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绿茶出墙来》 第1页 [穿越重生] 《一枝绿茶出墙来》作者:碳酸溪【完结】 文案: 元宁重生后得知自己是一本古早穿越文中註定了众叛亲离的女配。 她曾经尽心培养,后来却跑去给女主当跟屁虫的弟弟前来问她要银子花,元宁:想屁吃! 她追了好多年,到头来对她不过是利用的原男主前来示好?元宁:走着瞧,这回看谁玩得过谁。 原书中九九八十一次被女主打脸?不好意思,绿茶技能满点和系统加持,谁送上门就反杀。 那个传说中丑陋不堪,常年戴着面具的未来摄政王在偷看她? 元宁突然温柔百倍,主动凑近:「想看就看,见什么外?」 前世摄政王对她不错。 书中大反派司徒无祈四肢被废,躲在深山之中发誓,将来等他活着回去要疯狂復仇。 直到他如蝼蚁一般从泥潭里爬起那日,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月白的绣鞋,腥臭之中似乎夹杂着浅浅的花香。 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的瘦弱小姑娘,用尽力气将他从骯脏不堪的泥潭里拖出来。为他接骨,赠他伤药,还每日不辞辛苦给他送饭。 从小孤苦见惯了冷眼与丑恶的少年人,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悸动。 他故意冷冷地说:「你不要再来了!」 然而等她真的不再来那天,他双目猩红,恨意滔天。 摄政王兵临城下,整个云朝风云搅动,京城被血一般的喜庆红绸淹没。 元宁看着门前逼嫁的聘礼,再看到对方冰冷面具底下,一双眸子压抑着阴鸷与卑微。 气笑了! 男主:我卑鄙无耻,堕落不堪,从不敢奢望这辈子有人正眼看我,不嫌弃我,愿意爱我。 女主:爱你,看在你这么爱我的份上。 【绿茶女主*忠(划掉)疯犬男主(也就是比格犬)】 【男女主都是超高颜值】 内容标籤: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宁 ┃ 配角:司徒无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靠绿茶逆天改命! 立意:古代生活与现代思想的交流碰撞,促进人与人之间和谐共处 第1章 不值得! 元宁睁开眼,看见的不再是冷宫里那扇蛛丝遍布的破窗。 往日根本无力支撑身体的手脚似乎不疼了,她几乎很轻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她竟然回到了她未进宫时在元家的闺房。 窗外天光明朗,元宁已经迫不及待跳下床,趿着鞋来到窗边,双手撑着摆盆景的桌台尽力往外探出肩膀,唿吸中难得没有腐朽与霉臭的气息,而是夹杂了晨露与栀子味道的清香。 「小姐,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不等奴婢来伺候你穿衣?」一个穿着粉色衣衫,个头瘦小的丫鬟端着个铜盆进门来。 元宁回过头,脱口而出:「荷蕊,你变得这样小了?」 闻言,丫鬟站在原地歪了歪头,似乎没听明白这话。 随即元宁低头看看自己小手,赫然发现自己原来也缩水了不少。 重生回到了十三岁,这时候的她还没有被亲人厌弃,没有进宫争宠,没有落得一败涂地,那不好的结局与处境似乎离她还非常遥远…… 不,一点也不远! 元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荷蕊:「二小姐的病……好了吗?」 「奴婢正要跟你说这个呢,二小姐昨天晚上醒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变了个人似的,谁也不认识了,还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我听后院的姨娘们正在商量,要建议老爷去请个道士回来,二小姐这模样绝对是撞邪了!这娘胎里带出来的孱弱本来连大夫都说药石无医,二小姐已经病了大半年,眼看着床都下不了,结果突然一夜之间活蹦乱跳,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 元宁听着听着,只感觉手心越来越凉,果然还是来了吗? 她死后才得知,原来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书中的男女主分别是那假模假样的狗皇帝,还有她的庶姐元青柳。 而元宁自己,说来可笑,她存在的意义竟然只是这两人之间的阻碍。 前世的元宁,十六岁嫁给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司徒鸿为侧妃,后来随着京城出了乱子,太子犯错,几位得势的皇子试图逼宫夺嫡失败,原本出身不够好的三皇子竟然爆冷被推上了继承者的位置。元宁也随之,被封为宁妃,开始了一段为皇帝独宠,一时间风光无两的日子。 说来元宁自恃容貌顶好,她曾经以为,在后宫傲视群芳本来就合该是自己的待遇。可是直到真相揭开那天,她终于明白了那个男人为何看似在人前对她宠爱有加,人后却常常冷落分神,从不碰她。对方手中的剑闪着寒光,可以毫不留情挑断了她的手脚筋,然后当着元宁的面,蹲下身用龙袍衣袖亲自去另一个女人擦去脚上溅到的血迹,从头到尾不曾看过自己一眼。 后来听说,皇上散去三宫六院,只为一人,元宁在冷宫从此多了很多哭哭啼啼的室友。又听说,皇上当着几位王爷重臣的面在御花园亲身背着柳妃游乐,旁若无人;还听说皇上刚与柳妃闹完别扭,就不惜爬宫墙探视求和,不顾日夜抵死缠绵,三年抱俩…… 元宁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未被爱过。 【宿主,女配逆袭系统竭诚为你服务,帮你攻略男主走上人生巅峰哦!】 第2页 一个萌中带着沙雕的声音在元宁的脑中响起时,她正在看话本子。 屋内燃着带淡淡禅意的薰香,两个扎着辫子的小丫鬟就在不远处绣花,但对此毫无反应。 这声音只有元宁听得到,她这几日靠意念跟系统交流,已经习惯了,不会被吓到。 反倒是系统有点摸不准元宁的想法。 因为当他每次介绍自己的『攻略服务』时,得到的答案都很让人下头:「我不想。」 【前世你在冷宫日子过得那么悽惨,不到二十岁就英年早逝,你甘心吗?不想逆袭吗?】 「不甘心,想!」元宁回答时的决心倒是很大。 【那还等什么?穿越女已经穿来三天了,她带着能让人产生好感的女主光环,很快你身边的人就会为她沦陷,首当其冲就是你那个弟弟,还有你其他的家人,包括你喜欢的男人都将被她给抢走!】 元宁点点头:「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 可是她前世被抢走那些东西,重生再去抢回来,岂不是两辈子都为此而活? 她不怀疑系统能帮自己逆袭的承诺,可是元宁想了想最后的结果,攻略一个辜负过自己的狗男人,还嫁给他,又要进宫斗个昏天黑地,多累啊!不值得! 系统佛了,他从没遇到过这么消极任务的女配。 半个月后—— 元宁正在用膳,圆桌上摆着五道热菜,有荤有素,另外有两道精緻可口的点心。糖蒸酥酪是她的口味,不但好吃还能雪肤美肌。至于另外一道桂花糖藕,对元宁来说太甜了。 一阵急促脚步声,来者是个锦袍少年,一头乌髮高高竖起,俊俏的眉眼与元宁有两分相似。只是两人气质差别极大,元宁温柔,而少年则浑身上下都透着桀骜不驯。 他一步踏进来走到元宁面前,甩下一叠借据就张口质问:「状元楼的掌柜没跟你说吗?这些帐怎么还没结?」 元宁记得书里写,女主刚穿越过来为了了解这个朝代,就跟元府的四公子一起结伴出游,整整半月在京城吃喝玩乐,期间甚至结识了好几位出自皇室的贵人。 前世元宁并不知道,元湛这段日子是陪着元青柳一起的。因为心疼这个亲弟弟,不惜拿自己的嫁妆换钱去给他填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蒙在鼓里。 如今既然知道了,谁还做这个冤大头啊?反正在前世,两人之间的姐弟情份就已经耗尽了。 元宁没有忘记被困在冷宫,被抛弃孤立的感受,她在意的都先背叛了她。所以她明白了,对白眼狼再好,他也终究会为了别人变成利刃刺向自己。 系统:【宿主,你前世就是对你弟弟太好了。其实男人都一样,不喜欢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人。你跟穿越女,一个无条件给予,一个索取,结果他只在意后者。所以你也不能直接给他钱,至少可以适当提一些要求和条件,让他离不开你。】 元宁:「那不还是对他好吗?我现在倒希望他离我越远越好!」 元宁握紧手里的筷子看也不看元湛,反问:「债是我欠下的吗?」 闻言,元湛愣了一下,记忆中元宁没用过这么生硬的口气与他说话,但这片刻过去,元湛又没放在心上。 「你不是一向以姐姐自居吗?」元湛知道自己的银子花光,总能找元宁要。但是这回欠下的银子已经过去半月,积攒到了一百两欠债。 他早已经让那些掌柜将欠帐字条送来给元宁来着,谁知今日他和二姐出门还被掌柜的问起,说最多只能赊到月底了。 当时八皇子和明莹郡主也在,元湛觉得丢了面子,这才来找元宁抱怨。 少年自顾自摸出一个荷包来扔在桌上,旁边的小丫鬟见了立刻道:「四小姐,这荷包是小姐亲手给你缝的,你怎么弄坏了?」 元湛下意识接了句:「绣得难看死了!」害他还被明莹郡主嘲笑了一番。 闻言,元宁冷冷看了他一眼:因为觉得丢人,所以就随便绞了? 这一年自己刚学刺绣,比起府中绣娘的技艺确实要差上一大截。她似乎本就不擅长做细活,偏偏未先熟练花卉简物,就试图挑战绣针脚极为细密的兽图,为了绣好一只虎样,将自己十根手指扎得无一倖免,养了十日才能再次拿针。而出来的成果也是不伦不类,之前拿这荷包作为送给元湛的生辰礼,他就不太满意。 元宁想,前世自己帮他还了债,所以他话没说得像现在这样直白。隔了许久才让元宁发现,这荷包让他绞烂了藏在衣柜里。元湛支支吾吾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但是话里又透露出嫌弃,荷包他只带出去过一次,大抵是给他丢人了。 当时听到自己费心做的东西被这样嫌弃,元宁还难过得哭了一场。 如今倒是觉得无所谓了。 「我在状元楼欠了一百两,你让荷蕊哪天去帮我结一下。记住,最晚要在月底之前。」元宁陷在某些不快的回忆里,元湛还在自顾自说话,「还有这个荷包,你让下人给我做个新的吧,你那个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说完元湛也不看元宁什么脸色,他还跟人有约,急着要走。 然而人刚走到庭院,却听到身后元宁道:「放心,不会再为你做了。」 元湛的脚步微顿,还没等他从这话里品出什么,元宁吩咐丫鬟道:「把这盘桂花糖藕端下去吧,以后不用准备了。我不是早说过,午膳只需要准备一个人的量。」 第3页 姐弟俩一母同胞,出生只差了一炷香时间,又因为母亲早逝,两人只能相依着长大。 院子里的丫鬟不长记性,总记得从前四少爷很粘三小姐。而三小姐明明自己也还小,却早早就开始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膳食糕点都要照着四少爷的口味多备一份。 但其实仔细想想,四少爷已经有近半月没来过了。 元宁知道按照剧情线,两个人註定会越来越远。 她没有试图去改变挽留白眼狼弟弟,因为不值! 当然,这一百两她也是不会出的,一文钱都不会再给他。 第2章 那个人 元湛来找过她之后,没过几天,元宁就被叫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她到那里才发现,府里的人差不多聚齐了。元湛今日也在,他就坐在主位上的老妇人身边,手里捧着一盘桂花糕,唇边沾了些白色渣子,正被老妇人笑话像个花猫。 而另外一边,则坐着个打扮得富态招摇的中年妇人,她打趣元宁:「三姑娘,瞧瞧你把四少爷给饿成什么样了,只能到老夫人这里来讨东西吃。」 妇人身边的紫衣少女比元宁大一岁,闻言也跟着捂嘴笑:「四少爷这段时间总往府外跑,该不是你们姐弟闹矛盾了吧?」 元宁撇了元柔一眼,没答她的话,而是先向老夫人行礼。 「起来吧。」老夫人对元宁不算特别热络,也不算亲切。 元宁早已习惯了,据说老夫人当年就不喜欢她母亲,也因此对元宁的态度始终不上不下。她倒是喜欢元湛,毕竟是元府里唯一的一个男丁,传宗接代比老人的喜好重要多了,她疼孙儿不稀罕孙女,在她自己看来是很有理由的。 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燕儿给元宁搬了椅子,在落座之前,元宁目光瞥到了旁边穿青色衣裳的少女,对方也在好奇地打量她。 元宁忍不住心想,这眼神确实是不一样了。她与从前的元青柳并不算相熟,但她记得那双怯懦的眼睛。因为是庶女,又因为体弱多病,对方看元宁时的眼神总是羡慕的。 但是如今的这双眼睛却在冷静地上下打量着元宁,恨不得看清她的性格喜好尺寸,看穿她心里的小九九。怪叫人毛骨悚然的!元宁不禁反思,她前世怎么就没想过元青柳前后不是一个人呢? 老太太比起元宁来,更不喜欢元青柳,老人不喜欢多病的孩子,尤其是还是奴婢生的。 不过今日看元青柳坐在这里倒是很坦然,她应该已经开始讨老夫人的欢心了吧。 元宁也坐下之后,听到众人拉扯了几句家长里短。然后元湛就没什么耐心了。老夫人明白他的意思,回头让燕儿拿了个匣子出来。那匣子打开,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十锭银子,正好一百两。 原来是因为元湛看元宁不帮他还债,找上老夫人这里来了。 元柔看见老夫人居然给了元湛这么多银子,顿时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老夫人这么多岁数了自然有些积蓄,但是她以前多抠门啊,自己想从她这里讨点赏都难,却对元湛出手这样大方。 更过分的是,元柔听说元宁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十分丰厚,以元湛的性子府里那点分例肯定不够,但他以前花钱都是元宁给的。如今难说这姐弟俩不和是装出来的,就为了从老夫人手里骗出银子来,自己居然还差点给骗了。 元柔气不过就要开口:「前几日我去买胭脂,你们猜猜碰上了什么?我看见四少爷跟一个妙龄女子一块儿出现在状元楼,两人点了好一桌佳肴。那掌柜的说近来四少爷日日都去,已经在酒楼欠下上百两银子了。」 她这话一出口,果然见老夫人脸色微变,看来老夫人不知道这事。 元柔又去看元宁的反应,见对方只是低头喝茶,仿佛没听见的样子。 倒是元湛跳出来否认:「你别胡说!」 「我又不是瞎编乱造,可以找状元楼掌柜的对峙。」元柔道,「你敢说那妙龄女子是谁吗?」 元湛道:「我近日在状元楼结识了八皇子与九皇子,经常跟他们相约一起把酒言欢。」 闻言,老夫人眼睛一亮:「湛儿,可是真的,你当真与这两位皇子相交?」 「千真万确!」元湛瞥了一眼元柔,「你说的那位女子,是与八皇子一同出宫的明莹郡主吧。人家出身高贵,清清白白的姑娘,可不要用那些无中生有的话说些闲话出来。」 元柔被元湛这话给噎住了!她哪里知道有其他人的事啊?只是听说元湛最近总带个女子去状元楼,本来想卖个关子,没想到居然差点把贵人给得罪了。 连老太太都瞪她一眼:「别瞎嚼舌根子!我看湛儿虽然年纪虽小,却比你有分寸多了。」 若是能结交上两位皇子,区区一百两算什么?老夫人恨不得摸摸乖孙的头,让他尽管有需要再尽管来拿钱。 老夫人又问:「八皇子与九皇子,认为你如何啊?」 这话倒叫元湛不太好答,其实真正结识上那些贵人的是二姐。元湛只不过为了瞒着元青柳偷偷出府的事,这才抛出他们,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随便答几句。 不过老太太听得倒是开心,连连夸赞着元湛,又数落元柔没有教养。警告她若下次在外边撞上了元湛与贵人们说话,千万不许上前去惹嫌。 元柔气死了,她只是想挑拨两句来着,怎么自己倒是惹祸上身了? 第4页 她忍不住抬眼去看元宁,她确实没有看清跟元湛在一起那妙龄女子是谁,还以为是这姐弟俩结伴出去大吃大喝要骗老夫人买单呢,没想到竟然能引出皇子和郡主来。 元宁则懒洋洋地回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以前只觉得元柔挺讨人厌,总是爱跟自己暗中较劲,如今发现她还很搞笑,劲儿就没使对过地方。 元宁看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从老夫人的堂屋出来,还未离开院子。 元柔就在身后叫她:「站住!」 这时,元宁前头也有个穿着官服,留八字鬍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 元柔看见那个身影,顿时不敢造次,跟元宁一起行了礼:「叔父。」 元宁:「父亲。」 元晁年刚下了朝,过来看看老夫人,对她们点点头。 目光先落在元柔身上,元柔喜好涂脂抹粉,眼看着就已经是大姑娘了。而元宁脸上稚气未脱,个头比元柔稍矮一些,只是单看容貌,将来肯定会比元柔出落得更加娇美。 「父亲不是刚下朝吧?似乎比起往日来给祖母请安的时辰晚了些。」元宁闻到他身上还有酒味。 元晁年道:「与几位大人去吃了酒,跟他们讨论秋猎事宜。」 元宁记得,前世他所交好的那群朝中官员可没一个好的,元家还差点被那些人所连累,不禁微微蹙眉。 这时候元柔倒是被另一个重点给吸引了:「秋猎?!」 是啊,眼看着每年秋猎的时候就要到了,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等元晁年一进屋去找老夫人,元柔就马上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看着元宁:「我总算知道你今日为何这样沉的住气了!你是看秋猎将近,故意引我方才得罪老夫人,好叫老夫人对我心生不满,不让我去参加秋猎对不对?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有机会接近三皇子,霸占殿下了?」 元柔这口气倒不是疑问求证,她心里已经认定这就是元宁的计谋。 元宁却忍不住笑了:「刚才我可一句话也没说,谁拿了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元柔一噎:「你明知道老夫人喜欢元湛,所以派你弟弟来对付我,自己不用开口。元宁,你小小年纪,好深的心计!我明年就到议婚的年纪了,你嫉妒我出落得越来越美,怕我比你更得三皇子的青睐,所以一直都想除掉我,对不对?」 元宁实话实说:「我还真没把你当过竞争对手。」 元柔论容貌,确实上乘,但是再过两年,她就会被压在元宁『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之下。 再论家世品性之类,她从来就不在狗皇帝挑选后宫的范围。 因为元柔,实在是太蠢了! 「还有,三皇子青睐谁都与我无关,我又不想嫁他。」 「撒谎!」元柔肯定地反驳她,「当我不知道你的那份心思呢。」 「我说了实话你不信,有什么法子?」 「哼!」 算了,现在不是跟元宁争论的时候,元柔的当务之急是去哄哄老夫人。世家大族和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子弟都能去参加秋猎,而元柔的父亲正好就是个四品官,但是却不在京城当职。她想要参加秋猎还得挂在元府名下,她得回头去好好哄哄元老夫人,可千万别把她的名字划去了。 眼看她风风火火地跑回去,差点撞上后头的元青柳和元湛,也顾不上多说一句话。 但是她们方才所说,倒是被元青柳听见了,她有些好奇。 元湛就跟她解释:「秋猎是云朝皇室的传统,是皇子们竞相角逐、切磋武艺的好机会。每年世家大族适龄的子女也要跟着同去,与皇子们一同在围场进行狩猎比试,十分热闹。不过今年好像皇上不去,太子也不去,到时候你去了那里就知道了,比在京中自在得多。」 元青柳点点头,她看了元宁一眼,又打听那位三皇子。 元宁觉得她的眼神怪微妙的,在心里跟系统交流:「她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系统尖着嗓子跟元宁模仿了一下元青柳作为穿越者的心里:【无法理解,十三四岁的女孩这么早熟,居然就为了抢一个男子勾心斗角,放现代才上初中而已。那三皇子究竟有什么魅力,迷得她们神魂颠倒的?】 元宁记得秋猎就是书里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时机。 「是啊,究竟有什么好的?」她跟系统聊了半个月也知道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了。 比如说:「真香理论!」 似乎,主角都躲不过呢,元宁在心里嘲讽回去。 【宿主,秋猎是重要的剧情线,你真的决定不攻略男主吗?】系统觉得再劝一劝,说不定就有机会呢,【比如你看刚才那个元柔,她在书里也喜欢男主,要是知道男女主的感情绝对要从中作梗,你可以找她暂时结成同盟。】 闻言,元宁几乎考虑都不用:「算了吧,告诉她,她反而会弄巧成拙。」 要说同盟的话,倒是有那么一个人,元宁在重生之后挺想重新认识了解他的。 只不过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比较远的地方。 元宁想要见他的话,恐怕要等到三年之后。 第3章 定安王 转眼间,就到了秋猎之时。禁军护卫着皇室子弟,浩浩荡荡从皇城出发,绕整个京城半圈,集齐所有世家子弟便出城。领头的便是手举朱雀旗与金龙旗的仪仗队,禁军组成的护卫队紧随其后,两队分别手执□□与横刀,以交错的队形排列,再然后就是皇子们的车驾…… 第5页 元宁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角,瞧瞧往外望了一眼。今年皇帝不参加秋猎,否则的话排场还要更大一些。云朝皇室穷奢极欲,她曾见过皇帝的御驾就是用赤金打造,每回出行至少要驾用八匹马,由万人组成护卫队,还要有敲锣打鼓的乐队前后夹击…… 总之想想就十分吵闹,今年倒是简朴清静了不少。 可围观的百姓倒是只增不减,元宁发现挤在前头的大多数是女子。也是,司徒皇族的皇子们各个都俊朗不凡,什么类型都有,今日难得有机会见他们聚齐,可不比看皇帝出行的排场有意思吗? 然而元宁刚放下帘子,准备为即将到来的长途跋涉养养神。 结果靠着软枕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既打鼓又吹拉的声音。 元宁:「……」 所以还是带了乐队?哪个呆子的主张? 等出了城门,行程在路上就有五日,长远奔波,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元宁往年不知道多少回在心里埋怨这个规矩。 但是如今只要想想她在冷宫里那些日子,便觉得什么也不难熬了。 她窝在马车里看话本,偶尔觉得马车摇晃得不舒服便吃几颗蜜饯压一压,也就这么过了三四日。 含珠进来给她倒茶,见小姐这几日都不怎么出去露面,忍不住道:「小姐,今日外面日头挺大的,要不你去给三皇子送果子露吧,他必定高兴!」 「三皇子身边有人伺候,我去有什么好的。」元宁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了,若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元宁此时应该上前去讨好未来的狗皇帝。 毕竟她从小便喜欢三皇子司徒鸿。而后者对她的态度虽然忽冷忽热,但也没有表现出反感她的接近。记得就是这次参加秋猎,她和司徒鸿之间的情谊还略有升温呢,算是为三年后元宁入他的府中为侧妃埋下伏笔。 然而真相却是,秋猎正是司徒鸿和元青柳这对天定佳偶初见的时机。两人一见面便对彼此心生好感,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表露彼此心迹,还因为元宁总缠着司徒鸿,导致元青柳心里既酸又涩,始终不肯相信那男人是真心喜欢自己。 元宁是二人感情的绊脚石,她在不知情的时候拉了很多仇恨,说实话元青柳觉得委屈,她也冤得很。到头来司徒鸿让元青柳受的委屈,他们俩将来在床上算,然而元宁受到的报復却是千百倍的身心折磨。不止来自他们二人,甚至连元青柳的仰慕者,也个个都欺负她。 元宁又不傻,她可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倒霉催的情形内了。 前世的记忆对她来说,用处之一,就是避开三皇子这个大坑,不想跟他再扯上关系。 掀开马车帘子,入眼不远处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今年参加秋猎的人数不如往年,队伍却也依旧壮观。 「含珠,是不是快要到了?」 「是的小姐,奴婢去问过,大概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咱们就到这次围猎驻扎的营地了。」 元宁乘的是一辆朱轮八宝顶的马车,到了目的地,两个丫鬟扶着她下来。在她前面那辆马车同样刻有元家的标识,只不过马车帘子是青色的。此时马车上的人还未下来,已经围上来好几匹骏马,向着马车内的人争相发出邀请。 含珠看到那似乎是八皇子和九皇子都在围着二小姐献殷情,白了白眼。 「小姐,三皇子就在前头,咱们去打声招唿吗?」 「不去,我只想早些回营帐休息。」 元宁估计男女主也就在这两天见面了,只想回自己的营帐躲个清静。 不过怪就怪在,她在转过身后,莫名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多了! 错觉吧?如今的她毫无风头可言。 可就在元宁身后,皇子扎堆之中有人用眼神紧紧锁住她的身影,问:「那是谁?」 「好像是元侍郎家的三小姐,殿下有兴趣?」 「嗯。」 元宁走出了人群,为了避开那些故人,她刻意往偏僻的地方走。 这时贴身丫鬟提醒她:「小姐,那儿有个怪人在看你。」 闻言,元宁抬起眸子顺着荷蕊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对方一身沉重的黑袍,身形十分高大,奇怪的是他脸上戴着一面厚重狰狞的兽形面具。手握长弓,浑身肃杀之气,有些骇人。 元宁的眼睛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瞳孔不禁放大。是他?! 不过她倒是没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看,因为两人视线刚一相接,那个人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好像不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小姐你看他背上的刀,是不是有血迹?」荷蕊紧紧握着元宁的手臂,想拉她退后。 然而那个让她觉得忌惮的『怪人』,这时已经调转了马头,没有再看向这边。只不过他着实怪异,转身过后叫人能看到他的披风破了好几道口子,座下的马身形微晃,虽然马上的人将背嵴挺得笔直,却叫人莫名觉得这一人一马必定都疲惫到了极点。 从京城赶了五天路来的人,都没他风尘僕僕。 此刻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道身影,在讨论着那人究竟是谁啊? 「咱们这一路过来,有见过这样的人吗?」有年轻的世家公子询问,「他为什么戴着铁面?难不成是谁的暗卫?」 然而他身边的人脸色精彩纷呈,尤其是老一辈的大臣,与皇室关系紧密的众人都脸色尴尬,缄口不言。 第6页 「看着像逃荒来的,哪家如此虐待暗卫啊?」接话的人开玩笑。 眼见着越说越离谱了,有知道内情的人实在忍不住小声提醒:「别胡说,知道定安王吗?」 「定安王?!」 「谁啊?」 「朝中有这么一位王爷吗?」 与元宁同龄的少年少女们几乎都没听说过这位定安王的名号。也难怪,因为这位王爷他不在朝中,而是被先皇赶去了边关。先皇还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提及他。 但是他很好认,因为戴着铁面! 「定安王,我知道啊,传闻他是个傻子!五岁还不会说话,口歪眼斜流口水的样子半点不像皇室血脉,先皇一气之下就赐死了他的母妃,把他丢去冷宫自生自灭,从此他就戴上了面具。」 这个说话的人一听就是胡编乱造,听的人忍不住反驳:「少不懂装懂,傻子戴上面具就不傻了吗?分明是因为相貌丑陋,不敢见光。」 「我好像听过一个传闻,说某个皇子出生的时候吓死了产婆,吓坏了自己的生母,后来那一宫的宫人都没能倖免于难。原来就是他啊,据说那面具下的脸非人非兽,十分恐怖。」 说这些话的人自然不敢大声囔囔,只敢在小范围地窃窃私语。 他们自以为够小声了,然而却忽略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些话一字不落都被听进了黑袍男子的耳中。 司徒无祈的手紧握成拳,苍白的手臂上鼓起根根分明的青筋,但是那双隐在面具阴影深处的眼睛却十分麻木。 元宁上前了一步,眼见着男子跳下马,牵着缰绳走在前头,不禁奇怪。 他不是应该人在边关,三年后才回京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4章 偏离主线 「荷蕊,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都闻到香味了!」 「主子,今日凑合些,只有枣儿粳米粥,紫参鸡汤和绿豆糕。」 「那也不错啊!」 毕竟现在又不是在自家府里,他们住的是猎场的营帐。 每年两次猎季,京中几乎所有贵族世家年轻一辈都来了。光营帐就扎了三百多座,打水做饭这些日常生活所需往往集中在一处,还需要排队。除了皇室供给,其他世家小辈都是化繁为简,不敢添麻烦。 元宁捧着巴掌大的小瓷碗,碗里的鸡汤澄澈清亮,汤味浓郁,还漂浮着一小节参须在上头。 她轻轻将参须吹开,尝了一口,立刻感觉到浓郁的香味在口腔炸裂,真不愧她在冷宫都日日想念的手艺。 「这个鸡汤好香,荷蕊,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被元宁这么一夸奖,原本从进帐篷以来就有些心思挂在脸上的小丫鬟忍不住扬起唇角:「主子喜欢喝,奴婢以后常给您做。」 「……昨日四少爷猎到了一只通体无杂色的银狐,那狐狸十分难得,好多人都去围观了。奴婢本来想替小姐您讨要,但是四少爷不给,他说要送给狐狸要送给二小姐做围脖……小姐您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议论说二小姐好福气,一个庶女而已,居然压过嫡女一头。」 听到荷蕊这话,元宁知道她为什么一大早就不高兴了。 看来是刚才出去做饭,听到了不少闲言闲语。 秋猎是难得能将年轻一辈皇室子弟和世家千金少爷齐聚的盛会,沿袭了多少年的传统,男子们每年都将卯足了劲儿在这里大显身手,世家千金则会暗自打听哪个皇子有哪些收穫,再暗中留意对方送给了谁。 荷蕊她们两个小丫鬟都替主子生气,元湛的骑射功夫不错,这回更是拔得了头筹。可惜银狐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送给三小姐,而是送给了二小姐。 元宁自己倒无所谓,她从来不稀罕那些东西,比起来猎场的路程遥远中途颠簸,住在逼仄的帐子里吃不香睡不好。她宁愿待在京城,锦衣玉食,美味佳肴,把前世在冷宫里受的罪好好补回来。 帐篷外—— 元晁年刚与几位在朝中关系好的同僚密谈过,从那些官位比他高的人口中得出些宫廷传来的消息令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先去看过二女儿,这才来见三女儿。 在外面原地站了会儿,听到屋内有说话声,元晁年问道:「宁儿,方便跟爹谈一谈吗?」 闻言,屋内的元宁给荷蕊和含珠示意,两个丫鬟赶紧帮着收拾了一下她方才在看的话本。 两杯清茶分别放在元宁和元晁年面前,后者右手的指腹磨挲着杯口,挥左手示意下人先退到一边去。 「老三啊,爹看你的气色似乎还不错,到猎场怎么能总闷着呢。老二跟着几位皇子出去狩猎,不但得到了人家的指导骑射,还得了不少赏赐。你也该多出去转转了!」 元宁装听不懂:「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皇子昨日问起你了,你记得他么?小时你们见过几次,他还惦记着从前的情谊,说想来探望探望你。」 五皇子?元宁对这个人没多少印象,如果她算是个垫脚石,那五皇子跟举世无双的三皇子,甚至八皇子九皇子这些人比起来,大概也就是路人甲? 见倒是见过他一两次,不过五皇子名声不好,元宁不愿意与他来往。 「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他又不熟,做什么要让他来探望?」 「哎,话不能这么说!」元晁年赶紧打住元宁这态度,「依爹看,五皇子对你是有心的。」 第7页 皇上病重,太子又碌碌无为,被留在了京中,此次秋猎皇上让五皇子全权安排,权力凌驾于其他皇子之上,朝中早已有了纷纷猜测。 元晁年觉得元宁一个小女儿家的,肯定不能将皇上可能有令立太子的打算跟她说,她也不懂这些。 但是五皇子来跟他暗示过,对元宁有几分意思,元晁年自然不能眼睁睁放过这么好的攀附机会:「五皇子如今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元宁闻言,便知道他今日为什么而来了,不禁觉得好笑。她这爹官不大,居然想着玩弄权术。眼看着当今皇帝身体不行了,就想在皇帝的几个儿子里押宝。他应该也去见过二女儿了,元青柳跟八皇子和九皇子近来都走得挺近,那两位皇子的母妃也算受宠,家族实力相当,人品才学相貌样样都算上乘,且都在伯仲之间,值得在其中仔细斟酌再挑一挑。 而元宁这边呢,他却给她介绍什么人?五皇子好色又跋扈,草包一个,欺男霸女烂帐一堆。 元晁年还一副『你不懂,我是为了你好』的口气:「五皇子在皇上面前及其得势,着眼将来大有可为。朝政之事你们小女子不知道,总之,他是个十分值得託付的人选。」 元宁心说,少在本宫面前吹牛! 上一世三皇子登基,元宁曾为他的贵妃,掌协理六宫之权,离后位只差一步。五皇子也就三年的命活了,而且犯的是谋反的罪名,全家都被连累。 他何止是要把自己推火坑,简直还是从万丈悬崖上往下推呢。 元宁让自己喝了口清茶,先降降火:「我年纪还小,暂不考虑终身大事。」 十三岁,确实年纪还小。 依照前世的经验,元宁本以为就算面对这样的场面,至少也要等三年了。 但是,元晁年却道:「年纪小也不怕,可以先将亲事定下来。」 「五皇子不是已有妻室了吗?」 「这个……五皇子出身尊贵,即便是正室之外的身份,也必不会委屈。」 听到他让自己上赶着去做妾,元宁气笑了。 在元晁年面前,她一向表现得乖巧懂事。但毕竟后来在宫里身居高位几年,那时候后宫里其他嫔妃都被她压得死死的,元宁已经不适应元晁年在她面前用这种『你什么都不懂』的语气说话了。 朝堂之事元宁虽然从不参与,但是她知道后来的走向啊,元晁年自作聪明地站错了队伍,若不靠元宁入宫受宠,元青柳又是狗皇帝真正喜欢的人,他哪儿能保得住官位啊? 元宁本来想着,自己其实可以靠前世的经歷给他透一些底。 但是元晁年目光短浅也就罢了,也不知道五皇子许诺给他什么好处,他居然就这么急着利用元宁去讨好五皇子。 元宁这次一开口忍不住带上了几分锐气:「女儿福薄,经不起爹爹突然的关心。况且近日来总有神仙託梦,说女儿克夫,将来恐怕只能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若谁执意要娶,且看他的命够不够硬。」 元晁年有想过元宁可能会不愿意,需要好好劝一劝,但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么严重的话都说出来了。 看这样子想必是不会听劝。 元晁年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也沉了脸:「瞎说!」 元宁闻言不说话了,冷冷看着他。 这丫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明还十分稚嫩,但元晁年也不知怎么的,气势上莫名就被元宁压过了一头。 他觉得嗓子干痒,又不好再去拿茶杯了,重重冷哼了一声就起身。 只在离开之际,留下话:「五皇子一表人才,他如何不好?」 「除非,你也有你二姐的能耐,让八皇子那样的人物许诺正妃之位,让九皇子也放话非你不娶,爹就不替你操这个心!」 这不对劲! 元宁觉得古怪! 上一世哪有这茬? 她知道八皇子司徒钰和九皇子司徒相都是元青柳的倾慕者,但是女主才穿来半个多月,居然就让这两个人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呢?两位皇子的爱未免来来得太快了。 【哼,你以为女主光环是说着玩的?】系统插话,【得知女主有两位皇子的追求,元老爹的胃口被养大了。女配哪还有时间岁月静好啊?就算你不争,天天生活在女主身边也得被迫捲起来!】 「可五皇子于我不过是匆匆路人,毫无交集,我爹也从未说过今日这些话。」 【造成这种情况是因为你偏离了原来小说的主线!!!】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意思?讲清楚一点。」元宁在心里『问』。 【很好理解的,你在小说里的设定原本就是男主的后宫之一。一心一意地喜欢着男主,围着男主转,是男主得到权势的工具人,同时也是男女主之间感情的催化剂。但是现在你重生后有前世记忆,对男主有意见了,肯定就不会再被他迷惑,后面不会进宫对不对?】 元宁:「当然!」 第5章 男主专属 【你的所作所为本来都应该围着男主转的,你的所有经歷也是由于喜欢他,才决定了后来的结局和环境。但是你不走这条单恋的感情线,也就不在男主的后宫范围内了,你身上属于男主的标籤会渐渐被抹去。】 「我属于他?」 【别不服气,这就是一本古早小说里男主光环的强大之处。爱慕喜欢男主的女角色从来不少,动辄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身心都是为他随时准备的。就算男主不会照单全收,你们身上也早已打上了属于男主的标籤了,可以避免被其他的男性角色给沾染。但是你现在不要男主光环罩着,可能会遇到一些其他的麻烦。】 第8页 【毕竟按照书里的设定,你未来是『倾国倾城,身娇体软,一个眼眸流转便能叫男人神魂颠倒,一出声更是叫人浑身酥麻不已』的京城第一美人!】 好古早羞耻的描述!系统照本念完,自己先狠狠一个恶寒! 【总而言之,没有男主专属标籤的你,现在就像是一道可口的点心,谁都想尝一口。】 元宁明白了:「我不去攻略男主,就会继续被五皇子骚扰?」 【何止啊,就算你应付了五皇子,后面随着你渐渐长大,肯定还会有其他男人来纠缠你。而且这些角色的素质都很低,毕竟古早文里女主光环不是假的,只要稍微好一点的角色都被安排喜欢女主去了。剩下的大多有毛病,要么丑要么猥琐,花心好色,还会为了得到你不择手段!】 也就是说,当元宁不走剧情,就从重要的工具人女配,变成了女炮灰,人人可以欺压了? 而且,她还摊上了一个迫不及待拿女儿做筹码去攀附皇室的渣爹! 元宁太了解元晁年了,今天之后,他肯定还没有打消让自己去跟五皇子的念头。 接下来恐怕会软硬兼施,逼她妥协。 就算不与男女主纠葛,元宁也依旧要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与世无争岁月静好?根本不可能! 但是让她走回原剧情,元宁更不能接受。 走出帐篷的时候,元宁才发现秋风已有些凉,荷蕊给她系了件浅水蓝海棠纹的薄披,打扮素净却挡不住容貌明艷,小丫鬟给她扶簪的那一瞬间被晃了眼。 「小姐越来越美了!」 每日一夸,元宁以前听见这话必定高兴,今天却第十次嘆气了。 「小姐终于出来了,是要去找三皇子殿下吗?要不奴婢去帮您打听打听,殿下这会在哪儿?」含珠最是知道她们家主子的心思,也知道她为什么嘆气。 小姐喜欢的人明明是三皇子殿下,偏偏老爷要撮合她和五皇子,当然叫人伤心了。 元宁轻轻弹了弹含珠自作聪明的脑门:「只是觉得心烦,所以想出来散散心。」 突然,元宁听到有高亢的唿声,似乎是从斗兽场那边传来的,脚步不知不觉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靠近斗兽场,元宁才发现这里围了许多人,难怪今日营帐那边十分安静。 或许是因为元晁年的话,元宁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五皇子司徒城的身影。 说实话,这人容貌也算英俊端正,只见他穿一身本白大锦袍,腰间繫着龙凤纹金带,眉下是炯炯有神的朗目。但那怀中搂着的,也不知是他第几房妾室,二人有说有笑,指着下方激昂大笑,唾沫横飞。 就跟系统说的一样,花心好色又猥琐,素质极低! 元宁摇了摇头,移开的目光又落在人群中一抹青色纤瘦的背影上,元青柳也在! 元宁的脚步一顿,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再往前了。 但好巧不巧,五皇子这时已经看见了她。 没了男主专属标籤的影响,元宁就如同揭开无形的面纱,吸引到在场无数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但这与身为女主的元青柳随身携带的魅力不同,元宁吸引到的全都是饿狼垂涎。只不过有些看她年纪小,又将头转回去了。 五皇子却是毫不顾忌,跟她说话的态度也十分轻佻:「元三姑娘今日有兴致出来了?过来,本殿下让你见个有趣的东西。」 元宁不想理他,也并不想看斗兽,她已经闻到一股几乎叫人作呕的血腥味了。 那能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你死我活,被故意养来厮杀的勐兽互相撕咬。 然而待她往前两步看清楚时,却不禁愣住! 斗兽场是一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圆形凹坑,那地面和四周都以倾斜的方式砌了石头,坑深足够,保证再大的勐兽没个你死我活也上不来。然而那坑底却不是什么猎物,元宁看到一个戴着铁面的男人站了起来。 周围是七零八落的狼尸,惨状比元宁能想像到的还要更恐怖。若是将断肢残头拼一拼,少说也有至少十匹灰狼! 他们居然将人放进斗兽场! 「哈哈哈哈!你看这一幕可有趣?」五皇子搂着怀中的娇妾哈哈大笑,他的妾捂着脸不敢看。 本来以为元宁也会像在场其他女眷一样,吓得哭泣尖叫。 但是五皇子却发现小姑娘的目光怔怔落在那人身上,没有立即收回,倒像是在探究什么。 司徒城顿时有些惊奇,他问元宁:「三姑娘,你知道那人是谁?」 「……不知。」 「也是,你年纪尚小。」不记得这铁面怪物也自然。 烦不烦啊司徒城,总是用调戏的语气隔许多人跟她说话,元宁不回他不好。若是跟他再对答几句,旁人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暧昧的猜测来。 元宁索性不去看他,目光呆呆地望着斗兽场内景象,就装傻掉了。 那人是定安王,司徒无祈,她知道! 此人常年待在边关,京中见过他的人甚少。 定安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还是宠妃所生,本来该十分得宠才对。却因为天生丑陋,不被先帝所喜,连他的母妃也因此受到连累,在后宫的地位一落千丈。据说大概是从这位王爷六岁起,先帝就下令让他戴上面具,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第9页 后来不到十二岁的年纪,又将他送到边关。说是歷练,其实却是下令让他无诏不得回京,定安王从此在边关一待就是七年。直到先帝驾崩,也没有下过准许他回京的命令。 世人都猜测,定安王究竟长什么模样,竟让先帝厌恶至此,死生不復相见? 元宁倒是不太好奇这个! 她好奇的是,上一世定安王也在这年秋猎出现过吗?为何自己毫无印象? 难道是因为那时元宁还在围着男主转,忽略了旁的? 所以第一天来猎场见到这个人时元宁就惊了,没想到这世与他产生交集会这样早。 第6章 败类! 此刻在斗兽坑中的男子一袭黑衣,踩在狼尸之上,厚重的狰狞铁面挡住了他整张脸,唯有那双能窥得的眼睛泛着嗜血的红,兽性十足。仿佛恨不得将他盯着的人,撕个粉碎! 而他看的方向,正是五皇子!偏偏这人还浑然不觉! 直到眼看着司徒无祈冲上前来,五皇子眼中是被那杀气吓得惊慌了一瞬。 然而下一刻,那人又被迫退回了坑内。 五皇子放下心来,笑得有几分得意。 「你们看,这斗兽坑内的石壁居然都被泼上了油,根本无处着力。困在下面的人上不来,连轻功都施展不开。」 「那他刚才是怎么打败那么多狼的?跟疯了似的,比恶狼还要兇狠。」 …… 元宁的目光从人群中逡巡过去,在场司徒家皇室的人就只有五皇子和定安王。 前者脸上的笑容肆意又邪恶,必定是故意的! 按辈分来说,司徒无祈是五皇子的皇叔,可是后者却如此捉弄他,将他骗进斗兽场为众人取乐,未免也太过了吧。 「你们这样做太过分了,快把人救上来!」 元宁终于听到了一个正义的声音,朝着声源处看去——心想,果然是她。 元青柳面对五皇子,依然不卑不亢。 只见她一身朴素的青衣,容貌中上,身上却总有一股不同于旁人的气质。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这样跟五皇子说话,敢于不被这个朝代的尊卑观念所束缚的女子。 其他人或许也觉得这样不妥,但都碍于五皇子的嚣张不敢直言。那定安王虽然是先皇骨肉,但他空顶个王爷的名头,没有权势相靠,连封地都无,镇守边关说来好听,其实先皇就是将他流放在苦寒之地,帮他说话没什么好处。而且方才听五皇子话里透露,『算帐』什么的。 似乎五皇子和这位定安王之间早有矛盾,积怨已深。在场都是些人精,皇室的事就让他们姓司徒的自己解决,傻子才去触五皇子的眉头。 甚至有人幸灾乐祸,这元家拎不清的庶女,要倒霉了! 闻言,司徒城瞥了元青柳一眼,微微皱眉,不过看在她身后有八皇子和九皇子等人撑腰的份上,没与她计较。 可五皇子不会乖乖听她的话,而是挑衅一笑:「救人?坑中之人来自边关蛮地,嗜杀成性,一刀便斩杀了本殿下饲养多年的爱宠。你们看他那样子,毫无人性可言,谁敢放他上来必定发狂伤人!来人,再送一些勐物下去,先耗光他的气力再说!」 司徒城口中的爱宠其实是一匹竖着比人高的灰狼,为了斗兽特意饲养,若是被它咬中,一口能撕下人半条胳膊,兇恶无比。而他纵着恶狼偷袭司徒无祈,被发觉后又倒打一耙,不服气地放出十余匹灰狼,把人骗进斗兽场。 如今定安王被困在场中,五皇子还叫人将四壁泼油不让他出来。 放出的勐兽都少说饿了五天,也不受控制,等耗光了气力人还能有命吗? 在五皇子看来,这只是一场玩乐! 他甚至还叫上狐朋狗友下注,反正定安王被皇室排斥也不是一日两日,要整他全然不用顾及! 元宁小声骂:败类! 现在欺负人家没有封地没有兵权,所以连尊严也不给他。在场谁又能料想到,三年之后,司徒无祈会手握五十万大军杀回来,几乎屠了半个京城的人,亲手斩下试图叛乱的五皇子及七皇子等人,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呢! 甚至,是他一手捧了三皇子登基为帝。 元宁左看右看,可惜就是现在三皇子不在。 不然肯定会站出来制止,卖这个人情的。 元青柳大声骂:「你怎么能罔顾人命?」 人命? 五皇子轻蔑地一挑眉:「他算吗?」 昨日五皇子听到,许多人在私下议论这个铁面王爷,是皇室中的异类。他的存在只会给司徒皇族蒙羞,否则先皇为何那么讨厌他? 「元二小姐,劝你不要多管殿下的闲事。你了解坑中那人吗?又知道他是为何被逐出京师的吗?殿下并不是兇残之人,相反,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好。」 「定安王无故屠杀了五皇子殿下的爱宠之后,已然发狂,完全控制不住杀意。不信你看他发红的眼睛,若此刻放他上来,伤着人了,谁能负责?你能吗?」五皇子身边的狗腿子如此说。 两三句话就颠倒了黑白,毕竟关于定安王的事已然成为了宫廷秘闻, 不过从他在猎场现身之后,关于他面具之下非人非兽的说法倒是已经私下传开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先皇在时曾一番大肆封口,不许任何人提及定安王。反而引发了人们对定安王的好奇心,明面上不说但私下说,相关的消息自然越传越离谱。 第10页 闻言,众人纷纷后退一步,仿佛那底下的人是比灰狼还兇残十倍的存在。 元青柳身边已经有人在劝她当心:「不要得罪了五皇子。」 五皇子可是集万千宠爱的贵妃娘娘之子,当今皇上最疼的儿子! 就连元宁身后的小丫鬟,也拽着她的袖子,试图让元宁也往后面站。 含珠面露恐惧,以前斗兽场就有人与兽互斗的场面,血腥无比。听说被放下去的无非是奴隶或者是犯人,每次都被野兽啃得七零八落。当奴婢的自然本能惧怕这里,她们其实心里有些不忍的,但是当着贵人们的面谁都不敢说话,只想快回去。 小姐看了这样的场面,晚上可能会做噩梦。 含珠想着连忙去捂元宁的眼。 「别!等等!」元宁躲开,她还要看看元青柳会怎么做呢。 身为女主,表现爱心与善良的时候到了,她肯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冷漠才对。 结果元宁在原定等了会儿,却发现元青柳还是在致力于跟五皇子据理力争。 ……难道不快点想办法把人先救上来吗?! 第7章 都是本王的 天幕阴沉,眼看着就要下雨。风捲起了坑中狼尸的味道,叫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捂住鼻子,几欲作呕。 而司徒无祈站在那里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宛如雕塑般矗立,只有握着刀的手微微打着颤。他的手臂上有狼爪和撕咬的伤口,鲜血顺着刀柄流过刀上卷刃的地方,已经分不清是他流的血,还是狼血。 从边境回来就跋涉月余,风尘僕僕回京连宫门都没能入,却又被赶来了这里,还让人给算计了。他的体力透支严重,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今日还没完。 恐怕一会儿有更强的勐兽被放进来,他不能倒下,不能被人当作了畜生,还要被嘲讽一句不如畜生。 男子的目光紧紧盯着看台之上,血色裹挟着锐利的眸光。一张张嘲讽的,麻木的脸,清楚地映在眼底。 他看见了五皇子在吩咐些什么,表情阴险,看来是想到继续折磨自己的办法了。 面具下的唇嘲讽地勾了勾,定安王嵴背紧绷,等着应战。 然而就在这时—— 看台上的女眷间似乎不知为何发生了混乱,尖叫着横冲直撞,骚乱蔓延将众人挤在一起。在一片尖叫声中,有人跌下了看台,是个男人。 司徒无祈目光一凛,看准这个机会。 他踏上那个人的肚腹,总算一跃上了看台。 若是有人仔细辨认就会发现,那个倒霉当了垫脚石的小厮,正是五皇子身边的狗腿子。 众人看戴铁面的人影突然飞身出来了,都被吓得不清。刚才太远还没发现,如今却清清楚楚看见对方那身黑衣上满是血污,仿佛刚从修罗场中爬上来的恶鬼。 人群下意识往五皇子那边拥挤,导致他身边的几个人都吓得从上面滑进了斗兽场。 五皇子的面色也有点白,他看到司徒无祈朝自己走近,连忙叫上身边的亲卫保护。 「你……你想干什么?」 然而,司徒无祈只朝他走了一步,就停下了脚步。 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盯着五皇子看,却也只是看了看他,待他头皮发麻之后,便冷冷地转过身去。 他应当是受了伤,高大的身躯因伤势被迫佝偻着,脚步有些着力不对劲的怪异,没人上前扶他一把。 司徒无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朝着女眷们集中的方向微微侧过头。似乎在看谁,但那目光却又没有落在谁的身上,把大家弄得提心弔胆。 元青柳便是在这时主动上前的。 她面露不忍看着司徒无祈手臂上的伤,顶着非议,朝他递过去一个小巧的白瓷瓶:「王爷,这凝血丸对伤口恢復大有好处的,赠给你。」 凝血丸,那可是皇室秘制的伤药,据说来猎场打猎的皇子们会贴身必备,若是受伤能在关键时刻救命。但东西珍贵,加上皇室要垄断配方,一般不轻易捨得给旁人用。 元青柳居然能拿出一瓶来,不愧是小说女主! 元宁感嘆,果然好东西都给她了。 未来摄政王的人情,也让她给抢先了。 元宁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斗兽坑整个形状类似铜盆,所以即便坑深,沿着石壁滑下去的人并不至于受伤。 只有那个被司徒无祈当作踏脚石踩了一脚的小厮例外,那人一头栽下去直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元宁不禁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她的原意是想让五皇子身边助纣为孽的下人自食恶果,去给可怜兮兮的司徒无祈垫个脚。 完了,她不会失手杀人了吧? 【宿主,那个人被一脚踩碎了四根肋骨,才起不来的!不过还有一口气在!】 【而且女主这不是在场吗?她不会见死不救。】 「真的?」元宁闻言,松一口气。 然而她身边的含珠却提心弔胆:「主子……」 含珠紧跟在元宁身边,亲眼看见刚才的混乱是自家主子制造出来的,此刻惊恐和诧异都写在脸上。 元宁怕她暴露自己,赶紧道:「我们回去再说。」 「好。」 元宁走远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见元青柳十分热心地叫人准备绳子,帮着把跌进斗兽坑里的人拉出来。那些人都是五皇子的簇拥,之前看别人狼口逃生时,不是笑得十分得意吗?往石壁上泼油如此阴损,无异于害命了! 第11页 如今换成了自己,那底下还没有活狼,就被吓得手软脚软爬不起来了。 哼!在元宁看来是活该! 【摄政王没收她的凝血丸,她把药给那个受伤的小厮吃了,这下宿主你可以完全放心了。】系统跟元宁汇报导。 「那么珍贵的药,他为什么不收啊?」元宁觉得奇怪。 【摄政王是书里最大的反派,他哪是轻易就肯受人恩惠的啊。毕竟病娇疯批是决不肯把掌控权让给别人的。】 闻言,元宁恍然大悟。 按照书里的时间线,摄政王应该是在三年后京城大乱的时赶回来肃清乱党。本以为他这个时候,手里至少也有一些兵力自保了吧。 谁知道居然还会被五皇子欺负。 所以这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就这么惨? 「想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是不是?」元宁看回去的路上,含珠忍不住好几次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 怕她给憋坏了,所以好心主动解了她想问不能问的封印。 含珠连连点头,她确实要好奇死了。 「因为看不惯他们欺负人啊。」 「小姐人真好,但是那位定安王他似乎误以为是二小姐替他解的围了。」 元宁心说:我哪儿算什么好人?只是念在前世,随手帮那人个忙而已。 不过按照系统的话,他好像是没误会,大概以为刚刚一切都是巧合吧。 元宁又不可能跳出去直说,是自己做的。 本来她就想避开五皇子,要是元宁公然帮助如今还不是摄政王的司徒无祈,肯定会被五皇子那个王八蛋针对的! 在场这些人中,敢驳五皇子面前的人也就只有元青柳了吧?那是因为元青柳背后有三皇子,八皇子九皇子这些人物撑腰。 勇气的背后是靠山和时运! 就像系统说的,只有女主才能做女主做的那些事,换成其他人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皇室的营帐无论是从大小和颜色都与世家大族各有不同,位置也集中在最中间的那块地方,左右都有侍卫加强守卫。 但是司徒无祈的这间营帐显然不同,这地方又小又窄,分明是下人住的地方临时腾出来的。头顶漏风,地上没有地垫,若是遇上下雨天就更麻烦了。 他拖着一身伤回来,连个能坐的凳子都没有。只能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先垫在地上。 司徒无祈的袖子有一道口子,隐约露出手臂上露出骇人的伤口,他脸上戴着铁面让人无法看穿情绪,但是眼神似乎很平静,仿佛那些折辱和欺负在他看来并不要紧,他也不如刚才在坑底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 有附近的下人路过,都会忍不住朝帐篷破烂的地方往里看上一眼。皇室贵人对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不可亵渎的存在,只有里面这位不同。他的处境比起最低贱的下人还不如,谁叫他得罪了五皇子呢? 五皇子可是吩咐了,不许给他吃的,谁都可以找他麻烦。 只是无人领头,或者有些听说了刚在斗兽场定安王杀气骇人的模样,此时还没人敢去,他们只敢在外头一人吐一口唾沫。 「这定安王为什么要来猎场啊?」 「听说他想回京,但是被赶出来了。」 「哼,谁不知道我朝皇子各个天之骄子,俊逸非凡,偏偏出了这么个异类,丢了皇室的颜面,被先皇赶出去居然还有脸回来。我若是他,早就找跟绳子上吊去了,哪里有脸来给别人添堵。」 「别说,人家可比蟑螂老鼠都顽强多了。我有个在冷宫当差的朋友说,当年宸妃被打入冷宫后日夜哭号不止,一个月就瘦得不成人形似的,没多久就疯了。然而这个小的,却知道天天跑出去偷东西吃,没让自己饿死。听说宸妃死的时候,他就淡定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连滴眼泪都没流。」 「那可真是冷血怪物啊,宸妃当年不是很受宠吗?就因为生了这么个儿子被先皇厌弃了,谁不知道冷宫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日子。曾经盛宠一世的宸妃娘娘,听说为了要到一碗白粥餵她儿子,那牺牲可不是一般大的……哈哈哈。」 辱人母亲,是最恶毒的挑衅。 这些最底层最低贱的下人,他们往往没少在主子面前受气,心里憋着变态的欲望需要发泄。而在同样被皇室厌弃的定安王面前,他们却找到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们最是知道如何戳人心底最痛苦最不愿意让人触碰的地方。 然而司徒无祈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他小腿上勐兽牙齿撕咬的伤口血肉外翻,鲜血已经将裤子黏上,要上药只能将衣料剪开。但他就这么一身好些的衣裳,捨不得剪。反正也没药可上,只胡乱在伤口外边包扎一圈,估算着血能止住就行。 然后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烫得惊人。他估计自己是发烧了,但是就跟那些人说的一样,他的生命力顽强得像野兽像野草,睡一觉起来大概就好了。 反正左右死不了。 第8章 你配吗 元宁叫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司徒无祈是今天来猎场的。他住的帐篷不在皇室之列,反而被排挤到了最外围,周围全是下人住的,又脏又乱。 这大概也是五皇子的安排。 「主子,那人真的是定安王吗?为何从前未听说过?」含珠觉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小姐要帮他? 第12页 元宁虽然是好心,可是刚才实在是太险了。老爷有撮合小姐和五皇子的意思,小姐却为了那位第一次见面的定安王偷偷与五皇子做对。这要是被发现,先不说五皇子非她们能惹得起的。 就说老爷,恐怕也要怪小姐多管闲事。 虽然元宁身为嫡女,但是因为生母早逝,她在府中除了四少爷以外并无倚靠。四少爷尚能讨老夫人的欢心,可是老夫人却不喜欢元宁。 而且四少爷现在成天跟二小姐混在一起,在他们秋猎出发之前,老爷连续好几日去了二小姐生母的房里,含珠总觉得二小姐带来的危机感越来越大。 虽然方才在斗兽场中,她也觉得那位王爷挺可怜的。但同时也被对方身上比勐兽还强烈的暴戾和杀气吓到,直觉还是离那位王爷远一点较好。 含珠就这内忧外患,提醒着元宁。 元宁听完了分析,先夸一夸含珠的敏锐。 不过她倒是觉得元家的环境对她来说更棘手。 元父一心想利用元宁为他那毫无前途的仕途做铺垫,还有她如今莫名多了个吸引猥琐男子的体质。 若是可以,她必定要想办法躲这些人都远一点。 【宿主,难道你对未来的摄政王示好,是想去反派身边混吗?】系统问。 元宁刚才帮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但是现在她觉得未尝不可。 「什么是反派,什么又是正派呢?司徒鸿不也利用女人,甚至把自己后宫里妃子的母家动则灭族,他手上的鲜血也不少,凭什么又能当男主?」 系统:【咳,古早文男主难免都要兇残一些,再说这是古代背景嘛,哪有人完全清白的。】 「我前世见过摄政王,还曾落在他手里过,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了。」 两军对峙,元宁作为狗皇帝的宠妃被他抓住,本以为自己肯定只有一死。 「但是他没有杀我,还对我……挺好的。」 这是前世元宁跟司徒无祈为数不多的交集,她被他抓住,那个戴着铁面的人不主动与她说话,元宁却偷偷听见他吩咐过下人不得怠慢自己,让她舒舒服服地被『囚禁』了几日,后来放她安全离开。 所以就算别人说他如何如何,元宁却并不怕他。 大概是因为已经经歷过了生死,知道他不会要自己的命,潜意识里对他这么个算陌生的人居然是信任的。 刚才元宁会帮他,也是因为念及他曾经放过自己。 虽然这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如今的摄政王恐怕还不认识她是谁。 但是元宁在心里将这一笔默默记为『还人情』。 「咦,那不是四少爷吗?」 含珠将元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抬眸看去,迎面走来两个男子,走在前头的那位个子高了半头,穿一身墨绿色福字纹长袍,面孔瘦削,眼下有一圈纵情声色的青黑。而后的那位只是个少年一身骑马装束,墨发高高束起,面容俊俏朝气。 元湛没注意到元宁主僕二人,倒是崔良材先行迎上前来打招唿:「三姑娘。」 闻言,元湛的目光这才落回来,一开口便是:「看见二姐了吗?我们打算叫上她一起去猎鹰。」 「没有看见!」含珠代替元宁回答,语气还特地代替元宁委屈,「公子,你怎么一来就问二小姐?不问问我们家小姐?」 元湛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回答得没心没肺:「我本来就是来找二姐的啊!既然她不在,那就咱们两个去吧?」 后面这话,是对崔良材说的。 但是崔良材却提议:「不如叫上三姑娘,想必也是一样。」 「……不了吧。」元湛更喜欢和元青柳一起。 再说元宁之前连区区一百两都不肯替他付,他对此耿耿于怀! 虽然元宁是他的亲姐,但是元宁从前老管着他。元湛想着好不容易出来放松,若是还找个人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那多麻烦呀。 两个人闹掰这段时间,他正好轻松惬意无比。 元宁将元湛对自己的不耐烦看见眼里,前世她放不下的,想要紧紧抓牢的许多东西,到最后仍然被迫失去,才知道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也没什么捨不得。 她再也不会为他对自己的态度心寒,元宁表情平淡地说道:「你们去吧,我回去了。」 闻言,元湛倒是有点奇怪了。因为元宁这话是对他们两个说的,居然没有另外叮嘱自己什么。 没忍不住问:「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去了斗兽场那边。」含珠回。 这就难怪了,斗兽场一般是男子的地盘,那里哌噪血腥还臭气熏天。元宁必定是误入了,看见了什么残忍的画面,把自己给噁心着了,所以心情不好。 这样一想,元湛便想通了她为什么今日对自己话少。 不过他也没有要安慰元宁的意思,因为很快目光里出现了一抹青色的背影。 元湛已经丢下这边,屁颠屁颠朝着元青柳跑过去:「二姐……」 含珠看着这一幕,气得直跺脚,恨不得将元湛给绑回来。 四少爷太过分了,他就这么喜欢二小姐? 元宁:「别管他。」 然而一转眼,却看见还有个人杵在面前。 「三姑娘可喜欢猎鹰?既然四少爷有约,你可以与我同去,我教你骑马射箭。」崔良材笑眯眯对元宁道。 第13页 系统友情提醒:【又出现了,猥琐好色的渣渣!】 说崔良材是元湛的朋友……其实也不算。他比元湛年纪大许多,已经弱冠。此人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元湛就是从他身上学了不少坏习惯。 他直勾勾盯着元宁,实在叫人不舒服。 上一世元宁曾劝过元湛不要跟这种人来往,但她并未当面跟他说过话。现在崔良材看元宁的眼神,却大不相同了。因为他眼里看得到元宁不俗的美貌,他与元湛结交这些时日,只听他说元家二姑娘是个有趣的女子,却发现这三姑娘才叫人惊喜。 他听说这元家三姑娘和四少爷是一胎双生,长得倒不是那么像。元湛身量还未长成,论容貌确实堪比女子,但是这位三姑娘却更为精緻脱俗。尤其是当望着她一双灵气逼人的眼,崔良材已经能想像到她将来长大该是如何娇艷动人了。 虽然目前元宁的年纪尚小,但是崔良材浪荡到荤素都不计,心早已经痒痒的。 当听到元宁说自己要回去休息,他藏起心思让笑容显得更加宽厚,却上前一步不让主僕二人离开。 「三姑娘,何必这么早回去休息?今年的秋猎你是不是错失了头筹?这样吧,你与我一同出去游玩,我将猎到的猎物都尽数赠给你。」口气像是在诱哄小孩。 含珠却听出不太对劲,她上前一步挡在元宁身前:「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们家小姐都说了要休息,让开!」 可惜含珠今年才十二岁,她都没有崔良材的肩膀高,对方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小丫鬟心里也没底,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往元湛那边看了一眼。 想叫他但是又怕他听不见,这四少爷交的什么朋友? 偏偏元湛围着元青柳转去了,半点没有意识到要回来替元宁解围。 系统愤愤地骂:【不要脸的臭男人,想诱骗无知少女!】 骂完又很无奈地摊手:【所以宿主你看,不走攻略剧情线的后遗症就是被这种辣鸡惦记上,不吓人吗?】 元宁心说:有什么好吓人的?她又不是真的无知少女。 既不会上当受骗,也不怕他。 元宁将头一歪,问崔良材:「你为什么要带我去玩,还想送我猎物呢?」 她偏过头时,细软的刘海也往一侧拂去,露出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天真无邪。 崔良材顿时心跳不已:「我与元湛是把酒言欢的至交好友,而你是他的亲人,我也应当对你关照。」 「为什么应当啊?我不明白。」元宁目露疑惑。 「这……你就当是我崔某人,想跟你三姑娘交个朋友。」 崔良材将手中的扇子一展,摆出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模样。但他常宿在花街柳巷,一副身子被掏空的模样,实在是没什么风姿可看。 「哦,你想认识我?可是你没发现连元湛都不肯带我玩吗?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不是应该跟他一样对我避而远之?」元宁问他。 「主子……」你怎么还跟这种人聊上了呢? 瞧着他那眼神轻佻露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含珠的话没能说出来,崔良材却是一脸欣喜,因为他发现元宁跟元湛那傻小子一样好骗。元湛羡慕崔良材跟他交好的那几个纨绔子弟能肆意潇洒,喝酒作乐,只要告诉他这些都是成为真正男人应该做的,他就会奉为圭臬。 而元宁则更简单,困在深闺里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一个。崔良材记得听元湛说过她的性子及其温柔内敛,应付这样的小少女他不是第一次,主动大方些便无往不利。 况且他与元湛交好以来,从言语交谈中也听出元湛更偏向那位二小姐,以为元宁必定心有不甘。在这时候大力夸赞她比那位二姑娘好,她必定高兴,也对自己下意识亲近,放下心理防线。 还不手到擒来? 「三姑娘不必瞎想,你美丽大方,温柔优雅,能与你交朋友是崔某的荣幸。」 「你真的这么觉得?」 「自然是,总听元湛说起二小姐的好处,但依鄙人看,三小姐无论从容貌气质心性哪个方面都要远强于那位二小姐。方才崔某恍然一见,还以为是那瑶池仙子放下蟠桃与琼浆,下凡普度众生来了。」 元宁忽略对方黏腻得叫人不舒服的眼神,对这些赞美之词挺受用的。 这个崔良材倒是个会哄人的,他毕竟久在花丛,况且早已成年。在他眼里不管元湛还是元宁都还只是小孩子,他与元湛交朋友不过是一时兴起,但若是能拿下元宁…… 想想便觉得刺激! 然而出乎他意料,元宁听了夸奖并未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放下心防展露少女的娇羞。 她笑着,反而脸上有几分与她年纪不符合的高贵,甚至流露出某种莫名的威仪来。 让崔良材觉得,她仿佛站在高处睥睨自己。 「看来你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有点眼光。」 对对方的夸赞全盘接收,只是面对对方的妄想,元宁笑了。 「我既然是天仙下凡,你觉得就你,配认识我吗?」 「???」 用娇憨天真的声音,说最狠的实话。 含珠:「噗!」 系统:【噗……】 第9章 想什么样子 秋猎的第三天按照惯例有篝火夜会,今年少了皇帝亲自前来主持,倒也不是必须出席。 第14页 只是元宁听说篝火会上有烤全羊可以吃,那羊是圈养的,她从白天就在期待着了。 落座以后,元宁对面位置坐着的就是元晁年,他冷着一张脸已经许久了。这副样子无非还是因为元宁不答应他撮合自己与五皇子的事。 元宁想的是自己才十三岁,他就算卖女求荣这打算也未免有些早。不过她能猜到元晁年想什么,大概就是『才十三岁,居然就不肯听从他的安排』,挑战他作为父亲的权威了。 他还在为那天元宁不够恭敬的态度耿耿于怀,毕竟过去这几年,元宁在他面前十分听话懂事。 然而元晁年并不明白,一个从小失去了母亲,父亲后院里又姨娘成群的小女孩的悲哀。元宁想要日子好过一些,在他面前什么模样,无非是随他希望而定的。 可在某些问题上她也绝不会妥协! 索性不去看他,元宁低头认真吃着肉。 在元宁的左手方,则坐着一个俊美少年。 元湛此刻正细心地拿刀片着烤羊腿上最好的肉,打算把这份留给元青柳。 元青柳原本也该是这一桌的,但是她和八皇子关系好,这会儿已经被叫到前面去坐了。看样子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元湛有些埋怨二姐被人抢走,但他又抢不过那些皇子。只能怨念地看着一旁吃肉吃得津津有味的元宁:「你到底跟崔兄说了什么,他有些见我的气,你不会为了不让他跟我交朋友,当面数落得罪人家了吧?!」 元湛这话仿佛已经在心里笃定,元宁就是看不上他那些朋友,故意从中破坏。 元宁刚嚼完自己碟中最后一片羊腹肉,她瞥了眼元湛,又看向他面前那碟皮脆肉软的烤羊腿切片。 元湛连忙拿手护着,就防着元宁惦记似的:「这个要留给二姐,你别跟她抢!」 元宁瞥了瞥嘴,没说什么,含珠却在身后气得直跺脚:「小姐,奴婢帮你片羊腿肉。」 「嗯。」元宁沖小丫鬟笑笑。 她没有回答元湛的问题,也不再理他。 元湛就直觉,元宁生自己的气了。她一贯是小心眼的,自己与什么人来往她都要管着,自然也见不得他对二姐好。 元湛正是叛逆的年纪,怎么可能听她的?元宁越不许什么他就偏要做。 她认为他的朋友不够靠谱,那也仅仅是因为她不够了解他们,也不够了解自己。而元湛近来跟元青柳走得近,是他觉得那才是真正懂得他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元宁还是他的亲人。 元湛看元青柳在八皇子身边坐着挺好的,可能不会回来坐。那他切好的羊腿肉放着也是放着,他心里已经有主意,要是元宁多问他要两次,就给她吃吧。 然而等啊等,肉都凉了,元宁却没有再跟他开过口。 吃完了六分之一的烤羊腿,元宁再悄悄尝了两杯这边果子酿的美酒。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一会儿还有众千金各展所长,献技献艺的环节。到时候头筹必然会是元青柳的,元宁不想参合,她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回帐篷去睡觉。 元宁放下筷子,似乎听到有人在谈话间提到了『定安王』三个字,她不禁抬眸去张望。 其实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四下看过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司徒无祈的身影,元宁以为他没有来。因为戴的面具完全遮住了整张脸,只露一双眼睛,他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吃东西呢? 她还记得前世宫中宴会,那个人也基本不出席的。 喝口水都得摘面具,在人前的确有很多不方便。 可是从旁人的交谈中元宁得到的消息却好像不是这样。 元湛注意到了元宁抬头张望的动作,问她:「你在找谁啊?」 结果见她不理自己,元湛『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元宁正在问系统:「摄政王居然来过吗?」 【嗯,五皇子以明莹郡主的名义把他给骗来的,结果故意把他跟明莹郡主安排到一桌,想让他出丑,明莹郡主果然十分嫌弃,席还没开就把他给骂走了。】 又是五皇子! 元宁前世就对明莹郡主没什么好印象:「那个刁蛮女,还是那么喜欢当众给人难堪啊!」 元宁也被她为难过,明莹郡主不待见元宁,还是因为前几年一次宴会上,元宁穿了件跟她很像的衣裳。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明莹郡主见不得谁比她好看,更别说还跟她撞了衫,不禁当场就闹了起来,直接就要让随身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去扒下元宁的衣服。 说来有点奇妙,元宁就是因为三皇子当时替她解了围,这才开始喜欢上他,从此走上讨人嫌的女配不归路的。当她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书中的人物时,自以为这个让她对三皇子产生好感的理由十分充分。 如今想来,不过是多亏了明莹郡主这个工具人在中间推动。 元宁运气不好,就穿错了一件衣裳,受无妄之灾牵连让司徒明莹讨厌了自己这么多年。正是因为为难她的人太可恶了,才会把给自己解围的人当作是救赎吧。 系统告诉她:【目前这个阶段的司徒无祈对皇家还抱有幻想,他想回京城不被允许,但依然希望能够被人接纳才会来这儿。可惜他在这里遇到的只有种种为难羞辱,这才导致他进一步黑化了。】 元宁身后就有人在小声谈论: 「方才我好像看见定安王回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5页 「我也看见了,宴会刚开始他就来了,居然还跟明莹郡主坐在一起。明莹郡主金枝玉叶,皇上在侄女之中最疼她,上头又有这么多位皇兄的疼爱,惯得脾气大,因为定安王被分到了跟他同桌,就对着人破口大骂,直言他在这里自己吃不下去,这下定安王才灰熘熘地退席了。」 「可惜了了,若是留下来吃饭,说不定就能看到他摘了面具长什么样?」 「能长什么样?你看看皇室各个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你不怕看了也没胃口吗?」 …… 元宁转过头,看了一眼交谈的人,对方意识到有人偷听就立刻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议。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惧怕元宁,而是因为元宁的父亲名声不好听。元晁年在朝中结交了许多言官,专门以打小报告的方式排除异己,百官都看不上这种人,但也不得不怕这种人。 也因此,元宁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世家千金愿意真心与她结交的。在猎场没京城那么多拘束,夜宴过半就已经有姑娘们寻三五好友坐在一起闲谈,聊的自然都是在场那些皇子的事。元宁这个位置离得远,也没人过来找她说过话。 她原是打算自己早点回去睡觉的,然而站起身她便下意识想到系统说摄政王来猎场几日了,在这里得到的只有羞辱。 元宁又回过头来,把桌上还剩下那条烤羊腿给拿走了。 元湛:「?」 元晁年:「???」 又不是没吃过好东西,让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第10章 关心他 元宁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头顶着晴朗星空,看不清的杂草被踩在脚下,篝火晚会的热闹已经被抛到了脑后。似乎是有谁在唱着歌谣,然而脱离了热闹的氛围去听,却听不出其中的美妙,反而在夜晚显得有些瘆人。 「小姐,我们越走越偏了。」 她领着丫鬟越走越远,这边与皇室或者说与皇宫贵族的营帐区域都不一样。是下人们住的,显得十分脏乱,帐篷越来越小,留出的空隙也狭窄,一点也不好走。 尤其是因为这边靠近密林了,夜晚的森林似乎有勐兽的低吟,让人担心会窜出什么来。 「放心吧,这里是皇家猎场,一般来说没有危险。」 「可是小姐,太黑了……」下人们都不捨得点灯,远远望去那些圆顶帐篷就跟坟包似的。 主要是也比较难辨认,究竟哪个才是定安王住的? 等元宁好不容易找着目标了,却发现司徒无祈不在。 这就有点麻烦了,元宁想着随便进别人住的地方不太好。可是她看着手里油纸包着的羊腿肉,又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帮忙转交。 「要不就放在门口吧?」荷蕊提议。 「那不行。」 放在门口显得有点侮辱人,就跟餵狗似的。 要是让定安王回来看见了必定误会,还以为这又是五皇子羞辱他的手段呢。 「只是进去送些吃的,马上就出来,想来应该没什么吧。」元宁这么跟自己说。 然而即便她早有心理准备,当她进入帐篷时,看到里面的情况也还是比她想像中糟糕。 连荷蕊都忍不住问:「这真是王爷住的地方吗?」 什么都没有!床、桌子、凳子都没有,里面很小很逼仄,甚至比起荷蕊和含珠住的都差远了。山上夜里凉,至少丫鬟还有被子盖,可是这里地上只有一块布垫着,元宁认得那是司徒无祈的披风。 原来摄政王在成为摄政王之前,居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元宁在心里唏嘘。 突然,荷蕊惊叫一声:「啊!小姐……有蛇!!!」 闻言,元宁浑身一抖:「哪里?」 她最怕蛇了!结果刚好一转头自己也看见了! 就伏在暗处,还是条颜色鲜艷的尖头毒蛇。 深夜里,篝火夜会早已结束了,但是靡靡歌乐之音却未停止。 下人集中住的地方一片黑暗,却远不如白天那般寂静。反而在那些狭小得可怜的帐篷内,时而传出些或古怪难耐的声音,或是彼此慰藉,放荡享受的呻,吟。因为不隔音,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没能排解的人的脏话辱骂。 而与之相对,最中心的皇家营帐区域却灯火通明,同样有消遣糜烂的调笑传出来,那是五皇子在寻欢作乐。 一个人影从密林中出来,他穿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尤其是脸上带着铁面具,浑身煞气,让人冷不丁撞见必定能下丢了魂,看了恐怕还以为是阎王现身了。 司徒无祈在进帐篷之前,突然脚步一顿。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地上一个小巧的脚印,面具下眉头紧锁,有人来过? 那双深沉的眼睛隐在黑暗之中,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带着十二分的警惕以及满腔的戾气,掀开帘子走进去。帐篷内一片漆黑,连月光都歧视他似的,明明顶上有个破洞,却偏偏不肯透一缕光进来。直到司徒无祈拿出火摺子,黑暗中唯一的光点亮起,渐渐带出昏暗的光明来。 他的目光先落在四个角落,发现蛇不见了,不禁有些生气。五皇子不许人给他提供一切饮食,什么都要他自备也就算了。可是一旦他猎了东西回来,必定留不下来。只要人一离开帐篷,任何能填饱肚子能御寒之物都会被偷走,什么都不给他剩下。 第16页 于是司徒无祈便猎毒物,他在边关多年,行军打仗,野外求生什么都会。知道如何料理毒物,吃下去不会有事。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下人看见毒蛇都被吓跑了,不敢再来打扰。 本以为好不容易能清净两天,但究竟是谁,居然把毒蛇给都给偷走了?未免也做得太绝了! 心里还在愤愤着,司徒无祈的目光一转,落在自己平日里睡觉的地方。 将火摺子递上前,在这小小微弱的光之下,他看到披风之上有一个东西,是原本不属于这个帐篷里的。 司徒无祈蹲下身拿起来,一层一层拆开油纸包,是羊腿肉! 在拆开之前就已经有香味悄悄漏出来,往他的鼻子里钻。他早就闻到了应该是肉,但是不敢相信。 又是捉弄他的阴谋吗?这里面难不成下了毒了? 如果是下毒,但是这羊腿肉却已经用刀片好了,油纸包了三层。如此细腻的心思,仿佛让人有种被体贴的错觉。 不会是五皇子,他就算有阴谋诡计也不会放过任何折辱自己的机会。就像多年前在冷宫一样,带来一个放了泻药的肉包子,都只会远远地丢给他,就像餵狗一样。 然而他不信是谁好心! 就连下人也不会来他这里,他们要来只会是为了偷东西,甚至在他的帐篷外撒尿,人人都是拜高踩低。 因为他这张脸,他永远不可能站在阳光之下,不会光明正大的被皇室所承认。 他什么都没有,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怪物,耻辱。 谁会没事关心他这种人? 那样半点好处都不会有! 第11章 明莹郡主 元宁这一夜没有睡好,醒来后看着自己盖着厚实的两床被子发怔。她想,原来山里的夜这样凉吗?盖两床被子还觉得有些冷。 含珠过来给她梳头,揣度着元宁的神色问道:「主子怎么了?若是觉得冷,奴婢再拿一床被子出来。」 闻言,元宁抬眸奇怪地问:「我们还有被子?」 「有的,忘了跟您说,是奴婢带来的。三皇子殿下不是体弱吗?奴婢收拾行李时就多塞了一床被子,想着也许用得着。」 元宁觉得这丫头大概真是一心想做月老,怎么想着在她给男主牵线?前世也为自己出了不少的主意。 不过这回元宁真得夸夸她了:「有多的被子真是太好了。」 她的关心,她送的东西三皇子不会稀罕,但是别人却正需要这个。 元宁让含珠去把多带的那一床被子翻找出来,伸手摸了摸,怎么都觉得不够厚。 她又摸摸自己盖过的被子,下了个决定:「将其中一床被子中的棉絮拆一半下来,灌进这个被子里吧,晚上你们来个人陪我一起睡,我应该也不会冷。」 说着就要开始着手。 这时,却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宁儿妹妹!」 元宁听到元柔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来,微微蹙眉:「她怎么来了?告诉她我还没起……」 「宁儿妹妹,我刚才看到丫鬟给你打洗脸水进去已经好久了,你应该已经起了吧?」 元宁:「……」 「我找你有事,能进来看看吗?」元柔在帐篷外边问。 里面的人不回答她,元柔就直觉有什么猫腻,她干脆直接掀开帐篷门帘就进去了。 谁知道正好撞上元宁,元宁拧着眉:「你怎么进来了?」 「看你不回我,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担心你,所以才进来看看。」元柔干笑着解释。 说着她忍不住往后看:「荷蕊和含珠这两个丫头在干什么?」 元宁踮起脚挡住了她:「你到底找我干嘛?」 「瞧你这话说的,好歹是堂姐妹,叔父说你最近闷着,让我来找你解解闷。这营帐里贵人多,可咱们姐妹俩不能生疏了,你若是不愿意出去玩,我可以留下来陪你聊聊天啊。」 元宁看元柔突然对自己笑脸相迎,就知道她肯定有所图。 她在意的事无非那么几件,要猜很好猜,但是被她缠上会很麻烦。 元宁道:「那出去走走吧。」 「好呀。」 元柔今年是第一次参加秋猎,她好不容易跟她母亲从老夫人那里求来的。再过一年她就到议亲的年纪了,她没说自己是冲着三皇子来的,只说想要有个好姻缘。然而她这几天已经试过了,包括昨夜篝火宴会她也想尽了法子,可惜要接触到皇子并不容易。 想要结交那些骄傲的世家公子千金也不容易,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见面先问她的家世。还不如就跟着元宁呢,反正她知道元宁总有机会见到三皇子殿下的。 元柔跟这元宁从帐篷内出来,两步追上去,跟元宁走在一排,清晨已经有人去早猎了,太阳挂在枝头,阳光斜斜地下来将人的影子拉长,元柔的目光就在看元宁的影子。哼,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还梳着双螺髮髻,怎么看都还是个小丫头,尤其是在某些地方…… 元柔骄傲地挺起胸膛,顿时就把一旁的元宁衬得更加单薄。元柔的容貌也不差,她相信现在的自己跟元宁站在一起,若是遇到了三皇子的话,那殿下先看到的人必定会是自己。 可惜元柔的家世在这次来秋猎的世家小姐中是最差的,若不是住在叔父家,她根本不够资格来此。元宁的家世也说不算多好,但是元宁母亲的出生好啊,是赫赫有名的忠勇侯的嫡亲妹妹。就是死得早,而且因为嫁人的关系跟娘家人起了矛盾,这么多年两家长辈如陌生人一般从不来往。 第17页 「对了,宁儿妹妹,你来这里之后可与你母亲的娘家人说过话?」元柔打听道。 虽说长辈之间心有芥蒂,但元宁和元湛那时候还小,如今长大了再去走动也说得过去啊。放着这么好的亲戚不要,真是可惜了。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想认识谁,要借这份关系吗?」元宁直接将元柔藏着掖着的心思给点了出来 「随便说说罢了。」元柔撇撇嘴,有几分被拆穿的恼怒。 但她也知道叔父的脾气,不跟莫家人打交道的,她才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呢。 元柔也就暂时不想那个了,她跟着元宁一圈一圈的走,结果发现她这样漫无目的的,倒是越走越远了。 「宁儿妹妹,你这是在干嘛啊?」元柔忍不住问了。 「我想采一些香气宜人的野花回去做香囊,柔姐姐,你也帮帮忙。」 元柔:「……」 「我……我是想说……你来猎场见过三皇子殿下没有?」 「没有。」元柔想要见三皇子的话,跟着她真的没用,还不如去跟着元青柳呢。 元宁是觉得早上凉爽又舒适,适合散步,忍不住想多转转。 元柔想跟就跟着吧。 一个红衣女子骑着马朝这个方向飞奔而来,等对方近了,元柔抬眸看过去顿时眼神一亮:「是明莹郡主!」 她就说嘛,元宁以往不是总以能跟三皇子或者明莹郡主等人说得上话为荣吗?跟她走得近必然能遇到贵人。 明莹郡主自然也看到她们两个,目光落在元宁的身上,突然皱起眉头,元宁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裙衫,衣袖上挂着红色的轻纱,明莹郡主就见不得元宁跟她撞了哪怕一个颜色。 长鞭在空中猎猎作响,犹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朝元宁袭来。 幸好后者早有防备,提前后退了两步,否则身上就要留下一道血肉模煳的鞭痕了。 司徒明莹见她躲过,不满地『哼』了一声。 元柔刚刚站在元宁身边,也觉得好险,自己差点就被牵连到了。 不过倒不会因此对明莹郡主有恶感,反而昧着良心,阿谀奉承道:「郡主的鞭法真好。」 司徒明莹看了元柔一眼,对她没什么兴趣,随即又转回到元宁身上:「本郡主得了匹好马,你来跟我赛一场?」 元宁道:「我身体不适,郡主找别人去玩吧。」 元宁说着就要走。 这要是换了平时,明莹郡主巴不得元宁离自己远点。 现在却忍不住奇怪道:「元宁,最近怎么看不到你讨好我三皇兄了?」 元宁心说:你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第12章 不知道你在这里洗澡 元宁跟司徒明莹之间不只有小时候跟她穿了差不多的衣裳那次恩怨。而是从那次开始,两个人时常暗中较劲。 甚至前世元宁嫁给了司徒鸿之后,司徒明莹也没少在中间搞破坏。她试图抓住元宁的把柄,不让她玷污自己最喜欢的三皇兄。 男主身边除了最信任的八皇子和九皇子外,最疼的就是明莹郡主这个妹妹,元宁曾穷尽一切想让司徒鸿身边的人接纳自己,但是到临死才知道原来不只明莹郡主排斥自己,那两位也亦然。 这兄妹四人都知道司徒鸿心里爱的人是元青柳,元宁只是用来迷惑敌人的挡箭牌而已。 他们肯定没少在背地里笑话她吧,司徒明莹更是要憋死了。元宁刚被打入冷宫那时,她就立刻去看她的惨状,迫不及待告诉她元青柳跟司徒鸿有多恩爱。 明莹郡主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想要嫁给三皇兄的女子从来只多不少,但都让她给赶走了。只有元宁是个例外,她就跟小牛皮糖似的,粘上了三皇兄就不撒手,一次两次都不能让她知难而退。 更可气的是,明莹郡主向来是欺负了别人,别人一声也不敢吭。但是元宁却能转头去跟三皇兄梨花带雨地告状,她还总有办法让她自己看起来十分可怜,把别人说得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明莹郡主从小到大,也就在她面前吃瘪,怎么能不讨厌她。 在她看来,元宁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装模作样,根本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随着她长大,越来越会迷惑男人的那种狐狸精。 如果元宁能听到明莹郡主心里的方法,她肯定会觉得委屈,前世从头到尾被欺骗的人可是只有自己。 不过这辈子既然已经觉醒,她倒觉得自己未必不可以做狐狸精。 按照原书的剧情,男女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见面了吧,他们的感情线也要马上走起来了。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想报復回去,元宁都得先给自己找几个靠山才行。 「郡主,其实我也略懂骑术,不如让我陪你赛马吧?」 元柔不甘心被忽视。 闻言,司徒明莹的目光落在元柔身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勾唇笑了笑:「好,那就你吧。」 元柔跃跃欲试,元宁张了张嘴,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元柔还以为她是在怪自己抢她风头呢,但凭什么元宁出生就比她高贵?她能去缠着三皇子讨好明莹郡主,自己就不能吗? 其实元宁只是觉得,元柔不了解皇家人都有骨子里的傲慢。出身不够高贵的平常人想被他们接纳的确不容易,尤其像明莹郡主这样的人,身边捧着她宠着她的人太多了,把她养成了刁钻无礼的性子,若是一味的讨好根本不可能从她那儿得一个好脸色,只会被他们当作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 第18页 虽然书里形容男主待人温和,平易近人,但元宁还是觉得他骨子里与明莹郡主,甚至五皇子这样的皇家人没什么不同,否则自己前世的下场也不至于那么惨了。 不小心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元宁赶紧看看天,日头越来越大了。 司徒明莹和元柔去赛马,她就干脆寻了阴凉处,坐在树荫底下休息。 这里不远处有一条河,从那边吹来的风就是凉爽的,元宁坐下之后觉得不错,顺便把之前塞进怀里的糕点拿出来垫垫肚子,她早上还没吃呢。 说来这里的天气也是奇怪,晚上冷得都叫人盖两床被子了,可是白天的日头仍能将人逼出汗来。元宁吃完了早饭,已经能听到元柔的哀嚎声了,她摇了摇头,起身往河边走去。 元宁用水将帕子打湿,看河水清澈,触手凉爽,忍不住回头去看周围有没有人。见无人注意她,便忍不住想脱掉鞋袜,把自己的脚浸在湖水中泡泡。她喜欢用凉水,但是两个丫鬟总是劝她不能,女子的身体娇贵,不能贪凉。 但元宁现在还小呢,她甚至都没有来癸水,不担心体寒的问题。 洁白晶莹的脚丫沁在水里,光影从树叶间落下为它撒上光点,元宁欣赏着自己的脚,忍不住开始滑动踏水。 然而突然之间,从水中站起来的人影,吓了她一跳。 元宁:「!!!」 「……」 司徒无祈披散着头髮,赤,裸着上半身,水珠顺着发尖往他结实的腹部滴落,随之下滑隐没到更深处。元宁被晃了一眼,先是愣愣地看着他,随即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怎么这么巧,定安王居然会在这里洗澡?元宁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也是才意识到,这时候的摄政王不过也只是个少年。他比三皇子大一岁,今年才十八。 不过比起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他的身材要稍微健壮一些,胸前和腹部都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还有被水泡得发胀泛白的许多道伤口。 元宁想起自己的脚还泡在水里,连忙缩回来:「王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洗澡。」 元宁转过头去,终于不用捂脸了。 司徒无祈闻言抬眸去看她,她称唿他为『王爷』。 却难得的不带嘲讽意味。 穿着粉色罗裙的小姑娘正在急急忙忙地穿鞋,她不敢回头来看,甚至不敢催促他穿衣服。 方才见到他明明是害怕的,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她的身材瘦弱得可怜,大概还没有自己的肩头高。 司徒无祈知道那日在斗兽场,是不起眼的她帮了自己一把。 其实在很久之前,他还见过她一次,不过她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那时候,她的胆子明明不像现在这样小。 第13章 男主 元宁已经穿好了鞋袜,她微微侧过头没有往后看,心里在想着自己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问问他羊腿肉好吃吗?如果他觉得好吃,说不定就能顺利跟未来的摄政王交上朋友了。 但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过来,元宁听出了元柔的声音。她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便留下句话:「我去帮你拦着点。」 说完小姑娘拍拍自己裙子上的杂草,站起身哒哒哒就往外跑去,把元柔给拦在了林子外边。 此时的元柔十分狼狈,明莹郡主给她挑的那匹马突然发了疯,害她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不过即使没摔,元柔这辈子也被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今后是绝对不敢再骑马了,她忘不了马儿癫狂地飞奔,而自己无处着力,求助无门的绝望,她在马背上都吓哭了,觉得若是就这么跑下去自己早晚会被甩下去摔死,但是明莹郡主却在一边哈哈大笑,没人救她,多亏有位路过的小将军帮她牵住了缰绳,否则…… 元柔惊魂未定,看到元宁又想到方才那些屈辱,忍不住瞪她。 这时,明莹郡主也追上来:「那个,你是叫元柔是吧?本郡主觉得你还不错,明天接着来陪我赛马吧。」 闻言,元柔脸色都被吓白了:「郡主,我……我骑术不精。」 「正是因为你的骑术不行,所以才要多练,本郡主亲自教你难道不好吗?」 「可是……」 「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刚才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是吗?放心吧,要是你真的摔着了,我有最好的药,皇家秘制的金创药对治疗任何外伤都有奇效。如果你不幸伤到了骨头摔断了腿,我可以去求我三皇兄,让他纳你为妾,对你的下半生负责。」 闻言,元柔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发怔,像是被明莹郡主口中摔断腿的说法吓着了。又像是真的在思考,以这种方式嫁给三皇子的可能性。 「三皇兄最疼的就是我了,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不答应。而且我的生辰快到了,倒是就当是跟兄长要生辰礼,到时候跟我关系好的人都能沾光,你想来参加我的生辰宴吗?」 元柔点点头,看神情就像是被蛊惑了。 明莹郡主从衣襟里拿出一盒鸭蛋粉,她招招手,元柔便走过去。 「我三皇兄应该快回来了,你赶快打扮打扮吧。看在你陪我赛马的份上,一会儿我帮你引见。」 元柔现在的样子的确狼狈,她的髮髻散了,珠钗也松松垮垮,脸上精心化的妆容都花了。 然而听明莹郡主的意思,是要给她接近三皇子的机会了。元柔在这一瞬间连差点堕马的恐惧也忘了,双手接过郡主递来的鸭蛋粉,就要往自己脸上扑。 第19页 元宁提醒道:「那里面掺了能让人奇痒难忍的毒药,敷在脸上超过半柱香就会让你的脸红肿流脓,直至腐烂。」 闻言,元柔吓得手一抖,赶快把东西给丢掉了。 她浑身鸡皮疙瘩,她赶紧擦了擦手,此刻看明莹郡主那张俏丽的脸蛋只觉得可怕,赶紧退回来躲到元宁身后。 司徒明莹气得跳脚:「元宁,你敢污衊本郡主?」 「我记得一年之前,你毒坏了尚书府的大千金半张脸,三皇子亲自带你上门赔罪,那时候就不让你用这种东西整人了吧。」 「那是她自作孽!况且她用天山雪莲敷脸,现在脸上的痕迹已经很淡了。只要她不再肖想她配不上的人,要嫁人也不是不容易。」 闻言,元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从前只听说明莹郡主刁蛮,真没想到刁蛮成这样。 而另外一头,许多马蹄声传来,原来是早猎的队伍回来了。 这一行人□□有三位皇子,其中最出众的那人身穿玄色锦衣,玉冠竖起一束墨色的头髮,有双扮起深情非常有欺骗性的桃花眼,俊美如泼墨山水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之人。不是男主司徒鸿又是谁? 元宁先是看过去,然后悄悄翻了个白眼。 明莹郡主回头看见来人,却是已经迫不及待迎上前去:「三皇兄!」 元柔一看,还真是三皇子,顿时有些激动。她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想要上前去,但是又忍不住看了元宁一眼,想等她先,自己实在有些怕那个明莹郡主。 然而元宁不动,元柔干脆把牙一咬,告诉自己幸福是要靠争取的,便走过去了。 司徒鸿刚跳下马,明莹郡主便要他带自己去看捉到的猎物。 「三皇兄,我也想要一只银狐,就算不用来做皮毛,那东西养着也不错,挺好看的。」 「那可是难得的东西,哪有那么好遇上?」八皇子司徒钰道。 司徒明莹瘪瘪嘴:「可是青儿姐姐就有一只,不如你们叫她把她那只给我吧。」 闻言,她的三位皇兄难得意见一致,没有在这件事上顺着她。 八皇子:「那是人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九皇子:「你又去打扰元二姑娘了?没做什么惹人家生气的事吧?」 三皇子:「今日我也猎到了一只狐,狐尾颜色是红色的,十分艷丽。虽然比不上银狐,但你看了可能会喜欢。」 司徒明莹看了一眼司徒鸿说的红尾狐,她确实是喜欢:「这只看起来好像不比青儿姐姐那只差,既然你们都说不能强求,那就算了吧。」 看着这几人打打闹闹,元宁想到若是前世的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上前去尬着说几句话,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那副希望被接纳然而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自己想想都觉得尴尬。 然而元柔此时已经凑过去,身体力行地帮她重温回忆,看几位皇子收穫如此丰盛,插话夸赞道:「三皇子殿下,能猎到这样奇异的狐,你可真是厉害。」 闻言,司徒鸿有些诧异地看了元柔一眼。 元柔叫他看得羞涩,低头一笑,指尖拈起一抹胸前的头髮。 但司徒鸿倒不是对她好奇,而是没想到挤上前来的人是元柔而已,方才在马上他好像看到元宁了。 他不禁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元宁还站在阴凉处,没有过来。 八皇子一看元宁在这儿,就问道:「明莹,元三姑娘是来找你的,还是在这儿等着三哥呢?」 第14章 揣测 司徒鸿身边的人都对元宁有印象,那是因为元宁在仰慕三皇子的众多世家千金当中,虽然家世不是最好,但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好几年前司徒鸿在一场宴会上替她解过围,元宁就说长大要嫁给他。 那时几个皇子都已经是小少年了,看到还是小豆丁模样的元宁,比起其他女子扭扭捏捏,不敢将欢喜宣之于口,自然觉得她有趣,还会开口逗一逗她。但是随着元宁长大了许多,虽然如今看着还是小丫头一个,性子却变得瞻前顾后,学会内敛却世俗了。 八皇子不喜欢俗人,自从元宁变得与旁人无异后,他已经好几年没跟她说过话。就算口中提起,也是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 明莹郡主倒是没听出来,只是她担心元宁又来告自己的状,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弄掉了母后为我调的鸭蛋粉,为了掩饰心虚,待会儿肯定会过来说我坏话。三皇兄,不管她说什么你可都千万不能信啊!」 闻言,元柔诧异地抬起眼眸,看了明莹郡主一眼。 「看什么?」司徒明莹不满道。元侍郎家的这几个人,她就只喜欢元青柳,觉得她不错。 另外这两姐妹越看越讨厌。 元柔比元宁还要更讨厌一点,因为她的分寸感还不如元宁,毫无自知之明。 明莹郡主又是一贯嘴上不饶人的,她讽刺她:「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花成什么样了,唱戏吗?笑得真丑!」 闻言,元柔的唇角僵住,整个人一愣。 无论是哪个姑娘,被当着心爱的男子的面这么说,肯定都受不了。 元柔捂着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再看司徒鸿一眼,转身就往河边跑去。 三皇子不贊同的凝眉:「明莹……」 「三皇兄,你不会要骂我了吧?我只是讨厌那些人动不动就朝你粘上来而已。」 第20页 司徒明莹又不知道自己的皇兄是男主,自带招蜂引蝶的魅力。她只知道三皇兄确实俊美无匹,从小到大那些仰慕者总是前仆后继,有的甚至为了让他多看一眼就不择手段,烦人得很。 既然自己不要脸,也别怪她不给面子了。 九皇子也贊同她的做法,他们图谋大业,三皇子的身世和实力目前还不允许他太过张扬。有个这样脾气的明莹郡主在身边,刚好可以作为掩护:「三哥,明莹没有恶意,她就是太直。」 「她这样的性子,伤人伤己,昨夜听说还对皇叔也口不择言。」 明莹郡主闻言瞪大了眼睛:「三皇兄,也只有你才叫他皇叔,那个戴着铁面的怪物,你怕他做什么?居然还要让我去跟他道歉,我才不去。」 「明莹,你……你这样子早晚会吃亏的。」司徒鸿担忧地看着她。 虽然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那位皇叔虽然……但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 可惜明莹郡主无法理解,让她去跟那个铁面怪物赔罪,比罚她禁足一天还要过分。她在三皇子的注视之下,立马去找九皇子求安慰:「九皇兄帮帮我。」 司徒相长了一副斯文俊秀的容貌,眼角又带着多情的意味,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但却是个心思多的人。见明莹郡主以往都是粘着三哥的,难得也向他求助一回,他当然不能让小妹失望:「好了三哥,明莹也不是故意的。昨晚那事确实鲁莽,但是是五哥先以她的名义请了人过来。」 言下之意,锅都是五皇子的,可别为难小姑娘了。 「而且我又没说错,他们说看见那个定安王在林子里抓了毒蛇回去。那么噁心的东西都吃得下去,他不是怪物是什么?谁敢跟他同桌吃饭啊?」 元宁那边看元柔去河边洗完脸又出来,整个人神色平静了许多,没有遇到其他人的样子。 看来,他已经走了。 元宁也打算回去,正好就听见了明莹郡主说的那句话,不禁脚步一停。 昨天晚上她还以为那条钻进帐篷的毒蛇,是五皇子之类的人叫放进去的呢。 所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东西给挑走,其实是扔掉了人家的口粮? 这…… 不过她也送了烤羊腿,算补偿损失了吧? 八皇子为了帮司徒明莹转移话题,他说道:「这元三姑娘今日是怎么回事,见着了三哥居然还不过来?」 九皇子也笑:「说起来,是有好久没听见她喊三皇子哥哥了,难怪最近觉得耳根子特别清净。」 结果,就见元宁远远行了一礼,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 元柔跟在后头,莫名就唯元宁马首是瞻:「宁儿妹妹,等等我,你怎么不过去三皇子殿下那边?」 元柔当然不是真的想让元宁去见三皇子,只是她方才听说,元宁不是很会梨花带雨地告状吗?鸭蛋粉的事她怎么不打算说呢? 元柔这会儿就羡慕起元宁的性子来,多希望她能治一治明莹郡主呢。 元宁不会告诉她的是,自己那一套在那几个人面前根本不管用。司徒鸿表面温润如玉,其实心里明镜似的。他比元宁更能演,因为出身不够高,为了能在众多优秀的皇子中平安长大,他小小年纪就会装作体弱多病,给自己求护身符了。 至于司徒钰和司徒相,他们从前跟元宁的关系算是不近不远,随着她长大反而越发警惕她了。尤其是当他们遇到了穿过来的元青柳之后,从原来的只会在大事正事上辅佐司徒鸿,变成了内宅小事也会打听插手。只因为元青柳在他们眼中太过单纯,需要保护,这两个男配的感情不但能『伟大』到把自己心爱的人拱手相让,还帮她宫斗,帮她争皇后之位。 元宁记得跟他们之间还有恩怨呢,以后再算! 那两人:「……」 就连司徒明莹也:「???」 她还以为元宁一定会来告状。 司徒钰则默默脑补了两姐妹争风吃醋的故事。说实话他挺纳闷的,虽然三皇兄优秀,但是自己和九弟也不差吧。为什么桃花缘就相差这么多,所遇到的女子绝大多数都是喜欢三皇兄的。 不过如今也没多羡慕了,他已经遇到了让自己真正上心的女子。难免拿那些只会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的女子跟元青柳对比一番,越发觉得后者的优秀来。 心想,元宁和元柔才像是姐妹。而元青柳却跟他们不一样,那个女子很善良,只不过因为是庶女,听说之前身体又不好,家里有这样强势的姐妹恐怕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了这里,八皇子便对这两人的印象越发不好。 只是在当前这个时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司徒鸿确实还没有考虑过要纳还跟豆芽菜一样的元宁入府,那是三年后的事。 因此他们对元宁远没有之后那样忌惮,尤其是看着那姑娘娇娇小小的背影,脑袋上还顶着两个稚嫩可爱的丸子,八皇子摇摇头,又将方才的担忧给甩了出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恶意揣测起人家小姑娘来了? 第15章 她为什么 元宁和元柔回到营帐前。 见前方一位穿墨色锦袍,身量高大的男子打马而来,在她们不远处拉住了缰绳,远远看过来。 元柔先注意到那束目光,她原本被明莹郡主打击得太过,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却见那人怔怔看着自己,不禁又开始有些娇羞不能自胜,她捋着自己胸前的头髮,低头报以轻笑,悄悄问元宁:「你看前面那位公子,好生英俊威武的样子。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方才就是他救了我。」 第21页 元柔觉得那位公子一定是喜欢自己,否则不会出手相助,这会儿又在远处看着她,看得那样失神,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但是又不敢过来。 然而元宁抬起眸子,却发现那张面孔有些眼熟。 对方的目光虽然是落向这边没错,但他看的人却是元宁,不是元柔自作多情想的那样。 「那是莫小将军。」元宁道。 闻言,元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莫小将军?忠勇侯家的?……那不就是你的表兄?」 没想到莫家少爷仪表不凡,玉树临风。 这家世确实是好,元柔若不是倾慕三皇子殿下,忠勇侯之子在她看来是顶好的归宿了。 但是莫家与元家,从不来往,想到这儿她不禁觉得可惜。 难怪对方也不上来,只是在远处看了两眼,随即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元宁看着元柔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就知道她多想了。莫家男儿铁骨铮铮,不会困顿于儿女私情……想到他们前世的结局,元宁一直觉得可惜。 她曾费尽心思,想让元湛得到忠勇侯府的庇护,莫家也的确如元宁所愿,后来对元湛极力栽培。元宁曾口头上说过承这份恩情,但到底是没来得及报答,便物是人非了。 「小姐,奴婢看过了,没有蛇!」 闻言,元宁这才敢进司徒无祈的帐篷。 他又不在,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帐篷内好像还是老样子,空无一物,地上垫着件破烂披风。 元宁的视线落在上头,有个油纸包,这个不就是自己昨天带来的?他怎么不吃啊? 元宁打开油纸,看到里面片下来的羊腿肉整整齐齐叠着,仿佛一丁点都没有动过的样子。 难不成是怕她下毒吗? 元宁闻了闻,发觉这肉捂着有些变味了。虽然可惜,但是人家谨慎些也是应该。 元宁想,那自己下次就不给他送吃的了。 「我们走吧。」 含珠帮她掀开帐子后,主僕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在她们身后,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出来。 在元宁和含珠来之前,司徒无祈其实就听到了脚步声,并且刻意避开了。 他在暗处观察,跟了几步,看见那走在前头的小姑娘趁着周围没人,把手里的油纸包扔掉了。 所以昨晚真是她送来吃的? 既然送了,那为什么今天又来拿走? 司徒无祈心里突然泛起自嘲,这么多年来,其实他最讨厌的不是恶意,而是某些稍纵即逝的善意。他母妃曾在给他餵的粥里下过毒,说来好笑,司徒无祈之所以能捡回这条命,正是因为他察觉出母妃的不对劲,她在给他餵粥之前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不敢相信。 后来母妃死了,也会有见他在冷宫中弱小无依,对他心生怜悯的宫人。但是偷偷接济他便会被其他宫人孤立,被那些以戏耍他为了的皇子郡主打板子掌嘴,所以渐渐那个笑容慈祥的宫女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怜悯,而是在因他吃亏后偷偷恨上了他。甚至会利用之前从他这里取得的信任,替五皇子跑腿,给他送已经放馊长毛的馒头,告诉他那是御膳房新出的菜式,皇子们都爱吃。 肚子疼得要死要活几次之后,他就发誓不会再吃任何人给的东西了。十八年足够让他看透一切人心,人都是拜高踩低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人们见他落魄,就不会愿意跟他站在一起。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自然什么也不配,甚至若不趁机踩他谩骂他,都不足划清界限。 就算有怜悯和善意,那也稍纵即逝。就比如他母妃,小时候也曾疼过他抱过他,后来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让他去死。 可是,她在斗兽场,为什么要帮他? 然后今天,她果然还是后悔了吗? 司徒无祈脑补了一大堆,可旁人看不透看厚重铁面下的表情,只见他挺拔宽阔的身姿今日有些塌。有三两个下人路过,都悄悄躲开他,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定安王不就是被皇室抛弃不要的废物吗?有什么好怕? 但是长久在贵人们身边当差所练就的求生欲,还是让他们本能被无形的戾气所驱散了,没有上去撞刀口找死。 回到自己的帐篷内,司徒无祈一怔。 他发现自己的披风上多了一床被子。 那床被子是用一看就比较昂贵的织锦布料做成的面子,上面绣着锦绣花朵,与这小小帐篷内贫瘠完全格格不入。也比一般的被子要厚实得多,一看就让人觉得暖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丁香花的味道。 司徒无祈的手下意识就触到了被面上,比想像中的更加柔软。 他没盖过这么讲究的被子,只摸了一下,手就缩回来。 突然想起方才见到是两个人一起来,她身后的小丫鬟是背了一个大包袱来着。 不过完全没想到会是被子。 可是,他如今更想不明白为什么? 在司徒无祈回京之前,他曾自请带兵出战,只领了两千人与在大云朝的北边边境侵扰多年的匈奴军队交手,连胜十多场,打得对方直退百余里。要知道在此之前,匈奴猖狂到人堂而皇之越过过境烧杀抢掠,屠了十来个县镇的地步。 没人知道,司徒无祈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回京的! 然而他进了京城却被拒在皇城之外,才知道原来云朝上下无人提到他的战绩,百姓不知有定安王,王公贵族……连他母妃的娘家人也对他避而远之。到了猎场又受到司徒城的带头排挤,被设计推进斗兽场与恶狼厮杀,被人诬陷偷盗,不管是怎样的一颗心都渐渐被浇凉了,甚至变得阴暗潮湿。 第22页 他早该明白一件事,从他出生就註定了不会有人真心待他。毕竟他如同这些人口中所说的一样,是皇室血脉的耻辱,那她这样做是图什么?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司徒无祈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他想把被子扔出去。 就不必猜来猜去了。 第16章 不要喜欢那个白痴…… 熏烟裊裊,瓜子蜜饯糕点各分三个种类摆成一排,炭火上坐着还未煮好的羊奶茶,几种不同且好闻的脂粉香气肆意充斥其间,这正是几位世家千金齐聚在营帐内说着闲话,打着趣儿。 元宁穿一身粉蓝色的衣裳,髮髻挽成两个,分别簪着一朵绢花。额前留着几缕细发,显得略有婴儿肥的脸蛋越发稚气讨喜。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等侍女掀开营帐的帘子再弯腰,她进去的时候听她们提到了定安王。 「听说这位王爷只比五皇子大了两岁,比当今太子殿下还要小些,以前从未见过他。」 「我瞧着几位皇子都与他不太亲近的样子,身边连个照顾饮食起居的丫鬟都没有。而且浑身气质很阴郁的样子,总叫人看着不大痛快。」 元宁的身影出现时,众人一愣,话题正好说到这里。 元宁顿住脚步,站在这闲谈会的中心位置。 众人互相交换了下眼色,暗流涌动。 仿佛空气跟声音一齐静默了片刻。 直到有人主动打招唿:「宁儿妹妹,好久不见你了?」 元宁冲着问话的人轻轻点头。 然而更多的人却不待见元宁。 这是莫家的帐子,来者也都是莫纤纤的朋友,与元宁不算相熟。 元宁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未曾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话的圆脸少女,知道莫纤纤肯定没少在她们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她旁若无人地坐下,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剥起来,并不插言。 其他人见状,也就继续刚才被打岔的话:「你们说,这定安王突然回京是要做什么的呀?」 「也不知道他娶亲了没有?!」 「据说常年待在边关,应该还没有娶妻吧?」 元宁的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世家千金确实都到了该谈论终身大事的年纪。 对女子来说,挑夫君可是往往决定她们一辈子的事了。 由于门当户对的讲究,许多大家族子女还未出生就被定下了娃娃亲。若没有意外发生,不管定亲对象是美是丑是好是坏,这辈子早早就已经跟彼此绑定了。若是有幸逃过父母自作主张的娃娃亲,那首先便是先供皇室挑选。 能嫁入皇室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样也从来轮不着她们做主,只能说幸好司徒皇室的皇子们个个都容貌不错,至于品行……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定安王却叫人担忧,比他小一辈的好几位皇子,可都有妻妾了。 这位王爷不会回来成婚的吧? 「你们那天看过定安王在斗兽场里将灰狼一噼成两半吗?那个场面,吓得我当天晚上就做噩梦了,梦里都是要将人撕成碎的血盆大口!」有人突然提起。 「咦,别说了!好噁心!」有人恶寒。 「我看他在五皇子面前连句话都不敢多说,就算要娶妻,也不必在世家女子当中挑选吧。」有人试图证明定安王毫无地位可言。 「不幸被他看上,应该也可以拒绝的。」 元宁看着手中好不容易剥出来的瓜子仁,突然没什么胃口。 她撇了撇嘴,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是三皇子九皇子在斗兽场中大显威风,你们会觉得害怕吗?」 「当然不……」众千金一口都是这个答案。 原因很简单,因为两位皇子都长得英俊潇洒,尤其三皇子更是风姿绰约,俊美若铸。 他们本就有才子佳名在外,无论谁能活生生斩下十头灰狼,都让人觉得威风无比吧。 文武双全的男子,谁不倾心呢? 但是司徒无祈却不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这个定安王。 而且传闻中他那张面具底下的脸孔,非人非兽,十分可怖。 与这样的人成为夫妻朝夕相对,谁能受得了啊? 元宁对她们表示失望:「呵,肤浅!」 看男人居然只看脸,难道不知道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吗?像司徒鸿那种利用完她,然后挑断她手脚筋的把她丢进冷宫的,才是真正的禽兽! 这话换个人来说或许还好,但是从元宁口中说出来,众人就不同意了。 「元三,你不也心悦三皇子殿下吗?」 「就是,若定安王看上你,难不成你愿意嫁他?」 「怎么可能肯?据说你连挑婢女都要挑容貌俏丽顺眼的,否则就吃不下饭,谁能比你更看重脸呢?」 「不就是仗着自己年纪还小,觉得这事轮不到你头上,说风凉话呗。」 众人对元宁对不满一下就引爆了,谁叫她本来人缘就不好。三皇子殿下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元宁就树了多少情敌。 好吧,差点忘了自己这么不受待见。 眼看着众人越说越离谱了,元宁连忙打住:「等等!题别跑远了!你们的担心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好像已经被人家看上了似的。」 谁稀罕呀?人家根本就不近女色。 这话元宁绝对有发言权,她作证,就算司徒无祈前世成为了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也没听说他身边有过女子。 第23页 曾经元宁也忌惮过他,讨厌过他,那是因为司徒鸿在她面前卖惨,说担心在摄政王手里护不住她。后宫集中了整个云朝最美貌的女子们,那时候也是人人自危。 但摄政王进出皇宫有如无人之境,却从未踏足过后宫,说明人家不是贪念美色之人。 「将心比心,谁被推进斗兽场不想拼尽全力活命呢?还说风凉话,当心下回轮到自己。」 坐在主位上的圆脸少女闻言,诧异地看了元宁一眼,仿佛觉得这简直不像她会说的话。 元宁将众人堵得一时哑口无言,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 随后她们换了衣裳,刺绣,胭脂水粉之类的话题,元宁都是行家,却没再插话。 等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之后,莫纤纤用一种近乎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元宁:「还将心比心?跟你家那位庶出的二姐学的吗?居然你也会给人打抱不平了,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莫纤纤算是元宁的远房表姐,两人性格不合,看不顺眼彼此已经很久了。又因为莫纤纤与忠勇侯府的关系也隔了一层,所以她与元宁之间没有被大人要求不能往来,从小到大没少互撕过。 莫纤纤还是第一次见元宁如此直白地暴露自己的偏向,要知道元宁以前总是一副温柔虚假的样子,除非别人欺负了元湛,否则不会轻易出头。当然,若是谁招惹上她,只会被她背地里报復。 总之莫纤纤的性格直爽,元宁就是跟她完全相反的例子。 但是没想到,莫纤纤居然也会有觉得她说话有些道理的这一天。她曾听家里长辈提到定安王带两千士兵大败匈奴,解救边关百姓于水火的故事。 不管他长相如何,在皇家里如何不受重视,但在这个故事里他是英雄,打过仗的人才知道将才多难得。所以刚才其他人提到定安王,语气轻蔑,莫纤纤便没有搭腔参与讨论。 若是她们说得太过分,她大概也会出言制止。 但莫纤纤怎么也没想到元宁会比自己先开口! 「你怎么突然变了?居然维护定安王,这还是你吗?」莫纤纤不敢信。 然而元宁看了莫纤纤一眼,开口就是:「你近日似乎瘦了?」 莫纤纤:「要你管!」还是这么会用软刀子戳人,果然是她! 她最讨厌被人说到身材! 莫纤纤出身武将世家,兄弟姊妹都从小习武,她以前性格大大咧咧,最讨厌是像元宁这样柔弱娇软的人。然而自从她十岁那年有了心上人,并且得知心上人喜欢细腰柳肢的女子后,因为怕腰变粗,就说什么都不肯再练武了。 可她大概是天生难瘦,用了许多办法依旧是脸圆,腰也瘦不下来的憨态。因此她更讨厌元宁这种,天生就有纤瘦体态的人了。 元宁对她也不客气,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是互相揭短,只是目前看来这一局又是元宁赢了,因为她满脸毫不在乎的样子,莫纤纤却在元宁一听到她的身材时,就先急了,她急了! 待她还想说点什么来回击时,元宁已经提前开口打断她:「行了,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斗嘴的,有正事!」 元宁说着,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张食谱,「按照这上面所安排的一日三餐,两月可瘦八斤!」 闻言,莫纤纤对她翻了个白眼:「你又想捉弄我?」 「不会!」元宁斩钉截铁跟她保证,这回的瘦身秘方是系统帮她斟酌过的,「保证有效果,我也不是坑你,拿金创药来换就行!」 莫纤纤的父亲是将军,家族人人习武,她手里肯定有秘制的伤药,这才是元宁来找她的目的。 当元宁从莫纤縴手里拿走两瓶金创药的时候,听见她说:「你知道吗?元青柳昨天跟九皇子出去骑马受了伤,就被树枝划破皮的那一点轻伤而已,居然还出动了两位太医去给她诊治,我看元湛在场也急坏了。你这个嫡女到底是怎么当的,今年的风头全让庶女给抢去了?」 元宁知道,莫纤纤是不甘心想扳回一城。 但是元宁帮她提炼出重点:「九皇子!和元青柳!一块!骑马!」这话你自己好好听听,噁心到的人是我吗? 莫纤纤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你想说什么?」 元宁不接话,她握着手里的白瓷药瓶,掂量着这两瓶送给司徒无祈,可能也就够他用两次的。 「还有金创药吗?我让你瘦八斤呢,你就给我这么点打发?」元宁问她。 莫纤纤咬咬牙:「只有这么些了,我一共就带着四瓶,剩下得留着赠给别人。元湛虽然莽撞,哪儿用得了这么多伤药啊?」 「那某些人身份尊贵,谁能伤得了他?而且他肯定有皇家秘制的金创药在身,不需要你赠药。」 莫纤纤摇头不肯。 元宁就道:「再给我一瓶,我告诉你一条保你今后平安顺遂的至理名言。」 「?」 第三瓶金创药到手。 ——「放弃吧,不要喜欢司徒相那个白痴。」 「元宁你把金创药还我!!!」 第17章 人家是女主 元宁出了莫纤纤的帐子没走多远,迎面差点撞上个穿锦衣的小少年。 对方神色慌张,着急地喘着气,只见他一只眼的眼皮高高肿着,似乎是被人按着眼窝打了一拳。而另外半张脸倒是十分好看,跟元宁记忆中某个印象对上了号。 第24页 「莫尧?」 闻言,小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元宁,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着急掀起旁边地上一个空竹筐躲了进去。 元宁:「……」 这竹筐能躲人吗?一眼就看得很清楚! 突然听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往这个方向追来。元宁便上前站在那竹筐前头,含珠见状会意,跟自家主子错开站,挡在了另一边。 等那些追上前来的人近了,茫然地四下张望几眼。元宁才发现其中领头的那个鼻青脸肿,伤势可比自己刚才见的少年重多了。 有个人问元宁:「看见一个人从这里跑过去吗?」 莫尧藏在竹筐里下意识抬眼,看着帮自己挡着的那个身影。 元宁闻言没说话,只是侧头往右边看了一眼。 确定了方向的少年们便迫不及待追上去:「走!」 「抓住了揍得他满地找牙!」 他们从元宁面前跑过去,其中两个都忍不住侧头多看了她一眼,小声跟旁边的人说:「她长得真好看。」 元宁听见了,沖他们笑笑,结果小少年心神一恍就脚下打滑,狠狠摔了一跤。让他同伴唾骂没出息,一人一边胳膊把他架走了。 「出来吧,现在人都走了。」 元宁回过头,看着莫尧掀开竹筐站起来。少年用完好的那只眼睛打量她,似乎有什么疑问,但是又没问,谢谢也说不出口。 元宁上前一步,他立刻后退:「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眼睛。去找莫纤纤,让她拿鸡蛋帮你敷一敷吧。」 莫尧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好意思回去找他大哥二哥。找莫纤纤倒是一个能让他躲过挨骂的办法,他右手抬起,挠着脑袋,下意识就听话点头:「哦。」 元宁估计他可能还不认识自己,便没再多说什么。等主僕俩稍微走远一点,含珠回头见方才那些状似寻仇的人回来了,还好那个少年已经离开。 「主子,方才那人是?」 「莫家小公子。」 「侯府的?老爷若是知道我们与侯府的人来往,必定要生气。」 元宁满不在乎:「他又不知道。」 元宁并不清楚上一辈的恩怨,只知道大概因为她娘身为侯府千金,却看上了当时一介穷酸的父亲,两个人想在一起遭到了娘家人的反对。后来两人是私奔成的亲,成亲几年后元晁年考上了功名入朝为官,两人这才风光补办婚礼。 但是这对忠勇侯府来说却不风光,女儿家的清誉被世人看得如此重要,元宁的娘亲却无名无份跟了元晁年好几年。一般的小姐若是私奔,那是绝对不会再回家乡去了。可是他们到底回了京城,元晁年入朝为官,还补办婚礼,这不是在打忠勇侯府的脸面吗? 听说成婚那天,女方的亲眷并未出席,从此元家和莫家结下了仇,老死不相往来。元宁和元湛从不跟莫家的亲戚走动,元晁年说娘亲不被喜爱,让他们就当没有那样的亲人。 可是莫家倘若真的无情无义,为什么元宁的娘亲能留给她那样丰厚的嫁妆?那可不是私奔能带出来的!而且元宁还能记事的时候,就见她娘总是独自坐在院子里,望天嘆气,闷闷不乐。她的不快乐,是爹爹造成的,因为爹爹在与她成亲没多久,仕途最得意的那段日子,纳了妾! 她从不提起娘家人,也没有说过任何人的事,只是偶尔挂在嘴边一句『后悔』。 后悔什么?她选错了人,她不该不听家人的劝告执意嫁人,也后悔看错了一个薄情寡性的负心汉。她用自己的清誉打了忠勇侯府的脸面,害得曾经疼爱自己的父兄被人暗地里戳嵴梁骨,错误已经酿成了。她没有脸再提他们,想也不敢想,只怕他们在心里已经怨恨嫌弃极了自己。 但是元宁却不这么认为,她前世与忠勇侯府的人接触不多,但是却能感觉到他们并不像爹说的那样,对她和元湛心存芥蒂。想当初她嫁三皇子时,莫家人还送了贵重的贺礼呢。 入宫后的每一次生辰,也必少不了来自忠勇侯府的问候,直到后来侯府出了事…… 元宁想,自己知道将来发生的事,她可以帮忠勇侯府避免悲剧再次上演。而自己现在是易被好色坏男人惦记的炮灰体质,若忠勇侯府能够成为她的靠山,那再好不过了。 司徒无祈走近自己住的地方,视线往地上一扫,便注意到了地方痕迹细微的不同。 又有人来过。 再屏息去听,此刻还有人在他的帐内。 脚步下意识顿了顿,他就站在帐篷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娘的!」 传来的是一个有些尖酸刻薄的男人的声音。 司徒无祈的眼眸沉了沉,听到对方继续说:「本以为好歹也是个王爷,谁能想到居然穷酸成这样!」 「不会他把值钱的都带在身上了吧?」 「不可能,我可没见他身上有什么之值钱的东西,连块玉都佩不起。你指望他能有别的,简直比咱们这样的下人都不如,真是晦气!」 下一刻,司徒无祈掀开帐篷的帘子,里面两个穿禁军服饰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回来了。 只见那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了。 身边掀起两阵风,他没有拦,只站在原地扫了一眼这破烂的帐篷内。 什么都没有,意味着她没有来。 第25页 手中的竹筐被放下,不知过了多久,他想了想,又提起来往外走去。 在营地两边分别都有条小河流,各占东西方。东边那条河流供皇室营帐区,而西边则排着长队。许多贵族世家的小丫鬟在此取水洗菜,供自家主子用,下人们自己要用还得去更远的地方。今天突然看到带着铁面的定安王过来,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拦他,原本有序的队伍顷刻间散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先悄悄躲得离他远点。 不需要片刻,司徒无祈周围身边就清净了。 他低着头,将竹筐连蘑菇一起泡在水里。 此时又有两个丫鬟过来取水,她们见了定安王也下意识脚步顿了顿。但没像其他人那样转身就走,因为她们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 其中一个丫鬟是含珠,因为她听自家主子提起这位王爷时的语气还挺好的,下意识对定安王没什么恶感,便主动上前,与定安王所站的位置隔开三尺距离。另外一个丫鬟见状,也鼓起勇气过来打水。 两人形色匆匆,打完水便转身离去,她们之间交谈的声音飘了两句进司徒无祈的耳朵里。 其中一个说:「再走快些,回去还得将水烧热才能用。」 另一个的声音随之显得断断续续:「要是耽误了……小姐伤势处理,老爷和四少爷必定怪罪……还有好几位殿下也在问小姐的伤情呢。」 …… 此刻在元青柳的帐内,元宁看见了传闻中此次随行的两位太医,下人们也正忙作一团。因为元青柳从马上摔下来了,现在情况未明,她身边平时只有一个伺候的丫鬟,所以含珠和荷蕊也在其中帮忙。 元晁年正一脸担心,司徒钰和元湛更是直接焦急地在床前守着寸步不离。 明莹郡主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她主动走到元青柳的床前。八皇子冷眼看她,难得的对她不理不睬。 「八皇兄,我没想让她受伤。可是当时她骑着马在我后边,那马突然失控了,我没看见。」 司徒钰继续冷脸:「那若不是你非要拉着她陪你赛马,她又怎么会出事?」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站在元宁身边的元柔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眼前这个还是那不可一世的明莹郡主吗?她居然会主动认错?元柔不禁想像若受伤的是自己……自己快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她还在一边哈哈大笑来着,半点为她担心害怕的神色都没有,更别说是悔悟了。 还有,她那天亲眼看见八皇子这几位有多纵着明莹郡主,如今居然会为了元青柳怪罪她! 元青柳……这么重要吗? 元柔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元宁的衣袖,问她:「你觉不觉得有些古怪,为何元青柳受伤,是八皇子殿下亲自抱她回来的?这明莹郡主对她似乎也很客气。」 元宁回了她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 「你那个眼神什么意思,说话呀!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八皇子殿下要对她这么好?」 元宁:「不是很正常吗?」人家是女主! 何止是八皇子啊,就连三皇子和九皇子也担心坏了。明莹郡主第一次被几位兄长接连训斥,可把她委屈哭了。 元柔则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在她眼里自己的竞争对手是元宁。而元青柳,只是区区一个庶女,也就她从一个病秧子突然好转这点让人觉得古怪,但压根还不足以引起自己的重视。 不过元柔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八殿下看上她了?看上她什么呀?」 元柔的口气难免有些酸:「论容貌她远还不如你我。」 然而这话并没有得到元宁的附和,元宁正在回忆,前世元青柳也坠过马,当时元宁还在场。有幸见了三个男人同时朝着元青柳奔过去的盛况,不过她记得,明明是司徒鸿抱元青柳在这里来着,怎么今生换成八皇子抱她来的了? 而且就是从这次事件后,原本对元宁不是很热络的司徒鸿,开始与她越走越近了。元宁想,自己确实是不够聪明,她前世并未去深究过其中的原因,只欣喜于他终于开始关心自己了。如今想来,司徒鸿有心争皇位,只是他现在实力不够,怕与自己形成竞争的其他对手会注意到元青柳,所以这么早就拉自己出来转移视线了。 第18章 你想要什么 元宁从元青柳的帐子出去,果然见司徒鸿等在外边。他的神色控制得很好,看不出有多替里面昏迷的人着急,只是有些担心。 他见元宁出来,便问:「二姑娘如何了?」 「还没醒,殿下似乎很关心二姐?」元宁问他。 司徒鸿答道:「都怪小妹无礼,害得青柳姑娘从马上摔了下来。她如今昏迷未醒,我确实心头难安。」 元宁在心中冷笑,你就装吧。 不过眼眸一转,元宁看见了五皇子正朝这边过来,元晁年还跟着他一起。元宁想,自己如今不按剧情线走,司徒鸿应该还不知道她有个招惹花心好色男的体质吧。 她便主动上前一步,对着司徒鸿笑了笑。 面前的男人微微有些诧异,他盯着元宁,随即回以一笑。 五皇子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脸色十分难看,就连元晁年也有些尴尬。 很快元柔从帐篷内出来,她看见了三皇子在立刻凑过来,并且想把元宁给挤开。元宁寸步不让,这一幕谁都看得出来是两个女孩都对三皇子有意思的『那个意思』。 第26页 五皇子走过来,余光落在元宁的身上,似笑非笑:「没想到三皇兄一向低调,倒是十分受小女子的欢迎。」 司徒鸿多么聪慧,立刻听出了五皇子口气不善:「五皇弟说笑了。」 五皇子可并没有说笑的意思,他虽然是个炮灰,但眼睛长在头顶上,心眼又极小。往日里他没把出身卑微的三皇子放在眼里,哪里知道人家是低调潜伏期的男主?倒是这次元家三姑娘对他不理不睬,却对三皇子十分热络的态度,提醒了五皇子,让他不得不注意到这位皇兄了。 司徒鸿自然也感觉得出来,他并不直接面对五皇子的敌意,而是对元晁年道:「这次是小妹的不是,我们已经责备过她了。若是二姑娘有任何损失,我定会承担,他日再备上厚礼相赠。」 元晁年哪敢怪谁,他受宠若惊都还来不及,自然是客客气气地应了。 说完,司徒鸿就要转身离开。 而元宁见状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元晁年连忙叫住她:「宁儿,你去送送五皇子殿下。」 闻言,元宁回头并没有动,而是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依然念念不舍看着三皇子的背影。 五皇子见状,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这可把元晁年的脸色都给吓白了,五皇子他们得罪不起啊。三皇子就算再俊美,但到底不受重视,母族无势。元宁喜欢三皇子,却不知道做某些皇子的正妃,还不如五皇子的侧妃呢,这要是得罪了五皇子,全家都要遭殃,他赶紧叫上元宁:「宁儿,快去送送!」 元柔也插队到元宁前头道:「我去送三皇子殿下,你去送五皇子殿下吧,这可是叔父说的。」 闻言,元宁这才不情不愿似的,往五皇子的方向去。只不过她的脚步始终比五皇子要慢上两步,也不主动与五皇子说话,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心不在焉。 元宁能感觉得到,五皇子更生气了。若是元宁跟他直说自己不喜欢他,他肯定要来找元宁的麻烦。只不过现在嘛,他怕是要把这笔帐级到司徒鸿的头上去了。 既然前世司徒鸿利用自己做挡箭牌,给元青柳遮遮掩掩,这辈子也别怪元宁利用回来,拿他去添五皇子的堵。 彼此彼此嘛。 只要想到五皇子能趁他还风光这三年,多找找司徒鸿的茬,元宁就不禁心情大好。 这时,她突然不经意地一侧头,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背影。 咦,定安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手里好像还提着东西? 不过对方应该没看见她,元宁下意识便低了低头,方才巴不得五皇子跟三皇子这两人斗起来才好。但是此刻,她却不愿意让司徒无祈看到自己和五皇子走得太近。 他现在最恨的人应该就是五皇子,所以三年后回京,第一个便杀了他。自己送去的羊腿他不肯吃,送去的棉被也不知他用了没有。 但是他现在肯定还不知道那些都是元宁送的。 若是先看见了她和五皇子站在一起,下意识将自己也给记恨上了,那可怎么办? 元宁赶紧往前走了一步,想用五皇子的身影把自己给挡住。 不过她有偷偷观察,定安王一直没有回过头来,应该是没有看见吧? 倒是走在前面的五皇子,眼看着就要往他所在的那边看过去了。 他此刻估计正一肚子气,元宁担心他找定安王的麻烦,下意识出声道:「五皇子殿下,走这边近一些。」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好听得惹人怜爱。 闻言,五皇子原本要转的头,就迴转向了元宁这边。 小姑娘头低低的,头髮上扎着两个揪揪,看着十分乖巧可爱。她年纪还小,还不会辨好坏也情有可原,况且这要怪就怪那位三皇兄平日里端着一副君子的模样,假装清高,骗得了不少姑娘倾心。 五皇子就是有气,也对元宁发不出来。 这两个人的身影都走远之后,司徒无祈这才开始往回走。 他没有再看那两个人的身影。 只是,眼底掠过一抹自嘲的笑意。 元宁送五皇子到半路,就找藉口先熘走了。 她也暂时不想回去,她记得元青柳是晚上醒的,反正八皇子和元湛等人就一直在床前守着她,自己现在回去没什么用。况且元宁知道她没有大碍,但是怕自己装不出悲伤的样子,某些人看了会挑她的刺。 元宁去了下人们住的营帐区域,因为是白天,她得避开人多的地方走。 等终于来到定安王住的帐篷前时,元宁握了握自己衣袖里的金创药,思忖着该如何开口,难得遇到他今日没出去。 司徒无祈生了火,正在烤蘑菇。 他早就听到了靠近自己的脚步声,等面前出现一双小巧的绣花鞋。他抬眸看了元宁一眼,便敛了眉目,继续垂下目光落在蘑菇上。 元宁发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中有冷意,觉得他没道理如此仇视自己啊? 原来他这时候真的不认识自己? 那大概,是对陌生人的警惕吧。 元宁往帐篷里投过去一眼,本想看看她送的被子还在不在? 然而眼前被男人高大的身形给挡住了! 元宁抬眸看到冷冰冰的兽面,颇有不愿意让她看的意思。 好吧,是她越界了,他们本又不认识。 元宁多怕他误会自己不怀好意,下一刻就出手把自己给咔嚓了,毕竟书中说摄政王杀人比捏死蚊子还简单。 第27页 「王爷,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是来送东西的。」元宁主动开口解释道。 说着,元宁从自己的袖中拿出金创药。 她想到了之前元青柳给他更为珍贵的凝血丸,人家理都不理。系统说他的疑心很重,因此元宁也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 司徒无祈的目光落在元宁递过去的手上,没有伸手接受,也没说不要,眼神有些复杂。 他知道这种粉制金创药十分珍贵,一般来说都为皇室所垄断。说来讽刺,每年边关不知道要多少人死于重伤不治,但是司徒皇家秘制的金创药,却只在每年秋猎的这几日能派得上用场。只要是皇家子孙,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和凝血丸一起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司徒无祈自然是没有的,他最多都是去林子里找一些止血草药,自己薄薄的敷上一层。以至于上次的伤口粘住了衣料,他得去河边将结的痂泡软后揭下,才能将衣裳脱下来。 伤口又流脓又流血,反反覆覆,更严重了,至今都不见好。 她手上的伤药,就算不是皇家的,那应该也是世家自己研制的,不是那么容易得到。 她有这样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浪费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因为司徒无祈的眼神太疑惑,元宁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从他面具底下漏出来的眸光里,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怀疑。 元宁又递过去一点,胳膊都快举酸了。 闻言,司徒无祈看着她的眼神里依然防备不减。 是因为她长得不够善良吗? 所以给他赠药,还需要找个充分的理由? 难道要她说,是因为自己前世欠了他的人情,所以找机会报答?他恐怕更加不会信。 「之前在河边,我看到你身上有伤……这些药,我敢保证是没有问题的,对你的伤口恢復后很有好处,拿着吧。」 「?」 所以呢,我身上有伤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又为什么要在意? 你对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是如此吗? 他们的身份尊贵,你讨好他们,可以得到许多好处。 那么我呢,你接近我……送我这些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我能给你带来什么?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解。 然而终于开口,问的却是:「……你想要什么?」 与面上狰狞的兽形面具相反,其实司徒无祈的声音十分清冽,犹如清泉击石般好听。 元宁两辈子,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跟自己说话,有些惊喜。 第19章 攻略进度 你想要什么?问这话说明对方的防备心依然很重。 元宁在心里嘆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长得不够善良。 他要不是警惕着自己对他示好是有目的,要不就是只肯信奉利益交换的原则,反派嘛,都喜欢等价交易。 元宁前世难道不是每做一件事之前,也会先想想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吗?她可以理解。 元宁的胳膊举僵了,她预感到自己接下来恐怕解释清楚得长篇大论,便先把手收回来。 「你不必怀疑我的用意,这样吧,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要赠你伤药。」元宁此刻心里想的是,他若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好意,那自己只能实话实说了。 「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惊讶,并且要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司徒无祈之前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只小手洁白莹润,指尖一点樱粉,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但此刻那只手连带着她手里握着的东西,已经缩回了。 他把目光转到一边,声音微沉:「你先说。」 元宁不是一个喜欢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打算要说的话,就将之前自己赠羊肉,被子,甚至在斗兽场帮了他一把手的事都认领了。 至于原因呢?若对方问起为什么帮他怎么办? 元宁不禁酝酿了一下,在想应该如何开口解释他将来会成为摄政王这件事比较可信? 重生的事情肯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不就说是因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指引她报答? 虽然荒诞,但是真相可比这听起来还荒诞。 她酝酿得差不多,这就准备要张口了! 却在抬眸对上司徒无祈的眼睛时,微微一愣。 旁人都说定安王面具之下必定十分丑陋,但是元宁却见他的眼睛挺好看的,竟然是浅浅的琉璃色。 因为藏在面具的阴影之下,没人发现那双眼睛有多清澈。 元宁要说话的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了司徒无祈的瞳孔一缩。 卡在喉咙里的话,不禁顿了顿。 她会察言观色,虽然对方戴着面具,无法叫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当对视的那一刻,元宁仿佛福至心灵般的,居然领会到了对方的情绪。 他问她想要什么?但是,又好像不愿意真的听到她说出想要什么来。 是她一开始想岔了,毕竟这个时候的定安王,还不是三年后摄政王呢。他呆在这里,是因为对司徒皇室还有期待,但是如今期待落空了。猎场里的人都欺他辱他,让他不敢相信任何善意,所以拒绝了元青柳送的药,同样也警惕着自己。 但同时,他或许又希望有人能真心对他。 不是带着奚落和羞辱的骗局,没有任何参杂利益交换的私心。 起码元宁自己前世孤单在冷宫等死时,有过这样的希望。 第28页 她本来准备的话是,自己现在没什么想要的。但是将来她长大了,到了适婚的年纪,或许会面临五皇子的强取豪夺。他若有能力帮忙,能不能帮自己一把? 但是如今元宁又觉得说不出口了。 仔细回想,她从斗兽场出手时就没想太多,一开始本来只是意在还人情来着,能不能结交上摄政王都另说。 而且如今,元宁既然已经决定要靠拢莫家。 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将来不怕没有靠山。 所以她即便没有司徒无祈的帮助,应该也能保护自己。 既然如此,那何必让人家心里不痛快? 不如简单一点,看在前世人情的份上,元宁被勾起了她重生以来第一抹温柔,不想给她此刻站她面前这个人添堵。 想通了之后,元宁觉得再开口自己也轻松了许多:「这金创药也是别人给我的,留着我这儿没什么用,你需要你就拿着。另外,我没什么想问你要的。」 「如果非要问的话,那我希望……你过得好点吧。」 看在,当初你也让我好过的份上。 闻言,司徒无祈垂下眸子,面具上下俱是毫无表情,心里却不太平静。 其实他清楚,即便她提出要求,自己什么也给不了。五皇子和三皇子能给得起的东西,他都没有。 所以他在猜测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接近自己,是为了看笑话吗? 比如给他一点点好处,看他受宠若惊的模样,恨不得跪地谢恩。 还是为了让他感激,再心甘情愿受她驱使?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回答会是这样。 他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希望自己能过得好点。 为什么,要把愿望让给他呢? 这世上竟然有一个人,是以别人能好过作为愿望的吗? 她是太傻,还是太聪明? 司徒无祈发觉自己分不清真情假意了! 但他确实感受得到,自己的心里深处的地方被什么烫了一下。 元宁倒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让他心理活动许久。她只知道再次把药递过去的时候,对方这下没有再拒绝。 元宁也松了一口气。 她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让对方捏着了瓷瓶的一角才松手。 然而这三个瓷瓶到底在她自己身上揣了很长时间,带着她的体温,握在司徒无祈的手心里,让他渐渐沁出了汗。 元宁回去之后,去看了元青柳一眼。人已经醒了,元宁方才进来时那两个太医是擦着汗离开的,总算把人救醒了。 他们也没想到三位皇子都如此重视此事,不得不也重视起这位元家二小姐来。 元宁算是沾了光,他们路过时还对着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客气点了点头。 元宁进去,元青柳正在喝药,八皇子已经离开了。但是元湛忙前忙后地守着元青柳,元青柳喝药怕苦,元湛就端着一盘蜜饯在旁边拧紧了眉头,看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当真是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元宁想到以后元湛对元青柳感情的变化,也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她能接受与这个弟弟一刀两断,但是某些感情,她还是难以理解。 当对方的目光看过来时,元宁的视线已经落在元青柳的身上。 「感觉如何,好些了吗?」元宁问她。 元青柳还没说话,元湛就道:「哪能好些?二姐这才刚醒呢,她连话都不太说得出来。你方才去哪儿了?」 元湛大概是因为元青柳受伤,所以火气也格外大。 他那兴师问罪的口气,在元宁这里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元青柳对他也有些无奈,只能对元宁友好地笑笑。 她穿越来以后极少跟元宁交流,对她的印象大概就是偶尔跟元湛抱怨两句,说元宁明明不比他大,却喜欢管束他,小小年纪就十分会唠叨。还有,她喜欢三皇子! 而那个元柔,也是喜欢三皇子的,方才进来还就八皇子在这里守着她的事酸言酸语了一通,不过最后让元湛给骂走了。 元青柳暂时对元宁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看她年纪尚小,也不至于有多防备。 元宁说:「吃药怕苦的话,我那里还有一些杏脯。」 「不用了,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几位皇子都让人送了药和零嘴来,连明莹郡主也送了些表示歉意。」又是元湛接话。 闻言,元宁的目光落在榻前的小桌上,果然看到很多好东西,其中皇室秘制的金创药一大堆,看着格外让人眼红。前世若是有人能施捨一瓶给自己,起码她就不用手脚都残废,只能等死了。 不过想想刚才,轮到她给别人赠药,而且有人因为她送去的金创药感动呢,元宁心里也好受了一点。 元宁不再说什么,她也就是客气一下。上辈子元青柳抢了她那么多东西,元宁才捨不得将自己的蜜饯给她呢,有那功夫不如多走几步路,去送给定安王啊。 只是说场面话而已,幸好没人当真。 元宁转身刚走出帐篷,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攻略对象元湛,重要男配之一,攻略进度加二。】 元宁没说要接攻略任务,系统已经帮她自动开启了。 然而元宁明明什么都没做,这攻略进度哪里来的? 第29页 就连繫统都觉得奇怪,他赶紧查一查原因。 哦,好像是因为元宁从刚才进帐篷起,一直在无视元湛。 准确来说因为来猎场好几天了,元宁始终就对这个弟弟不理不睬,心里早已没感情了。但是在元湛看来,只是因为他在外头欠了一百两银子,元宁不肯帮他还债来着,这事本来应该是他生元宁的气。 可是这么多天了,元宁却没有来主动哄一哄他,也不曾主动与他说话。连他故意说的气话,都让元宁给无视了。 她如果因为他说的话生气还好,但是元宁彻头彻尾当没听见他的话,甚至就当没这个人,让元湛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第20章 回报 夜里—— 半截拇指大小的蜡烛在帐篷内撑起一片天地,就着昏黄的光线,司徒无祈脱下身上衣衫给自己上药。他先将粉末状的金创药倒在手心,再抹在腹部三尺长猩红狰狞的伤口上,小心翼翼,半点捨不得浪费。 手法就像燻肉之前的研制工序。 等给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抹上药,三瓶药粉去了一瓶半。他也不急着包扎,反而在烛光下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还没自己半个手心大的瓷瓶来。那瓷瓶小巧剔透,在粗糙的手心缓缓旋转了一圈,瓶身泛起盈盈的光泽,穿过面具的阴影,落在司徒无祈的眼底深处。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着三个毫无温度的瓷瓶看了多久,直到夜深人静,他轻轻将三个瓷瓶摆放在自己身边。就好像富庶的人家里,会用多宝格摆放自己最喜欢的瓷器做装饰一般。 可惜瓷瓶实在够小巧的,装饰作用不明显。 而且这破帐篷实在简陋,与它不够般配。司徒无祈想了想,还是将衣服穿上,将药瓶捡起来贴身藏着。 他和衣而睡,枕着自己的手臂,身下就是泥土和青草。往日垫着的披风,现在用来包元宁送的被子了。帐篷有洞,今夜的风又似乎格外大,山中的泥土潮湿浸骨。 不过就算再冷,司徒无祈也没打算盖这床被子。 这里太脏了,他身上也不够干净。 而被子被宽大的黑披风严严实实包裹着,就像是什么被珍藏的宝贝。他伸手过去拉近一点,最后却也只隔着披风摸了摸,朝着被子的方向侧过头,鼻尖仿佛能闻到一股浅浅的丁香香味。 若是让他盖了,味道就没有了…… 这一觉,司徒无祈是被雷给惊醒的。他勐地从地上坐起,山里的雨说来就来,帐篷会进水! 换了以往他倒是无所谓,但现在……会把被子打湿的。 司徒无祈找了根绳将包着被子的包裹拴在高处,又摸黑掀帘出去,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帐篷的缝隙补上。 结果自己身上却完全被淋湿,这个样子也不必睡了。 他看了一眼还是黑漆漆的天色,转身去了密林。 果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元宁被雷声吵醒时把脚往暖和的被子里缩了缩,心想幸好自己送了定安王被子,不然他指不定多冷呢。 然后在早上听到含珠问她:「小姐想吃什么?」 元宁在迷迷煳煳中回答:「蘑菇吧。」 她想到自己昨天去找司徒无祈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烤蘑菇,闻起来挺香的。但是元宁十分矜持,只眼巴巴地看了两眼,希望对方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到头来那人也没说请她吃一串,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就突然就有点馋了! 含珠出去了一早上,也没能採到几朵蘑菇。营地附近没有,她还试图往远处走了走,但有些不认识的蘑菇不敢吃,唯一能吃的那种蘑菇都很小很少。 等元宁总算睡醒,看到空空如也的篮子,突然就对昨天没吃到蘑菇这件事没什么怨念了。原来采蘑菇那么难啊,那人家不给她吃也情有可原。 毕竟元宁只是图一时的新鲜罢了,可那却是人家定安王的口粮。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改吃蘑菇这种健康的食材,元宁还是很欣慰的。 接着,荷蕊从外边进来:「含珠,你採到松茸都不早点拿出来,哄主子做什么?」 「什么?」含珠一脸莫名,「我空手回来的。」 「那这些是什么?难道不是你采的?」 闻言,含珠凑近看了一眼荷蕊围兜里兜着的东西,元宁也看过来,竟然是一个个手掌长度的松茸。 「主子,这不是我采的。」含珠道。 她连蘑菇都采不到,更别说松茸这么宝贝的东西。 「荷蕊,你在哪里拿的?」元宁问。 「就在咱们帐子外面啊,我还以为是含珠故意放在那里想给主子你一个惊喜的。奇了怪了,不是她还能有谁,我记得今天早上还没有……」 两个小丫鬟都觉得纳闷,元宁却反应过来,她出了帐子才发现今天山里起了大雾,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元宁往外走了十几步,左右张望,然而却没看见别的什么人的影子。 「主子,你是不是猜到是谁送的了?」 「主子,当心着凉啊!这会儿也追不上了!」 元宁拢了拢身前的披风,又看了一眼荷蕊身前兜着的松茸,足有快二十个。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还沾着露水和雾气的凉呢,很新鲜。 「也不知道是谁特意送来的,倒是挺有心。这东西珍贵,在这里怕是皇室里的贵人也不一定能吃着,主子打算如何处置呢?」 第30页 元宁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可能是定安王送的。 那人为何要送她松茸?是为了还昨天金创药的人情吗? 虽然她不敢肯定,但美味不可辜负。 「切片烤着吃吧。」 「是,小姐。」 吃过早饭,雾气已经差不多散了,元晁年让元宁过去元青柳的帐子一趟。为的是跟元宁商量,让她把自己两个贴身丫鬟挪一个去照顾元青柳。 「柳儿此次福大命大,从马上摔下来无碍,不过太医要说了她需要静养几日,身边就碧儿一个丫头实在是忙不过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元青柳受伤之后,八皇子和九皇子日日都要前来探望,对她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若是可以,元晁年恨不得让元宁把两个丫鬟都放到元青柳的帐子里充场面。这话他不好说,只能希望元宁能够懂事一点,主动提出来。 元晁年在等元宁的答覆,谁知道元宁却看向元青柳:「二姐姐以为如何呢?」 元青柳坐靠在榻上,喝着三皇子特意送来给她补身体的燕窝粥,帐子里还堆了许多八皇子和九皇子送来的名贵药材,枕边是明莹郡主搜罗来为她解闷的小玩意。她其实也觉得碧儿一个人忙不过来,若是有人帮忙最好了。 但是别人的丫鬟她用着也不顺手,听说含珠和荷蕊都是从小跟元宁一起长大的,看她们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愿意为照顾自己尽心。 「爹爹不必如此为我挂心,碧儿照顾得挺好的。再说三妹妹身边也就这么两个人,若是为我调动,恐怕她就多有不便了。」 元青柳这话落音,明莹郡主就掀帐进来来:「这还不简单?我拨两个宫女给你使唤。本郡主身边□□出来的宫女,保证比别人的粗使丫鬟好用一百倍。」 明莹郡主正愁自己没个轻重害元青柳受伤这事,让几个皇兄都生她气了呢。如今有机会弥补,别说两个丫鬟了,就是再多她给得起。再说她身为皇室,不像元宁这么寒酸,她这次带了十多个贴身宫女出来呢,少两个也不碍事。 元青柳还要拒绝,但是明莹郡主却自作主张就要把这事给定下来了。她还直接跟元晁年说:「这是本郡主的好姐妹,本郡主自然会好生照料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了。」 闻言,元晁年哪敢有什么要求,只管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没想到姿色平平的元青柳不但能得到两个皇子的青睐,就连明莹郡主也对她十分认可。能结识如此多的贵人,自己将来的仕途还用愁吗? 明莹郡主的话说完,特意看了元宁一眼。元宁从小喜欢她三皇兄,可是那有什么用?若论家世,元家比起真正的世家大族根本排不上号,元宁这么多年都打入不了明莹郡主的姐妹好友圈,可自己现在当着她的面,故意跟一个庶女称姐妹,她心里肯定嫉妒坏了吧,特别不甘心吧? 元宁喝了口茶,没什么嫉妒的表现,反而像是轻松了不少:「如此真是皆大欢喜了,郡主对二姐姐真好!」 语气中仿佛满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明莹郡主在心里嗤一声,想着:你就装吧。 元宁出了帐子,又被元晁年叫住:「宁儿!爹怎么看着,明莹郡主与你似乎有些不快?」 元宁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迷茫:「不会吧?」 元晁年看她这幅样子又打消了疑虑,心想那位郡主似乎对谁都是如此,大概只是对元青柳格外客气而已,所以才会让自己看着有些落差。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多看了一眼元宁,元晁年对元宁也是寄予厚望的。毕竟元宁的品貌不错,现在还小,将来会更出挑。 但是他又想到,元宁前几日得罪了五皇子那件事,有心要敲打敲打她:「你看看你二姐姐,人家能跟明莹郡主成为朋友,又得两位皇子的厚爱,将来的前途一片光明坦荡。」 「是啊。」元宁顺着他的话说,「大约是二姐姐命中注定有许多贵人,爹爹有福了。」 元晁年:「……」 他如此夸赞元青柳,是为了听元宁附和的么?当然不是,他是想敲打敲打元宁。 庶姐的前途是有了,可你有什么?有谁惦记你吗? 有谁像八皇子或者九皇子那般大方,送你东西吗? 这孩子以前不是挺要强的,怎么突然半点攀比之心都没有了? 等早上的雾气全部散去,就能看到有许多宫人在靶场里布置。五皇子和几位素日里惯会吹捧他的世家子弟,在切磋箭术。 五皇子的弓箭是先皇赐下来的,上面涂着金漆,造型别致威武,甚至镶嵌了四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是先朝某些圣人所佩戴过的,寓意深厚。五皇子的箭术在众多皇子中也还算出挑,因此他尤其喜欢跟人比试。 司徒无祈路过,看到这一幕,本该像往日一般避开走。 然而今天他的目光投过去,却让他们拿来比试的彩头吸引住了。五皇子拿出来作为比试奖励的是一根金腰带,是皇帝赏的。像这样的金腰带一般是有功大臣或者武将的荣誉,但是在皇族之间没那么稀奇,几乎每位皇子都有。其中五皇子就有十多条,谁叫他的母妃最得宠,他自己也最得父皇的喜欢呢? 然而这条腰带虽然在皇子中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也是值得趋之若鹜的。尤其那腰带上头的金纹装饰,都用赤金打造,华彩流光,看着就叫人嚮往极了。 第31页 司徒无祈的目光盯着腰带,或者准确来说,是盯着腰带上的的金纹装饰品。华丽繁复的海棠花纹之下,甚至坠着一个小小的金铃铛。 莫名叫人想到,赤足在山林间奔跑的少女,矜贵又活泼。 他们的比试很简单,就是比谁的箭射得最远最准。 司徒无祈挺拔高挑,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五皇子一回头就看见了他,嘲道:「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司徒无祈不理他的冷嘲热讽,也没有离开,而是走上前去,难得主动问五皇子:「是不是谁都可以挑战,谁赢了腰带就归谁?」 五皇子正愁最近没由头找这铁面怪物的茬,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便有心捉弄他:「当然,但你有这个本事吗?」 司徒无祈不废话,直接取下背上的弓。 他的弓远不如五皇子的华丽,是自己做的。弓身漆黑,上雕刻着树藤纹,看起来古朴且神秘。然而他的手指只是轻轻地勾动,搭箭上弦,仿佛没用什么力气就已见弓弦拉入满月。他人站得比五皇子靠后,箭矢流星般飞出去,稳稳扎进两百步开外,最远的那个箭靶之中,正中红心,入木七分,箭尾止不住规律的颤鸣。 原本打算慢慢捉弄他的五皇子:「……」 方才吹捧五皇子,惊嘆他天资聪颖能射中百米箭靶的其他人:「……」 第21章 孤立 元宁听说今天靶场在举行箭术比试,赢了有各种各样的彩头,也有心想去凑个热闹。 等她到那里的时候,早已经围着许多人了。其中最热闹的莫过于摆在靶场中的擂台,周边全是为五皇子叫好的声音。原本对比武没什么兴趣,但是她听到人说,现在在台上比试的正是五皇子和定安王。 定安王?元宁忍不住想挤进去看看。 擂台之上,只见五皇子一身锦衣华服,而司徒无祈还是一袭黑衣。 元宁在凑热闹的女眷之中踮高了脚,勉强也只能看见两人的肩膀以上,耳边是讨论声。 「你们说,这场比试谁有可能会赢?」 「那还用说,自然是五皇子殿下了。听说贵妃娘娘在五皇子殿下十岁那年,就给他请了五位各有所长的高手教授武艺。方才你们也不是没看见,就连三皇子和九皇子殿下,都不是五皇子的对手呢。」 她这么说,有些人就不高兴了,小声反驳:「三皇子殿下本身体弱,不适合练武。但是殿下天资聪颖,文武双全,方才在比武场上不过是一时大意,只输了半招而已。」 「就是就是,原本九皇子殿下的武功并不输五皇子,是五皇子偷袭才伤了他的。这样的手段,未免有点……胜之不武吧。」更小声。 「比武场上从来只有输赢论,哪有什么胜之不武?五皇子殿下就是最厉害呀。不管赢了一招还是半招,赢就是赢了。你们等着瞧好了,五皇子殿下很快就能找到对手破绽,把那什么定安王打趴下。」 居然有人如此追捧五皇子? 元宁忍不住看了那位穿得像花蝴蝶的小姐一眼。对方容貌清秀,此时正在擂台底下随大流高喊着五皇子殿下加油。 看来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有人支持,除了定安王。 可能因为脸上面具的缘故,让人感觉他就像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子。此时明明站在阳光底下,跟五皇子比试切磋,旁人的眼里却依然看不见他。 元宁倒是觉得,这场比试没有意外,定安王赢定了。她看得出来,此时司徒无祈面对五皇子并没有用全力,他甚至故意放水压着对方打。 反正擂台比试只论输赢,他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多揍五皇子一会儿,报一报之前的仇。 又听说之前的射箭比试,最远的靶子让定安王一箭就给射中了,他赢走了五皇子的金腰带。难怪五皇子不肯轻易放他走。 金腰带哎,这样他就不用吃蘑菇了吧。 由于元宁没有为五皇子助威,很快就让人群给挤了出来。 她只好默默走到一旁去,在地上捡了一张无人用的弓,绷着弓弦随意试了试手感,随即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来。 不远处就设了比试箭术的靶子,根据靶子的距离和射中的环数,还备有相应的奖励。 方才男子们已经比过一轮,剩下都是些女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有几位武将家里的小姐少爷在那边争彩头。 元柔也是一大早就过来看热闹了,她远远地瞧见元宁搭弓上弦的动作,姿势居然还挺标准的。忍不住诧异,好奇地盯着她看。 元宁在没人的空靶前试了试,结果她的手松开,离弦的箭显得疲软无力,连靶都未挨着就落了地。元宁又试了第二支箭,这次她加大了力气,那箭飞速窜出去,越靶而过,连边都碰不到。 元柔忍不住笑出声:「噗……」 她就说嘛,元宁怎么可能会射箭? 不止元柔,秋猎有固定几天靶场最为热闹,元湛本来也在看擂台比武,后来他瞥见了元宁,发现她居然也来凑热闹。 当元宁低头去拿第三支箭要试的时候,抬眸就看到了以元湛为首的几个青年。 「二姐受伤了,你不陪着她,跑这里来做什么?」 元湛本来是想亲自照顾元青柳的,但是八皇子九皇子却觉得他始终是男子,不太方便。 看出两位皇子不高兴,元晁年也就不让他在元青柳的帐子里多待了。 第32页 元湛何尝不知道,元宁并没有照顾元青柳的义务。只不过他觉得元宁陪着元青柳,比起那些什么八皇子九皇子之类的人,要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而且,他这是没话找话。 元宁道:「她有人照顾,明莹郡主送了两个婢女过去。」 「元兄,这就是你的双生姐姐吗?」元湛身后的人问,「真是神奇,与你长得居然不是十分相像。」 「很少听元兄提到这位双生姐姐,倒是提到那位二小姐比较多,今日真是难得一见啊。」 身边的人都在调侃,他们跟崔良材一样,目光都直勾勾落在元宁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元湛觉得有些烦。 但是他分不清这烦闷是哪里来的,还以为是元宁带来的,因此只顾着催促她:「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来的地方,你快回去。」 「这话我不同意?那么多姑娘不是都在吗?」元宁指着其他世家千金。 靶场这么热闹,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凭什么自己来不得? 再说,元宁今日是听说莫家兄弟也在才来的,她可没空跟元湛耽误。 「总之你继续待在这里,我就不高兴。」元湛道。 闻言,元宁似笑非笑『哦』了一声,然后转过身。 你以为她要走?不,元宁只是走到一边的靶场,甚至给自己换了一张更趁手的弓,然后跃跃欲试地准备参加比试。 元湛目瞪口呆:「……」 元宁选了第三关,靶子设在一百步开外,射中红心可以得到一个通体雪白的玉雕白兔。正好明莹郡主也在这里,她自己射了两次只能中靶,始终射不中红心,于是叫来了八皇子帮忙。 她倒是不缺稀奇的好东西,只不过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尤其是在有人跟她争抢的情况下。 另外有个人也跟她是同样的想法,那就是莫纤纤。 她也想要玉雕白兔,于是把忠勇侯府的二公子找来帮忙。 当元宁凑过来的时候,这两个人都对她露出了敌意。 「元宁,你不会也想要那只玉兔吧?明明是我先看上的。」莫纤纤道。 闻言,明莹郡主嗤笑一声:「她倒是想要,可是她要得了吗?本郡主命令谁都不许帮她!」 接着还不忘反驳莫纤纤的话:「东西就在那里,谁先拿到是谁的,公平竞争!难不成你喜欢,别人就不能来挑战了吗?」 「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你说怎么分?」莫纤纤问她。 「那当然是我了,我八皇兄已经射中了。」 「我二哥也射中了,我们先射中的。」 这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莫纤纤本来就是急性子,她不怕明莹郡主。 而八皇子和莫家二哥,这两个都是男子,都因为妹妹一句话过来帮忙的,现在两个小姑娘争吵起来,他们也不好开口。 八皇子干脆把目光落到元宁身上:「这里不是还有人也想要吗?不如让她先射来看看,到时候再做决定。」 元宁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那我也射中了的话,怎么办?」 八皇子的本意是拿元宁来转移话题,结果听到元宁这么认真地在问,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也真的笑了出来:「你要是射中,那就是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 元宁不再跟他说话,直接拿了一支箭搭上弓弦。 八皇子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抱着手臂后退半步,眼里含着戏嚯。 元宁不喜欢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侧眸回看了他一眼。 她以为自己前世跟司徒钰算得上是朋友,直到后来元宁听见他在背地里评价自己。 ——「元晁年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元宁心思多,她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不过是装给你我看的,元湛更是个毛躁冲动的浑小子。元家的人中,也就元青柳纯粹通透,值得结交。……尤其元宁,她既不善良也不大度,放个这样的女子在身边,必然后宫难宁。三哥你须得防着她。更要防着她因嫉妒之心,对柳儿不利。」 元宁当时只觉得自己被一盆冰水兜头,从头髮丝凉到了脚心。 她曾经那么努力想要得到司徒鸿及其身边人的认可,到头来才知道,原来在他们心里是如此看她、防她的。 放她在豺狼环伺的后宫里,将她推到人前当挡箭牌,既要利用她,却又要挑剔她不够善良大度。说实话,元宁觉得自己吃亏就吃亏在,没人像护着元青柳那样护着她。 若是有的选,谁不想当女主,天生就有团宠的命,那元宁也可以把自己活得像个仙女,不但快乐纯粹,她甚至还要普度众生,用圣光笼罩大地呢…… 此时,擂台比武已经结束。 定安王赢了,可惜无人在意。 司徒无祈没有走,袖中揣着金腰带,他就站在人群之后,目光越过人头,至上而下落在元宁身上。 她的个子最瘦弱,小小一只,埋没在人群中。 其实司徒无祈认为她不起眼,是昧着良心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即使年纪还小,但元宁也是一道吸引人目光的风景。 司徒无祈知道她有个弟弟,她还有其他的亲人。 她跟他,是不同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跟他一样,被众人所孤立。 第22章 锋芒 「元宁,要参与比试就快一点,怎么还不射箭?」明莹郡主不耐烦地催促。 第33页 元宁却转着目光环视自己周围一圈,道:「怎么突然来这么多人,我有点紧张。」 「哼,那你还敢说大话?」明莹郡主道,「你可别现在说自己不行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还真有可能是元宁为了接近三皇子的一个计谋,明莹郡主立刻用防备的眼神盯着她:「三皇兄在之前的比武中受伤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不许叫他帮你。」 「我不用别人帮。」元宁道。 八皇子闻言在旁边哼笑一声,觉得今日这小丫头有点趣了。往日都是软绵绵的样子,难得能看到她露出一丝稜角来。 看在这份上,他提醒道:「那靶上红心处已经有两支箭,分别是我和莫二公子射的。这样要射中红心就更难了,比如叫人先替你拔了?」 但是元宁表示:「不用。」 闻言,连莫纤纤都睁大了眼睛瞪着她,心想:你逞什么能呢? 明莹郡主倒是很乐意看元宁出丑,巴不得她口气越大越好。甚至张望着见到三皇子正往这边过来,更加幸灾乐祸。 元柔躲在人群中,已经将遮脸的手帕都准备好了。她跟元宁虽然不是亲姐妹,但好歹都一个姓,元宁若当众丢了人会连累到她。元柔她想想自己方才看见元宁连靶子边都挨不上的水平,也觉得八皇子的提议确实没必要。 毕竟,阻挡元宁的不会是那两支箭就是了。 只见—— 元宁拉动弓弦,渐渐让手中弓箭呈满月之势。 她眉间微拧,看得出来一石的弓箭在她手中已然有些吃力了,她瘦弱得一阵风仿佛都能吹跑。 但司徒无祈的眼力极好,他几乎在看见元宁手中的箭射出去一剎那,心里就有底了。 然而,其他人却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 ……元宁的箭稳稳击中了百步开外立的靶子的正中心? 有人不敢相信,但是从这里就能看见箭靶上的确插了三支箭,而且挨得极近。正中间的箭尾甚至还在震颤,以表明它是后来者。 元柔在人群中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明莹郡主连奚落元宁的话都准备好了,但是这个结果她没想到:「……这怎么可能呢?你居然射得中?!」 明莹郡主不信下人的禀报,她亲自跑到百米外去查看。八皇子也与她一同上前,他看到元宁的箭不仅射中了红心,甚至还恰好嵌进自己和莫烽的箭之间,是巧合吗? 应该是巧合吧,如果是故意为之……不可能,一个小姑娘哪有这样的能耐。 八皇子不禁回头又看了元宁一眼。 「八皇兄,她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明莹郡主不相信,元宁的箭术居然比她强?若是真的,她就把靶子给吃下去! 「八皇子殿下,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射中了红心,这东西就归我咯。」元宁伸长了手去够挂在一旁的玉兔。这兔子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 虽然算不上奇珍异宝,但是也雕工精巧地呈现出憨态可掬的模样,晶莹剔透。 明莹郡主看着玉兔居然落在元宁手里,咽不下这口气,气得抱怨司徒钰:「八皇兄,这都要怪你!你为什么要说只要她射中就给她?明明是我们先来。」 司徒钰摸了摸鼻子:「额,这个嘛……」 他只是开个玩笑,也猜不到元宁真的能射中啊。 「刚刚不是你自己说没有先来后到的吗?」莫纤纤把明莹郡主之前说出口的话又还给她。 后者瞪她一眼:「你帮谁说话呢?」 莫纤纤不是也讨厌元宁的吗? 是有那么一回事,但莫纤纤转念一想,明莹郡主这么志在必得自己也不拿。她们争了大半天双方都红了眼,现在元宁拿到,自己心里反而没有那么不舒服。 元宁随便她们怎么想,并不在原处多作逗留。 她接着来到第四关的位置,距离靶子一百五十步,需要透过挂在中间的铜钱射中红心。 八皇子被明莹郡主逼着上前挑衅,司徒明莹故意激她:「元三,你方才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有胆量跟我八皇兄比试一场吗?你若还能射中,这场彩头归你,若你输了就要把方才的玉兔交出来。」 莫纤纤在一旁听着,心想明莹郡主看上的东西果然不能看它落在别人手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元宁这回可能本来是想出一把风头,但是惹祸上身了。 她无意加入争端,但是有人却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人家是个小姑娘,让她跟八皇子比试岂非太欺负人了?」 开口说话的人,正是让莫纤纤把拉来帮她赢比试的忠勇侯府二公子莫烽。 让他这么耿直地一点破,司徒钰也有些尴尬。他也不想欺负个黄毛丫头啊,但是方才明莹郡主看上的玉兔是叫他一句话给送出去的,若是不帮她赢回来,她恐怕还有得闹。 「这样吧,你若不愿意比试,我拿这场的彩头换你手中的玉兔。」司徒钰提议道。 这算是双方都有了台阶下,元宁也不亏。 就是明莹郡主还有点不乐意,这场的彩头是一只由珊瑚珠串成的小马。虽然珊瑚珠她有很多,但这造型奇特是她不曾有的,最重要的是只要一想到这个会给元宁,明莹郡主就特别想抢。 元宁向帮她说了一句话的莫烽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第34页 小姑娘随即回头问:「若我跟你比试呢?」 司徒钰一愣,目光落在她头顶的两个兔耳一样的髮髻上:「……那我让你三箭,你只需要在三箭之中有一箭射中,便算你赢了。」 其实这也不公平,都知道八皇子的箭术在众位皇子当中是最为出色的。在整个云朝,除了忠勇侯府的两位公子,可以说同龄人中无能与他匹敌。 当然今天定安王简单露了一手,恐怕水平更在这三人之上。 但是无人在意。 若司徒钰是要跟莫烽这种水平的人比试,那让与不让确实有决定性的意义。然而元宁一个小姑娘家,看着柔弱极了,又不是出身武将世家,方才那一箭射中大概就是她运气好碰上而已。这轮加大了难度,靶子又移后许多,就是让她三十箭,射不过去,这也无济于事啊。 但是元宁居然答应了:「好。」 「你先来吧。」 司徒钰一贯骄傲,元宁也不推辞,她低头从篓中取出一支羽箭,八皇子后退半步抱臂看着她,神情十分悠闲。百步外的铜钱中心就也一个女子的拳头大小,从这里看过去也就仅仅一点缝隙。更何况这会儿刚好起了微风,那挂在中间的铜钱微微晃动着,与隔五十步外的靶心不再重合。 就是司徒钰也不敢保证自己百分百能射中,更何况在众人眼里『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元宁。 对她而言难的其实不是瞄准,而是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有些远了。 甚至对很多男子来说,这都是个极限射程,更何况她才十三岁,站在女子中间比谁都要矮半头。细嫩的胳膊为了绷住弓弦之力,禁不住微微颤抖着,白皙的手背上指节被弓弦勒得泛红。 元宁并不像第一轮那样紧张,她神色沉静淡然,目光专注地落在铜钱中心的小孔,以及后头的靶心上。 只听羽箭破空之声响起,众人抬眼去看,又是一惊。 这回连八皇子胜券在握的神情都保持不住了,他震惊地看着远处靶心上插着一支羽箭,再回头看看元宁,瞳孔不禁瞪大:「你是怎么做到的?」 元宁不说话,而是又拿了第二支箭,搭弓上弦,箭如流星。 然后是第三支箭,同样都是穿过了铜钱中心,稳稳扎进了靶心。 她这才回:「很难吗?」 司徒钰:「……」 可以说这三箭之后,足够众人看清楚了。 就连明莹郡主都不会再认为,元宁之前那一箭只是撞上。 若之前是运气好,但谁能运气好到连续三箭都中靶心呢? 而且,她好像还是个文臣的女儿?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司徒钰不禁古怪探究地看着元宁。 而元宁抬起脸,大方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八皇子,该你了。」 元宁出声提醒,这才让司徒钰回过神。 他今日长了见识,仿佛从来没认识过元宁似的。这个一向只会粘着三哥的小丫头,究竟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精湛的箭术?以前竟没看出来过! 司徒钰脑子里的问题很多,他心不在焉地勾弦,手中的箭却迟迟射不出去。 元宁的三支箭牢牢占据了靶心中央的位置,他这一箭要射哪里呢? 射哪里都不好,只能尽量贴着靶心红圈。 但,怎么看都要比元宁略逊一筹。 「八皇兄!」明莹郡主催促他。 司徒钰却摇了摇头,干脆放下了手里的弓箭,对元宁道:「你赢了。」 闻言,元宁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却故作惊诧:「八皇子殿下!你!认!输!啦?」 司徒钰额角青筋抽了抽:「……」说这么大声是干嘛?! 果然人群中又掀起议论,瞬间传播出去,八皇子比箭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姑娘!丢了皇室的面啊! 「八皇兄,你怎么不比了?你的箭术又不可能会输给她!」明莹郡主在一旁跳脚。 然而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明莹郡主回头见不知道在这里已经看了多久的司徒鸿:「三皇兄。」 「明莹,别胡闹了,你八皇兄自有分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元宁三箭都射中红心,她就已经赢了。先来者把靶心最中间的位置给占了,司徒钰这一箭不管中不中都是输,而且若是射出去了,还会输得板上钉钉,更加难看。 司徒钰口气不太甘心,他对元宁道:「我并非技不如人,而是输在小瞧你了。」 他不该让元宁先,也不该让她三箭。两人若是公平竞争的话,他有把握自己不会输。 可惜元宁没有说出『不服我们再来一场』这样的话来。 毕竟她深知如何能让司徒钰心里更加不爽,那就是不要给他翻盘的机会。 八皇子心里憋闷得难受,但是他人高马大,对上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厚着脸皮要求再赛一场。 「你……你这箭术跟谁学的?」 司徒钰看得出来,元宁有这等厉害,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练成。自己的箭术就练了至少十年,可十年前元宁才多大,三岁?不可能! 如果不是花时间苦练,难道是她偷偷拜了什么隐世神人为师?司徒钰实在是太好奇了! 可元宁却道:「无可奉告。」 跟你很熟吗?又不是朋友,凭什么要告诉你? 第35页 元宁的箭术精湛,这事原本就瞒得很好,因为与她给人柔弱娇软的形象存在差距。她记得前世自己之所以暴露,就是为了在一次刺杀中保护司徒鸿。 事后司徒鸿问起,她回答说因为小时候练过。 那时元宁还庆幸自己留这么一手,竟能派得上用场。如今想来,司徒鸿应该是从那时候就开始防备着她了吧。 而司徒钰呢,他背地里说元宁不值得深交,大概也是因为觉得她藏着掖着的缘故。他坦荡磊落,却觉得元宁性格不够爽利纯粹。所以叫司徒鸿小心着她,也替元青柳提防她。 后来元宁落得个挑断手脚筋的下场,焉知不是这祸导致? 此时此刻,司徒钰虽然疑惑不解,但思路却跟前世不同了。一来元宁现在年纪还小,她又没有嫁给司徒鸿,他们没有必要这样关注她。 二来,元宁为了只玉兔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出实力,这不正恰好说明她沉不住气吗? 前世司徒钰那样看不上她,如今却不得不在她面前认输。 元宁踮着脚,去把这局收穫的小马取下来,甚至故意在明莹郡主眼前晃了晃。 眉宇间满是少女得意的稚气,五官甚至更明艷了几分,不用再顾及和讨好这些人可真好。 第23章 天赋(就莫大年龄捉了下…… 元宁来到第五关。 这一关靶子的红心比前面的都要大,但是挂在中间的圆环变小了,要求是透过圆环连中二十箭,要的不止是准头,还有耐力。元宁胳膊已经有些累,但是她看了看这关的彩头里,搭了一瓶凝血丸,那可是难得的治伤圣品。 于是抽出一支弓箭打算尝试。 方才被她打败的司徒钰,下意识在不远处盯着她看。连中二十箭,那可就完全杜绝运气的可能了,他倒要看看元宁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看热闹的人只多不少,莫烽也不挑战别的了,他专心看着元宁。眼见她搭弓的动作,眼珠子不禁越来越亮。在箭中靶心的那一刻,第一个鼓掌为她喝彩:「好!好好!!」 元湛也在人群之中,神情莫名有些复杂。 随着元宁一箭接一箭的中了,众人对于她的惊讶逐渐变成了惊嘆。 「元兄,看不出来令姐还有这样的本事!」 崔良材上次被元宁骂了不配之后,回去怎么都想不通,他在一个自己以为手到擒来的小姑娘面前失了手,贼心实在不甘。然而今天看到元宁露了一手,听见箭矢破空声一声接一声的,他不禁有些腿软。 元湛耳朵里嗡嗡的,听着他们的疑问没张口解释,思绪却不由自主回溯过去几年。从那些被他忽略的日常角落里回忆起,他见过元宁陪他练箭,她每次都能正中靶心。但元湛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从未夸过她。 如今听到别人夸才恍惚反应过来,原来她这么厉害的吗? 说起来,元宁开始练箭的契机,就是为了督促元湛。姐弟俩自五岁那年母亲早逝,就相依为命,因为元府后院的姨娘很多,元父能分给他们的精力太少。元宁从很早就开始为元湛的前途打算,想让他以忠勇侯府为靠山。听说侯爷尚武,侯府的公子也均是天资聪颖武术拔群之辈。元湛想要得他们青眼,必然总要骑射能拿的出手才行。 元晁年是个文臣,骨子里排斥和瞧不起武将。元宁好不容易才求动他,以强身健体为理由,给元湛求了位教他箭术的老师。但是这个弟弟总是不服他的管教,元宁自己又不比他大了少,为了让元湛的心性定下来,只好陪着他一起练。 大概是因为身上有一半来自莫家的血脉,元湛学箭极有天赋,他也以此为傲。在这整个猎场可以说除了莫家兄弟和八皇子以外,没人比得过他。 哦,对了,那个定安王本该是第一,但是没人在排名的时候会将他算在内。 如今还有元宁…… 元宁的天赋,其实比元湛更好! 只是她是个女子,所以从小到大没人夸过她的天赋,以至于上一世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大哥!」 莫烽掀开帐子见里面的情形,正是自家大哥在教训三弟。 莫烽走近才看到莫尧鼻青脸肿的模样,他心大地没当回事,拍了拍少年的肩安慰道:「小弟,又上哪儿打架去了?别气,把名字记下来,二哥明日带你一一揍回去。」 莫尧叛逆又桀骜,才不领他的情,甚至直接推开了莫烽的手:「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用你多管闲事!」 莫云闻言,呵斥道:「这就是你跟二哥说话的态度?又想领家法了你?」 说完,只见莫老大当真转身看向四下,仿佛在准备找个趁手的棍子。 不过等他再回过头,莫尧已经跑没影儿了。 莫云还待去追,莫烽却已经拽住他把他往靶场带:「大哥你跟我来一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给三弟打掩护!他如此顽劣,今日是丞相大人亲自把他提回来的,说三弟跟人家小儿子闹了矛盾,给丞相公子打掉两颗牙不说,还把人家身上价值连城的护身玉佩给摔碎了,问我要说法和赔偿呢。你再要惯着,他早晚会闯出祸事来!」 「哎,三弟年纪还小,你打了他,难不成他就乖顺吗?倒是脾气越来越大,眼见着跟我们都不亲了。」莫烽提起莫尧也觉得头疼,「算了,不提他,我带你去见个人。」 第36页 莫烽强把莫云从帐篷里拖到靶场,给他展示元宁射中过的箭靶,上面的箭还没摘。 莫烽浓眉大眼,十分端正的长相,笑起来却露出两颗虎牙,有些憨相。他问莫云:「你看这箭术如何?」 莫家老大老二都是武痴,尤其是老二。看他眸光锃亮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要跟自己炫耀,莫云无奈摇摇头,整理了拉扯出皱褶的衣衫,这才低了头认真去看。 「从箭头扎进靶中的进度来看,力道不太够。不过……这准头很好。」莫云客观评价道。 「哪才很好啊?大哥你再看这边!」莫烽又搬来一个靶子给他看。 这回的靶子靶心更大,上面整整齐齐扎着足有二十支箭,莫云的目光落在靶上箭头扎入的地方,仿佛能辨出其先后顺序,不禁越看越喜。 「这倒是奇了,不管红心多大,这第一支箭总是能精准射中最中心的地方。然后以这一点为圆心朝着四周蔓延扩展。二弟你看,这些箭头与箭头之间以盘香状紧密排列,首尾相连,恰好把红心给占了个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不留。这说明在射箭者眼里看到的目标,比靶心要小许多。并且他还游刃有余,十分放松惬意。若论天赋,此人恐怕还在你我二人之上!」 莫云的箭术在猎场所有公子中算佼佼者,竟然能有人在他之上,这可让他十分好奇了。 莫烽还故意卖关子:「大哥,你猜这些箭是谁射的?」 莫云本来想猜八皇子,但是他曾与八皇子切磋过,感觉不对。 听说定安王一箭就拿了今日头筹,不过力道也不对。 他想不出来还能有谁:「难道是……元湛?」 「不对!」莫烽道,「元湛没这准头!」 虽然莫家与元家没有来往,但是莫烽这几天在猎场有偷偷观察元湛,后者的骑射功夫的确都还不错。有天赋,可少年心浮气躁,还达不到这水平。 莫烽本就喜欢跟人切磋,他原按捺不住想指点指点元湛,但是主动上前去结交搭话,人家并不理会他。 想想也是有些郁闷。 「好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这射箭之人究竟是谁?」莫云忍不住催促他。 莫烽嘿嘿一笑:「大哥,你也有急的时候?」 莫大哥对他举起了拳头,打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仅有脾气急的时候,而且急起来还会打人。 莫烽连忙抱头屈服:「是小表妹!」 莫云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元宁?」 「嘿嘿,想不到吧。小表妹方才射箭的时候可精彩了,就是可惜你没看见!」莫烽摸了摸鼻子道,「那八皇子想跟她比试,结果咱们表妹三箭射出去,他连弓都不敢举了。」 闻言,莫云拧起眉不忿道:「那八皇子多大,元宁才多大?而且八皇子承袭名师多年,身强体壮,他跟一个姑娘比试,这不是以大欺小,仗势欺人吗?」 「就是说啊!」莫烽举双手同意,「这场比试本就是八皇子不要脸,结果他输了,当着这么多人丢了面,简直是……大哥,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自食恶果!」 莫云还免费多赠一句,「大快人心!」 说完他再仔仔细细将靶上的箭观察一番,这会儿的确是后悔自己没能亲眼看见了。只能想像元宁射箭的样子,想像完眼里有几分高兴与欣慰,甚至与有荣焉。 莫烽提议道:「人还在那边呢,要不我们过去?」 「不太好吧?会不会吓到她?」 莫家兄弟从小就知道元宁和元湛,但是担心人家并不认识他。当年的事,莫云也不清楚,只知道姑姑跟家里闹僵,搬了出去离了家。当时莫云不解其中的原因,听说她一气之下甚至说出了要断绝父女关系这样的话来。 后来果真无论嫁人,还是身死,都不愿跟莫家沾上半点关系。十几年来,每逢中秋过年这样的节日,莫云看得出爹和爷爷面上就难免露出寂寥的神色。姑姑还在世的时候,明明人就在京城,但是两家人却因为中间的嫌隙,谁也不肯往中间走一步。 后来听说姑姑病逝的消息,老侯爷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第二天忠勇侯府的马车出现在元府正门,却被拒之门外。元侍郎记仇,当初侯府棒打鸳鸯,不同意他们婚事,他说姑姑临死也是如此怨念走的。 那姑姑的两个孩子恐怕也因此对莫家有怨气。 因此在猎场看见元宁,莫云也只是在远处看她几眼,不敢上前打扰。 「大哥,方才我看八皇子欺人太甚,实在忍不住帮小表妹说了句话,她就对我笑了!」莫烽之前主动跟元湛说话,结果人家爱答不理。 的确显得他热脸贴了冷屁股,有点泄气。 但是想想元宁的笑容,他瞬间觉得自己鸡血又上来了:「反正我觉得,表妹不太一样。」 「她沖你笑?真的吗?」莫云有些不敢相信,「不会是因为,没认出来你是谁吧?」 莫烽挠了挠脑袋:「应该认识吧,当时我跟纤纤站一起呢。……哎呀,猜来猜去多麻烦,咱们主动上前去,看她理不理咱们不就知道了?」 莫烽是个急性子,他脑子里装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干脆拉着莫云就朝元宁走去。 莫云的顾虑却比他多:「不能如此鲁莽!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家,跟表弟不同,两个大男人若是直接上前去套近乎,会给她造成困扰。传出闲言碎语,恐怕会惹她不高兴。」 第37页 「能有什么闲言碎语,不都是亲戚吗?」 莫烽不管那么多。 莫云还在他耳边念叨:「就算要去,也应该选个好时候。你看你凶神恶煞,吓到她怎么办?我今天这身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也不够得体。」 莫云一身便于行走骑射的天青色练武袍,他身姿高大挺拔,眉目甚是俊朗。身在武将世家,身上却有几分文雅之气与英气并重。世家公子当众论容貌气度,他也算是佼佼者,此刻却莫名有些不自信。 然而他这话还刚说完,人已经到了元宁面前。 第24章 可恶(捉虫) 元宁回头就看见了莫烽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莫烽没忘记大哥说自己长得有些凶,可能会吓到元宁,于是先弯眼笑笑地夸赞道:「嘿嘿,你的箭术真不错。」 元宁对他的傻气有印象,他方才看自己一箭接一箭射中靶心的时候可激动,恨不得把手都给拍肿。 「不过是运气好,占了先机。八皇子若是要认真与我比试,恐怕我就要输了。」元宁十分谦虚,好像对自己很没有信心的样子。 莫烽恨不得夸她八百句:「怎么会呢?我看得出来你的天赋你在八皇子之上,只是练的不够多。除非他要与你赛完三回合又加三回合,否则不可能赢得了你。再说若他那样做,那真是舍下脸面,仗势欺人了。」 说完还朝莫云求附和:「对吧,大哥?」 莫云颇尴尬,他埋怨莫烽怎么不先打招唿,就说上话了。人家说不定都没认出他是谁,岂不是唐突? 但他还是忍不住先点头贊同:「没错!」 元宁抿了抿唇,没忍住好笑。莫家大哥二哥这口气之中的不屑,仿佛八皇子真的这样做了,他们就要带头唾弃一般,十分不耻!听起来竟像是要坚定跟自己站在一边,甚至不惜与八皇子为敌似的! 说完,莫云垂眼,见那小姑娘水汪汪的眸子生动可爱地眨了眨。元宁确实因为他主动开口有些意外的样子,然而并没有排斥或者受惊,反而十分好奇地看他,好像还偷笑了。 莫云轻咳了一声,柔声问道:「你,可认识我们?」 元宁开口比方才放轻了些,但是足够让人听清:「大表哥,二表哥。」 这声音软糯得足以叫人心尖都跟着颤一颤。 莫云和莫烽闻言,同时:「!!!」 感受到了会心一击。 莫家和元家十几年来从无来往,他们也只在宴会上见过元宁和元湛几次。只能看着小表妹从一个糯叽叽的小糰子时,就似乎很喜欢围着三皇子那几人转,都没给他们能跟她说话的机会。 本以为她恐怕都不认识他们,却没想到她直接叫了大表哥……二表哥…… 小姑娘个子娇小,甚至都不到他们肩膀。额前留着软软的刘海,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漂亮。她似乎有些害羞,称唿完表哥就低下了头去,但是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抬起来,偷偷观察大表哥,又去看二表哥,像是只怕生又乖巧的小奶猫,忍不住对他们的好奇。 莫云和莫烽此刻心情是一样的,都有些飘飘然。 本来还算能言善辩的莫家老大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浅绿色的广口小瓷瓶来,递给元宁道:「你今日手臂使用过度,必然免不了酸疼。晚上用这个敷一敷,就不会难受了。」 说着他还补充一句:「这是我没有用过的,你可以放心。」 元宁也不别扭,她知道忠勇侯府的药膏必然是好东西,两只手接过来:「谢谢表哥。」 她把药膏好好收下了,随即又觉得还不够表示感谢的心情似的,又问:「怎么谢你呢?」 端得稳重的莫云,差点没绷住老脸一红:「这有什么,不、不必谢的。」 莫烽一看大哥连见面礼都送了,自己哪能空手啊,他赶紧在自己身上摸摸。 可惜什么都没能摸出,情急之下干脆将背上那张半人高的大弓举到元宁面前:「喜欢射箭吗?我把这个送你!这是我刚得的赏赐!」 闻言,元宁还没开口,莫云就说道:「二弟,她拿不动你的弓。」 莫烽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天生神力,用的弓与剑都要加重,哪能给女子用。 不太好意思地收回来,挠了挠后脑勺:「那要不我给你做个轻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莫云无奈摇头,有给女孩子送弓箭作见面礼的。虽然他们都是粗人,但是通过观察不难发现,小姑娘似乎都喜欢亮晶晶的漂亮首饰。 莫云的目光扫过元宁抱在怀里的玉兔和小马,想着可爱的东西她应该也喜欢。正要提醒二弟,元宁已经回话了:「会不会太麻烦?」 她的声音里有期待,也有些小心翼翼。 这么粗鲁又不讨喜欢的见面礼,她居然真的想要?小表妹也太给面子了吧! 莫烽热血一涌,直接拍着胸脯表示:「怎么会麻烦,我一晚上就能做好送你。」 元宁却摇头,认真说道:「白天做吧,我不着急。」 啊,小表妹真可爱啊! 跟他们想像中的不一样! 元宁也没想到,他们会对自己这样热络。今日有意在莫烽面前展露天赋,是想吸引莫家人的注意,但原本她要跟他们套上近乎,需要多费一番功夫呢。 忠勇侯府的人,前世元宁跟他们的接触不多。他们对她而言唯一特别的意义,大概就是代表着元湛的前程。 第38页 她那时不知道忠勇侯愿意不愿意接纳元湛,只知道侯爷惜才,若是元湛有学武的天赋和决心,再加上身上流着一半莫家的血脉,元宁赌他不管想不想认这个侄子,都会培养他。 男儿的功业是靠实力和拳头建立起来的,所以她从小就督促元湛练武练箭。后来元宁又特意制造几次让他能大显身手的机会,让忠勇侯注意到他,在中间牵线搭桥。 可以说元宁为了元湛的前程,是费尽了心思。 而她自己呢,她没想过要去攀附忠勇侯府。受剧情影响始终围着男主转,眼里看不见别人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元宁从小就不讨元家老太太的喜欢,元父也并不曾让她感受过父爱,给她灌输的思想都是将来要嫁个好男人。元宁前世毕生的追求好像也仅止于此,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被人无条件接纳…… 可是到头来,元湛的前程有了,可他并不记元宁的好,反而在每个重要的时候都选择站在元青柳那一边。甚至于元宁被打入冷宫活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也没见他来看过自己这个姐姐,亏得元宁还把对于亲情唯一的期待寄託到他身上。 她费尽心血为之付出的一切,仿佛总是求不来,握不住。元宁觉得这问题出在别人身上,所以这一世索性她不再为他人做嫁衣了,忠勇侯府这个靠山与其餵给白眼狼,将来作为男女主的助力。她不如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忠勇侯府在被男主利用后,前世的结局也不好。 既然大家都是垫脚石,倒不如互相取暖呢。 这边,元宁跟莫家两兄弟说着话,落在不远处的目光恰好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安王?他在与五皇子的比武中获胜了,却还留在靶场。 周围的人或聚众看热闹,或三三两两打着趣儿,他依旧只有自己一个人,黑色的身影孤独寂寥。 元宁想,比武胜出后应该没人恭喜他吧,便沖他鼓励地笑了笑。 隔了这么远,司徒无祈却突然别开了目光,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元宁:「?」 司徒无祈怀中,揣着冰凉的金腰带,此刻硌得他极不舒服。但怎么都没有看到她与别人谈笑风生,对着别人眨眼作出乖巧讨喜的样子,来让他觉得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冷宫六年,边关六年,司徒无祈能接触到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因为他皇室弃子的身份,或因为他脸上来自先皇赐的耻辱面具,而唾弃厌恶他,恨不得躲着他走。也有很少部分人会故意接近他,小时候有人骗取他的信任,是为了更好的欺负折磨他,看他毫不防备地落进圈套陷阱,等着嘲笑他的狼狈不堪和苦苦挣扎。 他恨透了这种人,可是现在他认为这种人没有元宁可恶。 她明明昨晚才对他说了他这辈子都没敢想的话,亏他以为…… 她怎么今天又能……? 看起来她很享受那两个少年对她的喜爱追捧,他们锦衣华服,都能给她带去好处? 那么自己呢?算什么?无聊时的消遣? 还是说她以为自己现在深陷泥潭,可欺可辱,就会因为她随手施捨的一点东西奉她为神? 第25章 离我远点 元宁发现,单从莫云莫烽两兄弟来看,他们似乎并不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觉得有关武艺的天赋在她身上没用。但是前世莫家的长辈对元湛鼎力栽培,是因为对他寄予厚望。这次秋猎忠勇侯本人未来,自己若想被他们完全接纳,恐怕还需要费一番心思。 元宁讲究礼尚往来,她收了莫云给的药膏,便拿出护心镜回赠给他。 「大表哥是武将,重金打造的铠甲兵器想必都见了不少,我只有这个或许对你有用,希望你不要嫌弃。」 莫云没想过能收到回礼,他开心地接过来,怎么会嫌弃? 莫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很想说他也是武将,终究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他哪里知道,元宁之所以把护心镜送给莫云,是因为知道他最近会有一劫。 「你杵在这中间干嘛,想吓死谁啊?」 有嚣张聒噪的熟悉声音传来,元宁注意到是明莹郡主撞上了定安王。 明明是她自己走路没长眼睛,撞了别人,却说别人的不是,乱发脾气。司徒明莹本就因为之前的比试有情绪,除了跟她交好的那几位皇子,这种时候谁都不敢上她跟前乱晃。因此她这么一吵吵,周围的人更加离远了些,留出中间一个令人瞩目的圈来,感嘆定安王运气不好,撞上了刀口。 同时奇怪,这定安王平时都躲着人走,从来不爱往人多处凑热闹。怎么今日在靶场待了这么久?难道是因为方才在擂台上赢了五皇子,等着众人的崇拜夸奖吗?可惜既无人跟他说话,也没人给他好脸色看。 司徒明莹刚才吼了那声,已经吸引了许多目光。她看到面前这个人跟木头一样杵着,那张狰狞的面具之下,一双漆黑的瞳孔冷冷瞥了自己一眼。像是来自勐兽的睥睨,叫人背嵴发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刚退完她就后悔了。恼羞成怒地抽出自己腰间的鞭子,兇巴巴道:「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司徒无祈这回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又有什么举动。 元宁没想到他居然又惹上了明莹郡主,在心里埋怨这司徒明莹是真能惹事。又担心定安王会有麻烦,正想着要替他解围呢。 第39页 这时,有人先开了口。 「明莹,不得无礼!」三皇子的声音跟他的气质一样温润如玉,但却对明莹郡主有着旁人没有的威慑力。 这种时候,果然就该轮到男主登场了。 书里说,就是因为三皇子对司徒无祈的态度与其他皇子不同。所以摄政王动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没有动他,还把他捧上了皇位。 这皇位是不是来得太容易了些? 司徒无祈居然仅仅因为一个人没有参与过欺辱他,就记了他的恩。并且在三年后,还了他贵重千百倍的厚礼——一张全天下人都想要的龙椅。他过得究竟该有多苦啊? 元宁忍不住去看定安王的反应,想看他是不是果然因为这句话,就像接受命运安排般被司徒鸿给吸引了。 结果发现他盯着看的人,竟然一直是自己。 那双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但是又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让元宁莫名心头微跳。 怎么了这是? 而另外一边,司徒明莹被三皇子给叫了过去。 她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定安王已经转身离开靶场了。 「三皇兄,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看她撅着嘴还不知错的样子,司徒鸿就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警告听进去。只好吩咐道:「八弟,你看着她,别让她惹事。」 八皇子让明莹郡主跟在自己身后,随即往靶场内张望了一圈道:「奇怪了,方才还看到在这儿,一眨眼的功夫到哪里去了?这元三姑娘,长本事了啊!」 司徒钰一向好强,比试输给一个小丫头,这事恐怕会成为他终身的耻辱。 此刻不知道元宁去哪儿了,司徒钰更加不爽:「三哥,你说这小丫头的箭术为何精湛到了如此地步?她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司徒鸿却道:「元宁和元湛的母亲,原出自忠勇侯府。别忘了,莫侯爷在年轻时就以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闻名。」 再观莫云和莫烽,莫家血脉似乎在此之上都极有天赋。 旁人都只当元宁是元侍郎家的三姑娘,也就忘了她其实也算是将门后代。 司徒钰倒是没往这方向去想,只是听着司徒鸿的话才恍然大悟:「难怪元湛那小子看似不学无术,但骑射也都还不错。」 「三姑娘不止天赋高,私下应该也下过苦功夫。」 司徒钰点头同意:「只可惜是女子,箭法虽精妙,但力道却还不够,为难她那细胳膊细腿了。若她是男子,我必定要跟她光明正大好好切磋一番。」 听司徒钰的口气,元宁不是个男子,他特别遗憾。 明莹郡主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却实在忍不住了:「你们不觉得元宁藏得很深吗?她既然有这功夫,那平日里总做出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给谁看,她在三皇兄面前还总是装得柔弱可怜!」 「不然你让她怎么办?你平日里欺负了她,她难道就要拿箭射你不成?」司徒钰的语气中,带着那么点对司徒明莹的怨念。 哎,若不是为了她争强好胜,自己今日也不会去跟个小丫头争高低,还丢了这么大的人。 「你是郡主,皇家血脉,她伤了你担当不起。况且元宁箭法虽好,身手却不一定,你使鞭子她占不到便宜。」 所以元宁每次都只有卖惨,跟三皇子求助。其他皇子都纵着明莹郡主,只有三皇子能管得了她。这是对她来说,最便捷简单的自保法子,还每次都管用,她怎么可能不用呢? 司徒明莹闻言十分震惊:「八皇兄,你居然帮元宁说话?」 司徒钰:「我有帮她说话?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有!你说我欺负她?你怎么不说元宁很讨厌?以前我说她坏话,你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为什么这次不跟我一起说?」明莹郡主一副仿佛遭到了重大背叛的模样,及其不高兴。 司徒钰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明莹孩子气也就算了,但他好歹自诩是个翩翩佳公子。背地里说一个小姑娘坏话,那也未免太有失风度了。 「我没说过吧,三哥?」司徒钰不太确定地问司徒鸿。 司徒鸿拍拍他的肩,勾唇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司徒钰内心绝望,呵斥明莹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元宁了,我绝不再跟你同流合污。」 这一年的司徒钰,还是有些风度和节操在身的。 走出靶场周围就安静了许多,有些人註定与热闹无缘。 元宁看着不远处定安王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那个背影似乎是没听见,不为所动。 然而,又像是犹豫两步的功夫,下定决心听到了,于是真的停下来等了等。 元宁追上去,绕到他面前:「王爷,今早的松茸是你送的吗?很好吃!」 少女脚步轻盈,髮簪上栩栩如生的蝴蝶随着走动颤了颤,司徒无祈的目光就落在那蝴蝶的翅膀上。 「什么?与我无关。」 对方的声音莫名淡漠,又莫名疏离。 元宁有些诧异地抬眸看着他:「?」 难道猜错了,不是他吗?! 元宁知道自己人缘一向不好,她又没有朋友,总不可能是元湛给的,他有好东西也不会先给自己。 莫云莫烽,她是今天才刚开始接触,也排除他们。 第40页 难不成,是之前她顺手帮了一次的莫尧? 但那孩子今天可没来跟她打招唿! 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谁,以至于元宁又问了一遍:「真的不是你?」 司徒无祈仿佛没有耐心一个问题回答两遍,他眸光沉沉,像块冷硬的木头。 她方才还沉默了片刻,是不是当着他的面,去想另外有可能是谁送的?把那些跟她说过话的人都想了一遍? 司徒无祈没有问出口,但是他不开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靶场留那么久,明明没人欢迎他,明知道没人会把他这么个没名又没实的王爷当回事。也明知道是他误会了,他面前这个小姑娘聪慧过人。即使被孤立被排挤,她也有办法脱离困境,有的是法子叫人喜欢上她。 她跟他终究不一样! 看着她与别人说笑,看着她同样送了礼物给别人。怀里藏着不知道抱什么心情赢来的金腰带,仿佛都在讽刺他。 可司徒无祈还是执拗地等在原地,他等元宁抽空再看自己一眼的机会,等着她追上来。 却又突然不再想看见她了! 少年面具下的眉心紧紧拧起,他因为不在人前露脸,五官几近麻木,多年来已经很少做出表达情绪的表情,任何侮辱和欺凌都不能让他心生波澜。 但是元宁做到了,她让他气闷不堪,甚至让他生出毁了她的冲动:「……别跟来,离我远点!!」 第26章 难不成谁会稀罕你这种怪…… 司徒无祈一路往回走, 目不斜视,忽略了旁人或打量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直到他看到不远处燃起一阵黑烟,那似乎是他住的营帐的位置。 秋风瑟瑟, 落叶被捲入了烈焰之中, 连枝头『嘎嘎』叫唤的乌鸦都知道, 定安王一时痛快在比武擂台上赢了五皇子, 恐怕要倒霉了。 司徒无祈早有预料,只是勐然间想到了什么, 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几乎是飞奔着回去,果然看见自己的帐子燃了火,高高撩起了一阵黑烟。 然而这些不要紧,要紧的是五皇子此刻正站在由他点燃的帐子前,身边围着一圈侍卫,仿佛早就在等着算帐。且他手里拎着一床被子。 那破烂披风已经让五皇子嫌碍事给扔了,这里面的厚被倒值得探究。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被子上的雅致花纹:「这被面挺漂亮, 你上哪儿偷来的?也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窝,配盖这么好的东西吗?」 「哦, 你大概也知道自己不配, 所以拿布好好包起来, 捨不得用?」五皇子仿佛想到了什么可能,他笑得不行,「等等,这该不会是哪个姑娘家的吧?所以你当宝贝?」 司徒无祈眸中杀气迸现,他上前一步, 然而几人像是早有安排,立刻拔刀挡在他面前。一般的侍卫都挡不住他,可面前这几个都是专门保护五皇子的顶尖高手。 「哈哈哈哈!你急什么, 让我猜中了?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好笑了!难不成谁会稀罕你这种怪物?……我猜,是哪个不长眼的奴婢,虽然看你又丑又穷毫无前途,但至少你身上还流着皇家血脉。对于司徒氏你是耻辱,但是对那些本就低贱的奴僕来说,她们没办法攀上其他身份高贵的皇室子弟或是世家子,若是委身你,不也至少能脱离奴籍吗?对不对,哈哈哈哈……」 五皇子风花雪月,平日里可没少看以绝色奴婢,尤物农家女……等等为主角,为了攀高枝享荣华富贵,勾引皇子的话本子排出的戏。 如今这戏台上的主角换了定安王,他脑中想像的画面就更低俗了。 「光抱着个被子有什么用?我一看就知道,你连女人都没抱过!看来就算奴婢也还是嫌你!」 「若将来你能娶亲,想必对方也不会安分……」 「你以为真有人喜欢你?她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罢了!」 不过这背面上的海棠刺绣花纹,倒是让人遐想出了个美人来。司徒城当着定安王的面轻抚上去,甚至还打算放到鼻尖闻一闻。 这瞬,司徒无祈朝他攻了过去。面前三个高手确实防范严密,但他宁愿生生受其中一个的掌,也要抓住对方片刻诧异松懈的机会,直接来到司徒城面前,噼手将被子夺了回来。 五皇子手臂剧痛,反应过来后才惨叫出声:「啊啊啊!你竟然敢……」 司徒无祈卸了他碰过被面的那只胳膊。 五皇子从来就嘴贱,从前那个住在冷宫里成日被他找麻烦的小王爷已经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但是刚才这一番话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从司徒无祈两边的耳朵飞入,在他的脑中乱中,点燃了他从靶场带回来的那股无名之火。 虽然……就算元宁骗了他的感情,就算她昨天才对他说了让他激动到睡不着的话,今天转头又去关心别人去了,她招惹了他,惹得他烦躁气闷,不快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但是,司徒无祈还是不想听到五皇子口中继续污言秽语。 尤其不能容忍,他的手碰到这床被子。 元宁有想过,她在靶场上显露身手的消息会传到元晁年的耳朵里,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几乎她刚一离开靶场,元晁年就知道了,让人来把她给带了过去。 元家的帐子里,除了需要卧床休养的元青柳,其他人都集齐了。元晁年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半杯茶,八字鬍被气歪了一边,这让他本来端正的五官显出些许奸相来。 第41页 元湛和元柔分别站在两边,两人都看着元宁。 元宁回看了元柔一眼,就见她收回幸灾乐祸的笑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元宁并不觉得自己今日有错,却听元晁年审问般的口气:「说吧,你私下里偷偷练箭想做什么?」 「不是私下里,爹你当初让我督促元湛的功课,我管不住他。只好事事给他做榜样,与跟他一起练习了。」元宁答道。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元晁年怒声道,「又是谁教你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八皇子比试……你爹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元湛和元柔闻言都抬起头,没太懂元父为什么勃然大怒。 元宁不是赢了八皇子吗? 按理说她长脸了才对啊,为何要说她丢人? 当然,元柔只是心里嘀咕,她不会帮元宁说话的。 至于元湛,他看了元宁一眼,憋着没开口。 「听说你今日,还跟那莫家两兄弟说话了?」元晁年这话不是疑问,而是在兴师问罪。 元宁就知道,他之所以生气是在这里等着。前世元湛依附忠勇侯府时他也生气,为此要罚元湛在祠堂里跪一天。不过那时在元宁的撺掇下,元湛直接跑了,跑去军营跟着侯爷学武,硬撑着两个月没回一次家门,把元家老太太给急得不行。 元晁年会说哪些话来教训人,元宁都知道,也知道他如此阻止自己和元湛与莫家人接触是为什么。当年元宁和元湛的母亲在他们五岁多就因抑郁成疾,香消玉殒。元晁年一直推说是因为忠勇侯府将亲生女儿赶出家门,丝毫不顾情面,导致自己妻子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元宁却觉得恐怕比起莫家的态度,所爱男人变了心,元府后院一个妾接一个妾地纳进来,对她母亲的打击更大! 从今日她接触到莫家的老大老二,还有前世曾与忠勇侯见面短暂说过几句话来看,忠勇侯府的人都不善言辞。面对流言蜚语和元晁年的指责他们缄口不言,在别人看来是心中有愧的表现。 但元宁猜测,或许他们都不清楚内情,就背了这口锅。 「忠勇侯府的人当年害惨了你娘,可你却跟侯府的人谈笑风生?从前爹对你的教导,是不是都让你当耳旁风了?给我跪下!」 听起来元晁年是真动了气,元湛忍不住抬眸,却见元宁并没有跪。 元晁年也没想到,他一愣:「你如今长脾气了?不听爹的话?」 他手指着元宁,如果这还是在元府,非得让这丫头跪祠堂,跪个三天三夜不可。 但是猎场没那个条件,元晁年怕人多口杂。毕竟元家跟莫家当年的恩怨,在元晁年看来是丑事。他寒窗苦读一朝高中,这些年来步步高升也算风光,不愿意回忆起当年被岳父家嫌弃,甚至拐了侯府千金私奔的往事。 常拿别人话柄,自然也怕被人戳嵴梁骨。 所以元晁年就算再生气,但都不敢吼太大声,就怕隔墙有耳!别说这营帐还没墙! 这时恰好,有同僚突然捎信找他。 元晁年便吩咐让人盯着元宁罚站。 出门在外不能重罚,但他要元宁记得教训,要她站够四个时辰。 又将目光落在她从靶场赢回来那一堆小玩意儿上,冷声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给她扔了!」 玉雕的白兔,珊瑚小马儿,这些连明莹郡主都眼馋的新奇玩意儿,转眼间被当破烂扔了出去。 元宁一言不发,元晁年让她出去罚站她便去,也不认错为自己求情。 掀开帐子走出去,元宁还特意选了个风口处站着。 山谷风大,到傍晚时冷意便可以入骨。 元湛路过元宁的时候,侧眸看了她一眼:「认个错不就行了?你为什么不认?」 元宁不理他,也不回话。 元湛气唿唿走了。 元柔憋了半天,当然要特意来她面前奚落几句。 「啧啧,真可惜啊!辛辛苦苦才赢来的东西,居然说扔就让扔了。」 元宁瞥她一眼:「……现在去捡还来得及。」 「哼,谁想要啊?」 话是如此,但元柔没空再多斗几句嘴了。 她记得,叔父让人把那些东西扔远了来着。 含珠抱着披风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还想给主子送点吃的来。 但元宁对她道:「不用管我,没事。」 她爹有所顾虑,不会在猎场重罚她。但既然免受皮肉之苦,元宁至少要做出点受折磨的样子来,才能让他将这气消下去。 元晁年出去一趟回来,就听到说三小姐晕倒了。 这才罚她站了多久? 半个时辰不到! 第27章 小表妹太可爱了 等元晁年气急败坏进了元宁的帐子, 看到丫鬟哭鼻子抹泪,而瘦小柔弱的元宁躺在床上闭眼未醒,面无血色的模样, 一肚子气又不禁消了大半。 想起来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 确实是个受不得苦的。 含珠给元宁灌了些热汤, 她才悠悠转醒。 她睁眼看到了元晁年, 立刻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我这就再去罚站……」 「算了!」元晁年看着小女儿虚弱的唇色,终究还是面露不忍。 「大夫说你受了凉, 你就好好在这儿休养吧。」 「爹已问清楚,是那莫家两小子主动来与你搭的话。若他们以后再来找你,不必理会这等鲁莽之人。你等两年便要议亲,传出些闲言闲语也于你不利。还有,弓箭以后不许再碰了!」 第42页 元晁年话语里满满带着文人的清高,对武将极为嫌弃。 他见元宁低着头,也不说话, 便当她已经在反省了。元宁跟元湛不一样,她几乎从未任性过, 甚至没什么脾气。除了来猎场后有几件事忤逆过他, 在此之前本来元晁年对这个女儿是极为满意的。 长得精緻漂亮, 懂事温柔,虽然年纪小,但是她早慧,相信与她讲道理能说得通。 既然提到了议亲,元晁年并没有放弃将元宁许给五皇子的打算, 借这个机会他道:「……你可知今日在擂台上比试,为何三皇子和九皇子都不敌五皇子?」 元宁想,因为五皇子母妃势大, 现阶段得罪不起吧。她就算不了解别的,也知道司徒鸿的性格,说好听一点就是韬光养晦。前期似乎只要是跟风头强劲的皇子对上,他都是能让则让,只发挥出五分实力。 加上此人演技一流,若不知道他是男主,的确容易跟元晁年一样陷入误区,为自家女儿喜欢上一个没什么前途的皇子痛心疾首。 也就单看脸,三皇子要比其他皇子都更俊美出众,但是看本事和权势……三皇子体弱多病,低调多年,母妃出身又低,居然能成为万千京城少女最想嫁的皇子人选第一。 只能说明,还是脸重要! 但元晁年铁了心要打消元宁对三皇子的念头,将话捡重了说:「三皇子的母妃是奴婢出身,五皇子的母妃却是张贵妃,背后又是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宁儿,你自小便聪明,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三皇子是註定了处处要比五皇子低一头的。爹告诉过你不可得罪五皇子殿下。否则下场,看看那个定安王就知道了……」 她爹说了许多,元宁装作听进去了。 只其中一句,让她的眼眸抬了起来。 为何突然提到定安王? 元宁知道与元晁年交好的那些言官,他们隔两三天便要聚在一起,从朝堂政局到家长里短等各方各面,将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进行多角度深层次的解读,最后得出例如『五皇子绝对是继承大统的最可能人选』这种没什么用的错误结论。 但是不可否认,他们探听消息的速度一流。 隔三两天聚会是常态,但若有紧急消息,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其他人前来商议,就像元晁年方才突然被叫走那种情况。 元宁忍不住问:「五皇子怎么了?」 她不能直接打听定安王,果然元晁年一听她知道关心五皇子,便没有瞒着:「殿下被人打伤了。」 「是因为擂台比武吗?」元宁问。 「不,是因为五皇子殿下去找定安王算……」元晁年话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元宁一眼才接着道,「那个定安王你可知道?他与五皇子有些恩怨,伤了殿下的右手。五皇子殿下身边有几个贴身护卫,那是张贵妃专门寻来保护他的绝顶高手,也是教授殿下武艺的师父。但是定安王居然在他们的保护下伤了五皇子,甚至连殿下的师父都让他给打成重伤。出手真可谓狠辣啊!」 元宁十分聪明地听出来了她爹想隐瞒的意思,恐怕是因为擂台比赛输了,五皇子输不起,所以背地里纠集人马,又去找人算帐了吧。 这就是三皇子和九皇子都要输给他的原因,五皇子小心眼,都怕被找麻烦。 但是从元晁年嘴里说出来,五皇子倒成了受害者。 「现在人呢?定安王会不会被处置?」铱誮 「那就是皇室要处理的了!听说那定安王打伤人就逃了,五皇子殿下的几位师父都是张贵妃亲自挑选给他,看着他长大的。地位不比一般,若是重伤不治,恐怕等回了京城还要发令通缉。」 逃了? 等下次再见,恐怕就是三年后,那时司徒无祈已经逆袭成谁也不敢欺负的摄政王了。 元宁觉得这样也挺好。 唯一可惜,就是这一世他们的关系依然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甚至那个人之前最后跟自己说话的态度,想想还有点凶。 真是的! 本来元宁若没有感染风寒,元晁年想带她一起去探望五皇子,为上次她无意中得罪五皇子之事赔罪的。 但如今看她这样子,也只能打消念头。 只能怪他自己失策,罚的没轻没重……不对,他觉得他罚得其实挺轻的啊! 这能怪谁去? 元晁年一走,含珠立刻把捂着被子里灌了凉水的几个汤婆子拿出来,换了热水进去。 含珠又给她倒了碗松茸熬的热汤,元宁捧着汤碗取暖。 她问:「荷蕊去了多久?」 「一个多时辰了吧,照主子的吩咐,她把柔小姐引进了密林,还特意绕远了些,叫她多吃点苦头。」 元宁哼一声。 第二天,早猎的队伍归来时,天还灰濛未大亮。 莫云率先回来,身后跟着他的同行好友:「莫兄,等等!方才的事实在过意不去!」 莫云回头冲着袁和泰安抚地笑笑:「你也没有伤到我。」 「话虽如此,但若不是你有护心镜,我那一箭恐怕就会真的伤了你。那我回去如何同侯爷交代?」 莫云也觉得惊险,方才他跟袁和泰在林间穿梭时,后者的箭矢因为马儿受惊而射偏了,居然朝着莫云射来。莫云跟他多年好友,出于信任毫无防备,等再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第43页 往日莫云总嫌铠甲太重,穿上举手投足处处不便,他又自诩武功高强,防身的那些东西带着就放在箱子里吃灰用的,一年难得用上两次。 若不是这次正好戴了护心镜,他会心口正中一箭,恐怕不死也重伤。 想到这儿,他不禁往元家那边的帐子看过去,晨雾中一片寂静,人应该都还没起。 元宁送给他的见面礼,竟碰巧帮他化了一劫。 不知该如何感谢,总之在莫云的心里,已经将她当做福星了。 ~ 莫烽本想一早就给元宁送弓箭来,但昨天不过是在靶场聊了几句,元宁又特意叮嘱过他不要着急,白天再做,莫云也说他表现得如此热情不太合适。 虽然这兄弟俩都十分想跟小表妹拉近关系,快速相熟,但是又担心会唐突。 于是特意等到中午时刻,莫烽才出现在元宁的帐子外。 他假装不经意地在附近绕着圈子,刚好撞上了路过的元湛。 元湛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觉得古怪的探究。 莫烽想,既然跟小表妹往来,是不是也该跟这个表弟打个招唿,于是他十分友好地笑了笑,冲着元湛走过去。谁知道元湛冷了脸,转身赶紧离他远点。 昨天元宁才因此被罚,他可不想跟莫家人扯上关系。 莫烽:「?」 很快看到从元宁帐中出来倒水的含珠,莫烽上前问:「你们三姑娘在吗?」 「不、不在!」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 「……请你以后可别来找我们家小姐了!」 含珠说完就匆匆转身回了帐子,把门帘给拉得紧紧的。 莫烽手里还握着他做好的弓,不解地挠了挠头:「怎么了这是?」 他郁闷地回身走了两步,身后的帐子里突然又有人出来。 「二表哥。」 听到声音,莫烽回过头,见一个繫着浅蓝色披风的小姑娘追了过来。元宁在离莫烽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轻轻喘着气,目光落在莫烽握着拿在身后的弓上,问:「那是要给我的吗?」 「昨日不是说了要给你见面礼吗?我回去就……不是,我今天上午闲着没事随手做的,你看看还行不?」 「喜欢你就拿着玩,不喜欢的话……你也直说,我再想想能不能送别的什么。」 莫烽今天仔细打量元宁,与昨天在靶场的感受又有所不同。小表妹长得跟瓷娃娃似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背后那张弓实在是太粗糙难看,配不起她。 元宁却迫不及待接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莫烽纯手工打造的弓。说实话,这手艺是真的不错。 元宁从小到大,除了不记事的时候她娘给她和元湛一人缝了一只布娃娃,还没有哪个长辈亲手为她做过玩具。 「真漂亮啊!二表哥,你手艺真好!」元宁欢喜极了。 莫烽大大咧咧的性子,头一次有些忐忑,他大概是被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的羞涩给感染了,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啊?有吗?」 「其实我也没特地学过,就闲暇的时候练练手,嘿嘿。我做了挺多东西,你还是第一个夸我的。」 莫烽除了练武以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做木匠活儿,他时不时自己倒腾些家具或者小玩意儿出来。但是他老爹和老哥都嫌弃他不务正业,别说夸他,甚至正眼都没看过他做的那些。 他喜欢给小时候的莫尧做些灵活有趣的小玩意儿,但是莫尧十岁之后就再也看不上了。 元宁手指轻轻拂过弓身,上头甚至雕着精巧的花朵纹路,木材本身被打磨得一根毛刺都没有,掂了掂重量,对她来说也刚刚好。这样精巧的活计,哪像是随手为之,明明不熬个一整夜是做不出来的。 她抬头去观察莫烽眼下,果然有乌青! 一时间,元宁是真的有所触动。 接着却敛了眉目,她把手里的弓递还给他:「谢谢二表哥!……但我以后不能再碰弓箭了。」 闻言,莫烽问:「为什么?」 元宁答不出来,轻咳了两声。 莫烽立刻问:「你染上风寒了?」 难怪她的气色看起来不好,整个人焉耷耷的,没有昨日在靶场的活力。 虽然昨天在元晁年面前有苦肉计表演的成分,但元宁确实吹了风。她身体底子弱,今早起来就发现自己有些发烧。 不过她仍然冲着莫烽开朗地笑笑:「没事的,只是跟你说话得离远一些。」 莫烽拧着眉,心想自己一个粗鲁男儿怕什么传染?身体跟铁打的似的,莫家几代都是男儿居多。 他看元宁,就像看矜贵却没有得到好好照顾的波斯猫。瘦成这样,也不知在元府一天吃些什么?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而且明明自己那么弱小,居然还担心把风寒传染给他? 小表妹真是……太善良。 太可爱了! 第28章 她来啦 莫烽离开后, 元宁迎来了不速之客。 竟然是三皇子。 这可把含珠给高兴坏了:「主子,昨天给你看病的大夫是老爷问同僚借来的。但三皇子必定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所以今天带了位太医过来, 说想让太医替你再把把脉。」 虽然元宁已经摘去了标籤, 但含珠却仍然不忘自己有个在两人中间推波助澜的人设。 第44页 只要涉及到三皇子有关的事, 她就显得格外激动:「小姐, 三皇子殿下心里肯定有你,不然怎会这样关心你?」 元宁:「呵呵。」 她想起来了, 前世这丫头给了她很多自欺欺人的错误暗示。就是导致元宁自作多情,让司徒鸿成功把她欺骗到死的一大因素! 感情自己身边,全是挖坑的? 含珠负责让元宁自作多情,荷蕊则负责撺掇她去跟元青柳做对,结果次次被打脸? 「小姐,你可开心些了吗?」 含珠看得出来,主子从昨晚开始心情就不太好。 她这么说也是希望自己能高兴, 元宁心想。 算了,这也不能怪她们, 要怪就怪书里的设定。 元宁让司徒鸿的太医来给自己诊脉, 正好也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三姑娘体弱受寒, 最近天凉要注意帐中保暖,少出去吹风。我开几服药叫人送过来,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三日想必就会好转。」 太医客客气气地诊了脉,又热心叮嘱好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前天才让他们给元侍郎家的二姑娘诊脉, 没想到今天又是三姑娘。还都有皇子殿下亲自关心过问,太医怎能不好生表现? 元宁十分懂礼,让人给了太医打点, 再好好将人送出去。 见司徒鸿还留在帐子里,元宁终于问他:「殿下怎知我病了?」 三皇子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受两位莫兄所託……」 原来,是莫烽见过元宁之后,回去请的太医。他觉得元宁的反应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明看样子很喜欢,却不收他的弓? 于是莫烽回去问过莫云,莫云思虑要周到一些,想着元宁或许有难言苦衷,不方便与他们接触过多。两兄弟商量之后,决定自己求了太医,又请三皇子做中间人帮忙带太医过去。 或许其中还有他们听说了某些消息,有意为元宁制造跟三皇子相处的机会,有成人之美的原因在。 元宁哭笑不得! 她故意将自己的处境一点一点透露给莫家人,毕竟在元宁出生以来就跟他们没有来往,想要修復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想想前世为了让元湛得到忠勇侯的认可,也是主动制造了好几次表现机会。 但不知是不是元宁太自信,她感觉自己的进展应该会比元湛快许多。 靶场之后,莫云和莫烽都对她上了心。托他们的福,元宁竟然也体验了一把跟女主差不多的待遇,有人关怀挂念,有太医亲自诊脉。 对于司徒鸿,元宁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将他给打发走了。 系统:【司徒鸿,本书男主,攻略进度正式开启。】 元宁:「?」 【宿主你没发现吗?司徒鸿刚才出去之前,目光在你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一世元宁没缠着他,他反而对他产生兴趣了? 不对,或许是他跟女主的感情升了温,已经开始着手帮元青柳挑挡箭牌了? 要不就是因为莫云莫烽对元宁的态度不错,毕竟三皇子也想要忠勇侯府的支持。 总之这个狗男人,只会因为她身上的利用价值注意到她就对了。 元宁与其注意他,不如想想好玩的事。 她问:「昨晚元柔什么时辰回来的?」 「回主子,半夜子时过了才回来。奴婢听你的吩咐,把柔小姐引去密林里一个废弃的陷阱,想让她待在那里面两个时辰吃点苦头。但是她自己出来后往密林深处跑了,奴婢又不敢现身去拦她,后来又跟丢了。不知她在林子里遇到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别提多狼狈了,今早到现在都没出过帐子,还叫了大夫。」 「哦?那我去看看她。」 元宁去到元柔处,听说后者这个时辰居然还未起,比她还能赖床! 接着才发现元柔的脸上肿了一块,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破了相,额头也包着绷带,似乎比她想像中要严重。 更要紧的不是外伤,而是元柔的目光涣散。见元宁突然来,犹如惊弓之鸟般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瑟缩在床头。 元柔的贴身婢女香儿道:「三姑娘,奴婢去熬药,麻烦你在此地陪我们小姐说一会儿话,千万不要留她一个人。」 「为何?」元宁问。 香儿犹犹豫豫,靠近元宁一步小声说道:「我们昨夜在密林里,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难怪,元宁见元柔精神恍惚,原来是被吓着了。 等香儿出去之后,元宁又问:「你昨晚究竟看见了什么?」 「……」元柔捂着自己的脸,仿佛屏蔽一切,什么都听不到。 「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你竟然因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把自己吓成这样,能有点出息吗?说出去三皇子都会笑话你!」 果然听到元宁这话,元柔忍不住回:「我绝对没有看错!」 「?」 「那个……那个东西就在地上趴着,有像人一样的四肢,还在动!」 元柔描述的同时,不免想到昨晚自己所见的画面,浑身一个激灵。 「既然像人,还动,你有没有想过那就是个人呢?」 「不可能!」元柔否决元宁的猜测道,又像是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它动起来的样子,就不像是个人!而且我拿灯笼照过去,只看到黑乎乎一团,当时就吓得我连灯笼都丢了。」 第45页 「难怪摔成这样!」 元柔:「……」 换了平时她不至于被元宁挤兑了不敢出声,但是此刻有求于人。 元宁能看穿她心里想什么似的,作势起身,手却伸到床头拿了元柔放在枕边的那包袱。 元柔立刻道:「那是我拿回来!!!」 元宁十分大度地道:「是挺辛苦你的,跑那么远帮我捡回来。」 元宁点了点数,是昨天她爹吩咐人丢出去那些东西没错。不过可惜玉雕的兔子耳朵部位有了一丝裂痕。元宁看了眼元柔的惨状,告状的事,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元柔:「……」 兜一圈又物归原主。 哎,她图什么?还把自己给摔成这样,真是郁闷死了! 关键元宁跟她打听了是在什么地方见鬼后,就要离开。 最后还是元柔求她,她才大发慈悲让含珠留下陪元柔待一会儿。 「你家小姐急着去哪儿?我怎么觉得她近来古古怪怪的?」 元柔心里还有昨夜留下的阴影,缠着含珠陪她说话。 含珠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家小姐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管的着吗?」 元柔:「?」 「柔小姐,你成天把心思放在如何惹事上,脸上的伤还能养好吗?不会留疤吧?」 她知道了,元宁绝对是故意让这个丫头来气她的! 她睚眦必报,十分小气,才没有什么好心! 元柔从小挑衅元宁,就没讨到过好。 气死她了! 最近少有人出去打猎赛马,在猎场住了近十天,大家早已没有一开始那股新鲜劲儿。 反倒是五皇子的亲卫最活跃,五人组成一队在营帐周围巡逻。都说定安王在打伤五皇子的人后,已经逃回边疆。但矛盾的是,貌似五皇子还不死心,多派了人加紧在猎场以及附近的密林搜寻。 昨夜又下过雨,山路泥泞难行,密林深处寂静荒芜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司徒无祈脸上厚重的铁面,半张都浸进了腥臭的泥水里。他趴在地上,污水从面具孔灌入了他的眼睛。 而另一只眼赤红着,血丝密布,瞳孔深处燃烧着求生的欲望。 他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剧痛却勐然袭击着四肢百骸,又跌回去,鼻腔重新灌入泥土的腥臭味。 尝试了数十次,直到天空渐渐昏暗,他才终于成功从坑里爬出去。 同时他耳中留意听着周围的动静,他现在浑身是伤,若是碰到了勐兽来袭就麻烦了。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人的脚步声区别于勐兽,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来人脚步轻盈,应该又是个女子。 他想要找个地方避一避,然而对方的速度比他快,垂眸便能看到一双小巧的月白色绣鞋出现在他面前。 他面具下眉头紧锁,闭了闭眼,突然不想睁开。 第29章 她为什么要救他 元宁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她听到元柔说林子里面闹鬼时,就有所怀疑了。 司徒无祈闻到了浅浅的丁香香味儿,唿吸不禁骤停。他没有去看面前的人, 却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自己距离那个脏兮兮的水坑多远?才三两步的距离, 他又花了多久时间, 多艰难才把自己移到这里来……那一幕全都被她给看见了? 书中摄政王第一次出场是三年后, 元宁记得自己前世首次见他,就是见他旁若无人地从御书房走出来。那是他已经高高在上, 在皇宫行走如入无人之境。就连皇帝也在摄政王面前低了一头,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就人心惶惶,人人俯首。 系统说,书里没有对摄政王从前的经歷过多交代。顶多解释下他成为反派的理由,因为遭遇不顺所以黑化,性格偏激变态。还有偶尔在主角的回忆和叙述中,从旁人的视角简单交代几句他从前受过的不少苦。 但是, 在元宁来这里看到这一幕之前,真没想到他会惨成这样。 应该是受了重伤, 但因为他身上都是泥, 自己又没看到伤口, 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把他扶起来。 元宁:「……你……」 此刻若问『你没事吧』,好像也不太合适。看他现在这模样,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问出来恐怕会显得虚伪,所以元宁想想还是住了嘴。 少女突然开口,又突然止住, 让司徒无祈背嵴陡然一僵。 她想说,却没说完的是什么? 双方都沉默片刻后,司徒无祈的心往看不见的深渊沉了沉。 浅浅的丁香味儿迎面袭来, 元宁蹲下了身。 司徒无祈闭眼,他知道自己现在浑身又脏又臭,刚从烂泥里爬出来。干脆翻过了身,破罐子破摔地心想,看吧,他本来天生就註定了与那些光鲜亮丽的贵公子不同,他一直是这样苦苦求生的, 如今自己最挣扎最狼狈的模样都呈现在她面前了,要唾弃要厌恶都随便。 然而下一刻,骤然的疼痛让他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还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元宁的手一抖,赶紧将他的胳膊放回原来的位置,脸色看似有些被吓到的发白。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扶你起来。」 但是握住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元宁将他软绵无力的胳膊放回去。 又去看他另外一只手。 仿佛是猜到她想问什么似的,司徒无祈道:「别看了,都断了。」 第46页 不只手,他的两条腿也各被钉入了一枚夺命钉。 元宁才知道,定安王卸了五皇子一条胳膊的代价,都是被五皇子身边的那些高手侍卫联合废了四肢。所以什么打伤了五皇子畏罪潜逃,果然是污衊!分明是五皇子想要致他于死地啊,难怪这些天侍卫加紧在附近的山林搜索。 也难怪刚才元宁见他,像虫子一样从泥坑里爬出来,因为他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若是大晚上看见,的确有些吓人,元柔被吓成那样也有道理。 司徒无祈从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就继续沉默,他在等着元宁的反应。等着她逃走,像他之前赌气说的那样,真的离他远点。 可是方才还僵硬的背,此刻却附上来一片温热,他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 她……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对不起啊,我刚刚弄疼你了吧?」 元宁发现司徒无祈的胳膊不能碰之后,便将手绕过他的肩膀下,以扣住肩膀的方式,试图将移动到一边更平坦的地方去。 她看好了一片还算干燥干净的草地,只是三十步的距离她中间歇了三次。以元宁发育迟缓的娇小身板,要搬动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的男子,着实费了不少的力。 等终于到地方了,元宁先安置司徒无祈。 仿佛洞悉了对方的情绪,知道手脚不能动、又脏兮兮地躺在地上会让他毫无尊严似的,元宁让他靠坐着一颗大树的树干。 自己则退开两步,轻轻地喘一口气。 司徒无祈忍不住微微抬起眼,他看到元宁没有歇一会儿。就拿出手绢来,仔仔细细擦拭刚才碰过他的手,阴影中的眸子又沉寂下去。 元宁也回看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五皇子那些绝顶高手护卫中逃出来的?一定很惊险。 元宁回想起来这个人让自己离他远点,还有些生气,今天自己可是又救了他,藉此调侃他一句没关系吧? 但是看着他如今太惨,元宁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虽然说面具挡住了看不到表情,但是想想也知道,谁都不喜欢自己落魄的模样被人看见。这人虽然闷不吭声,但是心里不定纠结成什么样,还是不欺负他了。 下一刻,元宁用她擦干净的那只手伸来。 白皙纤细的手中,掌心托着一枚小小的药丸。 司徒无祈一愣。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是不是,吃了这个能帮你恢復伤势。」 这是凝血丸,元宁之前在靶场赢来的,她既不打猎也不赛马,暂时还用不着。但可能是因为前世经歷,导致元宁对这些治伤的药物有执念,她就是觉得这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早在元晁年说要把她从靶场带来的东西都扔掉之前就先藏好了,一直贴身带着。 正好这时候能派得上用场。 但司徒无祈不明白了! 她为什么要救他,还给他药? 自己如今废人一个,毫无利用价值,跟那些世子皇子比起来,还值得她如此吗? 不见司徒无祈行动,元宁随即反应过来,他现在两只手都不能用,自己怎么吃? 「要不,我餵给你?」元宁倒是不介意。 只不过要餵他吃药的话,必然得先揭开脸上的面具才行。 关于定安王面具底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样,众说纷纭。 但传言究竟只是传言罢了,元宁就不信人会长成兽面。定安王既然是先皇的宫妃所生,能入后宫的妃嫔容貌必然不会差吧,况且听说他母妃还得过一阵宠,受过先皇喜爱。 司徒皇室家的男子一个赛一个的英俊,他能差到哪里去? 然而元宁作势要去揭他的面具,司徒无祈的瞳孔勐然紧缩,他在恐惧! 害怕被人看到他真实的样子! 元宁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又收回来。 她解开自己腰间的水囊,将那枚药丸放进去,晃了晃,将水囊就放在他身边。还有她随身带的干粮也摆在就近的位置。 「出来太久,我要回去了。」元宁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他肯定不愿意吃东西喝水。 「最近五皇子的人在四处找你,我看这附近倒是挺安全的。你待在这地方不要走,我明天再给你拿些东西来。」 司徒无祈闻言看了她一眼,他的瞳孔湿漉漉的。 明明在脏水里被泡过,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分外清澈。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漂亮的羽扇,上面却不免脏到了结块的泥尘。 元宁有种想要伸手帮他弄干净的冲动。 但是他那样忌讳别人碰到他脸上的面具,还是算了。 只有当司徒无祈与她对视的时候,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在提醒着元宁,他其实是个跟三皇子同岁的少年啊。虽然将来会是全倾天下的大反派,但这双眼睛却莫名像某种……无辜的…小动物。 ……她疯了吗?这可是摄政王! 也可能是因为前世两人有过短暂交集的原因吧,这双眼睛的形状让元宁偶尔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司徒无祈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我不会等。」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他心想。 元宁也不怕他嘴硬,反正他现在这幅样子,能爬多远? 少女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她低着头左看右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第47页 终于让元宁发现一根很长的草,她摘下来去掉首尾,草的茎是中空的,元宁贴心地将它插入水壶中,方便不用拿起来就可以喝。 做完这件事才离开! 司徒无祈抬眸,一言不发,目送她的背影走远了。 元宁在下山的时候问系统,前世摄政王具体是怎么崛起的,他真厉害啊。都被五皇子害得手脚皆断了,他一个人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配角身上发生的事书里最多有个简单的概括,不会具体描写。你想要知道某个角色在前世的具体经歷也不是不行,这个花费比较大。】 「什么花费,银子吗?」 【是积分。目前你在攻略上的进度,元湛那里有八分,你爹元晁年两分,还有三皇子司徒鸿和八皇子司徒钰各一份,共有十二分。想要揭开隐藏剧情,至少需要一百积分。】 听起来还差很远,元宁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我爹也是被攻略的对象?积分是怎么计算的?」 【只要能让曾经对不起你的那些人,产生对你的懊悔和愧疚,或是嫉妒、喜欢的情绪,都能算上积分。】 「这样啊。」元宁之前没管积分,现在只有十二分,「这么点积分能换什么?」 【额,可以给你的系统换一身漂亮的装备,或是换个更华丽的声线,这样当我们交流时,宿主你的心情也会更愉悦。】 元宁:「……」 见元宁又没什么热情了,系统赶紧道:【宿主你是新人,正好赶上了新人优惠活动,可以打折哦!一百积分解锁的隐藏剧情现在只需要十积分啦,请问是否立即兑换?】 系统如此热情,元宁反倒犹豫了:「除了解锁隐藏剧情,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或者,你可以用积分换取学习技能。比如说,你不是刺绣的手艺不是不好吗?兑换相关技能后,可以让你立刻变成高手,拥有比顶级绣娘还要好的绣工,很适合用来装逼打脸哦。】 系统主要是想刺激元宁推进一下攻略进度,让她明白自己这个系统还是有些作用的。宿主大人不要再这么努力去攻略别人啦,看看任务目标吧。 元宁闻言想了想,突然问:「那能不能让我学会接骨?」 系统:【……能!】 第30章 是她主动来靠近他的…… 「你看, 我说我能替你接好骨的,没骗你吧?」 元宁包扎完毕,调皮地将剩下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 搁在少年的手臂上。 司徒无祈垂眸看了一眼, 他的两只胳膊, 一边脱臼, 一边骨头断了。 脱臼的这边已经被接好復位,至于比较严重的右边胳膊, 元宁也替他接骨上药,绑上了夹板。 两辈子加起来,元宁第一次救治人。此刻的她心情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追着司徒无祈问:「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好多了?」 快告诉她,这十个积分花得值! 就单接骨来说,元宁这手法应该是已经不输太医了。 只要伤处接下来能得到好好的修养,长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可惜司徒无祈闷着, 从昨天别扭到今天,元宁来了多久他就沉默多久, 不肯夸她。 「咳咳!」 听到咳嗽的声音,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面前的少女。 元宁的肤色白皙剔透, 脸颊两团淡淡的红晕,当然不是因为少女娇羞,她有些发烧。初秋的天气,旁人还穿得比较单薄,但元宁却繫上了滚毛边的夹棉披风, 披风是浅蓝色的,上面点缀着小朵小朵的绣花。 即便素净打扮,也掩不住她身上超越年龄的莹润贵气, 仿佛合该生来就富贵受宠,被人捧在掌心疼爱的。 司徒无祈在边疆时也见过一些女子,就不像她这样娇气。吹不得风,爬不得山,送连盒不到两斤的吃食,还要带个丫鬟帮她提。 也不像她,会一而再地接近他。 「你腿上的伤不如给我看看?」元宁现在掌握了接骨,正是信心膨胀的时候,想要多练练手。 但司徒无祈的腿不是断了,而是他在双手被废后企图逃走,让五皇子身边那个高手用夺命钉钉入小腿。钉子穿过血肉钉进了骨头里,让他的伤处肿得像馒头一样高,难看吓人。 怎么能给她看? 司徒无祈道:「不必,腿伤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至少接回的左手还能用,前世四肢被废,他都能活下来逃回边疆去,何况现在有绷带有伤药有吃的,比原本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元宁见他坚持要自己来,也只好随他。 大反派的生命力就是强悍过一般人,求生手段也熟练,自己的确不该把他当成柔弱小可怜。 不过这山林里到了夜晚应该很冷,元宁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 「给你!这是我最厚的一件披风了,还挺保暖的。」 司徒无祈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披风,眸光一颤,瞳孔深处仿佛又燃起了火光,她给过他一床被子。 那天,却让他亲眼看着被烧成了灰烬。 他一定会杀了司徒城,将他凌迟,碎尸万段,迟早! 五皇子说的那些话依然在司徒无祈的脑海中盘旋,他说就算是个奴婢,也会嫌弃自己。 可如今司徒无祈比起被皇室排挤,和那长相丑陋的传言以外,还手脚皆废。现在只能趴在地上求生,比蝼蚁还不如的样子也被她看见了,应该更讨人嫌才是。 第48页 元宁的出生或许比不上明莹郡主高贵,但也是元府的千金小姐。 之前那床被子也就算了,她难道没有想过若是自己被司徒城的人抓住,这件披风有人看见她穿过,却出现在自己身上,会传出什么话吗? 司徒无祈恶意地想,最好让人发现。京城的世家千金一个个当自己多高贵,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生怕看他一眼就会被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气息。 可是……是她主动来靠近他的,最好让那天在猎场跟她说话的两个人也看见。 既然他是不详之人,那么一旦跟他沾染上,她也会再次被孤立吧? 司徒无祈发觉自己很乐于看见这样的结果。 但是他想归想。 等话真正出口,却变成了:「拿走!!」 这态度让人忍不住困惑,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元宁:「……」 不过看他铁打的一样,武功特别高强的人是可以在体内运转内力取暖的。之前待在泥潭里都没能让他发烧风寒,冻不死,元宁也不求着他要。 昨天留下的水和食物,都没有被动过,元宁今天给他又另外带了些过来。 上山这么远,就算有口热食也会在途中冷掉。所以元宁拿来的都是干粮,她吃不惯猎场的食物,自己平常也多吃的这些,里面还有她觉得很好吃的肉脯呢。 司徒无祈昨天手脚皆不能动,他不愿意像狗一样趴着吃东西。 不过今天元宁一走,他就开始给自己处理腿上的伤口。 要用刀将已经肿大的伤口割开,取出里面的钉子,这血淋淋的一幕若是让元宁来,她肯定会吓得不轻。但司徒无祈却仿佛没有痛觉似的,他本就是左撇子,处理得既快又稳,看着自己满手沾上的血,眼里既有仇恨也有痛快兴奋。 直到要去拿元宁留下的水壶,他才将手在身上擦了干净。 那根草茎被他扔到了一边,他还是喜欢用壶嘴喝。 五天了,元宁的伤寒还没有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其实是因为她这段时间有空就往密林里面跑,为了掩人耳目,『伤寒加重』这个藉口,有利于多多躲在帐子里面修养,不用出去见人。 但是听说她还在生病,莫云便收集了一些补身养气的药材送来。 他自己不太方便来看元宁,只好再次麻烦三皇子。 三皇子来看了元宁几次,隔壁因为摔伤同样卧病在床的元柔,都快嫉妒疯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告元宁的状,就给她使了一次绊子,结果自己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反而遭到了报应不说,怎么反倒给了元宁使苦肉计,找到接近三皇子殿下的机会了呢? 元柔也想使苦肉计,可是她现在这幅尊容,也不敢把三皇子引去看她,只能幽怨地躲在元宁的帐子外听墙角。 「你怎么身子弱成这样?一病好几天连床都下不了,我还等着再跟你较量呢。」 这话不是出自司徒鸿之口,而是司徒钰说的。 八皇子因为输给元宁这事耿耿于怀,几天不见她,听说三哥要来看元宁,便也就跟着来了。 但他可没有守在元青柳身边那么耐心,见面免不了要损元宁几句。 元宁压根没听他说话,她低着头在研究手中的诸葛锁。 这个诸葛锁也是莫云找来送给她的,想着她卧病在床必定烦闷,拿了些小玩意儿来给她解解闷。 见元宁看都不看自己,司徒钰直接上手夺了她的诸葛锁。 「不会玩啊?看我给你演示演示。」 司徒钰心想,自己总算有机会把场子给找回来了。 他玩诸葛锁不算是高手,他三哥才是。 但这也是相对而言的,只要三哥不拆穿他,他应付元宁还不是绰绰有余? 元宁也不说话,她就看着司徒钰信心十足地当着自己面开始解锁。 「看吧,没用到一炷香时辰。」司徒钰将解开的诸葛锁得意摊开,一副简直太简单的表情。 但其实不容易,用了足足七十多步。 在递还给元宁时,他使坏地激将:「三姑娘聪颖过人,方才看我演示应该已经学会了吧?来试试把它拼回来。」 诸葛锁解开不易,要把它拼回去就更难了。 元宁闻言倒也不推辞:「嗯,差不多会了。」 元宁脸上的笑容让司徒钰有种不详的预感,随着她一步步拼合,司徒钰的脸上也越来越难看。 司徒钰解开用了一炷香,但她拼回去只花了不到半柱香时间!这怎么可能呢? 「你、你不是不会吗?」 元宁反问:「我有说过自己不会?」 司徒钰:「……」 确实没说过,但是她方才的反应看着像是不会玩的样子,司徒钰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居然被这么个小丫头给捉弄了。半柱香拼回二十几块锁扣,居然跟三哥的水平差不多? 就连司徒鸿,也诧异地多看了元宁一眼。 「再来,我们再比一次!」司徒钰不服输道。 元宁却没什么兴趣地打了个哈欠:「有意思吗?」 她太了解司徒钰了,以前了解三皇子身边的人是为了讨好他们。现在比起来才发现对自己来说比起讨好,给他们添堵要容易得多。 这时,元宁的帐子又有人进来。 她抬眼见是元湛,问:「有事?」 第49页 元湛的表情别别扭扭,到猎场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主动进元宁的帐子。 见有外人在,他的脚步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装作若有其事的模样上前来,伸出手给元宁看:「我受伤了。」 元宁:「?」 「你那儿不是有药吗?」 元宁看了一眼他稍微晚一点来就要癒合的伤口:「我这次没有带伤药出来。」 以往像秋猎这样出远门,元宁不但要收拾自己的行李,还得帮元湛收拾。包括伤药什么的,她都是常备在身,但那都不是为自己备的。 元湛仿佛不敢相信她这次什么都没为自己准备,嘟囔出一句:「你不是从莫纤纤那儿拿了三瓶金创药吗?」 元宁:「你从哪儿听来的?」 「莫纤纤说的。」 第31章 谁说他不懂? 之前在擂台比试, 三皇子九皇子都在五皇子手下受了点伤。 莫纤纤去给九皇子送药,无意中抱怨起自己四瓶金创药让元宁给拿走三瓶,元湛路过恰好久听见了。 所以他不信元宁手里没有伤药。 说实话, 元宁看过摄政王浑身上下都是伤的样子, 再看元湛不过手指被割破了那么一点就大唿小叫的反应。不但不心疼, 反而还觉得他矫情, 惯的! 「那药我已经用光了。去找你的二姐吧,她那里不是还有很多?」 元湛下意识反驳:「二姐受伤了, 她那药当然要留着自己用。」 元宁听得想笑,心想自己这样一个被定义为恶毒女配的角色,怎么会在别人眼里该是无条件付出的那一个? 「那你不如再去问问其他人,我这里是真的没有了。」 「不是有三瓶吗?」元湛打量着元宁浑身上下也不见有哪里受伤啊,「你怎么可能用得完?不会是给别人了吧?」 元宁没否认。 她已经对元湛没有耐心了。 元湛烦躁不已,心想:难道还在冷战吗? 自己分明都主动找藉口跟她说话了? 少年人的傲娇让他想扭头就走,但是走了两步, 他又忍不住想回头问清楚:「你把金创药都给谁了?」 不用元宁回答,元湛问出这话几乎立刻就将目光落到一旁的三皇子司徒鸿身上, 像突然明白过来似的, 狠狠就是一瞪。 还能给谁?元宁喜欢三皇子, 他又不是不知道。 元湛冷哼一声,终于扭头离开。 承受了他莫名奇妙来的敌意,司徒鸿:「???」 从元宁的帐子离开,司徒钰道:「三哥,你看出来了吗?」 司徒鸿点头, 元宁不像病得很重的样子。 「她该不会是故意装病,就为了引你去看她吧?」司徒钰想到方才诸葛锁的事自己被捉弄,就憋着一肚子气, 「下次你就别来了,别让她如意。」 是这样吗?司徒鸿的眉心轻轻蹙起,他怎么倒觉得自己几次来,元宁如今都对他挺冷淡的? 「她应该不是为我……」 话说到这里,司徒鸿突然回过头:「谁?!」 司徒钰立刻拔剑: 「有人偷听?」 一个身影被他吓得从帐篷后边跳了出来:「我,我只是路过的……你们不认识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元柔捂着脸,赶紧跑回自己的帐篷。 她害怕八皇子他们真的追过来,慌慌乱乱,没注意脚下又摔了一跤。 司徒鸿、司徒钰:「……」 在三皇子来过几次后,五皇子那边听到消息,居然也派人给元宁送了不少上好的补药来。 元晁年不知道三皇子是因为受莫云所託而来,他还以为是三皇子真的对元宁有些意思了。若是不知道五皇子殿下看上了元宁,他恐怕还会觉得高兴。 但是现在只觉得麻烦。 怕就怕元宁一门心思只在三皇子身上!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元晁年没少在元宁面前替五皇子吹嘘,企图变着花样给元宁洗脑,让她崇拜上五皇子。 「宁儿你看看,这百年人参,殿下送了整整十株过来。细数所有皇子当中,也就五皇子殿下出手如此阔绰!」 就算是千年人参,对元宁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所以她不理解,元晁年对五皇子的一点小恩小惠,就露出祖坟上冒青烟的表情来。 但是这个人参,不要白不要,她可以拿去给司徒无祈。 最近元宁送补给,都送出经验来了,她在食盒底层加铁架隔上炭火,这样盒子里的饭菜提上山还能有余温。 就是有些麻烦,山路不好走,食盒提着也挺沉的。 她留下含珠在帐子里以应对可能会有人来,自己则带着荷蕊上山。 看小丫鬟提着吃力时,元宁也会搭一把手。 「小姐,奴婢不明白!为何要偷偷接济那位定安王?」最近五皇子的人还在四处找定安王,他惹上的麻烦不小,最近荷蕊每次跟元宁一起上山送饭都心惊胆颤的。 这些也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主子你对他如此照顾,可他似乎并不念着你的好!」 元宁替定安王接好了骨,赠他伤药吃食,有空便会去看他。 就算救助的是路过一个快要饿死冻死的乞丐,对方醒来后,至少也会说一声感谢吧。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那位定安王并没有给过他们好眼色。 第50页 他戴着面具,但是他那个眼神,偶尔扫过荷蕊的时候,后者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心里害怕。做下人的都会察言观色,她总觉得自己每次随主子一起去,那位就似乎很不欢迎自己。 至于对元宁呢,司徒无祈跟她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很多时候都是元宁单方面地询问,问上三句他才回一句,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着谁也不理。 荷蕊这是在替自家小姐不平,觉得她的付出没有回报。人人都说定安王长相丑陋恐怖,非人非兽,这就叫她不禁怀疑他的智力是不是也有问题?他真的分得清谁对他好吗? 元宁提着裙子一路上前,她抬起眼来,目光不知落到了哪里,突然有些发自内心的高兴:「荷蕊,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走这条路上,有一片荆棘丛?」 这山林间本来就是没有路的,因此元宁他们进密林上山难免遇到很多的阻碍。一开始上山或许需要两个时辰,但也不知是走熟练还是怎么走,渐渐就只需要一个半时辰了。 「记得啊,那片荆棘丛绕也绕不过去,小姐你的裙子好几次都被勾破了。」荷蕊说到这里四处寻找,「噫,怎么不在了?」 元宁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所以啊,谁说他不懂?」 「对了,定安王并不傻,他聪明着呢。」元宁仿佛知道荷蕊在想什么似的,「他只是不爱表达罢了。」 「主子,你怎么会这么了解他?」荷蕊奇怪道。 元宁:「也不算了解吧。」 她只是前世,曾见过司徒无祈跟司徒鸿下棋。 司徒鸿作为本书男主,智商应该是天花板级别的,可是他却每次下棋都输给了前者。 虽然也有可能是计谋的一部分,皇帝被压在摄政王之下,故意示弱让对方放松警惕。 但是有些是做不了假的,比如说司徒鸿每次在棋艺上输给了摄政王,他的不开心是真的,而且能郁闷上好几天呢。 元宁提醒荷蕊主要是让她以后当着司徒无祈的面说话小心点,对人家的态度也最好好一点。不然等他将来成为摄政王归来,她得吓死了。 司徒无祈不知第多少次抬眸去看,其实元宁没有承诺过每天来看他,毕竟这里离营帐区很远。她有时候是脱不开身的,尤其遇上下雨天的话,密林之中没路的地方她也上不去。 但是今天没有下雨!或许是司徒无祈天天的祈愿有效果,最近几天都艷阳高照,是秋后难得的好天气。 突然有什么声响,司徒无祈左手一动,抓住了刚刚就在他身边鬼鬼祟祟,企图偷点干粮存进自己窝里的松鼠。 小松鼠将脑袋从他拇指与食指的指缝间钻出来,软萌可爱。下一刻却勐地挣扎,用短腿蹬着抓住自己那只手,看样子它是使劲了全力,可惜无论如何也挣不脱,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绝望了,动物对杀气总是如此灵敏的。 司徒无祈却没有再继续用力掐它,威慑够了之后,把它放开。 果然看它死里逃生后一熘烟蹿得没了影儿,相信它不敢再回来,以后也不敢再轻易靠近人了。 终于,听到了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司徒无祈烦闷焦躁的情绪得到了安抚,他不再有任何举动了。 元宁随着走近,看见那个用竹子搭建起来的竹帐,头顶堆着浓密的树木枝叶可以遮风挡雨,都不禁怀疑,这还是之前她给司徒无祈随便找来的那块地方吗? 不得不佩服未来摄政王的动手能力,他居然靠一只手就能做出来。虽然说还有些简陋,但好歹至少能遮风避雨,不用风餐露宿了。元宁毫不怀疑,要是四肢健全的话,恐怕让他在这里凭空建个三层楼的房子,对他来说也不算是难事。 再说,这不比他之前在猎场时住的那个破烂帐篷好点? 元宁又忍不住想骂五皇子无耻了,明里暗里给人使绊子,正面打赢不了,就回去告状找帮手来以多欺少。明明是他先找事,烧了人家住的地方,定安王断他一只手不算过分吧? 可五皇子却要他的命,把他害得这么惨…… 走近之后,荷蕊把手里的食盒交给元宁,元宁再放到司徒无祈面前。后者知道她来了,并没有说话。 不过最近送来的东西他都接受了。 他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也难怪荷蕊认为自己家小姐遇上了白眼狼。 但是元宁垂眸看到司徒无祈手背,心想果然有荆棘刺的痕迹。 「你手怎么受伤了?」元宁问他。 司徒无祈闻言有些不自在地将左手垂下:「不知道。」 「今天我发现,上山的路好走了许多哎。」元宁这么说,再去看司徒无祈的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装的仿佛真的跟他无关似的,看来是不打算承认了。 元宁又问他要之前的药,用完没有?对方递过来,元宁便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将白色的粉末倒了一些在他掌心,那里密密麻麻都是荆棘的刺伤,甚至还有几根没□□的刺。 「你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最好少走动。」 说实话,元宁都不知道他拖着两条伤腿,是怎么去把那片荆棘丛割掉的。 然而她说什么,此刻司徒无祈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所有感官,都在元宁握着他手腕的地方。 上次她说帮他接骨的时候,司徒无祈没信,却没有拒绝。他的四肢痛到麻木,他也没管,仿佛随便任她如何摆弄,就算她要砍了当柴火烧,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第51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元宁真的替他接好了手臂。 如今左臂已经恢復了知觉,虽然隔着衣袖,也不知道为何触感那么清晰? 很奇特的感受,司徒无祈能感觉到温热从两人相接触的地方,一路传递到了面门。 还好,他戴着面具。 第32章 你就宠他叭 挑出扎进手心的刺, 上完药,元宁又拿出手绢给他将手心到手背暂时包起来,这样好得快一些, 免得药粉被蹭掉了。 期间难免手指与对方的指尖触碰到, 司徒无祈的五指上都有厚厚的茧。元宁却是肌肤细腻光滑, 指尖还有一点可爱的樱粉, 温度微凉。 但司徒无祈的内心却不平静,他从没跟人指尖碰着手心, 如此亲密的接触过。这应该算是亲密吧?他小时候在宫里时,曾看到那时还不是三皇子的司徒鸿,他母妃就是这么牵着他走路的。后来他试过去牵自己母妃的手,却被对方嫌恶地甩开,接着便是一顿痛打。 他母妃身子柔弱,但是打人很疼。大概是因为那时的司徒无祈没有现在这样麻木,所以他一直记得那种疼痛, 记得母妃视他为屈辱,对他避之不及。 可是为什么?她却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触碰自己? 之前给他接骨的时候是, 如今又亲自为他上药。自己如今这幅尊容, 她不嫌弃脏吗? 她见过他四肢被废依然如同蝼蚁一样在地上爬行求生的模样, 不觉得他可怕吗? 司徒无祈忍不住再次偷偷去看面前的小姑娘,他最近总是这样,在元宁不留神的时候打量她,等对方抬眸的瞬间再不动声色收回来。 她是被当大家闺秀培养的女子,又生得动人, 本该心高气傲才对。如果她需要裙下之臣,可以就像那日对待靶场上那两个少年一样,只需笑一笑就够了, 何必在自己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司徒无祈始终对靶场上看见元宁与别人谈笑耿耿于怀,记得她还送了个护心镜出去。 但是他没有开口问过,最近他总是冷着脸对元宁,即使在面具之下也没人能窥见他的脸色。 但他就是想看看她究竟对自己有多少耐心。 如果,如果能久一点的话…… 司徒无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期不期待,但是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元宁包扎完毕,将手绢打了个节:「好了。」 手心的温度骤然抽离,司徒无祈的心跳滞了下,紧跟着一空。他感觉自己原本麻木的痛觉也跟着恢復了似的,开始瀰漫上四肢百骸,难受,不舒服,烦躁不安。他差一点就要去抓元宁已经缩回去的手,他想要她继续触碰自己,把那种空虚的感觉填满。 可是他到底没有那么做,怕她觉得噁心。 所以当元宁抬眸看过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司徒无祈早已不动声色收敛了那股偏执无耻的欲望。 「啊对了,除了饭菜以外,今天我还带了别的!」 元宁把五皇子送的十根人参全都带来给司徒无祈,他现在正好需要。至于为什么自己一根没留,她对看不上的男子一向如此绝情。 见那十根人参,司徒无祈面具之下的眉心不禁拧起。 「这是哪儿来的?」他问。 元宁也毫不避讳,直说道:「我这几天称病,收了不少补品,这是五皇子派人送来的。我不收他的东西,不过就当这是补偿给你的。」 听到后面那句,她说她不收,司徒无祈眉心稍稍松了一点。 随即,他将那十根人参统统扔远了。 「我也不收!」 真是扔得老远,直接被他抛到山崖之下去了。 元宁想抢救一下都来不及:「可是,那对你的身体恢復有好处。」 说实话元宁觉得有些可惜。 荷蕊不死心地跑到崖边探了探,回来后煽风点火地嘟囔了一句:「小姐,捡不回来了。」 那好歹是人参啊,就算不吃,等回到京城后找个药铺卖掉也能换不少银子了。小姐平日里吃穿用度样样花费不少,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身边两个小丫鬟难免随时为她打着算盘,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定安王看着已经如此落魄了,怎么竟然比……比四少爷还能浪费啊?真是气人! 听着荷蕊的口气,司徒无祈才发现在她们看来,似乎自己做得不对。 他突然有些紧张,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一样,连唿吸都屏住了。 像个跪在堂上等待宣判的犯人一般,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是不是该宣布对他耐心耗尽了? 他就是如此矛盾,明明故意冷待想试探对方能对自己有多用心,但是如果她真的不再管他……只是想想这个可能,司徒无祈觉得窒息,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想要把他重新拽入骯脏冰冷的泥潭里,用无边无尽的黑暗掩埋他。 从来都是岸边人来人往,但泥潭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们或许还会嫌弃腥臭,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在他受伤的时候帮他包扎伤口,叮嘱他注意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身体,给他关心和照顾,哪怕只是一个梦呢? 他发现自己沉沦其中,已经不愿意再醒了。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梦继续,用自己的一切换?他也愿意,可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 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废物过,可惜他现在看起来的确不堪到了极致。 第52页 只要元宁在此时嘆口气,对司徒无祈来说,便是极刑。 元宁的确是挺无奈的,因为她发现未来摄政王的脾气好犟。元宁记一个人的仇仍然可以在他面前微笑温柔,徐徐图之。或许,他是跟她完全相反的那种性子。 但元宁对上司徒无祈那双眸子,眸中清澈颜色与他脸上狰狞的兽形面具形成巨大反差,又蓦地让元宁心里一软。 她想起了小时候跟元湛一起收养过一只大黑犬。 那狗浑身上下都是漆黑的,毛都脏污打结,皮肤上都是难看的疙瘩,还长了不少虱子。因为一直四处流浪被驱赶打骂,瘦得不成样子,也十分怕人。刚被带回来时就蹲在角落,仿佛知道自己很丑似的,藏起来不敢见人,但那渴望又卑微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元宁至今还记得。 怎么突然想起黑犬来了?那狗后来被她养得可威武强壮了! 元宁回过神,给了荷蕊一个没什么要紧的眼神。 忍不住想安慰面前的定安王,虽然他看起来并不需要安慰,但是看在他身受重伤的份上,元宁柔声顺着他道:「算了,不收就不收,以后不拿五皇子的东西给你添堵了。」 荷蕊瞪大了眼睛,自家主子已经跟四少爷关系闹僵好一阵了,这回半点也没有服软去和好的意思。荷蕊和含珠都以为她的脾气变大了,然而她对定安王又居然如此包容理解。 小丫鬟想不通了! 她们辛辛苦苦提上这么远的山路送人参,本来也是一片好意,结果被转手就扔了,就算换了元湛来,也至少会被元宁念叨几句的。 荷蕊闻言不能理解。 司徒无祈闻言,却感觉浑身的僵硬和那股嗜心头骨的凉意仿佛被缓解了。 少女明明比他小了许多,却给他从未体会的温柔和包容。 这也……不生气吗? 虽然司徒无祈表面依然不为所动,但唯有少年藏在鸦语般浓密的睫毛下的眸子,悄悄颤了颤。 第33章 不被她发现就行了吧?…… 到了第二天, 司徒无祈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布递给元宁。 元宁看了一眼不怎么跟自己交流的面具少年,接过来才发现布里面包着东西。 布条是从司徒无祈身上撕下来的,不过洗得很干净。可能放在他身上一直揣着, 带着股暖意。 等彻底展开一看, 元宁又一愣:「这是……千年人参?」 元宁前世见过不少好东西, 她不会认错的, 这的的确确是千年人参。比五皇子送的百年人参要珍贵多了,而且看起来还是刚挖出没多久的。 「这是你挖到的?!」元宁问,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己吃啊?」 司徒无祈:「吃过了。」 他找了许多地方,才挖到一支千年的人参。也有那些百年的,他拿不出手,就自己吃掉了。 元宁现在毫不怀疑,就算没有自己帮忙,摄政王也能够好好活到逆袭那天!!! 他有多厉害呢?上山过一次之后,元宁就意识到每天给他带些水来的话, 不太现实。 然而接着元宁再来,就发现他用树叶自制了一个专门在雨天收集雨水的工具。 元宁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东西, 如今看还是觉得神奇。 不过有些可惜:「最近几天都没有下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司徒无祈附和似的, 应道:「嗯。」 「对了,挨着你住的那只松鼠呢?」元宁上次见过,她今天还特意多带了点干粮上来餵那个小可爱呢。 不过奇怪,这两天怎么也找不着了。 「那个松鼠洞不是就在这树干里吗?难不成突然搬家了?」元宁疑惑不解。 司徒无祈再次:「嗯。」 面不改色。 秋猎的月份转眼间已经过了大半,元宁有些苦恼的是, 山上那人的伤势没有意料中恢復得好。 或许是这里并不适合养伤,可是往北再去边关路途遥远,更加艰辛异常。等秋猎结束, 自己必然要随着众人回京城,若司徒无祈还不能好转,说不定且得过一段吃不饱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元宁又给要送去山上的食盒加高了一层。 帐子里一团火红的身影四处乱窜,跑到在元宁的裙角处蹭一蹭。 元宁垂眸,看到蹲在自己脚边的小狐狸不禁想,昨天被送来的时候还十分怕人呢。这红狐是生活在山林里的,它依然怕生,只是大概闻着肉香肚子饿了,才主动跑到元宁脚边来讨食吃。 元宁道:「这个可不是给你吃的。」 她将食盒盖子盖上,吩咐荷蕊和含珠道:「好了,你们俩一起送去吧。」 元宁不可能天天都出得去,就算之前一直称病,到如今她的病也该好了。 昨天元父来找她的时候她不在,含珠将他给打发回去了。但元宁今天得留在帐子里,以防备着元晁年或是其他人起疑。 元宁吩咐完毕,转身准备再去找些吃的餵狐狸。 两个被她布置了任务的小丫鬟,则是互相打气着上山的,倒不是山路难行,这路是走惯了,最近居然只要两个时辰便可以来回。只是她们仍然还没习惯跟那位定安王相处。尤其每次元宁不来,由她们两个一起来时,那个人的眼神都会变得十分吓人。 这次也是一样,当含珠把食盒递到司徒无祈面前时,对方反而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接。 第53页 含珠也不敢看他,匆匆将东西放下:「这些都是我们主子准备的,请……趁热吃。」 然后目光落到一旁棕叶篮子里,里面有些新鲜大个的山菌,鼓起勇气问:「这是要给我们带回去的吗?」 含珠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司徒无祈漆黑的眸光沉沉,吓得她赶紧缩回了手,不敢再拿,转身就拉着荷蕊跑了。 若是元宁来,他不至于浑身都是叫人害怕的戾气,虽然也沉默,但是两种态度有差别。这差别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毕竟只是两个丫鬟的感觉,元宁对此还一无所知。 今日她没有来! 司徒无祈不想动食盒里的饭菜,他半点胃口都没有。 方才差点出声直接问,她为什么不来? 不是怜悯他,可怜他吗? 这么快就厌倦了?还是嫌每次上山要走太远的路? 司徒无祈算过,如今来回也只需要三个时辰而已! 难道,被什么给绊住了?所以来不了? 他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在靶场看到的情形,想到那两个跟她有说有笑的少年,是因为他们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突然漫上心头。 他告诉自己不能沉溺在她的施捨当中,每天最多跟她说三句话。这样只要他每次难得地开口,就能看到她眼里迸发出惊喜的眸光,她会为他每一次的回应而开心。 否则只会让人觉得无趣,毕竟她年纪那么小,又那样聪明。 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才如此待他,如今是他,将来…… 想到将来她也会这样待别人,司徒无祈心里无端升起一股难言的暴躁。 即便有一天,她对自己失去了耐心,到时候……司徒无祈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从长计议,不可能有别人,他可以阻止。 他的确说过要她离自己远一些的话,可她不是没听吗?她说了希望他好,前些日子日日都来给他送饭,是她主动要来接近他的。 即便……即便是骗他的,他也希望她能坚持得久一点,不要半途而废。 他只是去看一眼,不被她发现就行了吧? 元宁刚出帐子遇到了明莹郡主,对方像是特意来堵她的。 她看了眼元宁住的地方,很小,比郡主规格的营帐差远了,顿时眼神中流露出嫌弃。 「元宁,本郡主听说,三皇兄送了只浑身是红毛的小狐狸给你?」 元宁闻言,看了眼随司徒明莹一起来,跟在她身后的司徒钰。 对方抱着臂嘴角轻勾,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她怎么回答。 元宁:「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其实不是三皇子送的,是莫云送的。 猎场的众千金私下有攀比之风,虽然元宁年纪还小,但是她今年两手空空。莫云担心她看见别的小姐有世家公子猎物相赠,心里羡慕,于是猎了只小狐狸托三皇子转送她。 此事旁人不知情,司徒明莹心里不知道多酸。 三皇兄之前送她的那只小狐狸,只是尾巴上有红毛呢。但是送元宁的这只却全身都有红毛,比给她的好看,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但是司徒明莹又不好找三皇子去闹,于是就找到元宁这里来了:「是吧?那本郡主想要瞧瞧!」 她说着就要直接往帐子里头闯,元宁伸手拦住她。 却不是跟她说话,而是问司徒钰:「八皇子不管管?」 司徒钰还是那副饶有兴致看戏的表情:「明莹没有恶意,三姑娘就给她看看呗。」 去你的没有恶意!司徒明莹什么性子元宁还不清楚吗?她有的不许别人有,她没有的就更见不得别人得到了。 若是元宁那只小狐狸比她的好看,她就恨不得掐死。 第34章 我知错并且赔罪(捉虫…… 既然八皇子不管, 元宁道:「郡主执意要闯,我只能找三皇子主持公道了。」 「这你也要去告状?元宁,你别以为最近三皇兄多来看了你几次, 你就可以得意?这猎场就没有我司徒明莹去不了地方, 你再敢拦着, 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吵死了!元宁心头烦躁地瞥了司徒明莹一眼, 随即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远处朝这边看过来的莫云。以及跟他并肩同行, 朝这个方向走来的三皇子司徒鸿。 「你当然可以对我不客气,反正你司徒明莹就是刁蛮任性的代表。」元宁上前一步,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司徒明莹耳边道。 「你也不用讲理,无论犯下多大的错,都有人替你兜底帮你开脱。你是郡主嘛,旁人怎么在背地里骂你, 你也不会少一块肉。」 明莹郡主闻言,禁不住怒火冲天。 她抬手就要扇元宁:「你说什么?!」 元宁微微侧头, 这一巴掌扇空了, 只是从后面看不清楚, 她的反应又像是被打到了。 只有明莹郡主气不过,又推搡了她一把。 元宁被她的力道推得后退一步,跌倒在地。 司徒钰见状才发现事情失控了,他站的位置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喊了声:「明莹!」 「明莹!」这一声出自司徒钰身后,司徒鸿之口。 他也是刚过来, 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司徒钰赶紧上前,却见司徒明莹表情恍惚,看见他就告状:「八皇兄, 她居然讽刺我!」 第54页 司徒钰心想,你刚打了别人,是怎么好意思告状的? 再看元宁,她单手捂着脸,还好还好,没哭!说明事情不大! 然而司徒钰刚想到这里,却见那跌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眼中迅速泛起晶莹。 司徒钰:「……」 「还不快把你们家主子扶起来。」他沖刚从帐子里出来的荷蕊道。 荷蕊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司徒钰随口道:「没什么事,摔了一跤。」 他是真不觉得这算大事,明莹什么性子谁不清楚,她的脾气大,跟人起冲突是常有的。除了几年前闹出过给倾慕三皇子的某家千金下毒,害得人家差点毁容,惹得人家父亲在朝堂上告状这事算大。为此,父皇发怒责备过她一次,司徒鸿亲自带她登门谢罪,甚至送上了天山雪莲。 这也从侧面说明,这几位兄长是真的疼爱明莹郡主。不惜帮她收拾多次烂摊子,天山雪莲本来是给三皇子入药用的,也肯为她送人。 对比司徒明莹闯过的祸,她只是打了元宁一巴掌,推了她一下,这在从小看她惹是生非的几位皇子眼里算是小事了。 「八皇兄,你没听见她是怎么说我的……」 司徒明莹话未落音,却听一旁的荷蕊尖叫起来:「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的手!」 闻声看过去,就见荷蕊想扶起元宁,但是后者叫疼。 「本郡主方才又没有多用力!」司徒明莹道。 这时司徒钰上前,见元宁小丫头的脸色因此煞白,十分疼痛难忍的样子,目光不禁落在她的左边胳膊上。 「她的手臂脱臼了!」 闻言,司徒明莹懵了。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打到她!」她辩白道。 然而她才说了没用多少力,人家的手断了。 这会儿又说没有打到元宁,任谁听都是在推卸责任。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莫云道:「可我们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你打人,还推她!」 「她分明躲开了!」司徒明莹不服气。 「所以郡主不满她敢躲,要怨毒地废了她的左臂吗?」 明莹郡主气得不轻:「你……你眼瞎啦!」 司徒鸿也立即上前,看过元宁不能使力的胳膊,回身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随即他责备地看了司徒明莹一眼! 明莹郡主不满地跺了跺脚,不禁觉得古怪,自己是没有使多大的力啊。 元宁刚被荷蕊扶起来,她突发奇想有了报復司徒明莹,甚至在她和司徒鸿之间种下嫌隙的好主意。方才倒得应该恰到好处,学会了接骨,她当然也会断骨。 司徒明莹屡次这么嚣张,如果这次无人给她撑腰了呢? 对上明莹郡主的眼神一瞬,元宁低垂着眉眼,身形晃了晃,仿佛痛得体力不支几乎快要昏倒。 司徒明莹:「!!!你还装?!」 她倒要看看她的手是不是真断了,然而明莹郡主要去试探元宁的手还没有伸过去,就被三皇子八皇子,甚至是看不下去的莫云同时拦住。 「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吗?」八皇子也责备他。 「郡主,请自重,欺负一个柔弱女子算什么本事?」莫云的口气极冷。 在场都是习武之人,眼力不错,都看得出来元宁手伤是真,明莹郡主也是真的胡搅蛮缠! 司徒鸿:「明莹,你确实过分了。」 司徒鸿这个反应,元宁并不意外。 他若是不上前主持公道,莫云就要忍不住冲上来了。事情因为三皇子送了元宁一只狐狸引起,但那狐狸本来是莫云和莫烽托他代为转送,这事就算司徒明莹不知,司徒钰也知道,但他方才居然只顾看戏,没有阻止,害得元宁受了伤,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司徒鸿不是一向疼爱明莹郡主吗?他没管教好这个妹妹,总需要给莫云一个交代。 还有司徒钰都免不了要被教训。 元宁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她没有叫疼,但是少女额间浸出了汗珠,眼里始终氤氲着水汽。那副明明委屈死了却倔强着隐忍着没有落泪的模样,反而叫人更心疼她几分。 莫云不方便当面关心,但是他眼底始终印着方才在被扶回帐子之前那副可怜模样。越发不满地看了明莹郡主一眼,他对三皇子道:「殿下,此事总该讲个公道。」 「你要什么公道?我都说了没碰到她!」司徒明莹发觉了,自己越是大唿小叫,好像越讲不清楚了。 便将话锋一转:「再说是元宁先挑衅我的,你们都没有听到,她居然讽刺我。」 「她说了什么?」 司徒钰方才离的最近,都没有听清元宁跟司徒明莹说了什么。 「她说我刁蛮任性,还说我不讲理!」明莹郡主忿忿道。 司徒钰下意识嘟囔:「我怎么觉得说得还挺对的?」 司徒明莹:「……」 果然没过多久,司徒鸿就亲自带着司徒明莹给元宁赔罪来了。 「三皇兄,我不要去!我说了不知道元宁的手是怎么断的,我根本没用力,是她自己太脆弱了吧!我死也不要跟元宁道歉赔罪,我可是郡主!」司徒明莹就算是跑了被司徒鸿抓回来,都揪到了元宁帐子外,依然反抗得很激烈。 第55页 司徒鸿无奈地看着她,许多事司徒明莹不明白。若今天她只是打了元宁一巴掌,倒是能大事化小。毕竟元宁的父亲元晁年,在朝中官职说大不大。可是要为元宁出头的人现在是莫云,莫家世代武将,是各位有心争夺权势的皇子,都会倾力去拉拢的对象,三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他知道元家跟莫家的恩怨,据说已经十几年不来往了,倒是不明白莫云为何突然对元宁上了心。 加上人家确实伤得不轻,若是不亲自登门赔罪,怎么说得过去。 为此,司徒鸿还备了许多礼。 终究是提着厚礼和明莹郡主一起进了帐子,元宁的胳膊已经被接上了。但脸色却未能恢復,虚虚地靠了个枕头,含珠在餵她喝水。 司徒鸿的目光落在那张病弱又略带稚气的小脸上,难免有些愧疚:「三姑娘,此事因我而起,怪我没有跟明莹说清楚。」 出乎司徒鸿意料,元宁轻笑了下:「大概就是因为三皇子殿下的态度,所以明莹郡主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吧?」 闻言司徒鸿一愣,他从前没体会过元宁会对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司徒明莹忍不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明莹,不得无礼!」司徒鸿呵斥她,「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可是我真的没有碰她嘛,谁知道她为什么会受伤?」 司徒鸿看着她,司徒明莹顿时明白,连一向最疼自己的三皇兄这回也不相信自己,不站在自己这边了。 「你若是还不知错,那以后不必来找我了。」这话司徒鸿说得极重。 司徒明莹心里发慌,她吸了吸气,即便心里百般不愿,还是没扛住压力,开口道:「本郡主……这次算我错了,行吧?」 「郡主是在跟我说话?」元宁问她,「若是两位还没有商量好,可以出去商量,太医说我需要静养,就好像……道歉需要诚意。」 「你……!」 司徒明莹被气得发抖,她看了眼司徒鸿的脸色,一字一顿道:「本郡主不是故意的!但我知错并且赔罪,这总行了吧?」 要是元宁再不接受道歉,恐怕明莹郡主就要发脾气暴走了。 司徒鸿知道叫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已经极不容易,本想开口从中说和。但是想到元宁方才的话,又下意识闭了嘴。 元宁不松口。 「歉我已经道了,难不成你还不满意吗?」 闻言,元宁将目光转向司徒鸿:「三皇子觉得呢,我应该怎么说?」 「看你自己,要你觉得诚意够了才行。」司徒鸿公正地处于中间位置,决定这次不偏颇明莹。 元宁闻言,像是很高兴听到他这样说。只是嘴角牵起那一抹笑意,又略带着自嘲:「我与殿下认识至少四年了吧,这还是第一次不必在你面前忍气吞声。」 是这样吗?司徒鸿回忆了一下,以前元宁还总爱追着他跑的时候,经常被明莹欺负。 她到自己面前梨花带雨地告状,司徒鸿也只是喝止了明莹郡主,从未因此责备过后者。 明莹还说元宁每次都是装出来的委屈,可司徒鸿知道明莹的脾气,她欺负人是肯定的,但自己却也从来没有为元宁讨过公道。 人人都说三皇子德才兼备,可是在元宁……一个从小就爱慕他的小姑娘口中,他竟然如此有失偏颇? 元宁的话,让司徒鸿心中十分震撼。 等两人离开后,司徒明莹终于憋不住委屈哭了起来:「三皇兄,你以前最疼我了,我什么这次连你也不相信我?」 「可你伤了人是事实。」 「都说了不是我,分明是元宁她装受伤装可怜! 你们都让她骗了!别人也就算了,连你都帮着她?!」 司徒明莹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真的将心偏到了元宁那边。 等了半天,想等三皇兄安慰安慰自己,结果司徒鸿正心烦意乱,没让她等到。 司徒明莹气不过,她吹了个口哨,一匹小红马飞奔而来。 抓住缰绳,翻身上了马,『驾』一声跑远了。 「明莹!危险!」 司徒鸿要去追,以他的轻功想要追上司徒明莹,本来不是难事。 但是在进入树林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35章 她不知道她救的是一头白…… 三皇子本想去追明莹郡主的, 但是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了岔。 他先觉得对方的身形有些熟悉,随后意识到,对方这是有意识地在跟自己兜圈子。 「阁下是谁?为何要阻拦我?」 司徒鸿的话伴随着簌簌落叶之声, 在林间飘散, 但没有人回他。 司徒无祈在树林深处, 面具底下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幽井, 他紧紧盯着对方的背影,左手握拳, 繫着的丝绢之下是手背暴起的青筋。 明明只是想来看看,却没忍住现了身。 然而所见,他知道自己如今就算出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给元宁添麻烦。他也知道自己与这些把秋猎当作的玩乐的皇室子弟终究不一样。这里容不下他,京城也容不下,他唯有回到边关去,才能过得自在一些。 可是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 他让伤势看起来毫无好转,他贪恋地逗留在这里, 怀着近乎卑微的, 无耻的心思, 盼望她能每天来看自己,跟他说话,照顾他的伤。他自出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有人关心的感觉,就像没见过金子的守财奴, 一旦让珍宝落在他手里,只想死握着不放。 第56页 但是他现在又不满足仅仅如此,从司徒无祈内心深处, 升起了无比强烈的渴望! 他要权要势,要执掌天下! 他要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能正大光明护着她的那人是自己!要无人再敢在他和她面前放肆! 等目的达成那日,到时候她的注意力,只需要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司徒鸿到底没把司徒明莹追回来! 元宁后来听说,明莹郡主跟三皇子发生争吵,一个人跑了出去。侍卫寻找一夜,却在山脚找到一只丢失的鞋子,这可把众人吓得不轻。 怕司徒明莹遭遇不测,后来又派出了许多侍卫搜寻,三皇子八皇子九皇子等人都一夜未睡。 第二天,元宁去看司徒无祈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用收集得来的雨水洗澡洗衣裳。 是的,澡和衣裳他一起洗,因为只有这么一身。 元宁发现了未来摄政王身上一个特点,他还挺讲究挺爱干净的。 即便每天跟她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司徒无祈还特意跟元宁解释过,她那天见他浑身是泥,是因为他需要掩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防着被山间野兽寻迹追来。 并不是天生就爱在泥里打滚儿! 可惜这是在猎场,若在京城的话,元宁可以去布庄订一套衣裳送给他。 「你当心身上有伤口的地方,不能碰水的!」元宁这些日子跟他熟了,不必再王爷长王爷短地打招唿。 甚至关心的话自然而然就蹦了出来,语气中还带着那么点嫌他不省心的抱怨。 司徒无祈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颤,这样在意的语气……从前没有人对他说过。 司徒无祈的心跳快了两分,但随即他又忍不住想,或许在自己没看见的时候她对别人也是如此,眸光又沉了沉。 等他转过身来,元宁看到他右臂袖子上沾了水,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司徒无祈右臂是骨头断了,最开始还有深可见骨的伤口。元宁好不容易帮他处理了,实在是看不得他如此不爱惜身体。 她指了指他没注意到的袖子,司徒无祈这就心领神会地挽起来。 「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闻言,元宁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这是司徒无祈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之前都是要元宁说好几句他才会勉强回答一句来着,不禁觉得有些惊奇。 「今日是不太好来,明莹郡主失踪了,很多侍卫在山林里搜寻,避开耳目比较麻烦。」元宁问道,「对了,你有在附近碰到她吗?」 司徒无祈答非所问:「我有样东西给你。」 元宁:「?」 「你不是已经送了一颗千年人参给我吗?」 司徒无祈接过了食盒,却暂时先搁在了一边,元宁在他的示意下,起身跟他过去。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不但主动终于肯主动跟他说话了,并且还要送她东西。 那每天只说三句话的魔咒是不是也不存在了? 元宁忍不住试探一下,想知道司徒无祈领着她往越发人迹罕至的山林间走是要送她什么。但后者不说话,越发显得神秘。 难道又是人参之类的珍宝药材?那么难得的东西,他不会还能挖到许多吧? 元宁跟着司徒无祈走了一段路,脚下差点被枯树枝给绊住,元宁『呀』一声,低头皱眉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鞋尖。 司徒无祈的脚步顿住,他回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有种想蹲下身背她的冲动。 但最终喉咙里只挤出来一句:「快到了。」 其实他这话只是一句不可信的安抚,元宁感觉自己又跟在司徒无祈走了好远,才终于能停下。 元宁还没等缓缓,就在抬眸之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不远处居然放置着一个很大的铁笼,铁笼之中锁着一头勐虎。元宁看见司徒无祈走近,那虎咆哮一声,然而他将手伸进铁笼的空隙之中,老虎竟然十分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并不伤他。 她看到眼前这一幕,又单独去看司徒无祈。 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没错,这就是他要送她的礼物。 元宁记得有次上山来看司徒无祈的时候远远听到了虎啸声,她当时就害怕这山上不太安全,但他说没事。 该不会,这老虎一早就被他猎到,养在这里了吧? 「你真的要把它,送我?」元宁问。 司徒无祈看着她,没否认。 「为什么?」元宁又问。 「……」 「昨天我没来,你少跟我说了三句话,所以今天你至少可以跟我说六句话。」 经过元宁这么一提醒,司徒无祈才克服了什么似的,开口道:「虎乃百兽之首,比狐狸之流强多了!」 闻言,元宁眨眨眼,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她问司徒无祈:「你昨日是不是下过山了?」 后者又不说话,但是元宁敏锐地注意到,他似乎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元宁听说司徒明莹失踪之前,三皇子去追她时遇到了一个黑衣人拦住去路,否则不会把人弄丢。那个黑衣人难道是司徒无祈? 如果是他的话,那元宁不禁冒出一些想法,比如他下山刚好看到了自己跟司徒明莹起冲突,所以出手教训她?这样想会不会太自作多情? 「咳咳。」元宁轻轻咳嗽了两声。 第57页 司徒无祈立刻看向她。 「没事,不是风寒,是被呛到了。」元宁解释道,「上次你给我的人参,我切片熬水喝下去身体底子强了许多呢。」 话是这么说,但司徒无祈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觉得她穿得单薄了些。虽然既是秋衣又是斗篷的,但毕竟山上风大,她又常年只待在闺中,被养得太娇气了。 司徒无祈低头看了眼自己半干不干的衣裳,没有能给她披的余地,不禁有些后悔带她来这儿了。 他往回走,之前那地的竹棚能抵御寒风,他还能给她生火。 元宁跟在他身后,大约往回走了十步,她问:「司徒明莹现在在哪儿?」 司徒无祈背嵴微僵。 片刻后,元宁听到他声音低哑地回覆:「山里。」 没说具体哪座,猎场周围到处都是山。 元宁没继续问下去,司徒无祈的心里却不平静,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她怪他吗?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司徒无祈去留心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听到她步伐加快,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会怪他多管闲事,说起来本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她就算被刁难,想到要求助的人也不会是自己。 毕竟,他现在在她眼里只是个还需要她照顾的废人。 突然不想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司徒无祈也加快了脚步。 一抬头发现这人疾走如风的元宁:「?」 腿不是还没恢復吗?不疼了? 元宁见状忙提上裙子,快跑着追:「等等我呀,你跑什么?」 「……」越追越跑。 「咱们好好说说话行吗?我只是想谢谢你。」 闻言,司徒无祈勐然停住,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是为了帮我吧?」元宁记得司徒无祈跟司徒明莹之间是没有恩怨的,如果说因为上次夜宴明莹郡主当中驳了他的面子,他不会现在才出手。前世他也没为难过明莹郡主啊! 所以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为了她才说得通。 「如果不是,那我也谢谢你顺道帮我报了仇。」元宁昨天为什么要弄断自己的左臂,就是因为她知道若只是让人看到司徒明莹打了她一巴掌,哪能要来道歉。 她到底如今身份太低,也没有一个即使告上金銮殿也不惜,非要为女儿讨个公道的父亲。 若不是她使了计卖惨,若不是有莫云在,恐怕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元宁当时疼是真的疼啊,就算司徒明莹不情不愿地在她面前低了头,也抵消不了。 即便成功挑拨了司徒鸿与司徒明莹的关系,看着他们所谓关系铁桶一般的主角团成员中间也能出现嫌隙,依然抵消不了。 元宁让司徒明莹闹得心烦,但多少也有些嫉妒她无论做了什么,即便是错事,也有好些人包容护着。 哪怕自己有一个呢?元宁有时候胡思乱想,她不稀罕三皇子那些人了。可她也希望有人能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司徒无祈始终没承认。 他如今只能躲躲藏藏,装神弄鬼,怎么看都不像英雄。 何况以他的身份,以及面具下的模样……少年不禁悲观地想,或许他这辈子都做不成英雄,甚至连光明正大也做不到。 心情又像是坠入了深渊一般,可是说他不自量力也好,卑鄙无耻也罢,他既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什么代价也要达成目的。司徒无祈决定今晚就要离开猎场,此去他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回京。 到时候她……司徒无祈忍不住回头看元宁一眼,他没有去看元宁的脸,只是瞥向地上跟她身量差不多长的影子。 到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到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可是,若他回晚了呢?或者她已经心有所属,比如那天在靶场的两兄弟,还有什么三皇子八皇子…… 司徒无祈想,自己只不过是个被皇室所排挤孤立的怪物,如今在她看来恐怕跟废人差不多。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的伤势其实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那是因为在司徒无祈内心深处也认为,她对自己恐怕只有同情。 若是知道了他内心阴暗的想法,说不定会对他避之惟恐不及。 司徒无祈突然烦乱不已,他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却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更加阴暗的想法。 心里有个类似恶魔的声音告诉他,世上唯有这种让一个人永远不能离开另一个人的办法! 锁住她,带她一起走! 人心都是贪婪自私的,他自小便知道,是她太天真了!她不知道她救的是一头白眼狼,一心想拽着她一同坠入深渊! 「本来昨天明莹郡主失踪,派了大批人来山里找她,我还挺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元宁随手挥舞着一根狗尾巴花,一边走一边说。 所以今天她才一定要上山看看,「还好你没事!」 司徒无祈心头循环的声音,被那软糯晴天清甜的嗓音驱散。 她是担心他吗? 司徒无祈原本阴郁至极的心情愉悦了不少,甚至面具之下的唇角偷偷勾了勾。 「对了,你没杀了她吧?」元宁问。 「没。」 「那就好。」 第36章 走了? 元宁从山上下来之后, 就听说明莹郡主已经找到了。 侍卫找到她的时候,人躺在崖边已经昏死过去,形容狼狈。据说她自己进了密林深处后, 就遭遇了鬼打墙, 然后兜兜转转饥寒交迫一整夜, 还因为摸黑把自己的手臂给摔折了。 第58页 「你看, 我说什么来着,林子里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嘛。」元柔顶着一张还没消肿的脸道。 明莹郡主也有了类似的经歷, 终于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倒霉,元柔还挺开心。 但是被元晁年谨慎地看了一眼,立刻又收敛了。 元晁年随即将目光放在元宁身上,见元宁靠坐在椅子上,面上依然没什么血色,人倒是沉默安分。 在离开之前,突然元晁年又想到什么话, 他回过头欲言又止:「宁儿啊,你看你与明莹郡主此次结下了梁子, 今后……」 「放心吧, 今后我不会再去纠缠三皇子, 自然也能多多避免跟明莹郡主见面。」 「嗯,你能想明白就好!」 元宁终于愿意放下对三皇子的心思,元晁年欣慰了。 他就说嘛,这孩子打小就听话。 将元晁年高高兴兴哄走了,元宁才让两个丫鬟将她们剩下的干粮都整理一下。 可第二天是怎么提上山的, 荷蕊就怎么再提下来:「主……主子,那位不在,山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闻言, 元宁有些诧异:「走了?」 其实她倒不意外定安王会离开。 现在距离司徒无祈带兵回京城成为摄政王,仅仅不到三年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说实话元宁甚至都替他着急。 但诧异的是,他居然趁半夜说走就走,没有提前跟自己说一声。 好歹救了他,也投餵了他一些时日,他们之间居然连说声再见的情谊都没有吗?元宁不禁有那么些被辜负的感觉。 「对了,还留下这个。」荷蕊除了提食盒的那只手外,另一只手还提着山菌。 元宁看着那些个头既大又鲜美的菇类,不禁想到之前悄悄放在自己帐子外的松茸。 虽然司徒无祈没承认,但元宁知道就是他放的,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算了,他这么别扭,元宁确实也想像不出他跟人道别什么样。 那自己还干嘛要计较? 反正,秋猎的日子接近尾声了。 明莹郡主的伤势稍稍养好,开始更频繁地在元宁面前出现,但也不是为了元宁。 元宁跟她之间的关系如今算是肉眼可见的无法修復,司徒明莹跟元青柳倒是越来越好。 这不在晚上篝火会上,明莹郡主特意过来跟元青柳坐在一起,期间她更是不停地夸赞对方,声音都传到元宁耳朵里来:「我没见过比青柳姐姐更善良的人了,你们知道元湛送她的那只银狐的皮毛有多漂亮吗?若是落在旁人手里,只怕就要变成围脖。但是她却将那狐狸治好了伤,当宠物养着,如今小银都会听令坐下了,十分有趣。可惜我的那一只,就没这么聪明。」 闻言,众人纷纷附和,明莹郡主口中的青柳姐姐不就是上次篝火夜会上弹了一支大家都没听过的曲子,艷惊四座的那位元家二姑娘吗? 元宁当时提前离席了,不过后来也听到了些许人人夸赞元青柳的盛况。 如今经明莹郡主这样一说,在座各位才发现原来这元二姑娘不仅有才华,人品亦是卓绝啊。 「噫,郡主口中提到的元家四少爷是不是咱们这次来的世家公子当中年纪最小的?」有人好奇打听道。 虽然元湛年纪还小,但他容貌出众,甚至美过了不少女子,让人路过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他几眼。加上他一来就猎到银狐,夺得此次秋猎的头筹,骑射也样样拿得出手,自然有人留意。 「别忘了还有忠勇侯府的莫小世子,比元四更小一岁呢。」 「对了,听说那元家三姑娘和四少爷,是一胎双生。」 话题就这么转到了元宁头上,有目光朝元宁看来,带着几分微妙。 既然这元家二小姐和四少爷,一庶一嫡,论常理来说关系不该好到如此地步。起码在其他嫡庶严明的世家,不会有这样的情况。而元三和元四是一胎双生,按道理来说关系应该比其他兄弟姊妹都要好才对。怎么这四少爷捕得了如此稀罕的银狐,却不送给自己亲姐,要送给一个庶姐? 只听明莹郡主嗤笑一声,道:「还能为什么?某些人不受待见咯。」 连自己亲弟弟都疏远她,究竟有多难相处? 听着众人窃窃私语,元青柳也问元湛:「你与三妹妹好些天没说话了,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连元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起因是他问元宁要一百两银子后者没给,但是现在元湛也有些不确定,究竟是他在生元宁的气,还是元宁不理他了。 这时,司徒明莹回头瞥了眼元宁:「元三,你那只浑身火红的狐狸呢?不会已经被扒了皮,做成你袄子上的点缀了吧?」 看来司徒明莹始终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稍有机会就想找茬。 虽然三皇子已经解释过,那是莫云托他转赠给元宁的,原来明莹郡主跟元宁争宠争了个寂寞。 可她却是实实在在吃了亏,至今都没想通元宁的手究竟是怎么断的?先被几位皇兄训了,后来更是倒霉,被困在了山野荒林里,差点都以为自己不能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番经歷的源头都在元宁,司徒明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 正好她叫人打听到,确实有好几日没见过元宁的那只小狐狸了,这样揣测也是有据可依。 有元青柳的心地善良衬托,元宁若是真的让明莹郡主说中,她就会被顺势踩成个『居然对那么可爱的小狐狸都下得了手』的恶毒反派。 第59页 将话在这样的时机说出来,司徒明莹确实也有想叫元宁难堪的故意。她阴测测笑了下,特意回头去看元宁要怎么解释。 然而,元宁倒是很镇定,她像是方才根本没听见其他人说什么一样。 直到明莹郡主点她的名字,才抬起头来:「红狐?我把它放了。」 「什……什么?放生?」司徒明莹没想到。 「嗯。」 因为是莫云赠的,元宁要放生之前还先问过对方的意见。因为觉得山间野物没必要为了私慾强行驯服,主要是养起来麻烦。 原本莫云送一只小狐狸给元宁,就是让她解闷的,闻言他对此没有反对,倒是觉得元宁有这样的想法很善良,可爱。 明莹郡主的消息看来还不够灵通,害得被她牵扯进来得元青柳也有些尴尬。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元青柳,在座许多千金小姐都记恨着上次篝火夜会被她抢了风头,更别说听闻她和九皇子八皇子都有交情,早就暗生嫉妒。 「有灵性的东西拿来当狗养,岂不是要人家泯灭天性,不觉得太残忍了些吗?我看,三姑娘这种做法最为妥当了。」 有一人这么说了,很快就引起附和共鸣:「一个伪善,一个真善罢了。」 「明莹郡主年纪还小,可别被人的故作姿态,假仁假义给蒙蔽了。」 这□□枪头突然调转,指着元青柳去了。铱誮 闻言,元宁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为了压一压元青柳,她们居然宁愿捧着自己。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当中,还有元宁曾经宫斗的对手呢。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眼看着元青柳的面色白了白,明莹郡主立刻维护她:「你们别胡说!」 八皇子也正要替她解围。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元青柳先说道:「其实本来我也有此打算。但是小银受了伤,我怕太早将它放出去它会活不长久。等这两日一过,伤势应该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到时我会将它放生的。」 闻言,明莹郡主一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的表情,腰杆瞬间挺得更直了:「听到没有,青柳姐姐早就这么想了,只不过被旁人抢先做了而已。还有,你们这些人自己,难道就没有收下好看的山兽饲养?」 话都赶到这里了,其他千金自然也不甘落后:「郡主,我们也是打算要放生的。」 马后炮谁不会做?没道理名声都让元家两位小姐给得了,尤其猎场这么多皇家世子都看着呢。 就这样,秋猎结束的那天,莫名奇妙加了一道流程,由元青柳组织的放生仪式。 第37章 强撑场面 含珠和荷蕊回去后都在元宁的耳边念叨, 无非说:「二小姐近来得到了几位皇子和郡主的青睐,她身边那个碧儿小丫头见到我们都敢翘下巴了,真是气人!」 「在秋猎的时候互赠猎物, 本来是男女定情的意思, 主子, 你不觉得四少爷跟二小姐这段时间走得太近了吗?」 元宁不得不说, 荷蕊这话真相了! 但她如今懒得去管元湛对元青柳有什么感情,倒是不知怎的, 突然想到了司徒无祈留给她的那头老虎。定情的猎礼以禽类为多,因为寓意多兆头好,也有些送狐送兔子,但从没听过有送勐兽的。 大概是她多想了。 元宁还问过司徒无祈,送这个给自己干嘛?其实她更喜欢金银珠宝。若不是云朝的破规矩,她大概永远不会想来深山里生活一个月。 司徒无祈让她留着驯服,不想留着直接取了虎皮也行, 可元宁没信心自己能驯服一头庞然大物。再说虎皮,她不禁想像了下自己披着虎皮大衣去赏雪咏梅的样子……呃, 什么意境都被破坏了。 再说这么大一只, 餵养起来也十分不容易。 哪里是礼物啊?分明是给她留了个大麻烦。 正好趁着机会, 这回一起放生了吧。 到了放生仪式上—— 元宁看见了明莹郡主的贴身宫女怀中抱着只漂亮的红尾狐,而司徒明莹的表情心疼不舍到极点。 终究还是别过了头,眼不见为净,下定决心咬牙挥了挥手:「放吧。」 司徒明莹觉得自己亏大了,这只小狐狸原本她很喜欢, 打算带回京城养在王府当个乐趣呢。可是她也不知道那天怎么闹的,最后大家都抢着把山兽放生,她大话都说出去了, 总不能自己单独留下。 小动物们从人的臂间挣脱,顿时撒了欢在山野间狂奔,一个个重获自由后欢欣跳跃,片刻间便钻进草木之后隐藏起来,连头都不带回的。 而元青柳的出现,却引得众人侧目惊讶。 她带来了两只小山鹿和一只奶豹,山鹿的腿曾中过箭伤,已经被治疗好了。除了山兽以外,甚至还有孤雁,雏鹰等飞禽,不但都被治好了伤病孱弱,并且被养得白白胖胖。 之前质疑『为何放生仪式要由元家这位庶出的二姑娘主持,就因为她有八皇子九皇子撑腰吗』的人,此刻不禁觉得脸上发烫。 元宁的目光扫了一眼司徒钰元湛等,果然发现他们一脸欣赏。目光怔怔地都盯着元青柳,脸上仿佛写了字,明晃晃写着『我从未见过如此善良有趣的女子』! 等其他的都先被放生之后,终于轮到了银狐。 连这只小狐狸都知道给女主面子,它不像其他山兽一副终于逃离牢笼获得自由的表现。 第60页 在被放开后,回头看了看元青柳。 而元青柳呢,难免心情有些惆怅,毕竟她养了都一个月了,多少有些感情。 这时元湛道:「二姐,你若捨不得就留下吧,你看小银也捨不得你。」 闻言,元青柳正有些动摇,在场却有其他人不满:「凭什么她捨不得就能留下?」 「没错,这事难道不是郡主起的头,这位元二小姐提议的?」 元湛这话可以说是瞬间惹了那些本就被元青柳抢了风头的人的众怒。 旁人的猎物都放生了,若是让元青柳把银狐留下,这不公平。 那她专门把银狐拿出来转一圈,是为了炫耀自己有吗? 但其实也轮不到大家讨论。那只小小的银狐虽然回了头,但也只是看了元青柳一眼。终究是自由的诱惑更大,小狐狸走两步后立刻助跑,在飞速窜入一棵大树旁的草丛后连那条雪白毫无杂色的尾巴都消失不见了。 元青柳依然心疼不舍,司徒钰见不得她不难过,于是道:「青柳姑娘,你提出的放生仪式以前秋猎从未有过,是出于好意,也是为我云朝社稷祈福,本该嘉奖。待回京之后我一定禀明父皇,为你讨赏。」 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是为元青柳撑腰。 更让刚才那几个针对元青柳的人,气得咬牙。其中有个大概本来就仰慕八皇子的,已经嫉妒得红眼,看着快哭了。 这时,有个人绕到元宁身后,在她耳边挑拨道:「宁儿妹妹,你本来是第一个想到要将野狐放生之人,就是太心急了。看看你庶姐多聪明啊,这下让八皇子等人越发对她另眼相看了。哎,就是可惜了你,这殊荣和赏赐本该是你的!」 闻言,元宁心想这谁啊,说这话是希望自己去跟元青柳撕么? 元宁回头看了眼对方,她叫不出名字,也就没理。 直到明莹郡主的目光也落在元宁身上,大概是看不惯她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问她来干嘛。 「我自然是来参加放生仪式的。」元宁道。 闻言,司徒明莹看她两手空空,如果没记错的话元宁从方才来了就一直站在旁边看戏一样观察这个注意那个,怎么都像来看热闹来的。 明莹郡主向来喜欢用恶意揣测她:「难不成那只红狐你根本没放,特意留到今日想拿来压轴?」 「不是。」 就算元宁真的如明莹郡主所说,那她也抢不了元青柳的风头。 毕竟她那红狐只是普通的狐狸,哪里比得上百年一见的银狐? 闻言这下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元宁身上,她们其实心里是真羡慕元宁不用等到今日跟风,沦为元青柳的衬托。 毕竟论放生数量,她们比不过,论质量更不用说。 秋猎作为世家公子千金难得能多多见面交流的时机,近来看对眼能成的也没几对,所赠的猎物之中根本没有上乘的。 看来看去,真就元青柳那只银狐属最亮眼的。 不过元宁是怎么想的? 「难道说是挑拨离间奏效了吗?」方才故意在元宁身边阴阳怪气的那位心想。 谁听了八皇子单独为元青柳一个人请赏的话可能都不痛快,看来是要当众上演一场姐妹争风了? 本来放生仪式都快结束了,但是因为元宁一句话,场面竟然又开始热闹起来。 众人都没有走,等着看接下来如何收场。 明莹郡主也是一副看好戏的口气:「你拿什么参加放生仪式?别告诉我,你那只红狐其实根本没放,昨天刻意说了大话,今天又想拿出来压轴。」 元宁否认了明莹郡主的猜测:「不是。」 「哦?那是什么?」 「郡主好奇可以留下来看,不过需要等一等。」元宁如此道。 再次掀起了纷纷议论;「我挺好奇的,元宁能拿出什么来?」 「她说要等一等,却不说要等多久,我看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她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明莹郡主,一直被如此针对。」这话说得十分小声。 「亲弟弟胳膊肘往外拐,若我是她也生气啊,但只能装作不在意,自己给自己强撑场面。」 大家都认定元宁是为了在庶姐面前扳回一城,才这样说的。只不过她如今能去哪儿再找只猎物来放生?拖延着时间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能现去猎一只? 可随便猎的,照样是个输啊! 总之越努力挽回面子,一会儿只会越发显得心酸。 第38章 这是何等的诚心 「三妹妹, 算了吧。你先前放生红狐,也算是祈过福尽过心了,不必再勉强自己。一时意气, 若临时再去狩猎, 就违背放生祈愿的初衷了。」元青柳劝元宁道。 明莹郡主没少在元青柳面前说元宁的坏话。 根据她话里的描述, 元宁属于蹦一下没有蚂蚱高的那种作妖女配。 元青柳这段时间也没少遇到类似的人, 这些古代的女子,总是热衷于争风吃醋。 元宁笑道:「二姐这话真是多虑了, 我哪有本事再去狩猎?」 元宁虽然箭法不错,上次已经露过一手,但秋猎其他活动她是从来都不参加的。 那就单纯的是在拖延时间? 还是说,有人帮她? 在猜测声中元宁始终都很沉得住气,不管明莹郡主冷嘲热讽还是催促她,她始终是那句话:需要再等等。 第61页 明莹郡主没耐心了,正要再说话, 这时三皇子制止她:「明莹!」 随即,司徒鸿看了元宁一眼。 元宁却没有看他, 即使被人咄咄相逼, 小姑娘的神色依旧不慌不乱。在那瞬间司徒鸿心里闪过一丝古怪, 觉得她不是从前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但也有可能是自己从未了解过她,因此才发现她身上有几分超越年纪的成熟。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有人不耐烦了,「再拖下去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算了,你看元宁被晾在这儿这么久,除了三皇子以外, 也没人说句话替她解围。」 「好好一个嫡女竟被庶女给比下去,她也挺惨的!」 众人都忍不住开始怜惜起元宁了,总之她们承诺就算元宁从地上捉一只蚂蚁来放生, 她们也不会笑她笑得太大声就是。 终于,元宁看了眼天色,她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问道:「不知在场有哪位身强体壮的少年,愿意帮我个忙?」 她这话刚落音,莫烽立刻站出来:「我!」 甚至连问都不问要做什么。 莫云也站了出来。 莫家两兄弟早就看不下去了,方才元宁被人冷嘲热讽的时候,莫烽就想站出来。但是莫云制止了他。 不知怎的,虽然元宁还小,但是莫云看她处变不惊,应该行事都有分寸。她若是不主动开口,或是投去眼神求助,莫云就相信她自己还能应付。 司徒钰十分好奇元宁怎么想的,于是也站出来:「莫不是你要放生的还是个庞然大物?我也想见识见识,算我一个。」 元宁却道:「忠勇侯府两位世子皆是身手不凡之辈,两人已经足够,就不麻烦八皇子殿下了。」 三个人站出来,她偏偏只挑两人。 司徒钰哼一声:「那我拭目以待!」 元宁身后的丫鬟在得到吩咐后,立刻领着两位公子远去。 司徒明莹瞥一眼:「装模作样!」 莫云和莫烽的身手倒是可以给元宁临时抓几只猎物来,但就像元青柳方才说过的,如果元宁是为抢风头而参加放生仪式,早就违背了初衷。所以不管他们最后拿出什么来,只会更丢人而已。 好一会儿后,只听有人率先说了声:「快看,他们回来了。」 莫云和莫烽回来时都骑了马。 在他们身后,似乎拖着重物,待越来越近才叫人看清拖的是个铁笼子。 而在那笼子里,竟然关着的是一只咆哮如雷的大老虎。 众人惊了! 已经有女眷被吓到尖叫出声:「这……是真的老虎吗?」 「不然呢?难道还能有假?」 「猎场,有虎吗?许多年未见过了。」 就连明莹郡主也有点害怕,说到底这群小辈在秋猎不过小打小闹而已,往往只走形式。 他们之中甚至极少有人见过真正的勐兽。 三皇子和八皇子对视一眼,二人在猎场这些日子来根本没见过有勐虎在猎场附近出没,司徒鸿问元宁:「敢问三姑娘,这勐虎是从何而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元宁早就想好了。 她抿了抿唇,像是要说出一个好不容易保守的秘密,缓缓开口:「其实,是因为我做了个梦!梦中一白衣仙人慈眉善目,指尖一点云朵便化为舟,轻飘飘托我上了山。仙人告诉我山上有生灵受困,望我出手搭救还它自由,将来必有福报。第二天我醒来,按照梦中仙人指的路线上了山,你猜怎么样?……竟然就让我碰见了这只被关在铁笼里的老虎,奇不奇?」 这话讲的深情并茂,闻言,三皇子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似乎不怎么相信。 「撒谎!仙人给你託梦?这怎么可能?」明莹郡主一副要拆穿元宁的口气。 元宁反问她:「那么郡主认为,老虎是哪来的?我自己去抓的?」 司徒明莹想要回答,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是啊,总不可能是元宁凭本事能抓到这么一头连三皇兄都打不过的勐兽。 若说莫家两兄弟帮她,方才那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明莹郡主只好看向三皇兄,希望他能说出点什么来。 司徒鸿仔细观察过,老虎身上没有新伤,说明被关在笼子里有些时日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经歷了这么一个过程,从怀疑元宁所说的话,到推翻其他可能的猜测,最后只能相信所谓仙人指引的说法。 起码比相信元宁这么大点的姑娘能擒勐虎来的好接受。 有人赞嘆道:「真没想到,元三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机缘?这难道不比银狐更难得吗?」 「确实,你们看那老虎真威武啊,说不定是天上哪位仙人的坐骑呢。」 方才误会元宁自取其辱的那些人,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成功压了轴。 甚至有不少人偷偷对着那笼子里的虎拜了拜,既然说放生有福报,那么见者都有份。 就连明莹郡主身边的小宫女都忍不住想拜,结果被她给瞪了一眼,顿时又把微弯的膝盖给直起来了。 明莹郡主也走到元宁面前,怒目瞪眼:「既然如此,你为何早不说你有如此奇遇?元宁,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终于看出了吗?元宁心说。 「还有,你放才刻意让我们等那么久,是什么意思?」 第62页 「但是因为见郡主和各位放生的小动物都十分可爱,我不太忍心。」元宁表情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不忍心?」 这是什么说法? 但随即众人反应过来,如此勐兽,若是提前出笼,那方才放生的那些岂不是都成了它的裹腹之物?」 这么说元宁让大家等了又等,其实是好意? 可明莹郡主包括八皇子在内一伙儿人,为什么还是都有一种被她给捉弄了的感觉,好气! 「元宁,你不许把老虎放出去,万一它把我的小狐狸吃了怎么办?」司徒明莹道。 「郡主没听大家说吗?这有可能是神兽,再说我等了许久了。」 言下之意,之后再发生什么也只能认倒霉,要不她怪仙人去? 「那不行!」司徒明莹急了。 她还挺喜欢自己那只小狐狸的,绝不能眼睁睁……不对,就算她看不到,也不能让它有命丧虎口的风险。 「那怎么办?」元宁的表情也有点为难。 莫云道:「元姑娘若是放心得下,将此事交给我兄弟二人。我们会将老虎放归深山,远离猎场范围。」 「如此,就有劳了!」 明莹郡主抬头看了眼莫云端正俊朗的面容,脸颊略微发烫,问:「能带我一起去吗?我还没看过老虎出笼呢。」 闻言,莫云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似乎比之前听着要冷硬些,就丢下句:「不方便。」 「……」 司徒明莹有多能找麻烦,众人皆有耳闻。 也不是谁都愿意带着惹祸上身的风险。 这会儿大家都在讨论元宁带出来的那头老虎,几个之前得罪了元青柳的世家千金让八皇子落了面子没走。也幸好方才硬撑着没走,她们还能见到这一幕。 「这一对比才知道,银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放生百兽之王祈福,这是何等的诚心?正好应了仙人託梦,看来八皇子殿下这回恐怕要换个人,替她求赏赐了。」 几人故意在元青柳面前说这些,然而其中一个瞥见八皇子正朝这边过来,又提醒其他人一起,十分有求生欲地赶紧走开了。 「元三!」 「宁儿妹妹!」 元宁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叫她。 转头之间就见几位穿金戴玉的世家千金追上来,笑盈盈跟自己寒暄。 甚至还收到了其中好几人的邀请,约她回京后去作客,一同游玩的。 元宁上辈子成为贵妃后才有这样的待遇,她一一应了。 第39章 赏赐 转眼, 回京已有半月。 在这段时间内,元宁的日子十分清闲,只偶尔出去应约。 她原本觉得去猎场住一个月是为了受罪, 吃不好睡不香。不过这才过了没多久, 她突然间又有点想吃山菌了。 不过松茸的长势那么几天, 又要从山里快马加鞭运过来, 价格层层几乎涨上了天去。 元宁只有她娘亲留下的嫁妆,且用一分便少一分。 就在她仔细盘算, 不太捨得花银子满足贪嘴的时候,元老太太那边来的丫鬟传信让她过去一趟。 平常除了规定给长辈请安的日子,元宁一般是不去老夫人院子的。 但这次那边催得急,元宁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在。 元晁年端坐在老夫人身边,还未来得及脱下朝服,一旁是元青柳的母亲杨氏。 杨氏之前很少来老太太跟前,她性格懦弱怕事。但是最近这段时间, 元晁年夜夜进她的屋里,对她的宠爱压过了府里其他妾室, 她在府里也活跃走动起来了。 元宁注意到杨氏面色红润, 不过后者被她看得倒有些拘谨。 元晁年对着元宁时, 眼里有欣慰之色,估计是好事。 还不等元宁行完礼,就听元晁年笑呵呵:「母亲,要不你跟这孩子说?」 元老太太道:「宫中来了旨意,太后要见你。」 闻言, 元宁瞬间抬起了头。 「太后最近听闻了仙人给你託梦放虎的故事很是好奇。若是你能得太后的喜欢,说不定有赏赐。」元老太太接着道,「你下去好好准备一下, 明日随我一同进宫。」 太后亲自宣旨召见,这是天大的殊荣,一旁的元柔快嫉妒死了。 不过元宁并不得意忘形,而是稳重地点点头:「是。」 原来是为这个叫她过来,元宁知道太后信佛,想讨她的欢心并不难。 果然是好事,给她送赏赐来了。 等把几个小辈都打发离开,元晁年道:「母亲放心吧,宁儿这孩子懂事。」 元老太太却嘆了口气:「我总觉得这孩子不安分,长得像她娘。」 元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儿子的原配妻子,元晁年似乎也不愿意提。想到自己膝下孩子并不多,三女一子,比起同僚来算福分浅的。 但元晁年觉得自己如今的运气来了,两个女儿都很争气。老二能得到八皇子九皇子两位的中意,老三也有五皇子青睐,自己还用愁将来的仕途不能节节高升吗? 元晁年还有一件事,要跟元老夫人商量。 「什么?你打算把杨氏扶为正妻?不行,她地位家世低微!」元老夫人坚决不同意,她认为自己儿子就应该娶个门第极高的女子做妻。而且这回不能再娶莫家那种鲁莽武将之女,要娶就娶知书达理的。 第63页 但是元晁年权衡了其中的利弊,还是认为将杨氏扶正这个主意更好。元青柳今年十五,也该议亲了,八皇子和九皇子都曾表示过对自己这个二女儿有意,可是因为庶女的身份受限,若嫁入皇室恐怕不好立足。 但要是杨氏被扶正,那元青柳也跟元宁一样是嫡女了。 别说侧妃,说不定连正妃也做得呢! 元晁年承认,从秋猎回来后他有些飘飘然了。 而且他也从元青柳那里探过口风,究竟选八皇子还是九皇子元青柳没明说,但她亲口证实那两位皇子确实待她只差捧在手里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重视过杨氏,她性子软,生下的女儿也病怏怏的,原本不受元老夫人和元晁年的待见。但是元青柳的病突然好了,如今又有了大好前途,导致元晁年看杨氏也越来越顺眼。 但老太太还是不同意,杨氏哪里配做正妻啊?老太太想要给儿子纳个身份尊贵的女子,才有资格当家。 元晁年自己却清楚,他最近为什么天天去杨氏的屋里,除了贪她温柔顺从以外,也是因为自己根本力不从心了。前几年元老太太一直催促他开枝散叶,他也纳了不少的妾,可是却一直无所出。 要是再找个家里强势,脾气大的,把他的秘密捅出去怎么办? 他这边有了主意,心意已决。 就算是老太太也插不上嘴! 第二天,荷蕊和含珠给元宁梳妆的时候都有些紧张。 「主子,太后脾气大不大?若是您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会不会掉脑袋啊?」 元宁上一世是跟太后打过交道的,她想了想,觉得这两个小丫鬟把人家想得太复杂了。 「放心,太后没有那么可怕。」 元宁上一世作为三皇子的爱妃,没少去太后跟前讨好。一开始她也很紧张,毕竟那位太后可是曾经宫斗冠军啊,踩着多少人才能坐稳那个位置。 可是在太后跟前一段时日后,她又觉得那只是一个比较寂寞的老人而已。 打扮好之后,元宁就先去跟元老太太会合。 老夫人今日也十分隆重,将她压箱底的衣裳都穿出来了,耳上挂着看起来分量十足的金耳坠,手上翡翠镯与金镯各戴了一对。 元宁站在面前,一双泛黄的老眼就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似乎是想要挑出些错处来。 元宁身着绣四喜如意云纹的锦锻裙衫,这衣裳既显得隆重应对,又不失活泼之气。一头青丝梳成两个髮髻,要显得脸型稍微圆润一些,她一双桃花眸儿生得勾人,但笑起来却又显得娇憨,是一眼看过去比较讨老人家的喜欢的那种孩子。 但是元老太太对她始终喜欢不起来,说话也是不冷不热:「走吧。」 「是。」 在马车上,元老太太叮嘱了许多遍让元宁注意在宫里的礼仪。 老人总是谨慎,恨不得让元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别惹上麻烦。但始终觉得这丫头只管点头应付,其实没在听,却挑不出她的毛病来,老夫人憋着一口闷气。 到了宫里,听说太后还在睡午觉,掌事女官便丢下一句让他们先等着。 元老太太手里端着茶又放下,忍不住仔细几番打量自己的衣裳和仪态,却瞥见一旁的元宁仿佛没有半点紧张不自在。 不禁心生疑惑,这宁丫头应该也是第一次进宫,却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等尝了一口茶后,老太太又惊了。 这宫里就是宫里,外面再贵价的茶,跟宫里也压根不是一个味儿。 再看太后宫里待客的大殿,处处金碧辉煌,连薰香炉子都是用纯金打造,顶端镶嵌着珍稀玉石,难以想像价值几何? 「见了太后,你要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多说……」 元老太太一紧张,又开始念叨元宁。 元宁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幸好这时候见宫女上前打帘子,说是太后午睡醒了,老太太赶紧噤声。 只见珠帘之后,由女官扶着坐在主位椅子上,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 元宁立刻起身,用行动提醒懵了一瞬的元老太太回神,让她带着自己行礼。 元老夫人跟太后年纪相近,但看着后者要年轻至少十岁。毕竟前者养尊处优身份尊贵。 不像她年轻的时候,是过过苦日子的。 等元老夫人反应过来,听到元宁在太后的问话下对答如流。 「哀家听说,有仙人跟你託梦,让你放生勐虎。」 「回太后,民女也觉得奇呢。想是天降福瑞给我大云朝,才托民女帮忙传话。」 「哦,快给哀家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前世,元宁就常在太后跟前走动。 她了解太后的喜好,知道如何在三两句话之间让对方感兴趣,并且喜欢跟自己说话。 太后难得见到在她面前并不胆怯的小辈。 元宁也健谈,从她胡乱编出来的仙人託梦,聊到秋猎趣闻,甚至连佛经故事也能信手拈出来探讨一二。且她所持的观点,频频得到太后的点头赞嘆。 从午后一直聊了好久,若不是眼见着太阳都快落山了,太后甚至还不打算放她们走。 「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有佛缘的人。哀家喜欢听你说话,若是有空,以后常来宫里陪伴哀家吧。」 第64页 太后说到这里,轻轻挥了挥手。 她身边的女官会意,这是要赏的意思。 元侍郎出生不高,没想到他家孩儿倒是落落大方,十分会讨太后的欢心。 后来出宫的时候,元老太太神情依然保持着听到那长长的赏赐物品清单时的恍惚。 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太后竟然赏赐了元宁半辈子也用不完的金银器物。 乖乖,这简直是天大的馅饼砸中了头! 元宁虽然在太后面前表现得受宠若惊,但心情还算平静。 尤其上了马车之后,她跟元老夫人各坐在一边,彼此并不交流。 马车通过宫门外长长的走道,外面的卫兵似乎喊了一声『侯爷』。 元宁见对面的老太太呆愣着,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探去。 忠勇侯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在与马车擦肩而过时他凛厉的目光扫过元宁。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似乎有些诧异失神。 但是很快,元宁就放下了帘子。 马车慢慢悠悠穿出了走道,骑着马的莫侯爷却仍然伫立原地回望。 等回到元府,老夫人总算醒过神来了。 她跟元宁交代了几句,大意是叮嘱让她遵照太后的嘱咐,以后多多进宫去求见。 但是顾左右而言他之后,却把原本归元宁的赏赐搬回她自己院子里去了。 元宁:「……」 上辈子就领教过元老太太雁过拔毛的手段。 她就仗着是长辈,元宁不敢直接质问她。 而且元晁年重孝道,元宁若是去找他,恐怕不但不能讨回公道,还会被训斥。 但元宁也不是软柿子,有办法让她还回来。 另外一边,忠勇侯府—— 莫侯爷回去之后,想到白天在宫门见过元宁那张脸,就难以入眠。 大半夜的,他把莫烽从床上拎起来。 「你说在猎场跟元家三姑娘说上过话?是不是哄你们老子的?她认识你们吗?那她怎么不认识我?」 莫烽打了个哈欠,看他爹如此不正常还以为谁惹他了,没想到他纠结这个。 「爹,你在哪儿见到小表妹了?」 「宫门口。」莫侯爷顿了顿,「她跟你们姑姑……很像。」 「原来姑姑长得这么漂亮啊?」 莫烽有些意外,「不对啊爹,你不是说姑姑从小是你带大的,所以长得像你吗?」 莫家兄弟从小看他爹不修边幅的样子惯了,很难把这满面络腮鬍的粗犷跟一个模样柔美精緻的女子联繫起来。 原来这么多年,是他们误会姑姑了。 从这小子的话里听出了冒犯,莫侯爷毫不吝惜往莫烽脑门上重重一拍:「说重点,臭小子!元宁元湛他们姐弟俩,对咱们莫家怎么看的?」 莫烽揉了揉后脑勺:「元湛我不知道,没跟他聊上几句。」 「但是小表妹可爱,她第一次见面就叫了我和大哥表哥呢。」说起元宁,莫烽都没那么困了。 「那她今天见了我,怎么不叫我舅舅啊?」莫侯爷拧紧了眉,十分在意。 「小表妹很懂礼貌,人很好的,可能是真的不认识你吧……额,也有可能是怕你。」 「怕我?为什么怕我啊?」 莫侯爷举着自己蒲扇般的大掌,毫无自知之明地追问道。 随即,他又有些苦闷。 自己亲手带大的妹妹就那么跟人跑了,后来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还有他的外甥外甥女,见面不相识,形同陌路人。 这点苦闷他白天还不敢说,怕惹上头那个老爷子更伤心。 「其实,你要是真的想让表弟表妹认你,在这儿瞎猜也没什么用,不如主动出击?」 「我怎么主动?」 元宁是闺中女子,难得有外出的机会,今天在宫门巧遇是因为太后的召见。 莫侯爷后来打听过了,太后挺喜欢她的,还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她,看得出来是个好孩子。 元湛他也远远看见过,根骨不错,是练武的好材料。没人能明白莫侯爷的心情,他真恨不得元湛让自己来教他武功箭术,必能更让他有所精进。 但自己这个舅舅,对他们来说终究只是外人。 莫烽给他提议:「要不直接上门拜访?亲自问问表弟表妹?」 莫侯爷又想打他:「莫家跟元家已经十几年不来往了,你让你爹怎么拉得下这张脸?」 莫烽捂头,他绝望了:「你还是找我大哥问吧。」 莫烽觉得自己好倒霉,本来他就不够聪明,他爹还要找他出主意,想不出来就得挨打。 这不如明说,就想揍他得了? 不过让他这么一提醒,莫侯爷沉思片刻,有了:「我不去,可以让你大哥去!」 「这不是中秋快到了吗?明天我就安排准备些礼品,让老大送上门去。他能够见到你表妹最好,要是被赶出来,就说是他自作主张上门的!跟我们没关系,到时候我再训斥他一顿,就不能算我们莫家先低头!」 莫烽听了忍不住竖起敬佩的大拇指:「好主意!」 第40章 是不是扣了她不少东西?…… 第二日, 元府—— 「我带来的这些礼物,还请帮我转告给你们家的三姑娘,替我问她好……」 莫云的话没有说完, 面前的大门就重重关上, 不留一丝缝隙。 第65页 即使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拒的准备, 但从元家门前离开时, 莫云还是禁不住无奈地嘆出一口气。 心想难怪在猎场一开始好好的,后来表妹也不再与他们亲近了。现在元府如此排斥他们, 连大门都不让进,看来姑姑的死依然让他们耿耿于怀,是元家人解不开的心结。 老管家听到报信说莫云走远了,但对于他送来的这些东西,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老爷不在府上,他还是先去禀报老夫人吧。 『以后有姓莫的上门就直接打出去』这正是老夫人下的命令。 当然他们是不敢对莫云动手的,因为知道打不过。 此时元家老夫人在听管家给她念礼单, 尽管已经进宫见了一回世面,却忍不住越听越震惊:「你说这些东西, 都是莫家那边送来, 要给元宁丫头的?给她一个人就这么多?」 「老夫人, 不止呢。」管家告诉她,这礼单也才念到一半而已。 莫云用马车拉来了好几箱礼品,看外面让人以为是什么平平无奇的,没什么这箱子里装的居然全是难得一见的珍奇宝贝。 好歹是百年世家,忠勇侯府, 莫家男儿世代为云朝立下汗马功劳,所得的赏赐自然不少。 加上莫家女眷稀少,也不知道元宁这个小姑娘喜欢什么。于是莫侯爷就让所有人一起出主意, 首饰珠宝绫罗绸缎都有人提,他便每样都备上,想着应该总能撞上元宁喜欢的,就这么装满了整整三大箱子。 至于对待元湛,那就比较简单粗暴了。 莫云带来了一柄见血封喉的宝剑,专门叮嘱是赠给元湛的,此刻孤零零地放在一边。 虽然说这东西应该价值不菲,但是老夫人并不想元湛沾手打打杀杀的东西。 她于是吩咐管家道:「先拿去库房,存起来。」 「那这三箱……」 「自然是一起存!」老夫人打断管家的话。 「还有,莫家人今日来过的事,别让三小姐和四少爷知道。」 当初元家和莫家关系闹成那样,今日忠勇侯府却派人送礼上门,究竟又为哪般? 总之不管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夫人都坚决不会让莫家的人接触到元湛和元宁。 莫涵月早就死了,元家的子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元青柳听说杨氏找她,刚进了屋,就见到后者心神不宁的样子。 「娘,你特意过来有什么事吗?」 「柳儿,方才娘去了老夫人那里,打听到件事儿不止该怎么办了。」 杨氏继续道:「听说莫家那边派人送了些礼物过来给三姑娘,那些礼如今都被搬到老夫人的库房里去了。老爷让我在这些日子学着管管家,那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你爹呢?」 闻言,元青柳有些云里雾里。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事,还是别管了。」她随口答道。 元青柳不知道莫家跟元家的渊源,也从没听元湛提过有这门亲戚。 杨氏游移不定:「可是……」 「要知道爹极重孝道,既然他已经松口,有意要将你扶为正室。你怎么能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在这个时候得罪老夫人呢?」元青柳反问她。 杨氏耳根子软,她本来就拿不定主意。 此刻听到女儿如此分析,便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她觉得自己女儿跟变了个人似的,但是这段时间多亏她给自己出主意,才能把老爷留在她的房里,甚至原本杨氏在妾室当中并不算出众,如今居然听到老爷亲口说有意将她扶正。 杨氏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再者,杨氏以前出不了头,老夫人有多厉害她是领教过的,像今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当初老爷的原配夫人还在世时就一直被老夫人在头上压着。 听其他妾室说,原本原配要留给三姑娘的嫁妆不止那些,中间起码被盘剥了一半去。 而且老太太还分外记仇,若知道是杨氏在其中传话,挑拨了他们母子的关系,以后必定处处给她使绊子。 杨氏越想便越觉得,这事自己不能管,也管不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莫云来过的消息晚一步也传到了元宁这里。 她听含珠气愤地说,忠勇侯府给自己送来的礼,进了老夫人的仓库。 这一世是元宁特意叫人留意着才得来消息的。 那上一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元老太太是不是扣了她不少东西? 「主子,要不咱们去跟老爷说吧?让老爷主持公道。」 元宁:「你忘了之前在猎场,我射箭赢来的那些爹都要给我扔了吗?」 闻言,含珠其实心里也没底。 老夫人是府里辈分最高的,她说的话别人只有听从的份儿,谁上她面前去指责她做的不对啊! 「可是,就算忠勇侯府送的礼他们不许你收,难道太后的赏赐也要不回来了吗?」 若是老夫人对元宁好,那还可以当是孝敬她了。 可她对小姐一点也不好,含珠和荷蕊想想就觉得可惜。 「当然得要回来了!」元宁道。 「虽然府里没有比老太太辈分更高的,但是府外有。」 既然给了她,那就是属于她的东西,怎么能便宜别人。 告诉元晁年也没用,他是个迂腐酸儒,此事涉及老太太的名声,他必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怪元宁不懂事。 第66页 找人最好找真正愿意帮她讨回公道的,还有那种一句话就能让元老太太把私扣了她的东西全部双手奉还的人。 想到这里,元宁看了一眼窗外还早的天色。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逛逛吧。」 云朝的女子平常也是可以上街的,只是为了迎合元晁年这个父亲对女儿家的要求,元宁以往很少出来闲逛。 后来进了宫,就更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今元宁已经决定抛下一身枷锁束缚,她在街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才逛了半条街,两个小丫鬟手上买的东西已经快拎不下了。 元宁见状,便想去寻有没有店铺专门提供跑腿的,帮她把买好的东西先送回去。 最后找了家布庄坐下休息。 元宁光是挑选布匹至少就花了半个时辰,期间她看花了眼,坐到床边远远一眺正好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莫云一袭云青色锦袍,气宇轩昂,在街上行走十分显眼。 然而元宁却看着他顶着一张为国计民生忧愁的脸,大好青年居然进了布庄的对面是一家集三教九流的赌坊。 「小姐,刚才过来奴婢看到有卖甜茶和玫瑰糕的,要不要去买一点?」 「也好!」 等元宁喝完了甜茶,吃完了玫瑰糕,莫云也正好从赌坊里出来了。 看他脸上的表情,跟其他输得精光的赌徒不约而同。 很快他去而復返,元宁注意到莫云腰间的荷包原本已经瘪了,现在又变得鼓囊囊,看分量不轻呢。 她前世就算跟莫云接触不多,但是却觉得他不该是好赌的人啊。 元宁不禁有些奇怪。 她结了帐,打算跟去看看。 元宁还是第一次进到赌坊里面,她以前总是劝元湛不要来这种地方。如今亲眼看到了里面果然乌烟瘴气,十分吵闹。 一进去就有许多人直勾勾看她。 大概是那神奇的体质又犯了。 「主子,要不您出去等,要找谁奴婢帮你就好了。」 那一双双盯着元宁看的眼睛跟饿狼似的,实在叫人反感又心里发憷。 然而元宁已经找到了莫云,他在里面那张长的赌桌前。 那个赌桌前周边围的人最多,此时正在起闹,其中光着半边膀子的庄家问莫云:「莫大公子今日手气不佳,可还要再回家拿点银子吗?我们在这里等着。」 「你这身衣裳也输了,走之前可别忘了脱下来。」 众人闹笑。 元宁走近时,那笑声依旧不减。她的目光越过莫云,看到了他身边的莫尧。 顿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莫尧是第一个看到元宁的,他面露诧异,碰了碰莫云的胳膊。 此刻莫云的手正在解腰带,看到元宁出现在这种地方,差点手一抖掉下来。但幸好即使保持镇定,反手就把腰带给勒紧了。 「你……你怎么来了?」 看样子是认识,此时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这突然出现的少女身上。 原因无他,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娃娃。 「哟,又来了一个小姑娘,难不成是莫大公子叫来的,准备用她来换你弟弟回去?这笔买卖倒是可以做。」庄家调侃道。 莫云方才被众人起闹都无所谓,一听这话却变了脸色。 若是手里有刀,他恐怕会□□。 然而他的刀已经输给了庄家,此刻摆在人家面前呢。 元宁倒是没什么不高兴,她瞥一眼莫云又已经瘪了的钱袋,从自己头上取了根钗子。 莫云知道她的意思,被小表妹看见自己如今这模样,已经够自惭形秽了,哪里还能要元宁的东西去赌。 见他不要,元宁转头问:「请问,可以用这个下注吗?」 她的话一听就是新手,从没上过赌桌的。 围观的人又来了兴致,带着看笑话的意思,那坐庄的说道:「你这支钗子最多值十两,小女娃娃,你要玩一把骰子吗?买大还是买小。」 元宁:「买小。」 第41章 我赢得差不多了 骰盅还没摇呢, 元宁就先下注了。 莫云有意想阻止她,但买定离手是铁规矩,那钗子已然放在了小註上, 要怪只能怪自己拦得不够及时。 有人看元宁年纪尚小, 调侃她:「小姑娘, 你会玩吗?」 「不会!」元宁回答得十分坦诚。 「不会还敢下注?」 「对。」 听完这段无聊对话的莫云:「……」 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今天不该进赌坊。他也猜到元宁是跟着他来的,她刚才一进此地就直奔自己, 是他不好,树了个坏榜样。 莫云责怪地看向莫尧,今日这齣若不是为了他,本也不会如此……后者还一脸不知错。 莫云不知道三弟什么时候学会赌钱的,但严谨点说应该并没有学会,所以才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堂堂侯府世子要留在这里给人打杂端水抵债。莫云也不会, 他准备拿来赎莫尧的银子,已经在刚刚都被输光了。 一眼扫过去在场都是些心思不干净的赌徒, 见元宁什么都不懂就买了小, 纷纷改买大, 谁都想要欺负她。莫云心里已经决定,这局结束之后自己就先送元宁回去。 至于莫尧这个臭小子,就由他折腾了,也该让他吃点苦头。 第67页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许多,莫云上前一步挡在元宁身后, 有意护着她。 然而一向不识好歹的莫尧居然也主动上前来,也站在元宁身边,密切关注着骰子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 他直觉这一把会是小。 「开了,一二三,六点小。」 庄家的声音洪亮,还带着点不敢相信。 以及,伴随着众人的唏嘘之声。他们全都下错了注,反倒是那个女娃娃赢了? 已经在思考等这支钗输掉之后,自己该如何哄元宁回去,如何安慰,到时候再买一支赔给她的莫云听到这个结果也是诧异的:「?!!」 元宁看见被拨到她面前的除了钗子,还有大笔银子。 下一次注就赢回了五倍钱财,难怪有那么多赌徒乐此不疲呢。 「小姑娘,看来你运气不错,要不要再赌两把?」庄家问元宁的时候,眼里都藏不住精光。 元宁:「好啊。」 莫云:「不必了!」 他跟元宁解释:「运气确实不错,但是十赌九输,最难得的是见好就收。」 元宁闻言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荷包,心说: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怎么也会把自己输得这么狼狈呢? 莫云仿佛通过元宁眼里的疑惑听到了她的心声,但也不尴尬,甚至拿自己当起了反面教材:「看看我这个下场就知道了,别学我。」 「可是我还想再玩两把,就两把!」元宁话里带着商量。 因为嗓音甜糯,甚至让莫云听出点朝他撒娇的意味,任是谁也抵挡不住。 第二轮第三轮元宁依旧下注买小,但是都输了,她赢的银子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庄家格外关注元宁,还安慰她:「有输有赢很平常,下把下注再重点,就能一举赢回来。」 元宁听了仿佛真的受蛊惑一般,点了点头:「没错,我要赢回来!」 她好像已经忘了她答应莫云只多玩两盘的! 这回不管莫云怎么劝,都不肯跟他一起走了。 围观的人中有个是认出了元宁的,之前在猎场见过,这人跟元湛也认识。 正巧元湛在附近的一家酒馆,这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还不敢相信。 「没认错人吧?元宁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绝对没认错,不信你自己去看看。」这人说得斩钉截铁。 元湛表面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忍不住揣测怀疑起来。 元宁又不缺钱,她去赌坊做什么?而且听人话里的意思,她赌三把输了两把,好像还陷进去了,处境不妙。 跟元湛同桌的,还有元青柳,三皇子八皇子等人。 八皇子司徒钰道:「那个如意赌坊近来在京城新开,生意挺红火的。听说他们这家店有个镇店之宝,是他们掌柜的高价从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火灵芝。」 闻言,元青柳饶有兴致地问:「火灵芝,有什么作用吗?」 「平常人或许用不着,但是有天生不足,身体虚弱,或是受了重伤的人可以拿来入药。比人参还补,药效极其霸道,是吧三哥?」 三皇子就是这种体质,他一年四季都在吃药,以前也吃过掺了火灵芝的药丸。但那东西如今越来越难得了,他才改服天山雪莲。 「我看元宁或许是因为火灵芝才去如意赌坊的。三哥生辰不是快到了吗?若是她想给你送份特别的礼物,能想到火灵芝也算有心了。」司徒钰没忘记还得损元宁一下,「不过就她三赌两输的手气,想要赢人家如意赌坊的镇店之宝简直是在痴人说梦,说不定还得把自己的银子都赔光。」 「原来,三妹妹对殿下竟然如此一往情深。」元青柳感嘆道,她这话是对司徒鸿说的。 眼睛也紧紧盯着他,想看清楚后者是什么反应。 她跟八皇子九皇子交好后,才知道他们都是唯这位三皇子马首是瞻的。这些日子相处,她跟司徒鸿从相熟到相知,元青柳十分欣赏他,她甚至清楚自己比起八皇子或者九皇子,恐怕更喜欢这位三皇子多一点。 两人之间,也该到了互相试探心意的阶段了。 元青柳早就从元湛口中听说,元宁对三皇子有意。也听明莹郡主说过元宁以前缠三皇子缠得很紧,但都是她一厢情愿的。 可是她却没有听过司徒鸿本人明确清晰的表态,他究竟喜欢谁? 对于元宁如此情深,又怎么看? 司徒鸿没有注意到元青柳的眼神,倒是先感觉到了来自元湛的敌意。 之前在猎场元宁的帐子里,元湛似乎也这么怒愤看过他。 「八弟瞎猜而已,你们别当真了。或许她去赌坊是另有隐情。」司徒鸿道。 「还能有什么隐情,除了为你,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她能进出赌坊那种地方。」司徒钰少了点眼力见儿,没看到一旁的元湛眼睛已经快喷火了,元青柳也咬着唇沉默。 司徒鸿无奈,不得不解释清楚:「她如今与我……与我们都已经生疏了。八弟,以后莫再开这种玩笑,人家听到了会生气。」 经司徒鸿提醒,司徒钰才想起来,元宁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往三哥身前凑了。 若是换了以前,谁说元宁跟他很熟他还会嗤之以鼻。可方才听三哥说元宁会生气,司徒钰第一反应是元宁除了他们又没有别的朋友。所以她连跟明莹郡主正面吵架都不敢,因为怕得罪人,他从没见过元宁生气什么样。 第68页 此刻被司徒鸿提起『生疏』两字,他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太习惯。 元宁在猎场射箭赢了他,司徒钰告诉自己一定要找机会赢回来。 可后来他的确都没再找到扳回一城的时机了。 「三哥,你不会想说,那丫头不喜欢你了吧?」 「……」 司徒钰说话就是要比司徒鸿更扎心一些。 「但这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司徒鸿反问。 他知道司徒钰不信,想问他什么时候察觉的? 大概,是那次明莹跟元宁起冲突,后者说的话听着就像对他死心了。或者更早的几次见面,司徒鸿观察注意到那个从前一见了自己就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目光不再时刻追随他。甚至到了猎场后,元宁明明有机会接近他,却不像往年那样第一时间去找他,就已经让他有所觉察了。 但是如果司徒钰想知道元宁是什么时候对他死心的,这个问题司徒鸿也答不上来。 目前大业未成,谈情爱本就奢侈,司徒鸿从未将那些女子的倾慕当过真。 更何况让他相信,元宁这种心思琢磨不定的小姑娘的感情能从一而终? 这边还在分析元宁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心,赌坊那边却因为元宁,炸开了锅。 「原来,这就是火灵芝啊!」元宁手里捧着个个头巨大的灵芝仔细打量,没看出有什么名堂。但是她注意到莫尧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加上周围人惊嘆的表情和眼中的艷羡,她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了。 「我赢得差不多了,现在咱们能走吗?」元宁问莫云。 闻言,莫云的嘴角没忍住抽了抽。……他输得都快把自己当了。 而元宁,居然就这样赢了吗? 让一个小姑娘解救了,他跟莫尧都有些惭愧。 莫云看一眼那位坐庄的男子。之前在自己输得差点当衣裳时对方还能调笑,如今丢了镇店之宝,那人脸色黑如锅底,别提多难看了。 换位之后,莫云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 他其实心里不太确定,但是回:「应该可以。……你今日收穫如此之多,咱们不宜久留。」 他带着元宁,领着莫尧从赌坊离开,也总算能松一口气。刚才元宁越赌越大,莫云在旁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不过他好像不记得,其实元宁只是那出了一枚钗子而已。 后来那些越来越大的赌注,都是她赢回来的,就算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元宁有系统,她当然不会输了。只需要拿最近攒的积分,跟系统交换好运就行了。 但她也没有每把都赢,赢一把大的,然后再输两局小的。这样表面看起来输得多赢的少,其实自己手里的筹码在不断增加。这也是一般赌坊的套路,他们会稍微给点甜头,引人上瘾,越陷越深,最后为此输个倾家荡产才罢休。 而那位庄家不甘心看元宁赢走大多数的钱财,一直在诱她下注,让她越赌越大,最后看元宁赢了就想走,为留住她连火灵芝都拿出来了。就看元宁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手,又穿着打扮不俗,大概是以为吃定她了。 却没想到,这回居然被个小姑娘反套路。 最后一局,元宁赢了把最大的,不但帮莫尧获得了自由身,还赢回远远超出了莫云之前输的钱财。 然而,他们从赌坊出来后没能走多远,元宁就眼尖先看到了前方气势汹汹来的人,有些害怕地往莫云身后一躲。 莫云接着也看见了,对面领头的果然是之前在赌坊里坐庄那位。此人也是个人精,元宁等前脚刚离开他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宰几头肥羊,没想到被人扮猪吃虎给宰了。 他恨得牙痒痒,威胁道:「莫公子,今日我不与你兄弟二人为难,把那个小姑娘留下,我们怀疑她在赌坊出老千。」 第42章 告状 闻言, 莫云只觉得这人直接把『输不起』三个字写在了脸上,元宁怎么可能出千?当自己手心之前一把接一把的汗,是白捏的吗?莫云全程站在元宁身边, 还不清楚她?她连骰盅都没机会碰到, 只会买大买小而已, 虽然运气好到不可思议…… 莫云甚至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从元宁高调拿走了如意赌坊的火灵芝他就知道,今日肯定得跟人打一架, 这事才算完。 但莫云不是莫烽,没那么冲动,他知道如意赌坊既然能开在京城,背后必定有不一般的势力。 若是当街与这些人起冲突…… 元宁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小声问:「表哥,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莫云让这声表哥唤得浑身热血:「这怎么会?早在赌坊我就看不惯这人,正想与他切磋切磋。」 他吩咐莫尧:「你护着三姑娘。」 其实不用莫云说, 莫尧已经知道带元宁躲远点了。 赌坊来的人有二十多个,其中大部分都被莫云给挡住了。 但也有看他不好对付, 转而冲着元宁和莫尧去的, 莫尧上前替元宁抵挡。 正当元宁在心里为他的义气感慨, 下一刻,就见莫尧被人一拳揍倒在地。 倒地之后,莫尧试图爬起来未果,干脆抱着对方的小腿不让他近元宁的身。从动作来看,莫云一招一式凌厉, 潇洒帅气。但莫尧没有半点武功架势,似乎全凭本能打架,难怪之前见他总是三次有两次带着鼻青脸肿的伤。 第69页 元宁微微惊讶了一瞬后, 赶紧在路旁捡了根木棍上前帮忙。 莫尧被人压着打,但是元宁加入之后局势就变了。她将木棍狠狠敲在打手的背嵴上,对方吃痛抬眸,狠狠瞪了元宁一眼。正要放弃莫尧转而找上她,但是被莫尧继续死死拖住了腿。 元宁看着瘦弱,但她手中的棍子乱挥一气,跟莫尧合力也能占上风。 等打手倒下,莫尧爬起来后,元宁就把自己的棍子递给他,让他好好报仇。 莫云收拾完其他人回头,就看到这一幕。 他有些不放心元宁,元宁沖他笑笑,宽他的心:「我没事。」 元宁再去看莫尧,却见后者扔了木棍,撇过了头。 方才还好好的,莫尧突然躲着她的目光,有些别扭。 ?怎么了这是? 危机解除,莫云便提出送元宁回去。 但他想到自己早上去才吃了闭门羹,可能还会让人家为难,又后悔提出了这话。 元宁倒是很爽快地回覆:「好呀。」 她刚才出了赌坊就让荷蕊去把等在布庄的含珠叫回来,现在两个小丫鬟正好与她会合。 元宁抬眸见莫云落在自己的目光里有欣喜有意外,他现在知道了,元府不欢迎他的人之中,并不包括元宁。早上被拒之门外后来回家又被莫侯爷嫌弃的郁闷,顿时随清风消散。 莫云大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目光从元宁转移到她两个小丫鬟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上。 「这是?」 「逛街的时候看到什么都想买。」元宁道。 「那怎么不多买些?才这么一点。」 莫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这话一出,元宁的两个小丫鬟都一脸苦相。 才不止这么点呢,方才已经托布庄掌柜的送了一半回府上了。 再说,这也不少了啊! 含珠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噹响,夫人留下的嫁妆虽然丰厚。但是小姐还没嫁人呢,将来有的是花银子的地方。 何况元宁没有告诉过她们,太后的赏赐能要回来。 莫云问起:「对了,今日的那些礼物你看了吗?可还喜欢?」 闻言,元宁的反应出乎了莫云的意料。 她反问:「什么礼物?」 莫云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出了懵然,心说,自己早上送去元府的那几箱礼,难道她不知道吗? 如果这事换成莫烽去做,那他就要直接带着元宁冲上元家去,让他们交代清楚了。 但莫云为人冷静内敛些,他猜到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不过,暂时不动声色。 元宁还挺喜欢跟莫云说话的,他纯粹通透,一点即明。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主要自己稍稍透露,想要传达的他就能顺利接收。 接下来,只需要静待时机就好。 「这如意赌坊不简单,他们今日后若是还找上你,有任何麻烦你尽管跟我说。」莫云叮嘱元宁道。 元宁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其实今天若不是看莫云在,自己也不敢在赌坊里那样出风头。 她也知道有了今天帮她出头,那赌坊背后的人必定知道忠勇侯府在罩着自己,以后应该也不会轻易找她麻烦。 不过,元宁有些疑问。 「就如此不好惹么?那今日你们原本打算如何收场?」 说起这个事,莫云就不禁回想起自己差点把衣裳裤带都输在那里,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还能怎么收场,如果不是元宁出现,莫云大概是带不走的莫尧的。 本来今日就是为了赎他而去。但惭愧的是,莫云手里凑的银子并不够赎人,只能按照那里的规矩下注,企图翻本。 莫云从未涉足过那种地方,但是他自诩稳妥,本以为赢钱很容易,哪里知道输了两袋子银两不够还差点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此事没让莫侯爷与莫夫人知道,也没问他们要银两。因为莫云猜得到若是告诉他,莫侯爷必定也是不管,他会让莫尧自生自灭。包括莫云莫烽两兄弟,从小都这样过来的。侯爷夫人对他们不宠不溺,不会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莫尧算是运气好的,上头有两位哥哥担待。不过今天看着元宁在赌桌前连输了几轮,眼看着要被卷进来时,莫云当时别提多嫌弃怪罪他,觉得早就不该管莫尧这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免得他连累了人家。 「说起来多谢表妹,今日若是没有你,那我恐怕就要灰熘熘地回去了。」莫云说到此处,自嘲地笑笑。 至于莫尧,就让他留在赌坊打杂吧,反正领了出去他也是到处惹事。 所以,如果不是为了她,莫云不会跟赌坊的人起正面冲突。 而被莫云收拾了的那个赌坊庄家,他挨了两下后自知不敌,早就换其他人顶上缠住莫云,自己则偷偷跑回去告状。 「世子,莫云跟他那个三弟先后来咱们新开的如意赌坊捣乱。还带来一个小姑娘,夺了店里的火灵芝。」 听完汇报,他面前锦衣华服的少年将手上把玩的骰盅重重一掷:「你说什么?火灵芝被人给赢走,还是被一个小姑娘给赢走的?」 司徒文觉没忍住他这暴脾气,起身直接往被骰盅砸中的人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废物!废物!我让你想法子整一整莫云那假正经的,没让你把火灵芝也搭进去!」 第70页 「火灵芝是难得的珍宝,我父王花了重金买来的补品。现在弄丢了,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赌坊新开需要个噱头吸引客源,司徒文觉这才把他父王库里最宝贝的东西拿了出来。本来只是借用一下,用来当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蔔,让人看得见吃不着。才开张几天本来效果不错,但没想到今天居然让这头蠢驴,给他输出去了。 「说,那小姑娘是哪家的?派人去跟着了吗?怎么没把火灵芝抢回来?」 「回世子,派人去了,但有那莫云护着我们没拿到人。」 闻言,司徒文觉凝眉纠结,一拳狠狠砸在桌上:「莫家的人,总是要与我做对!」 司徒文觉早就跟莫云莫烽相识,也是从小就与他们关系不和。 这次赌坊开张没多久,手下人就禀报说看见了莫家那不成器的三少爷。司徒文觉想到与他两个兄长的恩怨,特意安排下去好好『招待』,不但让莫尧输光了钱,还把他人也扣了下来,等着莫家花钱来赎。 他就知道,莫云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挖了坑在这儿等着他呢。 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文觉自知不是莫云的对手,但那火灵芝要怎么才能拿回来呢? 正当他思虑纠结之时,身边的人提醒道:「世子,有人在街上看到了莫侯爷,听说他还与几位大人在一起。」 闻言,司徒文觉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就有了主意。 对呀,他治不了莫云,总有人能治他。 「你是说我家大郎和三郎去了如意赌坊,不但出老千,还打伤了人?」莫天奉一站起身,原本坐他身边的同僚都感觉到了那股威压,往旁挪过去一点。 司徒文觉当着众人的面,将他带来的几个手下往莫侯爷面前一推,挡住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审视目光:「这些人都是让莫云给打伤的,还有许多可以作证的路人。」 莫天奉仔细看过这些人身上的伤势,的确像是被他莫家拳法给伤的。但若说是莫烽他还信,莫云的话…… 「如果那臭小子真的如你所说,赌钱出千又当街伤人,本候会给世子一个交代!」 莫侯爷马上就要带着司徒文觉去跟莫云对峙,走出了几步突然想到被他丢下的各位同僚,又转头告歉。 同僚们纷纷表示理解,让他先去处理正事,日后可以再约。不过他们还有些话憋在心里,眼看着莫侯爷风风火火的身影快要走远了才敢讨论。 「这莫家大郎一向是稳重斯文,要说他去赌坊,我不信。况且还当街打人?别是把大郎二郎给弄混了。」 「莫家二郎也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反倒是齐王府那位小世子,从来惹祸没消停过。他方才告状那一番说辞,我看真实性不定有五成。」 「那咱们要不要去劝一劝?让莫侯爷别冲动,把事情弄清楚。」 「不好吧,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再说,谁不了解莫侯爷那虎性子,让他别冲动?在场自问没谁有这样的能耐。 除非去侯府一趟,把莫夫人给他请来。 但这就不太合适了,无亲无故的谁能管得了这么宽? 其实他们这些同僚平日里都还挺羡慕莫侯爷的,他只娶了一妻,却连生三个儿子,福分不浅。莫云和莫烽还都是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虽说那年纪最小的莫家三郎不太成器,但有两个成器的还不够吗? 都要像莫云那样文武双全一表人才,还洁身自好,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莫侯爷跟这几位同僚,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他们也是看着莫家几个孩子长大的。有时一边羡慕别人家的儿子,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觉得这侯爷对亲儿子未免太严苛了。 下手打起来,那也是真狠啊! 其中有人嘀咕道,「方才忘了说,侯爷今日随身带了刀。」 闻言立刻有个官员坐不住了,其实,他是偷偷看准了莫云当女婿的。一想平日里打打杀杀的武将,下手没个轻重,要是把莫云打出个好歹来,缺胳膊断腿的,他心目中完美女婿的人选不就不完美了吗? 他实在是不放心,就算是为了自家女儿,说什么也要去看着点。 他这一去,其他人自然也坐不住。 于是众人都远远跟在莫侯爷后面。 第43章 可不能让她失望 莫云并不知道危险临近, 他领着元宁走在街上。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说来奇怪,他们自猎场以来见面的次数不算多, 但是就算是走在一起不说话, 也不会有冷场的尴尬。 不过这只是莫云自己的感觉, 他本来就没把表弟表妹当做外人。何况他记得元宁的护心镜救过自己, 心里会下意识对她亲近。 今日在赌坊,又是她帮了自己一次。 但是却不知道站在元宁的角度, 她对自己的印象如何。 莫云正在想会不会有不妥之处,毕竟男女有别,何况莫家与元家长辈并不来往。若是小辈偷偷见面,恐怕太引人遐想。 结果莫云一回头,就见元宁和莫尧并排站着,两人都被街边画糖画的小贩的手艺给吸引住了。只需要半勺糖浆便能画出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来,龙鬚还要连贯不能被打断, 粗细有致,这手当真是既快又稳。 莫尧今年十二岁, 可以算是还处在童年的尾巴上。不过他的童年要不被关在府中, 放他出去的机会很少他却不知道珍惜, 都在成天惹事中度过,倒是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如此孩子气的玩意儿。 第71页 至于元宁,她纯粹是因为没见过,觉得新奇,所以忍不住一直盯着。 莫云看见这样一副画面, 不禁反思自己方才真是想多了,他们都还是孩子。 莫云自嘲笑笑,倒回去, 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串糖画。 元宁是属虎的,莫云就让小贩画了一只小老虎送她。 给莫尧则递了只兔。 莫尧看了看自己手里简易可爱的小兔子,不太满意。尤其是看到元宁那只威风的大老虎,光耗糖就是他这只兔的两倍。 元宁道:「我现在看到老虎,就会想到猎场那一只。」 仙人託梦这种事,说出来是一段佳话,但是当事人亲自经歷时的感受谁又能说得清呢。莫云只能靠想像,元宁如果真的是因为一个梦去到山林里,看到那么大的勐虎,恐怕被吓得不轻。 他便说道:「你若是害怕,就跟莫尧换。」 莫尧对此没有意见,很爽快地完成了交换。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老虎糖画,心想,他不怕。之前在猎场看到真的勐虎,也只觉得厉害。 不知道什么人能做到生擒勐虎……一个人能办得到吗? 可惜他一点武功也不会,只有看着大哥二哥羡慕的份儿。 元宁注意观察莫尧的神色,把他喜欢的老虎换给他了,本以为他会高兴一点。却见他神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元宁提醒莫尧回神,跟上前面的莫云。 就在这个时候,莫云脚步勐地一停。他先是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威压靠近,然后就抬眸看见了气势汹汹而来的莫侯爷。 并且还看到了跟在莫候身后的司徒文觉,莫云原本疏朗的眉间这下不禁微拧。 司徒文觉站在莫侯爷身后,沖他幸灾乐祸地笑笑。抱臂等着看一会儿莫云他爹怎么收拾他,对告状之事颇为熟练顺手。 显然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了。 元宁注意到莫云的异样,顺着他目光所落的方向看去,也停下来。 就连她身边的莫尧,都下意识将糖画藏到了身后。 前世元宁跟莫侯爷第一次相见时,她已经身为三皇子的爱妃。莫侯爷与她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凡交流都能感觉到中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元宁称过舅舅,莫侯爷当时怔了怔,张口说不出话来。 他不苟言笑,但在面对元宁时又常常一脸惭愧。 这段血缘关系隔了十多年,怎么可能不生疏呢? 此刻,元宁的感觉与前世不同。她不像前世自以为有依仗,自然内心忐忑。而且她发现自打对方出现后,连莫云的神色都变得不太对劲了。在心里猜测忠勇侯府的家教一定十分严格。 元宁记起曾听元湛抱怨,说莫侯爷太兇了。性子嫉恶如仇,眼里更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今日莫云当街打了架,他回去不会受罚吧? 而且他也是为了自己,此事若让莫侯爷知道,心中对元宁的印象恐怕至少要减一分。 以元宁对莫云的了解,觉得他应该不会供出自己来。 但元宁难免过意不去。 莫云往前走了几步,主动来到他爹面前,低着头称唿了声:「父亲。」 期间并没有回头看,甚至有意挡住莫侯爷的视线。似乎如元宁所料,莫云打算自己一个人扛下这事,打算把她和莫尧都排除在外。 但莫天奉的眼睛何其锐利,他刚才过来时已经看准了他们三个人。 眼角的余光落在元宁身上,这才止住了脚步,将蒲扇般的大手背在了身后。 「齐王府小世子说你赌博出千还当街打人,你自己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莫云平时挺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此刻在他爹面前却成了锯嘴葫芦。还得等莫侯爷先提醒他,才想起来解释。 莫云看向狐假虎威的司徒文觉,突然间想通了许多事。 「原来如意赌坊背后的势力就是你,难怪我总觉得那坐庄的处处与我做对。」 莫尧恐怕也是让司徒文觉设局,被诓骗进去的。 司徒文觉让他一指出来,立刻恼羞成怒:「我告诉你,你别含血喷人,如意赌坊跟本世子毫无关系。」 「是吗?那火灵芝呢?」莫云问。 司徒文觉这下不敢说火灵芝与他无关,他还盼着看莫侯爷收拾了莫云之后,再把自己的火灵芝还回来呢。 他现在就想看莫侯爷收拾莫云,等不及道:「这你先别管,今日当着你父亲的面,不如先把你的过错老实交代。赌钱和打架,没冤枉你吧?」 「至于出千……你不是还带了个小姑娘吗?人呢?」 司徒文觉往莫云身后张望,莫云只恨不能让他闭嘴。 可惜方才没有时间吩咐一声,让莫尧带元宁先走。 以前司徒文觉也告过莫云的状,那次的经歷他和莫云应该都还记忆犹新。莫云被莫侯爷狠狠揍了一顿,就当着司徒文觉和他爹齐王的面。 这回莫云犯的错更大,不比上次揍得更狠说不过去吧。 「方才提到的火灵芝呢,又是怎么回事?」莫侯爷继续问。 从声音听着,目前情绪还算冷静。 莫云沉默片刻,像是做足了什么心理准备之后,才开口解释道:「火灵芝是如意赌坊拿出来做庄的,被……别人赢了去。掌柜的输不起,带打手来拦路想要当街抢人,我看不过眼才出手帮忙。」 第72页 「少说别人,赌坊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个小姑娘是跟着你来。后来你又带莫家三郎和她一起走的,现在才说你们不认识谁信啊?好啊你莫云,你现在当着你爹的面都敢撒谎了。……侯爷你看他,撒谎了害!不知道从哪儿学坏的,这将来还了得?」 司徒文觉眉眼乱飞地煽风点火,手指着莫云,眼神又在企图鼓动莫候。 只差脱口而出:这还不揍吗?!要等到什么时候? 话听到这里,莫天奉皱了皱眉,他忽略上蹿下跳的齐王世子,看向不远处靠人群掩护的莫尧:「怎么不过来?」 莫尧下意识一激灵,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他本来也打算自己惹的祸自己承担,没想让大哥帮他扛。 只是站在莫尧身边的元宁心想,自己要过去吗? 含珠和荷蕊早就被莫侯爷强大的气势震慑住了,悄悄拉着元宁想叫自家主子快逃,别参合进莫家的事,何况那里还有个齐王府的世子。 然而元宁还是选择走了过去,莫尧回头见她跟上来,吓了一跳:「你来干什么?」 「我也有份啊。」元宁道。 莫尧在元宁面前话不多,此刻正用『你何必这么想不开』的眼神看着她。 莫尧不知道元宁在元家时是如何被管束的,但他肯定文官总比武将温柔一些。担心一会儿发生的事会让元宁不适。 元宁也意识到,可能侯府的相处方式就是跟元家很不一样。元家虽小,但是处处都有明争暗斗,元宁做事有需要就会瞒着所有人。就算她犯了事,如果不是证据确凿她不会承认。上次在猎场被元柔告了状也不白吃亏,她会报復回去。惹元父生了气,元宁会用苦肉计给对方灭火,让自己逃过被罚。 但是莫云和莫尧在忠勇侯面前,两个却都有点破罐破摔得态度,仿佛希望对方赶紧打自己一顿,然后这事就算完。尤其是莫云,元宁看他不解释都替他着急,半点求生欲也没有。 莫尧特意好心提醒她:「那你最好站得离我大哥远一点。」 免得稍后血溅到身上。 莫尧瞥见了,他爹今日出门腰间还别着把骇人的长刀。 「不会的,此事其中有隐情,我相信莫侯爷,他不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元宁这话是向着莫尧说的。 但是因为二人走近,同样也落到了莫云和莫侯爷的耳朵里。 莫云依然垂着头不吭声,倒是他爹下意识挺直了嵴背,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外甥女心目中的形象还不错。 那自己可不能让她失望啊! 第44章 该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拿回…… 「咳。」莫天奉特意清了清嗓子, 才开口说道,「当街斗殴影响确实不好,但念在事出有因, 也没给人家造成什么损失, 此事我就不深究了。」 闻言, 司徒文觉第一个提出抗议:「侯爷您没看到吗?如意赌坊的打手被莫云伤了一大半, 这叫没损失?……而且最重要的是,莫云他打人!你儿子跟人打架, 你不管啊?也不说点什么?」 就这就这?不深究了? 要知道上次司徒文觉跟莫云起冲突,莫侯爷可是不问三七二十一,说莫云打架就是不对,给他一顿好揍啊! 莫侯爷被他吵得耳朵疼:「哼,他打得好!」 这话不只让司徒文觉震惊到住了嘴,就连陷入沉默的莫云也下意识抬眸,平静无波的瞳孔轻轻颤动了下。 看到莫尧和元宁时, 其实事情如何莫天奉就差不多已经清楚了,他也了解相信莫云的为人。多半还是莫尧惹出来的, 以莫云的性子他不会无缘无故惹上赌坊的。而司徒文觉口中那个小姑娘, 肯定就是元宁了。 莫云听到司徒文觉不满地叫嚷了什么, 好像在指责侯爷护短! 从未听过有人用『护短』这个词来形容他爹。 莫云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结,虽然一直以来还算懂事,但他也不是没有皮的时候。他早几年甚至会因为一言不合,跟司徒文觉打架。 虽然两人年龄相仿,但司徒文觉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打不过, 便要去齐王爷那里告状。 本来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或许双方都有错。 但是莫云却看到截然不同的处理态度,两个孩子都一脸委屈地去自己父亲面前求安慰, 齐王听闻自己宝贝儿子被按在地上打,便勃然大怒。他父亲莫侯爷同样生气,没有为他说一句话,也没有听他解释。 两人的怒意都沖他而来,莫云至今依然记得柳条抽在身上的滋味。 所以今天看到司徒文觉把莫侯爷找来,莫云下意识就僵了背嵴。他本来已经一心做好了等着挨揍的准备。 可是他没听错吧?他爹居然说他,打得好? 是反话吗?还是…… 司徒文觉倒是比莫云先接受这个现实,算了,别人的爹靠不住,他大不了去找他父王来评理,这事他跟忠勇侯府的梁子算结深了。然而当如意赌坊的打手在接收到来自司徒文觉的眼神暗示,打算偷偷退下去找帮手的时候,却被忠勇侯府的人仿佛有先见之明似的拦住了。 「本候说了,放你们走吗?」 莫侯爷这话气场全开,吓得那几个鼻青脸肿的打手随之一震。 其中带头的那个,在用眼神示意过司徒文觉之后,挤出一个赔笑道:「侯爷方才不是说,不深究此事了吗?」 第73页 莫天奉:「那话不是对你们说的。」 众打手尴尬:打扰了。 莫侯爷的意思,是他念在事出有因,不追究莫云跟人当街打架了。 至于他话里提到『没有给别人造成损失』这个『别人』,则指的是元宁。莫云知道护着元宁,没让后者受伤算立了一功,功过相抵所以此事揭过。 不过在场其他人肯定误会了。莫云莫尧两兄弟闹了如意赌坊,让人家损失了镇店之宝,还打伤了他们的人,这能叫没什么损失?都说莫侯爷大公无私,可现在看来他分明偏心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该不会还反过来治他们的罪,为他两个儿子出气吧?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想像力相当不错,虽然原因有误,倒把自己的结局猜准了。 莫天奉的确以怀疑如意赌坊霸道经营,欺凌顾客的理由,派人将这几个为首的送去官府。 这个结果,让几个当事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莫云。 跟莫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还有隐在人群之中观察的莫侯爷的同僚官员们。他们怀揣着一腔热心肠,暗中观察准备等着侯爷发飙克制不住的时候。上前劝一劝。结果他们没有用武之地,人家腰间的刀也压根没有要出鞘的意思。 所以想多了,到头来空担心一场? 不过相交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莫侯爷如此护犊的一面。 今日也不算白来了! 赌坊的打手被拖走时还在喊冤,不过莫侯爷为人正派,在百姓之中威望不错,围观群众也没有要同情打手的。况且如意赌坊确实霸道,有去过的人现身说法,赌场有规定,不赌满十场不让离开,这不就是摆明要人家把赢了的银子输回去吗?其他人纷纷附和,难怪自己每次去这个赌场都输空了荷包。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之声,司徒文觉慢慢往后退去,心想绝不能承认他和如意赌坊有关系。 还不等他偷偷遁走,就被莫天奉给揪回来了。 「世子不是要交代吗?怎么又急着走?」 司徒文觉无奈道:「侯爷误会了,我与那个如意赌坊的人都不认识。只是恰好路过听他们喊冤,便一腔热血替他们出了头。哪里知道其他的内情啊?」 嘴上这么说,但是司徒文觉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哼,莫天奉如今仗着权势替他儿子撑腰是吧? 等他回去把这一切告知他父王,到时候再看是谁横。 不过现在他莫家来这么多人,司徒文觉自知处在弱势,只好先装成一个路过的俊男,求放过先。 莫天奉却意味不明地问:「火灵芝呢?还想不想要回去了?」 司徒文觉当然想要,比起看莫云挨揍,火灵芝才是要紧的! 莫天奉既然松口这样说,难不成把火灵芝要回来有戏? 司徒文觉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才说与如意赌坊没有关系,如今又想跟莫侯爷套近乎:「侯爷,实不相瞒,那火灵芝确实是我的!而且对我非常重要,还请您行个方便。」 「你说那火灵芝应该还给你?」 「当然了,那本来就是我的。」司徒文觉强调。 莫天奉闻言转了头,终于目光落在元宁身上:「你说呢?」 「火灵芝是我光明正大赢来的。」元宁道,「当时在场的人都能作证,绝对没有作假出千。」 听完双方称述的莫侯爷表示:「既然你们各执一词,这件事有些复杂。就先随我回府吧,等交代清楚,再考虑火灵芝到底该属于谁。」 司徒文觉一口答应了:「好,就跟你走这一趟。」 主要是听起来,司徒文觉感觉自己拿回火灵芝有戏。 还不等他高兴,突然头顶剧痛。 司徒文觉捂着头,一脸痛苦又震惊地看着还举着拳头的莫侯爷:「你,你干什么居然打我?!」 「走前头!」莫侯爷冷着脸吩咐道,「眼睛不要乱瞟。」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其实司徒文觉从刚刚元宁走出来,就一直在偷看她。 莫侯爷早就忍无可忍了,这才出的手。 元宁极轻极轻的笑了一下,只有她身边的丫鬟听见了。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忠勇侯府吗?」 「嗯,去吧。」 也是时候,该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他们一离开,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专门跟来却没能发挥作用的众官员,终于缓过神来。 「谁说侯爷脾气比虎更勐,比牛更倔来着?我看还挺讲道理的嘛。」有人道。 「我看是既讲理,也不讲理。」 本以为能看到侯爷大义灭亲呢,没想到他护起犊子来,比起在场哪一位来都不遑多让呢,以后再见面一起喝酒,喝到不必过于论尊卑的时候,众人也有揶揄他的话题了。 不过也注意到了元宁的:「那个跟莫家老大一起的小姑娘是谁?」 问这个问题的,正是那看中了莫云当女婿的官员。 他这矜持着一直没有跟侯爷夫妇表露过意思,该不会是晚了一步,他们已经给莫云安排了亲事吧。 「那个小姑娘我看挺面熟,好像是元侍郎家的老三。」 「元侍郎?哪个元侍郎家?」 「就是元晁年!」 闻言,众人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74页 元家跟莫家多年交恶,他们这些人跟侯府走得比较近,在朝中看到元晁年一般理都不会理。 上次秋猎元宁在靶场露过一手,她的容貌叫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因此才有人认出了她。 再去想今天这个场面,可就耐人寻味了。 两家的大人都互相躲着走,这元家的三姑娘怎么就跟莫家大郎三郎碰到了一起? 再仔细想想莫天奉方才的表情,他好像从头到尾只跟元宁说了一句话,三个字而已。让人难以评判他对元宁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总之口气和表情都不是很好,还把人给带回了侯府说要处理,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啊。 「说不定莫侯爷是为了教育儿子,也是警告那三姑娘,不让他们今后来往。」 持莫侯爷不喜欢元宁这个外甥女的观点的人居多。 元晁年和他原配夫人那一段往事,如今连他自己都不愿提起,因为实在是太不体面了。当年忠勇侯府家的二小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跟人私奔,是何等的离经叛道。 所以在外人看来,不是她与莫家断绝关系,而是被莫家扫地出门了。恐怕莫侯爷和老侯爷每每想起此事,都会觉得晦气吧。 又怎么会对这不被他们承认的元家三姑娘,和颜悦色呢? 不过孩子也无辜,那小姑娘看着倒是挺乖巧挺惹人怜惜的。 总之,众人心中唏嘘一片。 不远处的酒馆楼上,凭栏也能看见方才那一幕。 元湛看到元宁被忠勇侯府的人带走,他的眉间舒展不开。当元青柳是不是担心元宁时,他又闷着头不说。 「今日这场面挺精彩啊,莫家两兄弟加莫侯爷,元宁怎么还又招惹上司徒文觉了?」司徒钰觉得神奇。 赌坊里应该发生了不少事,他现在有些后悔听到消息却没去看看了。 「可是,三妹妹怎么会被忠勇侯府的人给带走?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司徒钰看了她一眼:「莫侯爷是他们俩的亲舅舅,这事你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闻言,元青柳一愣。 确实不知道,府里又没有人提过。 她将目光转向元湛,元湛怎么也不早点告诉她。 「什么亲戚,都多少年没来往了。」元湛懒得提,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包括之前,元宁说过让他好好练武,去拜莫侯爷为师,将来好依附忠勇侯府,元湛其实也很抗拒。 说到底他自幼没跟莫家的人相处,又时常在元老夫人身边,难免听了她灌输的一些想法,对忠勇侯府一向没有好感。 巴不得最好一辈子都不跟他们接触。 司徒鸿将远眺的目光收回,将窗户重新半掩上,他坐回来时不禁看了元湛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莫云托他给元宁送过好几次东西,他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错,莫云甚至上次还想为了元宁出头。当初的恩怨,说不定在小辈这里已经冰释前嫌了。 不过从元湛的话里,司徒鸿听出他和元宁似乎在对待莫家那些亲戚的态度上产生了分歧。 司徒鸿多了一分将来需要再留意的心思。 第45章 敲打 元宁被带到侯府后, 莫侯爷并没有像之前说要审她,反而司徒文觉还没踏进侯府的大门就被赶走了。 理由很简单,火灵芝是元宁赢来的, 此事毋庸置疑。愿赌服输也是常理, 哪有输了不认还想把赌注要回来的道理?就算他把齐王叫来也没用! 所以此事莫侯爷心里早就有判定了? 司徒文觉觉得莫名奇妙, 他之前干嘛给了自己希望, 还把他给骗到这里来。 他还没察觉自己是被利用了。莫侯爷真正想请来侯府的人不是他,而是元宁, 只是拿他当个幌子而已。 早上交代给莫云的事他没办成,莫云回来被莫天奉好一顿嫌弃。 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出马,进不了元家的大门,但是可以反过来,让元宁来侯府作客,借着公事之便理由充足,莫侯爷都佩服自己临时能生出这个主意。 而这边呢, 元宁踏进侯府之后,却没有再见到莫侯爷的身影。 倒是让莫家三兄弟, 带着她在府中四处逛逛。 莫烽早就在等着这一天, 他迫不及待领着元宁去了侯府的靶场, 想要跟她比试射箭。 上回要送给元宁的弓,让莫烽打磨得更加精美了。 他递过来,这回元宁没有推辞。 侯府的靶场比起皇家猎场不遑多让,毕竟是武将世家,最宽阔平坦的地都拿来做练武场了, 十八般兵器依次摆着。对于园林景致方面倒不是很讲究,从大门进来元宁似乎连一朵花都没瞧见,不过她莫名还挺喜欢这里的氛围。 咻咻咻—— 元宁连发三箭, 正中红心。 莫烽也毫无意外的射中,只不过红心也有中心和中心以外之分,比准头的话他不如元宁。 接下来元宁越发轻松了,她当是在玩。就像莫云说的,採用自创的盘香式射箭法,她把箭头当成是诸葛锁的零件,一个连接一个,彼此间紧密契合排列。 在靶场不远处,莫侯爷看着这一幕都不禁感慨:「这孩子的天赋极高,甚至在莫云和莫烽之上。只可惜是个闺女……」 这话还没说完,莫侯爷头顶就挨了狠狠一捶。 为了掩人耳目他这会儿是蹲着的,恰好跟旁边坐在轮椅上的老侯爷齐平。 第75页 听到旁边的老侯爷纠正道:「闺女才好!」 「您老误会我的意思了。」莫侯爷委屈地摸摸头,「没说闺女不好,只是说姑娘家的话,我就捨不得让她跟着我习武,将来上战场了。」 「你可别在她面前提练武,上战场这之类的话。那孩子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被你吓着了可怎么办?我们莫家又不是男儿都死光了,哪里能让她这么小个孩子去吃苦。」总之,莫老爷子倒是想得很明白,「如果她愿意认咱们,那以后你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想要什么给什么,想做什么都纵着,她自然愿意以后多来侯府走动走动。」 莫侯爷一想还挺乐呵,他不是一直就想要个闺女吗?这愿望岂不是很快就要实现了? 不过高兴没多久,这对忠勇侯父子又彼此沉默,一声嘆息接着一声嘆息。 哎,好是好,就是没有跟小姑娘相处的经验。 以至于这两位只能躲在暗中观察,没勇气主动上前去跟元宁说说话。 他们毕竟跟莫云这几个孩子不一样,十几年前那些恩怨发生的时候,他们都没出生呢。但是老侯爷和莫天奉心里难免忐忑,不知道这孩子心里会怎么看的? 「要不,先让雪凡来陪她说说话吧?咱们不好全部一齐出现,得给她个慢慢适应接纳的过程。」 「也好!」 元宁见到了莫夫人。 跟记忆中人的一样,莫夫人英姿飒爽,是女中豪杰。 只不过也有不太一样的地方,比起前世,莫夫人如今待她要更热情一些。 毕竟这世要早个几年,元宁并没有嫁人,她个子娇小,脸上尚有稚气,莫夫人一看就喜欢。 她和莫侯爷一直想要个女儿,只可惜三胎都是儿子。元宁这容貌,用莫夫人的话说,那真是标緻到了极点,如果自己做梦要有个女儿的话,希望能代入这样一张脸。 元宁简直是她的梦中情『女』! 因为跟莫夫人聊得不错,后来元宁顺理成章留下来吃饭。 午膳时分,她终于再次见到了莫侯爷,以及老侯爷。 老侯爷比起元宁想像中的样子,似乎要更苍老一些,他头髮全白了,坐在轮椅上,拿筷子的时候手会哆嗦,大概是年轻时上战场上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唯有那双眼睛锐利依旧,如同鹰隼,目之所及有种叫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两位侯爷都没有主动开口与她说话,元宁也没说。 毕竟是被搁置了十几年的亲情,不可能一下子想捡就能完全捡回来。尤其中间还隔着辈分,元宁深知一切应该慢慢来。 莫家的餐桌上,一时间就显得沉默了。 一般这时候莫云会主动开口,这样体贴的事他常做。但是今天在街上碰到司徒文觉和莫侯爷后,他就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莫尧也在专心吃饭,忽略他爹眼神的暗示。 好在还有莫烽一个劲儿地缠着元宁说话,但他问的那些问题都不是某些人想听的。莫侯爷只好再向莫夫人使了个眼色。 莫夫人给元宁碗里夹了个狮子头:「多吃点,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是什么,今日就叫厨子把东南西北各种口味的菜式分别做了两道。你看看有没有格外喜欢,我让人移到你面前来。」 元宁夹碎了狮子头,放在米饭上,答道:「只要是好吃的,我都挺喜欢。不过闻着觉得『荷包里嵴』最是不错。」 闻言,在场三位长辈都愣了一瞬。 尤其是老侯爷那双眼睛仿佛不再锐利,而是赠添了慈爱,他怔怔地看向元宁,又像是在通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你娘亲……最喜欢的菜式,也是『荷包里嵴』。」 老侯爷亲自把那盘菜端过来,元宁看着他布满青筋的手颤巍巍,心里过意不去,主动起身伸双手去接过来。 莫天奉看她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复杂了许多。 「原来娘亲也喜欢吃『荷包里嵴』?以前没见她吃过。」元宁道。 「你娘亲离开时,你还太小。」 那时候元宁才五六岁大小就没了母亲,想想也是可怜。 莫侯爷想到此处,又寻了两盘跟荷包里嵴口味差不多的菜式堆到元宁面前去:「这些也是你娘亲以前喜欢吃的。」 闻言,元宁抬眸,眸子里似乎有所触动。 莫天奉还以为是自己怠慢了:「你不喜欢?没关系,想吃什么尽管说,桌上没有的可以再备。」 「不是不喜欢,只是突然想到娘亲去世之前,给我和元湛做过一桌菜。就跟这个菜式差不多,不过我们院子里分到的肉食不够,远远没这么丰盛……」 闻言,莫侯爷的手一顿:「你娘亲会做菜?」 当初元宁母亲做侯府二小姐时,那可是妥妥的掌上明珠,老侯爷和兄长都宠着她,她哪儿会下厨啊? 「还有,肉食怎么会不够呢?」 这元家什么规矩,一日三餐都要靠分配的?难不成正室妻子的分量还会被剋扣? 就算如此,正室妻子手里难道没有可支配的银子吗? 再说虽然口头上断绝关系,但其实元宁母亲补办婚礼的时候,莫老侯爷封了个大红包托人带去。后来又送了几次礼,尤其是听说外孙和外孙女出世,侯府这边又搜罗了好礼,几次送到元府上去。 不管怎么说都能让他们不缺银子花才对,怎么从元宁所说,他们母女日子过得挺拮据的呢? 第76页 莫侯爷想不通,又从元宁口中打听了许多。 元宁的记忆力比元湛好,她对小时候关于母亲的许多事都有印象。她所说的这些,应该是前世莫家人不曾了解过的。 但元宁也谨记自己那时候才五岁多,将回忆说得太顺畅不现实,她尽量磕巴一点,让人能明白她所要表达的东西,将重要信息连贯起来就够了。 比如,元晁年的妾室通房成群,甚至能仗着宠爱,完全不把正妻放在眼里。 元老太太不喜欢这个儿媳,多次刁难。 …… 元宁以一个小孩的视角,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剩下的,需要靠他们自己去脑补。 莫侯爷只听到他妹妹嫁人之后连吃个饭都要看婆婆和丈夫脸色就受不了了,更别说其他的。以他的暴脾气,当场就要掀桌子。 但是念及元宁在,他尽力忍着,饭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在把元宁送走之后,老爷子把莫侯爷,还有莫云莫烽莫尧三兄弟都叫去问了话。他如今才知道,自己当年为了所谓爱情义无反顾离家的小女儿,在嫁人之后原来受了许多说不出的委屈。 莫天奉知道老爷子心里的难受比起自己只多不少。他如果再年轻个十几岁,恐怕要拎着大刀直接打上门去讨个公道,把刀架在元晁年的脖子上问问他,为何当初山盟海誓说得好好的,新婚不久就以正室无所处为理由,听从长辈安排纳了好几个通房。 为何任由府中姬妾放肆,长辈欺凌,让自己的妻子染上了心病?涵月从小跟着他练基本功,她的身体底子原本很好的,怎么也不该去的那样早…… 元晁年在妻子病重去世后对外宣扬的说法,将她之所以有郁结于心的原因都归于莫家。 莫老爷子因此一夜白髮,莫侯爷这些年也一直被悔恨缠身。 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父亲,听莫云话里意思,他送去元府的礼物根本没到元宁的手上。当初你托人送给涵月的那封信,她可能也没看到过。」 莫老爷子当初,其实是想过和解的。 红包,信,几次送去元府的厚礼,都代表了他在思女之情下的退让。 可是莫涵月从来没有回应过,莫家这边都以为她还在记恨。 结果如今才得知,他们送去的那些东西很可能她都不得而知,就半路被人给拦截了,这叫人想来怎么能不气? 但是元宁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他们就算再为元家的所作所为盛怒,也要为两个孩子考虑。 元宁和元湛都这么大了,再旧事重提恐怕会闹得不太好看。 但是就这么便宜他们,放过元晁年吗?那又不甘心。 正当陷入犹豫,不知该怎么办之时,莫夫人突然提出:「听说元家有个排行老二的庶女,近日风头正盛,常常跟几位皇子同进同出的。依照元晁年的性子,他可不会放过这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宁儿这孩子跟涵月长得挺像,恐怕在元家日子过得也不易。」 闻言,两位侯爷面色均有些凝重。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跟元晁年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为了自己的仕途,如果他如果更看中那个二女儿,恐怕会抬妾室做正妻。 到时候,那母女俩不都要压在元宁头上了。 这孩子从小就没娘疼,又孤立无援,到时候不定要受多少委屈。 莫家人不是不跟元晁年计较,相反,他们十分强势又护短,绝对见不得自家人受委屈。 莫老爷子眼神中的锐利又回来了,他手磨着轮椅的麒麟扶手,道:「元晁年这几年顺风顺水,得意了太久,看来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父亲的意思是?」 「准备一下,进宫,面圣。」 元家做的好事,就让皇上来评评理好了! 第46章 富有 这天, 元晁年回到府中,已经是夜色正浓的时候了。 明明他是天未没亮就去上朝,十多年来从像今日过。 一顶小轿停在元府正大门外, 轿上的人掀帘下来, 竟像是喝醉了般身姿歪斜, 上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然而元晁年并没有醉酒, 他神色既清明又恍惚,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折磨一般。 管家试图上前搀扶, 被他摆手拒绝。 「今日没完,还远不到休息的时候。」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垮着嵴背,拖着步子,去了元老夫人的院子。 老太太已经歇下,却被以急事为由强行唤起,本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谁知道元晁年只是叫她,把拿了元宁的赏赐, 还有莫家送来的三箱礼品还给元宁。 老太太听了,气得不行:「你半夜把你老娘叫起来, 就是为了给那么个小丫头讨东西来了?」 元晁年闻言一脸苦闷, 他哪里是为了元宁啊? 「这是莫家的意思。」 「今日那莫家小儿刚来咱们门口撒野被赶出去, 他再嚣张蛮横,还能指使起你来了?元宁这丫头是咱们元府的人,那东西既然送进了府里,我又有什么处置不得的?」 见老太太还不明白,元晁年无奈嘆了口气:「如今有圣上给他们做主, 自然由不得咱们!」 那忠勇侯府的老侯爷,可是在先皇时就立过赫赫战功,虽然隐退已久, 但是在当今圣上面前仍然有几分薄面。更别说忠勇侯骁勇,如今是云朝武将的支柱。 第77页 他带着老侯爷进宫面圣,将过去那些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翻了出来。元晁年为官十余载,今日绝对是他最不愿回想的一天。莫天奉直接当堂质问,他有没有扣下当初老侯爷几次送来的礼和信,元晁年自然是说没有。 可是接下来一连串的质问,却让他当堂哑口无言。 莫天奉当真是不管不顾脸面,连他和原配间夫妻感情之事也要在众人面前过问,还直言他负心薄性,要他给个说法。 元晁年现在才发现,这些年来莫家只是不与他计较,并不是怕了他。 若是莫家人真犯起浑来,压根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住的。 他从前竟然有些飘飘然,自以为有跟忠勇侯府决裂敌对的本事和能力。 幸好,皇上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的,劝当堂愤怒得直咳嗽的老侯爷不必执念于过去。 两边都是臣子,皇帝自然希望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在言语中督促两家和好。 如果不成,那圣上就会偏向位高权重的忠勇侯府。 元晁年正是因为认清了形势,所以才来找老太太,让她把过去拿了莫家的东西都还回去。 这也是莫天奉的要求,他不肯跟元晁年坐下来说话。 但是他既然派人送了那么多礼给元宁,这就表示莫家是顾及两个孩子的。 元晁年已经把自己能不能过如今这一关,押在了元宁身上。 可元老太太还是不能理解,她也不愿意把库房里的宝贝都交出来。 「你觉得元宁那丫头机灵,能劝得侯府那边不针对你。那你吩咐她去做就行,东西摆在哪里有什么要紧,只让她咬定收到了便是。」 闻言,元晁年口水都说干了,在她面前急得不行,方言都出来了:「娘嘞!」 「你以为那侯府的人还能像当初那么好煳弄?如今连皇上都掺合进来了,你知道刚才照你那样说的后果,等同于欺君吗?」 元老太太哪里懂这些,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又听元晁年说道:「不止最近这些,还有当年侯府送来的厚礼,也都要归还。」 「什么?!」老太太惊了,「那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不还他难不成还能找到依据?」 别说,人家老侯爷,今日还真拿出了一份送礼清单来。 莫府送了些什么,皆登记在册。 元晁年将小册从怀中拿出来,知道老太太不识字,挨个报给她听。 但是既然过去这么久,有些东西自然也就没能继续存放下来。 元老太太虽然对朝中的局势半点不明,却能听出儿子语气中的坚决,这些念了出口的珍宝是铁定要收回的。 她心下有些慌张,道:「这礼品也不是全然存在我这儿,你不是也拿了少说一半吗?」 元晁年闻言,又是嘆气。 当初他刚为官,手里并没什么钱财,多亏了原配夫人,还有莫家在成亲当日送来的那封红包接济,才能迅速在朝中站稳脚跟。 至于其他的厚礼,有些被拿去讨好同朝官员,顶头上司充排面。还有些,甚至被他送了当时宠爱的小妾。 送给府中人的,应当还能要回来。 但是那些送出去的,他大概只能自己掏银子,买同等价值的东西补上。 两日后—— 近二十口大箱子,被送进了元宁住的院子里。 她的院子雅致,却不算大,如今更加显得逼仄拥挤了。 元晁年脸上挂着有史以来最慈爱的笑容,挥退了婢女僕从,单独跟元宁聊了聊。 他希望元宁能在忠勇侯府那边说和,并且『澄清』侯府送来的礼并不曾被私吞。而是被她母亲,留作了元宁的嫁妆。 既然东西留不住了,元晁年至少得把自己的名声保住。 他之所以在跟原配的两个孩子中,找上元宁,是因为她比起元湛来要懂事靠谱很多。而且之前在猎场,她不是跟莫家两兄弟有说有笑吗? 元晁年觉得如果有元宁在中间,至少能缓一缓莫家人的怒意。 可是元宁却突然作天真状:「父亲不是说过,小孩子不能对大人说谎吗?」 元晁年让她一噎,面色有几分难看。 事到如今他不能打自己的脸,只好说这些本就是元宁娘亲留给她的。若不是被催得紧,本该等她成亲那日才拿出来。 元宁听了在心里好笑。 其实能让他把吞了的东西吐出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元宁放眼望去,自己莫名多了二十箱嫁妆,这笔买卖不亏。 毕竟侯府那边如今已经清楚元晁年是什么人了。 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这些都与元宁无关,她也不在意。 但仅仅是不亏而已,还不够! 莫家那边送的礼就算牵强解释了,可是前些日子,元老太太扣下太后给元宁的赏赐,又怎么说? 元晁年本来就焦头烂额,一听这风声吓了一跳。 他就算不知道这事,也了解元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往日里总要把持着府中钱财也就算了,元晁年孝顺,不会与她计较。 但这次事情可大可小,他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下,赶紧抢在太后问责下来之前,自己府里关起门来先行处置了。 老夫人是长辈,元晁年未免被人戳嵴梁骨,干脆把一切都推到了杨氏的头上。 反正这段时间,也正巧是杨氏管家。 第78页 杨氏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看到老夫人扣下三姑娘的赏赐没吭声,最后竟然成了这件事的替罪羊。 元晁年为了自己和老娘的名声,直接拍板给她定了罪。 以妒忌为由,挑拨是非为因,将杨氏臭骂一顿,还禁了她的足。 这才堵住悠悠众口。 只是此后,杨氏名声已坏,再无被扶作正妻的机会了。 元宁特意去定做了个玉石作的算盘,在白嫩的指尖拨得答答作响。 加上元老太太补上来的这些,总共三十多箱财宝。 元宁不愿意把他们称作嫁妆,听起来好像属于未来夫家的。 可这些都是她的! 原本,是属于她娘亲的。 隔了两世才拿回来! 「主子,感觉怎么点都点不完,眼睛好花呀。」含珠对她发出甜蜜的抱怨。 但其实还是浑身很有劲儿,看着那些或晶莹剔透,或金光闪闪的珍宝,恨不得躺在上面打个滚儿。 「小姐,你现在应该是全京城最富有的姑娘了!」 第47章 归来 阳春三月, 晨光高挂,元宁穿一袭蜜合色春衫,腰间锦囊缀银铃, 一路从自己院子来到元府正门。 管家见她立刻讨好地笑:「三姑娘, 今日又要出门?」 「去忠勇侯府!」元宁道。 「那小的着人立刻准备马车。」 如今元宁可以直接去忠勇侯府, 元晁年不但不再阻拦苛责, 反而还巴不得她能多去走动。 前段时间在朝堂上,元晁年实在让莫天奉咬得紧, 欺得狼狈。 他纳闷于莫家怎么突然就把这些旧事给翻出来了?明明过去快十年都相安无事。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府中内院的事,知道他曾苛待了莫氏? 明明莫氏当初已经为他跟侯府彻底断绝来往,就算有通房,他也是躲躲藏藏地纳。直到原配死后才给出妾室的名分,表面上看起来可没委屈过原配。 他想不通,可也没有怀疑到元宁身上。 一来元宁当时年纪太小,元晁年当她和元湛一样不知事。 二来元宁一向表现得听话乖巧, 这段时间,多亏这个懂事的女儿从中盘旋, 宽了莫侯爷, 让他稍稍压下怒气, 这才让提心弔胆,又憋屈了三四个月的元晁年稍稍喘一口气。 元宁再进忠勇侯府,所看到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了。 第一回 来这儿,是莫侯爷临时起意把她诓来的,也没跟家里人打过商量, 为此后来没少被老侯爷和莫夫人怪罪数落。叫他们半点准备都没有,家里都没好好收拾,又脏又乱! 其实并不至于脏乱, 府中有许多练武场难免显得不拘小节。然而如今的忠勇侯府,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原本空无一物的庭院里,如今花团锦簇。只是那些花都种在花盆里,显然是临时买来凑一起的。并且有高有低,杂乱无章,从中看得出来眼光错落。 而侯府的人此刻正在花圃前站成两排,主人家在前头,僕人在后。抬眸就能对上一张张笑盈盈的脸,尽管这阵仗元宁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她心里还是徒增了一股无奈的压力:「那个……外祖父,舅舅,舅母……不是说好了吗?下次不必这样隆重的迎接我。」 闻言,三位长辈点了点头,知道了。 但是下次元宁再作客,他们肯定还是要来。 老侯爷话不多,莫夫人一脸慈爱,莫天奉不苟言笑。他们闻言散开,仿佛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专门集中等在这儿就为了听元宁称唿他们一声来着。 听到了,便显得心满意足。 三个小辈倒可以上前团团围住元宁,尤其是莫烽和莫尧,显得最为热情。 「表妹,我用上次你送我的东西,给你做了些小玩意儿。」 莫烽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雕刻的小羊小马,他最近木工技术越发精进,多亏了元宁送给他的工具。 本来府里是不让他做木工的,侯爷嫌他没出息,不务正业。但因为工具是元宁送的,莫侯爷倒是不敢直接扔掉。 这可把莫烽给高兴坏了。 只是莫烽倒也罢了,就连在府里被认为最难管教的莫尧,都很喜欢围着元宁转。 莫夫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惊奇,她这个小儿子不太像是莫家的人。既没有莫云的斯文懂事,也不像莫烽耿直单纯。莫尧年纪小,但心思重,从小没少因为性格古怪,被莫侯爷狠狠教训。 他与谁都相处不好,心里谁也不服,这一点莫夫人和侯爷都心知肚明。后者还常为此嘆息苦恼,觉得莫尧如此下去,必将走上歧途,成个祸害不可。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莫尧已经很少出去闯祸了。 莫夫人都忍不住趁机跟元宁取经:「宁儿如此聪慧,可否帮舅母一个忙呢?」 元宁先点头答应,再问道:「什么忙?」 莫夫人示意她往前看,走在前头的是莫云和莫侯爷,父子俩中间两步的距离,仿佛隔着天堑,莫云连转头来看元宁都是从另一个方向。 「大表哥。」元宁追上他,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闻言,莫云不明所以看向她。 却听元宁提高了声音道:「什么?还没好?」 元宁的声音忽高忽低,仿佛莫云真的在跟她说话,与她诉苦一般。 但其实莫云张了张口,他不记得自己有受过伤,又觉得元宁莫名奇妙这么说,定然有她的用意,便没有反驳。 第79页 元宁跟莫云并排之后,两人就走到莫侯爷的身后面去了。 莫天奉自认耳力还行,但是奇怪就奇怪在,他竖起耳朵去听两个孩子谈了什么,尽然听不真切。 只有元宁的话语中,偶尔有些重点被他抓住。 比如:伤口溃烂……恶化…… 不会是有毒吧……你没找大夫……自己胡乱处理…… 莫侯爷心里猫抓似的好奇,他放慢了脚步还是没能听清楚到底受了个什么伤,在哪里伤的? 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元宁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目光落到莫云身上时,不满哼道:「武功是你爷爷手把手教的,什么人能让你落于下风?受伤中了毒还不敢让人知,无用至极!以后出去别说你姓莫!」 莫天奉就是这么个性子,除了莫尧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习武例外,他对莫云莫烽这两个孩子都要求极为严格,当自己手底下的兵训。 这会儿也忘了是在元宁面前,分毫没打算给莫云留面子。 莫云闻言,只是极轻地自嘲道:「是,我无用。」 他涵养当真很好,即便如此也没有甩手便走。 只是这话之后,父子之间气氛明显更僵了。 后来剩莫云和元宁走在一起时,他才问她:「方才为何那样说?」 他明明没伤…… 元宁把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嘘』的姿势,让他跟自己躲到庭院角落的大水缸之后。 过了一会儿,能隐隐听到敲门声响起。 这院子是莫云的住所,他小心翼翼抬头去看,敲门的人正是莫侯爷。 莫天奉敲了两回,六声。 始终没听见有人应答,便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莫云绕是再有教养,此刻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都已经到可以成亲的年纪了,自然不喜欢有人趁他不在还进入他的卧房,就算那人是他父亲。 何况,父子之间连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都很少。即便莫云在屋里给开了门,也不会请他进去,他只会走出来听对方的吩咐。 本就焦躁烦闷的心情越发不耐,莫云突然有种冲动,想直接过去现身,刚好堵住房间的莫天奉,他憋着藏着的情绪急需一个出口发泄。 元宁却轻轻拉着他的袖子,温软的嗓音安抚他:「等等。」 莫云最终没有起身,莫侯爷大概是看他不在。 只进了房间一小会儿,很快就离开了。 等到莫天奉离开,元宁跟着莫云一同起身。莫云忍不住回屋去查看,元宁则站在门外等着。 片刻后,莫云从屋中走了出来,脸上焦急的神情散去,多了几分意想不到的茫然。 不等元宁问,他就伸出手给她看自己手心一个碧绿横扁的小瓶子:「我方才以为他……结果发现了这个。」 莫云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要急着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元宁看。 元宁已经问出了十分合他心意的问题:「表哥,这是什么?」 「治伤药,这种是能解毒的……」 练武之人伤药都是常备的,但是莫云记得很清楚,这瓶药并不是自己的,往日并没有。 也就是说方才莫侯爷推门进去,没看到他,就悄悄放下了这个。 走之前还给他把卧房的门拉好紧闭,仿佛从来没有人进去的样子。 莫云说着说着,与元宁相视一笑。感觉到连日来萦绕在自己心口的浊闷之气,在顷刻间消散了。 他道:「……多谢!」 没人知道,莫云心头有一个结,他几年前与齐王府世子发生冲突后,才变成如今这样。可他越是端方守礼,越让人难以发现,他其实是在赌一口气。 小时候他比莫尧还皮,老是被他爹打骂教训。如今莫侯爷对他甚少管教,连眼神都不怎么分给他。 莫云最近甚感迷茫,他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为何司徒文觉无理取闹,他父亲齐王依旧不问对错护着他,自己却从未被这样对待过。既然莫侯爷眼里容不得沙子,从前因为他跟司徒文觉打架而罚他,现在却又说他当街打架,打的好? 其实莫侯爷是认为,莫云的武功好,又占了武将世家的便宜。京城这些世家子能有几个是他的对手?他天赋高,莫侯爷怕他骄傲,从不曾夸过他。又担心他会自得好身手,用以欺负弱者,所以只要莫云跟人动手,他便算作是他的错。 但上次莫云跟赌坊的人混斗,是为了元宁。这让莫侯爷看到自己儿子的另外一面,他分得清是非。或许莫侯爷早已经忘了从前那次,他亲手打碎了孩子对父爱的期盼和自尊。或许他后来后悔过,但是他没有说。 总之,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父子俩之间的疙瘩可以延续十年百年。 不过莫云现在突然觉得答案不重要了,他把那碧绿瓶子好好揣在身上。 难得能感觉到,他性格刚硬似铁的父亲表示关心。 莫云突然垂眸笑了笑,他有很多话想问元宁。 但是话头到喉咙转了一圈,最终挑选了无关紧要的一个:「母亲问我,你是怎么让三郎那样喜欢你的?」 闻言,元宁反问:「莫尧喜欢我吗?」 「自然,他每日都盼着你来,对我们没有对你那样热切亲近。」 「那你难道没有问他吗?」 第80页 莫云其实问过了,道:「他不肯说。」 元宁笑得神秘:「那我也先不说,这是我跟他的秘密。」 从侯府回来,元宁的马车明显比去时重了三成,因为车内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每次去都是这样,仿佛回乡探亲了一场,被外祖父各种脑补吃不饱穿不暖。元宁曾随父亲回乡下探过亲,但她没亲身感受过这样的场景,只是听含珠荷蕊说起他们小时候村里的事,才如此形容。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老侯爷很少跟元宁交谈,他也不怎么表现出嘘寒问暖的模样,只是什么东西都想着给她备一份。 她如今能得到忠勇侯府的关注,是沾了母亲的光。 出于私心,元宁并没有带元湛一起去。但每次看到那个不善言辞,满面苍容的老人,她心头就难免溢出控制不住的酸楚。 「等等,我听说前面有家铺子的九层粿十分地道,停一下。」元宁出声道。 马车依言停下,她便下去买。 「从前主子没说过喜欢吃这种九层糕呀。」含珠新奇道。 「这是外祖父喜欢吃的。」 「可是我们都走远了,小姐不如把糕点给奴婢。您先回去休息,奴婢替你送吧。」 元宁紧捧着没放手:「不算远,我自己送去。」 她若是走快点,老侯爷还能尝到热乎的。 这时,朱雀大街中央两匹疾马奔过,掀起一阵尘土。 元宁远远看见就不满地皱眉,赶紧叫含珠替她搭上了手绢盖着。 荷蕊叉腰看过去:「主子你看,那人大白天戴着斗笠骑马,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也不怕撞着人。」 棕鬃骏马打元宁面前而过,马上的人身形高大,应当是个男子。 他朝元宁所在的方向侧头,元宁却并未看他。 自然也没听到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黑衣男子,小声唤前面那人:「王爷。」 第48章 五百两 随着日温渐高, 京城的大街更为热闹。 两个身量颀长,气宇轩昂的少年,和一个梳着双垂髮髻, 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同行, 这一路走来便吸引了一路的目光。偏他们还浑然不觉, 坦荡自如地逛街说笑, 看气度便知出自大户人家。 元宁突然驻足,目光落向一家门面宽阔富丽的拍卖行。 这家铺子比起旁边的邻居, 可以称作门庭若市。且来来往往都是马车小轿,进出之人个个锦衣玉靴。 莫云见元宁的样子像是感兴趣,便道:「这家拍卖行去年年末新开,来往皆贵客,背后有皇家权势坐镇,你猜是谁?」 还不等元宁说话,莫烽已经急着透露:「嘿嘿, 是三皇子。」 他歪头去看元宁,仿佛特意为了捕捉她的惊讶表情。 元宁其实知道是司徒鸿, 但为了配合莫烽的情绪, 还是发出了一句带疑问的:「咦?」 「去年边疆军饷突然告急, 国库里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皇上想找人四处募集,三皇子便站了出来……」 要募集军饷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要向达官显贵要钱,就跟要他们的命差不多。虽然明知道他们肯定藏着大把银子,但偏偏每个人都对外哭穷, 能做出挤个十两八两都是勒紧裤腰带的模样来。往年负责此事的官员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威逼利诱也难见成效,谁也不愿意接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于是次次互相推诿,不愿担责。 没人想到这回三皇子倒愿意主动接过烫手山芋。 「这拍卖行便是三皇子殿下想出的主意,让那些富裕之人心甘情愿将银子掏出腰包,目前看来效果甚好。」莫云解释道。 莫烽接话:「最重要的就是为边关的战士们筹集到了足够的粮饷和冬衣。听说皇上下令让这家拍卖行继续开下去,若是能够保持,那每年的粮饷都不用愁了。」 听着两人话中,都对司徒鸿此举十分推崇,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但元宁却记得,这家拍卖行开不了多久。按照原书剧情,三皇子就快倒霉了。 她跟着莫云莫烽一起进去看看,在进门后先被人引到一处去登记。元宁看到莫云解下腰间的玉佩,莫烽也将自己的配刀递了过去。 「拍卖行的规矩,在进入正厅前需要交出一件随身之物。稍后这件物品会进行拍卖,所得银钱便作为善款。」莫云给元宁解释。 因为不存在强制捐款,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加上这种募捐方式十分新鲜,许多人都会愿意凑这个热闹,反正捐东西什么不限。 不过这么想的人还是太天真了,三皇子城府既然那么深,进来不被扒一层皮怎么能让人出去?他可不是好煳弄的人。 元宁想了想,她放了珊瑚手串在柜檯上。 女儿家的贴身之物到底不方便,这手钏是她今天新买的,还未戴过。而且其造型好看,价格也不低,相信拿出来拍卖也会有人能看得上眼。 莫云站在身侧看了一眼,默默将元宁捐的东西记下了。 「这里还有个规矩,凡是女子捐出的物品皆记作匿名。可避免麻烦,不至于损害名声。」 元宁道:「这倒是不错。」 他们刚做完登记转身,就看见了熟人。 司徒鸿笑吟吟上前来,莫云先与他行礼打招唿:「殿下。」 司徒鸿还礼,目光从莫云往后看,似乎是不经意般掠过元宁:「真巧啊。」 第81页 元宁:「……」 绝对不是巧合! 司徒鸿大概很远就看见了他们几人,元宁相信只要是相识的,必定会在这里先遇上他。虽然说捐什么不论,但是当着三皇子的面,谁又好意思捐些不值钱的东西呢? 不过莫家两兄弟都十分实诚,他们本就是武将,深知驻守边关的将士们有多辛苦。本就是来出一份力的,而且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来了。 众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司徒鸿转向元宁道:「三姑娘近来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闻言,元宁从神游中拉回,她本以为没有自己的事。 「殿下为何有如此一问?」 「我吩咐随侍将生辰宴请帖交到三姑娘手上,但你人未到,想必定是有什么要事耽搁。」 元宁没想到司徒鸿会在今天提起她的生辰宴,不是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吗? 三皇子人缘好,爱慕他的女子也多,即便不是最受宠的皇子,他的生辰宴也是数一数二的热闹。他居然还会注意到元宁去没去,而且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元宁告诉自己,一定是理解错了,对方可能只是在没话找话。 在下一场拍卖开始之前,元宁跟莫家兄弟两人被安排于二楼的雅间落座。 从这里能俯瞰整个拍卖大厅,在客人间元宁看到了许多熟面孔。 元青柳和司徒钰司徒鸿一起,就在他们隔壁的包厢里,只需要将上身探出木栏便能看见彼此。 这包厢雅座倒也舒适,还送精緻点心和上等的龙井茶。 元宁的目光被她对面的包厢所吸引,那里面坐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垂着纱幔十分神秘。 元宁坐下后先喝了口茶,然后把桌上木头做的小牌子拿起来看。上面记了数,『十五』便是这个雅间的代号。 拍卖开始时,会先给众人展示前三样拍品。 元宁看到莫云的那枚玉佩就排在第二个,玉佩光泽温润,洁白无暇,一看便是珍品,定价在五十两银子。 元宁嘆:「低了。」 莫云只是笑笑。 已经有人举牌,出价『六十两』。 元宁去看莫云,有许多人都是先捐了物品,再自己拍回来的,总之最终目的是筹集粮饷,把银子送到就行了。毕竟贴身之物,落到旁人手里总归是不好。 但莫云没有要拍回来的意思,莫烽想要举牌,也被他阻止了。 不过人都是长了眼睛的,他那枚玉佩被越拍越高,最后以两百八十两的高价被人拍得。 隔了许久,终于轮到元宁的珊瑚手钏了。 在展示拍品环节,只听负责主持拍卖的那个人介绍道:「……由二十二颗西海红珊瑚珠串成,主珠上刻画着蓬莱仙山风景,通体散发着一股幽人的淡香。元宁姑娘的这枚手钏,起拍十两银子。」 正在喝茶的元宁:「噗……咳咳!」 莫云和莫烽闻言也变了脸色,不是因为定价太低。 而是那个人怎么回事?竟然当众把元宁的名字念出来了! 说好的匿名呢? 楼下的客人间也因此掀起了波澜,元宁在世家千金中不算有名。她重生以来有意低调,前世那个『京城第一美人』的虚名还没落到她头上。 但拍卖行雅座里的人,倒是许多都认识她。 五皇子司徒城手中摩挲着木牌,特意朝元宁所在的包厢看过来,再勾唇一笑,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果然,他吩咐收下率先举了牌子。 出价:「十一两银子。」 元宁:「……」 此价一出,立刻引起闹笑。 谁都知道那是五皇子,出手一向大方。但是他只加价一两银子,就跟逗着人玩似的。 其实今日参与竞拍的人当中,本就有很多人是为了猎艷而来,专拍女子之物。不能得知是谁,但幽香萦鼻,能惹人遐想。 如今元宁的名字被报了出来,更令人兴奋。以她的姿色,必然会引起这些猥琐之徒跟风调戏。 但如今五皇子先出了手,其他人就算有这个心,倒没这个胆子了。 只能陪笑着起闹,看五皇子调戏她。 元宁在心里,已经把司徒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得狗血喷头了! 还有司徒鸿!别说今天这事跟他没关系! 这拍卖行是他开的,怎么偏偏轮到元宁的时候出错,只单单报出了她的名字来? 难不成这世自己不愿做元青柳的挡箭牌了,司徒鸿还不放过她?就算元宁不把脸伸过去,他也要打?非制造机会让她难堪,好讨元青柳的欢心吗? 狗贼! 那珊瑚手钏,原本元宁就是打算要拍回来的。 哪里才只值十两,她买成三十两呢。 元宁正要举牌子,莫云却先她一步:「五十两!」 敢于公然跟五皇子叫板的人并不多,司徒城的目光落在莫云身上,危险地拉长,再次举牌加价到六十两。 「七十两!」这回加价的不是两人之中的一个。 反而是他们都没意料到的,八皇子司徒钰! 隔壁包厢—— 司徒钰放下牌子后,见人都看向自己。他瞥了瞥嘴道:「好歹也相识,算给她捧个场吧。」 元宁自从与他们疏远后,不是跟忠勇侯府走得很近吗? 相信她那两个表哥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82页 司徒钰举着一下,确实只是凑热闹来着。 司徒鸿却神色复杂,他也不知那个主持拍卖的人是怎么回事,竟然疏忽到当众念出了元宁的名字。此事道是意外,恐怕都难以叫人相信。 他也觉得其中有蹊跷,但是只能容后细查。 当务之急,是先去隔壁解释清楚,避免误会。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十五号雅座让放下来的纱幔挡得严严实实,却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了牌。 报出一个惊人的价:「五百两!」 第49章 盼着 原本三十两的珊瑚手钏, 竟有人愿意花五百两拍下? 此人是谁? 可惜帷幔挡得严严实实,而且拍卖行可以在客人的要求下不记录身份,只要对方不肯露脸, 便谁也不得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 司徒鸿说当众念出元宁名字这事与他无关, 谁信? 那个主持拍卖者元宁并不认识, 必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 且不是说三皇子将拍卖行办得很好吗?偏偏在今天出错,很难说没有背后授意。 司徒鸿也是才发现, 自己竟然解释不清了。 他也有解释不清的时候,想想便只得苦笑。 他只问元宁:「此事过后,我会给你个交代。但现在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闻言,元宁:「……」 这个男人说的话,她早就一个字都不信了。 以前世两人的关系,元宁深知装无辜是他的拿手好戏。 如今的时机, 并不适合说这个。 五皇子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公然与自己叫板,对他看上的东西叫价五百两? 大手一挥, 便又加价一百两。 论财大气粗, 他不信有人比得过自己。 莫云又举了次牌子, 将出价加到七百两。 元宁用无法理解的眼神朝他看过来:「你要加价就算了,为什么一加就加了足足一百两?」 「额?」莫云叫她一问似乎才反应过来,「看他们出价,下意识便跟了。」 这是下意识飘了吧? 方才那些拍出去的,大部分最终成交价还不到这个数, 把一百两当纸吗? 元宁赶紧打住他:「若是有人再出价,不要再举牌子了。」 闻言,莫云有些尴尬, 其实元宁不这么说,七百两也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 之前不拍自己的玉佩,是因为莫云心里已经计划好了,要把元宁的手钏拍下来还她来着,留着银子以防万一。但是却没防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竞争甚至比想像中要激烈得多。 元宁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道:「其实那手钏没什么好的,我买了一会儿就不喜欢了。又没有戴过,让别人拍去也没什么。」 「你这是在宽慰我吧?」 「我说真的,七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买个珊瑚手钏,太不值了!」 确实不是小数目,莫云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没有七百两,他轻嘆一口气,不说话。 元宁就把小木牌子拿到自己手上,又有点担心,不会没人加价了吧? 要是真卡在这里,那可就更尴尬了。 元宁清楚莫云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是跟莫烽身上剩下的钱加起来,也远远不到七百两。莫烽刚还花了八十两,把自己的佩刀拍了回来。 忠勇侯府是真的穷养儿子,不是说说而已,上次莫云去个赌坊还要分两次回家凑钱,元宁就看出来了。 他们恐怕手头都不如元宁宽裕。 而元宁尽管作为含珠口中『京城最富裕的世家小姐』,让她花七百两买回自己的手钏她也肉疼。 好在,对面雅阁的客人再次加价了:「一千两!」 元宁闻言,替莫云松了口气:「……」 然后又:「?!!」 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 京城之中元宁实在想不到,有谁如此……人傻钱多? 就连司徒鸿等人也惊诧了,不过更叫人好奇的是五皇子究竟会不会再跟? 若是有人能叫五皇子败下阵来落了面子,倒是值得多看看。 底下四周都在议论纷纷:「一千两银子?这是这家拍卖行开张以来最高的拍价了吗?」 有人答:「那倒不是!去年冬天有人花两千两银子,拍下了一对质地也就一般的玉镯。」 闻言,有人立刻明白了:「玉镯哪里值如此高价?恐怕也是为了佳人吧。」 「哦,不知这位出得起两千两博佳人一笑的仁兄是?」 「此事说来也不是秘密,我一提你便知。」说话这人也不用语言提示,而是用手比了个『九』。 果然,众人都会意了,原来是九皇子啊! 八皇子和九皇子为了元青柳,你来我往地互相较劲。那次竞价以九皇子胜出结束,但八皇子也把价格抬高到了一千九百五十两,仅以五十两之差惜败。 虽然拍卖行并未透露那玉镯是谁的,但是能让两位殿下如此的还能有谁?早就有人在传,元家那位庶女姿色平平,却能把两位皇子迷的神魂颠倒。 前段时间,元青柳的母亲被禁足,京中传了风言风语,元青柳的处境不妙,身边多亏了有这两人的支持和安慰。 都在讨论神秘人和五皇子,又是为了元家一位姑娘,这元侍郎的女儿竟如此抢手么? 不过这回是嫡女,拍出价格不比庶女更高的话,说不过去吧。 第83页 不负众望,对面神秘包厢里的神秘人,下一次出价便超过了两千两。 场面如滚水,沸腾狂热,便没有人再讨论之前那两位皇子了。 最后,那条珊瑚手钏,被人以五千两的高价拍了下来。 而这个人,自然不是五皇子。 元宁所在包厢,静了片刻,突然有人上来敲门。 对方是拍卖行的伙计,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毕恭毕敬双手送到了元宁面前:「元三姑娘,对面的客人说,物归原主。」 这个人花了五千两银子拍下手钏,到头来却又还给她?这岂不是跟莫云的想法相撞了? 元宁忍不住怀疑,那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了。 然而她结果伙计递来的锦盒,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却忍不住微怔。 司徒钰伸长了脖子想瞄一眼,元宁已经及时将盒子关上。 「替我多谢他。」元宁道。 这场拍卖之后,其他的拍品再也没有如此激烈的竞争。 众人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了。 他们还在谈论对面那个包厢的神秘人,猜测会是什么人?出手如此大方,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皇上微服私访? 同时,元宁也是话题的焦点,人们对她津津乐道的兴趣这下比元青柳还要大。 不过则对元宁来说,并不是好事,她可没忘了自己的体质,会吸引猥琐男子垂涎。 那个神秘人一时兴起,可给她惹了不小的麻烦。 后来拍卖行里出了乱子,莫云和莫烽先把元宁护送出来。结果因为人流互相冲撞,将三人给隔了开。 元宁不敢独自置身在人群中间,她赶紧找了个角落先藏身。根据原书剧情,这场混乱是五皇子派人暗中制造的。他想要三皇子这家拍卖行,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做文章。 元宁是想看热闹来的,但她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了热闹的一部分,而且目前还出不去了。她想等着莫云和莫烽过来找到自己,但是又不敢站在太显眼的地方,因为担心被五皇子之流先找到。 在如此情形下,元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后却没有出声。警惕地回过头去,她看见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他戴着斗笠低着头,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站在离元宁一步远的地方,没有再上前,反而侧过了身。 元宁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跟着他走? 这人不说话,但是好像也没有危险。 元宁小心跟在他身后,果然避免了被人流冲撞。 等她走出拍卖行,与等在外头的丫鬟会合。元宁回过头再去看,方才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莫云和莫烽只怕还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她,元宁便在外面等了会儿。 看见了三皇子等人送元青柳撤出来,司徒鸿又主动来到元宁面前,为这场面表示歉意。在确认她没什么事后,便又去忙着去安抚其他人。 后来,元宁独自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她打开了拍卖行伙计给自己的锦盒。 盒中装着的,却不是她那串拍上了天价的手钏。 而是一支海棠花的并蒂金簪,簪上还挂着个小小的金铃铛。把簪子从盒中拿出来,那铃铛便发出轻轻脆响,十分悦耳。 几天后,元宁听说,有人联名参了三皇子几本,细数了他那家拍卖行存在许多问题,涉嫌贪污军饷。 皇帝大发雷霆,直接将三皇子革职治罪,那家拍卖行也如愿到了五皇子的手中。 就跟元宁前世知道的差不多,目前正是男主当上皇帝之前要经歷的低谷期。 不过要把募集军饷的事交给五皇子去办,那不就相当于把米缸搬到老鼠面前吗?三皇子办事如何元宁不想说,但要说五皇子的话,她倒是相信后者有了如此肥差,必定会藉此大贪特贪。 才短短几天,元宁就已经从侯府的人口中,听说了五皇子为筹银子做出的许多恶行。比如嫌从达官贵人手里筹钱不够快,拍卖行的经营一日比一日差,五皇子便将主意打到了贫民百姓身上,开始在城门口收进城费,甚至在重要道路关卡收过路费。 因此,元宁最近也很少再出门。 「咦,好奇怪!」 元宁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院角那边有两棵十分高大的槐树。她看见两个小丫鬟拿竿子打槐花,准备晚上和鸡蛋做饼吃,她闻声看过去,听见荷蕊说,「小姐,这里有个枝桠秃了。」 「没晒到阳光,长势不好吧。」元宁随口猜道。 荷蕊闻言挠了挠头,可是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啊。 她之前还在跟荷蕊说,今年槐花开得特别繁茂呢,怎么会莫名就秃了一块? 「小姐,会不会有小偷呀?」 「这样的树府里到处都是,小偷应该也偷不到咱们这儿来。」 话虽然这么说,元宁还是忍不住立刻起身,去房间里查查自己的小金库。 人一旦有了许多银子,确实是挺怕被贼惦记的。 元宁进房里没多久,就听到外头有人说五皇子上府中作客来了。 看来这一世,元晁年还真是铁了心想攀附五皇子,与之越走越近,在站错队伍的道路上狂奔了。 她担心元晁年把她叫待客,便称病不再出去了。 元宁靠在塌上想,五皇子还能嚣张两年。这段时间不只是男主司徒鸿的低谷,自己的日子恐怕也难以好过。 第84页 哎,她开始盼着摄政王早点逆袭了! 第50章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汪—— 汪汪—— 汪汪汪—— 三更已过, 漆黑夜色笼罩下人寂无声,全京城的狗却仿佛被无形中的威胁惊醒,狂吠不止。 打更人被狗叫声唤醒, 鼻尖钻入一股浊气, 他用力嗅了嗅, 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是哪里走水了? 打更人赶紧爬起来朝着有火光的方向奔去, 沿路敲锣。 「走水啦!快救火啊!……」 待他跑到近处,被熊熊烈火灼红了眼, 在原地怔住。 好傢伙,这烧起来的不就是这条街上原本最富贵热闹的拍卖行吗? 这这这……谁敢烧皇家的铺子啊? 然而今夜走火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 隔了段距离的五皇子府,同样经歷了沐浴在火海与惨叫声中…… 「元宁,你可真有排场啊!出门上柱香而已,竟要我们两个人陪着?」莫纤纤指了指自己和一旁的莫尧,「把我们当你的丫鬟和侍卫呢?」 不过这话也就说说而已, 莫纤纤知道老侯爷如今疼元宁得很。 故意抱怨了几句,莫纤纤看向站自己身边的莫尧, 果然不见后者附和自己一声。 无一例外, 全部沦陷了, 哎,明明之前她和他们更亲来着。 元宁道:「想要排场的人可不是我!」 她也是陪元家老夫人来的,府中的后辈都来了。 上次那事,虽然不是元宁主动开口让她把太后赏赐,自己母亲留下的嫁妆, 还有侯府送的厚礼还来。但是风头过去之后,老太太还试图让元宁把东西交给她保管。 被她婉拒,老太太就越发看不惯她了。方才点香磕头, 这会儿去找老禅师听佛理,都不带她一起。 元宁倒是无所谓,反正有莫纤纤和莫尧陪着,她也不会闷。 「谁惹她了?」元宁问的是莫纤纤。 莫尧道:「别理她,三皇子出了事,跟他交好的八皇子和九皇子也被牵连。」 所以莫纤纤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是因为担心九皇子。 莫尧每天从他父兄口中,也能听到不少朝中的事。前段时间三皇子的拍卖行功劳让五皇子给抢了,他父兄都表示过不平。莫家人对三皇子印象很好,觉得他身正高洁,那什么贪污粮饷的事件,谁都看得出来是栽赃嫁祸。 但是莫尧例外,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是局外人的口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就在昨天,拍卖行和五皇子的府邸都被人烧了,五皇子府中还死伤了侍卫亲眷,听说连他身边侍奉了十多年,武功高强的恩师都一个身死一个重伤。 总之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倒霉,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莫纤纤这副替人忧虑着急的模样,莫尧十分不理解。 元宁有所耳闻,但她听也就听过了,并未就此多说什么。 「听说这寺外有卖黄米糕的,味道很不错。我去买些,你一会儿带回去,外祖父可能会喜欢。」 她往寺外走,没过几步,突然听到身后脚步声。 莫尧小跑着追上来,少年在这半年来长了个头,如今已经比元宁要高了。 莫尧眉目漂亮,又不同于他两个哥哥的长相在俊,他反而更着重于『俏』字,五官精緻脸型窄瘦,将来长大说不定会成个迷倒众生的妖孽。 可惜前世的他,还没活到十八岁。 「怎么?有话跟我说?」 「嗯。」莫尧紧跟着元宁,语气有些担心,「你不会像她那样的,对吧?」 「她?不会。」 元宁跟莫尧之间的交流总是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莫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就好!」 「莫纤纤太蠢了,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样。你不要喜欢上什么人,男人……都不好的!」 莫尧的声音带有几分稚气,虽然他小小年纪就领悟了元宁临死前才醒悟过来的道理,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好笑。 元宁忍不住逗他:「那你大哥二哥呢,也不好吗?」 「他们自然挺好的。」莫尧瞥了元宁一眼,「但你又不会嫁进我们家。」 「你怎知我不会?」 「猜的。」 莫尧很聪明,因为早产患有心疾,他从小不能习武。莫侯爷那套非打即骂的方式对他不管用,只要稍微凶一点,莫尧就能用捧心蹙眉的动作应对,自有老侯爷和莫夫人帮他回击。 但身在武将世家,却有这样一副孱弱的身子,莫尧没少在外被人耻笑。他羡慕大哥二哥,所以才会去那个如意赌坊,他们把火灵芝的功效吹得十分神奇,说不定可以治好他的病。 元宁得到火灵芝,分了他一半,莫尧就喜欢跟着她了。 并不是因为火灵芝对他的心疾真起了作用,而是因为元宁告诉他,或许他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莫尧也只有在元宁面前话才比较多。 他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等等,我忘了拿荷包。」 元宁刚好走到自己的马车近前。 此时含珠和荷蕊在元老太太那儿,她上了马车,却发现车内多出了两个男人。 「不要出声。」其中一人对她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这两人都是黑巾蒙面,看样子在此躲了好一会儿了。 第85页 元宁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中的另一人,他身着黑衣,身形高挑,手中把玩着一个大眼红脸的陶瓷娃娃。 那是元宁的娃娃……她之前在一个小摊上看中,摆在马车内作装饰用的,无聊时就喜欢这么放在手里玩。 这人竟像是到了自己家,居然随意碰她的东西。 如果今天跟元宁出门的是莫烽莫云,那她就要直接喊抓贼了。 这人似乎克制着声音作势想咳嗽,另一人就显得非常紧张:「主子?是不是伤势……」 话没有说完,大概是因为想起元宁还在马车里,孟寻手中匕首又朝她逼近了些:「我们要出城,希望你能帮个忙。」 元宁心说,这可半点没有请人帮忙的客气。 但是对方手里的兇器泛着泠泠冷光,看着就是见过血的。 莫尧等在外头不远处,他见元宁上了马车好一会儿,忍不住催:「我身上也有银子,你先下来吧。」 「来了。」 元宁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随后她领着莫尧,去寺庙前头找到卖黄米糕的摊贩。看摊子的是个花白头髮老婆婆,手脚倒是干净利索。这里的黄米糕有成型成卷的,也有切成了薄片放油锅里面酥过的。她在旁边支起一口铁锅,炸过的黄米糕米香味肆意,尝起来更是软糯弹牙,十分能勾人的馋虫。 元宁每样都买了些,将炸过的黄米糕分给莫尧和随后跟出来的莫纤纤。 继续与他们说话谈笑,神色并无异常。 也没有或明示或暗示过,刚才看见的蒙面人。 直到回程的时候,荷蕊和含珠随车行走,掀开帘子吓得一哆嗦:「小姐……」 「无事。」元宁安抚道,让她们不要声张,「我要出城。」 元府来的四辆马车都打道回府,元宁往相反的方向走,元老太太也不会管她,顶多到时候跟元晁年念叨几句。 元宁端坐在马车一侧,而在她的对面,是两个陌生男人。 之前拿匕首的那个男人,元宁判断他应该是家僕,以另一人的命令马首是瞻。在车内坐着便显得有些侷促,若不是马车顶不够高,他恐怕就站起来了。等元宁再次上马车的时候,发现他总算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蹲着。 本来就空间有限的马车内,因为塞了三个人显得有些侷促。 马车突然一晃,对面端坐的男人不小心碰到了元宁的膝。 她抬眸看过去,对方没有看她,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然而下次摇晃,他的腿还是碰到了她的。 元宁:「这位……公子,你是受伤了?」 「……」 不肯回她?元宁也不介意。 她又问:「伤势严重吗?」 对手的手隔着面巾覆唇,带着闷痛的咳嗽声,就是他的答案。 哦,似乎是很疼呢。 孟寻用防备的眼神盯着元宁,这姑娘主动打听王爷的伤势,不会是想判断他们处境,趁机向外面的人求助吧? 然而他还要威胁的话没说出口,却就见元宁拿出了一个精緻的小白瓷瓶递过去:「这是治外伤的药。」 以元宁如今跟侯府的关系,她想要些好的伤药很容易。 元宁以为他不要,转头递给孟寻:「你拿着?」 一只手飞快伸过来,接走了元宁手里的药,并且迅速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仿佛慢一步就有谁要跟他抢似的。 而这时候,孟寻的手才伸到一半。 灰熘熘地缩了回去。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黄米糕,你们俩饿了吗?」 孟寻刚想说话,他看了眼旁边的眼色,道:「我不饿,我家主子……应该饿了。」 元宁就将黄米糕递过去,被称为『主子』的男人依然沉默,但是接了。元宁看到了他手上一条长长的疤,贯穿手背直到腕骨,甚至更加往上的地方。没有经过包扎处理,看起来还是新鲜的。 元宁又让他:「能把伤药还我吗?」 闻言,对方似乎怔了怔,从怀里摸出刚刚那个小瓶子,递还给她。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挺听话。」元宁心想,不免又觉得好笑。 行,就看你装不熟要装到什么时候。 趁着对方的手还没缩回去,元宁拉住他的袖子,将瓶中药粉轻轻洒在他手背的伤口上。 她做这动作的时候,马车帘子刚好被掀开。 「小姐……这种事怎么不叫奴婢……」 含珠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戛然而止。 元宁抬头,马车帘子已经被关得严严实实:「……你们俩刚才,有没有听到我的婢女说话?」 车内两人的反应十分一致表示——没有!刚才没有任何声音! 马车外的含珠拍拍胸脯表示,吓死她了! 言语简直不能形容她内心有多惊悚,方才看到了什么?小姐居然给劫持她的那个男人上药? 肯定是被逼的! 最可怕的是,那个男人当时看小姐的眼神。 疯狂,偏执,不顾一切想要占有……以及被打扰后,能用眼神将人凌迟的怒意和威胁。 可惜元宁抬眸,看到的是一双恢復无辜的浅瞳。 对方还刻意避开与她对视,装作在看手里的陶瓷娃娃。 城门口—— 近两日守卫格外森严,竟比往日多出了三倍的兵力。他们似乎在重点查出城的人,基本上每一辆路过的马车都要被拦下彻查,以往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除非遇到大案要犯。 第86页 随着离城门越来越近,元宁深知两个大男人在她的马车里藏不住。 这一行人心中都各自捏了一把汗。 不过看见守城军中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元宁的两个丫鬟喜形于色。 是莫家大公子! 然而,还来不及等元宁松口气。 在下一刻,她又看到了两个难缠的身影。 司徒钰和司徒相! 第51章 出城 莫云方才就看见了元府的马车。 元宁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莫云主动走上前,朝她笑了笑。 随后马车停下,元宁下了马车。 「你要出城?」莫云问她。 「听说城外的河子谷, 今春开了满谷的桃花, 十分好看。附近的镇子又在举行桃花节, 有各种美食小吃, 晚上还能赏灯猜谜,我想去凑个热闹。」 「可是你一个人去不太安全。」 「哪是一个, 我们三个人呢。」 莫云看她带着两个丫鬟,但依旧担心,他回头看了看城门的情形:「那桃花节开到什么时候?我这里走不开,你愿意再多等两日吗?」 「我不待到晚上,保证傍晚之前就回来行吗?」 莫云拿她没有办法,转头给自己负责的守卫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给元宁放行。 眼看着排队还要耽误些时间才能出城, 元宁跟莫云打听道:「为何你们羽林卫都来掌城门了,出了大事?」 「上次去的那个拍卖行被烧,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这的确是个京中大案, 当晚同一时刻五皇子府遇袭, 府中财宝尽失,府邸被烧了一大半,就连五皇子也受了极重的伤。」莫云简单解释道,「皇上命我等协助破案。那纵火贼应该不止一人,而是团伙。他们在此之前, 一次已经从五皇子府邸盗走过五千两白银。后又洗劫了拍卖行和五皇子府,掳走的金银财宝数以百万计。如此大批的钱财,肯定得想办法运出城门。」 元宁:「所以这人盗五皇子府分了两次, 第一次的目标是五千两白银?」 「嗯,怎么了?」 「没什么。」元宁摇摇头。 只是对这个数字有些敏感罢了,之前在拍卖行她那不值钱的手钏,就是被人用五千两拍走的。 元宁当时觉得那个不肯露脸的神秘人,人傻钱多。 现在想来,或许因为不是花自己的银子。 「咦,怎么还有宫里的人?」元宁看到排她前面就刚好有人被拦住了。 拦人者说话声音尖细,一看就不是羽林卫的士兵。 「那是张贵妃的亲信。」 「张贵妃稳坐宫中,手竟然能伸到城门来了?」挺厉害啊。 元宁问:「他们能帮忙抓到人吗?」 「不能,他们只是为了泄私愤。」莫云显然深受其扰。 他看不过去这些人乱抓乱审,出言阻止,与咄咄逼人的内监争论了几句。 元宁在旁边听了,感觉五皇子似乎伤得快没命了似的,那张贵妃气上心头,恨不得拉人陪葬。 元宁问:「五皇子伤势究竟如何?」 「这……」莫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挺严重的。」 「究竟有多重啊?」元宁看他吞吞吐吐,越发好奇了。 莫云张不开口,反而脸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 最后实在元宁要问,他只好实话实说道:「对男子来说极严重,伤到了子……子孙……根……」 元宁:「??!!」 原书里有写吗? 元宁怎么不记得,五皇子前世有这么早就被废了? 「那他以后是不是再也纳不了妾?」元宁问。 男子提起此事都尴尬,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敢问的:「应,应该吧!此事已经封锁了消息,你听过便忘了吧,千万不要对旁人提起,免得惹祸上身。」 元宁终于回了马车,孟寻方才一直担心她认识守城门的羽林卫,会给对方传递消息。 或许下一刻,他们就会被卫军团团包围。 然而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元宁半点未透露他们的行踪。 孟寻问:「你方才跟那人说了那么久,说什么?」 他家主人也正盯着元宁,从她下马车去跟莫云说话起,便显得不太高兴,手里的陶瓷娃娃都快被搓秃噜皮了。 当然,他的不快与孟寻所担心的就不是一个方向。 元宁有问便答:「城门守卫森严,要想出城,自然需要打听下情况。」 「那你,都知道了哪些?」 「……去年冬日边关将士无粮饷和冬衣御寒,冻死病死者数以万计。」这话是元宁从莫云口中听来的。 即便性情温和如莫云,方才谈起此事也忍不住说:「为了一己权势私利,拿边关数万将士的命不当人命,这样的人如何配让万民臣服?!」 他想骂的人,应该是五皇子。 此事大概就是,五皇子不想让三皇子办好筹备粮饷的事,所以暗中使了绊子。粮饷其实并没有如期送到边关将士的手里,导致士兵死病无数,损失惨重。 而五皇子这回被盗,损失了数以百万的财宝,他哪来那么多的钱? 五皇子府遭劫,正好将此事暴露了出来。看来是之前拍卖行筹集的银子,都被使了某种手段转移到给五皇子手中,让他中饱私囊了。 这些在原书中以一句话带过『两年前司徒鸿中了五皇子圈套,失了帝心』。 第87页 这个让男主陷入低谷的情节,同时也让数万士兵丢了性命。 其实元宁从莫云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并不想沦为张贵妃的爪牙一般,替她抓出嫌犯。 他倒希望那人不是悍匪,而是侠盗。 「然后呢?还有些什么?」孟寻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担心她已经发生自己和王爷的身份,匕首蓄势待发。 然而让他家王爷冷眼一扫,孟寻差点在袖中用匕首把自己的手给削了。 明白,不许他动这个姑娘。 毕竟王爷已经在暗中偷看了她好几天,心心念念,冒着被守城门侍卫发现的风险,也要跟她见上一面。 可惜见了面又不说话,人家能知道他的心意吗? 「另外说的,都没什么要紧了。」元宁道。 无非是一些京中传闻,说他们要抓的嫌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 但是,五皇子被废了,他再也好不了色。 那元宁之前的苦恼,一夕之间便烟消云散,不需要再担心五皇子会对她强取豪夺。 这人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元宁一身轻松了,她承诺道:「放心吧,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出城去的。」 「不过接下来,你们要听我的!」 …… 有莫云在,没有男子敢随便检查元宁的马车。 正好有个形迹可疑的人想强行闯出城门,被卫兵给拦住了。那人奋力挣扎,原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若是顺利的话,元宁本可以借这个机会直接出城。 然而事情却没那么顺利:「慢着!」 叫住她们的,是司徒钰! 元宁掀开帘子一角,就对上那少年难得一本正经的俊脸。 不过他在片刻后,又忍不住对元宁带了些调笑意味:「三姑娘,很少见你出城啊。」 「原来是八皇子殿下,我也很少见你亲自在此守着城门。」 司徒钰发现,自从元宁在猎场赢过他之后,如今在他面前是半点亏也不肯吃了。 「本殿下自然是事出有因。」 五皇子一口咬定纵火伤他之人,是受了三皇子的指使,所以八皇子和九皇子才会在这儿。他们是想尽快找出真正纵火的人,好给三皇子洗清嫌疑。 「那你呢,出城做什么?没有充分理由不许出去。」司徒钰敲了敲马车上的木板,「否则就乖乖下来,接受盘查。」 此刻莫云在处理闹事者,无暇顾及这边。 司徒钰有多难缠,元宁前世就见识过了。 不过同时,她也知道对方的弱点。 「殿下,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就不能不为难我吗?」 「交情?」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司徒钰就气笑,「你不是不跟我们来往了吗?平日里见了面,连看都不肯再多看我一眼了?还谈什么交情?」 元宁似乎是见司徒钰说不通,幽幽嘆出口气,又看向他旁边的九皇子:「你也这样不讲情面吗?」 九皇子宛如笑眼狐狸:「三姑娘,你方才跟莫世子聊了许久,想必三哥的事你也清楚吧。他如今被禁足府中,抓不到人父皇怒气不消,要拿他问罪。就当看在往日情分上,还请三姑娘行个方便。」 好你个司徒相,不愧是能给司徒鸿充当军师的人,想反过拿捏她是吧? 这时,一辆同样标着『元』字的马车,驶向了城门口。 元宁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的软肋来了。之前在寺里元宁留心听见,元老太太从禅师那里得来所谓求福运的法子,让人去城外的山脉里拜一拜,就知道她会派元青柳去。 元青柳的马车也被拦了下来,眼见着宫廷内监朝她的方向去,九皇子面色一变,立刻上前去打点。 有司徒相和司徒钰保驾护航,元青柳只需要掀开帘子让人看一眼里面,不必下马车接受盘查,就能出城。 然而这时候,却突然被一辆从旁而来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元青柳听到马夫和丫鬟反应,伸出头来张望,才发现是元宁的马车。 元宁从马车上下来,直奔排了长队等出城的人群,生怕他们没注意到,刻意提醒:「大家快看那边!人家不用接受盘查,立马就能出城,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有八皇子和九皇子做后台,就是了不得啊!」 …… 两位皇子和元青柳都没想到,元宁会这时候闹事。 而且,她自己就没有后台了吗? 分明莫云也想给你开后门好吧? 但是元宁不管,她看不惯两位皇子偏袒元青柳,反正就是要闹事。 排在城门口的百姓本就躁动,看热闹的人有许多,和她话里抱怨不公的情况共情,群情激愤的也有。 场面一时间乱了,羽林卫花了一番功夫才控制下来。 司徒相眼中闪过怀疑,他朝元宁的马车走去,没有打一声招唿,就出其不备地掀了帘子。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元宁冷笑一声:「九皇子殿下,查够了吗?」 「是我误会了。」司徒相把帘子给她放下,脸上浮现出安抚的歉意。 然而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她突然发难闹这么一场,竟然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看不得他们对元青柳好? 第88页 司徒相神色探究,然而他确实观察不出元宁有其他异常,最后不得不放元宁出城。 然而他哪里知道,方才愿意引人注意,是为了让马车上的两个人转移。也绝对猜不到,想抓的人早已经藏在了元青柳的马车底,在八皇子和九皇子的纵容之下甚至先元宁一步出了城。 他们亲手放走了,能证明三皇子清白的机会! 元宁出城之后,马车慢悠悠驶向河子谷,她本以为那两人出城以后,或许已经走远了。 突然听到含珠叫了一声,有人驾马朝这边奔来。 身后是尘土飞扬,对方一袭黑衣,形成一道潇洒策马的剪影。 第52章 还我 「你要走了?」元宁道。 对方仍然不肯开口说话, 但是又不走。 元宁想了想,从自己马车里搜颳了一些干粮给他:「下次受伤了记得及时上药,保重!」 当马车继续前行时, 含珠终于忍不住问:「小姐, 那人劫持你送他出城, 为何不告诉莫世子?」 「为什么要告诉他?」元宁反问。 「莫世子跟小姐很熟了呀, 他会帮我们的。总比这个陌生人可信,万一送他出城之后他杀人灭口怎么办?」 闻言, 元宁心说,可是我跟这个人也挺熟了呀。 当初在猎场,她可是投餵过他许多顿饭的。 是的,元宁认出了司徒无祈,但是对方大概还以为他隐藏得很好。 既然他不肯说话,就说明他是不想要表明身份的,元宁也就没有拆穿。 半年不见, 他身边有了随从。 元宁不知道他离未来摄政王的变身,进行到哪一步了?可不敢冒然拆穿, 万一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不过元宁有点好奇, 他搜颳了五皇子的府邸, 那么多银子运得出京城吗? 她大概能猜到定安王要这么多钱是做什么用,所以还挺希望他此行顺利。 司徒无祈远远跟在马车后面,一路护送元宁到了河子谷。 满山谷的桃花,开得艷丽多娇。 孟寻追上来:「王爷,该启程了, 边关十五万将士还在等着!」 朝廷要人替他们打仗,却连米粮冬衣都捨不得发,过去半年他们已经山穷水尽, 到了靠挖野菜树干度日的地步了。 既然不给粮饷,就是在逼着他们自己想办法。 这次得来的财宝尽数换成米面和药材,能救许多将士们的命。 相信经歷了此回之后,王爷的威望也必将提升,一唿百应。 「……若是捨不得那姑娘,何不干脆带上她一起?」 「住口,不要胡说!」他责备孟寻。 其实司徒无祈不是没想过,之前在马车上时,离元宁很近。他心里就一直有个恶魔般的声音,在蛊惑他这么做。司徒无祈甚至已经在默默思考,挑个什么颜色的麻袋将她套走合适。 他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走,大概是不愿意的。 但是他若强行,她也反抗不了。 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 再想想边关苦寒,路途遥远,他终究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受不了苦。 所以一切,待他成事以后! 两匹骏马在山腰处掉头,司徒无祈已经看不到元宁的背影了。 他倒是低头注意到了自己怀里的包裹,里面被塞满了干粮。 但其实元宁又不出远门,哪里需要备干粮?这些分明就是她的零食,口味偏甜偏辣,分量小而精緻。塞得这么满满一包裹,司徒无祈亲眼见她将藏起来的存货都搜刮干净了。 然而一想到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司徒无祈心里又不是滋味。 也就是说不管今日是谁,就算她掀开帘子只看到了孟寻一个,也会愿意豁出去帮他出城?然后这些东西,到时候送给他了? 孟寻跟在王爷身后,想到回边疆到时候王爷的地位肯定不可同日而语,就免不了心里激动。 然而这时,突然司徒无祈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仿佛把他当成敌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他应该已经是个身中数刀的死人了。 孟寻心里有些忐忑地问:「王爷,我有什么不对吗?」 司徒无祈把手里的包袱往后一扔,正好让孟寻接住。 『没有区别,任何一个人都能得到她的这份心意,你又不是特别的』这话比之前那个低语蛊惑他的恶魔还要惹他心烦。 之前的紧张和暗自愉悦烟消云散,只剩下索然无味。 司徒无祈不想再多看到那个包袱一眼,管它是被扔了还是被人捡了,随随便便就能送给一个陌生男人的东西,他不稀罕。 孟寻见王爷快马离开,立刻也驱马跟上去,顺便看了眼包袱里面。 京城不愧是京城,点心吃食都做得如此精緻,常年在边关吃灰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连这包袱布都是锦缎。 「谢王爷赏赐!」 孟寻大概就高兴了一小会儿,原本已经快马加鞭把他甩下的司徒无祈突然又倒回来。 「还我!!!」 之后,边关战事不断。 京城却十年如一日地繁花似锦。 一大清早,元宁就听到有人在吵架。 待她一路循声走去,看到三个丫鬟正吵嚷扭打成一团,互相扯头髮撕衣服,这场面近两年倒是常见了。 第89页 与她同样被吵架声吸引的元青柳,对此也是司空见惯。 「荷蕊含珠!」元宁把自己的丫鬟叫回来,「别打了。」 元青柳也唤道:「碧儿。」 三个丫鬟闻声都松了手,各自回到自己的主子身边。 自从城门口元宁无故找茬后,她在元青柳心目中的形象便是既蠢又跳的炮灰女配。元青柳觉得她对自己的嫉妒,恐怕已经多至心里扭曲。 而元宁本来也没有过要跟女主和睦相处的打算,撕破脸就撕破脸,看不惯就是看不惯。从荷蕊含珠衣衫的撕扯程度与对面比较来看,应该是我方占了上风,毕竟二对一嘛。 元宁不责罚教训她俩,只让她们去换身干净衣裳,就带着她们出了门。 碧儿则满脸委给屈跟元青柳抱怨,从她口中说出来,那全是荷蕊和含珠的错。而丫鬟之所以嚣张,说到底肯定是主子指使的。三小姐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背后又有忠勇侯府撑腰,压根就没她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 元青柳想想,确实如此。 本来当初,她是有机会成为嫡女的,但谁能想到后来事情有变。 这时元湛迎面而来,十六岁的少年,个头已经比他父亲更高了。元湛正处在从人嫌狗憎到逐渐成熟稳重的过渡期。这个阶段或许长到五年十年也说不准。但他发尾高束,模样越发俊俏,扑面而来的朝气已经能叫女子心头小鹿乱撞。 碧儿面颊红红,添油加醋又朝他告状了一通。 元湛听着,眉心紧拧。 碧儿盼着他去给二小姐出头。 元湛看向元青柳,问道:「她真做得如此过分?」 「方才碧儿也动手了,就当她们婢女间一言不合的冲突,将此事揭过了吧。」元青柳一副受了委屈后,息事宁人的态度。 这两年多以来,元湛跟元宁之间关系破裂,矛盾欲深。 「她总是来找我麻烦,焉知不是因为你总为了我出头,去找她争吵的缘故。」 元青柳这话里不知道哪个字,突然让元湛的眸子变亮。 来了精神:「我去找她!」 碧儿立刻报告:「三小姐出门去了。」 「她又去哪儿了?」怎么总是不着家!外边究竟有什么吸引她的? 元青柳道:「你先别管她,我倒想问问你,为何元宁常与那侯府的几兄弟为伴,你却不去?」 元青柳现在已经知道了,元湛和元宁的母亲本来是侯府千金。 那忠勇侯在朝中颇受重用,她从三皇子等人的口风听出来有想拉拢之意。 正好,元青柳想着可以借元湛这层关系,从中撮合。 但是不知为何,提到忠勇侯府的人,元湛的面色渐渐变差。 他冷哼道:「突然冒出来的劳什子亲戚,让我认我便要认?凭什么?」 都这么久了,也不算突然冒出来的吧。 不过元湛倒像是真的对此很是抗拒,就连元青柳相劝,他也不愿意。 第二日,莫家有邀京城的赏菊宴。 此莫家并非忠勇侯府,而是莫纤纤家。 门庭开阔的大宅外,两尊威武的石狮都身背红绸,脖子上戴着喜庆的大红色绸花。 有宾客路过都会被夺目,调笑一句:「赏菊宴办得如此俗气,不知道还以为是办喜事呢。」 「的确有喜事啊,莫纤纤多年的心愿达成,皇上亲自给她和九皇子赐婚。你以为真请咱们来赏菊的?我说啊,分明是迫不及待炫耀一番。」 「她做派如此高调,九皇子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这可是皇上赐婚,难不成能不娶吗?」 不知不觉剧情已经进行到原书中的经典桥段,爱慕女主的痴心男配要被迫娶别的女人了。 元宁抬眸看了眼天色,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元宁,你在看什么呢?」莫纤纤此刻正在她身边,引她入了席。 「风雨欲来。」元宁道。 「胡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分明是艷阳高照。」 元宁指的,是京城的局势。 虽然消息瞒得很紧,但皇帝应该已经病入膏肓,想掌控局势的人都蠢蠢欲动。摄政王,也该回来了。 元宁莫名就有些紧张,虽然她已经为自己找了忠勇侯府做靠山,在摄政王那儿也有人情,已经足够自保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心慌。 是因为大事发生之前,不可避免的心理反应吗? 元宁坐下后,元青柳也在一旁入座。 比较一下他们的席面,元青柳跟八皇子,九皇子,还有明莹郡主在一块。奇怪,三皇子居然没来。 而元宁跟莫家三兄弟,还有莫纤纤在同一席。 宛如行成了两个针锋相对的小团体,在暗中较着劲儿。因为九皇子坐在那边,莫纤纤不免注意到了,她的未婚夫却坐在别的女子身边。 而元湛明明是元宁的弟弟,是莫家三兄弟的表弟,却也坐在了那边去。 几项对比之下,莫纤纤觉得她们这一桌输了。幽怨地盯着司徒相的背影,让丫鬟过去带话叫九皇子过来坐他们这桌。 但是话带到了,九皇子却并无动作。 元宁觉得赏菊宴没什么意思,她今日喝了两杯酒,突然觉得头晕犯困,于是中途离了席,打算去吹吹风,等醒了神再回来。 第90页 她沿着湖边走,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若没有赐婚,你究竟会选择我,还是八哥?」 这声音,是司徒相。 元宁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不是误闯了元青柳和司徒相私会的地方? 果然,接下来响起一道女声:「我不知道。」 「若你说选我,哪怕只是稍稍透露出一点心意,我也可以为你违背父皇。」 「……别逼我了!我们当你们是朋友!」 「呵,朋友?」司徒相自嘲地笑了,「所以你希望我这个朋友成全你,帮你约三哥。你可知,他今日不来,便是他的态度!三哥一向以大局为重,近日来可能是因为被父皇冷落刺激,越发努力筹谋,根本无暇分心于你。」 「看到来的人是我,你方才很失望?难道就因为我被父皇不顾我的意愿赐婚,以后就连私下跟你见面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原书里明明,司徒鸿和元青柳一见钟情,早就互相看对眼了啊。 怎么听司徒相话里说起来,倒是元青柳挺一厢情愿的。她托人私下约司徒鸿,司徒鸿都不来,居然还在一心搞事业,是目前尚未深爱上吗? 这跟元宁所猜的进度,不太一样啊。 不过有一点倒前世今生一样,司徒相真是个大渣渣!! 元宁一直屏息凝神,等司徒相说完了话,她才悄悄离开。 她这边刚回到席间,就听到慌慌张张的喊声从方才的湖边传来:「快人来!有人落水了!」 落水的女子被人从湖中捞起,面色苍白浑身狼狈,已经陷入了昏迷,正是元青柳。 莫纤纤作为主人第一时间蹲在元青柳身边施救。 九皇子眉间紧锁,不大信任地盯着她的动作:「你会吗?」 不会也得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别的女子。 莫纤縴手忙脚乱的一番后,总算是逼元青柳将腹中的水吐了出来。 她幽幽转醒了。 「救命!」元青柳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水里。 直到打了个冷颤,她才恍惚回神,自己已经被救了。 八皇子和九皇子同时解下自己的披风外套,递给她。 元青柳看了看,想到自己才跟司徒相不欢而散,她也有心要拒绝司徒钰的示好,便谁的都没有接。 直到元湛上前来,递上了他的披风。 三个英俊少年各有风采,围着她打转,本来落水后元青柳形容十分狼狈,这下倒让许多围观的人暗暗羡慕,恨不得自己能替代她了。 元青柳这个女主没有武力值,也没有太强的智谋。在原着中,她的金手指大概就是受委屈,受刁难的时候被俊美强大的男主男配各种贴心护着。虽然总是倒霉遇险,但是让男人看了想守护,女人看了特别嫉妒,嫉妒又引发下一轮的针对这样。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需要自己亲自对付谁,靠着被人保护便被动登上了人生巅峰。 说实话,比起系统,元宁更喜欢这种躺赢的金手指。 只要嘤嘤两下,毫不费力,就有人帮她把所有挡在前头的配角全部剷除,自己清清白白多好。 元宁正思绪跑偏了片刻,刚回过神。 就见元青柳的手指向自己,周围其他人也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明莹郡主眼里的怒意和指控溢于言表。 元宁:「你不会说,是我把你推下水的吧?!」 第53章 再也等不了了! 元宁就没干过这种蠢事!在这么重大的场合去推她, 反而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好吧,之前为了送司徒无祈出城,她干过一次。 方才又的确离开了席间一会儿, 甚至她还走到过附近偷听到元青柳和司徒相的谈话。 加上被元青柳亲自指认, 推自己下湖的人是她, 倒是有口说不清了。 但也得说:「我没有做过!」 司徒明莹冷哼:「难不成柳姐姐还会冤枉你吗?」 「会不会……看错了?」元湛问。 元青柳目光坚毅, 脸色苍白而委屈,既执拗又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对元宁道:「你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平白冤枉你!」 这分明就是要咬死她了! 可元宁真的冤枉! 她在想,自己若是此刻也梨花带雨的红一红眼眶,能不能让人对她多几分信任。好歹也是作者亲证的『第一美人』,论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砍掉三分之一颜值都不会比元青柳差! 可似乎她说什么都没人信,人家的护花使者都对她目露凶光了。 元宁道:「口说无凭,还是拿证据出来吧。」 「方才你从那个位置掉进湖里的, 可以查看脚印。若是恰好在有淤泥,便查鞋底。有空冤枉我, 不如让人先去查看一番, 说不定兇手会留下痕迹, 再晚了可就更难破案了。」 元宁思路清晰,八皇子和九皇子两人还真在湖边找到了东西,是一枚耳坠。 这耳坠落在元青柳之前站的地方,却不属于她,那就说明是推她下湖那人留下的。 拿出来让众人辨认, 莫纤纤突然道:「这耳坠十分眼熟。」 她开口时,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婢女突然后退一步,低下了头。 元宁的目光立刻投过去, 她注意到这点异常,两位皇子自然也注意到了。 九皇子上前,看了一眼婢女的鞋,果然鞋尖有泥。 第91页 那婢女被司徒相抓了出来,她见抵赖不得,也承认是她推的。 只因为她的衣裳跟元宁颜色相近,元青柳根本没看清推她的人长什么样,看到了一片衣角,便下意识认定是元宁。 如今真相大白,元青柳半点没有表达对元宁的抱歉。她注意到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身上,问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暗害自己。 莫纤纤没想到最后居然查到了自己的婢女身上,她此刻也正纳闷:「银桃,当真是你?你为何要……」 「小姐,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莫纤纤不太明白。 那婢女索性豁出去了,将自己方才所见全说了出来。 看来九皇子跟元青柳私会这事,不止被元宁撞见,还被莫纤纤的婢女也撞见了。这婢女认为元青柳故意勾引自家小姐的未婚夫,便想教训教训她。 如今她被揪了出来,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话里不断指责元青柳不知检点,从前九皇子跟她那些传闻,不知道让自家小姐暗暗抹了多少回泪。如今有皇上赐婚在上,她还如此,如此不要脸…… 「够了!」 出声打断婢女话的,是九皇子。 接下来便是一场三角好戏。 莫纤纤被九皇子误会,是她特意指使婢女去推元青柳。否则一个小小奴婢,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心想自己不能吃亏,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当真骂了元青柳一顿,把罪名给坐实了。 结果就是元青柳满面委屈,而莫纤纤和九皇子互相扇了对方一巴掌,不欢而散! 司徒相的脸偏向一边,有麻木的疼意,然而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被打了! 莫纤纤看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着抖,心怦怦直跳。 她动手之前没有时间细想,当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就是元宁告诉她的。 「谁要是敢扇你耳光,就立刻打回去,不然错过最佳时机出手后续想起来会越来越后悔。」 于是她就真的打回去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本来好好一场宴会,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元宁早躲清静躲到了一边去,突然,一颗石子被投到她脚边。 司徒钰背着手,满面桀骜地朝她走来:「听说你的箭术又有精进,什么时候跟本殿下切磋一把?」 元宁:「你不陪着元青柳,跑到这儿来干嘛?」 女主可是都被人推下水,身边怎么能没有男配守着? 「她换衣裳去了。」司徒钰道。 元青柳浑身湿透,想借莫府的厢房换身衣服。 莫纤纤刚因为她和九皇子争执吵架,恐怕不会借厢房给她,于是此事是由八皇子出面来说的。 出乎意料的是,莫纤纤还顶着那半张红肿的脸,却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司徒钰需要迴避,他闲着无聊,就出来搜索元宁的身影。 元宁看得出来,他面上有些失意,大概也是因为知道元青柳心里只有三皇子,待他和九皇子都是一个说词:「我只把你们当朋友!」 元宁跟他之间无话可说,正要走,却叫司徒钰伸手拦住:「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切磋?不必了吧。」又不熟! 司徒钰没收回拦着她的手:「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他说误会元宁推元青柳下湖的事? 元宁观察司徒钰,见他说完这话后神情有些别扭,忍不住好笑。以八皇子的性格,他怎么会轻易承认自己有错,还特意跑来说一声? 「所以呢?要我说一声没关系,然后跟你做朋友吗?」 司徒钰瞬间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谁、谁要跟你做朋友?」他现在就听不得这最后两个字。 「哦,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麻烦让让。」 司徒钰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元宁往回走,他却又跟上来。 …… 元青柳已经换好了衣裳,她抬眸见元宁和司徒钰是一前一后回来的,不禁抿了抿唇。 方才在湖边发生的事,传出了不少关于她的闲话。以往这些事,有司徒钰替她出头,谁也不敢多说半句。可是她在这里坐了一会儿,闲话都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司徒钰没有等她,而是去找元宁了吗? 元青柳心里升起一股不快。 「我们走吧。」她起身道。 这时候的宴会还没结束,现在就走势必会引来许多目光。 但是元青柳本就如坐针毡,知道今天自己留下来也不得清静了。 元湛是跟她一起来的,自然也跟她一起走。 莫纤纤抬眸瞥了眼他们的身影,出了刚才那样的事她没办法心平气和去送客,只好拜託莫云帮这个忙。 这一桌上,就莫云的心态最和缓得体,这件事让他去做最合适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居然听说莫云和元湛又起了冲突。 元宁听到门房说那两人打起来了,不禁诧异地抬起了头。 被元宁的目光扫了一眼,莫纤纤下意识就害怕再被冤枉:「我可没有让他这么做!」 元宁:「我没说是你!」 莫云那个性格就算想为莫纤纤出气,也会去找九皇子,跟元湛有什么可打的? 然而随众人出去看,果然跟元宁猜测的一样,是元湛先动的手。 第92页 莫烽见状立刻冲上去,拦在两人之间:「这是怎么了?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元湛被他推开,目光突然落在莫烽腰间,眸色一恨:「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滚开!」 莫尧这时候也跳出来,拍了拍莫烽的肩:「二哥,算了吧。这种白眼狼,护着他干嘛?」 对面莫家三兄弟站成一排,腰带之下各自挂了个荷包。那荷包上好像各自绣了某种动物,但又让人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动物,总之绣工奇差。 但是落在元湛目光中,却十分熟悉又扎眼。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莫尧就知道他为什么发疯了。 故意摘下荷包去晃他的眼:「原来你是想要这个?当初被自己绞碎,不懂得珍惜。现在看到别人有了,却来抢?也不知道这等鲁莽姿态是跟谁学的?」 什么叫被自己绞碎?不懂得珍惜?元宁把过去的事都告诉别人了?告诉他们这些外人? 元湛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曾经这样的刺绣荷包,是他的生辰礼物。元宁不善刺绣,她为了给元湛送这份礼物准备一月有余,心力交瘁地说过只此一次,以后再也不绣了。 本来没什么好稀罕,可是当看到曾经被自己嫌弃的东西挂在了外人身上,元湛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那原本是属于他的! 元湛不太记得,他跟元宁的关系是怎么恶化到如今这一步的。 他只知道当自己反应过来时,他若不是用各种理由去跟她吵架,她都不会再正眼看自己一眼。 元湛的目光越过其他人看向元宁,带着质问和愤怒。 想问她说好不绣了,为什么又绣了三个,还都送给别人了? 为什么这三年来,自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送的生辰礼? 到底谁跟她才是一家人?为什么莫名奇妙与他疏远,却跟这几个人走得越来越近? 莫尧就跟能看穿元湛内心想什么似的,往旁边一站挡住了他的视线:「别看了,现在这不是你姐,是我表姐。往后看,你是那位庶女教出来的吧,专门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莫尧这话,把元青柳一起骂了,顺便帮莫纤纤出了口气。 莫纤纤感动得快哭,呜呜,听说莫尧如今喜欢看兵书,这么会骂人是兵书上教的?还是元宁教的? 本来大家不知道元湛和莫云为什么起冲突,还好奇这莫家三位公子拿那么丑的荷包炫耀什么呀?但看起来元湛还挺嫉妒的样子,眼睛都泛血丝了。 莫纤纤现在有些听出来了,她看了元宁一眼:「原来是因为你啊!」 元宁道:「意外。」 她也才知道一个荷包就能让元湛破防。 不过莫纤纤居然还挺欣慰:「我宁愿是你!闹就闹吧,反正今天算是全毁了,办这场赏菊宴就是我做过最大的蠢事!」 那倒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像这样场合,闹剧越多,人的情绪起伏就越大。 比如元宁的脑子里已经响起了系统提示音,告诉她:【元湛的怒气值+100,悔意+43……】 甚至司徒钰和元宁今天没注意到的元晁年都有贡献一些。 【总积分突破一千,请问宿主是否进行技能兑换?】 【系统感应到动盪即将发生,有两个危险正在暗中滋生,并朝宿主靠近,是否用积分开启『早知道早预防』的自救功能?】 难怪元宁觉得有些心慌,看来是存在书上没有写的风险,连繫统都跳出来提醒了。 「开启自救。」 【目前宿主的积分只够预知其中一个危险,请选择!】 「有提示吗?具体说说是什么危险?」 【不能提示。】 那这要她怎么选啊?盲选吗? 「你帮我选吧,我要知道比较严重的那个危险是什么?」 【以什么作为评判标准?】 「会威胁到性命的!」毕竟没比什么命更重要。 【好的,已为宿主解锁未知危险一。】 【危险制造人物:司徒城】 【时间:十日后。】 【理由:怀恨在心,心里扭曲,得不到就毁掉……】 …… 五皇子在两年前遇袭受伤,虽然皇室尽力隐瞒,但到底没能瞒住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首先传出来的,总之都知道五皇子那啥……被割!不能传宗接代,就意味着失去被立为储君的资格。 元晁年以前信誓旦旦,和他交好的那些同僚都认为将来五皇子必定荣登大宝,还企图把自己的女儿献上。然而如今却是见了五皇子,都恨不得不认识,能有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跟他沾上点关系。 而五皇子自从不能人道后,性情变得敏感暴戾。听到有人在背后谈论他的缺陷,他就残杀自己府中娇妾美婢数十人,如今很少出门,变着法闷在府里便是在想折磨人的法子……不巧,上次五皇子难得出门,就遇到了元晁年。 当时元晁年把头深深低着,他以为五皇子没有认出来自己,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在他走远之后,五皇子记起了此人是曾经对阿谀奉承众人中的一个。 五皇子此人,曾经深受皇帝宠爱,如今又落到这个地步。他最讨厌就是曾经被人高高捧着,如今又摔倒泥里的落差,最恨那些或嫌恶或避之不及的眼神。 既然元晁年见状装作不识被他发现了,他自然不会放过。 第93页 在这个时候,五皇子已经有计划跟外族联合,准备趁皇帝病重入主宫中。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报复方式,便托人传了话,让他的同伙到时候进京,特意去关照一下元府。 他记得那府上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其中一个分外貌美,而另一个好像是八皇子的心仪之人,总之折辱起来肯定都很有趣。 元宁了解完这些之后,不禁心里后怕。 前世别人夺权篡位,她反而因为三皇子被摄政王选中捧上皇位,也跟着躺赢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世会因为元晁年被牵连。 「只剩十天了,看来我要想办法……」 【这段时间最好避一避,避远点!】 系统都跟了元宁这么久,偶尔也会给她放放水。 比如它虽然没有告诉元宁第二个危险是什么,但是提供了解决办法呀。 离开京城,到时候千万别让他们,也别让『他』找到就行! 狂风捲起声声喊杀,鲜血顺着石台的沟壑流下浸染了一大片黄沙。石台上方横着几具无头尸体,中间跪着的男人看着那个黑衣黑靴的身影,满目愤恨:「皇上有令,着镇北王和定安王带兵回京,保护圣上太子……镇……镇北王……被你杀了?你竟然残杀了这几年对你多有提携的镇北王,夺他兵权……」 他牙齿竟然咯咯打着颤,仍然不死心地传递着密旨。 「定安王,你敢撕毁圣旨,斩杀密臣。」 「公然抗旨,霸占边疆称王胡作非为,你大逆不道……」 黑衣男子轻哼,道:「本王自小没读上什么书,不懂你口中的恩情大义,效死输忠……不过京城繁华富饶,本王和手下将士多年期盼,心嚮往之。」 「你难不成想谋权篡位?」匕首在身后割断了绳索。 「你这个人面……兽面兽心的混蛋,恩将仇报,弒兄夺权!」 雪光一闪,孤注一掷朝前面那个黑衣身影刺去:「我杀……」了你! 可惜话音落地之前,已被快到不可见的刀锋划开了脖子。 举着匕首的尸身倒下。 一颗人头落地滚了两圈,瞳孔涣散之前,最后映着一张狰狞的兽形面具。 「如你所愿!本王如何报答镇北王的提携,回京之后也如何『报答』你这条狗的主子。」 孟寻为王爷递上手帕,供他擦拭染了血的刀。 「王爷,三十万大军集合完毕。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何不等五皇子和七皇子先动手?也师出有名。」 「不等了!借刀杀人哪够过瘾?」 他想杀的人,一定要亲手杀! 再说…… 司徒无祈用带茧的指腹摩挲着手腕上的珊瑚珠,他再也等不了了! 第54章 二更 元宁自从被系统提醒后, 就在为离开京城避风头做打算。 然而她劝众人跟自己一起,却遇到了阻碍。 「你让我们去哪儿?」 「散散心,就当去江南游玩一段时间再回来。」 「你玩心倒是挺大, 还想让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去?」元老太太阴阳怪气, 「是不是忘了姓什么, 真把自己当侯府千金了?那你这娇性子也该朝莫家人去发, 还回来干什么?居然放任你弟弟被莫家那混小子打伤……」 元宁早已习惯了对元老太太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假装委屈一瘪嘴, 元晁年立刻就让老太太别说了。 因为担心万一她真去侯府告状怎么办?这丫头近几年确实是让侯府的人给惯坏了啊! 「当然主要原因不是为了玩,京城最近不太平,我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京城哪有不太平?你多虑了!」元青柳道。 元晁年闻言,看看元宁,又看看元青柳,夹在中间。 他发现自己这两个女儿越发出息了。自己通过的确人脉渠道得到了皇上病危,几位皇子恐怕有异动的消息。看起来, 元宁也从忠勇侯府那边知道了什么。 而元青柳跟八皇子九皇子走得近,那两人有什么情况还能不告诉她? 所以问题来了, 他到底该信哪个说的? 「宁儿觉得担心, 可有什么说法吗?」元晁年问。 「也没什么, 就是做了个梦,梦到血流成河,人间炼狱。」 闻言,原本跟元宁唱反调的元老太太先动摇了:「当真吗?你做了这样的梦?」 元青柳道:「一个梦而已,岂能当真?」 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是, 元老太太这回不站到元青柳那边了:「那可未必。」 她没忘元宁之前有仙人託梦的经歷,梦里被指了个方向,醒来就能抓到那么大一只老虎。 这次也说不定真有什么预兆。 元青柳道:「爹, 祖母,我知道城中近来人心惶惶,但越是在这个时候,反而越不能轻举妄动。据说有高人入宫献药,皇上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有这么多位皇子在,能出什么事?若是举家离京反而显眼,被人问起又该怎么交代?」 元青柳这话听来也有道理。 当然,她也有私心,想要留下是为了三皇子。而且仗着有几位皇子的保护,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很危险。 既然如此,元宁也不多劝了。 元晁年还是贊同二女儿的说法,自从五皇子因为……失去争储的希望后。元晁年又投入了太子的阵营。如今皇上病危,谁都看得出来太子软弱撑不起大局。正是在这种时候,或许尽表忠心,将来他能成为新皇的心腹之臣。 第94页 元宁早料到会是如此! 「小姐,怎么办啊?」 「我们先收拾东西吧,我们走。」 元宁的打算,是去江南老家乡下避一避。 元柔这个时候特意过来看看,含珠出去就撞见她鬼鬼祟祟:「柔小姐,你来找我们家小姐为什么不直说,要躲在这里偷听啊?」 闻言,元柔有些尴尬。 她嘴硬道:「谁偷听了,我不是刚要说话,你就出来了吗?」 元柔只好光明正大走进去,她看了眼元宁拿在手里的包袱:「你还真要出远门啊?」 「嗯,你不想回老家看看你爹?」 元柔瞪圆了眼睛,觉得元宁这是在故意讽刺她。 小声嘀咕道:「没事做那么晦气的梦干什么?」 「我才不回呢,要走你自己走!」 不过这话说完没多久,元宁才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宫里来旨意,太后宣她入宫陪伴。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来通知她的是位姑姑,说太后进来心情烦闷无聊,于是就想起了这么个小姑娘。 元宁总不能违抗太后的旨意,就这么被带进了宫。 正好还在宫门外遇到了莫侯爷,后者看到她,脸色有些紧绷。 「怎么进宫来的?是太后找你?」 元宁点了点头:「是。」 忠勇侯似乎有些不大愿意看到元宁在这段时间入宫。元宁也注意到,宫中已经加强了巡逻,看来皇帝是真的快不行了。 「早去早回。」 「好。」 她去到太后宫里,没想到居然遇到皇帝也在。 元宁赶紧在一边站着,不敢出声。 倒是里面有一道明黄的身影,特意支长了脑袋看过来,用中气不足的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面?」 「回皇上,是元三姑娘。」 「朕有点印象,是不是忠勇侯的外甥女?之前还传有过她与勐虎有奇缘的传闻,传她进来,赐坐吧。」 与勐虎有传闻?这什么说法?跟民间爱情传说似的! 皇帝听到的说法也太离谱了吧,元宁之前让这事传出去,明明是想表达自己有仙缘,博个信佛信教者的好感罢了。 元宁就这样被叫了进去,她低着头认真行礼,不敢怠慢。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回事?不敢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太后道:「这孩子怕是怕生。」 「无妨,朕跟忠勇侯多年君臣之谊,又不是外人,朕也不会吃了他。」 闻言,元宁只好抬起头, 在前世,她嫁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还不受待见,所以没有见过皇帝。 如今看到坐在太后身边的那个男人,元宁都有点心惊。 她发现皇帝跟司徒鸿长得可真像,其他皇子没那么像他。 只是因为常年吃药的关系,眼睛下面存着乌青,脸颊都凹下去了。没有三皇子那么俊美,毕竟就算五官相近,但稍有那么一点差别,也会导致容貌有一上一下之分。 皇帝在看到元宁的脸时,那双本没什么精神的眸子里,倒是闪过一抹惊艷:「如此国色天香,简直跟忠勇侯毫无关系。」 元宁:「……」 忠勇侯知道您这么损吗? 「来人,给她赏些小玩意儿吧,喜欢吃什么?」 皇帝说着,指着自己面前几盘精緻的糕点,吩咐身边的人:「端过去。」 元宁没想到自己露个脸就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早知道,她该多在皇帝面前晃一晃。说不定能多得些好处,但是现在皇帝看起来半只脚似乎都踏进棺材里了。 他的面色有可能是强撑着还不错,但是方才伸手的时候,元宁注意到他手上有黑斑。 元宁心里不免有些唏嘘,把栗子糕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还喜欢什么?」 「多谢皇上,这些已经够了。」 「果然是小丫头,容易满足。」皇帝笑了。 元宁又低下头去了,谁知道皇帝转头对太后道:「难怪太后喜欢这孩子,朕看着也觉得她讨喜,以后可以多传她进宫。」 元宁在心中吶喊,最近暂时不要了吧。 太后却很贊同。 元宁:「……」 看来她得尽快走,最好称个严重的病,让谁也不能再打乱她的计划。 五日后—— 一辆朴素的马车行在道上,马夫是个年轻小伙儿,身穿短打,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马车刚离开京城那两日,先急着赶路去了。如今不快不慢,方便车内的三个姑娘随时掀开帘子,看看外边风光。 一路往南,风景确实越发秀美。 那马夫见前面不远处有个茶寮,转头问道:「僱主,是否歇歇脚再走。」 「好啊。」 茶寮的伙计眼见着有客,立刻端了条板凳上前迎接。只见那掀开车帘一只纤纤玉手,先出来两个俏丽的丫头,紧接着还有个戴着帷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姑娘,看穿着气势皆是不俗。 那小二殷勤地将凳子桌子都擦拭了两遍:「姑娘要喝茶吃饭吗?」 「茶水就好。」元宁道。 「几位看着不像是本地人,这是打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啊?」 元宁不喜欢出门在外被人打探消息,身边的丫鬟已经出口制止:「问这么多干什么?」 第95页 「客观息怒,小的的意思是若是想继续往南走,还是换条道吧。前面有个村子死了人,这再走下去天都快黑了,不太吉利。」 「死了多少人?」马夫问。 「全死了!」 这个马夫,其实是元宁聘请来保护自己的镖师。 毕竟一路南下,三个姑娘也不安全。 后来他们没有变道,依然从那条路往下走,果然看到了小二说的那个村庄。 白天,村子里一片寂静,据说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屠,还烧光了。 就算是土匪强盗,也很少有这么兇残的。 而且有几具尸体就被抛在路边,死状奇惨,那个镖师下马车去检查了一下,回来之后道:「不是土匪,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因为一种弯刀所致。」 「弯刀?」元宁奇怪。 「没错,这种弯刀我们中原人不用!倒是见过一些蛮人会使!」 蛮人? 蛮人不是在拦在国境以外吗?怎么能进得来? 还大胆到在我们云朝的地盘烧杀抢掠? 「等等,那个小二是不是说,昨天有一队商队路过,从这里往京城的方向赶路?」元宁感觉她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系统!你在吗?我有个问题,前世五皇子虽然想篡位谋权,但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就是用他的草包和沉不住气,陪衬一下男主的城府和睿智而已。那这一世呢,结果会有很大的改变吗?」 【当然!】 前世的五皇子这时候还是天之骄子,嚣张得不得了。 如今他却连追随者都没了,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那些人个个如今敬而远之。谁还会帮他去争皇位? 或者换句话说,五皇子如今连……那啥都没了,他就算坐上了皇位又有什么用? 所以他的目的跟前世也不相同,说不定只是想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为此他不惜跟外族蛮人联手,引狼入室!那些蛮人走过的地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真的让他们进了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元宁有些后悔了,她走的时候没把事情给莫侯爷说清楚。现在京城的布置,并未有针对蛮人的防范,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五皇子已经丧心病狂了,到时候恐怕会应对不急! 「镖师,我要回京城一趟,有什么办法能缩短路程时间吗?」元宁问。 之前那个小二说,蛮人伪装的商队比他们先走一天。 「可以,我知道一条小道。」 只不过这小道确实不如大道舒服,元宁一路上被马车都颠吐了好多回。 总算提前一天半回到了京城,元宁连家都没回,而是直接去的侯府。 她到那里的时候,老管家见她还十分惊讶:「宁姑娘,不是说你回乡下老家去了吗?」 「额,中间漏了东西没拿,所以回来一趟。舅舅表哥呢,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要跟他们说。」 「他们啊……正在待客呢!」 元宁推门进去才知道,原来客人是司徒鸿,司徒钰,还有元青柳也在。 对面那几位见到了她,也同样诧异。 「你不是走了吗?」元青柳问。 司徒鸿和司徒钰还问起过,元青柳告诉他们,元宁因为一个无稽之谈的梦就躲到乡下去了。 众人还以为要有一段时日不见她了。 这屋里似乎是在商量正事,莫侯爷和莫云莫烽也都到齐了。 正好元宁借这个机会,跟他们说道:「有蛮人近来准备潜入京城作乱!」 闻言,莫侯爷问:「你这个说法,是如何得出的?」 「我在回乡的途中见到了,他们屠光一个村。扮作商队一路进京,肯定有所图谋。」 莫家的人都没有怀疑元宁说的话,莫侯爷拧紧了眉,默念了两声『外族蛮人』。 「你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四天前。」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快进京城了。 莫侯爷面色一变,赶紧对司徒鸿道:「三皇子殿下,看来我们需要另外商量部署。」 司徒鸿从元宁身上收回目光,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此时,司徒钰没忍住问一句元宁:「你是因为发现了那些蛮人,所以特意跑回来报信的?」 「若是让他们进了京,对百姓来说会犹如炼狱。」元宁说得仿佛她这样做是理所应当。 虽然这只是书中的世界,但元宁是这个世界的土着。 她不知道就算了,自己让她遇到,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活的地方被践踏。 司徒钰却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还没见过元宁这样的一面。 这一路赶回来看得出很着急,头髮微微散乱,脸色泛白,满身舟车劳顿的狼狈。 没了她从前那副从头精緻到脚的矜持,反而比较顺眼。 就连司徒鸿也没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元青柳却看着元宁,唇角紧抿。 他们商量对策,元宁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之前进城的时候怕人多麻烦,元宁把含珠和荷蕊都安顿到城外,打算来这里通知之后便再出城与他们会合。 只是还需要找个人回元府通报一声。 看元宁急着走,司徒钰道:「我送你和你二姐一起回去吧,既然外面乱就不要乱跑。」 元宁道:「府里也不安全。」 第96页 她看向元青柳:「你要回府?正好,那麻烦你把这话带回去,让大家能躲就躲。毕竟蛮人兇残,避一避总是好的。我暂时不回去……直接送我出城吧。」 元青柳想到自己之前说京城绝对没有危险,能控制得住,就有些不太自在,虽然那天的人除了元宁都不在场。 可是让她回去说明这个消息,不就是要她推翻自己的话,自打脸么? 在上马车之前,她不禁小声问司徒钰:「这消息来源可靠吗?目前你们都没有得到蛮人来犯的消息,不能因为一个人说的话就定论吧。」 司徒钰却道:「宁可信其有!」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跟在司徒钰的马后,送姑娘回去原本是个轻松的工作,但很快司徒钰就打算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宁可信其有』的观点真是至理名言。 大街上慌乱起来,有百姓当街被杀。 司徒钰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弯刀所伤:「蛮人,看来果真混进来了。」 剎时间,百姓中间纷纷有亮出弯刀的,见人就砍。 惨叫声,喊杀声…… 司徒钰见状立刻策马抽剑前去阻止。 街道上全是逃命的百姓,人流冲撞来来去去,等他再转过头来时,自己已经和那元青柳和元宁被分散了。 司徒钰想到三哥和莫侯爷派给自己的任务是护着她们俩,连忙回头去找。 有一个蛮人爬上了元青柳的马车,就要往帘子里面钻。 司徒钰一刀从他背后捅进去,掀开车帘,把元青柳接出来。 「她呢?」司徒钰问。 「不知道,她的马车之前还在我后面……可能被人群冲散了!」 司徒钰想着乱子一出,城门肯定封了,元宁出不去,只好往回去找。 但他带着元青柳始终不方便,突然他身边的人道:「这里离元府不远,我刚才看到有几个蛮人往那方向去了,府里有七十多口人!」 闻言,司徒钰再次拧眉。 他左右张望,始终没找到元宁。 「走吧,先回去。」也只能寄希望于她或许是也想回元府避一避,往这个方向走说不定能遇到她。 「王爷,是蛮人!」 司徒无祈手起刀落,嗤之以鼻:「这群杂碎倒是脚程快!」 其实他们的行军速度也快,只不过三十万大军一路走过来总是需要处理一些麻烦,而这些蛮人却有五皇子放水。 若不是因为司徒无祈实在急切,快马加鞭,恐怕他们还真赶不上这群蛮子屠城。 本来司徒无祈回来,是要先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的。 但是目前看起来,这里已经先被搅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决定将手中的人马分散几路。 自己只带了一小队人! 司徒无祈目标明确,先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司徒无祈记得元府的路线,他之前去过。 一路走来,却不禁暗暗心惊,似乎离元府近的地方,蛮人越多。 司徒无祈直接一刀一个,宛如砍西瓜。 等到了元府门前,居然在这里与司徒钰阴差阳错会了合。 司徒钰还以为是友军:「你这是带兵回来支援?正好,皇宫那边……」 他的话没说完,眼前黑影直接一闪,无视他进了门去。 司徒钰:「???」 不出一会儿,司徒无祈又出来了。 这回他连先说话的机会都不让给司徒钰,问道:「元宁,她人呢?」 第55章 一更 「元宁?我不知道, 我跟她走散了!」 司徒钰没想到他这位久不见面的皇叔,见面第一句话居然问起了元宁,这两人本应该没有交集的吧? 司徒钰发现自己在心里居然称唿对方为『皇叔』, 更为惊悚, 他可从来没这么叫过。虽然辈分上是, 但是他们这一代除了三皇子, 有谁把司徒无祈的辈分当回事? 这次对方回京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可能是因为在边关的经歷比较锻鍊气场。司徒钰发现自己竟然没出息的在不知不觉中臣服于定安王身上那股威压。 他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找回身为皇子的尊贵。 然而还不等他说出下一句,突然一柄重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徒钰的手下跟他一起被擒的时候,是同样懵住了。 方才见定安王带兵匆匆赶来,一路斩杀蛮人,他们便下意识以为是援军,没有设防。 司徒钰想问为什么,但是司徒无祈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便又匆匆骑马离开, 似乎是还有其他急事。 倒是司徒钰被押了一段路之后,与城门的守将会合了。从元宁传递了蛮人混进城里的消息之后, 忠勇侯就紧急做了部署, 但是等将部署消息传到城门和皇宫守卫那里, 混乱已经开始了,他们只能匆匆应对。 守将告诉司徒钰,当他们和蛮人打得难捨难分之际,被定安王带来的士兵从背后捅刀。 同样是没设防,被他们以为来的帮手给坑害了。 司徒钰:「难道他跟蛮人是一伙的吗?」 「那倒不是!」守将想了想, 「他们也杀蛮人,杀得更狠!」 京城大街上拥挤的人群已经散去,横尸却无人收拾。司徒无祈越过蛮人和守军的战场, 目不斜视,突然听到有女子的惊慌惨叫声。 他跃身下马,匆匆赶到声音传来的小巷。这里也有一股躲过了守卫的蛮人,大概七八人,他们没有被已经来到身后的司徒无祈惊动,反而□□着只顾去调戏女子。 第97页 那女子被他们围在中间,摔倒在地,身上衣衫已经快被扒光。她试图躲闪地往小巷一脚退去,却被人抓住了脚踝,粗暴地硬拖拽回来,嘶喊求救的声音近乎绝望之际……突然看到寒光一闪,眼看着像禽兽一样朝自己扑来的那个男人已经身首异处。 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一边,腥臭的血喷了她一身。她几乎快被吓晕过去,当看到面前的尸身倒下后,露出背后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都无力再尖叫。 司徒无祈见她抬起头来,脸上全是血,五官难以分辨。 但看得出来不是元宁。 他收回还滴着血的刀,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有个声音犹犹豫豫地问:「你是好人吗?」 司徒无祈:「……」 「你是不是在找人?找一个姑娘?」 司徒无祈回头,那女子已经把死了的蛮人的外衣扒下来裹住自己,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那条街上的当铺里藏了许多小姑娘,可能就有你要找的人。」 正巧方才被司徒无祈吓跑的那一小股蛮人,也到了当铺附近。 司徒无祈顺手一路都收拾了,当他到当铺门前时,最后一个蛮人正企图往阁楼上去。而那上面却有接连不断的重物砸下来,一支羽箭夹杂其中,恰好射中了那个蛮人的膝盖。 蛮人惨叫一声,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司徒无祈瞳孔也随之一颤。 他见识过元宁的箭法! 当司徒无祈加快了步子往前,走过蛮人倒地的地方,对方的叫声戛然而止。然而重物还在不断被从阁楼上抛下来,茶杯砚台之类的东西,几乎擦着司徒无祈的额角落下。 这阁楼上大概有十几个女子,她们见砸不中司徒无祈都有些慌了,转头对元宁道:「姑娘,又来了个男的。带着面具好厉害,我们把东西都抛完了都拦不住他上来,只能靠你了。」 元宁之前没来得及出城门,就听说蛮人动手了,城门封闭。她只能暂时找了个地方藏身,因为有特殊的体质,她出去遇到坏人的机率很大。 元宁不敢到处乱跑,只跟女子打交道。不知不觉身边就聚集了这么多小姑娘,还助她们打退了两拨想浑水摸鱼的。 此时将箭羽搭上弓弦,元宁瞄准了木梯上方的位置。 那个人要是敢上来,只要露出一张脸,她就会立刻阻止。 然而当对方走上来,却并没有露出脸,反而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具。 元宁吃惊地放下弓,连忙让大家:「可以停手了!」 还有姑娘没收住手,直接往下扔了一个板凳。 元宁心都提起了:「别扔啦,他应该不像那些好色蛮人!」 但是你们要把他打伤了的话,他可能会杀人。 元宁记得,摄政王逆袭归来,性子就是变得比较喜怒无常。谁要是伤他一针,他必要狠狠还上一刀。 所以不要惹他!!不要找死! 比起前世,司徒无祈提前回来了。 元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上回一样有什么秘密安排,所以不敢冒然出去。 万一人家并不愿意被认出来呢? 所以元宁决定按兵不动,乖乖缩在人堆里,十几个姑娘挤作一团。 直到司徒无祈的目光掠过其他人定在自己身上,许久没有挪开。 相对无言:「……」 就在元宁犹豫要不要打破沉默的时候,司徒无祈先开口了。 他道:「已经没事了,你过来,我送你回去。」 那声音清冽如常,仿佛只是出来散个步,顺便接她似的。 可是外面的街道上很乱,到处都是胡作非为的蛮人跟守卫打作一团。本来在场这些姑娘今日也是当平时一样逛个街罢了,却遇到了这种祸事,大家都害怕自己保不住命。在这种时候听到有人跟自己说『没事了』,还要送她回家,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感动。 哪怕这个男子戴着狰狞的面具,哪怕他刚刚杀蛮人时出手快得叫人看不看,那把大刀上还滴着血…… 于是,元宁是在许多艷羡目光的目送下走出去的。 她来到司徒无祈面前,突然抬头看他,忍不住问:「你又长高了?」 元宁三年前就需要有些费力地抬头去看他,现在还是这个角度去看他,似乎没变,明明自己的个子也长了不少。 不过他的变化更大,当初还是个被人欺负的可怜兮兮的小少年,现在气质已经跟元宁前世知道的那个摄政王如出一辙了。 司徒无祈愣了愣,才道:「……或许是。」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人帮他留意过。 司徒无祈没想到久别重逢,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此。 她是第一个这么关心他的人!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元宁真正疑惑的是他为什么会提前回来? 但摄政王多疑,元宁若是这么问,对方恐怕会反问自己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司徒无祈答:「我……是被圣旨召回来的。」 元宁在晕倒之前心想,信你个鬼,你明明撕了那道圣旨。怎么听起来像是为帮忙而来的,但明明是准备回来搅个天翻地覆。 不过她奔波了这么久,本来身体已经累到极点了。 元宁告诉自己,等摄政王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晕。 第98页 但是身体不听她的商量,没撑住。 等元宁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在榻上躺了一天一夜。 这是个陌生的屋子,看摆设倒是颇为讲究,木几上燃着馥郁的薰香,房间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元宁身上却还穿着那件已经不太干净的衣裳。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门外守着两个陌生面孔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元宁就是从她们口中得知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的。 她现在只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往摄政王的方向倒的。 现在看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应该是他接住了自己。 后来呢,不会是摄政王抱自己回来的吧? 元宁想想那个画面觉得有些惊悚,倒不是怕他,只是想到人家前世根本不碰女人的啊,这算不算破戒? 不过这也说明了,元宁的恩情在他心里还是有足够分量的,她接下来可以为自己的安全放心了。 「王爷吩咐,姑娘若是醒来就先吃点东西,他先去处理一些杂事了。」侍婢说道。 元宁注意看她身上的衣服,才发现是穿的宫装。 这么说是宫女。 司徒无祈前世回京之后,就直接杀进皇宫,杀了皇帝和五皇子。 但这世有些不一样了,比如五皇子,因为遭受打击后心里扭曲,变得更加残暴,做事不计后果。 或许,司徒无祈也有变化呢,他不一定做了跟前世完全一样的事。 元宁这么心想,但是看到面前的小宫女都是眼眶红红的样子,似乎没有说服力。 她端起茶杯尝了一口,茶温正好,这两个宫女还挺得力。 元宁便打听道:「你们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宫女?」 「回姑娘话,奴婢本来是皇后宫中的。」 「咳咳!」 皇后宫女,来这里伺候自己?那是不是说明皇宫已经尽在司徒无祈的掌控中了。 元宁忍不住又问:「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 闻言,那个小宫女神色哀伤:「皇上他……」 她刚抽泣了一声,立刻被另外一个宫女瞪了眼,两人似乎都有什么忌惮似的,想哭也不敢哭,勉强忍着哭腔说道:「皇上,昨日就已经驾崩了。」 元宁手里的筷子落下,看来跟前世比没有改变,司徒无祈还是杀了皇帝。 肯定是他杀的,不是五皇子,要不然这两个宫女也不会这么不敢怒也不敢言。 「那五皇子如何?」 「殿下他……」 那个宫女似乎想说什么,又忍着没说:「姑娘还是先吃饭吧。」 「不能说吗?」 「王爷没吩咐过不能跟姑娘说,只是奴婢怕姑娘听了,就吃不下饭了。」 「你说说看。」元宁反正本来也没什么胃口。 「五皇子殿下跟蛮人勾结为非作歹,已经伏法了,今日上午在宫门外行的车裂之刑。」 车裂…… 好吧,元宁彻底没胃口了。 看来摄政王还是前世那个摄政王,五皇子曾在猎场欺辱过他,他就要欺辱回来,甚至把他的刑场设在宫门外,众目睽睽之下。 五皇子曾骂他是皇室耻辱,而这两年五皇子也算是受尽折磨,那么好色的人偏偏丢了……也算是体会到自己身为皇室耻辱是个什么滋味。 这样一想,元宁发现司徒无祈比起前世来,连报復手段都更新换代,变得更厉害了。 元宁又向宫女打听了许多事,发现她们不敢怠慢自己,几乎都是有问必答。 而且当元宁问到摄政王,她们提起那个人时声音都在发抖。 自己就睡了一天一夜而已,但是司徒无祈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似乎已经从不被待见,变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王。 第56章 二更(捉虫 「姑娘, 您真的不能走。万一王爷回来想见你可怎么办?」 「是啊姑娘,您人美心善,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元宁在这儿也歇得差不多了, 她想回元府, 或是去忠勇侯府看看。但这两个宫女哭着求着不让, 甚至都耍赖到直接蹲下抱住她的腿不让她走了。 也不知道司徒无祈怎么吩咐她们的, 竟然把她们吓成这样。 「我又不走远了,只是想回趟家而已。他若是还有什么事, 可以来元府找我的。」 然而,两个小宫女依然说什么也不放手。 司徒无祈走近,就听到了屋内的动静。 「你要回去?我送你。」 ~ 元宁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比起前日的混乱,今天的京城显得风平浪静。 不过,这风太平了,才显得奇怪。 往日里热闹的朱雀大街, 今天居然没有商贩沿街做生意,就连行人也不多见。元宁这么一路看过来, 居然只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司徒无祈的目光随她看过去。 很快, 元宁的视线里就出现了身穿黑衣的男子, 走到那小贩面前,大概在跟对方说想买一串冰糖葫芦。 小贩闻言,从自己的稻草靶子上取了一串颜色鲜亮的冰糖葫芦。然而还没递到司徒无祈的手里,糖葫芦就掉了。 在地上一摔,连糖衣都摔碎了。 他赶紧又拿了一串, 刚取下来就又掉到了地上。 元宁:「……」 她可以作证,其实那个小贩也不是故意的。自从司徒无祈走过去,对方的手和脚都在发抖, 明显连糖葫芦都拿不稳,一连摔了五串。 第99页 终于在把司徒无祈彻底惹怒之前,小贩总算给他递了串完完整整的糖葫芦。 看着地面浪费的,小贩亏得直肉疼。 司徒无祈将糖葫芦拿在手中,抛给对方一锭银子。 小贩哆哆嗦嗦表示:「两文钱就够了。」 司徒无祈并不回头,他隔着马车上的小窗递进去,把冰糖葫芦给元宁。 自己却不上马车,也不骑马,靠两条腿一路随行。 街道两边大门紧闭的商铺里,路过的宅院里,其实有很多双眼睛都在通过窗户偷偷好奇。谁能想到在五皇子引狼入室私放蛮人入京后,还有个定安王黄雀在后?他的三十万大军完全压制了皇城内外的禁军,如今城内不管百姓还是官员人人自危,尤其见到了五皇子的惨状后…… 不过,这马车内坐的究竟是谁? 竟然如此矜贵?! 跟一路过来看到的那些宅院一样,元府的大门紧闭。 元宁手拿一串糖葫芦,上前去敲门。 咿呀—— 大门小心翼翼开一条缝,管家从缝里看到了元宁,这才将门半开。 「原来是三小姐回来了。」 然而当他看到元宁身后的人,吓得直接一哆嗦,赶紧又把门关上了。 元宁:「???」 门内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通知主人去了。 片刻之后,元府的两扇大门大开,门后元晁年带着人站得整整齐齐,有迎接贵客的意思。 然而门外却只剩元宁。 元晁年:「人呢?」 「我不是在这儿吗?」元宁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 「我是问那个……那位王爷!」 说起来,定安王身份尴尬,就算在猎场也没人尊称他一声王爷。 因此元晁年乍一称唿还有些别扭。 元宁注意到他额角的汗,应该是冷汗,知道要应付定安王被吓出来的。 如今听说司徒无祈先走了,元晁年松了口气,但好像又有些失望。 他对那位定安王,了解得太少了,目前朝中的局势啊……本来指望能试探一下呢。 元宁知道元晁年肯定想问为什么事司徒无祈送她回来,但是她暂时不想回答,推说累了就先回自己院子去。 而另一边—— 司徒无祈离开元府,就往皇宫的方向去。 宫中一片缟素,司徒无祈所到之处,却连鸦雀也不敢出声。 他小时候能待的地方只有冷宫,如今却能饶有兴致地在御花园踱步,从前把他当过街老鼠的宫人,在他所经之处跪起一大片。 一路进了金銮殿。 「本王今日该见见谁呢?」他像是认真在思考。 听者心里却起一片寒意,此时的司徒无祈可没有在元宁面前的好脾气。 昨天他见了五皇子,五皇子就没命了。 如今还剩下在京城的皇子中,人人府外都有上千士兵把守,这些士兵受司徒无祈直接调配。 相当于,他把皇室子弟都给软禁了起来,任他拿捏宰割。 那些往日在他面前高傲的皇子王爷们,如今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就算他定安王弒君杀兄,想谋权篡位,如今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呢? 定安王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他手握三十万大军,或许是想要自己登基为帝? 也有可能跟五皇子一样心里扭曲,说不准心血来潮就要屠城泄愤? 又谁知道? 「想到了……把三皇子找来!」司徒无祈道。 司徒鸿入宫后观察四周,他一路所见全都换成了司徒无祈的人。 前日蛮人入京,皇宫先被五皇子带人搅乱,后又被司徒无祈掌控。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但是至今……却还没人见过遗体。 不过莫侯爷已经紧急去了西南调兵,来回恐怕至少需要十来日,到时候情况或许会迎来转机。 只是司徒鸿猜测,这十来日可能会是京城百姓的噩梦。 而自己被突然召进宫来,恐怕也要先做好有来无回的打算。 司徒鸿进入金銮殿之后,看到空荡的殿内,有一人高坐在龙椅之上,姿态随意。 司徒鸿站定在原地,给他行了个礼:「皇叔。」 闻言,司徒无祈朝他看过来。 其他皇子被软禁之后,都在叫骂,只有这位三皇子不同。 司徒无祈认识他,不止在猎场见过面。这位三皇子似乎从小到大都气质温润。 他待司徒无祈,未跟过其他人的风,不曾折辱轻慢。 同时,他又十分沉得住气,一来见定安王居然敢坐在龙椅上,其他人恐怕会忍不住出声斥责。 但是司徒鸿没有,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有丝毫对司徒无祈的不满。 「你来得正好!」司徒无祈道,「本王方才在这牌匾后面发现了一样东西,先皇留下的圣旨。你猜,他准备把皇位传给你们兄弟间的哪一个?」 「父皇在时,早已立下了皇长兄为太子。「司徒鸿道。 然而太子是个软弱草包,在司徒无祈出现之前,就已经被五皇子给解决收拾了。 这份圣旨,就连新太子的册立人选都挑好了。 不得不耐人寻味,为什么先皇很清楚皇长子几斤几两,还要册立他为太子?而且就连太子最后等不到继位的结局都猜到了。 第100页 可惜不能早一天发现,不然必定能从先皇口中得到答案。 可惜啊! 司徒无祈将手上的圣旨颠了颠,突然朝司徒鸿一抛:「自己看吧。」 司徒鸿翻开圣旨,看到了那个熟悉无比的名字,顿时也惊住了。 司徒无祈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要废了太子改册立你,你此前不知道嘛?」 这两年,司徒鸿因为拍卖行的事,不得皇上待见,这才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事。 司徒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知,父皇他……未跟我提过。他待我也从未像五弟七弟那般温厚,这圣旨会不会有误?」 圣旨是司徒无祈找到的,确实是先皇笔记,上面还盖了玉玺。 然而坐在大殿高位上的人,并不多说话。 司徒鸿不必抬眸,就知道对方在观察自己,似乎想判断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一股危险的杀气,在殿内隐隐流窜。 司徒鸿索性将袖子一掀,走到烛火旁。 他用烛火,点燃了手里的圣旨,直到成灰烬。 司徒鸿将灰烬的踩尽,突然对司徒无祈行了个礼。 这回是臣礼! 「侄子自小体弱多病,实在是不堪大用。皇位事关社稷民生,本就应该有能者居之,何必拘泥于此!」 司徒鸿一向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份圣旨在他手里不是喜讯,反而是烫手山芋,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司徒无祈撑着手,看他烧完了圣旨,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他道:「不,皇位还是应当你坐。」 他这话让司徒鸿心头一动,越发没底。 紧接着,又听司徒无祈道:「不过有个要求!让你登基,但你下的第一份旨意,归我。」 第57章 二合一更哦 元晁年终究没忍住, 让人把元宁从屋里叫了出来。 「宁儿,你老实说说,你跟那个定安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厅内, 不止元晁年一个, 元青柳, 元湛, 还有元柔都在。 元青柳眉宇间尽是担心,跟她交好的三位皇子如今都在定安王手里, 她也想从元宁口中听到些有用的消息。昨天才死了一个五皇子,谁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想把初自己以外所有皇室都斩草除根呢。 元湛看着元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柔则是纯粹来看个热闹,听说是定安王亲自送元宁回来,她好奇得不行。 这些人都想从元宁口中知道司徒无祈的消息。从前对这个被放逐的定安王的注意和了解都太少了。 如今在他们所有人眼里,定安王突然崛起,性格古怪, 性情暴戾残忍,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元宁就简单把她在混乱危险中遇到了司徒无祈, 被他所救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闻言, 听者都表示:不信。 「他居然会救你,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吗?众人嘴里不敢说,心里却都这样想。 「那这一天一夜,你都跟他在一起?」元青柳问。 闻言,其他人像被提醒了似的,看元宁的眼神变得微妙。 「没有, 外面太乱,我回来之前暂时住在齐王府,有宫女照顾。至于他, 应该有很多事忙吧,见面不过两次。」 「那你跟他可有说话?」 …… 元宁不管他们怎么问,始终坚持自己与司徒无祈不熟。 当她应付完元晁年,元青柳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跟元宁说。 但只是看了她几眼,并没有说出口。 元宁往外走,刚穿过院子的石壁拱门,突然被人拉到了一边。 看清来人,她下意识道:「司徒钰,你怎么会在这里?」 情况紧急,司徒钰也没计较被她直接叫了名字,他是从自己府里逃出来的,恐怕瞒不了多久,所以为了节省时间长话短说,:「你跟定安王认识?」 元宁:「不认识。」 「若是不认识,蛮人入京作乱时,他为何一回来就先来找你?」 原来,司徒无祈还来元府找过她吗?元宁本以为他们是在街上偶遇的。 「那你应该去问他。」 这里正说着话,司徒钰顺便把元青柳也引到了死角处,他问:「你没跟她说吗?」 「跟她说没用,她什么也不知道。」元青柳道。 「但凡有一点希望,便值得试一试。」 看得出来,这两人已经提前偷偷联繫过了,而且似乎司徒钰和元青柳之间产生了一点分歧。 元宁道:「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吧?」 司徒钰今天的确不是为了元青柳而来,他是来找元宁的。 他道:「昨天三哥被定安王叫去,不知发生了什么。如今他身边的守卫变得更加森严,我无法联繫他。所以,想让你从定安王那里探一探口风。」 「可是,我跟定安王也不熟。」 「现在只有你能跟他说得上话。」司徒钰表示,「三哥如今的情况危急,就当我拜託你……」 看到元宁不太满意的表情,司徒钰深吸一口气:「好吧,当我求你!若是三哥没事,我便记你这个人情!」 元青柳插话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三妹妹也不必做出事不关己的模样来。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三皇子的安危了吗?」 第101页 元宁觉得他们可笑,自己跟司徒鸿哪还有情分? 倒是可以看在前世的仇恨上,考虑考虑怎么落井下石。 元青柳还以为她是故意装不在乎,想从八皇子这里讨价还价要人情好处。 「且莫侯爷已经去西南调兵,只要他能回来,事情便有转机,咱们只需要稳住定安王这几天就行。」 大概也是琢磨不准三皇子在元宁心中还有多少分量,不过她跟莫家人很亲近,司徒钰觉得,莫侯爷站在哪条阵营,她应该就是哪边的吧。 在司徒钰来过之后,元宁的确打算再去见见司徒无祈。 她那天昏迷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居然是齐王府。 定安王在京城并没有府邸,他这段时间就住在齐王府里。 王府大厅内,那张主人专属的金丝楠木椅上,如今坐着个黑衣青年。青年随意搭着一条长腿,眸光倦懒,与这厅内其他人冷汗沉沉,紧张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而站在青年身边,留着两撇八字鬍的中年男子,才是齐王。 只见他弯着腰说话,语气也十分殷勤:「十六弟,你看。这是四哥,听说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想上门拜访。但是前几日你忙着正事,今日总算等到你有空。我把消息刚告诉他,他立马就带着厚礼上门来了,可见心里念你念得紧!」 「那是五哥和九哥,你肯定没什么印象了吧。当初他们在父皇面前可是最得脸的,啧啧,连我们想见一面也不容易……」 齐王这话,让那两位在后面被他点名的王爷心头一紧。 两位王爷在心里暗骂齐王这根墙头草,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还记着他们之间有过节,想趁机报復啊? 齐王跟四王爷关系好,就在司徒无祈面前替他说好话。 但是在场这些人,谁又敢拍着胸脯说,当年绝对没有欺负过被皇室所排挤厌弃的小十六呢?他们比起司徒无祈这个小王爷大了快二三十岁,就算年龄差距最小的,也要大他十岁。 司徒无祈随母妃进冷宫时,这些名义上的皇兄可没有一个管过他的死活。只是漠然无视还算是好的,有甚者做过更过分的事,他们心里清楚。 所以在定安王回京这几天,心里有鬼的人都愁得睡不着觉,尤其想到镇北王和五皇子的下场……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当初定安王年纪小,对小时候发生的事,他应该记不太清楚吧? 他们之中齐王的反应最快,他是第一个向定安王投诚的人,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府邸,两天噁心肉麻地对后者嘘寒问暖,居然混得能在定安王面前说上话了。 其他王爷心中暗骂他『狗腿』,却也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能抓住这个套近乎的机会? 今天才第三天,肉眼可见撑不住前来投诚的皇室贵族越来越多了。 司徒无祈见如今众人都怕他,捧着他,表面上还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与他亲昵寒暄,仿佛大家真有多深厚的情谊,血浓于水似的。 他只觉得可笑! 也真的笑了! 他这一笑,众人却不禁头皮发麻,觉得冷得慌,有股不详的预感。 元宁上门求见的消息,便是这时候由管家上前通报的。 「元家三姑娘?」 齐王刚这么顺嘴一提,想让管家把人打发走。 没想到司徒无祈突然放下了腿。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道。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暗自松一口气,有种捡回了一条命的欣喜。 元宁大概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引她进去。 管家的态度比起方才客气恭敬了不少,仿佛才得知她是什么了不得贵客。 在管家的引导下穿过游廊,元宁听到有人叫她:「三姑娘?三姑娘!」 她回头便看见了司徒文觉:「你你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司徒文觉之前有过一段时间纠缠元宁,后来被莫云和莫烽轮流教训过,才不敢再去扒人家院子。 他以为元宁是为自己来的,满脸惊喜激动:「三姑娘,你是不是终于明白我的心,要答应我了?」 「不是。」 司徒文觉却连忙捂住耳朵:「没听到没听到!你不用这么快回答,还是再想想吧。」 元宁:「……」 「好吧,那你不是来找我的,为什么会来我家?」 「找人。」 司徒无祈冷眼看着不远处的花园之中,那两人在说着话。 谁也不知道他面具之下表情如何,但是齐王身为一个老父亲突然预感到他儿子若是再多跟那位小姑娘多说两句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这位元三姑娘,似乎很得定安王看重。 为了跟她见面,某人甚至先去换了身衣服。 虽然他这一身黑色锦袍换与不换,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但是齐王作为一个新晋狗腿,怎么能不好奇跟来呢? 也幸好他跟来了,齐王忙道:「十六弟,你可千万别生气!我这就去把那小兔崽子揪一边去,绝不让他再来打扰。」 司徒无祈没有阻止,便是同意了让齐王先去将碍眼的人清场。 其实元宁这边,她和司徒文觉也不熟,没什么话好说。 幸好齐王来把人揪着耳朵拎走了,省了麻烦。 元宁看到了不远处的司徒无祈,便朝他小跑过来:「你站在这里多久啦?」 第102页 司徒无祈看着女子头上带着步摇,随动作轻晃摇动,就像是蝴蝶煽动翅膀,让他藏在面具下的眸光渐深。 「刚来,正好看到你跟齐王世子聊得挺开心,不接着聊吗?」司徒无祈明知故问。 明明是他让齐王把司徒文觉赶走的。 就算元宁想,怕是司徒文觉也该明白以后要躲着她走。 可问题就在于,她呢?她想不想? 「我跟他?哪有相谈甚欢?好不容易才摆脱他,我是来找你的。」 「是吗?」语气轻缓了许多。 「有点事想跟你打听。」元宁直接问道,「我想知道表哥他们怎么样了?」 闻言,司徒无祈的脚步顿了顿。 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当转过头来面对元宁时,那抹不快的情绪又消失不见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他们?」 接着还不等元宁解释,司徒无祈便交代道:「孟寻,吩咐下去。忠勇侯府的人不可怠慢,只要他们肯在莫侯爷回京之前好好待在府中,便以上宾之礼相待。若是发现了莫侯爷,也尽量不要为难!」 司徒无祈应该也知道,莫侯爷是去调兵,准备对付他的。 他下这样的命令,相当于放弃了可以拿侯府中其他人的性命来牵制莫天奉的王牌。 这对他自身处境而言,百害无一利。 元宁想到前世,莫侯爷也的确算是司徒无祈的宿命中的劲敌。 没想到他居然毫不犹豫,就愿意做出这样的退让,果然是因为记得她的恩情吗? 司徒无祈领她去了大厅,那里还堆着许多的金银珍宝。 元宁刚一踏入屋内,就险些被晃花了眼。 「都是刚才出去那些人送的。」司徒无祈看出了她的疑问。 元宁是想起来了,方才管家送客,都是些身着锦衣华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其中有那个一两个她还觉得面熟,是跟齐王一样还留在京中的王爷们吧。 说起来,算是司徒无祈的兄长。 元宁打量着那些东西,绝对都是万里挑一的珍品。她以前在宫里都没见过这么多,可见好东西都先让摄政王给挑走了。 司徒无祈问:「你看上哪个?拿吧。」 元宁:「???」 自己只是偷偷瞥了两眼而已,就被他给发现了吗?要不要这么敏锐? 元宁发现,自己这份恩情在摄政王心目中的分量,似乎比她想像中要更大。 为了试探一下究竟有多大,元宁故意问道:「要是我挑不出来,都觉得好呢?」 闻言,司徒无祈突然沉默了片刻,他反问元宁:「你还喜欢什么?」 「很多呀,珍珠,玉石,金银首饰,只要是好看的,值钱的,我都喜欢。」她就是这么个俗气的人。 司徒无祈点点:「嗯。」 嗯?什么意思? 表示知道了,但是不打算给,只是问问罢了? 幸好他没有说『都喜欢就都拿走』这种话,否则元宁该有压力了。 尤其他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放过了莫家其他人。将来莫侯爷註定要跟他做对,双方多次交手,元宁到时候该站哪边? 论亲疏而言,她应该跟忠勇侯府的人站在一边。可是她已经用恩情拜託过司徒无祈一次之后,难保没有第二次,那时候谁欠谁的可能就说不清楚了。 还是就像他现在这样界限分明的好,元宁帮过他两次。他在京城混乱之时就护过元宁安全,如今又为她放弃了手中一张王牌,或许会导致将来很难应对已经调兵准备回京的莫侯爷,两笔帐加加减减应该也差不多了。 如果元宁海想从他手上要个值钱的小玩意儿,他不会拒绝。 但是如果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人家也不会无条件答应。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在猎场,受尽欺辱却还抱着些天真期盼的少年了。 元宁让自己在心里默念一下:「他是摄政王!」 总共默念三遍,才能加深印象,找回自己前世对这个人的记忆。 他并非善类,而元宁除了意外待她比亲生的还要好的莫家人以外,也不愿对旁人倾注过多的感情。 两个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以后若不是有什么性命攸关的事,元宁也不会再轻易再来找他。 当然,司徒钰和元青柳想让她探司徒无祈的口风,甚至找出他有什么弱点。 元宁也不会真的帮他们,毕竟,她可是恶毒女配。 帮主角团?想都别想,给他们使绊子还差不多。 然而,元宁却不知道,在旁人眼里,司徒无祈对她已经算是予取予求了。 连齐王在从下人口中打听到司徒无祈和元宁的相处细节后,都惊讶于这姑娘的面子竟然有这么大? 那瞬间,齐王觉得自己好像是懂了,为什么前几天的古玩字画,美食珠宝都无法讨得这十六弟的欢心。 原来,司徒无祈的爱好在这里…… 当天晚上,几名绝色女子被送进了司徒无祈的房里。 那些女子都才二八年华,却体态婀娜,其中有两个甚至气质跟元宁有些相似。她们知道需要做些什么,然而当看到那个带着狰狞面具的男人,却仍然有些胆怯。 房内烛光昏暗,司徒无祈目光落在那两个跟元宁相似的身影上,微微怔了怔。 被他盯住的女子,还以为王爷对自己有意。 第103页 撞着胆子,扭腰上前,谁知还没有靠近定安王三步以内,就被喝退:「滚出去!」 姑娘们被送来没能待上片刻,就被丢了出去。 同时,齐王也终于达成了他这几天来一直想避免的『成就』——惹怒司徒无祈,并且成功让他想起来,当初自己落魄之时,对他冷嘲热讽的也正好有齐王一份! 人人都道定安王是乱臣贼子,必然要谋朝篡位,祸害江山。 但一封先帝留下的圣旨,却将众人的猜测打破。 朝堂之上—— 先帝生前的近身内监念完了圣旨,便引起一片譁然。 这些被困在府中好几日的皇子大臣们,今天才终于能出得了门,入得了宫。而此时先帝的尸骨已经入殓,除了皇后太后,没让其他人见上最后一面。 谁不怀疑其中有蹊跷? 本来以定安王一回京就如此高调的做派,他就是今日想要坐那张龙椅也不出众人所料。 但是怪就怪在,圣旨竟然让三皇子继位? 三皇子?那个病怏怏的三皇子,他并不怎么受先皇的待见啊! 就算太子遇难,可先帝怎么会让他继位? 还有,定安王怎么会让这样的圣旨在朝堂上念出来? 他带着大批兵马入驻京师,又是挟天子,又是禁足皇子,难道不是野心勃勃想自己坐那个位置? 有人怀疑这份圣旨的真实性,站出来提出质疑。 齐王早有准备,立刻率众支持三皇子继位的王爷站出来,与那人据理力争。 司徒鸿被捧上了那张轮椅,面对来势汹汹的质疑,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他看向金銮殿下方,众臣分两边而立,双方还在争执得不可开交。而司徒无祈却全程一言不发,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最终因为质疑者算是少数,大多数人迫于定安王的潜在威胁不敢说话,而齐王等人说话又太过气人。 那个不信圣旨是真的的老臣被气昏倒以后,场面总算安静下来。 司徒无祈在这时候才抬眸,与龙椅之上的司徒鸿对视一眼。 司徒鸿心中暗嘆,但是受制于人,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做。 新帝目光底下众臣中间一扫,问道:「元侍郎何在?」 这声音传下去,元晁年惶恐地从队伍末端低头而出,跪下道:「臣在。」 方才底下议论纷纷的时候,元晁年也是主张圣旨是假的。但是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像那位温太傅一样据理力争。他只想在这种时候降低存在感,毕竟他这些年站队,从五皇子到太子,从来没有站对过。 仔细想想,他一直认为三皇子没有前途,因此对他不如对其他皇子那样奉承。 早知今日,当初他也不会逼元宁放弃喜欢这三皇子。 若是没有棒打鸳鸯,元宁说不定早就嫁进三皇子府了。 那自己肯定要站到支持三皇子登基的那一边,毕竟一人得道,便可鸡犬升天。 可惜没有早知道! 那这三皇子该不会是记仇,成了新皇之后第一个就打算拿自己开刀吧? 元晁年正陷入自己吓唬自己的猜测之中。 却不想,新帝下一句是说:「朕听闻你有一女,容貌娇丽,性情和顺,想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元晁年本以为,司徒鸿要指婚的对象是元青柳。 元青柳与八皇子走得近,八皇子又与三皇子交好,如今三皇子登基,想要为八皇子达成多年夙愿也说得过去。 可哪知,这新帝的心思,也不是能为一般人猜着的! …… 当元宁听说,司徒鸿登基称帝后的第一个旨意是为自己赐婚时,她将手中茶壶重重往桌上一砸。 「他到底搞什么鬼?」 「小姐,赐婚的对方是谁呀?」含珠好奇地问。 元宁不说话。 跟她一起去接了圣旨的荷蕊答道:「是定……定安王!」 啪—— 含珠手里刚茶杯也落到了地方,她道:「小姐,这三皇子……新帝,他是真的跟咱们有仇吧?您又没招他没惹他,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害你呀?」 定安王是什么样,这些天以来京城的人都有深切体会。 谁不害怕他啊? 而且他面具下面那张脸,据说奇丑无比。 又有哪个女子,愿意被赐婚给他? 「小姐,三皇子真的就变成皇上了吗?奴婢之前出去买菜时,听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若三皇子不是皇上,那他的赐婚是不是可以不用遵守?」 元宁想说,没用的。 因为三皇子背后是摄政王,所以他才能够坐稳这张龙椅。 含珠和荷蕊嘆了口气,他们俩低头去把茶杯碎片捡起来。 又换了一壶茶,还没等到茶凉得可以喝的地步,反而等到司徒无祈上门来了。 「三小姐,定安王带着聘礼上门来了,老爷让您去大厅待客!」 前来传话的婢女跟元宁不熟,但是元宁却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了一抹对自己的同情。 「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元宁这样回答,但是那婢女却还没走,而是就在门口守着。 大概是被吩咐了特别的任务。 元宁猜,她爹大概是怕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会逃婚。 元宁索性也不换件衣裳了,免得引起无谓的猜测,她直接道:「走吧。」 第104页 元府的待客厅里,司徒无祈正坐在客位上,他旁边便是齐王。 元晁年在主位上坐得惴惴不安,好在齐王是个健谈的。他往日看不上元晁年这个小小文官,但是今日却突然放下了身份,将对方当成自己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拉家常。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居然还真聊起了婚事。 不过元晁年依然不敢放松就是了,他怕怠慢了定安王。 便假装关心地问道:「王爷为何不喝茶?是这茶水不合胃口吗?」 戴着面具的司徒无祈看他一眼:「……」 元晁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自打下嘴巴。 元宁便是在这时候来的。 齐王见这元三姑娘一出现,感觉身旁的那位似乎身子都坐直了些,身上那股威压也有所收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元宁进入大厅之前,遇到了元柔躲在屏风后偷看,那表情幸灾乐祸得都藏不住。 而元老太太随后也被喊出来,毕竟作为长辈,这个大的事总要礼数周到。 元老太太听说了赐婚的事,她看元宁的表情十分微妙。 大概就是觉得这丫头不听她的话,以为讨好莫家人就算攀了高枝了。哪知道会有这么突然的变故,忠勇侯府都自顾不暇了。 如今赐婚给这样怪里怪气的人,可不就是这丫头的报应吗? 听说这位定安王还挺凶的,不过想看他对元宁没有好脸,表现出更多让人足以在心中暗暗嫌弃的『最差劲夫婿』的特质来,恐怕就看不到了。 毕竟司徒无祈从不露脸,而他身边那位齐王,在面对元宁的时候,几乎快把脸上的褶子挤出一朵花来了。 「三姑娘,我们今天主要就是下聘来的。」 「来人,把东西都搬进来吧,给三姑娘过过目。可不要嫌我家十六弟来的仓促,主要是想早点知道姑娘对聘礼有什么意见?我们也好照你的意思去办。」 他的话刚落音,便有齐王府的人抬着聘礼进入厅门。 两人一担,看步子还走得十分吃力。 齐王亲自上前,将扎了红绸的木箱子揭开。只见那里头的金银玉器,玲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衬得本不算大的待客厅,都亮堂了许多。 「一共三十六担,这箱子厅内放不下,还有些暂时放在外头。三姑娘可别嫌寒酸,这只是第一批聘礼,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提。」 在场众人都傻眼了,包括躲在屏风后面的元柔。 她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金银珠宝啊,这哪是下聘,分明是给元宁送来了一座金山吧?还只是第一批?以后还有多少呀? 本来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如今她怎么羡慕起元宁来了? 元宁看到这些聘礼,觉得其中有些眼熟的。 她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而是转头去看司徒无祈。 发现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敢看她! 第58章 二合一更(试改颜文字…… 元晁年对着聘礼一阵发自内心的满意惊嘆后, 让元宁坐下接着待客,元宁却依然看向司徒无祈:「王爷,小女有些话想说, 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齐王满口答应, 「你们小年轻有话要谈, 让十六弟陪三姑娘到庭院里坐坐吧, 我们绝不打扰,哈哈。」 他俨然一副已经被喜庆的气氛感染, 把自己当成定安王的长辈了。 司徒无祈看他一眼,齐王才知收敛。搓了搓手放在膝盖上,似乎这里又感觉到疼了。 卑微,弱小,不敢再多说话。 元宁已经率先走向庭院了。 元晁年见状差点在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人家两位王爷还在呢。要是得罪了,她担待得起吗? 元老太太没忍住啐道:「这丫头教养不知跑哪里去了?」 谁知道话还没落音, 定安王居然已经站了起来。 在跟着元宁出去之前,司徒无祈转头看元老太太:「你刚才, 说什么?本王没听清。」 他的语气, 可不像是没听清楚在虚心提问。 元老太太心中腹诽, 自己有什么说错了?虽然都传他定安王兇恶之名,但不信他还会要跟老人家计较。 话虽如此,看着这么个人高马大,又喜欢穿黑衣戴诡异面具的青年向自己走来,面具下眸光如刀, 她端着茶杯的手控制不住颤抖得厉害。 突然,司徒无祈在她面前一抬胳膊。 元老太太脸色大变,元晁年更是膝盖一软, 几乎都快跟他跪下来了。想想镇北王,想想五皇子,都是得罪面前这位的下场:「王爷,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 司徒无祈的确抬了手:「嗯?」 然而其实,他只是甩一下袖子而已。 倒是元老太太让他吓得,癫痫都快犯了,茶水泼了一身。 偏偏司徒无祈半分抱歉也没有,似乎还极为幸灾乐祸,甚至有点嫌弃地『啧』了一声。 元老太太:「……」 元晁年:「……」 齐王已经习惯了他如此肆意恶劣的态度,同时可能因为方才谈亲事的时候情绪太过带入,他甚至露出了一丝略带尴尬的笑容,就跟以前每次司徒文觉在外闯了祸事他前去收拾烂摊子的表情如出一辙。 然而当定安王转过来,齐王立刻正色:「……」 元宁先一步来到庭院。 第105页 她知道后面的人会跟来,便走到一棵桂树底下停步,目光盯着桂树树干上的一抹刀痕。是蛮子的弯刀所致,元家的大门上也有许多这样的刀痕,那日他们甚至闯了进来……幸亏后来有禁军赶到。 夜凉如水,司徒无祈无声无息来到元宁身后,全然没了刚才在大厅里面对其他人那股盛气凌人。 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似的,他两手放在身侧仿佛无处着力,微微蜷紧,又松开,就是不先开口。 元宁仔细想了想,他今夜好像都没怎么说过话。刚才在大厅里谈亲事,也都是齐王在说。 但是齐王那么积极,若不是因为国丧,恐怕恨不得今晚就让元宁过门的态度,若说没有司徒无祈的授意,元宁才不信。 元宁突然有点生气。 尤其看到某人不吭声,还试图假装一些与他无关的样子。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元宁的确在心里骂了司徒鸿祖宗十八,但是转念一想司徒鸿为什么无缘无故,要给自己赐婚?他才刚登基,就算要拿捏元宁,也不用趁这个时候,何况还想安排司徒无祈? 如果不知道面前这人是摄政王也就算了,可是明明知道,元宁气的是……自己错看了他。 记得白天的时候自己问,那些摆在齐王府的珍宝她都喜欢可怎么办?当时司徒无祈没有说给她,元宁本来还挺放心,觉得他有分寸。然而那些东西还没过一天就堆在元府的大厅里,成了聘礼。 元宁也有想过成亲对象,绝对不能再是司徒鸿那种表里不一的男人,更没想过会是司徒无祈……若是有个英俊潇洒,才高八斗,又老实本分单纯良善的美男子一心一意苦苦追求她,她或许在几年后会考虑。当然,更有可能不成亲,毕竟她已经有足够多的银子和依仗了。 「我就直说了。」元宁转头对司徒无祈道,「一定要履行婚事吗?」 司徒无祈闻言,放在身侧的手彻底握紧。 桂树枝干上挂着两盏灯笼,光亮映在司徒无祈的眼里,他那双眼睛本就比常人更剔透,这一点元宁早就发现了。然而此时,她抬眸便眼睁睁看着那两点光亮在他的眼睛里逐渐暗淡下去,直至消失。 即使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也让人能感觉到,他仿佛露出了很受伤的神情。 元宁一怔。 就在她快要动恻隐之心的时候,听到面前此人志在必得道:「嗯,一定。」 元宁:「……」 仿佛半点转圜都没有的语气,她可以理解为逼婚吗? 为何逼婚也能逼得如此可怜巴巴? 元宁能感觉到他面对自己时有些小心翼翼,仿佛再听到自己说类似的话也不会退步。 但是会受伤(ノへ ̄、) 元宁:「你……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在猎场,是谁每天给你送饭?为你接手,还给你治伤?」 她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动拿猎场对他的照顾说事,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没忘。」司徒无祈眸光微闪。 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 「既然如此,那我若是想要你答应一件事呢?」 司徒无祈道:「除了你现在心里想的这件,别的都可以。」 除了拒绝成亲以外,她的其他要求都可以被满足的,他现在已经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可是她白天才说过想要那些珍宝,他都给她送来了,元宁的脸上却看不出高兴的神色。比起那些价值连城的聘礼,可见她要嫁给自己的这件事,让她难以真正开心得起来。 元宁想到自己当年提上山的那些饭菜,没想到会留下隐患,挖了坑等着埋自己,她突然就被气笑了。 司徒无祈本就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抹神色,他十分敏感地心头一紧:「你笑什么?」 嫁给他这样的人,很可笑吗? 「我突然想到了两个故事。」 「什么?」 「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 司徒无祈疑惑:「??那是什么?」 元宁深吸一口气,笑了:「没什么,夸你呢。」 面前的男子很肯定:「没有,你在骂我!」 这你倒是又反应过来了?元宁无语凝噎。 「你若是不高兴,不愿意,就直接骂出来,让我听着。」 反正骂完了他,婚约也得依旧! 「我明日再送第二批聘礼过来!」 「……你不想跟我说话了?」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便派人传话。」 赐婚那日后,元宁的房里就多了两个丫鬟。 美其名曰是怕荷蕊和含珠忙不过来,给她多添两个人手。 但是元宁知道,他们是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比如逃婚? 如今朝堂之上,全被定安王把持着,已经有人开始暗地里称他为摄政王了。纷纷猜测他扶持三皇子登基,就是为了方便自己控制,把新帝当做可操纵的傀儡。 可是摄政王作风手段强劲,他手中劫持着各位皇室子弟和王府世子,使众人纷纷倒戈。尤其以齐王为首的几位王爷更是对他呈众星拱月之势,用许多不屑如此的人私底下的话来说,就是舔得简直没眼看了。 真是的,也不留点给他们这些晚一步才想到投诚的人,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于是有些人,便凑到了元晁年面前来。 第106页 新帝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给他家千金赐婚,许配的还是摄政王。这说明得有多看重此人? 没想到元晁年此人平时深藏不露,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让他家闺女在此风口浪尖攀上了摄政王和新帝。如今朝局动盪,别人都怕被波及,他倒是早早安稳在岸上了。 于是下朝之后,元晁年一路遇到了好多同僚主动凑上来。不管熟的都是不熟的,都能跟他闲话起家常。 聊着聊着便都得提一句:「你家三姑娘跟王爷的亲事定了没?」 「定在什么时候呀?」 「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递张请帖。」 「还有我,以咱们的关系,早有厚礼给你备着了。」一个跟他平时说不上两句话的大臣直接跟他勾肩搭背,恨不得以生死之交相称。 元晁年永远不是站错队,就是在站错队的路上。 突然面临此等情况,他只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摄政王能猖狂多久?谁也说不准。 说不定根本得意不了几日呢? 反正那天司徒无祈送聘礼来,在元家的一系列举动,让元晁年作为一个文官,实在是觉得不好相处。 当然他也不敢明着说出不满,在亲事上更是不敢出任何差错,否则到时候全家都赔不起,所以才找人看着元宁。 在此期间,元柔倒是来看过元宁。 她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结果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元宁跟丫鬟在整理聘礼的单子。 「小姐,这个冰玉芙蓉白瓷壶好生精緻呀,能值多少钱呀?」含珠好奇地问。 「这东西不能用银子来估量的。」元宁说着示范,将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倒入壶中,然后吩咐她拿到炭火边上去。 等差不多能将一壶水烧热的功夫后取下,元宁将茶水倒回杯中,让她们尝尝。 两个小丫鬟尝过之后,惊奇道:「还是凉的,好冰呀!」 「这便是它的妙用了,夏季无论多么炎热的天气,从这杯中倒出的水始终都是冰凉的。」 「那用它来解暑岂不是很好?」 「这个冰玉壶的制作工艺十分特别,相传前朝骄奢淫逸,有个宠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最怕酷暑天气,当时的君王便广招能人匠士,做出了这个冰玉壶。还用相同的材料做了个大箱子,专供宠妃的饮食,她尤其喜欢用来储放水果。」 系统也跟着听了,忍不住插嘴道:【这不就是作者按照冰箱瞎编出来的吗?女主是现代人穿来,享受惯了!受不了夏天没有空调冰箱,所以编出这么个东西让男主送给她,正好体现男主对她的宠爱。】 有人宠着爱着,无论身在哪儿,似乎都能过得不错。 「但是现在风水轮流转,转到我的手里了。」 不止这些,还有今年最难得的蜀锦,夜里照物如朗月的东海夜明珠比人脑袋还大,前朝皇后最宝贝的九天赤凤步摇,这些东西司徒无祈居然都给她找来了。 在前世,元宁身为贵妃,也没能收集得这样全过。 她当时得的赏赐,跟这些压根不能比。当然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们这些后宫中人所谓争破头的赏,不过是元青柳先挑剩下的。 做贵妃的时候,总共四匹蜀锦,她要和柔妃,宜妃,宸妃平分。 而现在她面前的蜀锦起码有十匹,蜀中今年为止出产的量大概都在这里了。最新款式的花色,只让她一个人穿。更别说还有珈蓝绣,影月纱,银雀白锦……全都是元宁极喜欢的珍贵料子。 这聘礼送的不讲究身份,比如说那九天赤凤步摇,是皇后才能戴的。 元宁记得书中,男主司徒鸿最终就是耗费不少心里终于将此物从民间搜罗来,送给了元青柳。让她戴上举行封后大典,走向全书结尾…… 然而本来在结局才出现的东西,居然这么早就让司徒无祈搜罗到了,还送到了元宁手里。也算圆了她一个梦,先看到让女主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宝贝长什么样了,的确够漂亮! 元柔在门外快把眼睛都看直了! 见元宁准备把东西收起来,她还特意走进来在近处看看。 然后,表面上还得保持住并不怎么羡慕的表情:「这是全用赤金打造的吗?」 「你来做什么?」 「我昨天听到叔父跟齐王商量,打算在二十七日的国丧结束后就让你和定安王成亲。那些聘礼的确好看,但就若是全给我,让我去成亲,那我可不干。」 元柔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仍然往那晃人眼的赤凤步摇上瞧:「那个是皇后才能戴的吧?你拿着有什么用啊?」 「我就不一样了!」元柔对元宁炫耀道,「我要去参加选妃。」 这两年,元柔议过亲。 但她没看上过那些男子,总归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媒婆给她找的夫家也都不太显赫。加上她心里还放着三皇子,就耽误到了今日。 峰迴路转,三皇子如今当上新皇,总要扩充后宫的吧?没想到还真能让她等到一个好机会。 一想到自己若是被选上,就能入宫当娘娘。 元柔心里便没有那么不平衡了。 她刻意来元宁面前得瑟一番:「你不恭喜我吗?」 「你又还没有被选上,有什么好恭喜的?」元宁反问。 「再说了,真到那时候说不定你终于知道,落选才是好的!根本不值得恭喜!」 第107页 元柔一听就火大得跳脚:「元宁,你故意咒我?你是不是还对三皇子……皇上念念不忘啊?你现在都跟定安王有婚约了!」 元宁正要说,简直笑话! 然而正好在这时候,她看到元柔背后的窗户轻晃了一下。 窗外有人,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元宁便没了跟元柔继续斗嘴的心思。 她差人送客,正好元柔比较难缠,把那两个来看着她的丫鬟支走。 等屋里只剩下元宁一个时,窗户被人从外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影跃了进来。 莫烽看到元宁没事,也就放心了。 「方才你们说什么?你和定安王……什么时候有了亲事?」莫烽问。 元宁递了一杯茶给他:「你不知道?」 莫烽摇头! 京城被定安王带来的士兵包围之前,莫烽一直在对付蛮人。 由于忠勇侯出了城,莫家如今成了重点的监视对象,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外界的消息根本穿不出去。 不过看莫烽的样子,应该没受什么折磨,也算是司徒无祈言而有信。 「我今日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主要是担心你。」 然而婚约这个事,他听元宁讲完了始末,顿时拍桌而起,觉得幸好自己今天来了。 否则元宁真要受制,嫁给定安王不成? 「你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你逃出去。」莫烽直接道,「等父亲带兵回来,便能有转机了。」 元宁这两年来,可是被莫家人当成心尖尖在宠的。在莫烽眼里,小表妹就是仙女,谁都配不上她! 那个定安王,他从前还佩服过对方的骑射样样精湛。 至于现在嘛,哼……想吃天鹅肉的癞□□! 「京城里如今这么多人都受制于他,你如何带我逃得出去?」元宁问。 若是可以出城,莫云和莫烽早就出去与忠勇侯会合了。 闻言,莫烽沉吟了片刻,他道:「总之豁出去我这条命,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不然让爹回来知道,还不把我的头一掌拍掉?」 就是老侯爷那边,莫烽不救出元宁,他也没法交代。 元宁让莫烽的赤诚感染了,元晁年只顾自己,怕得罪人,司徒无祈也是个恩将仇报的坏傢伙!如今看到有莫家的人待她如此,她心里总算感觉到安慰。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先回侯府吧……」 如果元宁没有猜错,莫烽进来找自己的事,司徒无祈已经知道了。 他派了人守在元府外围,元宁今天一大早就发现了。 莫烽方才翻墙进来时没看到,但是他若想带着元宁逃出去,肯定会被挡回来的。 元宁本想让他快走,可这时候,孟寻已经领着手下进来抓人了。 「元姑娘,王爷让我们将此人带回去。」 「王爷还说,他答应了姑娘,若是莫家人愿意好好在府中待着,不会为难。但是我们这些做手下的,有时候把握不了分寸。莫二公子若是执意要做出些不利的举动,刀剑无眼,还请您多担待!」 元宁:「什么意思?威胁我?」 「属下不敢!」孟寻对元宁有好感。 他还记得那次出城,多亏了元宁帮忙。 莫烽却笑道:「好个刀剑无眼!我倒要看看,到时伤的是谁!」 说话间,莫烽已经出手。 他拔刀出鞘,孟寻以剑鞘挡住。 莫烽的武功已经算是出类拔萃,孟寻竟然也不差,两个人你来我往,平分秋色。 倒是元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遭了殃! 元宁一皱眉,这两人都心下紧张,一致决定出去打过。 最终,孟寻带着被擒住的莫烽进来:「元姑娘,我们要莫公子送回侯府去。」 元宁诧异地看了莫烽一眼,又看向孟寻:「你赢了?」 孟寻一张冷峻严肃的脸,显得有些惭愧:「胜之不武,是我们一拥而上才将莫公子擒住的。」 元宁:「……」难怪莫烽一脸不服的表情。 「姑娘若是闷在府中难受,又担心诸位表兄弟,可与我们一同去侯府走一趟!」孟寻提议道。 这个孟寻就是司徒无祈的传声筒,他主动让元宁去侯府,还能为什么? 果然,元宁在那儿遇到了司徒无祈。 这人第二次下聘,是让齐王来的。元宁还以为他躲着自己了,没想到他会主动来侯府,并且他和老侯爷,似乎是旧时。 元宁刚踏进宫门,就听到老侯爷中气十足的骂声传来:「有出息啊,都出息成乱臣贼子了!滚!」 「给我滚出去!」 「别玷污我莫家的忠勇二字,脏了我的地方!」 元宁走进去,先见到了一身银线绣云纹黑锦袍杵在原地的司徒无祈,发现他倒是身形挺拔,有玉树临风之态。 然后便是指着他在骂的莫老侯爷。 老侯爷原本对着定安王,正气得脸红脖子粗,然而转眼一见元宁。瞬间如变脸一般,怒瞪的眼睛变得和蔼,连脸上的皱纹都慈祥了:「宁儿来啦!」 「外祖父。」 元宁从司徒无祈面前路过,看了他一眼,走到老侯爷身边。 司徒无祈给他们让出空间,一声不吭往外走。 老侯爷看到他的背影就来气,忍不住又指着他骂了句:「不是东西!」 第108页 元宁干脆挡住了他的视线,先给老人家顺顺气。 等她哄好了老侯爷,出去的时候,见司徒无祈还杵在外面,孟寻跟在他身后,其他府里的人却都被清了下去。 元宁想起来他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在元府,那么刁的老太太都让他给吓病了。 方才外祖父骂得那么狠,他心里该记仇了吧? 元宁想到此处,便主动上前,她走到司徒无祈身边,孟寻便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你什么时候来的?吃过东西了吗?」元宁问。 司徒无祈闻言看她一眼,摇头,似乎有点可怜巴巴。 元宁便将手上用锦帕包的糕点,递过去:「刚刚在外祖父房里顺手拿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把刚才的事忘了吧。 司徒无祈神色十分复杂,他接过了糕点,拿在手里。 元宁知道他现在不会吃,因为不肯在自己面前摘面具,便问道:「你拿回去该不会扔掉吧?」 「不会。」 「还记得在猎场吗?你的帐篷里凭空出现了烤羊肉,那是我放的。」元宁突然想起有这么件事,「好不容易给你留的羊腿肉,你就没吃!」 司徒无祈沉默片刻后,道:「我吃了。」 怎么可能?元宁第二天去检查过,他一点都没动。 那肉都已经坏了,还是她拿出去扔的! 看来摄政王的记性也不太好嘛! 第59章 二合一更 元宁在司徒无祈身边站了一会儿, 突然听到外头传来打斗得声音。 似乎分外激烈!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莫云和莫烽就沖了进来。 两人都是一脸焦急担心,尤其刚刚莫云才听莫烽说了赐婚这件事。 他目光落在元宁身上, 担心极了:「宁儿, 你有没有事?」 这个称唿刚刚老侯爷叫过, 也就算了。但是出自莫云之口, 司徒无祈却忍不住冷冷瞥了他一眼。 孟寻紧随莫家两兄弟身后,他看着有些狼狈。灰头土脸, 衣角都被削去一块。 元宁看看他,还问:「你输了呀?」 莫烽:「这回换我们一涌而上,胜之不武,不好意思了。」 莫云:「惭愧惭愧。」 司徒无祈冷声斥责:「废物!」 孟寻垂下头去:「惭愧。」 他确实该骂,王爷吩咐过要让这侯府的几位世子尽量都离元三姑娘远一些,可他没拦住这两人合力。 只见接着,莫云上前一步, 对司徒无祈客气行礼道:「王爷,我方才才听说你们的婚事, 可以借一步谈谈吗?」 「你?以什么身份跟本王谈?」司徒无祈问他。 「家父不在, 元宁称我一声表哥, 我便是她的长辈。」 莫云身上有种超越年纪的沉稳气质,他知道元晁年肯定不敢为了元宁拒绝眼前这位。由他出面,也算合适。 可司徒无祈最是看不惯装腔作势之人,他甚至从莫云身上,看出了他与司徒鸿的相似之处, 莫名对他就是不喜。 「长辈?你的年纪,辈分,有哪一样长得过本王?还是说, 莫世子整日闲在府中,已经凭想像自以为可以跟本王一较高下了?你们能安然无恙,还不知道託了谁的福?」 此话一出,莫云脸上的从容果然黯淡下去。 他与定安王年纪只差了一岁,对方却长他一辈。此次京城一战,莫云没有和司徒无祈正面交过手。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无论是武功还是战术,御敌策略,皆高出自己何止一倍。 就连他身边那个手下,方才莫云和莫烽合力夹攻他,也甚觉吃力。 莫云在京城世家子弟之中算是佼佼者,但他到底缺少歷练,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定安王是在边关一路摸爬滚打歷练出来的,他从前的身份恐怕免不了受许多白眼和刁难。短短几年时间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将整个京城捏在股掌之间,如斯恐怖。 赐婚这个消息,是司徒无祈刻意拦着没让传进侯府,就怕这些人坏了自己的事。 但其他消息倒是没有被隔离,所以莫云知他手腕有多强劲。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安然,是靠元宁才能获取,便既难堪又自责。本来他该撑起侯府,保护家中女眷。可如今却要元宁反过来护他,的确没有资格自称长辈。 莫云就是太正直了,元宁却听出来,司徒无祈话里的刻意打压,简直杀人诛心。他怎么就知道一下戳中人的痛点,如此精准? 元宁不满:「别这么跟我表哥说话!」 「本王又没说错。」司徒无祈在心里反驳。 他早就看不惯这莫家的几兄弟了。 可没忘记三年前在猎场,自己狼狈不堪之时,他们正意气风发。那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宁朝他们走去,在他们面前笑容如花绽。 时移世易,如今终于换自己高人一等,可以踩在他们头上。 为什么她不对自己笑,反而还语气责备? 比起莫云,倒是莫烽的性子没那么惹司徒无祈反感。 起码他不会装模作样找些说词,一上来就想开打:「多说无益,莫烽想跟王爷讨教几招。我们将门世家的规矩,若你执意想迎娶我宁儿表妹,得先过我这一关。」 这回司徒无祈不说他没资格了,他倒还挺喜欢这个规矩,毕竟莫烽又打不过他。 然而两人没来得及交手,身后一个盛怒的声音问:「你说他想娶谁?!」 第109页 莫老侯爷气得从轮椅上,撑着手臂颤巍巍站了起来,左右张望去问管家:「我的刀呢?去拿来!」 他要一刀噼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莫云莫烽见祖父腿伤几十年,都能气得站起来。 再也无暇顾及旁的,先上前拦着。 另一人则拦着管家真去取刀,时间倒退四五十年,巅峰时期的老侯爷或许还跟定安王有一战之力。 但如今…… 元宁也上前去拦。 当府内一片正鸡飞狗跳之时,迎来了司徒鸿。 现在应该叫新皇了! 司徒鸿在来之前,恐怕没想到今天的侯府如此热闹。 他特意穿一袭金线绣海潮纹的便服,身边也只带了一个随侍。不讲究排场,白衣翩翩,面容温润,似乎还是那个与人为善的三皇子。 只是当目光与元宁对上之时,司徒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大概心虚。 元宁不说话,也没有要跟他行礼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站在司徒无祈的旁边可以省过这一环节。 果然就见司徒鸿抬手阻止了一众要对他行君臣之礼的人,好让站得挺拔的司徒无祈不那么突兀。 「皇叔今日也在啊,你们这是在……」司徒鸿看了一眼手里拿着两米大刀的老侯爷,又看看横在中间试图劝架的莫家兄弟,「在切磋吗?」 「老侯爷的精神真好,身体看着也硬朗!」 可不说是硬朗吗?不然刚才听到司徒无祈逼婚元宁的消息气得脑子一充血,身体不硬朗的早就倒下了。 他还能站起来!还能削人!铱誮 不过到底是在皇帝面前,老侯爷把自己的刀扔给了莫云,又叫管家把他的轮椅推来。 「杵着干什么?」他指使众人,「皇上来了,还不备座?上茶点!」 「老侯爷不必如此,是朕今日来得唐突了。您是社稷肱骨之臣,军功在身,与我皇祖父更是交情匪浅。不必如此客气,就当朕还像以前一样相待即可。」 司徒鸿几句话说得很妥贴,不端架子,尊敬长辈和功臣。老侯爷这么固执的性子,在他面前倒是气被顺了不少。 朝中传言,三皇子是定安王扶持坐上龙椅的一个傀儡。老侯爷却不计较这个,先皇子嗣中他看得上眼的不多,三皇子便算一个。 与其叫别人争个你死我活,倒不如让他坐那个位置。起码京城的百姓没有受到波及,否则像五皇子那样引起的动乱不知道还要来几波,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这些贵人之间的皇权争夺受害。 三皇子,是有潜力做一个贤君的! 老侯爷待他以贵客之礼,与之前对某人的非打即骂,形成鲜明对比。 元宁和莫家兄弟都被指使走了,司徒无祈便不必再顾及什么,冷冷哼一声,甩袖便转身离开。 司徒鸿叫了两声『皇叔』,司徒无祈没应。 莫老侯爷道:「别管他,他要走快走,最好离我们家人远一点!」 老侯爷可不怕他定安王! 莫老侯爷当臣下时,就在约束皇帝的行为上敢于大胆直言,劝谏君王。比那些动不动就死谏的文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司徒鸿的祖父,当年在位时,也只有怕他莫孰的份儿! 老侯爷不想招待他,也不像那些骨头软成丝帕的王爷似的,被一个五皇子的下场就下破了胆,要对司徒无祈百般讨好求饶。 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尤其司徒无祈将主意打到他最疼爱的外孙女身上,老侯爷骂起人来那也是万分不客气,什么『癞□□』,『痴心妄想』,之类的词夹枪带棒就往外砸。 司徒无祈却又是个疯起来六亲不认的角色,这二人若是针锋相对,怕的是前者太过刚直,而后者一个不管不顾,莫家便要血流成河了。 见定安王的脚步停下,看来是听到了老侯爷那些骂他的话,司徒鸿正要开口在中间缓和。 但司徒无祈比他先开口:「看来,你怎么也不会同意让她嫁我?」 他问莫老侯爷,语气中已经带着叫人胆寒的威压。 莫老侯爷道:「宁儿是我外孙女,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他元晁年软弱无能,我本来就看不上,更没想到他连自己闺女都不敢护,护不住。但我莫家人可都是硬骨头,有我老爷子在这里挡着,哪个下流之人想要强娶,就先让他踏着我的尸骨过去。从今天起,元宁就住在莫家,她是我莫家的人。我莫家三代将士,都是铁骨铮铮,我就不信还保不住一个女娃娃!」 当老侯爷说想要元宁,除非从他尸骨上踏过去时,在场的人都怕司徒无祈下一刻就拔刀了。 司徒无祈问:「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没想到,在外人面前放肆恶劣的摄政王,今天在莫家这位脾气火爆的老侯爷面前,倒是还能维持平静。 莫老侯爷一心只想打发掉他,便指着一旁的司徒鸿道:「起码也要才貌双全,文武皆能!」 司徒鸿本是起身打算劝和的,没想到矛头突然转向。被这么一指,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惭愧,他现在可做不好这个榜样。 司徒鸿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点,他一动,老侯爷的手指还是跟着他:「还要懂得三纲五常,尊师重道,礼义廉耻的人!」 每个词都是定安王的反面! 第110页 这是从长相,才华,气质……等,全方面对他进行打压。 且看看人家一袭白衣,阳春白雪,春风和露。而他总是一身黑衣,带着狰狞兽面,满身血腥气…… 本以为至少能让他受到打击,谁知道司徒无祈轻笑了一声,他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你心爱的外孙女,就是你口中这位才貌双全,文武皆能,懂三纲五常尊师重道礼义廉耻的人,亲自赐婚给我这个下流之人的!老侯爷,你还能对他夸得出口吗?」 无人注意到,其实司徒鸿又悄悄往一旁挪了点:「……」 但是逃不过被拉下水! 老侯爷显然不知道这茬,他看向司徒鸿。 方才只听到他们在说定安王求娶元宁,老侯爷还不知道有赐婚这事。 正想问问莫云莫烽,这两个傢伙又不在! 不过司徒鸿保持沉默并未反驳,看来司徒无祈说的有八成不是假话。 莫云终于找到了机会,可以单独问问元宁:「你对这桩赐婚怎么看?若是不愿意,等父亲回来或许一切会有转机的!」 忠勇侯去西南调兵,若是行程快的话,大概也就两三天后回京了。 有他对上司徒无祈,或许有五成的把握。 「就算失败,也有我们挡在前头了。反正没人能强迫你!」 这三年以来,因为元宁的体质原因,总是免不了被骚扰。比如司徒文觉之流,就是莫云去替她教训处理的。所以元宁这三年来过得还算平静自得,没有太为这个离开男主后,容易招惹狂蜂浪蝶的坑爹体质困扰。 可如今看上她的人是摄政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容易解决了。 司徒无祈那样的人,若是想要什么,哪里会轻易放手? 元宁没说话,莫云还以为她是因为刚才见了司徒鸿,心里难过。 「三……皇上给你和定安王赐婚,你怪不怪他?」 莫云还记得,当初元宁还不跟他们亲近的时候,他们只能偶尔在一年一度的宫宴上远远看见小表妹。 元宁小时候是个粉粉嫩嫩的小糰子,十分可爱。那时候莫云和莫烽远远看着,小表妹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们,倒是常跟在三皇子身后跑。 莫云知道元宁对司徒鸿有少女倾慕的心思,所以自猎场起,就总让司徒鸿帮忙传递些东西,算是投其所好,让她高兴高兴。 三年前元宁还太小了,但少女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莫云都不放心让她出门。每次必然要招上一群登徒子,他和莫烽轮流收拾。 在莫云看来,花容月貌的元宁跟三皇子若是能两情相悦,倒是一对璧人。元宁到了议亲的年纪却没有议亲,说不定就是因为心系司徒鸿。但是司徒鸿登上皇位,却将她赐婚给别人,想来她必然是失落的。 元宁听到消息的一开始只想骂司徒鸿八辈祖宗。 她微微抬眸,见莫云还在等着她的答案,便……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莫云跟司徒鸿的性情相投,两人从前见面总能聊上两句,关系还算不错。 但是这件事,他也觉得司徒鸿做得太过分了。 既然元宁都怪他,那么为了表妹,莫云决定以后不再跟司徒鸿来往! 如果元宁没有猜错的话,司徒鸿今天来莫家,就是想要拉拢他们来着。 元宁现在特别期待司徒鸿来拉拢莫云和莫烽之时,发现这两人对他态度大变会是什么反应?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莫云有些犹豫,似乎不太好说出口。 「你……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元宁在心里说,当然不。 口中道:「嗯,还喜欢。」 莫云更气了! 不远处的石墙后有个人,阳光照在他身上,地上影子轮廓是面具的形状。 等元宁他们再回之前的地方,听说摄政王已经先走了。 司徒鸿脸色尴尬,因为莫老侯爷正瞪着他。 他今日来得实在太不巧,便站起身,准备先行告辞,改日等莫老侯爷气消了,再来拜访。 然而刚走出忠勇侯府的大门,就被拦住了。 「陛下,今日齐王府设宴,请你一定要去一趟。」 话里虽然说的是请,但是司徒鸿知道,自己肯定得去。 齐王的意思,就是传达摄政王的意思。 他手里还握着一张字条,是元青柳传来,想要跟他私下单独见一面的。 到时还要跟司徒钰和司徒相会合,商量对策。 没想到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 他看着自己这一身白衣,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从前人们说道他三皇子是一股清流,如今,也不过只能为人傀儡罢了。 齐王府的宴会,不止有司徒鸿,还有许多朝中大臣和皇室。而莫家人也全都收到了邀请。齐王亲自来送的帖子,还要求元宁一定要去。 老侯爷差点让人拿扫帚把齐王给打出去,以什么冠冕堂皇的藉口? 分明就是知道他打算把元宁留下来,不送她回元府去了。 所以才用这种办法把她叫去。 下午才见过面,这还没到晚上,又想见面?! 老侯爷本来坚决不想让元宁去的,但是元宁自己表示想去。 齐王府办宴会,听起来就会很有趣,怎么能错过? 第111页 元宁到了那里之后,看到的场面果然够盛大。 司徒鸿坐在主桌上,但他到底不是齐王府的主人,反倒是司徒无祈坐在齐王府这边的主座上,看位置居然跟司徒鸿平起平坐。 元宁跟莫家人去的晚,她到时候宴席虽然还没开始上菜,但是却看到齐王领着一群人在给司徒鸿敬酒。 元宁记得,司徒鸿的身体是不能喝太多酒的。 但是齐王等人能说会道,表面上是敬酒,还加上各种天花乱坠的说辞,总之让人无法拒绝。 司徒明莹和司徒钰,司徒相坐在另外一桌。见状,明莹郡主一拍桌子,就想要站起来阻止。但是却让司徒相一个眼神示意,让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三哥吩咐过的,今夜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们都不能冒然出头。 明莹郡主不忍再看三皇兄被那些人刁难,她的目光略过坐在离司徒鸿不远处,还跟他同排的司徒无祈身上,顿时变得愤愤:「坏蛋!」 司徒无祈面前摆着酒和瓜果,但也就是个摆设而已。 他不会去动,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这几日想恭维他的人都能感觉到,王爷今日似乎情绪不佳,没人敢上他面前去触他霉头。 元宁的到来,倒是给他们添了个可花式恭维的对象。 齐王在给司徒鸿灌酒的百忙之中,还不忘抽出空来介绍:「这位就是元三姑娘,咱们十六弟未过门的妻子。」 闻言,众王爷喝到了兴头上,顺嘴说要敬元宁一杯。 但都被挡了回去,莫老侯爷毕竟年纪在这里,四十岁以上的那些王爷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毕竟连司徒鸿的祖父,当初也不能不怕老侯爷。 元宁还听外祖父说起过许多趣事,当初司徒鸿的祖父广纳民间美貌女子为妃,日日流连花丛,老侯爷就不止一次反对过。逼得当时那位皇帝想出各种奇招,比如让妃子扮太监,扮侍卫,就是为了躲避莫老侯爷每次的围追堵截,怕他念叨。 老侯爷还告诉元宁,司徒家都是好色之徒,那些皇室子弟不值得託付终身。 以前他看三皇子还不错,现在嘛……哼! 而某些人,则是完全遗传了司徒皇室好色的血脉。 元宁听到这里,往坐在主人位的司徒无祈看过去一眼。 对方在与她对视上的前一刻就收回目光,假装认真欣赏歌舞。 司徒鸿好不容易从宴席上脱身,他被灌那么多烈酒,身形已经走不稳了。恰好路上遇到莫云,莫云便扶了他一把,找了出僻静的亭子坐着休息。 吹着湖上来的凉风,司徒鸿总算将浑身的难受散去一点,他道:「莫兄,多谢你了。」 「圣上无碍就好,如此称唿,小臣可担待不起。」 「以我们的交情,你何必拘泥小节?」司徒鸿当上皇帝后,对莫云的态度比从前甚至还要亲和几分。 原本在书中,莫云和莫烽都跟司徒鸿交好,后来他们就是司徒鸿的两员大将,愿意为他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但是莫云现在一看到他,就会想到元宁失落的表情。 方才扶他一把,是因为老侯爷说过,司徒鸿绝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或许假以时日他可以与摄政王抗衡。但若是他出了事,京城又要动盪,说不定摄政王还要扶持另一个傀儡坐上皇位。 莫云希望国家能早日安宁,不要被旁人有机可趁。 但是司徒鸿是把元宁赐婚给摄政王,推她进火坑的人,莫云註定了跟他做不成朋友。 在他面前俯首称臣都觉得别扭,更别说为他卖命。 司徒鸿正想问他,为何如此态度生疏了? 元宁的身影已经走来:「表哥。」 随即她看了司徒鸿一眼,道:「皇上。」 听她如此称唿自己,司徒鸿一时心中感慨,元宁道:「刚才就看皇上脸色不对,我已经托王府的婢女熬了碗暖腹的汤,稍后你喝下去应该会好很多。」 司徒鸿闻言微微诧异,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愿意给自己送一碗暖腹汤的人是她。 只有她注意到了自己的不适! 元宁当然知道啦,毕竟前世给狗皇帝当过妃子,他一旦喝太过烈性的酒,便会腹痛不止。 以前元宁关心他,司徒鸿表面感动,其实心里半点也没有领情。 如今,元宁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只要表面的感动就够了。 表面足以让很多人看到,比如莫云,他就心疼元宁:「你呀,只会为别人着想,别人为你着想过吗?」 元宁越是关心司徒鸿,在别人看来就越觉得她痴情。 想想司徒鸿的所作所为,简直对比鲜明,痴情小女子遇到了薄情郎。 莫云曾经佩服欣赏司徒鸿,但如今在他看来,司徒鸿跟齐王那些人没什么差别,都依附着定安王。只不过后面那些人是靠着熘须拍马上位,而他更可恶,他那道赐婚的圣旨是投了定安王所好,却是彻头彻尾地辜负了元宁。 而元宁在一边说怪他,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还傻乎乎地关心他。 呆不下去了! 莫云离开后,司徒鸿单独面对元宁,想了想,他准备说。 「赐婚的事……」 但是!突然目光落到元宁的身后,司徒鸿的声音戛然而止。 元宁回头,夜色中有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仿佛从刚才开始就在暗中观察他们。 第112页 「别!」 司徒鸿想让元宁不要贸然走过去。 但是他没能阻止,元宁已经转身了。 她仿佛走近才发现那人是司徒无祈:「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司徒无祈垂眸看了元宁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司徒鸿一眼。 很好,这一眼的杀气够重,元宁知道司徒鸿又要倒霉了。 她心情大好,故意来齐王府,就为作这么回妖。 前世司徒鸿扮深情,坑她当元青柳的挡箭牌。 如今也该元宁坑回去了。 一件一件,有的算! 还有司徒无祈,别以为他对自己露出受伤的眼神会有用,是他先恩将仇报的。 再说,元宁只是给司徒鸿送了碗汤。汤是托丫鬟熬的,摄政王如今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它落到司徒鸿手里,所以什么损失都没有。 又没有真的给他戴绿帽, 不过,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忽略了司徒无祈的杀伤力! 自己故意来关心司徒鸿,固然是要对付司徒鸿,但是司徒无祈看到了必然生气,毕竟元宁已经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了。 司徒无祈的确盛怒,他的愤怒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也没有朝着元宁发泄,而是在回到宴席上突然伸手掀了桌子,把众人都给吓得不轻。 留下一地狼藉,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究竟哪里惹到他了。 是的,他不沖元宁发作,所以沖别人发火去了。 元宁松了口气。 看样子便是要赶客了,元宁要跟老侯爷他们一起离开。 这时候,齐王上前来主动说,希望元宁能去哄哄那位。 这个齐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看起来司徒无祈住在他的府上,他是叫苦不迭,但是却能够甘之如饴。此人深谙狗腿其中之道,能在司徒无祈手底下保命已经非常不容易,毕竟他那么讨厌司徒皇室。 齐王能屈能伸到一定境界,也算是个人物。 虽然莫家其他人看不上齐王,但元宁觉得卖他一个人情,也不会亏。 而且,就当看在司徒无祈那么生气,也没有沖她发火的份上吧。 元宁报復归报復,又觉得自己恩怨分清。 于是便主动走上前去,她不提方才的事,他逼婚也没跟自己提啊。 元宁心里算得可清楚了! 那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她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突然想起来。 元宁问司徒无祈:「你肚子饿不饿?我今天下午给你的糕点,你吃了吗?」 这话不知道哪里不对,司徒无祈突然看着她胡思乱想了些什么,那眼神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你吃了吗? 吃了吗? 了吗? …… 宾客散去后,司徒无祈回到房间,他的面具被推高了些,露出下巴和薄唇。此时若有外人,必定会惊嘆不已,原来定安王面具下的那张脸,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丑陋不堪,非人非兽! 起码下半张脸不是! 相反,下颌紧緻瘦削,线条如雕刻般精緻,薄唇殷红,分明是个美男子的长相。 桌案上左边放着一本寓言小则。而中间,也就是他的眼前呈放着半块糕点。 糕点做成梅花的形状,呈乳白色,有一股淡淡的豆香和乳香混合。已经被咬掉了一半。 司徒无祈盯着他面前残缺的糕点看了许久,喉头微动。 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将早就拿在手中的银针刺入了乳糕之中。 然后取出,等待片刻。 银针没有变黑! 第60章 一更 「又听到一个消息, 皇上要选妃了。」 「如今这朝堂,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侯府内,几个小辈围着老侯爷坐, 面前摆着茶点瓜子水果, 犹如茶话会一般。莫云和莫烽都关心朝中局势, 每天都要去打听好几次。 老侯爷闻言, 不意外:「我说过什么来着,司徒皇家的本性一脉相承。」 什么本性?好色! 「话虽如此, 但据说在上朝时是齐王等人带头竭力劝皇上纳妃立后,扩充后宫。如今国丧未过,圣上也是百般推拒,最后才决定定在国丧期结束后三月,开始选秀。」 莫云现在对司徒鸿没什么好感,只是实话实说。 齐王等人现在就是朝堂上的毒瘤,是摄政王手里的另外一把刀。他往哪里指, 他们就会打哪儿。 所以这应该是那个人的主意! 莫云想到这里,便看了元宁一眼。 不见元宁为自己的将来忧心, 是因为信任他们?相信他那天说的话吗?不论如何, 莫家都会保护她, 一切只等莫侯爷回来就好了! 其实,元宁在想别的。 前世这个时候司徒鸿早已娶了元宁为侧妃,且只有她一个。外人都以为元宁霸道,善妒,或是以为司徒鸿对她情根深种, 所以惯着她,不再纳别的女子。 总之元宁可替他和元青柳背了不少锅。 今生司徒鸿居然至今未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元宁本以为, 没了自己,他会另外找个挡箭牌呢。 元府—— 元湛刚和元晁年刚争执了一场,管家本想去请元老太太。但是上次定安王送聘礼上门过后,元老太太就生了病,至今没有大好。 想到四少爷平时最听二小姐的话,于是管家又去请了元青柳。 第113页 元青柳匆匆赶来,刚到门外院子里,就听到了元湛的声音。 「什么叫做她不回来了?」 「昨天忠勇侯府派人来传的话!他们看不上咱们元府,甚至让荷蕊和含珠那两个丫头,把她的东西都收拾走了!怪在你爹只是个文官,还骂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元晁年也是头疼的很。 难道是他宁愿元宁住在别人家里,不回府的吗? 要是定安王要是上门来要人,他拿不出可怎么办?看莫家人的态度,是要不认赐婚了。 真得罪了新皇和摄政王,以为他也跟侯府是一伙的又怎么办。 总之,他连日来跟自己交好的同僚分析朝中局势,已经心里交瘁了,可没空应付别的。元湛要是能去侯府问个清楚,帮他把元宁要回来,他也算有个交代。 谁知道元湛道:「他们这话倒没有说错!现在京城谁不知道,那定安王是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疯子。难不成你真打算让元宁嫁给他?」 也就是那个铁面王上门送聘礼的时候,元湛恰好不在,他陪着元青柳去打探司徒鸿消息去了。 谁知道错过了这么大的事。 若是他在,绝对不会让他爹收下聘礼,他还要拿笤帚把人打出去。 「我不让又怎么样,那可是皇上赐的婚,谁敢违背?」元晁年反问他。 「皇上又如何?他凭什么来管我们家的事?」 元湛这话,纯粹是孩子撒野,不管不顾。 不过府里都知道他和元青柳走的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元宁是亲姐弟却常常见面说不上两句话就吵起来。 元晁年还以为他们的感情不再深厚呢。没想到这小子要么闷不吭声,要么摆臭脸色处处招惹元宁,其实心里又还挺紧张和看中人家。 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了,总之元晁年通通推给莫家。 是忠勇侯府强行要把元宁留下的,谁再也别问他要人,都问莫家要去。 元青柳站在门外,正好下一刻元湛从屋中出来,没看见她就要走。 元青柳没忍住,叫住他问:「你要去哪儿?忠勇侯府吗?」 闻声,元湛的脚步一顿。 元青柳注意到,他把平时不怎么用的剑都拿上了,背后还背了一张弓,像是要去跟人打架的。 「嗯。」他道,「我去找元宁问清楚。」 「你想问她什么啊?」 「问她是不是……被那个什么狗屁赐婚被逼得有家不能回?她要是不想成亲,我替她跟爹和祖母说。」 「没用的。」元青柳直接告诉他,「元宁招惹上了定安王,这赐婚就算再荒唐也得履行。除非京城的局势有转机,否则暂时没人能斗得过那个人,我们还不如静观其变!」 元青柳上午刚去见过八皇子和九皇子,他们的府邸现在还被包围着,只能私底下偷偷与她传递消息。那两位皇子安抚元青柳的话也是同样,静观其变。 说起来,元青柳的心情也不佳,她已经知道司徒鸿要在国丧之后选妃的消息了。元青柳不是没想过,司徒鸿想要做皇帝,后宫会有很多的女人。 但是她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还因此跟司徒鸿关系变得僵硬。 元青柳这三年来没有答应过八皇子和九皇子,就是因为心里有司徒鸿。她相信,司徒鸿对她也是有好感的。 只是现在看来,那点好感还不够,甚至不足以让他为了自己拒绝选妃。 自从那场动乱之后,八皇子和九皇子都忙,已经很少有时间主动来找元青柳了。她难免觉得寂寞,跟元湛诉苦,偏偏元湛根本不会想她所想。 在元湛看来,司徒鸿要娶别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是元宁要嫁给那个铁面怪物?不行! 因为元宁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姐! 元青柳见他不肯听自己的劝,心里也有些恼;「你不是说过要听我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听话了?」 「别的事听你的还行,但是……我今天一定要去!」 元青柳觉得自讨了没趣,明明提醒没错,但是元湛却偏偏要为了元宁辜负自己的好意。 看来果然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比她重要?! 行,那就随他吧,要去便去。 元青柳这边刚松了口,元湛已经似一阵风跑远了。 到了莫府的门前,他却被人拦住。 「表小姐说,她今日不想见客。」 闻言,元湛道:「你跟她说清楚了吗?她知道是我来?」 「清楚,表小姐让你回家去。」侯府管家道。 「不行,今日见不到她,我是不会回去的。」 元湛就这性格,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反着来。 就好像这一世元宁早早与他撇清干系,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个位置。越是无视冷落他,他反而心里极为别扭地在意着元宁。 元宁不出来见他,他就在莫府门前站着,大不了站个通宵。 傍晚时分,元湛抱着剑蹲下,看到面前走来一双绣鞋立刻抬起了头。 然而来着不是元宁,而是元青柳。 「是祖母让你来把我叫回去的?」 元老太太的吩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元青柳自己想来。 她对元湛道:「起来吧,元宁不见你,但我有办法让你见到她。」 「什么办法?」 第114页 「我拜託八皇子,去把她带出来。」 近来八皇子时常自己在府里练习,已经有了躲开摄政王耳目的经验。 两个人影从侯府外围无声无息地突破,元宁被司徒钰紧紧拽着,他还跟她说:「什么都别问,先跟我走。」 系统告诉元宁,在哪里见到司徒钰都不用奇怪,毕竟人家是主角团的重要一员,是本篇小说中跟男女主一起笑到最后的人物。虽然摄政王手里有兵有权,看起来很厉害,但是他的手下再多,就是挡不住司徒钰在侯府来去自如,还顺利把元宁也给带了出来。 「我让人打通了关节,今晚送你出城。」司徒钰道。 「我为什么要出城?」元宁问。 司徒钰停了下来,元宁动了动自己被他拽住的手,他这才意识到似的,惊恐放开。 轻咳一声,司徒钰问:「你相信三哥给你赐婚,是身不由己吗?」 「相信又如何?」元宁反问。 「相信就行,我上次不是说了,欠你一个人情吗?今天正好还你,送你出去之后你最好别回来了。」 上次的人情?是司徒钰让她去司徒无祈面前探听口风那次? 那元宁可什么都没做! 但是事后,司徒鸿没什么事,还登上了皇位。 司徒钰便也把人情算到元宁头上。 「可我没说要逃婚啊?」 「你不逃?难不成还真等着嫁给定安王吗?你知不知道那人有多可怕?」司徒钰可能是想警告元宁,下意识连声音都提高了。 但是这里离侯府还不算远,总之现在只要人在京城就有被抓住的风险。司徒钰干脆把自己的披风脱了,罩在元宁的头顶上。 最近才发现,她这张脸,实在是太招摇了! 所以司徒无祈为什么要她?似乎也不难理解! 司徒钰拉紧了披风,让元宁只露出一双眼睛。随即又觉得,这双眸子也太亮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元湛找你!你们先聊,时间不多。」 司徒钰说话间,元青柳和元湛已经来到元宁面前。 元青柳的目光落在元宁的披风上,又看了司徒钰一眼,后者却像是刻意避开她似的,留下句:「我去放风。」 便转身离去! 元宁注意到这二人之间有嫌隙了,还没细看,元湛就垮着一张脸挡在她面前。 「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元宁反应过来,才问:「你说了什么?」 元湛:「……」 好气哦!然而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偏偏想起来,自己以前对元宁也是如此敷衍。她让他练箭,他从来都不肯专心好好学,非要元宁陪他一起才肯听话一点。 不让他和外面认识的酒肉朋友过多来往,要结交就去结交莫家的人,元湛那时候也是当耳旁风。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说了句:「我已经好久不跟崔公子他们来往了。」 闻言,元宁有些疑惑:「崔公子?哪个崔公子?」 其实能猜到是元湛以前的狐朋狗友,但元宁故意这样问,果然就看到元湛气得嘴角都抽了抽。 「没什么,不记得算了,当我没说!反正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出城!」 元宁还没说什么,在一旁听着的元青柳却道:「你也要出城?」 「八皇子只说送她出去,她一个弱女子,出去以后怎么办?谁来保护她?」 元青柳:「既然这样,那我也出城。」 元宁:「……」等等,她都没说自己的决定,怎么一个两个就要追随她去天涯海角了? 当然,元宁没这么大的脸,以为这都是为了她。 元青柳大概是因为跟司徒鸿闹了矛盾,赌气想要出去散散心。 但是元宁可不想都逃出去了,还有个原女主阴魂不散地跟着。 「哟,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有个没回家的美人在这儿?」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元湛立刻戒备地挡在了元宁和元青柳的面前。 「什么人?」 那人以摺扇遮面,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肆意打量的桃花眼来。 那双眼睛,原本是先注意到元青柳的。 随着元湛的动作才落了眼给旁边的元宁:「原来,这里还有位美人啊!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 此人话里有轻薄调笑的意味,瞬间就把元湛给惹火了。 他已经拔出手中的剑刺过去:「看看看!回去看你爹,老子……啊!」 元湛的剑法一般,但是不至于两招就被人给打趴下。 对方出手快得让人看不清,看来是个不可小觑的高手,他甚至转身过来之前还悠闲地继续拿摺扇遮着面,一只脚则踩在元湛要去拿弓的手上,狠狠碾跺。 元青柳见状尖叫出声。 「美人想把你们的另一个护花使者叫来么?很可惜,他已经被我的手下引走了。」 「所以你们尽情地叫!」 「我最喜欢听『叫声』。」 …… 元宁在被抓了之后,才终于想起这人是谁! 原书里一个重要的男配! 按戏份多少来算的话,他大概可以跟司徒钰,司徒相一起并列男二的位置。 男三是像元湛这种陪在元青柳身边不知不觉中产生好感,但是因为身份原因和世俗的桎梏,永远不能表明心意。 第115页 男四是司徒鸿身边重要的禁军统领,一心忠犬,也是致死没有敢对元青柳爱意。 可见眼前这个人虽然出场晚,但却是个在书中比元湛戏份更重的角色。 元宁对他没有印象,是因为前世本来就没有产生过交集,她还是根据书里内容才推测出来的。 前世元宁已经在宫中,她记得自己发觉了这段时间司徒鸿心虚不宁,情绪也不佳。当时元宁以为他是因为刚登上皇位,太多杂事烦扰,还企图关心他开解他。 结果司徒鸿是因为跟元青柳闹了矛盾才不高兴,靠! 这大概在书里,是男女主最大的一次矛盾。 因为元青柳直接失踪了半年,而女主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就是跟这个男配在一起! 花蓬,人送外号花满床,是江湖上有名的採花贼。 专门掳掠,奸,□□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品性的人,怎么能成为男配呢?元宁不懂。 系统就给她解释,古早穿越小说都喜欢这么写,女主的魅力无边就是要通过集邮不同性格气质,甚至是不同秉性的男人来体现。男主男配好坏可以不论,品行越是不端越是歹毒阴狠的人,反而越有魅力,收服起来也越有存在感。 所以很多本类似的小说里,必定都有这么一个刚出现时不讨喜,烂情滥交,甚至当着女主的面肆无忌惮跟其他人发生关系的风流男配。在喜欢上女主后开始上演求而不得,洁身自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把戏。 系统:【读者都喜欢看,前期越拽的人物后期越卑微,越是花心的人一旦动了真情就不会背叛,甚至恨不得把命拿给女主。啧啧,想想都带感,对不对?】 还对不对? 元宁没有系统那么悠闲。 她也看过小说,花蓬又不但好色,他还残忍,不拿女主以外的人当人。记得书里有这么一个情节,他的一个暖床婢女因为手上涂着丹蔻,不小心把他的衣裳弄脏了,他就直接砍了那个婢女的一双手。 书里交代这个,主要是为了进行对比,因为女主弄脏他的衣服,他就不会生气。只会欺负她……床上那种『欺负』。 给他梳头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他一根头髮,他就要划花人整张脸,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让女主伤心了,他就把人舌头割了,还把人丢进蛇窟里去,让乱蛇咬死…… 总之就算书中站在女主视角,这一段经歷也非常恐怖。 更别说元宁只是女配。 元青柳倒是不会吃什么苦,这一段剧情她的女主光环很足。 但元宁却是因为意外被卷进来的,果然就该远离原女主保平安。 这下好了,成了女主的对照组。 第61 二更 第61章 噼里啪啦—— 齐王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张被掀烂的桌子了。 他心里悲痛万分地打了一阵算盘, 损失令他胆颤。 一套前前朝的汝瓷杯盏就碎在脚边,打算盘也跟不上定安王拆家的速度。 「十六弟,息怒!元宁姑娘肯定还在城里, 只要她没有出得了城门, 相信派出那么多侍卫肯定能够找到人。」 「是谁说, 她没有出城的?」司徒无祈问。 「这……城门都是咱们的人, 她应该出不去吧。」 齐王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当司徒无祈的目光转向他, 他顿时觉得也不敢确定了。 「我这就找人去,在城外也扩大搜索!十六弟你别太……担心,或许只是姑娘家出去散散心,很快就回来了。」 「是吗?」 「是的。」……吧。 在齐王心虚地退下后,司徒无祈的冷静也就维持了片刻。 她不会回来了,他想。 因为见识过他的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听说了他弒君杀兄的名声,她不愿意嫁他。 所以才会逃!发现他的企图, 一旦逃出去, 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早知道, 他就该把想做的都做了,不该克制己心,有所顾忌。 早知,不给她还能逃离的机会,不就好了? 「去把忠勇侯府, 元府的人,都给本王带来!」 「还有,司徒钰!」 眼前一片漆黑, 元宁的手被束缚住。 她能感觉到,前后都是人,甚至有嘤嘤害怕哭泣的声音。 看来除了她和元青柳,还有其他女子被抓来。 她现在已经进了山,密林深处,靠一根绳子牵引着方向。 大概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地方,元宁的脚都走得起泡了,很疼。 只有元青柳不累,她一路陪着摺扇男骑马,别问,问就是女主光环! 这个花蓬,在深山里有个自己的寨子。 到了地方后,元宁等人眼睛上的黑布终于能被除下。她眨了眨眼,看到的寨子可跟想像中的土墙黑瓦不同,而是一片雕樑画栋。 系统:【身为重要的男配,除了深情以外还必须具有另外两个优势,长得帅和有钱!不然能跟八皇子和九皇子并列称男二吗?】 这个花蓬的真实身份,是邻国北漠的皇子。 他喜欢中原文化,也喜欢中原女子,所以才用了化名,潜伏在云朝境内,当一个臭名昭着的採花贼。此人将来回了北漠,也是皇位继承有力候选人,甚至到了后期他跟司徒鸿都有一战的资格。 第116页 前世,就连深处后宫的元宁也听说过他。主要是通过两件事,第一件是听说他带兵攻陷云朝边关十三个县镇,每到一处,就将该县女子全部扒光,集中起来,任意□□。 此时云朝朝廷和民间都掀起滔天愤怒,觉得他北漠欺人太甚。 而花蓬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逼司徒鸿交出元青柳而已。 第二件事,则是因为花蓬决定为了女主,跟司徒鸿合作,借他兵马粮草,跟他合力对付摄政王!发生在快大结局的时候,元宁前世已经在冷宫。她也是从小说中看到的,总之花蓬是司徒鸿的一大关键助力,有了他的帮助,司徒鸿在跟摄政王的对抗中才能险胜。 元宁的目光看过去,见一排排女子们都身穿统一的紫色纱衣,至少有四五十人。这些都是被花蓬强抢来的侍婢,有些已经对被圈养在这儿的生活接受习惯,见到他回来就主动笑脸迎上,投怀送抱。 也有些女子受不了花蓬喜怒无常,哆哆嗦嗦地后退低头,不敢看他。 还是怕他的女子居多! 花蓬从第一眼见到元青柳,就表现得对她与众不同。不但让她跟自己同乘,不用像其他被抓来的女子一样需要徒步上山。还在翻身下马之后,主动接她:「来,我抱你!」 元青柳方才在马上,受了他一路的调戏,此刻羞愤欲死。 看到这个色魔男人对自己伸出手,她不但不靠过去,还恨恨地踹了他一脚。 元青柳又不会武功,花蓬不但没有被他踹疼,反而还很高兴:「够烈!爷喜欢!」 「你们两个,先把她带下去洗澡,今夜就由她在房里服侍。」 「是,爷!那其他人呢?」一个穿紫色纱衣,身材格外丰满汹涌的女子,从刚才起目光就落在元宁的脸上。 这张脸,实在让她有危急感。 然而花蓬的目光扫了一眼余下的人,并未对其中漂亮得特外突出的元宁另眼相待。 「其他人也先带下去,由你给她们安排房间,教她们这里的规矩!」 系统说:【花蓬这种重要男配,一见到元青柳就会受到女主光环的影响,将女主和其他人区别对待。就像三位皇子,你追着他们身后跑,就算你再拥有举世无双的美貌,他们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是吗?」那元宁就放心了。 毕竟元宁看这个花蓬,只觉得他除了长得人模人样以外,其他气质真的完全符合系统所说的那种猥琐男子。 但男配是女主的,元宁那种吸引猥琐男子的体质,只需要防着书里的炮灰就行,这种有名有姓一般不容易招惹。 不过系统没有跟元宁解释,随着积分增加,她身上也有光环在增强。 那个身材很好的女子来到元宁身前,忍不住近距离细细多看两眼她的容貌,看完之后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语气兇巴巴道:「不要东张西望,跟我来。」 大家都没有动,她们都是被抓来的。有的人哭哭啼啼一路,为什么要听从安排?她们只想回家! 紫衣女子仿佛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每回来一批新人,都要我重新教导一次,真是麻烦!」 她抱怨着,身后立刻有其他侍婢开始恭维:「可不是嘛,这些新人半点规矩不懂,伺候人也伺候不来,只会惹爷生气。不过经紫兰姑娘□□过就不一样了,所以爷才那么宠爱你,把重要的事都教给你做。」 紫兰显然很吃这一套,方才还不高兴。这会儿又被恭维得眉开眼笑,她挺了挺那傲人的部位,瞥了元宁一眼。 「跟我来吧,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看一看。」 这回元宁首先动,其他姑娘也犹犹豫豫地跟了上来。 这地方看着富丽堂皇,但其实真正享受的只有花蓬一个。他搞个后宫在这深山里,却并不是把这些女子抓来当娘娘的,而是给他当侍婢。所以元宁早就心里准备,但是在她看到需要二十人挤一个大通铺,晚上棉被还不够盖的时候,元宁忍不住在心里骂花蓬的十八代祖宗! 「抠搜成这样,还重点男配?他配吗?」元宁跟系统吐槽。 【书里又不会写你们这些炮灰的待遇怎么样,所以男配压榨侍婢这事没有影响到他的苏点。毕竟女主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元青柳刚才被单独带走,不会跟他们住在一起。 元宁从小可是千金小姐,紫兰从她的举止就看出来了,强调道:「某些人来了这里就别想着要逃了,忘了以前的身份家人,有夫婿的也要忘记夫婿。讨好了公子,你们才能有好日子过。否则……」 元宁在房间里唯一的木桌前坐下,发现桌上连茶壶都没有。 她刚准备问,有人从门外进来,送了一壶茶放在桌上。 元宁抬起眸子,差点被吓着,她看到一张脸上布满刀疤伤痕的脸。这姑娘也是侍婢,从前应该还长得挺漂亮。 被元宁注视着脸,她面色麻木地退下了。 看来,掉根头髮就要划花人的脸,是真的。 「否则不听话的,就调你们去公子身边日常侍奉!」 「只要能保住清白,我宁愿当个婢女,也不要去陪那个什么公子……睡觉。」一个姑娘愤愤嘟囔道。 紫兰瞥了一眼过去,冷笑,她们还不知道日常侍奉是什么样的苦差事。 到这里半个时辰内,元宁不止看到了一个被划花脸的侍婢,那个书里提过一句,被砍了双手的,她也看到了,紫衣衣袖下面空空荡荡…… 第117页 看来近身去服侍那个花蓬,致残率真的很高。 她们也被要求换上了衣服,换好一会儿,元青柳突然跑来找元宁。 元宁看了眼元青柳身上的衣裳,虽然大家是统一的颜色,但是为了区别女主跟炮灰女配,元青柳的衣裳都要更华丽一些,上面有绣花草,她还戴了头饰跟项鍊。 元青柳抓着元宁的手道:「三妹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真稀罕啊,元宁跟元青柳撕破脸都快两年了。 难得又听到她喊自己一声三妹妹。 元宁猜到了她有什么事,等着元青柳继续说。 「那个什么花公子,我听到说他今晚又要下山一趟,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逃出去吧。」 元宁问:「晚上很容易在林子里迷路,运气不好还会遇到野兽。」 「可是他只有今晚不在,白天耳目实在太多了,我们只有晚上的机会。」 「你有想过逃跑失败,会怎么样嘛?」 「大不了就是一死!」元青柳道,「我受够了,那个花公子想把我们关在这里作为他的禁,脔。我打算搏一搏,你跟不跟我一起?」 元青柳本来以为元宁会愿意跟她一起走,没想到她居然说:「我不逃!」 「晚上逃进密林,本就是九死一生。别忘了我们都是被蒙着眼睛带上来的,就算侥倖不被捉回来,也找不到下山的路。这里有多少先来的女子,难道她们没试过逃出去吗?」 「而且被捉住的话,你不会死!」元宁指着元青柳身上的衣裳,和一看就不便宜的首饰,「他对你有兴趣,对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要跟我比这个吗?你就这么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元青柳一副难以理解的口气。 元宁:「……」谁攀比啦?她只是把事实说出来!!! 「比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客观的分析,我……们,与你不同。」 元青柳一副『你就是在嫉妒我,你一直嫉妒我』的表情。 元宁无语。 讲道理,这一世元宁过得也还不错,她有什么比不上元青柳的? 「司徒……我未婚夫送我的聘礼你没见过,也听说过吧。」元宁语气尽量平静得像是拿出最不起眼的东西来跟她比。 其实言下之意,我至于嫉妒你身上这身破烂?哼! 要不是因为恰好碰上了走这段剧情的元青柳,元宁也不会被拐到这种破地方来。 也不知道京城怎么样了,司徒无祈会不会以为她逃婚了? 他不会拿以为是莫云帮她逃的,拿莫家的人撒气吧? 元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元青柳见劝不动她,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便也不强求了。 然而屋里有其他姑娘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有两人壮着胆子走上前来:「你打算逃跑吗?能不能带我们一起?」 她们都是柔弱女子,可能会成为累赘。 然而密林之中的确有很多兇险,多个人也能多个照应,元青柳没有拒绝。 还有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加入,最后竟然集齐了近十人。 元宁手中转着茶杯,她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逃跑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成,但她们依然不管不顾要去试试。 元青柳实在等不了了,她有些话难以启齿。 那个花蓬……真是个十分下流的人,她若是在这里多待上一晚,恐怕就会被他!若是在京城,还会有司徒钰和司徒相来救她。 可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想指望别人也指望不上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元青柳有些防备地看着元宁:「你不跟我们一起逃没关系,可你决不能将我们刚才商量的事传出去。」 然而还没等到元宁表态,这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看着那位紫兰姑娘进来:「你们刚才商量了什么?」 她对元青柳道:「公子找你呢。」 第62章 一更 紫兰离开后, 房里的其他人依然惊魂未定。 「她不会听见我们说的话了吧?」 「应该没有,不然为什么不拆穿?」 「也是。」 声音越说越小,几个准备逃走的, 都警惕地看着其他没有表态的女子。 元宁没有听见她们再说什么, 占到了一张有被子的床铺, 就去铺床。反正她是累得再多一步路也不想走了。不知道为什么, 元宁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被摄政王抓住的日子,那段时间她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被人用绳子拽着走两个时辰的山路, 居然现在还要自己铺床! 这天晚上,元宁是被哭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把白天偷偷削好一支竹箭藏在袖子里,摸索着下床。 屋里的灯被紫兰到点就取走了,元宁只能推开窗户,外面有月光。花蓬住的阁楼更是从上到下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她推窗的动静, 吓得屋里的其他人哭声更甚,蜷缩抱团。 「怎么回事?」元宁看到通铺上的人都起来了, 改为蹲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 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女子, 就是下午说要和元青柳一起逃跑的女子之一。 借着外面的光, 元宁看到她脸颊上有一片阴影,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半,猜测是血迹。 元宁:「她们不是逃了吗?」 第118页 「逃不掉……逃不掉的……十个女子,除了蝶花和另外一个姑娘被抓回来,其他人全死了!」 想逃出去, 哪有那么容易?这里除了花蓬以外,还有他很多的手下。 一群弱女子还浑然未觉她们早就被人暗中盯着,花蓬有意要给她们威慑, 所以只留了两个活口。 她口中另外一个姑娘,肯定就是元青柳。 「是你吗?」那个一开始回答问题的姑娘,盯着元宁问,「是不是你告的密?」 「你长得最美貌,所以不必逃。你想要留下来侍奉那个公子,可是你为什么要出卖别人?」 元宁也不好解释:其实我跟大家一样都是炮灰,元青柳才是女主啊,你们搞错分类啦! 她只好换一个方式澄清:「怎么可能会是我?不瞒大家,其实我在家乡有个未婚夫,本来再过半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他还在等我回去呢,至于那个花蓬公子……我宁死也不会委身于他!」 如果元宁实话直说,她压根看不上那个花蓬。 这些姑娘恐怕依然觉得她在故意撒谎,明明花蓬公子长得还不错。 但元宁编了个故事,加上她委屈愤懑的语气,以及对家乡那个『未婚夫』还饱含期盼的神态,倒是让众人容易打消对她的疑虑。 故事虽然俗套,但是有用啊! 哪个姑娘没有嚮往过美好的爱情故事?花蓬在元宁的故事里,就是个拆散有情人的恶霸,所以元宁讨厌憎恨他,不可能会为了讨好他去告密,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那个一开始质问元宁的姑娘,甚至主动上前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她甚至还安抚元宁:「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元宁心想,这些姑娘也太好骗了,随便说说她们就信。 也是,都跟她差不多大,十六七岁,性子单纯得很! 表面上,元宁挤出了两滴泪,显得越发惹人同情。 不过她又很坚强:「我不是不想逃,是在等待机会。」 「还能有机会吗?她们今天出逃的人,全都死了!对了,那个被抓回来的姑娘是你姐姐?她被带到花蓬公子的房间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元宁听到消息,说元青柳已经成了花蓬公子的爱宠,甚至把紫兰的地位都给挤下去了。 这才一晚上…… 不愧是女主! 紫兰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一来就冲着她们撒气。 「今天该找两个人去给伺候公子,为公子梳头更衣,有谁愿意主动上前的吗?」 众人现在都知道了,那个给她们送茶水的毁容婢女,就是因为扯断了花蓬公子一根头髮,才会脸变成那样。 没人敢上前。 「既然无人愿意,那我就直接点名了。」 紫兰的目光望众人中间那么一扫,大家纷纷底下头去。 她走到元宁面前,问:「那个正得宠的,听说跟你是姐妹?」 「不是亲姐妹,我和她关系并不好。」 「哦,是吗?」 紫兰点了点元宁:「你……跟我去给你的姐姐梳妆打扮。她昨晚上伺候公子,实在劳累了。」 然后紫兰又另外点了两个人:「你们去服侍公子。」 那两人腿都快吓软了,被紫兰拎着训斥:「怕什么?!」 「只要乖乖听话,看别人怎么做,照做就行了。」 她最后对元宁道:「跟我来!」 元宁跟在紫兰身后,感觉到前面走的人放慢的脚步。 紫兰突然问:「你为什么昨夜没有跟她们一起逃?」 她果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元宁茫然道。 紫兰冷哼一声,没诈成功也不知她是失望还是气愤,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回头瞥一眼元宁:「你倒是个聪明人。」 元青柳单独住一间房,她所住的屋子比元宁和那二十个姑娘挤的房间更大,甚至比紫兰住的条件更好。这一点,元宁是从紫兰的表情看出来的。 元青柳昨天才逃跑未遂,被公子抓回来,不但没杀她没责罚,居然能住在公子的隔壁! 紫兰平日里的待遇应该也不怎么好,所以当她进了元青柳的屋,脸色根本压抑不住的难看。 男女的衣衫都被扔到了地上,元宁注意到元青柳昨天穿的那件已经被撕成了几片状。 床上纱幔放下来罩着,却是半透明的,能够模煳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只着肚兜,有些惊慌地坐起来:「是谁?」 紫兰看着那么影子道:「姑娘,是公子安排我们来替你穿衣收拾的,新的衣衫已经送来了。」 「出去!」 元青柳抓着一个枕头就砸出来。 紫兰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一开始多烈性的都有,并不稀奇。 她不动声色靠在梳妆檯前,倒是被那里放着的连个锦盒吸引了目光。 元宁注意到,她从盒中摸了两颗珍珠塞进腰带里,随即当做没看到。 走上前撩起纱帐一角,进去后将方才一路端着带来的衣衫递给元青柳。 元青柳看到来送衣服的是她,情绪既尴尬又恼怒,但衣裳还是得穿。 「我自己来!」 元宁也巴不得她自己来。 第119页 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开,花蓬昨晚跟元青柳折腾了一晚,进早上才从房里走出去,如今又去而復返。 不过,别看两人衣裳都脱了,但昨天晚上并没有实际发生什么。 小说里就是这样写的,女主跟男配在一起半年,日夜同床共枕,各种亲密关系姿势都试过,但偏偏没有发生那最后一步。 这话说出来,旁人都不信,尤其是亲眼看见过这屋里狼藉的。 紫兰看到花蓬,差点吓了一跳,随即她赶紧迎上去。 然而平日里在她面前很是浪荡的公子,今天却有所克制。 紫兰主动投怀送抱,花蓬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帷幔里,元青柳正穿上衣服。 花蓬出言打趣道:「还穿什么?反正也是要脱的。」 元青柳表情愤愤,很是难堪。 连在她身边的元宁都受到波及,感觉到不适。 这个男配成天想的都是怎么把女子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属实油腻! 「对了,我送你的东西,喜欢吗?」 花蓬公子目光落在一旁的锦盒上,正要亲自拿给元青柳,然而他注意到盒子里的东西少了,却突然眸光一凝。 紫兰见他这副表情,下意识心里就十分紧张。 「这屋里一共进来过几个人?」他问。 「回公子,奴婢一早就带着两个丫头进来收拾而已。」 「哦,那你刚才看看这盒子里的东西,有什么变化?」花蓬问她。 紫兰摇了摇头:「这个……奴婢没有注意到。」 其实,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已经握紧了。 花蓬并不是个好煳弄的人,相反,他十分精明。他并没有直接信了紫兰的话,而是在她的话说完之后,还盯着她,没有收回目光。 紫兰感觉到头皮发麻,背嵴一会儿凉,一会儿又觉得热。 她额角浸出冷汗,一双修长的腿在纱裙底下几乎都快站不住了。 花蓬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若是被他发现偷东西,恐怕会砍了她的手。 但若是不承认被她揭穿,结果会更惨,像上一个人那样被扔进蛇窟里去。 紫兰顶不住压力,正要主动承认,突然这时候,另一个声音打破了屋里焦灼的气氛。 「不好了!」 是元宁低着头出来禀报:「姑娘她昏倒了!」 闻言,花蓬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元青柳昏迷就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立刻掀开帘子进去。 元宁和紫兰则趁机退出房间。 紫兰看了元宁一眼,走出能让屋里人听见对话的范围,才诧异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举手之劳。」元宁道。 「那她是怎么回事?真的晕倒了?」 「她昨晚一夜没睡,只是累了,大概会睡上大半天。」 闻言,紫兰表情古怪地看着元宁:「无论如何,这事多谢你,我记你一份人情!」 「今天你就不用干活了,回去休息吧。」 元宁就知道,讨好女子比讨好油腻男人要简单容易得多,还不用被占便宜。 她今天早上起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给元青柳递衣裳。 现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多好啊! 元宁拿出手帕来系在脸上,她方才并没有引起那个花蓬的注意,但是这外围都是花蓬的手下,很多男子。元宁还是注意着自己的体质,尽量不要惹到别的麻烦。 她一路往回走,还故意绕了路,顺便记下周围的环境和地形。 突然在路上,听到有人唿救的声音。 那声音很细很小,仿佛是从被紧紧捂住的喉咙里溢出来的。 绕过侍婢住的宿舍,那后面便是一片空旷地带,再往后有一排空置的茅屋。 这地方以前可能真的是个山寨,被花蓬给占了,修了新的楼阁,那些老旧的屋舍就被废弃了。 茅屋里很久没有住人,即便窗户关着,也有一股阴冷潮湿的霉气从窗棂木材裂开的缝隙里往外钻。墙壁上还有许多蛇虫鼠蚁爬过的痕迹,女子肌肤细腻,却被迫压在骯脏甚至长着绿色青苔的墙面上,她拼命挣扎想要叫救命,但是却被死死捂住了嘴,手也被钳制在头顶。只能被迫承受着轻薄,钳制住她的男人迫不及待解下了腰带…… 绝望的,无声的泪水划过脸颊。 可是根本无力反抗,她恨! 突然,那个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动作一滞。 被轻薄的姑娘再次挣扎,这次竟然挣脱了。 她看到面容兇恶的男人表情狰狞,似乎是想唿痛。他转过头,背上竟然插了一直竹子做的箭。 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弹弓的元宁。 元宁的表情也紧张,她往后退了两步,仿佛是因为情况紧急才射出那支箭,真射中了人自己也怕得不行的样子。 但其实,元宁的目光在看着那人身后的姑娘,看见她回过神,来不及拉好衣服,就突然拔起男人背上的竹箭再狠狠捅下去。 起码再捅了三箭,终于见对方倒下。 颤颤巍巍伸过手去在鼻尖探,随即又哆嗦着收回来:「我……我杀……他……」 元宁走近,也去探了那人的鼻息,确定死透了,这才松一口气。 她才发现这个被欺负的姑娘,是昨晚在房里先怀疑自己,后又同情自己的那个。 第120页 元宁安抚她道:「你也是为了救我。」 这姑娘恍惚了片刻,一脸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 却仿佛因为元宁的话,找到了支撑似的:「对呀……我要是不杀他,他就朝你去了。」 「他会欺负你的……」 「都怪他!是他先欺负我的,他活该!」 「可是……那现在怎么办啊?」 元宁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她并不害怕,毕竟自己也死过一次。 「趁着没人知道,先他处理了吧。」 元宁每说一句话,就好像给对方添了主心骨。 「哦。」这姑娘闻言点点头,对她言听计从,就要去搬尸体。 元宁拔掉尸体身上的竹箭,虽然令她嫌弃,但想想自己削这么一支不容易,手上都被压出红印了,打算洗一洗擦一擦回收还能用。 然而她们很快发现,两个人合力都抬不动这具尸体。 那个姑娘又快哭了:「怎么办啊?!」 「你人缘还不错吧?去叫上其他人来帮忙。」 「哦。」 …… 十几个姑娘,互相接力。 最终按照元宁的吩咐,就把尸体放置在这些废弃的屋里其中一间,用茅草给他挡住。 这个地方荒废许久,一般没人会过来。 「我们就这样处理,真的可以吗?万一臭了怎么办?被人闻到,就再也瞒不住了。」 「所以啊,我们要趁这之前,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再逃一次吗?可是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下山的路,没办法保证不被追到。一旦被抓回来,也是要死的。」所有人都看向元宁。 一开始元青柳说要逃走的时候,只有一半的人愿意尝试。 但是今天,经过此事,她们都坐上了同一条船。 明明元宁看起来是她们之中最柔弱的,但是她说的话能安定人心,众人不知不觉间都听她的吩咐。 而且元宁也说了,她已经跟紫兰打好关系,可以要求后者帮自己安排去花蓬身边近身服侍。 虽然在花蓬身边是个致残率很高的活儿,高危职业。但是元宁可不想就留在这儿给人当半年的侍婢。 她不能在坐以待毙! 紫兰在听说元宁想去花蓬屋里服侍的时候,一开始还十分疑惑。 后来看到元宁的脸,她又好像能理解了。 「说起来,你的容貌比起你那位二姐要美得多。」 「若是能让公子多看看你,你也肯定会比你二姐更得宠!」 她以为元宁是因为眼馋元青柳的待遇,所以想要去接近花蓬。 毕竟从元青柳来了之后,花蓬就不招其他女子到他的床上了。 元宁又是个聪明有能耐的,看来这是要主动出击啊,紫兰乐见其成。 随便她怎么以为吧,元宁倒是无所谓。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的确可以理解为故意勾,引花蓬。 反正能进花蓬住的地方,就方便办许多的事。 一大早,花蓬的房间里没人,他应该在里间元青柳的床上。 元宁和几个打扫的侍婢一起进屋,其他人看到男配不在都明显松了口气,然后抓紧收拾。 元宁走到一边,被摆在桌上的棋盘吸引了,棋盘上有一盘残局。 这个花蓬,是个中原文化的爱好者。 他很喜欢研究棋艺,这是元宁昨天用积分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隐藏信息。 所以要想吸引他的注意…… 元宁从盒中拿出一颗白子,落在关键位置。 「你在干什么?赶紧收拾完走吧,不然那个公子醒了很吓人的。」 同行的侍婢,把元宁赶紧拉开。 这回屋里已经有了动静,在吩咐叫人打水进去。 元宁看到元青柳被花蓬从里间抱了出来,上次见还穿着肚兜,这回居然一丝,不挂。 花蓬则穿着一件里衣,松松垮垮,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蜜色的肌肤。 书里描写过这个男配身材很好,所以他经常胸膛,袒露,展现自己的好身材。 元宁:「……」根本不想看! 花蓬突然来了兴致,要帮元青柳穿衣服,两个人打打闹闹。 元青柳见元宁又在,耳根已经充血,嘴里愤然叫骂,表现出自己的绝不屈服于淫,威。 「淫,贼!」 「龌龊!」 「下流!」 花蓬很懂得如何调,教她,骂到后面,元青柳的声音变成了娇嗔,然后两个人唇齿已经相连。 元宁想在心里默念一下心经,但是发现自己平时没有这方面的涉猎。 她只好跟系统闲聊打发时间,避免尴尬。 「系统,难道司徒无祈不能发展成男配吗?黑化男配也很带感啊!」元宁问。 说实话,她欣赏不了花蓬这样的男人,长得嘛,虽然挺帅的,但是又帅不过司徒鸿。 所以不能因为看脸就接受他。 而且他作恶多端,残害了多少无辜少女,最后居然能靠深情洗白? 那司徒无祈凭什么要被打成反派? 系统:【其实反派要是对女主有好感,他也可以当个备胎男配,司徒无祈这个角色原本有机会,但你还记得他在猎场是怎么对待女主的吗?】 元宁想了一下,在猎场元青柳几次送药给司徒无祈,他都灰常冷酷地拒绝了。 第121页 【身世悲惨,神秘,性子又冷,这么一分析他好像各方面确实都挺适合发展成为女主备胎中的一员。不过,就是差在一点!】 元宁以为系统会说相貌。 谁知道系统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会撩啊!像花蓬这样花心会撩的男人很受欢迎,这本书很多读者都希望女主最后跟花蓬在一起呢。但是换成摄政王的话,你能想像他对女主做一些暧昧的举动什么样吗?】 闻言,元宁在脑海中想了一下司徒无祈的形象,又开始回忆他是如何装可怜骗取自己的信任,后来又沉得住气,不声不响就让司徒鸿赐婚。 虽然还要逼婚,但确实没有做过让人能骂的出『下流』之类词的举动。 顶多,元宁会骂他:「臭狗!」 「疯狗!」 「神经病!」 也想像不到谁骂完他后,会被他抱在腿上亲。 若说谁敢坐他身上,会被他当桌子一样掀了,元宁倒相信。 好吧,的确是不合适。 元宁放弃再讨论这个话题。 等那两人一番暧昧完,花蓬终于注意到自己昨晚放在棋盘上的局势,已经被破解了。 他十分惊喜,吩咐道:「把今天进过我房间的侍婢,都叫来。」 「问问她们是谁动了本公子的棋盘?」 他的房里一共来了十个侍婢,全部身着紫衣,站成一排。 元青柳还瘫软在花蓬怀里,又见元宁。 她实在是不想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这回花蓬倒是没有拦她,注意力都被另外一边吸引走了。 「不肯承认吗?」 「就你们几个,难道互相之间没有看见谁到了这里?」 「……」 依然沉默,花蓬髮现他这回带回来的这些女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团结。 他被挑起了兴趣:「好,本公子也不急于一时。」 「猫捉老鼠,这个游戏挺有趣的。」 第63章 二更 第二天, 花蓬在桌上又摆好了一盘新的残局,等待破解。 元宁刚把子落下,突然被人抓住了手。 她回过头。 不是花蓬, 而是元青柳先发现她。 「原来是你啊!」出口的话是这么说。 但元青柳表情明明却像是在说——『果然是你』。 「你为什么要搞这些花样?」元青柳问元宁。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且说出口的时候十分不屑一顾:「你该不会是故意想引起花蓬的注意吧?」 元宁收回手:「你觉得呢?」 元青柳脸上多了一丝怒气:「那天我本来要逃, 究竟是不是你告的密?」 「我说不是我, 你信吗?」 「若不是你,你现在这又是为了什么?明知道花蓬并非善类, 你还想故意勾,引他?」 她语气有些重,元宁还没说话,但是有其他人听不下去了。 一个假装打扫,其实在偷听他们说话的侍婢道:「某些人真有意思,难道只许你勾,引那个花蓬公子, 就不许别人也这样做了?」 元青柳被莫名奇妙针对:「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只是觉得不值得。」 「我们现在是打下手的婢女, 你倒是整天被伺候, 被他抱来抱去, 享受得很。怎么我就没看出不值得的样子来了?」 元青柳被这话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们以为我喜欢这样吗?我还不是因为逃不掉?」 「那我到要问问你,为什么大家都是一起出逃的,其他人死了, 你却住到他屋里来了?你怀疑宁儿姑娘,我还怀疑是你泄漏我们要逃跑的秘密呢。」 元青柳:「???」 这个世道怎么了? 这才几天而已,为何她突然觉得所有人都针对自己, 反而和元宁关系很好?还替她说话? 刚被抓来的那天晚上,她确实是想逃跑来着,后来不知为何被人发现,被抓回来难道是她愿意的吗? 被那个花蓬公子强迫束缚,不得自由,是她愿意的吗? 还怀疑是她自己告的密,就为了换来如今这样的生活?! 元青柳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吵架的人,以前别人为难她,自有人帮忙解围。 九皇子便是个毒舌的,司徒钰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再不济,也有明莹郡主帮她骂回去。 她突然独自面临这样的情况,没有别人帮他,她又吵不赢,元青柳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自己,简直肺都快气炸了。 她不禁去问元宁:「你跟她们说了我多少坏话?」 「我有那么闲吗?」 元宁最近忙着制定了几个逃跑攻略,她确实没这个空去说别人的坏话。 「不用宁儿姑娘说,呵,到底是谁没有道理,谁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侍女是个嘴刁的,吵起架来能直把对手往墙角逼。 眼看着元青柳都快被骂哭了,元宁在心里为己方队友点了个贊。 不过表面还是劝和:「好了,不要为了我吵架!」 「我就是气不过嘛,替宁儿姑娘你不平。她不是你姐姐吗?那为何她自己吃香喝辣,从未想着过你?」 「她……」 元宁若是说『她也有她的苦衷』这种敷衍解释的话,会不会显得有点茶? 她跟元青柳,也不是需要装出虚假姐妹情的关系。 第122页 于是元宁便跳过这一茬,对那个替她不平的侍女道:「别忘了我之前说的!」 元宁这是在提醒她,当心祸从口出。 原书中可是描写过,有人说元青柳的坏话,被割了舌头的。 而这一幕,落在元青柳的眼里,已经足够让她觉得,元宁简直太!绿!茶!了! 她到底给别人灌了多少迷魂汤? 扑扑— 元宁手中的鸽子被放飞后,扑腾着翅膀,越来越远了。 她,包括身后的几人,神色都略带紧张,一直目送着。 没看到中间出什么差错,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宁儿姑娘,你是在向你的未婚夫求助吗?」 司徒无祈?不,元宁直会向她百分百信任的人求助。 不过因为之前编的故事,为了安这些人的心,她点头。 「这样求助真的能给我们带来救兵吗?」 「我只有三成的把握。」 在这些被囚禁的姑娘中,有个姑娘家里是驯鸽子的。她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偷偷招来一只信鸽。 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把鸽子训练成能准确投递求助信息给指定的人,很困难。 飞到半路被花蓬的人发现,也有可能。 为了保险,她们还有另外一套方案。 第三天了,还没找到那个能破他棋局的人,花蓬的耐心已经告罄。 其实元宁也纳闷啊,她成天在这人面前晃。 但是对方还把屋里的婢女全都观察分析了一边,偏偏漏掉了她。 系统说,这是因为女主光环的原因。 元青柳在这里,那么作为她裙下之臣的重要男配之一,眼里就看不到那些对女主光环有威胁的脸。 元宁当了三天的透明人,倒也清闲。 而且因为对找人这个游戏感兴趣,花蓬最近几天都没有肆意对身边伺候的奴婢发脾气,也没有动不动就要砍手毁容。毕竟猫捉老鼠,一定得是活蹦乱跳的猎物,被抓住才会有趣。 不过他没了耐心,活的老鼠和死的老鼠,也就没区别了。 恰好今天有个侍婢犯错,在他面前打碎了一个杯子。 花蓬脸色变得阴沉难看,手里慢条斯理的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寒光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闪来闪去。 那侍女吓得,噗通跪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粒白玉石子从元宁的袖中滚落了出来。 在地上弹出清脆的响声,最后撞上了花蓬的银丝黑靴,最后就停在他的脚边。 花蓬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的棋子吗? 他再抬眼看去,落在那个不小心漏了马脚的小老鼠身上,不禁一愣。 花蓬怎么不记得,自己带回来的女子当中,还有这等绝色? 如果有,他会留到今日还不享用吗? 毕竟本质是花心且滥情的,他虽然承认自己对元青柳的兴趣最大,且心里把她当成是特殊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为了一个不肯跟他好的女子,从此就洁身自好,不再风流了。 那是他深爱上元青柳之后的状态,而现在花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有多深。 元宁的出现,让他很兴奋,正好换换口味。 第64章 二合一更 「公子, 听说你的棋艺不错,不如对弈一局如何?」 说实话,元宁的棋艺也就一般。 之前能破残局, 也是因为按照系统的提示。 不过她的表情很有自信, 这样才能引起花蓬的兴趣。 果然, 花蓬笑了笑, 他从未对元青柳以外的女子有过太多耐心,但今天突然觉得赔这小美人玩玩倒也无妨。 「我们谁输了的, 就脱一件衣服。」果然不愧是把下流写进人设的男配,随时随地都想扒人的衣服。 再次被油溅到的元宁:「……」 可以玩别的吗?比如谁赢了能抠对方眼珠子? 她实在不喜欢被人这么打量,连司徒无祈都没这么冒犯过她。 论棋艺元宁虽然不算出色,但是对付一个对中原文化尚在学习阶段的北漠人,应该也不是多难的事。 花蓬将左右都屏退:「你说,你跟柳儿是姐妹?」 「是。」 「可你的手细腻柔嫩,她的手上却有得过冻疮的痕迹。」 「因为一个是嫡女, 一个是庶女。」 「既然从小一起长大,那么你一定也知道, 她心里那个男人是谁?」 元青柳一直十分抗拒他, 是因为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花蓬实在是好奇, 他如果早知道元青柳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被自己抓来,早就对元宁进行质问了。 说来也是古怪,明明是她亲手把元宁给带回来的。 怎么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个美人,今天见到元宁倒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我当然知道是谁。」元宁笑了笑,「但我不能说。」 「为何不能?难道你觉得那人能强过我?」花蓬唇角一勾, 表情尽显不屑。 他混迹中原多年,京城里但凡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他都知道些。以他判断,元宁和元青柳的家世不会很高, ,只要是他没听说过的,便是家族实力不如何。 元宁和元青柳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北漠皇子。 否则元青柳不会一副委屈的表情,元宁也不会在这儿跟他兜圈子。 第123页 除了云朝的皇帝,和那最近崛起的摄政王,他自问还没有比不过谁。 「那好,我告诉你,他就是当今圣上。」 闻言,花蓬眉稍一扬,没想到还真这么巧了。 不过他并未因此受挫:「从前那个三皇子吗?我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司徒鸿才华横溢,但是抛开之后,花蓬不太看得起的冷哼一声:「一个病秧子而已,听说他已经成了摄政王的傀儡?」 所以当今圣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花蓬已经将他从潜在敌人的名单中除名了。 如今对他来说更有挑战性的,就只剩那个摄政王! 花蓬上去混进京城,就是去打探消息的。 他早晚会与云朝,与那个病秧子皇帝未敌,不只是因为元青柳的事。 两人一来二去,花蓬把元青柳打听得差不多了,但是却没有打算放过元宁。 他将棋盘挪开,突然就把元宁扑倒。 元宁瞄准他腰间那块玉佩,没有抗拒,而是问:「公子一会儿可以把这块玉佩赏给我吗?」 「玉佩……你喜欢?」 「嗯。」 「那要看你的表现。」 当花蓬开始急不可耐扒拉她衣衫的时候,元宁偏过头,咬牙在心里默念:「三,二……」 啪嗒—— 听着这声响,元宁紧绷的神经随之一松。 心想,女主没有让她失望。 花蓬反应过来,他看到元青柳摔倒到地上,第一时间推开了元宁,去把元青柳抱起来。 元青柳却抗拒他的手:「别碰我!」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那为什么又不穿鞋在这地上走?」 地上有方才那个侍婢打碎的茶杯瓷片,花蓬看到光可鑑人的地面上的血迹,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放开我!」元青柳被他强行揽过去还想挣扎。 花蓬才不会管她的意见如何,这个男配对待女主一向是来强的。 就当他将元青柳抱起来要往屋里走的时候,身后有个声音叫住他:「公子。」 花蓬扯了腰间的一块玉佩,扔给她:「你先下去。」 「明日继续过来侍奉!」又加了一句。 他对元宁还是有意思的。 元宁直到看着花蓬将元青柳抱进了里间去,这才去看地上,目光落在那儿一块沾了血的瓷器上。 心想,这也能踩到? 元青柳究竟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不过无所谓她对那个花蓬的想法究竟如何,多亏她来捣了乱,否则想想难不成自己还真要被那个花蓬占便宜? 元宁觉得不行!她有洁癖! 到了关键时刻如果元青柳不出现,她说不定会求系统帮忙,大不了拿积分兑换。 说起来,元宁发现最近元湛和司徒钰,莫名奇妙在远方还给她贡献了蛮多的积分。 元宁拿到了花蓬的玉佩,往回走,走回住处。 屋里许多人都在等着,见元宁回来,又见她手里拿着玉佩,众人眼里闪烁着带希望的眸光。 元宁把玉佩递给其中一个眼下有泪痣的姑娘:「有了这个,你今天晚上就能下山吧?」 那姑娘不是跟与元宁他们同一批被抓来的,她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超过三年! 花蓬早就把她给忘了,倒是花蓬有个手下喜欢她。 可是这姑娘倔得很,一直没有同意。 她最近突然来找元宁,说那个人喜欢她喜欢到愿意为了她背叛花蓬,说不定可以利用。 她假意答应那个负责採买的手下,对方也表示愿意悄悄把她带离这里。 只不过要想在不是花蓬规定的日子下山,需要拿到他一件贴身之物,才能过这山上山下的重重关卡。 元宁把玉佩递给她,又单独跟她说了一会儿话。 那姑娘最后是流着眼泪走的。 「宁儿姑娘,你好不容易才拿到花蓬公子的玉佩,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红玉虽然现在跟我们是一头的,万一她脑子突然犯傻,若是真跟人远走高飞,不帮咱们找救兵怎么办啊?」 「她不是会犯傻的人!」 若是想要跟那个人远走高飞,早就走了,何必等到今日呢? 那个红玉,是有傲气的。 「可是我们所有人的计划都系在她身上,万一她反悔了,我们就得不偿失。」还是有人觉得太冒险了。 元宁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不是在对方离开之前,她还特意给她做了思想工作吗? 元宁告诉她们,这个花蓬公子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北漠皇子。 北漠与云朝常年交战,他们的人跑到中原人的地界上,欺负中原女子,本来就很可恶。 元宁常年受到莫侯爷和莫老侯爷的爱国教育薰陶,自私如她,当初得知蛮人要□□的时候,不也脑袋一热回去报信了吗? 结果还导致自己没躲过系统预告的第二劫,身上多了一桩莫名奇妙的婚事。 她刚才可是把从莫家人身上学来的精髓全都用上了,把人都给『薰陶』哭了。 所以那个姑娘一定会回来的! 元青柳一瘸一拐地追着元宁过来:「你们在打算着第二次逃走?那怎么不告诉我?!」 元宁看了她身后的侍婢一眼。 这个侍婢是跟元宁一起在花蓬房里侍奉的,她低着头道:「她非要问我,还威胁我要是不说实话,就要告诉花蓬公子我怠慢她。」 第124页 看来元青柳把花蓬当成八皇子和九皇子一样震慑别人,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宁儿姑娘,对不起。」 「没事!」元宁看着元青柳,轻飘飘道:「既然来了就别走,把她抓起来!」 现在基本上所有侍婢,私底下都听元宁的。 闻言几下就动手把元青柳给绑了。 元青柳甚至都不敢信:「元宁,你这是干什么?」 「防止你去告密!」 说起这事,元青柳就想吐血:「我怎么会去告密?我要是想留下,上次又为什么要逃!」 「沖你上午的表现,我已经不能相信你了。」 元青柳还一脸茫然:「我什么表现?」 元宁笑而不语。 「宁儿姑娘,可是她这么受宠,公子到了晚上一定会找她的,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啊?」 「那就不等了,去通知红玉,马上就下山。那个男人不是爱她吗?这点小事应该能帮她办到。」 其实元宁也不能拿准,她的飞鸽传书送出去三天了。 刚被抓的时候,她和元青柳全程被蒙住了眼睛,不知路线。 不过根据书里交代,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很远。 这座山寨所处的山脉,大概属于平州地界。 也不知道这一处有没有莫家军? 所以元宁为了保险起见,飞鸽传书,是以元青柳的名义,向司徒鸿和司徒相求助。 在原书里,元青柳是等到半年后才有消息传到司徒鸿那里,元宁将它提前了! 元青柳被绑了之后扔在床上,她挣扎大半天,直到脱力。 元宁还在研究逃跑的路线图,打算做三重准备,毕竟关键时刻求人不如求己。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紫兰的声音在门外:「人呢?关在屋里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屋里的姑娘们个个脸色发白。 元宁倒是有条不紊地将路线图收好,藏在身上,再站起身主动去开门。 门开了一半,元宁走出去,顺便把门拉上。 紫兰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们在里面关着门做什么?不会是合计对公子不利的事吧?」 这话如果问旁人,恐怕会被吓死。 但是落在元宁的耳朵里,却仿佛一句调侃。 幸好,紫兰没就这个问题接着再问什么。 她对元宁道:「我是来找你的。」 「是公子那边,有什么活儿让我干?」 「不是,是我日子寂寞,想找人聊聊天。听说,你在家乡是有个未婚夫的?」 元宁没反驳,也没承认,只是突然警觉,紫兰知道的可能比想像中多。 不过她似乎没有恶意,真的是跟元宁在聊家常的语气。 她一开始对元宁表现出防备,但是在元宁举手之劳帮过她一次之后,她就没有再露出敌意。 紫兰看起来是在依附花蓬公子生活,想法子讨好他。其实不过是随风飘荡随水流的浮萍,身不由己。 元宁想,她应该也不是真的喜欢花蓬公子,只是想为自己抓住点什么,找个依靠才能更好活下去。 但是花蓬待她和待元青柳是有明显差别的,这让紫兰意识到,原来自己所以为的依靠半点也不靠谱。 她正处在分外迷茫的时期,觉得心里空落落,所以就想到来找元宁闲聊。 元宁觉得在这种时候真诚地待她,比说谎更能亲近人心。 于是点头道:「是啊。」 「你们很相爱吗?」 元宁想了想,斟酌着该怎么说。 「我与他算是渊源不浅吧。……几年前他在家里兄弟间的待遇不好,还被父亲赶出门去,我在那时候帮过他。如今他回来了,出息了,他那些父兄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还帮着他来我家提了亲。」 没错,元宁忽略了自己的不情愿,还是编了个识于微时的爱情故事。 果然见紫兰眼里闪烁着羡慕与感动:「那感情想必很好,他发达了也不忘当初的恩情,是个值得嫁的好男人。」 这话没见到他人之前,你才能这么说,元宁心想。 「其实,我在家乡也有个青梅竹马的……」紫兰突然陷入回忆,又自己硬生生掐断了回忆,「不过好多年没见了,以后也没机会再见了吧。」 她突然嘆一口气,原本浑身的媚态,似乎都因为惆怅消失了片刻。 随即,紫兰从胸衣里取出一个叠好的信封递给元宁。 元宁:「……你放在这里不硌得慌吗?」 紫兰无奈翻了个白眼:「那我有什么办法,公子不喜欢我穿太多的衣裳。」 那种紫色的轻纱本就很薄,元宁和其他这些侍婢至少还穿了两层,紫兰只穿了一层,浑身上下都朦胧欲露。 确实连个兜都没有。 「这什么东西?」 「好东西,给你就拿着,不过现在先别打开。」 夜深露重,尤其是山里地形崎岖陡峭,林子里禽兽又多。连虫鸣隐在黑暗中仿佛都带了威胁,叫人莫名心惊肉跳。 又莫名想到了在猎场的时候。 今夜的月亮不够远,元宁心想,更加不利于在夜间行走。 若是无事发生还好,但她的眼皮总是跳。 本以为是个不太妙的预兆,谁知—— 「宁儿姑娘!宁儿姑娘!红玉帮咱们把救兵带来了!」 第125页 元宁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这么快?真的假的? 红玉才下山几个时辰,三个时辰! 就算刚好遇到衙门的人路过,一来一回算起来都不见得能赶回来这么及时啊! 「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为防有诈,元宁得问清楚。 「不清楚,就是当兵的呀!」 「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看看。」 元宁听到窗户外有动静,走过去推开,她看到了一张在黑暗里显得尤其狰狞的兽面。 愣了愣,元宁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司徒无祈?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既然忠勇侯回京了,他这个时候应该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京城才对吧? 毕竟书里司徒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延迟了半年才把元青柳给找回去。 这时候,又有花蓬公子的手下闯进来,他们来势汹汹直冲元宁。 「公子找你。」 「这个时辰,公子怎么会找我?」元宁心里有些慌张。 总觉得预感中那件不太好的事,大概发生了。 「紫兰在刺杀公子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你?」 元宁脸色微变,紫兰,刺杀! 「她不是还给了你一样东西吗?公子让你过去,别逼我们动手请你。」 他说的这个请,自然是不客气的『请』。 元宁脑中炸响惊雷,心里陡然一股危急感,迫使她连忙再次推开窗户,这回看到那张兽面觉得亲切无比。 元宁从善如流地向司徒无祈求助:「救我!!!」 「什么人?!」 花蓬的手下本来是准备抓元宁回去问话,突然他们也看到了窗外的人影,立刻警觉。 司徒无祈则隔着窗一把搂住了元宁的腰,好软! 他愣了愣,这才把元宁一提抱了出来,同时抬起左手将那两个小喽啰的武器噼飞。 倒是不急着杀人灭口,他来得无声无息。 但是接下来会十分高调的,把这破寨子给端了! 任由他们大喊大叫去通知别人,司徒无祈却先安排处置元宁。 本来是带着要跟她算帐的,但是方才搂了她的腰,已经让司徒无祈的怒意偷偷消去一半。 他暂时对元宁说不出任何狠话,就干脆吩咐手下:「把她抓起来!带回去!」 「绝对不许跑了!」 元宁看他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就要把自己抓起来,看来是真的很生她的气。 但是走出几步,司徒无祈脚步一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呵斥:「不许碰她!」 走了两步,再次突然回过头来:「吃的!喝的!都给她!」 说完,这回才终于走了。 不能碰?这要怎么抓? 那些被司徒无祈留下来的暗卫,只好将元宁包围。 被保护在众人中央的元宁,目光扫了一周,只见到孟寻一个熟面孔:「你们怎么找来这里的?」 「京城呢?现在怎么样了?」 「元姑娘,这些事情都说来话长。你没受什么苦吧?」孟寻身上背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吃食,他递给元宁,「王爷担心你受了虐待。」 「我没事!这里有许多跟我一样被抓来的姑娘,还请不要误伤。」 孟寻:「尽量,不过属下的首要任务是护送元姑娘你下山。」 「等王爷将这个寨子处理完毕,再来与我们会合。」 元宁却道:「我没打算现在就走。」 「可是王爷吩咐……」 「他让你们不要碰我!」这就说明,他们不能动手来强制性把元宁拉走。 「记住,不许碰到我哟。」 孟寻:「……」 元宁往前横冲直撞,果然那些暗卫只能被迫避开。 「其实不必守着我,我看你们带来的人本就不多。」元宁道。 「元姑娘放心吧,王爷可以应付得了的。」 元宁坚持要去看看,这片山寨已经陷入了喊杀声中,还有渐渐蔓延开来的火光。 哭声,叫声,逃窜的身影穿梭在黑暗里,很快伴随着兵器碰撞与皮肉破开的声音,一团乱麻。 元宁想要走到花蓬住的那间屋子,还费了许多时间。 孟寻这一路护着,顺手救了个跌倒在地的姑娘。 结果那姑娘抬起头,是元青柳。 「元宁,你给我站住!」 元宁没理她! 她径直跑进了花蓬的屋里,原本是金银堆砌的屋子已经满是狼藉,地上好几滩血迹,有人在这里激烈打斗过的痕迹。 「啊啊……」 惨叫声从屋里传出来,就是之前元青柳住的那个屋。 元宁赶紧追着声音出发点去,正好撞上一股子戾气的司徒无祈。 司徒无祈双眸都是杀意,但是在见到元宁的那一瞬,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元宁看到了他身后,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正是花蓬。 元宁靠过去想要去探一探对方的鼻息,但是还没蹲下就让司徒无祈给拉回来了。 「别碰,很脏。」 「他死了吗?你杀的?」元宁诧异地问道。 司徒无祈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便犹豫着没回答。 可这屋里就只有他和花蓬,不是他杀的,还能有谁? 元青柳紧接着跑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竟然有些跌跌撞撞。 第126页 她跟元宁问了一样的问题:「他……死了吗?」 接着又略带敌意地看着司徒无祈:「你杀了他?」 第65章 一更 元宁仔细去看那地上, 花蓬倒在血泊里,腹部和胸口两个斗碗大的伤口。人却双眼圆睁,连眼睫也不曾颤动一下。确实是咽气了, 并且死得极其不敢置信, 也不甘心。 元宁忍不住心想, 司徒无祈大概不知道他替前世的他自己报了仇。竟然阴差阳错, 除掉了司徒鸿将来最大的助力,也是他的大敌之一。 反派这么早就杀了本来还跟女主有很多剧情的重点男配, 这合理吗? 这样看来,反派倒也不是毫无前途可言啊。 元宁看到了元青柳满面的悲伤,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花蓬的尸身。仿佛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现实。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质问司徒无祈。 这时候,元宁便上前一步:「这问题好有意思,你是被不情不愿抓来的,又被他霸占那么久,难道不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吗?」 「可是那也不能就这么杀了他啊!」元青柳有些失控。 「紫兰就该死吗?那么多被他残害的姑娘怎么算?还有更多的人被困在这儿给他当奴婢……」 元青柳无从反驳。 书里的花蓬倒是答应过元青柳, 说他以后会改,并且为了讨她欢心将抓来的那些姑娘放回去。 可是剧情还没进展到这个时候呢, 这句承诺也没来得及出口, 好让元青柳在元宁面前能理直气壮一点。 前者心里空落落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就只是觉得这不应该……花蓬不应该死的这么早才对,他和自己之间好像还应该发生点什么。 而且不管别人口中花蓬为人如何,他这段时间确实对她还不错。虽然动不动就轻薄人,但是到最后总算没有强行不顾她意愿地强占她, 他说他第一次对女子这么有耐心。 嘴上说着恐吓她的话,却没有实质做出真正伤害她的事。反而对元青柳十分宠爱,会说很多好听的话来哄她。 元青柳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在花蓬的身边, 她得到了在司徒鸿那里没有得到的心里补偿和安慰。 元宁和司徒无祈前后走出这间屋子,外面火光连绵说明这里已经不能多待了。她身后的男子目光如电,一直牢牢地锁在元宁身上,经过片刻犹豫,终于一把抓住元宁将她牢牢拽到自己身边来。 司徒无祈:「你还打算留在这儿,也为里面那个死人哭丧?」 「花蓬?那种人,我怎么可能为他哭?」 元宁跟元青柳的想法完全相反,她觉得花蓬以前的所作所为,落到这个下场算他罪有应得。 再说了,他深爱上元青柳之后虽然承诺过不会碰其他女人。 后来不也纵容手下,为祸了边关十几个县镇的女子吗? 司徒无祈盯着她那张在火光照映下,显得越发娇俏的脸蛋。恨不得一寸寸细看,她究竟有没有为别人伤心的意思? 元宁被他生铁一般的直接钳着小巧的下巴,忍不住嘤出声:「你弄疼我了……」 司徒无祈闻言几乎是立马松开了手,看着她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了自己指腹捏出的红印,心想,怎么就这么娇气?他根本就没用力! 不过司徒无祈满腔的郁气无处发泄,一开口竟然承认他是故意:「就该让你疼!」 元宁:「?」 如果刚刚他松手没那么麻利,元宁可能会真的被他这么凶的口气吓唬到。 这人不是赶来救她的吗?偏偏话又不会好好说。 元宁本想着谢谢他,但是被他冷硬的态度顶回来,那三个字便堵在喉头出不了口了。 她想,她总算是知道为何摄政王前世总是独来独往,他这性格哪里适合跟人相处啊?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元宁方才未察觉,直到跟司徒无祈换了前后位置,她这才看到对方的后背上被划破一道长而锋利的口子,随着走动衣料偶尔往两边扯开,露出内里被利器贯穿的肌肤,猩红的创面新鲜而狰狞,还在滋滋往外冒着血。 血染红了他半身墨色衣料在,只是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毕竟花蓬跟男主做对时,就是个极为棘手的敌人。他还为后来助司徒鸿除去摄政王出了一大份力,司徒无祈单独迎战他自然赢得也不轻松。就是这人戴着面具遮住了脸色,实在叫人看不出他伤得多重。 司徒无祈不答话,身上的伤他从不放在眼里。 只是脚步突然一滞,让元宁提醒,他勐然想起来,之前跟花蓬对战之时对方手中飞出的银针曾扎中了他的脖子。 留下极细极小的一个血点后,并未进一步伤到他,看来不是什么带杀伤性的武器。 但此刻,他感觉自己腹部窜起了一股古怪的火气。 燥热,方才碰过元宁的手指指腹位置留下一串酥麻久久不散,且隐隐有扩散趋势,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烫起来了。 元宁看出他的不对劲,走路的姿势都僵硬了,还以为是伤势太重。 「你身上应该有伤药吧?」元宁忍不住提醒他,「需不需要先上药止血?」 从这儿下山还有两个时辰的路呢,元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硬撑下去。 司徒无祈其实知道自己这条命比谁都要顽强,只要留他一口气,他就死不了。 第127页 但同时,他也很惜命,否则哪有今日? 只不过是在元宁面前,才会每次都容易『忘掉』还有处理伤势这一项流程。 在元宁开口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明明满心的盛怒难消。 然而此刻,心又像是被一双最柔软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陡然生出了希望。 起码,她是关心他的。 三年前他便知道,她是世上唯一一个会关心他伤势的人。 那他是不是可以…… 司徒无祈的脚步放缓,在元宁眼里,他不再一味赌气地快步往前走。 而是引着她,进了寂静的林子。 在林子和房子中间有一大片的空地,以往是为了方便监视那些被抓来的女子,不让她们有机会钻入密林轻易跑掉。如今恰好用来隔开密林,不至于让火势蔓延上整片山头。 火光照映下,密林不再像以往那么阴森恐怖。 大概是因为元宁对司徒无祈很放心,知道他带来的人已经将花蓬的手下都清理干净了。 司徒无祈从袖中拿出了一小瓶金创药,小心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瓶身,随即轻轻放在一旁及膝高的大方石上。 这种皇家密药,他从前求而不得,现在要多少有多少,倒并不觉得稀罕。 或许从始至终让他求而不得的,只有人罢了。 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外袍,露出上身。三道大小不一,却都深可见骨的伤疤列在男人结实健美的后背上。 他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了,但是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摊开伤口当然不是餵蚊子,而是想等元宁帮他上药。 元宁发现,她看到司徒无祈脱衣服,就没有看到花蓬无时无刻都要袒露胸膛的那种不适感。 大概是因为处境不同,花蓬狂妄自大,以为女子只能为他玩物。 但是司徒无祈的背上伤痕累累,让元宁想到了三年前在猎场他还是个少年时就受尽欺压,嵴背却总是挺得笔直倔强。 司徒无祈的身材是在沙场上练出来的,他腰腹很薄,肩宽腰窄。背上的肌理分布十分匀称,走向也流畅优美。 应该算是很好的身材吧,不过元宁没有刻意绕到前面去看他有没有腹肌。 看他站在那儿杵着,元宁将药瓶拿起来,拍了拍底下的石头:「你坐过来,我给你上药。」 闻言,司徒无祈便听话地坐回来。 女子的柔荑轻轻触到了他肩膀,司徒无祈就立刻深吸了口气,腰腹紧绷,感觉浑身血液呈逆流之势。 还有浅浅的唿吸,因为要凑近看他的伤势,元宁已经将唿吸放的很轻。仿佛羽毛般轻轻拂过,那股若有似无的感觉仿佛隔靴搔痒,司徒无祈的唿吸倒是越来越重,药粉洒在伤口上导致皮肉紧缩的那种疼痛,此刻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刺激,心口上像是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爬,体内仿佛有岩浆想要喷涌…… 元宁刚要问他的体温怎么这样烫,就感觉天地颠倒,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压在了司徒无祈身下。 对方浑身滚烫,藏在面具下的那双深眸赤红,眼角还带着慾念十足的水光。 元宁身上穿的还是统一的紫色纱衣,轻薄朦胧,一扯便响起裂帛之声,露出一大片白皙似雪的肌肤。 身下的女子下意识挣扎,司徒无祈却因此紧紧钳制住她,伴随着□□生出了怒火:「为什么?!」 为什么要喜欢司徒鸿? 为什么连她也跟那些人一样,要放弃他,恨不得远离他? 那股古怪的喘息声不再克制,隔着面具传递到元宁的耳朵里,让她也下意识跟着面红耳赤。 「你是不是中媚药了?」 元宁仔细想想,花蓬公子那种人,房里肯定有些下流龌鹾的东西。 司徒无祈现在这副表现,很有可能只因为暗算所致。 毕竟,他本来应该是个不近女色的人设啊! 「嗯。」他回答她的问题,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手下却没有闲着。 元宁感觉肩膀手臂一凉,她外面那两层紫色罩纱成了破碎的布条,被扔到一边。 只余一件单薄的肚兜,让细细的银线系在修长雪白的颈后。元宁浑身如同在牛奶里泡过,哪怕是皇城里最娇贵的公主保养得也不及她精心,那肌肤如玉般在月光下竟然泛起朦胧的光泽,一股女儿家的浅淡甜香在空气中瀰漫开来。竟然钻透了面具,一直叫他吸进五脏六腑之中。 司徒无祈痴迷地看着,一阵恍神。仿佛眼中是天底下最圣洁,最无暇之物,然而即将被他这种骯脏不堪,浑身血气的人玷污。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不会逃? 自卑让司徒无祈不敢去看元宁那双水灵灵,仿佛能勾人魂儿的的水瞳。 下一刻,元宁觉得黑幕来临,她看不见头顶的月亮和不远处的火光。 是司徒无祈蒙住了她的双眼。 什么东西带着冰凉柔软,带着颤抖,触碰到了她花瓣一样的红唇,迫不及待地品尝。 第66章 二更 元宁感觉双唇被吮到发麻, 她几乎快要窒息而死,便狠狠咬了罪魁祸首一口。 想让他放开自己! 「帮我……难受……」 司徒无祈一贯在元宁面前做低姿态,但他方才强吻她的时候分明强势到不行, 到现在还紧紧把她压在身下。 第128页 然而他却又像是真的不得要领, 给元宁的感觉他不像是在轻薄她, 而是单纯地啃她。一路摸索着应该怎么做, 手指终于勾断了元宁脖子上的那根银色细线。 元宁紧绷的神经也仿佛被触到了,被迫抵在平坦的石面, 上面有些细小的沙砾硌得她十分难受,拼命挣扎起来! 她在花蓬那里都保住了清白,难不成要因为该死的媚药,栽在司徒无祈手里? 可是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天为被地为床,在这样脏兮兮的密林里面做这种事。 甚至,他连脸都不给她看! 「放开我!」 「唔……不要不要……」 司徒无祈终于放开她。 元宁脖子上的细线被扯断, 但因为平躺的姿势,肚兜总算没有掉下来。 什么带着血腥气的东西, 罩在了她身上, 是男子的中衣和披风。 等元宁裹好了衣服坐起来, 司徒无祈已经转过身去。他脸上的面具放下后,叫谁也看不清神色。仿佛刚才的一切是幻梦一场。 然而两个人之间谁也不再说话,关系降到了冰点。 元宁下意识用手揩过唇角,这动作落在司徒无祈眼里被视为嫌弃,他捏碎了药瓶, 转身便走。 说实话,以他现在这状态跟他待在一起,元宁提心弔胆。 两人紧密相贴, 她能感觉到在媚药作用下,他的欲望到了什么程度。 离他远点最好! 孟寻来跟元宁打听说不知王爷去了哪里。 元宁也不知,总之为了等他一起下山,众人被迫暂时在山上安营,元宁亲眼看着花蓬的山寨被烧成了灰烬。 元青柳一语不发,依然是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第二天晨光亮起时元宁便醒来了,她走出帐子发现有人在煮早饭,竹筒做成的锅里是削成片的蘑菇。 元宁回头去看,就见司徒无祈已经回来了。 他换了身衣裳,依旧是一袭黑衣,广袖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麒麟纹样。他的身型其实极衬黑色,显得高大挺拔,连脸上狰狞的兽形面具都因此威严十足,那股上位者的气场在他身上越来越浓厚了。 元宁没法不想到昨晚两人唇齿相碰的瞬间,但是司徒无祈似是对她的注视毫无所查,又或是故意避开。 总之让孟寻给元宁送了早膳过来,他都没有过来看她一眼。 看来是因为她见他中了药也不肯帮他,到底惹他生气了。 元宁也不知道那药效若是不能疏解,结果究竟如何?他被拒绝一次就先走了,也没有打算与她好好商量。 以元宁是他未婚妻的身份,好像不帮他是不太说得过去,尤其万一那药还于他身体有损的话。 但再细想想,跟她的婚约可容不得自己的选择和意见,若是连贞洁也要为他牺牲,自己岂不是太委屈? 可他好像又是为了自己专门来此…… 总之两人之间本来可以做朋友,只论恩情,现在确实恩怨交杂,说不清了。 那些被花蓬抓来的女子们昨夜就熘走了一大批,还有些没走的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好奇地过来跟元宁打听:「宁儿姑娘,你的未婚夫是哪一个啊?」 元宁之前放飞那个鸽子本来是向司徒鸿求助,但他们猜测到未婚夫,元宁也没有反驳。 如今他们看见了救兵,自然就带入了是元宁未婚夫起的作用。 孟寻笑着跑到王爷面前去,憨憨地样子像是在给他递消息——王爷,元姑娘那边在提起你呢。 司徒无祈眸光冷凝,没什么可期待的。 他这副模样叫孟寻忧心,王爷和元姑娘是不是吵架了?否则明明眼巴巴从京城赶来,为何救了人却又躲着不见? 其实元宁的未婚夫很好认,虽然早上给她送汤来的人是孟寻,但一看就知道那位穿黑衣服的,才是这群人的头儿。 「宁儿姑娘,你未婚夫真的来接你了呀,不枉你等了那么久。」 「每天都在跟我们讲他,说他有多好!」 「他是不是当将军的呀?手下看起来都好威武哦。」 「他为什么戴着面具?是因为长得太俊了吗?」 「那还用问,不然怎么配得上宁姑娘这般天仙似的人物。」 到底是因为耳聪目明,那些话跟长了翅膀一样全都一字不落飞进司徒无祈的耳朵里。 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紧,又松开。 虽然眼神依然很冷,但是司徒无祈再看那些围着元宁的女子,倒不再皱起面具下的眉头了。 元宁一看到下山的路就脚疼,她以一己之力拖慢了这个队伍的后退。 司徒无祈平常的行军速度是今天的十倍,他终于忍无可忍,让孟寻带话给元宁。 ——「不要以为在路上拖时间,就可以逃避不用回京。」 元宁哪里是在拖时间,她是真的走不动了。 「花蓬上下山都知道骑一匹马呢,为何你们都不准备代步工具?走路上下山不累得慌吗?」 孟寻告诉元宁,因为王爷不知道花蓬具体落脚的地点,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来的是靠脚,从山上一寸一寸搜过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恰好遇到红玉,恐怕还会有些麻烦。 元宁闻言心中复杂,她本是不愿让司徒无祈知道自己被困,所以才会转而向司徒鸿求助。 哪知他竟然是来得最快的,自己未能给他提供任何线索,他也能自己找来。 第129页 让元宁有种错觉,自己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似乎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若是别的女子摊上这样的未婚夫,究竟是幸,还是祸? 「你告诉他,我脚疼,实在走不动了。」 司徒无祈仍然在生气,觉得元宁不肯配合回去,弄出这些花样说到底是不想回去跟他成亲。 却在冷着眼回头,在元宁面前蹲下来。 元宁趴上他的背,司徒无祈的个子很高,背也十分宽阔,在他背上是元宁从未体会过的视角。 有人背着走,确实浑身轻松了,而且他走得很稳。 元宁小时候爹娘都没背过她,并且侧头就能看到司徒无祈脸上冷冰冰的面具。元宁心里想,他的面具下肯定是很一脸『看你还能找什么藉口』的表情。 想想就忍不住好笑。 她一笑,身子震颤,司徒无祈的背嵴瞬间就僵了。 为什么笑? 觉得他这样很可笑吗? 一路司徒无祈虽然无话,但是他背着元宁背了足足两个时辰。 元宁太舒服了,就没有说过想下来的话。 她是故意的,就是想看他是不是非要争一口气,不会把她放下来?元宁性子如此,有点骄矜,想看看他若是真把她娶回去,会耐心对待多久? 然而司徒无祈一路上都没有喊累,元宁仔细听,他似乎连气都没有喘过一口。 在山下就能骑马了,司徒无祈还找人备了马车。 元宁发现他倒是也挺细心的。 到山下其他人都跟元宁分开了,司徒无祈没有理由要对元青柳负责。元青柳想到昨夜的争执,她争着一口气,没有提出要求他们带自己一起走。 她没有提,元宁也没有那么热心愿意主动稍她一程。 她的求助信息传递出去,司徒鸿肯定会派人来。 可能比起司徒无祈要稍稍晚一些,但是也就这两天了。 元宁终于舒舒服服地坐上了马车,车内宽敞,用丝绸铺塌,简直是个可以在路上行走的卧铺,元宁坐下就不想起来了,十分舒服。 她发现马车的布置有些熟悉。 在马车里放一张桌案,桌案上点着薰香。还有一个放零嘴的盒子,元宁打开,里面竟然是有蜜饯和干果的。 她没有急着吃,而是先被蜜饯盒子下方压着的书吸引了。 本以为是司徒无祈真比自己想像中周到得多,竟然连打发路途漫长的话本子都给她备好了。 结果翻开才发现是一本寓言小则,其中有一页摺叠凸起,元宁掀开之后发现在那一页上,农夫与蛇这个标题被画上了圈。 元宁想到自己之前说过这四个字,当时某人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事后竟然去查了。 元宁翻看了一会儿,帘子突然被掀开。 司徒无祈发现他在看自己的书,眼神有一瞬变了:「谁让你看的?」 语气中竟然有些羞恼。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气,不该跟她说话。 司徒无祈面无表情地把书拿回来,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元宁鼓了鼓嘴:「我以为那是给我消遣解闷用的呢。」 司徒无祈不答,元宁又问他:「那这马车上的点心,我可以吃吗?」 「之前那个包袱里的都碎掉了。」 司徒无祈:「……」 他知道他就算说不可以,她也不会饿着自己。 下了马车,孟寻还疑惑:「王爷,为何不与元姑娘同乘呢。」 司徒无祈转移话题:「先找个地方落脚。」 平州的地界不算富饶,司徒无祈带来了这么多暗卫其实并不方便住客栈,但是为了顾及元宁,才走的是城里。 元宁身上还穿着他的衣裳,司徒无祈知道她已经忍了一路。 果然进城以后,元宁就提出要去卖身干净衣裳。 于是马车先去城里最好的客栈交了定金定下房间,随后载着元宁去了布庄。 元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元青柳,更没想到元青柳居然这么快就和司徒钰还有司徒相会合了。 第67章 二合一 元宁身上还繫着司徒无祈的披风, 却是从一辆华盖朱顶的豪华马车上下来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摄政王自己都换衣裳了,却不拿件干净的衣裳给她。 那布庄的掌柜眼尖, 看见马车的帘子是绫罗, 马是骏马, 立刻明白一定是贵人遇到了糟心事。所以即使元宁形容稍显狼狈他也不敢怠慢, 从门口把人给迎接进店里,就先让小二准备了上好的茶。 布庄里原本有客, 还有熟人。 元宁跟元青柳对视一眼,心想,女主身边果然随时随地都有男配。 司徒钰见到元宁眸光一亮,本想立刻上前来问她,却注意到跟在元宁身后如影随形的定安王。 他的脚步不知为何心虚地顿了顿,倒是司徒相主动携他上前去跟司徒无祈打个招唿。 「皇叔。」 比起司徒相,司徒钰没他那么能屈能伸, 不想心甘情愿叫这一声称唿。 从定安王回京开始,司徒钰当初就看他是乱臣贼子, 如今也是。 司徒无祈的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 司徒相以为他不会跟他们说话, 正识趣地想要退下。 司徒无祈突然开口:「你们怎么会来平州的?」 元宁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第130页 司徒钰这个没心没肺的,已经将飞鸽传书的始末说了出来。 他们刚到平州地界,跟元青柳会合不足半个时辰。 双方还没有对峙过,闻言,元青柳不禁凝眉觉得古怪:「你们确定, 是我放出的求助信息?」 「难道不是你?」 元青柳摇摇头,她当时成天被花蓬看着,哪里有机会联繫外界。 想到了什么, 她突然看向元宁。 回想当时那样的情况,鸽子似乎只可能是元宁放的。 她质问元宁:「你为什么要打着我的名义行事?」 当然是因为元青柳三个字,比元宁好用,情况紧急下元宁只是想确保一定会有人找来。 「难道,你不想早点离开那个鬼地方?」元宁反问。 元青柳让她提醒了,当时在山寨上那些事,她在花蓬死了之后并不敢细想。更别说还让元宁给看到了,她并不想元宁当着司徒钰和司徒相的面提起,所以便没有不依不饶。 但是司徒无祈,却没有元青柳那么好应付。 他的目光在元宁看不到的方向沉了沉,被抓走后想求救第一个想到的人确实司徒鸿? 她是宁愿把希望放在一个辜负了她的男人身上,也不愿意相信他? 司徒钰倒是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问元宁:「你,你怎么样啊?」 身为男子不方便问得太细,但司徒钰还是没忍住,想知道:「没出什么事吧?」 毕竟是他把元宁给带出来的,却又没有好好保护她。 司徒钰这段时间已经够自责了。 元青柳对山寨上发生的事,明显不想再提。 见司徒钰问元宁,她便有些紧张地掐着食指。 好在,元宁也没打算多解释。 昨天晚上,某人应该亲眼看见了吧,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 这时布庄的老闆取了上好的料子过来,码在元宁面前的桌子上。 老闆看出来两边都是贵客,他道:「原来两位姑娘是认识的,不如一块挑?」 元宁主动拿起她刚看好的一块布料,是月白色的云锦。京城的料子花样繁多,富贵锦绣,而这平州的料子却也有自己的讲究,将那看似素净的云锦放在阳光和灯下细看,便可见针织细密的流光溢彩。 那个掌柜的立刻夸:「这位姑娘好眼光,这是店里最好的料子,你看上头的暗花,是咱们这儿最有名的绣娘用相近颜色绣的,工艺繁复,却不至于艷俗。最要紧是这丝线,触肤生凉,穿在身上十分舒适,大夏天走在日头底下也跟沐浴月光似的。若是再罩一层同色的轻纱,那可当真是美极了!」 元宁被掌柜的说得心动。 「姑娘若是喜欢,可以试一下,有这匹料子做成的衣裳。若有地方不合适,叫咱们铺子里的裁缝给你改改。」 元宁以前的衣裳都是定做,这次是买的急才需要试穿。 她进去试衣裳,司徒无祈的眸光一紧,像擒着猎物。 那掌柜的道:「公子,我找个丫头帮姑娘试衣裳,你且耐心等等。」 元宁进去之后,元青柳也在挑料子,其实她也看上了元宁选的料子。但是元青柳跟元宁不同,她想要什么,必然不会直接开口要。而是看了其他布料之后,拿上那块布料反覆看,直到有人看出她的心思,提出要买给她。 元宁试好了衣裳,掀开帘子出来。她甚少穿白色,往日都喜欢穿得艷丽华贵,然而这素净颜色,竟给她本来艷丽精緻的五官,增添了一种渴望而不可及的仙气。元宁没有戴头饰,髮髻挽得松,有几缕髮丝垂在轮廓完美的脸侧,显出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一旁在生闷气的司徒无祈,本来是无意只看一眼。 然而这一眼,让他想到了昨夜躺在自己身下的冰肌玉骨,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他把玩着茶杯,却没法子在外边喝水。 司徒无祈抱着双臂,看到元宁出来的模样眼里同样闪过了惊艷。 他彻底转过脸去看元宁,正想看个清楚仔细,面前就让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司徒无祈杵在那儿给元宁当屏风,任由少女在铜镜前臭美地转着圈。 掌柜在疯狂夸她:「姑娘,您穿上这衣裳,就简直是九天玄女下凡。」 「又如朦胧月下仙,你可知道吗?咱们平州本就美人如云,但是也难得一见您这样的美人。」 「这衣裳,就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 元宁还没问价格呢,听掌柜夸得这么卖力,说不定是想趁机捞一笔。 连忙打住:「也不是量身定做,腰身大了些。」 司徒无祈的目光随着元宁的话,又落在她的腰身上,盈盈不可一握。 他顿时感觉喉咙更加起火。 「还有其他几套衣服,都给我试一下。」 元宁试衣裳上瘾,司徒无祈却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司徒钰身上,然后扫向司徒相:「你们还没选好?」 这口气,竟然是把布庄当自己的,要下逐客令了。 司徒相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对元青柳道:「在这家店没有喜欢的,我们可以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闻言,元青柳不得已起身,再多看了一眼那匹料子。 可惜这回没人注意到她的目光。 「说起这美人啊,那真是咱们平州城的一景。」 第131页 「据说从前朝开始,但凡是风流的王孙公子,甚至皇帝老儿,血气方刚的年纪都喜欢乔装一番来咱们这儿游乐。咱们那万花楼的花魁评比,每年必是一大看点啊。」 元宁在酒楼上喝茶,此地百姓悠闲,随处可见三五好友点上一壶烧刀子,切二斤牛肉,便可以坐下漫天胡侃一整个下午。 难怪花蓬要将大本营选在这里,原来是因为平州出美人啊。 之前据她所了解到的,那些被抓来的姑娘中很多都是当地的。 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候,她也喜欢听美人故事,便下意识侧着耳朵。 司徒无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两个人却竟然像是陌生人,完全没有交流。 元宁在喝茶吃点心,听旁人说话。 他便像一尊煞神般坐在那里,看似眼神没有落在她身上,其实余光里全是她。 只是当这些人的话题谈论到某处时,定安王不动声色地坐得更直了,背嵴紧绷。 「可是要我说,这花魁选拔到底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美人不够美,也不如往年香艷,没看头。」 「的确,今年的花魁就很一般。」 在这些人当中有个年纪稍大的,四十岁样子的中年男人,一听这些小年轻口中的美人名字就直摇头。 「平州最有名的美人,那肯定还是要属『婉娘』。」 许多年轻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便要让他讲为何。 「这个婉娘,名为桑婉婉,原是本地富商家的小女儿。因为长得过于貌美,从小便受到了千恩万宠,多方赞誉。府上心高气傲,将姑娘当做眼珠子养大的,还说她家姑娘不能轻易地嫁人,将来必定要选婿入赘。」 「便是选婿,桑府门口也排起了长队,不过人家桑老爷和夫人又发话,未来女婿必要长相,品貌,样样都是百里挑一的。」 元宁听得有意思,这不就是自己有钱了之后的追求吗? 接着听下去。 「当初多么得意啊,哪里知道后来家道中落,竟然落得要卖女儿的地步。原本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一夜之间成了青楼里的姑娘,连自由都没有了,这下场也是叫人唏嘘。」 闻言,元宁皱眉,她不喜欢这个结局。 她喝了口茶,没想继续去听故事了,却突然注意到司徒无祈手里握着双筷子。 他又不吃东西,手里却拿着筷子做什么? 突然听到那人话锋一转:「不过人家后来却成了宫里的娘娘,这造化,又哪是我们常人可以比的?」 小年轻们心高气傲,纷纷嚷着问『这婉娘以妓子之身入宫确实传奇,但先皇的妃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如何有名?优在何处啊?』 「不要着急,话还没说完呢。」那故意卖关子的中年男人道,「这婉娘就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但她有个儿子如今很有名,我一说你们必然都明白了。」 「哦,是谁?」 「正是弒兄弒君,残害亲侄的那位摄政王!」 京城的消息传到民间,摄政王成了众人口中偷偷称的贼子。 这里不比京城,天高皇帝远,很多事在他们听来只是传说而已。 但正因为如此,百姓可以毫不避讳地谈论起摄政王来,反正他那也不可能专门到这地方来堵住他们的嘴吧。 元宁诧异极了,没想到司徒无祈……他竟然也算是半个平州人啊。 原书当中,对摄政王身世的描写很少,对他母妃更是提都没提过。 但那中年男子还浑然不觉当事人听着,他正讲到了兴头上:「这婉娘身份低贱卑微,不比京城那些贵女们个个家世显赫。但是她就靠一张脸,据说当年在帝王面前很是得宠,还被封了贵人。」 「诞下儿子后,更是被一举封妃,风光无限。」 后面的话有人接道:「这我知道,可惜被儿子连累打入冷宫。」 「这生出来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才能叫她惹了皇帝老儿的厌?」 「主要还是个没福气的,否则她要是活到现在,叫摄政王给她个太后当,说不定也当得。」 「我看啊,说不定婉娘就是让她那扫把星儿子给剋死的。」 「不,还是怪她自己水性杨花,美貌女子大多不安分,何况是从青楼出去的。我听过一个说法,那摄政王本就是她在外面苟合的野种,说不定连人都不是……」 「不是传闻说,皇帝老儿的宫里有个神猿吗?」 偏僻之地,各种传言十分可怕。 反正就是怎么古怪猎奇怎么说,饭后消遣而已,又没人会把编排当真。 在他们口中,摄政王如今再得意又如何,居然是个杂种。 还有那个三皇子,当个皇帝又如何?病怏怏能不能活过二十五岁都成问题。 那个中年人自以为比较权威,他装模作样表示自己听到的这一版本才是内情:「那个婉娘确实是个水性杨花之辈,她当年当选花魁那日我恰好在现场,当时就有好几位公子哥为了她打架,差点连万花楼都拆了,而她却坐在花车上咯咯直笑。后来听说她与人私奔了,再后来,不知怎么竟然成了宫里的娘娘。她那儿子的确有古怪,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当了三十年,听他说婉妃被打入冷宫后,那些服侍过她的宫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摄政王至今都没有露过脸,说他长相丑陋非人非兽,那只是传闻之一,肤浅!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 第132页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打断。 众人怔怔盯着一眨眼间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筷子。 那筷子被插入了木桌里面,大半个筷身嵌进去怕是连拔都拔不动。 然而,纹路被油光模煳的木桌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明显得裂缝。 下一刻,沿着裂缝桌子突然四分五裂,还将这一整桌的人全部扫到了地上。 因为是二楼,那些人摔倒在木板上动静格外大。 元宁去看司徒无祈,发现他手里的筷子果然少了一根,而另外一根筷子已经被捏碎了。 那几个人吃了亏,爬起来还要找人算帐:「是谁暗算?!」 他们看到司徒无祈带着面具,形迹可疑,立刻朝他过来。 司徒无祈因为要迁就元宁,并没有带暗卫在身边。 他现在看起来只有一个人。 坐在旁边的元宁不算,因为他们看起来不熟,从刚才到现在一句交流都没有。 而对方看起来人多势众。 元宁还是第一次看到司徒无祈打架,这些人远不是他的对手。 三两下就被他踢下了楼,简直不够看的。 元宁倚着二楼的栏杆,发现楼下司徒钰和司徒相带着已经买好衣服的元青柳,恰好也准备在这家客栈落脚。 看到这斗殴场面,他们都正诧异地抬起头来。 那个被摔下楼的人还在骂骂咧咧:「臭小子,我们好好说着话,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凭啥无缘无故打人?」 司徒钰双手抱臂,碰了一下司徒相:「连在平州地界他都要如此霸道,居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啧。」 但是司徒相心思缜密,据他观察,摄政王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他要做什么,必定有迹可循。 司徒相问其中骂得声音最大那位:「请问,你们方才在谈论的是什么?」 那人回头看了司徒相一眼,见是一位彬彬有礼的青年公子,便想要他来评评理。 然而还不等话出口,突然元宁从二楼砸下来一个杯子。 不至于砸到人,就落在那群挨了打的男子中间。 「有本事你们再说一遍试试?」 「什么叫美貌女子都不安分?本姑娘好好在这儿坐着喝茶,可没招你们没惹你们。」 「敢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子,就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 那些人这下听明白了,原来是这句话惹的祸出来。 司徒相面前那人瞬间去了让他评理的心思,抬眸看见一身白衣倚着栏杆的小姑娘,生得花容月貌。 即便是无理取闹的骄矜,也叫人讨厌不起来。 「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方才在讨论花魁呢。」 「绝不是在说你的坏话,你看这事闹的。」 …… 元青柳听了前因后果,再看元宁眉宇间尽是张扬得意,不太贊同地跟身边两人道:「她居然就因为一句话不妥,指使定安王打伤这么多百姓。」 更可怕的是,那摄政王竟然对元宁言听计从。 这两个人在一起,还真是祸害! 闻言,司徒相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问司徒钰:「摄政王的生母,是不是正是平州人?」 「我哪儿清楚这个。」 摄政王和他们隔了一辈,再说皇爷爷在位时后宫充盈,妃子数不胜数。 司徒无祈才几岁的时候,他母妃就病逝在冷宫。 对于比他更小的皇子来说,他们对婉妃桑氏根本没有印象。 「不如我们在此地多待上一些时日,打听一下。」司徒相提议。 如今三哥被困在宫里,若是他们能拿捏住这位皇叔的把柄,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第68章 一更 揽月纱做帐, 烛光幽微,烛火却能隔着帐子叫人热得难受。 榻上的男子肩宽腰窄,身下是佳人横陈, 一只莹润白皙的小脚落在他肌理分明的腹部。 纤细的脚踝上戴一只铃铛, 伴随着少女娇笑, 指头樱粉, 圆润可爱。 「别闹!」原本如清泉击石的声音,一开口是连自己都陌生的暗哑。 「可是, 我冷。」 俏生生的语气,与此刻帐内暧昧的氛围相悖。 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受不了冷,理所当然把他当暖炉了。 司徒无祈心里气闷,握住那只作乱的脚,将它牢牢捏在手心里,替她暖一暖泛凉的指尖。 感觉到对方瑟缩着欲收回,他心中一空, 却执拗地不肯松手,仿佛小孩子闹脾气非要把最喜欢的玩具牢牢握在手心里。 可他从未有过玩具, 也从未发自内心地喜爱过什么。 眼前茫茫, 司徒无祈心惊地发现一切变了, 他似乎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低头只见自己脏兮兮的手中,握着一支折断了翅膀的草编蜻蜓。 他能察觉自己是在梦中,眼前的画面大概是从记忆里翻出来的。关于这枚草蜻蜓,他依稀记起来似乎是别人扔了,让他捡来的。 御花园逛了大半, 翠绿的蜻蜓被一路提熘在空中,在孩童拿着它的新鲜感被逐渐消耗后终于落到了泥地里。蜻蜓漂亮的翅膀沾上了淤泥,身着锦衣的小童子要蹲下去捡, 却叫他身边打扮华贵的女子温柔拉住。 「鸿儿,不要了,那个脏得很,母亲回去再给你做一个。」 第133页 他窝在草丛里,等他们走远了。 跑过去,如护食的小兽,把东西捡起来就跑。 小男孩踮着脚用摆在院角的破水缸里接的雨水把蜻蜓翅膀洗干净,突然觉得好静。今日没有来找他麻烦的其他皇家世子,也没有来为难他母妃的那些太监宫女…… 冷宫萧条,却还算有屋有檐。他匆匆跑回去,突然听到母妃惊叫一声。 破旧的床帐已经败了色,遮不住那后面两道狼狈坐起的身影,他直愣愣地看。 母妃让他滚出去。 他愣在原地不走。 「你听不听话,不听话为娘不要你了!」 她总是这样说话,从来不曾对他轻言细语过。 宫人们私下里都说,婉妃娘娘自从失了宠,就越来越像个市井泼妇。 她很容易动怒,容易发疯,疯起来那张绝美的面孔也会变得扭曲丑陋。 自己就亲眼看见因为她的失控,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皱了眉,眉宇间有七八分不耐。 「这孩子是叫无岐?」 他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觉得有些可笑。 又像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对他招了招手,就跟唤小狗一样:「无岐,过来!」 他执拗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似乎很希望他能和那个男人互动,强行把他拉过去,让对方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在司徒无祈的视角,对方的脸是模煳的。 但是他却又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个男人的眉心拧起,成了化不开的结,既害怕又不愿面对,仿佛是在看什么不祥的东西。 对方只一眼便别过了头,要把面具给他重新戴上。司徒无祈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扑上去,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她又开始发疯尖叫了,不断地打他,想让他松开。 可是小兽发了狂,一旦咬住什么,必定要撕下一块肉来才肯罢休。 司徒无祈感觉到一个茶杯被砸碎在自己头上,很痛。她又砸坏了一个杯子,这下他们连有豁口的喝水杯子都没有了。 就为了那个男人,她对他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温热的血沿着额角流下来,灌进了他的眼睛里,火辣辣的,视线是血红一片,嘴里是骯脏的铁锈味儿…… 「你弄疼我了!」有个喘息着的娇音在跟他抱怨。 画面再一转,眼前讨厌的人就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下一张娇俏绯红的小脸。 司徒无祈一怔,幼年在冷宫见过那一幕,他只觉得噁心。 他原本……是很讨厌男女间这样的。 可是元宁又不同,她就如同最富贵的花,冷宫里见不着,边关见不着。只有宫里最矜贵的地方才能养得出来,肌肤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细腻,就连身上浸出的薄汗也是香的。 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眼神迷离的少女不似往日里总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反而撅起嘴跟他亲昵撒娇,拿指尖勾他下巴:「你老实说,你喜欢不喜欢这样对我?」 司徒无祈喉头滚动,在心里答,喜欢。 染着丹寇的指尖碰到那几乎属于逆鳞的面具,她眼中满是心疼,轻声问:「好沉呀,戴着不难受吗?」 司徒无祈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难受。」 尤其当元宁的手轻轻抚过那面具上繁复诡秘的纹路,司徒无祈便开始觉得这个面具真的有些碍事了。 下一刻,元宁如他所愿把面具取了下来,对上他真实容颜,眼里并没有诧异。不像婉妃眼里的憎恶,更不像那人的视为不详的嫌弃,女孩的眼睛始终璀璨,眼里完完整整映出一张俊美出尘的面容。她用红唇的唇瓣代替手,抚过他的眉心,眼角…… 司徒无祈终于不再忍耐。 将她压倒,清脆的铃铛声,响个彻夜不停…… 梦里一夜酣畅—— 醒来,却只能看着裤子怅然若失。 就快要到京城了,元宁突然叫停了队伍。 「我要去最近的镇上买些东西。」 「元姑娘需要什么,吩咐属下,属下替你买来就是了。」 「这个嘛,不太方便,我自己去。」 「那请元姑娘稍微等等,属下要去禀报给王爷。」 「他若是不允许,我就不能去了吗?难不成我是你们的犯人,连点自由都没有?」 元宁这样一问,孟寻哪里招架的住。 总之最后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元宁上了街,司徒无祈远远就跟在她后头。 在进一家店铺之前,少女回头瞧了他一眼。 都好几天了,这人真是的,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反而好像还刻意避着她似的。 究竟怎么了? 就因为元宁跟司徒鸿求助惹他生气了吗? 那他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 元宁进了一家布庄,司徒无祈在店铺外等了片刻,突然想到她上次在平州买的衣裳已经不少了。 司徒无祈不放心,跟着进了布庄后却连元宁的人影都没看到。 他神色一变,一把将掌柜的抓住:「刚才进来的那位姑娘,她人呢?」 掌柜的张了张口,一副不好交代,有所隐瞒的样子。 「说!」司徒无祈用一只手就能片刻间掐断对方脖子的气势问。 那掌柜的脸都吓白了,指了指一旁的帘子:「在……在那后边。」 第134页 司徒无祈拽着掌柜的上前,另一只手粗鲁地掀开帘子。 那后面并不是如他所想,存在着通往其他方向的密道,反而是个小房间。 里面一群姑娘,见有男子进来都吓得花容失色。 司徒无祈没管其他人,他找到了元宁,见她在认真挑选东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元宁对他道:「你进来干什么?去等着,我挑好就出来。」 司徒无祈闻言退了出去,他刚才鲁莽冲进来样子怪吓人的。 这会儿又这么听话,小房间里的女子忍不住笑出声。 还有人打趣元宁:「这是你的情郎吗?竟然连一刻的分离也忍不了。」 「新婚夫妻才会如此如胶似漆吧。」 司徒无祈听得到里面的讨论,想到方才有人慌乱间朝他扔的东西还被握在手里,他低头看半天没太看明白。 元宁出来就见他手里拿着一块月事布研究,也忍不住觉得这画面好笑。 「你是不是以为我逃了?」 听到『逃』这个字眼,司徒无祈几乎是神经反射般紧紧盯着元宁。 仿佛在说:逃一个试试,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元宁嘆口气:「我若说我根本没想过要逃,你信我吗?连上次也是个意外。」 上次元宁之所以配合司徒钰,只不过是想试试司徒无祈对她究竟看得有多重而已。 哪里想到后来玩脱了,意外跟元青柳一起被掳,走了段原本仅属于女主的剧情线。 其实在这之前,元宁也没有想过要逃婚。 她在京城经营三年,难能轻易转移阵地呢? 而且经过考察,她觉得嫁给司徒无祈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单这几天的相处来说,元宁被他照顾得就很不错。吃的喝的一样也没亏着她,穿的都是新做的衣裳,最重要马车行得格外稳当。元宁她往年很讨厌去猎场,如今发现若是被精心呵护着,原本难捱的赶路途中也可以过得惬意。 而且这些还是发生在,她和司徒无祈有了矛盾,对方这些天都没有理她的情况下。 元宁从小见过她母亲过得有多辛苦,学会看一个男人的秉性如何,不是看他爱你的时候,而是在他失意时会不会迁怒?有怨气时会如何发泄? 在以为元宁逃婚的情况下,司徒无祈也没有对她发火。 光这一点,就比她那个渣爹强多了。 元宁觉得,只要能接受他动不动就闷着不说话的古怪脾气,起码在他当权的这六七年内,自己不用受什么苦。 而且,只要她想,可以随时给司徒鸿添堵,这样不好吗? 元宁如今银子是不缺了,她缺权势,缺一个可以让她把主角团当蚂蚁一样捏在手里的靠山。只要嫁给司徒无祈,便一切都能补齐了。 想通了之后,元宁决定好好跟摄政王谈一谈。 司徒无祈并不知道元宁脑子里想了什么,反正他满脑子都是觉得太近了。 近到可以闻见元宁身上的香味,是一股玉兰花的味道。连店铺的香炉都挡不住那股甜香,和他最近每夜梦境中的味道重合了,司徒无祈难免觉得口干舌燥。 「咱们的婚事,是不是非履行不可?」元宁又提婚约的事,给司徒无祈泼了一盆凉水。 他沉着声音,不容拒绝:「非履行不可!」 「嫁给你,你会待我好吗?」 司徒无祈闻言,回她:「怎么才算待你好?」 「你也看出来了,我很娇气的,多走一点路便嫌累,吃穿用度样样都要最好的,全京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能压到我的头上去,我也受不得任何委屈。」 司徒无祈闻言并未反驳,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反而问:「还有呢?」 他很希望还有吗? 元宁道:「还有啊……实话实说,我目前心里没有你。」 元宁不忘埋下一个雷,她这个人很记仇的,别人怎么对她,若是有了机会,她一定会报復。 前世,司徒鸿的假装深情害了她。 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另外还有,我会骗人。」这句话元宁只在心里说的。 也就是说,我对你,有利用。 但她相信司徒无祈肯定知道,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好。」他也不在乎她心里有别的人,也不在乎她不够坦诚。 依然执意要娶她。 那就这样吧,元宁觉得他们俩挺合适的。一个利用权势强娶,而她正好看上了对方的权势。 而他,或许看上她的好颜色。 只不过,这就谈完了吗? 跟她心目中想的『好好谈谈』不太一样。 一时之间,元宁又没想到还有别的,便先打住这个话题吧。 反正回了京城,还有许多难题面临解决,他们的婚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只是等他们再回去,孟寻发现王爷陪元姑娘出去一趟,似乎变得特别高兴了。 不像前几天,每天早上醒来都是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 还毁了好几床被子和衣裳! 第69章 二合一 京城—— 「三姑娘, 老爷让我再过来问你一遍。是打算要从侯府出嫁吗?」 「嗯。你帮我转达给爹,在出嫁之前我就不回去了。」 闻言,老管家嘆了口气, 做出副好像很惋惜的样子。 第135页 但是元宁知道, 元晁年差人来问的时候, 心里巴不得她这么答。 这场赐婚来得突然, 摄政王也是个脾性让人摸不准的,上次元宁失踪, 司徒无祈曾拿了元府的人来审。 元晁年因此被他的手腕吓破了胆,没敢抱要和摄政王做亲家的希望。现在是忠勇侯府要给元宁撑场面,那将来出什么事也让忠勇侯府负责去。 元府上下都不想蹚这趟浑水! 「既然如此,老爷说把二小姐和柔小姐送来陪姑娘住几天,出嫁前闺房里总不能没有娘家人。」 「让她们头一天来就好,若是有事就不必来了。」 元青柳和元柔都不是省油的灯,元宁连藉口都替她们找好了。 她们若非必要, 千万不要来! 婚前的各种流程走到一半,嫁衣也试了两次了, 元宁的马车走到街边听到有九层糕叫卖, 她便叫停了马车。 「三姑娘, 又来买九层糕给你外祖父?」 「嗯。」 「你可真孝顺。」 元宁拿了糕点,要给对方银子。 这时候生意突然好了起来,有另外几个买九层糕的挤过来,混乱中元宁的手中就多了一张字条。 元宁照着字条上的地址找过去,来到了一家状元酒楼。 她上了二楼最角落的包厢, 敲门,来给她开门的是司徒钰。 元宁进去后,看到司徒鸿和司徒相也在。 但元青柳显然没想到会见元宁, 满脸写着『怎么把她也叫来了』? 元宁的目光在房里扫了一圈,最终面前司徒鸿,她道:「我没有经验,不知在民间见到皇帝,应该怎么行礼?」 司徒鸿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依然是那副温润如玉,纤尘不染的模样:「不必了,你就还当我是从前一样即可。我听你二姐说起你们一同被掳到了平州的事,你可还好吗?」 闻言,元宁看了元青柳一眼。 元青柳让她的眼神盯得整个人莫名僵硬。 「哦,她怎么说的?」元宁问。 「说那个花蓬公子,掳走很多女子困在山寨里当奴婢。」司徒钰插话,「你这副千金小姐的模样,没少吃苦吧。」 「当然吃苦了。」元宁给他看自己右手食指,「你看,都磨出一个茧子来了。」 其实这个茧子,是元宁自己削竹箭的时候磨出来的。 「这算多大的事?」司徒钰的目光落在元宁匀称白皙的右手上。 他们虽然身为皇子,但是习武骑马,手上起茧子是常事。 司徒钰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手娇嫩成这样,还不等他细看,元宁已经收了回去。 司徒钰又去问元青柳:「你也受委屈了?」 「那倒没有,花蓬公子在二姐姐面前就成了怜香惜玉之辈。」 元青柳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司徒钰随后也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妥。 那个花蓬公子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声,几位皇子应该比谁都清楚。看几个人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猜到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主动问。 元青柳不想提在平州发生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不知道。 花蓬是採花贼,他抓女子过去,自然不是光看着的,也不是只想让她们为奴为婢。 元青柳之前不多说,但是此刻她经元宁提醒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同样是被掳走,但是元宁神色坦然,另一个却瞒着不愿提起,谁心里有鬼一目了然。 元宁记得,这在原书里还是一个虐点来着。 书里元青柳也是一开始隐瞒她和花蓬在一起生活了半年的经歷,后来被司徒鸿发现,加上花蓬能够添油加醋说出元青柳身体上的一些细节,让男女主之间产生了嫌隙。 这一段误会就是在元宁这些女配都被剷除之后的主要内容,总之就是一个吃醋,另一个憋着不解释,居然也能酸酸涩涩地写了十几万字。 元宁现在只不过是把矛盾提前激发,她说的话是事实,又不是编的。 元青柳的脸色很难看,她咬着唇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倒是司徒相看不过去了,立刻充当护花使者怼元宁道:「若论美貌,花蓬公子对你的兴趣应该更大才是吧。」 以前在主角团,除了司徒钰比较喜欢跟元宁对着干以外,司徒相则是暗戳戳对她进行插刀挖苦。 元宁白了司徒相一眼:「花蓬公子跟你的审美比较一致,他讨厌长得好看的,你们可真有缘。」 司徒相:「……」 「够了,你们不要再提起这个人!」 元青柳一走,司徒相就没了跟元宁斗嘴的心思,立刻去追。 司徒钰往外望了一眼,又回头望了一眼,听见司徒鸿道:「你也先出去吧。」 当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司徒鸿亲自给元宁倒了杯茶:「坐。」 「你不去追吗?」元宁问。 「有他们去就够了,赐婚的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解释。」 「好啊,你解释,我听着。」元宁把茶端到自己面前,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反正她今天有点闲,就听听他怎么编。 司徒鸿倒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目光落在元宁身上,眼底似乎有华彩流过。 「怎么了?」 「没什么。」司徒鸿只是感慨,自从当上这个皇帝,就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就连元青柳口口声声说爱他,却也因为听到自己要选妃的消息就立刻不理智地跑出去,也不听他解释。 第136页 然而自己将元宁赐婚给摄政王,她却仿佛并不怪他。 司徒鸿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告诉元宁许多事,诉说他的那些生不由己。 连八弟和九弟都没有说过的,却忍不住说给元宁听。 别说司徒鸿,就连元宁都惊讶了。 上一世她跟他当夫妻,司徒鸿对她说过的所有实话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今天多吧? 不过听完之后,她也没有安慰司徒鸿的打算,只是沉默。 恰好,司徒鸿想要的也不是元宁的安慰。 说完,他已经觉得轻松一些了。 司徒鸿:「谢谢你什么也没说。」 元宁:「……」 「不过今日所言,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你能帮我保密码?」 司徒鸿的确是很会撩,他现在已经身居高位,但是在元宁面前却摆出一副依然很可怜,很需要她的样子。 元宁前世就是可怜他,所以才会被骗! 不过既然是演戏,谁不会呢。 元宁立刻回了他一个心疼到热泪盈眶的表情,以表示自己绝对是一个合格且有道德的红颜知己。 主要表现在就算觉得他活该,也只会在心里幸灾乐祸。 其实,元宁知道今天司徒鸿找自己来干嘛。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把元宁争取到他们那边。 尤其等元宁嫁给司徒无祈以后,若是能为司徒鸿所用,绝对是安插在摄政王身边最好的一枚棋子。 他们明白这一点,元宁自己也明白。 所以她来看看,司徒鸿会如何争取她,没想到还是这种老掉牙的招数。 …… 傍晚时分,当他们这边谈论完毕之后,司徒鸿给司徒钰使了一个颜色。 后者会意,他推开隔壁包厢的门,空的。 「在来之前我就检查过,这边的包厢没有人。」 司徒鸿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三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以后,还是再寻一个更妥当的地方。」 夕阳西下—— 齐王府管家将两个看起来长得平平无奇的人带到司徒无祈面前。 「你们将包厢里听到了什么,当着王爷的面复述一遍吧。」 「是。」 「你午饭不回来吃了?」老侯爷一听齐王请元宁去作客,立刻就不满地哼一声:「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他就想尽办法破坏规矩!」 齐王如今是谁的狗腿?他无缘无故请元宁吃饭,不用说元宁到了齐王府会遇见谁。 既然马上就要成亲,司徒无祈在京中已经买好了大宅子,如今正在布置中。 但就剩这么几天日子,他也忍不了。小心思尽花在这些上面,成不了大气。 然而嫌弃归嫌弃,若司徒无祈不把心思放在跟元宁成亲上,而是放在政事上,老侯爷又要为朝中局势担心得睡不着了。 「算了,你想去就去吧。」 踏进齐王府,进厅堂需要绕过一个小花园。 元宁在小花园外围,便听见了男子与女子交杂的嬉笑声。 在前面带路的是齐王府管家,他转过来有些尴尬地对元宁道:「是我家少爷,姑娘可别见怪。」 元宁远远就看到了,司徒文觉怀中抱着两个美貌侍婢,三人在园中就已经闹做一团。两个婢女衣不蔽体,扭腰摆臀,司徒文觉正握着其中一人的手,要她餵自己喝酒。 那副面色酡红的模样,明显已经喝了不少。 他一看到元宁,立刻惊醒过来:「元、元三姑娘,你今日怎么过来了?父亲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元宁没有误会,只想避开他。 但是司徒文觉拦着她追问:「三姑娘,你要嫁给那个定安王了?」 「嗯。」元宁笑笑。 闻言,司徒文觉深深地嘆了口气:「若你要嫁给别人,我绝对不允。」 但怎么偏偏是摄政王,他抢都抢不过,司徒文觉偷偷揉着快被他爹打坏的屁股心想。 反正,司徒文觉觉得自己现在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他爹越来越像是摄政王他爹了。每日放着亲儿子不管,倒为他摄政王的婚事忙前忙后。关键张罗着要帮他娶的,还是自己也喜欢的姑娘。 他追了两年没追到,现在身为父亲的还要帮着那个大坏人来欺负折磨自己儿子,究竟有没有天理了?! 元宁果然在齐王府『巧遇』了司徒无祈,然而还没说上话,司徒文觉又急匆匆追上来:「三姑娘,其实我是冤枉的!」 他特地来说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元宁有些疑惑地抬起眸。 齐王立刻就把眼睛一瞪:「臭小子,你酒醒了没有?还不快滚回去?」 被亲爹这么一凶,司徒文觉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了,他爹以前都是叫他乖宝乖儿,现在张口闭口骂他臭小子,甚至还打他。 这么久以来终于受不了了,司徒文觉『哇』地一声就控诉出来:「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是你们想要破坏我在三姑娘心目中的形象,故意让我演刚才那一出给她看见的!」 「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是他们的阴谋!」司徒文觉向元宁控诉,手指指着齐王,又指向司徒无祈。 「我没有胡说八道,都是你们逼我的!」 第137页 闻言,司徒无祈藏在面具底下的眸色一深。 带着威胁的信号,他在元宁的视线范围外,斜睨了齐王一眼。 齐王立刻骇然,这是让他堵住司徒文觉的嘴,尤其不能让他在元宁面前乱说话。 否则后果自负。 「说你爹冤枉你,你还觉得你自己很清白是吗?」齐王果断打断他,并且一旦决定卖儿子,就卖得很彻底,「才十三岁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逛青楼了?还偷府里丫鬟的肚兜,这事你没干过?」 「你的本质,就是一个色魔嘛。我只是让你把最真实丑陋的一面展示给元姑娘看,让她明白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叫冤枉你吗?」 司徒文觉瞳孔震惊:「???」这是亲爹?这说的是人话? 「还有你那爪子别瞎指,咱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无辜牵扯旁人!」 齐王义正言辞,大义灭亲! 司徒文觉一方面被他爹在元宁面前揭短,实在呆不下去,另一方面又见齐王坚决维护罪魁祸首被伤透了心。 齐王准备把他拉到一边接着教训,走之前还不忘跟元宁解释:「元姑娘,你千万别误会。」 「啊?」 「他绝对半点也没有冤枉的,就这德行。」 元宁:「……」 等齐王也走远了,元宁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她一笑,司徒无祈就问:「笑什么?」 「这还不好笑吗?想当初,齐王父子……连我舅舅在他们面前都吃过亏,结果现在都对你服服帖帖的。」 没说出口的是,可见被某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元宁不禁好奇,司徒无祈在别人面前究竟什么样啊? 反正肯定跟她所看到的不同! 齐王让管家为午膳张罗了一大桌子,但是桌上只有他自己,元宁,还有司徒无祈。 并且摄政王就占座而已,他又不吃东西。 元宁便问齐王:「不是家宴吗?」 「本来是,但今日就咱们几个吃。至于文觉那臭小子,他这几天花天酒地完就不太舒服,说不定染上花柳病了,元姑娘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元宁:「……」 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元宁觉得,齐王,是个狠人! 可是明明记得在两年以前,她从莫云的口中听到,齐王是个宠儿狂魔来着。可是他如今对司徒文觉提起来便极力贬低,倒是变着词彙把司徒无祈夸得天花乱坠:「那个臭小子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哪像我们十六弟啊,年轻有为,从来都不沾女色……」 趁着他中途找藉口离开,桌上就只剩下元宁和司徒无祈。没人陪元宁吃饭,她也不尴尬。司徒无祈见她喜欢吃酸甜口的,便移了几个盘子摆在元宁面前去。 元宁忍不住小声问司徒无祈:「你是怎么做到让齐王变成现在这样的?」 司徒无祈替她夹菜的手顿了顿,不喜欢听她口中提到别人。 即便是齐王也会惹他不快。 「不能问吗?」元宁跟司徒无祈的相处不多,还在试探他的界限在哪里。 司徒无祈道:「没有你不能问的。」 「齐王不需要驯服,他够聪明!了解自己所追随的人想要看到什么,说话做事自然就会合我心意。」 比如,司徒无祈没说过他最讨厌看到父慈子孝的画面。 看来齐王也悟到了,所有举动看似狗腿,其实为了在司徒无祈手下保住他儿子,也算用心良苦。 元宁好像看到了司徒无祈处于上位者的一面,方才那一刻他眼神锐利起来,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住的。低头吃一口菜压压惊,突然又转到稍微轻松的话题:「不过,我觉得齐王确实是个会享福的。齐王府的厨子有几个啊?他们家做的菜还真是好吃。」 「你喜欢?」司徒无祈见她确实吃得津津有味,眼里闪过讨好的光彩道:「那就让他家厨子到我们的新宅子去。」 元宁:「……我们看上了就要,这样不太好吧。」 司徒无祈很喜欢她话里的『我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又不会拒绝的。」 齐王确实是不敢拒绝,不过以前齐王也算是京城一霸,司徒文觉更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现在看他们都被司徒无祈欺压,元宁莫名觉得好笑。 她一笑,司徒无祈就盯着他看。 元宁忘了自己下一句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来呢,突然觉得头晕。 她看了一眼外头,觉得奇怪:「明明还是大白天啊,我怎么越吃越……」 困。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元宁手中的筷子已经落到了地上。 她坐在木凳上的身子朝一边歪斜,司徒无祈早有准备似的伸手接住了她。 少女双目紧闭,此刻安安静静地卧在他怀里。 齐王早就十分有眼力见的,让其他人都退下。 司徒无祈眸光深深看着怀中的女孩,她清醒的时候,他很少像这样看她,因为怕吓到她了。 如今元宁正乖乖卧在他的怀中,不会再跑,不会刚说了要嫁给他,又背着他去偷偷见别人。 如果,能永远这么乖就好了。 司徒无祈伸手,把元宁脸颊边上的一缕髮丝轻轻拨开。 第70章 补更 「含珠?」 「荷蕊?」 元宁从榻上坐起来, 发现天色早已经黑了,屋子里面也不点灯。 第138页 她坐起身来唤人,荷蕊就举着油灯走来。 「小姐, 你醒了?是要喝水吗?」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 才二更天呢。」 荷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按照元宁的习惯放了些蜂蜜。 光线太暗, 元宁看不到荷蕊脸上表情的细微之处。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嘛?为什么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了?」 「小姐,是觉得太累吗?」 「或许吧, 困倒是很困。」 元宁喝完了蜂蜜水,荷蕊给她掖好了被子睡下。 元宁本来有些问题想问,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躺下便觉得疲累,迷迷煳煳又睡过去了。 元宁的眼皮很沉,但感知还没有那么快睡死。 她能感觉得到有只温热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脸,再慢慢往下移。过了一会儿,又握住她的手。 荷蕊这丫头, 简直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元宁在睡熟之前想,不要抱得这么紧, 她好热啊! 再次醒来, 元宁发现这回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元宁想叫人帮她拿一杯水,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是哑的。 「荷蕊?」 元宁只叫了一声,发现声音难听后就不愿再说话了。 摸索着起来,在黑暗混沌中撞到了桌子,疼得她轻『嘶』一声。 元宁想去点灯, 没有摸到,便朝门的方向摸索。 她打开门正要出去,这时候含珠回来看见了, 连忙过来牵着元宁。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你们都不在。」 「奴婢……刚刚去茅厕了。」 元宁看着她倒来的茶,没有动作,含珠有些紧张:「小姐,你怎么不喝啊?」 「你刚上了茅厕。」 「奴婢洗过手的,用皂角洗的。」 元宁还是不喝。 「奴婢再去洗一次手,然后给小姐换一杯?这回用澡豆洗!」 「含珠。」元宁叫住她,「你老实说,我们这是在哪儿?」 含珠被吓了一跳:「在……在侯府呀。」 「那为什么不见侯爷他们?」 「天黑了,他们都睡了。」 「那王爷呢?」 「王爷他在隔壁……」 含珠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顿住了,一脸惶恐。 「好啊,你是我身边的人,居然帮着别人来瞒我?!」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着急得快哭了,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欺瞒小姐,实在是定安王他说……若是让小姐发现了,就要把我们……通通!都!杀!光!」 「我究竟睡了多久?」 含珠道:「一天……一夜了。」 「他给小姐下了药,让小姐白天都昏睡着。这里也不是忠勇侯府,是定安王府的新宅子,他用这种方式把小姐关在这里,侯爷来要人都拿他没办法。」 元宁睡了一天一夜? 本来她养成的习惯是每个时辰喝两杯水,难怪她喉咙这么不舒服。 绕着屋里走了两圈,元宁发现这儿的布置跟她在侯府住的房间一模一样,看来是为了故意迷惑她的。 清醒之后她就记起来了,自己最后清晰的记忆明明是在齐王府吃饭。 应该菜里被下了东西,司徒无祈迷晕她之后,就把她带来了这处新宅院。 连贴身丫鬟都给她带来了,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元宁再出去。 「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五更了,天快亮了。」 天一亮,司徒无祈便出现在了元宁的房间门口。 他问婢女:「她后来醒了吗?」 含珠抬眸看他一眼,低下脑袋,又摇摇头。 司徒无祈这才放心进去,床上的少女容颜十分恬静,司徒无祈就站在床边盯着看。 若是有人这个时候睁眼与他对视,一定会被他眼中的贪婪给吓到。 司徒无祈估计药效也快过了,他不敢用太重的剂量,怕伤了她。 但是用量太少,元宁昨晚半夜就醒过来,当时荷蕊孩亲眼见证他闪身钻到了床下去。 含珠忍不住担心,荷蕊会不会已经让摄政王给灭口了? 司徒无祈在等着元宁醒来跟自己发难。 他本来心情忐忑,让床上的人迟迟不醒,他又开始担心。 司徒无祈摸了元宁的手,发现很凉。 他立刻站起身来:「去传太医。」 定安王府新修,下人也是刚上岗,还需要磨合。 闻言细问道:「王爷,要传哪位太医?」 「都叫过来!」 在这种时候,一旁躺在榻上装晕的元宁偷偷想,这才是摄政王吧。比起司徒鸿的温润如玉,司徒无祈身上有一股不受约束的霸气。 作为反派,就算仗势欺人,也给人一种他理直气壮之感! 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太医都被叫来之后,太医轮流给元宁把脉,基本上都能看书她稍微有点着凉了。 司徒无祈将元宁的手放回被子里,问的却是:「她为什么现在还不醒?」 可这事难道不是该问他自己吗?元宁是被迷晕的。 谁知道是不是他没把握住药量? 第139页 但是司徒无祈不管那么多,他要这些太医马上找出让元宁清醒的办法,否则就要他们的命。 比暴君还暴君! 暴君的台词好歹是『治不好宠妃就要你们陪葬』,一命换几命。 然而他却想空手套白狼! 太医院一干人等站在定安王府的新宅里,心中不忿,又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有点资歷的老太医站出来表示:「王爷,下官可以试试在姑娘的虎口处和人中处扎针,用刺激穴位的方式唤醒她。」 司徒无祈问:「会疼吗?」 「不疼……」老太医道。 其实有一点疼,但是昏迷的人往往都没有知觉,所以他觉得自己这样说也没错。 闻言,司徒无祈却道:「那你先给本王扎两针试试。若是真的不疼,再在她身上尝试,能唤醒过来重重有赏。但若是本王觉得有一点疼,就要你的命,如何?」 太医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 哪有扎针完全不疼的?他现在只恨不得自己没说过话,谁能想到王爷要亲自试针啊? 司徒无祈一看又没人敢说话了,轻嗤一声:「果然太医院养的都是废物?」 「本王数五个数的时间,若是没人能想到法子让她醒来,便通通打去天牢,吃馊饭静思己过。」 众人:「……」 元宁:「……」看来再不醒就要闹大了。 元宁现在相信含珠说的,司徒无祈威胁要杀了他们的时候非常可怕,大概就是他现在这种语气,邪魅狂狷,看似在说话,其实在叫你去死。 「五,四,三……」 「究竟是想不出来法子,还是不敢治?你们这群饭桶,真是十年如一日怕死,怕得连医者本分都忘了!」 司徒无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可笑。 「二……」 元宁装不下去了!幽幽睁开了眼! 含珠在一旁已经吓得不轻,本来目光就一直在盯着元宁。 看到元宁睁眼的瞬间,她差点跳起来:「小姐醒过来了。」 闻言,司徒无祈的眼色一变。 他倾身去看元宁,带着些小心翼翼,仿佛刚才那个恶魔一样的人不是他。 那些战战兢兢的太医瞬间得到赦免,只想赶紧退出去。 「慢着!一!」 「打入天牢!」恶魔一般的声音又响起了。 那位退得最快的老太医在门槛处一个趔趄,摔得头晕眼花。 元宁眨了眨眼,还得装刚醒:「发生什么事?为何要把他们打入天牢?」 司徒无祈道:「我让他们唤醒你,他们明明有法子,却藏着掖着不肯帮我。」 摄政王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 众太医:「……」居然还有这样恶人先告状的?! 元宁也发现了,似乎司徒无祈眼睛总是湿漉漉的,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可怜兮兮的忠心狗狗,甚至还刚受了欺负。 但是元宁方才装昏迷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听见,哪里是忠犬?分明是疯犬。 有的人戴着面具也会变脸,可能是因为他这双眼睛太澄澈,总容易让元宁忘记,其实司徒无祈是个弒兄杀君的狠人。 他甚至不动声色就给自己下药,想要用极端方式留住元宁。 这种占有欲,已经强势到了有些恐怖的地步。 如果这不是条金大腿,元宁绝对要敬而远之。 但既然是她已经选择的人,而且目前看来这条路除非鱼死网破,否则绝不能让她半路退缩。 「王爷,我已经醒来了,让他们回去吧。」 元宁这么说,司徒无祈便没有继续追究。 等那群太医感恩戴德地退下后,司徒无祈把含珠也赶走了。 「还要水吗?」 他看元宁一口气就将一杯茶水喝完了,伸手打算去接。 还没碰到,就见对方的手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司徒无祈的神色一暗:「你早就醒了?」 「……你怕我?!」 第71章 更 说实话, 元宁觉得自己醒来还能跟他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算演技好了,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到底没办法控制。 谁遇到这种事不得怕他?以为只是吃个饭, 结果却让她醒过来后差点连几月几日都不知道了。 但是司徒无祈明明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为什么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她?仿佛因为她缩了下手, 让他很是受伤难过。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还有吗?拿出来!」元宁朝他伸手。 司徒无祈虽然疑惑她要做什么, 但还是乖乖地拿出了一包。 一包是能让元宁直接睡到成亲那天的药量,但他只放了四分之一。 元宁将剩下所有都倒进了手中的茶杯, 往里灌进热茶。她从自己头上取下簪子,放在杯子里搅了搅。 「你要是把这杯给喝了,咱们就算扯平了。」 闻言,司徒无祈看了一眼茶水,不动。 「怎么,不喝?」 元宁心里憋着一口气,大反派的逻辑她也会:「你担心在成亲之前我会改变主意, 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对我?那我现在怕你,怕你会继续做伤害我的事, 你是不是该让我安心呢?」 她这么说, 司徒无祈竟然比较容易接受, 至少她这回话里没有『扯平』二字。 「我喝了,你会走?」 第140页 「保证不走行不行?一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夫君,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元宁笑得明媚惑人。 司徒无祈看她一眼,便把茶杯接过来。 元宁见他面上狰狞的兽形面具被往上推起,露出下巴和薄唇。 竟然是十分俊秀。 茶杯在司徒无祈修长的指尖转了个圈, 元宁看到他的唇特意寻自己之前喝过,并且留下唇印的地方,将一整杯下了足够迷他三天三夜的迷药全部灌入了口中。 元宁:「……」 她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元宁有些怀疑, 迷药是真的吗? 若是,他为什么能眼睛都不眨就放心喝下去了? 元宁起身去看空了的茶杯,司徒无祈却突然抓住她的皓腕:「你说过不走的!」 「你说过,嫁我!」 「你说……」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来,他便已经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元宁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他应该是真的迷药发作了,不是装的。 同时,不禁又觉得不可思议。 方才还动不动就要把太医院整个端掉的摄政王,居然因为她一句话,明知道有迷药也喝? 若是换成毒药呢? 真的这么听话,自己指哪儿他就打哪儿的话,那这人虽然危险,但又确实对她来说很好利用。 元宁想归想,但是发现司徒无祈虽然昏倒了,握住她的手却十分紧。 用了最大的气力都掰不开。 元宁:「喂,你到底是真的昏倒,还是假的?」 「就这么把我掳来,侯府那边一定让你又得罪了,我得去给他们一个交代啊。」 「快点放手,不然我不理你了。」 「放心吧,我不走,我还要嫁给你呢。」 元宁好一阵安抚,终于感觉到司徒无祈的手能松动来。 抽出了手,元宁刚走到屋前,孟寻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你们王爷睡着了,把他扶到房里去吧。」 「元姑娘您……」 「我就在府里转转。」 定安王府已经四处都扎上了红色的绸子,院子里的下人不算少,但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司徒无祈的这个宅院越看越熟悉,有些布置大概是照着忠勇侯府和齐王府取的经。司徒无祈从小远离京城,回京以后大概也就去过这两座世家贵族的宅院,叫人无法用欣赏的目光来看这座新宅,又莫名有些心酸。齐王府奢华富贵,侯府又过于节俭,两者结合仿得不伦不类。 身在其中,甚至有些阴森恐怖。 大概是因为虽然到处都是红绸,但是气氛却并不热闹所致。 更是因为,元宁听到了叫『救命』的声音,其他人却仿佛没听见。 下人们行色匆匆,这种古怪的气氛,容易叫人汗毛倒竖。 但元宁作为京城第一美人,是没有汗毛这种东西的。 她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但还是没忍住循着声音,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外边。 这座院落处在东南一角,门外有十几守卫,看到元宁他们就伸出刀鞘拦在她面前。 「我是你们王爷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是你们的主子,谁敢拦我?」 闻言,守卫立马又收了刀,赔礼道歉。 元宁觉得书里给摄政王身边安排的手下,设定智商都不是很高的样子,几句话就可以解决掉,她都忍不住担心以后自己住进来的安全问题。 顺着这处院落往里走,能听见叫喊和叫骂的声音越来越大。 在宅院的堂屋里,元宁看到了一群人都被绑住了手脚。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细数了数,数量竟然有二十多个人。 刚才的求助声,就是他们嚎出来的。 「你是谁?」 「我是……定安王府的婢女。」元宁道。 闻言,对方诧异:「定安王府的婢女都打扮得如此俏丽?」 「看出来了吗二哥?人家现在比皇帝老儿还会享福,我就说来投靠他准没错。」 「你闭嘴!」 那个一开始质问元宁的中年男人,再次对她道:「既然是婢女,本大爷饿了,你快给我们松绑,再拿些好吃的来。」 态度十分嚣张! 自从司徒无祈回京,元宁还没见过有人能在他的地盘这么嚣张。 她冷笑道:「你们真以为定安王府是请你们来作客的吗?看来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们什么身份?我们可是你家王爷母族的人,我是他母妃的堂兄。是他请我们来参加婚礼的。」 原来,这些人是司徒无祈母亲的族人啊。 他把人留下来的方式,就只能这样吗? 不是下药,就是强绑。 不过看到这二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样子,元宁心里稍微平衡一些了,她的待遇起码比较起来要稍微好点。 书里对于摄政王身世的描写,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还跟元宁隔了一个辈分。她本以为司徒无祈的母妃也跟大多数京城贵女一样。 但上次元宁在平州已经听过传闻,说摄政王的母妃本是商家女,后来家道中落流落风尘,跟人私奔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居然又进了宫。 婉妃在宫里得过一阵宠,家族也因她重新兴旺起来,有些亲戚入朝做了闲官,但更多的人选择继续做生意。 第141页 有了婉妃的帮衬,桑家的生意还做得很是不错。 元宁观察这些人,男子个个都是脑满肠肥,女子则是穿金戴银,浑身上下都彰显着富贵。并且看人的时候,都恨不得用鼻孔看。 元宁只听说了那位婉妃美貌,她的几个堂兄什么的本来也应该长得不错,就是一个个都发了福。 见元宁还不动弹,那个位置处在最前的中年男子便开始破口大骂。 但他没骂元宁,骂的是司徒无祈。 身后的人大概是他弟弟,劝他:「二哥,咱们现在人都在他手里,你可别骂了!让他听见怎么办?」 「听见就听见,那他难道还能弄死我吗?我就要问问他,既然请我们来参加喜宴的,现在这又算是什么待客之道?」 「你自己想死就算了,可别稍上我们!人家现在什么身份?你没听说吗?他现在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了,多少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你以为他如今还稀罕咱们这些亲戚?」 这些桑家人大概分成两派。 其中一派,提到摄政王就瑟瑟发抖,只能靠骂骂脏字壮胆,大概是以前欺负过司徒无祈的,才会这么心虚。 而另外,也有人是想要投奔他的。 他们聚在一起说不通,便开始各说各的。 元宁不想听无能狂骂,就留意了一下想要投奔司徒无祈的人的说法。 「他为什么不干脆一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称帝多好?」 「就是,何必把皇位拱手让人?」超小声加上一句,「他小时候脑子就多少有点毛病,太蠢。」 「就是,那什么侍郎家的女儿我看就只配做妾!要娶也应该娶家世更好的,咱们桑家在京城没有根基,得多娶几个贵女稳一稳地位。」 元宁:「……」 「还有,听说先皇后宫里面美人如云,有好多年纪也才二九年华。依我看,统统照单全收,好羞辱那些已成年的皇子一番。」 「就是。」 话题越说越猥琐了。 元宁算是观察出来了,这些桑家人,大概全员恶人。 如果司徒无祈算是大反派的话,那这些就是毫无智商的炮灰反派。 有的拜高踩低,毫无远见。或是因为内心不安,所以在心里疯狂祈祷摄政王如今的风光只是昙花一现,千万别腾出空来找他们算以前的帐。 当初婉妃被打入冷宫,因为桑家族人大多经商,并且跑得比谁都快,没有受到连累,也没有谁想过要接济一下婉妃之子。 如今见人成了摄政王,又有人厚着脸皮想来投奔依附。 但是这些人的目光也太短浅了,对司徒无祈并无助力,反而会拖他后腿。 元宁不禁怀疑前世,司徒无祈输给司徒鸿,是不是跟他本人无关,而是像这种脑残亲戚太多了。 什么都不懂,居然也敢指点江山,还说司徒无祈脑子有毛病?蠢的人是他们好吧! 元宁从前也不懂,但是她回京以来跟几方都接触过后就明白了。 让司徒鸿做皇帝,绝对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否则京城早就一团乱了,司徒无祈也不会有机会亲自去平州救元宁。 若照他们所说,司徒无祈自己称帝。他目前手中可用的只有兵权,那等忠勇侯从西南借兵回来,矛头就会直指他。 各路藩王便也有了充足理由,对他群起而攻。 而如今呢,忠勇侯让司徒鸿给劝住了,这仗打不起来。 司徒无祈不擅长处理的朝中关系,也由司徒鸿去处理。 上次司徒鸿跟元宁诉苦了一大段,让人感觉他这个传说中的傀儡帝王做得也不容易,为了坐稳位置,为了稳住朝局,头髮都快掉了一大把。 但这些事没人比司徒鸿来做更合适了,毕竟他当三皇子的时候,在民间,在朝中的名声就很不错。 元宁知道原文里,司徒鸿本来就是他父皇属意的继位人选。 毕竟是男主嘛,先皇早就看出他是个可造之材,但是为了保护他,也为了磨练他,所以以前没有在人前给三皇子过多的关爱。 那份传位给司徒鸿的圣旨,已经让他当着司徒无祈的面给烧掉了。 后来让他登基的那份圣旨,确实是司徒无祈伪造的。 元宁从前是站在三皇子的角度,觉得摄政王欺人太甚! 但是现在嘛,本该光明正大的司徒鸿,变得不再光明正大,让摄政王拿捏住了把柄,正好形成三方的平衡。谁也不会主动打破,至少在司徒鸿拥有足够和摄政王抗衡的实力之前,主导权都掌握在司徒无祈的手里。 元宁觉得他不是不聪明,相反,他是太聪明了! 若是司徒无祈也能跟司徒鸿这些人一样受重视,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现在,因为肆意生长,脾气古怪,只能成为一个聪明得毫无章法的大反派。 屋内点着灯,元宁在司徒无祈的房间。 外面院子没什么好逛的,倒是这人的房间里有许多很名贵的字画。 桌上放着的,却是《礼记》和《论语》。 元宁看了一下,这上面还有批註,两本书应该都已经看完了。 突然想到外祖父说过让他至少要懂得礼义廉耻来着,该不是因此上了心吧? 元宁一只手横在桌案上撑着下巴,随便翻了一番。 榻上,司徒无祈睁开眼睛,他有一瞬间的迷茫,接着清醒。 第142页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书桌前那一抹倩影身上时,又恍惚了。 少女就跟每次出现在他梦中的时候一样,总是嘴角边带着笑,凹着纤细诱人的腰身,慵懒得像只矜贵的猫儿。 元宁正看书看得有趣呢,突然眼前的桌案上投下阴影,有个人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她的背后。 元宁回过头,就见司徒无祈怔怔地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不是说自己只吃了四分之一,就睡了一天一夜吗? 那他应该睡三天三夜才对啊! 元宁的问题没能问出口,突然先惊叫了一声:「啊……」 一只大手搂住了她的腰! 司徒无祈疯狂迷恋着这柔若无骨的细处。 他另一只手放在元宁的膝弯,元宁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居然被他打横抱到了书案上。 原本在桌上的那些书和纸笔被扫落一地,少女轻薄的裙角在空中微微飘荡,如同待开的柔软花瓣,被强势掀开…… 司徒无祈压下来,他浑身火热得烫人,握住元宁的手放在头顶,将她紧紧压在身下。 就每次在梦里做的一样,他以为这次只是换了个地方。 第72章 更 元宁想问问司徒无祈是不是疯了? 她给他吃错药了吗?难道那个迷药还有春, 药的副作用? 但是系统说:【不要问,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元宁:「?」 仗着在梦里就可以问都不问,直接把她抱到桌上来就开始撩裙子然后…… 难道他在梦里就这么对自己的? 「所以这种尴尬的场面下, 你为什么还在?」元宁脑子一片空白, 下意识怼系统。 【宿主, 检测到能帮你突破原男主懊悔愧疚值的重要剧情。你现在千万不要反抗!】 元宁:「???」 【宿主难道你忘了咱们还在攻略模式中?】 元宁没忘, 她只是没把这个当回事,也不怎么去注意每次系统播报的数字, 只是有需要的时候会用积分换取自己要的东西。 【宿主,你目前兑换剩下的积分335,主要攻略对象司徒鸿的愧疚值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被摄政王强迫失身之后,你就可以去向司徒鸿哭诉,预测他对你的懊悔值会勐涨。】 【系统检测到你可能会丢失攻略进度突破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机会,特此提醒,你目前不该心甘情愿地嫁给摄政王!】 元宁:「……我也没有心甘情愿好吧?」 【好, 你只有一点点,系统检测是不会骗人的。总之你表现越是不想嫁, 原男主那边的愧疚值才会越高。】 「我不走这个攻略又怎么样?」 【如果攻略失败, 那宿主将会被传送回原世界, 你的结局基本上会跟原来一样。但如果你早点完成攻略,最后会有额外的奖励哦。】 奖励是什么,元宁此刻并不关心。 但是在原世界,她只会手脚被废,然后在冷宫孤独而死。 元宁想到了这一点, 顿时大骂辣鸡系统,果然这个攻略任务一开始就埋下了坑。 「可是,那我也不要被强!」 元宁还是反抗了, 她踹了一直在『蹭』自己的司徒无祈。 在梦里的她,一向只是予取予求,或者妖媚主动,司徒无祈被她这一脚踹清醒了,并且整个人愣住。 是的,司徒无祈还保持着压在元宁身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在假扮一尊雕像。 直到元宁一骨碌从桌案上滚了下来,司徒无祈伸手接住她。 然而下一刻手就被元宁给打开。 「色魔!」 太皇太后突然传旨要见元宁。 在发现一系列宫乱之事后,元宁就没再过宫。她以前倒是常常进宫陪伴太后,如今是太皇太后了。 听说老人家在病过一回后,又想起了她来。 「听说你这孩子要成亲了,哀家也不能白认识你一场。」说着话,太后将一支金步摇赏赐给了元宁,「这步摇本是当初哀家想送给婉妃的,可她没这个福气。哀家看着,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婉妃,是司徒无祈的母妃吗? 元宁发现太皇太后知道她要嫁给司徒无祈之后,对她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是因为把对司徒无祈的仇都记到自己头上来的吗? 上次见太皇太后,她还精神抖擞,保养得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二十岁。 但是如今再见,她倒像是把偷来的年龄都换回去了,面容憔悴,两鬓斑白得遮都遮不住。 元宁想到了先皇,当初还请她吃过糕点呢。 想必太皇太后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缓不过来,便立刻面露惶恐:「臣女不敢收。」 太皇太后在沉默大概片刻后,深深嘆了口气。 「罢了,步摇你拿着。还有其他喜欢的,哀家稍后让女官去库房里挑些来。」 「这么慌张做什么,哀家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哀家其实挺喜欢你的。」 「原本还打算把你赐婚给鸿儿呢,哪知道如今成这样。」 元宁心说,从前可从没听太皇太后透露过要把她赐婚给司徒鸿。 中间两年的时间,要赐婚早就赐了,哪能等到如今? 元宁便理解为,太皇太后对摄政王不满,所以想在元宁这里挑拨,给她添点堵。 第143页 不过礼嘛,元宁收下了。 堵就算了! 「你过来,哀家给你把步摇插在头上。」 元宁等太皇太后帮她把步摇戴在发间,抬起头来,发现对方的眸光怔了怔。 仿佛通过她看到了别的人,回忆起了以前的事。 随即太皇太后勾起一边的唇角,意有所指地道:「步摇配你正正好,衬得跟仙女似的,你一会儿让定安王看看,他必定喜欢。」 元宁从前也是经歷过宫斗的,太皇太后这表情她太熟悉了,必定没那么简单。 见她点了点头,太皇太后这才彻底高兴了。 「可是丧期未过,我就戴如此照耀的髮饰不太好吧?」 闻言,太皇太后的表情僵了一瞬。 元宁看着她十分纠结,应该觉得确实不合适。 将指甲掐进手心里犹豫片刻后,太皇太后终于下了决定,选择反击摄政王出一口气。 她反过来宽慰元宁:「哀家就喜欢你们这些小姑娘打扮得喜庆一些,千万不要学今日进宫的那个,穿得晦气极了,看着就叫人不悦。」 很快,元宁就见到了太皇太后口中说的『那个』。 她先是在御花园偶遇了明莹郡主,在司徒明莹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那女子就穿得十分素净。头上连半点装饰都没有,面容也有些憔悴,好像刚受了什么打击的模样。 她对上元宁,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艷。 紧接着明莹郡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对方的眼神又变成了探究,甚至敌视。 「元宁,好多日不见你,你在忙着筹备跟摄政王的婚事吧。」明莹郡主这么说,是带着讽刺意味的。 她在笑元宁嫁给那样兇狠手辣,怪里怪气的人。 如今司徒明莹倒是不敢再明说司徒无祈是怪物了。 若是平常,元宁必定是不会在乎她说什么。 但是她看到了明莹郡主身边跟着司徒钰,便做出有些委屈悲伤的模样,咬着下唇隐忍不发。 司徒钰看见元宁这个表情,下意识皱紧眉头,他呵斥道:「明莹!」 元宁果然听到系统提示,司徒钰又帮她加了五分积分,这人最近为她贡献得比较积极。 明莹郡主被呵斥,不高兴地撅着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嘛?」 「你还要说?!」司徒钰作势要生气了。 明莹郡主只得作罢。 明莹郡主身边的女子上前来,她对着元宁一开口便有怨气:「原来你就是即将成为定安王妃的那个元宁?恭喜你啊,嫁给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 她后面那些话,基本上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仿佛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带上恨意,淬上毒。 司徒钰见状,下意识拦在她和元宁中间,道:「淑云,你恨摄政王害死了镇北王,但是最好找准发泄怒气的对象。」 元宁闻言才知道,这又扯上镇北王了。 这个淑云,是镇北王的义女。 从前跟元宁没有过交集,在原书中小小提了一下,将来她会四处宣扬摄政王忘恩负义的行为,主要是给主角团壮声势用的。 元宁跟她们坐了一会儿,这个义女的嘴里就一直在骂,诉说司徒无祈有多么可恶,多么过分。 元宁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累:「忘恩负义,白眼狼,这两个词语你究竟要重复多少遍?」 「他本来就是如此,说不得嘛?难不成你还心疼起来了?」对方本来听说元宁也是被逼迫成的婚,不再对她咄咄相逼。 但是听到她反驳了一句,立刻像是个一点就着的干柴,噼里啪啦将愤怒的火星子溅到元宁身上。 元宁撑着下巴对她爱答不理:「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丰富一下词彙。」 闻言,司徒钰饶有兴趣地看着元宁笑。 他正要说点什么,这时候司徒相和元青柳一起从远处走来,他的心情又变得不太好了。 看样子司徒相还在纠缠元青柳,但是元青柳对他已经不胜其烦。 「你既然已经决定要继续履行婚约,那以后就不必再来找我了。」 闻言,司徒相脸色很难看,他想说他是有苦衷的。 但是看到元宁还有别人在这里,他又没能将苦衷说出口。 那个淑云见到后来的两人,终于有了新的听众,她将镇北王如何被摄政王残害的事又说了一遍。 元青柳听了表示很同情,出言安慰她。 淑云立刻抓住这个难得有反馈的倾诉对象,二人一见如故。 元宁突然问起司徒鸿,坐在她对面的元青柳立刻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听司徒钰告诉她:「皇兄和定安王,在书房里下棋。」 元宁想,下棋啊,那一会儿司徒鸿的心情恐怕要不好了。 元宁今日进宫,除了太后召见,就是冲着系统说至少能增加百分之十的懊悔值来的。 他们在这里聊了一会儿,很快,司徒无祈就和司徒鸿过来来。远远看过去,司徒鸿已经足够挺拔俊逸,但是司徒无祈的身形竟然比他还要更加高大。 只不过司徒无祈下朝之后,穿一袭白衣常服,胸前有金线绣着盘龙。而司徒无祈则是一袭玄衣,神秘莫测,越发衬得脸上的面具狰狞。第一眼看过去会让人觉得怪,但是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司徒无祈的目光从刚刚开始就紧锁着元宁,自从昨晚他从『恍然如梦』中惊醒,就试图收敛自己狂热的目光。 第144页 但是已经晚了,元宁见过他那么……禽兽的一面,说实话很难忘得掉。 摄政王不近女色的人设,在元宁的心里已经被打碎成渣了。 不过想到自己一会儿为了让司徒鸿提升悔恨值,可能会说一些司徒无祈的坏话。 元宁便下意识抬起手,取下头上的步摇藏在袖中。 转眼间那两人已经走近,甚至还在谈笑风生,司徒鸿客气友好地表示:「不如,皇叔今日就留在宫中用膳吧?」 司徒无祈当然不会在宫里吃东西,他道:「不了。」 元宁却接话:「今日有什么好吃的吗?」 司徒鸿对她很是温和亲切,笑着答:「应有尽有。」 「那我想尝尝。」 「自然是可以。」 这二人一问一答,让司徒无祈面具下的眉心拧起:「宫里的饭菜有什么稀罕的?你若喜欢,定安王府同样应有尽有。」 他说话这么直接,是想让元宁早点跟他回去。 但是听到其他人的耳朵里,都觉得摄政王又在羞辱皇上啦! 司徒鸿原本平和的表情都忍不住微微发僵。 其他人的反应更是各有各的精彩。 尤其那位镇北王府的义女,她一看见司徒无祈就瞪大了眼睛,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但是她这么灼热的视线,司徒无祈却仿佛没看见一样。 就因为他的视而不见,对方好像火气更大了。 元宁想在宫里用午膳,司徒无祈便不可能先走。 反正他没说自己不留下来,刚才拒绝的意思是自己不吃,他也确实不会动筷,所以不算打脸。 再说,也没人敢置喙他。 只是有司徒无祈在,其他人都吃得不太高兴。 期间淑云满脸悲愤,元宁见她始终盯着司徒无祈,眼睛都不愿意眨,都替她觉得累。 元宁夹在中间,实在是忍不下来那个眼神,她对司徒无祈道:「你是不是应该先去解决一下麻烦?」 闻言,司徒无祈反问:「什么麻烦?」 他看向元宁手指的方向,又收了回来,觉得没有必要。 倒是尹淑云忍不住了,她主动上前:「定安王,我有话要跟你说。」 司徒无祈觉得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说话?」 闻言,对方一愣。 司徒无祈早已不是当初在边关,对镇北王唯命是从的那个人了。 只是刚才看到他跟元宁说话,轻言细语的,以至于尹淑云还没有反应过来。 有些尴尬地愣在原地。 其实就算司徒无祈当初在边关,无权无势的时候也没这么好相处。 尹淑云这才发现,他是唯独对元宁不同。 还是元宁开口道:「你去吧。」 毕竟摄政王走了,她才好说一些坏话嘛。 闻言,司徒无祈的眸光一沉,但还是去了。 他一走,司徒鸿跟元宁有默契的似的,将其他人也支开了:「你有话想要跟朕说?」 元宁先是不说话。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脸上挂着清泪。 司徒鸿一怔。 「怎……怎么了?」见元宁哭,司徒鸿感觉到自己的心莫名有些慌乱起来,「我听说你现在住在定安王府,连侯府都回不去,他欺负你了?」 元宁摇头,但是她用手擦眼泪时,恰好露出皓白的手腕上,有一截淤青的痕迹。 那是被人用手掐出来的,在定安王府能这么对元宁的,应该只有司徒无祈。 一个男子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场景下会去掐着女子的手腕,不需要元宁说,司徒鸿已经能够脑补出来了。 他握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指尖泛白:「他……强迫你了?」 元宁也不诉苦,反而还笑了:「皇上赐婚,择日成亲,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她说的这句话,简直让司徒鸿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扎了柄刀子。 司徒鸿虽然一开始不喜欢元宁,但是按照剧情元宁曾经本该是属于他的女人,当元宁不喜欢他之后,他就开始隐隐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司徒鸿就算装得再道貌岸然,他也是个男子。若元宁喜欢他,他放在一边碰不碰是一回事。但现在主导权不在他,元宁却要被别的男人给睡了,司徒鸿心里免不了不是滋味。 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还对抗不了司徒无祈,他给不了元宁任何的承诺,只能安慰她,同时在心里越发恨暂时还无力的自己。 元宁都哭得这么难过了,但是听到系统播报:【司徒鸿对你的悔恨值目前百分之三十五。】 才增加了百分之五?没有达到预期。 元宁觉得浪费自己这么好的表演,于是决定再沖一波。 她知道司徒鸿什么性格,若是自己稍微表现出抱怨的话,在他心里的形象会大打折扣,变成不知进退。 于是元宁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不必愧疚。 果然,司徒鸿一脸感动:「宁儿!多谢你体谅朕的难处!」 「朕在此给你承诺,若有将来……朕会在后宫为你置个位置。」 元宁:「???」 兜兜转转,居然他还想纳自己入宫为妃,并且这承诺的意思,是不介意她嫁过摄政王? 虽然元宁知道,司徒鸿这话说的大概只有五分的真心。 第145页 另外五分是为了稳住元宁,抛出来的饵。 系统:【悔恨值随着原男主对你的好感度和怜惜度的增加,达到百分之四十了,积分+1000。】 元宁的目的达到了! 这攻略人物最后完成需要悔恨值百分之百,应该并不难嘛。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在跟司徒鸿诉完苦之后,转头时看到了不远处的司徒无祈。那张让元宁以为自己这些天已经看习惯了的兽面,突然狰狞得让她莫名心里一跳。 第73章 比二合一更只差一千字了…… 那个镇北王的义女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不是能喋喋不休说很久吗?怎么这么快把司徒无祈放过来了? 如果尹淑云能够听到元宁心里的抱怨,一定觉得委屈。她倒是想要说,但人家根本不听啊。 司徒无祈是因为元宁一句话才跟她走的, 不然那个人他压根不放在眼里。或者说他原本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除了元宁。 也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听了多少, 元宁走过去, 轻轻拉着他的黑衣广袖,司徒无祈冷凝如霜的眼色便稍稍和缓。 他垂眸看了一眼元宁, 似乎没有要质问的意思。 但是他再看向司徒鸿,眼里的冷箭又嗖嗖放了出来。 到了该出宫的时候,司徒无祈让孟寻送元宁回去。 不跟她一起走?看来是因为戴了绿帽子,要留下来收拾某人了。 元宁默默在心里为司徒鸿点了根蜡烛,同时不忘火上浇油,含情脉脉地最后看了司徒鸿一眼,然后就听到『咯咯』的声音。 似乎是司徒无祈藏在袖子底下的拳头握紧了。 司徒鸿强颜欢笑:「……」 孟寻和备好的马车在宫门口接元宁, 她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久,就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下了。 掀开帘子, 元宁看到了早就等在此处的莫侯爷。 「那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莫天奉握紧手里的刀柄, 一副要找定安王算帐的模样。 在他身后带来的手下, 有四五十人之多。 看来是有备而来,莫侯爷应该跟司徒鸿串通过,借今天这个机会让元宁进宫,再从宫门口接她回去。 孟寻这边人手没那么多,立刻严整以待。 他对元宁道:「元姑娘, 你且安心在马车里面坐着,属下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可那是我舅舅,他也不会伤害我啊。」 孟寻:「……额, 王爷交代,不能让侯爷把你抢走。」 莫侯爷一听着话就来气:「定安王呢?你叫他出来说清楚,究竟是谁不讲武德?!!」 忠勇侯等待这个机会好久了,他去西南借兵,没想到回来之后竟是连打都没能打起来。本来以为京城百姓处于水深火热需要自己解救,哪里知道司徒无祈在这十天内唯一做的事情,居然就是逼元宁嫁给他,可想而知忠勇侯这个当舅舅的有多生气。 反正莫天奉今日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司徒无祈战上一场的。如今京城的局势微妙却平衡,谁也不愿打破,但他就算以个人的名义,以元宁长辈的名义,也要收拾收拾那狂妄暴戾的小子。 元宁却并不想看到他们打起来。 她对莫天奉道:「这是宫门口,不宜起冲突,您消消气吧。」 莫侯爷道:「那我总得把你带回去!就算要出嫁,也没有提前去夫家这样的规矩,到时候花轿上哪里去抬?这不吉利!」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元宁想到自己离宫之前,司徒无祈的心情已经不好。 若是就这么走跟莫侯爷走,他回去发现自己不在怎么办? 「我要等他回来,先跟他商量一下。」元宁表示。 「你确定能够把他说服?」莫侯爷一脸不信。 似乎在除了元宁以外的其他人眼里,都觉得司徒无祈难以沟通。 要不然,就当他是个喜怒无常,该早晚被剷除的大坏蛋。 让元宁跟他单独待在一起,哪怕多一刻,莫侯爷都不放心。 但是他今日看过元宁,见她好好的,发觉似乎倒是自己想得严重了。 傍晚,元宁跟府里的下人打听,才知道司徒无祈已经回来了。 定安王府的小别院中,前几日还哀嚎不断,今日居然传出了丝竹管弦之声。 元宁一路循着声音走过去,所见处处都扎着大红绸缎,一派喜庆景象。但是那乐声靡靡,却勾人堕落,还有女子吊着嗓子的娇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数十舞姬们手握彩绸围成一个圈,裙裾散开,一双双长腿若隐若现。大圈散开后又分别转着圈,如一朵朵彩云,身上珠翠环饰,叮叮噹噹作响,其中最□□的无异于那清凉的小短衫下,白生生的纤细腰肢扭来扭去,能叫人移不开眼。 司徒无祈身后的男子无一不是被勾得心痒难耐,忍不住扑上前一人抱了一个入怀。 不过他们不敢动其中最漂亮的,都心照不宣地挑了伴舞,把好的留下。 这些舞姬出自青楼,也算个个色艺双绝。 而青年男子们,都是桑氏族人中跟司徒无祈同龄同辈的。 他们大多数从小富贵享乐,跟司徒无祈的生活境遇天差地别。 但如今风水轮流转,倒也摆得正自己的心态,一个个做起讨好的嘴脸来都毫不含煳,争前恐后。 「表兄您久在边关,这京城繁华当中的种种乐趣,不如就从今日开始好好体会?」 第146页 「男儿郎建功立业,争权夺势,最终为的无非两样,银子和女人!」 「百花楼的依依姑娘舞技卓绝,闻名京城,她早就仰慕表兄,自请想为您表演一番了。」 服饰有所不同的那位舞姬,正是众人口中的依依。 仰慕已久不过是场面话,但她看到定安王坐姿散漫随意,却又不像其他男子那样轻佻,反而一袭玄衣叫他穿得大气又尊贵,便忍不住当下心头砰砰。京中关于定安王的传闻,早就换了一波又一波,如今在众人眼里他早已不是皇家弃子,可怜可悲。而是手握兵权,势可压当今皇帝的摄政王。 依依主动倒了一杯酒,走向前想献给摄政王。 见状,阿谀奉承中的那几个桑家族人都面色一紧。 司徒无祈从未在人前摘下过面具,哪会喝她敬的酒呢? 不过人家花魁逢场作戏的经验充足,肯定犯不了这么低级的错。她另有打算,双手捧着酒杯,莲步轻移,随着距离摄政王越来越近,便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久经沙场的杀伐气息,有邪魅的戾气,有狂傲得意的少年气,却唯独没有那股欢楼常客身上令人作呕的酒色财气。 依依不禁多了几分真心的倾慕,难得能服侍到这样特别的客人。方才自己舞姿那般妖娆,却也不见他像在场其他男人那样受惑,他眼神始终睥睨,仿佛在看一场闹剧,高高在上,又仿佛在场没有任何人与物能入他的眼。但他目光一扫过来倒叫人忍不住腿软臣服,又叫人更想看他为自己痴迷会变成什么样。 依依在距离司徒无祈两步远的位置,突然脚步一乱,被自己身上的彩绸被绊倒,她惊唿一声,不偏不倚倒在司徒无祈的脚下,而手中那杯酒尽数都倾到了她自己胸前的布料上。 见状,在场的姑娘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依依咬着下唇,柔弱无骨的手伸向面前男人,向他求助:「王爷,能拉奴家一把吗?」 司徒无祈闻言,放在膝上的右手抬起食指,指尖轻点,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却也没有拒绝。反而像是,在等着什么。 这时,在门口的元宁吩咐孟寻:「帮我叫王爷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他说。」 见孟寻进来,司徒无祈膝上的那只手便放松了,面具下的唇角无声勾了勾。 众人只见他那个手下轻声跟他说了句话,摄政王便挥开快要整个人靠到他腿上的柔媚女子,即刻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我今天见到舅舅了,他说按照习俗,我成亲前不能继续待在王府里。」 司徒无祈本来心情稍稍回暖,又让元宁这一句话给打入了冰窖:「你要离开我?」 「只是这两天分开而已,后日你不是就能用花轿把我接进来了吗?」元宁安抚他。 司徒无祈却心想,两日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人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总是不放心。何况就算他在,都拦不住她的心跑到别的男人那里去。 「就算要回,你也该回元家,而不是他莫家。」 如果元宁这两天待在元家,司徒无祈便能将元府外围布置得犹如铁桶一般,决不允许她再次发生在自己眼前失踪的事。 元宁知道他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不容易了:「好,那我回元家去。」 「对了,你没事吧?」 元宁本来只是担心他,今日后来在宫里怎么样了。但这话听到司徒无祈的耳朵里,却觉得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身强体健,哪儿需要这样的问候,恐怕她真正想关心的是那个药罐子,但不方便问出口所以才拐弯抹角的吧。 司徒无祈连眼神都冷了,不回答这个问题,休想让他透露任何关于司徒鸿的消息。 元宁也不在意。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那就是百花楼闻名京城的舞姬吗?感觉舞跳得很一般嘛。」 司徒无祈下意识驳:「我觉得还不错。」 元宁:「???」再说一遍?认真看了吗你? 「是脚滑得还不错吧。」元宁冷笑,「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多找她们,不如作为婚礼上的保留节目如何?」 司徒无祈闻言沉默,紧紧盯着她,不知元宁说的究竟是正话还是反话。 「还有桑家那些纨……我是说里面那些人,他们精通吃喝玩乐之道,你多跟他们体会体会也好。」 司徒无祈跟他们接触久了,肯定也会变成差不多的德行。 到时候元宁就去司徒鸿面前诉苦,狠狠赚一波悔恨值。 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再扩大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让司徒无祈搞死主角团,自己拿着系统的奖励远走高飞。 司徒无祈回到方才的屋中,众人已经闹起来了。 彩绸遍地,舞姬身上本就轻薄的衣物被扯得松松垮垮,好几个人身上都有吻痕,几个浪荡子脸上也满是胭脂。 依依见他回来,眸光一亮。 立即迎上来:「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看得出?」 司徒无祈终于肯跟她说话了,依依笑容妩媚道:「京中都在传,王爷要娶元侍郎家的嫡女为王妃了。婚期将近,却愁眉不展,想必是因为女子的缘故了。」 司徒无祈没说不是,依依便觉得自己猜对了,接着说道:「其实女子很好哄的,金银珠宝玉器首饰,择其一便能让佳人展颜一笑。但如果这些方式用尽,却依然不能得偿所愿,那便是另外一种情况。人总需要先失去才懂得珍惜,王爷何不让她认清现实,您是尊贵人物,又不是非她不可,这世上的女子有千千万万呢……」 第147页 「这依依姑娘说得没错,真是难得见她如此主动。表兄您看看,您现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成亲前夜就是要尽情风流,表兄今夜正好多宠几个姑娘。」 众人都在起闹,依依温柔似水,眼含秋波。 司徒无祈想到白天元宁和司徒鸿互诉衷肠,像一对苦命鸳鸯那模样就心里有气。 他也想过,赌气地把这送上门来的女子拉进怀里。 但在青楼女子往他怀里靠过来时,他还是冷着脸推开了。 「出的什么馊主意,你们找死?!」 「都给本王滚出去!」 当他傻吗? 元宁本来就够不喜欢他了,怎么会在意他跟旁人亲近? 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想远离自己! 元宁收拾好东西当晚就要乘马车回元家,元家竟是派元青柳来接她。 元青柳对元宁道:「阿湛托我来的,他近日在跟着侯爷习武,你知道吗?」 因为上次让元宁和元青柳从他头上被坏人劫走,元湛耿耿于怀。他后来独自出城寻了好几天的人,想试图找到那个花蓬公子和其手下的踪迹,结果人跟丢了,倒吃了不少苦头。 元湛手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却始终在奔波找寻,终是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幸好让带兵回来的莫侯爷给救了,一路随军回京。 经过此事之后,元湛竟然有些开窍。他意识到自己武功不足,连保护想保护的人都做不到,便想着跟莫侯爷习武。 做了这个决定,他第一时间告诉的人不是元青柳,而是元宁。 当时元宁恰好在侯府,而且元宁不是很早之前就想让他跟着莫家人习武吗? 元湛希望得到她的鼓励,哪怕她听到这个消息,能欣慰地朝他笑一笑。 可是元宁当时毫无反应,毕竟她又不像从前那样盼着元湛好了。 他学好了武功,将来帮元青柳,对自己来说反而麻烦。 元青柳见元宁沉默,以为她果然还不知道,心里难免有些得意。 她道:「你今日在宫中与皇上的谈话,我不小心听见了。」 元宁心里果然还有司徒鸿,可是她都马上要嫁给摄政王了,居然如此的……不知廉耻。她故意在司徒鸿面前表露委屈,让后者对她做出承诺。 这在元青柳看来,元宁是押宝,她两个男人都想要,因此两边都吊着。 无论将来哪一方获胜,她都能立刻倒戈。 本以为被自己点破,她应该会羞愧。 谁知,元宁理直气壮地反问她:「偷听就是偷听,还分小不小心?话说得冠冕堂皇一些,方便你接下来对我进行谴责吗?」 元青柳让元宁一噎。 她顿了顿才说道:「你马上就是定安王妃了,定安王是他的皇叔!」 「这话你应该去提醒司徒鸿才对,他怎么能跟皇叔的未婚妻说将来要在后宫给她留一席之地呢。」 「你……」 元青柳当时听见其实也震惊了,司徒鸿一向谨慎,怎么能对元宁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甚至都不曾对自己有过这样的承诺。 但心里酸涩片刻后,元青柳认为这都是元宁的问题。 她太会在司徒鸿面前扮可怜,而元青柳对此很是不屑。 「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是有意想偷听你们谈话。只是想提醒你,定安王和他都不是愚蠢之辈,你以为你真能同时玩弄两个男子于股掌之间吗?」元青柳用一副『为你好』的口气道。 元宁:「我怎么就不能呢?」 元青柳觉得,她这就是在抬槓了! 元青柳倒不是真的关心元宁,只是不想让她继续和司徒鸿扯上关系。 二来,也怕她将来玩脱了手会连累到旁人。 摄政王回京以来,暴戾兇残的名声已经传开。 若是元宁真的作死惹火了他,焉知他不会迁怒到元家人身上。 含珠小声提醒:「小姐,你看。」 闻言,元宁抬起眸子,发现司徒无祈的身影堵着门口。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风流快活吗? 难道是改主意了,又不想让她回家了? 元青柳也看见了司徒无祈,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今日在宫中,他肯定也察觉了元宁和司徒鸿之间的微妙。 摄政王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元青柳等着看他怎么对元宁。 元宁与司徒无祈擦肩而过,带着两个丫鬟踏出定安王府的大门去。 司徒无祈心里一慌,有些别扭地拦在她面前:「你说吧,怎么处置那些舞姬。」 「什么意思?」元宁这才抬眸看他。 「还有那些姓桑的,等让他们吃过喜宴,我就把他们都赶出去了,你别不高兴。」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对你言听计从吗? 元宁闻言:「……」 元青柳:「……」 第74章 更 转眼间, 便到了成亲的这天。 元宁的闺房里快挤不下人,许多本来与她没什么交情,但为了看热闹或探听消息而来的世家千金连只得站着, 要不然就得把凳子搬到廊子里坐。 她们中大多数宁愿留在屋里, 看着元宁梳妆打扮。元宁今日成亲, 自然是从一早就开始准备。大红喜服, 华丽霞披,眉间描绘火红的三办荷花钿, 正中还嵌着一颗白润的珍珠,铜镜之中映出那张桃花面容,哪怕镜面模煳,只能体现出她真实容貌的三分娇美,也足以令人惊艷到嫉妒。 第148页 再看桌上的凤冠,听说是用前朝皇后登上后位是所佩戴的凤冠改制而成,那可是真正的凤冠啊。除了摄政王的王妃, 还真无人敢戴。其他玉饰,珠链, 金银配饰也无一不是很有来头, 价值连城。 叫人看着实在眼热。 「宁儿妹妹, 这定安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他对你好不好?」 元宁觉得问话这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当初猎场时,在莫纤纤的帐子里见过的。三年前人人都觉得他是皇家的耻辱,然而今天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跟元宁打听司徒无祈的女子了。 许多世家想要巴结摄政王却没有门路,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摄政王喜欢美色的, 于是纷纷打起了献女儿的主意。 元宁反过来跟她们打听,就听有人道:「如今外面都说,你是皇上赐给定安王的, 成亲之后莫侯爷也就跟定安王是亲戚关系了,自家人不会打自家人。」 也就是说,元宁的作用是靠美色迷惑摄政王,以此达成三方平衡,换来京城暂时的安宁。 她忍不住觉得无奈,因为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莫名重了。 「听说定安王的脾气特别不好,喜怒无常,你跟他相处怕不怕呀?」 「你见过他面具底下长什么样吗?」 「不会真跟传闻中一样吧?」有人担心。 也有人红着脸道:「我前几日远远看到了摄政王的背影,挺拔俊朗,感觉并不比那些皇子差呀。」 定安王的辈分高,之所以在这里把他拿来跟皇子们比,是因为跟他同辈的那些王爷们大都四十多了,且一个个都和齐王同样留着鬍子,腆着肚子,实在是入不了姑娘的幻梦。 元宁也听到她外祖父说过,说司徒鸿的祖父长得丑,但好美色。靠着从民间搜罗来的绝色美人,到齐王那辈已经将遗传样貌改变了许多,但也就一般。 直到男主这一辈,皇子公主们便都是俊男美人了。 这姑娘拿司徒无祈跟其他皇子比的意思,代表她对司徒无祈脸以下的部分是认可,甚至仰慕的。 但当着元宁的面呢,居然都不避讳一点吗? 元宁忍不住想提醒:看到我身上的衣服,和窗户上的『囍』字没? 但是系统却在这个时候出声道:【如果这些人献过去摄政王真的照单全收,司徒鸿肯定更心疼你,这是好事呀。】 元宁:「……他才不可能照单全收。前世对他投怀送抱的肯定也不少,还有后宫中美人如云,他一个也没碰。」 系统:【摄政王不近女色的人设早就崩了,这事你最清楚啊。】 元宁想到之前在山寨小树林的时候,或许还可以怪在遭了暗算。但又想到司徒无祈喝了药迷迷煳煳,以为在梦中的那一晚,帮他找不到藉口了,确实崩得有点严重。 「可是大喜日子,就让我想着帮他收妾室,不合适吧。」元宁在心里嘟囔。 系统也嘟囔:【今天的日子还大喜吗?明明是大凶!】 丧期二十七天一过,司徒无祈就只想立即娶元宁过门。 今天的确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司徒无祈不信这个。 本来元宁也不太信,觉得不必计较日子好坏,但是也不知怎么久这么巧,迎亲的队伍没有按时来。 喜娘安抚元宁:「或许是新郎官那边出门晚了,成亲仪式繁琐,总容易出这样那样的状况。」 元宁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想,司徒无祈只会提前出门。他至今没到,可能是因为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被耽搁。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 喜娘终于来报:「新、新郎官,来、来接亲了……」 方才还好好的喜娘,怎么就结巴了?而且看她那模样,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然而元宁不盖着盖头不能出门,她盖上盖头眼前就是一片红,由喜娘扶着走出去,只听到那看热闹的众人都在窃窃私语。 而喜娘扶着元宁一路来到元府的大门口,脚步突然哆哆嗦嗦,手也发起了抖来。 元宁侧头问:「怎么了?」 「新,新郎官身上,有血。」她小声告诉元宁。 其实元宁走近几步后,隔着盖头也闻到了血腥味。 向来只穿黑衣的司徒无祈,今天穿着新郎服,一头墨发也让红绸高高扎起,本该意气风发。但他脸上的面具沾着血,袖子上的红都比衣衫上其他地方暗了几分。 滴答滴答,他所站的地方片刻间已经洇出一片血迹。血不是出自他身上,却是从他袖口滴下来的,显然是因为刚杀过人,并且还杀了不少。 也不只他,他身后那些人个个是如此,还提着染血的长刀。 这场面哪里像是来迎亲的啊,若是天色再暗一点,那简直就是地狱修罗临世,能把人吓晕过去。 按照习俗,本来元家长辈该上前跟新女婿寒暄几句,走走仪式的。 但是元老太太在刚才一开门就被这些人给吓晕了。 元晁年扶老娘下去休息,正好藉此机会躲过,也不敢上前。 司徒无祈杵在大门口,正使劲擦拭手。若是元宁此刻掀开盖头看他一眼,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无措,像个闯了祸的孩子。 他不是有意想这么来接亲的,也不愿迟到。 迎亲的队伍一早就出门,但中途突然杀出了刺客。 司徒无祈今天本来不想杀人,但他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若回去换身衣裳再来,便耽搁得更久了。 第149页 他怕事情有变,于是就这样赶来了。 元宁悄悄问系统:「今天的喜宴,司徒鸿会来吗?」 【你们上次都让摄政王给撞见了,摄政王也已经敲打过他了。本来就担心你会变卦不肯嫁,怎么可能让情敌来?不过,司徒鸿人虽然没到,但是悔恨值却依旧在涨。恭喜宿主,已经快突破百分之五十了。】 元宁道:「那就好。」 系统还以为她是说悔恨值涨得好。 但元宁是觉得,既然今天的攻略任务自动达标了,那她就好好走婚礼流程吧。 元宁自己主动朝前走去,元府大门的路她熟悉,不用喜娘搀扶也可以。 到了上台阶的地方,元宁伸出手。 司徒无祈立刻心急地握住,这时候喜娘又撞着胆子上前来提醒道:「王爷,是牵绸子,不是牵新娘。」 司徒无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是为了确认一下盖头底下的人。 是元宁!她居然主动走向他,司徒无祈有些受宠若惊。 随即又低头看看嗅嗅,担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熏到她了。 元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他这副模样拜堂难免在宾客间引起了恐慌,好在就那么一会儿,因为元宁表示过婚礼流程她要一切从简。 在晚上的婚宴上,有齐王张罗,办得热热闹闹。 司徒文觉被他爹拉来替定安王挡酒,满脸的郁闷,他心里是真的想娶元宁,都想了好久,没想到不光眼睁睁看着元宁嫁给别人,还要让他受这种委屈。 摄政王肯定是故意的! 喜宴上,元湛臭着一张俊脸,左看右看,最终坐到了忠勇侯府这一桌。 然而他还没坐下,莫尧就把凳子给移开了。 「这桌没有你的位置,你不是一向喜欢给人当跟屁虫吗?」 「那也比你好!」元湛把凳子给抢回来,不让他坐他偏要坐,「你抢得过我吗?」 「仗势欺人啊!」莫尧跟莫云告状,「大哥,你看看这种白眼狼,从我们家学的功夫就用在欺负我们家人身上,别教他了。」 闻言,莫云无奈摇摇头:「今天是表妹大喜的日子,你们都少说两句,在这样的场合还要吵吗?」 元湛跟莫尧年龄相仿,又都是俊俏少年郎,莫侯爷有意让他们多接触。哪里知道这两人不但没能成为好朋友,反而相看两厌,每次见面就没有不掐的。 莫尧表面上应承得好好的,但却依然小声对元湛拱火:「你跟我逞能算什么本事,敢跟他逞吗?」 元湛不用莫尧说,他从喜宴开始就一直在盯着司徒无祈。 听说摄政王长得很丑,元湛觉得以自己对元宁的了解,她可能会受不了。但老侯爷又说,元宁是自己亲口答应的,愿意嫁给司徒无祈。 元晁年和莫天奉还不约而同对他耳提面命过,不许他在喜宴上找茬。 但元湛不高兴元宁就这样成亲,恰好今天莫尧心情也不是很好。 他们难得达成共识,要趁机会探探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 于是,由元湛打头阵,莫烽也想跟着起闹,莫云拦都拦不住他们。 司徒无祈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他正嫌喜宴无聊,想去新房,但是齐王告诉他:「太着急入洞房的话,小心让旁人笑话。」 司徒无祈自然是不听:「呵。」 齐王又说:「人家也会笑话王妃,女儿家面皮薄,以后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司徒无祈:「真的?」 语气却仿佛:还有这种好事? 他本就不想让元宁出门。 元湛就是这时候把酒敬到他面前来的。 司徒无祈看了一眼他,又看向他身后的莫家众人,只听元湛大着胆子道:「让司徒文觉代酒,打发别人也就算了,可别想打发我们。王爷不喝,是看不起我吗?」 他不叫姐夫。 司徒无祈的眸光便冷了冷,看着递到面前那个小碗:「你确定要跟本王喝酒?那先换成坛。」 司徒无祈可不会因为元湛才十六岁,就不欺负他。 莫尧一看,立刻利索地把自己刚好捧在手中的酒罈递过来,反正司徒无祈和元湛他谁都不喜欢,这两人能两败俱伤就更好了。 并且难得司徒无祈在人前喝酒,莫尧的目的就是想看清楚这位神秘的摄政王,究竟长什么样子。 司徒无祈只跟他们几人喝,并不在席间。众人便看到他推高了面具,露出下巴和薄唇,单手抓着坛口一边,仰头灌烈酒如何,片刻间竟然已经一坛见底。 他们好几个人轮番上阵,最后竟然都让他一个人给喝趴下了。 关键是他们趴下后,司徒无祈连身形都不晃。 这对比,也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本来都已经安排好了,由几个小的胡闹,最后让莫云收尾。 结果几个小的顶不住,莫云亲自上阵,依然喝得醉醺醺的。 司徒无祈问唯一还站在那儿的莫尧:「你也想喝?」 莫尧道:「我身体不好,宁儿表姐不让我喝酒。要是我伤了身,她会心疼的。」 司徒无祈闻言睨他一眼。 莫尧一喝酒第二天必然发烧咳嗽,到时候元宁肯定得怪给他灌酒的人。本来莫尧还想促成这样的场面来着,但意外就意外在莫云也喝醉了。 现在只好他保持清醒,把其他人都送回去。 第150页 莫尧这还得分两趟,他一手扶着莫烽,一手扶着根本不想管,但是不管他又站不起来的元湛,先把他们送回席间。 最后是莫云,莫尧把莫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感慨道:「大哥,我是第一次看到你喝得这么醉。」 莫云带着醉意答:「今天表妹结婚,开心嘛!」 「是吗?但愿你是真的开心。」 莫尧扛着莫云本就费力,还要吐槽:「喝了酒都不吐真话,憋了三年时间,我看你是准备憋一辈子了。」 要照顾自家两个兄弟本就费力,莫尧就不想照顾元湛了。 元青柳跟司徒钰司徒相一桌,离他们这桌不远。 莫尧把元湛扔给元青柳后,本来想马上就走。但他发现司徒钰醉得不轻,元青柳正在劝他少喝一点。 今夜不知怎的,好多人突然酒瘾大发,劝也劝不住。 莫尧将司徒钰那副样子看在眼里,他突然没头没尾说了句:「新娘子,真漂亮!」: 闻言,司徒钰蹭地一下就抬起了头:「哪儿呢?新娘子?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们方才闹洞房的时候看见的。」莫尧道。 「闹洞房?闹洞房怎么不叫我?」司徒钰不高兴道,「好歹我跟元宁也是旧相识。她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就跟在我屁股后头跑了。」 明明那时候元宁是跟在司徒鸿身后,但是这并不妨碍司徒钰把她拿出来吹嘘。 他闹着要看新娘子,莫尧给他指了个方向,司徒钰就真的去了。 连司徒相和元青柳合力都没能拦住他。 元青柳发现司徒钰喝醉了之后居然惦记着别人的新娘子,而且还有股莫名的执着劲儿。她都不禁怀疑,究竟司徒钰是撒酒疯呢,还是因为心里的执念,才喝了这么多酒。 莫尧也看着司徒钰离去,若有所思。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迫切找人聊聊。 可惜莫家人都喝醉了,莫尧只能跟趴在桌上,睡姿还算优雅的莫云商量:「大哥,你觉不觉得,定安王长得有些眼熟?」 莫云:「我只看了一点点。」 莫尧:「我也只看到了他下半张脸。」 但是,就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啊! 第75章 更 元宁独自坐在房里, 含珠和荷蕊已经听她的吩咐退到外边去了。她也没照那些规矩,仪式结束后就自己掀了盖头,也吃了些东西垫肚子。 在她的手里握着一本小册子, 是喜娘偷偷塞给她的。这是民家嫁娶的规矩, 总要让她知道洞房是怎么回事。一般本来该由做母亲的来教, 但元宁的母亲早就去世, 她也不跟府里的姨娘们亲。 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前世嫁给司徒鸿的时候, 就已经有嬷嬷教过她了。 所以她很镇定,嗯! 系统问道:【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元宁:「……有吗?」 她摸了摸脸颊,一本正经地告诉系统:「是胭脂,还有大红喜服给衬的。」 把烫手的小册子给放到一边,元宁发现房间里除了酒和茶水以外,还备了她喜欢的牛乳。然而她刚给自己倒了杯,还未喝, 突然含珠推窗小声跟她禀报:「小姐,王爷和八殿下打起来了!」 元宁是听到了打斗声, 本以为又有刺客呢。 是司徒钰?闹什么都随他去吧。 反正他在司徒无祈手里只有吃亏的份儿。 外面很快便安静了, 甚至连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没有了声音。 元宁喊:「含珠?」 「荷蕊?」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再轻轻合上,司徒无祈道:「我让她们都下去了。」 元宁闻言抬眸,有些诧异:「你又换了一身喜服?」 这都是第三身了吧。 司徒无祈点了点头,在元宁的面前坐下。 本来将凳子往后移了一些才坐,可能是随后又想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为了彰显并宣布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同,他又将凳子往前移了些。男子的坐姿潇洒,他将元宁的双腿容纳在自己张开的膝间, 让她完全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元宁也没有躲开,就静静看着他的举动,等着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司徒无祈的确是有话要说,他先给自己倒了杯酒。 用指腹的茧摩挲着白玉酒杯的杯沿,沉默片刻后,突然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六岁。」 闻言,元宁诧异:「我们以前见过吗?」 司徒无祈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果然不记得了。……那你脚上那块疤痕,你还记得是怎么来的吗?」 元宁垂眸去看自己穿着的红色绣鞋,她脚心有一块月亮型的疤痕,是小时候留下。 但怎么留下的她记不清了,好像是因为摔了一跤吧。 只记得是在别人家,参加某个宴会时不小心摔的吧。 「当时,是在端王府!」司徒无祈纠正她。 那时元宁的母亲过世不久,元晁年却升了官,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带着他们姐弟一起去端王府拜访。 而司徒无祈当时也在那里,不过有些……是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总之在他自己的讲述中,他就是那次遇到了元宁。 他当时被人五花大绑着扔在端王府的柴房,那些人不给他吃饭喝水,由他自身自灭。他好不容易跑出来,躲在端王府后院的草丛里,冷眼看了一场皇子和世家子聚众斗殴。其中个子最小的那个小男娃给人按在地上,用石头砸破了脑袋,疼得他哇哇大哭,嘴里喊:「姐姐!救命!」 第151页 接着远远就有个穿着粉色小襦裙,头上戴着蝴蝶绢花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当时元宁就是个软乎乎的小不点,长得粉雕玉琢,却要护着比自己还要矮一点点的弟弟,跟那些欺负元湛的人大战三百回合。 她在混乱中被人推进了枯井里,那个井还不算深,但是对于手短脚短的小孩子来说无异于十八层地狱。 其他人都被吓跑了,司徒无祈就听到她在井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当时司徒无祈也不大,十岁出头的样子,是他跳下去把元宁背上来的。 元宁乖乖趴在他背上,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哥哥谢谢你』。明明奶声奶气,但他当时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不过一直是司徒无祈躲在暗处偷偷看着她的,元宁不记得其实也很正常。因为他当时是偷跑出来的,直到她都快昏过去了才现身,元宁根本看不清把她背出来的人长什么样子。 听完司徒无祈的话,她倒是有了点印象。 后来……后来好像是司徒鸿带人找到了她。 在元宁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司徒无祈出现过。 他知道她脚心有块疤,这故事不像是编的。 元宁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当时在那里做什么?既然你救了我,怎么不早说,也不出现呢?」 司徒无祈握着酒杯的手突然变紧,他一挥袖,元宁的面前就一片漆黑。 「我们该喝合卺酒了。」司徒无祈道。 元宁:「???」摸黑着喝? 好吧,屋内烛火刚灭,元宁发现自己的眼睛暂时对黑暗的接受度不高,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到『铿』的一声,似乎是他已经把面具摘下来,并且放到桌上的声音。 司徒无祈递了酒杯到她的手里,元宁顺手拿着,又任由他拿捏着自己的胳膊勾过了他的臂弯。 要这样摸黑喝交杯酒,元宁也忍了。 但是不会连洞房也要这样……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元宁问。 如果她现在能看得清的话,就会看到司徒无祈在卸下一切后的眼神有多直接,仿佛她才是他的食物一般。 「不饿。」某些人连声音都低哑了。 他在黑暗中居然也能精准挑起元宁的下巴,然而当气息凑近,近乎交缠之际。 元宁道:「你知不知道,龙凤烛是要彻夜燃着的,不然不吉利。」 说完,元宁感觉到司徒无祈的手一僵,忍不住勾了勾唇。 「不过……反正不吉利的事今天发生的也不止是一两件。」 司徒无祈更僵了。 「在洞房之前,我有个要求。」 闻言,司徒无祈有些激动,在这种时候别说是一个要求,就是百个千个,只要是元宁想要的,他都愿意答应。 「你要是想跟我洞房,就先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司徒无祈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莫名沉默了。 元宁道:「我现在是你的王妃,是你的妻子。旁人知道不知道的,我都该知道,你说有没有道理?」 元宁觉得自己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既然是夫妻,都要坦诚相待了,她要求对方揭下面具不行吗? 但是司徒无祈长久没有反应,碰到了她的指尖都僵硬了。大概因为他方才说出自己小时候被他救过,让元宁莫名底气不足,忍不住觉得是自己要求的太过了吗? 然而事实证明,她就不该对男人心软。 元宁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随即元宁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起,两步后轻轻放到了床上。 屋里渐渐地亮了起来,元宁发现是司徒无祈把龙凤蜡烛又给点上了。 元宁看着他,面前的男人身穿大红色的喜服,面具狰狞,面具下的琉璃色眸子里仿佛闪烁着炽烈的火焰,交织成一种诡异的氛围,又有些绮丽。 但是元宁瞪大了眼睛,想让对方看清楚自己愤怒,他居然点了自己的穴道。 这个混蛋!!! 司徒无祈大概也知道自己手段低劣,他暂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容,因为…… 但是,他又不想再等了。 司徒无祈不敢对视元宁,他的目光往下,落在她起伏的胸前,道:「我明天早上再给你解开穴道。」 元宁:「……」 「我会轻一点,尽量不让你难受。」 「!!!」 「但是你别想离开我,也别想等我死以后,去到司徒鸿的身边。」 他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元宁心想,之前憋着不说是在这里等着她吗?表面上还说对她言听计从,结果关键时刻连话都不许她说。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是她自己选择与狼为伍的后果。 元宁此刻的感觉就是,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道菜,被人用即将生吞入腹的眼神盯着。 偏偏还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新婚的喜服本就穿得繁琐,今夜司徒无祈格外有耐心,他一层一层的解。 元宁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干脆在这个过程睡过去。 但是有些东西虎视眈眈抵着,又让她实在没办法当不存在。 第二天早上,元宁在用早膳的时候问:「王爷呢?」 管家是齐王介绍来的,在定安王府当差还没几天,总是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第152页 他答:「回王妃话,王爷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他平常有这么准时上早朝吗?」 「额……王爷一向很勤勉的。」 是吗?元宁怎么觉得他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呢? 「对了齐王妃和勤王妃都送来了帖子,说想要上门拜访您,邀您一齐入宫去向太皇太后请安。」 闻言,元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太皇太后请她入宫,元宁当然要去。 上次对方赏赐的步摇,元宁就直觉有阴谋,所以没有戴在头上让司徒无祈看到。 但是昨夜让司徒无祈扒她衣服的时候,从元宁身上找出来了。 直接导致了……洞房没有成功。 司徒无祈黑着脸给元宁盖上被子后离开了新房,后半夜一夜都没回来。 元宁还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到了宫里—— 元宁一路从御花园走向太皇太后住的春喜殿。 今日宫里来了许多王爷的夫人,元宁年纪最小,但是却像是众星捧月。老远就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唿,听说当年争皇位也死了不少人,后来司徒鸿的父亲登基上位,那些失败者因为往年结下了的仇怨,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快二十年过去,当初意气风发的王爷们如今都被奢华享乐养得白白胖胖。众位王妃大概之前没想过,她们还有如此互相称姐妹的机会,并且是在元宁的面前称,这也算是一个奇观了。 就是不知道太皇太后看到这样的奇观,高兴不高兴。 「宁儿妹妹,你身上银雀白绸是今年新出的吧?真是好漂亮的料子,在太阳底下有粼粼银光,十分衬你。原本我也想要一身来着,听闻是锦州快马加鞭送来的,今年的货不多,目前统共三匹,一匹千金,全都送到定安王府去了。」 元宁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衫。 成亲之前司徒无祈就打听了她的尺寸,一口气给她做了好几身这样的衣裳,她知道珍贵,但没想到这样珍贵。 众人正说着话呢,抬眼见又有两个人过来了,便纷纷站起来。 元宁随着其他人一起忘过去,原来是太后驾到。 司徒鸿登基之后,原来太子的母后就成了肃康太后。 而后,他又封自己的生母为端淑太后。 端淑太后今年快四十了,但是额上没有一丝白髮,面容精緻,穿着打扮得也很有精神,看着还不到三十的样子。反观另一位太后,则是白髮早生,又刚经歷过丧子之痛,实在是憔悴的不像样子。 这两人的目光落在元宁身上,皆算平和,没有恨意。 或者说,都隐藏地很好。 元宁却忍不住去看那端淑太后,不为别的,而是她云鬓之上的步摇似曾相识,跟元宁袖中的步摇很像。 太皇太后赏赐给元宁的时候,明明说那步摇是司徒无祈的母妃的。 怎么端淑太后的头上竟然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元宁的眼中适当露出诧异。 太皇太后便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后来请安和寒暄完毕,那位嬷嬷负责送元宁出来。 对方领着她走在花园的游廊里,突然开口道:「王妃,你看今日端淑太后头上的步摇,可觉得眼熟?」 元宁心想,自己不问,果然对方也憋不住要说了。 她便故作不解,一副等待解答的模样。 嬷嬷便道:「哎,当初为何定安王会送到边疆?世人只说是皇室待他不公,可你知道他做出了什么事吗?」 元宁道:「请嬷嬷明示。」 那嬷嬷便一副『本来我不想说,但是你非要问,我也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的表情:「他杀了人。」 「……他杀了端淑太后肚子里未出世的骨肉。」 闻言,元宁这才露出真心的惊讶。 「那时的王爷才多大,十岁出头的年纪,便已经容不下人了。」 「若不是因为犯了无法挽回的大错,先太皇怎会如此狠心待他呢?」 「可他如今归来,似乎对整个皇室都有极大的怨念和仇恨……」 …… 经这样一提醒,元宁好像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记忆。 当初她去端王府,好像就是听说端王侧妃小产了,端王因此悲痛万分。 司徒无祈说,他正好是那个时候遇到自己的? 他本来该在宫里才对,但如果这个嬷嬷没有撒谎,时间倒对得上了。 司徒无祈之所以能跟元宁遇见……是因为端王侧妃流产,他被端王抓来问罪? 昨夜他在沉默中不想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件事吗? 嬷嬷还告诉元宁,司徒无祈的母妃,也是因为他,因为他犯下这次大祸,才会被连累,死在了冷宫。 「一切皆有因果,当初十六王爷刚出生便是不详。先皇仁慈留了他一命,如今害得京城如此的乌烟瘴气,倒成了报应。王妃,你若是在王爷身边受宠,何不多劝劝他,应当积德行善?」 见元宁沉默,那个嬷嬷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便安慰她:「王妃也不必如此担心,如今看来王爷是心疼你的。他就算对旁人再坏,对你应当是也不错的吧。只希望,他能长久地如此喜欢你才好。」 这话算是安慰吗?明明是想让元宁害怕。 第153页 嫁给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就算是对方对自己目前还算是宠爱,但是等到有一天他不宠了呢? 他可以害死的别人,也可以害死她,太皇太后想告诉元宁的就是这个吗? 元宁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既然有人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事,想用司徒无祈的过去吓退她。 那元宁干脆不听别人怎么说,她自己去查。 元宁没有出宫,而是突然去了冷宫。 冷宫萧条,元宁一来这儿,就想起自己从前种种,总归都是不好的回忆。 「王妃,您金尊玉贵的,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这地方污秽,你身上的裙子那样矜贵,可别被弄脏了。」 元宁的目光扫过冷宫荒芜的院落,她给了那个带路的宫女一锭银子:「今日我来此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那是自然的。」 「你在宫里多久了?」 「都快二十年了。」 「能跟我说说,当初婉妃被打入冷宫后,在这里是怎么过的吗?」 闻言,对方的脸色微微一僵。 似乎不太好说。 元宁又给了她一锭银子。 「无妨,你就直说。」 第76章 二合一更 看在两锭银子的份上, 宫女这才打开了话匣子:「婉妃娘娘长得十分貌美,当初甫一入宫,就深受皇上的喜爱。可一切在娘娘当初生下了王爷之后, 便急转直下。」 「婉妃娘娘出生市井, 在宫中以兇恶之名广传。脾气也大, 她不如意就喜欢拿下人撒气。别的妃子生孩子都在良辰吉日, 唯独她生孩子日子不好。许多宫妃,甚至奴婢们当时私下都说是她的报应。」 「她和小王爷被打入冷宫的日子, 想想便也可知。」 元宁前世在宫人们当中口碑还算不错,因为她出手大方。但是落了难,也依然没人会对她照顾一二,只能待在冷宫等死,婉妃和司徒无祈的日子可能比起她还要艰难。 那宫女掂着手里的银子,大概自己也觉得这么多钱买自己刚才口中那些传闻并不划算,于是主动跟元宁说了个秘密。 「王妃, 您找奴婢打听算问对人了,奴婢再告诉您一件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事。那个婉妃娘娘被打入冷宫后可没闲着, 她一心爱慕着端王爷, 曾不止一次差人给端王府送过信。」 元宁:「端王?!」 「是呀, 这端王已有王妃,还有个十分宠爱的侧妃。婉妃娘娘是他父皇的妃子,这二人……总之,端王并未受到婉妃娘娘的诱惑。听说后来婉妃娘娘就变得越来越疯了,甚至不惜指使才十岁出头的小王爷去当刽子手……」 这跟元宁之前听说的消息连上了。 司徒无祈为什么那时候会刚好出现在端王府?他又没有理由仇恨端王未出世的孩子。 但如果婉妃喜欢端王的话, 一切就说得通了。 毕竟在这个宫女口中,婉妃就是一个心思歹毒,因为爱而不得陷入执念与疯狂, 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孩子,去害了别人的孩子。 宫女说完,就紧紧盯着元宁面色,似乎想将她的一切反应都看清楚。 虽然她早该得知自己嫁的人,并不是善茬。 但一般女子听到这样的丑事,还是自己嫁的夫君的母妃,该厌恶还是恼羞成怒,总该表一表态。 然而元宁却没什么表情,她反问:「刚才那些话,是有人早就让你准备好的?」 这下轮到元宁把这个宫女被人拆穿后的惊慌都看在眼里。 「奴、奴婢,不知道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哦?不知道吗?」元宁冷笑道,「我就是觉得自己的银子白花了,想去找王爷评评理。」 她这样一说,那宫女立马就觉得自己手里的银子烫手了。 她『噗通』一声就在元宁的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捧着银子举过头顶:「王妃,奴婢……奴婢不敢要您的赏,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奴婢计较。」 元宁却道:「你现在想还回来,已经晚了。」 对方被她吓唬得直发抖! 宫妃们的习惯就是有事不喜欢直说。但凡有什么话,必要兜好大一个圈子,在通过奴婢们的嘴传达到想要到的那个人耳朵里。 元宁好歹曾经也差一点点就是宫斗冠军,一个宫女想在她面前耍手段,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给你的银子你就收下,但是你得告诉我有用的消息,是谁指使你的?」 宫女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吩咐。她知道王妃您一定会来冷宫,就让奴婢在路边候着,为您带路。不过,奴婢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只是有些隐瞒……」 「你隐瞒了关于王爷的事?」 宫女没想到会这么轻易被元宁看穿了别有用心,她犹豫片刻,认命似的点了点头。 她方才说的话里,定安王和婉妃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等再次张口,又有所不同:「其实,奴婢原来不是在这附近当差的。婉妃当年身边服侍的宫人死的死散的散,真正了解内情的不多了,我恰好认识曾经跟婉妃的婢女是同乡,从她口中听说了一些。」 「你也是平州人?」元宁问。 「是的,婉妃娘娘是平州人。她待奴婢平州同乡的姐妹,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坏。尤其是刚生下孩子那两年,我那个同乡穿戴都是婉妃赏赐的,简直不要太风光。」 第154页 「但是到第三年,婉妃就开始失宠了。总之听我那个同乡说,婉妃娘娘是从那时候开始脾气变得不好的,她的寝殿里总是传出来小孩子的哭声。」 元宁重复:「小孩子?」 「没错,就是当初的小王爷。」宫女道,「同乡告诉我,小王爷小时候十分乖巧的,不哭也不闹,很好带。……小王爷才三岁多,就可以背出七言诗了。可是婉妃失宠,她在宫里没有交好的姐妹,娘家人也不常来,烦闷无法疏解,她便以折磨孩子为乐,谁也不敢去劝,都说婉妃娘娘有些疯癫了。」 「结果没过多久,她果然就被打入冷宫了,连我那个同乡被赐死了。」 「你见过小王爷吗?」 「见过的都死了,不过我听我同乡说过,小王爷应该不长传闻中的那样。」 宫女嘆了口气道:「这婉妃啊,进了冷宫也依然不消停,她不照顾孩子。小王爷稍微大一些了,饿得受不了就会出去偷东西吃。奴婢遇见过两次,当时还会给他一些……」 她说到这里,自己都顿了下,仿佛提到了什么禁忌。 元宁看这个宫女长得一脸精明的模样,也没想到她有过如此好心。 「你曾经帮过王爷,这不是好事吗?我打算回去禀报王爷让他多谢你,怎么不早说呢?」 闻言,宫女吓得直接给元宁磕了两个响头。 「王妃,奴婢知错了,奴婢当初也是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被那样,我不是故意要为难王爷的,都是五皇子……是他逼奴婢的。求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元宁一听,此事似乎还有隐情,便道:「想要生路,你在我面前就要照实说。你保证没有隐瞒,那这些话就只有我知道。」 「当初,奴婢看小王爷小小年纪就饿着肚子,十分可怜。其他皇室子弟哪个不是生穿绫罗,养尊处优,小王爷在冷宫里却瘦得如同民间的乞儿一般。奴婢看不下去,也会偷偷给他一些吃的。」 「但是后来,被一些调皮的小世子发现了,他们便叫我,让我……拿一些发霉的食物给小王爷吃。原本奴婢起初也是不忍心的,为此奴婢还挨了板子,奴婢……实在是逼不得已。」 这个调皮的小世子,就是当时还不是五皇子的司徒城。 宫女说着又给元宁磕了两个头,希望元宁能够理解她。 她只是下人啊,只能照吩咐办事,她又不能反抗主子。 元宁想,难怪她一听自己要去跟司徒无祈告状,就吓成那样,连太皇太后都敢出卖。 原来是因为曾经干过对不起司徒无祈的事,加上知道了五皇子的下场,一直都是提心弔胆的。 她就盼着摄政王千万不要记得当初的屈辱,不要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 「奴婢愿意为了王妃当牛做马,求求王妃,给奴婢一条生路吧。」 元宁却道:「当牛做马?是指稍微给你一点威胁,你就回过头来反咬我一口那种吗?可不敢要!」 闻言,宫女生怕元宁把她交给司徒无祈发落,她连忙搜肠刮肚:「奴婢还知道!婉妃是有情郎的!」 「是端王吗?」元宁直接问。 「奴婢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奴婢只是在冷宫里捡到了一条腰带。」 有一回,司徒城嫌给司徒无祈吃发霉的食物不够,就换成了毒药。 宫女发现小王爷抱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以为他会被自己给毒死。 她怕得不行,就想要拿捏婉妃的把柄,所以熘进了冷宫,偷到这条腰带。 哪里知道定安王命大,婉妃倒是个短命的。 她拿着腰带多少年也没能派上用场,就留到了今日。 「奴婢……奴婢后来就把腰带藏在冷宫里。」她说着,从破落宫殿松动的砖块里,把东西取了出来。 元宁看了一眼,从料子到样式都很显贵,应该是某位皇亲的。 「王妃,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您了!」宫女祈求地看着元宁。 其实,她也挺可悲。 「你自己去领罚。」 「王……」 「谋害定安王,五皇子是主犯,已经伏法。你是从犯!本王妃不会对你从轻发落,能不能在刑房撑过去,看你自己的命!」 闻言,宫女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 「闭紧你的嘴,若你能撑过去,就放你出宫。」 闻言,宫女的眼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其实,她原本还是有几分善心的。 只是在这宫里生存,本来就会吞掉良心。 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做的恶又岂止这一件?去毒害一个孩子……那不过只是个开头而已。 早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从冷宫出去后,元宁在御花园碰到了司徒鸿。 元宁有些惊讶,这种时候司徒鸿应该会避着她才对,毕竟他才被司徒无祈警告过。 元宁以为自己要见他的话,需要费一番功夫。 这人究竟是巧合?还是主动来找她的? 像是明白她的疑惑,司徒鸿主动开口道:「方才听说你进宫了,朕便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上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才刚说了一句话突然咳嗽起来。 身边的内侍递上雪白的帕子,元宁就看到司徒鸿捂着嘴勐咳几声后,那帕子上沾了血。 第155页 她便明白了,这是影帝的表演开始了。 像是生怕元宁没有看见,内侍还特意惊唿出声:「哎呀皇上,您近来十分操劳,昨夜又一夜没合眼,这是伤了身啊!」 司徒鸿摇摇头,是表示不必小题大做的意思。 不过没能等到元宁关切地问上一句,他有些意外。 司徒鸿不禁看向元宁,试探着问:「昨天,可还热闹吗?」 「陛下是问婚事?热闹啊,不光有宾客,还有刺客,能不热闹吗?」 闻言,司徒鸿立刻有些紧张地问道:「刺客可有伤到你?」 「没有,他……他把我保护得很好。」 系统提醒:【宿主,你这个时候应该诉苦才能惹人怜惜啊!怎么还说起定安王的好话来了?】 元宁:我怀疑那个刺客就是司徒鸿安排的,跟他诉苦,这合适吗? 系统:【额……好像有点道理。】 【检测到悔恨值上涨了百分之二!】系统都惊了,【幕后黑手还真是他啊!!!】 「就算不是他安排的,看来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元宁在心里道。 而且悔恨值还在增长,说明司徒鸿并不想看到因为刺客的事,让元宁觉得司徒无祈可靠吧。 「那些刺客,应当也是冲着皇叔来的。」 司徒鸿的言下之意,是想提醒元宁,她遇到危险,和以后会遇到的危险,都是因为司徒无祈。 对此,元宁不置可否。 系统:【原男主悔恨值突破百分之六十。】 【触发额外奖励。】 元宁:「什么额外奖励?」 【宿主,你先回头。】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司徒无祈。 元宁真的忍不住想骂了,这就是奖励? 她怀疑司徒无祈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便于追踪的东西?不然怎么每次跟司徒鸿刚见上面,放眼仔细瞧四周就总会发现他在暗中观察。 司徒无祈朝她走来,元宁便想到了自己刚才在冷宫里听的那些。她本来是无意去探听别人的过去,但太皇太后又是送步摇,又是差人专门在她耳边提及,可能还会有下一步。元宁就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总要了解原委,才好应对。 但是她觉得那些事,司徒无祈应该并不想让自己知晓。 所以昨夜才会在面对自己的询问时沉默。 元宁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便低了低头。 但她没想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在司徒无祈看来是逃避! 她不想见他!尤其是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之后! 昨晚,硬要入洞房的是他。 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居然没能『……』起来! 害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元宁了。 不过,司徒无祈还是强作镇定,他走到元宁面前,宣誓主权般地拉住了她的手:「我们回去。」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宿主,你这种时候如果甩开他,躲到司徒鸿身后,估计我们的悔恨值又要涨一波。】 元宁也知道这个道理! 司徒无祈把她的手抓得很紧,如果硬要甩的话,也不是真的甩不开。 只是元宁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那某人肯定本就紧绷的弦得断几根。 她莫名的,不太忍心。 于是元宁又跟系统罢工了:「明天再说吧,今天不想管攻略的事了。」 系统:【……】 出宫的时候,元宁听到司徒无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喜欢司徒鸿,是因为他那张脸吗?」 元宁想了想,似乎是这样的。 她以前就是喜欢司徒鸿那种如玉君子,俊逸出尘的脸和气质。 但后来才知道真相,那都是司徒鸿装出来的模样,他其实也不择手段也腹黑,还利用女人。 除了那张脸,好像确实没什么地方值得喜欢了。 不过怕司徒无祈听了生闷气,元宁便否认了。 毕竟某人连跟她洞房,都不肯摘面具,可能存在不能言说的执念。 但是为什么听到她否认,某人似乎更加不高兴了。 元宁本来已经在回定安王府的马车上,结果眼前又是冷宫的景象,把她吓了一跳。 她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梦里。 因为眼前不是刚刚去过的冷宫,也不是她前世所待过的那番景象。 同样的场景,建筑的损坏程度不同,细节不同,就连住在这儿的人也不同。 元宁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她随即望过去。 那女子年轻貌美,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狰狞。只见她衣衫松松垮垮地繫着,露出内里鲜红的鸳鸯肚兜,也毫不避讳脖颈上的暧昧痕迹。青丝松散,别着一支莲花步摇。 那步摇……十分眼熟,元宁今天还在端淑太后的头上见过。 但这个女子不是端淑太后,她应该是……婉妃。 既然这是婉妃,那么此刻被她揪着耳朵的小孩,应该就是司徒无祈小时候。 有个答案,在元宁的脑子里唿之欲出。 在元宁的面前,总共三个人。 除了母子俩,还有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 此刻的司徒无祈犹如一头髮了疯的小兽,正一口咬在那男人的手上。 婉妃正是因此尖叫,并且竟然对自己的儿子拳打脚踢。 第156页 「放开他!」 「小畜生!我叫你放开他,你是不是不听娘的话?」 「娘不要你了!!!」她似乎用惯了这样的话术。 也觉得类似的威胁最为有用。 但是这孩子今天格外的犟,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肯松口,婉妃见那样使劲儿拧他的耳朵,他也不知道疼,便拔下自己头上步摇,用尖头去刺他。 元宁有心想要阻止,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是动不了的。 只能眼睁睁看着看到婉妃,拿起桌上破了一个口的茶杯,狠狠就朝着小司徒无祈的头上砸下去。 「住手!」 元宁的声音,对方自然也听不见。 随着茶杯碎裂的瓷片纷纷掉落,司徒无祈终于脱了力,松开了口。 他母妃任由他昏倒栽下,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去关心另外一个男人怎么样了。 而那个男人,他抬起头来,这张脸元宁曾见过。 只不过她见到的时候,对方满脸病气,瘦削疲惫。 而此时的这个人,他还没有成为后来的皇帝,他目前这阶段只是端王。 相貌英俊,气质不凡,眉宇间跟司徒鸿相似,但同时又要锐利很多。 元宁觉得有些噁心! 她想去看看司徒无祈,他这个时候大概也才六七岁,真的瘦得如同乞儿。小小的一只倒在一片血泊里,爬不起来。因为没有人帮他梳头髮,所以总是披头散髮的样子,脸上的面具早已经掉了,但是背对着元宁,又有头髮的遮挡,元宁始终没能看清楚他。 …… 等元宁幽幽转醒,才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原来马车已经到了王府,她居然在途中睡着了。 司徒无祈把她抱回房间,元宁故意没有醒,等到他把自己放到床上才睁开眼。 四目相对,司徒无祈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是为了说狠话:「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休想再进宫去见他!」 「再发现一次你瞒着本王私下与你的心上人面前,本王就把你关起来!」 元宁忍不住辩解:「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闻言,司徒无祈冷哼一声,明显不信。 元宁想到刚才那个梦,应该就是系统说的额外奖励。 终于让她把事情理清楚! 不过系统不是从很先进的地方来的吗?那奖励怎么就不能做得更先进一点? 元宁大概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身临其境的技术,以至于情绪还在为方才不能动,不能做点什么,只能眼睁睁干看着一切郁闷。 她在心里嘆了口气,突然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元宁记得,小司徒无祈被砸到的地方,是这里吧? 仔细摸一摸,好像留了疤。 司徒无祈并不知道元宁在摸那块疤的形状,只是觉得被她摸得挺舒服的,他下意识把头再伸过来一下。 但是又想到她绝对不会这样对司徒鸿,心里顿时涌出酸涩,又嫉妒不已。 直接导致他对抗着本能,将元宁的手拨开:「你!你把本王当什么?!」 他堂堂八尺男儿,如今所到之处谁敢不对他卑躬屈膝?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天晚上—— 元宁睡得不好,她翻个身就看到一个黑影坐在自己床边。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坐着干什么?」 黑暗中,那个身影没有动。 仿佛是觉得不动,自己就看不见他似的。 元宁有些好笑又无奈,她往里面侧过身,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旁边留出能够躺一个人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身边床铺下陷,司徒无祈个子高,他躺下就显得床铺有些小。 元宁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她任由对方得寸进尺,将自己勾过去揽在怀里。 元宁很困,她本来以为床上多了一个人更难睡得着,但是在司徒无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感觉还不错。 都快睡过去了,但是迷迷煳煳间感觉某人的手又不老实。 元宁被打扰了睡眠,不满地哼唧一声。 昨晚就折腾到大半夜,导致她既没睡好,他又没做成。 司徒无祈的声音低哑,几乎是咬着牙提醒她:「你是本王的人了!」 「你想要怎么样?」元宁问。 「……亲我!」 第77章 补二合一 元宁在的手在黑暗中触碰到了一片冰凉。她轻轻抚摸着面具上细小凹槽形成的繁复花纹, 问他:「亲哪里?」 司徒无祈的唿吸都变得急促沉重了。 然而还不等他回答,元宁突然蹭了蹭原本放在他胸前的脑袋,似乎是挣扎着想抬起头来。 司徒无祈误以为她要起身, 立刻箍住她的腰, 把人在自己怀中按得更紧。 下刻, 却突然感觉到温温软软的一个吻, 落在自己的喉结上。 即便是侧躺的姿势,司徒无祈的嵴背也瞬间绷紧了, 一股邪火从尾椎骨直窜上四肢百骸,他手心发麻,一个翻身就将元宁压在身下。 元宁感觉到,司徒无祈握着她的手,放在他胸口的位置,让自己能感觉到那里的温度,炽烈, 犹如火烧。 甚至不用贴得太近,都能听到他的心在『砰砰』直跳。 这个人大概真的很喜欢她, 她想。 …… 司徒无祈步履匆匆, 刚赶回来就迫不及待进了元宁的院子。广袖在身侧翩然鼓起又瘪下, 那袖上银线绣的麒麟亦随之时而威武狰狞时而怪异。 第157页 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见元宁在漱口,白皙的手拈起胸前的绢子,指尖一点醒目的樱粉,举手投足间都是矜娇,司徒无祈的喉结动了动。 他道:「你吃过饭了?正好, 随我进宫一趟。」 元宁闻言,不解地抬头看他:「进宫?做什么?」 这人不是才说过要把她关在府里,不让她出门吗? 元宁也懒得动, 她发现自己小瞧了司徒无祈,他不是不行……他是太行了! 总之前天晚上的事,但今日元宁还觉得腿酸得狠。 司徒无祈却已经吩咐管家:「拿王妃的披风来。」 元宁让他拉起来,疑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带你去宫里凑个热闹。」 「有什么热闹可看?」 「自然有,帝王选妃!」 闻言,元宁就知道他这是打什么主意了。 怪不得前日才说了不准她进宫,今天却又这么积极,要带元宁去凑热闹。 司徒无祈说完目光就紧紧盯着元宁,似乎想看清楚她的每一分情绪。 然而元宁面色平淡,并未透出太多情绪来。 司徒无祈却也没有因此高兴:「你刻意在我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当我看不出你心里难过?」 元宁反问他:「非要这样想,你心里就好受了吗?」 司徒无祈:「……」 他不好受! 他既不希望元宁为此事伤心掉泪,大骂司徒鸿,又不希望她凡事憋在心里,明明极为嫌弃自己,表面上还要应承着自己。 总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连如何去爱一个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喜欢她,想要她,就在边关咬着牙挣军功……即使那些军功最后都被镇北王给抢去了。 但谁也无法阻止他强大,到了如今人人都畏惧他的地步,他便觉得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了。 他用卑鄙的手段让她嫁他,成亲那天他本该就得偿所愿,可是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因为知她是被自己的权势所迫。 即使,他终于得到她了。 元宁的步子走得极慢,司徒无祈便问:「你是不是不愿去看,你怕伤心?你还想着让他在后宫给你留的那个位置?」 元宁闻言咬着唇:「你说我是为什么难受?」 「我不知道!」 豁,答得理直气壮。 仿佛真的懵懂不知。 元宁差点让他给气笑,但尽力忍着,瞪他:「你再好好想想!」 司徒无祈见状一怔,才察觉到似乎是自己的原因。 他与她行房之后,元宁一个时辰内都下不了床,他低估了女儿家的娇弱。 似乎这么一想,让司徒无祈心里好受些了。 他干脆把元宁打横抱起,手上轻柔,像是什么易碎的瓷器,生怕自己稍微用力一点就把她给碰坏了。 嘴里却还不忘故作威胁:「不去也得去!」 他抱着元宁一路穿过走廊,走出府去,恰好遇到准备登门拜访的齐王等人。 司徒无祈丢下一句:「今日不收孝敬。」 齐王等人面色顿时一尬,还得赔笑作不在意状。 元宁侧头见了这一幕,如果说司徒鸿是表面仁义的伪君子,那司徒无祈就跟他刚好相反。他总故作猖狂,在人前虚张声势,时而把人惹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心里把他大卸八块。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招人恨。 但似乎还挺享受别人厌他怕他,却又干不掉他。 甚至还得卑躬屈膝,照顾他的不通人□□故,按他的规矩办事。 大概是因为从小无人教他,他便自己野蛮生长,摸索出来生存之道。 司徒无祈将元宁抱上马车,举手投足的呵护之意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四王爷上前与齐王商量:「看来这十六弟,是喜欢美人?」 齐王早就有过前车之鑑,看他是自己人的份上才劝他:「十六弟新婚燕尔,不要作死。」 摄政王府的马车可直接进入宫门,元宁在途中掀开帘子,对一路步行的司徒无祈道:「你上来吧。」 闻言,司徒无祈看她一眼。二话没说,上了马车。 元宁给他倒了杯热茶,无奈道:「明明有马车你不坐,偏要走路,作给谁看?」 司徒无祈摸着滚烫的茶杯沿,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向上推起,露出一张红润薄唇。 他面具下的皮肤常年不见天日,十分苍白。 与他手上的粗糙不同,其实他原本的肌肤就是很白皙,甚至能比过司徒鸿,真正当得起唇红齿白四个字。 那下唇比起上唇原本色彩还要更红艷之处,是伤口。 是元宁的咬痕。 司徒无祈自己说的,若是觉得疼,就咬他。 元宁却道:「你是习武之人,皮肉结实,我怕硌到牙。」 司徒无祈抓着她另一只手,触到两片温润的薄唇,一开一合道:「这里是软的,你咬这里。」 当时闻言,元宁便笑了。 看他把茶杯放到唇边要喝,元宁忍不住道:「烫得狠,你先放凉了再喝。」 司徒无祈却偏偏明知滚烫的茶水,还要一口灌下。似是烫得伤处发疼,他轻『嘶』一声。 元宁:「……」 作给谁看?给她看的呗。 第158页 有马车不坐,想等着她什么时候开口主动叫他上来。 自虐伤口后又喊疼,就是想看她会不会好歹露出一个心疼的眼神。 元宁不禁好奇,按理说人的成长性格受环境影响,原书设定摄政王的身世就註定了他会长成个毫无三观的大反派。 可是,司徒无祈倒没有那么大奸大恶。这世的他,并未让京城血流成河,也并不残害忠臣良将。处事全凭心情,看似一切只为报私仇。 但他前世没有幕僚谋士,能以一己之力与主角团周旋多年,占尽上风,聪明谋略天分缺一不可。 他这性格一开始是模仿的谁才形成的? 不像元宁见过的任何一人! 讨厌,又狗! 但……确实会让人忍不住心疼。 宫中设宴,几位太后约好了一起替皇帝相看选出来的妃子。 很远就能听到从设宴的露池传来谈笑声,不过等元宁和司徒无祈一来,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元宁在这种时候,就还挺羡慕司徒无祈脸上有面具,可以避免许多尴尬。 前日她进宫,还会有人对她奉承,同她寒暄。 但是今日有司徒无祈在旁边,众人则是难免拘谨和恐惧。 元宁的目光扫过去,发现全是熟人。 这些被挑选进宫的世家贵女,要么是将门之后,要么是朝廷中流砥柱之后,将来她们所代表的家族势力都会一步步被归纳给司徒鸿,成为助他反抗摄政王的助力。暂时共六人,均盛装打扮,美得各有特色,一眼望去花团锦簇。 元宁想着,既然是故人相见,自己或许该表现得稍微友好一点。 可是她一笑,对方反而个个暗中暗藏惊恐和警惕。 选妃早就是内定下的人选,她们在来之前应该也由家里人说的很明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皇上那边。 而元宁是摄政王的人了,也就是敌人。 更可怕的是,元宁曾经喜欢过司徒鸿这事,基本上全京城的女子都知道。 既在敌方,又是情敌,自然危险加倍。 元宁发现那一双双眼睛,都把自己当祸国妖妃看呢。 这倒是让她觉得新奇又好笑,前世跟她们斗来斗去既费心又费事,如今好像只靠自己身边这人就能震慑了。 元宁向几位长辈行了礼,跟着司徒无祈坐下。 几位太后见摄政王并不说话,便费心将众人的注意力,再引到新选的宫妃上来。 挨个跟她们打趣,让皇帝多说说话。 司徒鸿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目不斜视,交流如常,倒也没叫人瞧出来。 这让女子们喜笑颜开,纷纷露出羞涩的神情。 给一位毫无实权的皇帝为妃,前路艰难,何况摄政王就坐在一边虎视眈眈。 但是秀色可餐,要怪只能怪皇上长得太俊了。 就算再危险,也有人甘之如饴。 元宁猜她们的心理活动差不多就是这样,不禁露出有些怜悯的目光。她们哪里知道,最危险的并不是摄政王,将来可是这位如玉君子亲自刨深坑埋了大家。 元宁触发了回忆,难免微微出神。但是她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她是看到司徒鸿要么不娶,一娶就娶了六个的失意落寞。 司徒无祈捏碎了一个酒杯,他突然起身,拉着元宁便走, 司徒鸿终于忍不住看了元宁一眼,他眸中显露出担忧。 端淑太后却提醒他:「皇上,大家还在等着你封赏呢。」 司徒鸿知道,母后是想提醒他,不能太过在意。 司徒无祈行事向来只看心情,不讲究章法,旁人不可计较,免得被他带跑偏了。 可是他方才看,元宁的走路步子有异,也不知是不是在府里被折磨惨了。 【司徒鸿的悔恨值上涨百分之一。】 元宁听着系统的播报,已经被司徒无祈带离了席间。 御花园中的宫人们远远见了摄政王,纷纷如鸟兽般避开。 倒是对面也有两人横冲直撞,没有注意这边。 元宁被司徒无祈护在身后,她脚步随之一顿,探出头来便瞧见了司徒钰和元青柳。 那两人似乎刚闹了不愉快,元青柳走前面,司徒钰便追上她。 「你现在去也根本没有用,皇兄九五至尊,广纳嫔妃是情理之中的事。」 元青柳闻言愤怒道:「你们都与他同为男人,自然帮他说话。而我只希望他一心一意待我,你们便都拿什么局势或大义来压我,我错了吗?」 元宁和司徒无祈刚好被一座假山给挡住了,于是那两人并未察觉,还在接着说话。 司徒钰道:「也没有错!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以许你。但皇兄与我身份不同,他有他的责任和抱负。」 「我们能给你的东西也不一样。你若愿意跟我走,我将来便带你游遍四海。但是你选了皇兄,便是锦衣玉食,从此后宫三千之一,他有他的难处。你也该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事不能都尽如你意,总有取捨和遗憾。」 不可能尽如你意?总有取捨和遗憾的? 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要有? 元青柳以前跟司徒钰一起吃喝玩乐,倒也谈得来。但是为着司徒鸿选妃这事,才知道两人三观竟然是如此的不合。 元青柳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她不希望司徒鸿有后宫那么多嫔妃。 第159页 但是司徒相和司徒钰总是劝她体谅,她听得多了,情绪已经到达了极限。 所以今天才会忍不住,让司徒钰带她进宫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了假山,才发现元宁和司徒无祈。 元青柳的面色微变,司徒钰却是先看到元宁,才看向司徒无祈,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皇叔。」 他故意的,略去了称唿元宁。 司徒钰顶着一脸淤青,看来是那晚酒疯的代价。 元宁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自己现在摇身成他的长辈了,司徒钰肯定不服气,元宁到不在意他心里怎么想。 司徒钰本来是想避开她走的,结果元宁明明已经看到他了,却真不同他说话,他反而更像是生了闷气一般,甩着袖子把空气抽得『嗡嗡』响。 元青柳满心都是司徒鸿选妃之事,走远之后她才想起来回头,目光落在司徒无祈和元宁的手上,两人居然紧紧牵着。 「三妹妹和定安王成婚之后,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元青柳感慨一句。 司徒钰却不这么认为:「她是逼不得已罢了,乱臣贼子终究不是良人。」 闻言,元青柳再次因为司徒钰说的话不满:「这桩婚事是她自己选的!」 「她哪有选择啊?定安王连忠勇侯府都不放在眼里,他又逼迫皇兄下圣旨,皇兄也无力阻止,何况元宁一个弱女子。」 元青柳记得司徒钰明明跟她一样嫉恶如仇,非黑即白,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同情她了?」 司徒钰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是同情吧。 相反,他还挺佩服元宁的。 射箭射得比自己准,玩诸葛锁也比自己脑子灵活。 甚至是面对摄政王时,连司徒钰都会忍不住心里发憷,双腿发麻。 可是元宁却能在他身边周旋,光是这份胆识就够了。 司徒钰发现自己刚才对着元宁时有些生气,但是背地里提起她,却是句句欣赏的。 元青柳从司徒钰的眼里居然看到了一些光彩,莫名心塞:「你根本不了解她。」 …… 等这两人走远之后,终于再无人打扰,司徒无祈将元宁抵在假山上。 方才的情绪被打扰,但是却没有打断。 而且元宁注意力居然被那两人给吸引走了,司徒无祈粗糙的指腹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来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不高兴了! 不止刚才在席间她摆出一副落寞的表情,现在居然又和司徒钰眉来眼去,真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讲道理,元宁注意的是元青柳。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很想知道元青柳和司徒鸿怎么说。 不过面前这里还有个人在生气,元宁只好分出精力来哄哄他。 其实元宁自己小时候都很少让人哄过,不过她以前哄弟弟有一套。 元宁踮起脚尖,将手放在司徒无祈的头上。司徒无祈很少束髮,印象中除了成亲那天,她就没见过他束髮。 元宁很喜欢摸他的头髮,她突发奇想:「我帮你梳头髮好不好呀?」 闻言,司徒无祈一愣。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帮他梳头?从未有人对他这样提过,没人照顾过他。 元宁觉得,大概是因为那个梦吧。 她在梦里看见了小时候的司徒无祈,想到他那个时候没有人管,总是披头散髮,所以别人才会觉得他是个小乞儿。 司徒无祈怔怔地看着她,但是随后,他就像是清醒过来,把受宠若惊的眼神收起来,活像是在心里默念过二十遍让自己不能受迷惑一样。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 还生气呢?那还要怎么哄? 系统对突然破坏进度的司徒无祈很是不满,忍不住冒出来说句公道话:【宿主,他这属于无理取闹吧,我们今天还没进行攻略任务呢。】 元宁:「是啊!所以,怎么哄?」 系统:【……】它是被餵了一嘴狗粮吗? 【别问我!不知道!】 系统只想做一个无情的播报机器:【原男主悔恨值上涨百分之五,目测今天会突破百分之七十,请宿主再接再厉!不要分心!】 什么都没做,司徒鸿的悔恨值却突然涨了? 元宁很快猜到,他应该是跟元青柳见到面了。 前世,元青柳这个时候跟花蓬正在没羞没臊地互撩了,她没机会成为司徒鸿广开后宫的阻力。 但是花蓬提前死了,元青柳这半年的时间便被空置出来。 她无所事事,女主自己的后宫空缺了一块,难免觉得空虚寂寞,再见男主身边桃花不断,自然心里不平衡。 这两人关于后宫的话题肯定闹得不太愉快,并且还提及到了自己。 托元青柳的福,元宁今天的攻略任务也省下来了。 她便主动踮起脚尖,在司徒无祈的面具上吻了一下。 奖励! 她吻的是面具,司徒无祈却仿佛能感觉到,有热量传递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的心又开始怦怦直跳。 「怎么……」 「怎么了?」元宁像在跟他说,也像是在跟系统解释,「就是突然之间心情有点好。」 不是! 司徒无祈想问她。 怎么不是吻前天晚上那里了? 第160页 …… 之前司徒钰说的话,其实已经代表了司徒鸿的态度。 这一世不知道怎么回事,司徒鸿对元青柳的感情远没有原书里那么深。 司徒鸿觉得自己现在选妃是权宜之计,他在这个阶段本就举步艰难,希望有人理解他。 但是,元青柳却在跟他生闷气。 司徒钰和司徒相都可以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元青柳难免会对比,觉得为什么司徒鸿不可以? 她希望司徒鸿妥协,以此证明他是爱着自己的。 而且,司徒鸿在书里本来也该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在元青柳的人设里,就觉得他为了自己散尽后宫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司徒鸿的眼里不只是儿女私情,还有谋略和大局。然而将目光放远之后,他发现或许元宁更能明白他的苦衷。 这一对比,便越发觉得元青柳不懂事。 「你说的爱我,却是不肯体谅我吗?」司徒鸿问。 元青柳反过来质问:「那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对我从未把一个爱字说出口,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意?你甚至还许诺要在后宫给元宁留一个位置!」 原书中本来为了女主守身如玉的好男人,此刻竟然负气丢下一句:「朕是天下之主,左拥右抱又有何不可?」 若不是被元青柳逼问得太紧了,或许他还没有想得像这样清楚。 其他人不论,他身边至少要有元青柳,还有元宁这两个。 对元青柳,他说不出感情的起始来由,但总觉得自己最后是应该跟她在一起的,像命中注定一般。 至于元宁,他也想要! 司徒鸿本也不是重美色贪慾之人,除了她们,他现在后宫那几个当真只是为了大局。 可为什么偏偏是元宁?那个绿茶! 元青柳简直被气哭了,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吵架之后,司徒鸿让司徒钰送她离宫。 司徒钰见元青柳一路都是红着眼眶的,不忍心再让她伤怀,便道:「我马上就要去边关了,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只要我活着,便许你一生一世。」 闻言,元青柳不说话,还在为了司徒鸿的花心难过。 「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明日就去边关。」司徒钰道。 元青柳有些纠结:「为什么走得这样急?」 「能为什么?皇兄现在手中的筹码太少了。」 所以司徒钰必须去为他争取兵权。 包括司徒相,也会履行先皇时的婚约迎娶莫纤纤,为了争取莫家的势力。 元青柳嘆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元湛去跟着莫侯爷习武,这些天几乎看不见他人。 司徒钰要去边关,司徒相要娶妻,司徒鸿更是一次性有了六个妃子。 这些原本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那里出了差错,导致他们都离开自己了呢? 元青柳心中惆怅,她也想不通。 原本好好的,怎么一切都变了呢? 第78章 二合一更 元宁在跟司徒无祈在出宫之前, 还巧遇到司徒明莹和尹淑云。 见那两人并肩走着,互相耳语,竟然是十分亲密。 元宁与她们没有交集, 本来是想互相当做不认识的。 可是明莹郡主一见她, 就立刻怒气沖沖走上前来。但是顾及着元宁身边的铁面人, 明莹郡主又小心翼翼把自己身上的气势收敛起来。 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用这辈子都不曾在元宁面前出现过的温软态度道:「不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元宁见她说完盯着自己,反问:「你这是在问我?」 「当然了, 不然……」还能跟她旁边的摄政王说吗? 明莹郡主早就忘记她曾经在猎场对司徒无祈出言不逊的事了,她只记得自己对这个皇叔的印象一直都不好就是了。 因为但凡皇室的长辈兄长都宠她。可是司徒无祈的辈分比她高,却从未对她表达过关爱,明莹郡主以前是敢明目张胆地讨厌这个皇叔。 现在即使是不敢,也要在心里轻轻地哼一声。 而且司徒无祈现在娶了元宁,这两人加在一起,就更加令她讨厌了。 如果不是必要, 她才不会主动来找元宁。 元宁的内心想法跟她一样,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谈。 「我们又不熟。」 说着直接绕过她就走。 司徒明莹被气得不清, 好你个元宁, 果然从前都是装出来的乖顺,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一旦攀上高枝,居然就敢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了? 拒绝她这么直接?! 司徒明莹不甘心地追上去,张嘴便想要骂人。 但这时候,尹淑云给她使了个眼色,生生将明莹郡主安抚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 道:「花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就说两句话。」 司徒明莹什么时候这样有耐心了?非奸即盗! 元宁突然想看她们玩什么把戏,便停下脚步, 回头:「只说两句话?」 明莹郡主咬牙:「是!不过要单独说!」 元宁话问的司徒明莹,眼睛却是看向她身后的尹淑云。 尹淑云避开她的目光,只专注盯着司徒无祈,依然是那副身负血海深仇,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样子。 第161页 等两人走到一边去,离开了司徒无祈的视线,司徒明莹立刻恢復本来面目,上来就质问:「元宁,你可把青柳姐姐给害苦了!」 原来是因为元青柳跟司徒鸿吵过那出后,去跟司徒明莹诉了苦。 元宁看了一眼司徒明莹满脸的愤懑,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她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青柳姐姐受那么大的委屈,不就是因为你勾引的……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元宁当然懒得听她说话。 她之所以跟司徒明莹到一边来,目的却不是为她。 只见元宁绕回去,却是换了小路。 她本来就并没有走远,回去原地便看到尹淑云在同司徒无祈哭诉。 只有他们两人时,尹淑云跟司徒无祈面对面,却也没有像在人前那般水火不容。她眼中依然是有恨意,但那恨意之中又夹杂着其他的情愫,渐渐动摇得连恨都不那么坚决了,很快被泪花给冲散。 她道:「你知道我是如何从边关过来的吗?我一路咬着牙,就是为了看你的下场!」 「你害得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女子捂着脸哭泣,柔弱的肩膀随之抖动,宛如风雨飘摇的芦苇。 元宁在暗中看着,都忍不住贊一句她哭的节奏很对,循序渐进,情绪饱满。 若是此刻在她面前的男人换成别人,无论是谁,恐怕都会因她的哭声心中怜惜,不忍。 可,她遇到的是司徒无祈! 司徒无祈不但对柔弱女子没有恻隐之心,反而有点嫌烦,他冷嘲道:「要哭丧就躲远点,否则本王不介意赶尽杀绝,送你下去跟你心心念念的义父团聚。反正他腿脚已经不利索了,你跑快点或许还能追上。」 闻言,尹淑云面色勐地一变,她直唿了摄政王的名字:「司徒无祈!你怎么能如此铁石心肠?义父对你,好歹有知遇之恩,可是你却恩将仇报。在关键时刻算计他身死,还夺了镇北王府的兵马。」 「他的兵马?」司徒无祈冷笑,眼里仿佛有边关风沙搅动,「本也是我的!」 尹淑云也没有反驳,她虽是义女,但是颇受镇北王重视,一直被当小姐养在府中,这些年的事自然也知晓其中原委。 最精锐的兵马出自他手,军功是他的,就连这些年边关所有大捷的好名声,都该是他的,却被镇北王给冒名顶替了去。 旁人不知,尹淑云却知道,司徒无祈不过是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手段残忍吗?其实他针对的只是镇北王。 但凡跟他无仇的,不曾欺辱过他的,还有王府家中女眷,他都没有动。 这也是尹淑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敢屡次在他摄政王面前叫嚣的根本原因。 她觉得,她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她最早看出他非池中之物,也心疼过他。 当初司徒无祈最落魄的时候,宁折不弯。哪怕沦为镇北王的马前卒,也不曾给过想对他施与援手的自己,哪怕一个好眼色。 尹淑云本以为他有一身本领,就算被皇室抛弃被误解,也依旧孤傲。 所以才能有今日成为摄政王。 没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他也有卑微一面,也会露出渴望碰触,又害怕失去的眼神。 竟然,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见司徒无祈转身,尹淑云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她道:「你的那位王妃,上次在席间我见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你身上,倒是十分关注皇帝。」 「还有,她不止一次留你与我单独说话了吧,若是真将你当夫君看待就不会如此了。」 尹淑云之前胡搅蛮缠拿镇北王说事,司徒无祈都没觉得她如此可憎。 然而她戳中了司徒无祈最在意的事,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之下。 尹淑云还要继续说道:「她对你,半分在意都没有!我知道她怎么想的,女子最了解女子了。」 …… 「是吗?」 元宁突然出声,吓了尹淑云一跳。 也因为她的出声,司徒无祈眸中杀气收敛。 尹淑云没想到元宁会回来得这么快,本来以为明莹郡主能拖她足够的时间。 「也说给我听听,或者要不你给我写个五千字的分析,再为我的心境赋诗一首?若是说的真准,我给你在街上支个摊儿,反正镇北王府没了,你除了整日哭诉没法活了以外,总要找点事情做。」 元宁的话带刺,尹淑云脸上泪痕未干。 元宁观察着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心想,见过别人撬自己墙角,第一次见到有杀父之仇还能撬墙脚的。 元宁下意识拉着司徒无祈的袖子,司徒无祈寒潭般的眸光这才稍稍回暖,把手伸过去。 两人当着尹淑云的面手拉手离开,后者见状,已经在背后快把牙给咬碎了。 「她哭成那样,你不觉得可怜吗?」 「烦。」司徒无祈如实说道。 元宁忍不住好笑:「那她算是白费一番功夫了。」 元宁抬起头,她觉得司徒无祈可能没看出来。 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她喜欢你!」 尹淑云只是镇北王的义女,感情未必多深。 之前对司徒无祈胡搅蛮缠,也是这个原因吧。 尹淑云每次在他面前总是显得痛苦不堪,仇恨憎恶,也未必是真。 第162页 只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和要他对自己愧疚。 元宁说完不禁去看司徒无祈,居然都没什么反应,只紧紧盯着自己。 元宁被那样的眼神一烫,顿时就不打算再问他有什么感想了。 旁人的喜欢,与他何干? 「其实我是想说,所以不要信她说的。尤其是,关于我的坏话!」 「元宁,现在你的身份不一样了,想跟你见面可真不容易。」 莫纤纤嘴里抱怨,却喜滋滋地在挑选着喜服的料子。 她相信元宁的眼光,因此自己挑好了几匹之后就拿到她面前,让她帮自己参考。 元宁指了自己看上的两匹,剩下的就她自己去头疼该怎么选了。 布庄的对面,是一家挂满招子的酒楼。 元青柳坐在二楼的护栏旁,神色比起前几日来要差了很多,他身边坐一位斯文白俊的公子,正是司徒相。 司徒相给她的面前推上一道云片火腿,又选了一道素烩三鲜丸子,对她道:「不管怎么跟皇兄怄气,也要吃点东西。」 元青柳不愿意承认:「谁和他怄气了?」 司徒相见她嘴硬,就笑了。 谦谦君子,笑得斯文好看。 莫纤纤抬头就看见了那张脸,才明白他在别人面前总是很温和的。 司徒相察觉到目光,他往楼下一看,目光落在莫纤纤的身上,果然习惯性地皱起了眉。 但是他想到皇兄的嘱咐,又想到父皇死前的嘱託,便起身。 「莫姑娘,你别走,就站在那里等我。」 莫纤纤本来满心狼狈想逃,听到司徒相这么说又脚步一顿。 只见那人快步下了楼,把元青柳给丢在了原地,朝她奔过来,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多紧张她。 司徒相走近之后,谨遵礼法,先跟元宁打招唿:「王妃,八哥去西南之前还念起你了。」 他跟元宁只是客套的寒暄,元宁也是一样:「是吗?他说我什么?」 「说好歹认识一场,不见你去送他,他带着遗憾走的。」 闻言,元宁朝那酒楼上望去一眼:「他的遗憾,应该是没有带走他想带走的人吧,关于这点不是也有你的责任吗?」 元宁以前是听得懂司徒相的内涵,但是装作听不懂。 而如今则是跟他有来有往的过招。 这倒是让司徒相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莫纤纤一眼,似乎很怕她上了心,去找元青柳的麻烦。 莫纤纤哪有想那么多,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脑子。他们不是在说八皇子吗?那就跟自己没有关系。 莫纤纤问司徒相:「我方才挑好了做喜服的料子,你要不要看看。」 「定安王妃刚成了亲,有她陪你挑,我相信她的经验。在下不懂这些,就不瞎出意见了。」司徒相说话滴水不漏。 莫纤纤却难免有些失落。 元宁看她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实在忍不住帮她说句话:「九殿下这话说得,可就太不了解女子了。我们在挑新料子做衣裳的时候,其实是比真的将衣裳穿上身更高兴,最重要是两人商量讨论着来。反正你也无事,何不陪未来妻子领会领会期间乐趣呢?」 闻言,莫纤纤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她巴巴望着司徒相,后者却并不想跟她久待,并且认为元宁这是在故意找他的茬。 「看来王妃你,跟皇叔相处得很愉快?」 他觉得元宁应该知道,成亲并非自愿的苦楚。 别想拿捏他,他们俩处境相似,若是互相为难并没有好处。 谁知道,元宁灿然一笑,提了提手里的包裹告诉他:「自然,我在体会另一种乐趣。这是为王爷订做的衣裳,为了给他个惊喜,还没告诉他呢。」 司徒相:「……」 莫纤纤这下真心佩服元宁了,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动的,总之司徒相居然真的肯陪她挑喜服的料子。 她赶紧让老闆将自己之前选的,再拿出来。 「我今天才知,原来一个红色可以分这么多种。我喜欢鲜艷一点的红,但是元宁说那红色上面还要绣龙凤纹,若是太亮就突出不了花纹了。我估计你跟她一样,也是喜欢稍稍暗一点,但是要看起来不失喜庆,还要一看就很贵的那种料子。所以挑了这个,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司徒相闻言,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 他指出其中一款,莫纤纤便拿着那款细看。 「这也是元宁挑中的两款之一,你跟他的眼光果然相似。」其实莫纤纤没说出口的是,觉得这两人的性格也挺相似的,说话总是让人容易听不懂。 「那我们成亲就用你选的这一款好不好?虽然我还是喜欢鲜艷的,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就让绣娘把花纹绣得越繁复越好。」 她说着话,司徒相的心思却在另外一边。 元青柳在对面楼上,可以看到他们在挑布料,司徒相本来让她在那里等着。 等他送莫纤纤回家去,元青柳应该刚好也吃完了,自己再回来付帐接她。 但是,元青柳突然提前走了。 司徒相不放心她,给莫纤纤丢下一句:「你决定就好,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他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布庄,莫纤纤脸上的笑容僵住。 银桃追出去看,气得回来告状:「小姐,九殿下去追那位元府二小姐了。」 第163页 闻言,莫纤纤对掌柜的道:「就选这一款了。」 银桃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九殿下太过分了,小姐你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莫纤纤眼里的落寞便掩不住,她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他了。」 「那小姐你也不要那么喜欢他,他心里有别人。」 「好,我试试。」 跟莫纤纤分开后,元宁自己又去逛了好几家铺子。 她在低头看胭脂时,不知不觉店里的其他人都被清走了,连老闆也退了出去。 元宁察觉到异常,抬起头来时,便见面前站着个僕从打扮的人。 「王妃,我家夫人请您一叙!」 「大胆,你家夫人是哪位啊?」荷蕊觉得此人面生,立刻拦在前头。 元宁却是看着她有点眼熟,并且认出来之后,知道是什么人想见自己了。 「我家夫人毫无恶意,请王妃放心,暗中盯着您的人已经被引开了。」对方不卑不亢地说道。 元宁闻言,便让荷蕊先退下。 跟着对方便来到了闹中取静的一处宅院,院落中春花秋意布置得十分雅致。 穿过雕刻精巧的长走廊,元宁随着对方的引见走入大厅,厅内以多宝格作屏,一眼望去琳琅满目尽是珍品。 从多宝格之后,走出来一个人。 元宁看见对方,就要行礼:「参加端淑太后。」 「不必多礼了。」 端淑太后的声音温和,不似久在后宫之人。 她不喜欢住在宫里,所以在民间有这么一处宅院。 方才从外面看,宅院普通,其实内里大有干坤,摆设用具十分奢华可比宫中,这是先皇给她的荣宠。据说就连这里的一草一木,也是先皇亲自为她种下的。 因为端淑太后是司徒鸿的生母,元宁本着讨好的想法,前世来过几次。 不过端淑太后并不喜欢被打扰,元宁记得自己好不容易寻到这处地方,但是却吃了闭门羹,并没能进来坐一坐。 没想到这一世,她会亲自邀请自己来。 对方见她的目光好奇,便道:「这处宅子是哀家置在民间的,目前只有你知道。」 闻言,元宁才不信,元青柳肯定也知道吧。 前世,端淑太后并不买元宁的帐,倒是跟元青柳相处得很是不错。 那时候元青柳经常能进宫,都是以陪伴太后的名义,看起来跟太后成了忘年交,谁想到她其实每次都是来会司徒鸿的呢? 「让他们备了些新茶,你尝尝看是否合适?」 元宁坐下后便开始闻到了茶叶清香,听到端淑太后道:「泡茶的水是每日从叶尖上收集的新鲜露水,茶是今年新培育的品种,叫雪幽甘露。两者结合在一起,互相成就,香味清淡悠长。」 说完,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瞧我给忘了,也怪哀家话多。这茶在别处稀奇,你如今在定安王府,缺了哪儿都不会缺你的。」 「太后说笑了。」元宁并不露声色。 她刚往外面看上一眼,就听见端淑太后道:「你放心,在这里喝口茶的时间是有的,定安王派来看着你的人哀家已经引开了。」 方才那个侍从就提过,司徒无祈派来在暗中跟着元宁。 现在端淑太后突然又提了一次。 无非是想让元宁觉得害怕。 被人随时随地都盯着,走哪儿都有人跟踪,可见司徒无祈对元宁的看管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相信不管换成哪个女子都受不了。 端淑太后希望能从元宁脸上看到她害怕反感的情绪。 但是元宁刚好喝茶,手里拿着茶杯的盖子仰头,便刚好当初了能窥探到她眼睛的视线。 喝完茶后,元宁道:「太后有什么话,不妨明示。」 「好吧,哀家今日来见你,其实是为了皇上。」 「太后,想要我做什么呢?」 「你什么也不必做,哀家知你能好好待在摄政王身边,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端淑太后一双柔美的眼,怜悯地看着她。 随后又加了句:「只要你心还在皇上这里,就够了。」 作为主角团的代表人物之一,端淑太后擅长来软的,大概是想用心感化元宁。 她现在让元宁什么也不用做,大概是想留她到关键时刻再发挥作用。 本质上,元宁对他们来说,跟选进宫里那六位妃子是一样的。 她专门来见元宁,不是看她顺眼跟她闲聊来的,而是看中了元宁的价值。 元宁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放在她的步摇上。 端淑太后注意到元宁的目光,便取下自己头上的步摇来:「这是先皇送哀家的,不过哀家的年纪怕是不适合再戴了。以你的美貌,戴它也不算辱没。」 「太后依然年轻貌美,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说法?不必被俗事裹挟。」元宁道。 闻言,端淑太后似乎挺喜欢这话的,看她的眼神便有了些真心的欣赏。 她把步摇送给了元宁。 元宁拿在手上就会发现,这跟婉妃的那支步摇虽然看着外表一样,但是摸着却不同,重量也不同,端淑太后的步摇确实珍贵,是先皇还是端王的时候,就亲自为她打造的,用了十足的赤金,镶嵌着宝石,价值不菲。 第164页 而婉妃的那枚步摇,却是赝品。 两人仔细看容貌有许多相似之处。 系统提示:【原男主悔恨值过百分之七十,奖励触发。】 元宁闭眼之间,面前出现的一副男女交缠的画面。 她:「……」 紧接着『噌』一声,造型别致的金步摇被掷落在地,上头缀着的金珠滚落到了床底。 榻上的男人抬眼见到来人,面色一变。 「雪沁!」 雪沁,是端淑太后的闺名。 元宁看到的画面,大概是来自这枚步摇视角的记忆。 从端王把它送给心爱的女人起,画面从他们相知相恋,分分合合的都有。 在这两个人的分合之间,还夹杂了许多别的女子,而其中最有存在感的,非婉妃莫属。 桑婉婉就如同她那枚步摇一样,被当做了端淑太后的替代品。 她本是青楼花魁,遇上游歷路过平州的端王,觉得对方相貌俊美,仪表不凡,便倾心不已,以至于要跟人私奔。但是她却不知,端王已经有了深爱的女子,并且总是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更没想到,端王说要许她荣华富贵,并不是要娶她,而是把她献给自己那个喜欢在民间搜罗美人的父皇。 桑婉婉当然不愿意,当时的皇帝都那么老了,可是不知道端王后来怎么劝她的,她终究是同意了。听说当初,端王的待遇就和司徒鸿是三皇子的时候差不多,不算是受重视。母族的地位也不够高,因此总归不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婉妃就是他放在自己父皇身边的一步棋,婉妃越是受宠,就对他越有利。 但是婉妃性子泼辣,她不受约束,也并不是只为金银珠宝这些身为之物办事的。端王大概也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于是当婉妃有私会要求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暧昧举动,也半推半就。 总之这几个人的关系,简直就像元宁闲来无事,在系统这里看过的最古早的那种穿越小说。那位先皇,元宁见过他,当时觉得还挺温文儒雅的,气质和司徒鸿很像。 但其实大渣特渣,行走的撒种机,可以把爱自己的女人献给他爹,还跟人家屡次暗地里幽会,会同时跟好几个女人发生关系。 比较起来,司徒鸿倒是清心寡欲的双洁文男主。 第79章 更 元宁回到王府时, 司徒无祈正在大发脾气。 待她走近时,只听到几句。 「狄人来犯……」 「镇北王的残部弃城投敌了……」 镇北王在边关多年,他死了之后, 司徒无祈并没有收编全部的兵力。镇北王生前并无儿女, 但是却喜欢将手下收作义子义女。司徒无祈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然而现在出现隐患, 镇北王的义子弃城投敌了, 还带着两万兵马。只是损失兵马也就算了,最关键是对方手里有边关的布防图。以此为投名状献给狄人, 对云朝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上朝的时候,司徒鸿也在为这件事发愁。 司徒无祈发完一通脾气,齐王等人如坐针毡,纷纷用袖子去揩额上的冷汗。这可难为他们了,要是司徒无祈问他们如何吃喝玩乐,谈风月,甚至是如何利用职务之便敛财, 他们都能列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但是边关军情,这让一群在京城里养尊处优了四五十年的王爷们从何说起? 所以众人连气都不敢出, 看见了元宁, 仿佛看到了救星。 元宁一踏进大厅, 差点踩到地上散落的碎瓷片。 司徒无祈见状皱眉:「还不滚去收拾!!」 管家立刻去拿笤帚来扫,齐王等人趁这个机会也连忙滚了。 「你砸了多少东西?把我选的瓷瓶给砸了吗?」元宁看着满地的狼藉,仔细从那些碎瓷片上辨认花纹。 之前新宅刚建,所有的布置都是参照齐王府和忠勇侯府。元宁看着不顺眼,就添了些雅致的摆件想要打造自己的风格。 她之前看中一对水墨仙山瓷瓶, 觉得十分有意境,特意摆在这里觉得某人会客的时候看看可以调节心情,克制一下脾气。 谁知道他居然转头就给砸了, 元宁觉得自己白费心思了。 司徒无祈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连忙退到里间去,等再出来的时候左右两臂一边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瓷瓶:「王妃,你看,还在呢!」 「只要是您布置的东西,王爷怎么捨得?在开砸之前就让我们先收拾放到安全的地方了。」 闻言,元宁走上前去仔细辨认,果然是自己布置的。 可是她买这对瓷瓶,只花了不到七十两银子,取上面的水墨画好看而已。但司徒无祈砸的那些才是真正的价值昂贵的珍品。 一时间,元宁既觉得幸好,又觉得亏了。 总之这人拆家的毛病不改,实在是太伤银子了。 「那下次不如把易碎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买些便宜的存在库房里,王爷要砸之前就换出来吧。」 元宁出的这个主意。 管家抬头去看定安王的眼色,见对方没有意见,就记下了。 「王爷,你还想砸吗?」元宁问他。 司徒无祈摇摇头,不知不觉气已经消了,他问元宁:「你去哪儿了?」 「陪莫纤纤选喜服料子。」 「出门之后,你一直跟她在一起?」 第165页 「那倒没有,后来分开走了。」 这人明明派人跟踪她,元宁的行程他很清楚,怕是自己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人跟他禀告过了,但却还是要问。 跟莫纤纤分开之后,元宁又去了哪些地方,司徒无祈都清楚。 只是中途他派去的人跟丢了一段时间,这中间的空白让他不安。 元宁坐下喝茶,他就围着她转来转去,像个闻到了肉味的狗子似的。 司徒无祈的目光悄悄落在元宁提在手里的包裹上,隔一会儿就看一眼,还作势弹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 「我给你做了衣裳。」元宁终于说出口了。 司徒无祈便立刻转过头来,眸中作出诧异的神色,仿佛事先真的半点也不知道呢。 元宁不禁在心里觉得好笑。 她撑着下颌,眉眼弯弯地问:「你要不要换上看看?」 「要!」 …… 华轮朱顶的马车行驶放缓,道两旁的百姓看到那马车上定安王府的标识纷纷闪避开来,都不必刻意开道,他们已经犹如遇上洪水勐兽。 然而下一刻,马车上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少女的面容来。只见那女子目若秋波,绛唇皓齿,竟美得叫人连害怕都忘了,愣是移不开眼。 可惜惊鸿只一瞥,马车的帘子便已放了下来。 市井男子恍若做了一场美梦,才反应过来,那位便是名震京城的摄政王,新娶的美娇娘吧。 据说是元侍郎家的嫡女,以前名不见经传。 但是被赐婚给摄政王之后,倒是关于她有了众说纷纭。 一个五皇子的下场就够震慑整个皇室,自古暴君配美人,虽然司徒无祈不是皇帝,但他这个摄政王的名头已经私下传开了。百姓根据听书的经验猜测,他先控制了朝野皇室,接下来就该敛财敛色了。 元宁大概就是第一个受害者,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因此看她的目光多为怜悯,二八年纪就一朵鲜花被迫插在了…… 尤其是男子们最为替她可惜,美成天仙的少女,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吧,却偏偏便宜了癞□□。 马车内—— 元宁方才掀开帘子那一下,已经能看到元府门上的牌匾了。 也看到元晁年带着全家老小站在门前等着她回门的盛况。 元晁年之前对摄政王是避之不及的,但是如今上赶着巴结,想来是因为司徒无祈给他尝够了甜头。 元宁想起来前世这段时间,元晁年应该会犯事。 便叮嘱司徒无祈道:「我忘了跟你说,若是我爹日后有求于你,你不必事事允他。」 闻言,司徒无祈反问:「他待你不好?」 元宁一怔。 她突然想起前世,自己用同样的话叮嘱过司徒鸿。 当时司徒鸿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元宁已经忘了。 总之是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最后元晁年各种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事被捅出来,他还是搭了一把手的。 那时候,元宁以为是他看在自己的面上,心里还有些愧疚,觉得给他添了麻烦。 后来才知是为了谁! 司徒无祈的第一反应是问,元晁年是不是待她不好? 在不在意一个人?有多在意?原来只从这里便是能看出来? 本来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元宁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怨气。可是突然又莫名觉得委屈了,有些替她死去的娘亲委屈。 所嫁非人,葬送一生。 连死因都要被曲解,被用来攻击莫家,若是她娘亲知道了肯定更自责后悔了吧。 若是这个辜负了她的男人,还要靠着她拼死生下的一对儿女,后半辈子平步青云,高枕无忧,那也太没有道理了。 所以,元宁点了点头。 司徒无祈便知道,以后该怎么对待元晁年了。 马车在元府门前停着,司徒无祈便撩开了帘子。 待众人看到那身影,无一例外都露出惊异的目光,尤其是之前没见过摄政王的。 只见,司徒无祈穿一身玄衣锦袍,袖上是用银线绣出来的捲云纹。青丝高高束起,头戴银冠。那银冠十分精緻,衬得他整个人气质高贵又不失雅致。 传闻中这摄政王只穿黑衣,兽面遮脸,宛如活阎王。 可是如今眼见为实,黑衣的确是黑衣,却完全不像想像中那么可怕啊。只看背影,那便是一个高挑挺拔,俊逸非凡的佳公子。 这哪里是癞□□? 连他脸上狰狞的兽面都被衬出了正面意义,为整个人增添威严霸气。 要多亏元宁给他打扮了。 衣裳就是元宁定做的,上面的捲云纹也是她为了中和司徒无祈身上的戾气特意画出来,再拿给绣娘们绣的。 穿在他身上果然很合适。 还有头髮,元宁给他束好的,果然这样看着精神多了。 据说今天在朝堂上,齐王他们已经围着他夸过一轮了,说这衣裳穿着好看,因此司徒无祈心情很不错。 他牵着元宁刚下马车,元晁年便率众迎上来。 他可不敢叫摄政王女婿,想了想还是该叫王爷,叫元宁还是得亲切一点,毕竟要靠这个女儿跟人拉近关系。 然而司徒无祈却根本没等到元晁年在犹豫那片刻后喊出口,就径直略过他,直接带着元宁进了元府大门,那旁若无人的气势仿佛回他自己家。 第166页 元柔躲在人后踮起脚悄悄看一眼,小声感慨道:「是我太愁嫁了吗?怎么觉得这定安王越看越威风?」 元湛却很是看不惯司徒无祈,尤其不满那次在喜宴上喝酒输给他。 这段时间元湛发奋练武,连莫侯爷都夸他有天赋,可惜就是学得太晚了,否则他现在早就是能打得过莫云和莫烽的高手。 元湛一直想找机会让元宁来看自己练武,她从前不是总催着他练武吗?为什么如今不了? 自己现在天天往侯府跑,她却早就不去了。 眼看着元晁年缠着司徒无祈,元湛便趁机把元宁拉到一旁去。 因为知道元宁今天回娘家,元湛早就让人在院子里准备好了靶子。 他搭弓上箭,一气呵成,直接正中红心。 元宁便随着动作看了一眼,并不惊喜。 元湛有自知之明,一支箭还不够,于是他又飞速射出第二箭,第三箭……剪头从靶心正中间往外扩散,呈盘香状。 他一脸得意:「你的那种箭法,我已经学会了!」 只不过可能箭与箭之间的空隙,要比元宁的大。 但是以元湛静不下来的性子,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了不起了。 然而下一刻,一支羽箭凌空飞来。 元湛下意识就抬弓拦截,然而他手中射出的那支箭反而被对方打掉,甚至都没能影响对方的轨迹。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破开自己正中红心的那一箭,甚至将整个草靶都射倒了。 这该是有多大的气力? 元湛在心中惊嘆,表面上却十分不服气,他对司徒无祈道:「定安王,偷袭算什么本事,不如我们来切磋切磋?」 司徒无祈闻言先看了元宁一眼,问她:「他对你怎么样?」 什么意思?如果元湛也对她不好,他是不是要替自己收拾他? 毕竟刀剑无眼,虽然元湛不知天高地厚,但是司徒无祈不想当着元宁的面伤他。于是提议对方随意挑武器,而他赤手空拳。 对元湛来说,可不觉得司徒无祈是在让他,只会觉得他是在侮辱自己。 「看剑——」 两人霎时间便战到了一起,本来信心满满的元湛,在司徒无祈手里没过上十五招,便败下阵来。 他手中的剑被缴,还不甘心地用拳头攻上去。但是让司徒无祈捏住手臂反剪,立刻就制住了他。 元晁年看得心惊胆颤,连忙拦着:「王爷,这孩子鲁莽惯了,没伤着您吧?」 司徒无祈道:「他这只手,再让本王看见他对王妃拉拉扯扯,就没必要留着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但元湛跟元宁是姐弟啊,他连这都要介意,摄政王也未免太强势了。 元湛一听也觉得没有道理,他使劲扭着手,几乎以自伤的方式从司徒无祈的钳制中逃脱,又飞快朝他再次攻来。 口中还在质问:「你凭什么不许?」 「他就是这么对你的?」这话问的是一旁的元宁。 在元湛的脑补中,元宁肯定整日被摄政王欺压。 可恨的是对方武力值太高,元湛完全不是对手,刚挣扎两下就又落败了。 元湛不服输,他被对方踹一脚倒地之后,爬起来还要再战。 元家人闻声赶来想拦都拦不住,元老太太不敢对司徒无祈说话,只能吩咐元青柳:「你还不去劝劝?他平常不是听你的吗?」 闻言,元青柳便上前去劝:「阿湛!不要再打了!」 「住手!」 元宁在元青柳之后开口,当听到她的声音,那两个人才真的停了手。 司徒无祈率先朝她走过来,元湛鼻青脸肿地紧随其后。 在路过元青柳时,她拦着元湛:「我带你去抹点药酒吧。」 元湛没有立刻点头,而是看了元宁一眼,在等她注意到自己,也说句话关心。 第80章 二合一更 从元府离开的时候, 元宁听到元湛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姐!」 但是,元宁并没有回头。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男配元湛的悔恨数值达百分之百, 攻略完成, 奖励稍后发放。】 定安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过朱雀大街, 在街口处突然停下, 这让原本在此摆摊的小贩们心惊肉跳。 结果只见玄衣银冠的摄政王下马车来买了一串糖葫芦,拿在手中回去。 那马车渐渐驶远, 小贩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叫卖声渐渐恢復纷杂。 人们也小声谈论起,这定安王虽然暴戾,但对他那位美若天仙的王妃倒是呵护备至。 …… 「系统,在吗?你上次说的那个奖励呢?」元宁问。 【奖励已经发放,非从原男主身上获取的悔恨值奖励,将作用在与之对应的人身上。】 也就是说, 元湛的攻略已经完成了,那个奖励在他身上作用了。 「这不应该是我的吗?」怎么还发给别人呢? 【这个奖励宿主你不会想要的。】 「是什么?」 【前世记忆。】 前世, 元宁死得比较早, 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元湛的结局如何。 不过元湛作为重要的配角, 书里有过交代。他后半生都因为对元青柳的爱,活得十分痛苦,甚至娶了一个跟元青柳长得有五分相似的烟花女子。但也只是娶来放在家里而已,不爱也不宠。 第167页 以元宁如今的立场来看,她觉得活得更痛苦可怜的人, 分明是那个女子吧。 不过元湛今年才十六岁,接收到前世的记忆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他既然能被攻略成功,说明他心里是在意元宁的。他也埋怨为什么元宁可以对他那么狠心, 说不要就真的不管他这个弟弟了。 有前世的记忆后,他就会明白为什么。 所以这系统奖励,虽然没直接发给元宁,但还是作用在元宁身上的。 轻则能让元湛有了自知之明,以后不要再烦她。 重则……总之,看后续的表现吧。 转眼间,司徒相和莫纤纤也要办喜事了。 莫家人一向比较团结,而元宁作为半个莫家人,婚宴当天自然是要坐在主桌。 然而她一大早打扮好准备出门,没见着司徒无祈,回过头才发现那人在院外假山旁远远盯着自己。 记得前世,他是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的。宫廷宴会主要浪费铺张,而家宅喜寿宴则讲究个热闹。他在猎场的时候就格格不入,如今依然是如此。 这样一想,元宁就未免觉得司徒无祈有些可怜了。 想他如今都已经是摄政王,却没有大肆敛财。额……比起齐王等人来说,司徒无祈真不算骄奢淫逸。那些送来定安王府的各种钱财,他都不怎么花的,要不就是挑些好看的,拿来讨好自己。 也没有广纳美女,真是有些对不起民间给他取的种种恶名。 元宁觉得,都怪那块面具碍事。 她来到司徒无祈面前,问他:「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同为皇室,司徒相一向在人情世故上周到,肯定要给他发请柬的。 司徒无祈本来就不想让元宁单独出门,既然她主动给他提供了藉口,自然不会推辞。 喜宴上—— 齐王远远瞧见了定安王府的马车,便殷勤地赶到门口,恰好迎上司徒无祈。 「十六弟,弟妹,来来来!」 齐王本来想把他们引到自己那桌的,但是见忠勇侯这时候过来,齐王看了元宁一眼,识趣地退开了一步。 忠勇侯和齐王不对付了近十年,这也是莫侯爷难以给司徒无祈好脸色的原因之一。 莫家人正直,刚硬,从来都光明正大。 而司徒无祈行事诡谲极端,让人难以琢磨,还一回来就跟齐王这样的人为伍。 莫天奉始终担心,京城有这样的人把持。若哪天他一个不高兴,早晚会生灵涂炭,不亚于悬在众人头顶的刀。 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莫侯爷就算再不喜司徒无祈,他面上也要好看一些。 齐王厚着脸皮跟他打招唿,他勉强点点头做了回应。 只不过当目光落在元宁脸上,莫侯爷又忍不住想嘆一口气。 他的外甥女才貌双全,其实在元宁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世家公子托人来打听了。但那个时候莫天奉觉得谁都配不上,尽是一些想吃天鹅肉的癞□□,就全给推了。 他私心也想多留元宁几年,打算自己考察之后亲自给她找个好的,千万不能步他妹妹的后尘。 结果哪里想到,最后便宜了这么个人! 莫侯爷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还不如让元宁在莫家三兄弟里面挑一个……除此之外,嫁谁他都不会放心。 莫天奉的目光在元宁这里停留稍长,司徒无祈周身空气都和他的眼神一起变冷,仿佛能洞悉对方的想法。他警告意味十足地上前一步,将元宁完全纳入自己身后,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莫侯爷:「……」 还有没有天理?这人不但强娶,娶完就是他的,还连家人都不许多看一眼了? 不管彼此暗地里怎么有意见,最终司徒无祈陪元宁一起,坐在了莫家这桌。 元湛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着莫侯爷学武功,他明明是个才十六岁少年,但是这回见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不再鲁莽地跑上前来跟元宁说话,反而显得有些拘谨,眼神不敢看她。 直到上菜完毕,宴席开始。 元宁已经喝了一点酒,她发现桌上有道自己爱吃的樱桃肉,但是摆得比较远。 那道菜其实是放在元湛面前的,元宁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没有开口。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她,恐怕看不出来她想吃。 而元湛一晚上都在等机会,然而他刚伸手去拿,却已经有人先将青花瓷盘子移到了元宁的面前。 元湛和莫云的手跟他比较起来,都要慢上一步。 毕竟司徒无祈坐下后,就一直在看着元宁,还不用一个眼神,她只给半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吃什么了。 而司徒无祈自己,是不准备吃喝的。 有他在这里坐镇,即便是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同桌其他人也不太敢尽兴。 明莹郡主和元青柳则坐在另外一桌,前者的目光总是下意识放到莫家那边,司徒明莹问元青柳:「元湛以前不是总跟着你的吗?好久没见他了,他今天怎么不坐过来?」 闻言,元青柳微微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去莫侯爷手下学武,那边的人对他说了些什么。」 元湛现在对她,越来越疏远了。 元青柳难见上他一面,今天元湛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直言说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第168页 然后,就再没跟元青柳说过话,甚至当她有毒似的,为了躲她躲得远远的,以前从未这样过。 尹淑云跟她们坐在一起,看了元青柳一眼,又看了那边一眼道:「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自然会比较亲近。」 「可是他们没有毛病吧?怎么连定安王都接纳?」司徒明莹道。 她主动找莫云说了好几次话,对方待她都是爱答不理的。司徒明莹实在来气,就去质问莫云为什么待别人都挺好的,偏偏不喜欢自己? 结果莫云说出,元宁在猎场曾因为她受伤。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到现在居然还记着。 听说莫家人极其护短,看来他们还记仇。明莹郡主可算是见识了,她也承认自己嫉妒了。 「肯定是元宁给他们吃了什么迷药了。」司徒明莹不满地嘀咕道。 尹淑云道:「那位王妃看起来的确不简单。」 「她当然不简单了,以前追着我三皇兄跑的,我们都不爱搭理她。没想到现在她都嫁了人了,居然反而让我三皇兄对她念念不忘。」 听到这里,元青柳的神色比刚才提起元湛时更黯淡了。 尹淑云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唇角勾了勾,没再说话。只是当元青柳起身时,她也跟着起身,两人走到一边去单独说了会儿话。 司徒相成亲,向来与他关系好到形影不离的司徒鸿自然要来。 同时,他也想要藉此拉拢下莫家。 元宁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进宫了,司徒鸿的悔恨值最近有些停滞不前。而元青柳在跟他吵了一架后,二人这段时间也没有再见过面。 司徒鸿近来事务繁忙,他在喜宴上忙着应付百官,并没有多看元宁或是元青柳一眼。 系统蠢蠢欲动地催促元宁:【宿主,就差百分之二十五了!很难吗?再主动两回就可以圆满完成。】 然而,元宁知道司徒无祈一直在看着自己呢。 尤其是司徒鸿出现后,他会变得异常敏感。 元宁:「今天算了吧,下次再说。」 系统:【……】 到了闹洞房的环节,莫尧说莫纤纤顶不住刁难,想找元宁过去帮她挡一挡。 元宁自己都没经歷过这遭,不过以莫纤纤那性子,她能够主动向元宁求助,说明真是别的办法了。 司徒无祈这回没打算跟元宁一起。 他有自知之明,若自己去了,那喜庆玩闹的气氛必然要被破坏。 而且听他们的话里,恐怕此刻新房里都是莫家本族人,而且女子居多,他去也不方便。 元宁把自己用手绢包着的糕点,偷偷塞给司徒无祈。 「你找个地方坐一下,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司徒无祈一怔,他接过来当然捨不得吃,而是贴身放在怀里。 手绢上还残留着兰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元宁一走,他在这桌便越发显得突兀。司徒无祈没有久留,他起身去了齐王那桌。 他立在众位王爷之中,玄服银冠,众星捧月,在场不少官员对过去的定安王有印象,都在暗嘆确实不可同日而语了。齐王等人都喝了不少酒,红光满面。借着酒劲跟司徒无祈套着近乎,一个个口中都亲切地叫着『十六弟』,却没有谁真的敢跟司徒无祈勾肩搭背。元宁不在场的时候,司徒无祈便不再收敛睥睨,他仿佛邪王,夜幕之下便是他的主宰,随性又危险。 尹淑云从一开始,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司徒无祈。 她看着看着,眼神渐渐有些痴迷。 喜宴热闹的氛围下,一些陌生的面孔隐藏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蠢蠢欲动。 而此时新房之外—— 司徒相穿着一身喜服,越发显得清俊。 司徒鸿催促了他几次,但他神情落寞,看他的样子是准备在进洞房之前先把自己给灌醉。 还是司徒鸿阻止他,按下他拿着酒壶的手。 「九弟,这桩婚事委屈你了。」 闻言,司徒相摇摇头:「我有什么可委屈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或许,是替皇兄你喝的。」 「或许是替柳儿喝的。」 「甚至或许,是替新娘。」 毕竟司徒相清楚,自己对于莫纤纤而言,绝对不是良人。 然而下一刻,司徒相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睛勐的瞪大,酒壶被他抛出去,被剑光噼碎。 「皇兄小心!」 离后院较远的湖边亭中—— 司徒无祈将从身后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 尹淑云因此跌坐在地,失落地看着他。 司徒无祈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惊慌的喊声:「皇上遇刺!来人,护驾!」 想到元宁也是在那个方向,司徒无祈立刻凝眉。 但宾客太多,他一路往后院遇到重重阻塞。 司徒无祈随手拉住了一人,问:「王妃呢?」 「王、王妃?不知道,但是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滚!」 …… 这场骚乱持续到半夜平息,司徒无祈亲自查看刺客的尸体,北漠人! 这些刺客都是扮作在喜宴上杂耍,或着混进迎亲队伍里藏匿的,乍一看很难分辨,但司徒无祈跟他们打了多年交道。 第169页 北漠人近来靠着镇北王残部的倒戈占了云朝些便宜,但是这样直接混进京城来刺杀皇帝,也未免太嚣张了,还偏偏挑选今天这个日子。 有众多武将在场,这些人仿佛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司徒鸿受了轻伤,太医正跪在地上为他包扎。 然而,在场冷凝紧张的气氛却并不是来源于此,而是瀰漫在司徒无祈周身。 清点了损失过后众人发现,定安王妃和元青柳都失踪了。 还有不少人看见,在混乱之中似乎那元家两姐妹都想救驾。 司徒鸿一脸自责,低声嘆道:「是朕没有保护好她们。」 再结合司徒无祈那冷得跟冰柱似的眼色,众人真的怀疑,摄政王可能会当场弒君。 幸好这时候,一声带着报喜音调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找到了!人找回来了!」 闻言,众人都循声望去。 司徒鸿也立即起身,但谁也没有司徒无祈的反应快,他还丢下一句:「谁都不许出来!」 司徒鸿:「……」 众人:「……」 他们好好奇啊!摄政王妃居然为了救驾奋不顾身,这时候就算被找回来了,恐怕也顶不住摄政王的盛怒吧。 然而,当司徒无祈看到被找回来的是元青柳时,的确是怒火滔天。 他猩红着眼问:「人呢?」 「禀王爷,只……只救回来一个,那些刺客拼死出城,王妃应该还在他们手里。」 「废物,本王说了要先救谁?!」 「这……」 这就有点冤枉他们了! 他们当然也想先救王妃,可是人家刺客也知道谁的身份更贵重啊。匕首就抵在王妃的脖子上,叫他们开城门,他们能怎么办? 若王妃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定要被扒皮。 至于元青柳,那也不是他们主动去救的,而是刺客为了扰乱追兵在出城时把她丢下马车的。 她刚受了惊吓,又受了忽略,没想到被救回来,还要面对司徒无祈恨不得把她丢回去再换回元宁的目光。 当然,司徒无祈暂时不会这么做。 元青柳可以提供线索。 五天后,元宁已经被带离了云朝的境内。 她突然想到了一段剧情,元青柳在被带到北漠后,和花蓬生活了一段日子,在这段日子除了腻腻歪歪,也会遇到一些危险。 花蓬的本名其实叫萧羽,他还有几个兄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甚至在了解到元青柳的身份后,就将其藏匿起来,想要作为威胁司徒鸿的秘密武器。 但司徒鸿离这里太远了,最后还是男配大义灭亲,救了女主。 而现在控制着她的人身自由的这位,就是北漠的大王子萧毅。萧毅长得比起他那位能当男二的弟弟来说,显得稍微有些粗犷。 但是浓眉大目高鼻,也算英俊。 他对元宁道:「王妃不必害怕,只要你好好听话,配合给你的夫君写一封信,小王不会对你如何。」 「你想要我写什么?」元宁问。 「只写你对王爷的思念即可。」 「除此之外,你没有什么目的吗?」 「小王自然也会随信附上条件,所以这封信务必倾尽王妃你的思念。听说王爷待王妃很好,若是他能同意小王的要求,那自然皆大欢喜。」 「你想要用我换什么?城池?」 元宁的一句话,倒是让萧毅哑口了。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是元宁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的目的应该跟书里差不多。 「那你抓错人了,你抓定安王妃有什么用,能抓到我们云朝皇帝的心肝才算是本事,可你偏偏半路把人给放了。」 闻言,萧毅道:「王妃你一个人就可以拿捏住两人,谁能有你划算?我相信定安王是一定要换的,不如赌一把。」 赌赢了,他们的目的达成,赌输了,定安王势必会跟司徒鸿翻脸。 萧毅笑呵呵地说:「听说你们云朝内部本就不稳,既然定安王有本事,他何不取而代之呢?」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他赢。 司徒无祈真有可能为了元宁而冲动。 元宁突然问道:「尹淑云是你们的人吗?」 闻言,萧毅一顿。 他大概是没想到元宁能够猜出来,一时大意了。 「不是。」 呵呵,元宁从他刚才的反应就已经看出来是了。 原书里尹淑云这个人只出场了一小会儿,没什么正面描写。 但五天前,元宁本来不一定会被带走。但那天元青柳突然一反常态缠着她,还在关键时刻拽住了元宁,要不然元宁也不会跟她一起被抓。 书里是说女主有这么一劫,萧毅若真是冲着元青柳来的,也就罢了。 偏偏把她放回,自己被留了下来。 元宁觉得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她又奇怪这反派的注意力怎么就忽略了女主,反而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的。 凭什么元青柳能完好地被放出去?而自己就要被留下当人质?多带一个人质上路,多一重保障不好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元青柳和北漠之间有勾结。 但是花蓬既然都已经死了,元青柳应该没有什么渠道跟北漠人联繫。 下意识的,元宁就想到了尹淑云。 第170页 而且前段日子,不是就有镇北王义子叛逃,投敌北漠的消息传到京城吗? 义子,义女,很可能还有联繫。 「王妃,太过聪明不是好事。」萧毅道。 「太漂亮也不是好事,可我偏偏都占了,你去问问尹淑云气不气?」 对方:「……」 元宁到北漠的第二天,终于看见了尹淑云。 对方应该是比她后一步穿过两国边界,元宁看见她时,她已经穿着北漠人的服饰,不再用那副杀父之仇的样子对着元宁,反而有些得意。 「一路过来,感受如何?」尹淑云问她。 「还好,没有受苦!」元宁道。 她并没有反抗,加上萧毅看她长得漂亮娇弱难免呵护,元宁长途跋涉身体不适,他还给她买了些橘子吃。 而且元宁还有积分,她可以用来给系统换洗澡什么的,所以身上看起来还是清清爽爽。 尹淑云应该是拿着这句话等她很久了,结果看到元宁确实没受什么苦,她掩饰不住失望和不甘心。 「不必得意,你现在之所以完好无损,是因为你是定安王妃。定安王在边关时,战绩斐然,把一群北漠人吓破了胆儿。但是,若是到了规定的时间,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你这张漂亮的脸会让你去地狱。」 元宁并没有如她所愿被吓退,反问:「你也是云国人,为什么要投敌?」 「我没有投敌,只是跟他们做一场交易而已。」 「你的目的之一,好像是要把我给除掉?」元宁直接地问。 尹淑云觉得挺意外的,她本以为元宁会哭哭啼啼。 如今才发现,原来对方跟自己是同一种人。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司徒无祈更可笑了。 对元宁呵护备至,是因为把她当做救赎? 可这少女根本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狐狸精。 既然如此,跟她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没错,谁让你抢了属于我的。」 「你根本不知道以前他最落魄不堪时什么样子,是我一直在助他!可他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回了京城,却娶了你。」 元宁发现,尹淑云很喜欢提起司徒无祈的从前,还是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她自己最风光时,也不过是镇北王的义女而已。 却习惯了俯视他,可怜他,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司徒无祈,只是想要他疯狂执念一般的偏爱而已。她觉得自己给出了施捨,对方就应该把她当成月光一样的救赎,对她求而不得。 而她则可以安心享受这样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不管对方在外有多风光,在她面前都是卑微渴求的姿态,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是转头他将她所期盼的一切给了别的女人,顿时就让尹淑云心生扭曲,疯狂嫉妒元宁。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除了我根本没人爱他。」 元宁愤怒:「你简直,变态!」 她就知道自己被带走,尹淑云肯定趁机说她坏话了。 尹淑云低头看着元宁这张让她讨厌的脸,楚楚动人,的确能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可是她冷笑道:「既然都到了这儿,也别装出这幅样子来。难不成你是真的喜欢他吗?不过是为了他的权势才留在他身边而已。你喜欢的是那个皇帝,我成全你了,为了救驾被擒,够不够大义凛然?」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一厢情愿,他但凡还有点自尊,也不会来救你了。你因此死在北漠,被异族人折辱致死,够让你心爱的那个男人记你一辈子了吧?」 喜欢个狗屁! 我记你大爷一辈子! 元宁不想再理尹淑云,她在心里问系统:「我还有多少积分?能不能换让我回去?」 【宿主,加上元湛,司徒鸿,司徒钰等人的积分有9199,但是你知道你现在这地方离京城有多远吗?我只是个没有实体的系统,哪能做到让一个活人瞬移。】 要不是为了这破攻略任务,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元宁心情烦躁:「反正,我一定要回去。」 【宿主,要不你仔细想想,虽然这个女炮灰比较疯批,但是她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参考。你被擒之后原男主的悔恨值就勐涨了一波,只要在这里多待几天,相信很快就会就能攻略完成。】 【到时候,你拿着奖励远走高飞,不用再回去,就可以彻底改变命运了。】 元宁却没採纳系统的建议:「不行!」 他真的会误会的! 第81章 二合一更 司徒无祈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信, 迫不及待地展开。 这时,一个女子柔声问:「信上怎么说?」 「萧毅看到了本王的诚意,同意谈条件换人。不过他们要求在北漠境内谈, 还要求本王不能带人手。」司徒无祈道。 「你也太着急了, 之前那样的条件居然都肯答应, 他们自然知道手里牢牢握住人就可以拿住你, 提出的条件更加苛刻。」 在营帐内此刻只有两人,一只素白的手拿来已经放好了香料的青花缠枝香炉。 「我希望你不要去!北漠人很狡猾, 他们要求你单枪匹马,肯定是有陷阱在等着你的。」 此刻这个在帐中为司徒无祈红袖添香的女子,正是尹淑云。 她声音中尽是对司徒无祈的担忧,完全不似在元宁面前那般歇斯底里。 第171页 并且她声称,是为了安慰他而来。 自元宁被北漠人挟持,司徒无祈便一路追至边境。 起初那几天,北漠人并不急着和司徒无祈谈交易, 也不肯商谈。 司徒无祈等了三天,终于等到对方送来了元宁亲手写的信, 信里诉说对他的思念之情。 就算她是为了司徒鸿才被抓, 写这封肉麻的信可能只是想骗他不顾一切前来相救, 但司徒无祈依然甘之如饴。 不过,随信还有萧毅的亲笔。 北漠人不谈条件,而是直接喊话司徒无祈,让他若还想要人,就先拿出谈判的诚意来。 而他们所要摄政王表达诚意的方式, 却比直接要他的命还要更狠。 他们要司徒无祈自己公布自己的身世。 在司徒无祈成为摄政王之前,连云朝的人都对所谓的定安王一知半解,各种没谱的留言传得神秘, 却也过于荒谬了。 但萧毅身为北漠人,不知道他从何处得知了司徒无祈的身世。 并且还深知,这是司徒无祈的死穴! 其他的身外之物,或许摄政王可以毫不犹豫眼睛都不眨地给出去,但这回呢…… 这回也没有犹豫,他照做了。 此时,司徒无祈尚在边境,但云朝境内,尤其是京城,皇室恐怕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就连远在宫中的司徒鸿都万万没想到:「定安王他竟是……」 司徒相同样震惊:「难怪父皇和皇爷爷都不愿提他。」 忠勇侯府中—— 众人都在等着元宁的消息,却先得到了这个真相。 莫尧倒是不意外:「我就觉得他长得挺熟悉的,原来是跟当今皇帝很像,果然是兄弟啊。」 莫云当初还被莫尧提醒过,只是他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骤然听说此事,不便评论,只能嘆气一声。 莫烽却是挠着头,有些艰难地捋了捋:「这定安王本来跟齐王他们是一辈的,结果现在突然爆出他的身世是先皇和婉妃之子,那他现在的辈分应该跟九皇子是同辈,这怎么算啊?」 如此有违伦理之事,谁还能认真去讨论怎么算吗? 巴不得挖地三尺给它埋起来,永远不见天日才好,否则稍有泄露,那便是溢出了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看来先皇和先太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定安王远送的吧。 可这是先太皇杀了多少宫人才掩埋的消息,谁能料想,如今会让司徒无祈自己透露出来? 他疯了吗? 透露出这样的消息,相当于亲口说自己的母妃淫,乱不伦。 先皇之死本来众位朝臣就猜测与他有关,在得知真相之前人们当他弒君弒兄,是恶。可是现在辈分一变,就是弒父杀君,是十恶不赦了! 辱母弒父,摄政王的名声比从前更臭了百倍。 虽然司徒无祈在民间似乎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但至少从前百姓和朝中官员都怕他畏他。 如今,人们会在暗中唾弃他憎恶他。 忠勇侯府里众人感慨万千,但是外面那些人的口里,只会说得更难听。 尹淑云为什么要陪在他身边?因为她知道,此时他太孤寂无援了。 再强大的人也会脆弱! 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世,此时还能赶来追随他,会被他当做唯一的慰藉牢牢抓着不放的。 果然,这回司徒无祈没有赶她。 可是尹淑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为了元宁做到如此地步,把自己最不堪的身世公之于众,剖开血肉挖出嵴梁骨让人指指点点。 更是一刻也不停歇,马上就要去闯北漠救人。 「你明知道会有多危险,为了那个女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她心里只有别人,她可以为了别的男人死。哪怕你为她牺牲至此,不顾性命,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尹淑云道。 司徒无祈警告她:「住嘴!你再敢说她的不是,就是找死!」 「我找死?」尹淑云闻言笑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知道你身世的人,在背后嘲讽你侮辱你!你不去杀光他们,不去怪元宁,反而这样对我?我是唯一一个站在你这边的人!」 「你以为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不介意你这样一个秽乱人伦,不被自己生父承认的杂种?」 「滚!!!」司徒无祈推开了往自己怀里靠的女人。 尹淑云踉跄着后退两步,勉强靠着身后的桌子才支撑住身子。 哗—— 司徒无祈将梨花木桌案噼得粉粹。 尹淑云跌坐在地,浑身发抖看着他转身,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子。 「啊!!!尹淑云很矛盾,她简直要被司徒无祈对自己的态度气死,但同时又觉得痛快。 气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发疯,又冷眼看着他为区区一个女人就失去理智。 快马加鞭从京城追到边关来,甚至没休息过,如今居然还要为了她只身去闯龙潭虎穴。 在那里等着他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 萧毅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摄政王肯定会来。 依然意外于对方如此着急,真的应了约定,孤身来到北漠的城下。 萧毅与司徒无祈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他特意带上自己精挑细选的手下,亲自先去迎接。 站在萧毅身边的副将,脸上有一快将其脸直接贯穿的伤疤,显得十分吓人。 第172页 「王爷可还记得,小王的这个手下是被你给伤的?」 司徒无祈却并不想叙旧,若论恩怨,北漠犯云朝边境多年,双方早就累下了世世代代的血仇。 他既然来了,也不怕暴露自己心急:「人呢?」 萧毅看出来,见不到人,定安王是不会跟他好好谈话的。 于是拍了拍手,接着就见,他手下人推上来一个铁笼子,铁笼里的女人头髮散落,形容狼狈,低垂着头毫无生气。手腕被铁箍出了红印,原本娇嫩的皮肤上是道道红痕。 司徒无祈一见到这样的画面,立刻恨不得将桌子给拍碎。 然而却已经有人把刀架在了元宁的脖子上,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北漠就是如此待客的?」司徒无祈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会记清楚自己的女人身上有多少条疤,百倍千倍地还回来。即便这是在北漠的地盘,众人也相信他真的是这样打算,并且做得到。 司徒无祈从前跟北漠人打仗时,实在太骁勇了。 北漠人本来以强悍着称,可是却叫他连自己命都不要的打法吓破了胆儿。 萧毅深知他必须要打破这个阴影,否则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再处于战场上都会被司徒无祈牢牢压制,讨不到半点好处。 「王爷息怒,小王也不是故意要为难王妃,实在是王妃不肯配合。」 萧毅一副他也是被逼无奈,甚至拿出替司徒无祈着想的口气:「王妃吵着闹着要回去,她想你们云朝的皇帝,可她不是王爷您的妻子吗?我看王爷为了她牺牲重大,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不堪公诸于世,为千万人唾骂。听说云朝人都重孝重名,你为她连遗臭万年都不在乎,她却心心念念着别人,连我都替王爷不值。」 闻言,司徒无祈手心发力,紧握成拳。 萧毅是北漠王子中比较擅长攻心的,说出的话犹如淬了毒的刀子。 这时候,有属下来报。 萧毅听过之后,又换了口气:「小王的手下抓了个女人,听说她是为王爷而来的。」 说话间,已经有人带着尹淑云上前来。 「看看这两个女子,一个水性杨花,另一个却情深意重,王爷为何不再认真选选?」 萧毅抱着手等看好戏,这是他答应了尹淑云的条件。 可惜这种情深意重的游戏,司徒无祈并不配合:「别再说废话,放了王妃,本王许诺你任何条件。」 「王爷觉得你现在还能给我什么呢?云朝能容得下你吗?我看,你不如留在北漠。王妃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吧,你帮小王夺取王位,依然是北漠的王爷,如何?」 萧毅自以为提的条件很好,司徒无祈如今为云国人所唾弃,他在北漠应该会过得更自在。 何况,他的女人也在这里。 可惜两人最终没有谈拢。 见司徒无祈已经朝着铁笼子走去。 萧毅立刻给手下的人使眼色,他身边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第一个朝司徒无祈攻去。 司徒无祈能感觉到劲风从身后来,本来要去噼铁笼的刀在转身后格挡住对方的攻势。 他与北漠的高手战在一起,萧毅立刻退到一步。 司徒无祈招式依旧狠戾,让人招架不住。很快就打退了那两人,一刀蓄力之下噼开了锁链,打开铁笼子。 被关在铁笼之中的女人失去支撑,眼看着就要跌倒。 司徒无祈立刻接住她,还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伤。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心疼,却怕碰到她。 然而下一刻,对方的手中却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刀被插进了他的胸口。 司徒无祈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发出狞笑,刀子还在他的胸膛狠狠转了一圈。 「你不是她!」 「她人呢?」 萧毅看司徒无祈已经受重伤,知他是樯橹之末,便道:「死了!小王享受过,果然是人间尤物,难怪王爷如此念念不忘。」 闻言,司徒无祈目眦欲裂。 他一掌打飞了那个假扮的人,提着刀就朝着萧毅砍过去。 这一刀自然没有砍中,萧毅手里根本没有元宁,他也知道今天的谈判不会成,所以是布好了局要杀司徒无祈。 他精心挑选的手下都跟司徒无祈有着血海深仇,会誓死保护他,直掉杀掉定安王为止。 尹淑云早已退到一边,冷眼看着司徒无祈身陷包围。 如果方才他选她,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萧毅在被司徒无祈捅了一刀之前,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在手下人严密的防护下伤到自己。 司徒无祈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必然已经疼痛难忍。 可是他居然依然拼出一条血路来杀到了北漠王子身前。 一刀捅穿了他的腹部,下一刀就斩向萧毅的下身。 「啊啊啊……」 萧毅痛得尖叫,司徒无祈咬牙问道:「她人呢?」 「别,别杀我!我没有动过她,她是自己跑了。」 「只要你别杀我,我可以帮你找……」 话未落音,人头落地。 北漠的那些人见到自己的主子一死,居然被浑身是血的司徒无祈吓破了胆。 萧毅找的人跟司徒无祈有深仇不假,但是相应的,也都因此惧怕他。 尤其是他脸上的面具,在战场上不知是多少人的噩梦。 第173页 他们此时不战反退,司徒无祈却如修罗一般地步步逼近。 他杀一个人前,还要问知不知道元宁的下落,不知道就是死。 定安王厉害吗?厉害! 但是真能可怕到这个地步吗? 谁也说不清楚,但确实是一个个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尹淑云看司徒无祈浑身是血,宛如恶鬼,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 她抓住司徒无祈的脚道:「带我走!我是为了你才会到这里来的!」 司徒无祈低头看她,虽然带着面具,尹淑云却觉得他在冷笑。 下刻,一只铁腕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尹淑云不停地挣扎,口不能言。 「你当本王真的不知道,你跟北漠人有勾结?」 「本王的秘密,萧毅又是如何得知的?」 闻言,尹淑云瞪大了眼睛,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当初镇北王为什么会死,就是因为他知道司徒无祈的身世并且拿此来侮辱他。 尹淑云也是无意间躲在窗外偷听到的。 「本王不会杀你,也不会带你走。」 「听说北漠的刑法,比云朝更残忍。」 「他们的大王子因你而死,你会如何?」 尹淑云的脸被吓得彻底没了血色,跌坐在地…… 【宿主,咱们已经在云朝境内了。前面有个茶寮,你去喝口水吧。】 说真的,系统没见过这样的元宁。 之前被北漠人抓住她都能保持清爽,此刻却是已经饿了两天的肚子,嘴唇也干裂出血,脸上脏兮兮的几乎看不清面容,仿佛梦回了上辈子在冷宫的时期。 元宁重生以来,还没有这样狼狈过。 她朝着茶寮靠近,手里提着茶壶的小二立刻弹着汗巾:「去去去!」 显然是把她当成了乞丐。 元宁:「……」 她掏出一粒碎银子,递给对方。 小二又立刻变了态度,用那毛巾给她擦了擦板凳:「客官要喝什么?」 元宁坐下后,就听到旁边那桌的招唿声。 「小二,本来我是打算去步城里收点药材的,你知道怎么今天突然就不让出城了?」 「客官,边境戒严呢,最近这两边走的生意大部分生意怕是都不能做了。」 「凭什么啊?」那个问话的人兇巴巴道,「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没见边境像今日这样戒严啊!」 「害,您有所不知啊客官,就算你能出得去,那北漠的步城现在也在封锁当中,不让咱们云国的人进了。里面的人逃出来都怕来不及呢,您可千万不要去。」 「为什么?」 「步城在抓人呢!大名鼎鼎的定安王知道吧?据说他杀了漠国的大王子,现在人就被困在步城当中。」 「那是好事啊,北漠人还敢嚣张吗?定安王当初不就是屡战屡胜,把北漠人给吓跑的吧。这回还能单枪匹马千里取他们大王子的首级,哈哈厉害!」问话这人显示是不太了解政事,但是热心军事。 他还问:「咱们这边没派人去救吗?」 小二只好跟他普及一下详细的厉害关系,虽然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他消息灵通啊。 一来二去就围绕定安王是摄政王,还有摄政王的身世讨论了起来。 这可是京城里最近最热的消息啊,小二自豪地表示,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还是热乎的。 元宁也在旁听着,才知道她和司徒无祈错过了。 怕就怕他不是被困在步城里,而是还在步城寻自己。 系统看元宁连水都没喝上两口就起身,而且还往回走。 劝她道:【宿主,你不如先回京城吧?】 「我不回去,就让司徒鸿和司徒钰,还有元湛,元晁年,都以为我死了,还能赚点积分。」 系统简直感动,它一直觉得这个宿主不把自己当回事,攻略任务不积极。 没想到这种时候,她居然惦记着积分呢。 要知道,元宁可是从来不会让自己受苦的,系统还在感慨她的敬业。 却听见元宁突然又道:「我拿积分跟你换,能把我再送回去吗?」 系统吐血:【……】 【就算能,你现在积分也不够了啊。】 「好吧。」 【没听他们说吗?北漠的大王子死了,现在全城戒严,这边出不去,那边进不去。】 元宁嘆了口气,低头才发现,自己绣花鞋都走破了。 「总有办法的。」 步城里,官兵结成十人小队,身穿北漠特制的兵服,腰挎长刀,为首的人拿着张画像四处游街抓人。 元宁趁他们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画像,确实是在抓司徒无祈。 「别看了!看什么看?别给我惹事!」 元宁被推搡了一把,她看长着八字鬍的中年男人偷偷给官兵塞了一锭钱,请他通融通融。 而那为首的官兵在听他说了什么之后,本来点了点头。却在看到元宁之后眼珠子一亮,就要过来动手动脚。 八字鬍赶紧拦住他:「官爷,这是上头有人定下的,您跟小人都得罪不起啊!」 闻言,那士兵骂骂咧咧说了些什么,终究打消了念头。 在北漠,有很多男人喜欢婉约柔美的云国女子。像这步城的青楼里,花魁大多数都是云国人,要芙蓉面杨柳细腰,还要穿着云朝服饰会唱歌跳舞的越受欢迎。 第174页 现在两国的边城都戒严,正经的生意自然是做不了了。 但是某些不正经的生意,只要有需求,就总有特殊的渠道。 元宁把脸洗干净,在云国边境人多之地招摇地晃上两圈,便就这么回了步城。 她独身一人,又是柔弱女子,看起来饥寒交迫已久,人贩子就喜欢挑这样的下手。 虽然如今的局势紧张,但是八字鬍觉得单看她这张脸,也足够自己提着脑袋再干一次行当了。 为这样绝佳姿色,他已经物色好了几家买主,准备到时候来个价高者得,总之这一趟血赚。 …… 步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中,琴声歌声不断。 雅间倒能算得上安静,几名漠国贵族打扮的男子正在谈事。 仔细听,那坐在左侧的人口中称唿是『二王子』。 二王子萧绅是近日才来的步城,大王子身亡后,他便是奉命来让那个云国的定安王不能活着回去的。 但是一连这么多天过去,却毫无收穫。 他刚跟手下人发了一通脾气,却突然闻到一阵香风,那香气不算浓烈,若有似无的兰花香,勾得人心痒痒的。 他不由得抬起眼来,见一个戴面纱的女子款款而入。青丝如绢,一双美眸若盈盈秋水能勾人魂魄。 只可惜惊鸿一瞥还没看够,那美人已经躲入了屏风后面。 萧绅也略有耳闻,近来这里的头牌花魁换了人。 据说新来的花魁还未接客,只通过见了她的人口耳相传,便已经名声大噪。 因为太过神秘,又传得太美,叫人心痒难耐,多少官商砸千金,只为一睹芳容。 今日一见到未言过其实,的确是叫人一见难忘的美人。 直到手下人提醒他,萧绅才回过神来。 元宁在屏风后面心不在焉地弹着琴,听他们说已经找过了许多地方,目前还没有掌握司徒无祈的行踪。 人明明就在步城境内,却能耍得他们团团转,气得他们怒骂。 光骂还不解气,还要拿出那位摄政王的身世来羞辱一番。 一口一个『云国杂种』! 元宁琴谈得浮躁,不过这些人只是附庸风雅而已,也听不出来。 听又谈到哪里有司徒无祈出现过,需要加派人手。 元宁便记下了地点,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也是时候离开了。 否则稍后可能会有麻烦。 她退出了雅间后,萧绅的眼神却还跟着那一抹倩影:「今夜安排个房间。」 手下人便知道他要留宿,但是刚才那位的话……让他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殿下,这花魁高冷得很,说是正式挂牌之前连个手指头都不让碰。」 萧绅闻言,觉得那等绝色的确可以高冷。 而且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挑战,不好睡的女人才最吸引人。 萧绅自信道:「那是她没遇到本王子。」 管他是谁,元宁回房间收拾了东西就跑。 半路却见许多官兵出动,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有人四下逃窜。 她便随手拦住一个人打听。 「兽……兽面……」 「你是说云国的定安王?」 「是啊,就是这些天一直被通缉的那个……」 「他在哪儿?!」 对方惊魂未定,指了指她一路过来的方向。 第82章 二合一 元宁在听到司徒无祈的消息后, 一路又往回走。 但她没有碰见行人口中戴面具的云国摄政王,难道又一次错过了? 元宁不信会有这么倒霉! 一般书里男女主不管相隔多远,总有百八十种让他们相遇且腻在一起的方式。 而她和司徒无祈, 一个是女配, 一个是反派, 难道就这么没缘分吗? 明明在同一座城里, 却总是见不了面。 元宁不信这个邪,她再继续找, 结果倒是跟青楼派来追她的人迎面碰上。 元宁:「……」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这些喽啰都在提醒她,是时候跑了。元宁之前靠着装乖顺才能安然在青楼里度过几日,但这回要是再被抓回去,就由不得她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明知道司徒无祈就在这附近。 她要是这回跑了,肯定离他越来越远。 元宁告诉自己,赌一把! 她高声喊司徒无祈的名字, 两声之后,没有任何动静。 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再不跑真的来不及了, 可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再等等。 又喊了两声! 「你不来, 就真的见不到我了!」 难免有些失落。 元宁再喊最后两声。 话落, 她就已经被围住了。 「……哎!」 「司徒无祈,我害怕。」元宁小声嘆口气。 突然,本来团团围住她的那些打手们,让出了一个缺口来。 都盯着元宁身后的方向,一个个面色煞白, 仿佛见了鬼。 元宁回过头,看见了暗处那个高大的阴影。 一身玄衣,青丝散落, 一股杀气伴随着血腥味而来,就是这股骇人的气势吓得他们连连后退的。 可是他的目光下一刻明明落在了元宁身上,却依然有如雕塑一般,杵在原地没有过来。 为什么不过来? 换了以往,他早就来拉自己了。 第175页 还是听信了尹淑云挑拨离间的话吗? 司徒无祈不动,元宁便主动朝他奔过去。 那些打手不敢拦她,倒是有人很小声地说了句:「姑娘,小心啊!」 仿佛很替元宁惋惜的样子。在楼里好好待着吃香喝辣,怎么还主动跑那阎王的刀口底下送死呢? 当然,良心发现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趁着元宁作死去帮他们挡一挡,其他人赶紧拔腿往回跑。 边跑还边喊『通缉犯在此』,希望官兵能快点赶过来抓人。 如果有人回一下头,就能看到号称史上最高冷的花魁居然趁着夜色也露出热情一面。 元宁扑到司徒无祈怀里,却听到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 北漠的地势和云国不同,元宁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山洞。 她才知道,司徒无祈身上的伤已经很严重了。 他从北漠人的围杀里逃出来就几乎遍体凌伤,尤其是胸口那一个血洞差点致命。 这些天甚至没有休息过,他一直在找自己,也一路被北漠的人追杀。 怎么会有这么执拗的人? 如果不是元宁回来的话,他恐怕会耗死在这里。 司徒无祈刚把火点上,看到元宁的脸,他突然一怔:「为什么哭?」 元宁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才发现,她居然哭了吗? 「休息一夜,谁欺负你了,明天我帮你报仇。」 元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就像司徒无祈说这话,她不知道哪里好笑。 但就是突然破涕为笑了。 突然想起自己脸上脏兮兮的,这样又哭又笑恐怕更难看了。 山洞里有一块深凹处,有积水。 元宁走过去,洗了把脸。 她给司徒无祈处理伤口时,后者就一直盯着她看。 「我好看吗?」 「嗯。」 「那如果我不好看了,你还会这么为我吗?」 元宁问这话,其实不需要回答。 她是在自言自语:「不看外表都能喜欢上,那应该是真的喜欢了吧。」 还好元宁始终随身带着伤药,还有凝雪丸。 「张嘴。」 司徒无祈乖乖把面具推高一点,元宁把药餵给她。 突然感觉指尖被什么柔软贪婪的东西轻轻碰了下。 元宁:「……」 幸好她是洗了手的。 裙子里面那层是干净的,元宁想撕下布条来给他包扎。 但被司徒无祈阻止。 「我这条裙子肯定不能穿出去了,想要再进城,需要换一身他们北漠人的打扮。」 司徒无祈听到她不会穿这样漏春光的衣服出去,才同意。 忙完之后,元宁看到那个水潭就想擦洗一下身上。 司徒无祈看了一眼,去坐在洞口,把外面的凉风和洞内的风景完全堵住了。 元宁这些日子没有一夜睡好过。 如今虽然跟司徒无祈住在洞里,心情倒是平静多了。 她本来是能睡熟的,如果没人打扰的话。 元宁握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发现烫得惊人,她这才睁开眼。 「你发烧了?」 凝雪丸只能止血,可是如果是因为伤口发炎引起的烧热则无能为力。 司徒无祈浑身滚烫,宛如火球。 元宁帮他擦拭胸膛,但渐渐就被司徒无祈压到身下去了。 之前睡的地方就垫了些草,还有两人的衣服,这样的条件下还要? 行吧。 其实,也就犹豫了片刻,女子雪白的手就主动抱住他的后颈。 司徒无祈已经几乎被慾念吞噬的眼神里,闪烁着难以置信,仿佛没想过她会愿意。 「不看,好吗?」 成亲之后同房,都是某人趁暗行兇。 元宁也习惯了:「那要把火灭掉?」 「可是我想看你。」 「……」 司徒无祈撕下一块布条,将她的眼睛蒙住。 眼前漆黑之后,元宁就有些紧张地攀着他的胳膊,指甲在他身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好久好久,才松弛下来。 她累到不行只想睡觉的时候,突然系统提示:【百分之九十的攻略奖励现在发放。】 元宁原本黑暗的视野里,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自然认得司徒无祈的身影,问系统:「为什么每次奖励都跟他有关?」 【宿主,其实系统奖励都是为了攻略对象准备的,只要跟对方有亲密关系,就能知道对方藏在心底深处最害怕的事,攻心首选啊,要不是宿主你不愿意跟原男主亲近,咱们这个攻略早就完成了。】 原来如此啊。 元宁看到大概六七岁的司徒无祈在太医院门前,跪了许久,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 整整两天,来来往往没有人理会他。 大部分人都当他不存在,只有一些看面相就不怀好意的人会注意到他,眼里算计着什么。 元宁看到一个太医在暗处观察许久,终于现身来到司徒无祈面前,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明明是已经发生的事,她身临其境看着仍然难免紧张。 想提醒他,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要答应。 可是她连出声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可怜司徒无祈,跟对方做了一笔交易。 第176页 那位太医答应去冷宫里为生病的婉妃医治,但他要求司徒无祈帮他一个忙。 不是普通的忙,而是替他顶罪。 端王的侧妃怀孕,有很多人不想看到那个孩子出生。 为端王侧妃保胎的太医早就被收买,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太医控制着剂量下堕胎药,眼看事成之日就快要到了,但又担心早晚会追查到自己头上。 这样的事元宁以前在后宫也见识过,层层推脱,都想给自己找个顶罪的替死鬼。 最终人选落在底层的司徒无祈身上。 难怪他后来很讨厌太医院的人。 这个交易,几乎是一命换一命。 而且还是为了那个并不曾疼爱过他的母妃。 最终司徒无祈去推了端王侧妃一把,被当成害其流产的罪魁祸首,差点被自己的生父打死。 幸好他的命大,够顽强,被如何毒打也死不了。 但是,却也没能救回婉妃的命。 至始至终,都是个悲剧。 元宁做完这个梦,心情越发沉重。 第二天阳光从洞外照映进来,元宁勾掉自己眼睛上的布条,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身边摆着一套新衣服,是北漠的服饰。 这就弄到手了?看来自己真的睡了很久。 司徒无祈见她醒了,问:「吃东西吗?」 他已经烤好了鱼,元宁睡的地方旁边摆着竹筒装的水,里面有切片的人参。 尝起来是甜的,他甚至从山壁岩石中弄到了野生蜂蜜。 元宁记得她早就见识过司徒无祈的野外生存能力,在山上随便一挖他就能挖到千年人参。 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再次感慨,好强。 再想想自己之前单独从北漠逃回云国那一路,饥寒交迫,简直不堪回首。 元宁也是找到了司徒无祈之后,紧绷的弦才彻底放松下来。 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躺平了。 她甚至觉得,就算司徒无祈不是摄政王,也能把自己养得很好。 见元宁懒懒的不想动,司徒无祈便顺势躺下来,将人往自己怀里带,紧抱着不放。 元宁却突然将手放在他的面具上。 司徒无祈眼神一变,抓住了她的手。 「我看看好吗?」元宁用跟他商量的口气。 「不。」一如既往的拒绝。 于是,元宁只好换了威胁的口气。 「再不给看,下次不让你亲。」 司徒无祈:「……」 看眼神似乎有点动摇了。 元宁干脆再进一步,直接撇开他的手,连抱都不让抱了。 「在这种地方和你睡觉难受死了,腰疼,以后别碰我。」 司徒无祈眼神一变,还是要碰。 一只大手放在盈盈一握的后腰处,轻轻帮她揉着,他的另一只手则主动抓着元宁的手,放在面具边缘。 元宁小心翼翼揭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司徒无祈紧张注视她,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面具他戴了太多年,从没想过要以真面目示人。 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从她脸上看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情绪。 盼着她喜欢自己这张脸,但不想她喜欢这张脸。 更多的,还是怕她会嫌弃。 元宁的神情却没有太过惊讶,司徒无祈以为她没回过云国,所以还不知道他的身世。 但是她看见这张脸,一定会有所察觉。 事实上,元宁早就有准备了。 她就这么仔细盯着对方,用的还是一种欣赏的眼光。 却听到司徒无祈问:「你现在看的是我,还是别人?」 这人的心里已经纠结死了吧,元宁也简直被他气笑:「你说呢?你比司徒鸿好看多了。」 他长得不难看,甚至非常俊美。 为什么要被迫戴上面具? 因为,他跟司徒鸿长得太像了。 一开始婉妃生下与端王之间见不得光的孩子,就是因为自知得不到,她想膈应对方。 此事随着端王侧妃生下了司徒鸿,渐渐才瞒不住。 因为婉妃本来就和司徒鸿的母亲有五六分相似,两个孩子也很像。 简单来说,如果那一辈的人也是一本小说。 那么端淑太后就是女主,端王是四处留情,不择手段的渣男主。 后来男主为女主收了心,恶毒女配却不甘心仍然作妖。 司徒无祈的身份註定了不容于世的,他不是因为爱而诞生,反而是因为婉妃个人的恶念和偏执。 他是一个牺牲品。 他的母妃那时还算计着端王,嫉妒着端淑太后,最后被端王,被皇帝两方面都厌恶至极。 她的一生爱一个男人爱到疯狂,做了无数坏事,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衬托端淑太后而存在的。 她太过扭曲,毫无可取之处,不值得被爱。 可是司徒无祈也因此被嫌弃,被唾弃,未免太不幸。 出生又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 而他在书里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给司徒鸿制造阻碍,做对照组。 他的身份永远见不得光,这张脸也是。 先太皇让他戴上面具去边关,没有杀他,似乎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从一出生,就註定了没有人会爱他。 第177页 元宁记得昨晚摸到司徒无祈的手臂上,有一块刺青。 是『无岐』二字。 「这是你原本的名字?」元宁问他。 他点点头。 起码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人曾真心祝福过他平安顺遂,前途坦荡。 「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好不好?」 「你真的觉得我比他好?」司徒无祈还以为元宁说话哄他。 「当然了!」 司徒鸿的长相更像先皇,温润如玉。 但司徒无祈的眼睛却很像婉妃,眼尾上挑,是一双极为勾人的桃花眸。 他眼神中的偏执也与婉妃的疯狂恶毒不同,因为瞳孔是剔透纯净的,仿佛琉璃一般。 元宁还怀疑他的睫毛甚至比自己的还要更长。 矛盾成就了妖冶的俊美,论五官精緻程度他把司徒鸿都衬得有些平淡了。 最重要的是,元宁看着顺眼。 没有人真心对待过他,就连尹淑云所谓的喜欢,也是把他的伤疤揭给所有人看。 让他公开身世,让所有人知道他的不堪,打击他,让他只为自己一个人所有。 不过,元宁却喜欢夸他。 「以后你在我面前不要戴面具了吧,尤其是不许蒙我的眼睛,我喜欢看。」 一边夸,一边摸他的下巴。 元宁也不知道什么是害臊。 「之前不知道你会下厨,你甚至连採蜂蜜都会啊!」 「你怎么这么厉害?」 「鱼闻起来好香,水也甜。」 受着重伤还能折腾一夜,白天又这么勤快。 「你是铁打的吗?下次不要了。」 …… 司徒无祈从没有一天之内,不对,是半个时辰之内听过这么多好听的话。 前半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今日多。 他心花怒放,竟有些小得瑟:「甜吗?我尝尝……」 说罢,手指钳着下颌,吻住了元宁的唇。 京城—— 莫尧让两个丫鬟到大厅之中跪下,吩咐道:「把你们知道的再说一遍吧。」 两个丫鬟都不敢隐瞒,只好再说了一遍莫纤纤和司徒相成亲那天的具体情况。 他们是在新房伺候的,只不过事发时她们已经被赶到了新房的外面,所以刚好看到那些北漠刺客来的时候是元青柳拉住了元宁,才会让元宁被抓。 而且元宁当时要去的方向也不是救驾,她应该是想去前厅跟大家会合。 结果就在路上被拦截了。 莫侯爷闻言将眉头拧紧,黑沉着脸:「你们说的可是真话?」 两人皆磕头:「奴婢不敢隐瞒。」 莫尧看他爹怀疑地看了自己一眼,倚着柱子道:「是莫纤纤问出来的。」 「这两人本来也是她的人。」 莫侯爷这才没说什么。 在场的莫云和莫烽都是同样的脸色难看,莫烽更是一拍桌子:「欺人太甚,找她对峙去!」 元宁一直没有消息,有些小道消息也是噩耗,如今既然有人暗中使坏,莫家的人又哪能被旁人欺负。 在场没有立刻起身的,只有元湛。 元宁是他的姐姐,出了事之后元湛不好受,他多想跟摄政王一样连夜跑到边关去。 但是被莫侯爷给拦住了,元湛现在只能说武功平平,他去了就是送死。 莫尧一直在观察元湛的表情,问他:「你这种时候不说句话吗?」 「你想要我说什么?若真是她害的,那便让她付出代价,道理如此。」 「你真捨得吗?」莫尧话里有话。 元湛顿时窘迫,觉得自己被他看穿了一般。 他脑海中突然多了前世的记忆,这件事够他花很长的时间来消化了。 其实,元湛今生对元青柳的感情根本还没有认清,就突然被捅破了窗户纸,导致他根本没有实感。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自己的故事,但是,并不很能理解记忆中的那个人。 尤其当他知道了元宁前世的结局。 元湛已经后悔了,他在想,元宁为什么突然就跟他疏远? 可能并不是没有缘由,也许她也像自己一样突然多了些记忆呢? 而且元宁『醒』得更早。 那她看见自己一次次沖她无理取闹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元湛觉得挺没脸的。 他想,如果自己上辈子真的全用来护着元青柳。 那么此生他欠元宁的,他该拼命保护元宁才能弥补。 可是他却没来得及,没能做到,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要去对峙的话,算我一个。」元湛道。 莫尧看他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觉得失望,评价了一句:「看来你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莫家人找元青柳对峙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司徒相的耳朵里。 是元青柳主动来找他帮忙的,司徒钰远在西南,除了司徒相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求助。 听说元宁回不来了,莫家的人现在怒指元青柳,要她拿命来抵。 元青柳只能找司徒相帮忙。 第二天—— 莫家人告到了皇上面前,可是那两个可以作证的丫鬟却不见了。 莫尧看了一眼司徒相,又看了一眼莫纤纤。 莫纤纤也显然很着急,那两个丫鬟是她的人,昨天司徒相突然回府,把人叫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送回来。 第178页 他很少回府,总是以各种藉口在外面留宿。 莫纤纤本来还很高兴他回家一趟,但是她就算再笨,看到如今这场面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莫侯爷,那两个丫鬟的话不可尽信。她们若是心里没鬼,怎么会今天一听说要在皇上面前对峙,就突然回老家了呢?」 莫尧闻言道:「她们究竟是自愿回老家,还是被人给送走的,殿下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司徒相道:「因为我冷落了纤纤,你们有气沖我撒都无所谓。但是不要把别的人扯进来。」 司徒相这就是在模煳重点。 现在明明是在谈元青柳陷害了元宁的事,他却宁愿觉得莫家人都是因为对他有意见,所以才会针对元青柳。 把后者洗成了陷入无妄之灾。 这样公然为元青柳开脱,可他何尝不是把更无辜的莫纤纤牵扯了进来。 莫纤纤是个急脾气,此时忍不住憋出一句话:「你我之间,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他们又怎么会有意见?」 闻言,司徒相倒是惊讶了。 他以为莫纤纤早就跟家里人诉了苦。 没想到她尽管被冷落,尽管很难过,却在家人面前替他瞒着。 倒是司徒相自己给说了出来,导致莫家人看他的目光变得既鄙夷,又敌视。 司徒相以小人之心造成这个结果,他自己也认了。 当务之急,他还是想要在莫家人手下保住元青柳。 虽然那两个丫鬟是不能作证了,但是莫家人的怒意不减,他也听说过,莫侯爷把元宁可是当成了比自己的亲女儿还要疼,莫家几兄弟跟她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在昨天,其实司徒相和司徒鸿也商量过了。 莫家人手握兵权,若是摄政王能回来,他们就是重要的制衡。 可若是不能回来,他们也是司徒鸿必须要拉拢的一个对象。 元宁这件事,的确需要有个交代。 但是司徒相再三请求,让司徒鸿一定要护住元青柳性命。 对于元青柳,司徒鸿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不可否认自己动过心,总觉得她应该是自己豁出性命去喜欢和守护的人。 所以他对元青柳,一向比较宽容。 但是她害了元宁,若是自己不罚她,司徒鸿都觉得过意不去。 最终司徒鸿决定,拿元家开刀,将元晁年贬官,一家人发配到苍州去,正好这段时间他收到了不少弹劾元晁年的摺子。 莫侯爷对元晁年一直是有怨念的,此举也算替他通了通胸中郁气。 苍州荒芜贫瘠,让他们去那地方劳苦役,元青柳一个弱女子肯定会吃不少苦头。 司徒相有些担心,但又觉得让她暂时避开京城也好。 将来莫家人的气消了,她还可以再回来。 元青柳却觉得司徒鸿罚得太重了。 她并不是故意的。 她对元宁,只动了一点点歪念头,她事后想来也很后悔。 她没想真的让她死在北漠,都是尹淑云利用她的。 但是现在尹淑云失踪,没有对证,所有人都误会了她。 更让元青柳难以接受的,还是司徒鸿对她的无情。 然而对于莫家人而言,这个惩罚也未免太轻了。 元宁生死未卜都还没哭,元青柳却在这里哭成是被全世界抛弃似的,莫名让人觉得拳头都硬了。 司徒鸿还问一句:「侯爷以为,如何?」 还如何? 难道要他谢主隆恩吗? 莫天奉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莫尧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他朝元青柳看过去,眼神里藏着浓郁的黑雾。 那黑雾底下仿佛藏着能把人撕裂的危险气息,司徒相见了,下意识皱皱眉。 元青柳更是被看得头皮发麻。 莫家人都觉得吃了亏,司徒鸿何尝不知道。 他夹在中间也为难,只能以后再想办法好好挽回弥补了。 但是没有等到以后,元青柳就失踪了! 首先发现这件事的人,是元晁年。 他头天晚上喝多了酒,数落了元青柳一顿来发泄仕途上的不顺。 「你不是跟有八皇子和九皇子的倾心吗?往常高傲个什么劲儿?以为现在他们还能随便挑一个就行。」 「现在害得全家都要跟你一起被发配到苍州去!」 「我还以为你是福星,没想到是个扫把星。」 元晁年就是想不通,二女儿受皇子抬举,三女儿嫁给了摄政王。 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元青柳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这一回,没人帮她说话。 司徒相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元青柳。 查来查去,最后他匆匆地带着人来到莫家,要找莫尧问元青柳的下落。 莫云一向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司徒相却是冷着脸回答:「不知。」 莫烽更是道:「你们好没道理,我表妹出事,人证连夜失踪,你们都可以替那位元家庶女说此事不认。现在怎么她一失踪就找上我莫家的门来了?」 司徒相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跟他们多争口舌之快:「若是两位公子真的不知道,不如叫三公子出来对峙?」 闻言,莫云和莫烽对视一眼。 第179页 「此事,跟我三弟有什么关系?」 「等我当面问问三公子,不就知道了。」 莫尧被叫起来时,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他行事乖张,站坐都显得慵懒倦怠,没有莫家人身上那股练武之人的正气,偏偏脸又异常俊美。 司徒相的目光盯着他,心中的怀疑已经落实了五分。 他向莫尧问起了元青柳的下落。 不过,莫尧倒是继承了莫家人一贯的坦荡。 司徒相问了几句,他便自己主动承认了。 「你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唔……大概是很远的地方。」莫尧玩着手,比了比距离,「不过具体蛮人会怎么对待她,我也不知道了。」 「你!你把她送到了蛮人的地界?这不就是要她死吗?」 「也不一定吧。」莫尧轻飘飘地说道,「要是真死了那也不关我的事,我原本没这么想。」 此话听着,有些耳熟。 莫尧不是莫云莫烽,他为了替元宁报仇可以不惜代价,现在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可能被家人认同。 于是不必其他人说什么,莫尧便自请去苍州流放几年,还问司徒相:「这样总可以了吧?」 总可以了吧? 这不就是他们自己的逻辑吗? 司徒相一时也无法反驳。 「莫家竟有你这样的人,倒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莫尧:「彼此彼此。」 第83章 结局 年后—— 摄政王率兵回京的那天, 元宁早早就收到了消息。 本来是要去迎接他的,但是中途遇到突然事件。 马车内勐晃了一下,元宁听到马儿嘶鸣和马夫的骂声。 她掀开帘子, 只见街道中央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那小儿被前头的马车撞了, 左手无力垂下腕骨扭曲, 额头出血, 昏迷不醒。 那母亲抱着孩子哭天喊地没追上前面的马车,便拼死倒在了元宁的马车前。 「大胆, 这可是定安王府的马车!」 妇人听见车夫自报名号,不但没被吓退,反而膝行上前。 马夫见状就要一鞭子抽过去,元宁阻止他:「不要伤人!」 「那孩子可能伤了身上多处,不宜搬动,去给他找个大夫过来。」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救命!您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那母亲不停地朝着元宁磕头。 她便下了马车,把人扶起来。 围观者渐渐增多, 形成一个圈。 而此时另外一边,摄政王已经回城了。 他向来不是英雄, 即使打了胜仗, 也不会有百姓夹道欢迎。 但司徒鸿有组织百官去迎, 不过放眼望去,司徒无祈并没有丝毫的眼神波动,他在人群中寻找元宁的身影。 没来?! 司徒无祈顿时沉了一张俊脸,他也不去管接风洗尘宴,驭着战马疾驰越过众人。 朱雀大街上扬起一阵尘土, 仿佛边关永远乱舞的风沙。 等尘土散尽,百姓才渐渐冒头,小声讨论。 「哼!摄政王不就是打赢了几场胜仗吗?圣上亲自出宫迎接, 多大的荣宠?他竟然摆脸色不放在眼里,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有人持反对意见:「俘虏北漠五万人,退敌近两千里,斩杀了敌国王子降了敌国大将,这叫才打赢几场胜仗?有本事你去!」 「他终究只是臣下,而且行事狠辣,身份不堪是事实。」 「也不能这么说,定安王妃今日在街上救了一对乞丐母子呢,半月前救济水患灾民也是由王府牵头,人家积累了不少恩德。」 「而且,王爷长得很俊,哪有传闻中那么吓人……」 定安王的身世真相传出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主要是让百姓多了一些可以偷偷骂他的词语。 史官们虽然不敢明说,但其实偷偷在心里排序,都断定这位摄政王一定是本朝名声最臭的人了。 在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人们从嘲讽鄙夷唾弃拿定安王的身世取笑,渐渐到了也有人帮他说话的地步。 司徒无祈的战绩确实漂亮,这一点喜爱军事的人都不会否认,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否认。 另外,元宁这一年待在京城,将定安王府的名声经营得不错。 这本来是司徒鸿擅长的,但潜移默化间,受过定安王府恩惠的人声量也不可小觑。 人们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再拿定安王的身世说事,槓的人突然变多了。 何况在司徒无祈摘下面具后,他甚至有了规模不小的颜粉…… 司徒鸿直奔定安王府,连披甲都来不及解。 就把管家揪过来问:「王妃呢?」 「王妃一大早就出去了,不是去接王爷吗?」 她没有! 她是知道他今日回来的! 司徒无祈就要转身去外边寻,管家见他这般着急,心想果然跟王妃说的没错。 「王妃走时交代,若她没能接到王爷,大概是在中途耽搁了。王爷在府中等着便是,免得这一来一去二人又错过了。」 闻言,司徒无祈的脚步这才顿了顿。 他又问管家:「王妃进宫很勤?」 司徒无祈虽然远在边关,但他和元宁之间通信从未断过。 第180页 元宁也没有瞒着自己常常进宫,如此坦荡。 但之前为了完成任务做出的举动,还是已经在某些人心里扎了根。 管家都知道王爷在介意什么,连忙替王妃解释道:「王妃每次进宫最多是去宜妃的长春宫里,坐着喝茶说话。她与后宫中的几位嫔妃娘娘关系甚好,亲如姐妹。」 元宁和司徒无祈刚从北漠回来时,系统的攻略也完成了。 系统问元宁,想要什么奖励。 她便不客气地提了。 时间追溯到半年前—— 长春宫 宜妃夜里做了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所活在一本小说中。 她对于皇上而言,只是护国公的女儿,一个可利用的对象。 她的家族成为皇帝亲手培植的,用来与摄政王制衡的新势力。 为此父兄肝脑涂地,而自己也永远坚定地站在皇上身边,可到头来却被辜负。 宜妃醒来,才发现枕头已被哭湿了半边,自己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甚至还泛起了噁心。 走在御花园,正好碰到了昨天吵过一架的丽妃。 两人本来是一见面就眼红互掐的。 但这回居然双方都怔住了。 她们想到自己的结局,再想到对方的结局,顿时认为斗来斗去没什么意义。 反正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既如此,又有什么恩怨是不能释怀的呢? 「姐姐,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丽妃首先提出。 宜妃眼珠子一动:「本宫也做了一个梦。」 …… 之后,司徒鸿就发现他后宫的嫔妃们有些不一样了。 她们把元宁请进宫来,大家虽然曾是死对头,但既然已经死过一次,全都看开了。 甚至还互相叙起了旧,彼此间相处意外的和谐。每天就是互相约着我去你那里赏花,你来我这里吃点心。 不但相伴一起做新衣裳,赏赐拨下去她们还互相谦让。 可以称之为开国以来,最为和谐的后宫了。 但,这对司徒鸿来说并不利。 他想要利用这些女子家里的背景,就必须得到她们的心。 当后宫的嫔妃们真正结伴成了一气,足以看穿他的任何伎俩,就不受他的摆布了。 力不从心,这个词总算让司徒鸿这半年来深切体会了。 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反正深宫岁月寂寞漫长,恨比爱更能纠缠。 转眼间,过去两年。 元宁听说元青柳回来了。 她当初因为莫尧的算计,落到了蛮人手里。 但女主光环还是发挥了作用,再回归时,元青柳成了一位二品官员的义女。 并且,要参加选秀进宫。 对此,丽妃优雅地磕着瓜子表示:「太好了!」 再看其他的宜妃,佳嫔等人,也均是跟丽妃同款表情,眼里隐隐透着兴奋。 元宁:「?」 随后就听到她们交流:「我绑定了『给男女主添堵系统』,堵添得越多越美哦,你们看我最近皮肤是不是变好了?」 「本宫绑定了『犯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系统。」 咦,这系统名字听着怎么怪怪的?不太对劲? 「我绑定了『跟女主争夺气运光环』的系统。」 「……」 原来如此!的确太好了! 忠勇侯府 除夕这天再见司徒相,元宁看他显得落魄了很多,不再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对方站在侯府门前,他大概是想登门拜访的,但是被门房拦下,他就退到了台阶之下。 见莫侯爷领着众人出来,司徒相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侯爷,请您告知我纤纤的下落。」 司徒相消瘦得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是因为他曾躺在床上昏迷了半年。 为了找元青柳深入蛮地,中了暗算和瘴毒,差点把命搭进去。 结果却是偷偷跟着他的莫纤纤救了他一命。 莫纤纤带着奄奄一息的他从贼人包围中闯出来,为他疗伤驱毒,照顾他半年。 期间司徒相浑浑噩噩,却不是完全无意识,他知道莫纤纤为了自己衣不解带,四处奔走,彻夜流泪。 他偶尔醒来,发现记忆中颇为圆润的莫纤纤消瘦得下巴都尖了,让自己差点认不出来。 司徒相在床榻躺着寂寞时,也会跟她说两句话,她就特别开心,眼睛亮地如同星子。 他告诉自己,是时候该放下对元青柳的执念了。 若是能好,便好好跟她过日子。 可是等他好了,却是不再见莫纤纤身影,只看到了一封和离书。 他现在才后悔,有些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显然是晚了。 司徒相重伤昏迷半年,如今却已经找了莫纤纤两年半,依旧音讯全无。 他不得不来求助莫侯爷,尽管知道莫家人并不待见他。 「殿下,既然你二人已经和离,就不必再有过多纠缠。」莫侯爷道。 司徒相显得有些激动,立刻反驳:「没有和离!我至今并未在和离书上签字!」 「那就更没有道理了。在她小时候,你曾经救过她一次,她因此倾心于你。而这回她不顾危险跑去南蛮救你,是为你,也是为圆了自己的心愿,便可以放下对你的感情了。你二人已经两清,那封和离书本来早就该签了,她还因为善心照顾了你半年。九殿下若是承她的情,就该放他一条生路。」 第181页 闻言,司徒相心口一痛。 原来在他决定要找回做人夫君的责任,并且慢慢爱上莫纤纤时,对方却是在那时将他彻底放下了。 诛心之言,莫过于此。 …… 除夕宴开始之前,老侯爷对司徒无祈的态度依旧不好。 但也不是像以前那样,完全不能接受了。 同样的,司徒无祈对莫家人的意见也很大。 第一次来的时候老侯爷对他没有好脸色,却夸了司徒鸿这事,恐怕他要记一辈子。 今夜本该团圆,老侯爷想念外孙女,所以想把元宁接到侯府过节,司徒无祈便也一起。 他刚坐下,老侯爷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这是我给宁儿留的位置。」 闻言,司徒无祈将自己的衣摆一展,道:「她稍后坐本王的腿上。」 气得老侯爷大喊:「拿老夫的刀来!」 元宁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老侯爷在追杀司徒无祈,口中还骂着:「轻狂之徒!」 司徒无祈本来在老侯爷面前是十分嚣张的,但是看到元宁,立刻卖惨,他挨了老侯爷的刀背一下,疼得闷哼。 元宁见状立刻上前,老侯爷却道:「别理他!他装模作样呢!」 同是男子,他还能不知道司徒无祈博同情的小把戏? 老侯爷也看不惯他这一点,特意把元宁拉到自己这边来。 虽然这二人已经成亲了,但今天过节,老人家也要任性一回。 吃年夜饭的时候,一张大木圆桌被摆在侯府院子中央。 人人都顺着位置坐下来,只有司徒无祈站在一边。 元宁见他跟流浪狗一样可怜兮兮,眼巴巴望着自己,虽然有卖惨的嫌疑。 但还是忍不住起身,主动过去把他拉过来。 「这里不欢迎我,回家吧,就我们两个人。」司徒无祈道。 元宁安慰他:「怎么会不欢迎,我都看出来了,其实外公很喜欢你。」 莫云和莫烽在老侯爷面前比较乖顺,他们从小被莫侯爷和老侯爷双重施压,不敢反抗。 而莫尧今年也从苍州回来了,成熟了许多,笑起来像是只狐狸。 老侯爷自知管不了他,这小子心里主意太多了。 认真说起来,后辈之中,还真是司徒无祈的性格对他的脾气。 毕竟每次他一来,老侯爷火气蹭蹭直上窜,身体都健硕起来了,这不今天还站起来跑动了吗? 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见元宁让司徒无祈坐下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吹着鬍子冷哼一声。 不然还能怎么办? 他若是真说点什么,怕那小子来一招釜底抽薪,真把元宁给带走了。 桌上两大盘饺子,每盘分别有一枚铜钱。 元宁帮着包饺子的时候留了意,她知道哪个饺子是有铜钱的。 然后就看到司徒无祈的筷子准确夹中了包了铜钱的饺子,第一个放到自己碗里。 元宁还没说话,见司徒无祈的第二筷,又夹中了一个被元宁记下的有铜钱的饺子。 也放进了她碗里。 元宁确定包饺子的时候他没看见,应该不知道这是有铜钱的。 那就是纯粹靠运气,百里挑一能一下就选出其中藏着福气的饺子。 元宁想起以前听过的一种说法,否极泰来。 一般发生在吃了很多苦的人身上,天道会在一些出其不意的地方补偿他。 元宁还了一颗饺子给司徒无祈。 她夹的,司徒无祈自然不会拒绝。 一咬,便听到牙齿磕铜钱的声音。 桌上其他人,全都羡慕地抬起了头。 老侯爷道:「臭小子,你吃到福气了。」铱誮 「很稀奇吗?前两年也都能吃到。」司徒无祈用习以为常的口吻道。 「哼,得意什么?那是宁儿她偏心你的。」 可这么一说,司徒无祈就更得意了。 他炫耀般地把自己手腕拿出来,那上面用红绳繫着两枚铜钱。 司徒无祈此前从未过过除夕,他第一次吃到饺子里的铜钱,元宁才跟他解释意思。 后来见他爱不释手,元宁用红线编程手环帮他系在腕上,此后每年都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扎眼的红绳在晃到莫云眼前时,放慢了许多。 莫云抬眸,忍不住侧眼去看元宁……元宁呢? 元宁闻着油腥味儿,胸口发闷,站起来顺顺气。 莫夫人见她这模样,心中有了猜测:「这是有喜了吗?!」 元宁抿唇点头,此事她还没跟任何人说呢。 闻言,司徒无祈明显一怔。 耳边听到也不是谁说了句:「这福气来得还真快。」 后来,离开侯府,他几乎是一路紧张地将元宁抱回去,不让她脚沾地。 元宁当他激动,需要消耗体力,也就由他去了。 然而到了半夜,这人突然又饶有兴致地将那些《寓言小则》和《三字经》翻了出来,说要把这些留给小傢伙。 忙完一通,他又开始盯着元宁的小腹发怔。 那张俊美得妖艷的脸在烛光下竟然显得有些傻气,一会儿不知为何而笑,又一会儿不知为何而皱眉。 元宁替他抚平眉心,问:「担心什么?」 「这个小东西。」司徒无祈轻轻捧着元宁的小腹,把脸贴上去,「应该不会喜欢我。」 第182页 元宁却道:「若是男孩子,一定会崇拜你的,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为什么?」 「女孩子像爹,她会很漂亮。」 司徒无祈却道:「我希望他们像你,更好看。」 「那就都像我好了,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他们也会喜欢你。」 闻言,司徒无祈勾勾唇,像是被哄开心了。 但以他的性子,恐怕会继续胡思乱想。 这张脸带给他耻辱,就像某些无法左右的过去一样,可能会伴随他一生。 但就像京城的百姓一样,如今起码,有人讨厌他,就有人喜欢他。 功过皆有人说。 有人骂他,也有人崇拜他,为他说话…… 他的世界,不再那么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