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学霸进化论》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生之学霸进化论》作者：范宁韫【完结+番外】 【玩手机影响学习】—已经关了！ 【打游戏影响学习】—早就a了~ 【谈恋爱也影响学习】—咦……会不会是你男朋友成绩不够好啊→_→ 本文又名《与学神的恋爱史》 文案一：重生靠老天，进化靠自己。 来呀，一起逆袭当学霸呀。反正有大把时光，不如浪费在学习身上。 文案二：高考考砸，重生回初三。 陆殊凝的梦想是逆袭当学霸，眼里心里只有学习。 直到遇见一个，比她成绩好百倍的学神，眼里心里只有她。 食用指南 1、学习为主，恋爱为辅。 2、女主除重生外无金手指，成绩提高全靠勤奋努力和掌握方法。 内容标籤： 重生 甜文 逆袭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殊凝 ┃ 配角：裴树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与学神的恋爱史 第1章 楔子 为时若未晚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陆殊凝刚出地铁口。她皱皱眉，暂停正在玩的游戏，接了起来。 是父亲打来的，催她去吃饭——「客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快过来吧。翠湖餐厅，直接上三楼。」 「恩，知道了。」 陆殊凝赶着去参加的，是她自己的升学宴。 之前也参加过堂兄表姐们的升学宴，多少有点儿经验。她已经能想像到餐厅门口竖着的大红色祝贺板，上面用金色字体写着「金榜题名」以及自己的名字。 颜色越鲜艷耀眼，就越是显得讽刺。 想来，如果不是家里的亲戚们起闹鼓动再三，父亲也不至于给她这个堪堪考上二本的女儿办什么升学宴。 当初知道高考成绩之后，父亲比她还平静。仿佛女儿曾有过的优异成绩和他寄予过的厚望都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至于陆殊凝自己，倒也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不然也不会缺席前几天的初中同学聚会。可她对疼痛的反应一向迟钝，直到现在还有些没搞清状况的懵然麻木。 就像当初妈妈刚刚离开之后的那段日子一样。 陆殊凝赶到餐厅的时候，三楼大厅里的几大桌已经坐满了。 父亲大概也是图省事，既然不能推脱，就索性就把所有人都请齐了，一次性给办完。 原本各自聊得火热的亲戚们看到她，纷纷起闹。 「哎呦，咱们大明星终于来了！」 「快坐快坐，都等着你呢，你这主角不来，我们都不敢动筷子。」 「好久没见凝凝，完全长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嘛，跟她妈妈年轻时候越来越像了。」 这一餐饭和预想中一样，吃得极其累。 不仅要应付坐在同一桌的亲戚们的花式提问，期间还时不时被父亲叫去其他桌敬酒打招唿。 说了不少心口不一的话，收了无数夸张过誉的称赞。 早就已经不是大学生金贵稀缺的年代了，收个二本录取通知还能被夸上天，陆殊凝自己都觉得荒唐。想来亲戚们给面子到不惜睁眼说瞎话也是不容易。 草草吃饱后，她借着去洗手间的藉口打算出去清静一会儿。 洗手间刚好满员，陆殊凝站在洗手台旁百无聊赖地等着。正打算掏手机出来，就听见了隔间里姑妈的声音。 「所以说啊，你们那课本里学的伤仲永不是没道理的。还记得你凝凝姐小时候多聪明啊，四岁就上学了。那时候都说她不用功都照样能考好。可是光聪明有什么用呢，你看看上了中学尤其是高中以后，她那成绩还拿得出手吗？要我说啊，人要是不努力，就只有任命的份。今天带你来看的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可别学她，不然也就能读个二三本。听到了吧？」 隔了几秒，听到表妹乖乖嗯了一声。 陆殊凝呆在了原地，连有人出来都没察觉。还是那个阿姨好心提醒她可以进去了，才几乎像是躲一样闪进了隔间。 直到姑妈嗔怪表妹洗手总是敷衍了事的声音渐行渐远，她才缓缓打开门走出来。 而后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是她被人在背后说闲话，有什么好躲的？ 可陆殊凝心里其实明白，刚刚那一剎那之所以有了连脚步都移动不了的呆滞，内心的震动与冲击之所以远远大于愤怒厌恶，恰恰是因为被戳中了痛处，却还偏偏无法反驳。 那是她因为怯懦和自私所强行压下的，本该对自己的反思和责备。如今却猝不及防地由旁人以惋惜又嘲弄的口气说出来，像是一记避之不及的响亮耳光。 等她回到餐桌上时，大家都已经酒足饭饱。父亲正挨桌给男士递烟，把照顾不周的客套话说了无数遍。 陆殊凝知道，他昨晚熬夜在手术台上站了将近五个小时，回家后连眼都没怎么合就赶来餐厅点菜迎客准备菸酒。现在双眼大概都是通红。 方才洗手间里姑姑在人后惋惜却又轻蔑的语气，此刻父亲忍着疲惫的笑脸相迎。 迟钝的神经像是刚刚缓过劲来。压抑积攒了好几年的内疚辛酸后悔不甘骤然被齐齐唤醒，在这一瞬间统统涌上心头，扎得她措手不及、无力还击。 陆殊凝突然想哭。 浑浑噩噩了整整好几年，直到今时今日才被动地记起，自己也曾是优秀得不可一世的「别人家的孩子」。 第2页 就像十一岁的那个母亲节，语文老师让她们在课堂上写想对妈妈说的话。她写着写着突然就哭了出来，像是不知自我催眠了多久后，突然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妈妈是真的不在了。 陆殊凝十六年的生命中，只有这两次，恨不得乞求时光能倒流。 可惜，都是「为时已晚」。 父亲还没来得及发现她的异样，就再次被电话叫去了医院。 陆殊凝把今天的健身计划也给忘了，一个人在沙发上坐到了天黑。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迷迷煳煳地感觉有脚步声靠近，然后被盖上了什么东西。 就这么一觉到天明。 她是被爸爸叫醒的。 大概是这一觉睡了太久，陆殊凝只觉得眼皮厚重、头昏脑涨，赖在床上不想动。 等等，她怎么会在床上？她记得自己昨晚直接在沙发上睡了，后来爸爸回来后似乎给她盖了毯子，但并没有把她弄回房间啊！ 大概是见她半天还没动静，已经走到客厅的爸爸再次折回来，这次直接打开了门探头进来喊她：「凝凝，快起来。再睡上学就迟到了。」 上学？！ 迟到？！ 等等…… 「爸，今天几月几号啊？」 「怎么，睡傻了？八月二十一，昨天才给你过的生日啊！」 陆殊凝在父亲疑惑的眼神中，缓缓抬起头，问到：「我多少岁的生日啊？」 结果陆爸爸闻言松了口气：「行了，快起床。都十二岁的人了，还开这种玩笑吓爸爸……诶凝凝你没事儿吧！摔得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从16岁重生回到12岁，初二升初三的暑假。 啊，时隔好久的新文，非常忐忑。希望你们都还在。 存稿充足，日更妥妥的，大家放心跳坑吧。 本章留言都送红包（因为估计也不会有多少留言哈哈哈）~ 第2章 重生第一日 很久之后，陆殊凝再回想当时的情景，对于为什么能如此之快且没有半分犹疑地扮演起12岁的自己这个疑问，得出的唯一结论是——那时自己的潜意识里一定觉得这是在做梦吧。 毕竟只有当人身处梦境，才会对发生的一切反常规状况毫不怀疑、坦然接受。而那时的她实在是太渴望回到过去改变点儿什么了，哪怕是在梦里也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意识到并接受自己重生了的这个事实，陆殊凝一共只用了五秒钟。 五秒种之后，她翻身而起，飞快地跑去洗漱了。 陆爸爸虽然对女儿一大早就装失忆还摔下床的行为表示奇怪，但见她似乎又迅速恢復了正常，便姑且当她是没睡醒吧。转身去厨房端早餐了。 陆殊凝站在洗手池前刷牙。镜子对面那张稚气十足的脸让她有点儿不忍直视。 因为爸爸和自己都不爱照相，家里相册中自己的照片，全都是初二之前妈妈给照的。 十二岁的自己，原来是长这样的啊。 除了眉眼间掩饰不住的稚嫩外，头髮还没被后来的自己又染又烫地折腾过，柔顺服帖地散在肩上；还没学会化妆，眉毛比起之后被自己修描成的细弯形状要粗些，眉峰微耸，略显杂乱的同时隐约竟透着些英气；眼睛还没佩戴过美瞳和隐形，近视度数也没有之后那么深…… 等等，近视，这是个大问题。 她初三的时候已经近视了，坐在后排时看黑板十分费力。但那时为了漂亮，一直秉承着不佩眼镜的念头，在父亲面前也绝口不提自己近视的事。反正她上课时也没多认真，就那么连蒙带猜混着过了一整年。直到读了高中后度数加深，正好隐形眼镜也在同学中流行起来了，便缠着爸爸给配了一副隐形眼镜。 而今时不同往日了。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在做梦还是意念真的感动了上天，但既然有了重生的机会，便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把握，不能再荒废时光得过且过。 好好学习的第一步，从配副眼镜看清黑板开始。 早餐饭桌上，听到她终于主动提出要配眼镜的要求，陆爸爸露出了早该如此的表情：「我瞧着你时不时眯着眼睛看东西就觉得不对，你还总是和我说看得清黑板。行，这周六爸爸正好不上班，带你去配副合适的。」 陆殊凝乖乖点头，埋头喝粥，大脑却一直飞速运转没闲着。 今天是8月21号，之所以还要去学校，是因为市一中初三学生正在进行暑期补课。 市一中是全省最好的中学，而陆殊凝所在的五班虽然不是年级里最好的，但好歹也是重点班之一，考上重点高中概率极大。她纯粹是初三时得过且过丝毫没有把学习放在心上，才会在中考全面考砸后进了比市一中差一大截的九中。高考只考上二本也就不足为奇。 所以自己现在最首要的目标，就是考上市一中高中部。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多活了四年的人。高考都经歷过了，规规矩矩应付个中考应该问题不大吧？ 然而事实证明，老天虽然给了她一个时光机，却忘了捎来哆啦a梦。 这重返初三的第一天，就状况百出。 陆殊凝凭着记忆找到初中班级，还没来得及感慨怀旧，就被突然响起的早自习预备铃吓了一跳。 然后才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她忘了自己这时候的座位了。 第3页 这真不能怪她。五班当时的规矩就是每个学年大换一次座位，每一对同桌都会拆开。不仅如此，每周五每人都会往斜前方移动一个位置，美其名曰让所有同学都有同等的坐到前排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可怎么找自己的位置啊。 让她想想，自己当时的同桌是—— 「没听到铃声吗，怎么还不回座位？」 语文老师江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也就在此时，陆殊凝的目光锁定了教室中央第三排的那两个空座位，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飞速窜过去，在靠右边那个位置上坐下了。 刚刚居然忘了，早自习迟到，是她初三时的同桌伍玥的惯例。 陆殊凝放下书包转过身，就看到了桌上叠成一摞的英语练习册。 啊，这是另外一个久违的惯例了。 五班在初一时，是由每组第一个同学担任组长，负责每天早上收作业的。 可这么进行了还不到一个学期，江江就嫌他们效率太低，总是早自习开始后还没收完作业，耽误了她的语文早读，便向五班班主任徐老大提议仿照她担任班主任的四班的做法—— 语文、数学、英语、理综、文综的作业分别由每小组第一、二、三、四、五排的同学收。每个同学每天早上到教室，就自觉把各科作业放到小组指定同学的桌上，收齐后再交给课代表。 这确实是个节约时间的好方法。要是在从前，陆殊凝把自己的作业也放上去，然后传给英语课代表就行了。 然而今天，她压根没做。 就在她打算趁早自习赶紧补上的时候，坐在前桌的赖小侯转过身低声道：「凝姐，语文数学作业都只差你的了。」 陆殊凝拿笔的手一顿。 看来这作业，她是补不完了。 正准备直接说自己没做，却见赖小侯手往后一扬，扔过来两本练习册。一本语文一本数学，都是他的。 陆殊凝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忍不住想笑。得，这才进教室几分钟，就集齐第三个惯例了。 不过她只瞥了一眼练习册，便直截了当地把它们递了回去。 赖小侯异常惊异地回过头，却随即被她坚定又决然的目光震住，乖乖转身回去了。 陆殊凝重重唿出一口气。 惊讶就对了，姐重生就得有点儿重生的样子，是不是。 还没等她为自己「脱胎换骨」的勇气点个赞，刚刚和赖小侯的眼神交流已经引起了讲台上江江的注意。 她扶了扶眼镜，直接点了陆殊凝的名字。 「都有时间开小差了，看来是胸有成竹啊。来，《醉翁亭记》，背吧。」 陆殊凝差点给跪了。 要搁三年前，她相信自己虽然成绩不出挑，但好歹记性好，背个课文肯定不成问题。可现在，除了知道这是欧阳修老人家写的，里头有一句千古名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之外，她还真是啥也不记得了。 老师，咱们能不能换一首《赤壁赋》或者《琵琶行》？要不《蜀道难》也行啊！ 「刚刚不是还很有信心的样子嘛，现在这幅表情看着我干嘛？考试的时候默写不出来，你也这样看人家监考老师，让她给你点提示？」 陆殊凝点头表示虚心接受批评。 结果江江直接怒了：「你还点头？」 …… 赖小侯回头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此时，教室门口响起笃笃两声敲门声，和一声弱弱的报到。 站在门口的伍玥感受到了教室里紧张的气氛，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 「站那儿别动。」江江转头盯着她。 伍玥迅速立正。 「《醉翁亭记》，背完就让你回座位。」 「……」 于是乎，陆殊凝和伍玥就这么一个在座位一个在门口的站到了早自习结束。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徐老大的数学课。 他看了一眼被罚站的两人和余怒未消的江江，心下瞭然。 「先坐下吧。上课了。」 一早上状况频出提心弔胆，好在数学课终于陆殊凝松了一口气。就算重生前没多认真学数学，但好歹也是学过圆锥曲线的人了，学起初中数学的圆，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她开始一边听课，一边偷偷翻开昨天落下的作业补起来。补完数学补英语，so easy。补完英语补语文，语文默写要翻书，翻书翻书…… 她翻着翻着，感觉身边有人推了推自己，一抬头，只见伍玥悄悄使了个眼色--徐老大正站在她的另一边，低头看着她桌上的语文练习册。 完了完了，她依稀记得，上甲课做乙事，乃徐老大大忌。 陆殊凝迅速把抽屉里翻书的手拿出来，合上语文练习册的封面并拿数学书盖在上头，然后上身僵直，双腿併拢，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乖巧.jpg的模式。 徐老大在她座位旁停留了有半分钟之久，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往讲台走了。 陆殊凝感觉到身边的伍玥跟着松了大大一口气。 然而她有预感，这事情肯定没完。 果然，铃声一响，徐老大大手一挥宣布下课，紧接着就往她这边望过来。 「陆殊凝，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3章 接踵而至的麻烦 哎，该来的总要来。 第4页 她乖乖跟在徐老大身后，一路经过其他班级，穿过人声鼎沸的走廊，往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真是奇怪，明知道是去挨骂的，可这种真真切切回到曾经熟悉的初中校园的感觉，怎么就这么让人高兴呢。 徐老大所在的办公室是全年级担任班主任的老师共用的。陆殊凝一进门就差点撞上准备接水的江江。 她连忙剎住车，打招唿道：「江老师。」 「嗯。」江江应了一声，波澜不惊地继续低头接水，等陆殊凝从她身边走过去了，才抛出一句，「下午语文课之前把课文背好，我会再检查。」 陆殊凝差点脚底一滑。 徐老大等她走到近前规矩站好后，先用一贯语重心长的语气嘆了口气。 半晌，他才开口。 「初三了啊，陆殊凝。」 陆殊凝没说话，心里默默点头如捣蒜。 「老师总记得初一你们刚入学时候的样子，这一转眼就初三了。」徐老大转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摆着的五班的合照，那是初一入学军训时照的，「老师知道，你妈妈的事情让你很难过。但是殊凝，妈妈现在也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是个很懂事又优秀的孩子，为什么不尽全力拼一把，让妈妈也看到呢？」 提到妈妈，陆殊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徐老大看到，心里一软，语气却硬起来：「一定到记住，初三这一年，可松懈不得啊。」 「徐老师，我知道。」陆殊凝咬了咬牙不让眼泪流下来，沉声说，「我会努力的。」 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这也是她重回初三的意义。 大概是没想到能得到这么明确且坚定的回覆，徐老大有些意外。而后欣慰地笑了：「老师相信你。你这孩子的性格啊，旁人说一万句都未必有用，只有你自己想通了才行。」 陆殊凝也笑了。 回教室的路上，陆殊凝的脑海里一直迴荡着徐老大最后说的那句话—— 「殊凝啊，你看过《士兵突击》吗？没看过的话，老师把里面的这句话送给你——『想要』和『得到』之间，还有一步，叫『做到』。」 陆殊凝，你要「做到」。 她一回座位，赖小侯就一脸好奇地转头过来：「诶诶，老大跟你说啥了，没挨批吧？」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岩穴暝……别吵！」正埋头背课文的伍玥骤然抬起头朝他吼了一嗓子。 赖小侯被吓得一缩脖子，满脸无辜：「玥姐你好兇。」 陆殊凝不由得抿嘴笑，只觉得初中的感觉全回来了。 从前就是如此，赖小侯顽皮爱捣鬼，对啥事都感兴趣相插一手。能治他的只有陆殊凝和伍玥两个人。一个用眼神杀，一个用狮吼功。 别看伍玥身子娇小纤细，平时看起来气质柔弱，可一旦动起真格来，气场大得像能喷出火。但重生前的初三一整年，她都没对陆殊凝发过火，原因是她俩虽然坐了一整年的同桌，却只是点头之交，彼此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那时的陆殊凝爱跟后桌的曹铭玩儿，因为觉得他说话有意思。上课开小差也多半是在和他窃窃私语或传纸条。 重生之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她本来就把初中知识超不多给忘光了，要是上课再不好好听讲，重蹈覆辙是可以预见是事。 陆殊凝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曹铭此时不在位置上。 她对着身后的空座位嘆了口气。 小曹同学啊，不要怪姐姐功利，咱们以后都好好上课，好好学习，啊。 在走廊上和哥们儿打闹的曹铭莫名打了个喷嚏。 陆殊凝收回思绪，正打算也拿出语文书背《醉翁亭记》，就听见上课铃响了。 哎，下课时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够用。 接下来是英语课。 陆殊凝对英语倒是完全不担心。 一来这本来就是她最擅长的科目，二来刚刚补昨天的英语作业时，也算是重温了一下初中英语，和高中英语比起来，无论题型还是难度都是超级简易版。 好在市一中英语教学进度非常快，早在初二就已经教完了中考涵盖的所有知识点，初三一整年的任务都是复习。英语课也是前一半时间做练习，后一半时间讲解。 陆殊凝遂打定主意，英语课上还是认真跟着进度做练习，课后就尽量把精力放在其它科目上。 第二节课就这么轻松地过了。 本来今天起得就比平常早，还一连上了两节课，已经完全被假期作息惯坏了的陆殊凝不禁觉得又困又累，俯身趴在桌上就要睡。 结果她合上眼还不到两秒钟，就叫教室广播里骤然响起的运动员进行曲给震醒了。 完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神啊，市一中的广播体操怎么跳来着？ 每个中学都必定要每天做广播体操，可是不同学校学的却未必是同一套。 比如校风极其开放的九中便早已将广播体操改成了华尔兹集体舞。 陆殊凝在九中就读的时候，听说不少其他学校的学生都表示极其羡慕他们，可只有九中学生知道那集体舞有多复杂麻烦，每次中途甚至还要交换舞伴。 再说，和想像中俊男美女翩翩起舞的画面不同，现实里大家舞技都一般，有的敷衍着动动，有的又过于专注，于是互相踩脚成了家常便饭。如果站在主席台上看，跟群魔乱舞估计也差不多。 第5页 而且陆殊凝对集体舞还有个心理阴影，那就是每次和她搭档的男生必定要被周围一大圈人调侃，这让她既觉得过意不去又厌烦无比。 如此说来，她当然是宁愿做广播体操的。 但好歹也要给她点时间重新学习一下动作啊！ 可她此刻别无选择，只能被赶鸭子上架，全程紧盯着领操的同学，混在队伍里完美演绎了一次「滥竽充数」。 一套广播体操混下来，身累心更累。 在听到身后女生关切地询问「今天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之后，陆殊凝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还有更大的考验在后面等着她—— 回到座位，以为终于能有空档歇一会儿的陆殊凝抬头。瞥了一眼黑板右上角的今日课表，看见那上面的第三节被学习委员用娟秀的字体清晰地写着「物理」两个字。 这是她的死穴。 陆殊凝当初之所以选文科，原因之一是抱着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文科更简单」的念头（学了之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能远离物理。 她实在是弄不大懂也不想去弄懂那些忽上忽下的小滑块，时有时无的摩擦力，飘忽不定的加速度…… 虽说她这个重生过来的至少比周围同学多学了几年，但事实上，她对物理一直採取的都是自暴自弃的态度—— 中考就败在了理综上面，高一更是几乎没怎么及格过。而在高二考完题目和难度都前所未有的水的学业水平测试之后，她就再也没打算碰物理一下。 得，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不仅要重新面对物理，还得为了中考弥补上之前所有知识漏洞。 物理方老师踏着铃声走进五班教室的时候，正迎上陆殊凝同学怨念的眼神。 他不仅没有丝毫意外，还瞭然地回以迷之微笑，开口道：「昨天说了，用今天的课堂时间做个小测验。看来大家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现在就开始吧。」 听着教室里一片哀嚎，陆殊凝觉得自己到时候的试卷会和现在的脸色一样白。 不愧是重点班，哀嚎归哀嚎，试卷一发下来，就恢復了一片寂静，只有刷刷的写字声。 出乎陆殊凝的意料，前三题居然都凭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记忆得出了答案。 然而到了要算的第四题，她就开始对着卷子干瞪眼了。 她在脑子里努力回忆着那些好几年前学的知识点和公式，半晌都没写出半个字。 就在这时，巡视全班的方老师踱步到了她身边，显然是扫到她几乎空白的卷子和草稿纸，停下了脚步。 完了完了，不管了，先随便蒙一个吧。 抱着一定要蒙对的信念写了个c之后，陆殊凝清楚地听到方老师「啧」了一声。 陆殊凝：…… ok，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徒劳了十分钟后，陆殊凝打定主意。与其用这时间瞎编公式，还不如现在就开始编为什么会考这么差的理由。 她甚至已经能想像到方老师到时候一定会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虽然早知道你的物理成绩确实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也不至于这么惨不忍睹吧？」 要她怎么回答呢，是说自己在保存实力还是脑子突然进水了的可信度更高？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和「得到」之间，还有一步，叫「做到」。】 你们看过《士兵突击》吗？没看过的话，阿韫把这句话送给你们。 第4章 友谊大洗牌 终于熬到了下课，陆殊凝只想快点逃离教室一会儿，却在站起的瞬间发现周围所有同学都岿然不动、笔下未停，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响亮的铃声一样。 诶，什么情况？ 陆殊凝不明所以地坐下，眼神瞟到黑板上的课表，终于明白过来。 物理之后，还是物理。万恶的连堂课(╯‵□′)╯︵┻━┻ 眼保健操的前奏甫一响起，第一排的同学已经眼疾手快地把讲台上的广播按钮给关了。 教室恢復寂静。 陆殊凝默默嘆了口气，认命地低下头继续和试卷作斗争。 和她绞尽脑汁毫无把握的情况截然不同的，是同桌伍玥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翻页速度。 陆殊凝记起来，伍玥的理科好像确实不错，尤其是物理，几乎没有下过90分。 从前是她没把学习当回事，现在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解决这个大短板，又有这么好的现成资源在身边，还犹豫什么呢。中午一起去食堂吃个饭，就今天的考试诉个苦求个助，又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作为重生一员，脸皮就应该厚得没边。 打定主意之后，陆殊凝就跟已经把物理这个老大难问题解决了一半似的，心情恢復了雀跃，久违的斗志与期待也回来了。 剩下的时间里，她尽力把会做的题检查好，不会的选择题蒙个相对像样点的答案，解答题凑些公式争取挣点过程分。 时间也似乎过得快起来，考试不一会儿就结束了。 陆殊凝坐在座位上没动，一边等着最后一个同学收走自己的卷子，一边用余光观察着伍玥。在对方垂着眼收拾好文具，背上包起身时，麻熘地跟了上去。 伍玥步伐很快，蹭蹭蹭直奔食堂。 陆殊凝紧跟在她斜后方一步的位置，没急着搭话。 第6页 走了一会儿，伍玥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没和苗曼一起？」 陆殊凝愣了一下。 苗曼是她初中最常黏在一起的闺蜜，但后来考入了不同高中，由于两人都是人际交往广泛的人，自那之后便没有什么交集了。连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也一次都没见过。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避重就轻道：「我准备先过去。」 「哦。」 伍玥点点头，不说话了。 陆殊凝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跟着她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走这么快？」 「啊？哦。」伍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脚步稍微缓了缓，「我没吃早饭，现在快饿晕了。」 陆殊凝险些笑出声。 「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早自习总是迟到呢？」 「嗯？我没跟你说过么，我们家住市郊，每天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来学校。」 「我早上又总是起不来。」 后一句声音明显弱了许多。 陆殊凝对她深表同情的同时深深觉得，自己家离学校近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她向来是个极其需要睡眠的人，当初高中之所以在众多普通中学里选了九中，也是因为离家近。 她们来得早，食堂排的队还很短，很快就打好了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陆殊凝！」 听到尖细的女声，两人都抬头循着声源望过去。 苗曼正和班上另一个女生李佳妮站在一块儿，目光里满是嗔怪。 尤其是当她看清坐在陆殊凝对面的女生是伍玥之后。 陆殊凝朝她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扬声道：「这边没人，你们要过来吗？」 苗曼的表情变了变，最后像是挤出了一个微笑，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吃吧。」 她说完就走。 李佳妮正看戏呢，被她突然一拽胳膊，脚下险些一个趔趄。 陆殊凝在九中时，见识过比这复杂一百倍的小女生心思，因此只顿了几秒钟，便恢復了常态，低头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倒是伍玥，眼神在对面的陆殊凝和远处苗曼的背影之间打了好几个来回，半晌后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 陆殊凝答得快而轻，像一扫而过的风。 有些人，註定只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这一点，你们在初遇时或许还恍然不觉，可分道扬镳时却是一定明了的。 陆殊凝和伍玥吃完午饭回到教室，不约而同地拿出了语文书。发觉伍玥又在碎碎念地背课文，陆殊凝伸手拍拍她的肩打断了她。 「口头背诵不如默写，这样还可以发现有哪些字不会写，避免考试的时候会背却写不对。」 「有道理！谢啦。」伍玥伸手就找纸笔，「你一直用的这个方法？」 「呃……嗯。」 其实这是她高中班上的语文老师反覆跟他们强调的，也算是那位老师教过最有用的东西了。 伍玥开始默写，陆殊凝却拿着语文书起身到走廊背课文去了。 没办法，谁让她已经把这篇课文给忘光了，必须从头背起呢。 而且不只《醉翁亭记》，还有《桃花源记》，《小石潭记》，《岳阳楼记》等各种记，《爱莲说》，《马说》，《师说》等各种说，再加上一大堆古诗词，全都排着队等她重新捡起来一篇篇背。 哎，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等等，那篇极其变态的《离骚》应该是高中学的吧？现在还不用背吧？！ 最后折腾了一中午，啥别的也没干成，好歹是把《醉翁亭记》给背得七七八八了。 陆殊凝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就听到广播站开始播放轻音乐。午休时间结束了。 中午回家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曹铭进来的时候经过陆殊凝的座位，瞟到了她桌上摊开的语文书，笑着露出两排小白牙：「背完啦？」 「嗯。」陆殊凝有气无力地随口应了一声，脑子里想的是接下来还有一下午的课，现在这犯困的状态可不行，去小卖部买瓶冰水好了。 而曹铭看着她匆匆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陆殊凝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一上午没转头说一句话，还似乎对他爱理不理的。与平时判若两人。 难道是他今天的打开方式不对？ 他忍不住推了推同桌周岩磊：「你觉不觉得，陆殊凝今天有点奇怪？」 周岩磊从英语练习册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一脸茫然：「她今天话都没怎么说，怎么奇怪了？」 就是因为没说话才奇怪啊，你这迟钝的呆子！曹铭嘆了口气。 陆殊凝前脚回到教室，后脚预备铃就响了。 奇怪的是，竟然有好些人围在她座位旁边。 她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就要上课了，都不回座位在这儿干啥呢。 「啊，陆殊凝你回来啦！」 人群慢慢散开。陆殊凝只好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伍玥，结果意外地发现连她脸上也有隐隐约约的兴奋之情。 「发生什么了？我错过了谁，吴彦祖？」 伍玥抿嘴笑：「没，是刚刚一班的裴树来了。」 「……然后呢？」 第7页 「就坐在你的位置上。」 「咦？」 身后的曹铭极有存在感地重重咳了一声，朗声道：「他是来还我作业的。」 陆殊凝：「你还让别人帮你抄作业？」 伍玥：「裴树居然愿意帮你抄作业？」 「喂，我是这种人吗？」曹铭气结，「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可能是我把作业借给他抄呢？」 伍玥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裴树是这种人吗？你还能更扯点儿。」 「得得得，你们这些女生，就知道盲目崇拜。认识裴树吗，就这么护着他。」曹铭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伍玥不理他，追问道：「裴树为什么借你的作业？」 「哎，不是借。是昨天下午一起打球的时候，我借他的练习册看来着，结果不小心放错了。」 伍玥扶额：「你该不会一直没发现，然后今天把裴树的作业给交上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 「……你就庆幸徐老大改作业从不看名字吧。」 「等等。」陆殊凝突然插话道，「就算他来还你作业，为什么要坐我位置——莫非你们俩还尬聊了一会儿？」 「我让他给我讲了一下上午物理考试最后一道题，什么尬聊啊……咦，尬聊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聊天。」 「网络新词彙？」曹铭一下子来了兴趣，「哪个尬？」 「尴尬的尬——诶，尴尬怎么写来着？」陆殊凝回头问伍玥。 伍玥拿笔在草稿纸上给她写了一遍。 曹铭不满地戳她的背：「干嘛不直接问我啊？」 「你会写？」 「喂，什么意思啊，尴尬有什么不会的。监介嘛！」 「底下呢？」 「尤啊！」 「哦，是么。」 「本来就是啊，这么简单的词儿，居然还怀疑我不会……」 「陆殊凝，曹铭。又是你们俩，啊。」 陆殊凝豁然转头。只见江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上了讲台，正抱臂看着他们。 「你们每天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可讲？」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不少同学暧昧瞭然的起闹声。 陆殊凝咬咬牙，下定决心以后一打上课铃就决不再跟曹铭说一句话。 曹铭被起闹得有点不好意思，却强作正经地举手道：「报告江老师，我们刚刚在讨论尴尬的写法。」 「哦？」江江抱臂挑眉，「这个词确实值得强调一下。那正好，你上来给大家写一个。」 曹铭屁颠屁颠上去了。 陆殊凝和伍玥几乎是立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结果立马被江江盯上：「还有你们俩，也别闲着啊，《醉翁亭记》都背好了吧？陆殊凝，你先来吧。」 陆殊凝收敛表情，乖乖站起来。 曹铭此时已经写完了，在讲台旁边立正一站。 江江看一眼黑板，再看一眼他跟只二哈一样傻乎乎求表扬的神情，差点没被气歪鼻子，索性一伸手直接把那两个丑字擦了。 二哈在全班的哄堂大笑中费解又慌张地挠了挠头。 第5章 学习使我快乐 中午临时抱了佛脚的陆殊凝和伍玥都顺利背出了课文。至于向全班同学科普了「尴尬」错误写法的曹铭，则在下课后被江江请去办公室尬聊了。 他垂着头回来的时候，周岩磊关心了一句：「江老师说你什么了？」 「别提了。」曹铭排开数页a4纸：「她送了我易错字生僻字大礼包，还附赠习题，让我做完之后拿去给她检查——哎吓死我了，你干嘛？」 刚刚勐地转过身的陆殊凝盯着他桌上的那几张印满密密麻麻词语的纸，眼神发光。 曹铭不满地嘟囔：「你可别幸灾乐祸了，同情同情我吧——」 「借我去复印怎么样？」 「啥？」 「这些啊。」 「不是，我是说……」曹铭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 「同意了？谢啦！」陆殊凝直接把那一摞纸给拿了过去。 「哎，借什么啊，直接送你吧。我正好不想要呢。」曹铭突然智商上线，顺水推舟道，「你记得把习题做完之后借我拿去交差就行，顺便帮你对答案，做错了挨骂的还不是你！」 接下来两节课是政治和歷史。 陆殊凝瞬间有一种回到了高中文科班的错觉。 她一边听课，哗哗翻着课本，暗中苦恼着有这么多要背的可怎么得了。突然听到政治老师说，虽然中考是开卷，但大家也要把这些知识点熟记于心，至少到时候要快速翻得到…… 哎呀呀，她居然忘了中考文综是开卷！ 这种简直像中了乐透大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由于是额外的暑假补课，因此每天下午比平时少上一节课。陆殊凝还没缓过神来就放学了。 这周不是他们组做教室卫生，可以直接回家。 陆殊凝脚步匆匆出了学校，却在校门口的书店前停了下来。 市一中初中部门口有一整排小店，卖文具的、卖小吃的、卖奶茶的、卖书的应有尽有。这些店子最受学生欢迎，每天放学之后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其中几个书店既卖各类杂志小说，也卖教辅习题。 第8页 陆殊凝从前的时候也经常光顾书店，当然，买的基本都是各种闲书。可现在嘛，她径直进去，拿了一整套新出的《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看来「每个中学生都逃不过被曲一线支配的命运」这句话是真的。什么，你说你没体会过，觉得人生不圆满？ok，老天爷会让你重生一遍的:) 排队付钱的时候，她再次巧遇了苗曼。 两个人同时看到了对方手里拿着的书。 拿着封面为自家爱豆的八卦杂志的苗曼睨了陆殊凝一眼，嗤地笑了一声：「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学习了？」 陆殊凝没接话。 苗曼积了一下午的火气一下就被点了起来，忿忿然再次开口：「怪不得中午一下课就跟伍玥一起跑了。搞了半天是觉得我成绩不够好，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对吧？」 「没。今天忘了跟你说一声确实是我的疏忽。」陆殊凝觉得手上那几大本书实在是重，换了个姿势，然后才偏头道，」不过我以后可能确实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抱歉。」 也不能和你下课一起八卦、放学一起吃小吃喝奶茶、周末一起逛街了。 不是你的错。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也是快乐轻松的时光。只是现在的我必须和你、也和曾经的自己告别，走另一条路了。 那条路虽然耀眼夺目，但走起来肯定异常辛苦。我既不知道捷径又没有一点儿经验，更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竹篮打水是否一场空。所以原谅我，没有任何多余的心力和替你做决定的资格，无法将正在自己的路上走得开心又惬意的你也强拉过来。 对不起。 陆殊凝在心里嘆了口气，没再去看苗曼的表情，结完帐快步走了。 回家的时候，爸爸还在医院没下班。 陆殊凝从前读初中的时候，都是和苗曼一起在学校外吃了晚饭再回家的。今天却完全忘了。 她掂量了一下，决定下楼去面包店买个面包回来当晚餐，一边吃还能一边做作业。 现在不比以前了，一点儿可挥霍的时间都没有，成堆的知识点等着她去补呢。 她埋头在书桌前呆了一晚上，中途只起身去了几次洗手间，手机都没怎么看。 上一次这么专心用功，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陆爸爸很晚才回家。平时这时候，陆殊凝要么已经睡了，要么就肯定在看闲书玩手机，看到他回来才极其敷衍地收敛一下。 结果今天站在女儿房间门口，看到她竟然在做题，旁边还摆着一摞已经被写满的草稿纸和几支用来标记的不同颜色的笔，实实在在被震惊到了。 「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学习了。」陆爸爸自言自语。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他看了一眼依然在奋笔疾书的女儿，走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肩：「凝凝啊，没事的，压力不用太大。睡眠还是要保证的，早点上床休息吧，做不完的明天再做就是了。」 「没事儿，爸，我还不困。你先睡吧，我做完这些就去睡。」陆殊凝头也不抬。 这才上了一天的课，她已经深刻感受到自己实在是有太多需要补的东西了。语文一堆课文等着背，物理知识已经被忘得精光，文综虽然开卷考试，但至少也要熟悉课本…… 她就是几个晚上通宵不睡都难得赶上同班同学现在的进度。 虽然知道还有一年时间才中考，不需要急在一时，可今天的物理考试已经着实把她刺激到了。她总不能面对着初中卷子还连蒙带猜，只祈祷着及格就行吧。 父亲见她坚持不睡，既心疼又欣慰。已经好久没见过女儿对学习这么有干劲和斗志的状态了。虽然不知道突然转变的原因是什么，但要是妻子在天上看到，也会安心吧。 他带着微笑转过身，正要出房门，突然看到陆殊凝床头墙上原本贴着一张动漫海报的地方，换成了一张白纸。 上面用鲜红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陆爸爸的表情由满面笑容变成瞠目结舌。 他家女儿真的不是加入了什么传销组织么？ *********************** 事实证明，熬夜不可取。 由于假期生物钟还完全没调过来，前一晚凌晨一点多才睡的陆殊凝，在第二天早上困成了狗。 这天是英语早自习，听写单词。好在初中英语必备单词对于高中毕业生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即使在不甚清醒的状态下，陆殊凝也都给写出来了。 可勉强撑过早自习之后，第一节语文课却越来越困。 偏偏经过了昨天，语文老师江江已经把陆殊凝伍玥曹铭这一块儿当成了重点关照对象，时不时就扫过来一眼。陆殊凝觉得自己课没听进去多少，全身的力气都花在跟上下打架的眼皮作斗争上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她直接砰地一声趴在了桌上。震得前座的赖小侯一哆嗦。 「凝姐……玥姐，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睡了啊。」伍玥的语气里带着你自己看不见吗的莫名其妙。 「话说凝姐今天也拒绝了我双手奉上的的作业，她什么时候转性了啊？」 大概是这个问题比前一个有意义一点儿，伍玥还真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定下结论：「昨天吧。」 第9页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让一向视学习为粪土的凝姐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难道是昨天徐老大找她谈的那番话？又或者是……呀凝姐你醒了？天，你别瞪我……」 「人家在睡觉，你吵什么吵，播八卦新闻呢？」伍玥直接敲了一下他的头。 「嗷，疼！行行行我闭嘴。」赖小候做了个封口拉链的动作，正要转过身，突然又笑嘻嘻地悄声对伍玥说，「咦，怎么突然这么护着她，你们俩什么情况，该不是……」 「滚！」 「诶，好嘞。」 才第二天回初三读书，陆殊凝就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嘆，下课十分钟实在是太短了。 她原来是怎么忍受的？ 哦对，她原来上课下课也没什么区别的。 哎，「浪子回头」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比起具体知识点的漏洞，更难克服的，其实是长久以来养成的、顽固到已经深入骨髓的惰性。 大多数人都是趋易避难的生物，而懒惰总比勤奋容易。 可惜人生却偏偏是逆水行舟。 所以和长肉比起来，减肥太难；和放弃比起来，坚持太难；和堕落比起来，进取太难。 至于放纵自己不学习的后果是什么？成绩一落千丈？这是自然而然。成绩突飞勐进？那是天方夜谭。 这是陆殊凝曾经亲身体验过的结局。而现在的她，已下决心再不能重蹈覆辙。 想要提高成绩，从克服惰性开始。而目前要克服的第一个惰性…… 陆殊凝在预备铃打响时，果断地伸手从书包里拿出风油精，往太阳穴上点了两下。 不一会儿，赖小候夸张地吸吸鼻子：「什么味儿啊！」 曹铭疑惑道：「教室里有蚊子？」 伍玥则轻轻拍了拍她：「能借我用一下吗？」 陆殊凝点头，把风油精递给她：「你也犯困？」 「没，我喜欢这个味道。」伍玥波澜不惊道。 赖小候像看外星人一样转过头来，又被她一声「看什么看」给吼了回去。 伴着这股极有刺激性的风油精味道，陆殊凝伍玥周围的所有同学这节数学课都上得精神抖擞，被徐老大投以欣慰的目光。 接下来的课间操因为有了昨天的初步适应，加上小时候学过舞蹈，肢体挺协调，陆殊凝连着两天跟着领操的同学做完后，把动作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 一切似乎都挺比昨天顺利不少。 就在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轻车熟路，能相安无事地上完今天的课的时候，物理方老师拿着一摞试捲走进教室。 完了，差点忘了昨天的课堂测验。 第6章 抄笔记这件小事 方老师用的是最简单的把每组试卷放在第一个，让大家从前往后传的方法。 陆殊凝正想着幸好自己前面只有两个人，不至于特别丢人，赖小侯就转过身笑嘻嘻地拿着她的卷子晃了晃。 「凝姐，多谢你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信心啊。」 陆殊凝白他一眼，用力扯过自己的卷子。偏偏这试卷不知是质量太差还是怎么的，竟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那哗啦一声不大不小，正好吸引了讲台上方老师的注意。 「这位同学，不满意分数，也不要拿卷子出气啊。」 陆殊凝咬着牙低下头，恨不得打赖小侯一拳。 为了抑制住这个冲动，她一整节课都在拼命抄笔记订正，满满当当的红色笔迹把试卷都给塞满了。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紧跟着老师板书抄笔记的弊端。 当手上忙着抄算式时，大脑的思维其实是相对停滞的。也就是说那些抄下来的笔记并没有及时被消化理解，只能等下课再重新回顾。 陆殊凝原来没有做笔记的习惯，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抄板书，就发觉这样听课效率实在是会打折扣，太不划算。 可是如果完全不记笔记只听课，虽然可能当时懂了，之后再复习的时候如果忘了老师上课讲的啥又该怎么办呢。 没想到，这个问题在晚上和爸爸提了一句之后，得到了极有用的建议—— 「这简单，凝凝你以后上学把家里的数位相机带上，没时间抄笔记的时候就把老师的板书拍张照，之后只用誊抄一下其中的重要知识点或者步骤就行。」 「好主意耶，爸你好聪明！」 难得被女儿夸，陆爸爸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哈哈，想当年你老爸读书的时候，成绩也是不错的。你像我，只要努力，成绩肯定也不会差的。」 陆殊凝愣了一愣。 这是妈妈去世之后，爸爸第一次明确和她提起「学习成绩」。 陆爸爸是外科医生，工作一直非常忙。陆殊凝从小就是受妈妈照顾更多。她入学早，虽然聪明机灵，却也着实贪玩爱偷懒，小时候几乎都是在妈妈的督促下学习。 于是在后来，失去妈妈的悲痛加上无人监督的放纵，导致了她成绩急速的下滑。而当初的陆爸爸既不忍心太责备年幼丧母的女儿，自己也还沉浸在爱妻去世的伤痛中，便几乎是放任了陆殊凝的「堕落」。 在陆殊凝记忆中，父亲是一个很少后悔埋怨的人。 于是之后无论是她中考失利只进入九中，还是高中越发不好好学习导致成绩下降的恶性循环，父亲虽然也有过责备提醒，却从没拿她曾经的好成绩激过她，也没对她有过什么明确的要求。 第10页 于是她就放任自流考了个二本。 可现在父亲说，她像他，只要努力，成绩就不会差。 陆殊凝拼命咬着牙，朝爸爸一笑，点了点头。 人越是逃避一件事，便越是说明对它在乎却不敢面对。 只有不再自欺欺人，正视它、面对它，才能好好解决它。 她曾经成绩很好，这是事实。 现在成绩不好了，也是事实。 成绩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不够努力，更是事实。 只有直面和接受这样的过往和现状，才能想办法改变未来。 没什么好说的，陆殊凝，奋斗吧。 摆正心态后，陆殊凝用补课的这周一边适应初中生活，一边摸索学习方法，倒是也痛并快乐着。 不过她虽然每晚都在争分夺秒地补初一初二知识点，但也打定主意不再熬夜。 陆爸爸对此欣慰道：「早睡早起身体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陆殊凝则在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气——革命远远没有成功，同志仍需玩儿命努力。 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暑假补课就这么前所未有的充实度过了。 全校统一开学时间是下周一，这就意味着初三的同学们只有一个周末的时间休息放松。 陆殊凝没别的想法，只想今晚回去啥也不想，好好倒头睡一觉。 结果在放学后接到了陆爸爸的电话。 「凝凝，放学了吧？先别回家，在学校等一会儿。晚上廖叔叔请吃饭，爸爸等下马上来接你。」 「啊，我就不去了吧。」 「怎么呢，正好周末呀。爸爸瞧你这礼拜学习太认真了，去吃个晚饭，当是放松一下嘛。」 「可是我真……」 「行了，爸爸已经从医院出发了，很快就到啊。你要是担心耽误晚上学习的时间，就先在教室做会儿作业吧。」 「……」 陆殊凝任命般地坐回位置上，拿出了练习册。 廖叔叔是爸爸的校友兼同事，他们这一批一起被分配进市医院的还有裴叔叔、陈叔叔、张叔叔。除了裴叔叔前些年离开医院开了公司做医药生意之外，其余人都还在市医院工作。 和女人一起逛街喝茶旅游不同，男人之间交流友情的方式大多都是简单粗暴的互相请吃饭。 于是这十几年下来，他们几乎每年每个人都至少请了一次客。 在五个人纷纷成家之后，单身汉聚会也变成了家庭聚会。 陆殊凝小时候没少跟着爸爸去吃饭，也跟另外几个叔叔的儿子女儿们从小就认识。 其中陈叔叔的女儿最大，现在应该是高三；廖叔叔有一对双胞胎儿子，现在应该都在读初一；张叔叔的女儿张蕊则和陆殊凝一样升初三，在二中读书，陆殊凝和她最熟，每次见面都凑在一起聊天；至于裴叔叔的儿子……陆殊凝已经好几年没在聚会上见过他了。 这个「好几年」指的甚至不是重生前多活的那几年，而是就算以她现在初三来算，也有好几年了。 裴叔叔也没少自嘲，说儿子性格太孤僻，不爱热闹，也不愿意跟他出来参加聚会什么的活动。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每到这个时候，其他的叔叔阿姨就会接话，说你别担心了，儿子成绩那么好，以后肯定不用你多操心，我们这闹腾爱玩儿的孩子才要担心之类云云。 总之，就是现实版的「别人家的孩子」，活在传说里的。 从前，陆殊凝一直觉得自己和他完全不是一路人，两人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可现在她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作为一个把提高成绩作为首要目标的人，对传说中的学霸——不，应该说是学神——不可能不好奇。 虽然今晚他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会去的，但陆殊凝也不确定，自己最终答应爸爸晚上去吃饭，是不是对那百分之一抱有期待。 陆殊凝跟着爸爸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人了，看见他们进来都起身打招唿。 「老陆，你们科这阵子忙得不轻吧，辛苦了辛苦了。」 问话的是在医务科工作的陈叔叔，说话颇有点儿领导范。 陆爸爸答话的空档，裴叔叔递了根烟过去，张叔叔则招唿陆殊凝道：「凝凝来啦，坐里面去吧。」 「谢谢张叔叔。张蕊呢？」 「小蕊今天晚上在培训班补数学呢，来不了。」 「啊，这样。」 陆殊凝环视一周，这才发现除了自己，小一辈的竟然一个都没来。陈叔叔的女儿读高三可以理解，廖叔叔家的怎么也没来？ 没等她问，爸爸已经先开口了：「老廖，你儿子们呢？」 「他们这个暑假都在老家呢，要明天晚上才回来。」 「啊，那今天晚上岂不是只有我女儿一个人？凝凝，你不会无聊吧？」 当然会，不过陆殊凝还是摇了摇头。只有她一个小辈也有好处，吃完饭她就能先回家，不用跟着去唱k了。 「凝凝今天趁着人少，多吃点菜。下次聚会是你张叔叔请客，保证挑个你和小蕊都有空的时间。」张蕊的妈妈许阿姨一边给她夹了点凉菜，一边安慰道。 「谢谢阿姨。」 这帮男人从前聚会时都是拖家带口的，可是自从裴叔叔和妻子闹完离婚、陆殊凝的妈妈又去世了之后，也许是为了不触及伤心事，剩下几个即使家庭圆满，也都极有默契地不怎么带太太来聚会了。 第11页 只有许阿姨因为也和他们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私下关系好，所以才每次都作为唯一的女眷出席。 大家都坐下之后，「马上初三了吧，学习紧不紧张」之类的问题立刻抛向了陆殊凝。 她笑说还好。 「老陆当年学习就好啊，凝凝不也从小成绩好。」裴叔叔道。 「那你当年考试没少抄我的，怎么你儿子成绩那么好？」陈叔叔打趣道。 「说啥呢，我哪儿抄你了啊……」 「老裴，你手机响。」陆爸爸提醒道。 趁裴叔叔接起电话，陈叔叔开始歷数大学里他抄过自己的考试，等他数完了，裴叔叔电话也打完了。不过还没等大家笑话他，就都被他接下来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加双碗筷行不行？我儿子等会儿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我所有文中出场最晚的男主了~ 第7章 传说中的学神 此言一出，大家齐齐愣了愣神。 做东的廖叔叔最先反应过来：「没问题，当然没问题。点了好多菜，我还担心人少吃不完呢。」 「太好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你儿子了。」陈叔叔也附和。 陆爸爸站起身：「我去让服务员加个椅子。」 「你原来不都说他不跟你出来的吗，今天怎么愿意来了啊？」许阿姨好奇道。 「哎，是我昨天拿了他的钥匙结果忘了还给他，结果他现在没钥匙回家，得来找我拿。我说那不就正好一起吃个饭咯。」 大家都笑了。 「你这记性还是没变啊。」 「看看你给儿子找的麻烦。」 虽然话题从考试抄答案变成了记性差，裴叔叔还是没能免被调侃一番。 许阿姨的关注点倒是稍有区别：「那凝凝就不是一个人啦，有小伙伴来陪你了。」 陆殊凝差点被水呛着。 大家不紧不慢吃了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推开，传说中的「小伙伴」来了。 正夹着笋的陆殊凝抬头瞥了一眼。 少年拎着黑色书包，身材修长，面色淡漠，礼貌地和长辈一一问好。 「你好你好，真是好久没见了。」 「小伙子长这么高了啊，比叔叔都高了。」 「是啊，老裴，你儿子马上就要超过你了啊！ 」 几个叔叔纷纷感慨。 裴叔叔则笑着示意儿子把书包挂在架子上：「饿了吧？快坐吧。」 「老婆，你坐这边来，让他们小朋友坐在一起吧，有共同语言嘛。」张叔叔贴心道。 两个「小朋友」都没反应。陈叔叔笑了一声：「什么『小朋友』啊，他们都长这么大了，是不是？」 此时许阿姨已经迅速把自己的碗筷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招唿道：「裴树，你坐这儿。」 男生点点头，道过谢后就去坐下了。 他坐下的那一瞬，陆殊凝明显感觉到左侧气压勐地降了下去。 陆爸爸却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似的，只管瞅着女儿终于不再形单影只，自己先前的愧疚感也消除了，笑眯眯问道：「凝凝，你也好久没见裴树哥哥了吧？」 陆殊凝让这句「裴树哥哥」给雷得不轻，估计身边那个更是如此。 不过其实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几个孩子，在家长的称唿里一直都是「姐姐」「弟弟」「哥哥」「妹妹」的。 只是裴树比较例外罢了。 许阿姨离得近，打量一下后也笑了：「我才想起来，他们俩都是一中的啊，你看这穿的校服都是一模一样的。」 陈叔叔也反应过来：「对啊，而且你们是一个年级的吧，平时在学校里经常能碰见吗？」 长辈问话，不能不答。陆殊凝笃定裴树不会主动答话，只能自己开口道：「没怎么见过，我们教室不在同一层。」 「哦，这样啊。」陈叔叔点头。 裴叔叔顺着话题问道：「凝凝在几班啊？」 陆爸爸顺口替女儿答了：「她在五班。裴树在一班吧？听说一班可厉害了。」 裴叔叔笑着谦虚道：「嗨，也没有说的那么夸张，他们这几个班都很优秀的。」 见长辈们自己聊起来了，陆殊凝便放心地低头继续吃饭。 期间许阿姨感嘆道：「这鱼汤好鲜啊。你们念书的都多喝一点儿，平时太辛苦了，多吃鱼补脑，营养价值高。裴树，阿姨帮你盛一碗吧？」 她刚拿起汤勺，裴树已经用手虚挡在自己碗上：「不用，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好。」 许阿姨讪讪放下勺子：「那行，你一会儿想吃自己盛。凝凝呢，喝鱼汤了吗？」 陆殊凝刚想说她也自己盛就可以，却突然看见餐桌上的转盘一转，那盆鱼汤转眼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她一愣，侧头去看裴树，却见对方已经置身事外般垂下眼了。 得，做好事不留名，颁你一个雷锋奖。 陆殊凝说了句谢谢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起汤勺，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 尝了一口，味道确实鲜美。陆殊凝有点替身边的人可惜，轻声问他：「你不爱吃鱼？」 不对啊，不都说吃鱼能变聪明吗，原来这是谣传，聪明的人也可能不吃鱼？ 裴树瞥了她的碗一眼：「不觉得太油了吗？」 第12页 陆殊凝也下意识看了一眼碗中的鱼汤。奶白的汤汁上面确实浮了薄薄一层发亮的油花。 但鱼汤不都是这样的吗，难不成还真拿清水煮。口味这么淡，是不是c市人啊。 陆殊凝还试图说服他：「其实喝起来不怎么油腻，味道还行啊。」 「那你喝吧。」 「……」好的呢。 陆殊凝连喝了两碗后，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她看了看对面一边喝酒聊天一边不紧不慢吃着饭，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的大人们，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要是裴树等会儿吃完之后拿出书或者卷子开始学习，自己是不是就也能跟着做会儿作业了？ 可是等她去完洗手间还喝了好几杯茶，裴树筷子是放下了，接着拿出的却不是书本试卷而是手机。 诶，说好的学霸呢，这位同学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一会儿，餐桌对面的爸爸注意到了这边，关切地问女儿：「凝凝，吃饱了？要不要玩爸爸的手机？」 陆殊凝：「……不用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爸爸，我能不能先回去？」 「现在吗？」 「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廖叔叔插话：「凝凝，再坐一会儿吧，应该还有个甜点没上呢。」 「谢谢叔叔，我已经吃好了。」 陆爸爸一挥手：「那这样吧，你稍微等一下，爸爸马上吃完送你回去。」 「真不用，爸你慢慢吃，我自己回去就行。」 许阿姨在一旁劝道：「凝凝啊，现在天已经黑了，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还是等你爸爸送你回去吧。」 明明连高中毕业证都领过一次了，此刻却顶着一张毫无说服力的稚气脸庞，陆殊凝就算在心里急得嗷嗷叫，在大人们的关心下也只能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许久没说话的裴树站起身：「爸，我也得先回去了。」 裴叔叔很快答应：「哦，好。那家里钥匙你先拿着，爸爸晚点儿回去。」 陆殊凝立马投以羡慕的目光。 看看人家，想玩手机玩手机，想走就能走…… 她正在心里忿忿不平，就听陈叔叔说：「你儿子也要走？这不正好吗，你们家和老陆家顺不顺路啊？」 裴叔叔像被点醒一样，立马转头对正从衣架上取下书包的儿子说：「阿树，你顺路送凝凝回家吧。」 裴树转过身看了陆殊凝一眼。 陆殊凝也在偷瞄他，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觉得这人肯定下一秒就要说「不行」了。 结果对方直接伸手把衣架上另一个书包也给拎了下来。 陆殊凝：「……」 陆爸爸连忙起身：「那就麻烦裴树了。我跟你们一起下去，帮你们叫辆车吧。」 「不用不用。」裴叔叔拉住他，「别担心了，阿树平时经常很晚回家，都是自己回来的。凝凝和他一起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吃你的。」 陈叔叔笑道：「所以咱们生女儿的还是操心得多，你看老裴，早就做起甩手掌柜了。」 陆爸爸还是有些不放心，反覆嘱咐陆殊凝注意安全，上车和到家都要给他打个电话。 陆殊凝点头一一应下，又反过来叮嘱道：「爸，你少喝点儿酒。」 「放心吧，爸爸有分寸的。」 「什么啊，上次就……」陆殊凝突然意识到什么，收住了话头，转身对张叔叔说，「张叔叔你帮忙监督我爸爸，让他别喝多了，拜託啦。」 张叔叔笑了：「你们看看，还是生女儿好吧，跟小棉袄似的总惦记着爸爸。」 他话音未落，就被许阿姨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话无意中竟像是影射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裴树，可又不好解释，一时有些慌张。 许阿姨正要打圆场，裴树已经跟叔叔阿姨们统一说了声再见，推开了包厢门。 陆殊凝连忙跟上去。 等她回身一一道别完，包厢门应声而关。 夏末秋初的傍晚，空气里还有几分弥留的燥热。 餐馆地处热闹的街市，沿街一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 裴树很快拦下一辆计程车。 陆殊凝想也没想就先一步拉开后座坐了进去，跟司机说了地址，要伸手关车门时却没够着。 她疑惑地转过头，只见裴树还站在门边看着她。 陆殊凝愣了一秒，懵懵地往里挪了挪。 接着他很快坐了进来，车门关上了。 陆殊凝：「……」 一般男生不都会自觉坐前座的吗，尤其是这位同学你还顶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为什么又不按套路出牌？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男主~ 第8章 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司机叔叔是个话痨，见他们都穿着市一中的校服，便说起他女儿在市一中高中部读书。又问他们现在读几年级，初三紧不紧张、对考市一中高中部有没有信心、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怎么两个人一起回家…… 眼看着问题越来越朝八卦方向发展，陆殊凝回答得也越来越无奈。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上车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的人，心里喋喋叫苦。 第13页 原来他也觉得应付司机问题是坐在前座人的任务，所以才坚持要坐后面，这样就能一脸事不关己地不答话，等着司机把所有问题都抛给别人？ 太狡诈了！ 陆殊凝极其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局面，觉得很有必要拿什么堵一下司机叔叔的嘴，也给自己清清火。她从书包里掏出口香糖，倒出一颗往前面递过去：「叔叔，吃颗口香糖吧。」 司机叔叔一开始说不用。 陆殊凝秉承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再接再厉：「叔叔放心吃吧，没下毒的。」 司机哈哈一笑，这下倒是不好意思不吃了，咀嚼运动让他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陆殊凝松了口气，给自己嘴里也扔了一颗。 「你要吗？」她问裴树。 男生的眼神掠过口香糖瓶身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陆殊凝跟着看了一眼那上面醒目的草莓味图标，当即明白过来。 她一边觉得有些好笑，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包同一牌子不同包装的赠品。这是当时她随手放在书包里，一直忘记拿出来的。 「薄荷味的呢？」 他这回接过了：「谢谢。」 这人，吃东西口味真刁。 有了口香糖，车上没人再说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陆殊凝家住的小区门口。 司机叔叔好心的特意提醒了一句：「右边下车啊，注意安全。」 于是坐在右边的裴树先下了车，而早就掏出钱包做好准备的陆殊凝迅速按计步器上的价格给了钱，才跟着下车。 然后她凭着习惯，随手把车门给关了。 接着，计程车一秒都没多停留，当即扬长而去。 「啊，等等！这什么情况——」 陆殊凝追着跑了几步，那一骑绝尘的车只留下了一熘烟。 她目瞪口呆地回过头，看向被扔在原地的裴树。 一时间觉得又滑稽又愧疚。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顺手就把门给关了……」 「还没给钱，司机为什么会走？」 「……我给了。」 「什么时候？」 「你下车的时候……」 换作别的男生，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在骂卧槽谁要你多事，或者你还能更蠢点儿之类的了。 裴树有没有在心里骂，陆殊凝不知道。但他惊讶的表情只维持了不到两秒便恢復了镇定，除了用极其平淡的语气感慨了一句「动作真快」之外，再没发表别的评论。 见他直接迈步往前走，陆殊凝连忙跟上：「是去打车吗？」 「不然呢？」 「这条街太窄了，不太容易拦到车。你家住哪儿？」 「青城山庄。」 她本来想说旁边有公交车站，结果对方住在郊区别墅，要是坐公车回去，说不定得比他爸回家时间还晚。 得，她罪孽又加重了一倍。 「那我送你到大马路上吧，那边比较好打车。」 「不需要。你回去吧。」 「你别生气。其实也不是很远……」 「我没生气。」 裴树转头看了她一眼。 哎呦喂。 行行行，您没生气，只是顶着一张一看就不怎么高兴的面瘫脸。 其实陆殊凝也是颇有些脾气的人，耐心也并不好。 要换了平时被这个态度对待，她早八百年就转身走人了，管你走到哪儿去、回不回得了家。 但今天这事怎么说都是她的原因，人家也是好意送自己回家，便多少有点愧疚心理作祟。 她不声不响跟着裴树走了一会儿，结果对方突然停下脚步时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你真不用跟着。」 陆殊凝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您老人家以为我很闲很想跟着呢？ 「我只是想带你去比较好打车的大马路。」 「往前走两个红绿灯的岔路口右拐，那条东西向马路对吧？」 「你怎么知道？」 「过来路上注意到的。」 瞬间，陆殊凝心里的不耐烦全换成了惊嘆和佩服：「怎么注意到的？我是说东西向。」 「从饭店过来，只拐了两次弯。」 陆殊凝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简化路线：「所以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街和饭店所在那条街是同一方向。不过怎么判断出是东西方向的？」 「我到饭店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下山。」 「啊，原来如此。」陆殊凝觉得自己简直上了堂微缩地理课，不由得好奇道，「你平时都会观察这些细节吗？」 好厉害。 男生似是思考了一下：「也不是有意。」 ……那更厉害。 陆殊凝正被激起了强烈兴趣要继续聊，就被对方眼神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最后只能在悻悻说了句注意安全后，打道回府了。 陆殊凝回到家时，没立刻开灯。 面前一片昏暗，她像是着了魔一样闭上眼。 脑子里想的全都是—— 自己现在面朝的是什么方向？ **************************** 周末一眨眼就结束了。 虽然两天时间能补的功课和整个初中知识相比如同杯水车薪，但还有一年的时间嘛。 第14页 既然有了决心，新学期慢慢来就是了。 就这样，陆殊凝戴着精心挑选的崭新眼镜，怀着对新学期的满腔热情，充满气势地走进五班教室。 她前后左右的同学，一开始对她脱胎换骨般的突然转变还时不时表示惊讶意外，经过一周的补课，都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 伍玥已经习惯了回答她的各种物理问题，发现她英语学得格外轻松、正确率也高之后，还开始向她请教英语错题。两人下课不起身已经是常态。 曹铭再不敢上课给她传纸条找她讲小话。每天恭恭敬敬接过她做好的语文易错字生僻字习题卷，乐呵呵地去交给江江，拿到批改后的卷子再拿回来给她。 赖小侯再也不提借她抄作业的事，反而有时候早上还问她能不能借练习册给自己对对答案，当然，除了物理。 周岩磊一向比较迟钝，倒是对陆殊凝的变化没什么大的反应，不过却比从前跟她说的话多了些，起码能讨论些题目了，陆殊凝发现他平时话不多，但对歷史似乎很感兴趣也颇有见解，歷史老师一两句带过的知识点，他都能给娓娓道来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陆殊凝不禁对自己现在的座位越来越满意，觉得徐老大真乃神人，当初怎么安排得这么好，仿佛特别照顾她似的。自己重生前可真是暴殄天物，居然丝毫没有珍惜这资源。 她不仅对待学习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连完成打扫卫生的任务也认真了起来。 从前她可是从来不爱打扫教室卫生的。一是嫌脏嫌累，二是只要撒个娇，便有曹铭或者其他男生愿意帮她忙，不如早早和苗曼出去玩，便乐得轻松。 然而现在她却再也不让别人帮了，该轮到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多话都不说。这下，连劳动委员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有一次还好奇地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勤劳。 陆殊凝笑嘻嘻地说：「打扫卫生也是锻鍊身体呀。」 其实不止锻鍊身体。扫地的时候，还能顺便看到同学们桌上放的练习册，尤其是成绩拔尖的那些同学，往往做的远不止老师布置的，还有自己买的各科或者各种题型的教辅书。她有时候留心观察到，便会针对自己的弱项也跟着去买。 不到一周，就把原来空荡荡的抽屉给堆满了。曹铭咋舌，打趣她原来一年做的题估计都没有这一半多。 陆殊凝心想，前世浪得飞起，重生就得累个半死。老天还真是公平。 就在她重整旗鼓，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好精良装备，还找到了友军的时候，第一个障碍物出现了。 第9章 不虚，我有糖衣炮弹 隔着走廊，和她并排的那个位置，坐的是班长严良——掌握着全班操行分登记表的人。 陆殊凝隐约记得，这位班长重生前就爱找她茬。和曹铭传纸条讲小话都得提防着他，否则随时可能被记名字扣分。 从前她压根不在乎几个分数，扣光了都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连卫生都好好做了，上课更是再不交头接耳，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被他抓到小辫子。 周末的时候，陆殊凝针对每门功课都做了学习计划，细到每个月需要补的基础。但数学和英语却是例外，因为这两门课考试时记忆性内容少，对于学过高中内容的她来说，初中的知识点非常容易回忆和掌握。只要多刷刷题，稍微熟悉一下各类题型，重新找到感觉就行。 于是她打算把时间都集中到其他科目上。比如数学英语课上，就经常抓紧时间，做些其他功课的习题。 结果让严良发现后，就说她「上甲课做乙事」，要扣她操行分。 陆殊凝倒是不怕他，只是伍玥知道后也劝她别这样，错过了老师讲的重点知识就不好了。 她便改变了策略，开始「上甲课做甲事」，比如数学课学她早就学过的「新知识点」时，就赶紧把数学作业给先做完。英语课讲她完全理解、但依然是不少同学难点的阅读理解时，她就做自己买的英语辅导书。 结果严良居然还是说她上课不专心。 陆殊凝心想您管得可真多啊。她安静做自己的题，又没打扰他听课。 这人该不是其实自己早就暗戳戳地想要做其他作业了，却碍于班长身份不敢。结果看到自己这样做，就羡慕嫉妒恨了吧？ 她原本不想理，结果第二天徐老大居然在班上郑重地说，听到一些反映，有同学上课不认真听讲，反而急着做作业。这种急功近利的学习方法是不恰当的，很容易导致基础不扎实。初三是多么关键的时候，老师课堂上讲的每一个知识点都可能是中考考点，错失片刻就可能丢掉好几分，丢掉好几分就可能和重点高中失之交臂。希望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否则让他发现一个就…… 原本老师们都不会多关注的小事，让这位班长这么一发挥，立即成不良习惯了。 他这名字取得可真好，严良，炎凉。世态炎凉。 陆殊凝无奈，总没法说自己是特殊情况吧，毕竟在徐老大眼里，她估计就恰恰是最需要补基础的那批人。 只盼着这周早点换座位。换完之后自己就坐靠墙的一组，严良也跟着他们组坐到教室另一侧墙壁旁边去了。 虽然一周之后又会换，还是只隔一条走廊，但能躲几天是几天吧，也正好督促她提高效率，早点把其他科基础补上来。 第15页 ******************************* 自从有了目标和动力之后，陆殊凝真心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一天能有72个小时，或者干脆分出三头六臂来。每天早晚都行色匆匆。 陆爸爸笑说她简直快比自己还忙了。 这天早上，就在她照例拎着早餐，急急忙忙地要赶着出门去学校早读的时候，被爸爸拉住了。 随后空着的那只手里被塞了个大袋子。 「爸，我早上吃这些够了，不用别的……」她想当然以为是爸爸又买了其它吃的让她带上，然而在接过袋子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 怎么这么沉！ 陆爸爸笑着搓了搓手：「那个，有点儿重，提得动吗？」 「这是什么啊？」陆殊凝把牛奶面包往书包里一塞，双手提着袋子。想要看看究竟装了什么，结果发现袋口被系好封住了。 「爸爸老家的朋友前几天送过来的腊肉，咱们家乡的土特产，特别香。」 陆殊凝一脸黑线：「您让我带这个去学校？」 「哎呀，不是让你吃，是想让你帮忙带去学校给裴树的。他上次送你回家，咱们总要表示一下感谢吧。」 「我去送？为什么爸爸你不直接拿去给裴叔叔啊？」 「你裴叔叔出差去了，下礼拜才能回来。」 「但是提着这个去学校不好吧……」陆殊凝实在想像不出自己提着满袋子腊肉，站在一班门口的样子，拼命委婉抵抗，「而且，送裴树这个也完全不合适啊。」 陆爸爸挠挠头：「我是想着你裴叔叔最爱吃这个了，他儿子应该也爱吃吧。」 「这是什么逻辑嘛，如果别人看你那么爱吃榴槤，就也带个榴槤去学校送给我，我会疯的。」 其实陆殊凝想的是，让她带腊肉去学校送给裴树当礼物，不止她自己，别人估计更会觉得她疯了。 陆爸爸向来好说话，被女儿这么一劝，很快也动摇了：「也有道理。行，那你自己去挑个觉得适合的礼物买吧，到时候爸爸给你报销。不过别拖太久，尽量这两天就送了。」 终于摆脱了腊肉的阴影，陆殊凝一边抓紧时间往学校赶，一边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裴树这种人，会喜欢什么礼物呢？ 参考书？竞赛书？ 估计是的，可这两样他应该都不缺。而且就自己这水平，压根没法给他挑。 不过陆殊凝虽然纠结了一路，一到学校就给抛到了脑后。管他呢，学习才是第一要务！ 陆爸爸第二天早上问她买好礼物没有，陆殊凝摇头。 见女儿神色有些为难和苦恼，陆爸爸以为是让她有太大心理负担了，便安慰道：「没关系的，随便买一个你们学生用得上的东西就好了。」 陆殊凝虽然应了一声，暗自想的却是，裴树估计也不缺什么，随便买的东西，他大概收都不会收。 何况年级里因为各种缘由前仆后继给他送过礼的女生，大概能从他们班排队到校门口。 然而他好像一份都没收过。 当然，传言这种东西，传得越远就难免带了越多的夸张色彩。反正陆殊凝重生前听到的版本是，初二那年，裴树生日，有个十班的女生跑到一班，送他一条自己亲手织的围巾。裴树照例无动于衷。最后女生背水一战，站在他课桌边，坚称他不收自己就不走。 结果裴树直接抬头问：「既然织了一个月，拆了四五回线，熬了七八次夜，非要我收了再扔掉？」 当时陆殊凝的关注点是，虽然态度不好，但能把人家的辛苦付出记得那么清楚，那女生也值了呀。 苗曼却笑她不懂感情，这种将对方的心血轻描淡写一一细数、紧接着就扬言要丢掉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冷淡薄情。 当初一笑而过的她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要给那位冷淡薄情的人送礼的一天。 不过陆殊凝自我安慰——没在怕的，大不了最后还送腊肉！就说是她爸爸送的，裴树总不好意思扔吧。 没想到第二天，突破口居然出现了。 就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大家纷纷起身准备直冲食堂的时候，陆殊凝无意中听到了曹铭的自言自语—— 「今儿又没得球打。」 打篮球？他不是一直和裴树一起打么，难道是裴树今天没来上课？ 陆殊凝心里一动，立马让伍玥先走，转身问他：「为什么啊？」 曹铭大概没想到她会感兴趣，愣了一下，随后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裴树这傢伙，我把新买的篮球送去他们班托人给他，结果不知怎么的，最后到他们老师手里去了。」 「啊，」陆殊凝不敢置信，「一班老师还会没收他的东西？」 「为什么不会啊，难道就只有我被徐老大没收篮球的道理，他就该被偏袒么。」曹铭嘟囔着，「你们这些女生可真是，裴树就不需要遵守校规了？」 「你也知道不能带篮球进教室是校规啊，那还跑去他们班给他，还是托人给。昭告天下呢？」陆殊凝无语。 曹铭委屈，心想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他哪知道人家会告密给老师啊，一班那群人可真奇葩。 「诶，陆殊凝，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干嘛一直帮裴树说话啊。」曹铭又疑惑又不满，「还有，『校规就是用来被打破的』，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第16页 「……」 居然翻她的黑歷史…… 陆殊凝噎住，懒得再跟他费口舌争论。 不过倒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情报。篮球被老师没收，打不了球也没面子，心情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自己不如投其所好，就送个篮球给他？ 打定主意后，陆殊凝迅速解决完午餐，径直跑去了校外。 中学校门口的小店，卖的东西永远是最齐全的。书本文具饰品小吃零食应有尽有，篮球当然也不在话下。 陆殊凝完全不懂这个，随便让店员帮着拿了一个，还拜託她用礼品盒好好包了起来。 等她抱着礼盒回教室的时候，伍玥已经在做作业了，专注得头都没抬。倒是斜后桌的周岩磊问了一句怎么拿着这么大的盒子，装的什么。 陆殊凝笑眯眯答道：「炸弹。」 周岩磊自然当她是开玩笑。陆殊凝却暗自想，这还不是一般的炸弹。 「糖衣炮弹」，要的就是投其所好。 趁着这个硕大突兀的玩意儿还没引起几个人注意，她在午休结束、寄宿生们纷纷从宿舍回来的时候，抱着盒子就往一班去了。 五班教室在一班的楼上一层，陆殊凝下楼的时候正迎着回教室人潮，免不了引来好些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她压根没在意，表情自若，脚步轻快。唯一担心的就是裴树可千万别等到上课铃响了才来，那她恐怕是得当着他们班老师的面送了。 看到不远处，印着「初三一班」的门牌后，陆殊凝放慢脚步，悄悄环视了一圈。 还真有这么巧，就在她靠近一班门口的时候，裴树恰好转过拐角，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第10章 外挂乃身外之物 陆殊凝班上也有不苟言笑的学霸，但平时再怎么严肃，午休完从宿舍回来时，都难免会睡眼惺忪哈欠连连，目光都跟着呆滞几分。比如严良有一次被同寝室的同学捉弄，睡到上课都迟到了也没人叫他。等他急匆匆跑到教室，在门口喊报到的时候，一侧脸上好几条被竹蓆压出的红痕分外明显，引起了全班闹笑。 然而此时，应该同是从寝室回来的裴树，眼神却是一片清明，脸上亦毫无倦色。 当然，也不带一丝暖意。 倒是在看见她之后稍稍松动了表情，似乎有些讶异。 谢天谢地，自己之前设想过最坏的结果没发生。他没有径直转身进教室，把她当空气。 陆殊凝加快脚步，迅速走到他面前。 裴树垂眸看一眼盒子，又看她一眼。 陆殊凝抿了抿嘴，把一直抱在怀里、几乎要蹭上自己手心汗的礼盒往他跟前一递：「这个给你。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家，也抱歉让你重新打车回家。」 「不用客气。」 陆殊凝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淡和疏离。这种态度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陆殊凝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再接再厉道：「你拿着吧，用得上。」 想了想，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今天放学后就用得上。」 他没接，她也不动。 他没问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也不主动说。 教室门口时不时有人经过。不管是一班还是隔壁班的同学，见此情景都觉得奇怪和新鲜，纷纷放慢脚步转头看。 好在他们俩平日就是被围观惯了的人，对各种目光习以为常，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在几乎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个短髮女生快步走过来，看起来像是一班的，却在陆殊凝斜后方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进教室。 陆殊凝以为自己挡着她了，刚想侧身让开，就见她理了理刘海，踮着脚往一班教室里走，一边摇头一边感嘆：「啧啧，不死心的还真多，居然又来一个。」 裴树闻言皱了皱眉。 陆殊凝用余光一瞥，那女生已经在座位上坐下，眼睛却还是往这边看着。不禁想笑。 同学，看你这副意难平的样子，似乎也是不死心的其中之一啊。干嘛阴阳怪气，忍得这么憋屈这么辛苦呢。 篮球并不沉，但抱了这么久却难免有些手酸，陆殊凝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捧着的礼盒也不易察觉地跟着颠了颠。 紧接着，她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差点以为是不小心把盒子给掉地上了。 低头又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裴树手里。 「谢谢。」他语气平淡如常，转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前面的钟。 陆殊凝明白他这是在告诉自己马上就要上课了，赶紧回去。 她没急着走，而是朝他身前又走了两步，迅速悄声说：「千万别在教室打开。放学直接去篮球场，我等会儿也会告诉曹铭。」 预备铃在这时候响起。 陆殊凝一口气说完，没等他回答，转身就走了。 自然没有看到男生直起身时，眼里的那一抹笑意。也错过了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在她说话时弯腰凑近听后，愣怔的那一瞬间。 她只是对于成功送出了礼物感到有些雀跃，类似于打boss通关的兴奋。 以至于接下来两节连堂物理也没显得那么讨厌了，解题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无战不胜的冲劲，比平时顺利不知多少倍。 下课的时候，伍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洗手间，陆殊凝点头，正要站起来，被身后的曹铭拉住了。 他语气里满是惊奇和不敢置信：「听说你中午给裴树送礼物去了？」 第17页 「你怎么知道的？」 「已经传遍全年级了好吗，一班那群人都好奇疯了，又不敢去问裴树，全在到处打听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曹铭一脸八卦的表情，「我中午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跟他到底什么情况啊？」 他嗓门大，说话也百无禁忌，嚷嚷起来跟个大喇叭似的，吸引了教室里不少同学的注意力。连严良都皱着眉朝这边看了过来。 「哪有什么情况。」陆殊凝无奈道，「而且给他送的东西你也用得上。对了，你记得放学后直接跟他在篮球场见面就行。」 曹铭愣了好一会儿，半信半疑道：「你送的该不会是……」 「嘘！」 这人还能更没心没肺一点。自己辛辛苦苦弄个那么大的礼盒藏着，他三言两语就能给泄漏出来。 「你早说嘛。」曹铭的脸色当即阴转晴，不过还没乐呵多久，就又抓住一个关键问题，「既然如此，你还跑到一班去，弄那么麻烦干啥。怎么不直接送给我啊？」 别说陆殊凝，连旁边等了半天的伍玥都听不下去了，「你干嘛了，就想让人家送你东西啊？」 说完拉起陆殊凝就走。 她俩并肩去洗手间了，留下曹铭一个人莫名其妙——「可是，裴树那小子又干嘛了啊？」 **************************** 白天在学校按部就班上课，晚上回家穷追勐赶补基础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迎来了重回初三后的第一个大型活动——秋游。 年级组定秋游日期前，向来都会参考天气预报。然而不知为什么，最近的天气预报都不大准，说会下雨的日子太阳挺大，预测会放晴的那天反而下雨。 年级组的说法是，如果当天下雨，就顺延。 至于顺延到什么时候，估计得看缘分。 于是秋游究竟能不能成功举行，成了整个年级同学既期待又紧张的话题。 陆殊凝大概是对此最淡定的人了。 伍玥问她觉得会不会下雨时，她极其笃定地说会。结果被赖小侯听到，极其好奇地追问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陆殊凝笑眯眯地回答「直觉」。 其实原因很简单，她可是经歷过一次的人。 甚至还能模模煳煳地记得，当初从早到晚下了一整天的雨。年级组原本要求各班按课表上课的，结果大多数同学要么没带课本要么没带练习册，课也上不成，大家都说还是自习好了。五班英语老师提前请了假，甚至都没来学校，于是英语课上，同学们纷纷把包里带的零食都拿出来分了。 秋游前一天下午，天气就灰濛濛的。连一直坚信会出太阳的曹铭都开始不安了。 那天晚上，陆殊凝干脆连零食都没准备，反而把作业都提前完成，就等着第二天自习课多往后赶些进度。 结果她那「众人皆懵我独醒」的优越感还没持续半天，就在第二天早上睁开眼，迎着撒满房间的阳光坐起身的时候，灰飞烟灭了。 什、什么情况？ 居然是个晴天…… 陆殊凝愣怔了好一会儿，甚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是秋游的日子没错呀，为什么和当初不一样？ 直到爸爸推门进来叫她起床，她才慢慢意识到什么。 她记得那一次，爸爸似乎是通宵值班，早上去上学时都还没有回家。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使她是重生回来的，似乎之前的十二年也都连得上，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走向如何，却可能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任何预知未来的能力，即使是曾经经歷过的那些事情。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陆殊凝不知是该失落还是期待。 失落的是，原本以为自己比现在周围的人多个能知晓未来的外挂，现在却发现一切都得重新来过，就像生活在平行世界一般。 期待的是，她其实一直是个喜欢新鲜事物和刺激感的人，让她真的把原来都见识过的路一模一样重新走一遍，怕是还会觉得无聊。现在每天除了学习，也能对生活充满期待，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呢？何况，她原本就打算洗心革面拼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那么未来的每一步，反正都是要重新选择的。 所谓「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不正是体现了「物质是运动的」吗，好像是什么辩证唯物主义…… 等等，这是高中政治内容吧。奇怪，她那时候政治课基本上都是睡过去的，原来还没忘光呢？ 总之，实力才是本体，外挂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带上去秋游，不然就只能蹭伍玥的零食了…… 第11章 鲤鱼跃龙门 秋游过后不久，就是国庆假期。 放假前一天下午的班会课，不少同学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收拾书包的、聊天的、玩手机的，总之就是心已经跟着假期一起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讲台上布置假期作业的徐老大自然也注意到了，拿起黑板擦重重敲了两下讲台。 「我知道大家的心情。这个月学习进度也快，同学们都很期待这个假期。」徐老大沉声道，「但是千万不能忘了，咱们现在所在的，可是初三毕业班。不到九个月之后，你们就要上中考考场了。千万松懈不得——赖小侯，把你那杂志收起来，要不就先交上来。」 第18页 陆殊凝只见前座的人后背勐地一弹，迅速坐正身子抬起头。 徐老大顿了顿，接着说下去：「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担心，你们还只有这么大，不能控制想玩的心是很正常的。」 包括赖小侯在内，不少刚刚在开小差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 结果徐老大话锋一转：「年级组和老师都有责任帮你们学会收心。国庆节回来就会举行初三第一次月考，既是督促大家好好复习这个月学的知识，也是希望同学们在假期不要有任何松懈。严良，你去把这张考场安排表贴到后面，大家等会儿放学之后都记得去看好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到时候不要迟到。」 一片哀鸣声中，徐老大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手：「祝大家国庆节愉快。放学，哦不，放假！」 教室里立马炸开了锅，曹铭站起身，把刚刚清好的书包往桌上重重一摔：「年级组真狠，这谁还愉快得起来啊。」 他旁边的周岩磊倒是淡定得很，推推眼镜安慰道：「反正月考是早晚都要来的，定在国庆之后，起码给了一个长假的复习时间。」 「是啊，还是早点想想该怎么复习比较实在。」伍玥表示贊同，随即转头问陆殊凝，「你打算在家复习吗？」 陆殊凝如实相告：「其实我有点怕天天待在家看书效率不高，不过学校那几天不会开门吧？」 「要不要一起去省图书馆？那里的自习室环境挺不错的，学习氛围也好。」伍玥提议。 「好呀！」省图书馆就在一中附近，陆殊凝求之不得，「不过你家离那儿是不是挺远的？」 伍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能说，其实就是想请你去帮我占位置的吗。」 陆殊凝最喜欢的就是她的这股坦诚劲儿，当即一摆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简讯联繫。」 于是国庆七天，陆殊凝保持着和上学时一样的作息—— 每天早早去省图书馆自习室，按伍玥的建议占好靠窗、离空调不远不近的位置，一边复习一边等伍玥来。 她在第一天早上就列了个详细的计划表，把每天要复习的内容都排好了。 她特意把物理化学安排到下午，以便伍玥来了能和她讨论；政治歷史要背的东西多，就都安排在大脑最清醒的上午；语文要复习的不多，主要是复习必背的课文默写，就留到晚上回家。 每过一个小时出去透透气散散步，有时候也站在外面聊会儿天。 居然真的就这么坚持了七天，陆殊凝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说复习的时候，还多少有些没底，那么真正拿到试卷开始做题之后，她便体会到了太久违的「胸有成竹」感。 那种根本不需要乱蒙瞎猜，东拼西凑，而是大多数时候，写下答案的那一刻，就知道这道题分数到手的感觉。 这种「验收成果」的感觉，真是太爽，太有成就感了。 两天后，月考成绩下来了。陆殊凝进入了年级前一百。 整个年级一千多人，从前，她可连前五百都难进。 要知道一中向来是按成绩安排月考座位。也就意味着，月考还在十多考场的她，下一次期中考试就能坐在第三考场了。 陆殊凝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脑子里全是金灿灿的鲤鱼腾空而起越过龙门的场景。 毫无意外地，班会上总结全班月考成绩时，她被徐老大点名表扬了。 伍玥在旁边拼命鼓掌，赖小侯悄悄转身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曹铭拍拍她的肩，很是服气地说了声「行啊」。 不少同学之后都跟她祝贺，虽然是否真心显而易见，但陆殊凝心情好不在乎，一律笑着回谢谢。 晚上，第一次迫不及待主动把成绩告诉爸爸。陆爸爸欣慰不已，当即说要给她去买点夜宵补身体。 几天后，月考红榜贴在了初三教学楼下面，前两百名都上了榜。 经过的时候，陆殊凝拉着伍玥去看。 伍玥先是又夸奖鼓励了她一通，接着望向第六十五名后面自己的名字，眼睛里亮亮的：「真希望我能进一次前五十啊。」 「一定能的，一起加油。」陆殊凝说得毫不犹豫。 既是回答她，也是给自己鼓劲。 陆殊凝将目光从自己的名字往前移，这可都是未来潜在的竞争对手啊。 直到把年级前五十的名字一一浏览一遍。最后，落在了第一排的「裴树」那两个字上。 这个——这个还是算了。 梦想确实是要有，但咱们还是现实一点，先定一个小目标吧:） ***********************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限的。 陆殊凝之前努力归努力，但目标顶多也就是年级前两百，毕竟徐老大说过，如果每次考试都能稳在年级前两百，那考一中高中部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愈战愈勇。如果说之前一门心思拼命学习，是希望能早日达到这个目标。那么现在虽然一步到位，甚至还远远超过了预期。陆殊凝却完全没有可以稍微松劲或者得过且过的心理，而是彻底被激起了斗志。 大概她其实原本就是好胜心强的人吧，只是从前没运用在学习上而已。 如今受伍玥影响，她也目标定在了年级前五十。 经过这次月考，陆殊凝尝到了「付出就有回报」的甜头，之后越发有干劲。再枯燥的知识点也仿佛跟着鲤鱼跃龙门、逆袭当学霸的梦想一起被镶上了金边。 第19页 曹铭不止一次感嘆她怕是入魔了。 陆殊凝笑眯眯：「没听说过『不疯魔，不成活』吗？」 「没听说过。」曹铭嘟嘟囔囔，「我只知道有人运动会只顾着在看台上写作业，都不来看比赛的。」 「看你比赛的人那么多，又不差我一个。而且你不是照样拿了第一吗？」 曹铭见她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继续控诉道：「也没人给我送水。」 见他幼稚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耍赖，陆殊凝懒得理。 伍玥倒是插话进来反问他：「苗曼和李佳妮不是去给你送水了吗？」 「我没接啊。她俩不是跟你们不对盘嘛。」说起这个，曹铭更委屈了，「看，我多把你们当朋友，朋友的敌人递来的水都不接。」 陆殊凝依旧没什么反应，伍玥倒是心软了：「行了，下次一定去看。」 「哪有下次啊，这可是初中最后一次运动会！」 「那你说让我们怎么办？」 曹铭转了转眼珠子，还真想到了什么：「下个月就是我生日了，应该就在期中考试之后，来我家一起给我庆祝怎么样？我还会叫上几个兄弟，保证热闹。」 说着推了推正写作业的周岩磊：「哥们儿，你也来呗。」 周岩磊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什么？」 「我生日party呀。」 「好啊。」 周岩磊一口应下，接着就低头继续写作业去了。 曹铭看着身边这几个都对学习入了魔的人，自顾自拍板：「那说好了啊。还有，到时候你们可不许带什么课本作业练习题来膈应我。」 「你去吗？」伍玥小声问陆殊凝。 「如果真的是在期中考之后，就去吧。」 其实她对曹铭确实是有些抱歉的，何况坚持心无杂念地学了这么久，放松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重要的是持之以恆细水长流嘛。 对了，能表达持之以恆的句子有哪些来着？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捨,金石可镂。」 高中背过的《劝学》，居然还记得几句。陆殊凝一边小声念着，一边拿出作文素材本给记上了。 身后的曹铭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心想这人真是入魔了，都开始神神叨叨念听不懂的话了…… 第12章 好奇心害死猫 期中考试就没有月考那么好运了。 年级组没有另外多给初三同学任何假期复习，运动会之后的周末一过完，就把全年级都叫来考试。 还真是深谙「教学生收心」之道。 陆殊凝月考的好成绩对她这次考试的心态是把双刃剑。收穫了不少复习方法，却又不确定自己上次到底是不是「超常发挥」。与信心一同增加的还有压力。 尤其是她上次数学英语都是满分，这次再考这两门的时候，对自己的要求也提高了不少，每道题都认真检查，生怕因为粗心犯不该犯的错，扣不该扣的分。 两天考下来，最后一门交卷的时候，陆殊凝长长舒了一口气。不仅右手酸疼得厉害，还有些头晕脑胀。 出了考场之后，她拿着水杯想要去开水房接水，顺便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路过一考场时，意外看到了教室外的裴树。 然后才发现，他正被自己班的严良拉着对答案，旁边还围了好些凑热闹的其他同学。 裴树态度不咸不淡，但确实惜字如金，即使回答也基本都是「嗯」，「不是」，「不记得了」之类的单句。 不过严良丝毫不介意的样子，拿着草稿纸越问越细。 他们讨论的似乎是物理最后一道大题，陆殊凝也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回忆着自己的答案。 结果她当然是没有算对。但总体思路好像没错，不知道是计算过程出了问题还是怎么的。 不免有些懊恼。 就在她打算把自己的草稿纸也从书包里拿出来看看时，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大概是得知自己最后几道题都做对了，严良满脸喜色。看见她的时候有些意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他声音不小，一句话引得周围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陆殊凝心里却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人可真有意思，在五班管她也就算了。难道只要他待过的教室就是他的领地，其他考场考试的人连路过都不行？ 她没打算回答，脸上不动声色，只晃晃手里的水杯，朝走廊尽头指了指。接着转身就朝水房去了。 走到裴树身侧的时候，陆殊凝明显感觉到被左右好几道目光注视着。 一考场有不少一班的人，估计都对上次她主动跑去他们班送礼物的行为印象深刻。 陆殊凝完全没放在意，脚步不停，直接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等进了开水房，她没急着接水，而是第一时间去找物理考试草稿纸。翻书包的时候，感觉到有一个身影靠近，率先去接水了。 等她抬头看，才被吓一跳。竟然是裴树。 刚想问他怎么也来了，旋即忍住。 水房又不是她的领地。她要是问了，和刚刚的严良有什么区别。 裴树接完水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不紧不慢地拧上盖子。 陆殊凝正哗啦哗啦翻着草稿纸，此时赶紧抓紧机会走上前：「裴树，你刚刚是说物理最后一题答案是125对吧？我不知道为什么算成了500……」 第20页 她还在兀自找那道题的计算过程，草稿本已经被裴树接了过去。 他扫了一眼之后皱起眉。 陆殊凝有点心虚：「那个，太乱了，我还没找到……」 「以后数字写大点，隔开些。」裴树淡淡道，一边把其中一张草稿纸对摺了一下。 「嗯，我们班物理老师也说过这种方法，对摺之后，一边只写一道题。」结果自己考试的时候一直担心时间不够，忙着做起题来，就心急得给忘了，「对了，他说他也是之前看到一个同学这么做过，该不会就是你吧？」 裴树没回答，只把草稿还给她：「你那题的算式呢？」 「算啦，一时半会儿估计找不着，反正试捲髮下来就知道了，老师到时候也会讲的。」陆殊凝接过本子，不太在意地直接收进书包里，又抬头朝他笑了笑：「谢谢你啦，那我先走了。」 正想着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就听见他问—— 「你不接水？」 完了，居然跟他说几句话，就忘了刚刚来这儿的目的。 自己这「去客厅找手机，结果看到茶几上有袋糖就能立马拆开吃，吃完回房间时完全忘了之前出来要干嘛」的毛病，可怎么得了。 陆殊凝一边接水一边嘆气。 这时有两个女生并排推门进来，看到水房里的他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着她们先后和裴树打招唿。 陆殊凝不仅没听到裴树的回应，还连他表情都没看到。只知道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 而那两位女生的目光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又来了。 陆殊凝三下五除二盖上杯盖，一秒钟都没多逗留。 心里却觉得有趣。看来一班的女生也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嘛，小心思一个比一个明显，也一个比一个不会掩饰。 没想到在走廊上还能看到裴树。不过旁边还站了个曹铭，不知跟他说了说什么，他竟然抬眼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陆殊凝在不上课和考试的时候，都没有戴眼镜的习惯。隔得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转身回一班教室了。走之前似乎朝她点了点头。 陆殊凝一头雾水，跟曹铭一起上楼回班的时候还在纳闷。 曹铭见她沉着脸不说话，有意逗她：「你不好奇我们刚刚在说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 其实是知道他自己肯定会忍不住主动说。 「害不死的。」曹铭笑嘻嘻地卖着关子，「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邀请他礼拜五来我的生日party，结果他说可能没时间。」 陆殊凝哦了一声。 曹铭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她追问，憋了一会儿还是自己开口道：「然后我就告诉他，你已经答应了会来。」 陆殊凝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八卦得逞的神情，无奈道：「你想多了。」 曹铭脸上促狭更甚：「哪里想多了？而且，你知道他接下来的反应吗？」 陆殊凝没回答，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裴树最后对自己点头的那个瞬间。 不过没困惑几秒，就自我开解道——学神的心思，自己这种凡人还是别猜了。 纠结多了，脑细胞死得快。脑细胞都死了，她怎么完成冲进年级前五十的小目标呢。 想太多不如对答案。 「你物理最后一道题答案写的什么？」 曹铭没想到话题被扯开这么远，愣了一下，乖乖回答：「只记得结果好像是125。」 陆殊凝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怎么算出来的啊？」 男生挠挠头：「我也不记得过程了，好像是随便算的，不是很确定。你写的什么？」 结果无论他怎么喊怎么问，陆殊凝都再不理他了:） 因为周五要空出时间去参加曹铭的生日party，陆殊凝没有再像上次月考一样，考完奖励自己玩一个晚上，而是直接开始了下一阶段整理错题和基础巩固的工程。 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挺神奇。之前放任自流不把学习和成绩放在心上的时候，看书做题就像是会要她的命似的，而玩和浪的方法和乐趣却有千百种。而现在全心全意只想着好好学习提高成绩时，那些诱惑对自己的吸引力便几乎消失了。只觉得还有无穷无尽的知识点等着她去探索，即使也有觉得疲惫的时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以前怎么没发觉，自己居然还挺有自制力的。 周五很快就到了。不过这一天不仅是曹铭的生日，更是初三第一次家长会召开的日子。 曹铭看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嘆了一口气：「希望我妈看在一年有无数次考试，但只有一个生日的份上，再饶我一次。」 陆殊凝觉得奇怪：「考得不好？你不是连125都算出来了吗。」 「什么啊，我记错了。我不知怎么又给乘了个2，最后答案写了个250……我真他么是个二百五！」 伍玥在旁边笑出声。陆殊凝给他一个节哀的眼神。 「不行，我今晚必须借酒消愁。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先买点啤酒好了。你们喝不喝？」 伍玥皱眉：「你小声点儿，想被徐老大听到吗。」 曹铭撇嘴：「他现在哪有功夫管我，等着吧，一会儿肯定就要表扬你同桌了。」 果不其然，徐老大总结完这次考试班上总体的情况，话锋一转就开始点名几个进步大的同学，最后再次重点表扬陆殊凝。 第21页 「一次的进步还可能是偶然和运气，但能稳定在前一百，还继续进步了十多名，就可以说明从态度到行动上，都真正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甚至掌握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非常值得咱们班的一些同学学习。陆殊凝，愿不愿意上台来，给大家讲讲你这段时间的心得和收穫？」 在一片掌声中，陆殊凝当然只能被赶鸭上架地走上了台。 她固然是开心的，但其实比起上一次知道成绩的狂喜，这次的喜悦淡了不少。毕竟离之前定下的年级前50的目标还差了不少。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往往成绩越靠前的同学，基础就越扎实，也越努力，想要追上他们绝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于是她一番话说得谦虚而坦诚，先是分享了一些方法和体会，最后又说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希望以后也能继续保持，和大家互相帮助，一起进步。 徐老大显然对她这种不骄不躁的态度十分满意，又夸奖了好几句。 曹铭在后面悄悄说：「等会儿家长会，老大肯定会把原话再说一遍。你可以提前想好跟你爸提什么要求、要什么奖励了。」 陆殊凝还真想了一下。爸爸给她零花钱一向很大方，对她买什么也不太管。 不过最近她花太多钱买教辅书了，连给曹铭买的礼物都是好不容易省出来的，之前几乎天天逛的饰品店都没怎么去了，奶茶也好久没喝过。确实可以趁这个机会跟爸爸提一提。 思及至此，她竟然也开始有点期待家长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个事儿，最近有个新的校园文脑洞，巨甜的那种，可能过几天开预收。 之前两个预收坑都依然会填完，《当时的月亮》已经在写了，不过写着写着觉得，还是改成中篇的好，不v，免费给大家看（看大家是喜欢等我写完，全文一次性放出来，还是慢慢隔日更）。《时光温柔如你》的灵感和素材暂时都不够，可能会推迟开坑。 下一篇正式的长篇会是新的预收，到时候写好文案会再来拜託大家收藏的^_^ 第13章 家长会众生相 因为下午有家长会，所以最后一节班会课取消了。 班委们忙着帮徐老大分发各种资料到每个座位，以及等着一会儿引导家长落座。其余同学则可以提前回家。 陆殊凝原本是要跟伍玥、周岩磊一起去曹铭家的。但她中午无意中看到伍玥好像在写生日贺卡，才想起自己只买了礼物。怕显得不够用心，便打算放学之后也去买一张。 于是便说临时有点事情，让他们先走，她自己去就是了。 「你自己去？」曹铭疑惑，「你知道怎么去我家吗？」 陆殊凝愣了一下。她还真知道。 毕竟上辈子初三的时候，也去那给他过了生日。不过那一次伍玥似乎没去。 她不动声色，十分镇定地说：「知道啊，你不是说过吗。青城山庄36号对吧？」 「咦，原来我告诉过你。」曹铭看她笃定的样子，很快就相信了，补充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走，到时候可以问保安，或者打电话叫我去接你。」 「放心吧，保证不会比你们晚太久到。」 伍玥和周岩磊都跟曹铭一起回去，陆殊凝便自己先走了。 她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如果没看错，应该是裴树。 陆殊凝不知道他今晚到底去不去曹铭的生日party，只知道对方走得非常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视线中。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 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是裴叔叔。连忙打招唿：「裴叔叔好。」 「好，好。你们班也下课啦？」 「嗯。」 「你爸爸呢？」 「他今天下午有台手术，说是可能会迟到一会儿晚点来。」 「哎，老陆真是辛苦。对了，你知道裴树他们班怎么走吗？」 「就在这一栋的二楼。」 「好的，谢谢你。」 陆殊凝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刚才好像还看到裴树了，应该刚走不久。」 没想到裴叔叔点头：「是，我也看到了。那叔叔先上去了，你回家注意安全啊。」 陆殊凝礼貌地跟他道别，重新往外走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裴叔叔明明看见了自家儿子，干嘛不直接问他一班教室在哪儿，反而要来问自己？ 之前就听说过裴叔叔生意非常忙，一年到头事务繁多，长期出差在外，没什么时间管儿子。久而久之，裴树和父亲的关系自然也不怎么亲近。 但没想到居然生疏到了这个地步。 怪不得不少女生讨论起年级里受欢迎的男生，都免不了提一句——「裴树长得确实帅啦，成绩更是没得说，但是平时也太孤僻太阴郁了点，都没怎么见过他笑的。」 应该是因为在缺乏关爱.的家庭长大，从小没怎么感受过温暖的缘故…… 停！陆殊凝，你在这儿瞎操心什么呢！ 人家成绩那么好，就算童年缺爱，以后妥妥是前途无量的人生赢家，爱他的还会少吗。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 曹铭问她，一个人去他家会不会有问题的时候，陆殊凝顶着重生光环，回答得信誓旦旦。 第22页 结果迅速被打了脸。 明明是顺着路标找到的36号，这一栋的位置也和记忆里的一样，可按了半天的门铃就是没有反应。 只好打电话给曹铭。 电话那头吵得吓人，曹铭说话都扯着嗓子。 「哎呀，不好意思啊，不是36号，换了一栋。我本来想着要告诉你的，刚刚来了几个哥们儿就又给忘了。你站那儿吧，我这就出来接你。」 陆殊凝一脸懵逼。什么叫换了一栋？他家搬家到同一小区另一座房子去了？ 好在没等多久，曹铭就跑了过来。一路上连连跟她道歉。 陆殊凝直接把礼物和贺卡递给他：「没事啦。生日快乐。」 「谢谢。快进去吧，都等着你呢。」 结果她一进门就被震天的音乐声弄得脑袋疼。 「谁把声音开这么大啊，蹦迪呢？」 曹铭连忙朝里头喊了一句：「刘沅，把声音关小点儿，陆殊凝来了！」 几秒之后，音乐直接被关了。 陆殊凝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而且不是什么带着亲切的熟悉感。 不一会儿，伍玥迅速跑过来迎接她。 她身后跟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抢在她之前问陆殊凝怎么才来。 陆殊凝不动声色：「你是？」 曹铭连忙说：「这是我发小刘沅，二中的。」 「你好。」陆殊凝略一点头，就拉着伍玥直接往客厅走了。 「你认识他？」伍玥察觉出她反应蹊跷，小声问。 「不认识。」 也不大想认识。 客厅里，除了周岩磊，还有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男生也是二中的，和那个刘沅关系挺铁，陆殊凝甚至还记得他姓骆。 至于剩下那个女生，名字她还不知道，但脸倒是挺熟。尤其那天她在一班门口的那神态，简直令陆殊凝印象深刻。 曹铭赶过来给她介绍：「骆星元，刘思雨。从小跟我们一块儿玩的。一个在二中，一个跟裴树一个班。」 「你们好。」 陆殊凝主动打了个招唿。 她越是落落大方，刘思雨心里就越是堵得慌。勉强回了声你好，目光却往楼上瞟了一眼。 陆殊凝没在意，转身跟周岩磊打招唿去了。 之后他们几个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 伍玥都不会，有些尴尬地坐在一边。陆殊凝都会，却没有什么参与的兴致。 她只想着来给曹铭过生日，顺便也找个机会让自己放松一下，却一时不记得对方有这么几个发小了。 真是失策。 周岩磊打了一会儿牌，看见她俩都在旁边干坐着，转头问曹铭：「这个投影能看电影吗，要不要找部电影出来给她们看？」 曹铭这才发现待客不周，连忙问她们有没有想看的。 旁边的刘思雨却不住地催他快出牌。 曹铭有些犹豫，陆殊凝却丝毫没打算让他为难。 「你把影碟放的位置告诉我，我们自己去选就是了。」 曹铭十分感激，手往上一指：「上楼，左手边第二个房间，碟应该都在柜子里，你随便挑。」 「好。」陆殊拉了拉伍玥，「你想看什么，还是我们一起上去选？」 伍玥坐在曹铭边上，看他们打了半天，刚好是看出些门道的时候。闻言说自己看什么都无所谓，让她挑一个她喜欢的就好。 陆殊凝便也不多言，起身独自上楼去了。 上了二楼，环视一圈，从一进门就有的一种感觉更肯定了——曹铭家和她重生前来的那一次，从布局到装修都完全不同。 那时的整体风格非常华丽明艷，而现在的这个房子虽然好像更宽敞些，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沉冷淡的感觉。尤其是二楼，完全没有住着一家三口的温馨烟火气。 陆殊凝有些纳闷，却也没想太多。毕竟秋游之后就很清楚，自己上辈子的许多记忆都做不得数了。 她定定心神，推开曹铭告诉自己的那个房间的门。 然后直接定在了原地。 裴树正坐在桌前，此时转头看向门口，眼神不仅一如往常没有丝毫温度，甚至还带了几分凌厉和厌倦。 陆殊凝一惊，几乎是当即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就见他缓和了神色。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进来。」 他轻声说。 陆殊凝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腿已经不由自主地依言迈了进去。 她不经意地往桌上扫了一眼。 铅笔，圆规，直尺，一大沓列满算式的草稿纸…… 毫无疑问，裴树刚刚一直在做题。 「比你聪明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 陆殊凝打定主意，回家就把这句话也贴自己房间的墙上。 说起房间——她环视了一圈，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试探着问道：「裴树，这该不会其实是你家吧？」 「是。」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难怪！怪不得曹铭说「换了一栋」，怪不得从门牌号到户型到装修，都跟自己记忆中完全不同。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曹铭家呀！ 不过，是裴树家啊。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她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新奇起来，同时也都有了距离感。 第23页 「所以，这是你的房间？」 曹铭那傢伙，打起牌来就什么都不管了，居然让她自己来裴树房间找电影看…… 「嗯。」 「抱歉啊，刚刚忘记敲门就进来了。」 ——她是真不知道他会在里面，更不知道是他的房间…… 「没关系。」 「你一直都在上面？怎么不下去呢？」 ——既然不喜欢这种吵闹无聊的环境和活动，为什么会同意曹铭把生日party办在他家呀…… 「你是上来找我的？」 陆殊凝心里的弹幕被他这句话惊得全给屏蔽掉了。 「不是，听曹铭说这个房间放了影碟，就想着挑一张下去看。我不知道你会在这儿……」 她刚想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裴树却放下笔站了起来。 「你想看什么？」 说着就走过去打开了柜子。 陆殊凝看到一整层的影碟，也不再客气，上前一个个名字浏览过去，没怎么犹豫就选好了。 「可以直接拿吗？」 见裴树点头，她当即就想伸手，然而发现放的位置比想像中的高。 不过旁边恰好有个小矮凳，她踩掉拖鞋站上去，再拿就绰绰有余了。 陆殊凝取下影碟之后，还不忘把柜门关上，说了声「谢谢，我先下去了」，就打算走。没想到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等等。」 裴树动作飞快地整理桌上的文具和草稿纸。陆殊凝站在一边看着，有些诧异。 直到他重新走到自己旁边，才敢确定他是真的要跟自己一起下去。 陆殊凝从前看电影的机会太少，大多数时候都沉浸在各种没营养的肥皂剧里，收藏了一大堆高分电影，点开过的屈指可数。 好久没看过电影了，还真有点期待。 她一时兴奋，转头问道：「一起看吗？听说这部电影特别棒。」 她语气雀跃，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期待神色。 裴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即使自己连情节都能完整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上来找我的？」 -怎么可能，我哪知道你在这儿。 身高不够拿不着？踩个凳子不就行了！ 拿完就跑，真刺激→_→ 永远不按套路出牌的裴树终于棋逢对手，让我们鼓掌祝贺他╮(╯▽╰)╭ 第14章 心灵捕手 陆殊凝下楼的时候，牌局正好结束了一轮。 楼下的人纷纷抬头，看到她和裴树一前一后走下来，都或多或少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曹铭最没顾忌，直接揶揄道：「我们怎么请都不下来的人，怎么突然有闲情逸緻来与民同乐了？」 「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 伍玥突然没头没脑地念了一句，曹铭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陆殊凝替她解释道：「那次被江江喊起来背《醉翁亭记》，留下的后遗症。」 「别提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写错『尴尬』了。」曹铭表示感同身受。转身继续调侃陆殊凝，「我刚刚还在想，忘了提醒你裴树在楼上。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 陆殊凝瞪他一眼：「我还没问你呢，不是说生日会在你家开吗？」 曹铭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这个嘛——我在回来的计程车上才发现忘了带家里的钥匙，打电话给我爸妈，他们正跟朋友在外头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幸好裴树及时伸出援手，收留了咱们。」 刘沅插话：「诶，我倒是当时就说了，去我家也行的啊。」 「得了吧，要是去了你家，你爸妈不得管着我们，不能干这不能干那。咱们还喝得到这玩意儿？」曹铭指着桌上已经空了好几罐的啤酒，由衷感慨道，「还是阿树家待着舒坦，没有家长，清净又自在。」 他随口一说，本是无心，却让陆殊凝听得有点不是滋味。忍不住转头去看裴树。 少年神情是一贯的淡漠，叫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陆殊凝甩掉脑子里那些多余的念头，扬了扬装着影碟的盒子：「对了，这个怎么播？」 曹铭正要起身去帮忙，就看到裴树已经伸手接过去了。 从动作到神情，都理所当然一般，没有丝毫犹豫。 他做得越是自然，客厅里其他人受到的冲击就越是大。 刘沅和骆星元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刘思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连伍玥都吃了一惊。 倒是周岩磊和曹铭，一个在状况外不明所以，一个惊讶过后就露出了瞭然的笑容。 陆殊凝则完全没注意这么多，她的关注点是，裴树家音响效果真好，几乎是立体环绕，看电影不要太爽啊。 她道了声谢就跑去伍玥旁边坐下，安心等着电影开始。 几乎在画面出现的同时，客厅的灯被关了。刘思雨叫了一声。 「不想看的换个地方待吧。」裴树语气冷淡。 「不打了不打了，一块儿看吧。」曹铭迅速把牌一收，转头问陆殊凝，「美国片？什么名字啊。」 陆殊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刘沅抢先道：「哦，这不那《心灵抢手》嘛。我早看过了，没什么意思，装逼得很。小陆妹妹，你爱看这种调调的？」 第24页 陆殊凝没接话。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了大大的几个字——「心灵捕手」。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发出一阵爆笑。 刘思雨：「哈哈哈哈哈……刘沅，你是想请抢手想入魔了吧。」 曹铭：「哎呦哥们儿，论装逼，兄弟只服你。」 骆星元：「都笑什么笑，咱沅哥肯定是口误！不过我说沅哥，就算是想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也不用这样牺牲自己的形象来娱乐大众吧。」 刘沅捶了骆星元一拳，嘴里说滚，眼睛却一直盯着陆殊凝。 刚刚他故意出言挑衅的时候，她并不恼。现在自己闹了笑话引来众人嘲弄，她也没笑。 这女生还真是特别。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陆殊凝一是压根懒得搭理他，二是生怕和他有了多一分的牵扯。 毕竟上辈子就是在曹铭初三的生日会上认识，之后被他缠着追了几年，情人节还寄玫瑰到学校，几乎成了轰动整个九中的大新闻。 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再添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随着电影情节慢慢展开，大家看得越发入迷，连原本兴趣缺缺的骆星元和刘思雨都沉浸在了情节里。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刘思雨啧了一声：「谁的呀，吵死了。」 陆殊凝说了声抱歉。 她手机之前放在茶几上了。现在客厅里光线太暗，一时半会儿摸不着。 就在刘思雨第二次表示不满，伍玥都打算过来帮忙找的时候，陆殊凝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接着，裴树把她的手机递了过来。 手机铃声恰好在这时停下，客厅恢復安静。 陆殊凝轻声道了谢。看到未接来电显示的是爸爸，打算去阳台回电话。 四周实在是太黑了，她起身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支撑物。 几秒后才发觉，抓的是裴树的手臂。 她一站稳就立即松开，说了声抱歉。 裴树的表情隐在黑暗里，看不清。 陆殊凝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问她—— 「需要暂停吗？」 语气很轻很淡，带着一点令她感到极为陌生的柔缓。 陆殊凝有点愣怔，随即摆手：「不用不用，你们看就是了。」 接着小跑去了阳台。 她回拨过去。 爸爸说家长会结束了，他只请了几个小时的假，等会儿还有一台手术，问现在来接她可不可以。 陆殊凝刚想回答她可能还要一会儿，等下自己回家就行。就听到爸爸接着说，他已经开车往这边来了。 她嘆了口气——自家爸爸可真是，都已经来了，还慢条斯理地问她的意见。 也不知该说是民主还是专制。 陆殊凝回到客厅，路过曹铭旁边的时候，小声告诉他自己有点事，爸爸要来接她回去。 曹铭虽然觉得可惜，但也立即点了头。 她又问伍玥有没有人来接，曹铭说他父母应该快回家了，等会儿会拜託他们送伍玥和周岩磊回去。 陆殊凝跟伍玥和周岩磊道别，背上书包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才发现裴树竟然等在那里。 「我送你。」 他说着，打开大门。 「不用了……」 没等陆殊凝婉拒，他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陆殊凝这才发现他鞋都已经换好了。 她跟在裴树身后，穿过他家的庭院，走过别墅区长长的马路。远远的，能听得见远处谁家的狗吠，以及林梢的鸟鸣。道路两侧种满了花草，秋风扫过，拂来一阵幽香。 抬起头，有一弯弦月和几颗星星。 陆殊凝一边走一边想，真安静，脚步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好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路，不然多少会有点害怕吧。何况，天色这么暗，周围也没人，她多半会绕晕然后迷路的。 小区实在是太大了，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门口。 爸爸的车还没来。 陆殊凝站在路灯下，仰头对裴树说：「谢谢你。快回去吧。」 他点点头，却站着没动。 陆殊凝愣住，见他似乎是打算陪自己等，忙摆手道：「真的不用，你回去就是了。我爸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那我也很快就能回去了，你急什么？」 …… 陆殊凝小声道：「我是不想麻烦你。」 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还能抓紧时间多做几道题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里那句「陆殊凝的梦想是逆袭当学霸，眼里心里只有学习。直到遇到一个，比她成绩好百倍的学神，眼里心里只有她」，本来是灵光一闪想到的，结果越写越觉得仿佛是预言。 裴树啊，你今生註定栽在我们凝凝这儿了╮(╯▽╰)╭ 第15章 遭遇滑铁卢 如果说刚坐上爸爸的车的陆殊凝，脑子里还满是没看完电影的遗憾。 那么回到家之后，就开始疑惑起来——爸爸神色如常，完全没有跟自己提起家长会。 她也不是期待多么惊喜和夸张的表扬，但爸爸就像是完全没有这件事一样，和她说的话也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类似「早点休息，别学到太晚了」，「注意劳逸结合」，「不要有太大压力」…… 第25页 不止当天晚上，之后也不曾提起过。 曹铭第二天打趣，问她找父亲要了什么礼物。 陆殊凝咬着嘴唇不理他。 心里有止不住的挫败和失落。 会不会是爸爸觉得这个成绩还不够好，或者怕多夸奖了她，她就会飘飘然懈怠下来？ 陆殊凝憋着一口气，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要考进年级前二十。 这下是真的入了魔一般。 周围人全被她给吓到了。连伍玥都劝不住。 下课再不起身，中午也不休息。每天晚上都熬夜做题和复习，睡得越来越晚。 久而久之，整个人气压都沉了下去。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白天精神也越来越差。 到了月考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而月考成绩下来，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差点让她崩溃。 她从期中考的第六十八名，直接跌出了年级前两百。 一整天纸卷讲评，周围同学的安慰，陆殊凝都没听进去一句。 只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又太狂妄了。 偏偏还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只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心态彻底崩了。 徐老大并没有叫她去谈话，也没有提起她的这次月考。陆殊凝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放学之后，她不想回家。魂不守舍地在操场边，呆呆站到太阳落山，夜幕低垂。 就在她耷拉着脑袋往外走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曹铭和裴树正往这边走过来。两人额上都有汗，应该是刚刚打完球。 裴树手里拿着篮球，不知是不是她送的那一个。 陆殊凝也没心思关心，勉强朝他们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结果曹铭一如既往没眼力见，叫住了她：「哎，别急着走呀。不是因为没考好心情不好吗，有什么问题可以趁现在请教一下阿树嘛。」 陆殊凝越走越快，不回头也不答话。 心里赌气一般地想，哪有什么可请教的，这种成绩好到次次能拿年级第一的，和自己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越想越觉得懊恼和自卑，干脆跑了起来。 曹铭又叫了两声她的名字，被旁边的人不轻不重捶了一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惊讶得瞪大眼，转头问裴树：「她，她该不是哭了吧。」 裴树看他一眼，沉着脸不说话。 「不会吧，陆殊凝不是这种人啊，她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原来我跟她——」 被裴树直接打断：「你少说几句会怎样？」 曹铭莫名其妙，几乎炸毛：「怎么倒成了我的错，你们今天一个两个的沖我撒什么气……」 陆殊凝一口气跑回家，瘫在沙发上一边喘气一边咳嗽。只觉得头晕得越发厉害了。 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意识模煳时，心越来越沉，特别想重新睁眼振作起来，生怕再一睁眼，一切都没了，她又会被送回高三毕业的暑假。 被父亲叫醒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问今天几号。 接着才惊觉自己眼角是湿的。 陆爸爸看着女儿满脸虚弱，却满心焦急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復加。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道：「不管几号，凝凝先安心睡一觉。」 陆殊凝还想说什么，被他往被子里一按。 「你这孩子，外套都不穿就跑回来，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直接睡在沙发上，什么都不盖。怎么这么傻又这么要强啊。」 陆殊凝闭着眼睛，只听到那句「这么傻」，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然后就听见父亲接着说：「我收到学校发的简讯了，是因为今天出成绩，才这样折腾自己的？就算再怎么不开心，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 陆殊凝这才意识到爸爸并没有责怪她考砸了的意思，睁开眼抬起头，看见爸爸在床边坐下，在给她掖被角。 她心里更是酸涩，声音都带上了些哭腔：「我怕你失望。」 陆爸爸愣了一下，嘆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摸摸她的头。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现在这么努力，这么上进，一心想要考个好成绩，爸爸都看在眼里了。」 「其实上次家长会，我看了你的成绩，听了你们老师对你进步的表扬，就知道你有多拼命，多争气。」 「你是个特别好强的孩子，这点像你妈妈。对自己要求高，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可正因为这样，就容易把自己逼得太紧。所以爸爸才没有跟你提学习和成绩的事情，就是不希望再给你任何多的压力了。」 「凝凝啊，你才初三。学习这条路还有很长很长。不要太着急了，也不要太要求完美了。我相信我的女儿，只要有目标，肯努力，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你。一两次的考试不代表什么，不要太放在心上了。你现在这样，爸爸已经非常满足，觉得足够好了。」 陆殊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感动。 最后爸爸拍拍她的手，语气低沉又温柔，让陆殊凝想到无边无垠的海岸，无穷无尽地包容着翻腾的浪花。 他说：「凝凝，爸爸的心愿从来都只有一个，就是你能一直身体健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我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不是为了赚钱，爸爸可以养你一辈子。只是爸爸总是在想，将来若是……只要你那时有了自己生存的本领，爸爸也会走得放心一些……」 第26页 陆殊凝心中一恸，把脸埋在爸爸怀里就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好好睡一觉吧。这阵子，真的是辛苦了。好孩子。」 也许是那天晚上煽情过多，而陆爸爸原本并不是个善言辞和感性的人。于是接下来的一两天，父女俩相处的时候，彼此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 但心里却是暖的。 倒是陆殊凝拿到成绩时当时受的打击那么大，转眼就迅速从月考阴影里走了出来，让周围人都有些惊讶。 但也都极其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学习和生活又恢復了忙碌的平静。 陆殊凝在重新整理和分析月考卷子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赖小侯的化学好得出乎她意料。 化学是初三才接触的新科目，对所有人都是新知识。当然，陆殊凝学是学过，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可赖小侯却非常神奇地一学就会，这几次都比擅长理科的伍玥还考得好。 从这以后，陆殊凝和伍玥都开始抓着他问化学问题。一直受她俩「压迫」的赖小侯受宠若惊，简直想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慢慢往期末走，年级组对学习抓得越来越紧。各大社团都主动或被迫消停下来。除了办了个被大家吐槽形式主义的「眼保健操比赛」，就真的只有学习了。 于是，对于接下来的圣诞节，大多数同学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其实初一初二的时候，大家也会在圣诞节互相送贺卡什么的，但这是初中最后一个圣诞节，也是在学习最紧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有的节日，不少人都希望藉此多找点乐趣，放松一下。 尤其是近年来，「苹果」被和平安夜联繫了起来，不少女生便纷纷带苹果来学校。 送朋友是藉口，想藉此机会名正言顺给喜欢的人送礼物才是真正目的。 就为了送出那一个，有的带了足足几十个苹果来分给全班的人。 也是挺拼的。 陆殊凝则没什么兴趣凑热闹。只给伍玥、曹铭、周岩磊，哦，还有赖小侯各送了张贺卡。上面也只写了简单的祝福。 倒是有几个外班男生给她送苹果。陆殊凝都不太认识，一概婉拒了。有几个则是课间直接请人帮忙放她桌上，陆殊凝也懒得去一个个退回他们班，就和周围的小伙伴们一起分了。 课间操因为下雨取消了，教室里送贺卡的送贺卡，给苹果的给苹果，聊天的聊天，热闹得不行。 只有陆殊凝，热闹还没来得及凑上，就被语文课代表叫去了江江办公室。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月考古诗词默写破天荒错了三个，被江江要求去她办公室把那三句的原文全篇重默出来。 第16章 你是我眼中的苹果 陆殊凝到语文办公室的时候，注意到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放了好些苹果。 应该都是学生送的。 不过有的桌上已经堆了满满几排，有的却还只有几个。 不知道老师们会不会偶尔也产生一点攀比心理？陆殊凝有些恶趣味地好奇起来。 几个其他班的语文老师在忙着聊天或者备课。陆殊凝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江江，便打算在江江办公桌旁边等一会儿。 然而那里已经坐了一个女生，看到她后，迅速站了起来。 「没事儿，你坐吧。」陆殊凝非常大度地挥挥手，跟她打了个招唿，又忍不住问，「你也是被江老师叫来罚默的？」 「嗯？」那个女生似是愣了一下，反问她，「你是五班的陆殊凝吗？」 「是啊。」 「哦，我是……那个……」 女生有些犹豫为难的样子，陆殊凝只当她是不善言辞造成的紧张，便笑着替她说了：「你是四班的吧。」 四班和五班的语文老师都是江江。 结果对方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三班的江月影。」 「啊，是你啊。你的月考作文在我们班传阅过好多次。」陆殊凝笑了，「而且你是江老师女儿对吧？」 江月影也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陆殊凝突然兴奋起来：「你也是来罚默的？」 江老师的女儿月考默写也错了挺多的？还是她专门把自己和她女儿一起叫来默写，表示重视程度…… 陆殊凝还没做多久白日梦，就听到江月影讷讷地说—— 「那个，其实……江老师是让我来看你默写的。」 「看我默写……」陆殊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叫你来监督我吧？」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陆殊凝见她比自己还显得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禁笑了：「行，那我速战速决，现在就开始？」 心里想的是。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委婉啊，和她妈妈可谓天差地别。 陆殊凝默古诗文的时候，江月影并没守着，只是站在一边翻自己的书。 她默完后，把本子合上，问：「是就放在江老师桌上，还是给你？」 「给我吧。我一会儿就帮你看完，然后尽快还给你。」 「不着急，谢谢你啦。」陆殊凝站起身，甩了甩写字写得有点酸的手。 这时二班张老师突然叫了一声江月影的名字，指了指桌上的一大叠练习册。 「月影，等下就上课了，你帮老师把这个先拿到班上去吧。」 「好。」 第27页 「还有这一摞，是一班的，你——哦，你拿不了这么多。」张老师把目光移向站在她旁边的陆殊凝，「你是陆殊凝对吧，是江老师班的？」 「不是，我是五班的。」 「哦，那能不能麻烦你帮老师把这些送去一班？」 陆殊凝点点头，刚把一摞练习册搬起来，张老师又在最上面放了个苹果。 「这个麻烦你帮忙给一班语文课代表，就说是我送他的。」 陆殊凝忍不住笑了。果然是语文老师，细腻浪漫。徐老大可从没有给过数学课代表这种福利。 她和江月影一同上了楼，在三班门口道别，独自往一班去了。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同学，裴树不在！」 接着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陆殊凝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走进去，把练习册放在他们班讲台上。又俯身问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请问你们班语文课代表在不在？」 「我就是。」 陆殊凝哦了一声，语气平淡地交代：「你们班的练习册放讲台上了，你一会儿发一下。」 她又把上头那个苹果拿下来，转身的时候，却见他在笑。 陆殊凝有点莫名其妙。 结果对方问：「不记得我了？」 她这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好像有了点印象：「你是……陈潇然？」 自己小学同班同学。 男生点头：「是啊，毕业之后好像就没怎么见过了。」 真不能怪她一时没认出，毕竟距离自己小学毕业，已经过去太多年了。 「嗯。」陆殊凝没打算多叙旧，直接把苹果放在他桌上，「这个是张老师给你的，说你当课代表辛苦了。」 「哇，谢谢。」陈潇然接过苹果端详了一下，很是开心的样子。 预备铃在这时响了，陆殊凝没再多停留，跟他说了声再见就回班了。 她前脚从一班教室前门出去，裴树后脚就从后门走了进来。 从教室到座位的短短一段路，感觉到一路上都有人看过来。 他皱了皱眉。 直到坐下，旁边的人的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你刚刚不在，没看到吧。就上次给你送礼物那个陆殊凝，又跑来给陈潇然送东西了。」 他们前排的男生正往后传练习册，也转头来凑热闹：「那这么看来，这妹子是广撒网啊。」 「她上回送你的是什么啊？反正这回送的是苹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是我眼中的苹果』？」同桌添油加醋道。 前排一唱一和，捂着胸口，一副被击中的样子：「啊，『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裴树把手里的几本练习册往桌上重重一摔。 「呀，生气了？你该不是——」 同桌的男生还想接着开玩笑，看到前排同学的眼色，连忙住了嘴。 天，这是真生气了？ 虽然裴树脾气一贯不怎么好，但真正生气的时候却很少。上一次这样发脾气，还是初二，知道了一直用的铅笔被隔壁班一个女生悄悄偷走拿去收藏的时候。 当时那个女生哭着把笔还回来，拼命鞠躬道歉，裴树看都没看一眼，伸手就把笔扔进了垃圾桶。 那女生从此再没来过他们班。 而他现在的脸色，几乎和那次一样吓人。 阴沉冰冷，仿佛能把人冻住。 前后左右，再没人敢出声。 直到张老师走进教室，说了声上课，全班起立喊老师好。周围原本屏着唿吸的同学才终于松了口气。 张老师上课之前，笑着说：「大家圣诞节快乐啊。」 「张老师圣诞节快乐！」 「嗯，谢谢大家送我的苹果。我没法一一送给你们每个人，就暂时只送了咱们课代表。潇然，你收到了吧？」 「嗯。」陈潇然拿起桌上的苹果晃了晃。 不少同学发出夸张的感嘆声。 张老师笑：「这样吧。等期末考试完，谁进步最大，老师再单独奖励一份小礼物。」 「原来陆殊凝拿来的那个苹果，是张老师送的啊。」裴树旁边的男生小声自言自语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感觉到旁边一直笼罩的低气压，突然散去了点。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裴树。对方正低头做题，神色冷淡如常。 只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只一瞬间。 同桌擦擦眼睛，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陆殊凝回到五班的时候，教室里还闹哄哄的。课间嬉闹的余温还没散去，不少同学还在兴奋地说这话。 她看了一看课表，下一节是数学课。突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踏着上课铃进门的徐老大，没喊上课，而是直接用黑板擦在讲台上勐地敲了两下。 大家都被吓住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批评。 诸如毕业班的学生，还如此不务正业；过个圣诞节，心都野了；走廊上隔好远都听到班上吵闹的声音，其他班却安安静静…… 身后曹铭嘟囔了一句「喜怒无常」。明明早上收同学送的苹果时，还笑呵呵的。 陆殊凝低着头。她其实能理解。 她甚至恬不知耻地觉得，自己恐怕是班上唯一一个，既能理解班上同学想要在圣诞节放松一把的心情，也能理解徐老大为什么会这么「小题大做」地生气的人了。 第28页 因为她其实也还在喜欢玩闹嚮往自由、讨厌束缚和规矩的年纪。可同时，也是经歷过一次高考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个事儿，和编辑商量后决定后天入v。明天晚七点照常更新，后天的三更应该会挪到上午（具体时间看编编什么时候给开v），存稿非常充足，入v后会经常双更的。这篇文应该只有二十万出头，很快就能更完，大家不要养肥啦，一起追更新多好玩~ 第17章 我本可以…… 自从徐老大平安夜那天在班上发了一次火，整个五班的气压都低了好些。 语文早自习的时候，全班齐声读课文。江江站了一会儿就去看四班了。 徐老大站在讲台边上，突然说了一句：「怎么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接着，仿佛故意跟他赌气似的，不少同学的声音整个提高了八度。几乎是在「吼」课文。 徐老大被气得瞪眼，陆殊凝却悄悄在心里偷笑。 这种初中时幼稚地「和老师作对」的行为（估计还觉得可解气了），怎么反而显得挺可爱的呢。 这种别扭又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几天之后的元旦。 有趣的是，元旦的班会课上，徐老大没有像大家预想中的那样，喋喋不休地强调放假也不能松懈，或者期末考试该怎么复习准备。而是说，今天过节，有没有同学愿意上台表演个节目。 全班人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一个举手。 「谁敢啊。」曹铭半是开玩笑半是故意地说。 徐老大看他一眼，也不计较，而是缓缓道：「既然没有同学愿意上来，那老师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一头雾水地听了下去。 是个非常老套的故事。 有个农村长大的孩子，家里很穷，父母对他最大的期待，就是能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不要像祖辈一样，只能留在农村狭窄的天地，种一辈子的田。 简单来说，就是希望他能靠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他第一次高考却落榜了。 但其实离录取分数线只差一点。 无论是父母还是他自己都不想放弃，为此四处筹钱，去县城里的中学復读了一年。 一年后，他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如愿考上了。 之后就真的离开了农村，在大城市安家落户、结婚生子了。 「徐老师，你想是告诉我们『知识改变命运』，还是『即使中考失利，再復读一年就行』啊？」 「你这个爱插嘴的毛病啊……」徐老大瞪了赖小侯一眼，却也没多批评他，而是话锋一转。 后来，这个年轻人不仅能赚钱养活小家庭，还有了把在农村的父母，也接来自己生活的城市的能力。 可是最后，他能接来的，只有自己母亲。 他的父亲，早在他復读的那一年，就去世了。 他父亲想要早日还上，当初为了给他凑的学费而跟亲戚朋友们借的那一大笔钱，没日没夜地接活赚钱。结果有一次晚上没留神，让拖拉机给撞了。 这个消息，在县城復读的孩子几个月后才知道。 那时他已经高考结束。上天把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和父亲永远离开了的噩耗，一起送到了他手里。 「那个孩子，就是我。」 教室里一片寂静，有好些女生的眼眶已经红了。 「同学们，你们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 徐老大语气平淡，但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却能清楚地看到，他撑在讲台上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所有人都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开拖拉机的人。或者说，这都是命，老天安排的东西，我们都奈何不了……」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如果我第一次高考就考上了，家里也就不会欠那么多债。父亲就不会去接那么多活，累到连拖拉机开过来都没发觉，或者躲不开。」 「最让我难过的，甚至不只是父亲去世、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事实。而是，我本可以让这一切都不发生。如果，如果，我第一次高考就考上了……」 陆殊凝拼命低着头，任眼泪落下来。 其实所有人，包括徐老大自己，都知道这其实是个不存在的命题。 不管他当时考没考上，之后有没有选择復读，都不代表他的父亲就一定能健康平安到现在。 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不可更改的。 可上天最残忍的，就是他明明让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却又偏偏叫人在午夜梦回，忍不住去幻想那个「如果」。 这世上，最令人难过、遗憾和悔恨的四个字，就是「我本可以」。 正因为时间无法倒流，所以这个命题永远无解。而正因为它无解，就仿佛一根梗在人心里的刺。 永远也忽视不了。既拔不出，也忘不掉。 陆殊凝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徐老大总是不厌其烦地找一些落后的同学去办公室谈话，为什么他会在看到自己对学习态度转变后那么欣慰，为什么他有时显得特别严肃和语重心长，一副严师的派头；有时又非常温柔耐心，像个慈父的模样。 他看着他们，看着每一届学生，都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看到他们读书的样子，就像是看到自己无比遗憾、却再也没有机会改变的那一段时光。 第29页 正因为知道命运有多残忍多无常。若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他恐怕谁也帮不上。 所以，他便希望他们都能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不给命运的翻云覆雨手一点儿折磨的机会。不给自己留一点遗憾。 希望他们顺顺遂遂，不知忧愁。只管一心向上拔节生长。 长成参天模样。 **************** 期末考试，陆殊凝打了个翻身仗。 不仅再次进入了年级前一百，还摸到了前五十的边——第五十四名。 有趣的是，这次期末考试，语文作文题正好是跟「不留遗憾」有关的，五班全班同学都在徐老大的演讲之后对此感慨和思考良多，出了不少高分。江江不知原委，在自己当班主任的四班讲卷子时，还郑重表扬了他们班。 寒假放假的时间是初中以来最短的一次，作业却是堆成山。 陆殊凝在分析了期末考试的试卷之后，重新拟定了计划，再次整装出发。 要补的基础，上个学期总算是都补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多刷题、多积累做题心得和经验，以及多看错题，不断巩固重点和难点。 寒假里，她和伍玥继续相约图书馆。不过这次周岩磊也来了。几个人每天出去休息透气的时候，除了讨论题目，还能互相靠一靠文综的各个知识点。 陆殊凝越学越有自信，从一开始总是观察每个科目成绩拔尖的同学的学习方法，再进行模仿，到现在已经慢慢能总结出最适合她自己的学习方法和技巧了。 跟爸爸说的时候，爸爸笑她大概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所以一下子开窍了。 陆殊凝笑，心里却很清楚，这可是自己不知付出了多少个日夜的努力，才换来的一点点成果。 寒假里，曹铭打了两次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被陆殊凝以不同的理由拒绝了。 他倒也不意外，说你那些理由归根结底，都是要专心学习呗。真是着魔了着魔了。 大年初二，父亲带她去姑姑家拜年。 陆殊凝永远也忘不了重生前的那天，自己在洗手间听到的那番话。对姑姑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心无芥蒂地亲近。 听着她的夸奖，都不知道到底有几句是真心。 表妹倒是一如既往喜欢黏她。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容易嫌弃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烦，只爱和比自己大一点儿的哥哥姐姐玩。 陆殊凝陪她天马行空地聊了会儿天，就说自己要去看书了。 她倒并非故意，是确实计划好了每天要背的课文，前两天都还在过年，爸爸也有意让她多放松一下。但今天却是要回到正轨的。 她在阳台上背书的时候，表妹拿着芭比娃娃，在旁边一脸好奇。 而客厅里，姑姑说了一声：「凝凝可真用功啊。」 语气颇有点阴阳怪气。 陆殊凝心里冷笑一声，故意把声音又提高了一点。 就是要背，还是特别认真的背。气死你:) 直到回到自己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跟班上同学跟徐老大作对的时候，做法差不多吗。 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幼稚了_(:3」∠)_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方向没有定错，寒假的努力也确实是有效果的。 开学考试，陆殊凝不仅如愿考进了年级前五十，还是第二十六名。 红榜上，每一列二十五个人。她的名字正巧排在第二列第一排。 裴树旁边的位置。 陆殊凝在心里偷笑。这大概是她迄今为止，最靠近年级第一的一次了。 第1章 开会太无聊怎么办 考上实验班, 前去参加签约会的, 一共有六十人。 「那岂不是说，到时候市一中重点班里面, 有一半都是咱们初中升上去的了？」 一起去阶梯教室的路上，陆殊凝问伍玥。 「不是诶，我听说今年市一中会增加重点班数量。像咱们, 到时候进的就是『实验班』，另外还会有两 个『特色班』, 好像也是重点班, 不过可能得到时候高一开学考试的时候再选人。」 陆殊凝皱皱眉：「那这两种重点班有什么区别啊？」 「应该是『实验班』更好一些吧。你看严良, 也是和我们一样进的实验班。还包括一班的裴树他们。」 「那就好。」陆殊凝松了口气。 说是「签约」，但其实多少有点「潜.规则」的意思，并不能算正儿八经的合同。 市一中保证签约学生考入他们学校后一定能进入重点班，而且中考也会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不过交换条 件就是签约学生只要中考成绩足够，就必须去市一中就读。 陆殊凝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签约的时候, 觉得颇为不可思议：「还有比市一中更好的学校吗, 难道还有学 生会想要毁约去别的学校？」 伍玥给她科普：「师大附中很爱和市一中抢人的, 有时候会用一些『减免学费』或者『保证进竞赛班』的 条件，吸引到家境不是特别好, 或者想参加竞赛、但达不到一中竞赛选拔要求的同学。而且师大附中之前和一 中基本并驾齐驱，是这两年才被一中全面赶超的。」 两人一进阶梯教室, 就混入了巨大的人潮。 学生和家长加起来一共上百人, 还有不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的，热闹又嘈杂。 第30页 陆殊凝和伍玥很快就走散了。她有点后悔没带眼镜来, 此时左看右看也没找到爸爸。 还是陆爸爸眼尖，远远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陆殊凝赶紧跑过去，才发现爸爸和裴叔叔在一块儿，已经在前排的位置坐下了。 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唿，又转头看了一圈，伍玥的爸爸妈妈似乎都来了，正打算在靠后的位置坐下。伍玥也 看见了她，正朝这边招手。 陆殊凝悄悄扯扯爸爸的袖子：「爸，咱们坐后面点儿吧。」 陆爸爸不明就里：「怎么啦，就坐这儿不好吗？」 裴叔叔接着说：「凝凝，坐前头点好，到时候老师在台上说什么都听得清楚些。快坐下吧。」 陆殊凝没法子，只好依言坐在了爸爸边上，转头回了伍玥一个抱歉的眼神。 裴叔叔递过来一瓶水。 陆殊凝连忙摆手说不用：「谢谢叔叔。我带了水杯来，您拿着自己喝吧。」 「哈哈，不愧是你爸的女儿，注重养生。」 「等裴树来了，给他喝吧。」陆爸爸回过身子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接近会议开始时间，学生和家长基本都 来齐了，他转头问，「老裴，你儿子怎么还没来？」 裴叔叔没好气：「谁知道他的。连今天要开会这么重要的事儿，都是他们班主任打电话通知我的。」 陆爸爸安慰道：「裴树应该是学习忙吧。一时难免忘了。」 「学习忙？」裴叔叔哼了一声，「都是一个学校的，他学习忙，凝凝学习就不忙吗？所以说，还是生女儿 好。」 「别这么说。你儿子可是一班的，肯定比凝凝她们更忙啊。而且裴树多优秀啊，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不也 挺好的。」 「老陆，你当着你女儿面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她也没多让你操心啊。我还觉得凝凝更优秀呢，智商可不 代表全部，等进入社会，情商有时候重要得多。」 陆殊凝极其不喜欢这种在背后议论人的行为，即使议论的是自己亲人或者朋友。于是在旁边听得尴尬又无 奈。 好在签约会很快就开始了。 看来市一中也颇为重视这次的签约，主管学习的副校长亲自来了。 有穿着一中校服，高中生模样的学生挨桌给每位学生发资料和签约用的「合同」。 副校长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这几个同学都是我们学校高三的，已经通过竞赛确定保送了，所以今天请 他们来帮忙。」 此言一出，阶梯教室里发出一阵感嘆。所有坐着的初三同学和家长，都向那几位学霸投以羡慕的目光。 副校长显然对这样的反应非常满意，笑呵呵地说：「现在在这个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是我们精心选拔出的 最优秀的同学。也是以后最有希望步你们这几个学长学姐后尘的。」 陆殊凝在心里默默吐槽，校长，「步人后尘」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这位副校长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在一个分发资料的学长跑过去和他悄声说了什么之后才停下来。 他环视阶梯教室一圈，问：「是不是少了一位同学，哪位同学还没来？」 裴叔叔举手：「老师，不好意思，我儿子还没来。」 「您儿子的名字是？」 「裴树。」 「啊，裴树呀。」副校长立即反应过来，「不应该呀，他应该是最早接到通知的学生之一，怎么会还没 来。一班其他同学在吗？」 有差不多十个人举手。 其中一个女生说：「老师，裴树应该还在教室。我们走的时候他好像还在做题，就没有跟我们一起过 来。」 「哇，好好好。」副校长一脸欣慰，「就是需要这种态度，遇上难题，怎么都要坚持解出来。这种爱学 习、肯钻研的态度，和我们一中的精神也非常契合……」 接着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陆殊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阶梯教室门口，恰好看见裴树拎着书包，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 他带上门后，头都没抬，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陆殊凝正想转回头，就见爸爸也顺着自己的视线看到了裴树。 「阿树这孩子，怎么坐那儿了，是不是我们做太前面了他没找到。」陆爸爸想当然地对女儿说，「凝凝， 你去叫一下他吧，就说他爸爸坐在这边，让他也过来。」 陆殊凝：「……」 让她去叫…… 还是当着这么满满一教师的学生和家长，从最前排穿到最后头去叫裴树…… 她可不想再次成为目光焦点。 可是父亲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些顾虑，还又催促了一声。 陆殊凝硬着头皮再次回过头。裴树这时也似乎正好往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大半个教室相遇。 隔得实在太远，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也顾不得了。 只迅速抓住机会，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明白，抬手招了一下，又指了指旁边的裴叔叔。 就只是这么个不大起眼的小动作，也引起了后排好几个同学的注意，纷纷看过来。 陆殊凝赶紧转回身子。 随便吧，爱咋咋的。 第31页 结果不到半分钟，她就感觉到右手边的座位有人坐下了。 转头一看，裴树正垂着眼，把书包取下来放在桌上。 陆殊凝又朝左边瞄了一眼，裴叔叔也注意到了这边，脸色稍微和缓了点。 这两父子，矛盾已经这么大了吗，裴树连跟他爸坐在一起都不愿意…… 一晚上，签约花了不到五分钟，听一中副校长讲话讲了一个多小时。 这哪里是签约会，分明是市一中宣传会。 陆殊凝不明白，既然坐在这儿的，都是以后肯定要去市一中的，那这位副校长还花这么多口舌介绍那么多 干嘛。 还是其实很多领导就是享受这种，自己在台上滔滔不绝，台下人都头来景仰虔诚目光的感觉？ 她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右边，裴树一手支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显然根本没在听。 陆殊凝在心里嘆气。 她就应该拉着爸爸坐到后面去的，还能趁这个时候看看错题什么的。 说起来，昨天物理测验，实在是错太多了。要是坐在后面，还能悄悄问一问伍玥。 不像现在，只能干坐着。 咦，其实也可以不干坐着呀……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成功率不敢说，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陆殊凝偷偷摸摸翻出草稿本，凭着记忆把那道物理题的题目大致写了出来，又把自己当时用的公式和算法 列了出来。 接着，悄悄把摊开在那一页的本子，往裴树面前一推。 原本打算闭目养神的男生，慢慢坐正了身子，垂眸看她一眼。 陆殊凝看着他眨眨眼。自己一定笑得一脸讨好，不过也不在乎了。 为了学习，面子这种东西，偶尔也是可以不要的。 下一秒，裴树接过她手里的笔：「那里有问题？」 陆殊凝连忙指了指其中一个算式。 裴树眼神跟过去，几秒后，微微俯身，在她的草稿纸上画起了受力分析图。 就在副校长的眼皮子底下。 陆爸爸无意中朝这边瞥过来时，只看到女儿和裴树轮流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还以为他俩在传纸条。 不禁有点吃惊。 而等他定睛看清纸上的内容后，瞬间觉得，受到的不是惊讶，而是惊吓了:）直升生了不起啊 如果说重点班选拔考试和签约, 还只是在初三年级这块池子里扔下了几十颗小石子, 虽然却是掀起了波 澜，但也不至于反响太勐烈、持续太久。 那么不到一个月后的另一个消息, 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直接把许多同学的心都给炸飞了。 今年新出的政策，市一中初中部也开始有了「直升生」名额。 c市在多年前就已经取消了初升高保送制度, 但前几年却推出了「对口初高中直升」的政策。 其实和保送差不多，获得直升资格的同学无需参加中考, 直接进入对口高中。 市一中高中部与好几所初中结成了对口学校, 这几年, 每年都会收上百位直升生。 而拥有直升生名额的那几所初中，自然也因为这个福利政策，在招生时大大提高了竞争力。 然而自家初中部却没能加入「对口学校」，估计市一中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今年，不知道教育局为什么突然开恩, 突然就把一中初中部也给加了进去, 还一下就给了三十个名额。 也就是说, 陆殊凝这一届初三学生，是直升政策的第一批受益者。 当然, 最后也就三十个人能吃到这个螃蟹。 学校当然十分重视直升名额的选拔，据说不仅要参考初中三年的整体成绩, 还要考虑一些学生参加各大比 赛所获得的奖项。 最后, 光是确定各项分数的权重，就花了领导们挺多时间和功夫。 因为还有其他参考项, 除了三年来成绩一直稳在年级前三十的，或者干脆从没进过前一百的，其他不上不 下、似乎摸得到点边却又不敢确定的同学，都难免悬起了心。 尽管年级组和各班班主任都尽量淡化处理这件事，公布过一次消息后，就建议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单独找老 师谘询。不希望影响到其他同学。 但是又怎么可能。 几乎每天课间和放学，都有悄悄去办公室单独问情况的同学和家长。 如果能被选中，那可就是保送。 中考考场的门都不用进了。 接下来几个月一甩手，想干什么干什么，彻底和这些繁杂的试卷考点说拜拜。 谁会不动心呢。 连伍玥都私下去找徐老大问过自己初中三年的整体年级排名。 陆殊凝没有和她一起去。 说不想直升是不可能的。但她太清楚自己初三前的成绩了。尤其是初二，简直就是跳楼般的退步，那排 名，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 简直不堪回首。 而且她也没有任何其他加分项。 有一次，包括伍玥在内的好几个成绩擦边的同学把徐老大团团围住。 赖小侯突然转头问陆殊凝：「凝姐你说，是他们这种有一点希望、却也极有可能失望的惨，还是我们这种 压根没希望的惨。」 陆殊凝不紧不慢地答：「谁最后没考上一中，谁惨。」 第32页 伍玥知道陆殊凝对这事没兴趣，从不在她面前提起。 直到有一天，在严良那儿受了巨大打击，才忍不住来跟她诉苦——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说我总成绩只排年级四十多，竞赛加分只有一分，恐怕希望渺茫了。结果你知道他 说什么吗？」 「说他也没把握？」 「可不是嘛。他说他虽然排在年级前十，但是其余加分应该最多也只有十分。听说一班裴树能加二十多分 ……」 「咳咳——」陆殊凝差点把正在喝的水喷出来。心想果然是严良说得出的话。 「你说是不是气死人？他明明就已经吊打那么多人了，非要去和裴树比，是要拿第一还是怎样！」 看着伍玥已经快气成河豚了，陆殊凝安慰道：「你理他干嘛，他一贯就说不出啥好话。平时每次考试之前 都说没复习好，结果哪次考砸过？」 「就是啊，这种人真是太烦了。故作谦虚，实际上完全是在炫耀和嘚瑟。」伍玥气消了些，但依然忿忿。 陆殊凝抄错题的笔没停，半晌后，抬头道：「就让他嘚瑟这阵子吧，不就是直升个一中么，有什么了不起 的。我们自己考就是了。最后还不是进一样的实验班。」 伍玥闻言也笑了，点头握拳：「嗯，中考就中考，加油。我刚刚顺便去问了徐老大上次那几道题，等会儿 给你讲。」 「好啊。」 「不过，殊凝啊……」 「嗯？」 「最后我们还是不会和严良进一样班的，因为，他高中应该会去搞竞赛……」 曹铭回座位的时候，只听见陆殊凝长嘆一口气—— 「伍小玥，为什么要泼翻我好不容易炖的鸡汤！」 —————————————————— 直升名单在一周后正式公布。 几乎是和一模考试红榜差不多时间张贴在了初三教学楼下。 几家欢乐几家愁。 五班有五个同学获得了直升资格。 其中四个同时也签约了实验班，完全是一步到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自然也成了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 象。 不过，虽然直升生不需要再上课，但每天还是要照常来学校。不仅包揽了班上的卫生打扫工作，还要时不 时被各科老师叫去帮忙批改卷子、统计分数、整理同学档案。 哦，还有和其他同学结成学习小组，帮助他们学习。 陆殊凝和伍玥这一大组，非常不巧地，被分在了严良手上。 严良本来就爱找陆殊凝茬，现在趁着职位之便，常年在早自习巡视全组的时候，单独抽她背语文英语课文 和政史地知识点。 陆殊凝虽然烦，却也没有什么理由怼他。只有安慰自己，就当是多一个机会巩固基础，要是能锻鍊出接得 住严良刁难的本事，中考肯定不用再体会一丁点儿世态炎凉:） 虽然用阿q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但怨气或多或少还是积下了，只等一个爆发点。 没想到，导火线很快就来了。 二模之后的一个中午，她拿着整理好的问题去语文办公室找江江，问完之后，路过办公室旁边的小隔间， 看见江月影在里面。 这个小隔间是不久前才被清理出来的，直升生帮班级或年级做事，就专门在这儿。也因此被初三学生戏称 为「直升机场」。 陆殊凝本来只打算打个招唿，结果见对方一副焦头烂额的着急模样，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月影手中动作不停，嘴上嘆了口气：「哎，不知道一班的那几个直升生怎么回事。说了一点之前就要把 这些弄好，结果半天都没来一个人。」 陆殊凝的重点却有点偏：「你也直升啦？恭喜呀。」 「谢谢。」江月影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髮。可一看到手腕上的表，就笑不出来了，「我现在 得去教务处送文件了……」 陆殊凝转身往外看，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又看了一眼表，离一点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她抿抿嘴，问江月影：「需要我帮忙吗？」 江月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匆匆交代了几句后，便马不停蹄跑去了教务处。 陆殊凝上手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堆积如山的资料装订了将近一半。 她转头看了一下时间，打算再加快一点进度，突然感觉到手上的纸被抽走了。 刘思雨正双臂交叉，正斜眼看着她。 「没记错的话，你不是直升的吧？」 陆殊凝皱了皱眉。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放的都是多重要的资料吗？不是直升生，跑来捣什么乱？用这点时间多刷点题提高 个几分不好吗？」 陆殊凝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直视她，挑了挑眉：「我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不止知道了这里闲人免入，还知道你直升了。」陆殊凝把订书机往桌上一放，盯着她的脸，微微笑 道，「怎么，这个眼神，是不是还要我再说声恭喜啊？」 刘思雨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见她的眼神往旁边移了一点，似乎是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第33页 「还有，我不知道的可多了。比如，原来一班的同学架子都这么大，自己不准时到也就罢了，却还不许人 家插手帮忙。觉得自己效率高，晚点来也没关系，也不需要通知合作的其他同学。因为直升生都该心有灵犀一 点通，对吧？」 刘思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裴树。 男生紧蹙着眉，面沉如水。 陆殊凝没再多停留一秒，直接往外走。 从裴树旁边经过时，突然听到他低声说：「等等。」 陆殊凝正在气头上，压抑了好些天的不痛快都在这时宣洩了出来，基本看谁都不顺眼。 她一时脑热，抬头就问：「 怎么，也要恭喜你直升么？」 接着，没等他开口，转身就走了。 其实她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不该逞这一时口快。万一裴树记仇，以后再不给她讲题了，可怎么办…… 小隔间里，刘思雨愣愣地看陆殊凝利落的背影，再转回头时，裴树已经开始拿起订书机装订资料了。她在 旁边讷讷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陆殊凝往回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刘思雨的声音。 「刚刚不是说没时间吗，怎么还是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这样订的，你好聪明啊。」 「哇，裴树你好厉害，订这么快，一点之前弄完绰绰有余了。」 …… 就在这时，江月影从教务处赶回来了。 见她匆匆忙忙的样子，陆殊凝笑着往小隔间一指，用口型告诉她「来了」。 江月影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谢谢，就听见了里头传出了裴树的声音。 短短一句话，短促而阴沉，满是不耐和戾气。 「再吵就出去。」 站在外面的两人皆是一愣。 半晌，江月影皱着眉，一脸害怕地对陆殊凝说：「这个裴树好恐怖啊。谁惹他了吗，就这么凶。」 陆殊凝默然。 约莫，可能，是她惹的？中考 最后一次模考, 也许是为了给大家树立信心, 不仅降低了题目的难度，还只公开分数, 没有再宣布年级排 名。 陆殊凝和伍玥开玩笑，好不容易年级前三十的直升生们不在了，本来以为可以来一次「山中无老虎, 猴子 称霸王」的。结果年级组干脆不公布排名了。 初中期间考一次年级前十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不是还有中考嘛。」伍玥笑，「咱们加油, 争取中考都进年级前十。」 有了这个目标, 中考前放假的一个礼拜, 陆殊凝也没闲着。 白天和伍玥周岩磊一起在图书馆复习。除了按照计划看了几天错题、复习重要知识点外。三个人还专门抽 了两天时间，按照中考的时间要求做了各科的模拟卷。 而爸爸则特意把这几天的夜班都换成了白班，晚上亲自下厨给她做饭。陆殊凝笑着感嘆，这可是中考才有 的福利。 晚饭后，父女俩在小区里散步聊天。 也许是有意让女儿放松, 不再给她增加压力。陆爸爸压根不提考试, 反而说了不少自己读书时的趣事。 陆殊凝听得哈哈笑。 中考前的最后一晚, 倒是她先沉不住气，好奇地问爸爸就没有什么想叮嘱自己的吗。 陆爸爸似是思索了一会儿, 摸摸她的头：「真没有什么。爸爸对你有足够的信心，知道我家凝凝一定没问 题的。不过你可得记得, 路上要注意安全。对了, 出门前一定记得涂防晒霜。这六月末的太阳，紫外线不知道 有多强, 对皮肤的损伤……」 「行了行了。我相信您是真放心了。」陆殊凝满脸黑线。 陆爸爸笑眯眯的：「还有，放松心态，考完的科目就不要再想了。脑子实在闲不住，比如想想结束之后希 望爸爸带你去哪儿玩。」 陆殊凝还真照办了。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她回家对爸爸说的第一句话是，「爸，我们去英国玩吧？」 「好，没问题。」陆爸爸一口应下，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凝凝，咱们都没办签证……」 「现在办来不及的吗？」 陆爸爸为难道：「那可能就得等到八月才能去了，爸爸休的是七月的公休假。」 于是，英国之行就这么泡汤了。 不过，作为补偿，陆爸爸给她安排了另一个旅游路线——去内蒙古草原。 虽然和去英国差别有点儿大，但陆殊凝还是挺满足的了。 他们没有去旅行社拼团，而是跟陈叔叔、张叔叔、廖叔叔还有裴叔叔，自己凑了一个自由行团。 这次，叔叔们倒是都带了家眷和孩子。 陆殊凝也得以见到了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却好久没见了的「小伙伴」。 不过从前和她关系最好的张蕊却没来。 张叔叔无奈道：「她说中考没考好，没心情来。」 「啊，不会吧。」陈叔叔不解，「考二中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二中应该能考上，但她一直想考一中啊，说凝凝和裴树都在那儿。」张叔叔转头问陆殊凝，「凝凝，你 应该考得不错吧？」 陆爸爸替她答：「她好像还行。不过成绩还没出呢，都还不用说死了。说不定小蕊其实考得不错呢，可能 第34页 只是她自己感觉不好而已。」 张叔叔笑着摇摇头：「她呀，刚考完的时候吧，自我感觉不知道多良好。一对答案才懵了。」 廖叔叔在旁边听着，这时插话进来：「那看来还是裴树最幸福，直接保送了，中考都不用参加。」 张叔叔也是满脸羡慕：「哪能和裴树比啊。老裴，你真是有福气，生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裴叔叔笑着摆了摆手：「得了吧，我倒想跟你们换呢。等你们也有个这么不亲人的孩子，就不会说这种话 了。」 「别这么说，我倒是觉得阿树最近已经比原来好很多了呀。」陈叔叔转头看了一眼独自待在旁边的裴树， 小声说，「以前不是连咱们聚会都不愿意来的吗，这次都肯跟你出来旅游了。」 陆爸爸附和道：「我也觉得阿树没小时候那么孤僻了，老裴你也要多抽空陪陪孩子，起码得和他有交流的 话题呀。完全不沟通，当然觉得他不亲人了。」 「我倒是想和他交流，那也得他配合呀。」裴叔叔皱眉，「我是真的摸不透这孩子的想法，想沟通都不知 从何谈起。」 陈叔叔却注意到，裴树虽然一个人坐着，眼神却一直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 他也顺着看过去，小凉亭里，陆殊凝正和自己女儿坐在一起聊天，有说有笑的。 陈叔叔不禁心里一动，转头说：「老裴，其实你也可以多鼓励你儿子和同龄人玩啊。比如凝凝，他们不是 同校又同年级的同学吗，共同话题应该不少吧。」 张叔叔也迅速点头：「对对对，去年咱们一起聚餐，他俩都来了的那次，我就发觉了。其实他们也算从小 就认识的，两个人又都是聪明优秀的孩子，说不定也互相欣赏呢。」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许阿姨也跟着兴奋起来，半开玩笑道：「裴树这样的男孩子，当女婿可不要太好 哦。我家小蕊要是以后遇得上这么好的，我做梦都能笑醒。老陆，真不打算不考虑一下？」 陆爸爸听他们越扯越离谱，连忙摆手：「你们可别开玩笑了。他们才多大啊。」 许阿姨笑：「哎，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的小孩子，早就不比我们当年了。一个个早熟得很，心思比我们 还精呢。」 陆爸爸付之一笑，压根没放在心上。 心想自家女儿和裴树倒确实有共同语言，但聊的可都是物理题呢。 而陆殊凝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叔叔阿姨们「点鸳鸯谱」。 她正和陈叔叔的女儿陈静远聊得起劲。 陈静远已经在准备填志愿的阶段了。 她高考算是稳定发挥，超出了一本线几十分。如今可以说是彻底解放。 陆殊凝本着未雨绸缪的想法，问了她许多高中学习和生活的问题。 当然也问了她考完高考有什么感觉。 陈静远笑了笑：「现在已经觉得特别遥远了。就像一场做了很久很久，但早就结束了的梦。」 陆殊凝觉得神奇。 她现在依然觉得中考刚刚过去，初三的一切都还歷歷在目呢。 正想追问，只见陈静远突然转开眼神，几秒后，笑着问她：「你和裴树关系很好？」 「咦。」陆殊凝愣住，摇摇头，「只是认识，不算很熟吧，怎么了？」 事实是，她和裴树自从那次小隔间的不愉快之后，已经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这次旅游，更是第一天就闹了矛盾。 起因是裴树问她，为什么对他有敌意。 其实敌意倒真的谈不上，应该是觉得有些尴尬才对。 不过陆殊凝一向嘴硬，直接回答：「是啊。你们这种学霸，太拉仇恨了。」 裴树皱眉，问她「你们」值得谁。 「你和刘思雨啊。」陆殊凝其实已经在故意开玩笑了。 「别把我和她放一起说。」裴树一下子就冷了脸，「还有，成绩好为什么拉仇恨，难道你成绩不好？」 陆殊凝怔了一下，随即心想，自己其实就是嫉妒他轻轻松松地就能拿好成绩。不像自己，得多付出多少 啊。 陈静远收回目光，见旁边的小姑娘陷入了沉思，笑而不语。 半晌，凑近她小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殊凝心想，如果她说自己一心只有学习，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 陈静远也没有期待她的正面回答，而是低头看向了地上，轻声说—— 「我喜欢的男生，会去北京读大学。而我应该会留在南方。」 陆殊凝静静听着，说不出话来。 「虽然就算我和他考上了同样的学校，他应该也不会喜欢我。」陈静远微微苦笑了一下，「但这依然是高 考带给我的一个遗憾吧。」 「你要好好加油啊。」 虽然最后这句，说得有些没头没脑，陆殊凝却依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去草原骑马的那天，裴树没来。 裴叔叔在大家的关心中摆摆手：「放心吧，没事。我们好好玩就是了。他想来就回来，不想来也不用 管。」 廖叔叔有点可惜：「我儿子们来之前，都说想多跟裴树哥哥一起玩呢。」 陈静远费解：「既然都来了，为什么总是呆在酒店啊？」 第35页 「不知道他是打算干嘛，不过阿树最近倒是确实挺辛苦的。」裴叔叔解释道，「来的前一天还在一中参加 竞赛培训，等回去回去还得继续上预科课。这几天缺的课到时候也要补上」 「这么辛苦啊。」廖叔叔瞪大眼，「看来他们这些学生，真是越优秀的就越努力。不像我那两个儿子，好 说歹说都不肯去上补习班。不行，这以后得让他们多跟你儿子学习。」 陈叔叔笑：「老廖，这你就不懂了吧。裴树哪里是普通人，他的经验对一般学生是没用的。」 「那老陈，让你女儿传授一下经验呀。」张叔叔起闹。 「我女儿不行，她自己都学得磕磕绊绊的。还是凝凝去跟弟弟们说说吧。」 「普通人」陆殊凝：「……」 他也会害羞？ 第二天早上, 一群人一起吃酒店自助早餐时, 昨天消失了一整天的人出现了，在陆殊凝对面不声不响地坐 下。 陆殊凝喝着牛奶, 时不时悄悄抬眼偷瞄他一下。 一直垂着眼的裴树突然抬起头，直接开口问：「怎么了？」 被发现偷瞄，陆殊凝也不慌, 不紧不慢地往面包上涂果酱，悠悠道：「我就是好奇, 你总是待在酒店, 哪 里也不去。难道放假出来玩, 还只想着学习？」 裴树皱眉：「我没有，昨天是临时有事。」 他语气很淡，但陆殊凝还是从那急促的音调里听出了一点非常罕见的孩子气。 她突然觉得有趣，开玩笑道：「那事情做完了吗？要是完成了，今天就别再坐在房间里啦。跟我们一起出 去玩呀。」 「行啊。」裴树答得毫不犹豫, 几秒后才低声说,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一边的陈静远听他俩这几句话听得咋舌, 心想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今天的行程是去蒙古包吃烤全羊喝酥油茶。 虽然裴树全程表情淡淡的，没表现出多高昂的兴致, 但已经足够让大家惊奇了。 再加上听到裴叔叔说他那么辛苦，一下子都不敢去多打扰他。 唯有陆殊凝顺水推舟, 干什么都叫着他一起。 其实她之所以这样, 也有点对自己之前沖人家乱发脾气的内疚情绪在。 但嘴上依然不示弱，直接说「你都缺课了跑来, 不玩不是太亏了吗」。 廖叔叔的双胞胎儿子，听到陆殊凝姐姐居然敢这么跟裴树哥哥说话，已经够吃惊了。结果裴树哥哥不仅没 有给她脸色看沖她发火，反而让做什么就安静照办，简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凝凝姐姐该不是会施法吧？ 陆殊凝施法是不会的，但「得寸进尺」倒是很擅长。 见裴树虽然参与度不太高，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给酥油茶就喝酥油茶，给手扒肉就吃手扒 肉，连奶茶也和她一起做了。 晚上围着篝火吃烤全羊的时候，便拿出手机要给他照相。 裴树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挡镜头。 陆殊凝晃着手机不让。 「就拍一张嘛。」 在蒙古包里，牧民给他们每人都斟了酒，满满三杯。陆殊凝也跟着喝了好几口。不光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眼神也略显迷离。说起话来比平时软了好几倍，自以为强势的语气，其实听起来像撒娇。 裴树一时竟有些恍惚，觉得她像只耍赖的小猫，缠着自己要鱼吃。 亮出小爪子，自以为很神气威风的样子。 最令人头疼的是，自己偏偏抵挡不了，无计可施。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陆殊凝已经抢拍了好几张。 还非常不怕死地蹦到他面前，一张张翻给他看。 一边看一边说：「你看，我把你拍得多好啊，有什么好躲的。长得这么帅还不爱照相，简直就是暴殄天 物。」 裴树在火光的照应下，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心中瞭然，她大概是真的醉了。 陆爸爸这时跑过来，说烤全羊切好了，让他俩过去吃。 看着自家女儿一脸迷煳的傻笑，暗自嘆了口气，这丫头，平时在家喝几口米酒都能醉，偏偏还贪杯。等会 儿晚上估计只能自己背回去了。 好不容易把陆殊凝哄走，他回头看了一眼裴树，有些好奇地问：「阿树，你喝酒也上头？怎么没遗传到你 爸的好酒量呢。」 「嗯？」裴树一怔。 他没喝酒啊。 「这脸红的，都没比凝凝好多少啊。」 裴树：「……」 陆殊凝第二天早上睡到九点才醒。前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结果当天，一行人一同乘飞机返回c市，陆殊凝奇怪地发现裴树对自己的态度有了点微妙地转变。 微妙到——她都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变了…… 但就是觉得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陆殊凝左想右想也不明白。干脆跑去问陈静远，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什么算出格的事？自告奋勇出来唱歌算吗？」 「啥？」陆殊凝目瞪口呆，「我……唱了什么？」 陈静远笑眯眯地拿出手机：「我呢，是怎么都没听出调来，不过倒是帮你录下来了，你要看看吗？」 第36页 陆殊凝刚想说不用了，陈叔叔抢先探身过来安慰她：「凝凝，别听你静远姐姐瞎说。你唱歌一点儿都不跑 调，叔叔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不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名曲——《爱拼才会赢》嘛！」 陆殊凝：「……」 她到底是醉成什么样了哦！ 回到c市后，陆殊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託爸爸帮自己报一个预科班。 陆爸爸觉得十分惊奇：「凝凝，这才放假没多久呢。而且，你原来不是说不爱上课外培训班吗？」 「那是初中的时候嘛。我听说，高中学习的难度跟初中比起来，不只增加一点半点。提前做准备，总是好 的。」 不仅如此，她还害怕自己安逸日子过久了，彻底松懈下来，到时候惰性一旦养成，再要改掉就难了。 总之就是，不能让自己舒服太久。 爸爸听了颇为欣慰，「这是陈静远姐姐告诉你的经验吗？」 陆殊凝心想，不，是她自己上辈子的血泪教训。 陆爸爸当时就表示，会立即去打听哪个培训班的高中预科最靠谱。 最后，选定的是大多数市一中学生都会去的「英才培训」。 报名前，陆爸爸问她打算报哪几门科目，去精英班还是提高班。 陆殊凝的回答是，有几门报几门，数学英语报精英班，物理化学提高班。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初三后来虽然总成绩排名一路上升，但基本是靠着三门主科和文综拉分，物理化 学能不拖后腿就是万幸了。 何况，初中和高中的理科，难度天差地别。 她可不希望自己跑到物理化学精英班去，每天过着一头雾水的蒙圈日子。到时候还没进高中，就先被打击 得自信全无。 报了预科班后，假期迅速被填满了。 每天四门课，不累趴也脱层皮。 这下不只是曹铭的邀约，连和伍玥也煲不成电话粥了。 很快，伍玥也学着她去英才培训报了个名，不过物理化学报的是精英班，英语则是提高班。 偏偏两人数学精英班还一个报的上午一个报的下午。结果只有运气好的时候能在走廊匆匆打个照面。 简直现实版「麦琪的礼物」。 物理提高班和物理精英班在同一个教室，上课时间也紧挨着。 陆殊凝有一次去得早，精英班还没下课。 她安静站在教室外，本想着等会儿能跟伍玥打个招唿。 却不期然的，看见裴树推开门走了出来。 两人都有些意外。 陆殊凝先说了声嗨。 裴树却皱了皱眉，问她：「怎么不报精英班？」 陆殊凝眨眨眼，很是认真地嘆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也在啊，不然肯定报了。」 她是真的有点后悔了。要是早知道裴树也来这上课，说不定自己真的可以咬着牙上精英班，反正近水楼 台，有什么不会的，拿去问他就好了。 结果这对话正好让走出教室的伍玥听见了，露出极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不报精英班？ ——因为不知道你在。 天啦噜，她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 出中考成绩的那天，陆殊凝还在上预科班。 突然，有同学手机响了。 英才培训数学精英班请的是的市一中的数学组大组长，陆殊凝上了他的课，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深入 浅出」。 一个真正好的老师，真的不是通过把什么知识点都讲得高深无比玄乎其玄，来突显自己的学识。而是能復 杂的问题简单化，让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知识的学生也听得明白并融会贯通。 不过，虽然讲课水平得到大家一致认可，但对课堂质量和学生专注程度的要求却也极其严格。 他从第一节课就约法三章，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上课时间，手机必须静音。更不允许拿出来玩。实在有 紧急的事情，去外面接。 于是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吸了口冷气，望过去。 那位同学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挂掉了电话。 老师转过身，继续讲课。 不一会儿，先后有两个同学的手机响了。都是振动，但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讲台上，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不容易消停了，却有细细碎碎的耳语声，从教室后排传到前头。 紧接着，所有人都知道了。 就在刚刚，中考成绩出来了。 有的收到了父母的简讯，有的干脆自己手机上网查了起来。 陆殊凝坐在第一排，只注意到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满脸憋不住的笑容，手在微微发抖。 她也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瞄了一眼。 爸爸的简讯没有，倒是收到了伍玥的，问她查到成绩没有。 她抿抿嘴，正要把手机悄悄放回抽屉，就感觉到老师往这边走了几步，敲了敲她的桌子。 立即正襟危坐，动都不敢动。 没想到，老师居然说：「行了，给你们五分钟。要打电话的、回信息的、查分数的，都快一点。我也喝口 水。」 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第37页 陆殊凝赶紧拿出手机，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查到了—— 全a。 笑容慢慢挂上嘴角。 回復伍玥简讯时，突然感觉到老师再次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连忙抬起头。 「怎么样，考得不错？」 陆殊凝有些意外，迅速地点了一下头，笑起来露出了浅浅的梨涡。 「以后也许能常常见到您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师闻言也笑了：「常常见到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教你们年级。你要是哪天被你们数 学老师叫来我办公室，听到的估计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说完，又环视了一圈教室。不少喜形于色的同学，激动得也不顾及这是在教室，说话声音比平时高了八 度，估计在教室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半晌，陆殊凝看到他笑着摇摇头，低声说了句：「不过是个中考，瞧你们这些孩子高兴的。这还早得很 哪……」 她突然就收敛了脸色。 是啊，只是过了中考这第一关而已。 她的目标，可远不止于此。 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1章 真心话大冒险 八月中旬, 五班自发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 牵头者自然是曹铭。 大家都是将近两个月没见了, 中间经歷了中考和长假，互相之间有说不玩的话题。 陆殊凝也是这时, 才知道其他同学的志愿录取情况。 伍玥、曹铭和周岩磊都和她一样考上了一中。 赖小侯没能拿到语文和文综都没能拿到a，最后被二中录取了。 苗曼和李佳妮则去了九中。 陆殊凝心里五味杂陈。 她记得重生前，苗曼是考上了二中的。如今却去了自己拼命想要逃离的九中。 陆殊凝从来没有什么圣母心。大概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路是自己选的」这个道理, 以及选好了路之后需要 付出多少努力才有可能一路成功。 但看着自己曾经无比亲密的人，一步一步与她背道而驰, 甚至走向自己曾经的老路。 难免心有戚戚。 同学聚会地点在ktv, 曹铭订了两个大房间。陆殊凝和伍玥周岩磊在一块, 苗曼她们则在另一间。她们的中 考成绩还是听赖小侯说的。 直到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陆殊凝才久违地见到了苗曼。 苗曼一贯非常会也很喜欢打扮，现在放假了，更是穿得时尚又性感，妆容也非常精緻。完全不像刚刚初三 毕业的学生。 曾经的陆殊凝也是如此, 高考后才十六岁的年纪, 就把自己打扮得无比成熟。然而自从她把心思全放到高 考和学习上之后, 花在这些上面的时间几乎为零。 整天素面朝天，还是在爸爸耳提面命之下才记得涂个防晒霜再出门。 结果之前和张叔叔陈叔叔他们一起去内蒙玩的时候, 短短几天，被他们夸漂亮的频率反而比从前多多了。 之前她「小小年纪涂脂抹粉, 带一大堆首饰」的打扮风格, 可以算是家长们心中的反面典型了。长辈们从 不夸她好看，生怕自家孩子跟着学坏似的。 现在则动不动就被夸是「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经常还引得路人好奇地转头看。 陆殊凝还真有点惶恐。 她也知道自己挺好看的，但是叔叔阿姨们，差不多就行啦，不要捧杀啊…… 而此时和苗曼在洗手池边狭路相逢，陆殊凝心里百感交集。 还是苗曼先开了口。 「恭喜你啊，听说中考考了咱们年级第三？」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嘲讽之意。陆殊凝有点惊讶。 「谢谢你。」 「谢什么。之前那样跟你说话，我也一直过意不去。」苗曼笑了笑，「后来看到你成绩突飞勐进，才明白 过来，怪不得你不跟我玩，跟你比起来，我是真的太不上进了。」 她并没有在说反话，陆殊凝却更难过了。 「别这么说，人各有志。不是只有学习一条路，学习好也不一定代表人生就能畅通无阻。」她轻声道。 苗曼点头：「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我甚至认真想过，如果自己初三的时候就跟你一起努力，会不会不 一样。但我自己也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看你一副破釜沉舟要好好学习的样子，还想笑，觉得弄这 么大阵仗，能坚持多久啊。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坚持到了中考。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你一样努力，所以我现在是 真心实意地佩服你。」 「谢谢。」陆殊凝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祝你以后一切顺利，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借你吉言吧。」苗曼跟她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先出去了。 背影很是洒脱。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两个人都意识到不是同路人时，反而能冰释前嫌。 然后无需再见。 再回到包厢的时候，陆殊凝心情畅快了许多。 差点高兴得忘形，要去拿酒喝。 结果手里的杯子直接被曹铭给抢了过去。 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会喝的人就别逞这个强了。」 第38页 「谁说我不会喝了！」陆殊凝不服。 「你就认清现实吧，一杯倒。」曹铭笑话她，「认识这么久，总算也找到你的一个弱点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陆殊凝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重生以后，她就没在班上同学面前喝过酒。那知道她酒量不好、还和曹铭认识的人…… 她一开始不敢相信，但却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于是试探着问：「该不会，是裴树跟你说了什么吧？」 裴树不该是那种嘴碎爱背后议论这些的人啊？ 「没说啥没说啥，他能说什么啊。」 曹铭欲盖弥彰的否认简直是越描越黑，陆殊凝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了，逼着他快说。 曹铭心里苦。裴树当时那神情，显然是不让他告诉别人的。尤其是当事人。 要不然，他才不会捨得不八卦呢！ 虽然之前早就见识过自己这个高冷发小对待陆殊凝的特殊态度，但前两天的那次对话依然刷新了他的认 知。 裴树在知道他们初中班上要组织聚会后，问的第一句就是有谁会去。 曹铭逗他：「你还不如直接问那谁谁谁去不去呢。」 裴树不理他，他又忍不住了，主动说：「除了在外地旅游的，都会来。怎么啦，你想干嘛？」 结果他问了半天，裴树就扔下一句—— 「你们到时候少喝点酒。」 曹铭一开始还不明所以，随后一想，自己喝酒裴树什么时候管过，现在居然还交代这么一句，猫腻也太大 了。 「诶，哥们儿，你是说让我盯着那谁谁谁，叫她少喝点酒？我的天，你居然也有操心这种事的一天……」 曹铭不禁啧啧称奇，还要接着调侃，被裴树打断了。 「别谁谁谁了，陆殊凝。」他蹙着眉，一副完全没法放心的样子，「一杯就倒，还自我感觉良好。要是没 人拦着，喝完能在那睡一晚上。你就看着办吧。」 曹铭被那个「睡一晚上」唬住了，他可只定了到下午六点半的包厢，陆殊凝要真睡到晚上可怎么得了。 于是很爽快地答应裴树到时候帮忙监督那个没酒量的小酒鬼。 好久之后才觉得不对劲。 陆殊凝不会喝酒这事，自己都不知道，裴树怎么知道的？ 还有，他俩什么关系啊，就连这都管上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八卦，就被母亲的电话叫了回去。 说是舅舅舅妈带着表弟从老家来玩了。只待一下午，晚上的车就回去了。 他没办法，只有提前离席。 曹铭算是最能活跃气氛的人，他一走，包厢里立马冷清了下来。 赖小侯见这个势头不妙，赶紧提议，大家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反正都是高中前最后一次聚会了，再见也不只是何时。 很多平时内向的同学，也都愿意放开来玩一次。 几轮下来，陆殊凝终于被抽中了一次。 在一大片起闹声中，她心如止水地选了真心话。 赖小侯和另外几个同学交头接耳许久，终于达成一致。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请问陆殊凝同学，你 现在有喜欢的异性吗？爸爸爷爷外公等亲属不算！」 陆殊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真的？」有人半信半疑。 「真的。」陆殊凝一脸坦然，斩钉截铁。 赖小侯为浪费了一个题目可惜了好一会儿，自我安慰：「其实也很正常。咱们凝姐这样的，要是看上了 谁，不早就追到手了吗？」 「别这么说。」陆殊凝谦虚道，「我还是很矜持的啦。」 众人哈哈大笑。 接下来一轮，被抽中的是严良。 其实他愿意加入这个游戏，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外。此时终于中招，还选了真心话。不少同学简直是摩拳擦 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一定不能错过。 结果商量了半天，还是赖小侯发话：「严良同学，你现在有喜欢的异性吗？妈妈奶奶外婆等亲属不算！」 陆殊凝无语，敢情这些人讨论半天，就问这个？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严良沉默了许久。 久到赖小侯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那个，班长，这道题有那么难回答么，你不是想得睡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严良默默点了点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 几乎所有同学都好奇疯了，拼命追问是谁，哪个班的，他们认不认识。 陆殊凝也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对严良一脸认真严肃，她简直都要以为他是在活跃气氛了。 实在是想像不出，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哪个女生会那么，那么……倒霉啊:） 严良一概不答，坚持「真心话就是只真心回答一个问题」。 赖小侯跃跃欲试，誓要再抽中他一次。 结果下一个被抽中的却是伍玥。 伍玥犹豫了许久，选了大冒险。 这还是今晚第一个大冒险。 有人兴奋得吹起了口哨。 赖小侯更是终于找到机会「报復」用狮吼功折磨了他三年的人了，兴奋得直跳。 最后还是在陆殊凝的请求下，没弄得太过火。只要求她打电话给一个男生，说出「我喜欢你」，并得到对 第39页 方的回答，就算过关。 无论什么回答，只要说了话就行。 陆殊凝其实也挺好奇她会打给谁。 伍玥捂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半天，咬着牙一狠心，摁了拨号。 不知是谁「嘘」了一声，包厢里的人都跟着屏住了唿吸。 伍玥按要求开了免提。 嘟，嘟，嘟，嘟…… 一下又一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数。 一共响了三十多下，始终没有人接起。 伍玥的脸色慢慢暗了下来。 旁边有同学让她干脆换个人，话刚出口，就迅速被另一个同学拍了一下—— 「说什么呢，这也能随便换么。说不定人家打算趁这个机会表白呢？」 此言一出，大家更是期待了。 伍玥骑虎难下，在众目睽睽下，又拨了一次。 结果依然是无人接听。 提示音断掉时，所有人都惋惜不已。 陆殊凝提议：「要不，换成发简讯试试？」 伍玥低着头不说话，沉默良久后，突然伸手拿过酒杯，直接喝了下去。 一片默然。连原本想要叫好的赖小侯都看出了不对劲。 接着，伍玥说了句去下洗手间，就跌跌撞撞出了包厢门。 就在这个时候，被她匆忙忘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手机被扔在了陆殊凝腿边，她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 赖小侯突然反应过来：「哎哎哎，是不是那个人回拨过来了？凝姐凝姐，是谁啊，快接！」 陆殊凝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串号码，没有备註名。 接着，铃声断了。 赖小侯撺掇她再拨回去试试看。陆殊凝摇头：「有密码锁的。」 赖小侯哦了一声，觉得颇为没劲。 过了许久，伍玥也没回来。 陆殊凝起身，说自己不放心，去看看她。便拿着手机出了包厢。 她一路往洗手间找过去，终于在一个角落看见了双手抱膝，蹲在地上的伍玥。 陆殊凝走过去，跟着蹲下，把手机轻轻递到她手里。 「伍玥，你的手机刚刚响了，可能是那个人打回来了。」 伍玥攥着手机，满脸都是泪。 「殊凝，我是不是特别可笑啊。明明知道他对我没有半点意思，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是他喜欢的类型，还不 死心，恬不知耻地想要打电话……」 虽然连男主角是谁都不知道，陆殊凝心里却也跟着酸涩起来。 「不一定的，伍玥。既然都拨了，为什么不再试一下呢？或许……」 「不会的，其实我很清楚，没有或许……」 陆殊凝不解：「为什么？」 「我亲耳听他拒绝过好几个女生。他说女朋友和朋友对他来说有完全不一样的意义。他喜欢的就会主动 追，不喜欢的再怎么倒追他也没用。所以，不要用当朋友这个藉口来接近他。」 伍玥哭得泣不成声。 「我其实很清楚，如果我也和那些女生一样，大概和他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可越和他做朋友，就越忍不住喜欢他。」 「殊凝，我可怎么办啊。」 陆殊凝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伍玥索性扑进她怀里，哭出了声。 陆殊凝蹲得腿有些麻，挪了挪双脚，看见原本被伍玥紧紧握着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她俯身去捡。 屏幕上依然显示着未接来电的那串号码。 她突然觉得这个电话有点熟悉。 在伍玥哭得不知人事的时候，拿出手机迅速输入了那十一位数。 下一秒，屏幕上的数字下方出现了一个名字——开启高一副本 八月底, 整个c市都处于被流感支配的恐惧中。 不少中学都因此取消了军训, 市一中也不例外。 对高一新生而言，这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于是入学报到那天, 大家皆是眉开眼笑的，整个高一年 级一片祥和气氛。 陆殊凝在校门口正好碰到了伍玥，两人便一起去看分班情况。 这一届高一除了一个竞赛外, 还有两个实验班，两个特色班。也算是创了重点班数量最多的记录。 伍玥之前开玩笑说这简直是通货膨胀, 不知道再过几年, 是不是全年级有一半都会是重点班了。 陆殊凝被分配在了三班。伍玥则是二班。 去找教室的路上又碰见了周岩磊, 他和曹铭都在普通班。一个八班，一个十二班。 他们初三时的四人组，也算是各奔东西了。 自从知道伍玥对曹铭的感情之后，陆殊凝多少有些敏感起来。既不再主动在她面前提起，也打算以后都和 曹铭保持距离。 伍玥倒是一如往常, 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陆殊凝一时也揣摩不准她到底放下了没有。 二班和一班在一层, 三班四班五班在楼上一层。 陆殊凝和伍玥在楼梯口道别, 独自走进了新班级的教室。 见不少同学都已经坐下，才发觉原来座位表已经安排好、放在讲台上了。 陆殊凝凑过去一看, 乐了。 她的新同桌，居然是江月影。 之前两人在育才培训就是正好选了同样的课, 座位也隔得近。聊着聊着就混熟了。 第40页 没想到又能坐在一起。 陆殊凝的前桌叫梁千钧, 名字霸气得吓人，却是个身板瘦削、戴金丝眼镜的文弱男生。 和梁千钧同桌的是赵煜坤, 长得高高大大，不笑的时候显得严肃，一笑就憨态可掬。 陆殊凝莫名联想到熊猫。 四个人刚好都坐下了，凑着聊了一会儿。 江月影突然有一个新发现。 「你们俩的名字——梁千钧，赵煜坤——组合在一起好神奇啊。」 「哪里神奇了？」 不止他俩，陆殊凝也没反应过来。 江月影随手用铅笔把这两个名字并排写在桌上，拿手一指：「喏，你们看，金木水火土，在你们名字里凑 齐了。」 「哈哈哈，还真是。是不是父母取名前都去给你们算了命？」陆殊凝也觉得有趣，在旁边拍手笑，「你俩 要是联手，估计天下无敌了吧。」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莫名。 而前面有一对「五行cp」也就算了，坐在陆殊凝和伍玥身后的两个男生，名字也颇有意思。 一个叫袁玫，跟清代大文豪袁枚同音。另一个则干脆叫王唯。 「这可不得了，咱们班一堆文人骚客。」陆殊凝称奇，打趣江月影道，「你的语文霸主地位说不定要被威 胁了。」 江月影抿嘴笑：「拭目以待。」 虽然事实是，这两位的语文成绩一个比一个差。 他俩这时还在互相套近乎的阶段。 袁玫：「你和王维同名呢，我挺喜欢他的《次北固山下》的。是我初中唯一背得下来的古诗。」 王唯：「过奖过奖。我是沾了先辈的光啊。」 前排的陆殊凝差点笑岔气，江月影则长嘆一口气：「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看了前后桌的有趣名字，陆殊凝对自己同桌的名字也好奇起来。 「月影啊，你的名字是取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吗？」 江月影煞有介事地回答：「不是。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哇，好美的意境。你妈不愧是语文老师，名字都取得这么美。」 江月影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髮：「其实是她一直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觉得『江江』像个乳名，听着不 大气。」 接着内心os：其实自己名字纯粹就是取自月亮的影子，不过既然我妈要装逼，那索性就瞎掰得更高大上一 点。 等人大致来齐后，班主任做了个自我介绍，就笑眯眯地让他们挨个上台介绍自己，彼此熟悉一下。 轮到陆殊凝的时候，她说了自己名字后，紧接着就忍不住说了个「十六岁」。 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班主任秦老师小声问：「咦，我记得殊凝是咱们班最小的呀。你十六了？」 陆殊凝：「……」 直接把重生前的年龄说出来，她可别是个傻子吧…… 「抱歉，口误。」她在脑子里迅速算了一下，「是十三岁。」 「哇！」 台下一片惊嘆。 秦老师也笑着感嘆：「我看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上一次班上有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是好几年前 了。」 她看着非常年轻，简直能让人以为是应届毕业生。 有同学忍不住问：「老师，你看起来好年轻啊，好几年前你就教书了吗？」 「我们师范学校，大四就要去支教啦。而且，老师已经不小了。」秦老师笑眯眯地说，「不过一直和你们 这么青春活力的孩子待在一起，也确实会觉得自己还挺年轻吧。」 陆殊凝对此深表认同。 遥想她刚重生的时候，总还忍不住带着点「过来人」的沧桑感，可真的跟同学们相处久了之后，却完全适 应了自己初三的身份和生活。 两天后，正式开学。 起初大家还觉得高中生活新鲜，可正儿八经上了几天学，就开始受不了了。 九门功课的压力，比起初中时骤然提升的难度，都压得高一新生们有些喘不过气。 每天都忙得应接不暇。 三班学生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有两位养眼的老师。 教语文的莫老师温文尔雅，不仅长得俊朗，声音也非常低沉有磁性。第一节课就收穫了大片迷妹。 不到一周，就在全年级「声控」中传开了，不少别班同学都慕名去办公室花痴过一番。 而教英语的秦老师，同时也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年轻漂亮，性格也温温柔柔。上课时，一口标准美音，极 为好听。 三班也因此被年级里其他班称为「颜狗的天堂」。 王唯有一次突发奇想，问陆殊凝和伍玥：「你们不觉得，咱们秦老师和莫老师很配吗？」 袁玫也附和道：「对哦。所以为什么没有人撮合他们一下啊？」 「行啦，别乱开玩笑。」江月影作为一中初中部教师子弟，比他们其他人知道得多，此时小声透露 道，「秦老师早结婚了，现在女儿都一岁多了。」 陆殊凝有些吃惊：「真的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王唯半信半疑：「怎么没见过她老公啊，也是咱们学校的老师？」 「不是。」江月影压低声音，「你们别到处乱说啊。据说是位军官，秦老师大学军训的时候就认识了。」 第41页 卧槽，真，偶像剧！ ******************** 市一中是个还挺神奇的学校。 近年来，高考成绩在c市可以说是独占鰲头，每天喜报红榜能贴满一长排。 但却也并不是那种死气沉沉，从老师到学生都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盯着课本试卷的古板学校。 校内社团繁多，活动丰富，可以说有各项爱好和特长的都能找到归属地。 九月中旬，是市一中一年一度的「社团节」，每个社团都准备了特色活动，既能展示风采，也是吸引新生 的方式之一。 江月影加入了校园广播站和文学社。问陆殊凝报了哪个。 陆殊凝原本是打定主意潜心学习，不参加社团的（其实是懒得写申请书）。 但伍玥特别想加入模联，拼命说服她一起。 市一中的模联确实厉害，每年都派代表去参加国内甚至国际模联会议。在里面估计也能学到不少东西。陆 殊凝便答应了。 结果第一次开会，她俩谁也没见着谁。 还互相都以为对方有事没能来。 陆殊凝给伍玥发简讯问，才知道，原来两个人一个报了中文组，一个报了英文组。 再次上演「麦琪的礼物」。 亏她还写了一千多字的英文申请。 陆殊凝哭笑不得，会议一散，赶紧去申请转组。 几个学长学姐都忙着解答新生问题，旁边有个也是负责人模样的女生闲着，陆殊凝便过去说了声你好。 女生转过头，她才记起对方好像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叫林初雪。 可以和江月影并列为全班最好听的名字。 然而林初雪丝毫没有因为同窗情谊给她特权关照。直接说模联中文组合英文组选拔方式不同，不允许中途 转组，除非下个学期重新申请。 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松口。 陆殊凝口干舌燥，气得想吐血。 这姑娘，怎么这么固执呢。 就在她还不死心地想要再游说的时候，旁边有两个女生经过，正聊着天。 其中一个说：「我刚刚看到一个负责人的名字叫林初雪，好文艺的感觉啊，不知长什么样。」 「你可别抱希望了，我也以为是美女，结果就是那个。」另一个女生撇撇嘴，朝陆殊凝这边指了一下。 「那个还不是美女？」 「……你看错人了吧，是旁边那个。」 「我的天……这可真是对不起她的名字。」 她们自以为在低声说悄悄话，然而旁边的人其实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殊凝不由得皱了皱眉。 林初雪像没听到一样，礼貌地问陆殊凝还有什么事吗。 陆殊凝摇了摇头。 林初雪便转身去收拾讲台上的电脑和宣讲资料了。 看着她胖胖的身影和平静的神情，陆殊凝先前对她的不满全都消失了。 这样心脏强大的女生，真的很棒啊。月考总结大会 陆殊凝一直以为, 自己在开学之后迅速进入了状态。 不过, 很快就被第一次月考教做人了。 大概是初三的时候，成绩提升得太过顺风顺水, 对自己的要求也跟着水涨船高。 陆殊凝原本的预期成绩是进年级前三十。 她的想法是，虽然有竞赛班在前，但许多竞赛生各科成绩并不均衡, 总分未必都排在前列。 事实也确实如此，年级前一百里头, 二三班同学的比例比一班要多得多。 然而陆殊凝也高估了自己各科成绩的均衡水平。 除了英语分数很高, 其他科目都称不上特别拔尖。物理和化学还处在班级平均水平以下。 总之, 最后的排名，比预期中的翻了一倍。 一年过去，陆殊凝早就不会再干那种考砸一次试就不穿外套跑到操场傻站着，最后还把自己弄发烧的傻事 了。 然而避免不了的，整个人都变得很丧。 气馁的情绪仿佛潮水, 一旦涌上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好不容易退了吧, 也不知道下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就能 轻易被勾回来。 说到底, 是对自己过于自信，没有真正认清现实。 她没有什么金手指。初三的时候可是花了多大的力气, 费了多少心血，被曹铭天天说是「入了魔」, 才终 于把成绩提上来的。 如今怎么就妄图随随便便考出好成绩呢。 等想通了这个道理, 陆殊凝便凝神静气，秉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 专门花了一个晚上做计划。 高中不比初中，她的经验和基础都没法像初中那样派上用场。于是之前一个月，她都是跟着老师的进度， 规规矩矩上课、写作业、复习。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完全处于被动学习的状态。 而她整个初三，收穫到最大的一个学习经验，就得在真正开始学习之前，先得占据对学习的主动权。 现在，到了她重新夺回主动权的时候了。 首先，面对九门功课，难免手忙脚乱。就得各个击破。 英语既然是自己的强项，那么就一定要继续保持，以后要作为自己永远不用担心的一门。不能再只吃老 本，依然要增加单词量。 语文这次选择题做得有些多，说明基础还要更扎实些。既然同桌是江月影，那么正好能借这个机会多向她 第42页 请教。 数学没有别的，不仅要多做题，更要擅长总结。一旦发现哪一类题型的题目自己总是丢分，就应该多找经 典例题来做，直到完全掌握为止。 政治考前明明把重点都背了一遍，大题却还是丢了些分。看来不能完全套用初中的方法。歷史和地理的题 目也比想像中灵活，远不是死记硬背就可以过关的，以后复习策略需要调整，平时也要更注重思考。 至于理科，能多提升一点是一点吧。 虽然她八成还是会学文科，但也不能这么早就轻言放弃啊。 总体来说，在全面补习提升的同时也要有所取捨和侧重。主科基础必须打牢，也是需要最多精力的科目。 理化生有选择地补基础，把所有能掌握的、能做出的题的分都拿到。政史地目前最重要的是摸清方法。 既然有了以后学文科的打算，那么之后每次考完试都可以把去掉数理化后的六门分数单独算一算。如果即 使这样都不能排在年级前列，那么「偏科」这个理由就只是个藉口和一块遮羞布了。 有时候成绩不够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考得差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找到问题所在，再根据问题找到对应的解决方法，列下计划。 心里也会更有底气些。 最后，需要的就是强大的毅力和恆心来执行了。 月考后，陆殊凝就跟被摁了个开关一样，整个人重启了一遍，状态和心态都焕然一新。 不过三班勤奋的同学遍地都是，大家完全不会像当初初三五班的同学一样觉得她是「入了魔」，反而均是 习以为常。 陆殊凝一旦进入了学习状态，就很难抽身分心。 偏偏模联第一次大会在即，大多数社员已经拿到了自己扮演的国家。 林初雪来找陆殊凝的时候，她正在问赵煜坤数学题。 没错，这傢伙数学特别好，第一次月考，数学卷子出得挺难，他是三班唯一一个上了140的，教他们班数学 的李老师也因此对他青睐有加。 陆殊凝巴不得自己周围所有同学都是不同科目的大神，她乐得抱大腿。 林初雪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陆殊凝弄懂那道题，转头问她有什么事。 「没什么别的，就是其他同学已经分配好角色了，现在只剩下英国，你可以吗？」 「啊，你说模联大会是吗？」陆殊凝顿时感觉十分不好意思，「其实我想退出，但是忘了及时跟你们说， 现在是不是会影响你们的准备进度。要不然我就参加完这一次再退，可以吗？」 「为什么要退呢，真的那么想去中文组？」 「不是，是觉得自己忙不过来，可能没法消化模联的强度。」 真让她敷衍了事，她也做不出来。 林初雪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说：「其实没关系的，你这次可以请假，我顶上你的角色就是了。如果直接 退出，再想加入就要重新申请了，挺麻烦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真的吗，那多谢你了。」陆殊凝连忙答应。 其实她是想找机会正式向社长申请退出的，显得郑重些。可这阵子一忙学习就给忘了。 没想到林初雪居然愿意帮忙。看来，她也不是那么不会变通不讲道理的人啊。 之前不给自己转组，应该是社团规章不允许的缘故吧。 之前早就听说过，市一中非常对学习抓得很严，几乎每次考试后都会给学生总结成绩。 陆殊凝之前以为，会像初中时一样，班主任在班会上总结全班月考成绩。 没想到一周之后，全年级都被叫去了大礼堂，召开年级大会。 一个班不落，把礼堂坐得满满当当。 一个月考总结都能弄出这么大阵仗，一开始还有些同学不以为然。 直到年级主任一上来就先把全年级和各班的平均分念了一遍。 这简直比什么长篇大论的说教都有用。 不少在自己班上名列前茅，有些沾沾自喜的同学，在听到几个重点班的平均分时，都被吓住了。 平均分最高的是二班，三班紧随其后，只差了两分。接下来一班和四班不相上下，五班则排在重点班末 尾。 至于剩下的普通班，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档次了。 接着，颇有点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势，年级副主任接过话筒，直接把年级前十名挨个点名表扬了一遍，顺带 附上了他们的总分。 年级第十正是赵煜坤。陆殊凝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他比自己高出了七十多分。 这差距，真是大得可怕。 礼堂里一片寂静。看着不少同学一副受到惊吓和刺激的表情，年级主任目的达到，心中十分满意。 他这才开始正式讲话。 「这一次，从平均分到年级前十的人数，二班都是最突出的。当然，其他班也有优秀的同学，但是我一直 都说，一个整体拔尖的班级，学习氛围一定也是最浓厚的。大家都处在这个良性竞争的环境里，共同进步，是 我们老师最欣慰能看到的事情。」 二班和三班同为实验班，此时也坐在相邻的座位上。一听这话，三班立马有了不服气的声音。 第43页 「这不才第一次吗，就认定他们班最突出了？」 「而且咱们平均分也就差了那么点儿，年级前十也只比他们班少一个。」 「就是，怎么不说一班啊，还不如咱们班呢。」 没想到年级主任接下来就提到一班了。 然而却是表扬。 「还有一班，这次也非常让我惊喜。作为竞赛班，你们平时上的课比其他班少很多，基本都是在各自的竞 赛组集训。其实让你们也参加月考，已经是有点为难你们了。我之前也担心过，但你们完全没有让老师们失 望。从成绩就能看出来，有好些同学虽然出于兴趣选择了竞赛，但其实其他科目也是全面均衡发展的。」 「尤其是一班的裴树。听他们数学组教练说，他月考前一天还一直在做竞赛题，转头去考其他科目，就能 拿第一。这说明拥有非常扎实的功底，和极其良好的心态。」 有不少从其他学校直升或者考进来的同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奇地问裴树是谁。 江月影默默吐槽：「是个脾气非常差的人。」 陆殊凝差点笑出来。 这时有个女生语气骄傲地说：「裴树就是我们初中的，那时候年级里没有人不认识他。他初中的时候就永 远都是年级第一，超级学霸。」 「哇，次次都考第一？那已经不是学霸是学神了吧。」旁边女生好奇道，「就是不知道长什么样。」 第一个女生一脸认真地说：「长得特别帅。」 「哇，真的吗！好想看看真人啊！」 「那你还是别看了，小心看一眼就爱上了。」旁边的王唯嘴贫地调侃道。 「滚！你肯定是嫉妒人家成绩好还长得帅，我就是要看！」 不止三班，整个年级都有不少同学窃窃私语起来。 年级主任也注意到了礼堂里的嘈杂和交头接耳，很快反应过来，会心一笑：「怎么，都在好奇咱们年级第 一呢？」 年级副主任跟着笑了：「不如这样，裴树，你就站上来给大家看看？」 所有同学都循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奈何一班坐在最前头两排，其余班的同学都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稍微靠得近一点的二班三班，能从背影看出男生摇了摇头。 年级主任显然觉得十分可惜：「哎，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大家都是真的特别想认识你。不过你不愿意就 算了吧，以后继续努力，下次咱们弄个上台表彰。」 不少同学拍手起闹。 陆殊凝却有点想笑。 心想，主任啊，裴树哪里会是害羞，他就是单纯不喜欢面对一大群陌生人。还有，您张口就是「站上来给 大家看看」，在其他同学听来可能没什么，裴树八成会觉得像在遛猴。 能上去就有鬼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裴树拒绝的行为虽然让年级正副主任都有些尴尬，却意外地收穫了一批迷妹。 「成绩好，长得好看，为人还这么低调，是我的type！」 「你矜持点儿。」 「你刚刚伸长脖子往一班看，也矜持不到哪儿去啊。」 「求不戳穿。我就想看个脸而已。」 「下午一班门口走一波儿？」 「好的呀！」 「带我一个！」 江月影痛心疾首地摇头，小声跟陆殊凝咬耳朵：「希望她们别被裴树吓出心理阴影。」 陆殊凝笑出声：「哈哈，没那么夸张吧。」 裴树又不吃人。 江月影撇撇嘴，她自己反正是有心理阴影了。陆殊凝八成是心理素质太强大。 年级主任和副主任轮番絮叨过后，举的例子时间跨度极大，数量多如牛毛。从上一届的学生讲到自己读书 时的同窗。结果反而把一开始的主要论述点给模煳了。 最后大家都快听得睡着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全年级一千多人，光是一个个排队走出门，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陆殊凝跟江月影顺着人流艰难往外挪，身后那几个会议后半场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女生，依然没有消停。 「虽然这会巨他么无聊，但让咱们认识了裴树，也不亏。」 「要是今天还能看一眼他的脸，就赚大发了。」 江月影在这时打了个哈欠。 陆殊凝刚想笑说年级大会的催眠功效也太大了，自己就也跟被传染似的打了一个。 下一节课是数学，可不能睡啊。 她揉揉眼睛，又拼命眨了眨。想让自己清醒点。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随着大部队走到礼堂的舞台旁边，能看见大门了。 陆殊凝走在队伍的外侧，一抬头，就看见了被年级主任拉着说了半天话，此刻终于脱开身，脸上有着隐隐 不耐的裴树。 这个表情，代表他心情不佳，最好谁都别撞枪口。 陆殊凝若无其事地转回头，余光却撇到他往自己看了过来。 身后传来细而尖的激动叫声。 「啊啊啊啊，是这个吗？」 「对！正朝我们走过来的这个！」 「我的妈妈呀，怎么这么帅哦，天哪天哪我要疯了。」 「嘘，小声点，他过来了！」 第44页 陆殊凝心里一片乌鸦飞过。 姑娘们，你们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么，还是故意要说给他听见的啊？ 真的不会觉得羞耻吗(╯‵□′)╯︵┻━┻ 她再悄悄抬眼，裴树果然皱起了眉。 神啊，冤有头债有主，花痴你的可不是我。我又没看你，你瞪着我干嘛…… 队伍又往前挪了十来步，她眼观鼻鼻观心。 「陆殊凝。」 完了，好像还是没逃得过。 陆殊凝嘆了口气，苦着脸迫不得已转头看他。 不过对方的脸色，倒并没有像刚刚那样难看了。 她放下心来，重新露出没心没肺笑容：「怎么啦？」 裴树垂眼看她，语气颇为认真地问：「昨天放学，你怎么那么早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正经小剧场】（仅供娱乐） 某韫：裴树同学，你知道「昨天放学，你怎么那么早就走了」这种话，一般都是那种纠缠女生的小混混说 的吗？ 裴树：混混说得，我说不得？ 某韫：妈耶，更像混混了！说，你要对我家凝凝怎么样？ 裴树：你家？ 某韫：怎么，你有意见？ 裴树：没事，反正很快就不是了。 某韫：哇，太过分了。裴树我跟你说，你不要因为好不容易让你上线一次，就太得意忘形了。当心我、 我…… 裴树（不理会）：呵。 某韫（挥舞笔桿）：当心我再让你下线几章！ 裴树：那你不妨试试。看会不会被读者追杀。 某韫：……我错了，大佬，一定让你多多上线！ 裴树：还有，其他男的，戏份少一点。 某韫：哇，他们戏份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多好吗！再说了，真以为全天下男人都喜欢你家凝凝哦，她又不 是玛丽苏。 裴树：不喜欢还给那么多戏份，读者迟早跑光。 某韫：不许诅咒我！我写每一个配角都是有意图的！都是用了心血的！不能因为你有男主光环，就把人家 的存在都抹杀掉啊！ 裴树：行吧，随你。反正读者会跳着看有我的剧情的，无所谓。 某韫：大佬，求你少说两句吧。蠢作者的心都要被你扎成筛子了_(:3」∠)_ 裴树（斜眼）：行吧，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帮你给你的读者发点福利。 某韫（星星眼）：好啊好啊！你打算给留评的小天使们什么福利？ 裴树：增加上线次数，让她们多看到我。 某韫：……这什么时候成你能发的福利了哦！ 裴树：你倒是问她们想不想要啊。 某韫：算了，你还是快走吧。看不出还挺会撩。等会儿我家凝凝情敌不知道有多少了。 裴树：谁家？ 某韫：你家你家！ 第1章 是你的猕猴桃 昨天？ 陆殊凝回忆了一下, 有些不解：「我一直都是放学不久就回家了呀, 是你们班放学太晚了吧。你找我有 事？」 「嗯，有东西要给你。今天放学以后来我们班拿吧。」 「给我？」陆殊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他点头，忍不住问：「什么东西呀？」 也不知道是不便还是不愿，总之裴树就是不正面回答, 只说她去了就知道了。 随后就匆匆道别后快步走了。 陆殊凝一头雾水，好一会儿才感觉, 旁边的江月影一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瞬间头都大了。 要怎么解释, 自己跟这位她心目中已经盖章「脾气非常差让人有心理阴影」的人, 看起来还挺熟的这件 事？ 没想到江月影什么都没问，只拍了拍她的肩：「估计裴树的口碑一会儿就要扭转了。」 「咦？」 「咱们班那群女生八成会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肤浅，只知道找漂亮女生说话。」 「……」陆殊凝勉强挤出一个笑，「谢谢夸奖啊。」 然而江月影设想中的反转完全没有出现。 陆殊凝回班后, 直接被班上那几位她脸和名字都还认不全的女生围住了。 她们的声音她倒是全记住了, 毕竟开会期间就没有消停过。 那位之前连裴树是谁都不知道, 今天之后就打算把他当成男神的女生率先开口问：「陆殊凝，你和裴树认 识？」 「嗯。」 另外那位初中也是一中的女生则追问：「我记得你初中是五班的吧, 怎么看起来和他很熟的样子啊。」 「我和他发小是前后桌。」 陆殊凝故意避重就轻。 「哦，这样啊。」 几个女生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 没有的话就别围她这儿了。本来离上课就没几分钟了, 今天午自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早知道开会的时候就应该带练习册的。原来自己还不理解那些学霸怎么一个个都见缝插针地学习, 好像闲 下来一会儿都能要了他们的命。现在读了高中才深刻体会到，天赋不如别人强, 基础也没有人家扎实的情况 下。不争分夺秒，哪来的好成绩。 偏偏那几个女生没什么眼力见，还想要追着她问裴树的兴趣爱好私下性格。 第45页 把陆殊凝彻底逼得没了耐心。 「不好意思，一概不知。」她索性一口回绝，「以后你们如果想给他递情书送礼物，也千万别让我转交， 直接亲自去找他。」 「哎呀，说什么呢，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哪有就要送情书啊……」 「那就等以后想送情书的时候再好奇也不迟。」陆殊凝皱眉问，「你们很闲吗？」 「什么呀，聊聊天也不行……」 她们边吐槽边散了。 陆殊凝舒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作业，进入学习模式。 放学之后，她正收拾书包要走，结果被梁千钧提醒，这周是他们组做值日。 于是乖乖放下包，拿起扫帚开始做卫生。 陆爸爸由于在医院工作的缘故，有些轻微洁癖，只要一放假就必定亲自给家里搞大扫除。陆殊凝比起爸爸 可就粗糙多了。尤其是初三开始「醉心学习」之后，书桌常年四季堆满了各式参考书，显得很是凌乱。 每次都要被爸爸念叨一番。 然而她打扫教室卫生却比整理自己房间都认真仔细。 从初三到如今高一，班上的卫生委员都对她非常放心。到了后面，只要是她打扫的组，不仔细检查也能过 关。 其实陆殊凝不好意思说的是，她做卫生之所以这么认真，是因为初三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在留心观察同学们 书桌上摆的参考书，有时候还要回自己位置把名字记下来。往往其他同学已经开始拖地了，她还在慢吞吞地 扫。于是就只能靠打扫得更干净来掩饰这一点了。 后来却是成了习惯。最后留了灰尘，自己都看不过去。 简直变成跟爸爸一样有「强迫症」了。 今天也不例外，等她拖完地，卫生委员都长吁一口气，心想终于能回家了，十分慷慨地表示可以帮她洗拖 把。 陆殊凝说不用，自己拎着去了。 回来的时候，直接从后门进了，却听见教室前头一群人叫自己。 她往门口一看，裴树正站在那里。有好些放学后在教室写作业或者聊天、还没回家的同学都十分兴奋的样 子。倒是没人上去跟他搭话。 她这才想起对方让自己放学之后去找他。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一直打扫卫生到现在，有什么办法…… 陆殊凝先去放了拖把，才跑去裴树面前。 「不好意思啊，做值日做到现在。你是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来着？」 「嗯，你跟我过去拿吧。」 「去哪，你们班吗？」 「嗯。」 陆殊凝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裴树叫住她，「拿上书包。」 「哦。」 陆殊凝乖乖回教室收拾好书包。 她直接无视各式各样好奇的目光和八卦的问题，跑出教室，示意裴树可以走了。 陆殊凝跟在裴树后面下楼，脚步不停，脑子也一直没闲下来。 突然说要送她东西，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到底是啥，还不直接送来而是让自己跟他去拿…… 要不是这人是裴树，她估计得当成骚扰了。 不过裴树哪有这个功夫跑来骚扰自己，肯定是挺重要的东西吧，才让他特意跑过来。 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学习秘籍，看了就能成学霸。但鑑于他压根不需要，自己平时又对学习充满了热情， 便打算转手给她了？ 得得得，想什么呢。白日梦还是少做点的好。 陆殊凝胡思乱想了一路，到了一班。裴树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教室。 同样是放学后将近一个小时，留在一班教室里的学生比三班可多多了。 而且基本上都在各自做题，一片安静。 陆殊凝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嘆，竞赛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 不过等到裴树拎着一个大纸盒，从靠窗的位置往教室外走的时候，不少原本低头学习的同学，都一路跟着 看了过来。 陆殊凝更是傻眼了。 这、这啥玩意儿啊？ 纸盒看起来沉甸甸的，一看就是装满了东西。然而外头包了一层牛皮纸，还繫上了绳子。完全看不出来是 什么。 裴树把纸盒轻轻放在她身前时，陆殊凝差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那个……这是？」 「猕猴桃，我爸他们老家的特产。他说你特别喜欢吃。」 陆殊凝简直太意外了。 她确实非常喜欢吃猕猴桃。但市面上很多猕猴桃，没熟的时候酸得要命，熟了却又软得发烂，而且甜得不 均匀，外头甜，里面的心却依然酸。 但裴叔叔老家地处山区，气候十分适宜。产的猕猴桃一旦熟了，就整颗都甜，而且软度也适中。 陆殊凝还记得小的时候，基本上每年猕猴桃成熟的季节，裴叔叔都会让司机给家里送一箱猕猴桃来。 但这几年，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生意太忙无暇顾及给老朋友送特产这种小事的缘故，陆殊凝好久都没有吃上 记忆里好吃得无与伦比的猕猴桃了。 结果裴树突然往她面前放了一大箱，却让她在惊喜之余也有些不敢置信。 裴树一直注意着陆殊凝的表情，见她的反应远远不如自己的预期，不禁皱眉：「你不喜欢？」 第46页 「喜欢喜欢！」陆殊凝连忙回答。 接着，像是生怕他收回去似的，弯腰把箱子又往自己这边拖了一下。 「诶，你别动。」裴树以为她现在就要拎起来，迅速阻止，「太重了，我等会儿帮你拿回去。」 这下，陆殊凝简直要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帮我提回去？」 「你一个人提得动？」 这一盒看着确实太重，但见他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陆殊凝瞬间不服气起来。 她当即就双手去提。结果还真提了起来。 似乎也没有想像的重啊？ 结果没等她试着走几步，就已经感觉到了吃力。 下一秒，箱子已经被裴树接了过去。 「别闹了。」 她哪里闹了…… 陆殊凝本来想怼回去，却看见他眼里似乎有隐约的笑意。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裴树单手拎着箱子，低头问她：「现在回家吗？」 「嗯。」 「那走吧。」 陆殊凝走在他旁边，心情已经慢慢从惊转为喜。 随即又想到，裴树居然把这么大一盒猕猴桃带到了班上。对了，他中午问自己昨天下午怎么那么早就走 了，所以是连续两天都带到教室去了？ 陆殊凝有点感动。 随即想到自己当初死活不肯带腊肉去学校送他，不禁有些愧疚起来。不知道今年老家还有没有送腊肉 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问：「那个，裴树，你爱吃腊肉吗？」 他怔了一下，旋即摇头：「从来不吃。」 耶，太好了，不用再内疚，也不用拖着腊肉去学校了！ 「你爱吃？」裴树有些不解。 「不爱不爱！」 见裴树奇怪地看着自己，陆殊凝连忙收敛了表情。安静走路。 裴树本来就是话极少的人，陆殊凝则是觉得他提着盒子走这么远估计很累，不敢多和他说话。 于是接下来，两人几乎沉默了一路。 好在她家离学校近，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陆殊凝道谢，伸手要接过盒子。 裴树没松手。 「送到你家楼下吧。」 陆殊凝不好拒绝，两人又继续沉默着往前走。 这条路，他们不是第一次一同走了。只不过是沿着相反的方向。 陆殊凝悄悄用余光瞥一眼裴树。也许是夕阳余晖映照的原因，他的表情比平时柔和许多。 不知他是不是也想起了那次坐计程车送自己回来，却被她关上门放走了车，最后又被她追着送出小区的情 景。 居然已经是一年以前了。 陆殊凝对那天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是自己重生后，与裴树的第一次见面。 而如果没有那第一次，也就不会有第二次，她依照爸爸的意思、去他们班送他礼物。 也更不会有之后越来越多的交集。 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她居然跟裴树成了朋友。 其实她至今也不确定和他的关系到底如何，但既然所有同学都说他们看起来熟，那应该是不错了吧。 总之，这是重生前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思及至此，陆殊凝有些庆幸，也有些感慨。 她仰起头，非常郑重而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知是对裴树，还是对命运。 裴树则完全不知道她漫长的心理活动，只说了句「快上去吧」。 他转身的时候，陆殊凝才发现他没背书包。 她出声提醒，裴树却回答说他等下会回学校。 陆殊凝心里一震，顿时受到了无限的刺激和鼓舞。 看看人家！不愧是学神，这么晚了还要回教室自习！ 自己也赶紧回去啃个面包，开始今天的作战计划！ 裴树回到一班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严良一个人。 严良跟他打了声招唿。裴树也微微点了下头。 半晌，严良问：「裴树，刚刚来找你的那个女生，是三班的陆殊凝吧？」 「不是她来找我，是我去找的她。」 他回答得文不对题，严良却沉默了。 裴树迅速收拾好东西，提起书包就走。 严良突然追问：「你和她很熟吗？」 裴树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严良也盯着他。 奈何裴树已经出了教室，表情隐在走廊暗淡的光线里。看不清。 严良莫名有点紧张。 随后，裴树将书包挎上左肩，斩钉截铁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1章 运动会加油稿 十月中旬, 市一中照例举行运动会。 陆殊凝因为声音好听, 被加入了广播站的江月影拉去主席台，帮忙念由各班宣传委员送过来的, 同学们写 的加油稿。 一开始还觉得有趣，一张张选过去。字好看、文笔优美的优先读。 看了看这却发现，真正认真写的太少了。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有的甚至一模一样, 不知道从网上哪儿抄 来的。 还有套用歌词的—— 「你和你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这位同学, 我们没有单槓比赛啊…… 「我知道, 你一直拥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带你飞，给我们希望……」 第47页 同学，现在比的是标枪啊。还是说这个「你」指的就是标枪？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同学，抬抬头，还能看到太阳公公朝你微笑呢:) 总之这些要是真的照着念出来, 估计全校都能笑疯。 陆殊凝十分庆幸无论是自己初中还是现在的班主任, 都从不布置这种形式主义的硬性任务。 于是, 当江月影十分激动地把一张纸塞到她手里，说终于看到一个感情充沛的稿子了, 让她赶快读时，陆 殊凝一下子就来了劲。 因为太信任江月影的审稿水平, 她连看都没怎么看, 就直接念了出来。 念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纸上工整的字体, 自己十分熟悉。 她读完之后，迅速探身去看被江月影pass掉的其他稿子。 果然，是二班的。 真的是伍玥写的加油稿。 而现在正在比的，是两百米跑。曹铭最擅长的项目。 陆殊凝不禁想起同学聚会那天，伍玥扑在自己怀里大哭的场景，心里一阵酸涩。 她到底是还没有放下。 下午所有项目结束后，江月影还要负责整理稿子和广播器械，便让陆殊凝先回去。 而陆殊凝从主席台下来，就在操场上碰见了伍玥。 两人打过招唿后，罕见地冷了场。 陆殊凝当然不会提加油稿的事，却又不知该说别的什么。伍玥倒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好像一直在措辞。 两人慢悠悠走在校园林荫道上，突然，陆殊凝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她回过头，正是曹铭。 呵，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伍玥神色微微变了变，陆殊凝假装没察觉，十分平常地跟曹铭打了个招唿。 曹铭却是真的毫无察觉，呵呵一笑：「你们看我比赛了没？」 「我念稿子呢，哪有功夫看。」陆殊凝开玩笑般说。 伍玥小声说：「你拿了第一吧，恭喜啊。」 曹铭显然很高兴，但又故作谦虚地摆摆手：「这还只是个开始呢，明儿的一百米，后天的三千米，等着我 的英姿吧，你们都记得给我加油啊！」 陆殊凝余光看到，伍玥十分认真地点头，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微笑。非常温柔。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迟钝。 初中的时候，明明跟他们俩朝夕相处，居然一点迹象都没有察觉。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开始助攻。一切会不会都有不同的结果？ 可惜没有如果。 「诶，在发什么呆呢。」曹铭突然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陆殊凝连忙往旁边一躲：「干什么。」 曹铭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反而自己脑补了许多，自以为瞭然地笑了：「哎呦，不得了啊陆殊凝，都开始 和其他男生保持距离了？不过连我也要防，那小子真是……」 「你在说什么啊？」伍玥好奇道。 「没什么没什么。」曹铭嘿嘿一笑，给了陆殊凝一个「我会守口如瓶」的表情。 陆殊凝正莫名其妙，他就转开了话题。 「对了，今天我跑200米的时候，听到那篇加油稿，简直有如神助啊！」 陆殊凝瞥见伍玥瞬间翘起的嘴角，也跟着开心起来。 结果曹铭接着说：「今天有点感冒，本来状态一般的，一听到你的声音，那力气蹭蹭的就上来了。有个在 广播站的老同学可真不错。你明天还会去的吧，记得到我的项目的时候，一定要你亲自念啊！」 陆殊凝一下子变了脸色：「说什么呢。今天完全是巧合，明天我也不一定去了。」 「哦。」曹铭悻悻道，「不去就算了嘛，凶什么。你现在可真是，怎么一副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样子。咱们 不就是正常朋友吗？」 陆殊凝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补救：「是是是，当然是正常朋友。不然这样，明天如果我还在 广播站帮忙，就让伍玥帮你写个加油稿，然后我来念，让你再拿个好成绩，怎么样？」 曹铭脸色立马阴转晴：「那可一言为定啊！」 陆殊凝转头，笑着问伍玥：「怎么样，给他个面子，帮忙写一个？」 伍玥抿着嘴笑，点点头。 结果第二天陆殊凝在二班一大叠稿子里找到伍玥的字迹时候，直接被吓到了—— 整整两页纸。 伍小玥啊，知道你心情激动，可这是一百米不是三千米啊，还没念几句，曹铭早就跑完了吧…… **************** 运动会之后不久，终于迎来了期中考试。 没错，是「终于」。 陆殊凝感觉自己已经磨刀霍霍，等这场考试很久了。 而几乎是在出考场的同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底——这次的成绩，一定会比月考好。 她的预感一向准，也可以说是做了充足复习后的经验与底气吧。 两天后，成绩公布。 陆殊凝排在年级第二十五。成功实现了进高中前定下的，「挤进年级前三十」的小目标。 仿佛又回到了初三时，每次考试进步一点。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向上爬的时光。 陆殊凝相信，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擅长总结经验和教训，高考也一定难不倒自己。 第48页 很快，月考的红榜就被期中考试的替代了。陆殊凝和伍玥下课时经过，也凑热闹去看了一眼。 每一列25个人。陆殊凝看着自己排在第一列最后一个的名字，对自己这「凤尾」的成绩还挺满意的。 年级前十中的九个都被二班三班占了。大概是因为竞赛培训的强度加大了，一班这次进入年级前二十的都 只有一个人。 不过他们本来就不跟实验班比竞赛成绩，再说，有裴树这个年级第一，足够撑场面了。 除了年级前三百名都上榜之外，还附带了一个「各科红榜」，九门功课，每一科的年级前五名都被列了出 来。 陆殊凝英语考了148，是年级最高分。和语文年级第一江月影、数学年级第一裴树的名字并列印在第一排。 她十分开心地指给江月影看。 江月影也很高兴。 不过笑容没持续多久，就发起了愁。 陆殊凝注意到她嘆气，会意道：「你是在想咱们班这次语文成绩？」 「是啊。」江月影愁眉不展，「平均分居然比四班五班都低了，再这样下去，会沦落到和普通班平起平坐 的。」 「哎，确实。」 然而却没办法。 教他们班语文的莫老师，虽然因为长得帅和声音好听，被年级里不少女生奉为「男神」，但课堂的质量却 太对不起他的人气了。 虽然一副翩翩君子的儒雅风范，但上起课来，却很是敷衍了事。 其实在江月影严肃地问她对语文课的感想之前，陆殊凝就隐隐感觉到莫老师备课不够认真。他不仅对学生 要求不严格，反而有些放任。宽松的要求自然让他收穫了一大批学生的好感，后果却是很多不自觉或者本来就 不喜欢语文的同学，对语文这一门科目也就不再重视了。 不仅如此，他上课时非常喜欢讲故事。若是有意义的故事也就罢了，偏偏最后东拉西扯，并不能让人有什 么收穫。如果不是他声音好听，光就内容来说，可以说是不知所云了。 江月影早在月考前就专门去办公室和他聊过这个问题，可却完全没能引起他的重视。而月考和期中考试， 三班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尤其是这一次期中，暴露出了极大的问题，很多同学基础知识都掌握得不够扎实。 也跟他不在课堂上花时间强调有关。 偏偏直到现在，也没见他有过想要改进的意思。 陆殊凝觉得不可思议：「这算不算对学生不负责任了啊，觉得不是他自己考出的成绩就没有问题？」 「我也觉得可能是这样。但又不好直接说，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殊凝不以为然：「莫老师也就那张脸骗些小姑娘，追着叫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要是换一个颜值 普通声音一般的老师，我觉得已经有人投诉了。话说，他真的不是有什么背景或者后台吗？」 「我问过我妈，但非常奇怪的就是，莫老师不止在学生中有人气，在老师里口碑也非常高。据说他的公开 课讲得特别精彩，听过的老师都说难忘。」 「真的假的……」陆殊凝简直不敢置信，「咱们班什么时候能有公开课？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了。」 「我也想。」江月影瘪嘴，「然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提高咱们班成绩吧。」 月考和期中考之后，莫老师都只发了标准答案让他们自己订正，有问题再去找他。似乎在他看来，成绩乃 身外之物，无需看得太重了。 神他么「佛系老师」哦！ 拜託，大家都是要面临高考的学生，并不是热爱文学或者把这当业余兴趣，随便学一学就可以了好吗？ 「他真不打算总结一下考试卷子了？」陆殊凝实在不能接受。 「我昨天去找他，说试卷有些难点和重点，可能还是需要统一讲解一下。结果他说，我们班进度本来就比 其他班慢了，所以必须赶紧讲后面的课文。」 陆殊凝无语了。 进度为什么慢了，老师您心里没点数吗？您只要少发散少扯，少讲点小故事，即使再多给大家补点基础， 时间都肯定绰绰有余啊！ 「看来他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了，那现在怎么办呢。」陆殊凝问好友，「直接跟秦老师说？」 江月影摇摇头：「连我妈都不相信我，说肯定是我夸张了，这怎么可能。秦老师也不教语文，性格又那么 温柔，估计更不可能怀疑莫老师。」 「也是，这才半个学期，可能为时尚早。再等下次考试结果看看吧。」 陆殊凝一边说，心里一边滴血。高中一共能有多少个学期啊，就这么浪费了么。 江月影点头，转而又说：「不过我觉得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不对，放任自流。」 陆殊凝一下子来了劲：「你有什么打算？」 「早自习不是一直是我在带读嘛。其实我早就在想了，与其每天都读重复的、可能已经背熟的课文，倒不 如分一点时间出来，给大家讲讲我自己总结的一些知识点。」 「这个可以！」陆殊凝拍手叫好，「我早就垂涎你那本语文笔记了，才半个学期，就整理出那么厚了。」 第49页 「真的吗，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就是担心同学们会嫌我烦，或者觉得我总结的知识点并不适合他们，所以 一直没实行。你觉得大家会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啦！谁敢嫌你啊。我跟你说，大多数同学，包括我，其实都可懒了，巴不得有老师或者其他同 学帮忙总结好知识点，自己只要背就行。不然怎么有那么多复印别人笔记的人呢？」陆殊凝拼命鼓励她，「而 且，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知识点漏洞，一个班不可能完全相同。但如果是重点知识，即使是反覆强调又何妨 呢。更何况，我们班真的太需要狠狠补一补基础了。我觉得你把你那笔记本拿出来，随便翻一页讲，我们都能 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江月影捂嘴笑：「陆殊凝，我发现你说话真有感染力。应该没有你劝服不了的人吧？」 「适合做传销，是吧？」陆殊凝开玩笑。 「做传销多浪费啊。我在想，要是让你去跟莫老师谈谈，他说不定……」 「别别别，我可不去。」陆殊凝拼命摆手，「我怕我直接气不过，在办公室跟他吵起来。到时候就能被请 去年级组喝茶了。我宁愿帮你整理笔记。」 「当然是开玩笑啦。」江月影转转眼珠，「不过，帮我整理笔记，倒是个很好的提议啊。」 陆殊凝：「……我这是把自己给坑了？」 「放心，亏待不了你。到时候给你传授语文独门秘诀。」江月影拍拍她的肩。 陆殊凝佯装勉强点头。其实心里乐意得很。 她非常清楚，整理笔记的过程就是重新巩固和思考的过程，比单纯的抄笔记有意义得多。 更何况，这笔记可是语文年级第一江月影的啊，多少人想看都看不着呢。 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还等什么，今天晚上就开始！过山车要人命 期中考试之后, 高一年级率先定下了秋游的时间。 当目的地公布的时候, 不少同学大跌眼镜。 居然是邻市刚开业不久的一个主题公园，也就是大型游乐场。 没想到小学初中的时候成天被组织去爬山郊游野炊烧烤, 到了高中反而是去游乐场玩了。 不过很快有传言，市一中和那个主题公园达成了协议，估计是拿到了什么优惠价。以后很可能长期合作。 反正秋游学生也都是自费, 游乐场既能赚一大笔，还能趁机打个gg。两边都不亏。 袁玫啧啧感嘆：「商业社会, 套路真深。」 「管他们套路不套路的, 咱们有得玩儿就行。我初中秋游还去过营地搞训练呢, 游乐场简直就是天堂 了。」王唯已经开始兴奋了，「我听说那个主题公园里有个超级长的云霄飞车，应该挺刺激。到时候估计人 多，咱们一进去就去排那个队吧！」 「行啊。加我一个。」赵煜坤回头遥遥一挥手。 陆殊凝心想你们去就好，千万别算上我。 她还从来没坐过过山车这类游乐设施。光看着那360度大翻转都觉得够胆战心惊了。 结果到了秋游那天, 还是禁不住几个人的轮番劝说。 连江月影都跃跃欲试, 鼓励她一起去。 「一起去吧, 说不定玩儿一次就发掘出自己的潜能，从此爱上云霄飞车了呢？」 然而事实是, 很多时候，并不是没发掘出潜能, 而是就没有那个细胞。 陆殊凝是被江月影搀扶着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 脸色煞白，脚步虚浮。 江月影原本玩得非常过瘾, 看到好友一副难受到不行的样子，被吓到了。一时自责又内疚。 「都怪我，不该硬拉着你去。」她轻轻帮陆殊凝拍拍背，「我陪你在这儿坐一下吧。」 陆殊凝靠着栏杆站了好一会儿，头没那么晕了。低头又咳嗽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 她抬起头，朝扶着自己的江月影和站在一旁的赵煜坤摆摆手：「我没事了，你们接着去玩儿吧，刚刚不是 说要再坐一次嘛。」 「不坐了不坐了，什么破云霄飞车，把你弄得这么难受。」 「是我自己的问题，怎么能怪云霄飞车呢，你们都玩得好好的呀。」江月影平时文文静静的，难得说这种 话，陆殊凝笑着安慰她，「没事啦，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不用管我。」 江月影始终不放心，转头对赵煜坤说，「你去玩儿吧，我陪殊凝坐一会儿。」 「诶，真不用。这样吧，你们去找个稍微不那么刺激的游乐项目，先排着队。等会儿发消息给我，我休息 好了就过去找你们，没去的话你们就直接进去玩，然后排下一个项目再通知我。这样总行吧？」 江月影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看着陆殊凝在长椅上坐下，才和赵煜坤一起去和其他同学汇合。 然而陆殊凝坐了一会儿，在恢復清醒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晒和热。 正是晌午十分，太阳从头顶直直照下来。虽然已是秋天，但到底禁不住这样的烘烤。 陆殊凝重新站起来，慢慢往前走，想要找个能躲太阳的阴凉处。 偏偏这主题公园是新建好的，很多树都还没长大，椅子全都暴露在阳光下。 她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一个小木屋模样的休息处。 第50页 到面前一看，门窗都关着。好在屋檐下有两张空木凳，陆殊凝便靠着墙坐下了。 终于有个凉快又清净的地方，她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可还没闭上眼多久，就发现小木屋并不是空的。 里头有人在说话。偏偏隔音太差。 似乎是个中年女人。 陆殊凝听得断断续续，只反覆捕捉到「你爸爸」、「你弟弟」之类的字眼。 难道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在办公室里头聊家里的八卦？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她并不想偷听。正打算站起身换个地方坐，突然听见屋里说话的人换了一个。 而这个声音和语气，她很是熟悉。 「他已经这么大了，有自己的父母。你们看着办就好，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陆殊凝愣住，一动不动，连唿吸都屏住了。 居然是裴树。 紧接着，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还才七岁，连你的一半都不到，哪里大了！阿树，你是他哥哥啊，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 陆殊凝只觉得无比震惊。她从小对裴树家庭的印象就是父母离异，此外再无了解。 原来他竟然还有个弟弟？七岁——那应该是同母异父了吧。 「是么。这么说，我也是您的儿子，您当初怎么做到说不管就不管的呢？」 「我没管你？阿树，你这么说可就太伤妈妈的心了。是，这几年你弟弟读书了，我确实操心他的时间多。 但哪年过年没接你来家里玩？每次去c市都给你带礼物，当然了，你爸最后给没给你我就不知道了。我看啊，你 就是跟他在一起呆久了，都说近墨者黑，父子俩心一个比一个硬……」 陆殊凝听得心一紧，紧紧咬着下唇。 突然，她听到咔哒一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陆殊凝吓得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裴树提着书包，大步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脸上发懵、手足无措，不知是该跑还是该留的她。 他只怔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下一秒，他妈妈也跟着走到了门口。 陆殊凝恰好被门和他的身子挡住了。她担心现在跑反而会弄出动静，引起屋里的人注意，索性大着胆子站 着没动。 她看不见裴树母亲的脸，只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声音。 「阿树，你太让妈妈失望了。知道你们年级今天要来春游，我特意请了假来见你。没想到你居然和你爸一 模一样，做事这么绝，一点情分都不讲。」 裴树居然在这时轻轻笑了一声，听得陆殊凝心都揪了起来。 「您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努力。一心一意管 您的小儿子，把他教成有情有义的孩子就好。」 「裴树——」 「至于我如何，从前、如今、以后，都与您无关。」 裴树说完，却往前走了两步。 「外头热，我替您把门关了。」 他说完，带上门，拉起陆殊凝就走。 动作干净利落。 陆殊凝完全没反应过来，完全是任由他带着，飞快地绕到了小木屋后方。 门很快被重新打开，几秒后，随着几句骂骂咧咧的声音，又被重重摔上。 裴树松开手，靠着墙，闭上了眼。 陆殊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就刚刚那短短十多秒，竟然被他抓出了红痕。 再去看他的手，正紧紧握成拳。 心疼的情绪突然如潮水一般，无边地蔓延在她心头。 陆殊凝仰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和阴冷的脸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她终于是忍不住，去碰他的拳头。 想让他把紧攥着的手松开。 想让他别这样折磨自己。 他，该有多疼啊。 她伸出的手在刚刚触到他的手背时，犹豫着停了一瞬。 须臾，被他反手死死扣住。 陆殊凝豁然抬头。裴树依然闭着眼。 她不知哪里来的胆量，鬼使神差的，竟然想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抱一抱他。 然而还没等她下定决心，下一秒，裴树突然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 接着，他用那只手捂住了眼睛。半晌，低声说：「对不起。」 陆殊凝以为他是在为刚刚抓自己的手道歉，连忙说：「没有，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不过，我真的不是 故意要偷听的……」 「谁会愿意故意偷听这种事情。」裴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復又说，「抱歉，让你听到这些。」 「裴树。」陆殊凝轻声叫他。 好一会儿，裴树才垂下手，睁开眼，低头看向她。 「嗯？」 「你的家事，我本来没有立场也不应该多嘴的。」陆殊凝踌躇片刻，依然下定决心抬起头，直视他的眼 睛，「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不管别人怎么说，这都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 裴树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陆殊凝嵴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眼神无比坚定。 裴树忽然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冷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笑容。 第51页 这在平时都是极为难得在他脸上出现的，更别说今天。 陆殊凝有点愣怔，眨了眨眼，听到他悠悠地说—— 「你到底听了多少啊。」 她紧张得差点结巴：「我，我没听到多少……」 裴树笑出声。 陆殊凝彻底蒙了，小声问：「怎么了啊？」 她是真的没听到几句，他就夺门而出了啊！ 「没听到多少，怎么就能这么肯定，都不是我的错？」裴树垂眸看她。 陆殊凝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语气却笃定无比。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啊。」 她就是能肯定，他不会是他母亲口口声声职责的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正因为他平时总是一副淡漠又寡言的样子，她就更相信，他绝不是真正无情的人。 他只是，从小在太缺少温暖和关爱.的家庭长大，习惯了随时随地把自己武装和封闭起来，从而达到自我保 护的效果而已。 只有沐浴着爱成长的孩子，才能永远都阳光开朗，乐观天真，用最热情的态度和最大的善意对待身边的每 一个人。 而经受过太多伤害的孩子，反而会时刻警惕，动不动就缩进外壳里，或者干脆亮出爪牙。 裴树的爪牙，是他的冷漠。 而陆殊凝却见过他收起爪牙，朝自己伸出手的样子。 正因为见过，所以不会有任何怀疑。最是心软要不得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许久。裴树终于再次开口。 他声音低低的。 只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陆殊凝笑出声来, 仰起头看了看天空, 转头说：「真想谢我，我们就换个地方站好不好？太阳真的太大 了。」 她找来这儿是想乘凉的, 结果陪他绕到后面的空地站了半天。再待下去，估计马上就要被晒死了。 两人很快转移阵地，在一处凉亭坐下。 逃离了毒日头, 陆殊凝立马有了精神。环视着周围。凉亭建在荷花池中央。可惜这个时节别说荷花，荷叶 都枯黄了。 不过这儿确实挺凉爽。 陆殊凝有些好奇地问裴树：「你之前来这儿玩过吗？」 「你说今天之前？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个亭子的啊。」 「进来的时候, 看了地图。」 然后就直接把路线给记住了…… 嗯, 可以, 这很裴树。 陆殊凝仿佛又久违地体验了一把，当初被他坐个计程车，就能推算出她家小区门前马路朝向支配的恐惧。 两人俱是沉默了一会儿。 裴树问她怎么不去玩游乐项目。 陆殊凝苦着脸：「本来打算打通关的，结果刚从云霄飞车上下来，整个人就已经快废了。」 裴树听得笑了。 「笑什么啊, 真的很可怕。」陆殊凝嘟哝, 「难道你是坐云霄飞车高手？」 裴树随即收敛了表情：「没坐过。游乐场都是第一次来。」 陆殊凝心里咯噔一下。 他爸妈在他小时候, 应该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带他去游乐场吧。以他的性格，长大了就更不可能去了。 陆殊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吧走吧。」 「干嘛去？」裴树不解地看着她。 「带你去好好逛一逛游乐场啊。」陆殊凝一副雄心勃勃的模样, 「有生以来第一次来游乐场，就在凉亭坐 一天, 像什么话嘛。走吧走吧。」 裴树被她拉着手臂, 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看着远处五颜六色的游乐设施，和穿着一中校服排成长队的同 学们, 不禁有些头疼。 他索性点点头：「也行，那就先去坐云霄飞车吧。」 陆殊凝：「……」 不要这样戳人痛处好吗，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不去了？」裴树跟着她重新坐下。 「不去了。」陆殊凝瘪瘪嘴，拿一只手撑着头，转头看池塘。 一池枯叶，和她的心情交相辉映。 裴树见她颇为扫兴的样子，有点歉疚起来。 「你要是有什么想玩的，去就是了。」 「不去了。」陆殊凝赌气道，「早知道就应该带点作业过来，这么清净的环境，还能做好一会儿题呢。」 「真想做题？」裴树挑眉，「我现在给你出几道？」 陆殊凝：Σ( ° △°)︴ 大神，要不要这么6啊…… 裴树当然只是开玩笑。 陆殊凝却重新来劲了，有点好奇地问：「诶，裴树，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啊？」 总不可能真的从小就什么都不干，一心学习吧。 「打篮球吧。一开始一个人在小区篮球场打，后来遇到曹铭，他估计看我可怜，就每次都拉我跟他的几个 朋友一起打。」 他说得波澜不惊，显然是半开玩笑。 陆殊凝却脑补出了一个小小的男孩子独自拍球运球投篮的样子，莫名生出了一点心酸。 她想问他什么，又有些迟疑。 裴树显然看出来了，直接道：「想说就说。什么都没关系。」 「你爸爸妈妈——」陆殊凝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确定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才问出口，「真的 第52页 从来都不管你吗？」 「是。」裴树答得很快。 从他记事起，父母就没有哪怕一刻是和谐恩爱的。不仅各自工作忙碌，感情也无比寡淡。说的话要么一天 不超过一句，要么就是直接吵起来。 有一次，在大年三十晚上，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筷子都摔了。 亲戚们打圆场，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 结果第二年，他俩就吵到离了婚。 当然，直接原因，是母亲出轨了。 两人这才结束了这场早就名存实亡的婚姻。很快便各奔东西。 母亲没过多久就再嫁，之后又生了个儿子。 父亲虽然没有再结婚，但裴树知道，他在外头从没断过女人。 所以裴树从来不理解那些将就着结婚，还要生个孩子的人。 这种不幸福的婚姻，对自己和伴侣来说是互相耽误与折磨，对孩子来说则是从童年开始漫长的伤害。 于是在很小的时候，他潜意识里就对婚姻和爱情有了排斥。 连带着，对异性都格外冷漠。 曹铭曾经开玩笑，说被他吓跑的女生估计能排成一个连。 当然，陆殊凝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还沉浸在对童年小豆丁裴树惨兮兮的日常的脑补中。 「是不是从小就没人做饭给你吃啊？」 「嗯。」 ——不止做饭，他们都很少在家吃饭。 「那是不是也没人给你买衣服鞋子什么的啊？」 「嗯。」『 ——父亲一直都是直接把钱放在抽屉里，让他什么时候需要，就自己去拿。想要什么都自己去买。 「该不会——」陆殊凝突发奇想，吸了口冷气，「小学时候的那种奥数培训班，也是你自己去报名的 吧？」 那就简直是对学习真爱无误了。 「不是。老师推荐去的。」 陆殊凝：「……」 她怎么忘了这人是裴树。再小再没家长管也是裴树，哪能和自己一样。 「你知道吗，我小学的时候，可讨厌每周六晚上了。总要被妈妈牵着去上奥数班。」 裴树没说话，静静听着。 陆殊凝接着吐槽：「我是真的不喜欢奥数，可妈妈说这对打开我思维有用，还说我有这个方面的潜力。我 跑去跟爸爸撒娇，爸爸说听你妈的准没错。」 裴树含笑看她一眼。 「我只有每个礼拜硬着头皮去。幸好当时坐我旁边的那个同学奥数好，人也好，总是借我抄答案。」 裴树：「……」 陆殊凝转头看着他笑：「你那时候，肯定不可能干这种事吧。」 「那个人现在在哪？」 「哪个，借我抄答案的那个同学？」陆殊凝摇摇头，「不知道啊，早就没有联繫了。」 裴树的脸色刚恢復正常，就听见她自言自语道—— 「不过成绩那么好的话，现在应该也在一中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裴树正想说想不起来就算了，就听陆殊凝一拍大腿。 「想起来了，姓罗！你们班有没有姓罗的同学啊？奥数好，很可能在竞赛班啊。」 裴树斩钉截铁：「没有。」 「啊，一个都没有？」 「只有一个女生。」 「就是女生啊，说不定真的是她！」陆殊凝大喜过望，好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咦，我刚刚没说是男生 吧？」 裴树：「……」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陆殊凝只渐渐觉得越来越凉快。 接着才意识到，太阳都快落山了。 天哪，居然真的在这儿坐了一下午。 她掏出手机一看，江月影不知道给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 陆殊凝赶紧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几乎带着哭腔。 「殊凝，你可算接电话了！」 「对不起啊，我手机开的静音，刚刚一直没看。」 「一直等不到你来，也不见你回消息，吓死我了。赵煜坤这人还吓我，说你说不定晕倒在哪个草丛了。再 等不到你回信，我就要去报警了。」 陆殊凝又是内疚又是好笑：「你们在哪儿？我在荷花池这边，现在就来找你们。」 「荷花池，那是哪儿啊？」江月影东张西望，最后说，「我们在海盗船和4d电影院中间等你，行吗？」 「好的，我马上过去。」 陆殊凝答得爽快，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 她挠挠脑袋，转头去看裴树。 男生已经提起书包站起来，问她：「要去哪儿？」 「好像是——海盗船和4d电影院中间的地方……」 裴树一点头。 「走吧。」 陆殊凝迅速跟上，在心里拼命鼓掌。 传说中的人肉gps，你值得拥有！我还没哭呢 期中考试之后, 年级组经过商议决定, 一班不再需要参加年级里任何的统一考试，政史地课程也一律彻底 不用再上。各个竞赛小组根据自己的安排或上竞赛培训课或做实验, 只需要偶尔上几节主课就好。 虽然期中考试时，一班进年级前五十的人就已经没几个了，但不管怎么说, 这一下都算是为其他别的班 第53页 级，尤其是二班三班, 减少了好些潜在竞争者。 然而接下来的月考中, 陆殊凝还是没能进年级前二十。只堪堪考了个二十二。 她颇有点气馁。 其实这次其他科目考得都不错, 连化学都上了90。没想到却让歷史拖了后腿。 她歷史只考了78分，选择题就错了5道，大题也每道都或多或少丢了分。 每次月考后，秦老师都会把全班每个人的总分和各科分数贴在教室后面，方便大家比对。 陆殊凝去看的时候, 发现别说总成绩排在自己之前的人了, 就连她之后的好几个同学歷史分数也都比她 高。 亏她还暗搓搓地想要以后学文科呢。 歷史张老师直接把她和其他几个同学叫去了办公室, 挨个帮着分析卷子。 最后才轮到陆殊凝。张老师看到她，直接皱眉嘆了口气。 接着噼里啪啦讲解完, 又把她敲打了一番。 陆殊凝自己也觉得不应该，被张老师表情严肃地一「凶」, 情绪有点没控制住, 眼圈都红了。 张老师发现后，哭笑不得道：「哭什么呀, 而且哭有什么用。你就说老师上课强调过这里没有？讲过的东 西你也错，我还没哭呢。」 陆殊凝被她说得笑了，拼命点头。 张老师这才继续给她分析卷子。 她讲着讲着，从办公桌旁边堆着的一叠其他班试卷中拿来一张，摆在陆殊凝的卷子旁边。 「这是我教的一个八班同学的试卷。他可是普通班的，你看看大题是怎么答的。」张老师双手分别指着两 张卷子上的同一道题，问陆殊凝，「看出最主要的问题没有？」 陆殊凝点头。 自己的答案很碎很散，直接一大段，连她自己现在再看，都觉得头晕找不着重点。 而且她考试的时候没有打草稿，是直接边想边写的，条理和逻辑都不够清晰。有时后面写着写着又想要补 充和强调前面某一点，导致整个答案有不少重复和凌乱的地方。 而张老师拿来给她做例子的那张试卷上，每一道大题都是分点回答的，清晰地列出了一二三四。并且就算 只粗粗浏览过去，也看得出这些论点并不是想到哪个就先写那个，而是层层深入、循序渐进的分析。 是她太掉以轻心了，没有养成好的作答习惯。而且因为初中时歷史学得不错，便没有花足够的时间钻研答 题技巧。很多原本应该要拿到的分也丢了。 见她虚心接受说教，又主动指出了自己的问题，张老师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让她回班。 临走前，陆殊凝悄悄瞄了一眼那张试卷左上角的名字。 周岩磊。 (⊙_⊙) 陆殊凝捏着卷子回到教室，还没从歷史题中回过神来，脑子里全是接下来要怎么重新计划之后的一个月， 以及要怎么提高歷史选择题的正确率和材料题回答的准确率。 于是直到走到座位边上，才后知后觉发现一堆人围在自己后座的王唯桌旁，笑声不断。 陆殊凝好奇道：「都在看什么好东西呢？」 「咦，你回来啦。」王唯抬头见是她，直接伸手从旁边人那儿夺过一张奖状模样的东西，递给她，「快 看，一班人会玩儿。」 陆殊凝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旁边有个女生笑得都快站不稳了，扶着她的桌子，一边笑一边说：「我真是服了一班那群人。」 陆殊凝定睛看过去。奖状是和学校平时发的差不多样子的，也不知是从办公室拿的还是在外头列印店买来 的。 至于上面写的字—— 「刘思雨同学： 在一班班花评比中，经全班同学投票，被评为「一班班花」，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一班班委会」 陆殊凝莫名其妙，直到大家七嘴八舌解释，才大致明白过来。大概是一班那群男生成天搞竞赛，实在是太 无聊，想要丰富丰富班级活动，就私下搞了个什么「班花评比」。票数最高的就是刘思雨。 本来搞个评比就够二了，结果这些男生居然还像模像样不知从哪弄来一张奖状，甚至最后还盖了个「一班 班委会」的章。 陆殊凝有点无语，不知道该说啥，最后评论了一句：「嗯——挺隆重的。」 旁边的人听她这么一说，笑得更厉害了。 江月影也在旁边抿嘴笑：「你们别说，没想到一班同学还挺有意思的。一直以为他们都只喜欢做题呢。」 旁边一个女生摆手：「月影啊，那是你太不了解男生了。比起做题，他们显然更喜欢美女好嘛。」 「不过，要我说，一班那些人啊，弄得好像竞赛班出了个美女是什么百年难遇的了不得大事件似的，还专 门弄张奖状呢，够无聊。」赵煜坤摇头，一脸「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的鄙夷。 「不过，刘思雨是谁啊，长得很漂亮吗？」梁千钧转头问。 王唯思考了一下，说：「嗯，还行吧——」 结果立马被打断了：「她那样叫还行？你们男生都什么审美水平哦。跟咱们班殊凝比可差远了。」 「喂喂，我这不是尽量客观嘛。你直接推陆殊凝出来，可就太欺负人家了。」王唯辩解。 第54页 「求放过。拜託大家，我可不想跟她比。」陆殊凝迅速摆手。 袁玫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一班才几个女生啊，稍微好看点的，自然就被他们班男生供起来了。」 有个男生说：「我看啊，就是一班那群哥们儿见识少。不说陆殊凝，咱们班就随便派一个出去都能秒杀 她。」 另一个笑着捶他一下：「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林初雪还是不行的吧。」 一群人都笑起来。 「你们还真别说，月考完回班的时候，我听到走在我前面的两个人说，等下初雪那天，要来咱们班看林初 雪呢。」 「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假的啊，他们可别满怀期待地来，最后被吓跑了啊。」 陆殊凝皱眉，扬声道：「行了，你们吵够没有。」 「哎呦，怎么生气了？该不是怪我们没有给你也送个三班班花的证书吧。」有个男生开玩笑道。 王唯故意一本正经道：「陆殊凝你放心，等什么时候年级评选级花，或者学校评选校花。我们保证拼命给 你投票拉票，到时候送你一本镀金的证书。」 陆殊凝懒得理他们，嘆口气，拿起歷史书和歷史月考卷子就出去了。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同学。 「她该不会真生气了吧，我们开玩笑的啊。」王唯有点摸不着头脑，转头问江月影，「这咋办啊？」 「放心，殊凝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江月影撇撇嘴，「不过你们以后别老拿林初雪开玩笑了，别老 在背后嘲笑人家。对同班同学，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吧。」 「好好好，不说了，都回自个儿座位去。」王唯把那张奖状往自己抽屉里一收，「我一会儿还得给他们还 回去呢，人刘思雨自己还没看的。」 其实陆殊凝真没生气。跑出教室，其实是干正事儿去了。 此刻，她正站在八班教室门口，请人帮忙叫周岩磊出来。 那位八班的同学看她一眼，转头朝里头喊了一声：「周岩磊，有人找你！」 随后又加了一句：「是个美女哦！」 语气颇有点暧昧。教室里不少同学闻言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一会儿，周岩磊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她，有点意外。 「什么事啊？」 八班不少同学都在教室里好奇地远远围观。看见陆殊凝把手里什么东西递了过去，八卦的小宇宙强烈地燃 烧了起来。天哪，该不会是要送什么礼物吧。大家屏住唿吸，偏偏又听不清。 「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请教一下歷史学习方法。」陆殊凝大大方方道。 周岩磊摸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置信：「跟我请教？」 「是啊。刚刚张老师特意给我看你的卷子。你材料题答得可好了。」陆殊凝看他为难的样子，生怕他不答 应，「你看，我只考了78分，差点没被张老师骂死。」 周岩磊接过她的卷子看了一眼，说：「我真不是不愿意帮你，就是怕说不好，到时候还浪费了你的时 间……」 「怎么会。」陆殊凝见他松口，连忙趁热打铁，「下次考试要是成绩提升了，都是你的功劳。要是没进 步，肯定是我自己的问题。」 周岩磊被她逗笑了，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便说：「不如你把卷子先放我这儿？我尽快看完，再找时间跟你 说。」 「好啊。」陆殊凝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敬业，开心得不行，「对了，我中午正好要出校，你有什么想吃的 没，到时候带给你，就当是交学费了。」 「吃的就不用了。」周岩磊笑笑，突然想到什么，「不过，如果你看到最新出的《柯南》，能帮我买一本 吗？」 「没问题。」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不仅这一本，我后面很多情节都能提前剧透给你！ 周岩磊回教室的时候，不少同学伸长了脖子往他手上看，就想知道陆殊凝送了他什么。 结果，只看到一张用红黑两色笔写满了字的试卷。 这什么鬼哦！ 算了，学霸的世界，凡人不懂:)又到平安夜 自从那天放学, 周岩磊给她讲了讲歷史之后, 陆殊凝简直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从前对周岩磊的印象大多是「迟钝」、「木讷」以及「好脾气」，可当他讲起自己喜欢又擅长的科目的时 候, 整个人都变得自信又敏锐，神采飞扬。 真好啊。 最后，陆殊凝成功用以后承包了帮他买柯南的任务为交换条件, 以后经常能去问他歷史题。 虽然周岩磊最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有些问题也是他自己想当然的, 如果需要的话还是找老师为好。不 过大概是柯南的吸引力太大了, 他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陆殊凝在心里偷笑, 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毕竟高中三年也出不了几本新的柯南，但能问多少道歷史题 呀。→_→ 月考之后，她重新规划了一下目标和各科学习方法。 经过三个多月的不断调整，对各个科目都基本有了新的心得，也尝试过不少技巧, 又将这些技巧运用到日 常学习中, 筛选出了一些最适合自己的。 第55页 不知不觉, 这一年就要过完了。 陆殊凝有时候觉得，从周一到周日, 开学第一周到最后一周，都只是抽象的数字而已, 只知道时间匆匆, 却无法真切地感知到。 而最直观最切身地感受到时间飞逝的方法，除了每月一次雷打不动的考试, 就是一个又一个节日了。 比如现在，就又到了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 陆殊凝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徐老大语重心长地让他们以学业为重，不要一过节就野了心。 她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为了鼓励他们，他是如何站在讲台上，语气平淡又克制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而一晃，就到高一了。 还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相似的不止节日，还有送礼物这件事。 陆殊凝其实也不清楚，平安夜送苹果这个习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自从经歷过去年收了一大堆苹果， 却只能「借花献佛」之后，她今年便特意提前让爸爸买了不少苹果。然后挑了好几个带来学校，给前后左右的 同学一人送了一个。 她原本打算给周岩磊也送一个过去，表示感谢的。结果对方一副「不喜欢吃苹果，只想看柯南」的样子， 她只有作罢。心想这我可帮不了你了。 江月影也带了苹果来，不过她只送了陆殊凝和赵煜坤。 梁千钧、王唯和袁玫都对此表示不满。 江月影一脸理所当然：「礼尚往来，你们不也没送我么？」 王唯迅速抓住了重点：「所以说，难道赵煜坤送你苹果了？」 「是啊。殊凝也送了。」 「不是。」王唯兴奋起来，沖前面叫了一声：「坤哥，你咋回事儿呢，这么有情调，还送人家女生苹 果？」 赵煜坤估计正在做题，懒得理他，头也没回。 江月影倒是被他这么一喊弄得有点尴尬，忙说：「干嘛啊，平安夜送苹果不是很正常的吗？」 陆殊凝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你瞎起什么哄呢。照你这么说，我送这么多人苹果，难道是对你们都有想 法？」 王唯老神在在地摇头，又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非也，非也。你是女生啊。你看咱们班主动送人苹果 的，不都是女生。你们女生喜欢搞这些有仪式感的东西，我们男生可不会，显得多黏煳，多不爷们儿。」 他说完又转头问袁玫：「哥们儿，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怎么可能。」袁玫直接一口否定，「我连平安夜都不记得，还特意揣个苹果在包里带来学校？呵，多麻 烦呀。」 陆殊凝瘪嘴，转身拿走了他俩桌上自己送的苹果：「既然平安夜都不记得，那当我是多此一举吧，都别吃 了。」 「诶，别呀！没说你！」 「女侠，我错了！」 陆殊凝不理他们的鬼叫，正色道：「还有，以后别老『你们女生』、『我们男生』如何如何的，现在都什 么年代了，还搞这种stereotype，跟性别歧视有什么区别。」 她说完就回过头了。 王唯颇觉冤枉：「我哪有歧视！还有什么story不story的，我说陆殊凝，你才是在歧视我们这些英语不好 的人吧！说中文行不行啊！不说不是中国人——」 「行了，你别嚎了。」袁玫都听不下去了，「是stereotype，刻板印象的意思。昨天外教课刚学的。」 王唯苦着脸：「得，你们都歧视上课不听讲的。你们这些人，怎么老师上课说什么都记得住啊。」 外教课对于他来说就是用来睡觉的。 袁玫安慰他：「美术老师说的每一句话，你不是都记得住吗。」 「是啊，要是天天上美术课该多好。」王唯开始做白日梦。 画画白痴陆殊凝心想，那她就可以天天上课睡觉了:) 虽然陆殊凝最后还是禁不住袁玫和王唯的软磨硬泡，把那两个苹果给他们了。 但莫名记住了王唯的那句「显得多黏煳」。 好在班上互相送苹果的不少，不过也确实基本都是女生。 就这样，她一直踌躇到了下午，才终于一横心，拿着仅剩的一个苹果出了教室。 一路上，陆殊凝颇有点「破釜沉舟」的心情。 她都不怕麻烦带到学校来了，不送出去，总觉得不甘心。 对方要实在不收，她就，她就——趁放学前自己吃掉╮(╯▽╰)╭ 反正，绝对不会干重新揣包里带回家这么麻烦的事！ 陆殊凝在一班门前停下，刚要往里看一眼，就久违地看见了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刘思雨。 在看到对方的同时，她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一班班花」这几个字。 陆殊凝不禁有些想笑。 刘思雨显然也看到了她，以及她手里捧着的苹果。 陆殊凝一是没想太多，二是觉得弄个包装反而显得刻意了，于是只套了个透明保鲜袋，松松系了个结就拿 来了。 结果被她打量得很不舒服。 不过既然她停在自己面前不走，那就索性麻烦她一下吧。 陆殊凝礼貌地问：「你好，能不能麻烦帮我叫一下裴树？」 刘思雨转了转眼珠，点点头：「没问题啊。」 第56页 接着，她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裴树，又有人来给你送苹果了！」 陆殊凝哭笑不得，觉得之前低估了这女生对自己的敌意。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闹声，显然是在起闹。 紧接着，刘思雨回头对她一笑：「不好意思，他好像不打算出来。」 陆殊凝脸上不动声色道：「那就算了。没关系。」 「那我先进去了。」刘思雨临走前还不忘补充一句，「一般裴树做题的时候，特别不喜欢别人打扰。」 陆殊凝很想翻白眼。 她转身打算回班，却正遇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严良。 「陆殊凝！」严良很是惊讶的样子，「你怎么来我们班了？」 得，今天这是怎么了，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接二连三。 她本来不想说话，却看见了站在严良旁边的人。居然是陈潇然。 这一瞬间，她真正有了时光倒流的感觉。 上一次见他，还是去年的今天呢。 陈潇然看到她也很惊喜，打了个招唿后，十分热情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陆殊凝笑着摇头：「本来是想来找人的，不过现在不用啦。」 「为什么不用了啊？」陈潇然不解，「你找谁呢，不在教室吗？」 「裴树呀。不过他好像在忙呢，就不打扰了。」陆殊凝挥挥手，「我先回去啦。」 「哎！」陈潇然还想说什么，却只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进教室，从裴树身边经过时，好奇地问了句：「在忙什么呢？」 裴树正放下笔，随口答：「没忙什么。」 「没忙什么？那她怎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回去了，还说什么不敢打扰你……」陈潇然摸不着头脑。 裴树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他同桌的男生倒是好奇地问：「诶，你看见了？」 陈潇然没懂：「看见什么了？」 「刚刚来给裴树送苹果的那个女生啊，长怎么样啊？」男生坏笑，「不知道能不能超过上午那个——」 「你说什么呢。」一旁的严良突然皱着眉打断了他。 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把正八卦的男生和陈潇然都弄愣了。 陈潇然还不明所以，认认真真回答：「你应该见过她吧，你上次不是还跟老罗许胖他们一起去围观过吗， 就三班的陆殊凝——」 裴树手里的笔突然摔在了地上。 陈潇然没心没肺地弯下腰，顺手帮他捡了起来，嘴里还在接着说：「还挺漂亮的。」 结果他抬头，正想把笔还给裴树的时候，直接被他的表情吓得啪叽一下又给摔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仅供娱乐） 接下来请收听，一枝「戏很多」的笔的独白： 我容易吗我！作为学神的笔，比别家的笔失血速度快n倍！ 这就算了，还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会被暗恋学神的哪个痴心小女生偷走！ 想当初，我孪生哥哥被一个小姐姐偷偷拿去，一开始还很开心的，小姐姐从不拿他写字，还每天把他擦得 干干净净，摆在宽敞的书桌上，不用跟其他文具一起挤在小盒子里。结果没等他美滋滋几天，突然被小姐姐还 给了学神，他刚想喊不要，就直接被扔进垃圾桶了！ 那是我此生见他的最后一面…… 原本想着我的血耗尽了，就能快点去陪他的。奈何学神从来只换笔芯，我无处可逃！和哥哥阴阳两隔，死 生不復想见。啊，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没有了哥哥的陪伴，我要这身躯又有何用？ 我已经是行尸走肉，不如摔死算了——啊！学神你听见了？我错了！我不该瞎说的，我再不敢了，捡起我 的小哥哥，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也要摔我！我已经是一枝废笔本笔了 _(:3」∠)_ 呜呜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欢迎收看《被嫌弃的笔的一生》… 第1章 礼尚往来 陆殊凝回三班教室的时候, 江月影正站在讲台上给各组发下节课要讲的语文练习册。 看她手里原封不动地捧着苹果, 奇怪道：「怎么又拿回来啦？」 「没送出去呗。」陆殊凝把苹果往抽屉里一放。 江月影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有你送不出去的礼物。谁这么不给面子啊？」 陆殊凝见她比自己还义愤填膺，笑了：「没谁啦。你发作业要紧, 一会儿就上课了。要不我帮你吧。」 「太好了，我还得赶紧去一趟办公室，提醒莫老师今天语文课和物理课调换了, 免得待会儿他又不记得 来。」 陆殊凝：「……那你快去吧。」 江月影没有夸张，上一次莫老师说要借一节体育课, 结果最后自己忘了, 去办公室也找不着人。三班全班 只有在教室自习了一节课。原本日日盼着每周仅此两节体育课的男生们怨声载道。 总之, 莫老师真的是个奇葩。不能把他当成正常的老师要求。 结果江月影才走到教室门口，就又退了回来，对着讲台的方向喊了一声：「殊凝，一班的裴树找你。」 陆殊凝还没反应过来，前排的女生们先炸开了锅。 第57页 「天哪, 裴树！」 「是我知道的那个裴树？」 「就是传说中的裴树, 活的！」 陆殊凝：「……」 这人不是在忙着做题吗, 为什么会跑这儿来？ 她半信半疑地走出门。江月影已经马不停蹄跑去办公室了，走廊上只有裴树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陆殊凝走到他面前。 裴树两手背在身后, 问她：「你刚刚去我们班了？」 「对啊，刘思雨说你正忙着呢, 让我别打扰你。」 裴树皱起了眉, 很快说：「别听她胡说。」 陆殊凝哦了一声，奇怪道：「那你干嘛不出来啊？」 「因为不知道是你。」裴树答得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这话说得陆殊凝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心里仅有的一点儿埋怨和芥蒂也全消散了。 「你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的？」 要是这么有心，她不如现在就把苹果送了…… 结果裴树突然挑了挑眉：「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陆殊凝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陈潇然说看见你拿着一个苹果。」裴树垂眸看着她，「准备送我的？」 陆殊凝语塞，心想这人还真不讲客气。 不过确实是拿去送他的，她便顺水推舟道：「那你在这儿等一下。」 陆殊凝快步走进教室，回座位拿出苹果。 教室里的八卦气氛已经彻底瀰漫开了，连王唯都跟着啧啧了两声打趣。她只假装没听见，直接在众目睽睽 下跑了出去。 陆殊凝把苹果递给他，说了句圣诞快乐。 「本来还应该写一张贺卡的，但是我最近忙着补歷史，就没时间了。」她补充道，虽然心里清楚裴树肯定 不介意，他估计收了贺卡都不一定记得看吧。 裴树接过苹果，没接话。 陆殊凝也没在意，一心想着终于送出去了。 正要回教室的时候，被裴树叫住了。 「怎么啦？」 她回过头，看见他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四四方方，纸质，普通的白色。 陆殊凝有点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接了过来：「是什么啊？」 「打开看就知道了。」裴树说完轻咳了一声，有点不自然地撇开了头。 她更加莫名其妙，不过这个重量和大小，该不会—— 打开一看，竟然真的是一个苹果！ 陆殊凝简直不敢置信：「送我的？」 「是啊。」裴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不是也送我了。」 陆殊凝：「……」 而且这个时候，王唯那句「你们女生喜欢搞这些有仪式感的东西，我们男生可不会，显得多黏煳，多不爷 们儿」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更何况，这是裴树啊！ 他竟然会在平安夜送别人苹果，真的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而且，陆殊凝小心地把苹果从盒子里取出来，才发现这不是个普通苹果。 至少和自己托爸爸在超市一买就买几斤的那些不一样。 这个苹果非常红，正面印着「平安」二字也就罢了，背面居然还有一颗心。 这明显是专门的平安夜礼品款啊！得比她送的贵多少啊…… 陆殊凝脑子里思绪万千，最后抬头时，神情严肃地问：「裴树，你该不会是把别的女生送你的拿来了吧？ 那我可不要啊。」 「不是。」裴树答得非常快。 陆殊凝：「别的男生送你的？」 裴树：「……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陆殊凝依然不敢相信：「真是你自己买的？」 裴树别开脸：「嗯。」 陆殊凝这才露出笑容，觉得他这幅神情罕见又好玩，不禁问：「你买苹果干嘛啊？」 裴树见招拆招：「那你买来干嘛？」 「送你呀。」 裴树转过头，正色道：「那大惊小怪什么，我也一样啊。」 「我是受宠若惊。」陆殊凝把苹果装回盒子里，重新盖好盖子，心里一高兴，胆子也打了，开起玩笑 来，「吃了能沾点仙气，让我下次数学多考个30分吗？」 裴树闻言，很浅地笑了一下，问她：「你上次多少？」 「120。」陆殊凝实话实说。 他点点头：「那正好。」 「……正好在哪里？」 「我150啊。」 「……我并不想知道！」陆殊凝抓狂。 裴树低头看她一眼：「真想提高，有问题就拿来问我。」 「那倒不用了。」陆殊凝退口而出，「我前桌数学就很好。」 裴树随即皱了皱眉。 「多好？」 「次次都能上一百四——你那什么表情？又不是人人都得考150才叫数学好！」 陆殊凝心想，这人可真是，自己数学好，就不知「人间疾苦」了。 裴树还要说什么，预备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陆殊凝下意识偏头往走廊尽头看去，江月影和莫老师正一前一后往这边走过来。 「要上课了，你快回去吧。」她对裴树说，復又扬了扬手上的盒子，「谢谢你啦。」 裴树却没急着走，而是问：「听我爸说，他们打算元旦——」 眼看着语文老师和江月影马上就要走近，陆殊凝快速截断了他的话头：「嗯，我爸爸也跟我说了，我应该 第58页 会去的。」 裴树点点头，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陆殊凝也迅速窜回教室。回位置上坐下了。 紧接着，莫老师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可怜周围的同学空有一颗颗炽热的八卦心，却始终没找着机会。 因为语文课一下课，陆殊凝就被班主任秦老师叫走了。 陆殊凝是英语课代表，平时和秦老师接触的机会非常多。 她一直由衷觉得，同是当课代表，自己实在是比江月影幸运太多了。 秦老师既当得了知心姐姐，也管得好整个班级。平日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又有耐心。交代和强调重要事情 的时候却也毫不含煳。 总之，全班同学都特别喜欢她，没有一个忍心惹她生气。 当然也包括陆殊凝。 于是她这一路上都在想，该不会是自己哪里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吧，这几天也没犯什么事啊，月考英语更是 考得不错。秦老师到底叫她去办公室干嘛呢？ 结果没想到，秦老师是要向她转达年级组的通知—— 几天后的元旦晚会，原定的高一年级派出的女主持是二班的潘媛媛，结果她临时生病了，不得不找人补 上。年级组找三班要人，秦老师便打算推荐自己班的陆殊凝去。 陆殊凝一听，头都大了。 且不说她压根不想去出这个风头，就说主持学校元旦晚会需要做的提前准备工作，都能耗费不知道多少时 间精力。何况是临时替补，已经只有几天的准备时间。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这是被「临危受命」，也算是帮秦老师一个忙。 面对秦老师恳切又温柔的目光，她实在是没法找出藉口推辞。 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回到教室，跟江月影倒苦水，对方也很是同情她：「希望潘媛媛已经把串讲词都写好了，不然你岂不是还 要从头开始准备。」 陆殊凝瘪嘴：「要是她没写，你可一定要帮我，至少帮我看着改改。」 王唯在后头幸灾乐祸，笑着推推陆殊凝：「怕什么，你直接自己上，写个全英文串讲词。到时候一开口， 保管惊艷全场。」 陆殊凝忍住回身揍他的冲动。 不过等她冷静下来，却意识到自己真的和重生前不一样了。 重生之前，她几乎参与了九中所有文艺晚会的主持。那时候，是真的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听着台下人的欢唿尖叫掌声，看着他们或羡慕或惊艷的目光，得意得仿佛能飘起来。 而现在，却再也不会心心念念地为这些虚名而钻营了。 即使真要她上去主持，也只踏踏实实完成任务不出错就好。再无趁此卖弄的欲望。 原来，重生后这一年半，她的改变，远远不止在学习上。 陆殊凝突然开始有些期待和憧憬了。 不知道，等这高中三年过去，自己会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呢？元旦晚会 陆殊凝按照秦老师说的, 当天放学后就去了学校排练厅, 准备和负责老师以及其他主持人碰头，尽快补上 潘媛媛的位置。 元旦晚会一共有四个主持人, 高一高二各派了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出来。 三个同学都知道了潘媛媛的情况，听说陆殊凝是来临时救场的，对她都十分友善。都很乐意帮她对词、交 代她一些注意事项。陆殊凝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们, 几个人还会抢着回答。 就这么和谐地排练了一个多小时，负责老师来了。 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女生。陆殊凝原本一直在埋头背串讲词, 等她们走到面前才注意到。 居然是刘思雨。 陆殊凝跟着其他几个主持一起站起来, 却见负责老师的眼睛直接落在了自己身上。 便说了一句老师好。 戴眼镜的女老师点点头：「你就是陆殊凝吧？」 「是的。」 「潘婷婷病得突然, 你们秦老师跟我提了一句你的名字，不过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今天晚上就来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主持人同学都愣住了。 语气虽然客气，但说的话也太奇怪了吧。什么叫「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啊,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 难道 还不应该早点补上空档吗？ 陆殊凝却已经琢磨出了她的用意, 却一点不动声色，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 负责老师紧接着就拉过刘思雨，说：「这是高一一班的刘思雨同学, 听说她初中的时候经常负责大 型活动主持, 经验应该是没得说，也很积极很有热情。我是想着, 怕这么短时间里，一般人难以快速消化那么 多串讲词，所以找她来试试。」 偏偏高二的男主持不会看人脸色，只听她这么说，心直口快地接话：「欧阳老师，其实我们刚刚陪陆殊凝 对了几遍台词，她已经把上半场的记得差不多了。」 「哦，是吗？」欧阳老师似是有些意外，又转头看向刘思雨，「思雨啊，那你看——」 「我也能很快背出来的。」刘思雨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只要大家给我这个机会。」 欧阳老师似是有些为难，思考之后提议：「要不这样，你们俩分别练习几段，等会儿给我们都演示一下， 第59页 再看看谁更合适。」 陆殊凝已经无语了。已经几乎内定了，还非要伪造出这种「公平竞争」的假象干嘛。 她索性直接把手里的串讲词递给欧阳老师，笑着说：「刚刚听您那么说，我也觉得那还是刘思雨同学更合 适。不如就麻烦她了。」 所有人都颇为意外，包括刘思雨自己。 欧阳老师倒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今晚辛苦她了，以后有机会一定找她主持。 陆殊凝礼貌地点头，又向其他人鞠躬后，转身径直离开了排练室。 心想您可别有下次了。 虽然她确实不怎么想做主持人，但这种被人耍的滋味，也绝对不想再体会。 元旦晚会说是晚会，实际上也就是从下午四点到六点半而已。因为学校的礼堂不够大，只能容纳一个年 级。高三自然是与这类娱乐活动无关，高一高二註定有一个年级只能留在教室看电视直播。 按照市一中的传统，一般都是让高一去礼堂现场看。 虽然其实不少人倒宁愿留在教室里。好学的同学嫌弃礼堂没桌子，灯光也昏暗，带作业去都没法好好写。 好玩的同学嫌弃礼堂要规规矩矩坐着，也没法高声说话，不能想干啥干啥。 袁玫属于前者，王唯属于后者。不过他们之前都颇给面子地表示，如果是陆殊凝主持，那么去现场看看、 给她加个油，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直到元旦晚会当天，他们才得知陆殊凝压根就不去主持。 江月影也十分意外，问她怎么回事。 陆殊凝不大在意地随口说：「没什么，就是被刷下来了。」 江月影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儿？都只有几天了，你赶去帮忙，居然还被刷下来？」 王唯帮腔道：「哪个老师这么没眼光，居然看不上咱们陆殊凝啊。说出来，我把她，把她——」 袁玫好奇：「你把她如何？」 王唯一昂头：「我一定把她记小本本上！」 「然后画个小人用铅笔扎？」袁玫一本正经地否决了这个提议，「肯定会被秦老师没收，说你一天到晚就 知道画画。」 他俩没营养地斗了半天嘴的功夫，陆殊凝和江月影已经听前头的赵煜坤讲完三道数学题了。 当天下午只上了两节课，三班就在班长的带领下，混在全年级的人潮中往礼堂去了。 虽然说之前一直嚷嚷着不想看这破晚会，但真的到了礼堂，灯光暗下，幕布拉开，音乐响起。还是挺有节 日氛围的。 而且至少不用上课。 王唯一直在兴奋地絮絮叨叨，直到四个主持人走上台，才把目光移回台上：「我倒要看看把咱们小陆刷下 去了，最后换了谁上——我靠，这不那个谁嘛，一班那个……」 「刘思雨。」陆殊凝已经帮他接上了。 「就她把你给挤下去了？」袁玫问。 陆殊凝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唯已经开始义愤填膺：「哇，哪个老师选的人哦，这什么眼光……」 三班的座位就在一班二班后面，他的大嗓门直接引来了周围同学的注目。 「嘘，小声点。」江月影皱眉。 王唯不服气：「怎么，我还没有言论自由啦？」 「你再嚷嚷，等会儿一班男生听到你说他们班班花的坏话，立马就把你记小本本上了。」 袁玫此言一出，几个人倒是都笑了。 刘思雨穿了一身明黄色的长裙，头髮挽起来，化了浓妆。倒确实比平时更漂亮了。 不过大概是准备得太仓促，明显不如其他三个主持人熟练和自如，卡了几次壳，说错了好几回，又匆匆忙 忙低头看手卡。有两次还是旁边的男主持帮她圆的场。 连旁边的一个四班同学都说了句「这女生是谁啊，太不专业了吧」。 刘思雨的频繁出错，已经让和她搭档的男生开始头疼了。 明明这几天他们几个对了好几遍串讲词，到今天排练的时候，刘思雨已经基本能背熟了的。之前也没有出 过这么多问题。 完全不明白怎么正式上场就漏洞百出。 不过因为就站在她旁边，男主持发现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往台下一个地方瞟。他也跟着往那边看了 一眼。 然而台下太黑，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刘思雨又一次报错幕的时候，台下开始响起嘘声。这时，前三排左侧爆发出一阵加油和叫好声，有不 少人边鼓掌边喊她的名字。 那是一班的位置。 三班同学坐得离舞台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刘思雨抬起头，朝一班的位置笑了一下，那边的掌声和叫声立即 更响了。 王唯啧了一声，捅捅袁玫：「哥们儿，你还真没说错。一班这群男生，简直把刘思雨当女神了啊。你说他 们咋这么待见她呢？」 袁玫正忙着玩游戏，随口说：「可能是见识太少了吧。」 结果就在下一秒，刘思雨突然变了变脸色。再开口的时候，再次口误了。 四班一个同学嘆口气：「我看一班的人还是别叫了，这简直帮倒忙啊。」 另一个更毒舌，干脆说：「传说中的『强推之耻』了。」 第60页 台下的同学都只知道刘思雨莫名其妙频频出错，只有站在她身边的男主持看到了全程。 刘思雨第一次报错幕的时候，正巧有两个迟到的同学用手机开了手电筒，一路走进来。 他们经过一班时，正是一班拼命鼓掌叫好给刘思雨打气的时候。不少男生激动的表情都恰好被手电筒照亮 了。 结果刘思雨还真就半天没说话，男主持心里着急，转头一看，却见她又一次盯着台下那个位置看，便也跟 着看过去。 这一次，能看清了。 一片嘈杂声中，裴树正低头看着手机，对周围的一切都恍若未觉。 始终没有抬一下头。 紧接着，刘思雨就再次口误了。 男主持在心里长嘆一口气，只有硬着头皮再次帮忙救场。 陆殊凝的书包里原本带了练习册和试卷，结果礼堂实在太黑，没法做题。 台上的表演又太无聊，她百无聊赖，转头去看江月影，对方在看手机。 「玩儿什么呢？」陆殊凝凑过去，看到屏幕上的字，直接哑然，「你在背单词？」 「就是个心理安慰。」江月影笑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陆殊凝一下子来了劲：「这什么背单词软体啊，我也下载一个。」 江月影抿抿嘴：「好啊，这个app还能自己组小组，每天会更新谁背得最多。」 「那我们组一个呀。」陆殊凝一边回身拿出手机，一边问赵煜坤和梁千钧，「你们参不参加？」 王唯不满道：「诶，为啥不问我和袁玫啊。」 「你们愿意加也可以啊。」江月影说，「但加了就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时候谁背得最少也是会显示 出来的。」 「哇，这个好，加我一个。」袁玫也拿出手机，「有王唯在，我肯定不是最后一名！」 王唯炸毛道：「谁说我一定最后一名！加就加，谁怕谁！」 「那说好了啊，谁最后一名，谁就给其他人买零食或者饮料。」江月影也来了兴致，转头推推陆殊 凝，「你註册好了么，id叫什么？」 陆殊凝却像刚回过神来似的，哦了一声：「还没呢，马上下载。」 「哎呀，陆殊凝你动作怎么那么慢。我都下载好了。」王唯小声吐槽，接着又提高声音，「咱们小组名是 什么？我id是『袁玫是我手下败将』，谁把我加进去。」 「加了。」江月影很快说。 「卧槽，『坐等王唯买零食』是什么鬼，老袁，这是你吧！」 「你俩幼不幼稚啊。」 他们吵吵嚷嚷闹得欢喜，陆殊凝却全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看到的那条简讯。 来自：裴树。 【结束之后一起走。】 第1章 g不要乱立 晚会后半场, 三班六人组全程都在app小组里背单词。 只要涉及到比赛, 管他比的是什么，所有人都比平时集中超过百倍的注意力。 一开始打赌的零食也好饮料也好, 都再不重要了，光是「比赛」这件事，就足够让人全身神经都紧张起 来。 王唯嘴里一直念叨着单词, 坐他旁边的江月影不想受影响，却又不好意思让他别出声, 便皱着眉往陆殊凝 那边靠了靠。 赵煜坤和梁千钧动作一模一样, 都是手机放腿上, 拼命埋着头，仿佛凑得越近就能背得越快。 陆殊凝则是捧着手机，看一眼单词就闭上眼睛拼一遍。 王唯最先抓狂：「不行了，我背了就忘，一个都记不住。台上这么吵, 你们难道真的看得进去？」 「太好了, 你不背了是吧？」袁玫勐地松了一口气。 「你也不想背了对吧？咱们还是别掺和了, 这玩意儿不适合我们……」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想说你决定不背就太好了, 这样我只要背一个就不是最后一名。」袁玫拍手 笑，「哦, 还有, 过完节回来，记得带零食, 我要薯片，黄瓜味的。」 王唯：「……别拦着我，我还能背！」 结果最后，陆殊凝背得最多，江月影和赵煜坤不相上下，最后一名还是王唯。 王唯不服：「不是说每天比吗？今天还没结束呀，现在只是阶段性成绩呢。」 「行啊，那就到今晚12点再看结果吧。」陆殊凝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不过你确定你确定你回去还会 背？」 「背，至少赶超老袁！」 梁千钧看着他俩，笑了一声：「你们俩与其拼命背单词，不如看谁先把对方熬到放弃。」 「怎么能放弃呢。」江月影笑眯眯道，「我们这是个长远项目，以后每天都会进行，不用急着一天背多 少，重在坚持嘛。」 「啊，每天？」袁玫愣了一下。 「你不想背？」王唯见缝插针。 袁玫立即正色：「我就问一下。」 这时，最后一个大合唱节目也结束了。四个主持人重新上台，开始说结束语。 大家都兴奋起来，纷纷开始收拾书包。有的已经站起身随时准备往外沖。 元旦假期虽短，但好歹也是放假呀。 多一天也是好的。 江月影一边把手机放进包里，一边转头问陆殊凝是先回教室还是直接回家。 第61页 陆殊凝说直接回家。 「那正好，我们一起走吧。」江月影背上书包。 公交车站就在陆殊凝家所在的小区旁边，江月影就在那儿等车。她们俩平时每天放学都能一起走一段路。 然而今天—— 陆殊凝想起裴树的那条简讯。 她有些犹豫，往一班的方向看了一眼。 奈何前面不少同学已经站起来开始往外走，视线完全被挡住，根本找不到裴树。 陆殊凝略一思索，决定干脆先和江月影一起出去，给裴树发个消息，在校门口见面就行。 就这样，她们两人跟在三班队伍里，缓慢往外移动。 江月影看着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出口，感嘆道：「咱们学校的礼堂就应该修它十个八个门的，这样子排队， 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啊。」 陆殊凝正笑着想答话，突然听见身后两个女生的对话。 「诶诶，是这个地方吧？」 「什么？这地方怎么啦。」 「咱们上次就是在这个位置看见裴树的吧，对不对？」 「嗯——嗯！好像还真是。」 「那天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找陆殊凝——诶，陆殊凝，你、你也在这儿呢！」 旁边的江月影憋笑憋得肚子疼。 那两个女生见陆殊凝只是笑了笑，并不太介意的样子，胆子大了些。 其中一个直接开玩笑道：「要是今天还能托你的福看见裴树，让我多做两张卷子都愿意。」 「卧槽不是吧，你赌这么大，万一真看见了呢？」 「玩儿的就是心跳！你下不下注？」 「那我就——我就放假三天每天在小区底下跑二十个圈！」 「你们家那个小区……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赌得还大呢。」 陆殊凝看着这莫名其妙就开始打赌的两个人，简直哭笑不得。她原本想说这种明显不可能的事，就不用这 么拼了。可转念一想，大概正因为知道不可能，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 又跟着队伍往前挪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出礼堂了。 江月影突然拍了拍陆殊凝的肩，提醒她鞋带散了。 「哦。谢谢。」 在人多的地方突然停下来繫鞋带，很可能引发踩踏事故。 陆殊凝左右看看，往旁边舞台的方向走了几步，远离了队伍后才蹲下身。 她快速把鞋带重新系好，准备站起来时，突然感觉到身后的书包被人拉了一下。 陆殊凝吓了一跳，当即回过头。 裴树正站在她身后。 「拉链也不拉好。这么粗心，数学还想考高分。」 喂，这人怎么回事！ 神出鬼没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戳人痛处！ 忘记拉书包拉链也能跟考试粗心扯到一起。数学差就没人权了是不是！ 陆殊凝和裴树身高差本来就大，现在一个蹲着一个站着，更是被衬得小小一只。 裴树见她一动不动，光顾着回头皱着眉瞪自己，有点无奈：「好了，不说了。自己能起来吗？」 「当然能！」陆殊凝满心想着数学题不会做，站起来还不会么。 她勐地蹦起来时，裴树偏偏伸手拉了她胳膊一下。 结果就是，她差点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他怀里去。 身后不知是哪个班，有男生朝这边吹了声口哨。 陆殊凝脸有点烧，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想瞪他。 裴树却躲闪开了眼神，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走吧。」 「哦。」 他们俩不知道混到了哪个班的队伍里，继续排队。 而在前面的不远处，三班的同学们已经唿吸到了门外的新鲜空气。江月影对那两个还恋恋不捨拼命往里头 看的女生笑说：「记得做试卷和跑步啊。」 一个女生呜呜了一声：「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地立g。」 另一个拼命点头：「不过，也说明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见鬼了呢。」 陆殊凝和裴树一起走出礼堂的时候，江月影正站在门边等她。 陆殊凝连忙跑去跟她道歉，说不能和她一起回家了。 「你要和裴树一起回家？」江月影不是八卦的人，但也忍不住有点惊讶。 「不是回家，我们一会儿有点事。」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江月影朝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一旁的裴树却皱了皱眉，问陆殊凝：「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你说刚刚那个？江月影，她也是咱们初中的。和你一样，也是直升生呀。」 陆殊凝很奇怪，他记性那么好，却总是连很多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出。 这人该不会脸盲吧。 然而裴树的重点却不是名字，而是—— 「她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嗯？没有吧——哦，可能有。」陆殊凝想起来了，有点幸灾乐祸地笑，「谁让你当初迟到，让她一个人 在小隔间做事。哦，她还听见你对刘思雨发火了。」 当然，自己也听见了。 裴树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事情，不由得皱了眉，想要说话，却突然听见了一个尖细的女声叫 自己的名字。 第62页 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陆殊凝也有点意外。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刘思雨踩着一双高跟鞋，还没卸妆，礼服也没换。只在外头披了一件羽绒服。 她原本笑得很甜，看见裴树身后的陆殊凝，却骤然变了脸色。 陆殊凝反而悠哉悠哉地跟她打了个招唿。 裴树眉毛都没动，只瞥了她一眼。 刘思雨光着腿，此刻被走廊里的冷风一吹，冷得有点发抖，说话声音都不利索了。 「裴树，刘、刘主任刚刚来后台了，我跟他聊了几句，他说有事要找你。」 陆殊凝迅速转头看裴树。 「麻烦你转告他，已经放学了，有事周一回班再说吧。」 他语气很冷淡。 陆殊凝心想，敢这样跟年级主任说话的，也就裴树了吧。当年级第一真好啊，有恃无恐，为所欲为。 刘思雨站着没动，又说：「可能是急事啊。」 「再急也不至于非现在说不可吧。」裴树眉宇间已经有些不耐，「我现在要走了。刘主任要真有什么事， 请他直接打我电话。」 刘思雨连冷都顾不得了，追问道：「你急着去干嘛呀？」 「吃饭。」裴树扔下两个字，转身要走。 「裴树！」刘思雨看到他斜后方的陆殊凝，急得往前追了两步，「你要跟她一起去吃饭？」 「是。」裴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侧过身，没回头看她，只扬声反问，「你有意见？」 刘思雨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裴树却看都没看一眼，只转身对陆殊凝放轻了语气：「走吧。」 陆殊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刘思雨还站在原地。 由于之前种种事情叠加，陆殊凝对这女生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她也不是圣母，刘思雨模样再悽惶委屈，也 激不起什么同情心。 于是她波澜不惊地回过头，半是调侃半是好奇地问裴树：「怎么感觉你不太喜欢她啊。」 不仅一点不怜香惜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面无情了。 结果裴树直接「嗯」了一声。 陆殊凝：「……」 这人还真是一贯的直接。 裴树见她不说话，似是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没有啊。」陆殊凝看他一眼，用玩笑的语气说，「只是之前听说，她是你们班男生投票选出来的班花。 证书都全年级传阅了。」 「什么班花？」 「你不知道？」 裴树摇头。 陆殊凝惊奇道：「那你当时投的谁啊？该不会直接弃权了吧。」 裴树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曾经有人问过他觉得班上哪个女生最漂亮的问题。 他当然直接没搭理。 这么说来，也算是弃权了吧。 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还有后续。 陆殊凝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你是真的觉得你们班没有女生符合你的审美吗？」 裴树终于皱眉了：「干嘛总盯着我们班问？」 陆殊凝哦了一声。不问他们班，那—— 「那，哪个女明星最符合你的审美啊？」 裴树：「……」 「或者说，哪种类型的女生——」 陆殊凝其实也是一时兴起，说着说着却突然见他站定了，垂眸看着自己，才察觉到自己确实太八卦了，迅 速止住了话题。 她刚想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裴树却先开口了。 「你觉得我喜欢哪种类型的？」 陆殊凝怔了一下，眨了眨眼，对方却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呀。」陆殊凝追上去。 裴树停下脚步，回身问：「你想知道？」 她确实有点好奇……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啦。」陆殊凝非常善解人意的说，「要是别人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我估计也 回答不出来的。」 裴树微微变了脸色，转身就走。 陆殊凝：…… 她刚刚说啥来着？叶子与小跳蛙 晚上的聚餐, 是人来得最齐的一次了。 往常总是有一两个小辈没时间来不了, 这次却是一个不落都来了。包括已经上了大学的陈静远。 陆殊凝也终于见到了好久未见的张蕊。 张叔叔问了陈静远几句大学生活习不习惯之类的问题，接着笑道：「这在省内读书就是好, 过年过节都能 回家来。我们家小蕊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张蕊立即撇了嘴：「我可不想，在省内多没意思，你和妈妈指不定隔三差五就跑到我学校去了, 一点儿自 由都没有。」 许阿姨连忙瞪了女儿一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静远姐姐还在, 说话别这么口无遮拦。 陈静远倒是一点不介意, 笑着说：「小蕊的性格, 很适合出去闯一闯，外省的好大学多着呢，没必要留在 省内。」 张叔叔嘆了口气：「就是她现在这个成绩——」 结果廖叔叔在这时接话：「我儿子学习也是愁得很呢。要说起这个，就不得不羡慕老裴了，儿子从来都不 用操心的。」 「还有老陆啊, 凝凝现在成绩也好得不得了。」张叔叔脱口而出, 「正好今天阿树和凝凝都在, 小蕊啊， 第63页 你多向他们请教请教学习方法什么的, 反正你们都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就是要学习人家 优秀的地方——」 张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阿姨连忙在桌下踢了丈夫一下。 陆殊凝也被说得有点尴尬，索性小声跟张蕊咬耳朵, 扯开了话题。 「你们元旦也只放三天？」 「是啊。」张蕊漫不经心地答，眼神却往她的另一边瞟了过去，悄悄问，「对了，你刚刚跟裴树一起来 的？」 「嗯。」 「我感觉我都一个世纪没见过他了。」张蕊又凑近了一点，「感觉他和小时候差别好大呀。」 「我感觉我都一个世纪没见过你了。」陆殊凝笑，「感觉你跟小时候还是差不多。」 「哈哈哈。」张蕊有点夸张地笑了几声，「我感觉你倒是变了不少。」 「是吗，哪里变了？」陆殊凝开起玩笑来，「变漂亮没有？」 张蕊还真打量了她一下，说：「你一直挺漂亮啊，好久没见，倒确实觉得更漂亮了。」 陆殊凝没想到她还真夸，捂嘴笑着说了句彼此彼此。 「不过，我爸最近每天跟我念叨你们俩多优秀成绩多好，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张蕊似是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了出来，「你们，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啊？」 看来她虽然面上表现得不耐烦，心里还是好学的。 陆殊凝抿抿嘴，正要说话，却见对方的眼神其实是越过自己瞥向了裴树，忍不住想笑：「所以你是想问我 还是问他？」 张蕊这才回过神，连忙说：「当然是问你。他看着就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咦，你也怕他？」陆殊凝扬眉。 张蕊随口就反问：「难道你不怕？」 她好像——还真的不怕。 重生回来第一次见面，就心安理得地让他送自己回家了。 张蕊见她摇头，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真的勇士。」 陆殊凝笑，「咱们不都是从小就认识的吗？」 张蕊摊手：「问题是我从小就怕他呀。」 …… 竟然无言以对。 吃饭的时候，许阿姨给张蕊盛了一碗羊肉汤，接着把桌子一转，让陆殊凝和裴树也自己盛着喝。 陆殊凝道过谢后盛了一碗，接着就把它转到爸爸和叔叔们那边去了。 陆爸爸原本在跟廖叔叔聊天，看到她的动作后连忙出声阻止：「凝凝，裴树还没喝呢，你急着转什么桌 子。」 原本正吃着饭或聊着天的一桌子人，闻言都看了过来。 陈叔叔打圆场道：「没事儿，凝凝只是没注意吧，又没有别的意思。」 陆殊凝愣了一下，没多想就直接说：「不是，裴树不爱喝这种汤的啊。」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爱喝呢。只顾着自己盛完，都不问一下就给转走了，多没礼貌啊。」陆爸爸说着，把 羊肉汤重新转回了裴树面前。 陆殊凝鲜少在外头这样被爸爸不讲情面地批评，又偏偏不好辩驳。 她索性缩了缩脖子，低头不说话。 旁边的裴树却坐直了身子。 「陆叔叔，我确实不喝这汤的。」他说着，把桌子再次转了回去。 陆爸爸疑惑道：「为什么不喝啊？」 「阿树，盛一碗吧。真的挺好喝的。羊肉汤有营养，尤其是冬天，喝了身上暖和。」许阿姨也劝道。 「你们别管他。」裴叔叔出声了，「他从小就挑食得很，不爱吃的东西多着呢，我都没管过。」 大家这才作罢。 张蕊好奇地问陆殊凝：「你怎么知道裴树不爱喝啊？」 「因为太油了。」 「只是看着有点，喝起来不油啊。」 「嗯，但他不喜欢喝这种。」 张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捅了捅陆殊凝：「诶，你怎么这么了解啊？」 「上次吃饭的时候，那盆鱼汤他就没动。」 陆殊凝说完，转头跟裴树确认道：「你是真的不喜欢喝，对吧？」 「嗯。」裴树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接着，似是想要安慰地拍一拍她的肩，手靠近了却又没有搭上来，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椅背。 椅背上搭着她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刚刚被爸爸误会和批评都被忘到九霄云外了，陆殊凝低头抿嘴笑了一下。 张蕊在旁边看着他俩，跟看两个怪物似的，一脸不可思议。 吃完饭后，照例要去ktv唱歌。 陆殊凝不大想去。但和裴树一起坐车来这儿的时候，注意到途中经过了自己家。 而裴树家所在的青城山庄远在城市的另一头。完全不顺路。 没人能送她回家，爸爸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回去。 张蕊倒是对唱k颇有兴趣，拼命拉着陆殊凝一起去。 「你该不会今晚都非得急着回去学习吧？裴树都没说要走呢。」 陆殊凝听她说完才意识到，裴树确实还静静坐在自己旁边，便转头问：「你等会儿去唱歌吗？」 裴树倚在椅背上，略微歪头问她：「你去吗？」 陆殊凝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觉得他身上散发着类似「慵懒」的气场。 第64页 哇，这人，该不是偷偷喝酒了吧…… 裴树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很快坐正了。 「我倒是想回去。」陆殊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和你不顺路，话到嘴边赶紧收了回去，咳嗽一声说，「但是 小蕊让我陪她一块儿去唱k。」 裴树点头：「那就去吧。」 「你也去？」陆殊凝眨眨眼。 「怎么？」 「没。」 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居然还有跟裴树呆在一个ktv包厢的时候。 别说她了，就连她爸爸，以及所有的叔叔们——包括身为父亲的裴叔叔——再加上许阿姨，都被惊到了。 廖叔叔笑着感嘆：「阿树这一年来，真是变得合群好多了啊。」 「是啊，感觉整个人都变得阳光了。」张叔叔也感嘆。 陈叔叔笑了：「你们这些人，说得阿树之前多孤僻多阴郁似的。」 大伙儿笑。 陆殊凝却心想，你们不就是这么觉得的吗。 许阿姨趁热打铁一般开玩笑道：「阿树，去点首歌吧。」 裴树很快拒绝：「不了。」 许阿姨也没太在意，转头让张蕊和陆殊凝去点自己想唱的。 陆爸爸在旁边笑：「随便点，允许你们插队。」 张蕊还真毫不含煳一连点了五首，都是梁静茹的。 陆殊凝苦着脸：「这些歌都好高啊，我八成唱不上去。」 张蕊便把她推到点歌机前：「那你点吧，点你喜欢的。」 陆殊凝犹豫了一下，点了一首阿桑的《叶子》。 结果她刚点好，下一秒张蕊就帮她插队到最前头了。 紧接着，音乐响起来，张蕊把话筒往她手里一塞，说了句加油。 陆殊凝：「……」 只有硬着头皮唱了。 其实不止一个人说过她唱歌好听，然而她的优势全在音色上了，音域其实一点儿都不广，所以每次去ktv都 点同样的几首歌。 类似程咬金的三板斧，只能唬没见过的人。 正好今天在座的都没听她唱过这首歌:) 那句流传极广的「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便是出自这首歌。 但最打动陆殊凝的却是副歌的那一句——「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 自己对话谈心」。 妈妈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把这首偶然知道的歌听了一次又一次。 陆殊凝的妈妈性格强势有主见，却并不强硬固执，反而非常善于与人沟通。所以其实家里拿大事主意的都 是她。她既是主心骨，也是粘合剂。 陆殊凝和陆爸爸都非常依赖她。 于是，妈妈去世之后，父女两人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到不约而同地有了不得不接受、却依然不想面对 的心理。 本来应该互相取暖，却偏偏都不愿意提及这件事。 然而当然不可能当作真的没有发生。 慢慢的，两人甚至都变得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彼此相处了。 陆爸爸颓废得抽菸喝酒全学会了，陆殊凝自暴自弃到成绩一落千丈。 陆殊凝那一段日子，是真的觉得自己以后只能「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一个人看书，写信， 自己对话谈心」了。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然而，当她唱起「但我也渐渐地遗忘，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以及「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时，还是 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妈妈。 几乎是强撑着唱完了整首歌。 包厢里一片掌声。 「唱得太好听了。」张蕊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鼓掌一边说，「而且太有感情了，听得我都有点想哭—— 凝凝，你怎么了？」 「没事。」陆殊凝勉强了朝她笑了一下，在沙发上坐下。 旁边的裴树转过头打量她。 陆殊凝被他的眼神看得更难过了，抬手擦掉已经溢出眼眶的泪，另一只手直接伸过去推了他一下：「你去 唱首歌吧。」 她说得又快又急，声音有点哑，仿佛怕稍微停一下就会带出哭腔似的。 裴树一怔，随即问她：「你想听什么？」 「随便。」陆殊凝又抹了一下眼睛，头也不抬地说。 心里想的却是，你去别的地方，做什么都好，就是别盯着我看了，求你。 张蕊瞪大眼听完这两人的对话，接着，看到裴树真的站起身往点歌机走去时，忍不住嘴都张大了。 连正站在点歌机旁边的陈静远都吓了一跳，连忙说：「你要点什么？我帮你吧。」 「谢谢，不用。」 裴树最后唱的是《好久不见》。 整个晚上，所有大人都喝了很多酒，原本都高声说着话开着玩笑，一见裴树唱歌，却全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本来就低沉，唱这首歌，好听得令人沉醉。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 第65页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裴树唱完后，包厢里持续了近五秒的沉默，还是陈叔叔第一个反应过来，勐地鼓掌，大家才都跟着拍手。 「阿树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可不是，这嗓子，这音准，比你老爸强多了啊。」 「再唱一首吧。」 「再唱几首都行，我帮你点！喜欢陈奕迅是吗——诶，不唱啦？」 裴树把话筒放回桌上，回过身，看到沙发上哭得更厉害的陆殊凝，瞬间蹙起了眉。 结果下一秒，还正在抹眼泪的人抬起头，一脸崇拜和惊奇地对他说：「裴树，你唱歌怎么这么好听啊。」 裴树不解：「好听你哭什么？」 「触景生情，被勾起伤心回忆呗。」陆殊凝瘪嘴，「唱首欢快的不行吗？」 裴树嘆了口气：「……你想听什么欢快的？」 陆殊凝眼睛一下子亮了：「还可以点歌吗？」 裴树：「……」 陆殊凝：「我喜欢《小跳蛙》！最近循环播放，根本停不下来。」 说着就跳下沙发：「我帮你去点吧！」 裴树：……不了吧。分科 元旦聚餐仿佛一场放纵的狂欢。 那种知道回家之后要面对现实, 而索性忘掉一切好好玩一场的放纵。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高一上学期马上就要结束, 也意味着分科近在眼前。 还只上了几个月的课，除了少部分偏科或者对某一课格外有兴趣的同学早已有了决定, 其实不少人依然在 犹豫，不知该如何选择。 市一中往年的实验班基本上都是全员选择理科的，而今年情况却有所变动。 大概是由于从前太过重理轻文, 市一中虽然整体高考成绩远远领先于省内其他重点中学，但文科却可以算 是短板了, 无论是联考还是高考, 甚至经常不如师大附中。 于是今年, 学校改变了政策，决定狠抓一下文科。 往年都是实验班决定学文的同学被分去普通班。而今年却是专门划出一个实验班，所有主科和文科的任课 老师不变，所有实验班和特色班决定学文的同学都自动划入这个班。 这一下，实验班和重点班同学学文的吸引力一下子就大了。 而据说, 将被划为文科班的, 就是陆殊凝她们所在的三班。这一下子, 只要是三班的学生，无论学文学理, 都成了「利益相关」。 学理的，八成会被分去二班或者另外两个特色班, 学文的, 留在原来的班上。 早已打定主意学理的袁玫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没事儿，兄弟, 你的成绩肯定去二班了，隔得又不远，常回家看看就是了。」王唯安慰他。 袁玫问他：「你怎么不去学理？」 「我这成绩，学文还能混混，学理得多少不及格的科目啊。」 袁玫又转头问前桌两人：「你们呢，该不会也都学文吧？」 陆殊凝毫不犹豫地点头。江月影却踌躇着没说话。 「月影你政史地都那么好，还犹豫什么呢。」陆殊凝觉得奇怪。 江月影嘆了口气：「没有啦，主要就是我妈特别反对我学文科。」 「我一直觉得江老师这一点很奇怪，她自己不也是读文科的吗？」 「就是因为她自己读文科，所以觉得学文远不如学理实用和有前途。而且还有我姐……」 江月影提起姐姐就没底气。 陆殊凝之前也听她说过一些。 江月影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所以生了两个孩子，大的跟爸爸姓，小的和妈妈姓。两个孩子都是女儿，本 来就已经有些遗憾，再加上大女儿太过优秀，从小受尽了父母的宠爱和外人的夸赞。江月影不说在姐姐的阴影 下长大，也确实难免有些自卑。 姐姐读书早还跳过级，只比她大两岁，现在已经大二了，在名校学金融，据说寒暑假实习的收入都非常可 观。 江月影的父母以及家中其他长辈，谈起姐姐都是赞不绝口，也不止一次说过让她向姐姐学习。 自然也希望她和姐姐一样读理科。以后要么搞科研要么读金融，多有出息。 然而江月影自己却对理科毫无兴趣。 她和陆殊凝嘟哝：「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妈潜意识里就是更偏爱姐姐的，虽然她自己不承认。她给姐 姐取名晨光，我却只能叫月影。永远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光彩夺目一个毫不起眼……」 「等等。」陆殊凝可没有她的文艺细胞，此时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月影，你是说你姐姐叫晨光？」 「对啊。」 前座的赵煜坤也听到了，回头笑着插话：「那你应该庆幸啊。你不叫真彩已经不错了。」 江月影：「……」 梁千钧也转过身凑热闹：「真彩已经out了好吗，我投三菱一票。」 江月影：「……」 陆殊凝举手：「那我为百乐打call。」 梁千钧立马偏移了重点：「打call是啥？」 陆殊凝这才发觉失言。自从初三那次脱口而出「尬聊」之后，她就一直注意着不再说网络流行语，然而今 天突然没忍住。 「啊，没啥，我是说投票。」 第66页 赵煜坤好奇道：「投票为啥要说打call啊？」 陆殊凝头都大了，只好瞎掰：「没说打call啊，我说打钩呢。」 江月影皱皱眉，嘆了口气：「怪不得我妈以前一直说你语文挺愁人」 陆殊凝：「……」 自己以后要是出一本《重生指南》，「说话前要过脑子」是一定要写进去的。 很快，秦老师便在班上正式谈了分科的事情。 确实如之前传言所说，三班会变成年级里唯一的文科实验班。 学文的同学留下，学理科的同学根据成绩分配去二四五班。 其实这也是除了不想离开现在的班级和老师同学之外，最让一部分同学动摇的地方。 虽说四五班师资力量也不差，也是重点班，但和二三班一比，怎么说都像是降低了一个层次。 就像从前实验班的同学不愿意去普通班学文一样，现在又有几个会愿意从实验班降去重点班学理呢？ 于是最后上交分科意向表时，可以说是创了实验班最多人选择学文的纪录。 尤其是陆殊凝她们这一片，除了袁玫，其余人全学了文。江月影在他们的鼓励下，也终于决定坚持自己的本心。 最让陆殊凝意外的是赵煜坤。 以他的成绩，学理科也是稳去二班的。 赵煜坤先是开玩笑说捨不得秦老师和他们，接着又正色道，其实正因为他数学好，学文科反而有优势，到 时候光这一门就能领先别的同学不少分了。 陆殊凝点头：「有道理，那以后我们有不会的数学题还得麻烦你帮忙了。」 心里想的却是，你就冠冕堂皇吧，眼睛时不时瞟江月影干嘛呢。 几天后，陆殊凝去秦老师办公室搬英语作业时，在走廊遇到了裴树。 本来打过招唿就打算走，却被裴树叫住了。 「你打算学文？」他语气淡淡地问。 「对啊。」陆殊凝点头，有点疑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树当然不能说自己专门去翻了她们班的意向表，只含煳道：「听说的。」 陆殊凝哦了一声：「曹铭这人，哪天不当大喇叭都奇怪了。」 裴树没说话。莫名背了个锅的曹铭在自己班上的教室里头打了个喷嚏。 陆殊凝歪歪头，说：「你们竞赛生，不用分科也不用分班，真好呀。」 「为什么选文科？」裴树突然开口。 「嗯？」陆殊凝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不应该读文科吗？」 「不，当然应该读你擅长和喜欢的。」裴树说得理所当然，「只是我一直以为你更喜欢理科。」 「……从哪里看出来的？」陆殊凝一脸懵逼。 这人说啥呢，她怎么可能喜欢理科哦！ 「经常看你拿着物理化学题做，问我的也基本都是理科题——」裴树见她表情怪异，停下来问，「怎么 了？」 「裴树同学，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喜欢数学就一天到晚做数学题？」陆殊凝恨不得拿手点他的脑 袋，「我们普通人，都是哪门弱才拼命花时间补哪一门。」 她们这种凡人，要是天天只学喜欢的科目，要偏科到北极去了。 「……这样啊。」裴树点头，「那恭喜你以后不用勉强学不喜欢的科目了。」 「并不呀，还有数学呢。」陆殊凝苦着脸。 「可以来问我。」 她倒是想呢。 「你们一天到晚上竞赛课，还时不时去校外集训，哪里找得着人。」陆殊凝撇撇嘴，「听说你下学期就要 去师范大学培训了？」 「是。」 那更见不着了…… 陆殊凝在心里嘆口气，却仰起头露出一个笑：「那加油啊。」 转而又觉得不对：「我自身难保。给你加什么油哦。谁来给我加加油……」 「你也加油。」 陆殊凝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扑哧一笑笑了。接着，余光瞥到一班班主任从远处朝这边走过来，赶紧 说：「你们老师来了，好像是找你的。我先走了。」 裴树嗯了一声，见她迅速转身，蹭蹭蹭跑上了楼。才回过身。 「刘老师。」 刘老师点点头，问：「昨天给你那道题，有眉目了吗？」 「已经解出来了，在想还有没有其他解法。」 「好，不错。等会儿上课，你上台给大家讲一下思路。」 裴树应下了，随即准备进教室，却听刘老师似是随口问道—— 「刚刚那个来找你的同学，好像是三班的？」 「不是她来找我，是我有事找她。」裴树沉声道。 「难得啊，你居然有事找人家？」刘老师乐了，「该不会是在讨论什么题目吧？」 裴树很浅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行了，一会儿就上课了，赶紧去数学组教室。」刘老师没再多说什么。 「好。」 没过多久，「一班裴树跟女生聊天只为讨论学习」的段子就在年级里传遍了。 这也是市一中极其少有的，源头为老师办公室的八卦。篮球班赛 离期末考试只有一个学期的时候, 三班出了件在年级里都挺出名的事儿。 那就是「学生家长联名请求更换语文老师」。 第67页 这事情说来是积怨已久了。 教三班的语文的莫老师, 长期教学不尽职，备课潦草, 上课敷衍，对考试不上心。 总结起来，就是既不把学生当回事, 也不把自己的工作当回事。完全不负责任。 这是第一次派他教实验班。因为之前几届普通班的同学对他的评价都不错，加上他去年参加公开课大赛一 举夺魁。年级这次其实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万万没想到三班会直接要求他下台。 其实之前几次月考, 三班语文成绩一次比一次不理想, 就已经让很多同学和家长不满了。 而这次集体上书, 导火线却是几天前的一堂公开课。 每年一月，市一中都会安排一周时间举行「开放周」活动。 这一周，每个实验班的每个科目，都会有一节公开课，让全省其他中学的老师来旁听。 而莫老师的那一场语文课, 不仅让来旁听的老师大开眼界, 连三班学生都是大吃一惊。 原来他精心备课和上课的效果, 真的有这么精彩。 他的迷妹们纷纷骄傲地说，让你们平时吐槽, 莫老师认真起来，简直能吓死人。 然而还没等三班同学兴奋多久, 第二天的语文课不再公开, 没有人来旁听，就迅速回归了平时的水准。 这下, 连一直拥护他的女生们都说不出话了。 最令人失望的，甚至都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明明有那样的能力，却因为态度而不愿意好好展示。 这一下，三班学生集体爆发了。 联名请愿书写好后，给班主任秦老师、年级主任、副校长各递了一份。 这事可以说是闹得轰轰烈烈。 江月影作为语文课代表，甚至都被叫去了年级组办公室问话。 其他同学也是议论纷纷。 梁千钧有点犹豫：「你说，我们这样直接捅到副校长那，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其实莫老师也就是态度不够 认真，如果以后意识到了这一点，说不定就好了。」 「可是，且不说他会不会改正，我们没有义务要等他醒悟过来啊。我们是实验班，又不是实验品。」陆殊 凝态度无比坚决，「高考可不是开玩笑的，高中又能有几个学期蹉跎。」 「就是，梁千钧你怎么这么容易动摇。」赵煜坤帮腔道，「总不能三年都靠江月影一个人力挽狂澜，早自 习给我们补基础吧。」 梁千钧突然get到了重点：「喂，我说赵煜坤，你怎么一天到晚江月影江月影的。该不会是对她有意思 吧？」 陆殊凝在一旁等着看好戏，没想到赵煜坤不慌不忙反击道：「那你还一天到晚莫老师莫老师呢，该不会是 对他有意思吧？」 梁千钧：「……算你狠。」 不知过了多久，江月影才从年级组办公室回来。 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莫老师承认自己没有教实验班的能力，愿意听年级组调配。 「什么没有能力啊，明明就是态度问题。」赵煜坤毫不留情地吐槽，「李老师才是真的能力不够，不过人 家至少备课认真，上数学课也不含煳。虽然还是经常越讲越让人煳涂。」 陆殊凝、江月影、梁千钧：「……」 不要总说大实话好吗。 总之，年级组已经决定，之后给三班换语文老师。 「要是一班的曲老师就好了。」江月影开心地畅想道。 陆殊凝点头：「嗯，先画个饼。」 赵煜坤奇怪道：「画什么饼，你饿了吗？」 陆殊凝：「……」 恨不得敲自己一下，说话要过脑子啊！ 没过多久，分科前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便来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和数理化say bye，陆殊凝便止不住地兴奋。 加上几天考试也考得顺，尤其是最后一门英语，几乎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便做完了全部。 于是出考场回教室的路上，碰到曹铭的时候，陆殊凝心情非常好。 好到他邀请自己去看他们班等会儿的篮球赛时，一口就答应了。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追问了一句「能不能叫上伍玥一起」。 「当然可以。」曹铭完全没多想，「你想叫谁来都行。」 陆殊凝心想，她倒是还想叫江月影，问题是对方估计对篮球完全不感兴趣，对看别的班打篮球就更没兴趣 了。 「对了，你们班和哪个班打啊？」 「一班。」 陆殊凝吓了一跳，「一班也参加班赛？他们班也打篮球？」 「一班怎么不能打篮球了。他们有几个口气可大了，说什么拿下我们不在话下。」曹铭嗤笑一声，「得了 吧，要不是裴树在他们班，还能进第二轮？」 陆殊凝眨眨眼：「裴树也上场？」 曹铭迅速警惕起来：「你该不是因为裴树才答应去看的吧？」 「……你刚刚问我的时候，我连你们和哪个班比都不知道呢。」陆殊凝无奈道。 「那还差不多。」曹铭笑着笑着却又撇嘴，「不过，说不定一会儿比赛一开始，你就倒戈，跑去给他们班 加油了。」 陆殊凝还真思考了一下：「一班女生那么少，啦啦队估计也没什么人，怪可怜的。」 第68页 「我就知道！」曹铭暴走，「你当扶贫呢，还怪可怜的！」 「开玩笑的啦，你快去热身吧，一会儿好好比。我先去找伍玥啦。」 陆殊凝和伍玥好久不见，两人站在教室外面就聊了半天。等到了篮球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 陆殊凝本以为凭观众席的男女生比例就能分出一班和十二班，结果还真不能。 看来有不少外班的女生也来看了啊。 陆殊凝在一班那边看到了好些自己班和二班的女生。 她和伍玥来得晚，挤不进去了，干脆坐在角落。 陆殊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一转头，发现伍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眼镜。 她笑起来。伍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也戴上吧，看得清楚点。」 「看得清楚也没用，我连规则都不懂。」陆殊凝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从书包里翻出了眼镜。 这下终于能看清了。 即使陆殊凝这种门外汉，也看得出曹铭无疑是场上最耀眼的。 运球又稳又快，非常擅长突袭进攻，球在他手上的时候，别人基本抢不着。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投篮准确率有待提高:) 陆殊凝瞟了一眼记分板，12比5。 好惨烈。 十二班遥遥领先。 「裴树怎么没上啊？」伍玥奇怪道。 「不知道。」陆殊凝摇头，「曹铭明明说他会上的。」 亏这么多外班女生还专门跑来看。 上半场结束，一班仍然大比分落后。不少坐在一班那边的女生都站了起来，交头接耳、东张西望。 口型都离不开「裴树」。 中场休息，曹铭转了一圈，跑到陆殊凝和伍玥跟前。 陆殊凝见他一脸求表扬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模样，故意抿嘴笑着不说话，用手悄悄推了伍玥一下。 伍玥脸色微红道：「你们班好厉害啊。」 「那是，也不看有谁在。」曹铭得意道。 「对了，裴树怎么没来啊？」 曹铭立马垮下脸：「我说什么来着，果然一来就倒戈。」 陆殊凝哭笑不得，想说自己就随口问问。 没想到曹铭朝她身后抬抬下巴：「这不来了么。」 咦？ 陆殊凝回过头，果然看见裴树大步朝这边走过来，手里拎着书包。 曹铭跟他打了个招唿，又问：「怎么才来？」 裴树嗯一声，跟正笑着朝他挥手的陆殊凝点点头，把原本那句「等会儿还有事就不上场了」给咽了回去。 他伸手扯下校服外套的拉链，另一只手把书包往旁边一扔。 书包里大概装了不少东西，重重向旁边一倒，正挨着陆殊凝的腿。 她索性给扶起来抱好，又伸手要接裴树的衣服：「我帮你拿着吧。」 裴树嗯了一声，把外套递了过去，须臾，又说了声谢谢。 曹铭：「……」 伍玥：「……」 跟伍玥的目瞪口呆不同，曹铭愣了一下就笑得暧昧起来，转头问裴树：「怎么，一会儿准备大杀四方？」 「现在比分多少？」 「三十四比十五。」曹铭坏笑着补充，「你们十五。」 裴树点点头，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 他坐下来脱掉了校服长裤。里面只穿运动短裤，露出大半截修长的腿。 旁边的女生无不侧目。 陆殊凝抿抿嘴，小声问：「你之前做准备运动没有，冷不冷啊。」 「没事。」裴树站起身，脸色如常。 「你还担心他。」曹铭在旁边打趣：「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呢？」 陆殊凝不理他，见裴树朝自己伸出手，愣了一下，把手里抱着的他的衣服递了过去。 曹铭见他看了自己一眼，赶紧说：「喂喂喂，我一会儿要上场的，我可没法帮你拿——」 话音未落，就见裴树已经三下五除二把外套和长裤一同叠好，弯腰重新放在了陆殊凝腿上。 「麻烦你了。」他垂眸轻声道。 身后观众席一片喧譁。 陆殊凝充耳不闻，仰头沖他笑着「嗯」一声。 旁边的曹铭捂住眼睛，简直想仰天长啸—— 真是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咦，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成语了？ 第1章 裴树是人吗 陈潇然从对面跑了过来。 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裴树你终于来了。」 说完看了一眼曹铭, 陆殊凝觉得那个眼神也可以称为「心有余悸」。 估计是被十二班打怕了。 接着, 他回过头，有点惊喜地跟陆殊凝打了个招唿。 「你也来看了？」说完才想起比分似的, 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班上半场发挥得不怎么样吧，哈 哈。」 陆殊凝笑着给他鼓劲：「不是还有下半场嘛, 继续加油。」 曹铭不满地嚷嚷：「喂喂，你到底站哪边的！」 「伍玥站你那边不就行了。」陆殊凝说完又觉得有点太明显, 便故意跟他抬槓开玩笑来转移话题, 「而且, 这不是裴树来了嘛。」 曹铭被气得差点吐血，转头去看裴树，居然看见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第69页 妈的，今天是怎么了。还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等等, 这句话好像是以前从陆殊凝那儿听来的, 她说是随口胡诌的。 这人虽然喜欢胡诌些闻所未闻的话, 但好像都还挺有道理的？ 中场休息的时候，两个班的啦啦队都去场上跳了之前准备的舞。 十二班的女生们还特意换了啦啦队服, 挥舞着彩穗，跳得像模像样的, 旁边不少男生跟着拍手吹口哨。 而一班的女生, 能凑齐一支啦啦队就已经实属不易。在刘思雨的带领下，穿着冬季校服, 非常别扭地跳完 了一整支舞。 一班男生倒是也都给面子，非常受鼓舞，在旁边更起劲地热身和讨论战术。 尤其是在看见陈潇然领着裴树过来之后，士气再次高涨。 都围着他说上半场的情况。 刘思雨和几个女生在这时候走过来，给他们挨个递水。男生们都笑着道谢。 到裴树这时，她们还想说些打气的话，直接被对方一个噤声的手势吓得退后了一步。 下半场，局势还真出现了反转。 陆殊凝是第一次看裴树打篮球。 和他平日里冷淡漠然的态度完全不同，球场上的他称得上是气场全开。陆殊凝坐在场边，看着他一气呵成 地运球，过人，投篮，得分，心跳都快了几分。 那股子「捨我其谁」的霸气劲儿，配上他的身姿，居然丝毫不显得违和。 和场上战况交相辉映，一班的观众席也一改上半场的颓势，女生比男生更兴奋，已经没几个人坐着了，全 都拼命叫着跳着。 一个个除了「一班加油」，就是喊裴树的名字最多。 在裴树的带领下，一班在大比分落后的情况下奋起直追，几乎要追平。 曹铭急得全身都冒汗，哦，脑门上的是冷汗。 他越急就越投不中篮，紧接着就被裴树抢了篮板。再加上一起打球这么多年，裴树太熟悉他的路数了，曹 铭根本防不住他。 在比分眼看着就要持平的时候，十二班教练赶紧叫了暂停。 直到这时，看台上才开始有说话交流的声音。 陆殊凝也是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绷着身子。真的太扣人心弦了。 伍玥颇为惊讶地感嘆道：「没想到裴树打篮球居然都能这么厉害。」 陆殊凝心想她也是。 不过其实也不奇怪，那次秋游在主题公园聊天时，听裴树说他小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篮球了。裴树那样的 人，喜欢什么东西，肯定就能做到最好。 大概是看球赛看得太热血沸腾了，寒冬腊月的，陆殊凝竟然觉得身上有点热。背上好像出汗了。 她想要解开校服外套的拉链，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抱着裴树的校服。 突然就觉得更热了……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十二班显然是调整了战术，打算用以攻为守的方式打乱一班的节奏，夺回主动权。另外几个人都重点围攻 和防守裴树。 裴树倒是完全没有被他们影响，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只是在防守的同时，也加快了进攻的步伐。 就在双方僵持了许久，分数之差缩小到1，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唿吸的时候，球正好传到了裴树的手上。 十二班两个男生一时心急，防守的时候直接推搡了他一下，三个人同时往下倒。 裁判当即吹哨。 紧接着，裴树迅速站了起来。 陆殊凝听到耳后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多半是女生们的担心和关心。看到曹铭快步跑上前，扶起自己的队 友，又一脸紧张地跟裴树说了句什么。裴树摇头。 下一秒，他突然转过身，朝观众席看过来。 陆殊凝正和其他同学一样，紧紧盯着场上那一角，结果骤然迎上了他的眼神。 她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他波澜不惊地转回了头。 要不是伍玥疑惑地问她「裴树刚刚是不是朝这边看了」，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紧接着，裴树接过球，站定罚篮。 两罚皆中。比分正式反超。 一班观众席响起惊天的欢唿和尖叫声。 伍玥嘆了口气：「裴树这人，真的太可怕了。」 陆殊凝想笑，在心里跟着点头。 厉害得可怕。 被赶超之后，十二班整个状态都不对了。接连失误、犯规。 裁判吹响结束口哨的时候，一班已经把分差拉到了八分。 十二班的观众席一片譁然。 陆殊凝听到身后有个男生嘟哝道：「一班那个裴树，是人么。」 「是神。」有个女生接话。 「你是不是我们班的啊！」男生不满。 女生也生气了：「我还想是一班的呢。不用你说，人家不要我！」 陆殊凝和伍玥听得想笑。 曹铭走下场时，脸色实在不大好看。 伍玥赶紧走上前，又不知该不该出言安慰，怕他自尊心更受打击。 曹铭郁闷归郁闷，倒也没有在老同学面前表现得太沮丧，只说：「下次再也不让吴胖去抽籤了，手气还能 更差点儿吗？」 「已经很棒了。」陆殊凝笑着说。 第70页 毕竟对手是裴树嘛。 「不过，真没想到一班居然能这么厉害。」伍玥小声感嘆。 「你直接说裴树厉害就行。」曹铭没好气道。 伍玥抬头看他：「你也很厉害啦。」 曹铭接过旁边自己班一个女生递来的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笑笑没说话。 陆殊凝手里还揽着裴树的书包和衣服，不便站起来。视线完全被纷纷离场的人潮挡住了。 不被挡住也能想像到，裴树应该正被他们班同学围着。 曹铭注意到了，很是体贴地说：「你急着走吗？急着走的话就放这儿吧，我一会儿提醒他过来拿就行。」 陆殊凝觉得不大好，直觉觉得裴树应该不希望自己的衣服被直接扔在看台上。 正踌躇的时候，听见曹铭哼了一声。 抬起头，果然看见裴树朝这边走来。 她朝他招招手，又迅速指了指怀里的他的衣服，示意他快点穿上。 裴树走到她旁边，说了声谢谢，接过衣服，却没急着穿，反而伸手要拿书包。 陆殊凝不给。 「你先穿上外套，出了汗，天又冷，一会儿着凉了。」 裴树敷衍地嗯了一声，直接俯身要把书包抽走。 陆殊凝把抱在手里的书包往旁边一撤，皱着眉仰头瞪他。 裴树没辙，只有开口道：「想先喝水，不行么？」 他语气无奈，陆殊凝这才注意到书包旁边插着一个保温杯。 「行行行。」她连忙抽出来递过去，一边有点尴尬地说，「这个习惯好，打完球就是应该喝热水。」 裴树正拧开杯盖，看她一眼：「装的是冷水。」 陆殊凝：「……」 曹铭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只是从来不喝瓶装矿泉水而已。这小子，一堆怪癖。」 冷水用什么保温杯装，不嫌重么！ 「那也别急着喝冷水啊。」陆殊凝皱眉，转身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倒了些水在杯盖，递过去，「起码先喝 点热的吧，暖暖胃，不然对身体不好。」 见他没接，陆殊凝手也不动 「不烫，温的。」她补充。 曹铭和伍玥面面相觑，接着就看到裴树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杯盖，一口气喝完了。 陆殊凝满意地收回杯盖，又强调了一遍以后保温杯装热水。转头看到曹铭正瞪着自己，眼睛大得像铜铃。 她有些奇怪：「怎么，你也想喝？」 「不用管他。」裴树淡淡道，「他怪癖也不少，从不喝热水。」 曹铭在心里抓狂，裴树你大爷的，要不要这么记仇！ 陆殊凝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哦了一声就盖上了自己的杯子，放回书包旁边。 伍玥这时问他们都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陆殊凝站起身：「现在就走，你们呢？」 曹铭一个人在旁边气成河豚，裴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不远处突然想起一阵尖叫声和起闹声。 几个人都好奇地看了过去。伍玥惊叫了一声。 陆殊凝比赛结束就摘了眼镜，还没来得及眯起眼仔细看，突然感到眼前一暗。 裴树举起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外套，挡在了她眼前。分科之后 陆殊凝有点懵, 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裴树原意只是想用衣服挡住她的视线, 但校服太宽大，举着的时候难免垂下来。 陆殊凝整张脸都让挡住了。 衣服刚刚被她抱在怀里近一个小时, 都分不出到底沾的是裴树的气息还是她自己的。 她有点脸红。紧接着听到曹铭「靠」了一声。 「吴胖那傢伙，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又过了两秒，裴树收回手, 陆殊凝才得以「重见天日」。 再看过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刚刚怎么了啊？」 她转头问伍玥, 对方却有点脸红, 没说话。 曹铭嗨了一声：「吴胖那傢伙, 破罐子破摔，居然直接在篮球场上脱衣服换。也就是仗着一身肥肉，没人 乐意看他。」 陆殊凝：「……」 想了想，还是转头对裴树说了句谢谢。 他微微点了下头，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陆殊凝瞥了一眼还被他攥在手里的衣服, 轻声说：「把外套穿上吧。」 曹铭笑：「陆殊凝, 你要念叨几次呢, 操什么心，当他身体多弱似的。」 「要你管。」 「滚。」 陆殊凝瞪他一眼, 裴树已经扬手披上衣服。 两人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被双重怼的曹铭：「……」 四个人一起走出篮球场，一路上, 跟曹铭和裴树打招唿的人都不少。前者来者不拒, 恨不得每个都能称兄 道弟，包括女生。后者……不说也罢。 到了林荫道, 裴树说了声再见就要往另一边走。 曹铭问他去哪儿，他答晚上有课。 「竞赛课？卧槽，那你刚刚打那么卖力？」曹铭惊奇。 裴树明明在上竞赛课之前从来不打球的，今天是太阳从北边出来了呢，居然破了例。 三个人往校门口走的时候，伍玥忍不住感慨：「学神就是学神，打完球就能去接着上课，还是竞赛培训。 我上完体育课都得缓好一会儿。」 第71页 「你别跟那小子比，能把自己气死。」曹铭一只手转着篮球，语气吊儿郎当。 伍玥的注意力很快被他手里的动作吸引，问起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篮球的。 曹铭挑着眉：「要学什么啊，我无师自通，一上手就会。」 伍玥的眼神里毫无意外地出现了崇拜。 陆殊凝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索性让曹铭送伍玥去公交车站，自己抄了近路回家。 近路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平日她晚上回家不大敢走，但今天正巧是周末，来来往往的行人挺多。 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能看见小区侧门，她却慢下了脚步。 巷子尽头的花店前有个身影—— 「爸爸！」 陆殊凝声音里带笑，快步跑过去。 陆爸爸回过头，看见女儿，颇为意外：「凝凝，你怎么在这儿呢？」 「刚从学校回来。」陆殊凝好奇地看着爸爸手里捧着的满天星，「这是打算买回家吗？」 「是啊。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都没什么别的植物。这花好养，看着也有生气。怎么样，喜欢吗？」 陆殊凝接过那一大捧粉色紫色蓝色交杂的花，每一朵都小小的，挤在一起却显得格外漂亮和热闹。 「嗯，好看。」 「喜欢就好，回去把那个花瓶洗干净插上。」陆爸爸也不知是在看花还是看女儿，只觉得人和花都好看得 不得了。眼角眉梢也挂上了笑。 「您又做了一天的手术吧，我来就行。我正好今天考完试，可以放松一晚上。」 「对哦，你们今天期末考。哎呀，瞧爸爸都给忙忘了。一会儿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好呀。」 陆爸爸点头，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过你们一般不是四点多就能考完吗？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 来啊。」 「我考完试去看篮球班赛啦。」 「怎么样，你们班赢了吗？」 「不是我们班比，是一班和十二班，曹铭叫我去给他们班加油。」 「一班啊，那裴树上场了吗？」陆爸爸有了些兴趣。 「下半场上了。」陆殊凝弯起眼睛笑，「没想到他打篮球那么厉害。一班本来落后的，他一上场，就反超 了。」 陆爸爸倒是不怎么意外：「你裴叔叔那时候啊，成绩不怎么突出，倒是很有体育细胞。大学的时候，还帮 人家体育不及格的同学代考过。」 「还能这样呢？」陆殊凝惊了。 「我们那时候，抓得不严嘛，老师估计也睁只眼闭只眼。」陆爸爸连忙正色，「不过这也是不对的，你以 后可不能考试作弊。」 「您放心吧。」陆殊凝沉声说。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够重生回来，已经算是作弊了。所以在其他地方，对自己要求无比严格，恨不 能比其他人多付出百倍的努力。 希望能堂堂正正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和愿望。 陆爸爸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回到家，找花瓶安顿好那一大捧满天星，又摆在了合适的位置，左右欣赏了好一会儿后，陆殊凝终于回到 房间，开始定下一步的学习目标与计划。 虽然期末考试发挥得不错，但其实无论最后排名如何，都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 毕竟下个学期就分科了，又相当于是新的开始。 这一下就再也没有理化生三门需要担心，也不能再把理科不好，或者九门功课太费时间作为考得不理想的 原因了。 今后的每一次考试，反应的都是真实水平，都能为高考做准备与参考。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与藉口。 障碍都扫平，只剩冲锋陷阵。 希望自己能攻城略地，百战不殆。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她一边把这句诗用马克笔重重写下来，贴在书桌前，一边乐呵呵地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张口就来一句诗 词了。 仔细想来，应该是和江月影当同桌之后吧。 这位语文大神不仅作文里各种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平日里也时不时引用上一句。 比如寒假里，陆殊凝跟她发消息感嘆时间过得快，感觉还没放多久的假，每天写写作业，转眼就过完年要 开学了。 江月影回：是啊，「浮生恰如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陆殊凝：…… 转眼就去百度这两句的出处，然后抄到自己的作文素材本里去了。 这以后要是能用到作文开头里，简直比之前写烂了的「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好一百倍啊！ 怪不得江月影作文总是能拿高分。 陆殊凝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很幸运。以前初三的时候，周围就有伍玥和周岩磊，文理科皆有可以请教和讨 论题目的人，甚至赖小侯化学都不错。 高一下学期重新开学，依然坐在赵煜坤和梁千钧后头，同桌还是江月影。语文数学地理政治都不愁了。 剩下的英语自己能搞定，歷史可以去问周岩磊。 秦老师这座位安排得，真是太眷顾她了。 分科后，三班学文的同学都留在了原班。只除了准备出国的林初雪和准备艺考的王唯已经不常来学校了。 第72页 另外，还加入了一些二班和四五班选择文科的同学。 唯有两个特例。 第一个第一天开学就把陆殊凝惊到了。 当她在自己班上看见陈潇然的时候，差点以为走错教室了。 后来才知道，他真的转来学文科了。 实验班学文科不奇怪，竞赛班却是估计几年都难得有人做这种决定。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不仅文科班同学被吓到，连一班不少同学也是刚刚得知。 据说，连年级主任都专门找陈潇然谈过话，秦老师也觉得非常意外。 然而陈潇然态度非常坚决。 舆论自然有两个极端，一种是说一班学生到了文科班，那岂不是无往而不利，几乎是开挂般的存在。而另 一种则是觉得他八成是水平太差，在一班待不下去才不得已转来文科班。 不过，在入学考试成绩出来之后，这两种言论都销声匿迹了。 首先，陈潇然并不是大神般的存在。即使在文科班，他的数学成绩也不足以秒杀其他同学，尤其是赵煜 坤。 不过，他排名倒也还算靠前。年级第八，并不差。 而另一位比较特殊的同学，则是普通班升上来的张有道。 如果说不少同学对陈潇然的感情还比较复杂，那么对张有道就基本都是不满了。 一中从来没有过原本在普通班，最后却能进重点班的先例。 再加上张有道入学考试那无比惨澹的成绩，以及对此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更让人觉得不服气了。 连陆殊凝都在心里暗暗为周岩磊抱过不平。同是普通班学生，这样的都能进文科实验班，周岩磊成绩那么 好，学习那么认真，凭啥不能来呀！ 偏偏张有道还一派富家公子做派，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校服也不怎么穿。更让人觉得他是靠家里的钱和关 系进来的。 赵煜坤偷偷开玩笑说，该不会是有道词典的公子吧。 陆殊凝撇嘴，那他那个英语成绩可真对不起他家产业了。 没想到张有道来三班之后，闹的第一个笑话，倒不是在英语课上，而是语文课。 开学后，年级组果然遵守了之前的承诺，给三班换了语文老师。 真的是一班的曲老师，之前画的饼成了。 江月影惊喜得不行，每天早自习带读也好，去语文办公室搬作业也好，都比之前多了十倍的干劲。 曲老师已经年近五十了，教学经验丰富。 她上课风趣幽默，不仅课本讲得通透，基础抓得牢，也没有落下课外知识的补充，偶尔也会延伸开去，引 经据典或者根据自己的人生阅歷，教他们些生活道理。 大家这才惊觉，语文课堂还能这么丰富又有内涵。 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几个对莫老师被换走感到遗憾和不满的同学，那么在上了曲老师的课后，都成了她的迷妹。 而张有道闹出的那个笑话，也发生在她的课堂上。 一次，曲老师给他们解释「穷而后工」，随口说了句「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结果原本正低头玩手机的张有道突然抬起头，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叫着：「老师，我家不穷！」 全班同学愣了一下，接着哄堂大笑。武术强身健体 陆殊凝对自己的入学考试成绩还算满意。 虽说分课后竞争一下子少了很多, 但好歹也是她中学以来, 第一次进入年级前五。 唯一算得上是「拖后腿」的两门，是数学和地理。 恰好这两门都是赵煜坤最擅长的。 虽然这人挺毒舌, 或者说，对除了江月影之外的人都习惯性毒舌。一般拿到陆殊凝试卷之后瞟一眼，都会 先笑话她两句, 类似「这种题上次不是给你讲过了」或者「怎么这么简单的也算错」的吐槽。 陆殊凝自然是要瞪他的，不过看在他成绩好和讲题一针见血的份上, 也就忍了。 入学考试之后, 她整理好数学和地理错题和难点, 做足了心理准备，拿去问赵煜坤。 恰好江月影去办公室找曲老师了，赵煜坤便索性起身坐到了陆殊凝边上给她讲题。 陆殊凝心里笑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坐了这个位置就不想起。奈何有求于人，一时不好打趣。 赵煜坤虽然嘴巴毒, 但讲题的时候却很有耐心也很能抓住要点。 陆殊凝听得认真, 对旁边的动静都没太在意了。 直到江月影回来, 赵煜坤迅速起身把她的位置让出来，她才下意识地跟着抬了一下头。 刚刚埋头太久了, 这一抬头，简直恍若隔世。 看到教室门口站着的裴树, 她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眼神偏移一点, 才看到他正在跟同样站在门口的陈潇然说话。 哦，原来不是来找她的。 这个念头自顾自冒出来之后, 陆殊凝才终于回过神似的笑了一下。 真是想太多了，什么时候也能把「裴树来三班」和「来找自己」之间画上等号了哟。 陆殊凝拍拍脑袋，清醒了一下思绪。 赵煜坤已经回到自己位置上，回头问她：「怎么着，还接着说不？」 她看了一眼梁千钧空着的位置，点头：「当然接着说。」 接着就坐前头去了。 第73页 陈潇然认认真真分享自己来读文科之后的心得体会，正说得起劲，却慢慢发觉裴树的注意力好像早就不在 这儿了。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你要找陆殊凝吗？」陈潇然有点疑惑。 「哦，不。」裴树定了定神，回过头，状似无意地问，「跟她说话的是谁？」 陈潇然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赵煜坤啊。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这次文科年级第一。这小子可厉害 了。不瞒你说，我之前以为自己来读文科，别的不说，至少数学肯定能猴子称霸王，结果没想到还被他压了一 头呢。」 「他数学多少分？」裴树问。 「好像是145。」陈潇然连忙说，「肯定没法跟你比，但我们这不是文科班嘛。」 裴树皱着眉，没说话，往那边又看了一眼。 陆殊凝一手撑着头，正盯着桌上的草稿纸研究，偏着头，看不清表情。赵煜坤说得口有些干，拿起水杯喝 水，无意中抬头往门边看了一眼。 裴树撇开了眼神，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先走了。」 「好。」陈潇然估摸着他也该去上竞赛课了，连忙道，「有时间还一起打球啊！」 等他转身回教室，经过陆殊凝边上的时候，突然被她叫住了。 「陈潇然，这道题我这样的思路真的行不通吗？」 赵煜坤在旁边悠悠道：「说了不行。」 陆殊凝不理他，转头把试卷往陈潇然跟前一推。 陈潇然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骄傲，接过卷子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时候呢？」 赵煜坤毒舌地插话：「你可别高兴太早了，这人乱七八糟的想法思路多着呢，提的问题千奇百怪的。」 陈潇然还真被吓到了：「那还是算了吧。我水平也一般。要不你还是去问——」 「哎算了。」陆殊凝瘪嘴，把试卷拿回来，坐回自己座位，「不麻烦你们了，我等会儿自己去问李老 师。」 「哈哈哈哈哈。」赵煜坤幸灾乐祸，「你去问李老师，就别指望能弄懂了。」 陆殊凝要被他气死。 江月影好奇道：「什么题目啊？」 「入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陆殊凝还没来得及回答，赵煜坤已经率先开口了。 「啊，那道题我上课的时候也没听太懂。李老师发的参考答案有两个步骤也没看懂——」江月影一边说着 一边去翻自己的试卷。 赵煜坤已经迅速转过身：「哪里不懂？」 声音比刚刚吐槽陆殊凝时轻柔了不知多少倍。 陆殊凝在心里抓狂了几秒，又偷偷乐起来，跟着凑过去听了。 从此她掌握了一个诀窍，有什么问题想问赵煜坤，只要拉着江月影一块儿就解决问题了。 陈潇然转来之后，赵煜坤除了开始有危机意识，还有了可以讨论题目的人。他之前一直对数学李老师很有 微词，现在宁愿和陈潇然讨论。 陆殊凝、江月影和梁千钧托他们的福，在旁边偷师了不少解题方法和技巧。有时候听得一知半解，就撺掇 江月影再去问赵煜坤。 慢慢的，她的数学成绩还真有所提高，主要是思维活了起来。 不过，脑力活动多了，体力运动却少了。 虽然爸爸不止一次叮嘱过她下课一定要站起来活动一下，但经常忙着和周围同学讨论问题或者写作业，一 直坐着没动。 每周正儿八经的运动时间就只有区区两节体育课，还时不时要被其他科目的老师占用。 家里离学校也近，每天路都不用多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为了给她创造运动机会，四月初的一天，秦老师突然带来了一个通知。 和往年一样，学校会选拔一批实验班学生用课余时间学习武术，委託武术学校和教练专门来学校给他们授 课。 为的，当然是高考特长加分。 其实武术也好，健美操也好，这类只用一两年突击就去参加比赛的体育项目，即使加到分也有些钻空子的 感觉。 何况，陆殊凝虽然重生前没怎么关注过，但也有模煳的印象，之后政策调整，加分似乎会取消。等到他们 高考的那一年，还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不过这是年级组组织的统一选拔，二三四五班所有同学都参加了。 结果，陆殊凝居然因为柔韧性好和弹跳力强，被选上了。 她其实是想放弃的。且不说加不加分，练武术，得多辛苦啊。 用这点时间多做些题多背些书，说不定分数都能补上去了。 然而爸爸知道后，倒是极力希望她去。 「凝凝，咱们不想那些功利的东西。」陆爸爸语重心长，「你现在每天的运动量太小了。总是伏案坐着， 对肩颈损伤很大。运动不足，免疫力和抵抗力都会降低，容易生病感冒，高中还有两年多，尤其是高三，那可 是拼身体的时候。爸爸觉得练武术加分倒是其次，主要是借这个机会强身健体。而且，要是能学个一招一式， 以后出门在外说不定还能防身呢！」 医生说话就是不一样，有理有据，让人没法辩驳。 第74页 尤其是，陆爸爸还非常了解女儿，趁热打铁加了一句：「我听陈叔叔说，你静园姐姐高三一整年胖了八 斤，就是因为学习紧张，营养补充得多，运动机会却少，最后暑假好不容易才减肥减下来。你也一样，越往后 头走，功课越多，会越来越不想动。还不趁着现在高一，多运动一下，养成好习惯？」 陆殊凝一听「胖了八斤」，当机立断，决定参加武术班，好好运动，保持身材。 她可不要重生一场，体重与成绩齐飞:) 然而即使做了心理准备，武术班的强度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每周三和周六各练一次，练完浑身大汗淋漓，用累成狗来形容都毫不夸张。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之后一动都不想动，恨不得能瘫在沙发上唿唿大睡。 陆殊凝常常跟江月影感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第一天晚上回去，她洗了个澡，做完作业就爬上了床。结 果一两个月后，已经能只歇个十分钟就按照计划正常完成学习任务了。 其实依然觉得累，只是身体机能似乎都习惯了这种强度，不再是「不能承受之重」。 没能选上武术班的江月影表示十分羡慕。 选上了也不想去的赵煜坤表示十分佩服。 然而他们也不约而同表示，再羡慕佩服也无法奉陪。 唯一和她「并肩作战」的是伍玥。 两人初三时建立的革命友情，在武术班得到了正式升华。每次练完武术，几乎是磕磕绊绊一路互相搀扶着走回家，相依为命感油然而生。 结果这天，两人一同出校门时，陆殊凝的鞋带散了。 她强忍着腿上的酸疼，蹲下来重新系好，咬牙要站起来，最后还是没成功，只有向好友求助。 伍玥本来已经伸出手准备拉她一把，结果不知怎么的，抬头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突然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陆殊凝本来已经打算转移重心，结果这下不仅没站起来，反而直接坐地上了。 本来就体力不济，再摔一下，人都有点懵。 伍玥连忙道歉，陆殊凝回过神，笑了笑说没事。 下一秒，就被人扶了起来。 她站稳后转头，曹铭和裴树一左一右站在旁边。 第1章 喜欢与自卑 曹铭哈哈大笑：「系个鞋带都能摔地上, 下次估计就能见你上演平地摔了。」 陆殊凝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你也去练一小时武术试试。」 「女侠失敬。原来是练武术了，怪不得你这满头大汗的。」曹铭一抱拳, 又打量了她一眼，再次大笑起 来，「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啊, xx武术学校，还挺正规嘛。」 陆殊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刚想说话, 余光却注意到伍玥又悄悄往旁边退了几步。 她有点奇怪, 也没心思跟曹铭说话了，走过去低声问伍玥怎么了。 「我们快点走好不好。」伍玥低着头别着脸，一副非常不自然的样子。 陆殊凝回头，曹铭和裴树两人显然都不明所以。 虽然她也不知道伍玥怎么了，但还是依言跟两个男生道别了。 看着陆殊凝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追上伍玥, 书包旁边挂着的小熊玩偶一晃一晃。 曹铭还在忍不住笑：「这武术服, 居然还有腰带, 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转过头，只见裴树的眼神专注, 一直没离开着那个跑得一颠一颠的身影。 曹铭给惊得笑不出来了。 他试着用手肘去碰旁边的人，对方看都没看就迅速躲开了。 「我说, 哥们儿——」其实曹铭自己都不知道该说啥, 过了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该不会觉得, 她 穿成那样，都能接受吧？」 裴树这下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瞥了他一眼：「哪里不好看了？」 曹铭彻底石化了。 「卧槽卧槽卧槽，兄弟，你真的没救了……」 在曹铭对裴树的毫无原则的审美取向感到痛心疾首的同时，伍玥在给陆殊凝道歉。 「你刚刚……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小声问。 陆殊凝笑着摆手：「没事啦。倒是你，刚刚突然怎么了？」 伍玥闻言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背。半晌才说：「说出来你肯定觉得可笑……我，就是觉得自己现在 的样子太狼狈了，不想让他看见。」 陆殊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他」是曹铭。 她不禁有些想笑：「你哪儿狼狈了，我都摔地上了呢。」 「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不扶你的，就是那一下子心里乱……」 「哎，说了没事啦。」 陆殊凝一开始觉得伍玥是想多了，结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做工粗糙的武术服和歪歪斜斜的腰带，又摸 了摸已经散了一半的头髮，觉得这形象好像确实有点寒碜。 女为悦己者容，当然希望以最光鲜亮丽的样子出现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不过—— 「曹铭那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你看他就算笑话我，也就是笑笑而已，说不定过两天就忘了。你别 太在意啦。」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这样子太邋遢了，不配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不配呀，伍玥你说什么呢。」陆殊凝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曹铭也不是圣人，也有邋遢不整洁的 第75页 时候。初中的时候，他打完篮球浑身是汗的样子，我们不是都见过好多次吗。你看他可从没觉得有什么。」 伍玥低着头，没说话。 陆殊凝越说越激动：「伍玥，你就算再喜欢他，也没必要有任何自卑啊。你已经很优秀了，有很多优点， 值得很多人喜欢。就算他看不到你的好，不代表你也要看轻你自己啊。」 「其实，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伍玥轻声道，「我还是会忍不住喜欢他，但是我知道这种喜欢是 不会有结果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低落，陆殊凝一时回不上话。 「我也知道自己会走出来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伍玥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是只要我喜欢他一天，就 会忍不住在他面前自卑一天。」 「为什么要自卑呢？」陆殊凝皱着眉，「你没有任何需要自卑的地方啊。」 「因为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是会让人自卑的。」前面就是车站，伍玥踢开路边一颗石子，停下脚步，「你 应该也看过张爱玲那句话吧，『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 来』。殊凝，你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大概不会懂这种心情吧。」 「我确实不懂。而且每次看到这句话就来气。」陆殊凝也站定，嘆了口气，「这是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对 吧。可是他俩有好结局吗？这种卑微的喜欢，真的就只是卑微的喜欢而已。我一直觉得，真正好的感情，应该 是要给人勇气和胆量，让我们变得更自信的。」 「是啊，你说得有道理。」伍玥笑得很轻，声音里夹杂着无可奈何，「可惜我做不到。」 分别前，她说：「殊凝，我真羡慕你啊。」 晚饭桌上，陆殊凝频频走神，差点把筷子插到汤里去。 陆爸爸以为女儿是练武术太累了，心疼地拿过她的碗，想给她再添一碗饭。 结果陆殊凝突然抬起头，问他：「爸，你说，一份好的感情，应该是要让双方都更有自信的，对不对？」 陆爸爸：「……」 「就算喜欢上一个人，也不应该感到自卑，顶多是努力提升自己，让对方刮目相看，对不对？」 「那个，凝凝啊。」陆爸爸缓缓坐下，觉得腿好似有千斤重，仿佛自己才是练完武术回来的那个人，「你 该不会是——」 陆殊凝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爸，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有感而发。」 「哦。」陆爸爸点点头，半信半疑，「其实吧，爸爸也不是完全反对。只要像你说的，让自己有自信，努 力提升自己，不影响学习就行。这种青春期的萌动是很正常的，只要不影响学习……」 「爸，您说什么呢。」陆殊凝哭笑不得。 「好好好，爸爸不说了，给你盛饭去。」陆爸爸拿着碗重新站起来，往厨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要不 下次，去你们班开家长会的时候，你悄悄指给我看看？」 陆殊凝：「……爸，您真的想多了！」 然而父女两次都没想到的是，在很快就到了的家长会上，陆爸爸倒是没见到女儿的「心上人」，只看见了 一张很惨烈的成绩单。 说是「惨烈」，倒也没有严重到一落千丈。而是跟陆殊凝之前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五的成绩比起来，这次的 年级第十一显得格外刺眼。 明明连平时总是拖后腿的数学都考得不错，万万没想到一向还算有把握的政治居然会遭遇滑铁卢。 虽然被爸爸拍着肩安慰没关系，只是一次的失误。但陆殊凝却没法轻松起来。 一直以为很容易就能学好的科目，突然一下脱离掌控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尤其是自己还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在出分数之前都还以为自己考得不错，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究竟 出在哪里。 这种滋味，她可不希望高考再体会一次。 第二天，陆殊凝就拿着政治试捲去找老师了。 教政治的王老师是个特别幽默的人。 他第一节课站上讲台，先嘆了口气，说：「我知道很多同学都怕政治，不想学政治，大家不要怕。你们都 不喜欢它，它很可怜的。政治又做错了什么呢？对不对。」 全班同学都笑了。 后来，大家跟他熟一点了，有同学开玩笑道：「老师，政治太无聊了。」 王老师皱了皱眉，问：「是政治无聊，还是我讲课无聊？」 大家连忙说：「当然是政治！老师您上课才不无聊呢。」 「那就好。那就是政治的问题，跟我没关系。」王老师露出满意的微笑，「你们可以不喜欢政治，但是不 能不喜欢我的课。不过你们可以不听我的课，却不可以不学政治，因为高考要考呢。所以，再无聊，大家也忍 一忍吧，我已经尽力把它讲得很有趣了。」 而此刻，面对陆殊凝80分的卷子，王老师表现得比当初歷史张老师温和多了。 他只是问她：「现在知道错在哪儿，为什么错了吗？」 陆殊凝点点头。 「知道就好呀，说明你是有救的。还愁眉苦脸什么呢？」 第76页 陆殊凝被那句「有救的」逗笑了。笑完正色道：「可是我觉得，如果每次都得等到考完试才知道错在哪、 为什么错，就晚了。」 「嗯，确实。」王老师点头，「小丫头觉悟挺高的嘛。那你觉得，你为什么之前发现不了呢？」 陆殊凝摇头：「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来请教您。」 「还挺坦诚。」王老师笑了笑，突然问，「你跟咱们班政治课代表关系怎么样？」 政治课代表是梁千钧。 陆殊凝答得毫不犹豫：「挺好的，他就坐我前面。」 「那就好办了。」王老师把试卷往她手里一塞，慢悠悠道，「他上次跟你一样，90分。这次考了98。早上 来我这儿拿卷子的时候，我问他这次怎么考这么好。」 王老师停顿了一下，仿佛故意卖关子似的。 陆殊凝不自觉地屏住了唿吸。 「说起来，你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坦诚。」王老师笑，「他直接跟我说，他好像找到政治考试的诀窍 了。」 「是什么？」陆殊凝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没问呀，我又不要考政治。」王老师笑得有点欠揍。 陆殊凝：「……」 王老师突然正色道：「不过你得考啊。」 陆殊凝：「……是啊。」 「所以，赶紧想办法去打听一下。」 第1章 政治这个小妖精 陆殊凝从政治办公室回来, 踌躇了半天, 也没想好开场白。 要怎么措辞，才能显得自然一点儿呢…… 结果她酌了半天, 梁千钧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看到她盯着桌上的政治卷子发呆，主动开口问：「去找王老 师了？」 「嗯。」陆殊凝点点头, 转而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 「我早上去他办公室, 就看到他正拿着你的卷子看。」梁千钧笑了笑, 「王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陆殊凝一怔。原来就算自己不去找王老师, 他也早就注意到她这次下滑的分数了。 可他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听自己主动倒出烦恼，又装作不经意地点拨两句。 虽然是想办法与她一起解决，但又不会让她觉得没面子。 陆殊凝心里有点暖。 她索性开门见山，坦白道：「王老师让我来找你。说你这次考得特别好, 应该是掌握了方法, 想请你教教 我。」 「哈哈,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方法。」梁千钧思考了一下，问她, 「你考试的时候，一般都是怎么答材料题 的？」 陆殊凝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具体的问题, 如实说, 「先看问题，再读材料, 标记重点，然后根据材料和题目 回忆教材里的相关知识点，再作答。」 一下就说到了关键点。梁千钧点点头，追问道，「你一般是怎么回忆学过的知识点的？」 「啊？」陆殊凝愣了一下，不禁有点心虚，「就……」 「想到哪个正好套得上的，就写哪个？」 梁千钧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从来不知委婉为何物。 「可以这么说吧。」陆殊凝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加了一句，「但我会先在草稿纸上列出来，然后根 据主次顺序写答案。」 这是当初周岩磊告诉她答歷史材料题的方法。 「那么，最后为什么还会扣分呢？」梁千钧一针见血，「是不是每道题，都会有没想到或者遗漏的知识点 没答出来？」 「是。」 「但这些知识点，你其实复习的时候是背过的，对不对？」 「嗯，就是考试的时候总是想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不够。」 梁千钧摆摆手：「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其实是对书本知识掌握得还不够。」 陆殊凝愣了一下，还是心服口服的点头。 就像爸爸从小就对她说，做错数学题，绝不能用粗心作为藉口，会粗心，其实就是反映出你对这个知识点 不够熟悉。如果让你算1+1=2，你还会因为粗心犯错吗？没有什么「其实都会做只是因为粗心」，只有「因为不 够熟练所以容易忽略重要内容，导致粗心」。 陆殊凝问：「那是不是说明我其实书背得还不够熟？」 「未必。」梁千钧摇头，「每次考试的范围越来越大，有时候如果稍稍提示一下，你可能就知道要回答那 个知识点，也能完整写出答案了，但偏偏就很难自己想到，最后总是遗漏。对不对？」 正是如此，陆殊凝这下简直是勐点头。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琢磨出的这个方法。」梁千钧笑了笑，「你从今天开始，背政治的时候不要只一页一 页翻过去，看到标记的知识点就合上书背一遍。而是试着按照章节，把这些知识点都标上号，排列在脑子里， 让它们成为体系。」 陆殊凝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再稍微解释一下行吗？」 「打个比方吧。政治材料题一般提问的时候，不都会让我们用某一章或者某一单元的知识来作答么？这个 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脑子里排列出这个范围内的所有知识点，然后根据材料进行筛选。为了不遗漏，就 需要按顺序罗列所有必背考点。」 第77页 陆殊凝目瞪口呆：「也就是说，只要我随便说一个章节，你就能列出里面全部的知识点？」 「是的，而且是按顺序。」梁千钧补充道，「不过考试的时候，就不用真的列出来，只要在脑袋里快速过 各个知识点的关键字，然后选出和与材料相关、符合题目要求的进行作答就行。」 「这么说，教材在你脑子里都已经体系化了啊。」陆殊凝觉得自己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哈哈，没那么夸张啦。」梁千钧指着她的试卷，「要不要现在就拿这道题试一试，正好复习一下这一章 的知识点？」 陆殊凝当然求之不得。 不仅如此，她还在接下来的自习课上，借来梁千钧的试卷，跟着他的材料题答题思路，再次巩固了一遍方 法。 紧接着，就开始给自己定新的计划。 希望下一次月考，这个方法就能派上用场。 每get一个新的学习技巧，陆殊凝就有一种通关路上捡到宝贝的感觉。想起来就能乐呵好一阵。 连轮到打扫卫生，都比平时干劲更足。认真细緻到最后卫生委员都等得受不了了，直接说：「陆殊凝啊， 我看你那组已经非常干净了，不用再拖一遍了。真的。」 陆殊凝哦了一声：「那我去洗拖把啦。」 「哎……」卫生委员刚想说要不自己帮她快点洗完算了，结果对方已经哒哒哒跑了出去。 真搞不懂陆殊凝，做个卫生这么认真干嘛，又不是天天都有领导要来检查。还是说好学生都有这种事事都 要较真的习惯？明明班上其他成绩拔尖的同学也没这样啊，都巴不得三两下搞完快点回家。 只有她，每次都勤勤恳恳打扫半天，结果自己也得等到这时候检查完才能回去。 要不以后都放权算了，让她自己打扫完回家就行。反正她估计是不可能偷懒的了。 他思索了半天，又玩了一局游戏，抬头看一眼时间，才惊觉：「这人怎么还没回来啊！」 陆殊凝倒是也想抓紧时间早些回家的，今晚除了要重新把政治知识点整理和体系化，还有其他科目的月考 错题需要整理。 结果她光顾着在脑子里做计划，低着头没注意看路，拐过走廊拐角，差点撞上人。 陆殊凝连忙往旁边迈了一步，说了句抱歉就径直往盥洗室去了。 拎着拖把出来，经过刚刚的拐角，她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下。 结果直接就停住了脚步。 「裴树，你怎么在这儿？」陆殊凝走近几步，才发觉对方正倚在墙边，闭着眼睛，一手反撑着墙壁，另一 只手紧攥成拳。 明显是非常难受的样子，却又偏偏让人完全看不出是哪里难受。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紧蹙着的眉头瞬间松开了。却依然闭着眼。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陆殊凝走到他旁边，轻声问。 裴树终于睁开眼，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没回去？」 他脸色比平时苍白不少，额上似乎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今天值日。你——」 她话音未落，一个女生快步下楼，朝这边跑过来。 陆殊凝回过头，看见对方递了一盒药过来。 「裴树，我找到止痛药了。你快点吃一颗吧，不然会一直疼。」 「你哪里疼啊？」陆殊凝豁然转头。 裴树没说话。 「不知道。」那个女生小声说，「下午好像就开始了，但他一直不说。刚刚我在找药，结果一抬头就发现 他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人没疼煳涂吧……陆殊凝蹙起眉：「你干嘛不吃药啊？」 「我没事。」裴树皱着眉吐出这几个字。 怎么可能没事，病了干嘛还要强撑着啊。 陆殊凝不懂这人，转头去看那个女生手里的药。 包装上写着「布洛芬」三个字。 「你是头痛吗？」她问裴树。 「不是。」 继续猜测：「感冒？」 「不是。」 拼命耐着性子：「胃疼？」 「嗯。」 「那不能吃布洛芬啊。」陆殊凝回头对一直拿着药等在原地的女生说，「你有胃药吗？」 「没有诶。」女生呆在原地，「先吃一颗止痛药缓缓不行吗？」 「药哪能乱吃呢。」这位同学你真的是一班的么，应该不是化学或者生物竞赛组的吧。陆殊凝无语了。 那女生也急了：「那我再回去问问班上其他同学——」 「不用。」 一直没出声的裴树突然开口，结果就是这么一句。 女生愣住了。大概是终于被他的冷淡态度伤了心，转身跑了。 陆殊凝则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像是在闹脾气的裴树，有些无奈。 他平时虽然性子冷淡，但还从没这样，浑身散发着「不高兴」与「不配合」的气场。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把他先骗到一个地方坐着，自己再去买药的时候，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陆殊凝，你洗个拖把怎么洗这么久呢！」 是终于等不及，打算出来看看的卫生委员。 他嚷嚷着：「早知道，就应该我帮你洗了算了。」 第78页 「我已经洗好了——」 陆殊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手里一轻。 拖把被裴树接了过去。 「你干嘛呢，不是不舒服吗？」 刚刚还站那儿一动不动，怎么突然就走这么快了…… 陆殊凝赶紧追上去。 她跟在后头，看不见他的表情。隐约听到他说了句「没事」。 那飘忽的声音，明明就是「有事」好吗！ 三班教室虽然和一班楼层不同，但结构和布局是一样的，裴树径直把拖把放进工具房。 卫生委员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生有点好奇，但回家要紧，随口说了声拜拜就走 了。 教室里已经走空了。 陆殊凝亦步亦趋地跟着裴树，见他从工具房出来，就再次靠着墙闭上了眼。 她突然就忍不住了，情绪在一瞬间骤然爆发。 「裴树！你不要这样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好不好。不管发生了什么，哪里不舒服，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觉得痛就赶紧吃药啊。不要这个样子，让人——」 ——让人担心，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树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力道都能让陆殊凝感觉到他的难受。她扬起脸，想去看他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裴树把她往身前带了一步。 接着，弯下腰，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陆殊凝瞬间就把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屏住了唿吸。 随后，听到他似是小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好像是什么「他们都好吵，好麻烦」？ 我看你才麻烦呢！胃疼 陆殊凝拽着裴树的胳膊, 把他拉去一班拿书包回家。一路上嘴里叨叨念着：「做那么多题做什么啊, 都不 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不舒服，还硬撑着干嘛, 存心跟自己过去不么？」 裴树垂着头，一言不发跟着她走。 陆殊凝转头看他一眼，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气。 到了一班教室, 陆殊凝直接问他座位在哪。也不顾其他同学诧异的目光，走过去就直接伸手帮他收拾东 西。 裴树安安静静站在旁边。 「你先坐一下。刚刚站那么久, 胃疼吗？腿酸吗？」 陆殊凝嘴里叮嘱着, 手上动作不停。把他桌上的练习册、草稿本、试卷挨个拿起来, 轻的就一股脑放进书 包，有些厚重的便问一句需不需要带回去。他若是摇头，就塞回书桌里。 裴树安安静静靠在桌前，低头看着她匆忙却不慌乱地整理自己的桌子，须臾, 微微勾起嘴角, 很淡地笑了 一下。 陆殊凝正好抬头, 有点惊讶：「怎么了，不疼啦？」 「疼。」裴树迅速调整了表情。 陆殊凝哦了一声, 拉上他书包的拉链：「那再坚持一下啊。已经整理好了，没有什么其他要带回家的 吧？」 「嗯。」 「那走吧？」 「嗯。」裴树站起身, 又问, 「去哪？」 陆殊凝瞪他：「还去哪，给你买药吃啊！」 见他皱眉, 陆殊凝又加了一句不想吃也得吃。接着，就见他朝自己伸出手。 「干嘛？」 「书包。」 「我帮你提着吧，你都痛成这样了。」 结果还是拗不过，让他强行拿过去了。 陆殊凝嘆口气，算了，随他怎么逞强，肯吃药就好。 在她原本的印象中，学校附近是有一家药店的。结果找过去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搬走了，换成了杂 货店。 陆殊凝正打算拿出手机搜一下附近其他药店，又有点心急，担心裴树又要说「不需要吃药」。突然灵光一 闪—— 「裴树。我家就在附近，你知道的。我们家肯定有胃药，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家去拿过来，好不 好？」 「在这里等你？」裴树低声问。 他语调很沉很缓，声音有些哑，听得陆殊凝心里发紧。 「要不——」她小心翼翼开口，生怕他不同意似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家拿？很近的， 正好，你过去还能休息一下。好不好？」 她悬着心等了两秒，只见裴树点点头，接着就直接转身朝她家的方向走了。 走出好几米远，才停下来回头看她。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在听到「去自己家」的提议之后，他不仅一点犹豫都没有，还似乎变得异常配合。 隐约有一种「正合他意」的感觉？ 不过现在他的表情又非常无辜了……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陆殊凝甩甩脑袋，快步跟了上去。 她家确实不远，加上走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 陆殊凝用钥匙开门，打开客厅的灯。正要弯腰给裴树拿拖鞋，突然看到了鞋柜上，爸爸惯穿的皮鞋。 咦—— 她接着往屋里瞄了一眼，果然，走廊的灯亮着。 陆殊凝转头笑着对裴树道：「太好了，我爸爸刚好在家。」 原本还担心家里胃药种类太多，自己拿不准哪一种合适。有爸爸在，瞬间就安心了。 就是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在睡觉，睡了多久，需不需要叫他起来。 第79页 然而往里面走了几步，回过头，却发觉裴树还站在门外。 「快进来呀，一直开着门，一会儿蚊子进来了。」陆殊凝俯下身，把拖鞋又往他面前挪了一点。伸手把他 书包接过来，顺手放在了餐桌上，「我去找药，你去坐下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看着裴树在沙发上坐下，才松了口气，跑去阳台柜子搬出家里专门备着的医药箱，直接提到了茶几上。 「你以前胃痛过吗，一般吃什么药啊？」 裴树低头，打量里三层外三层装得满满当当的医药箱。陆殊凝便顺势把箱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则打算 去爸爸房间里看看他在干嘛。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阵铃声。她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应该是裴树放在书包里的手机。 陆殊凝转头问：「需要帮忙把你手机拿过来吗？」 「不用。」裴树低头，挑出了一盒药，也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陆殊凝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他从书包旁边抽出了水杯。接着，丝毫没有要拿出手机接电话的意思，反而是 不紧不慢拧开了杯盖。 「是要吃药吗？」陆殊凝也顾不得铃声了，连忙问，「杯子里装的是热水吗？」 裴树正要举起杯子喝的手顿了顿，缓缓答：「不是。」 陆殊凝伸手就把他杯子给拿走了：「胃疼还喝什么冷水呀。你等等。」 她转身，拿起餐桌上的瓷杯，去厨房电热水壶那儿接了半杯，又兑了点凉白开，回来塞进裴树手里。 「好啦，快吃药。」 「谢谢。」裴树嘴里含着药，含煳地道谢。 陆殊凝站在旁边看他就着水吞下药，又喝了几口温水，喉结上下滚动。心情有些微妙。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裴树生病的时候，比平时更任性乖戾些，却又更乖巧听话些。 看似矛盾，却又确确实实如此。 裴树吃完药，把瓷杯递迴给她。道了句谢，就拎起了桌上的书包。 陆殊凝愣住了：「你要走？」 「已经很晚，不打扰了。」裴树转身往门口走。 陆殊凝皱着眉跟过去：「刚吃药，效果没有这么快吧。你胃还疼不疼？」 「没事。」裴树已经在准备换鞋。 陆殊凝突然就有点气不顺。这人不到一个小时前还拽着自己不让走，一副多缺关爱黏人得不行的样子。现 在吃了药就要走，半句多话都不说。 偏偏自己还没有立场不高兴…… 陆殊凝也不是多好脾气的人，一瞬间真想冲过去打开门把他扔出去算了。要走赶紧走。 结果就在这时，裴树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直接从包里翻出来，掐断了。 陆殊凝皱眉：「为什么不接，谁打来的呀？」 「我妈。」裴树嘴抿成一条线，把手机重新放了回去，「不想接。」 陆殊凝原本还满腹狐疑和火气，听到这一句，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她想起秋游那天，主题公园，自己不小心在小木屋外听到的那番对话。 「裴树——」陆殊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之前是不是不止胃疼啊，是不是你妈妈之前就打电话给你 了，所以心情不好……」 裴树倏然转头，定定地看着她。 陆殊凝竟然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潮湿和软弱。 她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脚步也不自觉地往他那边挪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呀。你不是第一次胃疼了吧，平时饮食肯定也不规律。这样折腾自己 的身体，不会更难受么？」 裴树倚着墙，垂下了头。 今天从一早开始，胃就隐隐作痛。一开始没有在意，然而中午接到那个电话之后，疼痛跟随烦躁的心情一 齐愈演愈烈。 整个电话持续了近十分钟，他说的话不到十句。母亲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时而痛心疾首时而语重心长， 他最后已经没有在听了，但也没有直接挂断。结果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好几声尖细的哭声，母亲迅速说了一 句「你弟弟不高兴了，我晚上再给你打」，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整整一个下午，他拼命把自己埋在题目里，根本忘了吃药。 然而离「晚上」越近，胃就越难受，仿佛一个残忍的倒计时，时刻提醒着自己，母亲最后的那句话。 到了最后，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至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上了一层楼，跑到三班附近去，他自己现在想来 都难以启齿。 大概就怀着那么一点点的奢望，觉得今天已经这么绝望了，有没有可能，上天会给一点点眷顾和垂怜，让 她看他一眼。 可能只需要远远看一眼，一切就都不足为道。就能够继续撑下去了吧。 然而在真的看到她的那一瞬，才意识到，只看一眼怎么够。之前逃避似的不愿吃药，难道不也是抱着那么 一线希望，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着，能以此博一句她的关心和担忧。 之后的事情，却几乎是他自己都没法掌控的了。 陆殊凝站在离裴树一步之遥的地方，对他的所有心情起伏跌宕一无所知。却非常莫名地，想要伸手抱一下 第80页 他。 就当是安慰，就当是打气，就当是…… 「凝凝，你回来了？」 陆殊凝毫无心理准备，吓得迅速转身，看见爸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身上还穿着睡衣。 「爸……你刚刚在睡觉？」 「对啊，听见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响，想着你也该回来了。」陆爸爸打了个哈欠，拐了个弯往厨房走，「晚 上想吃什么？」 陆殊凝觉得自己大脑彻底死机了，索性转头看身后的人。 裴树也是刚回过神，他不动声色，咬咬牙，直接喊了一声：「陆叔叔。」 「嗯。嗯？」陆爸爸停住脚步，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裴、裴树？」 「尬聊」 场面一度十分僵硬。 陆殊凝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 小声道：「那个, 爸爸，裴树他胃疼, 要不你给他看看吧。」 「胃疼？疼得厉不厉害啊。」陆爸爸的瞌睡瞬间醒了，「严重的话，要去医院做胃镜啊。我是骨科的, 这 得找你们陈叔叔来呀，哦, 他也好久不干这个了。」 裴树连忙说：「刚刚吃了药, 已经没事了。」 「哦, 那就好。可能是急性胃炎。」陆爸爸陷入思索，「是阵痛吗？刺痛还是胀痛？以前痛过吗？」 场景一下子仿佛切换到了医院。陆爸爸说起病情一脸严肃，裴树完全没法用对待陆殊凝一样的方式， 用「没事」给煳弄过去。 陆殊凝趁机推了推他：「你说实话，是不是经常痛啊？刚刚找药都那么熟练。」 「经常痛？」陆爸爸皱眉, 「你年纪还这么小啊, 该不会就成慢性了吧。」 裴树还没说上话, 陆殊凝已经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是不是平时家里没人做饭，所以总是不按时吃东 西。然后做起题来就更不记得了……」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 我得跟老裴打电话说一声。」陆爸爸说着就要去找自己的手机。 陆殊凝看了一眼裴树的表情，轻咳了一声：「那个, 爸, 你刚睡醒吧，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啊？」 陆爸爸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毛这个事实, 连忙说：「好好好，那你先招待裴树。要不先 给他泡杯茶，哦不对，胃痛不宜喝茶……」 「你是不是中饭也没吃什么啊？」陆殊凝小声问裴树，见他点了点头，便转头对爸爸说，「我给他淘点小 米煮粥吧？」 「好，那你先准备着，我换了衣服就来。」陆爸爸说着，忙不迭回了房间。 陆殊凝扯了扯裴树的书包带：「你先去坐一下吧。」 两分钟前还在准备出门的裴树犹豫了一下，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们？」 「不会啦，我们也要吃晚饭的呀。」陆殊凝重新把他的书包接过来，挂去了衣架上，边往厨房走，边笑眯 眯地说，「其实是我想要喝小米粥啦，之前一直每天晚上牛奶面包，都吃腻了。」 她打开电饭煲，取出内胆，放到水龙头下沖洗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柜子找装小米的盒子。 接着，听到一阵脚步声，陆殊凝转过头，裴树走了进来。 「还要等一会儿，你去坐着休息一下吧。」 结果等她把倒出的小米清洗了一下，再回头时，见裴树还站在边上，不禁笑了。 最后陆殊凝指了一下厨房里的小靠背椅：「那你坐这儿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就叫你？」 裴树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下了。拿起原本放在椅子上的一本书翻了翻。 是一本甜品制作食谱。 陆殊凝在小米上头铺了一层银耳，转头看到他手里的册子，笑道：「几个月前，为了凑齐300块打折，在网 上书城买的，一次都还没实践过。」 怪不得崭新得像刚开封一样。裴树似是随口问：「你喜欢吃甜品？」 「喜欢啊。」 她嗜辣嗜甜，饮食习惯很不健康。从前有妈妈管着，后来完全放任自流。如今却连吃路边摊和逛甜品店的 时间都懒得花了。 有那点时间，还不如抓紧多做点题。 陆爸爸换好衣服整理好形象，再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女儿在厨房里忙活个不停，裴树坐在旁边的安静 看书的情景。 居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凝凝，你带裴树去客厅坐吧，这儿爸爸来就行了。」 见陆爸爸过来，裴树当即站了起来。 陆殊凝却头都没回，只顾着问道：「爸，咱家有山药吗？我想放点在粥里一起煮。」 「不错不错，还知道山药是养胃的。」陆爸爸很是欣慰。 厨房不算大，三个人都站在里面便显得有些活动不开了。陆殊凝跟爸爸交代完锅里煮了鸡蛋之后，便拉着 裴树出去了。 走出几步，她又想起什么，转头扬声问：「爸，你等会儿还要去医院值班吗？」 「不去了，我今明两天都休息。」陆爸爸找出淮山片倒进电饭煲，「怎么，你有什么事儿找爸爸吗？」 「嗯。」陆殊凝看裴树一眼，说，「您下午休息过了吗？如果有时间的话，等会儿能不能送裴树回家 啊？」 陆爸爸笑了：「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呀。不过现在不着急，先吃了晚饭，再休息一会儿，我开车送阿树 第81页 回去，很快的。」 裴树怔了怔，慢半拍才说：「陆叔叔，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需要麻烦您。」 「你这孩子，跟叔叔客气什么呢。开车一会儿就到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陆爸爸乐呵呵地笑，「再 说了，你之前帮忙送凝凝回家，叔叔还没谢你呢。」 陆殊凝突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果然，陆爸爸紧接着说：「正好，家里还有不少老家送来的腊肉，我一会儿直接送到你们家去。」 陆殊凝正想着打断爸爸，告诉他裴树不爱吃腊肉。 旁边的人却先开口了—— 「那谢谢叔叔了。」 她有些惊讶，到了客厅后，小声问他：「你不是说不喜欢吃吗？」 「我爸喜欢。」裴树低声道，「而且，这是你爸爸的心意啊。」 陆殊凝哦了一声，觉得很有道理，自言自语着「早知道去年就该送你了」。 「你说什么？」裴树转头看她。 「没什么。」陆殊凝赶紧摇头。 两人就这么各自沉默着坐了一会儿。 陆殊凝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小声问：「裴树，你胃还疼吗？」 裴树抿抿唇：「好多了，谢谢。」 陆殊凝哦了一声，讷讷道：「我——想去写一会儿作业。」 裴树似是没有懂她前后两句话的逻辑，露出一个「你去就是了不用管我」的眼神。 陆殊凝站起身，却没有如他意料中一般拎起书包进房间，而是问他：「你呢，不用做题吗？」 裴树不解她意，顿了顿，只说：「这会儿不做没关系。」 「真的？」陆殊凝眼睛亮了，「那我可以问你几道题吗？」 裴树这次答得非常快：「当然。」 陆爸爸终于煮好粥，捞出鸡蛋，摆上餐桌时，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凝凝，裴树，你俩在哪儿呢？」 过了一会儿，陆殊凝的声音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爸，您先吃吧，我们等会儿再来。」 「你们在房间里干嘛呢？」陆爸爸疑惑了一会儿，突然顿悟，「该不会是在讨论题目吧？」 又过了几秒，自家女儿才回答：「对。您别吵啦！」 陆爸爸哭笑不得，高声道：「这么用功干嘛！等会儿再学习，先出来吃饭。阿树都多久没吃东西了，你还 缠着人家问题目。」 陆殊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头道歉：「对不起啊，我给忘了……」 「没事。」 裴树居然笑了一下。 陆殊凝眨眨眼，听到他问—— 「讲完这道？」 「不不不，等会儿再说。先去吃点东西。」 她不由分说，赶紧合上辅导书，把他拉出去了。 餐桌上，陆爸爸先是问了不少裴树的身体状况，又叮嘱了他好些胃病的注意事项。 陆殊凝在旁边笑：「爸，您弄得跟您是内科专家似的。」 「我这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么。」陆爸爸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提起这个话题就滔滔不绝，有点不好意思 道，「不过阿树，你可真得多注意身体啊。」 「嗯，谢谢叔叔。我知道。」 陆爸爸见他乖乖点头，满意道：「这就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到了高三怎么冲刺，怎么 应付高考——哦，你不用高考。」 「现在还不一定呢。」裴树非常谦虚的样子。 陆殊凝不禁想笑，心想他还低调什么。一班班主任在听到其他老师讨论「一班裴树不参加高考太可惜了， 不然妥妥拿个省状元回来」的感嘆时，说过一句着名的话。后来在年级里流传甚广—— 「要是裴树都沦落到要参加高考的地步，咱们班现在就能直接解散混入二三班了。」 「沦落到参加高考。沦落，沦落你们懂吗！」 复述这句话给他们听的袁玫激动得要拍桌子。 陆殊凝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自己旁边，慢条斯理喝粥的人，在心里嘆了口气。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陆爸爸倒是对女儿现在心里的百转千回一无所知，只是问裴树平时学习紧不紧张，搞竞赛是不是很辛苦。 裴树只说还好。 陆爸爸追问他每天晚上几点睡觉，裴树斟酌了一下，回答十二点。 「凝凝，你看人家裴树都是十二点前就睡了。」陆爸爸转头，一脸严肃的告诫女儿，「你今晚也早点睡， 听到没有。」 「我也就这几天睡得稍微晚一点啦。」陆殊凝小声嘟哝，「这不是这次月考没考好嘛……」 裴树停下手里的勺子，转头看她：「哪门没考好？」 「政治。」陆殊凝瘪瘪嘴，不过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幸好梁千钧政治好，今天特意跟他请教了方法，准 备下次背书的时候就用上。」 「梁千钧？啊，是坐你前面那个男生吧。我家长会也听到你们政治老师表扬他了。」陆爸爸听了，也很是 高兴，「你这个位置真不错，坐你斜前面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 陆殊凝迅速接上：「赵煜坤。」 「对，赵煜坤。听说他数学特别厉害，是吧？」 「嗯，地理也好。」 第82页 「好，好，就是要多跟这些优秀的同学互相交流。你也可以给他们讲讲英语题呀……」 陆爸爸喜上眉梢，还要接着说，却突然发现裴树已经放下餐具，打算起身的样子，连忙问：「阿树，你就 吃完了？吃饱了吗，需不需要叔叔再给你弄点什么？」 「不用，谢谢叔叔。」裴树语气很淡，脸色也有些沉。 陆爸爸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胃又不舒服吗？」 「没有。已经没事了。」裴树起身离座，礼貌地再次道谢。 陆殊凝却完全没察觉有什么异常，听到裴树说吃完了，赶紧快速喝了几口粥，跟着站起来。 「爸，我也吃完了。」她说着，眼巴巴地转头去看裴树，「现在就继续，还是你先休息一下？」 裴树顿了顿，用眼神示意她现在就行。 留陆爸爸独自坐在餐桌前，目睹他俩一前一后进房间的背影，有些疑惑。 自家女儿对学习的执着，他倒是这一年多以来早就习惯了。但裴树这孩子，怎么好像有点喜怒无常啊。 明明最后放下碗时情绪挺低落的，怎么被凝凝拉去讲题，反而显得心情好些了。 难道是，太热爱学习了，多在餐桌前坐一秒，都觉得浪费时间？ 罢罢罢，时代变幻太快，这一代「学霸」们的心思，自己大概是懂不了了…… 第1章 何谓堕落 距离夏天渐近, 天气越来越闷热。 教室里的风扇成天嘎吱嘎吱地吹着, 却依然让人觉得燥。 武术队的同学更是每天如同在蒸笼里训练，煎熬无比。 然而教练却压根不当回事, 说越热就练得越有效果，空调是肯定不能开的。 于是同学们纷纷开玩笑，估计得等到哪天练到中暑, 才能趁机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玩笑开着开着居然成真了。 某天训练的时候, 伴随着「哐当」一声, 排练室里, 原本累得无精打采，几乎要麻木的同学，都被吓得当 即清醒了，纷纷转头去看。 陆殊凝离得近，几乎是眼睁睁看到伍玥在练空中旋转踢腿动作时, 一个恍惚摔倒在地。 她赶紧跑过去, 对方已经晕倒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袁玫反应速度比包括教练在内的所有人还快，已经迅速把人背起往医务室跑了。 陆殊凝都愣了一下, 慢了半拍，想要跟上去时, 被教练拽住了。 陆殊凝上课总和伍玥站在一起, 下课了也一起走，再加上平时动作学得快, 教练对她俩都挺有印象。 「你跟那个晕倒的女生挺熟的吧？」 陆殊凝点头。 「知道她家长的电话吗，能不能帮忙通知一下。」教练往门边望了一眼，伍玥已经被袁玫背着跑远 了，「我去医务室看看情况。」 陆殊凝点头。伍玥父母的电话她没有，但是有她们家的，她家的电话似乎和她妈妈的是一号双机绑定。 万万没想到电话是伍玥奶奶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地说了情况，老人家差点没急哭，陆殊凝在这 头安抚了半天。 有了这一出，教练去医务室了，其他同学自然提前解散。但大家都高兴不起来。 陆殊凝挂断电话后，收到了伍玥的简讯，说自己已经醒过来没事了，想麻烦她帮忙把书包送去医务室。 陆殊凝便跟另外几个也想探望伍玥的二班女生一起去了。 伍玥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神色还有些虚弱，见她们进来，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没中暑，就是有点低血糖，已经没事了。」 大家七嘴八舌关心慰问了一阵子，有个女生突然问：「对了，袁玫人呢？不是他送你来的吗？」 「啊，我也不知道——」 伍玥话音未落，门被轻敲了两下后被人推开。袁玫提着一个小塑胶袋走进来。 陆殊凝就近瞟了一眼，一袋子的巧克力和糖，五颜六色。 女生们都笑着夸他细心，又开玩笑能不能沾光吃一个。 伍玥连忙说可以，打开袋子叫她们一起吃。 陆殊凝嘴里含着黑糖话梅棒棒糖，眼神在伍玥和袁玫之间打了个转。 缘分真是奇妙。自己初中和高中的同班同学，现在彼此成了同班同学。而且好像还挺熟稔的。 伍玥抬头跟袁玫道谢，脸有些红。袁玫低头跟她说了句什么。伍玥笑着作势要打他。 陆殊凝在旁边看得惊奇。 意外之后，却禁不住替朋友感到高兴。 这种高兴的心情，在暑假的初中同学聚会上，变得更甚。 这一次没有全员到齐，只有一半的同学来参加。 同样是在kvt包厢，曹铭忙着张罗前张罗后。 伍玥时而跟陆殊凝周岩磊聊聊天，时而玩玩手机，也被怂恿着跟陆殊凝一块儿唱了首歌。 鲜少抬头看曹铭。 是真的走出来了。 学生时代的恋慕真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可能开始得毫无由头，或许只是在篮球场边随意一瞥，正巧被 那人的身姿吸引；又或者只是课间休息时从课桌边经过时，看到了他趴在桌上的睡颜。就能开始一场旷日持 久、越陷越深的暗恋。 可大概正因为这样的感情来得不明不白，假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始终模煳而无望，那么也许彻底消失也 第83页 就在一念之间，都不需要任何淡化和过渡。 而曹铭却对此一无所知，正忙着跟几个男生聊游戏。 察觉到陆殊凝在看自己，转头得意洋洋地问她：「怎么样，听不懂吧？」 陆殊凝懒得理他。 曹铭看着她的表情，有些误会了，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便嬉皮笑脸道：「你们这一天到 晚想着学习的，累不累啊。」 「哪有一天到晚想着学习。现在不是玩得好好的么。」陆殊凝皱眉，「不过，你可别告诉我你一天到晚从 来不想学习。」 「bingo！」旁边一个和曹铭关系不错，现在同在十二班的男生凑过来说，「曹铭哥厉害的，考前压根不用 复习，都是裸考！」 伍玥笑着问：「是么，最后结果呢？」 「英雄不提结果，那都不重要。」男生嘿嘿一笑，拍拍曹铭的肩，「是不？铭哥。」 曹铭把他手拍开，嬉皮笑脸道：「结果又不在我掌控中，那么多门都怎么也上不去。只有化学能及格，我 也很无奈啊。」 伍玥对他的态度和回答丝毫不意外，笑了笑就低下头继续玩手机去了，没说话。 陆殊凝却是皱着眉，又看了他一眼。 曹铭却鲜有地敏感追问：「怎么，你是打算劝我呢？救我于水火之中么。」 陆殊凝眉毛动了动，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自身难保，还去救你。」她慢悠悠地拿了颗桌上的葡萄剥，「而且这是你自己的人 生和选择，我干嘛要劝你？」 曹铭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噎住了。 「我只是不太明白，什么时候『敷衍了事』、『不愿意认真做一件事』成了一件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情了 呢？」陆殊凝话锋一转，「还是说，其实你自己潜意识里也知道，如果你真的把学习当一回事，更重视些、肯 付出多些，一切都可能不一样？」 曹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如我这样问你吧。」陆殊凝吃完葡萄，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似是随口道，「你是不是在害怕，如 果自己认真了，努力了，却还是得不到好的结果？你害怕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就干脆装得满不在乎，吊儿郎 当。觉得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到一个藉口——『我只是懒得好好学习，不屑于争好成绩』，而不用面对任 何失败的可能性。」 「你这人——」曹铭想说怎么能这么揣测别人，却说不出口。一直以来连自己都不敢正视和面对的心理， 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让他觉得难堪又恼怒，偏偏无法反驳。 「觉得我说话不算话？刚刚还信誓旦旦说不劝你，结果做的全是多管闲事的功夫。是不是？」 「不，没有。」曹铭突然抬头看她，「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管我的闲事，更没想到 你能把我的心思全都说中了。」 其实，自己之所以会突然跟他说这些，是今天从别的同学那，听到了苗曼的近况。 陆殊凝已经一年没有见过苗曼。她今天依然没有出现，据说，自从和九中有名的「大哥」谈恋爱，她已经 许多天没有去上过学了。 那位大哥，重生前还在班级门口堵过陆殊凝。 她听得心有戚戚，却无可奈何。 「因为我太了解这种心情了。」陆殊凝露出一个很模煳的笑容，目光没有焦点，仿佛想到了非常遥远的东 西，「那种很清楚自己在往下坠，明明悬着心，却依然闭上眼，假装这样就能真的视而不见的感觉，我太清楚 了。」 那种感觉，名为堕落。 「其实，我也不是每天都有心情和精力管闲事的。」看到曹铭一脸所有所思的表情，陆殊凝觉得自己说得 已经够多了，「你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好。我说的是，内心深处，真正认为对的事。」 她说完，就转头继续和伍玥聊天去了。 半晌，感觉到曹铭站起身，离座前，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谢了」。 正在说话的伍玥突然一顿。 然后苦笑着嘆了口气：「殊凝，我有时候真佩服你。我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勇气跟他说的话，你可以这么轻松地开口，而且这么顺利地就说动了他。」 陆殊凝愣了愣：「我错了，应该留给你说的。」 「哈哈哈，开玩笑啦。」伍玥摆手，「从前吧，我每天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找什么样的话题才能自如地和他聊天，不会被他嫌烦，又显得有共同话题。现在，再也没精力了，却也一身轻松。」 「这样多好啊，祝贺你走出来了。」陆殊凝笑着拍拍她的手，须臾，忍不住说，「现在你终于可以把目光放开放远，看到其他人了。比如袁玫同学，就很不错嘛。」 伍玥被她说得很是不好意思，解释说和袁玫只是同班的朋友，因为正好每天坐同一趟公交车回家，常常能遇到聊一聊。 「一聊才发现，我们还挺有共同语言的。」 「不用刻意找话题，就能有共同语言，真好。」 第1章 广播站事件 大概是已经分科了一个学期的缘故, 升入高二之后, 大家基本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新奇感或者是不习惯。 第84页 学习与生活都依然按部就班。 唯一掀起一点波澜的，大概就是运动会了。 三班作为文科班, 男女比例极其不均衡。仅有的十几个男生简直是一个顶三个用。唯有轮番上阵，撑起众 多项目。赵煜坤和梁千钧都是跑完单人跑接力，跳完高就去跳远, 一天下来，能累趴下。 连一直在准备艺考的王唯都回学校跑了个1500, 可谓非常有集体意识和班级爱了。 不过三班男生们苦中作乐, 班上女生全都站在边上给他们加油, 都能站两三排，也算是一道挺壮观的风景 线。倒也惹得其他班同学羡慕。 广播站今年新招了成员，江月影升为了副部长，不用再亲自读加油稿。陆殊凝也不用被她抓去做「壮 丁」，跟班上其他同学一起给参加选手加油。 开幕式之前, 等待入场时, 王唯一副八卦兮兮的样子, 告诉他们一班学生都准备回学校聚齐了。 「他们班什么比赛都不参加，回来干嘛？」赵煜坤一脸莫名其妙。 「据说是刘思雨生日, 他们班同学准备一起回来给她个惊喜。」 「一班还挺有人情味的嘛。」梁千钧惊奇道。 江月影却是笑：「刘思雨这『班花效应』持续得还挺久啊。」 陆殊凝却皱了皱眉：「一班所有人都回来给她过生日？」 「是啊，据说是自发自愿的。陈潇然都会一起去呢。」王唯了解得像是他也是一份子似的。 见他们都还半信半疑, 正巧陈潇然此时从旁边经过, 王唯便喊住他求证：「你们班班花生日，所有同学都 会回来, 是不？」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陈潇然挠挠头，「大多数同学应该都会来，但裴树这种肯定就不来了。」 「为什么啊，他和刘思雨关系不好？」赵煜坤快言快语。 陈潇然差点脱口而出「确实关系不怎么好」，但一想起不能随便在背后议论人家，便打住了，只说：「不 是这个原因啦，是他们几个进省队的都参加封闭集训去了。」 「啧啧，这些搞竞赛的也不容易啊。」王唯感嘆，又老神在在地拍了拍陈潇然的肩，「还好你来咱们班 了，从此远离修罗场。」 陈潇然笑，笑完却摇头：「可是咱们班到了运动会可就修罗场了。我一会儿还有三个项目呢。」 「同悲同悲。」 「彼此彼此。」 赵煜坤和梁千钧纷纷表情悲壮地点头。 陆殊凝当即表示会去比赛现场给他们加油。 江月影则表示身在主席台，心与他们同在。 扔标枪比赛和一百米跑同时进行，啦啦队也分了两拨。赵煜坤报了前者，陆殊凝便放下作业，下了看台去 给他加油。 没想到在观众人群里，碰到了伍玥。 陆殊凝愣了一下：「袁玫也参加了这个项目？」 伍玥点头：「你怎么知道？」 「哈哈，猜的。」 广播里，激昂的女声正在念着同学的投稿，给一百米比赛的运动员们加油。 陆殊凝不禁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便是坐在主席台上，读着伍玥为曹铭写的大段加油稿。 一年的时间，还真能改变很多东西。 也包括陆殊凝的心境。 刚进高一时，也有过迷茫，也曾忍不住急功近利。如今却逐渐有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心得，对待考试 都称得上「得心应手」了。 终于，在高二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拿到了年级第二，仅次于赵煜坤。 她在红榜前停下时，顺便看到了理科班的排名。 年级前五无一例外，全部被二班包揽。 至于一班，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参加过年级里的任何统考了。这个学期更是连高中课程都上得少，多数时间 都忙着各自科目的竞赛培训。 陆殊凝有时去办公室的途中经过一班教室，里面总是稀稀落落没有几个人。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裴树了。 说来奇怪。明明之前她一直很有觉悟，非常清楚地知道裴树和自己不是一类人。但重生之后越来越多的交 集、日渐显得熟络的关系，却总给人一种他们可以变得非常亲近的错觉。 只是错觉而已吧。 运动会之后，月考又近在眼前了。 高中生活就是如此，课一堂接着一堂，考试一场接着一场，完全不给人多余的喘息时间。 该如何调整心态、跟上进度，都是学生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然而，就在月考的前一天，本该是无比紧张，所有人都无暇他顾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不，其实是大新闻。 如平地一声雷，比月考能提神得多。 可以被评为本年度最劲爆八卦，引起了全校的关注和议论。 那其实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午后，午休回家的同学纷纷返校，住宿舍的同学都在回教室的路上。而做了一中 午题的陆殊凝则趴在桌上补眠。 广播站那天值班的正是江月影。她放了一首轻音乐，打算和往常一样读几首现代诗。 江月影低着头翻书，转头看见广播室的门还敞着，怕一会儿有杂音，便打算起身关上。 就在她起身往门边走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第85页 速度之快，让江月影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然而下一秒，放在桌上的话筒被拿了起来。紧接着，全校所有广播里都响起了一个声音—— 「高一三班的陆殊凝，我喜欢你。你在听吗？我喜欢你。如果你在听的话，今天放学——」 就在所有愣住的同学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时，广播被切断了。 陆殊凝迷迷煳煳地抬起头，揉了揉脸：「谁叫我啊？」 结果等她睁开眼才发现，全班同学都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眼神注视着她。 吓得立即清醒了，瞌睡全无。 「什么情况？」 赵煜坤好心地把广播里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陆殊凝简直不敢置信：「他谁啊？」 「你也不认识？」梁千钧咋舌，「这人真够胆子大的，居然当着全校的面，直接在广播里头表白……」 「等等，今天广播站是不是江月影值班啊？」赵煜坤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空着的座位。 广播室里，江月影一个人愣着神。 也不知道呆站了多久，门被推开。她连忙回头。 是广播站的负责老师郑老师。 「刚刚那是谁？在广播里发神经的那个。」 江月影摇摇头：「我只来得及切掉广播，他就跑了。没看清人。」 「一点儿都没看清？」 「嗯。就知道是个还挺高的男生，我应该没见过的。」 「刚刚就你一人在这儿？」 「嗯。」 郑老师皱着眉，几乎要跺脚。 突然，她转头问江月影：「你也是高一三班的吧？」 「是。」 「刚刚那人，是跟你们班的谁表白来着？」 江月影沉默了一瞬：「郑老师，这不关那个被表白的同学的事——」 郑老师瞪她一眼：「怎么不关她的事，万一接下来直接找到你们班去了呢？」 江月影不敢再辩解，直接说了陆殊凝的名字。 郑老师点头，颇为头疼地嘆了口气：「你们现在的小孩子哦，怎么这么能折腾。干的都是些什么事。行 了，你先回班上去，最好问问那个陆殊凝，看她知不知情。」 然而江月影回到教室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她同桌的影子。 一问，说是被叫走了。 江月影大吃一惊：「被谁啊，那个神经病男生？」 赵煜坤：「……秦老师。」 「那就好。」江月影松了一口气，旋即觉得不对，「什么，秦老师？」 天，自家同桌怎么这么惨啊。被莫名其妙的人当着全校表白，紧接着就被班主任找出去了。 不过秦老师一向温柔好说话，又喜欢和器重陆殊凝，应该不会找她的麻烦吧…… 不然也太冤枉了！ 陆殊凝回来的时候，已经打上课铃了。 江月影不便多问，但看她皱着眉气唿唿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没。但还是不知道那人是谁。」陆殊凝瘪着嘴小声嘟哝。 学校真是有意思，平时吓唬他们的时候，说得遍地都是监控，一举一动都在老师们掌控之中似的。结果真 到了她提出想要那人长什么样的时候，所有监控不是没开就是坏了╮(╯▽╰)╭ 自己完全是一头雾水，却从年级主任到教导主任都消息灵通得不得了，一个个都来问是什么情况，和那名 同学是什么关系。 还好有秦老师护着她。 教导主任原本要找她单独问话，被秦老师拦下了。说她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她一贯学习认真，是个心无 杂念的好孩子，在此事中更是无辜者，不应该被牵连。 最后送她回教室的时候，还让陆殊凝安心准备月考，不要受影响，老师们会负责找出始作俑者的。 虽然秦老师的态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可要说真不受影响却是不可能的。 起码接下来的地理课，陆殊凝走神的次数，连自己都数不清。 一会儿奇怪一中怎么也有这种疯子，之前还以为只有九中有；一会儿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种疯子； 一会儿又苦恼万一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该怎么办…… 总之，下课之后，她恨不得亲自去保安室问个明白。 其实这种事，她重生前倒是经歷得多了，谈不上多惊慌失措。可到底是么蛾子，让人烦心。 还有周围的同学们，不乏看笑话、冷嘲热讽的。 背地里说她「一炮而红」、「名扬全校」。或者还有更难听的，她只当没听到。 还好身边的几个好友都非常体谅她的情绪，除了一开始各自关心过几句之外，就一致绝口不提此事了。 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当时哪来的胆子拿起话筒说那句话。但说完之后应该就怂 了，不管是当天放学还是第二天上学，都没有人来堵过陆殊凝。 第二天，江月影从语文办公室回来时，看到教室外站了个男生，一脸急切地要找陆殊凝，立即警惕起来。 她上前问：「请问你是？」 「我是十二班的曹铭，她初中同学。」 「哦，是你啊。」江月影听说过他，松了一口气，转身把陆殊凝叫了出来。 第86页 陆殊凝刚跨出门，就被曹铭拽住了胳膊。 她吓一跳：「干嘛？」 曹铭察觉到自己动作过激吓着她了，连忙松开手：「昨天广播里，跟你表白的那个人——」 原本准备回教室的江月影闻言转过身：「你知道是谁？」 曹铭既愧疚又懊恼地点点头：「刘沅。」 「谁？」 江月影和陆殊凝异口同声。 不同的是，前者是真不明所以，后者则很快想了起来。 须臾，陆殊凝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曹铭见她沉着脸，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连忙解释道：「他昨天晚上跑我家哭诉了半天，说当时就后悔了， 不该用那种方式给你造成困扰的，他其实也是被别的哥们儿怂恿的……」 陆殊凝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曹铭小心翼翼问：「你没被老师找麻烦吧？」 「老师有什么好找我麻烦的，不应该去找他麻烦吗？」陆殊凝双手抱臂，「当时有胆子抢话筒喊话，事后 没胆子承认和道歉？」 「你还愿意见他呢？」曹铭意外道，「他昨天晚上就是担心得要命，觉得你肯定这辈子都不肯见他了。」 「我本来就这辈子都不打算见他。」陆殊凝皱眉，「我说的承认和道歉，是让他直接去我们学校教育 处。」 「……」曹铭直接被吓住了，「你说真的？」 「没这个胆子，以后就别干这种事。」陆殊凝脸色冰冷，「有胆子就去用在别人身上，别再来我这儿丢 人。」 曹铭愣了一下，拼命点头：「我一定把原话一字不漏转告给他。」 他走后，江月影好奇地问陆殊凝刘沅是谁，陆殊凝嘆了口气：「希望能再也不见的人。」 「咱们学校的？」 「不是。初中读的二中，现在不知道。」 「那是怎么认识你的啊？」 「就在曹铭生日宴上见了一面。」 江月影咋舌：「……只是因为多看了你一眼？」 陆殊凝无奈：「我觉得只是他自己没事找事干，真的。有的人，可能精力过剩。」 又不爱学习，一股子劲儿没处使，恨不得到处整么蛾子地作。 「以后不会还来缠着你吧？」江月影不禁有些担心。 陆殊凝一拧眉：「还敢来？我那武术可不是白练的。」 「哈哈哈哈哈。」 第1章 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当天下午, 陆殊凝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简讯。 【对不起！！！】 她皱了皱眉, 不打算搭理。 放学后，照例是武术队上课时间, 陆殊凝再次受到了邻班同学的「慰问」。 对别人，她一概回答不知情。只有伍玥得知了始作俑者是刘沅。 她惊讶不已：「就是曹铭生日那次，也去了的那个发小？」 「嗯。」 「其实那天就看出来了一点。」伍玥见陆殊凝脸色淡淡的, 并不介意，便直接问, 「你当时对他应该完全 没感觉吧？」 「就算有, 也不会是什么好感觉。」陆殊凝一边压腿一边嘟囔, 「更不用说现在了。」 「说起来，喜欢你的男生那么多，还真的从没见你对哪个有过回应。」伍玥好奇道，「殊凝，你没有喜欢 的人吗, 或者——喜欢的类型？」 陆殊凝沉默了一下。 「看来是真的没有啊。」伍玥瞭然地笑, 「总觉得你的心思都在学习上, 这些黏黏煳煳的情啊爱啊的，都 离你好远。」 陆殊凝低了头, 轻声道：「其实也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 想多了也没有用。很多东西, 并不是 自己能决定的。」 之所以专注于学习，愿意在功课上付出所有的努力, 大概就是因为，学习是少有的，只要方法正确，一分 耕耘就会有一分收穫的事情啊。 今后，还想再拥有这种「只要付出就能有回报」，「好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机会，只怕都难了。 武术课结束后，陆殊凝收拾书包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 和下午那条陌生简讯相同的号码，又发来了一条。 【真的对不起，保证再不打扰你！！！】 陆殊凝在心里直接把「打扰」换成了「骚扰」，直接把手机扔了回去，不打算理会这位感嘆号狂魔。 只希望他说到做到就好。 伍玥还在向教练请教一个不太熟悉的动作，袁玫站在旁边一起听着。 陆殊凝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走，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转过身，是一个二班的女生：「陆殊凝，外面有人找你。」 说着，指了指门口，又加了一句：「是一班的裴树。」 陆殊凝原本平静波澜不惊的脸色松动，忍不住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她背好书包走出排练厅，真的在门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人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意外更多还是惊喜更多。 「你怎么来啦！」陆殊凝也顾不得武术队其他同学朝这边望过来的目光，直接蹦到裴树面前，「不是说去 集训了吗？」 「听谁说的？」 陆殊凝眨眨眼：「陈潇然。」 「下次直接来问我。」裴树垂眸看她，神情中有淡淡倦色，却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今天下午回来的。」 第87页 陆殊凝正想辩解不是自己主动去问他的，听到后半句，却立马皱起了眉：「那岂不是刚回来。肯定很辛苦 吧？你们老师也真是的，还把你们叫回学校。」 裴树愣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只低头笑了一下。 「你还笑，没累傻吧。」陆殊凝完全忘了对方是来找自己的，直接推了推他的胳膊，「快回家休息去。」 裴树被推着走了几步，回头打量了一下她：「你不累么？」 升上高二之后，学业更紧张了。很多同学向教练反映每次上课都换武术服太麻烦，教练便批准他们训练的 时候穿自己的轻便衣服。 陆殊凝里头便穿了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随意披在肩上。显得身子越发纤瘦。 额边鬓角的汗珠被她随手擦了擦，湿巾还捏在手里。 听他一问，才想起自己也是大量运动过的人，身上还发热，腿也有些酸软。 「有点吧。」她笑了笑，「刚开始的时候觉得累得不行，简直是折磨。结果现在习惯了，每天忙着上课， 能有这么一点不需要动脑思考，纯粹耗体力的时间，反而显得挺珍贵了。」 裴树点点头，迈步往外走。 陆殊凝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儿，走出校门后，男生突然在马路旁回过头。 原本兀自低着头出神的陆殊凝差点直接撞上去，赶紧收住脚步问：「怎么了？」 陆殊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结果裴树只把嘴紧紧抿成一条线，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他少有这么举棋不定的时候，之前心中就已经乱作一团，想说的太多，却又显得都不合时宜。 来找她，怕显得唐突；不来，心里却又会堵得慌。 这会儿虽然来了，反而犹豫不决起来。 陆殊凝也是在这时才想起裴树刚刚好像是专门到排练室来找自己的，不禁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啊？」 「其实也没什么。」真的见到她的人后，反而没有了先前的焦急不耐，裴树压下了原本想问的话。但看着 她期待的眼神，觉得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便随口道，「给你带了点东西，以后有机会给你。」 然而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陆殊凝愣怔了半天都没消化过来。 集训了一个月回来的人，居然专门跑过来找自己，只是为了告诉一句给她带了东西？ 等等，裴树给她带了东西？难道是礼物？ 他们集训的纪念品？当地特产？ 陆殊凝歪了歪头，声音里有自己都没觉察的期冀和惊喜：「是什么呀？」 裴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低声道：「你别抱太大期望——」 他还要说什么，突然有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 「阿树！」 陆殊凝吓了一跳，偏头看过去，不远处，一个中年妇人从一辆车上下来，朝他们走过来。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转头去看裴树。 男生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就僵直了身体，随即手握成拳，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他不说话，陆殊凝也摸不准自己该不该开口叫阿姨。 结果裴树的母亲看了她一眼，直接问：「阿树，这是你同学？」 此言一出，一直没有回头看来人的裴树突然一个转身，把她护在了身后。 「不关您的事。」 陆殊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声音冷得像冰。 这下，她彻底不敢说话了。 裴树的母亲笑了一声：「我不过就是瞧着你难得跟女生走在一块儿，随口问一句而已。看把你紧张得。」 「您有什么事吗？」 「没，我都没想到会遇上你。就是带你弟弟来你小姨家玩几天，他下午一直嚷嚷着想吃手抓饼，你小姨说 你们学校门口有卖的，我就过来看看。」 「那您慢慢看。」 裴树语气不带丝毫情绪，说完拉起陆殊凝就要走。 「等等，阿树！」妇人皱了皱眉，「你这孩子，总不听人把话说完。」 裴树转头：「您还有什么事？」 「你弟弟这几天也一直嚷嚷着好久没见你了。等有时间，一起聚一聚？」 「最近恐怕都没有时间。」裴树答得很快，不带一丝犹豫。 「我知道你学习忙，也不是说一定要现在。」妇人笑了笑，「这样吧，今年过年，还来妈妈家，怎么 样？」 「不了。不打扰您和您的家人。」 「诶，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呢！」大概是耐心耗尽，裴母的声音陡然提高了，「非得这样带着刺儿跟我说 话？」 半天没有得到回答。 「还真跟你爸一模一样，一点情分不讲。软硬不吃，犟得要死。」裴母勐地跺了一下脚，冷笑一声，「罢 罢罢，我就当没养这个儿子。」 「您早就该如此了。反正也不缺儿子。」 这话语气淡淡，却把陆殊凝都吓了一跳。 裴母更是被气得瞪大了眼，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几乎要吼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我偏爱你弟弟，是，我也承认。但你是你爸那边的，我身边只有你弟弟了，不偏他还偏心 第88页 谁？就你这个态度，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难不成你还回来管我？」 裴树骤然转过身，陆殊凝这下才终于能看到他的表情。 他似是笑了一下：「您愿意这么想，那就这样吧。只是——」 他重新抬头，看向脸庞都已经有些陌生的母亲，放低声音，缓缓道：「我希望您不要再来找我。更希望， 您不会有需要来找我的那一天。」 裴母一时没听懂这话的含义，呆呆站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连儿子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陆殊凝快步跟着跑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去拉裴树的手臂。 结果他放慢脚步停下来时，竟然踉跄了一步。 陆殊凝吓得赶紧扶住他：「你没事吧？」 然后才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裴树紧攥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裴树，你别这样。」陆殊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小声劝道，「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下一秒，裴树松开了拳头，手落在了她肩上。稍微用了些力，按得她有点疼。 陆殊凝下意识地抬头，见他脸色苍白，额角隐约有汗，脸色非常不好。 这个神情，她太熟悉了。 陆殊凝往前迈了一步，轻声问：「是不是胃又疼了？」 裴树缓缓点了一下头。 「中午又没吃东西吗？」陆殊凝皱着眉问。 「飞机晚点了。」 「上飞机之后呢，应该有飞机餐提供呀？」 「没胃口，不想吃。」 他语气淡淡的，眼神却躲闪着不看她。神色竟然透着些委屈。 明知道自己错了，却仗着病不愿意承认一般，简直像个耍赖的孩子。 让人又生气又心疼，偏偏奈何不得。 她最后只问了一句：「没带胃药吧？」 其实心里早就有了预判。 果然，裴树摇头。 陆殊凝嘆了口气，拉了拉他垂着的那只手的袖子：「走吧，回家吃药去。」 说着，率先走了几步。结果却被裴树拉住了。 「怎么啦？」她不解地回头看他。 裴树朝她的反方向指了指：「你家在那边。」 陆殊凝：「……这你倒是记得清楚。」 要记得按时吃饭这么重要的事，就总是找藉口。 陆殊凝满脑子都是等会儿一定要让他带一盒药回去，以后天天带在书包里，没听到后头有人叫自己的名 字。 不远处的校门口，伍玥睁大了眼，拍拍旁边袁玫的肩膀：「那是陆殊凝没错吧？她旁边那个男生是不是裴 树啊？」 袁玫眯起眼研究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应该是。」 伍玥语气都激动起来：「我之前就觉得他俩可能有情况！现在居然一起回家了诶。」 袁玫看她一眼，语气冷静：「我们不是也一起回家吗？」 伍玥：「……」 袁玫：「可能只是顺路而已啊。」 伍玥：「……」 也对，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陆殊凝今天还跟她说没有喜欢的人呢。 她不说话，袁玫心里却打起了鼓。 伍玥该不会已经发现，自己跟她其实不顺路，每天下车后要到马路对面重新等反方向的公交车回家的事实 了吧 第1章 比惨大会 这次, 陆爸爸不在家。 陆殊凝已经能非常熟练地去找出胃药给裴树, 并递上一杯温水了。 紧接着，她马不停蹄地去厨房煮粥。结果一转头, 裴树跟了进来。 「你去客厅坐着就好啦。」陆殊凝翻着柜子找山药片，嘴里念叨着。 「没事。」裴树倚在料理台边，看着她忙前忙后。 「哪里没事啊, 胃不疼了？」陆殊凝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瞪他一眼。 是谁刚刚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哦, 现在又轻描淡写地装作若无其事了。 裴树撇开眼, 低声道：「还有一点。」 陆殊凝让他弄得没脾气了, 轻嘆一声：「还疼着，就去休息一下呀。」 结果裴树回答：「这已经是在休息了」。 陆殊凝失笑，把终于找到的山药片打开倒进电饭煲后，转过身，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有时候觉得啊, 虽然你总是看起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裴树罕见地打断她：「我什么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人抓的都是什么重点哦……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呀。」 「你呢。」裴树抬头：「也这么觉得？」 「我——」陆殊凝有些不自然地转回身, 继续捣鼓小米粥去了, 「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吧。」 那时候多多少少会因为他的学神光环和冷淡态度而有些发憷，没法在他面前做到随意和自如。即使陆殊凝 自认为她已经算是很自来熟了。 没想到裴树还会追问—— 「现在呢？」 现在嘛…… 「现在当然不会再觉得啦。」陆殊凝笑眯眯道。而且她甚至越来越隐约觉得, 如果可以的话，裴树也并不 喜欢永远都一个人待着。 两人俱是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电饭煲响起咕噜咕噜声, 陆殊凝拍拍手：「好啦，走吧, 去客厅等。」 第89页 裴树点头，站直身子转过头，却无意中瞥到了放在厨房台子上的滴漏式咖啡机。随口问：「你平时自己煮 咖啡？」 「啊？」陆殊凝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神情收敛了起来，「我不喝咖啡的。」 她从小就嫌咖啡苦，热巧克力才是她的最爱。 这个口味应该是遗传自爸爸。直到现在，爸爸虽然因为工作原因时常需要熬夜，必须想办法提神，也只喝 浓茶。 裴树显然是有些不解和好奇，但他不是会多嘴问的人。 陆殊凝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随即就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妈妈买的，好几年前了。」 裴树的表情迅速变了变：「抱歉。」 「没关系。」陆殊凝低着头，没察觉到自己正用指甲掐着皮肤，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事实，总要面 对的。」 说罢，她扬起头，露出一个笑：「况且，我已经可以面对了。」 她的笑容并不是勉强挤出来的，那副洒脱又乖巧的样子，反而让裴树更加手足无措。 那一瞬间，甚至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 结果下一秒，陆殊凝就收起笑垮下了脸：「虽然能接受了，但是每次想起来，还是很伤心，很难过。」 裴树：「……」 没等他再次说抱歉，陆殊凝就又开始嘟哝了：「尤其是看到你妈妈之后。」 裴树从满心歉疚变成了哭笑不得。 「我说真的，听了你和你妈妈的对话之后，我真的觉得我妈妈是个仙女。」陆殊凝意识到什么，随后又瘪 瘪嘴，「不过反正她也不在了，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稍微炫耀一下吧。」 裴树终于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 「你想怎么说都行。」他低声说。 「那你可别后悔，我能说上一天一夜的。」 「嗯。」 陆殊凝抿嘴笑了笑。她当然只是在开玩笑。并不是和妈妈的美好回忆说不满一天一夜，而是回忆越是温暖 美好，再回想起来，就会越发伤感怅然。 拥有过再失去的滋味，和从不曾体验过，究竟哪一个更可悲？ 这个问题，恐怕她和裴树都没法回答。 良久，直到裴树主动问她「要不要去坐一会儿」，陆殊凝才意识到他们俩刚刚居然在厨房门口站了这么 久。 往客厅走的时候，她心里还五味杂陈着。 察觉到裴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侧脸时，陆殊凝终于转过身，问出了一直以来都特别好奇，却憋在心里 的问题：「裴树，你妈妈，到底是为什么偏心你弟弟啊？」 明明他这么优秀啊。换作任何家长，要是有这么优秀的孩子，哪里有冷落的理由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八字不合吧。」裴树挑了一下嘴角。 但陆殊凝没法跟着笑出来，忍不住问：「她到底是怎么个偏心法啊？」 他明明不是真的冷血的人，即使和父亲关系并不亲近，但也是尊敬和彼此相安无事的。反而是他母亲，居 然能让他那么反感，反感到恨不得划清界限。 裴树抿着嘴，似是在隐忍。 陆殊凝试探性地小声道：「如果你不想说——」 「不是。」裴树垂眸笑了一下，「只是，如果真的让我说，我能说一天一夜。」 「那快说呀，赶紧的！」陆殊凝眨眨眼，「你想怎么说都行，我绝对洗耳恭听。」 裴树当然也不会真的说一天一夜。事实上，如果不是陆殊凝问起，这种事情，他是不愿多提多说的。总觉 得有些不堪。 但既然是她问起—— 「弟弟和我同母异父。大概我母亲对他父亲和他都有更深的感情吧。」裴树垂着眼，淡淡道。 当初，母亲出轨，裴父本来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息事宁人的。裴母却坚持要离婚。 再婚仅仅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裴树也是那时才知道，母亲离婚前就已经怀上了弟弟。作为「爱情的结 晶」，弟弟得到的宠爱，当然比他这个失败婚姻的产物多得多。 有了新家庭后，母亲对大儿子倒也不是完全不闻不问，但顶多也就是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再加上并不在一 个城市，见面都少。 去年春节，裴父去外地谈生意，早就做好了一个人过年的准备的裴树，却意外收到了母亲的邀请，说要接 他去她新家一起过年。 他原本想要婉拒，毕竟自己是外人，没想到母亲态度十分热情，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他爸爸 不让他去，甚至为此专门打给了裴父。 裴父其实是无所谓的，再加上自己也有点没法陪儿子过年的愧疚，便跟着劝裴树去他妈妈家挺好。 大年三十的下午，街上人烟稀少，即使有，也都是匆匆赶回家的行人。裴树坐上了来接自己的车，看到了 许久不见的母亲。 她已经完全不是童年记忆中女强人的形象，反而显得温婉贤淑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和妆容或者髮型有 关。 让裴树事后不愿承认也不愿回想的是，他当时坐在母亲身边，心里竟然是怀着一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憧憬 和幻想的。 是不是，终于可以在一个被团圆包裹的节日里，感受到之前从未有过的家庭的温暖呢？ 第90页 然而事实却是，一整晚，母亲和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其中几乎每一句都带上了「你弟弟」。 第二天，她直接把小儿子的作业拿到大儿子面前，说：「阿树啊，你弟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不喜欢 上学上课。老师布置的作业，他总也说太难，你看能不能帮一帮他。」 裴树皱眉接过，问弟弟人呢。 母亲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他爸爸先带他出去玩了，我一会儿也去。你在家帮他看看他的这些作业吧，晚 上回来给他讲讲。」 陆殊凝听到这儿，差点没跳起来，要不是这人是裴树的母亲，她就要直接骂出口了。 最后还是只气唿唿地问他：「然后呢？」 「然后——」裴树抿了抿嘴，「我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有魄力！陆殊凝简直想给他鼓掌。 可随即又想到，那天是大年初一啊，他就一个人坐计程车从临市回了冷冷清清的家。 陆殊凝只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就心疼得不行。 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安慰吗？都过去这么久了，裴树也未必需要吧。义愤填膺地谴责他母亲吗？自己似乎又没有这个立场。 然而这时，裴树突然转头看她。 「你说，」他很浅地笑了一下，似是自嘲，「都一年多过去了，我居然还在计较这种小事，是不是特别可 笑？」 「怎么会。」陆殊凝一时激动，脱口而出，「我要是你，就天天说年年说，当着她的面说，说到对方道歉 或者再不敢来找我为止。」 「你怎么这么偏袒我。」裴树被她说得想笑，脸上已经毫无被往事困扰的表情。 陆殊凝本来想说不是自己偏袒他，而是本来就是他占理。结果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偏袒你又怎么啦， 今天你还病着呢，你妈妈居然还来跟你吵架。」 裴树看着她佯装不讲理的样子，嘴角噙笑：「你这个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特别惨。」 陆殊凝嘆了口气：「你别说。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特别惨的，结果知道了你的童年经歷和家庭状况，感觉 自己真的很幸福——等等，我这话是不是显得特别欠打？」 「放心，不会打你。」裴树往沙发上一靠，「而且挺好的，让我觉得自己惨得还算有价值。」 陆殊凝：「……谢谢您了。」 裴树往厨房看了一眼，见旁边的人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忍不住逗她：「怎么，还真打算听我说一天一 夜？」 「没——」，陆殊凝一怔，「你饿啦？」 「嗯。」 「走走走，吃饭去！」 第1章 圣诞礼物 时间过得飞快, 一转眼, 秋游和期中考试就排着队过去了。 升入高二，换了语文老师后, 江月影也不需要担起老师的责任，像高一时一样辛苦地总结一大堆知识点和 重难点，每天早自习给大家补基础, 这些曲老师的课堂都会涵盖到。她现在只需要带着大家读读课文，把气氛 维持好就行。 不过, 天天读课文, 难免让同学们觉得无聊和厌倦。 陆殊凝和江月影两个人倒是想出了一个让大家放松的法子。 她们设计了个学术版的「谁是卧底」游戏。 挑了个早自习, 江月影站在讲台上，在全班同学和秦老师曲老师讶异和好奇的眼光中，一脸从容地讲解玩 法。 选五个同学上台，其中一个和其他人拿到的是内容不同的卡，还有一个是白板。 在说自己拿到词语的特点的同时, 也要猜其他人的卡片内容。 江月影举了个例子。 比如其他同学都是「牡丹亭」, 而卧底拿到了「西厢记」, 那么如果他听到另一个同学形容这个词「是昆 曲」，就知道自己和他拿的卡片不同了。 而如果他不小心说出了自己拿到的词和「红娘」有关, 其他几个同学也能由此判定他是卧底。 大家听得直点头，唯有王唯皱着眉举手：「《西厢记》不是崑曲吗？红娘不是牡丹亭里的？」 江月影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在一片哄堂大笑中不解地挠头。 教室后面, 曲老师笑着跟秦老师咬耳朵：「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 秦老师点头：「而且不止语文, 其他科目也可以参考。」 比如英语，就可以用「a number of」和「the number of」, 或者「before long」和「long before」这 种易混淆知识点来出题。英语课代表陆殊凝昨天就专门来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到她首肯后，也打算运用到 英语早自习。 虽然每个早上最多就玩一轮，花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左右，但不仅能调节气氛，也增加了学习的趣味性，同 学们参与度和兴致都高。 后来，连政治课代表都恨不得借鑑这个游戏，毕竟「辩证唯物主义」和「唯物辩证法」也是有同学混淆的 呀。 这个游戏推出一个月后，江月影和陆殊凝之前总结的题库基本都用完了，便索性向班上同学徵集题目。一 下子，又提高了参与度。 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怎么，第三次月考，全班语文和英语的平均分皆有进步。 第91页 之前还担心早自习玩游戏会不会显得「不务正业」的江月影和陆殊凝分别被曲老师和秦老师表扬了，俱是 松了一口气。 圣诞节恰好是高二年级第三次月考结束的第二天。 全班都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轻松劲儿。 语文课上，曲老师原本在讲解月考试卷，不经意往台下看一眼，却看到了正回头跟江月影说着什么的赵煜 坤。 她咳嗽一声，江月影连忙推了推赵煜坤，让他转回去坐正。 赵煜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曲老师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紧接着，让他把月考试卷拿上去。 咦，他这次考得不差啊，还上115了呢。虽然这不算什么非常高的成绩，但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他不明就里，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卷子递上了讲台。 曲老师拿着扫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古诗文默写，居然错了两个。这也就算了，『正是橙黄橘绿 时』的前面一句是什么？」 底下已经有同学回答「一年好景君须记」。 曲老师点点头，照着赵煜坤的卷子念出他的答案：「好一个『一年好景须君记』，你面子挺大的嘛。」 全班同学愣了一秒，继而哄堂大笑。 「虽然是不应该，但只是顺序错了，我还能当你笔误。」曲老师嘆口气，继续问，「『东船西舫悄无 言』的下一句，你自己说说你写了什么？」 赵煜坤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第一排的同学已经好奇地凑上前去看，曲老师索性让他帮着读一下。 那个男生估计是也觉得不可思议，读到最后一个字，尾音都带了笑—— 「唯见江心秋月影」。 赵煜坤在其他同学的笑声中红了脸。 曲老师皱眉：「我想了半天也没搞懂，『影』和『白』这两个字差得实在是有点大吧。赵煜坤，你跟老师 说说，到底怎么想岔的？」 赵煜坤脸还憋红着：「……我也不知道。」 见他答不出，曲老师开玩笑道：「该不会是，你在考试的时候，心里想着咱们江月影吧？」 教室里应景地响起了同学们暧昧的起闹声。 赵煜坤的脸已经快由红变黑了，他几乎是叫出来：「我没有！」 「行了，老师就是开个玩笑。」曲老师终于放过他，继而把目光往他身后移了移，叮嘱自己的得意门 生，「月影啊，不能让他白写你的名字，以后你多监督他背课文和默写。」 江月影懵懵地点了点头。 陆殊凝却在旁边想笑。看来这两个人估计得「一个打死不说，一个迟钝到底」了，不知道是不是得等高考 结束，才能捅破窗户纸。 下课后，同学们聊天的聊天，走动的走动，周围有些人跑来调侃赵煜坤，他百口莫辩，索性郁闷地找藉口 接水，往教室外去了。 陆殊凝正想着下一节就是英语课，自己得去办公室帮秦老师搬电脑和作业，就听见赵煜坤在叫自己的名 字。她抬起头。 「出来一下，一班的裴树找你。」 赵煜坤说完就拿着水杯走了，完全不顾自己一句话招来了教室里多少同学好奇又八卦的目光。 陆殊凝有些意外，站起来后，又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贺卡，才走到站在教室门外的裴树面前。 由于平安夜已经过了，她便没有像去年一样带苹果来学校。又怕专门去一班却只送张贺卡，会显得刻意和 奇怪，没想到对方居然来自己班上了。 没等陆殊凝说话，裴树便递过来了一个包装精緻的礼品盒。 「谢谢啦。可是我没给你准备诶。」陆殊凝有些抱歉地说。 「没事。」裴树丝毫没在意，见她接过，补了一句，「你——回家以后再打开看。」 「咦？」陆殊凝愣了一下，「里面不是苹果吗？」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下。 陆殊凝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是什么啊？」 裴树偏过头，眼神有些闪烁：「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给你带的东西。」 「哇。那——不管是什么，先谢谢你啦。」陆殊凝有些兴奋。 上次裴树不肯透露到底给她带了什么礼物，她本来想要追问的，结果之后聊起别的事情就给忘了。之后又 不好意思再问。 陆殊凝把一直攥在手里的贺卡递了出去，「我没准备礼物，不过可以送你这个。你也记得回家再看。」 裴树看着淡蓝色信封上，清秀的「裴树亲启」四个字，忍不住抿嘴微笑。 而陆殊凝抱着那个繫着白色蝴蝶结的红色礼盒回教室，虽然在一众八卦目光中面不改色，然而接下来的一 整个下午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多少次。 等终于回到家，小心翼翼拆开缎带，打开礼盒盖子，陆殊凝整个人呆滞了半分钟。 准备去上夜班的陆爸爸经过时，拿起餐桌上的车钥匙，往这边瞧了一眼，乐了：「凝凝，这什么啊？」 陆殊凝飞快盖上盖子，面无表情：「没什么。」 等抱着书包和礼品盒回了房间，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悄悄打开，又瞟了一眼。接着再次陷入沉默。 第92页 裴树有没有搞错啊，这送的她啥呢？！ 而此时此刻的裴树也并不淡定。 当天晚上，有一场一中数学竞赛组的内部测验。 竞赛班的考试向来是无人监考。裴树直到交完试卷才发现，那个装着贺卡的信封，一直被自己捏在左手。 他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 后来，拆开信封时，既想要快些拿出贺卡，又怕弄坏了信封，一时着急，寒冬腊月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 点汗珠。 等终于读到那封信。 晚上没吃东西，早在考试的时候，胃就开始隐隐作痛。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句，突然就对身体所有的 不适都恍若不觉了。 裴父照例加班，很晚才回家。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打开家门，客厅和二楼俱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楼走廊留 了一盏光线微弱的灯。 不禁觉得奇怪，阿树今天竟然这么早就熄灯睡了？ 他放轻脚步上楼，久违地打开儿子的房门。裴树真的已经在床上合上了眼。他侧躺着，睡得安然，一只手 摁在枕头上。 裴父眯了眯眼，似乎看到儿子的枕旁放了一张纸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但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 这孩子，该不会是睡前还在做卷子吧。 难得这么早休息，自己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裴父悄声关上门，有些心疼，又有点欣慰。 想到这孩子明天就要去参加冬令营集训，又无声地嘆了口气。 除了多赚钱，给他更好的生活，自己好像真的什么也帮不上忙。 还是继续去看财务报表吧。 第1章 高处不胜寒 由于那个「一言难尽」的礼物, 陆殊凝在第二天收到裴树的简讯的时候, 依然觉得一脸懵逼。 裴树简讯里说他去封闭集训了，陆殊凝思索了半天, 回了一句「一路顺风，一切顺利」。 当天下午放学后，和江月影一起出校门回家的时候, 陆殊凝踌躇着说想要逛逛街，拐进了一家精品店。 江月影在一旁挑了几个髮饰, 一转身, 就看到好友正对着装在玻璃柜里的高价礼品区发呆。 她好奇地走上前：「你要买什么礼物吗？」 陆殊凝连忙转开目光：「没有, 就随便看看。」 江月影歪歪头，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她刚刚盯着看的地方—— 一个话筒，不是她平时在广播站播音时用的那种黑色的，而是镶满了不知是水晶钻还是什么，总之亮晶晶 到能闪瞎眼的小话筒。 陆殊凝见她已经看到了, 便也不再掩饰, 问她：「这个是真的话筒吗, 能用的吗？」 「怎么可能。」江月影噗嗤一下笑了，「应该就是装饰品, 摆着好看的吧。你想要？」 是挺漂亮的，不过——这不像是自家好友一贯的品味啊？ 陆殊凝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问她：「月影, 你说，如果买这个当礼物送人, 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啊？」 「啊？」江月影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猜测道，「有人送你这个了？」 见好友垂着眼没回答，她心中有数了，笑道：「可能是对方自己喜欢这种类型的装饰品，所以觉得你可能 也会喜欢，才送你的吧。」 陆殊凝：「……」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会如此吧，裴树的品味会是这种类型的？还是说，自己像是会喜欢这种礼物的人？ 「怎么啦，你是不喜欢么？」江月影见她不说话，表示理解之余，还帮着出起了主意，「你看这个标价， 真不便宜啊。你那个朋友应该也是好心，你要是不想拂了人家的面子，不如就拿来问问老闆，能不能换个别 的……」 「不用了。」陆殊凝笑了笑。 还是等有机会，亲自问问裴树吧。 他不是轻率随意送礼的人，应该——是会有什么深意的吧？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 寒假结束，正式进入高二下学期，一班回学校上课的同学依然寥寥无几。 按陈潇然的话说，现在有空回学校上课的，估计将来都是和他一样要参加高考的。 「将来要参加高考」这话，对于竞赛班同学来说，就意味着之前几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简直可以说是闻 之落泪。 赵煜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这几天经常在走廊里头看见刘思雨，看来她搞竞赛是没戏了？」 江月影皱眉：「你小声点，别背后说人家。」 「哦。」赵煜坤低眉顺眼，乖乖转身继续做题去了。 陆殊凝正捧着手机，抿了抿嘴，从头到尾没插话。 和裴树的简讯聊天记录，中止在了去年12月26号。 她盯着屏幕发了半天呆，直到梁千钧转身找她对英语题的答案，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把手机塞回书 包，打起精神，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都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已经接近高三了，半点都松懈不得。哪有时间瞎想。 专注学习才是硬道理。 不知道是自我催眠有了效果，还是长期以来不断钻研和改进的各科学习方法聚沙成塔，又或者是一直以来 的不懈坚持和努力终于让量变引起了质变。 总而言之，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陆殊凝的总排名终于不再在年级第三到第五之间徘徊，而是一跃成为 第93页 了文科年级第一。 简直是「有生之年」。 前年级第一赵煜坤盯着她那高得吓人的语文英语和文综，以及都快赶上自己的数学成绩，不仅是心服口 服，简直要拍案称奇。 红榜上，陆殊凝的名字第一次排在了文科最顶层的位置。 她回教室途中路过时，还是没忍住瞟了一眼。想起两年前初三的时候，考进了年级前五十就能高兴得上 天。如今竟然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 只能说，上天真的没有辜负她的努力。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即使之前再怎么说「努力就好」，「只求问心无愧」，在看到自己名字前 面的「1」时，依然忍不住嘴角轻扬。 紧接着，就免不了连带着看到旁边理科班的排名。 年级第一是二班的一个男生。紧跟着，袁玫是年级第二，伍玥第十。 这两人，倒是颇有点「并驾齐驱」、「携手共进」的味道呀。 陆殊凝的笑意加深，随即却又感觉到了点儿落寞。 虽然自己也说不清这落寞来自何处。 旁边的江月影听到好友轻声嘆了口气，忍不住笑：「你该不会是觉得『高处不胜寒』了吧？」 「是啊。」陆殊凝索性挽住她的胳膊，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道，「你赶紧上来陪我吧。」 江月影笑眯眯地：「没问题，等我把数学和地理提上去，争取跟你一起去夏令营。」 「咦，什么夏令营？」陆殊凝有些纳闷，她没报名过什么夏令营啊。 「啊，你还不知道呢。」江月影解释道，「我也是听我妈妈说的。好像每年暑假，清华北大都会有夏令 营，哦，北大叫体验营，不过形式都差不多。邀请一些高二学生参加。其实就是变相的选拔考试，通过了的就 能获得自主招生名额。」 「真的么？」陆殊凝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追问，「那会选多少人参加啊？」 「我也不知道，每年的名额好像都不同，文理科也不一样。我们学校文科去年有三个北大的名额，三个清 华的。」 事实证明，教师子弟的消息，一般都灵通又准确。 第三次月考刚结束，陆殊凝还没来得及回教室放书包，就被秦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同在的还有赵煜坤和另一个女生。 秦老师说，根据高二歷次考试的总成绩，他们三人是年级前三，可以选择想去北大还是清华夏令营。他们 选完之后，剩下的名额再给之后的同学。一共两天时间考虑。 回教室的路上，陆殊凝问赵煜坤想选哪个。 赵煜坤沉默了一下，说还没想好。 陆殊凝却会意了，不再追问。 虽然他排名在前，但真正有优先选择权的反而是自家同桌江月影同学吧。 然而，如果说纠结「到底是去清华还是北大（夏令营）」完全是幸福的烦恼，那么紧接着接到的那个通 知，就完完全全称不上好消息了。 月考后的第二天，是照例要上武术课的日子。然而想来对迟到零容忍的教练却自己晚到了足足十分钟。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高二年级主任。 大家都有些紧张，以为是还要淘汰一批人，没想到主任往前头一站，直接告知所有同学—— 「根据教育部新政策，武术加分将从今年开始彻底取消。」 排练厅里先是寂静了片刻。 紧接着是窃窃私语。 年级主任安抚了他们几句，说他们都是成绩拔尖的学生，之后把练武术的时间都放到学习上，不愁加不回 这几分。他还赶着去开会，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武术教练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平日要求严苛不苟言笑的教练，此时自己先嘆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应该都会挺失望的吧，觉得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却没有加分的机会了。」 突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教练，不是的！」 陆殊凝眉毛动了动，伍玥已经忍不住回过头。 是袁玫。 他在大家的目光中，说得认真又坚定：「虽然不能加分了，我也并不后悔练武术。」 立马有个二班的男生附和他：「是啊，教练。就算不加分，我们也锻鍊了身体，不亏的！」 陆殊凝抿嘴，也想说话，结果伍玥抢先了一步道：「而且我们都是零基础开始学的。每次训练，教练都那 么用心认真地教我们，我们真的已经非常感激和满足了。」 紧接着，「谢谢教练」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教练似是有些意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欣慰：「你们不愧是一中最好的学生，真的都是 好孩子，老师也不后悔教你们。也祝你们成绩越来越好。武术本来也加不了几个分，希望你们到时候凭卷面分 直接补上！」 「谢谢教练！」 「怎么样，今天最后把昨天布置你们回去练习的动作检查一次？」 「好！」 想起还有个事情要通知而折返回来的年级主任，在门口看到里头骤然变得温馨激昂的气氛，只觉得一头雾水。 第1章 北大or清华 第94页 高二接近尾声, 最困扰大家的反而不是期末考试, 而是学业水平测试。 虽说这个考试一向被大家戏称为「水考」，顾名思义, 难度小，比较水，容易过关。 但是不管多水, 已经分科一年了的同学们，也不得不为了它, 重新捡起早就忘到不知哪儿去了的三门科 目。 理科生对着政史地考点发呆——不想背, 文科生望着理化生题目头疼——不会做。 那段日子, 赵煜坤几乎成了文科班最受欢迎也最忙的红人，大家纷纷跑去找他请教理科题。不止三班，就 连其他文科班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同学。 陆殊凝和江月影也和其他人一样，分科后就再没有在数理化上下过功夫。好在赵煜坤给她们开后门，什么 题目都是优先给她们讲。 另外, 还有不少理科班的同学跑来三班, 找认识的同学请教文科问题。比如袁玫就来过好几次。然而作为 理科大神, 往往还没来得及拿出歷史地理题问，就先被揪住问起物理化学题了。 这样几次后, 来的人便成了伍玥，她一般都直奔陆殊凝的座位, 直接拿着录音笔把问答都录下来, 效率极 高。 考前的一周，全年级都在突击, 文科班狂补理科，理科班狂补文科的场面，也算是十分新鲜了。 此前，年级组给他们组织了一次模拟考。没有专门安排考场，所有学生都在自己班考试，只是把座位象徵 性地拖开了些。 准备出国的林初雪和准备艺考的王唯也都回来参加了。 之前张有道一直一个人坐最后一排，林初雪回来后，便安排她和张有道同桌。 结果考试的时候，原本一片寂静，只有刷刷写字和偶尔哗啦翻卷声音的三班教室里，突然响起林初雪的声 音—— 「张有道，你能不能自己做自己的？」 不少人转头去看他们。 张有道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故意装作毫不在意似的，冷哼了一声。 林初雪也不再说话，遮住卷子继续做题。 王唯啧啧了一声：「林初雪真汉子。」 其实张有道考试的时候时常作弊、爱偷瞄旁边同学答案这一点，三班不少同学早就领教过了。然而他本来 就不是普通同学，作为全年级唯一的普通班空降实验班的特例，他平日的行为几乎是毫无顾忌。摆明了一 副「我是关系户」的样子，其余同学也都不跟他计较。 偏偏林初雪许久没回来上课了，大概对他的背景和平时作风也不怎么了解。加上她性子直，居然敢正面呛 他。 讲台上的地理老师往那边看了一眼，悠悠说了一句「考试呢，都认真点儿」就不再管了。 张有道沖林初雪做了个鬼脸，后者不理他，圈起手臂把卷子完全挡起来。 他暗骂一声，转头去瞄另一边其他人的了。 其实林初雪这么较真的同学并不多。大概是这考试太水了，连有些老师也会在班上说，到时候如果实在有 外校的同学来一中考试，坐在一中同学旁边偷看，大家想遮也可以遮，但大张旗鼓揭穿就没必要了，免得他们 记仇，到时候反而惹来麻烦。 反正这种考试，对于咱们学校同学来说，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话虽如此，其实年级组并不是真不把这会考不当一回事。 高考那两天，一中作为考场必须封校。高一年级放假两天，然而高二年级组却十分贴心地为高二学生安排 了校外的场地，给他们自习。 那个地方的一间房比一中的教室大得多，能容纳几百人。于是索性把所有文科班拼到一起，请理科老师来 答疑。 隔壁则是三个理科重点班加上竞赛班，由文科老师负责补习。 江月影笑说竞赛班的同学们可真不容易，明明马上就要参加最关键的选拔比赛，还得被拖回来准备这种毫 无难度和技术含量的考试。估计这也是继高一上学期的两次月考之后，第一次认真看政史地的书吧。 说起来，这几天也有不少一班的学生来三班找认识的同学请教文科题目，当然，大多数人找的都是陈潇 然。 陆殊凝甚至都在自己班上看到过几次严良。 却一次都没有见过裴树。 文科班女生多，不少爱咋咋唿唿开玩笑。理科班哪个男生来问个问题，都会被起闹好一阵子。 导致陆殊凝现在对「一班」这个词都有些敏感了。每次听到有人嚷嚷着「一班xxx」又来了，都会忍不住抬 头看一眼。 然后又迅速重新低下头。 久而久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么，抱着什么虚无缥缈的期待呢？ 正式学业水平测试那天，有不少外校的来一中考场考试。陆殊凝右边坐着个穿着她熟悉的九中校服的男 生，开考前就嬉皮笑脸地求她到时候帮个忙，把卷子往右边挪一点。 陆殊凝没搭理，只管做自己的。不过倒也没刻意遮，随他去了。反正她门门都提前交卷，要是在这么短时 间内抄得完，也是那人的本事。 没想到对方还挺上道，最后一门考完，递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过来，满脸堆笑：「美女，谢了啊！」 第95页 陆殊凝笑笑，没接，只说自己有水。 对方还没会意，想找她要联繫方式。陆殊凝直接提起书包出了考场。 身后，一个初中在一中读的九中男生一巴掌拍在还拿着水瓶的那同学肩膀上：「兄弟啊，你挑人抄卷子的 眼光不错，但要想献殷勤，咱还是换一个吧。」 「什么献殷勤，老子就像要个微信号而已，又没说要怎么样——怎么，她有主了？」 「有什么主啊。这姑娘出了名的难追，油盐不进的。想追她的排到校外去了，一个都没正眼瞧过。听说之 前有个二中的，跑他们学校广播站抢了话筒当众表白，她理都不理，还说什么别让她再见到那哥们儿。」 「我去，这到底是学霸女神还是社会姐哦。」 「所以啊，咱们还是知难而退的好。说不定人家不喜欢男的呢？」 「……算了算了，一会儿网吧开黑去。还有，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 学业水平测试结束，陆殊凝再次被叫去了秦老师办公室。 她到的时候，赵煜坤已经在那里了。 秦老师开门见山问：「你们俩，考虑了这么久，决定好没有？」 说的是暑期夏令营的事情。 之前虽然说只给三天时间考虑，但因为报名时间推迟了，再加上又忙着准备学业水平测试，便没有催他 们。结果只有周小蕙一个人告诉她想去北大的，赵煜坤和陆殊凝都没有回信。 「我知道，可能挺难做选择，而且这个选择对你们的未来也很关键。」秦老师的神态和往常一样温柔，但 语气却有些强硬，「但现在必须给老师答案，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殊凝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真的是都可以。」 清华和北大从前对她来说就是两个遥远而模煳的符号，一模一样闪耀，根本没有什么倾向。能去任何一 个，都挺好的。 秦老师有些意外：「那和家长商量过没有呢？」 「嗯，说是尊重我的选择。」 其实陆爸爸也觉得非常难以抉择，他既有大学同学在清华的生命科学院当教授，又有高中好友在北大医学 院——虽然都跟自家女儿没啥关系，但总之这两所学校在他心里也难分高下。 说实话，女儿能考上任何一所，他都能高兴得跳起来。 秦老师嘆了口气，转头看赵煜坤：「你呢？」 「我……也还没决定好。」 「你俩是要愁死我么。」秦老师罕见地抓了抓头髮，「需不需要老师帮你们弄个骰子来扔一下？」 陆殊凝也觉得耽误了老师和其他同学的时间，有些愧疚，刚想说不如让另外几个同学先选好了，却突然感 觉到赵煜坤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她没懂，怔了一下。 正巧这时，六班的老师有事来找秦老师。后者便让他俩再赶紧考虑一下，争取等她回来就最后敲定。 秦老师刚走，陆殊凝便问旁边的男生怎么了。 赵煜坤一脸纠结地问她：「你觉得，我要是现在先选了北大，之后如果反悔，再让给别人，可以吗？」 「啊？」陆殊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想先占着名额，到时候再让给江月影？」 江月影的梦想是北大中文系，这是高一文理分科时就毫无保留告诉过他们的。 赵煜坤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红了下脸。也不再隐瞒，直接点了头。 陆殊凝笑了：「你是不是傻，月影好像排第五，就算你让出名额，让给的也是第四名的啊。倒不如这样， 我们俩都选清华。这样就算第三第四名的同学都选北大，她也能去北大了。」 「对哦。」问题居然就这么迎刃而解，赵煜坤立马兴奋起来，不过他随即想到什么，「你没问题吗？」 文科生多多少少会有些北大情节，而且北大在省内招的文科生数量远远超过清华，分数线也更低。往年很 多拿到清华自招加分，最后高考成绩依然不够分数线的例子。 「我无所谓。」陆殊凝抿抿嘴，「而且听说清华校园更大，食堂也更好吃。」 秦老师回来后，两人先后表示愿意去清华。 那一脸坚定的样子，和之前的犹豫不决完全不同。 「怎么突然又想好了呢？」 赵煜坤一本正经答道：「因为觉得清华的气质和校风更适合我。」 秦老师噗嗤笑了一声：「得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都听见了。觉得清华食堂更好吃，是吧？」 赵煜坤挠头傻笑，陆殊凝则直接点点头。 秦老师不禁摇头，心想，犹豫了半天，居然就因为伙食做了选择。都不知道该说啥。 之前听说一班的裴树竞赛拿了一等奖，被清华北大争着要，连年级里其他班的老师都好奇他最后打算去哪。结果一班刘老师一挥手：「说是决定去清华，因为昨天晚上梦到了。」 众老师：「……啥？」 果然成绩好的学生，都格外任性和随性啊。 第1章 前途未卜 最后去清华夏令营的三个人, 是赵煜坤、陆殊凝和陈潇然。 江月影直到北大体验营结束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和陆殊凝在电话里聊天时，奇怪地问：「你们怎么都想去 第96页 清华啊？」 陆殊凝笑着开玩笑：「因为清华的比北大的晚半个月, 能听你讲讲经验啊。」 江月影嘟囔：「可惜我没什么经验能分享给你们欸，我只有语文还算有把握，数学那些题目真的太难了, 而且基本都是要写过程的大题，想随便蒙个答案都不行。英语也比平时学的难好多。」 「没关系, 大家应该都是差不多的。」陆殊凝安慰她, 「而且你不是拿了优秀营员吗, 那个说不定也会作 为参考呀。」 江月影有点不好意思：「那纯粹是同学们投票选出来的，应该只是好玩而已啦，跟最终选拔名额没什么关 系。」 「就算对自招没帮助，至少证明你人缘好嘛。」 「哈哈，也是。你们到时候也要加油哦。你英语好, 语文基础也不错, 争取再补一补数学, 应该就没问题 啦。」 「嗯。」 十天后，陆殊凝独自坐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 临行前, 陆爸爸满是愧疚地为自己没法陪她去而道歉，又反覆叮嘱她各种注意事项, 让她千万注意安全。 陆殊凝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 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后，往沙发上一靠, 笑眯眯道：「您就放心吧。我 都要高三啦，还有什么自己搞不定的。」 「可别说你现在还没成年，就算以后成家立业了，在爸爸眼里还是孩子啊。」陆爸爸走上前，摸了摸女儿 的头，「这次去，就当是去北京好好玩一趟，不用有太大压力。」 陆殊凝还真就毫无压力地轻装上阵了。 选拔测试安排在夏令营的第一天，之后几天则满满当当地准备了各种游览、交流活动和讲座。 这样安排的本意是让参加的同学们能在清华安心地玩几天，多逛逛。 可陆殊凝却在第一天之后，就彻底没了心情。 尽管江月影之前提醒过她要好好准备数学，然而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选拔考试的难度。 大概是抱着侥倖心理，觉得奥数反正怎么复习和做题，也不会有多大的进步和帮助，到时候听天由命，能 做多少做多少。 结果看到考题，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如果说做题的时候，还只是心里没底。那么走出考场，听到包括赵煜坤和陈潇然在内的其他同学互相对答 案时，心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里。 酷暑天气，手心竟然发凉。 还以为自己不会再犯这种轻敌的错误，结果终究还是在这么关键的考试上栽了跟头。 难道是最近都太顺了，所以反而不如初三和高一时那样有敬畏心和紧迫感了？ 明明早就反覆告诫过自己，高考这条独木桥，唯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可能跨得过去。 怎么就突然松懈下来了呢？ 陆殊凝，真的太不应该了。 赵煜坤见她脸色不大好，安慰她说成绩都还是未知，不要想太多了。 陆殊凝抿抿嘴，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但心里却非常清楚，希望已经是渺茫了。 即使还有希望，那也是抱着侥倖心理才会有的。 而她今后，在不希望自己有任何侥倖心理了。 陈潇然却压根没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他不知收到了谁的简讯，正盯着手机嘆气。 赵煜坤转头，哭笑不得地问：「你又怎么啦？」 「我们班，已经有不少保送和签约一本线的了。」 陈潇然苦着脸，毫不掩饰对曾经同窗的羡慕，以及对自己前途未卜的担忧。 赵煜坤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跟着感嘆：「咱们学校竞赛还真是厉害。这才高二吧，就有保送的 了。不是说现在竞赛保送难度加大了么？」 「是加大了。但是对于大神们还是没什么区别啊。」陈潇然既羡慕又惆怅，「比如裴树那种，基本是百分 之九十九会进国家队吧。」 赵煜坤点头，好奇道：「已经定下来了的，是去清华的多还是北大的啊？」 「每个竞赛组好像都不一样。化学组都倾向于去北大，信息组的肯定都想去清华，物理组估计两者皆有 吧。」 陆殊凝觉得心紧了一下，眨眨眼问：「数学组呢？」 「他们最幸福了。大学可以随便挑专业，不一定要学数学。像裴树，好像就打算来清华学计算机。」 赵煜坤「哇」了一声：「他是不是打算进那个交叉信息学院的姚班啊？」 「应该是，虽然还要选拔，但他肯定没问题。」 陈潇然说起裴树，字里行间都是无条件的崇拜和佩服。 他们之后又聊起了等会儿去哪吃饭。 陆殊凝没再插话，抬起头，四周打量了一下。 他们此时正走到了荷塘旁边，盛夏时节，荷花开得正好。 清华的校园可真漂亮。 这就是裴树将来要读四年书的地方啊。 而自己，虽然如今身处其中，却仿佛隔得很远很远，伸手也触不到。 之后的几天，清华的学长学姐们带着他们参观校园、做游戏、聊天谈心，没有一点架子，有问必答，温和 又有耐心。 陆殊凝却只觉得更加难过。 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在之前好好准备考试呢？这种「我本可以」的遗憾感，还真是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第97页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体会这种情绪。 以后，凡事都尽全力，再不让自己后悔。 最后，学长学姐记下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学校和班级，说会在高三给他们寄明信片。 戴眼镜的学长笑着说：「希望明年夏末秋初，能在学校再见到你们啊。」 「到时候，希望你们都是我们真正的小学弟小学妹啦！」娃娃脸的学姐笑眯眯地挥挥手。 陈潇然和赵煜坤都拼命点头，笑得灿烂。结果一转头，看到陆殊凝一个人站在旁边，拿着手机发呆。 赵煜坤奇怪道：「干嘛呢，傻了？」 陈潇然有点担心：「该不是因为捨不得，伤心过度了吧……」 结果下一秒，陆殊凝已经恢復了正常神情，笑着打趣：「多谢你们关心啊，我好着呢。」 然而她一直紧攥着手机。 直到登记后落座，被空姐提醒系好安全带、手机关机，才回过神，再次打开简讯界面，确认了一遍。 来自：裴树 【明天回c市了吧？出来见一面。】 陆殊凝咬了咬下唇，回復了一个「好」字，便按住了关机键。 飞机开始滑行。 她转头问赵煜坤：「明天多少号？」 「今天八月十九，明天八月二十。」赵煜坤在脑子里数了数，「只有三天，咱们就要开学了，这次一开学 就是正式高三了。哎，简直噩耗。」 陈潇然在旁边跟着嘆了口气：「悲惨世界，人间惨剧，男默女泪。」 陆殊凝却恍若未闻。 她只听到了那句「明天八月二十」。 是自己的生日啊。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虽说夏令营大多数时间都在玩, 但到底是在陌生环境闹腾了好几天, 再加上路上的奔波劳累，陆殊凝第二 天一觉睡到了十点。 她好久没这样睡到自然醒了。起床后, 飞速地跑去洗漱。 效率极高地跑出房间。半晌，又觉得好笑。 遥想重生之前，恨不得每个周五都跟修仙似的熬夜, 然后昏睡不醒，如今却竟然连睡个懒觉都会有罪恶感 了。 算啦, 这次就当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陆殊凝走到餐厅准备吃早餐, 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父亲一早就放好的礼品盒。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 接着惊喜地轻叫了一声。 前一阵子，陪了她三年，拍了无数课堂笔记的数位相机坏了，她吃晚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爸爸让她先 用手机拍着。没想到, 竟然直接买了台单反给她当生日礼物。 旁边还有一张小贺卡, 上面用医生们写病歷练出来的龙飞凤舞字体写着「祝我们家小公主生日快乐, 许的 心愿都实现」。 最后笨拙地画了个笑脸。 陆殊凝看得心里一暖，眼眶却有些湿了。不由自主地仰起了头。 当然只看到天花板。 但, 就当妈妈也陪着自己过了这场生日吧。 礼物旁边，还放了个明显装着蛋糕的大盒子。陆殊凝看了一眼除此之外空空的桌子, 皱了皱眉。 爸爸该不是打算让她直接拿蛋糕当早餐吧……省事倒是挺省事, 可说好的要健康饮食呢？ 陆殊凝心里吐槽归吐槽，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蛋糕的诱惑, 直接拆开切了一块吃了，刚想把其余的放冰箱， 就收到了爸爸的简讯。 「估摸着你这时候应该起床了。」 陆殊凝看到这儿的时候还乐呵呵地想着爸爸可真了解自己，结果接着往下看，笑容渐渐消失—— 「给你煮了紫米粥，在电饭煲里，自己盛着喝。」 陆殊凝：…… 果真是健康饮食:) 陆殊凝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浪费粮食。做了几个小时题后，把紫米粥当中饭喝了。 昨晚约好和裴树见面的时间是今天下午。 她站在衣柜前，再次陷入了纠结。 最后还是拿出了一条鹅黄色碎花裙换上。 最后站在镜子前照了半天，拼命说服自己。 生日的话，穿得漂亮一点，也应该是正常的吧？ 换好衣服后，书也看不大进去了。时不时瞄一眼桌上的钟。 磨磨蹭蹭，终于快到约定好的见面时间了。 两人直接约在一中校门口见面。这个地点让陆殊凝觉得，自己就算如实告诉爸爸都不虚，估计还能得到 他「放假还去学校和同学一起讨论问题，真用功」的表扬。 虽然家离学校很近，平时上学，走路也只需要十分钟。但陆殊凝还是提前了二十多分钟出门。 进了电梯，陆殊凝还忍不住借着旁边的镜子最后打量了自己一遍。 直到刘海都被快被自己拨乱了，才罢手。 紧接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然而即使如此，她依然一路都不自觉地在加快脚步。直到快到校门口时，看到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才下意 识地放慢了步伐。 定了定心神，缓步走过去时，裴树已经看到了她。 他竟然朝自己的方向挥挥手，露出了一个笑容。 太久没见过他了，更不要说看到他笑。 陆殊凝只觉得恍若隔世，抿了抿嘴，撇开眼神，微微垂下头，才压抑住了心中微妙又酸涩的情绪。 第98页 在裴树身前停住，再次抬头看到他的脸时，竟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总觉得他和半年前那时不大一样了。 还是和原来一样帅气，眼角眉梢都是清冷，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勾得人心跳加速。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 一双眸子幽暗深邃。 但那股子阴郁的气质似乎稍微掩去了些，眼神里竟然有了点柔和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陆殊凝有点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她今天穿的是一双白色微跟凉鞋，露出了脚趾。 裴树似是也注意到了她的打扮，神色稍微变了变。 陆殊凝只听他轻咳一声，低声道：「第一次见你穿裙子。」 「平时都是穿校服……」 她小声解释了一句，却觉得越解释越显得欲盖弥彰。平时都是穿校服，和今天穿裙子有什么关系？ 好在裴树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问她想去哪里坐一坐吗。 陆殊凝晕头晕脑的，都忘了明明是这人把自己叫出来的，还主动提议可以去学校旁边的甜品店二楼。 裴树从善如流，迈步就往甜品店的方向去了。 陆殊凝默默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裴树注意到，停下来回过头，直接用眼神示意她走到他身边。 正值暑假，学校附近的人远不及平日多，但时不时依然有学生模样的同龄人三两结伴走过，其中不少朝他 们的方向侧目，有些还一边议论一边盯着看了半天。 陆殊凝也忍不住转头，悄悄打量了一下旁边的人。 裴树也没穿校服，或者说，他应该挺久都没穿过校服了。 大概是平时气场太强，五官又太出众，让人往往忽视了，他的身材其实也非常好，简简单单的灰色t恤黑色 长裤，也能被他穿得英气逼人。 也不知是阳光太强烈，还是面前的少年太耀眼，让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裴树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已经避开眼神，转回了头乖乖看路。 很快就到了甜品店，裴树推开门，让陆殊凝先进去。 店里开了空调，凉风扑了满面，让人忍不住舒一口气，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他们径直上楼坐下，不一会儿，有服务生跟上来问需要点什么。陆殊凝要了杯奶茶，转头问裴树：「你是 不是不爱喝甜的？」 裴树点了点头。 「听说他们这儿的咖啡和乌龙茶也都挺不错的。」 「那就咖啡吧。」 一旁原本跃跃欲试打算介绍招牌饮料的服务员：「……好的呢，您请稍等，会尽快为您做好端上来的。」 陆殊凝看了一眼表，下午三点了，忍不住问他：「你这时候喝咖啡，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裴树摇头：「平时经常喝。」 原来他爱喝咖啡。怪不得那次在自己家看到滴漏咖啡机会问她是不是喜欢喝。 陆殊凝本想说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但又忍住了。总觉得这话有点越界，自己没有这个立场，说了还显 得多管闲事。 于是话题一转：「喝咖啡是不是因为你经常熬夜做题啊？」 裴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陆殊凝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只自顾自问下去：「现在是不是不用像原来一样每天忙着做题了？」 「嗯？」裴树怔了怔，垂眸看她，眼里有些疑惑。 陆殊凝抬头，沖他转出一笑：「还没恭喜你，保送清华了。」 裴树彻底愣住了，几秒后才沉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大的喜事，你不告诉我，也有别人告诉我呀。」陆殊凝不紧不慢地说。虽然已经在极力掩饰了，但 语气还是忍不住带了些刺。 裴树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他扬了扬眉，问：「你在怪我没告诉你？」 陆殊凝自知失言，垂下头，不答话了。 裴树却不放过她，追问道：「为什么计较这个？」 陆殊凝被「计较」两个字刺痛了，豁地抬起头，声音也比刚刚大了些：「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裴树垂眸看着她，见她眼眶都微微泛红了，原本搭在桌上的手放回了膝上，不自觉地紧攥成拳。 他语气反而越发淡：「这种事，我挨个打电话给朋友，难道不像炫耀吗？」 陆殊凝一时情绪上头，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怎么会是炫耀。而且，至少你应该知道，我是会真心 替你高兴的。」 「嗯。」裴树很快接上她的话，「那你现在知道了，觉得高兴吗？」 不知怎的，陆殊凝一下子觉得从喉咙到心头都梗住了，说不出话来。莫名觉得他的语气冷冷的，还带着些 许隐忍和不耐。 是她许久都不曾在他那里接收到的态度。 这阵子，她原本就积了不少负面情绪，如果不是这几年锻鍊出的心理素质，简直能在顷刻间爆发出来。 最后，她也只是低下头拼命忍着，没说话。 裴树见她仿佛一只缩成团的小兽，就差朝他亮爪子了，偏偏还表现得无比委屈，仿佛受了他的欺负似的。 陆殊凝听到对面的人嘆了口气，问她：「你前几天去清华的夏令营了，对吧？」 第99页 她迅速抬头，瞪着他，眼神里满是「你怎么知道」的疑问。 裴树勾唇笑了一下：「你看，你不也没告诉我吗？」 陆殊凝愣怔了片刻，立刻辩解道：「这种事情，八字没一撇，说也太早了。」 「怎么是八字没一撇。」裴树彻底掌握了主动权，「何况，就算是八字没一撇，我也会真心替你高兴 的。」 陆殊凝：「……」 半晌，感觉到对面的人目光还停在自己脸上，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弱弱地嘟哝道：「我……都好 久没在学校见过你了，怎么告诉你啊。」 裴树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 他现在觉得，面前的仿佛是只小鸵鸟，缩着头不肯抬起来。 「我之前确实一直在忙竞赛。但如果不是我今天叫你出来，还得多久都见不着面？」裴树紧攥着的手早已 经松开了，改为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目光牢牢盯着面前脸已经微微发红的少女，「你语文不是应该比我好 吗，难道不知道《诗经》里那句话？」 「……哪句？」陆殊凝被这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心想语文好的是她同桌不是她啊。结果突然灵 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怯怯问，「那个，你说的该不会是『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吧？」 裴树点点头，重新往椅背上一靠。姿势慵懒，神情却无比认真。 陆殊凝的脸已经彻底红了：「可是，这话不能随便说的吧？」 虽然这句诗的意思确实是埋怨对方从不主动与自己联繫，但结合全诗的语境，不应该是对自己恋人的责备 么？ 尤其是还有那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裴树见逗她逗得差不多了，坐直身子，正色道：「去年圣诞节送你的东西，还留着吗？」 「当然留着呀。」虽然简直怀疑他是送错人，或者送错东西了，但也不可能扔掉啊，陆殊凝小声说，「但 是始终没想明白送那个话筒是什么意思……」 虽然镶着钻，颜色也漂亮。但是未免太不实用了，和他的气质也一点儿不符合啊。 裴树似是嘆了口气，扶额：「我就不该指望你能懂的。」 「你确实高估了我的理解能力。」这句话，陆殊凝说得真心实意。她实在是想破脑袋也没明白。 裴树似是咬了咬牙，表情里有着明显的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开口问：「当初刘沅跑到学校广播站，抢过话 筒跟你表白……」 陆殊凝一惊，差点没吓得跳起来。这事他怎么会知道的？以前也没听他提起过啊。 「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忘了……」她迅速截住他的话头，又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你该不会还计较 吧？」 「……还是没明白？」裴树觉得自己额头处的青筋已经开始一跳一跳了。 「明白什么……」陆殊凝皱眉，其实她刚刚隐隐有了预感，可几乎是本能地不敢置信，「你是说送话筒的 意思就是……」 已经进入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省队、被保送清华的一中学神裴树，此时仿佛终于遇上了无比棘手、却又必须 尽快解开的难题一般。 少年按着眉心，缓缓嘆了口气：「看来确实是高估了。需要我真的去抢一次么？」 陆殊凝：「……」 「要不，在去抢话筒之前，先来个简易版的？」他还一本正经地提议。 陆殊凝已经连耳朵都红透了。 心里叫嚣着，你明白说出来是会怎样啊！一个搞数学竞赛的，搞什么象徵指代哦！ 下一秒，裴树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陆殊凝「咦」了一声，伸手要抓他的手腕，结果另一只手也被他握住了。 「别这样看我。」男生声音沉沉的，还有些不易察觉的低哑。 陆殊凝不再挣扎，只懵懵地问：「为什么啊？」 「我会紧张。」 ——紧张得几乎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紧张什么？」 「怕你拒绝。」裴树答得直接而干脆，「你如果答应我不拒绝，就让你睁眼。」 陆殊凝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发烫了，裴树的手也是一样。 然而两人都没动。 片刻后，她出声：「你……」 几乎是同时，裴树移开了手，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被蛊惑，又像是要蛊惑她一般，一个字一个字 说：「我喜欢你。」 陆殊凝耳旁有烟花炸开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少年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再次重复了一遍：「陆殊凝，我喜欢 你。」 陆殊凝静静坐着，看到他露出的耳尖微微发红，心软得一塌煳涂。 她站起身，伸手想去拉开他的手。 还没触到他的手背，就猝不及防地被裴树拽住手腕，直接扣在了怀里。 她吓了一跳，却没挣扎，乖乖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嘴角弯了起来。 「你紧张什么啊——」她闭上眼，小声呢喃，「我也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你啊，怎么会捨得拒绝你呢。开学典礼 那天后来, 裴树问她要不要下楼买个蛋糕吃。 第100页 陆殊凝便说自己早上已经吃过了, 接着才意识到什么：「你是特意在我生日约我出来，跟我说……说这个 的？」 「是啊。」裴树直接承认。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你q q资料里不就有写吗？」 「哦。」陆殊凝点点头, 接着脱口而出，「可是你的资料里没写欸。」 裴树嗯了一声，却转而笑了：「你也特意看过我的资料？」 陆殊凝：「……」 她不禁有点脸红, 随后才想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被裴树一说, 居然就开始心虚了！ 「想知道, 直接问我就行了。」他懒懒往椅背上一靠, 盯着她，「想知道吗？」 「不用啦！我已经知道了。」陆殊凝理直气壮，「一月十四嘛。」 「你怎么知道了。」裴树挑眉，似是有些意外。 陆殊凝含煳其辞。她总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在办公室偷看过他的学生手册吧。 虽然当时做贼似的偷看过之后, 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现在想来, 她其实在不经意间、自己都没有察觉 的时候, 就对裴树动了心的吧。 所以才会对他的事情格外关注，对他的情绪格外在意。喜好也好, 生日也好，都会下意识地记下来, 然后, 再不会忘记。 当然，她也更不可能告诉他, 当时自己得知他生日之后，还想着，他和她一个出生在冬天一个出生在夏 天，怪不得待人接物也是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情似火——好像也并没有:） *********************** 两天后，便正式开学了。 今年的入学典礼，比以往都郑重许多。 据说，是因为今年毕业的这一届，也就是陆殊凝她们上一届学长学姐们，高考成绩不尽如人意。 虽然一本率和清北录取人数依然名列全省第一，但理科状元花落师大附中，文科状元更是被一个县一中摘 得。 和前两年至少能保住一个状元的情形相比，难免显得没面子。 不仅是金字塔尖与往年有差距，就连600分以上的人数也快被师大附中赶上了。这对于一向骄傲于本校高考 成绩的市一中而言，简直是巨大的打击和警告。 总之，上至校长，下至高三各位老师，人人自危，一个个都严阵以待。 都指望着新的一届高三能打个翻身仗。 压力全积在了学生们身上。 陆殊凝和江月影并排下楼去操场时，一路都听到前后的同学说着学校和年级组打算出台的新规定，比原来 抓得紧数倍。 一路上的心情，仿佛是要上战场。 到操场后，各班忙着整理队列，难免显得混乱。 教导主任估计早就不耐烦，此时在话筒里声音喊得震天：「高三年级，高三年级，速度快一点。毕业班就 要有一点毕业班的样子。」 江月影轻轻唿了口气：「原来一直觉得，高三是特别遥远的事，结果一转眼，我们居然也是毕业班了。」 陆殊凝点点头。 「浮生恰如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这句诗的含义，她是越来越能领会到了。 开学典礼算是高中所有活动中，最无聊枯燥的一项了。 校长发言，副校长讲话，教导主任发言，教师和学生代表讲话…… 总之，就是没完没了，漫长又繁琐。不像校领导们，能坐在台上，老师和同学们只能呆呆站着，一般到了 最后都要交替双腿支撑，不然腿脚都要酸麻。 赵煜坤小声嘟囔：「好在这玩意儿一年只有一次。」 梁千钧却感慨道：「可一想到今年这是最后一次了，就难免又有些伤感。」 王唯这时回过头，探过身子插话：「不呀。要是復读一年，就能再参加一次了。」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旁边有女生皱着眉瞪他。 高三学生们都敏感得很，最听不得「復读」这两个字。 王唯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今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 开学典礼开始时是早晨，大家还不觉得。可越往后走，太阳便慢慢开始施展魔法了，越来越晒，气温也渐 渐升高。 操场周围的树荫能遮挡的范围有限，大多数同学都站在了阳光底下。 偏偏作为教师代表发言的那位政治老师简直是位话痨，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说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没有 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少同学开始不耐烦，抬手遮太阳的、低头拿脚到处踢的、队伍里窃窃私语的……总之，已经没多少人在 听。 结果高三年级当了一回出头鸟，被之后接过话筒的教导主任批评了一通态度问题，还专门点了几个班的 名。 接着，这位以雷霆手段闻名的中年女性，突然语重心长起来：「老师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对你们只有好 处没有坏处。大家都不容易，知道你们站得累，但是老师们说这么多话，口也干啊。」 「就是说嘛。」王唯一副「感觉身体被掏空」的表情，「意思一模一样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你们说得 烦，我们也听得腻，他们口干，我们腿酸。这是何苦呢。」 第101页 居然还挺押韵，连旁边二班的同学都听得笑了。 教导主任又批评教育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话筒交回给主持典礼的副校长。 这时候，原本因为刚刚的批评而蔫了的高三年级突然从主席台边缘呈放射状发出小声的喧譁。 陆殊凝一直低着头，没察觉也不关心。 直到听到副校长那一句「接下来，就请高三年级一班，通过奥数竞赛已经保送清华大学的裴树同学上台讲 话。」 紧接着，各班队伍里爆发出的掌声，简直比校长讲话前还要热烈。 陆殊凝怔怔地抬起头，只见裴树从容迈步上台，步伐沉稳有力。 他走到主席台中央，向副校长略一点头致谢后，伸手把话筒往上一扶。 就这么一个动作，就引来了好些女生的注目。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裴树。」 他的开头非常简短，自我介绍只有这一句。可低沉的声音一出来，人群里就已经响起了尖叫声。 陆殊凝听到斜后方的陈潇然啧啧两声，感嘆道：「裴树这人气啊，感觉高一高二的小学妹们都能把他当爱 豆追了。」 她忍不住回过头，看到后面高二年级的队伍里，果然有不少骚动雀跃的女生，有些还拼命踮起脚。 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就听见身后的江月影嘆了口气：「可惜啊。小学妹们要是知道她们肯定没机会了，会 不会伤心欲绝？」 陆殊凝张了张嘴：「……什么？」 「裴树哪有这种心思呀，他不是一心只有竞赛吗？」江月影语气理所当然道。 陆殊凝缓慢地点了点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妈呀，刚刚吓死她了。 裴树已经开始正式发言。 和之前所有发言的老师不同，他没有拿讲稿，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扶着话筒。 全校师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时候，陆殊凝却低下头偷偷笑了。 现在简直已经无法直视「话筒」这个物件了。 如果说之前几位领导和老师的发言都冗长到大家能听得发晕，那么裴树的讲话内容就简短得不能再简短。 似乎根本没开始多久，大家都还听得正在兴头上，便戛然而止了。 他沖台下鞠了个躬，转身就要走，被副校长拉住了。 副校长乐呵呵的，把话筒调低一点儿，用各种极尽赞美的词语把裴树给夸了一通，又把他获的奖项如数家 珍地列了一遍。最后，全校都用仰视的眼神看着这位学神，只盼他再多说几句。 裴树推辞不得，再次被推到了话筒前。 「就再说几句吧，随便说什么，跟同学们分享一下心情都可以。」副校长「顺应民意」地一挥手，对裴树 说。 当然，能分享学习方法就更好了。虽然不指望他的方法对其他同学有用，让大家见识见识都是好的。 副校长当初去初中部直升签约仪式的时候，就对这孩子印象很深了。 要不是自己不能替裴树说，他都都恨不得亲自上阵，把从一班班主任那儿听来的他的这位得意门生的各种 事迹说个遍。例如什么天赋异禀，悟性奇高，却还在胃病发作的时候依然坚持把手里的题解出来…… 其他高三的同学，要是能学到这种精神，还愁这一届高考不能把师大附中远远甩在身后么？ 副校长正美滋滋地想着，却猝不及防听到裴树说了句「想感谢的人很多」。 咦，这孩子平时看着冷，原来还会当众感谢人的？ 裴树却顿了顿。台下一片安静，所有同学都在屏息等着他说下去。 他轻扶着话筒，再开口时，语气平缓而低沉：「感谢所有给过我帮助和支持的老师，朋友，还有给我最多 温暖，一生难求的——知己。」 他眼神微垂，似是陷入了回忆，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前几天见面的时候，她问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 保送的事情，我说怕被人误解成炫耀。结果她回答，至少你应该知道，我会真心替你高兴的。说实话，我听到 这句话的那一刻，甚至比知道保送消息的时候，更高兴。」 「所以最后，除了祝所有同学都能通过努力收穫理想的成绩，也祝你们能拥有这样的朋友，分享彼此的所 有苦乐，相互鼓励度过一切难关。高考确实非常重要，却也不是人生的全部。希望大家都能把握好高中最后一 年的时光，在为高考而奋斗之余，也能有成绩以外的收穫。」 陆殊凝缓慢地眨了眨眼，仿佛置身梦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了。 她只看得见台上那个少年，此时抬起头，似是望向人群。目光却分明是穿过人群，精准地看向了自己的方 向。 紧接着，他语调鲜有地上扬，语气罕见地温柔，声音里都仿佛含着笑：「最后，把她曾经送给我的一句 话，也送给大家。『愿我们都拥有触手可及的梦想，和无穷无尽的远方』。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如雷，叫好声无数。 身后，不知是高一还是高二，有女生尖叫：「妈妈呀，这个学长好帅啊！」 「声音也好好听！我耳朵要怀孕了！」 「他为什么不一直讲到天黑啊！」 第102页 「我为什么没早点知道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帅的学长啊！」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考上清华去追他呀！」 「你这仿佛在告诉我，下辈子都没机会了。」 人群嘈杂，耳边充斥着嬉笑声。 陆殊凝却只看见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笑容。是所有人都觉得稀有、只有她熟悉的，露出小虎牙的那种。 她抿了抿嘴，低下头，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也偷偷扬起了嘴角。 一笑，就再也停不下来。这便是高考 理科竞赛大神突然感性抒情, 还拿文艺句子升华主题, 把全校人都震住了。 而最震惊的无疑是陆殊凝。 如果说在他发言的时候，自己还晕晕乎乎的, 那么现在彻底回过神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他真的不会说得太露骨了吗？ 好在回教室路上, 听到的议论中，所有人都只关注学生代表长得多么帅、声音多么好听、保送清华多么厉 害、居然还那么文艺。压根就没人注意到他说的那位「知己」是谁。 「知己」本人陆殊凝这才松了口气。 升入高三的第一节课, 就是班主任秦老师的英语课。 秦老师走上讲台, 对上自己班学生愁眉苦脸的面孔, 瞭然地笑了：「大家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高三也 好、高考也好，确实紧张残酷，但也没有那么恐怖。」 「不管怎么说，高三都只有一年, 无论大家以什么心情面对它, 都只有这一年, 过期不候。所以，珍惜每 一分每一秒。there’s never been a better time,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结果一定会很好的。」 不知是谁带头鼓掌, 全班都有些动容。 「秦老师, 我们会加油的！」 秦老师欣慰地点点头，紧接着把话题一转：「来, 完形填空走一篇，看看你们加油的效果。」 …… 下课后，陆殊凝站在讲台边，跟秦老师讨论一道题的答案。 那道题，陆殊凝的答案和标准答案一样都是c，但江月影和梁千钧都选了b，她仔细再读了一次原文，发现 确实是题目本身有歧义，b反而更合适。 这时，第一排靠门边的一个女生突然喊了一句：「陆殊凝，有人找。」 陆殊凝「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稍等一下」。 等终于讨论完，她转头问那个女生：「谁找我？」 对方笑得暧昧，往门外指了指，又啧啧了一声：「你居然让人家裴树等。」 陆殊凝：「……」 她走出教室，果然看到了倚墙而站的裴树。 再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他，陆殊凝多少有点难为情。好在这是人来人往的走廊，害羞的情绪能被鼎沸人声沖 淡一点。 还没来得及说话，秦老师正好抱着电脑从教室里走出来，看到他俩，有些惊讶：「咦，这不是一班的裴树 吗。」 裴树礼貌地打招唿：「老师好。」 「嗯。」秦老师笑着点点头，「早上发言讲得挺好的。」 「谢谢。」裴树勾了勾嘴角。 恰好又有个同学追出来问问题，秦老师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低头看那个同学手里的卷子，没注意到陆殊 凝有些红的脸。 「你怎么来啦？」陆殊凝轻声问。 裴树转过身，垂眼看她，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 「怎么样，这回够明显了吗？」 他眼神戏嚯，语气微微上挑。 陆殊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打趣的是昨天问她难道要他亲自抢话筒表白，才能明显到让她明白。 「还说呢，我心都要跳出来了，你真的吓死我了。之前有老师看过你的稿子吗？」 陆殊凝当时是真的震惊得心跳都要停了。尤其是他最后，居然直接说出了自己去年圣诞写给他的贺卡的最 后一句话……现在想来，都觉得这人胆子真是太大了。 「没有。说是让我自由发挥。」裴树一脸云淡风轻。 陆殊凝：「……」 裴树见她半天没说话，皱了皱眉：「写得不是很差吧，改了一晚上呢。」 「挺好的。」陆殊凝噗嗤一下笑了，随即正色，「就是一次就够了，真的。多了，心脏承受不来。」 裴树盯着她半晌，突然伸手要摸她的头。 陆殊凝惊得迅速往旁边一弹。 「干嘛？」她立马躲开三步远，还忍不住左右看，生怕被人察觉异常。 「你紧张什么。」裴树皱眉。 陆殊凝也皱着脸：「能不紧张吗，在学校呢。一会儿要上课了，你快回班上去。」 裴树嘆了口气，似是无奈道：「我不上课。」 陆殊凝：「……」 「不用上课了不起啊，保送了了不起啊！」她伸手推了推他，「回去回去，你不上课我要上呢。」 说着就转身要回教室，到门口时，却又回头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 裴树觉得心痒痒，又怕逗她逗得太厉害，只好挥挥手，看着她进去后，转身回了并不需要回的一班教室。 陆殊凝回座位后，翻出做完没写完的数学卷子开始做。好一会儿，突然听见前面的梁千钧敲了敲她的桌 子。 「那个，我说——」 第103页 「怎么啦？」她懵懵地抬起头问。 「你在做数学题？」梁千钧惊奇道，「看你笑成那样，还以为在看什么呢。」 「啊，我笑成什么样？」陆殊凝下意识地摸摸脸。 正给江月影讲题的赵煜坤抬起头，随口补了一句：「一副中了彩票的样子，还是头彩。」 陆殊凝：「……」 其实，作为年级里唯一的文科实验班，三班在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抓得很紧。大家都是尖子生，竞争意识也 强，一次又一次的月考早就让人千锤百鍊。 于是，升入高三后，虽然多了个毕业班的名号，但是平时的学习生活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除了年级组开始强制要求全年级所有学生在学校进行晚自习之外。 陆殊凝一开始不习惯那么晚还不回家待在学校，可真的试了几天后，却发现和一群同学一起在教室自习， 真的会有更浓烈的学习氛围，效率也会不自觉地提高。 而且每天晚上会有一两个科目的老师留在办公室负责答疑，大家也有更多问题目的机会。 倒也挺好的。 王唯依然在备战艺考，林初雪还是在为申请出国而忙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同学不再来上课了—— 张有道转学去了北京。 得知这个消息，不少同学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什么随父母工作调动转学籍，不就是为了占政策便宜么。 ——既然家里背景那么厉害，当初干嘛还转来实验班抢占资源，早点去北京不就行了。 ——我就不懂了，为什么这种根本读不进书、考试只想靠作弊的，反而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 陆殊凝没有参与这些议论，她从来没有在背后说人闲话的习惯。 但也不得不承认，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也觉得心情复杂。 这个世界，有时候还真就是这么不公平。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想起秦老师高一时就跟他们说过的话—— 「高考已经是相对而言最公平的一次选拔了。等你们长大以后就会知道，即使想要一次这样单纯的竞争机 会，也不会再有。」 即使大家还是站在不同的赛道，有的人起跑线就是更靠前，有的人拥有更齐全的装备，有的人就是要偷偷 抢跑……但起码，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条跑道上，等待着同一声发令枪，都必须靠自己跑完全程。 旁人说一千道一万也好，家人学校替你把路铺得再平坦漂亮也好，最后，还是需要自己上阵。 这便是高考。 不知道是不是受高三的氛围感染，每天围着任课老师问问题的同学多了不少。老师们每天都要应付多得仿 佛没有尽头的问题，忙得喝水的时间都少。 好在他们都是带过多届毕业班的，早就习惯了。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教三班数学的李老师却因为左腿骨折进了医院。如此一来，自然没法来学校上课 了。 年级组安排给三班代课的是二班的数学蒋老师。 三班同学由此体验了一把理科实验班的待遇。 蒋老师讲课可谓深入浅出。 虽然文理科班学生的数学水平差距不小，但听他的课也不会觉得听不懂和太过深奥。大概是专门为了他们 班放慢了速度。 有时大家说没听懂，他便不紧不慢地补充三两步骤，就能点拨得通透。三班同学也算是第一次在数学课上 体会到了「醍醐灌顶」的感觉。 自从蒋老师来代课，三班上数学课的热情都高了不少。而自从负责他们班答疑的老师从李老师换成蒋老 师，赵煜坤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同学们都争着往办公室跑，来问他问题的同学少多了。 一次，拿着数学错题从办公室回来的梁千钧长嘆一口气，转身问旁边的几人：「你们说，我这样是不是不 应该啊，居然自私地希望蒋老师能一直教我们？」 「我觉得太很正常了。」赵煜坤摆摆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蒋老师的上课水平，再看看李老师 的。我觉得我们班这次月考平均分说不定都能提高。」 「我听说——」江月影顿了顿，轻声道，「李老师就是在学校骨的折。那次晚自习后，他在下楼梯的时候 还一直琢磨着第二天要给我们讲的问题，恰好当时楼梯间的灯坏了，他一时恍惚，才摔了。」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惊了。 好一会儿，梁千钧嘆了口气。 赵煜坤小声嘟囔了一句：「但上课水平不行就是不行啊。」 「好啦，不说了。」陆殊凝扯开话题，「李老师腿伤也快好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有什么数学问题，就还得继续麻烦你了。」 江月影：「……殊凝，你这话更直接好不好。」 第1章 芒果干 学校和年级组对这一届高考可以说是严阵以待。大概是想让高三学生尽快进入角色、绷紧神经。前脚刚开 完入学典礼, 后脚便给他们举行了一次入学考试。 不过, 这次入学考试倒是帮陆殊凝把她在清华夏令营选拔测试中大受打击的自信心，给重新拾了起来。 其实这次考试她还真没怎么紧张和费力准备。刚从北京回来不说, 前几天生日又……咳咳，多少是分了点 第104页 心的。 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是年级第一。 如果说之前还怀疑会不会是运气的成分, 现在看来，自己是真的掌握了行之有效并适合自己学习方法。 也是在这时, 陆殊凝更深刻地体会到了, 有一群善良的又优秀的朋友是多么重要。这个优秀, 指的并不只 是成绩，还有性格和情商。 比如，即使她的成绩超过了赵煜坤，对方也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怪的态度。自己拿数学题问他，他也和从 前一样认真解答, 从不说半句类似「你成绩够好了, 别再问我」之类的话。 再比如, 虽然梁千钧的成绩和他们三个差了一个阶梯，但他从不说丧气话, 更不会阴阳怪气。他甚至也不 刻意恭喜陆殊凝，只是和往常一样和她讨论题目, 跟她请教英语。 几个人的相处, 都和从前一样自然。 包括赵煜坤和江月影。 亏陆殊凝原本还一直担心，万一将来江月影接受了赵煜坤的表白, 自己岂不是不好再当电灯泡打扰他俩。 结果如今她自己却猝不及防地被裴树表白了，而赵煜坤那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弄得她也非常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情况。 那天，和江月影一起在食堂吃完晚饭回教室晚自习，经过入学考试的排名榜时，意外地看到裴树站在红榜 前。 江月影觉得奇怪：「他不是保送了吗？」 而且在她看来，裴树显然不是有闲心去关心其他同学的考试成绩的人。 结果下一秒，对方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陆殊凝，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嘴角开始往上挑。 陆殊凝却生怕他表现出什么，引起好友的怀疑，匆匆说了句她们有事先走了，就拉着江月影跑了。 直到回到教室，对上江月影越发疑惑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在班上同学们面前跟裴树避嫌的， 现在这样，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她脑子怎么突然这么不好使了！ 好在江月影也并不是八卦的人，没有多追问。 然而，当陆殊凝松了口气，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专心学习了一晚上，揉着有点发酸的手腕走出教室，却看 到了等在外面的裴树时，眨眨眼，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么站了半分钟，三班同学们出教室时，几乎无一例外地要往这边望一眼。陆殊凝察觉后，连忙拽着裴 树就走。 裴树看了一眼她揪着自己书包带的手，原本满心的不悦稍稍消了些，没说话，只是跟着她走。 等出了校门，才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问她：「下午在走廊上看到我，躲什么？」 陆殊凝踌躇着含煳其辞：「没，就是觉得……那个，我们在学校还是稍微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裴树立即蹙起了眉：「为什么？」 「要是让别的同学看到了，不太好。」 毕竟是高三啊。 「我们在学校干什么了，就怕别人看到？」裴树声线有点冷。 他眼睫很长，每次垂眸看她的时候，会在脸上投下小小一片阴影。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殊凝咬咬牙，见他好像真有点生气了，一时也觉得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便上 前一步，放轻了声音，「好啦，我保证以后不躲了。」 结果下一秒，裴树突然伸手过来。 陆殊凝有点懵，眨眨眼没动。 裴树似是无奈地嘆了口气，开口道：「手。」 他声音低沉，听得她耳朵和心都发痒，一时被蛊惑似的，下意识地就把右手伸了出去。 紧接着，被他牵住，牢牢握着。 陆殊凝只觉得从脸颊到耳朵都开始发烫，偏偏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天晚上回家后，陆殊凝久违地再次学到了凌晨。 陆爸爸从医院下班回来，看到她还埋头在题海奋战的背影，心疼不已：「凝凝，早点休息吧。别熬夜累着 了。」 结果只见女儿回过头，脸颊微红，眼神发亮，朗声道：「放心吧爸爸，我不累。」 陆爸爸：？？？ 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 ************************** 学生时代，大家最擅长的就是互相模仿和紧跟潮流。 比如曾经的各种流行用语、风靡一时的游戏，以及，各种学习小窍门。 也不知是谁最先用起了活页本，平时记笔记和抄错题时只需要拿出一张薄薄的活页纸，等之后再装进本子 里就行。而且还能非常方便地添加和补充笔记。活页纸也可以随时替换。 在好几个老师注意到了，都表示赞许之后，其余同学也纷纷跟上，几乎每一科都人手一本。 尤其是女生们，如今没有什么逛街的机会了，便把挑选封皮漂亮的活页本作为一大乐趣。 赵煜坤和梁千钧每次看到陆殊凝和江月影两个人拿着花花绿绿的本子，一边讨论着着「这个是哪个店子买 的」，「你这个好漂亮」，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他们倒是很喜欢她俩的另一项买买买活动——那就是买零食。 一中旁边有一家挺出名的零食店，蟹黄豆瓣、芒果干、脆冬枣、猪肉脯、鱼豆腐、灯影牛肉……应有尽 有。 第105页 陆殊凝和江月影经常放学之后去买上一袋，第二天带一些到学校，课间可以补充能量。赵煜坤和梁千钧便 每天都嗷嗷待哺等待投餵。 然而和每天有得吃就很开心的同桌不一样，赵煜坤对数字非常敏感。他渐渐察觉到，陆殊凝每天给他们分 的零食数量在慢慢减少。 可明明每天早上，她都是提着和原来差不多份量的零食来教室的呀！剩下的，去哪儿了呢？ 终于，在某个下午，被要求和梁千钧共分一包芒果干的赵煜坤同学忍不住了，旁侧敲击地问陆殊凝，是不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她不高兴，导致被扣了零食。 陆殊凝愣了愣，一时没说话。江月影倒是率先皱起眉：「干嘛呢，人家殊凝请你们吃零食是情分，不请是 本分。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以后不给你吃了。」 「没没没。」吓得赵煜坤连连摆手，赶紧道歉，「只是随口问一下，我有啥吃啥，绝不挑食。」 陆殊凝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其实暗地里心虚得不行。 她买的零食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少了。 这阵子，裴树虽然已经保送了，但还是时常来学校。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他们班老师或者年级组叫去 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秉着「免费劳动力不压榨就亏了」的心理，陆殊凝简直觉得他现在比原来上课的时候忙得有 过之无不及。 每天晚自习结束，裴树都送她回家。陆殊凝做了一晚上题，常常觉得饿，便一边走一边拆一包零食吃。 有一次她随口问裴树饿不饿，结果他点点头，说忙得晚饭都没吃。陆殊凝一听，简直又着急又心疼，还有 点儿生气。 「要我念叨多少遍啊，本来就是因为饮食不规律才总是胃疼，现在还不按时吃饭。」 她一边嘟囔，一边赌气似的从书包里掏出把一包芒果干往他怀里一塞。 裴树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似是笑了一下。 「笑什么，赶紧吃。」陆殊凝皱着眉拧了把他的胳膊。 裴树点头，听话地拆开包装。吃了一片之后，见身边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眼睛亮亮地问他好不好吃，便不 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即使觉得稍微甜了点。 陆殊凝却一下子雀跃起来：「那就好，这包都要吃完哦。我每天都会带些零食去学校，从明天开始，会给 你送一点过去，你挑你喜欢的。要是忙到来不及吃饭，就拿零食先垫一垫肚子。」 裴树似是蹙了蹙眉，陆殊凝不等他说话，立即接上：「不许拒绝。以后要是再因为不好好吃饭胃疼，别来 找我要药吃。」 「知道了。」他伸手揉了把她的头髮，「都听你的。」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小母老虎一下子变回了小奶猫。陆殊凝愣愣地伸手碰了碰刚刚被他摸过的脑袋。 裴树只觉得手痒心更痒，伸手就要再揉。被陆殊凝躲开了。 「哎——」她左右看了看，为难地皱眉，「太招摇了，就算不在学校，也可能遇上熟人啊。」 裴树睨她一眼，转过身：「那就不用给我带零食了，还得特意来我们班找我，太招摇了。」 陆殊凝：「……」 「开玩笑的。」裴树轻笑了一下，趁她不备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就辛苦你了。」 见他同意，陆殊凝一时高兴，也不跟他计较了，只打趣道：「怎么样，芒果干好吃吧？」 「嗯。」裴树坦然地点点头。 生平第一次觉得，无论是食物还是人生，能多一点甜，是件挺幸福的事。 余生要都是如此，便好了。 第1章 我数学比他差吗 如果说升上高三之后, 大家心态上普遍有什么变化, 那大概就是更容易焦虑和低落了。 不少同学都变得比从前敏感得多，也变得更容易被外界影响。有时候遇上很小的挫折, 也能丧上好一阵 子。 于是也变得更喜欢找乐子。不少人都被激发出了毒舌潜能一般，遇上什么事，能嘲上半天, 刻薄话一句接 一句。 俗话说，「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若是有其他班甚至自己班的哪个同学遇上了什么倒霉事, 有同学都能笑话上好一阵子。 期中考试后, 陆殊凝从英语办公室回来，站在讲台上髮捲子时，就听见前排几个同学在哭诉完自己这次成 绩后，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聊起了忙着申请出国、好久没来学校上课的林初雪的八卦。 其实也算不上多劲爆的消息，只不过是之前有传言说林初雪去了耶鲁的一个什么交流活动, 似乎也非常想 以后去那里就读。当时便有些同学阴阳怪气地议论过。 结果前一阵子, 她的申请被拒绝了。 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嘲笑是肯定免不了的。 他们聊天的声音挺小, 可偏偏陆殊凝离得不远，听力又好, 不想偷听也几乎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她本来想左耳进右耳出, 没想到其中一个同学说得极其难听，什么「长成猪样, 还妄想考耶鲁的表演系， 谁会要她」之类的言论都来了。 陆殊凝皱起眉，把手里的最后一沓试卷往那个女生桌上重重一扔。 第106页 不过是叠在一起的几张薄薄的卷子，居然被她扔得摔出巨大的声响。 陆殊凝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难道是之前练了一年武术，练出了点真功夫？ 那几个围在一起嚼舌根的同学更是被吓坏了，大概是心虚，完全没敢对弄出这么大动静的陆殊凝发火。有 两个脸色发白，直接转身跑回了座位。 陆殊凝这才觉得气顺了些，转身回座位。 结果没一会儿，陈潇然来了。 她情绪还没调整过来，问「有事吗」的时候，语气略显不善，把陈潇然弄得有点懵。 「那个，没别的，就是想跟你请教一下学习上的问题。」男生紧张到挠头，「要是打扰到你了，我就不 ——」 「啊，没有。」陆殊凝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语气温和，「想问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是真的想请你指导一下。」陈潇然顺势在梁千钧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大概是成绩一步步提升得不知不觉，陆殊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能给人当「指导老师」的这一天。 陈潇然这次期中考试只考了年级第十。大概是之前在清华夏令营还拿了优秀营员，如今一下子显得落差有 点大，因此颇为苦恼。 陆殊凝帮他看过几科考得不太理想的试卷，又听他说了这几次考试的成绩波动之后，心里大概有数了。 她打算开门见山，然而刚说了句「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啊」，就得到了陈潇然的拍手贊同—— 「直一点好。我理解能力不咋样，你要是说得太委婉，估计我会以为在夸我，还沾沾自喜呢。」男生有点 不好意思地挠头笑。 陆殊凝闻言忍不住笑：「你放心，我肯定不讲情面。」 其实陈潇然的问题在于总是一味埋头刷题和背书，确实非常努力，但很少总结经验。导致相同的错误换个 形式还会再犯。 可到了高三，光题海战术是不行的。不能一味埋着头苦学，还应该有思想、有方法、会总结地学。 陆殊凝拿这几次英语和歷史考试的题目做例子给他讲了讲，陈潇然恍然大悟，连连道谢。 她最后笑着安慰他：「按理说，你们竞赛班出身的，不是应该非常擅长总结么，不然难道能把所有竞赛题 都刷完？」 陈潇然非常诚实地答道：「所以我才从一班退出，来咱们班了。」 陆殊凝满脸黑线：「你还挺光荣么，赶紧吸取教训！」 「嗯嗯，谢谢你啦。」男生被吼了也依旧乐呵呵的，站起身时，似是随口提了一句，「对了，我前几天晚 自习结束都看到你跟裴树一起走的。」 陆殊凝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要怎么解释？如果还有更多人看见了…… 没等她想好答覆，陈潇然已经紧接着说：「可是我平时总也碰不着他，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一 起打球不？」 陆殊凝：「……」 见她愣了愣神，陈潇然也有点紧张：「那个，要是他太忙就算了……」 「我会帮你转告他的，放心吧。」陆殊凝放下悬着的心，朝他笑了一下。 「那就好，多谢。」陈潇然一抱拳，转身回座位了。 陆殊凝当天晚上就把他的原话复述给了裴树。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殊凝见他丝毫没有对别人看到自己和他走在一起的话上心似的，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裴树这回上心了，停下脚步，垂眸看她：「怕别人知道？」 「其实也不是……」陆殊凝别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就是觉得会有些麻烦。」 虽然年级里情侣绝不止一对，但学校其实是明令禁止早恋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陈潇然这么「缺心眼」，裴树又算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的知名度也不低，万一有什 么留言传出来，被老师知道了，免不了要被教育一番。 她别的都不怕，只是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 裴树一直低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神色有些为难，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陆殊凝咬咬下唇，似是下定决心似的：「算了，我学习再努力一点。」 只要考试成绩不退步，应该就没有把柄可被人抓，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裴树当然懂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心里一动，伸手要牵她，却被她抢先抱住了胳膊。 他怔了一下，刚要露出笑，就听见陆殊凝用罕见的撒娇语气说—— 「以后要多花时间在学习上，每天跟你呆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就要少一点啦。」 裴树立即皱起眉：「跟我待在一起，会影响你学习？」 「没有啦！」陆殊凝赶紧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是可能会要花更多时间复习和做题嘛，有时候还 要跟其他同学讨论题目……」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裴树就止不住不悦。 他不止一次晚自习结束后，在三班教室门外等她时，看见她迟迟没出来，还在问坐在她斜前方那个男生问 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男生叫赵煜坤，据说数学很好。 数学很好……呵。 裴树很少有这样想要冷笑的时候，但这下实在是忍不住了。 第107页 「你问其他同学的题目，为什么不直接拿来问我？」 「你不是每天都被各种老师找去办公室做事嘛，怎么好总是去找你。」陆殊凝没怎么多想，脱口而 出：「而且，问同班同学当然更方便。」 「问男朋友就不方便？」裴树冷冷道。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他自称是自己男朋友，陆殊凝耳朵都有点红，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 裴树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什么题目都拿去问别人，我数学难道比他差？」 完全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不讲道理的时候，跟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似的，陆殊凝简直要暴走了：「你怎么这 么幼稚啊，我不是不想麻烦你吗？」 裴树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那你就麻烦他？」 「他也问我英语题的。」陆殊凝拼命让自己平心静气，解释道。 「不是刚刚说时间紧，没有多余的时间吗？」 「这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啊。」见他步步紧逼，陆殊凝也有点火了，顺口反问，「难道你们班女生问你数 学题，你就不回答了？」 然而她刚问完，就后悔了。这人说不定还真不回答。 没想到裴树轻哼了一声：「没人问我。」 「为什么啊，她们不敢问？」陆殊凝有些疑惑：「你真做得出不回答她们？」 「是啊，为了随时防止有人要来问。」裴树睨她一眼，「结果那个人从没来过。」 陆殊凝：「……」 语气里居然能听出点委屈。 这下可好，让她火都没法发了。 「好好好，以后我把数学题都留着，都拿去问你，行了吧？」她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那你可不许嫌烦 啊！」 裴树的表情这才阴转晴，反手握住她的手，牢牢牵住。 在一起虽然不到两个月，但是彼此都越来越了解了。陆殊凝一抬眼，见他眼角眉梢都是心满意足，在心里嘆了口气—— 原来怎么不知道，对外出了名冷漠阴郁的裴树，其实这么黏人还爱吃醋？ 可再一琢磨，竟然觉得有点隐隐的甜。晚自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秋末冬初。 南方的教室没有暖气, 晚自习的时候, 气温仿佛是一点一点逐渐往下降，湿冷磨人。不少同学都写一阵字, 举起手放在嘴边呵一口气，再搓一搓，又怕耽误时间, 稍感暖和一点，就赶紧接着做题。 也有些怕冷的女生, 围着毛茸茸的围脖, 或握着口袋里的暖宝宝。 江月影去歷史办公室找老师请教完题目, 已经将近十点，晚自习即将结束了。 出门时，只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饶是厚厚的校服外套也挡不住，寒气侵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加 快脚步往自己班的教室走。 她原本一直低着头, 可走到教室附近时, 余光却看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禁愣了一下, 抬头暼过 去。 男生正斜斜倚在走廊尽头的栏杆旁，一手插在口袋里, 一手拿着一张试卷模样的纸在看。 这么冷的天, 他就这么站着，仿佛对四周的寒风毫无知觉。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他转头朝这边瞟了一眼。看见不远处的江月影，略微点了点头，就又回身低头 看手里的卷子去了。 是裴树。 江月影鲜有地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震得颤抖了。 这阵子，自家好友和裴树似乎走得挺近，还常常一起回家，这事她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不是爱八卦 和问隐私的性格，好友不主动说，她也绝不会多问一句。 然而怎么也想像不到，裴树居然在这种冻死人的晚上，站在她们教室外。难道就为了等晚自习结束，等陆 殊凝一起回家？ 一直到江月影从后门悄悄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直端坐着的同桌一眼。 陆殊凝正在整理当天上课的笔记和错题，运笔如飞，神情专注而沉静。 那模样让江月影不忍打扰。 好在很快就打了下课铃。陆殊凝开始快速收拾东西，拉上书包拉链的时候，感觉到旁边的好友似乎一直在 看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对了，你去问张老师那两道题了吗？」 「嗯，问了。」江月影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明天跟你详细讲。」 「好，谢谢啦。」陆殊凝站起身，正打算说那她就先走了，没想到好友的眼神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便问了 一句，「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江月影也跟着站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教室外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陆殊凝却已经转过身：「说吧，没事的。怎么啦？」 江月影便也不再磨叽，抬起头，委婉却又直接地问她：「你和裴树——」 陆殊凝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意外地稍稍一怔，随即笑了。 她也不打算再跟好友隐瞒，落落大方地一点头：「嗯，在一起了。」 「真的？！」江月影差点叫出来，随即意识到周围还有不少同学，连忙压低声音，凑近些问，「什么时候 的事？」 第108页 「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吧。」陆殊凝还是略有些不好意思，撇开了眼。 「开学的时候……」升入高三以后，对时间的流逝都格外敏感，江月影在心里一算，不禁咋舌，「都这么 久了！」 陆殊凝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不是在怪你啦。」江月影摆摆手，「就是有点惊讶——你居然真的跟裴树在一起了。」 「很让人意外么。」陆殊凝低头浅笑了一下。 其实她自己每每想到这儿，也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月影摇头：「也不是啦，其实我现在也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咳咳。」陆殊凝差点没呛到。这话从江月影口里说出来，简直比她表示反对还要让自己意外。 「只是我原来对他的印象有点——嗯，怎么说呢，片面吧。但现在已经改观很多了。」江月影生怕好友以 为自己不高兴他们在一起，有多解释了几句。 其实她心里还在想，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知道你喜欢他，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多说他一句不好啊！ 陆殊凝的关注点却有所不同，她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改观啊？」 江月影抿嘴一笑，往外头一指：「刚刚从办公室回来，看到他等在我们教室外面。是在等你一起回家 吧。」 陆殊凝一愣：「啊，真的？」 「我也以为我看错了呢，这么冷的天。」 「那我先走了！」陆殊凝赶紧跟好友道别，也顾不上别的了，背起书包，转身就往外跑。 身后，江月影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又止不住地替好友感到开心。 这残酷又枯燥的高三，能有个人这么用心和真诚地陪伴，该是件多幸运又美好的事。 陆殊凝快步赶出教室，却没有在附近看到裴树。她有些疑惑地往楼梯口走，却在拐角处突然被人拽住手 腕，往旁边拉了过去。 她一惊，迅速抬起头，看到裴树漆黑的双眼，才松了一口气。 裴树松开手时，似是不经意地往下滑了些，指尖从她手心轻轻擦过。 陆殊凝只觉得手掌仿佛有静电窜流而过，心尖都跟着发麻。她眨眨眼，说不出话。 「今天怎么这么早。」裴树随口问。 往常她晚自习结束，还要在教室磨蹭好一会儿。要么是跟人讨论题目，要么是被别人缠着问问题。 陆殊凝也不隐瞒，仰头朝他一笑：「江月影说她刚刚在教室外看到你了。」 「哦。」裴树点头，「好像是。」 陆殊凝有点抱歉，「以后我会尽量早点出来的，你也不用每次都提前来。」 「没事。」裴树似是丝毫不在意。 陆殊凝却觉得过意不去，问他：「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冷不冷啊？」 裴树闻言，勾勾嘴角，伸出手朝她摊开：「你试一下温度？」 角落里反正没人，陆殊凝还真把手放上去触了触。 居然是温热的。 她有些意外，却又想到什么，打趣道：「你该不是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在口袋里放了暖宝宝，提前捂热手 了吧？」 万万没想到，裴树一挑眉，反手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外套口袋里一塞。 即使没有人经过，在学校里也太大胆了。陆殊凝惊得差点叫出声，一边想要挣脱，一边下意识地就要往周 围看。 裴树却完全不管其他，只问她：「怎么样，有吗？」 陆殊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不满自己怀疑他在口袋里放暖宝宝，才故意这样。 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不高兴起来怎么这么幼稚。 「没有没有，是你的手真的暖和。」她赶紧补救，一边继续要抽出手。 结果裴树怎么也不让，就这么拉着她的手藏在口袋里往前走。 陆殊凝再使劲的时候，甚至直接被他改成了十指紧扣。 她不再动了。心想罢了罢了，随便吧，被看到就被看到。 裴树低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视死如归」般豁出去的表情，有些想笑。 反正逗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便松开了手。 毕竟很快就要走到楼梯口，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看着。 高三这个对她至关重要的紧要关头，他也并不想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让她能安安心心地准备高考，比什么都重要。 陆殊凝见右手终于重获自由，赶紧缩回来放进自己口袋里。 她悄悄抬眼去看裴树，只见男生侧脸线条并不似往常般冷硬，神情竟然有些温柔，显得更清俊了。 陆殊凝心一动，突然回味起了方才被他牵着手的暖意。 他的口袋明明和自己的温度差不多，为什么手那么暖呢。 而裴树，在女友自以为小心翼翼，其实早就被他察觉了的偷瞄中，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重新去牵她手的沖 动。 短短一段路，简直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来日方长。 最后差点忘了正事。 快到陆殊凝家小区门口时，裴树从包里翻出一张试卷给她。 正是江月影看到他晚自习结束前站在三班教室外看的那一张。 陆殊凝却不知情，不明所以地问他这是什么。 第109页 「给你挑的一些数学题，这周有时间就做一下。不会的来问我。」 「哇！」陆殊凝惊喜不已，立即把卷子举到面前就要仔细研究。 裴树声音里带笑，揉了揉她的头髮：「这儿太黑了，回家再看。」 「谢谢啦。」陆殊凝抬起头，乖乖把试卷捏在手里，「辛苦你了，还帮我整理题目。」 光线那么暗，更衬得她眼神清亮。裴树只觉得心痒，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发哑，「跟我还客气什么。」 陆殊凝当然也知道这些题目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对她的帮助却不是开玩笑的。何况，他有这份 心，已经够自己开心了。 「卷子一定会尽快做完的，到时候给你检查。」她抑制不住嘴角的笑，仰头说，「那我先回去啦。」 「不着急。」裴树似是漫不经心地喃喃道。 陆殊凝一时摸不准他说的是，让她不着急做卷子，还是不着急回家，一下子怔在原地没动。 接着，裴树朝她伸出手。陆殊凝没多想，下意识地就把手放了上去。 随即被他牵住，往身前一带。 她重心有些失衡，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两步，头靠在他胸口。 裴树收紧手臂，似是终于觉得满足了般，闭上了眼。 须臾，在陆殊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松开了手。 等陆殊凝回过神，觉得自己不止脸，估计脖子耳朵都红了。她眨眨眼，不知该往哪儿看。 心如鼓擂。 裴树已经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进去吧」。 语气里是克制的温柔与宠溺。 陆殊凝点点头，不大敢直视他的眼睛，匆匆说了句再见便转身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裴树缓缓地唿了口气。心思柔软而深沉。 那句「不着急」，其实是说给他自己的。然而，怎么可能不着急。特殊的御寒方式 高三年级组对于这一届高考的重视, 除了体现在平时抓学习抓得紧、每次考试后总结得勤之外, 还专门为 自主招生做了提前准备。 由于现在各大高校的自招都被安排在了高考之后，所以现在其实还没法确定哪些同学一定能参加哪个学校 的自招选拔考试。 所以年级组干脆採取广撒网的方式, 把理科年级前一百，文科年级前五十全部都集合起来，每周免费给他 们补两次课。请的是语数外全校最好的老师, 根据经验给同学们讲一些自招可能涉及的题型。 大概是考虑到文理科对于数学的接受程度不同，语文英语都是一百多人一起在大阶梯教室上课, 数学却分 了两个班。 文科班的同学补课的教室, 正是学校数学竞赛组的专用教室。因为补课时间和晚自习重叠, 所以这间教室 是空着的。 陆殊凝每次去那间教室上课时，总会有些微妙和神奇的感觉。 这也算是裴树的教室啊。 从前高二时，每次路过一班，她总会忍不住往教室里瞥一眼。从来没有见到过裴树，就知道他一定在数学 组教室。可一次都没有来过。 如今, 他已经不需要再准备竞赛了, 自己却时不时要来这儿上课。 命运真是件挺神奇的事。 每周一和周五都是自招上课的时间, 晚上七点到十点，两节课, 每节一个半小时，语数外三门轮流挑两门 上。 理科班的同学可以留在阶梯教室, 文科班的同学却常常要赶场子, 除了费脑细胞，还得消耗体力。自主招 生题目常常又怪又偏, 难度也大。每次上完课，大家都跟打了场仗似的，一个个心累不已。 人的精神一疲惫，往往就容易出现疏忽和纰漏。 一个周二上午，江月影在第一节课上了一半时，突然小声地哎呀叫了一下。 「怎么了？」陆殊凝转头问。 江月影表情焦急地在书包里翻找着，轻声道：「我好像不小心把相机落在昨晚上课的教室了。」 自从发现陆殊凝上课用相机把老师板书拍下来，课后再誊抄总结的习惯后，班上不少同学都开始模仿。江 月影也不例外。 尤其是自主招生数学补习课，老师常常列一道题的算式就能列整整一黑板，根本来不及全部抄下来。 大家纷纷只有先拍下来再说。 而江月影大概是拍完之后便随手把相机放在了抽屉里，忘了拿回家。 昨晚回去复习其他科目去了，直到现在上课时打算拍板书才发现。 陆殊凝见她着急得咬着唇，安慰道：「没关系的，下课之后去那里找找，放在抽屉里，应该不会被人拿走 的，别太担心了。」 江月影点点头，犹豫了片刻，问：「你一会儿能陪我一起去吗？」 陆殊凝知道她胆子一向小，又容易想得多，当即点头应下：「行，没问题。先好好上课。」 数学竞赛组教室离高三教学楼有不短的距离，两人便等到时间比较充足的课间操时候才去。 江月影一路都表情紧张，陆殊凝笑着安抚她：「会在那儿的，放心吧。」 「其实我都不是怕相机丢，那相机也用了挺长时间了。」江月影勉强地笑了笑，「主要是怕里面的照片丢 第110页 了。存了几千张，我都还没导出呢。」 「是，现在都是这样的。在乎的不是电子产品本身，是里面储存的资料和信息。」陆殊凝表示理解，「不 过往好处想，既然你的相机用了挺久了，应该也不会有人顺手牵羊。」 两人说着，走到了数学竞赛组专用教室外，门半掩着。 她们没敢直接推开，在门口悄悄观望了一下。 虽然是下课时间，但竞赛组所有同学都还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有的在独自做题，有的三三两两在小声讨 论。 气氛比想像中严肃和安静得多，江月影越发不敢进去了。虽然门上并没有「闲人免入」之类的字样，但总 觉得整个教室都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敢越雷池的气息。 陆殊凝见好友迟迟没动作，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啦？」 「我不敢进去……」江月影刚想转头说里头氛围有点吓人，突然不经意瞥到了讲台上的人，愣了愣，拍了 拍陆殊凝的肩膀，「那个讲台上的人，是裴树吧？」 「啊？」陆殊凝愣了一下。她站的角度看不到讲台的位置，往江月影那边挪了挪，才发现真的是裴树。 他背对讲台，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往黑板上抄写着什么。 陆殊凝眨眨眼。 江月影好奇道：「裴树不是已经保送了吗，怎么还会在这儿……」 没等她说完，讲台上的男生就放下粉笔转过身，正撞上了她们的眼神。 他微一挑眉，似是有些意外，迈步朝门边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还没有从专业性题目和知识中抽离出来，裴树现在的气场其实还有些冷硬，散发着点「生人勿 近」的气息。 江月影几乎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站到了陆殊凝身后。 然而等他走近，再凝神一看，竟然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看着陆殊凝，脸上似乎有笑意。 江月影觉得不可思议，眼神又往自家好友身上扫了扫，心想看不出来，裴树在人前和在女朋友面前，居然 真的反差这么大。 其实陆殊凝也觉得有些讶异，一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二是没想到他会表现得这么愉悦。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小声问。 「高二的竞赛生就要去冬令营了，这几天过来帮着给他们答疑。」裴树耐心解释道。 学校竞赛老师可真会偷懒，陆殊凝悄悄在心里吐槽。 他又问：「你呢，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陆殊凝连忙把江月影拉过来：「昨天晚上我们在你们教室上课，月影不小心把相机落在抽屉里了，能不能 让她进去找一找？」 裴树点头，江月影连连道谢，赶紧猫着腰往窜进了教室，快步往昨天自己坐的位置走过去。 陆殊凝正想对他道谢，却听他问：「没别的事了？」 「啊？」她愣了一下，刚想说没有了，可瞥见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的神情，犹豫了一下。 裴树一开始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居然只是帮朋友来找相机，自然面色不悦。 这时，江月影已经拿着相机从教室里跑了出来，面露喜色地嚷着「在这儿呢，太好了」，旋即却发觉气氛 好像有点不对。 下一秒，却见陆殊凝转头看向自己，表情似是有些无奈，又似是想笑地说：「来都来了，不如问几道数学 题吧。」 「啊？」江月影一头雾水，她们又没带试卷或者练习册来，问什么啊？ 「借一下你的相机。」陆殊凝提示道，「昨天晚上最后那几道题，老师讲的的解法，我们不是都没弄懂， 说先拍下来再说吗？」 「哦，对对对。」江月影赶紧低头开机。 二十分钟后，踩点赶回三班上课的两人匆匆忙忙在座位上坐好。 江月影忍不住对陆殊凝说：「裴树真厉害啊，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的题目，居然能被他一讲就懂了。」 「是啊。」陆殊凝笑了，脸上有毫不掩饰的骄傲，「他就是特别厉害。」 前座的赵煜坤闻言转过身，皱了皱眉。 江月影的兴奋劲儿还没过，直接问他：「干嘛呢，不服气？」 「没啊，既然他厉害，你以后都去问他题目不就行了。」他语气不善地扔下这句，转回身。 江月影被怼得不明所以，陆殊凝却在心里嘆了口气。 这人怎么这么能憋，憋死算了。 ************************* 伴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高三上学期也即将结束了。 每到考试前，陆殊凝都是要把政治课本上的所有制试点从头到尾复习和梳理一遍的。 大多数时候是默念，但也难免有想要读出声的时候。 以前都是在家里，没什么可顾忌的，如今却每天都要在教室晚自习。 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也想要自己背书时有个更自由的环境，陆殊凝便常常拿着书到教室外去背。 偏偏如今已经入冬，在走廊里站半小时，能被冻成冰棍，浑身冷得发僵。 她便找到了一处稍稍能避风的小角落。饶是这样，每次复习完当天的任务回到教室，连书本的封面都是冰 凉的。 好在冷空气也能让人头脑更清醒，加上想要快些背完回教室，效率也会更高。 第111页 那天，照例站在外面，闭上眼在脑子里给各个单元的知识点列框架时，突然感觉到身前的位置，冷空气似 乎被挡了些。 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看到裴树正站在面前。 陆殊凝缓慢地眨了眨眼，半晌才确定不是自己被冻傻了出现的幻觉。 裴树微微蹙眉，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腕，冷得像冰。 陆殊凝手不由自主地一哆嗦，接着才发觉自己刚刚身子都被冻得不由自主有点发抖。 他揽了揽她的肩：「快回教室。」 「不行啊。」陆殊凝咬咬唇，「还没完成今天的计划。」 裴树拧眉：「一定要在这儿背？」 「嗯。」陆殊凝点点头，坚持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裴树似是无奈地嘆了口气，只说：「手拿过来。」 陆殊凝愣了一下，一手拿书，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裴树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怀里的政治书抽走了，接着说：「两只手。」 她懵懵地把双手都递了过去。 下一秒，就被他伸手握住。还往旁边移了两步，替她挡住尽可能多的风。 裴树的手很暖，和那天晚上一样。陆殊凝没躲没挣脱，也不说话，任他紧紧握着、又轻轻摩挲揉搓着给她 暖手。 心也像窜过一阵热流，满满涨涨的，全是暖意。 裴树见她呆呆仰头望着自己，抿了抿嘴，轻声在她耳边道—— 「抓紧时间，别在外面呆久了。刚刚背到哪儿了？」 「第四单元第三章第二框。」陆殊凝下意识地乖乖回答。 他松开一只手，替她翻到那一页。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陆殊凝笑着点点头，就在他为自己圈出的那一块没有寒风的温暖小天地里，认认真真继续开始复习。 那天最后，裴树说：「下次要出来背书，提前给我发个信息。」 「你不用每次都来陪我。」陆殊凝小声道，「我下次会记得带暖宝宝的。」 「别带了。」裴树笑着牵紧她的手，「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你多呆一会儿。」 第1章 除夕夜 期末考试, 陆殊凝依旧稳坐文科班的年级第一的位置。 她现在发现, 当掌握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坚持付出努力之后，获得好成绩真的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年级第一这种东西, 仿佛也是有惯性的，拿过一次，再多考几次也不难。 高三年级的这个寒假, 应该算得上是读书以来最短暂的一个寒假了。 然而，无论如何, 却也是中学时代最后一次过年。 意义特殊, 心情复杂。 虽然时间不长, 但好歹也是假期，总归是能放松几天的。 作业自然不会少，不过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为了完成作业而做题和学习了。即使没有老师布置任 务，大家也都不敢松懈。比如陆殊凝和江月影, 放假之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书店新买了几册卷子抱回家, 打 算趁假期多刷些题。 吃晚饭的时候，陆爸爸有些抱歉地告诉女儿, 自己今年大年三十要去医院值班。 「看科室里其他人要不就是要回老家过年，要不就是要出去旅游。我就想着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不如 就我值班好了。答应了之后才想起得把你一个人留在家。」 陆殊凝笑着说没关系。 「我早就习惯啦。而且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挺自由的, 您不用担心我。」 「可是毕竟是年三十啊。你姑姑今天上午打电话过来，说可以除夕夜接你去她们家过年, 爸爸初一早上再 去接你。你觉得怎么样？」 陆殊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待在家挺好。」 那位姑姑，她初三之后就再也不想见。之前几年，逢年过节，父亲带她去串门，她要么就说自己要学习， 早早便回了家。要么就说学校有事，索性不去。 她也从其他亲戚那儿听说过，姑姑在背后总跟人说，也不知道凝凝这么发狠干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学 习，一点劳逸结合都不懂。倒是要看看以后高考，到底能考出多好的成绩。 陆殊凝只觉得好笑。自己可不是不休息，只是不想见这位嘴碎的姑姑而已。既然她一心想看自己高考能考 成这么样，那便直接升学宴上见就好。 父亲倒是对妹妹和女儿各自的心思都毫不知情，只当女儿是学习累了，想在家休息，便也不勉强。 于是，除夕夜当晚，陆殊凝合上书，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春晚之后，便抓起了一边的手机。 阖家幸福团圆的日子，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在家。即使把所有热闹的节目都打开，伴着窗外时不时想起的烟 花炮竹声，也难免会感觉到一些不是滋味的寂寞吧。 思及至此，陆殊凝略微踌躇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存在手机里，却从没有打过的号码。 她耐心地屏息了约十多秒后，终于等到了电话被接通。 裴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很轻地叫了一声，殊凝？ 尾音微微上扬，不知是喜悦，还是讶异。又或者兼而有之。 陆殊凝小声地嗯了一声。 有那么一阵子，两人都没有说话。明明耳边都是窗外花炮炸裂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可此刻，却又仿佛 第112页 能听到彼此轻轻的唿吸声。 半晌，陆殊凝先开口问：「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裴树很快回答。 「我也是。」她笑了。 「真的？」裴树声音略微提高了些，「陆叔叔呢？」 「去医院值班了。」陆殊凝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裴叔叔又去外地出差了么？」 「嗯。」裴树含煳答道，脑子里却开始有了些别的心思。 「那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呀。」陆殊凝看了一眼窗外，五彩的烟花正炸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忍不住语气里 带了点笑，「我打电话过来……」 是想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的。她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他出声叫自己—— 「殊凝。」 「嗯，怎么啦？」 「需要我去陪你吗？」 「嗯。」陆殊凝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发觉不对，「咦，你、你说什么？」 裴树沉默了一瞬，把声音又放低放软了些，音色有些哑，似是带着蛊惑一般，再次问：「我去你家看看 你，好吗？」 「不会太麻烦你么……」陆殊凝有点懵。 这可是大年三十晚上啊，街上根本没有几个人吧，打不打得到车都不一定…… 「不会。」裴树语气笃定，「我现在就出发。」 陆殊凝还想说什么，却已经听见了电话那头走动的声音。裴树一向是行动力迅速的人，现在估计是真的准 备出发了。 她便索性不再多言，只叮嘱他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等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裴树要来自己家了！ 啊啊啊啊啊！ 不行不行，客厅太乱了，刚收下来的衣服还摊得到处都是…… 还有，自己房间也好久没整理过了，一会儿裴树要进去怎么办…… 以及，自己现在还穿着小熊维尼的毛绒睡衣，披头散髮的，啊啊啊啊…… 半个多小时后，裴树站在陆殊凝家门口时，她已经穿戴整齐，头髮绑在脑后一丝不乱。身后的屋内，干净 整齐、再无一点杂乱的痕迹。 那一瞬间，陆殊凝简直有了自己是个点石成金的魔法师的错觉。 裴树却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下身的裙子上了。 「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声音有些哑。 陆殊凝却浑然不觉，有些得意地笑眯眯道：「不冷，我家有地暖哦，快进来吧。」 她一边递上拖鞋，一边问：「你怎么过来的呀，今天外面还有计程车吗？」 「拜託邻居送我过来的。」裴树已经是第三次来她家，换上拖鞋，脱下外套后，便熟门熟路往里走。 陆殊凝惊奇道：「你们家邻居这么好？」 居然愿意大年三十齣门开车跨越半个城市，送别人家的孩子一程。而裴树居然会主动麻烦人家，也是挺难 得的。 「嗯，一直都挺照顾我的。」裴树笑了笑，「我说以后有时间多给他们家女儿辅导功课，就答应送我过来 了。」 「哇。」陆殊凝忍不住感嘆知识就是财富，刚想说真好，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女儿？」 「嗯？」 「你给人家女儿辅导功课？」陆殊凝皱眉，去拽他胳膊。 「八岁，小学三年级。」裴树又无奈又好笑。 第一次看到她表现出吃醋的意味，居然是对邻居小学生。 陆殊凝其实是有意开玩笑的，故意说：「那也只比你小十岁呢。」 裴树何尝看不出她只是在闹着玩，伸手揉了把她的头髮：「那我介绍你去给她辅导学习？」 「可以呀。」陆殊凝笑嘻嘻地一口答应，领他在沙发上坐下。 裴树这时才稍稍注意到她家的变化。 大概是因为过年，墙壁上贴了好些红彤彤金灿灿的生肖图，虽不免有些俗，却也显得温馨热闹。起码比起 他家是这样。 陆殊凝重新打开电视，念叨着虽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大年三十不开着电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一边走回沙发旁，一边把手里的遥控器递给他。 裴树没接遥控器，只待她走近时，直接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陆殊凝不小心松了手，遥控器直接落在了她大腿旁。 裴树伸手拿过，扔在了茶几上。 陆殊凝抬起头，只看到他微垂的眼睫，和深黑的眸子。 刚刚之所以一直笑闹，其实是依然处在不敢相信的状态中。 现在却突然有了实感——他来看自己了啊。爸爸不在家，孤身一人的除夕夜，他来陪自己了。 她咬咬下唇，突然就不管不顾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胸口。 裴树怔了一秒，随即反手把她抱得更紧，嘴角忍不住上扬。 也不知抱了多久，裴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陆殊凝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没看他。刚想说话，突然隐约听到了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她吓得唿吸都忘了，几乎是当即跳起来朝门口看过去。 下一秒，陆爸爸出现在家门口，满脸喜色：「凝凝，爸爸回来陪你啦！」 第113页 陆殊凝：「……」 裴树：「……」 陆爸爸：「……」 除夕夜（2） 窗外的烟花一声声爆开, 简直震耳欲聋。屋内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仿佛万籁俱寂。 半分钟后，裴树最先回过神, 叫了一声「陆叔叔」。 「哦哦，你好——」陆爸爸还没来得及挤出一个笑，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这阵铃声简直同时拯救了所有人, 大家俱是松了一口气。 可当陆爸爸看到来电显示时，表情反而变得更复杂了。 「餵, 老裴。」他皱着眉接起来。 裴树和陆殊凝听到这个称唿都是一愣。陆殊凝讶异地去看裴树, 结果男生也是一脸不解。 然而万万没想到,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陆爸爸神情迅速和缓了下来，「嗯」了好几声，又连连说「没问 题」。最后还问他要不要跟裴树说话。 那边大概是说不用，他便说了年后有机会再聚后, 直接说了再见。 挂断电话后, 他对还紧张地直直站着的女儿和裴树一笑：「你们看, 幸好我今天请假回来了。」 陆殊凝尚不明所以，只听爸爸接着说—— 「阿树, 你爸说他争取明天开完会就赶回来，多在家陪你几天。」 裴树应了一声, 依然不明就里。 陆爸爸接着看向自家女儿：「阿树来家里了, 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跟爸爸说一声？」 陆殊凝：「……啊？」 「你裴叔叔说，他不放心阿树一个人在家, 问能不能让他来咱们家一起过年。要不是我们科室小杨正好过 两天有急事想今晚跟我调班，我可就留在医院值班了。阿树都来了，你也不告诉我，待客之道去哪儿了？」 陆殊凝被教育得莫名其妙，只下意识地乖乖跟着点头。 裴树却已经大致猜测出了原委。 只是他不明白，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不过陆爸爸还真就没有再多想，热情招待裴树之余，还非要给他塞压岁钱，弄得他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三个人在一种诡异的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看完了春晚。陆爸爸留裴树在家住一晚，为此特意让陆殊 凝去收拾一下客房。 裴树却婉拒了，说自己已经打扰得够久，现在应该回去了。 陆爸爸也不勉强：「正好，我还是不放心医院那边，准备回去看看。就先送你回家吧。」 已是凌晨了，陆殊凝不放心道：「爸，你就别开车了，一会儿太累了。路上也黑。」 「放心吧，我已经叫好车了。」陆爸爸挥挥手，「都累了吧，今晚就不讨论题目了，都好好休息一下？」 陆殊凝：「……不讨论了不讨论了！」 车停在青城山庄门口，裴树向陆爸爸道谢又道别后才下车。 陆爸爸把脑袋伸出车窗，多说了一句：「阿树啊，新年到了，等会儿给爸爸打个电话吧。」 裴树应下。 回到家后，照例是一片漆黑，他闭了闭眼睛，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是不是一旦见过太阳，便总是渴望阳光与温暖，再也无法坦然接受黑暗。 简单地洗漱过后，他靠在床上，却觉得睡意全无。 半晌，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裴父大概是特意从会议室出来，压低声音接起：「喂，阿树？」 裴树「嗯」了一声，道：「爸，没打扰你工作吧。新年快乐。」 「没有没有。」裴父语气里透着止不住的意外和高兴，「你现在在哪儿呢，还在你陆叔叔家？」 「没有。已经回家了。」 「哎呀，那不还是留了你一个人在家嘛。你早点儿睡，爸爸尽快结束这边的工作，明天——哦不，今天就 赶回去。」 裴树应下，却没有挂断电话。 裴父也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阿树啊，你别怪爸爸。我实在是忙，但又不放心你一个人，才让齐叔叔他 们家多帮衬着照顾你。他刚刚打电话说你拜託他送你去市一中附近的碧海花园，我就猜你是去凝凝家了。」 「抱歉，让您担心了。」 「没没，应该是爸爸说抱歉，过年也没法陪着你。」难得听到儿子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裴父语气里 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不过阿树，以后要去人家家里，得提前跟她父母打声招唿，否则多不礼貌。」 「嗯，今天是我莽撞了。谢谢您打电话给陆叔叔帮我解围。」 「哎，没事儿，爸爸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裴父笑了两声，试探着问，「阿树啊，你跟凝凝——」 「在一起了。」裴树答得毫不犹豫，「是我先动心先表白的，她就要高考了，还请您不要——」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爸爸怎么可能去打扰她。何况凝凝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很喜欢。」儿 子长到这么大，裴父还是第一次听他语气急切地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居然是为了一姑娘，不禁有些心情復 杂，「在一起了就好好对人家，她要高考了你就在学习上多帮着点。其他的——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爸爸就 不多说了。」 见父亲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裴树松了口气：「嗯，我知道。」 第114页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靠近，低声说了句什么。 裴父似是含煳应了一声，转而对裴树说：「那爸爸就先继续去开会了，你早点休息。回来见。」 「嗯。」裴树踌躇片刻，还是加了一句，「您路上别太赶，安全第一。」 就这么一句，就已经让裴父感动得要喜极而泣，连连说知道了，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之后的会议，几乎是所有下属都讶异不已，老闆怎么接了个电话，心情就完全不同了？之前明明还一脸不 爽处处挑刺，现在突然一派和气，弄得人都不适应了。 只有秘书知道，裴家少爷万年一遇地主动打电话来，还是在新年，老闆能不高兴吗。 而躺在床上的裴树却想到了更多。 从前只觉得邻居齐叔叔一家照顾自己，比父亲给的关心还多，却从没想到过是父亲的授意和拜託的缘故。 也没料到过父亲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知道他去了陆殊凝家，居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陆叔叔，帮自己圆谎。 从小到大，父亲似乎就一直忙于工作，对家庭、对自己都不上心。可如今想来，沟通应该是双向的。他们 父子关系之所以生疏至此，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先关起了心门，没有给他任何走近一步的机会呢？ 而此刻，同样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的陆殊凝失眠的原因却简单多了—— 今晚实在是太险了，怎么也想不到爸爸竟然会突然回家。若不是裴叔叔突然打电话过来……后果简直不堪 设想。 不过，也让她一整晚都没有和裴树独处的机会。 她翻来覆去半天，摸过手机，给裴树发了个「新年快乐」，后面加了个爱心。 那边很快也回了个「新年快乐」。 陆殊凝忍不住对着屏幕露出一个笑，然而还没傻乐多久，就收到一条新消息，还是来自裴树。 【我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我爸了。别担心，他很支持。】 what？！ 陆殊凝吓得差点手机都拿不稳。 最后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回復道——【很支持是什么意思？】 【他说从小看着你长大，很喜欢你。让我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对你负责到底。】 陆殊凝：…… 【真的假的？】 【真的。】 天哪，裴叔叔也太好说话了吧！ 陆殊凝觉得自己简直要感动哭了。 不一会儿，裴树又发来一条信息。 【所以不用多想，早点休息。乖。】 陆殊凝看着那个「乖」字，嘴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回了个「晚安」，便乖乖闭上了眼。 这个年，过得可真值得啊。百日誓师 高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 就迎来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年级主任发表讲话后, 各个班挨个念自己班上的口号，然后再一起读宣言。 总之, 是给人打鸡血的形式主义。 如果说这一届还稍微弄了什么有特色的东西，那便是在最后让所有老师同学一起合唱《最初的梦想》。 按照市一中的传统，百日誓师通常也是「成人礼」。大会结束时, 年级主任大手一挥，「从现在开始, 大 家都成人了, 不是小孩子了」。 陆殊凝却觉得有些无奈。 难道成人必经的洗礼就是高考吗？ 虽然她最开始重生的目标和动力确实是高考, 但经过这几年，却也明白了高考真的不是人生的全部，结果 远没有过程中的领悟与收穫珍贵。 不过这次百日誓师大会，倒是让她有机会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伍玥和袁玫。 理科班竞争更为激烈，他俩的成绩却都非常稳定。尤其是伍玥, 算是稳中有进, 从前一直徘徊在年级二十 名, 如今却是前十的常客了。 而从伍玥那儿，陆殊凝也听说了些曹铭和周岩磊的近况。 说来羞愧, 自从她谈了恋爱，连和往日亲密无间的江月影相处的时间都少了不少, 大多数课外时间都和裴 树待在一起。 都没空关心老朋友了。 好在据伍玥说, 不仅周岩磊成绩一如既往拔尖，始终名列文科普通班的第一。就连曹铭也一直在进步, 总 是能保持在年级前一百，只要高考能稳定发挥，重本肯定不是问题。 虽然不一定有直接关系，但陆殊凝还是为自己当初高一时劝说过他而感到高兴。 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而随着高中最后一个学期的到来，不少之前忙着准备艺考同学都结束了考试，重新回来上文化课。 当百日誓师大会结束，三班同学回到教室时，看到正在教室后头正站在一张椅子上布置黑板报的王唯，都 欢唿着欢迎他。 王唯老神在在地一挥手：「兄弟们，我王二麻子又回来啦！」 「不错不错。」有个女生笑，「我下次语文考试终于可以不是垫底了。」 王唯作势朝她挥拳，结果踩着的椅子晃了两下，正走到旁边的江月影赶紧伸手扶住了。 「看看，还是咱们月影同学善良。」王唯得意洋洋地朝那个女生露出挑衅的笑容，「我和咱们语文课代表 关系好，语文成绩怎么还会差呢？」 江月影没好气地瞪他：「行了，别贫。快写完，去给我默写古诗文。都忘光了吧？」 第115页 「没忘啊，你说什么呢，我记性这么好，背过的都在脑子里呢——」 「等等，『月落鸟啼霜满天』是什么鬼啊？」江月简直要被气笑了。 「就是《枫桥夜泊》啊，人家张继落榜之后写的千古名篇，接下来一年就金榜题名了。我这不想着寓意不 错嘛。」王唯乐呵呵地挠挠头，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语文课代表江月影已经不想再理他，只盘算着接下来几个月该怎么监督他默写，而一边的陆殊凝终于看不 下去了：「道理我都懂，但不是『鸟』是『乌』吧。」 「啊啊啊，我居然一直背的是错的？」 「……」 恭喜啊，人家小学三年级就背过的诗，在高三终于让你发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除了王唯，林初雪也回学校了。 其实她打定主意出国，不打算参加高考，没有上文化课的必要。 但秦老师语气赞赏地说，初雪觉得，回到学校能感受到紧张的学习氛围，让人不松懈。而且也希望有能帮 到大家的地方。 「切，说得冠冕堂皇的。」有同学在底下窃窃私语，满脸不相信，「又不要高考，跑来凑什么热闹。我看 啊，是因为没学校录取她，没地方可去吧。」 另一个同学小声说：「没有吧，她不是刚收到哥伦比亚大学的offer了么？」 「啊，真的假的。」之前出言嘲讽的同学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真的，我早上在办公室听到了她和秦老师的对话……」 原本打算回头让他们小声一点的陆殊凝，闻言悄悄露出了笑容。虽然和林初雪交集不多，也并不算多熟 络，却也忍不住替她开心。 然而没想到，林初雪的出国之路却并没有这么顺利。 一周后，她再来学校时，眼圈红红的。 这一次，之前对她冷嘲热讽过的同学，却也都不忍心再落井下石。 大家都听说了，她母亲突然被检查出尿毒症的事情。 即使不怎么了解尿毒症的同学，也多少知道一点，这病一旦患上，重金治疗都未必能痊癒，往后的医药费 便如同无底洞。 而林初雪家并不富裕，送她出国几乎要耗费全家的财力。 陆殊凝有一次去秦老师办公室搬试卷时，无意中看到林初雪正在落泪，即使已经在尽力压抑着抽泣的声 音，却还是能看见她起伏的后背。 几天后，班上同学自发组织了募捐。林初雪在讲台上挨个给大家鞠躬，拼命道谢。 然而到底是杯水车薪。 有和林初雪关系好的女生说，她打算放弃出国了。 陆殊凝听说后，踌躇了良久，还是找了个课间，去了林初雪座位旁。 即使是在如此境地，林初雪依然待人温和亲切，态度也不卑不亢。 陆殊凝这才下决心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先是问她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去哥大了，林初雪点头，自嘲地一笑：「是我不够有本事，没拿到奖学金。那 么贵的学费，更不用说还有生活费，之前还腆着脸想让父母帮忙出，可现在，哪里还有我任性的余地……」 「初雪，不要这样想。」陆殊凝皱眉。 「我也知道不该这么悲观这么丧气，也知道上大学非常重要，念了书，以后才能赚钱。」林初雪苦笑了一 下，「可是若我是去读经济系也就罢了，偏偏是一时逞能考的戏剧系，以后什么时候能赚到钱都不一定。」 「只要你到那边入学了，可以打工，入学后再想办法申请奖学金，也可以到大学转经济专业。」陆殊凝见 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急了，一口气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不要太钻牛角尖了。」 「其实我也很纠结，很捨不得。那是我费了全部力气才拿到的offer啊。」林初雪低下头，语气落寞，「可 是梦想重要，妈妈的身体更重要啊。」 陆殊凝知道，到了这一步，自己没有立场再说什么了。可她却忍不住地想，林初雪的妈妈应该更愿意女儿 带着她的梦想，一起去实现。 没想到，事情在几天后出现了转机。 早已转学到了北京的张有道，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从北京给林初雪捐了一大笔钱，请秦老师帮忙转 交。 全班同学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林初雪。 而她的第一反应，除了感激，竟然是想要婉拒。 陆殊凝知道后，十分惊讶：「为什么？」 林初雪咬唇：「我就是——不想接受他的同情。」 她实在是对张有道心情复杂。即使自己真的是火烧眉毛，即使他是好意，也不想接受他的这份钱。 「其实包括你们的捐款，我也非常不想收。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又像是在被施捨……我知道我这样的 想法挺可笑，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意面子。」林初雪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陆殊凝愣了一下，缓缓说：「初雪啊，这不是同情，这是支持，是信任，是希望。你收下，不代表接受同情，而是代表愿意承担这份责任，这份不辜负我们信任与期待的责任。知道吗？」 林初雪呆呆望着她，点点头。 「那就好，别多想了。山长水远，今后还这份情的机会多得是。」 第116页 很久以后，林初雪把全家人都接去了美国，连回国的机会都少了。却总记得高中班上那个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子，用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她一生。高考 百日誓师之后, 「月考」这种字眼都出现得少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模二模接踵而至。 压力无形而巨大，让许多同学渐渐喘不过气来。因为基础不够扎实或者心态不稳, 导致成绩上下波动的比 比皆是。 到了如今的冲刺阶段，最后拼的就是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除了极少数在最后关头还能一飞沖天或者一落千丈的奇葩，大多数同学都是已经定型。谁能稳稳地熬过去, 谁就能笑到最后。 其实要说真的完全不心慌、不紧张，却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越到这种时候, 越没有捷径可走。唯有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巩固基础, 收集做题的小诀窍, 找出自 己的易错点，多看平时的错题，把不该犯的错减到最少。 最重要的是，时时刻刻保持着不松懈的状态，把学习融入生活。 越往后走, 陆殊凝、赵煜坤和江月影的成绩都越发稳定, 几乎次次都包揽了班级前三。而周岩磊一直是普 通班第一。 梁千钧成绩倒是有些波动, 但总体是在进步。王唯虽然已经进入中央美院的录取名单，文化成绩要求不高, 但也得达到录取线，所以反而摇身一变, 成了几个人里头学得最紧张的, 常常拉着赵煜坤陆殊凝问题目，比原 来用功得多。 最后半个多月, 学校给所有高三学生放了温书假。 之前一直督促他们不许有一刻松懈，要抓紧分分秒秒的时间，全身心投入学习的老师们，反而到了这时都 让他们放松心态、轻装上阵。 秦老师交代完各类注意事项后，最后笑得温柔：「相信大家都会得偿所愿的。我们六月见。」 「谢谢秦老师！」 接下来的半个月，陆殊凝每天都和赵煜坤梁千钧江月影一起去省图书馆，复习之余，也会仿照高考的时间 调整作息，每天做做卷子保持手感。 本来四个人正好占一张桌子，结果其他三个小伙伴没几天就开玩笑说不愿意跟她同桌了。 原因是裴树只要有空，就会来图书馆陪她，不过会坐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 两人倒是也不多说话，只是陆殊凝常常把做完的卷子拿去给他，裴树帮她批改过后再拿回给她。他说这样 可以节约她的时间，顺便帮她整理错题、梳理思路，方便之后给她讲解。 完全虐狗于无形。 「简直是赤裸裸的欺负我们单身狗！影响我的学习心情！」赵煜坤嚷嚷。 陆殊凝偷偷瞥一眼江月影，心想谁让你拖拖拉拉不出手的。 梁千钧则嘆了口气：「谁让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结果我们仨都不能有姓名。」 江月影瞪他们一眼：「行了，你们就别贫了。」 「哎呦，你看，又多了一个叛徒！一杯奶茶就把你收买了？」 陆殊凝特别嗜甜，尤其是这阵子，以高考要来了压力大为藉口，时不时就嚷嚷着想买奶茶喝。然而奶茶店 离图书馆太远。 和裴树提过一次后，他便每天都会专门去给她买。知道她和同学一起来图书馆自习，还会买两杯。 当然，他默认男生是不会爱喝奶茶这种甜腻的东西的。殊不知梁千钧是个十足的奶茶控。 「你就别嫉妒了。」江月影抿嘴笑，「殊凝说，裴树今天晚上请我们吃饭。」 「请我们？」赵煜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和梁千钧也有份？」 梁千钧已经眉开眼笑：「能不能吃火锅啊？我垂涎旁边那家火锅店好久了！」 「你们啊，有得吃就行了，还挑三拣四的。」江月影笑了一声，转头问陆殊凝，「对了，裴树为什么要请 我们吃饭啊？」 该不是因为什么「感谢你们之前对我家陆殊凝的照顾」之类的原因吧……江月影光想想都觉得起了一身鸡 皮疙瘩。 结果陆殊凝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问：「我能说实话吗？」 「当然。」 「裴树说让我跟他一起吃顿饭，然后我说丢下你们不好，所以就……」 江月影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才不要去当电灯泡呢，裴树得恨死我们了吧！」 其实陆殊凝没敢真的照实说。裴树的原话是——「给你讲了那么多题整理那么多笔记，结果你一天到晚只 跟同学一起吃饭，都不管我的吗」。 而在陆殊凝为难地表示自己之前答应了要跟其他同学一起吃饭后，裴树直接说，那就叫上他们一起，总可 以了吧。 陆殊凝也是当了他女朋友后，才体会到这人不讲道理和黏人的一面，只怕她若是再不答应和他一起吃饭， 他就要搬出没胃口不想吃饭的藉口了。 那天晚上最后，梁千钧还真吃上了火锅，只不过是和赵煜坤江月影三个人去的。 「真没想到，陆殊凝居然在高三最后谈起了恋爱。」赵煜坤一边涮毛肚一边感慨。 「人家明明是高三一开始就谈了。」江月影笑，「你不知道而已。」 第117页 「我的天，我三观都要被陆殊凝颠覆了。」梁千钧咋舌。 「我的自尊都要被她践踏了——」赵煜坤好不容易烫好的毛肚直接重新掉回了锅里，「谈恋爱居然还比我 成绩好？」 ********************** 最后这个阶段，也在一直认真复习和偶尔笑笑闹闹中度过了。 大家都默契地很少提及「高考」两个字，和同学之间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陆爸爸是尽力让她放松不给压 力，裴树则是完全没把高考当多大一回事。 陆殊凝自己却在高考前，认真的调整了一次心态。 重生以来，从一开始把高考当成重生唯一目标和最大事件，到后来慢慢真的开始专注于学习的过程本身， 如今，已经收穫了比那更重要更珍贵的东西——毅力与恆心，勇气与执着。 一次考试当然不会是人生全部，高考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关口和小站，而因此收穫的那些好习惯，却能让 人受益一生。 高考前一晚，陆殊凝睡得安稳，没有失眠、没有梦靥。 六月七号早上，她自己摁掉闹钟爬起来，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却看到爸爸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看到她出来，迅速站起来。 「凝凝啊，早餐在桌上。慢慢吃，不着急。一会儿爸爸送你去学校。」 陆殊凝「嗯」了一声，在餐桌前坐下，随口问：「爸你今天不上白班？」 陆爸爸重新坐回沙发上，闻言有点不自然地挠挠后脑勺：「爸爸请了一会儿假，没事儿。」 陆殊凝抿嘴笑了，到这时候，才有了点「大阵仗」的感觉。 陆殊凝只让爸爸送到了路口。 「前头人多，我自己走过去就好，爸你快去上班。」 「行，那爸爸走了。」陆爸爸嘴里说着，其实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女儿。 陆殊凝走出两步，突然回过头，笑着问：「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陆爸爸愣了一下，搓搓手，也笑了一下：「该说的都说了，就——平常心！」 陆殊凝点点头：「会的！」 说完就挥挥手，转身朝学校去了。 她很清楚，平常心不是心存侥倖，不是敷衍了事，而是因为平日足够努力和优秀而积攒的信心，让人能宠 辱不惊，真的把高考看做一场普通的考试。 然而刚刚还在打定主意宠辱不惊的陆殊凝，在校门口看到裴树时，还是止不住惊讶。 仔细一看，才发现似乎一班所有提前保送了的同学，以及一些出国党同学，都站在校门口，看见认识的考 生便会给他们打气。 这也算是市一中每年的惯例了。然而裴树居然也回来，着实让人意外。 陆殊凝走过去时，不少人都叫着她的名字，给她加油。 她无法一一感谢，便只摆摆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最后随着人流要走进校门时，她转头往裴树的方向望了一眼。 若不是校门口围堵着扛着长枪大炮、等着出新闻的各大媒体，陆殊凝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朝他跑过去了。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到底是回过头，乖乖走进了学校。 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时，裴树转过了身。 旁边有个男生问：「裴树，你要走？」 「嗯。」 「下午还来吗？」 「来。」 就这样，连着两天，每次进学校前，陆殊凝都能看到裴树，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进考场前，哪怕只看他一眼，也安心了。 裴树一直耐着心，怕让她分心，只每天早上给她发个「加油」的信息，不多言也不上前。 终于等到八日下午，高考正式结束，他几乎无法抑制想要拥抱辛苦了两天的他的女孩的冲动。 然而没抱着。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陆殊凝连校门都还没来得及出，就被秦老师叫去了学校礼堂，去了之后，才发现爸爸 也在。原来是所有获得北大清华自招机会的同学，都被召集在一起开会。 陆殊凝之前没能在清华夏令营拿到优秀营员，然而因为高三成绩一直名列年级第一，获得了学校推荐的北 大博雅计划的名额。 之前一直忙着准备高考，竟然忘了这个。 「好不容易高考完了，居然还有考试。」 陆爸爸笑着看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女儿，说：「可惜爸爸要上班，不能陪你去。这样，我联繫一下我那个同 学，让他到时候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殊凝依然蔫蔫的。 本以为考完高考，总有机会多跟裴树待在一起，然而且不说自己要去北京考试，裴树也因为入选了国家 队，下个月要去国外参加国家奥林匹克竞赛。 而看着女儿愁眉苦脸的陆爸爸，心却一下子悬了起来，还以为她是高考没考好，却又不敢多问。 只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说：「没关系，都是小事，平常心，平常心就好。」 陆殊凝乖巧地点点头，心里想的是，对哦，自己以后估计会读北大，又不跟他同校，该不会是老天让他们现在就体会一下「聚少离多」的滋味，以后都保持平常心吧…… 早知道，真应该好好珍惜高中同校的日子啊。 第118页 听到她悄声嘆气的陆爸爸更紧张了，在心里默默把之前拟好的无所心仪学校扩大到了十所。 「凝凝啊，没事的，大不了咱们就在本地读大学，c大也挺好的……」 咦？ 陆殊凝转头：「什么c大？」 「爸爸这不是看你压力太大么，别想太多，天无绝人之路嘛。」 「哦，没有啦。我只是在想，比起北大，去清华是不是会更好一点。」陆殊凝歪歪头，「不过也不一定啦。是啊，『天无绝人之路』，北大也挺好的……」 至少在一个城市，不至于异地恋嘛。 陆爸爸：？？？省文科状元 虽然陆殊凝确实对自己高考的发挥还算满意, 对完答案估了分后, 也能基本确定裸分也能上北大。 然而直到老师学校记者，一大堆电话打到家里和陆爸爸手机上, 各种恭喜的言论让人晕头转向，陆殊凝和 爸爸都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是全省文科状元。 和喜悦一起袭来的，还有各种採访邀约、经验请教。以及一大群前来套近乎和攀关系的人。 甚至还有电视台邀请她去参加节目。 陆殊凝疲于应付, 大多数都以没心情、懒得理为理由推掉了，只接受了学校帮忙牵线的省里报刊的採访。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保持神秘感」, 反而让媒体和网友都格外好奇。毕竟报纸上刊登的那张照片, 再 煳的图也掩不住扑面而来的颜值。 大家对「高考状元」本来就抱有好奇心, 「高颜值状元」的称号更是满足了所有人的幻想。消息来源越是 少，就越让人心痒痒。 这时候，各种「亲朋好友」、「昔日同窗」的爆料就变得格外受欢迎了。 据说，这位女神般的状元，初中前两年学习成绩并不突出,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在初三那一年, 成绩突飞 勐进，从此一路逆袭变成学霸。到了高中, 更是一跃而成年级第一…… 总之，整个故事都透着一股励志又不可思议的色彩。仿佛只是一日之间, 全省所有后进生的父母都重新燃 起了希望。 现在的成绩不够好有什么关系, 看看人家陆殊凝，还能当状元呢。 心若在, 梦就在。 梦做着做着，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而所有对于省状元成绩的关注在陆殊凝接受了另一家报纸採访后，彻底转了个方向。 【记者：你现在是状元了，学校和专业都任你挑，是不是心情特别轻松，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陆殊凝：也没有特别轻松吧。我虽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有个朋友还没有结束考试，所以现在其实会 忍不住替他悬着心。虽然他很优秀，其实不需要担心。 记者（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刚刚问到关于高中男女生之间懵懂情愫的问题，你说顺其自然就好，那 不知道和这位朋友…… 陆殊凝：无可奉告。 记者：我懂了我懂了，哈哈。你刚刚说这位朋友还没有结束考试，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是什么考试呢？ 陆殊凝：暂时保密，不过大家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记者：嗯？您是说—— 陆殊凝：到时候，你说不定会有採访到他的机会，直接问他吧。】 **************** 这个原本正经无比，最后却在八卦的道路上越奔越远，却偏偏又没问出关键点的採访，勾起了所有人的好 奇心。 然而，之前爆料省状元逆袭之路的「知情人士」们，对此却纷纷噤声了，要么说自己也完全没听说过，要 么神神秘秘地跟着说「无可奉告」。 然而最震惊的，莫过于透过报纸才窥探到女儿情感世界的陆爸爸。 他在餐桌上小心翼翼地问：「凝凝啊，你跟爸爸说实话，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是啊。」陆殊凝笑眯眯地。 陆爸爸条件反射就想问「是谁」，然而突然意识到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个，凝凝啊，你也高中毕业 了，爸爸不反对你谈恋爱。只是，你说你男朋友还没考完试……他，该不会是——」 陆殊凝眨眨眼，只听爸爸说—— 「他，该不会是要復读吧？」 陆殊凝：「……」 「爸爸绝对没有歧视復读生的意思啊！只是——」 「爸，你想多了。」陆殊凝简直哭笑不得，「他在北京集训，过几天就要出国参加比赛了。」 「集训，出国比赛……」陆爸爸觉得自己三观颠倒了，有点不敢置信，「你男朋友该不会是那一行的吧， 就是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搞电竞的？」 陆殊凝：「……」 「爸爸绝对没有歧视电竞的意思啊！听说他们也是正规运动员，只是——」 「爸，你在说什么呢。」陆殊凝觉得自己要抓狂了，之前隐瞒得太好的后果，居然是让爸爸完全猜不出 来，「什么电竞啊，他要去参加的是国际奥林匹克竞赛。」 陆爸爸：「……啥？」 「本来我高考完，他就想正式来家里拜访的，结果入选了国家队，只能等比赛回来之后再见面了。」 「不是……」陆爸爸有点懵，「凝凝你，真跟裴树在一起了？」 第119页 「嗯。」 「老裴跟我说，你俩可以发展一下的时候，我还当他开玩笑呢。怪不得。」陆爸爸恍然大悟，转头问女 儿，「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呀？」 「高三就在一起了。」陆殊凝坦白，「我想着高考后再告诉你嘛。」 陆爸爸笑逐颜开：「行行行，明天叫阿树来家里吃饭！」 陆殊凝：「……他在北京集训呢！」 「哦哦，看我这记性，那等他回来再说。嘿嘿。」陆爸爸搓着手站起来，「阿树爱吃什么来着？哦，不吃 腊肉，这个我记得的。」 陆殊凝：…… 她家爸爸，真的不会太热情了么。 ****************** 网友们对于省状元採访的好奇心和热情，在半个多月后，终于在另一个採访铺天盖地登出而替代了。 代表中国队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获得金牌的裴树，接受了两家报纸的採访。 虽然裴树採访期间拒绝拍照，也不提供照片，但其实早在他随竞赛队回国当天，就有媒体前往机场拍到了 照片。 自然也被配在了採访文字旁边。 而网友们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得到了洗礼。 【我没有看错吧，这么帅？真的不是明星么。】 【真人版入江直树？】 【咱们省是基因太好还是风水太好啊，学霸们一个个颜值也这么高？】 【为什么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帅的男生啊！】 【啊啊啊，拿着奖牌，一点笑容都没有，太禁慾了！是我的type！】 【楼上的别想了，没看到他的採访内容么？】 【呀，楼上别走！快说说他採访说了啥，我光顾着舔颜了！】 其实裴树整个採访也没说多少话。 他生性淡漠，再加上比赛和路途疲倦劳累。当时好不容易回来了，女朋友还没见着，就被缠着问东问西。 若不是带队老师也在，他只怕早就直接起身了。 记者满面笑容：「想问一下裴树同学，参加各种竞赛的考试和比赛，这次还是代表国家队出站，会觉得压 力大吗？」 裴树：「还好。」 记者：「听说你从小学就接触竞赛了，会有觉得很累的时候吗？」 裴树：「没有。」 记者星星眼：「为什么呢，因为热爱吗？」 裴树：「因为不累。」 记者惊讶地笑了：「居然觉得做题不累吗？太厉害了。那你觉得做什么比较累？」 裴树：「接受採访。」 记者有点尴尬地笑：「哈哈哈好的，我会加快进度，早些结束。」 裴树：「谢谢。」 记者转开话题：「那除了竞赛，还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吗？」 裴树：「篮球。」 记者「哇」了一声：「原来不仅成绩好，还喜欢运动啊。篮球打得好吗？」 裴树：「还行。」 记者有些促狭地八卦道：「你在学校打篮球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去看？」 裴树：「不知道。」 记者兴奋地搓手：「哈哈，看来不怎么关心女生啊。是不是觉得『谈恋爱不如做题』，『谈恋爱不如打篮 球』？」 这样的话，就可以趁机搞几个小标题了。禁慾系学霸，想想都带感…… 裴树：「没有。」 记者一愣：「嗯？没有的意思是……」 裴树：「若为恋爱故，两者皆可抛。」 记者差点没惊掉下巴：「你……你……有女朋友？」 裴树点头：「有。」 记者：「真、真的？是学校的同学吗？」 裴树：「你带了你们上个月27号的那一期报纸吗？」 记者一头雾水，下意识答：「……没有。不过我电脑里有备份！需要的话——」 裴树终于坐直身子：「我带了。」 接着，在记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男生从随身带的书包内侧抽出一张报纸。叠得整整齐齐，但显然是有多 次翻过的痕迹。 他很快翻到採访文科省状元的那一页。 记者连忙凝神看过去。除了採访文字，还附了张女生的照片，不是死板对着镜头那种，而且她坐在书桌 前，似是被人叫了一声，转过头的一瞬间抓拍的。 眼神清亮，眉清目秀。 裴树伸手指了一下—— 「我女朋友。」 这是採访全程中，记者第一次看见他笑。 那个刚刚还冷淡寡言的少年，此时神情里有淡淡的倦意，和显而易见的骄傲。 【全文完】番外 【番外一】 裴树载誉而归的第二天, 裴父和陆爸爸便兴高采烈地组织了一个饭局, 给他接风和庆功。 出席的人有：陆殊凝父亲，裴树父亲, 陆殊凝，裴树。完。 裴父定了个大包厢，能装数十人的那种。 四个人走进去, 空空荡荡。 一坐下，陆父和裴父便开始了「亲家互吹」。 裴父乐呵呵地笑：「哎呀, 你别说, 我还真做过让凝凝当我家儿媳妇的梦, 不过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真实 现了。」 「是么。」陆父一摆手，「我可就不一样了，我连让裴树当我家女婿的梦都没敢做过。」 第120页 裴树、陆殊凝：「……」 裴父摇头：「诶，怎么会。我记得凝凝小时候, 我有次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她说喜欢长得帅的。我 那时候就想, 我家阿树还是有希望的。」 陆殊凝：「……」 她只是随口一提，加上确实有点颜控好么。 陆父惊奇：「真的么, 这我都不知道啊。前两年有一次开玩笑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她说成绩好的, 我 还以为故意敷衍我呢。结果还真找了个成绩最好的。」 陆殊凝：「……」 那时候自己是真的一心向学习呀, 不要冤枉她！ 那边，两位家长还在说个没完。陆殊凝看了裴树一眼, 悄悄推了推爸爸的胳膊，小声问：「爸，点不点菜 啊？」 「啊，对对对，点菜吧。饿了是么？」陆爸爸赶紧拿过菜单。 「凝凝是怕阿树没按时吃饭会胃疼吧。」裴父欣慰又瞭然地笑，「我听阿树说了，之前两次胃疼，都是凝 凝带他回家给他找的胃药。这孩子，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总是不好好吃饭。还好凝凝细心，也总是照顾监督 他。」 陆父看了女儿一眼，也有些骄傲地笑了：「是啊，这孩子，从小就心细。那次阿树来家里，我也在呢—— 等等，两次？」 「怎么，有一次你不在家？」裴父惊奇。 转头一边忍不住给裴树递眼色：可以啊儿子，出息了，高中就会找生病的藉口往人家姑娘家跑了。 裴树：过奖。 陆父瞪女儿：我都不在家，你怎么敢随随便便让男生进家门？ 陆殊凝：…… 「爸，还是点菜吧。」 ******************* 【番外二】 七月中旬，市一中举行了毕业典礼，事后拍毕业照、各班单独聚餐的环节肯定也少不了。 三班便在当天中午组织了谢师宴。 除了个别同学之外，全班都来齐了，所有任课老师也全部出席。 这一届高三还真如愿打了翻身仗，而且是竞赛和高考成绩都在省里首屈一指，其中高考文理科成绩均十分 喜人，无论是清北录取人数还是一本率，都创了新高。 理科倒一直是市一中传统强项，而文科这一届把师大附中甩开一大截的势头让校领导笑得合不拢嘴。 不少老师都打趣学校应该给秦老师涨工资。 秦老师笑：「是我们班学生自己努力，孩子们太懂事了，根本不用我操心。」 细细数来，三班不仅有省状元，考上清北的就有四人，復旦人大北师大南大各有一人，武大中山厦大也有 好几个。没考上一本的屈指可数。 确实算是歷年文科重点班最好了。 「重点是，咱们班有个哥大的不说，还有个央美的呀！」 王唯此言一出，全班都被逗笑了。 「唯哥啊，你还真是不谦虚。」 大家笑笑闹闹，陆殊凝和江月影在悄悄咬耳朵聊天。 江月影小声问：「你听说了吗？高一教过咱们的莫老师，好像辞职去电视台了。」 「真的？」 「嗯，好像是负责文案之类的工作，终于从事了喜欢的职业。」 陆殊凝摇头：「他可真是——早就应该这样了。」 既然志不在语文教学，干嘛还耽误自己耽误学生呢。 最可怕的是，明明从事着自己选择的工作，却因为没有热情，不够有兴趣，还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 及时止损，勇于追求自己的梦想，才是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情。 江月影关心道：「你那两个二班的朋友，考得怎么样啊？」 陆殊凝知道她说的是伍玥和袁玫，笑说：「一个北大，一个浙大，以后估计要异地恋了。」 「啧啧，还是你和裴树幸福，就隔着一条街吧。」 「跟你和赵煜坤一样啊。」 「嗯？」江月影夹菜的动作一顿，「我和赵煜坤？」 「他还没跟你表白？」陆殊凝也是一愣。 江月影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她：「你早就知道了？」 「是你太迟钝了。他也真够能拖的。」陆殊凝看她的表情，已经瞭然，「你拒绝了？」 「嗯。我跟他说，还是当朋友比较好。」江月影小声道。 这种事，当然不足为外人道。 陆殊凝点头，只感嘆了一句：「怪不得你俩今天怪怪的。」 赵煜坤还专门坐到另一桌去了，也不怎么往这边看。 「其实，拒绝的时候，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江月影语调有些低，「但不拒绝的话，只会更对不起他。」 「嗯，我明白。」 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所以说，真羡慕你和裴树啊。」江月影笑了笑。 陆殊凝有点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刘海。 「话说你俩还真是，高三的时候闷声发大财，一毕业就变得这么高调。秀恩爱都秀到採访里去了。」江月 影打趣好友，「连我妈看了报纸都说想不到。」 一提到江江，仿佛一瞬间把人拉回了初中。 「你回初中看过吗？」她问江月影。 「还没呢。你呢？」 「也还没。」 「你说要是咱们现在回初中看老师，算不算衣锦还乡？」 第121页 「是不是衣锦还乡不知道，会被老师叫去班上给学生讲话倒是真的。」 江月影捂嘴笑：「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裴树当初保送后，被叫去初中部的直升生签约会帮忙，紧接着就被他们班班主任叫去班上，给 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了。 陆殊凝当时既觉得好笑又忍不住同情地问他：「可是，你的学习经验，一般人学不来吧？」 「是啊。所以我直接告诉他们，下次等我女朋友回来，你们直接问她。」 陆殊凝：「……真的？」 「当然不是。」裴树失笑，伸手揽过她的肩，「怎么捨得他们占用你的时间。」 ******************* 然而，陆殊凝回初中看徐老大的时候，还真没逃得脱被拉去班上的命运。 徐老大领着她进门时，教室里数十双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 陆殊凝拼命抑制心中升腾起的「仿佛动物园被围观的大猩猩」的感觉，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她随便说 了些心得，便让大家自由提问。 结果到了这时，才发现时代真是变了。 底下不知哪个女生大喊一声：「学姐，你男朋友好帅！」 「是啊是啊，下次能带他一起回来吗？」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啊！」 陆殊凝：…… 天，现在的初中生啊……你们可别都是重生回来的吧！ 好不容易从徐老大班上全身而退，结果一出教室，就遇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听到消息、跑过来围观的一班几 个同学。 还拉着她问：「学姐，他们说你是裴树学长的女朋友。他上次回来都不跟我们多说话的，你也来我们班分 享一次经验好不好？」 陆殊凝：还是，不了吧:) *********************** 【番外三】不正经小问答 1、 请问你的名字？ 裴树：裴树。 陆殊凝：陆殊凝。 2、年龄是？ 裴树：18。 陆殊凝：16吧，但心理年龄并不是…… 阿韫：你放心，他心理年龄也肯定不是18。 3、性别是？ 裴树：男 陆殊凝：女 4、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裴树：不太爱与人接触。 陆殊凝：感觉我性格还挺好的？ 裴树：嗯。 5、对方的性格？ 裴树：很好强，有个性，有韧性和拼劲。但又很温柔。 陆殊凝：外冷内热。 阿韫：只是对你而已。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裴树：有记忆的第一次相遇，是我三岁那年的家庭聚会吧，在我家。 陆殊凝（吃惊）：三岁的事你都记得？ 裴树：你那时候还只有一岁，当然不记得。 陆殊凝：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裴树：……普通的小婴儿吧。 陆殊凝：毫无印象。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裴树：没有固定哪一点。喜欢全部。 陆殊凝：跟他一样。 阿韫：啧啧又虐狗。 9、讨厌对方哪一点？ 裴树：没有。 陆殊凝：很久以前吧，讨厌他那么优秀，让人触不可及。后来才知道，他也并不是毫不费力就能事事做到 完美，虽然天赋强于常人，但努力也远胜于大家。 阿韫：还是在虐狗…… 10、怎么称唿对方？ 裴树：殊凝。有时候跟着长辈叫凝凝。 陆殊凝：裴树。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唿？ 裴树：（陷入沉思） 阿韫：这题很难吗？学神要想这么久？ 陆殊凝（嘆气）：别想了，我俩离法定年龄都早着呢。 阿韫：Σ( ° △°)︴ 裴树：那随意吧。 陆殊凝：我也随便。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裴树：没想过这个问题……猫？ 陆殊凝：最聪明的动物是什么？黑猩猩……海豚……不不不，算了算了，还是人吧。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裴树：看她那时候最需要什么。 陆殊凝：反正不送镶钻话筒。 裴树（扶额）：我错了，以后一定都送实用的。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裴树：她送的，都行。 陆殊凝：反正不要镶钻话筒。 裴树：…… 陆殊凝：哈哈不开玩笑了，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件晚礼服，要参加新生舞会，还没买合适的裙子。 阿韫（八卦脸）：那到时候要和别的男生跳舞吗？ 陆殊凝：不，我们学校的已经过了，我就去围观了一下。这是打算去他们学校的。 阿韫（惊讶脸）：还专门陪他去呢？ 陆殊凝（无奈脸）：不然他什么集体活动都不乐意参加。 阿韫（斜眼）：啧啧，裴同学，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女朋友——不要再偷乐了，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裴树：人缘太好。跟其他男生表现得太亲密。 第122页 陆殊凝：……就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阿韫（煽风点火）：裴同学，占有欲太强可不好哟。凝凝，你快控诉一下对他的不满。 陆殊凝：嗯……太爱吃醋，还有总是不按时吃饭。 阿韫（添油加醋）：没错！胃疼了又来跟你装可怜！ 裴树：没有装可怜。 陆殊凝：那你以后都按时吃饭！ 裴树：好。 阿韫：咦咦咦，这就算完了？ 陆殊凝：嗯，下一题。 阿韫：……（挑拨失败） 17、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裴树：恋人关系。 陆殊凝：嗯。 18、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裴树：学校旁的甜品店。 陆殊凝：咦？你是说高三前那次？那是约会？ 裴树：不算么？ 陆殊凝：好吧，勉强算吧。 19、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裴树：挺好的。 陆殊凝：……嗯。 20、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裴树：确定关系。 陆殊凝：嗯。 21、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裴树：高中的时候，学校吧。毕业以后，咖啡厅、公园、海洋馆…… 陆殊凝：还有图书馆。 阿韫：不愧是学霸情侣。 22、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裴树：提前准备惊喜。 阿韫（八卦脸）：什么惊喜？ 裴树：说了还叫惊喜吗？ 陆殊凝：还没正式给他过过生日，下次会好好准备礼物的。 阿韫（好奇脸）：什么礼物？ 陆殊凝：保密。 阿韫：你俩，好烦！ 23、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裴树：我。 陆殊凝：他。 24、你有多喜欢对方？ 裴树：是最喜欢的人。 陆殊凝：……裴叔叔知到了怎么办。 裴树：放心，他听不到。而且，他知道。 25、那么，您爱对方么？ 裴树：当然。 陆殊凝：爱。 26、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裴树：她想让我没辙的时候，说什么都一样。 陆殊凝：……胃疼？ 阿韫：啧啧，裴同学，瞧你这点出息。 27、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裴树：这是什么问题？ 陆殊凝：嗯……可能找机会好好谈一谈吧。 28、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裴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陆殊凝：应该……不能。 裴树：不会发生。 29、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裴树：想办法找她。 陆殊凝：从没出现过这种事……打他电话吧，应该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30、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裴树：迄今为止的话……应该是跟她表白的时候。主要是紧张。 陆殊凝：很多时候，数不清了。 31、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裴树：和她待在一起。 陆殊凝：通过努力和他并肩。 32、曾经吵架么？ 裴树：有过争执，没有真正吵起来。 陆殊凝：嗯，因为直接进入冷战了。 33、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裴树：参见第16个问题。 阿韫（一脸懵逼）：为什么这都记得？！让我找找，第16个问题是啥来着…… 34、之后如何和好？ 裴树：发简讯道歉。 陆殊凝：嗯。我不喜欢冷暴力，喜欢沟通和把话说开。 阿韫：那为什么一开始会冷战呢？ 陆殊凝：其实也不是冷战，是让彼此情绪冷静吧。在气头上，情绪过激，容易说出伤人的话，做出后悔的 事。 35、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裴树：不太信转世。但如果和她的话，当然。 陆殊凝：希望！ 36、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裴树：被她关心的时候。 陆殊凝：很多时候，给我暖手的时候，给我讲题的时候，在教室外等我的时候…… 阿韫：行了行了，不要虐狗了！ 37、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裴树：不太擅长表达，一般用行动吧。 陆殊凝：爱一个人的时候，点点滴滴都会表现出来的！ 38、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裴树：暂时没有过。 陆殊凝：可能等在一起时间长了，就能回答这道题了。 39、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裴树：荷花吧。 阿韫（好奇脸）：为什么？ 裴树：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阿韫：……背课文呢你。 裴树（无辜脸）：我语文也就这水平了。 陆殊凝：花还真没有，植物的话，橡树或者竹子吧。 40、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裴树：没有。 陆殊凝：……下一题。 阿韫（斜眼）：懂懂懂。 41、您的自卑感来自？ 裴树：很小的时候，因为家庭有过自卑感。现在不会了。 第123页 陆殊凝：以前老觉得自己不够优秀。现在……好像还算不错了？ 阿韫：岂止啊！现在超棒der！ 陆殊凝：嘻嘻谢谢~ 42、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裴树：以前秘密过一阵子，现在公开。 陆殊凝：公开得不能再公开了。 阿韫：确实，都登报了，全省无人不知的学霸虐狗情侣→_→ 43、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裴树：能。 陆殊凝：其实不敢说。但会努力，也很期待