵了一团棉花一般，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却还要拼命地把话说出来。


    「那我也能照顾好。」付祥生说。


    「以后……你的子孙后代都有这个基因……」


    「医疗技术在发展，总有一天能治好的。」


    「如果治不好呢？」


    「你怎么活下来，他们就能怎么活下来。」付祥生顿了一下，「我能给你幸福，将来也有人能给他们幸福。」


    常一笑在这边泣不成声。也许这个病本身并没有什么，这个世界上残疾人多了去了，那么多聋哑人，也没见人寻死觅活。更何况，她这病虽然会復发，但也未必一定復发，说不定等再復发已经七老八十了，又或者，她根本活不到復发的那一天。


    只是她母亲的先例在那里放着，她从小到大，根本没敢想像另外一种可能性。


    如今付祥生说，他不介意。他说，他能给她幸福。


    常一笑在这边不说话，那边付祥生却急了，他一声一声地喊她，无奈而又心疼：「空口无凭，你不信我也没什么，但你总得给我机会证明，总得给你时间相信我。」


    「我再给你时间想一想。」常一笑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的，「我这个人很贪心，你要是跟我结了婚，以后再想反悔可就晚了，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心理学上说了，晚上做的决定通常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会后悔。」常一笑很坚持，「反正你好好想想。」


    「好。」付祥生在另一边应下，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你别哭了……」


    「嗯。不哭了。」


    「别想那么多，乖乖回去睡觉。有什么话明天见了面我们当面说。」


    「好。」


    那次坦白的时候，是在刚入学没多久。那个时候他们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一切虽然崭新，却是未知。


    不像十八岁之前，人生最为无忧无虑的日子，每个人只要奔着理想的大学努力就可以，根本不必顾虑其他。


    上大学了，事业、家庭，每一步到底该怎么走，都必须精细地考虑进来，细细规划。


    付祥生已经在自己的人生中划出了一大片区域给了常一笑，如果她中途退出，那么他的一切规划就都毫无意义。


    幸而，心结已解，来日可谋。


    第51章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付祥生修了一门艺术学院的通识课。他原本五音不全，只是看这门课是常一笑导师开


    设的，想着报个名，一方面能给导师撑撑面子，另一方面，也体验体验常一笑平时上课的状态，也就报上了。


    待修了这门课，他才发现，原来真正上这门课的是他们几个学生，导师只是打辅助的。


    男生的声线和女生截然不同，除了乐理，男女生都是分开学的。付祥生偷偷瞄常一笑，不得不说她的颱风真的很好，只要一开嗓子，谁都要被她吸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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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付祥生头疼的是教他的男同学，准确地说应该叫学长。也许是因为常一笑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他格外的敏感，没上几节课呢，他就发现学长对常一笑的与众不同来。


    雄性动物在争夺雌性动物时最重要的就是气场，付祥生虽算不得多么幽默风趣、招人喜欢，但从小到大，无论是外貌还是才学，他从来都没有被周围人比下去过。可眼前这位却是不同。


    不光才貌俱佳，更重要的一点，嗓子还好，一开嗓子，那歌喉想必能让无数女生心肝乱颤。


    在这方面，分明就是一个枝头凤凰，一个地下乌鸦。很不巧的，前一个是学长，后一个才是他。


    付祥生觉出危机感了。


    一节课两个小时，课间十分钟，常一笑的十分钟里，学长怕是占了七分。


    一会儿讨论乐理，一会儿讨论课程，一会儿又讨论什么学期汇报，付祥生看着看着，就有小情绪了。


    偏偏常一笑作出一副公私分明的样子，在教室里格外捍卫自己身为「老师助教」的身份。他是男生，理应跟她在不同的教室，下课了有时候有小学妹请教问题，有时候她也要跟同学讨论问题，不可能一下课就跟他黏煳在一起。


    终于有一天，付祥生把自己的小情绪给常一笑挑明了。常一笑哭笑不得，说：「你想太多了。」


    付祥生不服：「你们女生助教也不止你一个，为什么他不去找别人，偏偏去找你呢？」


    常一笑一时无语，「我俩是搭档，互动多是正常的啊。再说了，学长都有女朋友了，你想什么呢？」


    倒是把付祥生闹了个脸红。


    常一笑却是得意，「难得难得，你也会吃醋？」


    付祥生不理她。


    常一笑去拉他，嬉皮笑脸的，「别嘛，吃醋的男人最可爱了，再酸熘熘地说几句话我听听。」


    付祥生斜了她一眼，依旧不说话，只闷头走路。


    常一笑跟上去，抓着他的手臂蹭了蹭，「你放心，他长得没你好看，我不会红杏出墙的。」


    付祥生脚步一顿，皱了眉，「这么说，如果来个比我好看的，你就要红杏出墙了？」


    常一笑嘿嘿一笑，「我可没说。要是到时候真发生了，只能怪你咒的。」


    付祥生气得歪头就去咬她耳朵。


    二人闹了一阵，常一笑依旧嬉皮笑脸的，捧着他的脸感嘆：「你就是不信你这副皮囊，也得信你家笑笑的眼光啊，你以为经歷了你，我还看得上别人吗？」


    付祥生张口去咬她的手。


    常一笑大惊：「付祥生你真的是狗啊——」付祥生咬牙切齿，「再撩拨，小心我就地办了你！」


    常一笑更是花容失色，「什……什么？祥生你要野战，天哪你在说什么，我还只是个宝宝，快让我下车，这不是我要上的车……」


    正是夜黑风高，两人所在的地方距离两边的路灯都很远。付祥生也无所顾忌，不等她表演完，已一下子将她扑到了树上。


    低头，含住她的唇瓣，用牙齿轻轻地啮咬，而后拉扯开来，让柔软的长舌肆无忌惮地伸进去，极尽温柔缱绻、攻城略地之能事。


    常一笑被吻得晕头转向的，待感觉到腿根处硬邦邦的某物，脸色立即就变了，「祥……祥生……」


    「嗯？」极为魅惑的声音，迴荡在她的耳根。


    她用绵绵软软的手去推他，「你不是真的要……」


    付祥生含住她的耳垂，声音从上牙与下牙的齿缝里钻出来，轻飘飘的，「你说呢？」


    常一笑吓懵了，「别呀，这是在外面。」


    付祥生无所顾忌：「就是要在外面……」


    正是春天，校园里花香瀰漫，他把她抵在一棵海棠树上，常一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句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勐地咬了下舌头，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没有人经过，可她依旧大气不敢喘一下，说话的时候嗓音压得低低的，唯恐谁听去了什么。


    她求他：「祥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付祥生的手已经钻进了她衣服里，「晚了。」他低头吻下去，常一笑被他吓得魂儿都没了，拼命地往外推他的头，「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样祥生。」


    「要不我们出去，我们开个房间……」


    付祥生抬头，将脑袋埋在她肩上，低声嘆气，「傻丫头。」


    常一笑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唿吸声，「就是吓吓你，我怎么捨得这么对你……」


    「你……你起来好不好？」常一笑依旧僵着身子，她吞了口口水，不知怎么冒出一句，「其实最后一步也该做了，只是不要在这里。」


    付祥生的眼神蓦地一深，沉着嗓子问她：「想清楚了？」


    常一笑立即摇了摇头。


    付祥生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气得嗤笑一声，伸手就戳了戳她的脑袋。「早晚办了你！」他说，恶狠狠的语气。


    常一笑讨好般的，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付祥生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点，这会儿又开始胀痛了。他从她身上起来，「小妖精。」他骂她，「离我远点。」


    血气方刚的年纪，终究是抵不过耳鬓厮磨，过了几日，付祥生还是把常一笑拐出去「办了」。常一笑向来都是嘴皮子利索，平时撩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真的撩拨起来了，她又怯了，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口一个「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祥生我怕疼，你饶了我吧」。他看她是真的怕，也就从来不强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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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什么「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全都是缓兵之计，一点诚意都没有。饶她一次，她就有第二次。饶她两次，她就有第三次。


    虽然最后也都会用别的方式给他弄出来，但是，既然已经相互认定了，他们也都这么大了，情之所至，本就该自然而然的，总这么克制着也没什么必要。


    而且常一笑这样的性格，你不稍微逼着她点，怕是什么时候都不会真正让他吃到肉。


    那个时候的付祥生，还不知道什么是占有欲，什么是爱欲。他从未仔细思索过两者的区别，性与爱两者本就密不可分，灵与肉的结合才是真正的爱到酣畅淋漓。他只是觉得，他爱她，他要她，既然要定了她，无论什么时候要她都是一样的。


    大三那年，中秋节和国庆节假期刚好撞在一起，付祥生和常一笑就回了锦城。二人已经相互见过家长，双方也都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还在上学，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也就都没有往远处想。


    常一笑要自己烤月饼，早早地约了付祥生出去买材料。买完材料回来忙活了大半天，蛋黄的、莲蓉的、各种水果味儿的、牛肉味儿的、猪肉肉松的……但凡当时买得到的，各种口味的月饼她都做了点。两家人都少，吃不了那么多，常一笑便想起来以前烤饼干的时候喜欢给人送，现在竟然连送的人都没有了。


    付祥生便问：「今年刚好赶上国庆小长假，说不定芃芃她们也回来了吧？」


    常一笑拿出手机一问，果真都回来了。高壮壮和彭芃芃在一起了，韩佳在学校也找了个男朋友，刚好领回来过节。


    几个人便约在了八月十六，要一起聚一聚。


    八月十六这天天气很好，太阳快落山那会儿，常一笑突然说想去锦城一中转一转。他们约定的地方离锦城一中也近，刚好在学校走一走，晚会儿直接去吃饭，倒也方便。


    付祥生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中秋放假，锦城一中也放假，他们想着不会遇上什么人，不想刚从侧门偷偷熘进了学校，就遇上了陈一鸣。


    陈一鸣一个人在校园里转悠着，一看见他俩，立即就笑喊了出来：「呦，你俩怎么来了。」


    常一笑一愣，也笑了，「放假回来，闲着没事儿就来转转。你呢？」她环顾了下四周，「一个人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一鸣立即不乐意了，乜斜着眼看她，「什么叫我一个人啊？你俩高中时候虐我们还不够，现在还要回来单独虐我？」


    常一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一鸣也是开个玩笑，笑笑也就过去了。三个人一起在抬步漫无目的地走，付祥生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是刚回来。」陈一鸣说，「这不回来没事，我舅舅就让我来学校看看。」


    「舅舅？」


    「对啊，锦城一中的校长，是我妈她亲弟弟，也就是我亲舅。」陈一鸣笑呵呵的。


    常一笑看向付祥生，付祥生摇了摇头。


    她笑得有些尴尬，「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


    「我没说嘛。」陈一鸣双手插兜，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不想让大家用别样的眼光看我。」


    他突然想起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常一笑和付祥生一眼，笑道：「要不你们以为，当初十分之一的概率，怎么就那么巧，偏被你们撞上了？」


    常一笑一愣，下一秒已张口惊唿：「难道是你……」


    「当然是我。」陈一鸣说，还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常一笑这才突然想起当初寒假之前她们几个一起离开，经过陈一鸣身旁时，陈一鸣跟她说的话。


    他让她放心。


    当时她不解其意，却也没问。如今看来，原来竟是从那时起，他便在暗中帮他们了。


    她向来觉得陈一鸣面冷心热，先前只以为是对彭芃芃这样，原来真的就是这样性子的人，暗地里默默地帮助你，却不告诉你。


    正想开口道声谢，电话响了，她说了声不好意思，从一边接起。


    「这么早就到了？」常一笑有些惊讶。


    「没呢。」电话里传出来彭芃芃的声音，「我和壮壮刚要出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们路上带过去。」


    「没有。」常一笑说，「人来了就行。」


    「那行。」


    常一笑还想说要不要来锦城一中看看，话还没说，彭芃芃已经火急火燎地来了句：「那就先挂了啊，我们这就出发。」


    话一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常一笑看向付祥生，「他们刚要出发。」


    说完又看向陈一鸣，笑道：「不知道你也回来了，昨天联繫了一下芃芃她们，刚好这个假都回来了，就说今晚聚一聚。一起吧？」


    陈一鸣似乎有些怔忡，愣了一下才笑了，问她：「我听说她和高壮壮在一起了？」


    常一笑高中时就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一时也有些尴尬，只好不露痕迹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陈一鸣依旧笑，吊儿郎当的，「我看成，挺般配的。」


    他接口：「彭芃芃那丫头一直说要找一个会打篮球的男朋友，要打得很好的那种，这下可是称心如意了。」


    常一笑又干笑了一声。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付祥生看了看手錶，抬眼笑道：「不早了，也该过去点菜了。既然碰上了，一鸣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吧，大家两年没见了，也都大变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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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一鸣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笑道：「算了，我就不去了。我到了大学是愈发怠惰了，前几天生了个小病，不准吃油腻辛辣的，去了也是干瞪着眼看你们胡吃海塞，这样找虐的事我才不干。」


    「你们快去吧。」陈一鸣说，「等结婚的日子定了，告我一声，我要是……要是来得及，我也去沾沾喜气。」


    这么说了，也不好强人所难，常一笑他们也就不再勉强，只是把自己烤的月饼给他留了几块，说让他尝尝。


    出了门，常一笑才说：「我看他跟以前比是大不一样了。」


    「瘦了。」付祥生说。


    常一笑点头，「怪不得。」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们都是顶要好的朋友，如今两年不见，再见面也不见生分，天南海北地聊着。把月饼切成小小的块，大家一人一块分着吃，酒倒是没有多喝，就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最终的话题总脱不开以后要到哪里发展、预备什么时候结婚的事。


    回去的路上，常一笑就问起付祥生打算再过几年才结婚。按照付祥生的打算，当然还是等事业差不多起来了再谈婚事，不过看常一笑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也就没把话给说死了，只说等她毕业了之后。


    常一笑就不高兴了，「你之前不是说h大有政策吗？毕业之前结婚是有加分的，说明是鼓励我们结婚的。」


    付祥生浅浅地笑着，「我们也不在乎那么一点分不是。」


    常一笑就不说话了。


    两个人闷闷地走着，常一笑忽然开口，声音委屈极了：「你从来都没有问我的意见。」


    「关于结婚这件事，」她停下脚步来看他，「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付祥生不能理解，「毕业之前我们要什么没什么，拿什么结婚？结婚后立即就生孩子？我们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要怎么照顾他？」


    常一笑哇地一下就哭了。


    付祥生无奈。他知道她酒量小，今晚喝了点酒，就该事事顺着她的意思，把她哄回去睡一觉，一觉醒来，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偏偏刚才没忍住冲撞了几句，惹得她哭起来。


    他也慌了，只好把她抱在怀里拍她哄她，口里说着：「好好好，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咱们就什么时候结婚，别哭了，嗯？」


    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懒得走，他就背着她走。他听到她在自己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今天晚上去卫生间的时候，我跟韩佳说我们遇见陈一鸣了。我说当初我们能一个班，都是陈一鸣安排的。」


    「嗯。」付祥生应。


    「我跟她说陈一鸣现在好瘦。」


    「嗯。」


    「韩佳说她高中时就知道了，陈一鸣有心脏病，先天性的。」


    付祥生没有再「嗯」。


    常一笑又哭起来，「他喜欢芃芃，可是他连让芃芃知道都不敢……」


    「祥生我们结婚吧，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跑得快，趁我们好好的，趁我们还爱着，趁大家都还在，我们结婚吧，好不好？我们结婚吧……」


    良久，就在她快要在他背上睡着了的时候，付祥生才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结婚。」


    常一笑喝醉了。一觉之后，全然不记得昨天说了些什么话。


    连说服了付祥生早点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也都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了，付祥生也就没有再提。他不是女孩子，没有常一笑这样细腻敏感的心思。在他身上，除了在面对常一笑的时候，他的理智总会比情感更加强势。现在急急忙忙地结婚有什么意义呢？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与其等结了婚之后手忙脚乱地应对各种事情，不如他先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然后尽自己所能，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好在常一笑不记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他会加倍努力，尽快给她她想要的。


    在爱情里，谁爱得越深，谁就输得越惨，可要是两人不分伯仲，就完全是另外一幅场景。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他们两个平分秋色，在摸索中达到一种极致的平衡。


    在那个小长假里，付祥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和常一笑当真会在大学毕业之前就把证领了，把婚礼也给办了。


    大三下学期那会儿，付祥生的工作基本都已经定下了。公司离学校并不是很近，他又常加班，就租了间公司的公寓。平时如果加班晚了就直接在那里住下，如果不加班，他就回h大，去找常一笑，有时候二人会出去住，有时候就直接住学校。


    忙起来的时候，二人只有双休日才能见个面。付祥生终于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了一丝后悔，但常一笑却乐呵呵地笑着，说：「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我以前生怕你把工作找出q市了，现在离学校这么近，多好啊。」


    常一笑在准备学期汇报，付祥生就坐在角落里看她。中途休息的时候，常一笑赶他走，说他工作累了一天，好不容易不加班了，回去休息休息。


    付祥生倚着椅子看她，姿态放松，「这不就是在休息？」


    二人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常一笑说自己想接着读下去，看看以后能不能留在h大任教。先前出去比赛时曾被前辈看上，说她底子好，可以试试当歌手。她觉得娱乐圈乱，又怕付祥生不喜欢，也就没有往那条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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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留在h大任教必须有留学经歷，所以如果决定了走这条路，她从现在开始就要预备着申请国外的学校了。


    付祥生倒是没有意见。常一笑虽不是什么天人之姿，素颜也有六分以上。关键就在于长得干净，尤其是一笑起来，颇有些芙蕖出绿波的感觉。颜值上过得去，歌又唱得好，进了大学之后陆陆续续参加了几个比赛，基本上还都过五关斩六将基本坚持到了最后。他生怕她从此就卷进娱乐圈去了，现在说想再深造深造到大学任教，他觉得很好。


    二人规划着名未来，慢慢地晃到了常一笑宿舍楼下。正是夏天，晚上虽没了毒太阳，却也燥得厉害。好在天气预报上说第二天会下雨，温度也低，付祥生就说要带常一笑出去玩儿，常一笑自然欣喜。


    付祥生晚上回去之后改了会儿图纸，不知不觉就有些晚了。有个室友打完游戏打算睡觉，去拉窗帘时隐约看着前方好像有火光，看付祥生还没睡，就轻声叫了叫他。


    付祥生抬眼，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是不是着火了啊？」室友压着嗓子问他，「你看这个方向，不是咱学校的宿舍楼吧？」


    付祥生只觉得仿佛有什么重物迎头砸下，连心神都砸了出去，头脑只是懵的一片。不过只是几秒，他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还有室友在睡觉，慌里慌张叮嘱了一声舍友赶快报警，然后拿了手机就沖了出去。


    他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给常一笑打电话，却没有打通。再打，依旧没人接听。已经是两三点，宿管大爷已经锁了门睡下了，他拍打着门喊宿管大爷起来开门，大概因为正是深夜，宿管大爷睡得正深，一时竟也没有叫起来，倒是吵醒了隔壁的同学，引来几声骂。


    宿管大爷正睡得香，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说什么失火了，心里一惊，忙不迭起来开门，也顾不得看门外站的是谁，慌里慌张地就问：「失火了？哪里失火了？」


    「快点开门，快点开门。」付祥生喊。他急坏了，额上青筋暴起，满头都是汗，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宿管大爷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看他这么急，以为真的失火了，忙推他，「失火了也不能一个人跑啊，我去开门，你赶紧喊大家起来……」


    待拿了钥匙慌慌张张出来，走至门口发现付祥生竟在那儿站着，宿管大爷气坏了：「让你喊人呢怎么回事……」


    付祥生却一把夺起了他手中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不是我们这栋楼……」


    他的手微微有些抖，然而开门的速度却仍然很快，话还没说完，门开了，他顾不得解释，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拉了门就跑了出去。


    付祥生想，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就连幼时被海水吞没的那一瞬，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们宿舍是h大最高的一栋宿舍楼，他又刚好住在顶楼，从窗口远眺，刚好能够看得到常一笑的宿舍楼。以前他还站在窗口给她打电话，开玩笑说自己看得见她。


    火光琳琳的那栋楼，就是常一笑所在的宿舍楼。


    他发了疯一般往那个方向跑，当年锦城一中的长跑冠军，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嫌自己跑得太慢。


    路并不远，他只恨自己腿不够长，脚不够快。


    待跑到18号楼，楼下已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烈火熊熊燃烧着，消防人员正在抢险，他不知道常一笑现在在哪儿。是他亲自把她送回来的，他还眼睁睁地看她进了宿舍楼。


    当初消防演习的时候她就怕成那样，现在没有他在她身边，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他喊她的名字，拼命地喊，一声接一声地喊，然而楼下人声鼎沸，没有人回应他。


    他突然就要往楼里沖。没有人同意他添乱子，他被拦了下来。


    「我女朋友还在里面——」他拼命地挣扎。


    「消防人员会救她们的。」几个人把他往外拖，「你这是增加消防人员的工作量。」


    「可是我女朋友在里面……」他敌不过他们的力量，像个绝望的囚徒一般嚎啕大哭。


    对方的声音也只是故作镇静：「会没事的，消防人员正在抢救，会没事的……」


    *


    二人的婚礼定在常一笑大四时候的寒假。


    付祥生大学期间做过不少兼职，工作之后又肯拼，所以也存了点钱，勉强在h市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居室付了首付，本来说先随便装修一下就好，过几年肯定要换个好的，常一笑却不依，认认真真规划每个细节，把小小的家布置得极为温馨。


    婚礼也是依着常一笑的心意办的，也许是对自己当初「童养媳」的主意太过满意，常一笑一早便惦记着中式婚礼了，本来想着给付祥生商量商量，没想到刚一提议，付祥生就应下了。


    试礼服那天，常一笑看着付祥生的样子，只想将他拆吃入腹。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开始幻想他这个样子了。


    却不知道，他也一早便开始肖想她。


    婚礼那天彭芃芃和韩佳他们都来了。彭芃芃上下打量她，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常一笑听得哭笑不得，拉着她坐下，问她：「累不累？」


    「不累不累，」彭芃芃摇头，紧挨着她坐下，眉开眼笑的，「不是我说，你也太厉害了。去年一起吃饭的时候付祥生不还说要再等几年才结婚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妥协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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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一笑便想起那场大火来。


    起因是一个女生半夜里在宿舍里烧情书，烧完就钻进床帘里睡觉了，不想有火星溅在窗帘上，窗帘挨着塑料柜子，柜子又挨着床帘，一燃起来，整个宿舍都是熊熊烈火。


    好在，刚好有人起夜，发现着火了，立即就大声唿喊了起来。


    常一笑她们宿舍忙不迭湿了毛巾堵住口鼻就往外跑，宿舍楼的安全通道不止一个，她们便选了离自己宿舍最近的那个。


    正是半夜，她没想到付祥生会知道这件事。


    更不知道付祥生竟差点冲进大火里。


    室友逃命的时候崴到了脚，她就陪着她在那儿坐着，让舍长去宿管阿姨那边报平安。


    等火灭了，室友感觉缓过来了，她们才往正门走。她这才看到付祥生在那里。


    他在门口附近坐着，埋着头，衬衫的扣子扣错了两个，头髮乱糟糟的一团，全然没有平时文质彬彬的俊朗样子。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常一笑，我们结婚吧。」


    真的是这样，没有人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


    那么在意外来之前，至少，我不能让你有遗憾。


    「怎么不说话？」彭芃芃拍了拍常一笑。


    常一笑回过神来，弯着眼笑了笑：「我们对自己的要求都很高啊，都想做好了准备再去迎接接下来的一切。他原本是想准备好了再结婚，却忘了我们完全可以一边结婚，一边继续准备……」


    外面突然热闹起来，常一笑低眉，嘴角依旧上翘着，「他就是，想通了吧。」


    人生在世，本就不必负担那么多。


    慾念总是无限的，准备得多好才算好呢？能让对方开心快乐，已是刚好。


    不必苛求。


    「来了来了。」彭芃芃激动得几乎是跳了起来，「鞋子藏好了啊，不许给他放水！」


    常一笑点头，「知道了。」


    怎么捨得为难他。


    她垂着眼，目光恰落在手腕处的链子上。


    那是当初集训的时候，付祥生在宿舍楼下送给她的，她戴了这么几年，一直戴着。


    结婚这天什么都是新的，但思念不必，喜欢不必，爱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